《燃烧的大漠》 序(1) 时值九月份,秋季的风已把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吹得异常干燥,一片片麦地露出白色的麦茬,包谷地里的包谷已经收获,留下了叶子发黄的包谷秆在秋风中摇曳。 在几块庄稼地中间,是一片被平整的泛着白光的有四五亩大小的碾麦场。碾麦场边堆放了几个硕大的陈年‘草垛’,紧挨着草垛的是新收割的小麦堆成的小麦垛,麦垛上插着木叉,地下放着木锨。麦垛旁是一个偌大的套着木夹板的石碾子。 时至中午,耀眼的太阳高悬在空中,将大地烘烤得热气腾腾。一个头戴草帽,上身穿蓝布褂子,下身穿带补丁灰裤子,脚踏一双已露出大拇指头条绒布鞋的小伙子,正挥汗如雨地在碾麦场把一个麦垛往场中间摊。他把插在麦垛上的木叉取下来放到场边,把带穗带杆的小捆小捆的麦子从草垛上拉下来,再拉到碾麦场中间解开,均匀摊放在场中间,摊成一个圆形。 摊好后,他从场边取回木叉,用木叉把摊开的麦子翻了一遍,让麦子的另一面也晒上太阳。过了一会,他拿起一个麦穗在手中使劲捏了一下,一粒粒金黄的麦粒从手心中脱落出来。他判断,麦子晒干了,可以碾了。 这个摊麦子的小伙子叫吴大保,家里人都习惯叫他大保。他今年十七岁,个子高挑,虽然皮肤被晒得黝黑,圆圆的眼睛里却透出一股灵气。当他判断麦子已经晾晒干后,起身到接近沟沿的家里赶来一对黄牛,套在麦垛旁的石碾子上。 吴大保头戴草帽,左手牵一根长长的拴在牛鼻子上的缰绳,右手握一个小皮鞭,提起缰绳,吆喝一声,两头牛慢悠悠把石碾子拉到了场中摊放的麦子上一圈圈走,把麦粒从麦穗上碾下来,同时也把麦秆碾扁、碾成毛绒绒的麦草。 为了加快牛的行进速度,他时不时挥一下皮鞭,牛就走快两步。他又拽一下缰绳,让牛在麦子上有秩序转圈。牛走的圈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增加,碾子与碾子架摩擦的吱吱声,碾子碾在麦秆上的开裂声,牛急促的喘气声不绝于耳。 牛走了一会,其中一个牛撅起了屁股,做起拉屎的动作。为了不使牛把屎拉在麦子里,他急忙丢下缰绳,跑到场边上取来一个长把笊篱,接在牛的屁股底下。牛毫不顾忌的拉了满满一笊篱屎,等牛拉完后,他又急忙把牛屎倒在场边上,放下笊篱,奔跑回来,继续牵起缰绳,挥舞小鞭。 大保今天的任务是把麦子碾好把麦粒堆放起来。至于把麦粒里的土扬尽、装袋等事他一个人干不了,只有等爷爷奶奶或是母亲来了一块干。 因为一直重复着赶牛转圈的枯燥动作,大保跟在牛后走着,走着,迷迷糊糊,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这时他好像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心想母亲正在给洼里的麦地里担粪、为播种冬小麦做准备,其他的邻居和父老乡亲都在各忙各的,哪有闲功夫来看他碾场,估计是听错了。 但是确实有脚步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连人的喘气声都能听得到。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白杨树湾’姑姑家比自己小一岁的表妹雪儿笑嘻嘻向他走来。雪儿留两个长黑辫子,上身穿一件白底粉花衬衫,下身穿一件蓝裤子,脚穿一双黑条绒布鞋。 看着表妹向他走来,心中一阵激动。他敢发誓,这是截至目前他见到的最漂亮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姑娘。这姑娘真是越长越出落、越长越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肉乎乎的脸蛋上始终挂着微笑。特别是对‘表哥’的称呼,更让他两腿酥软。 雪儿家由于离高中学校太远,要走几十里山路。另外姑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心想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何必花钱上那么多学,初中毕业后就再没有上学,在家里帮姑姑干点零活。 吴大保要比雪儿幸运些,上完了高中,却没能考上大学,也只好在家里干农活。 吴大保是家里的老大,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最小。弟弟依次叫二保、三保和四保,妹妹叫紫鹃,姊妹们每个年龄相差两岁左右。 爸爸一直在外工作,每年回来个一两次看看家人。在姊妹的印象中爸爸是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人。现在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上学,在家里干活的只有爷爷奶奶和妈妈,现在当然又多了个吴大保。 以前雪儿只是逢年过节时跟着母亲到姑姑家来玩,可自从吴大保没考上大学回家务农的这几个月来,雪儿时不时就来看外婆。其实大人们都看在眼里,不单是雪儿爱往外婆家跑,大保也爱往姑姑家跑。 雪儿见大保回头看她时便放慢了脚步,微笑着,表情显得羞涩。也许是走路累了,脸蛋上还挂着红晕。 大保见雪儿来了,心中恍惚,无心再干。他看了一眼地下的麦秆,见麦秆上的麦粒已经脱落,便把牛喊住。他卸掉碾子,把牛赶到一边,用木叉把麦草挑开堆在场边上,场地中间露出了一粒粒金黄色麦粒。雪儿也不闲着,帮着大保把场上的麦粒用木锨铲成一堆,再用麦草盖上。 由于天气尚早,两人收拾完后慢悠悠赶着牛往家里走去。雪儿问:“表哥你怎么一个人碾场?”大保说:“干这活人多了不管用,爷爷奶奶在家里,妈妈在往洼里的地里送粪。” 雪儿点点头,边走边上前拍打大保身上的土,拣粘在他身上的麦草。大保自己也拍打了几下。 雪儿说:“我家的麦子早就碾完了,我来时,他们在铡牲口草。”大保笑着说:“还是你轻松。” 雪儿笑着说:“这些活本来就是男人们干的。”大保苦笑了一声,拿眼去看雪儿。 雪儿正想看看大保对她的这句调皮话有什么反应,用她那双多情的眼睛窥视大保,不想大保也拿眼来看,躲闪不及,两人来了个对眼。雪儿一咧嘴脸蛋绯红,大保也感到心咚咚乱跳。 到底是长大了,也就是在几年前,两个人还在一个炕上,一个被窝里睡过,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也从不知害羞是什么滋味。现在别说睡在一个被窝里,就是在一起走路说话也觉得脸红。 大保和雪儿赶着牛进了院落。院子有三亩地大,正面有三个窑洞,侧面各有两个窑洞。爷爷嘴里含着烟锅,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边抽边跟奶奶坐在院子的阴影处说话。 爷爷奶奶见雪儿来了,显得无比高兴。爷爷乐呵呵帮大保把牛赶进了左侧侧面圈牛的窑洞里,添草喂料。雪儿走到奶奶跟前挨着坐下,大保站在旁边憨笑。奶奶抚摸着雪儿的脸蛋说:“我的雪儿一下长大了,该到婆家去了。”雪儿笑着说:“我哪都不去,就住奶奶家!” 奶奶笑着说:“毛丫头不懂事,哪有长大了不到婆家住外婆家的道理?”雪儿笑着钻进奶奶怀里拿眼瞟了大保一眼,诡秘的一笑。大保觉得心里受不了这种煎熬,进屋里洗手去了。厨房设在跟牛圈相对的侧窑里,当地人把做厨房的窑洞简称屋,把住人的窑洞叫窑。 奶奶见大保进了屋,对雪儿说:“进屋里跟你表哥一块洗手去!”雪儿听说起身摇着身子,甩着辫子进了屋里。 屋里的光线很暗,外面强烈的光亮跟窑洞里的阴暗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耀眼的太阳底下突然走进窑洞,眼前一片漆黑。雪儿一进屋,感觉屋里黑乎乎的,急忙问:“表哥你在哪?”大保说:“往里慢慢走就看见了。” 雪儿拿手一摸,大保正好拉住雪儿的手,这时雪儿已经能慢慢看清屋里的东西了。她抬眼望见了大保,这是一张让她喜爱的脸庞,一看到这张脸,儿时的美好记忆就全部浮现在眼前,现在面对这张脸不知所措。 这时,她觉得被大保拉住的手像触电一样,一下涨红了脸,一扭头爬上炕钻到炕角里去了。大保见状,急忙从窑洞里走出来。 奶奶见大保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嘻嘻对大保说:“大保,趁现在天气还早,你到‘小沟壕’里割些蒿子回来,我跟你爷爷到场里把麦子扬出来。”大保‘哎’了一声,爽快地答应了。奶奶说完,催促爷爷一块到场里扬麦子去了。 奶奶说的小沟壕,是指窑洞院外前面的一条小沟,小沟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子。长在沟里的蒿子一直是他们烧火做饭的主要燃料。秋天来时蒿子的秆子长有指头粗细,这时把蒿子割下来,晾干后当柴火烧。 大保一手提绳索,一手拿镰刀,晃悠悠出了大门,沿门前的小路下到了沟壕。沟壕的底部和半山腰上尽被蒿子覆盖,大保挥舞起镰刀把蒿子一片片砍倒堆放在绳索上。他砍了一会,见放在绳索上的蒿子已经足够多了,便拉紧绳子把蒿子扎紧,一捆蒿子就成了。 正当大保准备将捆好的蒿子背起来时,雪儿脸色绯红的出现在面前。她并不说话,而是在面前绕了一下,跑到后面帮他把蒿子放在肩膀上。大保在前面背,她从后面往前推,一起上了小沟壕的小路。大保把蒿子放在了离沟壕边不远的柴草垛旁边,解开绳索,把绳索一抽,提着绳索进了院落。 爷爷奶奶已经到场里扬麦子去了,母亲还在往背面的洼地里担粪,姊妹们上学还没有回来,此时的院落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公鸡带几个母鸡在院墙根咯咯地找虫子吃。 大保依旧走进屋里洗手,雪儿也跟着走了进去。她替大保倒好洗手水,站在面前呆呆看大保洗手。看着大保洗完手,便把毛巾递了过去。大保擦完手后,笑着轻轻挨了一下雪儿,雪儿这会也不躲避,慢慢的也挨了过来,两人挨在了一起,开始耳鬓厮磨起来。从地下挪到炕上,一直等到太阳离西面的山头不远时,两人才浑身挂满汗水从炕上爬起来,跳下炕,急急往场里赶去。 爷爷奶奶已经把麦子扬好了,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也拉着架子车赶到了场里,往麻袋里装麦子。大保和雪儿赶紧上前帮忙。装完麦子后,几人又把麦草运到靠近草垛的地方,由爷爷主操作堆起了一个圆圆的草垛,等到天擦黑时几人才忙活完毕。 大保从场边上拉过架子车,几人抬着把装满麦子的麻袋放到架子车里,大保拉着,一溜烟从场里跑进了院门,把车拉到了正面的边窑门口。 院子里早已放学回家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墙角下边掏虫子玩,边等大人回来。这会见大保拉着架子车回来了很是高兴,都围了过来。 架子车停稳后,大保喊着弟妹们扶住车子,自己把一袋袋麦子从车上卸下来挪进了窑里,后面赶来的爷爷、奶奶和妈妈吃力帮着把放在窑里的麻袋摆放整齐。 奶奶边干边念叨说:“要是娃娃他爸在家,我们就没有这么费劲了!” 自吴大保懂事起,爸爸一直在外工作。而爸爸之所以能在外工作,听说是得益于爷爷的真传。爷爷有两门绝活,一是木工活做的好,二是算盘打得好。爷爷本想把这两门手艺都传给爸爸,但爸爸嫌做木工活太累,只学了算盘。因为当地会打算盘的人并不多。爸爸先是在大队当会计,由于算盘打得好,又被调到了公社的信用社里当会计。有一年,在窑街煤矿招工,父亲不顾爷爷奶奶还有妈妈的反对跟着就跑到了煤矿上。 那时的煤矿三天两头死人,父亲在井下干了三个月被频繁的死人事故吓坏了,没有打招呼就从煤矿跑了回来。后来据说爸爸在家无事可做,才又去的煤矿。爸爸到煤矿后没有再下井,而是在煤矿农场当了会计。爸爸写一手好字,又会算帐,不出几年就入了党,被调到省燃化局当秘书。 由于爸爸不在家,一家人为了养育好后代都无比辛苦!其中最辛苦的当数奶奶。爷爷妈妈在外劳动挣工分,家里的喂猪、喂鸡、喂牲口、磨面、做饭、带小孩等事务都落在了奶奶这样一个人瘸腿人身上。奶奶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了残疾,又裹着小脚,走路一瘸一拐,就是柱上拐杖走也很艰难。夜深人静的时候,奶奶在剁猪草;鸡叫时,奶奶一个人起来把驴套在石磨上磨面。奶奶不但要干好家务,自留地里的活基本上也都是奶奶在干。特别是到了秋天,在早晨的露水地里砍大白菜,正常人顶多是被露水打湿鞋子和裤腿。奶奶就不一样了,她要跪在地里干活,等收完一片白菜时,奶奶的下半身都被露水浸泡透了。天长日久,奶奶得了关节炎,即便是这样,奶奶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家庭,为了孙子们快乐成长,从没有消停过一天。 由于爷爷和妈妈在外干活也很累,回来后照管不上一大堆孩子,奶奶便义不容辞担当起了姊妹们启蒙老师的责任。夏天来了,吃过晚饭后,在院子明亮的月光下,她要给孙子们唱信天游,讲嫦娥奔月,讲薛平贵征西,讲岳飞尽忠报国的故事。时不时还指着天上的星星说,这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那是北斗七星。孙子们陶醉在奶奶的童话世界和深邃的天空里。到了冬天,奶奶把炕烧得热乎乎的,给孙子们盖上厚厚的棉被,再把棉衣压在被子上,给孙子们讲有关党和土匪马步芳的事。 奶奶说:“我一听到马蹄声,就一骨碌翻下炕去做饭。要是党的部队,吃饭后总要放一些钱,而马步芳的部队吃饱肚子后,还要搜腾着拿几样东西。什么鸡啊、羊啊只要看见,就不会留下。” 孙子们觉得很奇怪,爷爷是党,奶奶怎么还会给国民党的部队做饭呢?便异口同声问:“奶奶怎么还给国民党的马步芳部队做饭?” 奶奶哀叹一声后说:“敌人来了,人都跑完了,唯独我是个瘸子,跑不动。不做还不是把你打一顿,还得做。” 每到这时,爷爷就开腔说:“那马步芳的保三团要是吃了党得亏,连小孩都杀。你奶奶也是没有办法。” 爷爷在解放前是党的地下乡长,所以对有些事情解释的比奶奶清楚。 每到此时,爷爷就捋着山羊胡子,抽着烟锅,无不惋惜的说:“要不是你奶奶,我会一直干到解放。” 爷爷这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每次说到这,爷爷总是显得很伤感。嘴里不断念叨说:“跟我一块出生入死的,活着的人现在都到地委和县委当官去了。我三九年就入了党,当了地下乡长,现在却还是个农民。”言语中露出了惋惜。 不过爷爷又叹了口气说:“哎,话又说回来,和我们一块干的有好多都死了。” 奶奶帮着回忆说:“有一次,你爷爷他们侦察到了保三团的临时驻地,夜里去骚扰。由于是夏天天亮的又早又快,等他们把鞭炮挂在洋铁皮筒子里时天已放亮。他们急忙点着鞭炮。保三团的人一开始慌做一团,以为是党的大部队来了。人的呼喊声,马的嘶鸣声,还有敢死队的冲锋枪声,一起从山窝窝里传了出来。但是天亮了,保三团发现我们的人并不多,而且还发现我们在弄些鞭炮逗他们玩,很是生气。几百人端着枪就向山头冲来。我们十几个人才两三杆枪,那火力怎么能和保三团的比。你爷爷他们急忙放了几枪,跑下山坡钻进了沟里。照平常,保三团的人再多,只要你爷爷他们一到了沟里就一沟串一沟跑的没有了踪影。可这一次偏偏不巧,前天下的一场雨把好多稀泥淤在沟底,你爷爷他们只有淌着稀泥向另一条沟里串去。保三团的人知道他们的人数少,没有几杆枪,放心大胆来追。不凑巧的是,一个游击队员由于走得太急,没有看清稀泥的厚度,一下陷到泥里去了。你爷爷把他从稀泥里拉不出来,只好跑了。可怜陷进泥里的游击队员被保三团的人噼里啪啦一顿乱枪打死在稀泥里。” 孙子们不解的问爷爷:“你们为啥不去救?” 爷爷叹一口气说:“怎么救,谁跑慢一步都会被打死在泥里,实在是没有办法救。一直等保三团的人撤了,我们才把人抬回来安顿了。” 孙子们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战争。战争决不像看电影一样那么简单。 奶奶说:“这事我听你爷一讲,就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我要是个腿脚利落的人,你爷爷跟党干,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抱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当时你们的两个姑姑和你们的爸爸都小,你爷爷要是死了,几个娃娃怎么活?我就哭着闹着,再没有让你爷爷去干。最后你爷爷的地下乡长就给免了,党籍还一直保留着。” 奶奶苦笑两声接着说:“为这事,你爷爷好长时间不跟我说话。”谁会高兴呢?一个战争年代的党员,不是胆怯死亡,不是出自对革命的不忠,而是为一个瘸腿的妻子,准确的说是为了子女才自动脱离革命,心里能能好受吗?爷爷确实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过自己的青春,但是不管怎样,他却没跟随着将革命一直进行到底。 这段历史虽然已经过去,阴影却一直笼罩在爷爷的心头。爷爷一辈子都在问自己,他到底算不算个革命者?最后谁也没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 爷爷是爱奶奶的,但爷爷不怎么勤快。要是奶奶不发火骂人,爷爷是不会主动去干活。爷爷虽然懒,脾气却很好,不管奶奶怎么骂,爷爷从不还口。 奶奶一生气总会说:“我要不是个瘸子,能嫁到你家来!”奶奶这话不假。奶奶的娘家是拥有几千亩土地的地主,牛羊成群。而爷爷只有一个长满原始森林的小山头,奶奶是因为腿瘸、才下嫁给了爷爷。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虽然腿瘸,一进家门,就在思想上就首先征服了爷爷,不然爷爷凭什么那么听她的话呢? 奶奶是最疼她的孙子们的。在吴大保的记忆中,奶奶从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孙子,跟妈妈的暴打形成了显明的对照。她就是真正的生气了,也只是自己嘟囔两句。她疼爱孙子赛过疼她自己。在孙子们的眼里,奶奶是完美无缺的,是善良和完美的化身。 孙子们小的时候,黄土高坡的这块土地上经常有狼在山沟中出没。有一次,大保放学回来的早,二保还在学校里,奶奶正在磨糜面。家里的猪又没有草吃了,奶奶叫大保翻沟到对面山坡上的苜蓿地里给猪揪苜蓿草。 这面山上爷爷妈妈和队里的男男女女一起在地里干活,妈妈看见了大保在沟对面山坡揪猪草。这时,旁边山沟里的一个放羊人大喊:“狼把羊叼了!” 男人们听到喊声急忙操起锄头铁锨去打狼。狼刚把羊撂倒正在吸血,不想一下来了好多人便遗憾的丢下羊跑了。 这狼丢下羊,顺小沟下去,进了大沟,直挺挺上了对面的沟坡,向大保揪猪草的地方奔去。 妈妈惊呼:“我的大保在对面的地里!”人们一听都急忙齐声呐喊了起来:“狼!狼!”人越喊,狼跑得越快,情急之下,人们抄起家伙急忙下沟,上坡追狼。 人奔跑的脚步声惊动了在窑里推磨的奶奶。奶奶急忙拄着拐棍一瘸一拐从推磨的窑里出来想看个究竟。这时六岁的三保、和四岁的四保跑了回来。三保只听人们惊恐地呼喊着狼和大保,以为大保哥哥被狼给吃了!便边跑边哭着说:“奶奶,我大哥哥在对面山上让狼吃了!” 奶奶知道,平常这里的山沟、山梁上都是静悄悄的,除过马步芳的部队来时有过这样大的响动。人们喊着,跑着,说明发生了大事。奶奶正在着急时,听三保这样一讲,便信以为真,大叫一声:“天哪!”几乎昏倒在地。 大保到对面山上揪猪草还是她指去的,此时他一万个后悔。奶奶的腿变得酥软了,几乎挪不动半步,她喊三保把栓在大门口的狗解开。三保由于年纪小,急忙之中怎么也解不开狗绳,奶奶几乎是爬到了狗旁边,解开了狗绳。奶奶正想往前走时,发现孙女紫鹃还爬在院子里玩耍。她便一手抱起紫鹃,一手拄拐杖,带着三保、四保沿门前的小路向沟沿边摇晃着急奔。她边跑边哭,边喊:“老天爷!救救我的娃!老天爷救救我的娃!”狗见主人这样,不敢跑也不敢叫,跟着奶奶走。气得奶奶给狗屁股上一拐棍,狗才飞快向沟沿上奔去。 等到奶奶一瘸一拐爬到沟沿上时,已不见了人的踪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是否还活着,她想一个十岁的小孩见到野狼能有什么招架!她越想越可怕,越想越伤心。 奶奶年青的时候,她曾见过有小孩被狼吃得只剩一个完整头颅的惨状。那饿狼吃起人来速度极快,只需要几口就能把一个娃娃吞进肚子里。她好像觉得大保已经被狼吞吃了,最少是咬的不知死活,这样一想,便更加悲痛欲绝,嚎啕大哭!鼻子眼泪一块都流了出来。嘴里不断喊道:“狼!你吃了我吧!狼,你吃了我吧!”如果狼真想吃孙子,她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孙子的性命。她此刻宁可死,也不愿看见可爱的孙子被狼咬死或吃掉的惨状。 那狼爬上了对面的山坡上,气喘吁吁地向正在揪苜蓿草的大保张望,好像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姿势。无奈,人们的呼喊声、奔跑的脚步声、狗的狂吠声不绝于耳。它犹豫了,毕竟它不是众多人的对手。它失望地收起姿势,串进了旁边的小沟里溜了。 人们急忙翻过沟去,见大保还仍在低头揪苜蓿,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妈妈迅速拉起大保说:“快回去!”大保不解,苜蓿还没有揪够怎么能回去?当有人说刚才狼从这里经过时,大保先是一愣,才半信半疑地跟着大人们下沟向家里走去。 当奶奶带着三保、四保、抱着紫鹃、拄着拐杖到沟沿时,妈妈和人们拉着大保已经到了沟底的狭窄处,沟沿上的奶奶看不到沟底。 序(2) 虚惊一场的人们都无声地围着大保,他们不敢多说什么,害怕把娃娃吓坏了。因为还要到地里干活,人们带着大保顺沟坡的另一条小路上了沟沿的另一端,向地里走去。 奶奶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声音,自然是撕心裂肺,愈发嚎啕不止。奶奶哭,孙子孙女跟着哭,狗还不停地汪汪叫。妈妈回到家中,见家里没有人,又听到沟沿边有声音,急忙奔向沟沿边。 妈妈见奶奶这样,急忙从奶奶怀中抱过紫鹃说:“妈,你不要哭了!大保好好的!”奶奶不信,还是哭。妈妈没法,只好又抱着紫鹃把大保喊了过来。奶奶见了大保,一把抱住哭得更加伤心,哭了一会,用手摸大保的脸,确信是大保后才止住了哭声。 但是奶奶还是不走。妈妈劝说:“快回吧!”奶奶说:“我要等二保放学回来再回去!”奶奶果真是被吓坏了,哪个孙子都是她的心头肉! 这时,奶奶看见了沟对面的另一个山坡上有几个娃娃晃晃悠悠的从塬头上转了过来,然后飞快的从山坡上跑下沟去。 跑下沟的娃娃还准备在沟里玩水。妈妈大喊二保,二保才和几个娃娃不情愿的从沟坡上爬上来。奶奶泪眼朦胧地摸摸二保的头后,才放心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回到了家里。 一家人走了个干净,套在石磨上的驴见没有人管了,便把奶奶给套在嘴上的笼嘴弄掉,饱饱吃了一顿糜面。 奶奶见状,也没有打驴。她把驴从磨子上卸下栓在驴槽上后,腿软的没有了气力,瘫坐在地下。几个孙子连推带拉,把奶奶扶到炕上。妈妈把磨子上磨好和没有磨好的糜子全部收拾装了起来。 奶奶受了这一场惊吓,瘫睡炕上不能动弹,饭也不能吃,一直到半夜才能慢慢挪动腿脚。第二天早晨,孙子们又听见了奶奶拐杖捣地走动的声音。 当天的那只狼在这面沟里喝了一口羊血,没有喝舒服,又在大保那里转了一圈便消失了。天快黑的时候,它又出现在另一个山头上。事后听放羊的人讲,它一连撂倒了两个羊。因为是天快黑了,人们大部分都到了家里,那放羊的见狼如此张狂,又没有人来支援,不敢上前去打,硬是眼睁睁看着狼吃饱喝足走了。 这个事件后,民兵们才拿着枪狠狠地打起狼来。有些民兵把大狼打死,把狼儿子抱回家来养。晚上另一只狼来找儿子,凄惨地嚎叫着。民兵对着黑夜乱放几枪,把狼吓走。第二天那只晚上嚎叫的狼也被民兵打死了,人们便分吃了狼肉。狼儿子要吃肉才能长大,民兵没有肉给它吃,最后只好把狼儿子也吃了。 虽然爸爸一直在外工作挣钱,但他怎么也养不起家里八张嘴。爷爷和妈妈必须早出晚归到生产队里挣工分。奶奶腿脚不好,只有在家照顾上学的孙子和收拾家里的一两亩自留地。到了冬天农闲时,爷爷还给人做些木工活,挣个十来块钱回来。八口人的口粮需要好多工分,工分不够时,爸爸就寄点钱回来交给队里去凑工分数,拿回一家人的口粮,凑活着让这五个娃娃都能陆续上学。 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就没有他们幸运。男孩子小的时候,因为干不动农活,让上几年学。等长到十二三岁,能干动活时,就被从学校里喊了回来干活挣工分!而有个别女孩,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走进过学堂。 就单单在上学方面,吴大保的姊妹们要幸运的多。不管家里有多么困难,没有一个娃娃中断过学业。 由于生活贫困,姊妹们小时候的身体都不太好。 听奶奶讲,大保生下来时,小的像个老鼠儿子,一直到满月时才缓过劲来。不幸的是,上初中时又得了胸膜炎。家离公社的中学要四十多里山路,每个礼拜要回来背一次干粮到学校。身体本来就虚弱,再加上有病,根本没法背动一个礼拜的干粮。爷爷只好背着干粮,把大保送到学校后再返回。于是爷爷跟吴大保一样,每个礼拜要走八十多里的山路。所不同的是,这八十里山路吴大保是分两天走完,而爷爷是一天走完,还要负重一程的干粮。 为了让孙子上学,爷爷奶奶再辛苦也总是乐呵呵的。每当想起这事不由得使姊妹们凄然泪下。 二保身体比起大保来更差,自小就有抽风病。稍一受凉,或是一生气,就有发生抽风的危险。每次抽风发作时,两眼紧闭,牙齿咬住舌头不放。当地的赤脚医生把银针几乎给插满了全身,一直要持续半个多小时才能缓解过来。经常抽风使二保的个子始终没有长高。 三保是姊妹中长得最好的一个,白白净净,浓眉大眼,个子高挑,不幸的是,十岁刚过,就得了肺结核,两三年才治好; 四保和最小的妹妹紫鹃身体相对好一些,除过有轻微的气管炎外,再没有其它毛病。 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只要这几个娃娃一得病,在家的爷爷奶奶、妈妈便心急如焚。不管是白天或黑夜,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雪,爷爷都会翻山越岭在周围找大夫。有时大夫来了,也只是瞧瞧给两片药吃,有时大夫不能来,只拿回几个药片来。有时即便是请来个‘大夫’,也管不了多少用,还不如奶奶自己‘送神’来得管用。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有好心人推荐几个‘阴阳’来,招魂驱鬼。虽然这样,这些娃娃还算命大,都一个个长大了。 不但娃娃得病,妈妈身体也经常闹毛病。其实娃娃的病都是由妈妈而来。跟爸爸刚结婚时,妈妈就得了肺结核。吴大保就是在妈妈得肺结核时生下的。由于妈妈得过肺结核,所以生下的娃娃肺都不太好。妈妈的肺病好了以后,又得了胆结石,每次疼起来,头上直冒冷汗。情急之下,舅舅只好给请来几个没有老婆,半瞎半聋的阴阳驱上一晚上的鬼。在给妈妈的驱鬼行动中,阴阳也让儿子们参与其中。阴阳手拿皮鞭对几个娃娃说:“我站在中间,你们围着我跑,你们跑的越快,就把附在你妈妈身上的鬼赶走的越早!”娃娃们听说,听着阴阳的口令急速奔跑起来。即是这样,阴阳还是不满意,时不时给几人抽上几鞭子!要不是看在给妈妈驱赶鬼的份上,几个人非得把这老小子揍扁不可! 想起这事,估计阴阳的举动或许是出于嫉妒!见这家的儿子多,乘势折腾一下,抽上两鞭子解恨! 爸爸的两个堂兄大爸和二爸没有儿子,见堂弟家的四个儿子都长得机灵,早有领养的意思。虽然帮着说话的人不少,爷爷奶奶却怎么也不愿把他们的‘心肝’孙子送人,事情就搁下了。 大保九岁那年,一个挨一个长大的娃娃,饭量也随着增长。如果再长大,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就面临着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的尴尬局面。 当大爸二爸再提起这件事后,家门们便以此为理由一起做工作。为此,爸爸专门从兰州赶了回来。老大是长子不能送人,老三是爷爷的心肝宝贝,最后一家人商议,把二保给大爸,把四保给二爸。商议好的当天,一家人举行了个欢送仪式。大爸二爸硬是哄着给七岁的二保和三岁的四保每人戴了个银锁。娃娃们并没有彻底明白其中的意思。 仪式结束后,当大爸二爸想把二保和四保带走时,不愉快的事发生了。二保四保终于明白了两人脖子上银锁的含义,气愤的把银锁扔了,嚎啕大哭。 大保三保质问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连不满一岁的紫鹃看见几个哥哥这样,也不停地嚎哭。 由于这事不像别的,爷爷奶奶本来就不太情愿,看孙子们这样,早就泪如雨下,最后几家人商议,等娃娃们情绪好一点后再领。 自从这件事后,弟兄四个形影不离,挡在家门口根本不让大爸二爸进门,事情就这样拖下去了。 等二保上初中,那时大保正在上高中,家里的生活出现了危急。 爷爷奶奶、妈妈还有在家里上小学的孩子吃些粗粮,加些蔬菜之类的东西还能勉强度日。小学离家最多也就翻几道沟,早晨去晚上回来,白天背几个菜馍馍,晚上凑活着跟一家人吃也就过去了。上中学就不一样了,中学离家有四十多里的山路,不可能早去晚回。学生们都要背上‘干粮’去上学。这干粮是用小麦面烙成的饼子。每个学生每次要背一斗白面。在那个粮食不够吃的年代,一家人供一个孩子‘背干粮’上学就已经捉襟见肘,何况是两个!在那个按期定量供应口粮的年代,一家人就是一口不吃,一个星期也不可能从生产队里领回能推出两斗白面的小麦。 吴二保上初中,也要‘背干粮’上学!一家人在吴二保即将开学的前几天都愁眉不展,不断想着各种办法来跨越这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二保见状,抹着泪悄悄到了大爸家。他想不通,在四个儿子中为什么首先被遗弃的是他?直至现在都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姊妹们眼睁睁地看着二保离开了家,却无可奈何。他们始终想不通,人类的感情在饥饿面前为什么显得如此脆弱! 二保到了大爸家,目的就是为了背馍馍上学。大爸为人善良,对二保关心备至。虽然这样,二保只要一放学回来,就又跟姊妹们呆在一块了,只有到了晚上快吃饭的时候,大爸才会连哄带喊把二保带走。四保却从来就没有踏进二爸家半步。 这个事件在吴二保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巨大影响。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以后,一提起这事,姊妹的心中都不由得隐隐作疼。 现在大保和他的姊妹们已经渐渐长大。最小的妹妹紫鹃已经能做鬼脸逗人玩了。她长一双大眼睛,是个典型的大眼睛姑娘,眼睛忽闪忽闪,显得异常机灵。即活波可爱又很顽皮,经常会弄出些闹剧来。 大保的个子最大,现在已经超过一米七五了;二保由于经常抽风,个子跟已经长高了的三保差不多、有一米六左右;四保比三保略微矮一点。从现在看,三保和四保的个子超过二保已经是迟早的问题了。 由于小时候缺乏营养,这几个小伙子个个像个廋猴,但都显得很精神。在弟兄们中间数三保长得最好,脸蛋长得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细皮嫩肉。大保个子最高,眼睛却最小。四保眼睛中等却略往内陷,二保长得适中。 姊妹们从小就养成了个习惯,每次一块出去大保总是走在前面,依次是二保、三保、四保、紫鹃,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这样排列有几个原因,一个是年龄大的胆子大一些,走到前面。每出生一个,就往后面续一个,成了习惯。另一个原因是道路狭窄,一般路很难并排通过两个人,只有跟着走才轻松些。 真是人多势众!每次姊妹们一溜走着,庄子里的其他小孩只有让道的份。娃娃们有些敬而远之,有些趋附。只要他们一出来,村庄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连狗都会多叫两声。弟兄们都是从大到小跟随,唯独紫鹃在几个哥哥中间乱串,四保满脸不高兴,一把把她拉到最后。 现在大保十七岁了,已经是家里顶壮的劳力了!为了减轻家庭劳动的负担,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很希望大保能早一点结婚,能为家里再增加一个干活的人。 大保和爷爷、奶奶、妈妈把粮食摆放好后,弟妹们嚷着要跟他们玩。大人们无心理他们,奶奶说:“乖孩子快听话,跟你爷爷玩去吧!”说完带着妈妈、雪儿进屋掌灯做饭,大保蹭到灶火前烧火。 虽然已经干活累了,爷爷还是乐意出窑洞在院子里跟孙子孙女玩, 屋里奶奶和面,妈妈做汤,今晚全家人准备吃一顿臊子面,欢迎妈妈的娘家侄女。 雪儿像只活泼的小羊羔东跳西串,不停地逗大家乐,忙活了一会儿,蹲在锅台前跟大保挨在一起烧火。 奶奶边揉面边唠叨说:“雪儿,你妈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把你当一回事,上次赵家的人上门提亲,听说人家那小伙人挺好,答应了就行了,还等啥哩。庄稼人就图个过日子,只要人本分老实就行。” 妈妈也在旁边帮腔说:“就是啊!”雪儿听说一下脸拉的老长,先是沉默,过了一会忍不住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刚才欢乐的气氛一下烟消云散了。她想不通,那么疼爱她的奶奶和舅母怎么忍心抛弃她呢? 大保见状心中不快,大声喊道:“你们说点别的不好吗?”人们都沉默不语。 妈妈把饭做好后,大保用木盘子把饭端到窑里的炕上,爷爷和大保和他的三个弟弟在窑里吃。奶奶、妈妈、雪儿和妹妹在屋里吃。吃过饭后,大保和三个弟弟陪爷爷睡在正窑里,妈妈和妹妹睡在正窑和屋里中间的窑里,奶奶和雪儿睡在屋里。 屋里的灯绳上吊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给漆黑的窑洞里带来了一丝光亮。雪儿虽然心里不快,还是钻进了奶奶的被窝里。奶奶摸着雪儿的头说:“娃娃,我们都很喜欢你!奶奶也看得出来,你和大保从小一块长大,两人又很要好,只是一家人是不能做亲的。以前我也不相信,你姨奶奶家里贫穷,给儿子娶不起媳妇,我就把你大姨给了她做儿媳妇,是亲亲的‘表亲’,结果生下的大儿子比你还大一岁,到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愁得你大姨娘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抹。” 雪儿管不了那么多事,总归她很伤心,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才刚刚开始,就被奶奶的话给抛进了万丈深渊。在这之前,雪儿对来舅母家做她的儿媳妇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在周围的村庄里就没有哪个姑娘有她漂亮,有她懂事。况且,奶奶和舅母是那样的喜欢她。他想,只要她表现好,嫁给大保就没有任何悬念!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自古就被人们传为美谈‘表亲’,现在却成了实现美好愿望的拦路虎,而且是那么难以逾越。 现在外婆和舅妈的态度着实让她无法接受,她忍不住一头钻进奶奶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奶奶也伤心地哭了。她把雪儿紧紧搂住说:“孩子,你还小,等长大成人了就什么都知道了。人就是这样,你喜欢什么,什么偏就不是你的。”奶奶说完后,用眼睛凝视着被烟熏得黑糊糊的昏暗的窑顶。 雪儿知道奶奶说的是事实,大姨娘家的那个儿子脑子就是有些问题,见人说不出话来,还憨笑个不停。原来还不知道是这么一茬事,现在听外婆一讲,才恍然大悟。不过,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大姨娘生下的其他娃娃都很聪明呢? 雪儿觉得这个事情很重要,得马上提醒一下奶奶。雪儿强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和羞涩说:“我大姨娘的其他娃娃都很机灵。” 外奶‘哎’了一声说:“一个娃娃不好就了不得了,要是其它娃娃也有毛病,就叫人没法活了!”说着掉下了眼泪。雪儿急忙用手给揩了。由于心情不好,两人沉默了一会后,就熄灯睡觉了。 雪儿本来是想在外婆家多住两天,但想着眼前的景象,她觉得应该立即回家去,尽快取得妈妈的支持。 第二天天一亮,雪儿就起身要回家,一家人没法只好由她回去。奶奶不放心对大保说:“你把雪儿送回去!一个女娃娃家,路上得留心。”雪儿听后赌气的说:“我一个人能来,就一个人能回,不劳你们送!”说完就出了院门,上了门前的陡坡,回家去了。 奶奶急忙催促大保赶快跟上雪儿。雪儿在前面走,大保在后面走,大保不知道怎么安慰雪儿,一路上默不着声。 雪儿尽是哭泣,大保替她擦完一波眼泪,另一波又流了下来,两人就这样走下了一条去雪儿家必经的石沟。 黄土高原最寂静的是沟,陡峭的沟坡,狭窄的沟渠,水从石缝中毫无声响地流淌出来,缓缓顺沟而去。山沟虽然是行人翻越两座山的必经之路,但在人烟稀少的黄土高坡,除过‘赶集’外,很少有闲人从这里经过。这时的沟底寂静的连一声鸟叫声都没有,只有石捱上不时滚下来的小石渣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雪儿走着突然站住,回头两眼望着大保,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想要得到大保的表态。大保当然喜欢面前的表妹,问题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样说服奶奶和妈妈,心中很是焦虑。不过大保知道雪儿是听自己话的,他小声哄着说:“雪儿我们还是先回家去再说。” 雪儿见大保这样的态度,生气地走到水流边,用手捧上从石缝里流出来的水把脸上的泪痕洗干净,向对面陡峭的沟坡上爬去。大保紧随其后,生怕有什么闪失。 雪儿一步不停的到了家中,妈妈见女儿满脸不高兴,虽然心中不快,还是远远地笑着喊着说:“大保,让雪儿一个人回来就行了么,还让你送,看把娃娃跑得累的!”姑姑中等个,长一张圆圆的永远带笑容的善良的脸庞,在大保的印象中,她总是和善地微笑,从没发过脾气!她永远都是和蔼的,热情的,善良的,哪怕是在自己遭受了委屈时都不反目。在大保的心目中姑姑跟奶奶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女人! 大保见姑姑不但不埋怨他,还主动给他打招呼,很是感激,急忙迎上前去赔笑问好:“姑姑好!”姑姑见大保向她问好更是笑容满面说:“看娃娃长得乖的!”边说边伸手在大保的脸庞上用手摸,完全是一付舔犊的慈母摸样。 大保深受感动,急忙拿眼看进屋了的雪儿。姑姑说:“你不要管她!他跟你姑父一个样,过一会就好了!” 大保还是不放心,低头走进屋里,把挂在窑洞绷绳上的毛巾取下来在脸盆的水里揉搓了一下,递给雪儿。雪儿把毛巾接在手中,自己又在水里搓了几下才揩脸。 也果然如姑姑所说,雪儿擦完脸后虽没有笑容,态度却温和了许多,对大保说:“你回吧!要是回去晚了,奶奶和舅母会着急的!”大保只好又哄了雪儿几句走出屋外。 正在扫院落的姑姑见大保要走,急忙说:“娃娃,来了就住上几天么,着急的走啥哩?”大保陪笑说:“害怕回去晚了家里人着急。”姑姑见大保执意要走,急忙对雪儿喊道:“快去送送你大保表兄!”屋里传来了雪儿的声音:“我才不送那个陈世美呢!”尔后传来了雪儿伤心的哭声。 大保回到家,心情无比糟糕,二话没说,便躺在窑里的炕上睡起觉来。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上学去了,爷爷奶奶,妈妈见大保回来了,都围在炕前想探个究竟。 大保睡不住,只好爬起来坐在炕上,把雪儿回家哭和姑姑留他的事讲了。奶奶说:“你姑姑是最通情达理不过的人了!”边说边揩眼泪。 爷爷抽了一口‘烟锅’哀叹一声说:“哎,这事不是我们心狠,如果你们生下来的娃娃不好,别说传宗接代了,就是自己都不能把自己养活!” 妈妈也帮腔说:“孩子要听大人的话,要听大人的劝。”大保觉得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心想要真生出个傻儿子来可不是个小事!便不再吭气。 正当一家人议论大保跟雪儿的时候,二爸喜滋滋,风尘仆仆来了。二爸是大队支书,在当地是相当有面子的人物。他上身穿一件跨栏背心,外披一件崭新的蓝布中山装,下身穿一件褪了色的蓝裤子,脚踏一双黑色条绒布鞋,岸然一副干部派头。看来是远道而来,满脸通红,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二爸给爷爷奶奶问好后,爷爷给二爸让座说:“上炕上坐!”二爸摆了摆手说:“事情急,就不坐了。”边说,边伸手摸了一下大保的头说:“还是这娃有福气!我那个四保肯定是赶不上趟了!”说话间,流露出无奈的表情。 爷爷忙问二爸怎么回事?二爸笑着说:“真正是好机会来了!本来玉门油田在我们公社里招工的名额就那么几个,都分配给别的大队了,我们大队没有拿上名额。我本来是想争取一个名额来给大保的,上面不给!”二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有办法。这事就没有给你们讲。”一家人瞪大眼睛听二爸继续说话。 二爸接着说:“这回好!是咱们家的运气来了!李家湾大队去的那个娃娃体检没有过关,公社就把这个名额给了我们大队。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对谁都没有讲,就到你这来了!你们可给谁都不要讲,等事情办完了我再跟他老子讲!”二爸说着,表情严肃地浏览了一下众人。爷爷奶奶,妈妈一起点头应允。 二爸接着说:“你们赶快给大保收拾一下,明天我把证明开好送来!就是大保招工走了,你们在一半年内都不要讲,有人要问起来,就说到亲戚家干活去了!记着,明天一早就到公社医院做体检!我知道大保身体好、人又长得端正,体检肯定能通过!这是娃娃的福气!”一席话,把全家人说得云山雾绕,头晕目眩。 等大家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都激动得没一个人能说出话来。爷爷‘吧哒、吧哒’把烟锅里的旱烟抽了两口,把烟锅里未燃尽的旱烟使劲磕在炕沿上,然后急忙给二爸新装了一烟锅旱烟,用手揩了一下烟嘴递了过去。二爸毫不客气地接过烟锅,爷爷摩擦火镰客客气气给二爸点着。 二爸吸了一口旱烟,若有所思地说:“娃娃能有这样的运气全是他的造化!要不然,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老死也是个种地的!”一家人频频点头。这会的二爸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一个救人于苦难中大慈大悲的菩萨。 二爸把烟锅里的烟抽完后,急匆匆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爸拿着大队的证明和‘推荐信’来了。大保拿着二爸给的证明和推荐信上公社去体检。正如二爸所料,体检合格!体检完后,一个身穿黑色带格子棉衣,棉衣左前胸印着‘石油’两个白字,年龄大概有四十多岁的男子对吴大保说:“十月十五号早晨背上行李到公社报道,然后去玉门!”大保听后激动的热泪盈眶,使劲点头。 大保小跑似的回了家,把自己被录取的好消息告诉了家里人,爷爷急忙跑去通知了二爸。奶奶把家里最好的一床被子和爷爷睡的一张狗皮褥子用床单裹着,跟爷爷两个给结结实实打了个背包。由于二爸再三说不能声张,一家人只有暗中庆幸,欢呼! 这时的吴大保心想能像爸爸一样到外面去闯荡一番,心中激动,脸上挂满笑容。现在唯一让他牵挂的是雪儿。毕竟给雪儿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要是她来了,见不着自己,不知道会有多着急。现在他是多么希望雪儿能出现在面前,可偏偏在这一个多月时间内雪儿并没有到来。大保嚷着要去姑姑家,一家人极力反对,说:“雪儿要知道了能让你走?还没有走就嚷出去,要是让人告了,不但走不成还连累了你二爸!” 吴大保没法,只好对奶奶和妈妈说:“雪儿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去哪了!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奶奶、妈妈都点头应允。妈妈叮嘱说:“到了公社里别忘了给你爸爸写封信,告诉他你招工到玉门去了!”大保点头答应。大保虽然不放心雪儿,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到外面的世界里闯荡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其它的事只有边走边看了。 临走时,大保给一家人告辞,虽然高兴,但要远行,又无法确定相见的时间,心里又难受起来。爷爷千叮咛,万嘱咐,奶奶、妈妈不免掉下几滴泪来。 第一章 无缘的爱(1) 气候说变就变,进入十月份后,从北面吹来的风一天比一天寒冷,偶尔还有几片雪花飘落下来。 一九八零年十月十五日,吴大保到了公社。他到邮局给爸爸写了一封信发了,然后到公社门口集合。十五个跟吴大保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身穿各式各样的棉衣,直挺挺站在公社门口。他们中间有穿黑色棉袄的,有穿黄色军大衣的,还有穿羊皮棉袄的,每人手提一个黄帆布提包,身后背一床被褥,被褥外还挂一个洋瓷洗脸盆。在他们旁边停一辆解放牌卡车。那天通知吴大保的人,这时依然身穿黑色带格子石油棉衣。他见人们站整齐了,便走到了队列前面。 这人脸色白皙,个子中等,看上去身体很单薄,身上老厚的带格子的‘石油棉衣’也没有把身体穿鼓起来。他站在队列前面自我介绍说:“我叫魏小东,负责招收你们公社的石油工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成了正式的石油工人!作为一名石油工人,你们要时刻遵守纪律,听从组织安排!” 魏小东讲完话后,让十几个人上了卡车,自己坐在驾驶室内,卡车把他们拉到了当地的火车站。魏小东给每人买了一张硬坐票后,硬把十五个人塞进了拥挤的绿颜色,通风漏气的车厢内,自己去卧铺车厢里休息去了。 车厢内拥挤不堪,人们把自己,连同手里提的,肩上扛的一股脑塞进本来就已经非常拥挤的车厢内。拥挤、寒冷笼罩着整个车厢。 十五个小伙子被死死挤在车门和车厢内的走道里。毕竟都是在农村长大,这点委屈还能受的了。虽然觉得难受,也无可奈何,大家都是懂事的孩子,一个个挨着站着,相安无事。渴了用自己带的洋瓷缸子到车厢里的茶炉里接些水喝,饿了就啃上几口随身带的干粮。 两天后,火车开进了大雪纷飞的玉门,魏小东带领十五个疲惫的小伙子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站台外停了一辆来接他们的‘格斯’敞蓬卡车。魏小东让小伙子们上了格斯车,自己坐进驾驶室里。卡车从火车站向玉门市开去。 他们像部队的战士一样手提米黄色提包,身背被褥和洗脸盆上了车厢。车厢跟地面一样也落满了雪,他们把车厢里的雪打扫干净,把自己的被褥放在车厢里坐在上面,把头缩进棉衣的领子里以躲避寒冷。 车子开动了,一路上大雪纷飞,大块大块的雪落到路两侧,也落到了他们乘坐的颠簸的卡车车厢里。十几个人脸和手脚都被冻得麻木,挤到一块还是不能阻挡雪的寒冷。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些来自于农村的小伙子都没有做好御寒的准备。有些因为家庭贫寒,棉衣里的棉花少;有些是对玉门早来的寒冷准备不足,把大衣打在了已经捆扎好的被褥里面,这会根本不敢把那一大堆被褥解开。不管是在拥挤的火车上,还是现在在颠簸摇晃的车箱里,凭他们的本事是无法把散开的被褥再捆扎好。只有个别较为聪明的父母,硬是把大衣塞到了提包里,这时才让孩子派上了用场。 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戴帽子,更谈不上手套,有些家庭贫困的孩子还穿着单布鞋,其状不言而知!吴大保穿一双奶奶亲手做的黑色条绒布鞋,里面的袜子是母亲用白洋布做的。一出火车站,脚上的布鞋就落上了雪,不管他怎样抖落,一部分雪还是粘在‘条绒’面子上不下来,他感到脚被冻得生疼,一上卡车就变得麻木了。 现在他蜷缩在自己的被褥上,脱掉已经快成冰棒的布鞋,把穿着白袜子的脚使劲往被褥里面塞,两只手交叉着筒在袖筒里,低着头,脸紧挨袖筒,任凭雪怎样落在脑勺和棉衣上,都纹丝不动。 雪越下越大,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车子开进了大雪覆盖的玉门市。 围绕油田建起来的玉门市地处祁连山北坡的半山腰上。它南高北低,由北向南是一溜烟的上坡路。东面是一个一百多米高的叫东岗坡的山冈,西边是一条叫西河坝的大沟,玉门市就被夹在山冈和大沟中间,更深处是绵延起伏的群山。油田的油井就分布在沟底、沟沿和藏匿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祁连山里面的崇山峻岭之中。 据说这个地方原来叫老君庙,玉门这个名字是后来人给起的。她叫老君庙的原因源于她西边西河坝里的金子。西河坝里的水终年不断,从祁连山深处冲下来的泥沙里含有金子,每到夏天,上游沟底里就集中了无数个淘金人。他们住在沟坡上掏出的窑洞里。淘金子赚了钱后,在沟坡上建了一座庙,里面供着太上老君的塑像。由于这个地方原来就没有名字,老君庙就成了她的称呼。后来人们不但把这个庙周围的地方叫老君庙,连她周围的崇山峻岭都起名叫老君庙。而玉门市是解放后,在此处建市的时候起的。据说是由她西面几百公里古代著名的‘玉门关’而得名。 汽车吼叫着,沿市区的上坡路吃力地向上行驶,一直向老君庙方向驶去。街上没有行人,也很少有车辆行驶,两旁低矮的平房静静的藏在雪雾中。不知往日的玉门是否喧闹,但现在大雪覆盖下的这个石油城市显得异常寂静。 坐在车上的年青人都已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他们的头颅旋转着张望这个陌生的城市,人们还以为他们都被冻僵了。 车子一直爬到了玉门市的顶端,眼前出现了白皑皑、叠峦起伏、高耸入云的群山。车上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车子还要爬山吗?让他们宽慰的是车子并没有去爬山,而是摇摇晃晃开进了一个落满积雪的大院落里,围绕院落是一转圈的平房。 车子停在了院子的中间,魏小东从驾驶室下来对车上喊:“下来吧!到了!”。 终于到了!十几个人挣扎着从车厢里站起来,他们用几乎冻僵了的手抓起被褥,正准备思量着怎么下车时,魏小东伸手帮着把每个人的行李从车上接下来,搬进了北面的一排房门前。 这时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人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连开了三个房门,然后对小伙子们喊道:“把自己的被褥搬进房间里不要打开!房间里有被褥。” 他们按照服务员的吩咐,一手提被褥,一手提提包涌进了房间。每个房子中间有一个跟擀面杖一样粗细的铁管子从地底下伸出,在离地面十来公分高的地方一转弯,沿地面平行延伸了有五十公分长,铁管子上有好多小孔,每个小孔都有蓝色的火焰喷出。 房间里被蓝色火焰烤得热气腾腾,让小伙子们一下舒展了许多,他们有人跺脚,有人抖衣服,有人蹲在‘火管’旁不起来,看来是被冻坏了。 每个房间有五张铁床,三个房间,刚好住十五个人。服务员给每个人安排了一张床位,让每个人把自己的行礼放在床底下。魏小东给每人发了十斤粮票、十块钱菜票、一个铝制饭盒和一个小勺子。发完后,他用手指了一下院落角落正在冒烟的房屋说:“那里是食堂,听到吃饭铃声后,拿上饭盒到那里去打饭吃。”说完,又到各房巡视了一遍走了。 这时再看,这些来自于黄土高原农村的小伙子们,每人都长一张‘红脸蛋’,手背上都结一层黑红的垢痂。虽然都被冻得手脸飞红,但经火管一烤好像都没事了一样。 天擦黑时,房顶上冒热气的食堂门口响起了铃声,刚才冷清的白茫茫的院落房间里一下钻出来上百号穿各式各样衣服的男男女女。有的穿大衣,有的穿小棉袄,有的穿毛衣,最引人瞩目的是穿红、黄各色紧身小棉袄的女子,虽然脸蛋也红扑扑的,却红的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在紧身棉袄的衬托下露出女性特有的身体线条,把雪地点缀的闪耀夺目。 开饭了,小伙子们手拿饭盒来到食堂,他们每人花了一角六分钱,打了一个八分钱的‘洋芋丝’和两个馒头吃了,吃完后又喝了半饭盒食堂大锅里的开水后,躺在各自的床铺上睡了。 第二天早晨,雪停了。魏小东坐着昨天的那辆卡车来到了院落。他一一敲开房门,把一个个熟睡的小伙子从睡梦中喊醒。 魏小东大声喊:“赶快起来收拾好!把行礼都放到车上,一会儿就到采油队上去!”小伙子们听到喊声,急忙起床提上行李,拿上昨天发的饭盒、勺子,坐上车又出发了。 卡车轮子上绑着‘防滑链’,拉着他们向白皑皑的雪山驶去。 车子在雪山的沟沟坎坎里转着圈,沟底和沟坡上有好多不断上下运动的抽油机在转动。汽车翻山越岭,每到有房间的地方,魏小东就下车,喊下去一两个人。当魏小东把车上的小伙子们都挨着送到了各个采油队后,车上只剩下吴大保一个人。车子下了山坡又往前走了一会,一拐弯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沟壑。这条沟壑就是西河坝。老君庙就建在它的沟坡上,现在被雪覆盖着,只能看清个轮廓。 车子下到了沟底,穿过一座水泥桥,向对面的山坡上爬去。车子爬上沟沿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沟沿边上的这块被雪覆盖的平坦的地上,密密麻麻盖了许多低矮的平房。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地面,唯独没有被雪覆盖的房屋墙壁里露出了零星的麦草。房子是用土块垒成,表面上糊了一层参合了麦草的泥巴,房檐上露出了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的木椽子,里面还夹杂着为数不多的铁管子。 车子在魏小东的指挥下停在了一个小院落的一排房屋门前。魏小东把吴大保喊下车,打发汽车走后,把他安排到了门口写着‘修井小队’的一个房间里。 吴大保提着被褥,走进房间。不大的房间里有四张铁床,门口两侧的两张铁床空着,里面两张铁床上都铺着绿格子床单,床上放着紫红色被褥,这是当时比较时新的颜色。两张铁床中间放了一张黑颜色三抽桌,三抽桌上放两个红色八磅暖水瓶,床底下的地面上各放一个白洋瓷洗脸盆,洗脸盆里放着刷牙缸子,毛巾和肥皂盒。房子中间的空地上放一个装满水的铁水桶,水桶旁边的地面上依然伸出一个火管,火管依然吐着天蓝色火苗,房间暖融融的。 魏小东帮吴大保打开背包,把被褥铺在门口左侧的空床铺上。铺好床铺后,魏小东介绍说:“这里是个综合采油队,一共有三百多人。队上有一个采油小队和一个修井小队,我是这个修井小队的队长。你路上累了,先洗一下,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早晨跟上房间的两个人去上班!”魏小东说完走了。 吴大保现在才知道,这个招他来玉门的人,就是这个综合采油队修井小队队长,是他的直接领导。 火管把桶子里的水烤得温热,吴大保把桶子里的水倒在洗脸盆里,洗漱了一番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快吃午饭时,魏小东送来了包括鞋帽在内的一套棉工作服。魏小东走后,吴大保高兴地脱掉了从家里穿来的棉衣棉裤,换上黑色的跟魏小东穿戴一样的棉衣棉裤。他脚穿翻毛皮鞋,头戴皮帽子,觉得异常温暖,感觉比家里穿来的棉衣管用多了。他到食堂打上饭吃后又躺在床上睡觉,一直睡到太阳偏西才起来。 外面的天空已经放晴,太阳的光线照射到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银光。吴大保眯着眼睛出了房间,关上房门,踩着积雪到到小院落外转悠。 刚出小院落,就听见有‘轰隆隆’的响声从房屋后面不远处的山坳里传了出来,像东方红拖拉机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山谷里。他寻着声音向山坳里望去,见一个黑色的铁架子从山坳里伸了出来。吴大保很好奇,顺着小路踩着积雪,向山坳方向走去。 他爬上了一个山包,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正在冒黑烟的东方红拖拉机。与其它拖拉机不同的是,这个拖拉机上面背一个十几米高的铁架子,铁架子顶端有一个滑轮,滑轮槽里的钢丝绳一头缠绕在拖拉机的钢丝绳滚筒上,一头连接一个钓钩,钓钩上还有一个卡子,卡子卡在一根铁管子上,从地下把铁管子拔出来,然后由一个人拉着放到地面的铁架子上。 他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便下了山坳绕过房屋,来到了早晨下车的沟沿边。放眼望去,见洁白的雪结实的覆盖着地面和他周围层峦叠嶂的群山。仔细看,这个银色的世界沟壑纵横,一沟连一沟,一山挨一山,一山比一山高,折叠在一起向远处延伸,没了尽头。有的山顶上还竖立着上下不停运动的抽油机。这是一片靓丽洁白的银色世界,在太阳的映照下,亮晶晶的闪着耀眼的光芒。 毕竟不是深冬,太阳一出来气候就温暖一些,但是这个温暖只是相对于昨天和早晨的寒冷而已。 过了一会,太阳开始斜着向山头落去,给雪的表面涂上了淡淡的红色,面前出现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璀璨世界。随着太阳继续下落,太阳的红色渐渐移向了对面的山顶。 没有了太阳,雪山上冰冷的空气迅速弥漫下来,将沟沿边上的雪变成了结晶状,踩在上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吴大保觉得有点冷了,便回到房间。他在房间里又躺了一会,见有人拿着饭盒往食堂方向走去,估摸着是吃饭时间到了。便拿上饭盒跟着到食堂打上饭,端回房间吃了。吃过饭又倒床睡了。也许是路途劳累,连同宿舍两个人回来都不知道,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上班。 早晨,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时,屋外响起了上班的铃声。吴大保在同宿舍两个人的催促下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穿戴好,跟着到食堂吃了一饭盒面条,又回到房间放下饭盒,跟着去上班。 这是一个寒冷的早晨,祁连山冰冷的空气弥漫在它的沟沟坎坎里。人们身穿工衣、头戴皮帽子、手戴棉手套、脚穿翻毛皮鞋走出屋外。一出门一股寒气就迎面扑来,他们只好低头前行,夜晚被冻硬了的冰雪在脚底下‘吱嘎吱嘎’响着。等到井场时,天已朦朦发亮。 虽然这里不是吴大保昨天来的地方,但井场上摆放的一台东方红拖拉机,连同它上面背的铁架子都跟昨天见的一模一样,人们干活的方式也跟昨天一样。拖拉机的驾驶室里坐着一个人,面前竖立的铁架子顶端的滑轮正转的飞快,钢丝绳末端的钓钩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时上时下,把一根根铁管子的‘油管’从地下的井里拔出来,井口边上站的两个人把一个卡子卡在管子上,用管钳把伸出地面的一节管子卸掉,尔后由一个人用钩子钩着,小跑着摆放在井场旁边的铁架子上,如此不断的往复运动。 油管不断从井底下被提了出来,随着管子从井口里出来的还有黑色的油污和水。在井口上干活人的棉衣、皮鞋都被井底下出来的油污和水浸湿了,外表还结着一层薄冰。多亏是在劳动,不然非给冻成冰棒不可。 正在干活的人见接班的来了,停下了手中的活,急忙在地面上跺起脚来,交完班后迅速消失在雪山中。 由于是新来的,吴大保被安排干‘拉油管’的活。这是个规矩,但凡新来修井队的小伙子都要上‘拉油管’这一课。这个活首先需要有足够的力气,还要脚底下利落,不然,拉在手中的油管会毫不留情地损坏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昨天和刚才,吴大保见识过这个活的干法。当钓钩把一根油管吊起时,站在井口的两个人用卡子把油管卡住,再用管钳把露出井口的一根油管卸掉。按照师傅们的指点,吴大保用铁钩子勾住卸掉的油管下端,随着铁架子上钓钩的下降,他拉着油管向前奔跑,然后把油管放在了地面设置的油管支架上。 虽然吴大保在家里天天干活,但毕竟坐了两天拥挤的火车,还没有歇息过来。跑起来,腿脚还有点酥软。当他拉到接近中午时分时,正拉着油管往前跑时,不想脚下一软,栽了一个趔趄,被跟在后面的油管头正正戳在小腿上。 他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哎’的一声软坐在地上。人们被吓坏了,跑过来一看,一块肉被生生的剜了下来,流着鲜血,只有皮还连在上面。 人们急忙到值班室取出绷带给包了,送到了医院。大夫检查了一下说:“不要紧,清洗一下缝上就好了!”大夫说完,让护士把他推进一个小房间里,消完毒后,真的就拿起针线缝了起来,疼得吴大保咬牙切齿。大夫还埋怨说:“真是,小伙子连这点疼都受不了!要知道现在受点疼,将来长得快!”吴大保无可奈何,只好忍着。 吴大保心里很窝火,上班第一天就受了伤。他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出院了,害怕爸爸担心,没有写信给他。出院后觉得腿还疼,不能上班,每天呆在房间里闲的无聊。吴大保心想,整天呆在宿舍里,还不如回家去养伤。他找到魏小东,对魏小东说:“我现在呆在房间里闲得慌,想回家养一段时间,等腿不疼了再来上班。” 魏小东一想也好,反正也上不成班,在这里休养,还不如让回家休养好。魏小东说:“也好,你回去养伤,伤好后就赶快回来上班!”吴大保高高兴兴答应了。 吴大保心里惦记着雪儿,问魏小东借了一百块钱,买上车票,没有到兰州的父亲处去,而是坐火车回了老家。他下了火车,又坐汽车到了公社。他希望能在街上找到一个认识人,最好是能找到一个拖拉机把他拉回家中。可搜寻了半天,连个认识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是什么拖拉机了。无奈,只有步行向家里走去。瘸着腿走几十里山路可真够呛,一直走到太阳快落山时,才看见自家窑洞的轮廓。 这里的窑洞见证了他童年的全部。一个多月前从这里走了出去,现在又回来了,又把自己交给了这块养育他的土地。他艰难的向家里走去,虽然离开没有多长时间,感觉像是阔别已久了。 几十里山路,已经使他筋疲力尽,头晕目眩,两腿酥软的不听使唤。接近黄昏的时候,他挣扎着爬上了自家门前的小沟沿。当他看见窑洞的上方飘起来的袅袅青烟,闻到了久违了的炊烟味道时,已经动弹不得。 那只他喂惯了的大黑狗估计是没有看清自己的面目,汪汪叫着向他扑来,一付恶狠狠的样子,大有咀嚼他的架势。他眼望着大黑狗,见大黑狗张着大口扑向自己。他已经没有了力气,长出一口气,展展的躺在地下,嘴里狠狠念道‘看你这个白眼狼,还能把我吃掉!’ 大黑狗张着大口吼叫着猛扑过来,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狗嘴里吐出来的热气从脸上掠过,当狗的舌头快挨到脸庞时,狗停止了一切动作,呆呆地站住了。狗被惊呆了!两只三角眼愣愣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狗终于反应过来了,它摇着尾巴,吱吱地叫着,咬他的衣服,看他不动,尔后又嗷嗷地叫着向院落的大门口跑去。 由于是农闲季节,雪儿喊着妈妈来到了外婆家。表面是走亲戚,实际妈妈是挪不过女儿,带着女儿来侦察来了。侦察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这会,雪儿正在门口捡柴火。大黑狗看见了雪儿,一下咬住了她的衣服使劲往沟畔上拽。雪儿被吓了一大跳,疾呼‘妈妈!’。 妈妈听到女儿的呼喊声,急忙蹭到了女儿跟前,见黑狗拽着女儿不放,嘴里还发出‘吱吱’声。妈妈纳闷,拉着女儿的手跟着黑狗到了沟畔。 夜幕中娘俩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躯躺在沟畔边上。这身躯太熟悉了!不管是母亲还是女儿都已经看出他是谁了。雪儿嘴里喊了一声‘妈’就扑了过去。 吴大保见雪儿脸颊沾满泪水,惊恐万分地望着自己,禁不住也落下泪来。不过他还是咧了咧嘴,笑着坐起来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见大保没有什么事,雪儿激动万分,眼里闪烁着泪花。 妈妈拽了雪儿一把说:“快把大保扶进窑里去!”然后拉住吴大保的手关切地问:“娃娃你到底咋啦?”吴大保笑着说:“姑姑我只是走累了,缓一会就好了。”吴大保说着,从地下往起站,觉得腿上的经抽搐的很厉害,怎么也站不起来,母女俩急忙把吴大保扶了起来。 吴大保一瘸一拐,左手扶着姑姑,右手扶着雪儿进了大门,黑狗‘汪汪’叫着,串进了大门。 一家人听狗的叫声奇怪,都急匆匆出了大门,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跑的更快,正好与三人在大门口相遇。见大保回来了,奶奶使劲抹泪说:“还是老天有眼,让我见到了我的大保!”爷爷埋怨说:“大保好好的回来了,还哭啥!”说着笑嘻嘻端详起孙子来。弟弟妹妹亲昵地拉着哥哥的手激动的直喊‘哥哥’不知道问什么才好。 母亲见儿子这么快就回来了,觉得奇怪,使劲问:“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单位上上班苦不苦?”“路上好不好走?”吴大保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家人就簇拥着他进了窑洞。 当一家人发现吴大保的腿不对时,急忙问原因。吴大保只好把自己被油管撞伤的经过说了。奶奶急忙拉起裤腿一看,腿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的疤痕。奶奶伤心的流着泪说:“怪不得被打发回来了,人都被弄成这个样子了!” 奶奶抹完泪,紧皱眉头回到屋里端一碗水,拿一双筷子,来到吴大保跟前。对大保说:“快躺下,我给你送送!”吴大保笑着说:“我没有中邪!” 奶奶生气地说:“你这个娃娃不懂事!”吴大保见奶奶要生气了,只好乖乖躺在炕上,任凭奶奶摆布。 奶奶表情严肃,将装水的碗放在炕沿上,用筷子蘸了一下碗里的水,然后把水淋到吴大保身上。边淋,嘴里边念叨‘天灵灵,地灵灵,一切牛鬼蛇神都走掉!’念完,将手中的筷子仍出窑外,又急匆匆端起放在炕头的水碗,将水也泼到了院子中间。 奶奶的这套治病策略,吴大保耳熟能详。自他懂事起,只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奶奶都会如法炮制,谁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能否起作用?可不管怎样,反正头疼脑热的病,到头来都好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山村里,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都用这种方法‘治病’。 奶奶给吴大保治完病后说:“回来了,就别再去了。你出去这段时间,可把我们想苦了!在家里再苦再累,一家人总能在一块,也不会受这么大惊吓!要是真有个闪失,叫我们一家人怎么活?”说着又抹起泪来。 姑姑在旁边也抹泪说:“都是这娃娃可怜,还瞒着我们娘俩!工人没当成,还把腿给弄瘸了,我们天生是种地的,压根就没有那福气!”人们都默不着声。 几天来一家人一有空就围着吴大保,让他讲有关玉门的事。吴大保说:“玉门那个地方跟我们这里一样,山大沟深。我们的山上是土,那里满山满沟都是石头,现在上面都盖着雪。” 爷爷嘟着嘴说:“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 二爸得知吴大保回来了,专程来看望侄子。他看着一瘸一拐的吴大保,心中很不是滋味。一门人本指望大保光宗耀祖,没想到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变成了个瘸子!要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做个好人让别人的娃娃去,说不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唉,说来说去,都是这娃娃的命。 这两天最高兴的数雪儿。虽然大保一瘸一拐的样子看起来让她伤心,却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心想起码不会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瘸子。她见二爸来了,格外高兴,又是倒茶又是装烟,乐的二爸一个劲夸雪儿乖巧,雪儿更是高兴的活蹦乱跳。 二爸知道雪儿跟大保的事。心想多好的姑娘!要是嫁给别人真是委屈了娃娃。但是对亲上攀亲的事,他也是心有余悸,如果真生下个头脑不好的娃娃来,那不就断了香火!又一想,表兄妹结婚的人家很多,也没见生下的每个娃娃都是傻子。 奶奶最是伤心,见大保一瘸一拐的样子,常常暗自流泪,心想这孩子真是够倒霉的,什么病症都没有,就把腿给瘸了。奶奶暗自伤心之余,又发愁起来,在农村,大保也确实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了,谁家的女娃娃愿意嫁给一个不能下地干活的瘸子! 妈妈每天叹气,一个劲喊:“躺在炕上别动!看能不能缓好。要是一直成了瘸子,看 第一章 无缘的爱(2) 第一章 无缘的爱(2) 吴大保见雪儿来了很高兴,却又想起了玉门。他对雪儿说:“我回来时,队上领导说,让我把腿养好了就回去上班去。” 雪儿听说一下惊呆了,急得说不出话来,好大一会才说:“你都被整成这样了还要去!”大保说:“我的户口已经转到了玉门,已经是他们那里的人了,走时还借了人钱,说什么也得回去!”雪儿急得直掉眼泪,知道自己没法劝阻,急匆匆去找奶奶。奶奶又告诉了爷爷、妈妈,一家人迅速集中到了窑里。 一家人觉得这是个天大的事情,得尽快把有水平的二爸喊来!爷爷急忙跑去把二爸找了来。二爸一听原委,却出人意料的支持大保的观点,说:“是应该去玉门,娃娃的户口都转过去了,就是现在蹲在家里,没有户口,连口粮都没有。再说已经在党的单位上上班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不就跟逃兵一样了么!” 二爸一说话,大家都不吭气了,要是没有了口粮,在这粮食不够吃的年代,确实是要命的事,况且还跟‘逃兵’牵扯到了一块!如果是这样,不就更要命了么!奶奶一看没有办法,发话说:“要去也得把婚事办了再走!”人们都屏住呼吸,默不着声。 雪儿一听说起了她俩的婚事,急忙走出窑门,躲在窑门口偷听。 二爸说:“这样也好,既然定了,早点过门也好,趁早把事办了!大保到单位上就安心上班,一家人也都放心了。”二爸见气氛过于紧张,开玩笑说:“这样到不了明年年底,我也能当爷爷了!”雪儿听说羞得连招呼都没有打,一溜烟跑回家了。 现在,一家人都明白,凭你有一百个不愿意,大保去玉门上班已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于是在奶奶的带领下,一家人加紧操办起大保的婚事来。 大保要结婚了,娶的是表妹雪儿,这消息一下传遍了相邻,相应的也传开了大保的经历。本来大保去玉门当石油工人是瞒着当地人的,事至如今,一家人一看也瞒不住,就给好事的人讲了。这样一来,经人们一加工,大保的经历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人们传言:“在油田上上班,就跟上战场一样,不死即伤,大保不就是个例子嘛?才去了几天,腿就瘸了,要是再重一点,保准没了命!”这时候谁也不会再去羡慕要命的石油工人了! 人们都不断关切地问:“不去行吗?”所有人的回答都说:“不行!”那些跟大保一块长大的,喜欢大保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都在诅咒二爸:“这人就尽干些缺德事,连自己的亲侄子也害!” 人们都庆幸,多亏自己的儿子没有被送去当石油工人。还有人说:“可怜雪儿了,要是别人的闺女决不嫁给短命的石油工人!”如此等等。 奶奶专门让人请了个阴阳,看了一个喜庆的日子,然后派爷爷到了姑姑家去提亲。虽然是亲上加亲,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吴大保一方面沉静在喜悦之中,另一方面却想着那个让他恐惧、而又割舍不得的玉门。现在最幸福的应该算雪儿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事情总算按照她的意愿发展了,她就要成为心爱人的新娘了,能不激动吗!哪怕这会只给她个名份,让她去死都愿意,何况马上就要结婚了!那些熟悉她的人都逗她玩说:“新娘子早都提前过门了!”羞得她追赶着打,说实话,她根本不愿意让大保牵着毛驴去把她从娘家驮来。 一天,正当一家人筹划着怎么给大保和雪儿置办婚事的时候,妈妈发话了,她想了想对爷爷奶奶说:“我看这事还是给他老子讲一下好!”一句话提醒了在坐的所有人。是啊,娃娃结婚不给父亲讲恐怕说不过去。爷爷奶奶沉默不语,二爸心中一惊说:“是这个理,明天我就到公社去给大保他爸打个电话,给他说一声,不管他回不回来,得给他说一声。”说完,第二天一早就跑到公社给大保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大保的父亲听说很是吃惊,急忙对二爸说:“我马上就回来!先让家里不要着急办,等我回来再说!” 二爸把哥哥的话带回了家里,一家人只好静静地忧心忡忡等待大保的父亲回来。 在太阳西斜的一个下午,一家人把爸爸迎进了家。爸爸人长得端正,个子有一米七五左右,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中山装,看起来很精神,按吴大保年龄来计算,他今年应该不满四十岁。 一家人喜笑颜开把满头大汗的爸爸迎进家。爸爸一进门就说:“都快要过年了天还咋这么热?”奶奶喜笑颜开说:“咱们山里面就这样,日头当头照就热,没有了日头天就冷。有时候年跟前还下雨呢,不像大保说的那个玉门到处是冰溜子,把娃娃冻得可怜的很!” 一家人亲热地寒暄了一会,天已黑了下来。由于要讨论的话题过于严肃,谁都不愿先说。奶奶妈妈回屋里做饭,爷爷点着了窑里的煤油灯跟爸爸说些不甚要紧的话。大保带着姊妹们高高兴兴蹲在炕沿上听爷爷和爸爸说话。在昏暗的灯光下,姊妹们时不时问上爸爸一两个问题。二保问:“爸爸,兰州好,还是你原来上班的煤矿好?”爸爸笑着说:“当然是兰州好了!”三保问:“爸爸,兰州比我们公社大多少?”爸爸笑着会说:“大上好多倍哩!”紫鹃抢在四保前面问:“爸爸,我们公社上有车,兰州有车吗?”四保一下来气了,比他小的紫鹃怎么能在他前面问话呢?急忙对紫鹃训斥道:“真笨!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们公社上都有车,兰州那么大地方能没有车么!”紫鹃不高兴地对四保说:“我是让爸爸回答的!”爸爸笑着回答说:“有!有很多。” 正说话间,门外的大黑狗汪汪叫了两声,紧接着传来大爸的声音:“不叫!”说话间已经进了院落。 大爸比爸爸的个子略高点,只是常年在农村劳作,略显驼背。他一进院子就喊:“二保该回家吃饭了!”说着进了窑里。大爸并不知道爸爸回来,当他看见爸爸坐在炕上时,马上喜笑颜开。爸爸也立刻起身说:“大哥好!快上炕上坐!”大保和他的姊妹们立刻让路。大爸脱掉鞋高高兴兴边上炕,便问爸爸:“啥时候回来的?”爸爸笑着说:“后晌。”大爸问:“路上好走吗?”爸爸说:“好走!” 爷爷本来是想等吃晚饭后再去叫二爸,这会见他大爸来了,便对大保说:“去把你二爸叫来一块吃饭!”大爸说:“他已经吃过饭了,在我家坐着哩,我刚来的时候他才回去。” 爷爷说:“那就吃过饭了再叫去。”爷爷话音未落,屋里传来了奶奶的喊声:“大保,快端饭来!”听到喊声姊妹们立刻集体‘哇’的一声,呼啦一下全冲向屋里,煽起一股风把地上的一层薄土都搧落到炕沿上。大爸笑着说:“看这一帮土匪!” 大保端一个方木盘子走在前,盘子上放四个碟子,一碟是咸韭菜、一碟是咸蒜、一碟是熟油辣子、一碟是蒜泥。盘子正中放一把筷子,碟子的空隙里加放一个小盐盅和一个醋壶。二保、三保、四保、紫鹃跟在后面一人手里端一碗臊子面,进来以此递给爷爷、大爸和爸爸。大保又依次给每人递一双筷子过去。 二保、三保、四保手中的饭已经有了着落,唯独紫鹃手中的饭没人接,紫鹃急忙对吴大保说:“大哥哥你吃了这碗饭吧!”大保笑着接在手中放到炕沿上。 姊妹们又一溜烟回去了,不大一会又一人端来一碗饭,都齐齐地摆在炕沿上。大爸急忙说:“不要端这么多,吃不完!”姊妹们并不理会,又迅速消失了。 按照奶奶的教育理论,大人们,特别是客人们没有吃饱吃好时,小孩子是不能吃的。不能吃怎么办?就得离开,不然可口的饭菜会让他们抑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因为没有考虑到大爸要来,主要的原因还是家里的白面没有了。最终,连窑里剩回来的饭,在奶奶的精心分配下,姊妹每人勉强分得了一碗臊子面。看着孙子们没有吃饱,奶奶和妈妈连一星点都没有尝。奶奶又擀了一张荞面节节,稠稠地给每个孙子一人捞了一碗,并给每个碗里放了一小勺臊子。孙子们吃饱了,奶奶和妈妈把剩在面汤里的面条和面汤全部吃喝完,一家人才算吃饱。奶奶妈妈安顿二保及以下的孙子孙女们入睡后来到了窑里。 大保吃饱饭后按照爷爷的吩咐,迅速喊来二爸,一个庄重的,带有决定性意义的会议便开始了。 在窑里昏暗的灯光下,爸爸掏出了从兰州带回来的一盒兰州烟,给爷爷、大爸、二爸每人发了一支点着,自己也拿出一根点着。 这时,坐在炕沿上面容温和的奶奶开腔了,说:“大保托他二爸的福到玉门招了工,这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可这娃娃运气不好,去了没几天就把腿给弄瘸了,还嚷着要走,家里人和他二爸商量着想尽快给这个娃娃取个媳妇,好让家里多个干活的帮手。娃他表妹雪儿对娃娃又是一片真心,这事我们就商量着定下来了!最后他妈说要让他老子知道,今天他老子也回来了,咱们就再商量商量这事。” 奶奶说完后,二爸发言了说:“娃娃也到了结婚的时候了,虽说还不够结婚年龄,但在我们这个地方就是这个习俗,十七八岁的娃娃就该娶妻生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就是一家八口人,干活的少,吃饭的多,大保是指望不上了,要不尽快解决这事,日子真的很难过!” 爷爷抽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就是!” 片刻沉默后,人们把目光都齐刷刷投到了爸爸脸上。爸爸发言了,说:“妈和二哥说的都有道理,我要不同意呢,怕伤了你们的心,可要是同意了又害了娃娃!”一家人面容立刻变得惨白! 爸爸说:“我之所以要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怕耽误了娃娃的一生!”人们更是屏住了呼吸。爸爸接着说:“大保今年才十七岁,离结婚年龄还整整差五岁!以前我们那么早结婚那是因为‘婚姻法’还没有普遍实行。现在呢这个‘法’我们人人知道!爸爸是党员,我也是党员,我们就能眼睁睁这样做事吗?再说让他这么早结婚,再像我们一样生一大堆孩子,谁又能养活的住呢?面上看是在减家里的负担,但过不了几年,家里的负担就会变得更重!所以我坚决反对大保现在结婚!”爸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雪儿,那是他亲亲的表妹!还没过两代,怎么能结婚呢?在以前我们这里是有个表亲结婚的习惯,这与聋子哑巴多很有关系。我们明明知道有可能出错为什么还要去做呢?要是真的生个不健康的娃娃怎么办呢?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明知道有个婚姻法,还要去违法吗?明明知道近亲结婚不好,还要去做吗?爸爸说完后,一家人进入了一阵难熬的寂寞之中。因为爸爸说得说得句句在理,无懈可击!吴大保也觉得心头震撼! 奶奶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扑唰唰流了下来,哭着说:“可怜我那雪儿了!”然后揩着眼泪回屋里去了。大爸、二爸见状也下炕穿上鞋走了,一家人都各自默默地睡了。 爸爸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跟姑姑家的人说清楚,免得产生误会,伤了两家人的感情。于是第二天爸爸妈妈就带着大保来到了姑姑家。 姑姑、姑父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再加上爸爸在外地工作,平常不来,更显得异常亲切。雪儿以为是来专门提亲的,羞得面红耳赤,跑到庄下面的大伯家找新出嫁回来探父母的堂姐婉雪玩。 姑姑急忙做了一顿臊子面招待。吃完饭后姑姑、姑父和爸爸妈妈围在窑里的炕上说话。 在窑里的炕上,爸爸说话了:“都是我爸妈犯糊涂了办的事,硬把两个不能结婚的娃娃往一块拉!”姑父、姑姑听说一下脸色惨白!这倒不是因为他们非要赖着把女儿嫁给大保,关健是雪儿要是知道大保家不要她了会是怎样的伤心! 姑父愁眉不展,思考了一会,开口了说:“我也说是这个理,在以前我们这里表兄妹结婚的事多的是,可现在国家有规定,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也不能放着国家的规定不管。也是我们糊涂,想着大保这娃娃不错,也就由着两个娃娃去了。要是早点给娃娃说清楚,事情也不会到了这种地步。”姑父说着声音呜咽起来。 姑姑抹泪说:“雪儿这娃娃性子急,看看你们能不能不要说不要雪儿的话,只说娃娃现在年龄小,等过几年再说。”爸爸点头同意。 由于大家情绪都不好,爸爸妈妈坐了一会就跟姑姑、姑父告别回家。大保心中难受,想想现在一走,再到玉门去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见到雪儿,不忍心离去。便对爸爸妈妈说:“你们先回去,我在这住一晚上再回。”爸爸妈妈见不好再劝,回家去了。 爸妈走后,姑姑拉住大保的手流着眼泪说:“都是苦命的娃娃,还是我的大保心好!”大保被说得脸青紫难辨。事情确实变化的太快了,眼看着就要结婚了,两家人的心里都燃起了热情之火。而爸爸的到来犹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水把人们心中的火焰一下都给全部浇灭了!而且是浇得那么透彻,竟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难道唯独爸爸正确,人们都错了吗?特别是爸爸那句‘亲亲的表妹!’着实让他脊梁冒汗!时值现在,就连吴大保也心中犹豫了。尽管他非常喜欢雪儿,但从目前来看自己这个‘陈世美’是做定了! 雪儿在他大伯家跟婉雪正玩时,庄里好事的娃娃迅速跑来给雪儿报告说:“你舅舅、舅妈走了!” 雪儿心中一惊!来了咋又走了?急忙问:“我大表哥呢?”姊妹们点头说:“在哩!跟妈妈在说话呢。” 雪儿立即起身向家中迅速奔去,路上碰见了手拿铁锨准备下地干活的父亲。雪儿见父亲一脸的不展,心头更蒙上了一层阴影。雪儿不便问爸爸,径直进了窑里。 妈妈见女儿进来,急忙说:“你大表哥他爸妈说,你们现在结婚嫌早,等过几年再说。”雪儿一下愣住了,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渐渐的又醒过神来一想,自己和大保的年龄确实小了点,过几年就过几年呗,反正自己是已经被奶奶给戴过‘锁链’的人了,注定是吴家的媳妇!想到这,心里虽然郁闷,还是松了一口气,赌气说:“谁稀罕这么早结婚呢!”跟在后面的婉雪笑着说:“还是早结婚好!”气得雪儿转身红着脸把婉雪推出了窑门外。 雪儿心中虽然不快,但看着吴大保还在,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天黑了,吃过晚饭后,姑姑、姑父到窑里睡觉去了。 在屋里昏暗的煤油灯下,婉雪、雪儿和吴大保在屋里拿扑克耍‘牛九’玩。 玩了一会,婉雪哼起了陕北民歌‘十劝狼’。 婉雪比大保大一岁,人长得也端正,是前年出嫁的。婉雪哼唱了几句后笑着对雪儿说:“我唱的郎不是吃羊的那个!”雪儿笑着说:“我知道!”婉雪接着笑着说:“那你还不赶紧劝劝你的郎!”雪儿一下羞得面红耳赤。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呼呼地刮起了一阵狂风,将立在院内的农具吹得满院丁玲咣当乱响。睡在窑里的姑姑起身顶门。边顶门便对屋里的雪儿喊道:“刮风了快把门顶好!”雪儿大声答道:“顶好了!”话音未落,一股风将门从外面吹开。大保急忙跳下炕将门重新顶好,上了炕。 不一会,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婉雪说:“真奇怪,都快过年了怎么下起了雨了呢?大保说:“就是奇怪的很!我刚从玉门回来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冷得很,这几天该到冷的时候又不冷了。” 婉雪立刻笑着拍了拍大保的脸说:“我的笨表弟,这是喜雨!”吴大保似乎感觉到她在预射着什么,干笑着说:“雨还有喜和不喜的说法?”婉雪立刻笑着在大保脸上吻了一下,雪儿见状满脸的不高兴。婉雪笑着对雪儿说:“我这是给你做示范,你照着我的样来一下!”雪儿满脸通红,一下撩起被子将头捂住。 婉雪趁势也把大保也搡进了被窝。自己则骑在被子上面笑着说:“雪儿听话,你们两个今天争个气,看你狠心的公婆会不要你!” 大保听说,悄悄在雪儿脸上吻了一下。这一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婉雪察觉了,她立刻从被子上下来,掀开被子。雪儿羞得双手捂脸。 吴大保笑着对婉雪说:“再不要闹了,我们还是打牌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三个人又起身耍起了‘牛九’。婉儿边打边又唱起了‘十劝郎’,没唱几句,雪儿也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质朴的歌喉中却包含着无限的期盼。 玩了一会,婉雪笑着说:“现在只有我这个当姐的最好!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过了这个村,真就没这个店了。说完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扑克牌,拿起放在炕沿上的煤油灯放在窗台上一口吹灭了。 炕上只有两床被子,婉雪拉开一床被子盖了,笑着说:“对不起的很,你们俩就盖一个被窝吧!” 外面的雨下的大,姑姑、姑父已经睡着,想到窑里去也去不了,吴大保只好顺黑摸到被子,把被子盖在雪儿身上。雪儿又把被子推盖在大保身上,然后央求婉雪说:“好姐姐,我跟你盖吧?”婉雪笑着说:“不!什么时候都行,唯独今晚不行!” 大保听婉雪执意不给雪儿盖,把一半被子盖在雪儿身上。 雪儿转身缩成一团,婉雪在被窝里偷笑。 虽然外面刮着风,还下着冬雨,但此时的吴大保感到浑身灼热无比,甚至觉得跳动的脉搏已经连续不断把自己支撑在了空中。以至于心脏的剧烈跳动声震得他头晕目眩。这时,他多么想把雪儿搂转过来,亲吻她的脸庞。 这时,他好像又想起了父亲的话:“那是他亲亲的亲表妹!”听爸爸的口气,跟自己亲亲的亲表妹生活在一起无疑等于犯法!实际上吴大保认为这并不是犯法,而是爸爸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用来吓唬人的借口而已! 现在吴大保最担心的是,如果在此刻他把雪儿搂转过来,只要等明天早晨天一亮,婉雪不知道会对姑姑、姑父说些什么?最少他会喜笑颜开说:“昨晚大保和雪儿睡在了一个被窝里了!”自己即便什么也没有做,即使有一千个嘴也说不清楚! 难道吴大保不想吗?不是!他做梦都想跟雪儿在一起。但是他想要是那样做了,父母又坚决不让他们两个结婚,他不知道会怎样面对从小把他疼到大的姑姑、姑父!怎样面对一直热爱他的雪儿?自己就不真正的变成陈世美了么! 不能!吴大保想,做人起码要有一定的准则底线。即便是结婚也要堂堂正正地结,绝不能控制不住一时的私念而恶名远扬!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外面的雨还在扑唰唰下着,他似乎听见了婉雪轻轻的鼾声。这时,他感觉到雪儿已慢慢侧转过身体来,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分明已吹拂到了脸颊上。尔后雪儿急促的喘气声回想在耳边,紧接着一个滚烫的吻吻到了脸颊上。吴大保感到浑身酥软,软软地躺在炕上动弹不得。雪儿紧紧地,缠绵地挨在了他身上。 怎么办?再这样躺下去便无法控制后面的局面。慢慢的吴大保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轻轻地在雪儿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从炕上爬起来,下炕摸索着穿上鞋,像逃兵一样,开了门,再背着把门顶上,冒着大雨冲到了窑门口小声喊道:“姑姑、姑父开门!”连喊了好几声,姑姑才答应着下炕开了门,再把门顶上。 吴大保脱掉淋湿了的衣服,随便拉开了一个炕上的被子钻进去睡了。 尔后,在淅沥的雨声的缝隙他似乎听到了屋里传来了雪儿如泣如诉的哭声。 晚上的一场雨水刚停,一场寒风就袭击到了黄土高原的这座村庄。地面上积攒的雨水被冻成了坚冰,而没有积水的湿润的地表皮也被冻住了,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油霜’,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有摔倒的危险。 早晨起床后,姑姑、姑父还有婉雪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大保。雪儿更是睡在屋里的炕上扭头不理。婉雪冷笑着把嘴凑近吴大保的耳朵说:“陈世美!”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吴大保自感没趣,只好给不理不睬的姑姑、姑父和雪儿打招呼告别走了。刚走出庄外,没想到雪儿从后面追了上来,边跑边喊:“大表哥!”吴大保急忙回头看。见雪儿穿一身蓝底红花棉衣,脚踏一双条绒布鞋,赤膊着脸和双手向自己奔来。正跑着,不小心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吴大保急忙跑上前去把雪儿从地上拉了起来。雪儿一把抱住大保哭着说:“大表哥你别走么!”吴大保顿觉泪如泉涌,紧紧把雪儿搂在怀中,好长时间才松开手,一步三回头走了。 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跟其它地方一样,每年都上演着一样的气候变化。夏天下雨,冬天下雪,当然也有冬天下雨的个别时候,因为这里毕竟是山区,气候反复变化也属正常。 那天吴大保的父母匆忙走后,雪儿就觉得她和吴大保的事发生了重大变化!虽然妈妈说:“是姑父说年龄还小!”,可在舅舅没有回来前怎么不嫌我年龄小呢?分明是推脱之词!但是,她还是愿意相信母亲的话,那样最少能给她以希望。 虽然吴大保走了,她还是隔三间五去。现在她每次到大保家,爷爷奶奶总是面露难色,奶奶每次爱抚的时候都有几滴眼泪流下来,雪儿越觉事情不妙,急忙追问。奶奶流着泪说:“是他老子不同意!还说什么‘表兄表妹不能结婚’,我这个当奶奶的说了不算!” 雪儿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她彻底失望了!奔回家中伤心的哭了几天! 可一个月后,她又来了,来帮着照顾爷爷奶奶和一帮表弟表妹们。每次奶奶劝她走时,她都流泪说:“今生今世做不了你的孙媳妇,就做你的孙女儿!” 就是有时哄回家一半个月后,就又跑来了。奶奶没法,只好让呆着,反正家里缺的就是干活的人。 后来,二保、三保、四保和紫鹃陆续到兰州上学,妈妈有时也去兰州看望,家里就剩下爷爷奶奶两人。雪儿索性把随身物品都带到了吴家。 雪儿执意要住在吴家,父母挪不过,心想她要去就去吧,去住上一段时间自己觉得无趣就回来了!谁想,雪儿也真是执着,住两年都不回来,母亲终于忍不住来到了大保家找雪儿。正好碰见雪儿扛着锄头从地里干活回来,妈妈仔细瞧时,见雪儿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家庭主妇的摸样,原来白皙的脸庞已晒得黝黑,手背被地头上连续不断的风吹得裂了口子,有些裂口处还往出渗着血。 妈妈见状,抱住女儿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吴家没有干活的人手,妈妈不忍心立刻就带雪儿走,在大保家住了两天,帮着爷爷奶奶干了些要紧的活,然后硬拉着雪儿走。 没有走几步,雪儿眼里闪着泪花,说:“你别怪我,我这辈子没有伺候你!”妈妈说:“傻孩子谁让你伺候来着!”雪儿又说:“妈妈,我的围巾忘到磨坊里了。”妈妈就让雪儿回去去取。 站在路边的妈妈见女儿进了大门去取围巾,去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出来,只好回去找。 爷爷奶奶正在屋里给猪拌食,说,并没有看见雪儿进来。妈妈急忙向磨坊走去,见磨坊的门紧闭着,推又推不开,喊又喊不答应。爷爷只好取来斧子将门劈了。几人冲进了磨坊。 雪儿的围巾就拉在了磨坊里。当她进到磨坊拿起围巾的一瞬间,她犹豫了。心想这一回去,妈妈再让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今生今世就彻底离开了吴家,意味着就彻底离开了吴大保!看着吴大保娶别人家的姑娘结婚生子!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一死了之,永不再伤心!于是她谎称回来取围巾,进到磨坊,望着石磨不觉泪如雨下。 她又有些犹豫!院外的路边上正站着等她回家的妈妈。如果她这会一头撞过去,妈妈不知会怎样的伤心 第二章 寂静的山坳(1) 吹起唢呐来唱起歌,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一个早晨,雪儿被盖上红盖头,哭泣着被扶上了头戴大红花的毛驴身上。被迎亲的队伍簇拥着,吹吹打打走了。唢呐声传遍了所有的沟沟坎坎,听到声音的人们都从自家的窑洞里钻出来,有的站在门前、有的上到崖背,听着这久违了的声音。 迎亲的队伍中午时分,到了赵家的地盘上。听到唢呐声后,赵家的邻居、亲戚门开始烧起火来,把发好的面团揉成八个诺大的馒头样,放进大锅里,把柴火塞进灶火里使劲煽起风箱,半个小时后,准备的礼当就出锅了。 冒着热气的雪白的八个馒头被摆到了案板上,没有不流口水的。人们估摸着新媳妇快迎回家时,便把已经晾凉了的馒头装进褡裢里,带着全家人摇摇晃晃过事去了。 大山深处,一年本来就没有几件新鲜事,像迎娶新人这样的喜事,更是几年碰不到一回。小孩子们高兴的混几个糖吃,稍微大一点的娃娃,看着长大了的小伙子娶上了媳妇,心里也筹划起自己的未来;那些已经定了亲的,无疑要从中学习些什么,凑起热闹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而已经结婚生子的人,望着漂亮的新娘只有感叹起自己命运不济,没有那么好的口福,凑上前去弄出些恶作剧来解馋;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望着新人的到来,笑眯了眼睛,想起了自己这个年龄时候的幸福时光,发出无限感慨。 不管人们怎么想,最后都会挤在新人的周围喜笑颜开,谁不喜欢热闹和喜庆呢?对美好事情的向往和追求是人类共同的心愿。 赵家小伙子胸戴红花牵着驴,驴上面驮着盖着红盖头的雪儿,吹鼓手使劲欢快的吹打着。人们喊叫着、嘻笑着、娃娃们打闹着,簇拥着新人进了院落,在院落里礼拜后,雪儿就被送到了早已准备好了的窑洞。 院子里摆了九张桌子,客人们开始坐席吃饭了。每个桌子坐八个人,每坐一桌,就响起了欢快的喇叭声,等九个桌子都坐满了,还有近一半人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首先端到桌子上的是八小块东坡肉,每人一块,不多不少,肉底下是一些肉汤泡的干菜。接下来是一碗肥肉片子,掀开肥肉片子,底下是一碗肉汤煮的干黄花菜。然后是一碗碗肉汤煮的豆腐,一碗肉汤丸子,紧接着是无数个大馒头被端了上来。那些话多,反应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桌子上的菜就被一扫而光,只有遗憾的边吃馒头,边离开了桌子。 馒头是有的吃,过事怎么也能混个饱肚子。桌子上的空盘子被端下去后,剩下的人不等主人请,就急忙挤着坐到了桌子旁。 做厨房的屋里可热闹了,一碗碗冒气的东坡肉从蒸笼里拿出来,又一盘盘端到院子里,再一碗碗放到桌子上,这一波人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饭的人们把布置一新的窑洞塞得满满的,吹鼓手把那个硕大的喇叭口也塞进了窑洞,吱里哇啦刺得人们急忙捂上耳朵。 吹鼓手热闹了一阵,也站在一旁看热闹。家门的哥哥嫂嫂们给炕上撒了一些核桃、杏干、干枣之类的东西,边撒嘴里还说:“和和美美,幸幸福福、早生贵子。”然后把两人按到一起使劲揉搓了一顿,笑着说些挑逗的话后,尽兴而归。 那些来吃喜酒的人们,离家近的回了家,离家远的就在村庄邻居的窑洞里点起煤油灯玩起了‘花花’,人们不断嘻笑走动,招引的整个村庄的狗不停的狂吠,尔后又转入了寂静。 渐渐的夜深人静了,窑洞里长明灯映照在红色的窗户纸上,把窑门口照成了一片红色。雪儿依然头顶盖头定定地坐在炕上,不断地流着眼泪。旁边坐着笑咪了眼的赵家小伙子。 这时,赵家小伙子伸出颤抖的一只黑手,将雪儿头上的盖头揭去。雪儿依然定定坐着,这会她闭上双眼,任凭泪水不断从脸上流下。因为她答应过妈妈不再寻短见!可怜的雪儿就这样流着眼泪做了新娘。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从山顶上爬上来,晚上落在枝叶上的露水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吃喜酒的亲戚、家门们就抱着膀子,蜷缩着背,摇摇晃晃,拖家带口呼着喊着又来了。院子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两口大锅被烧得直冒热气。一口大锅旁站一个手持汤勺的女人,另一口大锅旁围四五个棒小伙。两个女人把活好的荞面团揉成一个个粗短的面棒塞进‘床子’中间的洞里,小伙子轮流着使劲压床子,刚才短粗的面棒就被压成细丝从床子的网眼里被挤了出来,流进了锅里。 人们不断重复刚才的动作,女人们便把一碗碗床子面从锅里捞了出来放在一个个木盘子里,‘上饭人’端着盘子走到另外一口滚开的汤锅旁,持汤勺的女人给每个碗里添上合适的汤后,上饭人端上盘子再一碗碗分配到桌子上。 先来的先吃,后来的等着。由于吃饭用的水都是人担驴驮从深沟里弄上来的,很是费劲,为了节约用水,人们先吃完一碗、并不把碗里的汤喝掉,而是把放在桌子上另外一个碗里的面捞进来,把汤剩在碗里,继续吃起来。 端饭的人连汤带碗一起端到汤锅前,将碗里的汤倒进汤锅里,然后再端上空碗去捞面,捞好面后、再来舀汤。 人们肚子里确实没有油水,吃多少都感觉里面像是空的,况且昨晚的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估计已经耗尽,吃起来就更香了,老远就能听到桌前吃饭的‘吼噜’声,听起来着实痛快。人们都知道,过了会可就没有下一顿了,吃饱了回到家里还可节约一顿午饭。 当地人把这种面食叫‘床子面’(学名应该是活络面),而大部分人习惯把这种吃法叫喝汤。这种吃法在当地也有记录,一般人一次也就四五碗,饭量大的五六碗,最高记录是十碗。 汤喝完后,客人们说些祝福的话,陆续向站在窑洞门口的新人和家里人告辞走了,院子里一下寂静了许多。 因为被折腾了一夜,雪儿感到精疲力竭。她面无表情地坐在炕上,心里暗自流泪。 那些摆在院子里的桌椅、碗筷大部分都是在各家东拼西凑借来的。赵家婆婆指挥来帮忙的人们把桌椅、碗碟收拾起来洗干尽,然后按当时借的数量分还给各家。 当赵家婆婆看见雪儿仍坐在炕上‘享清福’时,不觉怒火中烧!大声对雪儿吼道:“我娶的是媳妇不是娘!要享清福就别嫁给我们庄户人!”气得雪儿浑身发抖。 再说,那天吴大保跟雪儿分别后回到家中觉得心中郁闷,一家人都笼罩在沉闷的气氛当中。 爸爸说单位上只准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嚷着要走,对大保说:“你也走!你的腿好了,该回去上班去了,免得呆在家里惹事!” 吴大保没法,只好含着眼泪告别爷爷奶奶、妈妈还有弟妹们跟着爸爸先到了兰州。在兰州呆了两天后就到玉门去上班。虽然心里想着雪儿,却无可奈何,只暗暗流了几滴眼泪了事,渐渐的也就淡忘了些。 吴大保到了玉门,魏小东见他的腿干活还是有点吃不上劲,害怕不小心再出个什么问题,便说:“你还是在队上学着搞些资料,干些轻松的活。” 吴大保便在修井队的技术室里帮几个技术员抄写整理资料。技术资料上全要用仿宋体来写,一般人得练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写像,而吴大保由于受父亲的真传,字本来就写得好,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写出了一手漂亮的仿宋字,这让魏小东刮目相看,慢慢的便让他干些技术上的活,没有多长时间修井作业中仅很少能难倒他的问题。魏小东很是赏识,给综合队队长何德勤讲了。何德勤说:“还真是个好小伙子!” 转眼一年过去了,时间又到了冬天,天气阴沉沉的,每天都有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把祁连山又妆点成了一片银色的世界。一天,吴大保和技术室里的几个技术员穿着厚厚的棉工作服正爬在桌子上搞‘修井设计’。房子中间的天然气火管里不断喷出蓝色的火焰,把房间烤得温热。 这时门被推开了,几人抬头一看是魏小东穿着棉工作服走了进来。魏小东微笑着给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搬一把椅子坐到吴大保桌子对面,看样子魏小东想对吴大保说什么。他看了看技术室里其他几个人,觉得说话不方便,起身拉着吴大保出了技术室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吴大保跟着魏小东到了他的办公室。 魏小东办公室实际上是修井队的一个小会议室。一间有三十平米大小低矮的平房最里面摆一张一米见方的木头桌子,桌子两边相对各放一把木制靠背椅,墙的两边摆两排长木椅,地中间有一个天然气火管,火管上正吐着蓝色的火焰。 魏小东坐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吴大保说:“你坐下我们说会话!”吴大保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魏小东笑着看了一眼吴大保,吴大保不解其意,迷茫地望着魏小东。魏小东又笑了笑说:“你也在修井队呆了好几年,知道我们修井工的辛苦。”吴大保点点头,心想当修井工自然辛苦,这是谁都知道的,不但要出死力干活,闹不好还会把命给搭上,自己就是个例子,幸运的是只是伤了一块肉。不过吴大保还是不理解魏小东话中的含义。 魏小东又笑着问吴大保:“你说修井工哪个活路最辛苦?”吴大保深有感触地说:“当然是‘拉油管’啦!”魏小东听后摇摇头说:“不!拉油管虽然很累,也很危险,但你想想,有站在井口上把一节节油管、一节节抽油杆不断地用管钳卸掉,起出来,再用管钳上好,再下到井底下辛苦么?”一句话提醒了吴大保,按平均一千米的井深来算,一口井的井里面最少要下一百多根的油管和抽油杆,这每一根根油管和抽油杆都是用丝扣来连接。起出时,需要把丝扣卸掉。往井底下下时,得把丝扣上好,上卸丝扣都是靠站在井口边的两个修井工用管钳一扣扣来完成。每一根油管和抽油杆按十道丝扣计算,每上卸一道丝扣最少要挥动两次管钳,这样算起来每起下一次井深一千米的油管和抽油杆,站在井口上的两个人最少要挥动将近五万次的管钳,才能把井底下的油管和抽油杆起出来,再下下去,工作量之大令人咂舌!这样分析起来,当然是站在井口边上卸油管和抽油杆的两个修井工最辛苦。真是,吃过拉油管的亏就一直记着拉油管。 吴大保想到这说:“应该是上卸油管和抽油杆的活累。”魏小东点点头说:“就是!看着站在井口不断挥动管钳的小伙子,真让人心疼!”说着,用手揩了一下眼睛。 魏小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琢磨了好长时间,想搞一个上卸油管和抽油杆的‘上卸器’出来,把我们的修井工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但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总缠着你,一直抽不出空来搞。正好这两天消闲一点,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听听你的看法。” 吴大保终于明白了魏小东的用意,听魏小东说话的口气,还是很器中自己的,心里很是高兴。实际上,对于怎样用机器取代人力来上卸油管和抽油杆这个问题不单单是魏小东一个人在琢磨,包括吴大保在内的所有与修井有关的人员都或多或少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自己的想法能否可行,心里确实没有底。 魏小东看出了吴大保的心思,说:“我们就是随便讨论一下。” 既然魏小东这样说,吴大保便放下心来,他想了想说:“我看首先得设计一个像管钳口一样的东西,咬住油管和抽油杆,再在‘咬口’的后面装上一组‘转向齿轮’,在转向齿轮后面再装上一个像汽车传动轴一样的东西,把它与修井机机器的动力相连。这样当机器转动时,机器的动力就经传动轴、转向齿轮、咬口传到要上卸的油管和抽油杆上,用机器的前进档和倒档来控制咬口的转动方向,完成对油管和抽油杆的上卸。” 魏小东听后点点头说:“这些我都想过了,对油管的上卸方向也用不着用修井机的前进档和倒档来控制,只需要在‘转向齿轮’上增加一个转换开关,用操纵杆来控制就行。现在的难题是,机器上的动力用什么方式来传递到‘上卸器’的传动轴上呢?就凭我们修井队现在的技术水平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把机器的动力传递到你说的传动轴上,就是油矿也没有这个手段来解决。” 听魏小东这样说,吴大保心里也犯难了。这当然是个问题,上卸器的研制必须考虑现有条件。吴大保只是随便说说,只是想着把机器的动力传递到传动轴上就行,并没有考虑到修井队现有的技术水平,也没有考虑到用什么办法来传递。就他们现在的制作水平而言,加工一个一般的齿轮都要到油矿的修配厂去,还别说把传动轴与修井机的动力相连,就是玉门石油管理局也没能力办到。 不过这时,吴大保脑海中闪现出了修井机机旁不断旋转的,中间带槽的飞轮。这个飞轮平常是闲着的,要是井场有污水了,他们就用一个皮带和水泵相连,将积聚在井场中的污水抽掉,很是方便。何不用这个来传递动力?但是怎么把修井机‘飞轮’旋转的动力转换成‘上卸器’传动轴旋转的动力呢?吴大保想,还得用转向齿轮,在传动轴后面再装上一个转向齿轮,与传动轴相连,然后把转向齿轮和修井机机器的飞轮相连。 吴大保想好后说:“我们可以在传动轴的后面装一个转向轮,用皮带将转向轮和机器的飞轮相连来传递动力?”魏小东一听,高兴地站了起来,连说:“好!好!我问了好多人都没能回答我的问题,看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人!”听口气,原来魏小东还问过别人。吴大保非常高兴,他的观点最少得到了魏小东的肯定。 魏小东兴奋地背起手在地上转圈圈,嘴里自言自语念叨说:“用皮带将飞轮跟转向轮连接?”念了几遍后,又皱起了眉头。他慢慢走回座位旁又坐到了椅子上,吴大保纳闷地望着魏小东。魏小东说:“上卸器可以悬挂在修井机驾驶室边上,也可以用皮带跟飞轮相连。”说到这,魏小东停顿了一下问吴大保:“飞轮在一直旋转,油管和抽油杆的丝扣就那么多,把丝扣上完上紧了,飞轮还在不断旋转,就是在驾驶室里控制也不能保证控制的好,用不了几下,就会把上卸器给扭坏!”就是!飞轮可不会在你把油管和抽油杆上紧后自动停下来,它还会不断旋转,就是在驾驶室里控制,也不可能做到配合自如。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了,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上卸器估计在没有排上用场前就会一个个被快速旋转的飞轮毁掉。吴大保想,把飞轮和传动轴紧密地连在一起会损坏上卸器,如果让它两松动的连接在一起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想到这,吴大保说:“紧连在一起不行,就让它们松松地连在一起,就不会损坏上卸器了。”魏小东听后苦笑一声说:“说是这个理,机器紧密地连在一起都不一定能运转正常,还没有见过机器跟机器松松连在一起能转的。” 魏小东这话无疑是在嘲笑自己,吴大保听后不觉脸烧起来。可他一想,为什么不能呢?他想起了在家里碾场的情景:两头牛拉一个碾子,走在摊在场上的带穗的麦秆上。牛的前进和停下都是靠自己手中拽着的缰绳来控制,要让牛前进就松一下缰绳,想要牛停下就拽紧缰绳,为什么不能把像缰绳一样的绳索做成像皮带一样的圈状,一边绕在传动轴后端的转向轮上,另一边缠绕在飞轮上,由人拉紧,让飞轮旋转带动绳索,绳索再带动转向齿轮,传动轴就旋转了起来,然后带动上卸器咬口旋转,将油管和抽油杆上紧或卸掉。当油管或抽油杆被上紧或卸掉后,凭感觉,拉绳的人就松开绳索,飞轮上的动力就传递不到上卸器上上去了,上卸器自然就停止了转动。吴大保觉得操作上卸器跟拽牛缰绳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拽住牛缰绳时,牛就停止不动,但拽住飞轮上的绳索时上卸器才会转动;松开牛缰绳牛往前走,而松开缠绕在飞轮上的绳索时上卸器就停止转动。想到这,吴大保兴奋的说:“我们可以用绳索来代替皮带,传递飞轮的动力给上卸器,当上卸器需要转动时,人就拉着,当上卸器不需要动力时,人就把绳索松开,凭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将铁制的上卸器拉坏。” 魏小东边听边瞪大了眼睛,他想不通眼前这个来自农村的小伙子怎么会把柔软的绳索跟坚硬的机器联系在一起,而且这种联系似乎还可行。这时魏小东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他记忆中有关绳索的画面:在狭窄的河道两侧,纤夫们弯腰用手和背拽着绳索,把一艘艘木船一直向上拽去,绳索的一拽一松,完成了木船的前进、静止和倒退,似乎只有绳索才能完成这如此艰辛的旅程!而对绳索一松一紧的使用来决定动力的传递,确是个跟祖先如出一辙大胆而可行的想法。他觉得可能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魏小东呆呆地望着吴大保,陷入了深度的思考之中。吴大保估摸着是不是自己的设想不合魏小东的意,便跟魏小东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办公室。这时魏小东的脑子里全被绳索缠绕,他毫无表情的眼望吴大保出了办公室。 魏小东觉得想法成熟后,把制作‘上卸器’的想法告诉了综合采油队队长何德勤,也描述了他和吴大保讨论的过程。 何德勤中等个子,有近五十岁的样子,身体结实,相貌端正,长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有朝气。 何德勤听后很是高兴,他笑着说:“我也是修井工出身,是上卸油管和抽油杆把我折磨老了!上卸器要是搞成了,你们就是我们修井工的功臣!”何德勤接着说:“你最近就专心致志去干这事!” 有了何德勤的鼎力支持,魏小东一连两个礼拜都呆在油矿的修配厂里和修配厂的人一起制作他的‘上卸器’。 一天早晨,魏小东把他在修配厂制作好的‘上卸器’用手扶拖拉机拉着在队部转了一圈,招惹了许多人前来好奇地观看,尔后他又把上卸器拉到了一口正在修井的油井上。 上卸器在修井工的心目中可是个好玩意,这个玩意要是管用,将来在井口上干活要省好多力气。已经下班的修井工吃过早饭后,忘记了一晚上的疲劳,来不急脱下油乎乎的工作服,兴奋地呼喊着,簇拥着装‘上卸器’的手扶拖拉机向井口上奔去。 嘈杂声也惊动了刚下班的采油工们,他们也跟随着修井工们也来到了井场边凑热闹,何德勤和吴大保当然也在其中。一时间被白雪覆盖的一个山坳里的油井边上聚集了有上百号人在翘首以盼。 魏小东和在井场上作业的修井工们穿戴整齐,头戴安全帽严阵以待。 站在旁边的何德勤对魏小东一挥手说:“开始吧!” 魏小东严肃的点点头,指挥修井大班的人把一个一米多长,形状像机械臂的上卸器尾部打眼固定在修井机上。站在旁边的人们都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张着大口,样子又像蛇一样的上卸器。 魏小东又安排一个修井工站在飞轮边准备拉棕绳,安排一个修井工站在井口准备往油管上卡上卸器的咬口;站在飞轮边的修井工把一根棕绳一头缠绕在修井机的飞轮上,一头从上卸器尾端的转向轮里穿过,然后把两头连接在一起。 魏小东查看了一遍,觉得一切准备就绪,对坐在修井机驾驶室里的司机一挥手说:“开始!”修井机司机迅速发动着机器,机器轰鸣着,带动着旁边的飞轮快速旋转了起来。魏小东对站在飞轮边拉棕绳的修井工一挥手,修井工用力一拉棕绳,棕绳立即在飞轮上缠绕起来,把力传递给了上卸器末端的转向轮,转向轮带动轴承,轴承再带动转向齿轮,齿轮带动咬口,咬口在空中快速旋转了起来。围在井场周围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看来,这个在空中摇头摆尾的家伙确实激起了人们的兴趣。 魏小东见运转正常,示意站在飞轮旁边的修井工松开棕绳,上卸器咬口停止了转动。站在旁边的何德勤愣了一下,忙问:“还没有上油管,怎么又停下来了?”魏小东急忙笑着对何德勤说:“刚才我是试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何德勤点点头说:“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魏小东走到井口边看了看已经带上了扣的油管,对站在井口边上的修井工说:“这会把咬口卡在油管上!”修井工听说,用力将里面带牙的像火车挂钩一样的咬口卡在油管上。魏小东检查了一下,见已经卡紧了,对站在飞轮旁的修井工一挥手,修井工用劲一拉棕绳,随着修井机的轰鸣声,卡在油管上的咬口快速转动起来,迅速将油管上进了井底下另一根油管的丝扣中,紧接着魏小东把咬口边上的一个小拉杆拉了一下,又对站在飞轮边的修井工一挥手,修井工又用力一拉棕绳,咬口又向反方向转动起来,迅速将刚刚上上去的油管又卸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人们看的真切,齐声大喊:“好!好!”何德勤高兴的大声叫:“好!”激动的人们上前轮换着跟魏小东握手拥抱,魏小东激动的差点掉下泪来。 人们欢呼完后又轮番仔细端详起来了上卸器。一些手心发痒的修井工,又抢着试着操作了一番。何德勤害怕把新生的‘成果’损坏,忙劝说人们离开,人们这才说笑着渐渐散去了。 修井机上卸器的发明,无疑是中国修井史上的革命!它极大地提高了修井的劳动效率。虽然上卸器的发明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可没过过久,人们就淡忘了它的发明人魏小东。而在其它油田,人们甚至不知道上卸器是玉门油田的人发明的。 人们陆续散去后,井场上只剩下何德勤、魏小东、吴大保和正在上班的几个修井工。 何德勤高兴的走到魏小东面前一把拉住魏小东的手笑着说:“要是你的发明早一点诞生,我也不会老的这么快!” 魏小东激动的涨红了脸,指着站在旁边的吴大保对何德勤说:“要不是他给我出主意,恐怕这个上卸器还要晚一点诞生。”吴大保听魏小东在夸自己,不觉脸烧了起来,转身躲在了一边。 何德勤听说,仔细端详起了吴大保的身影来,边看边点头,对魏小东说:“是个好小伙子!人长得端正,脑瓜子又聪明!”他停顿了一会又对魏小东说:“我看你发明的这个东西管用,完了你让修配厂按样子给我们每个车组都做一个。”魏小东点点头。何德勤接着说:“然后再做几个尺寸小一点的,方便上卸抽油杆的上卸器,给每个车组都配上。”魏小东又点头答应。 何德勤又看了吴大保几眼,不觉心中一动,把魏小东拉到了一边,悄声对魏小东嘀咕了起来。魏小东虽然不断点头,但看样子表情慢慢变得不怎么愉快了。吴大保见状心中纳闷。 何德勤给魏小东叽咕完后,笑着推了魏小东一把,魏小东犹豫了一下,来到了吴大保跟前,勉强笑着对吴大保说:“何队长想让你到采油队去干,不知你愿不愿意?他让我来问问你?”吴大保不明白,心想在修井队干得好好的,为啥又要到采油队去干,心中很是纳闷。 魏小东笑着问:“我们采油队有个石油部的样板岗位你知道不知道?”吴大保说:“当然知道!别说是样板岗位,就是我们综合队所有采油岗位上的井我都清楚!那是我们油矿上的金字招牌!” 魏小东笑着说:“何队长说,现在岗位上只有个能干活的贾政林,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是新分配来的,指不住事。那个岗位要是搞砸了,何队长没办法向油矿交代!他想让你先在那里干。反正采油工这活不是很累,凭你现在的身体干没问题。何队长说了,等有合适的人选了,你再回来,看行不行?” 吴大保虽然心里犯嘀咕,看样子人家还是看得起自己的,要是不去,有点说不过去。吴大保说:“你们看着怎么安排合适就是了。”魏小东听说,脸色又阴沉了下来,说:“要不是何队长硬要, 第二章 寂静的山坳(2) 三人走进房间。房间有五十平米大小,靠门口摆一张黄颜色三抽桌,桌子上放两个暖水瓶,一个闹钟,一个面貌秀丽的姑娘身穿黑色棉工作服坐在桌旁的木制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叫何莹,是综合队队长何德勤的大女儿何莹,也是这个综合采油队最漂亮的女孩。 贾政林笑着指着吴大保给何莹介绍说:“看我给你带了个小弟弟。”何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吴大保笑着说:“还用你介绍,这个高个子弟弟在修井队上干的好好的,咋跑到我们岗位上来了?” 贾政林笑着说:“是你老子看上的!”何莹笑着说:“原来还是个人才!”吴大保干笑了两声说:“请师傅多关心!”何莹笑着说:“嘴巴还挺甜的!” 紧挨门口墙壁处的一组蒸汽管线把房间烤得热气腾腾。海龙涛把手里拿的铝饭盒放在了蒸汽管线上。 房间地面上铺着红砖,中间有十余平米的空地,靠窗口处立一具三米多高的分离器,分离器上面装一只玻璃液位计。分离器侧面横摆一组油气总机关,总机关有上下三排,纵横交错的管线上都刷着银粉,闸门手轮上也清一色刷着红漆。 总机关上方的墙壁上挂满了锦旗。贾政林指着墙上的锦旗对吴大保说:“这上面全是我们岗位的荣誉!”吴大保仔细看锦旗上面的年份,他吃惊的发现,从一九六四年以后,每年都有一面‘玉门石油管理局’颁发的‘样板岗位’锦旗。最大最醒目的当数一九六四年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石油工业部’颁发的锦旗,锦旗上书写‘石油工业部样板岗位’几个大字,由于年代久远,锦旗上的颜色已经显得有些灰黄。 面对这几十面锦旗,吴大保肃然起敬,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么狭小的沟渠里还隐藏着这样多荣耀,着实让人感慨! 吴大保看完后用手摸总机关上的管线,觉得管线是冰的,又去摸门口处的蒸汽管线,刚用手一摸,感觉像是摸到了火炭上了一样,赶紧把手拿开了。 几个人看见都笑了起来,吴大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手上哈了一口气。贾政林继续给他介绍房间里的摆设和设施。 在这个空当,何莹和海龙涛在桌前悄声笑着嘀咕起来,身子挨的很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何莹交完班,跟贾政林打了个招呼,给海龙涛一挤眼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海龙涛一眼,海龙涛笑着向她一招手,何莹笑着,扭着身体,嘴里哼着歌子下班了。 何莹走后,海龙涛背上工具袋,贾政林带着吴大保一块去跑井。 由于昨晚这个山沟里雪下的比别的地方大,周围的沟坳里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是一片银色的世界。几人出了值班室,嘴里哈着白气,一步一个脚印跨过了门前的沟渠,向对面的山坡上爬去。山坡上的小路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只有昨天跑井时留下的脚窝。往上走,踩不上脚窝时,就会被弄一腿的雪。 贾政林见状,对海龙涛说:“你把工具袋给我,去拿铁锹和扫帚过来,我们把路上的雪扫一下!”海龙涛听说,把工具袋交给贾政林,到值班室里取上钥匙,到房间背后,打开一个低矮的‘工具房’,从里面取出一把铁锹、一把扫帚,拿到贾政林面前。 贾政林把工具袋交给吴大保说:“你把它背上!”吴大保把工具袋接在手中,感觉分量挺重。翻开一看,里面装着棉纱、卡瓦、盘根、废皮带、锉刀,还有大大小小的扳手和一把二十四吋管钳等等。 贾政林铲,海龙涛扫,一会儿就把山坡小路上的积雪扫干净了。贾政林还铲出了一些防滑的脚窝。 小路的上面是一口油井。贾政林把井口上的积雪打扫干净,把井口旁边的油污清理一番,然后打开蒸汽管线上的阀门,用蒸汽刺井口下的水泥池子。海龙涛拿上铁锨铲井场上的小石子。 贾政林把井口池子刺干净后,又从海龙涛手中接过铁锨,用铁锹整理起井场周围不高不低的土墙来。海龙涛用扫帚扫井场。 贾政林边干边指着土墙对吴大保说:“这‘防火墙’要把它整理直了,上面还要用铁锹抹平才好看。”边说边干,一丝不苟,很有一番架势。 见贾政林和海龙涛都干着,吴大保心中不舒服,问贾政林:“师傅我干些啥?”贾政林听说,看了一眼正在旋转的抽油机,见抽油机上有些油污,心想应该让吴大保把抽油机上的油污给清理掉。贾政林问海龙涛:“工具房里有铁桶吗?”海龙涛说:“有两个。”贾政林便对吴大保说:“你把工具袋放下,到工具房里取个桶子,到集油区去提一桶轻质油来,再拿块棉纱来,把抽油机上的油擦一下。” 吴大保点头答应,把工具袋放在抽油机基础上,下了小路,到工具房里提了一个铁桶,沿着蜿蜒的沟底走到了岗位下面有一公里多路的‘集油区’里提轻质油。 集油区建在沟底旁边一块平坦的开阔地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银灰色储油罐整齐排列,颇为壮观。采油队采油岗位上的油都汇集到了这里的储油罐里,沉淀、放水、然后输往油矿的注输队。原油在注输队进一步脱水后,被输送到了炼油厂。 集油区储油罐的罐顶是封闭的,每个罐顶都有一个细铁管子伸出,然后跟一根较粗的铁管子相连。铁管子最后延伸到了罐区的一个角落里,被一个胶皮管引到了放在地面上依次摆放了十几个大油桶里。油桶里装的就是贾政林所说的轻质油。每到冬天,罐内原油被蒸汽盘管加热后就有一部分轻质成分被蒸发了出来,经罐顶上的管线冷却变成了液体,流进了摆放在地面的铁桶里。 吴大保走到了油桶跟前,把插在油桶里的皮管子抽出来放进手中的铁桶里。皮管子里缓缓地滴出了一滴滴轻质油。吴大保心急,心想这样一滴滴滴下去不知要滴到什么时候。他把皮管子又插进油桶里,把手中的桶子放在地下,依次用手敲击油桶。然后把桶子放到有油的油桶跟前,用尽全力把油桶倾斜往铁桶里倒油。 油桶里的油呼噜噜倒进了桶子里,等桶子里装满油后,有不少油洒在了地面上。吴大保急忙把油桶扶正。 还没有等吴大保抬起头来,一个人就出现在面前,站在了刚装满油的桶子跟前,眼瞅着散在地上的轻质油。 吴大保抬起头来,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棉工作服比他大几岁的小伙子。这小伙子中等个,身材匀称,圆脸,脸上长着女孩子都少有的一对酒窝,给人的感觉是脸上总挂着微笑,明显是一个招人喜爱的人。 小伙子讥笑着说:“你的劲还挺大的,一个人都能搬动这么大的油桶!”吴大保尴尬的笑着说:“没人帮忙么。”小伙子见吴大保是个毛头小伙,脸色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教训说:“小子!你要再敢把油洒在地下,看我不把你捶扁!” 岂有此理!在吴大保的记忆中凭着他的高个儿,同龄人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过!吴大保心想你就那么高点,还敢如此嚣张! 吴大保脸色胀红,挺直身子冷笑说:“就凭你!”说着绕过油桶走到小伙子跟前,准备提桶子走。小伙子没想到吴大保会还挺蛮狠,心中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吴大保已经走到了跟前,以为吴大保要动手打他,急忙朝吴大保肩膀推了一把,嘴里说:“臭小子!把油洒一地还有道理了!”吴大保急着回去,也不理会,朝小伙子胸脯猛推一把,把小伙子推倒在地,然后提起油桶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小伙子在背后又吼又骂! 吴大保把油提到岗位上,又到工具房拿了块棉纱,左手拿棉纱,右手提油桶上了小路,来到井场。 等吴大保把油提到井场时,贾政林和海龙涛已把井场收拾完毕。 贾政林笑着说:“还挺快的么!”吴大保笑着没吭气。海龙涛停掉抽油机,贾政林从吴大保手中取过棉纱,把棉纱丢到油桶里,笑着对吴大保说:“把手套脱掉,拿棉纱擦抽油机。”吴大保脱掉手套,将手伸进油桶把棉纱捞了出来,将棉纱上的油拧了一下。轻质油是易挥发的油品,粘在手背上的油迅速蒸发,吴大保感到手背像刀割一样疼痛。吴大保咬牙拿棉纱擦抽油机上的油,油污还没有擦去多少,手背的疼痛就快速传递到了手心和全身,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在疼痛! 吴大保本想把棉纱丢在桶里,可回头看了贾政林和龙海涛一眼,见两人都在看着他笑。吴大保心想这会丢掉棉纱,两人肯定会哈哈大笑。吴大保硬是咬牙用轻质油把抽油机上能看见的油擦干净后才将棉纱丢进油桶里,急忙咬牙切齿将手揣进怀里,感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海龙涛笑着说:“真有毅力!”贾政林说:“轻质油就是这个坏处!蒸发的特快!可不用它,抽油机上的油就擦不干净。” 贾政林说着,脱掉手套,将双手伸进油桶里揉搓棉纱,把棉纱洗干净后再拧干,然后用棉纱仔细的把抽油机又擦了一遍,毫无一点痛苦的表情。看得吴大保呲牙咧嘴。贾政林把抽油机擦干净后,把棉纱丢进油桶里。吴大保吃惊地说:“师傅你真行!你的手不冻吗?”贾政林说:“这点冻根本算不了什么,在这样的天气里,修井工比我们辛苦的多!遇到井底下喷水,手和脚都冻成了冰疙瘩也得咬着牙干!”吴大保深有感触地望着远处山坳里的修井井架,像是回想起了刚上班时的情景。 吴大保想,挨冻也需要精神,如果没有这种精神,贾政林照样会跟自己一样在用轻质油擦抽油机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三人干完一口井,又到下一口井。三个人上了一坡又下一沟,贾政林扛铁锹,海龙涛扛扫把,吴大保肩上背工具袋,手提油桶,一直把岗位上的十几口井全都跑完了,把能看见的活都干完了才回到岗位上。几人把工具和油桶放到工具房里,锁好门。几人进了值班室,一看桌子上的表,已经十二点了。海龙涛从吴大保肩上取下工具袋挂在钉在门后的一个大钉子上。 贾政林和吴大保要回队部吃饭。贾政林问海龙涛:“要不要给你带饭来?”海龙涛指着放在蒸汽管线上的饭盒说:“早晨吃早饭时,已经把中午饭打上了。”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吴大保一看进来的是在集油区被他推倒的那个小伙子,心中一愣,心想是不是报仇来了!小伙子没有理吴大保,而是生气的手指吴大保对贾政林说:“贾师傅!你得管管这个野小子!”贾政林吃惊地问:“刘承俊,他咋啦?”原来他叫刘承俊。 刘承俊生气地说:“他到集油区拿轻质油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把油洒了一地,我说了他一句,他还给了我一掌!”贾政林面露怒色,问吴大保:“怎么回事?”吴大保红着脸说:“是他先推的我,我才推他的。”刘承俊说:“你还敢狡辩!” 贾政林急忙对刘承俊陪笑脸说:“是我让他到你那提油的,你多饱含饱含!”刘承俊脸色温和下来说:“要不看你贾师傅的面,我非把这小子给揍扁不可!”吴大保红着脸回敬说:“你敢!”贾政林怒斥吴大保说:“闭嘴!”吴大保不再吭气。 贾政林又陪笑脸对刘承俊说:“小刘,你先消消气,完了我好好教训他!”然后转身呵斥吴大保说:“你看看,周围哪个不是你师傅?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不给人家打招呼,还把油洒在了地上,说你一句又咋啦?还不赶快给赔礼道歉!” 吴大保见贾政林真的生气了,只好强装笑脸对刘承俊说:“刘师傅,对不起!请你原谅!”刘承俊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说:“好了,好了!看你是个娃娃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刘承俊说完,跟贾政林和海龙涛打了个招呼嘴里哼着歌,仍到集油区上班去了。恨得吴大保直眨眼睛。 刘承俊走后,吴大保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 海龙涛笑着说:“其实小刘这人不错!他是看你年龄小,想教训教训你,没想到让你给教训了,心中生气!” 贾政林带着吴大保出了值班室,边走边教训,领着吴大保回队部吃饭去了。吃过饭后两人又来到了岗位上。 贾政林说:“我们下午把门口井场的雪扫掉,把卫生搞一下,别的井场可以稍微缓一下,唯独这个井场随时都得搞好。人来人往的,都从井场边上过,搞不好有损603的形象。”贾政林说完,到房屋背后巡视了一下,从工具房里推出一辆‘独轮车’,往上面放一把扫帚、一把铁锹,推到了门前的井场里。 三人到了井场。海龙涛对贾政林说:“今天该这个抽油机保养。”贾政林听说,看了一眼吴大保,对海龙涛说:“你去把黄油和黄油枪拿来,把黄油装好,让吴大保骑到抽油机上打,我们两个搞卫生。” 海龙涛答应着,到工具房取来一桶黄油和一个黄油枪,给枪里装上黄油,交给吴大保。贾政林在抽油机几个需要打黄油的地方指了一下,说:“把黄油枪对准黄油口,一直把旧黄油打完,把新黄油挤出来为止!”吴大保答应着,停掉抽油机,拉紧刹车,拿上黄油枪,先爬到游梁给轴承上打黄油。 吴大保骑在游梁上边打黄油边笑着说:“这个活还算好干点!”海龙涛笑着说:“等干一会就知道了!” 果不出海龙涛所言,等把游梁上的黄油打好后,吴大保已觉得两臂酸疼。他强忍住疼痛,继续装黄油往其它黄油口打。一直打得他骨酥肉软,浑身上下直冒热气,才把抽油机保养完。 贾政林和海龙涛两人先扫完井场里的雪,又把井场外面的干土用独轮车推进井场,撒到井场里,然后用扫帚扫平,再用铁锨给防火墙上盖上土,用铁锨把防火墙抹直,抹平。几人一直干到了下午四点钟才干完。 贾政林把独轮车推进工具房里,把铁锨扫帚放好,吴大保和海龙涛把黄油和黄油枪也拿进工具房放好,锁上房门,接班人就来了。 接班人是半年前分配来的中专生,名叫仇玉成。这仇玉成有二十三四岁,小眼睛,个子低矮,身体微胖,操一口东北口音。仇玉成笑着跟贾政林和吴大保打了个招呼,接班后跑井去了。三人下班,回到了队部。 每天三人都按部就班上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这天,该何莹上二班,海龙涛上夜班。采油岗位实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人们习惯把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叫一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叫二班,也有把早班叫八点,把二班叫四点的。晚上十二点到早晨八点叫夜班。海龙涛心里想着何莹,吃过饭在床上左睡右睡睡不着,等不到晚上十二点钟接班,就起身急冲冲到岗位上看何莹。 何莹见海龙涛来了,高兴的脸色绯红,却又担心地说:“也不好好睡一觉,天黑,路又难走,休息不好晚上跑井要是摔一下可怎么办呢?”海龙涛笑着说:“你都在这条路上走,我还怕什么。” 何莹看了一下表说:“我得赶快把蒸汽给通上,不然到你接班的时候管线就冻了。你在这里先打个盹,我去通蒸汽。”海龙涛笑着说:“还是我们一块去吧!” 何莹也不推辞,打开桌子抽屉,取出三节电池的白色铁制手电筒,把手电筒的后盖打开,把里面的电池反转过来,盖上后盖,按一下开关,手电筒亮了起来。 海龙涛戴上棉手套,走到蒸汽总机关前面,看了一下上面喷涂的井号,问:“通哪口井的蒸汽?” 何莹说:“h65”海龙涛听说打开了h65井的闸门,管线里响起了蒸汽‘嗤嗤’的流动声。 何莹戴上棉手套,打开房门。她左手拿手电,右手提上装有二十四吋管钳的工具袋走出门去。海龙涛急忙上前从何莹手中接过工具袋,关上房门。 刚才布满在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去,夜空变得晴朗起来,月亮还没有上来,天上布满了繁星。 一股股白色的蒸汽在跑井小路的边上呼哧哧地冒向空中,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对面的山坡。海龙涛走过去,把那些冒气的放空阀门一个个关上,一直关到了井口,h65井井口就冒起了蒸汽。海龙涛走上前去,把井口的蒸汽阀门控制小,直到井口的蒸汽管线出口有一丝丝蒸汽溢出为止。 刚控制好蒸汽,海龙涛就闻到了一股焦皮味。他想是不是井不出油了,光杆把盘根给摩擦焦了?他急忙对何莹说:“用手电照一下光杆。” 何莹用手电往井口上一照,果然见光杆上黑糊糊的,上面还粘了一些磨焦了的胶皮粉末。 海龙涛说:“这井不出了!” 何莹犯愁说:“这黑糊糊的怎么办?不如给队上汇报一下,看他们怎么处理。”海龙涛说:“估计是蜡或沙把井下泵的凡尔给卡住了,我们碰一下泵,说不上会解决问题。你这会就是告诉给队长,他也是先让碰泵,还闹得兴师动众的,不如我们先碰一下再说。” 何莹有些犹豫说:“我们两个能碰吗?碰泵可要三个人!”海龙涛说:“那都是书上的话,只要我们两个配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何莹警告说:“我可只能给你拉刹车,剩下的得你自己干。”海龙涛说:“没问题,只要你把刹车拉好就行!”何莹听说,走到了刹车旁边做好了拉刹车的准备。 海龙涛走到了配电柜旁,见抽油机驴头刚转到了井口位置上方,便按下了‘停止’按钮,对何莹喊道:“刹住!”何莹听到喊声一拉刹车,把抽油机刹住了。 海龙涛从工具袋里取出‘卡瓦’,卡在抽油机光杆上。然后走到配电柜跟前,对何莹喊:“把刹车松掉!”何莹听说松开刹车,海龙涛按了一下‘启动’按钮,抽油机转了起来。只听得井口‘咚’的响了一声,抽油机卸掉了负荷。海龙涛迅速按下‘停止’按钮,又喊道:“刹住!”何莹又迅速拉住刹车。 海龙涛爬上井口,把抽油机驴头下面的卡子松掉,往上提了约四五十公分,卡住,然后对何莹喊:“慢慢松刹车!”何莹心领神会,慢慢松开刹车,抽油机吃上负荷后,何莹又将刹车刹住。海龙涛卸掉卡瓦,从工具袋里取出锉刀,把光杆上的毛刺摸着锉掉后,又走到配电箱旁边。 何莹松掉刹车,海龙涛启动了抽油机,抽油机每旋转一次,就听着井底下响一下。一连碰了五下。何莹说:“差不多了,书上讲,最多只能碰五下!” 海龙涛笑着说:“多碰一下不要紧,就碰六下吧!”抽油机又旋转着碰了一下,海龙涛停下抽油机。何莹刹住抽油机,配合海龙涛把光杆提到了原来的位置,搓掉光杆上的毛刺,启动抽油机,抽油机又旋转了起来。 碰完泵,海龙涛说:“我们两个在这里等上一会,让抽油机抽上一阵子,看看出不出油。”何莹点点头。 两人站在井场上,吸着冰冷的空气,听着抽油机嗡嗡的叫声,眼望远处黑乎乎的山梁,尽情体验寒冷夜空的异趣。 这时,对面的几个山头上一闪一闪的亮起了手电的光亮。何莹说:“其它岗位上的人都在跑井,一会我也得去跑井!”海龙涛说:“等一会,油井出油了,我陪你去跑。” 大概等了有二十来分钟,井口上已渐渐没有了胶皮味。海龙涛跑到井口见光杆在夜空中逐渐泛白,心中一亮,再用手一摸,光杆的温度降低了。他激动地喊:“好了!出油了!”何莹听说很是吃惊,也上前用手抹光杆,光杆果然不烫手了,已经变凉。她吃惊地说:“真灵!我以前也跟别人碰了好几次泵,都没有出油,最后还是上修了!真奇怪,和你一碰就出油了!” 有了何莹的夸奖,海龙涛觉得无比自豪,自夸说:“那是我们水平高!”何莹笑着说:“吹牛!方法都一样,有什么水平不水平的?” 海龙涛说:“那些泵估计已经坏了,坏了的泵是碰不好的,只有轻微蜡卡和砂卡,碰泵才管用。”何莹笑着说:“这才是真话。”两人边说话,边收拾好工具,海龙涛背上工具袋,两人开始跑井。 油井都分布在一个个山包的顶端,半山腰,或两个山包之间的沟渠边上。山包之间的沟渠里和接近沟渠的山坡上都有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已经干瘪了的芦苇,芦苇从雪地里升出,在微风中唰唰作响,给夜晚增加了一些恐怖气氛。 何莹走在前面,拿手电筒照路,海龙涛背工具袋走在后面。何莹边走边说:“晚上我一个人跑井总觉得害怕,感觉后面好像有东西跟着,心惊肉跳。沟里面的干芦苇响一下,我的心就跳一下。”海龙涛说:“你只要心里想着不害怕,就什么也不怕了。”何莹说:“我每次都这么想,就是做不到!”海龙涛说:“慢慢就好了!” 这时何莹放慢了脚步,悄声笑着问海龙涛:“哎,你说这山里面到底有没有狼?” 提起狼,人们总有些毛骨悚然,海龙涛本不想谈这个话题,因为他也怕狼。可何莹已经扯上了这个话题,心想要是不谈,肯定会被何莹笑他胆小!海龙涛便壮着胆子说:“狼估计是有的。听人说,狼是跟着羊走的,白天山上有羊,狼就在山上叼羊吃,晚上羊被赶回了圈里,狼就围着羊圈转。有机可乘了就叼个一只半只,没有机会了,就回山洞休息,等待天明。再说狼多狡猾,白天肯定吃饱了,这会正在洞里睡觉哩。”何莹又悄声笑着问:“这狼要是白天没有吃饱,晚上在羊圈旁又没有弄到羊吃,肚子饿的睡不着,会不会出来?” 海龙涛被问的支支吾吾,强硬着头皮说:“就是出来也不干我们什么事,你没听人说,‘狼不吃的采油工么’!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采油工被狼给吃了!”海龙涛虽然这样说,腿肚子还是有些发抖,一不小心,脚底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小路旁的雪地里,惊得旁边的芦苇丛里‘嗖’一下穿出一只黑糊糊的动物,向远处奔跑而去。 何莹被吓得‘哇’的尖叫一声,丢掉手电,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海龙涛。海龙涛自己摔倒就吓了一跳,从芦苇里穿出的动物已经让他毛骨悚然,这会何莹一声尖叫,海龙涛还以为她给什么怪物给咬了,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站起来紧紧抱住何莹不敢松手。 过了一会,海龙涛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心想这女人的叫声被狼咬还吓人!何莹本来是个胆小的人,因为有海龙涛在,所以才敢说着玩。没想到,海龙涛滑倒了,紧接着从芦苇里不知窜出个什么怪物来,吓得她心惊肉跳,又害怕这怪物是去咬身后的海龙涛,急忙一把抱住海龙涛。海龙涛心里虽然害怕,但在危难时,男子汉总要发扬出一些风格来去保护女人,特别是他心爱的女人,绝对不能受到伤害!所以把何莹紧紧的抱裹在怀里,就目前来说这应该是保护她不受伤害的最好办法。两人都出于各自的想法,相互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等两人都觉得危险已经过去时,才感觉被对方抱住,而且抱得很紧。 在黑夜里被一个男子紧搂在怀中,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是何等的丢人!何莹急忙松开双手,从海龙涛怀中挣脱出来,紧张的口里喘着粗气,转身疾步向前走去。无奈,路又黑又滑,摔倒在地下!这会芦苇丛里虽然没有奔出什么怪物来,却发出了‘唰唰’的响声,似乎比一下奔出个怪物来更可怕,两人又着实吓了一跳。海龙涛急忙上前把何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拉向自己胸前。此时恐惧压倒了一切,何莹只好伏在海龙涛怀里,期望着危险早一点过去。 在确定危险已经过去后,海龙涛觉得自己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面对贴在胸前的何莹,他觉得天旋地转,热血直流,头晕目眩。这是多么美妙的感觉!他敢肯定,这是他有生以来拥抱的第一个他心爱的姑娘! 这时何莹抬头睁大眼睛望着海龙涛,海龙涛把何莹紧紧抱住,想让这美妙的时间停留的更长一些。庆幸的是,何莹并没有任何 第三章 山沟里的创造(1) 吴大保从修井队调过来后,宋大江把宿舍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把吴大保、贾政林、海龙涛调整到了一个房间,另外还把在七号集油区上班的那天跟吴大保发生争执的刘承俊也安排进了这个房间。房间里现在一共住四个人。这四个人按年龄来算,贾政林数老大,二十九岁,龙海涛和刘承俊一样大,二十一岁,吴大保最小十八岁。虽然刘承俊和吴大保有过过节,可自从两个人住到一个房间后,不但过节消失了,还经常一唱一和很是要好。 他们住的这个房间是这排房子的第二间,房间有二十余平米大小。房间里的摆设跟其它房间一样,支四张铁床,地中间一个天然气火管,里面靠窗户放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一个暖水瓶,地下摆一个铁水桶。 这天海龙涛上完夜班,到队部的清真餐厅吃完早饭后回到宿舍呼呼大睡。这个队是油矿唯一有清真餐厅的综合队,所以凡是回族,都被分配到了这个队。 海龙涛一直睡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才睡醒。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见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心里着急。他穿上灰色的毛衣毛裤,外套一套黑西装走出门外。 这是一个由好多间土坯房围成的一个大院落,比修井队那一个小院落大的多,综合采油队的办公室和采油小队的职工宿舍全部设在这个院内。院落中间有一片高大的白杨树。虽是院落,却没有门,大门是建房子时预留的一个通道,有二十来米宽。 海龙涛站在门口见院落外面的一片雪地上有好多人在活动,好奇地走过去。 这个时候,不管是昨晚下夜班,还是今晚上夜班的采油工和修井工们都睡醒了,他们从被窝里爬起来,把身上穿得厚厚的,到院外的雪地里享受冬天难得一见的阳光。就连刚下班的人也参与其中。 院落外面的雪地上有些人在散步,有些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还有人手捻雪球互相打闹。海龙涛见同宿舍住的贾政林、吴大保、刘承俊都穿着干净衣服站在雪地里说笑,便凑了过去,站在刘承俊旁边。刘承俊见海龙涛呢来了,点点头说:“睡醒了!”海龙涛也点点头回敬说:“睡醒了!” 刘承俊跟大多数在这里上班的人一样,都是通过不同渠道招工来的,那天本来是想给吴大保一个下马威!谁知道还被吴大保占了上风,想打吗又恐打不过,想给队里告状吗,又怕人耻笑说‘连个小毛孩都收拾不住!’心里窝火,最后只好告给贾政林,让吴大保服软后才算消了气。事后两天,两人每次见面还是直翻眼睛。不过到底是小伙子,没有过几天就把这过节给忘了。后来两人住进一个宿舍后,关系不但缓和,慢慢的还成了好朋友! 太阳虽然明亮,但是地面上的雪却不见融化,毕竟这是两千多米海拔的山区。海龙涛迎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欣赏人们的举动。 贾政林身穿一套干净的棉工作服,双手插在口袋里正在给几人讲他小时候,冬天在老家山上滑雪的故事。讲着,讲着吹牛说:“我踩一个木板能从这个山头俯冲到沟底,一直能冲到对面的山头上!” 吴大保上身穿一件灰色皮夹克,下身穿一条灰裤子,脚穿一双黑皮鞋,刚开始听得出神,听到这,不觉哈哈大笑说:“师傅真会吹牛!你要是站在‘林海雪原’里,来做这样的动作人还相信,你跟我的老家相距不远,啥时候也没见过雪把土地全部罩起来,还能让你从这个山头俯冲到那个山头!” 贾政林一挤眼睛笑着说:“我说的大雪盖住大山的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哩!”几人听着都哈哈大笑起来。海龙涛和刘承俊听贾政林吹牛,在旁边干笑。 “你咋不玩?”这时,一个热烈而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海龙涛的耳朵,海龙涛回头一看是何莹。 何莹穿一件粉红色紧身棉袄,戴一双红手套,围一领红围巾。何莹双眼闪烁面带微笑,红色的装饰和灿烂的笑容衬印在雪地上,更显得娇媚动人。何莹微笑着看海龙涛,海龙涛显得很尴尬,旁边的人都望着两人嘿嘿直笑,。 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何莹也觉得不自在。她笑着对几人说:“站在这里说闲话,还不如到我房间打‘双扣’去?”贾政林、吴大保、刘承俊都笑着摇头,说不愿去。 何莹心想,不过是客套一下,想去还不一定让去哩。她笑着对海龙涛说:“他们不去,你走?”海龙涛望了几人一眼,尴尬的笑着说:“你们先玩!”说着红着脸跟何莹走了。 人们望着何莹和海龙涛的背影大都非常羡慕,也浮想联翩。在这个只有抽油机和雪的山沟里,男女之间的事无疑是个热门话题。何莹和海龙涛交往的事人们虽有所传闻,但是他们都不太相信一个汉族女子会跟一个回族青年黏糊在一起。这会,当人们亲眼看着海龙涛跟着何莹进了何莹的房间后,感觉如同进了新房一样,这种传闻才最终得到了证实。虽然这样,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他们之间只不过是热火一阵,至于谈婚论嫁不大可能。 两人进了房间。何莹关上房门,因为有昨晚的感受,两人不由自主缠绵在一起。何莹说:“过两天到我家玩去?”海龙涛高兴的点点头,心里却胆怯说:“我是回族,你的父母怕不会同意?” 何莹笑着说:“回族汉族有什么区别?我看回族比汉族好!”海龙涛心中虽然犹豫,又一想,跟人家的女儿热火上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况且只是去到她家里坐一坐,跟她的父母见见面,说说话,不会有什么大碍。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有些虚说:“那就过两天吧?” 两人正说着,听见有人敲门。何莹走到门口开了门。何莹一看是父亲何德勤,一下愣住了。海龙涛也急忙站起来呆呆地望着何德勤。 何德勤身披棉工作服脸色阴沉,表情严肃的说:“大白天的,你们呆在房间像话吗?”说完背着手转身走出门外到队部去了。 女儿跟海龙涛来往,何德勤也有耳闻,心中不快,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相信。女儿刚才的举动才让他相信了这种传闻。就在刚才他听见了外面有嬉闹的声音,也想凑个热闹。一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何莹带着海龙涛进了房间。 这还了得!何德勤心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毫无顾忌!何德勤气的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直冲冲就到了何莹房间,他要当着两人的面表明自己的态度! 何德勤气势汹汹走了,两人愣愣站在门口望着生气走掉的何德勤,心情坏到了极点。 何德勤生气地走了,海龙涛和何莹两人气得差点流出了眼泪。海龙涛看了何莹几眼,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何莹房间,走进宿舍,呆呆的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想,还到家里去呢,真是异想天开!这会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消失! 海龙涛虽然从心底里喜欢何莹,但跟何莹的交往,他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虽然何莹喜欢他,他也喜欢何莹,可对两人最终能否生活在一起,心里始终没有底!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回族。在回族人群中的女人一般都不嫁汉人,汉人的女儿怎么能随便嫁给回族呢?他隐约预感到俩人的感情危机迟早会来临!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来得这样快,来得这样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一下子将美好的憧憬击碎了!他更没有想到,俩人之间的关系竟如此脆弱,就何德勤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们一下感觉像陌生人一样,连接近的勇气都没有了。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东西’,何况还不是夫妻,只是情窦初开而已。 这时的他除过生气外,同时还感觉到了一种羞辱,感觉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听何德勤的口气,他根本不配跟他女儿在一起,还别说结婚!可见他在何德勤心目中的地位!这时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一钱不值!一个一钱不值的工人怎么配跟漂亮的队长女儿在一起呢?想到这又觉得自惭。 如果何德勤不是这个综合队队长,或许他们还可以抗拒一下,问题是,他偏偏就是!他不但管着何莹,还管着自己,在这个师傅的话都是圣旨的年代,队长的话何其权威,绝不容撼动,除过你不想当这个石油工人! 既然抗拒不了何德勤的威慑,就到此为止吧!或许还会给自己留一点颜面,减少何莹遭受父亲训斥的次数!可是他又确实割舍不下心爱的何莹,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漂亮秀美!他真不愿意让何莹就这样离开自己,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他想如果他不是回族,如果像仇玉成一样还是个大学生,或许和何莹的交往就不会有什么悬念,问题是这两样都不是!能怎么样呢?只好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算了吧!或许命运注定,自己将来的爱人只能是个‘少数民族’。 快到吃饭时间,贾政林、吴大保、刘承俊、三人玩好了,嘻嘻哈哈说笑着进了房间。 几人都不知事情的原委,贾政林见海龙涛脸色不对,笑着问:“是不是何莹欺负你了?”海龙涛面无表情,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刘承俊见状笑着说:“我看不对,何莹见了他嘴都合不上,怎么可能欺负他?”海龙涛一声不吭,瞪了几人一眼,转过身睡觉去了。 吴大保上前推了一把海龙涛说:“吃饭了!”海龙涛肩膀一歪,甩过一巴掌。多亏吴大保躲得快,不然就重重的挨上了。 三人见海龙涛果真生气了,也不再理,拿上饭盒到食堂吃饭去了。 还是贾政林想的周到,他拿上饭盒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取上海龙涛的饭盒,到清真小食堂打了一份土豆丝和两个馒头装到饭盒里。给海龙涛打好饭后来到了大食堂。大食堂只是区别于回族小食堂的叫法,食堂虽然很陈旧,面积却足够大,能容纳两三百人站在里面。食堂里没有摆吃饭用的桌子,只是一个大厅。 大食堂比清真食堂人多的多,黑压压地站满了一地。有人穿干净衣服,有的穿着满身带油的工作服。人们把饭打了出后,都边走边吃离开食堂。 吴大保和刘承俊已经排上了队,后面的队排了老长,两人见贾政林进来,示意把饭盒递过来帮他打,贾政林觉得不好意思,笑了笑摆摆手排到了队后。 食堂只有两个炒菜,一个炒白菜,一个炒土豆丝。主食是菜汤挂面和馒头。素炒的白菜有股臭味,人们大都不愿吃;汤面条又不经饿,吃过用不了多长时间肚子就咕咕叫,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土豆丝和馒头,只要把这两样东西吃饱,坚持到下一顿饭还是不成问题。 三人先后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每人都打上了土豆丝和馒头。贾政林和刘承俊一人打了两个二两馒头,吴大保个子大,肚量也大,打了三个馒头。三人边吃,边往宿舍走,到了宿舍,贾政林把海龙涛的饭盒放到桌子上。三人吃完饭后,又到开水房里接上半饭盒水,趁热喝到肚子里御寒。 三人手拿饭盒,边走边喝回到了宿舍,见海龙涛还睡在床上一动不动。三个人着急的在床前转悠,喊不听,推又害怕挨打。最后还是贾政林说话了:“今天清真食堂的饭可真香!我们从门口经过,都想多闻一会,没有办法我只好进去给你打了一份,也乘势多闻了一会,沾了沾光。” 听贾政林这样说,刘承俊和吴大保在旁边偷笑,心想还不是土豆丝加馒头,清真食堂还能用这两样东西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海龙涛心里难受,本不想吃饭,可这会肚子偏偏不听话,咕咕叫了起来。算起来早晨八点多下班吃了早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多小时,就是吃了生肉也消耗殆尽了,何况是一碗稀饭,两个馒头和一小碟土豆丝。这会他确实闻到了土豆丝和馒头的香味了!从饭盒里透出来的清香,诱得他不断地咽口水。想吃嘛又不好意思,是自己甩来甩去的不吃,这会又吃起来多没骨气!特别是他不愿看到刘承俊和吴大保嬉笑的眼神。虽说这两人都是一块玩的哥们,可表情和说话却着实让人不中看,不中听。 贾政林纳闷说:“下午还喜笑颜开的,这会就蔫成这样了!估计是跟何莹之间的事。”吴大保似乎是想起来了说:“你们忘了,何莹带海龙涛进到宿舍没有多长时间,何队长就进了何莹的房间,没多大一会就背着手出来了。估计是何队长给气的!”刘承俊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哩!就是何德勤不同意也没啥关系,再找一个比何莹更漂亮的姑娘不就行了嘛。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小伙子和姑娘!”说到这刘承俊又无不感慨地说:“哎!何莹确实是个好姑娘,就到现在我还没发现哪个姑娘有她好,有她漂亮!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不管谁把她丢了都心疼!” 吴大保看刘承俊说话一副陶醉的样子,笑着说:“该不是你看上何莹了吧?”刘承俊笑着说:“有眼无福哎!” 海龙涛实在忍受不了这样议论,怒气冲冲从床上坐起来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太缺德了吧!” 贾政林见海龙涛起来,笑着说:“这样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赌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说着把放在桌子上的饭盒递了过去。 看着递过来的饭菜,海龙涛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刚才贾政林把饭端进房间里时,就有些忍不住了,还不用说现在。不管他多么恼怒,多么痛不欲生,肚子向他发难也无可奈何。他现在觉得忍受饥饿也是痛苦的,他不愿意经受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他想这时应该把饭吃下去才对。 海龙涛看了一眼贾政林,心想这人还不错,要是他不给自己打饭,这会就是拿再多的菜票也没有地方买饭吃。他接过饭盒,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小勺子,大口把菜和馒头都吃了。 看海龙涛把饭吃完了,几人都舒展了一口气。吴大保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拿起桌子上的暖瓶给海龙涛的饭盒里倒上水,一摇暖瓶,感觉里面已经没有多少水了,一看地上的铁桶也是空的,便提上暖水瓶和铁桶到对面的水房里打了一暖瓶开水,一铁桶凉水提了回来。仍旧把水桶放在地下的火管旁,把暖瓶放在桌子上。 刘承俊见状笑着说:“看吴大保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吴大保说:“我平常打水次数就比你多,自己不去打,别人打还说风凉话!”贾政林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并不理会。 当海龙涛把吴大保倒在饭盒里的开水喝干净后,天渐渐黑了,院落里一间诺大的会议室里响起了音乐声。刘承俊、贾政林、吴大保想到会议室去看电视,觉得留海龙涛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过意不去。三人不由分说拉海龙涛起身向建在大门口的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是用粗壮的木头搭建而成。房间很大,会议室前方的正中是比地面高出将近两米的主席台。主席台像农村唱戏的戏台子,是一个长方形。一台十八寸彩色电视机放在主席台底下的一个木制的高高的电视柜上。主席台两侧有两个‘火管’正吐着蓝色的火焰。房子看起来有些年成了,墙壁上抹的泥巴被烟醺得黑黄。房子中间摆放的木制长椅子一排高过一排,足足有二百来个座位。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好多人,由于电视太小,为了能看的清楚,人们都争先恐后向前挤着坐。前面的椅子被挤的密密麻麻,后面的椅子却是空的。 电视里彭丽媛正在唱《在希望的田野上》这首家喻户晓的歌曲。四个人进了会议室,看前面已经没有位置坐,只好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几人向前望去,见何莹和几个女子坐在前排座位的中间。何莹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回过头来,正好跟几人的目光相对。何莹微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继续看电视。吴大保说:“今天该她上夜班,怎么还坐在这看电视?”刘承俊说:“你脑子昏了,现在才几点,上夜班要到十二点钟。”吴大保说:“看她那样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刘承俊笑着说:“还让她哭不成?”海龙涛听两人说话气得直翻眼睛,狠声说:“你们有完没完!”贾政林说:“就你们两个话多!” 电视也就一个台,没有挑选的余地。彭丽媛的歌曲放完了紧接着是新闻联播,新闻联播后是玉门电视台放的武打录像,人们都看得如痴如醉、一直等到电视里说再见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会议室,回到房间。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房间里却被地下火管里吐出来的天然气火焰烤得温暖无比。四人回到了房间,都脱掉鞋子,洗漱完毕,坐到了各自的床上说了一会话就睡了。 早晨,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时,上班的铃声响了。四人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穿戴好后手拿饭盒到食堂去吃饭。 这是一个寒冷的早晨,估计是晚上又偷下了一些雪,祈连山冰冷的空气更加紧密的弥漫在它的沟沟坎坎里。几人刚一开门,一股寒气就迎面扑来,他们只好低头前行,夜晚被冻硬了的冰雪在脚底下发出了更响亮的吱嘎声。 他们每人到食堂吃了一饭盒面条。今天该海龙涛和刘承俊上白班,他俩吃完饭后,又打了一份土豆丝和两个馒头装在饭盒里。几人觉得天冷,又回到房间加了一些衣服。他们身穿工衣,头戴皮帽子,手戴棉手套,脚踏翻毛皮鞋,海龙涛和刘承俊手捏饭盒向会议室走去。 几人到会议室签完到,又听宋大江发表了几句演说后向岗位上走去。由于路窄,几人只能一个跟一个走。吴大保走在前面,贾政林、刘承俊、海龙涛依次跟在后面。正走时,吴大保见一个黑影出现在了路前面。吴大保一惊,竖起了汗毛。心想这荒山野岭的早晨该不会有什么怪物吧?吴大保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三人说:“前面好像有人!”贾政林没好气的说:“又不是狼!”吴大保听说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 对面来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等走近一看,见来人是仇玉成。 仇玉成是昨天的二班,应该在夜里的十二点就下班了,这会又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人们一下想了起来,晚上上夜班的不正是何莹吗?这小子压根就没有下班! 吴大保嘴里念叨说:“这小子还真有恒心!” 仇玉成碰见了几人,显得尴尬。贾政林忙说:“慢点走当心路滑!”仇玉成尴尬地点点头从几人身边擦过。 刘承俊回头看了看远去的仇玉成说:“这小子肯定是把时间给算错了,才碰上我们。”吴大保生气地说:“真欠收拾!”接着又感慨说:“我看海龙涛跟何姐这事完了!”贾政林教训说:“就你嘴长!” 四个人不再说话,都低着头,抱着膀子摸黑向前走去。快到603岗位时,刘承俊告别三人沿沟底的小路继续下行,向集油区走去。 路上碰见了仇玉成,海龙涛心想,也真有话说!一直到早晨接班了才回去。倔强的海龙涛又迁怒于何莹,心想你要不理仇玉成,他小子能在岗位上呆一晚上! 其实何莹好几次都试图把已经下了班的仇玉成赶出值班室,无奈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再加上又在一个岗位上上班,不好硬赶,只好由他去了。这仇玉成也真行,一看何莹不理他,就裹着棉衣在值班室外面转悠,像一个哨兵一样在保卫着岗位的安全。冷得不行了,才回值班室暖和。看着仇玉成的举动,何莹还能说什么呢?要转就转去呗,房子外面有个哨兵转悠还觉得安全些。 仇玉成一直转悠到接班人快来时才回去了。看着仇玉成裹着棉衣走了,这会何莹觉得有些内疚,都在一个岗位上上班,冰天雪地的,应该一直让他呆在房间里才对。 贾政林、吴大保、海龙涛依次走进值班室,何莹从桌子旁站起来起身相迎。因为有刚才的想法,海龙涛连正眼都不看一下何莹,气得何莹眼泪在眼眶内打转。何莹望了海龙涛好大一阵,想说什么又没有出口。总之,给几人的感觉,两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何莹交完班回头望了一眼海龙涛,海龙涛转过身去佯装没看见。 何莹含在眼眶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通,和海龙涛的关系是如此的脆弱,一碰就蔫了!单单就父亲几句不中听的话,就能使亲密无间的恋人顷刻间判若两人!何莹觉得海龙涛自尊心太强了,在感情方面容不得半点伤害!这是何等的恐惧!从目前来看,两人在走向结婚的道路上都荆棘丛生,还别说白头偕老!想到这,何莹眼泪像滚珠似的一个劲往下落。 贾政林见状,急忙劝何莹说:“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去的海龙涛说:“海龙涛你去把何莹送回去!”海龙涛佯装没有听见,气得贾政林直翻眼睛。 何莹抹着泪无奈的走出了值班室,回去了。 三个人在值班室暖和了一会。贾政林对海龙涛说:“何莹是个好姑娘!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哪有不闹误会的。把你的脾气改一改,还是能处下去的!” 海龙涛把头一偏说:“我们回族人就这脾气!眼睛揉不得沙子,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再理她了!”看来海龙涛还在生气。 几人沉默了一会。贾政林想男女之间的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处理,别人再惋惜在旁边也是干着急,再说他们年龄都小,感情上出现变故也是常有的事。况且自己也没有多少闲心,岗位上还有好多活等着他们去干。岗位上的活要是干不好,就愧对何德勤的厚望!不用说宋大江会嘲笑他,自己都不能原谅! 贾政林想到这,觉得如坐针毯。他对海龙涛和吴大保说:“这几天我跑的看了一下,看有几个井的盘根漏的厉害,都溢到井口池子上了,得赶快加好!” 海龙涛说:“那几个井的盘根这几天老是加不住,今天加了明天漏,有时候早晨加好下午就漏了。”贾政林问:“你看是什么原因呢?”海龙涛说:“这几口井含水这几天突然上升,就出那么点油花,其它都是水。含水高,水起不到对光杆的润滑作用,光杆上下动不了几下,就把盘根给磨坏了,油和水就从磨坏了的盘根里流了出来,流到了井口上。” 贾政林点点头说:“我前面给几口井的光杆上抹了些黄油,刚开始还管点用,可过一段时间又不行了。”海龙涛说:“抹黄油也就管几个小时,几个小时过后就又是老样子了。” 贾政林皱着眉头说:“我们先跑井,边跑边想办法。” 贾政林让吴大保背上工具袋,三个人出了值班室跑了几口井后,向一个小山丘走去。还没有到小山丘上面,就听见了井口盘根盒刺漏的‘嗤嗤’声,紧接着就闻见了刺鼻的油气味。几人爬上小山丘,小山丘上一个五型抽油机正在井口上吃力的上下抽吸着,油水混合物从盘根盒里刺出来流到了井口上。 贾政林说:“昨天下午我来的时候,只是有点响声,还给抹了些黄油,现在就成了这样。”海龙涛说:“只有重新加盘根了。”说着走到配电柜跟前,按下了‘停止’按钮,把抽油机停了下了。 抽油机停了,盘根盒里还有油水混合物流出。吴大保站在井口边自言自语说:“不要这个盘根盒看来不行,不然光杆就不能下到井底下去,油就抽不上来。”海龙涛翻了一个白眼说:“尽说废话!” 吴大保装着没听见,继续说:“汽车发动机那么复杂,都能润滑好,盘根盒只管了一个上下走的光杆,有啥不好润滑的,还是没有好好想办法!”贾政林冷笑说:“人不大,口气还不小!” 吴大保不服气,站在盘根盒前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说:“我看我们可以在盘根盒上再焊上一截,把底下的盘根加好后,再在焊上的哪一截里面加上机油,光杆每上下一次,都能接触上机油,光杆不就一直被润滑了么。” 贾政林听说,心中一愣,觉得有道理,想了想问海龙涛:“你看怎么样?”海龙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行是行,就是麻烦一些。”贾政林笑着说“我看这办法妙!光杆就不靠井里出的油润滑了!就是遇到间歇出油的井也管用 第三章 山沟里的创造(2) 转眼到了四月份。堆积在山上的雪渐渐融化了,露出了地皮上的草根。一天,岗位旁边的山坳里立了一台钻机,钻机不远处支起了一片帐篷。因为是老油田,很少钻井,在这里立个井架钻井,采油工们感到很稀奇,都围着钻机看。他们发现,这些钻井工的工作服跟他们的不一样,是土红色的。 早晨,贾政林、海龙涛、吴大保三人跑完井路过钻井井架,站在井架旁向井架上张望。井架已经安装就绪,中间一个巨大的吊钩已经将钻杆提在空中。三人边看边比划。 这时,一个身穿钻井服的小伙子走到了几人面前。小伙子中等个,长得相貌端正。贾政林问:“有事吗?”小伙子说:“井架旁边的注水井对钻井有影响,下午我们就开钻,得把那口注水井关掉。” 贾政林一听皱起了眉头,说:“关井得给队上打电话请示!”说着就向值班室走去。海龙涛、吴大保和小伙子跟着走到了值班室里面。 贾政林急忙给小伙子让座,小伙子也不客气,就坐在椅子上等贾政林打电话。 贾政林抓住桌上的电话摇了起来,摇了一会,拿起话柄说:“给我接采油队。”对方回答说:“采油队电话正忙着,这会接不进去。”贾政林只好放下电话对小伙子说:“采油队电话正忙,这会打不进去。注水井影响了钻井,肯定是要关的!要不这样,我们就先去把井关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给队上汇报!” 小伙子听说非常高兴,笑着说:“这样好,免得来回折腾!” 贾政林、海龙涛、吴大保拿上管钳刚走出门外准备去关井,见刘承俊从山坡上走了下来。贾政林问刘承俊:“你来干啥?” 刘承俊笑着说:“还是你们这里热闹,我们岗位长病了,早晨就我一个人上班,跑完井没事干,来看看你们。”海龙涛看了一眼说:“那就跟我们关井去!”刘承俊当然愿意跟着这么多人去凑热闹。一声不吭跟着走。 贾政林走在前,小伙子跟在后,后面依次是海龙涛、吴大保和刘承俊。贾政林问小伙子:“你在井队上是干什么的?” 小伙子回答说:“技术员。”贾政林回头看了一眼问:“叫什么名字?”小伙子回答说:“郑伟军。” 小伙子问:“你叫啥名字?” 贾政林回答说:“贾政林。”然后指着郑伟军后面几个人说:“他叫海龙涛,他叫吴大保,他叫刘承俊。”郑伟军一一回头看了,大家都一一点头微笑。 几人把离井架旁边不远处的的水井关掉后,准备往回走。郑伟军笑着对几人说:“到我的帐篷里面坐坐?”估计郑伟军就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几人本身就对钻井好奇,听郑伟军这样说,竟然都一声不吭向帐篷走去。 郑伟军走在前面把几人带到帐篷区,打开了一间帆布帐篷的门。 几人走进帐篷。帐篷里面有一间房子大小,地面是原来土地的表面,只是用铁锨平整了一下。帐篷里的一角放一张三抽桌,桌子上放一个暖瓶壳子,房间的另一角支一张铁床,床上被褥没有叠,平摊在床上。地中间有一个煤炉子,炉子的烟筒在帐篷里拐了一个弯从一个小窗户伸出帐篷外。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帐篷内寒气袭人,冰冷异常。 贾政林问:“房间里这么冷,咋不生炉子?”郑伟军笑着说:“晚上生了,早晨就灭了,懒得再生,坚持到晚上再说。” 贾政林说:“我们帮你把炉子生上?”郑伟军也不吭气。贾政林一看话也说出去了,急忙找来干柴。刘承俊、海龙涛、吴大保都不闲着,点火,吹气,加煤,一会儿把炉子就给弄着了。 郑伟军看着几人帮着把炉子弄着了,很是高兴说:“食堂已经开饭了,你们几个就不要回去了,在我这吃饭!”贾政林笑着说:“生个炉子就混顿饭吃,我们还是回去吃吧。”郑伟军笑着说:“今天开钻,吃饭不要钱!你们食堂我知道,尽是洋芋和白菜,今天就尝尝我们的饭菜!” 贾政林说:“海龙涛是回族!”郑伟军说:“我们这里也有几个回族,所以我们一直吃的是牛羊肉,连大师傅也是回族!”几人再不着声。心想能混顿不要钱的饭吃也不错。 郑伟军出了帐篷,喊来几个正在食堂边吃饭的钻工,用大洋瓷碗给每人端来一大碗红烧羊肉。郑伟军又给每人拿了一双筷子,两个馒头,招呼几人蹲在地上先吃,又回去给自己端了一碗肉,拿了两个馒头来跟大家一块吃。 几人何曾见过这样好的饭菜,气都不吭,几下就吃了。贾政林笑着说:“老弟!你们的生活真不错!改天到我们队上玩,也尝尝我们的饭菜!”郑伟军说:“行!有空一定去!”几人高高兴兴挺着大肚子回到了值班室。 刘承俊说:“别看他们住的房子不行,吃的确实是一流的!”海龙涛说:“也就是开钻时免费改善一下,让我们给赶上了。”贾政林说:“哪有天天这样的!不管免费不免费,不过他要是不留吃饭,我们照样吃不上!” 吴大保笑着说:“改天我们给他提些青稞酒感谢一下!”几人都点头同意。 贾政林说:“我看他那帐篷的桌子上只放了一个暖瓶壳子,大冬天的没有开水喝可不行!我们干脆给他烧壶开水提过去,也算礼尚往来。”大家都点头同意。 吴大保摇了一下桌子上的暖瓶说:“暖瓶里有水!”海龙涛说:“哪能给人喝剩的。”说完到烧水的房间里提上铝壶,接上凉水,满满烧了一壶开水提进值班室。 刘承俊把暖瓶里原来的水倒掉,海龙涛把烧好的水灌进了暖壶。贾政林对吴大保说:“你提一壶水给送过去!跟郑伟军说,这个暖瓶就让他用,灌水不方便了,就提到我们这灌!”吴大保答应着,把灌好水的暖瓶给郑伟军送了过去,顺便也把贾政林的话给带到了。 吴大保返回值班室不大一会,几人就听见了钻机轰鸣了起来,从此这个寂静的山谷就喧闹了起来。 郑伟军的钻井队确实缺少开水,井队上钻井和生活用水都是用罐车拉来的,每个帐篷内虽然配了暖水瓶,却只能在每次开饭时间灌上开水。现在暖水瓶打了,除过吃饭时间外,想喝水只能到别的帐篷里去要,或者干渴着。在这种情况下给郑伟军送去暖水瓶无疑是雪中送炭。从此只要暖瓶里没有了水,郑伟军就提到岗位上,烧上开水灌好再提回去。贾政林有时估摸着郑伟军的暖壶里没有开水了,就把岗位上的暖壶灌满,提过去,再把郑伟军的暖瓶换回来。如此一来,几人就都成了要好的朋友,来往甚密。 有时郑伟军晚上懒得生炉子,就偷跑到几人住的宿舍里胡乱跟哪个人挤一晚上。 吴大保看着吼声震天,高速旋转着的钻机无不感慨地说:“钻井还真是个有意思的活,钻机轰鸣,地动山摇,有机会干上一把钻井,也不枉为此生!”人们听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井钻了两个多月钻成了,井队又搬到另外一个山坳里去了。几年来,郑伟军的井队一直没有搬出过这座层峦叠嶂的群山。郑伟军每换一个地方,就过来告诉几人一声。几人一有空闲就提上一壶玉门产的青稞酒跑过去看上他一回,当然郑伟军顺便也招待他们一顿。 到底是新钻的井,一投产每天就能喷出三十多吨的原油,这对于平均每天只能产一吨多原油的其它油井来说无疑是个明星井,样板井!它的名气迅速跟603岗位一样齐名了! 贾政林几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井边照顾!正当人们庆幸这口井的诞生时,一个多月后这口井的井口压力一天比一天下降了!不管人们怎样呵护它,最终它还是停喷了,人们不得不给它装上抽油机。 这口井还真有些奇怪,抽油机装上后,就是抽不出油来,只有强大的天然气气流声回荡在出油管线里,连油矿和综合队领导看了都直摇头说‘等气放小了再说’。这确实是个另类!其它的油井天然气量很小,它偏偏有那么多气。 好端端的油井不出油了,贾政林、海龙涛、吴大保心里着急,三个人一有空就站在井口边琢磨。刘承俊有时候也过来帮着想办法。 贾政林说:“我看还是气太大,井下抽油泵里面充满了气,油根本就进不到泵筒内,所以上来的全是气。照这个放气速度不知哪年哪月能把气放小!” 吴大保想了想说:“从井内出来的油是从油管进了岗位上的总机关内,套管又是跟油管相连的,我们把套管闸门开大,让井内的气流快点流出来流到出油管内再流到站上,气小了,油就能进到泵内了。” 贾政林想了想说:“也好,我们把套管闸门开到最大,看看明天早晨是什么情况。”吴大保急忙把套管闸门开到了最大。 第二天早晨,几人又来到了井口,发现井口果然出油了,很是高兴!但抽出来的油大部分又从套管里倒回了井筒,油根本就出不到站上。” 吴大保看了看说:“是套管闸门开的太大了,把井筒内的气一下就放干净了,从油管出来的油又倒灌进套管里了。” 海龙涛琢磨了一会说:“我们不如给他装个‘单流阀’,只让套管里的气往出走,不让油管里的油流进套管里。”贾政林一听高兴的说:“这样好!这样好!” 吴大保想了想说:“好是好,有气就放也不好,会像昨天一下就把气给放完了,单流阀要是坐不严,油不照样流回了井筒。我看还应该给单流阀钢球的后面装一个弹簧,让弹簧顶着钢球,弹簧后面用堵头固定,旋转堵头来调整弹簧的力度。套管气高了,我们把堵头松一点,套管气大了,把堵头紧一点。这样就能够让套管内保持一定压力,等套管气达到一定压力时,套管才放气。这样既可以把多余的气放掉,又不会让油倒灌进井筒内。” 吴大保接着笑着说:“这个东西我们应该叫它‘定压单流阀’。”大家都笑着点头同意。 贾政林说:“要是再没有什么意见,我就给宋大江讲一下,让他派采油大班的人给我们这口井上专门做一个?” 大家想了想,觉得再没有什么补充的了。贾政林立即跑到采油小队,把井出油的消息和几人的想法告诉了宋大江。宋大江听后觉得有道理,立即安排采油大班的人把单流阀,电焊机和工具搬到井口上现场制作。 在几人的监督和帮助下,采油大班的人花了两个小时,把一个圆柱形的‘定压单流阀’横着装在了井口上。 听着气流从从阀体中通过的‘哒哒’声,几人显得很高兴,经验证,装了这个‘定压单流阀’后,油不但能从井底下抽出来,又倒灌不进套管里,油顺利流进了岗位上的总机关内,流到了集油区,输到了油矿。 宋大江也饶有兴趣跑到井口上来看,他左看看右摸摸,然后板着脸指着几人说:“我看你们明天就到中国科学院去报到好了!”说完背着手走了。 有了宋大江的夸奖,几人很是高兴。 吴大保跟贾政林上了一段时间大班后,贾政林把他安排跟海龙涛倒小班。 过了几天海龙涛和吴大保发现他们装的那个‘定压单流阀’出了问题,没有了单流的作用,跟原来一样,油一股股从单流阀中流进了油井的套管里。两人卸开一检查,原来是里面的钢球坏了。本来浑圆的钢球现在变成了个扁圆,油气自然就直来直去,跟不装‘定压单流阀’只开套管闸门的效果是一样的。两人没有办法,只好给贾政林讲了。 单流阀里的钢球可没有多余的,一个阀里只有一个。贾政林只好给宋大江汇报了,照样子又做了两个钢球。没有想到,新做的两个钢球没有过几天都又坏了,这下可难坏了几人,总不能总去换球吧,照这样换下去,得多少球来换?几人都陷入了深入的思考之中。 一个定压单流阀怎么会如此难缠!为了搞清原因,只要有空,他们就站在井口前琢磨这个横着装在套管出口处‘嗒嗒’作响的定压单流阀。 有一天,吴大保和海龙涛跑井时,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吴大保站在井口旁指着定压阀对海龙涛说:“我看定压阀的问题出在它的响声上。”海龙涛不解地说:“连我们走路都有响声,油气从管线里流过怎么会没有响声呢?” 吴大保说:“这响声不一样。油气流过管线时它的响声是均匀的唰唰声,而单流阀‘嗒嗒’的响声是钢球击打球座发出的。气流越大,球击打球座的次数就越多,发出的响声就越大。这种不断击打的结果,就导致球体本身和球座容易损坏,球就不能严实地座在球座上,也就失去了单流的作用。一旦套管内气压低时,从油井生产管线里出来的原油,就从损坏了的球和球座之间流回井筒里。” 海龙涛望着单流阀思考了一会点点头笑着说:“有道理!” 吴大保接着说:“定压阀里面只有四个部件,球座、球、弹簧和顶弹簧的堵头。弹簧和钢球靠堵头和球座相互挤压来实现对套管定压放气。现在钢球和弹簧平行放置在阀体内,两者都产生一个向下的力。这样,在气体从钢球和阀座之间通过时,气体就从球体上部流过,钢球下部在气流的冲击下击打球座,造成钢球球座下部损坏。” 海龙涛说:“那就把它垂直装,让钢球、球座、弹簧的在同一条垂线上,使原来导致钢球损坏的力变成能使钢球、球座、弹簧紧密结合的力。” 吴大保点点头说:“对,就应该这样!定压阀垂直装,气体就会均匀通过球和球座表面,气体通过时,钢球和球座会均匀地让出一条缝隙,就不会存在球打球座的现象,气体不流时,球就会严严实实座在球座上,球座和球就不会被损坏,永远都是严实的,油肯定不会倒灌到套管里。” 海龙涛想了想说:“可是你要是正正的倒着装,我们怎么把球和球座从阀里面取出来?” 吴大保想了想说:“那就垂直倒装,让堵头方向朝下,卸掉堵头,球和球座就会从阀内落下来。” 海龙涛点点头说:“可以,只要是垂直装,不管是正装还是倒装,球、球座、弹簧都在一条垂线上,不会影响定压阀的止流效果。” 海龙涛又思考了一会说:“还有一个问题,装进定压阀的弹簧有很大弹力,我们怎么把堵头装到阀上?” 吴大保皱了皱眉头,说:“我们可以做一个螺栓和螺母,将螺栓上进螺母时,它两就变短了,要是用一个销子把螺栓从螺母里往出卸,两个就变长了,就从地下把堵头顶进阀内。” 海龙涛笑着说:“那不就是个千斤顶么?” 吴大保说:“像千斤,但不是千斤,只是个‘丝顶’,千斤大,用的是摇杆,这个东西小,要十五公分就可以了,只用一个短短的销子就能旋转起来。” 两人意见统一后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了贾政林。贾政林想了想笑着说:“我看行!一会我就给宋大江说一下,叫电焊车过来按你们的方法把单流阀方向改过来。你们设计的‘丝顶’,我让上大班的人在大班房里加工,估计一会就成了。” 宋大江听说几人又有了新主意,很是高兴,很快就安排上大班的人全力配合!电焊机迅速就被拉到了井场上。大班工房内很快也将‘丝顶’做成了。 几人关井、放空,将横着装的单流阀卸下来,电焊工在几人的指挥下用氧焊在单流阀侧面打孔与套管相连,将原来与套管闸门相连的一端安装上一个小堵头,在堵头里面装上钢丝网用来阻止从套管气中出来的杂质,防止杂质影响球和球座的密封效果。单流阀就被垂直倒置在套管出口。 焊接好后,贾政林把他们设计的‘丝顶’拿了过来,又拿来了一个新球坐和新钢球。两人用套筒上好球座,用销子旋转‘丝顶’,从地下轻轻把球、弹簧和堵头挤进阀体。贾政林笑着说:“这东西好用!”吴大保说:“没有这东西,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嘲笑我们!”海龙涛笑着点点头说:“就是!” 几人上好后,关掉放空闸门,小心翼翼打开回压闸门,球严严实实座在球座上纹丝不动!不漏! 他们屏住呼吸,慢慢打开套管闸门。套管内强大的气流迅速从单流阀通过,果然没有发出‘嗒嗒’的响声,只有唰唰的声音,最后只有把耳朵贴在单流阀上才能听到。 贾政林笑着说:“你们两个还真行!”两人咧嘴自豪的笑了起来。 自从这口井装上两人设计的‘倒置单流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钢球损坏的现象,也没有出现过油倒灌进套管的情况。 何德勤知道后,躲着海龙涛由贾政林陪着到井上看。贾政林把安装改制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何德勤听,何德勤听完后笑着自信的说:“我看人是准的!你和那个高个子吴大保都有两刷子!”贾政林说:“主要还是吴大保的主意!”何德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小伙还是个人才!”他停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说:“你们下面七号集油区上那个圆脸刘承俊脑子也管用!”他唯独没有提海龙涛的名字。 但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这口井不但抽不出油,连气也没有了。人们很是惋惜,何德勤和宋大江都说:“可能是一小窝窝油和气,抽完了就没有了。” 虽然这口井的油被抽干了,但综合采油队的人失望之余却依然高兴!因为有了这口井,综合采油队的原油产量计划才得以超产!按目前的产量水平计算,到年底完成全年计划已经没有问题了。这对综合采油队的全体职工,特别是对领导显得尤为重要! 何德勤心中高兴,决定给岗位的几个一人奖励一只八磅暖瓶和一个保温饭盒。何德勤亲自押上车,把奖品送到了岗位上,发完奖品后对贾政林说:“要是有个会写的,把你们的事迹写个广播稿投到油矿广播室里,给广播一下就好了!”贾政林笑着说:“奖品都拿了,就不要再表扬了!” 何德勤笑着说:“不广播别人咋知道你们的贡献!干脆你来写?”贾政林笑着摆摆手说:“我可不行!你要真想写东西就找吴大保,他还动不动写些诗念给我们听,听起来还可以,写广播稿肯定没问题!”何德勤一听高兴的说:“好!就让吴大保写!”说着又埋怨说:“你咋不早一点说?”贾政林笑着说:“你又没有问我谁会写东西。” 吴大保接受了写广播稿的任务后,苦思冥想了一个下午,写好后把稿子交给贾政林。贾政林看了一遍又交给了何德勤,何德勤看完后高兴的说:“这小伙还真行!” 广播稿很快就在油矿广播室广播了! 有了开头,何德勤如获至宝,不断催促吴大保写这写那,渐渐的吴大保就成了队里乃至油矿的‘名人’。 正好这时玉门石油管理局决定在‘戈壁庄干校’举办一个青年团干部培训班,让基层单位推荐人选,何德勤毫不犹豫把吴大保推荐了过去。 吴大保在干校学习完后没能回综合队,而是被留在了油矿团委跑腿。后计划科缺少人手,吴大保又被安排到了计划科上班。到计划科上班后,又被安排到管理局‘计划统计班’培训了几个月,回来后干统计和原油产量核算等工作。吴大保的工作换来换去,就是没能换回到综合采油队上班,何德勤很是遗憾,却也无可奈何。这年吴大保十九岁。 吴大保没能再回到综合队,只能抽空去看的师傅贾政林和朋友龙海涛、刘承俊。三人也时不时来看吴大保,来往依然密切。 吴大保离开综合队后,最让人遗憾的是海龙涛和何莹的关系也再没能恢复。何莹心里虽然依然喜欢海龙涛,但父亲的态度坚决的让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再加上海龙涛是个倔脾气,说不理就不理,一见她面扭头就走,连个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母亲也不断劝说:“你也不想一想,嫁给个回族人生下的孩子长的都跟我们不像,最要紧的是嫁过去后还要入他们的教!你回到娘家来连娘做的一口饭都不能吃,一家人多伤心!” 何莹是个听话的姑娘,听母亲这样说,想起了海龙涛只能私下落泪,最后就渐渐不去想了。 父亲倒是对一直紧追不舍的仇玉成非常青睐。他说:“这小伙子嘴甜,最能为人处世。虽然长得一般,可是个大学生,将来肯定有出息!你要是找上一个没有文凭的土包子,他就是干到老,也是个永远穿油衣的工人!” 父母一有空就这样诱导,仇玉成又天天围着她转,别人连个针都插不进来。最后她发现,在跟谁相处的这个问题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过了几天,仇玉成调到采油小队当了技术员。 海龙涛现在才明白,拦在他和何莹面前的最大障碍并不是‘民族’问题,油矿也有汉族人姑娘嫁给回族小伙的先例。这个问题只要他和何莹坚持不懈,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会得到解决。而大学头衔却是他难以逾越的障碍,以至于最后连一点信心都没有了。在这个文凭渐渐发热的年代,谁会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一个没有文凭的回族呢?不管你再聪明,再能干,没有文凭,在人们眼里永远都是个体格强健,头脑简单,行为粗俗的人。虽然他不知道仇玉成到底比他能干多少?但他至少有文凭。现在,每当他看见仇玉成穿着干净衣服,耀武扬威走在穿工作服的他面前时,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慢慢的,通过父母和仇玉成的努力,何莹也不怎么讨厌仇玉成了,渐渐的还有了好感。海龙涛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心想何莹也是个花花心肠,跟谁也能好到一块,更加不去理会。 不过,这件事对海龙涛的教训是深刻的。虽然跟何莹不可能在一起了,但他他觉得自己最少应该有个文凭,让何莹看看那个东西他也能拿来!还应该让何德勤知道,他并不只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实际上这个机会已经来了! 一天早晨,综合采油队的食堂门口张贴了一份‘招生简章’。招生简章上说,玉门石油管理局要外培几个‘职大班’,专业有:钻井工程、油气开发、工业会计等,脱产学习三年。希望有志深造的职工在经队部领导同意后,报名考试,择优录取。学习期满后原则上还回原单位工作。 海龙涛看后异常激动,把吴大保从油矿喊回来,几人坐在一起商量。 贾政林说:“你们都应该考一下,现在没有个文凭可真不行!”海龙涛说:“要考我们一块考!”贾政林笑着说:“你们都上过高中,我是个初中毕业生,怎么能考上大学呢?” 吴大保说:“都是学出来的,有什么好可怕的!”贾政林笑着说:“学学也行,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 几人都报了名,买来辅导教材,认真学了起来。 仇玉成当了技术员后,603岗位上分来了一个叫周力会的技校毕业生。周力会中等个子,脸色白皙,带一副近视眼镜,咋一看像个知识分子。他见大家都在看书,准备考学,心里痒痒,也报了名,跟大家一样认真看起书来。 说来也奇怪。五人报名参加了考试,除贾政林没有考上以外,海龙涛、刘承俊、吴大保、周力会都考上了。海龙涛、刘承俊报了油气开发专业,周力会报了工业会计专业,吴大保觉得在这些专业中,钻井最具有挑战性,于是就报了钻井工程专业。 宋大江知道后绷着脸对贾政林说:“你们那帮小伙子比大学生的水平都高,还装模作样上什么学?让他们都上学去了,就留你一个人干活?”贾政林笑着说:“他们就是够大学生水平,你们也不会当大学生用!”宋大江觉得贾政林说的有道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贾政林接着说:“他们考上学也不容易,就让他们都安心上学去,岗位上的事好办,你给我挑几个人,我保证把他们 第四章 玉门轶事(1) 时值盛夏,地处两千米高度的玉门虽不炎热,却也能感到如春一般的暖意。在街上转悠的人,基本上是按年龄来穿装。老年人穿羊毛衫,中年人西装革履,年青的小伙子一般穿短袖,姑娘们穿长连衣裙。也有几个显时髦穿短裙的姑娘在街上扭捏。不过只要太阳一西斜,就得迅速披上外套,不然早晚冰凉的空气会让她嘴唇发紫,打哆嗦。 鉴于这种气候特点,玉门人把此地称誉为‘避暑胜地’。 吴大保的宿舍在东岗坡底下,交通车站和职工食堂的中间。这地方建有六栋二层宿舍楼。吴大保一个人住在最后一栋紧挨职工食堂一楼的一间房内。 按照宋大江的安排,他最近刚回到机关上班。白天上班实习,下班时闲着无聊,便挨着到贾政林、海龙涛和刘承俊处转悠,喝酒闲聊。 一天,吴大保发现宿舍楼上新来了一个叫魏勇强的大夫。魏勇强白天在卫生所上班,晚上下班到食堂吃完饭后也闲的无聊东转西逛。 魏勇强年龄跟吴大保差不多大,脸色白净、身材端正、眼睛硕大,英俊潇洒,富有朝气,还颇有几分豪侠之气,是个女孩子见了就喜欢的小伙子。 两人下班后都在宿舍后面的机关食堂吃饭,碰上便说上两句话,有时候碰到楼梯口上相互打个招呼,渐渐的就混熟了,成了好朋友。最后还格三间五从食堂买回一些酱肉来在宿舍一起喝酒吃肉,有时魏勇强还自己动手炒菜。 这天吴大保没有跟魏勇强玩,而是被刘承俊叫去喝酒去了,一直喝到半夜才回来。 吴大保醉意朦胧从南坪上来,从漆黑的大礼堂和职工食堂中间的过道里穿过,快到宿舍楼跟前时,抬头一看,见自己宿舍里的灯是亮着的,心中很是纳闷。心想下班后没有回房间开灯,灯怎么会亮呢?莫非是灯的开关出了问题,又觉得不对,便疾步走到了宿舍门口。 宿舍的门是开的,吴大保心想该不会是小偷进了房间吧?谁家的小偷这么大胆,竟敢开着灯呆在别人房间里!吴大保推开房门一看,房间里面还多了一张床铺。一个面色白净的胖墩墩的小伙子坐在新支的床铺上面。 那小伙子见吴大保走了进来微笑着起身给吴大保打招呼说:“我是西安石油学院来实习的。”吴大保明白了,原来是管房子的人给自己房间里安排了一个来实习的大学生。吴大保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小伙子回答说:“我叫薛华实。”吴大保听说没有了顾虑,倒床便睡,一直睡到天亮才迷迷糊糊上班去了。 中午下班后,吴大保到宿舍后面的食堂吃完饭回到了宿舍。那个自称是薛华实的小伙子并没有在房间,吴大保睡完午觉后又去上班了。 下午下班后吴大保到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见薛华实和另外跟他年龄相仿的两男两女坐在床头上传看一叠手稿。薛华实见吴大保进来起身问:“吃过了?” 吴大保点头说:“吃过了!你们也吃了?”几人点头说:“吃了。” 薛华实接着对吴大保说:“钻井处办公室的人今天带我们几个实习生把玉门市转了一圈,把整个玉门市都转遍了。我们转了北坪商场,还参观了中坪的孙建初纪念碑。” 吴大保笑着说:“玉门市就是一个东岗坡外加一个西河坝,从南坪到中坪再到北坪来回也就最多走一个来小时,没有什么好转的。” 薛华实说:“我们还到了北坪下面的解放门、三三区和南站。”吴大保说:“那里更没有什么转头,解放门就一个汽车站,三三区的西面是炼油厂和水电厂,东面是培训学校,再下去是火车南站,也就只有一个机械厂了。” 薛华实说:“玉门市不大,路却很陡。”吴大保笑着说:“你们刚来,不知道玉门有个歌谣。” 薛华实好奇地问:“什么歌谣?”吴大保笑着说:“一是自行车比汽车跑得快,二是姑娘比娃子坏,三是房间的窗户开向外。”三句话说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薛华实很是认真,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见窗户果然向外开,纳闷地说:“果然向外开!”然后自言自语说:“从南坪骑上自行车,你就是不蹬,自行车肯定也比汽车跑得快,坡度太陡了。这姑娘比娃子坏,在这里还没有见过,只知道西安的姑娘比娃子坏!” 话音刚落就被两个女孩一起拉住,拽了回去,按倒在床上一顿乱揉。薛华实边招架边笑着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吗?”吴大保在旁边笑着看热闹,见他们手里拿的手稿上面的字是一短行挨一短行写的,象诗歌的写法。便问:“是你们写的是诗吗?” 薛华实说:“是我写的,请指正!”旁边的两男两女说:“他是我们的大诗人!”吴大保饶有兴趣接过手稿看,上面写了几首诗,现抄录如下。 桥湾城印象 风起了 这里如此宁静 只有一支胡笳 在你心中奏响 一首远古的乐音 每个人都能感受 憔悴的城垛下 埋葬着许多凄美的感情 但你看见的 只有壮丽的荒芜 腥红的戈壁 昭君似未走远 李陵也踏蹄徜徉 寂寞了温柔的驼铃班驳了饮血的剑戟 一切如在康熙的梦里 蓦然回首只有如磐风雨 在这坚韧的城墙上 刻下永恒而又无法表达的美丽 风停了 桥湾城是位慈祥的老人 沐浴阳光想着心事 潇洒得使你动魄惊心 你不能理解他衰老的原因 他只是用沉默提醒每一位过客 疏勒河畔曾经的沧海桑田繁花似锦 注:桥湾城遗址位于玉门以西安西县城附近疏勒河畔,为玉门赴敦煌必经之处。此城孤悬沙漠戈壁之中,几被沙漠掩埋,只有土筑城墙和城内建筑依稀可见,当年路过时,此地空无一人,偌大的古城遗址中只有风声与我们的脚步声,不由人不发思古之幽情。相传此地为康熙皇帝梦中所见,为一绿树成荫、鲜花盛开、水草茂盛之仙境,遂命人在此筑城,由于疏勒河在此转弯,称桥湾,故此城史称桥湾城。 致乐尊和尚 用信仰雕刻了永恒的坐标 用生命开凿了不朽的传说 为此你宁愿寂寞一千六百年 阳光如期照射到你渴望的目光 你的渴望之花已于期盼中绽放 一千六百年的风霜里 渐渐苏醒了你的意识 你已在欢乐的涅磐后 耸立起一个 殷丰的创造 注:敦煌莫高窟为一千六百年前乐尊和尚开始开凿,至清朝末年此地渐近荒芜,有一王道士在此挖洞时无意中发现了莫高窟藏经洞,方揭开敦煌大规模挖掘与劫掠、保护的历史。有研究者发现,中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纷乱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却是敦煌壁画与雕塑艺术创作最为灿烂的时期。当年站在莫高窟前我曾想到了李叔同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浮华若朝露兮,泉壤兴衰。” 我愿是 我愿是一块石碑 刻下深沉的浮雕 在我永恒的痛苦中 展示时代的骄傲 我愿是一颗骆驼刺 在呼啸的朔风中 迎接戈壁的拂晓 在荒芜的大漠中 招展我绿色的微笑 我愿是一堆篝火 在冷漠的人群间燃烧 唤起所有热情与美好 使大地更加温暖 使兄弟姐妹相互依靠 我愿是一枚邮票 在人们的期待中 飞越天涯海角 将所有温情乡愁 化为一座彩虹天桥 我愿是一把铁锹 为夸父开辟追日的大道 无论骄阳阴雨中 少年不再烦恼 少女梦中含笑 我愿是不加雕琢的墓志铭 默默闪烁伟大和丑恶 我愿是大河长纤的纤维 时刻引领人生之船的航向 我愿是茫茫海上的灯标 在浊浪冲击下闪耀 我愿是命运交响的最后音符 在重压下发出不屈的啸叫 峡谷 ----让我们端起西部的烈酿,把脊梁袒露给白雪和阳光,一起歌唱我们绚丽的年华! 这里的一切是雄性的场景 我不敢回头 温柔和缠绵在噬咬我的决心 我走进去,走过我自己 风在嘲笑我 我没有察觉 身边惨白的野花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招摇着它们轻浮、卑劣的行径 我不予理会 只看着脚下冷峻的岩石 偶尔会想起那些支离破碎的感情 头顶头顶上的雪山草场一定有少年在放牧着羊群 湛蓝的天空下有朵朵白云 非常适宜生长爱情 但我身处巨大的阴影 不时有山鹰在阴影中隐没了身躯 我走在曲折的迷茫与希望中 静谧使我可以听见自己震颤的心 身后是一条看不见的路 还有被雪水冲刷掉的足迹 高耸的绝壁悬挂着传说中的图腾 幻化为旅人终极的希冀 这是一条生命的产道 陈列了所有的扭曲和压抑 当一丝阳光偶尔光顾这里 我可以听到溪水低声地啜泣 曾经路过这里的 是贪婪的淘金者 还是西部的响马绿林 如期而至的雪峰使峡谷变幻了色彩 我的欢呼惊醒了峡谷中的所有生命 冷峻的岩石终于有了些青春诗意 我将我的虔诚献给了这里的一切 她们使我恍然明白 什么是处女的纯洁 什么是男人的胸襟 即使亿万年的风化已使这里千疮百孔 即使淘金者的掠夺已使这里伤痕累累 但我依然可以安心将灵魂在这里栖息 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将我一次又一次拉向她的腹地 于是我的足迹不断延伸 它通向哪里? 吴大保看完后大声说:“好!令人回肠荡气!太让我崇拜了!”夸奖了一会,笑着说:“我这里也有一首请你们指教!”说着从床底下抽出了几页稿纸。 薛华实很是好奇,接到手中传看。 诗名叫『祁连飞雪』,因为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站在玉门市都能望见祁连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那雪山顶上雾气蒙蒙像一直在飘着雪花。 分明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为何还要裹上一层朦胧的外衣, 请不要担心融化, 因为你脚下的河始终被冰覆裹。 如果是害怕污秽弄脏了身躯, 为何还要片片飞舞, 你不知道肮脏东西的狡猾, 即便你紧裹衣衫都会侵入你的肉体。 我想是你的高洁 映照出了这洁白的世界, 千百年来你永远飞扬, 把污秽掩埋才铸就了亘古纯洁的群山重叠。 我想应该是满天飞舞的你, 积攒起了纯洁的高山, 是心灵深处的暖流冲出山川 养育了脚下的石油儿女。 薛华实看完笑着连连拍手说:“好好!真想不通山沟里还能出诗人!”几人嘿嘿笑了起来。吴大保笑着说:“只是胡乱写的,比你的差远了请不要见笑!” 这时门被推开了,从门口进来一个留长发,又黑又瘦蓬头垢面的矮个小伙子。那小伙子跛着脚,身上还背一个大大的行李包,一看就是远途而来。 吴大保并不认识此人,回头看薛华实。薛华实几人急忙迎上前去,帮那人取下行李包并关上门。 薛华实把那人的行李放到床跟前,对吴大保介绍说:“他是今天我们在中坪认识的,他一个人要去西河坝里探险,我们约好他晚上来我们这!他才是个真正的诗人!” 吴大保心生敬佩,忙给小伙子让座。问:“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坐在吴大保的床上,不紧不慢地说:“就叫我‘狗日派诗人’好了!” 人们默然。薛华实干笑了几声说:“这觉得这名字好!很雅致!” 吴大保觉得很纳闷,心想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这么个名字。他甚至怀疑他能否写出诗来。 那人满脸正经,挥舞着手势说:“你们不要觉得我另类!你们想我们生活的这个年代怎样呢?贫穷落后,衣不遮体,这些难道是由我们的过错造成的吗?回答是否定的!既然我们没有过错,就应该活的像个人,为什么却生活的像个丧家之犬!……”众人频频点头。 房子里高亢激昂的声音惊动了住在二楼的魏勇强。魏勇强吃过晚饭后没有什么事可做,正想到吴大保房间里来走动,这会听见吴大保房间里有动静,觉得好奇,下了楼探头探脑推门进来。 吴大保见魏勇强推门进来,笑着说:“快进来。”魏勇强进来笑着给几人点头打招呼。 吴大保指着薛华实他们对魏勇强说:“他们是西安石油学院来实习的大学生。”薛华实几人也点头打招呼。 薛华实指着刚才阔声高谈的诗人笑着说:“这是我新认识的诗人朋友!” 诗人向魏勇强点了点头后一本正经地说:“就叫我‘狗日派‘诗人好了!”魏勇强一听皱起了眉头,心想跟这些人说话还不如跟吴大保两个人吹牛清净些。 魏勇强给吴大保递个眼色说:“你出来,我有事找你!”说完给几人点点头,拉着吴大保出了房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魏勇强嘲笑说:“放着好听的名字不叫,偏偏叫什么‘狗日派’!”吴大保说:“还不是在自嘲,是不是诗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一个勇敢的批评家和旅行者。”魏勇强说:“就算是个旅行者,也不至于旅行到玉门来。” 吴大保说:“要是只到有名的大地方去旅行有什么意义,也算不上个行者。”魏勇强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吭气。 吴大保跟着魏勇强上了二楼。吴大保问:“有啥事?”魏勇强打开房门说:“也是闲着没事,懒得跟他们寒暄。”吴大保跟着魏勇强走进房门说:“管他的呢!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有什么想干。” 吴大保顺手关上门接着说:“他们刚来,跟他们不熟悉,要混熟了就好了!”魏勇强笑着说:“等混熟了,我们就变成了‘狗日派’了!”两人觉得可笑,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坐到床上。魏勇强笑着问:“想不想喝两杯?”吴大保正在思考,还没有回答就听见有人敲门。 魏勇强还以为是吴大保房子的人找了上来,不耐烦地喊道:“进来!” 门轻轻开了,不想从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笔直高挑,身穿白大褂的漂亮女子。 吴大保见这女子酷似雪儿,心中一惊!仔细看时,见她两腮圆润,一双富有灵气的眼睛含情脉脉,嘴角微微含笑,在白大褂的衬托下更加光彩照人。吴大保看着女子,心中想起了雪儿,不觉暗自伤感! 女子一进门就盯着魏勇强看,两眼不停在魏勇强身上闪烁着,看样子是专门来看他的,吴大保起身让座。 女子微笑着摆摆手推辞说:“今天我值班,这会没有病人,我过来转转。你们也没有出去玩去?”吴大保想,她是来找魏勇强的,自己硬呆在这,未免尴尬。便笑着接过话茬说:“我们要出去玩去了,你来能找见谁?”边说边向门口走去,准备出门。 吴大保要走,魏勇强有些坐不住了。魏勇强拉住吴大保介绍说:“她是我们卫生所大夫何敏,又不是别人,大家一块坐下说会话么。” 听着魏永强的介绍,吴大保听说便坐到了床上,笑着又看了一眼何敏,觉得她在什么地方又像何莹,心想她该不是何莹的妹妹吧?便笑着问何敏:“你该不是何莹的妹妹吧?” 何敏吃惊地说:“是啊!你认识我姐?” 吴大保笑着开玩笑说:“我跟你姐在一块上过班,跟你姐关系可好了!” 何敏听说笑着仔细打量起吴大保来,见吴大保年龄跟自己差不多,人长得还算端正。看了一会笑着说:“我看不会是很好,我姐可没有提起你,再说你比我姐小。”吴大保听说‘哈哈’笑了两声开玩笑说:“你没有听人说‘女大三抱金砖’么?” 何敏又打量了一下吴大保开玩笑说:“看你还懂得挺多,脸皮也不薄!”吴大保笑着看魏永强,两人觉得好笑,都哈哈笑了起来。 何敏笑着说:“你们要没有事,就上卫生所玩去?”魏勇强看了一眼吴大保。吴大保说:“‘打双扣’人不够。”何敏说:“我回家把我姐喊上?” 魏勇强拉了一把吴大保说:“反正闲着,就玩玩去,再说你还认识她姐!”吴大保心想玩就玩去,留下自己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何敏也不等两人,急匆匆回家喊何莹去了。 卫生所建在大礼堂左侧的一块低洼地里,是一个由铁栏杆圈起来的二层小楼。它的门前是‘东马路’,身后是一片狭窄的住宅区,再往后就是东岗坡了。‘东马路’是相对于离西河坝不远的‘西马路’而得名,东马路没有西马路宽,两条路都向下贯穿玉门市区。 卫生所对面是一片家属区,管理局两栋处级干部的住宅楼跟卫生所正对着。何德勤的家就住在靠上面一栋的二层。 何敏走后魏勇强和吴大保慢悠悠向卫生所走去。魏勇强笑着问:“你跟她姐有来往?”吴大保笑着说:“我是在瞎说,逗她玩的。她姐原来跟我在一个采油岗位上上班,跟我们一块上班的朋友海龙涛好,不想中间又来了个缺德的仇玉成,把何莹给拐走了。” 魏勇强笑着说:“那是你们朋友没有能耐,听说她姐长得很漂亮?” 吴大保笑着看了魏永强一眼说:“是很漂亮,但没有妹妹漂亮!”接着又说:“何莹跟海龙涛分手跟她那个当矿长的老子也有关系!” 魏勇强说:“矿长的女儿不找也罢,将来还不得看人家的眼色行事。”吴大保笑着说:“我看你倒有可能当矿长的女婿!” 魏勇强一本正经说:“我已经有对象了!”吴大保吃惊地问:“我怎么不知道?”魏勇强说:“在新疆!” 吴大保说:“我只听说你家在新疆,却不知道你在新疆还有个对象!”还没有等魏勇强回答,吴大保接着试探着说:“跑那么远找对象多长时间才能见一面?还不如吹了找这个?何敏多漂亮啊!”魏勇强深有感触说:“我们都认识好多年了!” 第四章 玉门轶事(2)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卫生所。卫生所的铁大门开着,两人走了进去。魏勇强推开楼门,吴大保跟了进去。楼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魏勇强向里走去,刚推开了值班室的门准备进去。就听院内有人的说话声,紧接着楼门被推开了。两人回头一看,见是薛华实三男两女陪着‘诗人’进了卫生所。 吴大保忙问:“怎么啦?”薛华实指着诗人说:“这朋友脚扭伤了,我们看了一下觉得扭得厉害,带他到卫生所来上点药,没想到你们俩也在这。”魏勇强说:“我们也是刚进来,你们把他扶到里面的换药室里我给看一下!” 魏勇强说着向里边走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靠里的一间房门。几人跟了进去。 房屋中间放一张铺着棕色塑料布的病床,床旁边放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的一个铁盒子里放一瓶碘酒,几瓶棉球和几个镊子。 魏勇强示意诗人上病床,薛华实等帮着扶诗人躺到了病床上。 魏勇强把诗人的跛脚搬起来,掀开裤腿见小腿红肿,青紫相间。用手按,一按一个指印,有些地方肿胀的按不下去。魏勇强用手拽了一下脚跟,见没有过分疼痛的反应,看来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受伤。问:“咋受的伤?” 诗人说:“登麦积山时,从山上摔下来碰的。”众人愕然。 魏勇强打开碘酒瓶,用镊子夹了几个棉球往碘酒瓶里蘸了,边蘸边往诗人小腿上涂抹。边抹边说:“你这腿要不好好养着,要再去登什么山,估计就要完了!”诗人听后笑着说:“走断这条腿,还有另一条腿,就是两腿都废了,还有两手!”众人更愕然。 魏勇强抹完碘酒,听见有人从门口进来,回头一看是何敏。何敏走到魏勇强旁边嘟着嘴说:“我姐死活不来!说不舒服。” 魏勇强偏头看了一下吴大保。吴大保说:“不来了,我们说说话就行了。” 何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诗人问魏勇强:“这人咋啦?”魏勇强说:“小腿受伤了我给他擦点碘酒!”边说边把诗人搀起来对何敏说:“你再给他一些止疼片和消炎药!” 何敏问:“写谁的名字?”魏勇强看了一眼吴大保笑着说:“就写吴大保!”吴大保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何敏到值班室取了两个较大的药袋,一个袋里装了一大把止疼片,一个袋里装了一大把消炎药交给了吴大保,吴大保又交给薛华实。薛华实说了声谢谢后,和一行人陪同诗人回房间去了。 吴大保帮着魏勇强和何敏收拾整理完器械后到了门口的值班室。值班室中间支了一个药架,象屏风一样把房子一分为二。药架上放一些常用和急救药,专门应付晚上来就诊的病号。 药架后面,值班室的窗户正好对着院内,从院墙外面能清楚的看清值班室里面的一切。白色的窗帘挂在两边,紧挨窗户放一张三抽桌,桌边上放一部拨号电话,电话下压一个电话本,桌旁放两把木制靠背椅。离桌子不远靠墙的地方有一张供值班大夫晚上休息的床铺。 三人绕过药架,到了窗户跟前。魏永强和吴大保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何敏坐在床上,三个人说些闲话。说了一会,吴大保觉得应该回去看住自己的床铺,要是被‘诗人’给占了,晚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便笑着说:“我觉得有点瞌睡,你们先聊,我回去睡了。” 魏勇强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看你就是回去了也不好办,三个人两张床怎么睡?还不如在这里坐一会,晚上回去跟我一块睡。”吴大保一想也对,便答应了。 何敏嘟着嘴说:“每次值班都有我姐来陪我,这两天我那个姐寻死觅活的死活喊不来。平常晚上值班都不觉得什么,就今天感觉特别害怕,一个人不敢在卫生所呆。” 吴大保和魏勇强两人面面相觑。魏勇强想了想说:“不然,我们两个就睡在病室里,一有动静我们就起来?” 吴大保一听睡觉的地方有了着落,高兴的说:“行!”何敏说:“那就麻烦你们两个了!” 吴大保这会来了精神笑着说:“反正我们回去也是睡觉,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睡在哪都一样。”魏勇强讥笑说:“还是你会卖乖!”吴大保笑了笑问何敏:“你姐咋生气了?她调到研究院后我就再也没见过。” 何敏哎了一声说:“我姐这个人命不好,刚开始找了个回族朋友,被我爸一顿臭骂,后来又找了一个大学生。” 何敏说着看了吴大保一眼说:“那个大学生你应该认识!”吴大保说:“是仇玉成,小眼睛,矮胖子,东北人。” 何敏嘴唇撅的老高说:“我一看这小眼睛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油矿上班时每天跟在我姐的后面像个小狗,感觉真像离不开一样。每次到我家见了我爸装出一副小人样,低三下四真让人看不惯!那年研究院问油矿抽人,是我爸爸推荐了他,连同我姐一同调到了研究院。他住研究院的单身宿舍,上个月跟我姐刚领了结婚证,没想到前两天却跟他们单位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偷偷在一起鬼混!被我姐给发现了,把我姐气了个半死!这几天把我姐折磨的像个蔫萝卜似的。”吴大保听说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魏勇强吃惊地说:“还有这样的无赖!” 吴大保说:“像这样的人,犯不上跟他生气,你给你姐说叫她赶快离开这个小人!还好没有结婚,要是结婚了就真进了狼窝!”何敏说:“就是现在也很头疼,领了结婚证后要分开,还得办‘离婚证’!” 魏勇强说:“那就办离婚证,跟他龟儿子离!都出了这样的事,法院没有不让离的!”吴大保生气的说:“这人竟是这样,当时整晚整晚追你姐,现在追到手了,又恋上别人,想不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恨不得踹他几脚!” 魏勇强听着也生气,说:“我在大医院的一个朋友说,他跟老君庙一个能打架的张永军关系很好,改天我叫他给张永军说一声,叫他找几个人把那小子给收拾一顿,解解恨!” 吴大保说:“听人说那张永军下手可狠的很,要是打重了就不好办了!”何敏说:“还是算了!” 魏勇强问吴大保:“不知道张永军那小子长什么样?”吴大保摇头说:“听人说过,没有见过,也不知长什么样!”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吴大保这会是真的瞌睡了,嚷嚷着要睡觉。魏勇强也觉得瞌睡了,对何敏说:“你要是瞌睡了,就把楼门锁了睡。我们两个到病房里去睡,要有病人闹事就喊!” 何敏点头说:“你们去睡吧,我这会还不瞌睡。” 到底是小伙子瞌睡好,两人进了一间有三张病床的病室,挨着上了病床,拉开被褥和衣倒头呼呼大睡。 何敏见两人睡了,自己在房间内转了几圈后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杂志来,爬在桌上看。何敏这会心里踏实,心想有两个小伙子在里屋还怕什么,便宽下心来看书。心想先看看书,再过一会没有病人来,就锁门,关灯,睡觉。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 这时,月亮慢慢从天边爬了上来,给祁连山和处在半山腰的玉门市涂抹了一层昏暗的银光。而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山崖边,沟壑里,或者人们的房前屋后都出现了大片大片黑色的阴影。阴影处显得神秘而恐怖。 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在绵延的群山深处的采油岗位上上班的年轻男男女女们,正独自蹑手蹑脚穿梭在沙沙作响的沟底的芦苇边上,去巡视他们分管的油井,而那些已经下班了的人们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时,一个人影在卫生所对面房檐下晃动了一下,他先是左右张望,后又把脖子伸的老长向卫生所里面窥探,这人就是魏勇强和吴大保刚才提起的张永军。 张永军今年二十岁出头,跟魏永强和吴大保差不多大小。由于父母快四十岁才生下他,无比溺爱,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习惯,还经常惹是生非。 工作后又不去好好上班,今天休病假,明天旷工不上办,一个月的工资被扣的剩不了几个,只好靠父母的工资过活。 张永军虽然懒惰却有两个特点。一个是父母给了一个好的相貌,他长得白白净净,丹凤眼,瓜子脸,身材修长,看起来很秀气,就是一般的女人也很少有他的风韵,咋一看谁也不会把他与暴力联系在一起;他的另一个特点是狐朋狗友众多,在他的朋友圈里有吸毒的,打抢的,酗酒的,还有大医院的大夫等等。当然她交大夫的目的只是为了套取‘病假条’,象没有权利开‘病假条’的卫生所的大夫,他甚至懒得看上一眼。 有了好长相,又有父母的解囊相助,便整天泡在女孩子堆里,今天跟这个好,明天又有了另外的相好!可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虽有好多女孩知道他的秉性有所防备,却经不住他花言巧语的诱惑,很快就缠绵到一起。 他每往家里带回一个姑娘,父母就哀叹一声,这哀叹声有时候还会招来张永军的漫骂或拳脚,最后只好不管。这张永军要是另看上了哪个姑娘,便会把现在的相好赶走,要是不走,就会被一顿拳脚打出门外。凡是跟他在一起混过的女孩无一例外都经受过这种折磨。 这会张永军刚从‘猪老大’家喝完酒出来向家里走去。他见月光朦胧,街上没有行人,四下一片寂静,处在低洼或遮光的地方都处在黑暗之中,唯独对面的卫生所值班室里亮着耀眼的灯光。 张永军向卫生所瞟了一眼,卫生所值班室的灯下何敏端正地坐在桌前看杂志。看来是杂志里的内容已经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一会皱皱眉头,一会微微含笑,一频一笑宛若美丽的仙子一般,白大褂更衬映着她娇媚动人的脸庞。 在房前阴影下的张永军惊呆了!他敢打赌,在他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孩!他瞪着醉意朦胧的眼睛仔细端详后,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也难怪他,从来没有养成善待姑娘的习惯,在他心里,觉得只有暴力才是征服女性的最佳武器。借着酒兴,他觉得今天能跟这样的姑娘黏糊,就是死了也不枉活一生! 他抱着膀子,弯着腰,装着肚子疼的样子摇摇晃晃撞开了卫生所的铁门,走进了院落。 何敏听见了铁门的响声,抬头看,见是一个小伙子进了院子。看姿势,估计是闹肚子了。她放下杂志,走到药架前,找治拉肚子的药。 门被推开了,张永军走了进来。他嘴里假装哼哼,把头伸进药架里面,眼睛不停的向站在药架后面的何敏身上上下打量。 何敏头也不抬问张永军:“是闹肚子吗?”张永军回答说:“晚上吃的不对了,这会肚子疼的厉害。” 何敏从药架上取下一瓶‘痢特灵’,从里面数出十片药装在一个纸制的小药袋里说:“回去吃上两片,再喝上些热水就好了!”边说边走出药架把药袋交给张永军。 张永军一看时机成熟,露出了真相,他直起了腰,笑嘻嘻伸手去接药袋,顺手抓住了何敏的手。何敏一愣急忙抽回手来抬眼看张永军,一看并不认识,厉声说:“放尊重点!”张永军何曾理会这一套,他做个鬼脸,把头伸向何敏,喷出了一股刺鼻的酒味,然后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何敏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个子修长,脸色白净的小伙子竟是这样的无赖!她生气地教训说:“喝点酒就回去睡觉,别在这地方耍酒疯!”张永军笑着说:“不叫耍酒疯,叫喜欢你!”说着一把搂住何敏紧抱住不放,连抱带推推到药架后面的床边,拉上窗帘,迅速把何敏按趟在床上,开始在身上动作起来。 何敏本想规劝几句把来人劝走,不想惊动睡在旁边病房里的魏勇强和吴大保。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大胆,不由分说把自己按到了床上竟动起手脚来!情急之下大喊:“快来人!”张永军笑说:“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人,就不要白费劲了!” 魏勇强和吴大保虽然瞌睡,但心里兼有保护何敏的职责没有睡实。刚才张永军从大门进来时魏勇强已经醒了,他喊醒吴大保说:“听有人进来了!” 吴大保迷糊说:“进来个病人有什么稀奇的!”紧接着两人就听见何敏厉声的说话声,和呼喊声,听得真切!魏勇强说:“赶快起来看看!”两人迅速从床上蹦起来,穿上鞋蹦到了值班室。 正在动作的张永军听见有人从门口进来,恼羞成怒!起身对冲进来的吴大保和魏勇强厉声喉道:“你们俩滚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摆开了要搏斗的架势。 何敏何曾被这么蹂躏过!她的上衣已被撕开,这会正慌忙起身流着眼泪扣扣子。 两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这还了得!象仙女一样的何敏,连他们想碰一下都觉得是非分之想,这会竟被这外面闯进来的野小子给胡乱欺凌!两人怒火中烧,不由分说冲上前去对张永军就是一顿拳脚相加!嘴里还喊着:“打死你!打死你!” 张永军促不急防躲闪不及,重重挨了几下!吃惊不小!心想在整个玉门市还没有人敢对他张永军这样!估计这两个臭小子是不知道本人的厉害! 他使出看家本领左右开攻,给两人一人飞了两脚,又捣了两拳,把两人的鼻血打的飞流!接着大声喊:“给我滚开!”两人挨了一顿,更觉羞愧难当,心想今天不把这小子打爬下,以后就没有脸跟何敏说话!吴大保索性一头顶在张永军的肚子上,把他顶在墙上,魏勇强跳起来用拳头狠捣他的头部。张永军急忙躲闪,虽没有被捣上,心中却虚了一大截。心想如再不痛下杀手脱身,自己估计会变成这两人的阶下囚,从此会名声扫地!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尽快逃脱,然后再找这两个小子算帐方为上策! 想到这,张永军用膝盖猛撞吴大保的胸脯,吴大保一松劲,被张永军一把推开,准备夺路而逃。吴大保见张永军要逃,又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的一只腿,魏勇强上前去扭他的胳膊。 何敏也上前助阵,被张永军一把推倒在地下。张永军趁势给魏勇强脸上捣了一拳,又用双拳击打吴大保的头部,两人血流满面。 从目前的战况来看,两人就是拼死也很难将张永军制服! 正在这时,没想到来了个救星!薛华实快步冲进楼门,进了值班室。又来了一个人,张永军一一惊。薛华实进来后见两人挨了打,先是一愣!后不由分说,跳起来一把把张永军按倒在地下。 原来薛华实和诗人还有跟他一块来实习的男女一直交流到深夜,觉得困了,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休息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薛华实和诗人。 薛华实对诗人说:“你脚上有伤又走了那么多路,就在我的床上先睡吧!我和吴大保睡一个床铺。”诗人确实累了,也不推辞就睡在了薛华实的床上。 吴大保不回来,薛华实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先睡在他的床上,毕竟才认识两天,还没有熟悉到彼此不分的地步。薛华实觉得应该把吴大保找回来商量好后再睡,他出了门先到二楼去看了一下,见二楼没有人,心想肯定还在卫生所。 薛华实借着月光来到了卫生所。进了大门就听见值班室里有打斗的声音,薛华实心想肯定有事!他快步冲进楼内进了值班室,见吴大保魏勇强和一个男子打斗,脸上糊满鲜血,穿白大褂的女大夫还倒在地上,正从地上往起爬。那男子还在挥舞拳头击打两人,气焰嚣张! 薛华实着实来了气!竟敢有人跑到卫生所来衅事,还不把两人放在眼里!于是迅速参与了制服张永军的战斗! 吴大保继续拉着腿,魏勇强扭住张永军的胳膊,张永军被死死按在地下,动弹不得。薛华实问:“怎么回事?”魏勇强和吴大保并不吭声,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对着张永军的头部身上一顿乱打!嘴里仍然喊:“打死你!打死你!” 都是有蛮劲的小伙子,就几下,张永军就被打的昏了过去展展躺在地下。薛华实急忙劝阻说:“再打就打死了!”两人才停止了击打。 吴大保回头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何敏,心中痛楚,急忙把她搀扶到桌旁的床上正从地上往起爬,他迅速起身上前搀扶,把何敏搀扶到桌旁的床上坐了。何敏坐在床上,趴在桌子上落泪。 吴大保安慰说:“别哭了,这会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他!”魏永强走到桌前对何敏说:“不要哭了!反正我们也替你报了仇!”何敏站起来拉住魏勇强的衣角哭泣说:“这坏蛋,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吴大保劝慰说:“不要这样想,也没啥,这又不怪你!” 何敏揩掉眼泪抬起头来见两人鼻子里还流着血,急忙从药架上药棉桶内撕了两大块药棉给两人擦鼻血。两人接在手中捂在鼻子上。 魏勇强说:“这小子拳头还挺硬!” 吴大保捂着鼻子对薛华实说:“真是感谢你,你要是不来,我们两个根本收拾不住他!”薛华实摆手‘嘿嘿’一笑说:“这算什么!仗义行侠是哥们的特长!” 张永军在地上卷曲了一会后醒了,他睁开眼睛向四周扫了一遍后从地上挣扎着往起爬,薛华实一把把门锁上说:“我看得赶快把这人送派出所,免得再生事!”一句话提醒了两人。 魏勇强迅速从药架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条绷带和吴大保两人把张永军又按在地上绑了。 吴大保说:“还是给保卫科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把人带去!”也真是,慌乱之中谁都忘了打摆在桌子上的电话。 魏勇强走到桌前正准备打电话,这时躺在地上的张永军哀求道:“我求求你们不要打电话,一打电话保卫科就要把我送到公安局去拘留!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被抓了,父母就没有了人照顾。”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说着落下泪来,刚才的威风劲荡然无存。 看着张永军的可怜劲,吴大保生气的说:“要知有现在这副下场何必来做坏事!”薛华实说:“不要听他瞎编,别忘了中山狼的故事!” 魏勇强犹豫了,他仔细看这人也不像个地痞流氓,兴许是喝醉酒了滋事。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永军。”魏勇强和吴大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何敏也吃惊的瞪大眼睛。吴大保忙问:“你叫什么?”张永军说:“张永军!” 真是不敢想像,刚才他们还指望这人替他们出气,这会竟躺在地下求饶。 薛华实见两人有放张永军的意思,生气地说:“你们这些人心也太软了,要不是我来帮你们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没事了又都做起好人来了!” 何敏哭着说:“要是交给保卫科不知道他嘴里会胡说些什么,会被传得不象话,叫我爸知道了还不气死!”薛华实问:“你爸是谁?”吴大保说:“是油矿的矿长。”薛华实‘哦’了一声笑着说:“要是这样,就太便宜这小子了!不如叫他替你们做件事。” 一句话提醒了吴大保和魏勇强!真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何不就此让他收拾一下仇玉成。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 张永军似乎看到了希望,恳求说:“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张永军对天发誓!” 吴大保说:“也就一件事,你去把研究院的仇玉成给教训一顿,不要给人说是我们让你干的!从此以后再不要干坏事!” 魏勇强强调说:“记住名字了吗?”张永军说:“记住了!是研究院的仇玉成。” 吴大保说:“只是教训一顿,不要伤了筋骨!” 张永军连声说:“好!好!我要是不守信用,就天打五雷轰!”薛华实见状嘴里‘唉’了一声说:“真是坏人碰到好人了!”说着替张永军解开绳子。 张永军起身连忙对几人作揖说:“谢谢大哥大姐!你们说的事我一定照办!”说完一瘸一拐走了。 薛华实说:“他要真不守信用,你们的人情不就白做了!”吴大保说:“他守不守信用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再不敢踏进卫生所就行!” 几人心中不快的看着张永军走出大门外。 魏勇强和吴大保到水房把脸上的血渍冲洗干净回到了值班室。薛华实问:“你们跟那个叫仇玉成的有仇?”吴大保生气地说:“那小子恶贯满盈!他拐骗我朋友的女朋友,尔后又跟别的女人好!”薛华实听后笑着说:“我看你这是多管闲事!”吴大保苦笑了一下说:“这叫替哥们报仇!” 魏勇强对薛华实说:“这事多亏了你!”薛华实说:“没什么,是碰上了,你们不要紧吧?” 吴大保说:“挨了两拳,只有些疼,睡一晚上就好了。” 魏勇强说:“我们擦些药水吧?”吴大保说:“那东西不敢擦,一擦满脸都是颜色,明天别人要问,我们怎么说?就忍点疼算了。” 魏勇强对薛华实说:“你回去睡吧,我跟吴大保在这里的病房里睡,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薛华实朝几人摆了摆手,回房间去了。 何敏仍然在桌旁流泪。魏勇强说:“你放心好了,今天这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就我们几人知道,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吴大保也劝说:“你尽管放心,明天我回去告诉薛华实,不要他告诉别人。张永军那小子也不会没皮没脸给人乱讲,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要往心里去!” 魏勇强说:“以后值班我替你值,保证再不会发生这事!”两人好劝歹劝总算把何敏劝住,又陪着说了会话,把大门和楼门都锁上,各自睡了。 天亮后魏勇强和吴大保又安慰了何敏几句,向宿舍走去。 不一会接班的大夫来了,何敏交完班后也回家睡觉了。 昨天还没有感到有多少疼痛,今天两人脸上身上都感觉火辣辣的。在回宿舍的路上魏勇强恨的咬牙说:“要知道这么疼,还不如把他送给保卫科叫他吃上些苦头!” 吴大保说:“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想起昨晚那一幕,真想把他给宰掉!不就是害怕事情闹大了对何敏不好,要不然会饶了他!”两人边说边回到宿舍。 吴大保走进宿舍,见诗人已经穿好衣服端坐在床上侃侃而谈。薛华实已经从睡梦中醒来盖着被子斜靠在床头上听诗人说话。 诗人说:“人的一生是否有意义主要是看他是否游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包括发源于祁连山顶,流经玉门市的‘西河坝’!”薛华实虽然答应了诗人到西河坝深处去探险,心里却还是有些犹豫。诗人好像看出了这一点,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坐起来跟薛华实讲他一路的见闻,无不感慨地发表着带有蛊惑性的演讲。 不一会,诗人的演讲就勾勒起了薛华实的朝气,他毫不犹豫地从床上爬起来跟吴大保打了个招呼,拉着诗人到食堂吃完饭后就向西河坝深处走去。 吴大保洗漱完毕到食堂吃完饭上班去了。 何敏下夜班在家里睡了一天,睡醒后起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很是气愤,却又害怕别人知道。在这个并不大的玉门市,由于父亲的关系,也由于相貌出众,她姐俩本身就是人们关注的对象,如果昨晚的事传了出去,不知道会被人们嚼成什么样?想到这不寒而栗!感觉昨晚的阴影仍笼罩在心头心神不定。 快吃晚饭时,父亲打回电话说晚上单位有活动不回来吃饭。妈妈把饭做好后喊两个女儿吃饭。 何莹蒙在被窝里在说头疼,何敏躺在床上说不舒服,都不起来吃饭。母亲生气了挨着唠叨了一顿,两人只好起来胡乱吃了一些,又躺在床上。睡又睡不着,越躺心越慌。她不断地问自己,昨晚的事会不会泄露出去?但一想,那三个人是不会说的,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吃不准,觉得应该再给他们强调一回才放心。想到这,她起来收拾了一下,对母亲撒谎说:“到卫生所 第五章 大漠序曲(1) 新上任的技术员吴大保去打井的地方在新疆吐鲁番盆地东面,天山南坡一片浩渺的戈壁滩上。这里北面是终年积雪的天山,南面是近似火炉的火焰山,人们把这个地方叫鄯善。 在准备了几个月之后,1987年5月下旬,吴大保跟随钻井队队长郑伟军押着十几辆拉设备、装备的大卡车、吊车和几辆拉人的轿子车向新疆的鄯善驶去。 随着车辆的前行,车辆穿过星星峡后进入了新疆境内。巍峨绵延的天山横亘在戈壁北面,蓝天白云下戈壁滩上的骆驼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上面附着白色盐碱的广袤无垠的戈壁,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一片异域风光。 他们先在鄯善县一个叫‘七克台’的村镇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浩浩荡荡向上开去,开到了鄯善火车站西面的一片戈壁滩上,找到了‘井位’,在井位不远处安营扎寨。 人们平整场地,把帐篷从车上拉了下来,一个个绷到地面上。吊车伸出长长的钓臂把井架构件一件件从卡车上钓下来,又吊在空中。人们迅速把它拼接起来,一个高近五十米的钻井井架就屹立在空旷的戈壁滩上。 早晨戈壁滩上不停肆虐的风里已经热气腾腾。到了中午,太阳当头照时人们已经汗流浃背了。也真是难熬,这个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毫无遮敛,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 随着一车车泥浆原料、一车车清水被陆续送来。郑伟军、吴大保和钻工们都头戴红色安全帽,穿着好红色的钻井工作服严阵以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钻机对戈壁滩吼叫一声,轰隆隆开钻了。 钻井平台后面三台大功率柴油机不停的轰鸣震耳欲聋,把这个熟睡的亘古荒漠吵得地面都在发抖!一辆辆罐车把清水拉来倒进泥浆池里,一袋袋泥浆粉末被搅拌成泥浆,一股股从空心方钻杆的末端被泥浆泵打进空心的钻杆里。泥浆一直顺着钻杆中心流到了井底从钻头的中心流出,把钻头钻下的岩屑沿钻杆外壁和地层之间的缝隙冲刷到地面。一根钻杆钻到了地下,再加一根钻杆接着往下钻。下套管,换钻头,柴油机轰鸣着,人们忙碌着,钻井深度在一点点增加。 转眼到了秋季。鄯善的秋天是个多风的季节,风头变幻不定,早晨朝东,晚上朝西,一会儿卷着黄沙,一会儿卷着碎石,遮天蔽日在戈壁滩上肆掠,刮得井架都在晃动。 一天夜晚一阵狂风袭来,把吴大保睡的帐篷骨架给刮得变了形状。尘土从帐篷的缝隙里钻进来,整个帐篷内都弥漫着土雾,在帐篷的地中间还形成了一个小土丘。 这种事情在最近几天内经常发生,人们都习以为常了。天亮了,风也停了,因为要到井场上收取‘岩芯’,无暇顾及帐篷内的尘土。吴大保穿上工作服来到了井场,把一段段岩芯观察后摆放整齐,装箱,搬进了离井架不远处的一个铁皮库房内摆放好,然后又一截截取出来观察。 吴大保皱着眉头把新取出来的岩芯挨着看了一遍,心情沉重地走出库房,站在库房门口向平坦的戈壁滩的地平线处望去,见太阳从地平线处冉冉升起,将红彤彤的光芒洒在戈壁滩上,也洒在井架上一晚未合眼的钻工身上。 这时,郑伟军穿着土红色的工作服上了钻机,他在钻机上检查了一遍,从钻塔下走下来,走到了站在库房门口的吴大保身旁。 吴大保笑着打招呼说:“队长来了!”郑伟军点点头,表情凝重地望了吴大保一眼,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尔后皱着眉头迟疑地问吴大保:“你说我们能把油打出来吗?” 这个话题太严肃了!吴大保一愣,他何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也何止一次地问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出油来’?这戈壁滩的底下到底有没有原油? 郑伟军并没有想让吴大保立即回答这个目前谁也不能肯定的问题,只是不问觉得心里憋得慌。 吴大保迟疑了一下,吞吐着说:“我看有问题!” 郑伟军立刻惊恐地睁大眼睛问:“什么问题?” 吴大保指着远处的戈壁滩说:“站在我们现在这个地方还能看见十几年前钻井的井场,十几年前没有在这个地方钻出油来,难道十几年后我们有把握把油钻出来吗?”果真在他们现在钻井的井场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被封闭的井口遗址。 郑伟军不服气说:“这我知道!不但我们十几年前来这里钻过井,二十几年前也来过!以前,我们的钻机钻不到三千米,现在我们的钻机能钻到六千米!” 吴大保摇摇头说:“我们想一想,如果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的地下没有油,你就是把井钻再深,也不会把油钻出来!” 郑伟军听说,无疑有些泄气,自言自语说:“这些搞研究的,这么大一片戈壁滩,偏偏要把井位选在这个打不出油来的地方?还一遍遍在同一个地方打!” 吴大保说:“井位定在这个地方并没有错!从地质资料上分析,我们站的这个地方,是鄯善构造带的中心位置,是最有可能出油的地方,要错就错在对地质资料的具体分析应用上。” 郑伟军瞪大眼睛望着吴大保,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时,他们看见两辆白色越野车从戈壁滩不远处摇摇晃晃开了过来。郑伟军望着来车问吴大保:“你估计是谁来了?” 吴大保说:“是大官,车都不一样。那高!那大!” 郑伟军盯着来车看了一会问吴大保:“我们要不要上井架?”吴大保笑着说:“我们能看见他们,他们肯定看见了我们,这会上井架就有演戏的嫌疑,还不如向前走几步迎上去好些!” 两人正说着,车子就向井场开来,郑伟军和吴大保迎着车子走了上去。车子并没有在两人面前停下,而是一闪而过,停在了离钻塔不远的开阔地上。从车上下来了七八个穿天蓝色工作服的人。 吴大保见从车上下来的人中有玉门钻井处处长宋大江,其他的人都不认识。便问郑伟军说:“我只认识宋处长,其他人你认识吗?”郑伟军说:“走在前的人我不认识,紧跟在前面那人后面的,一个是玉门石油管理局局长张奋强,一个是局党委书记赵云礼,除宋处长外,别的人我也不认识。” 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两人边说边急匆匆向人群走去。那七八个人并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站在钻塔前面仔细看钻塔。边看边评头论足。 两人也不敢靠上去搭话,站在后面观察动静。 这时,他们见这些人有上钻塔的动机。两人终于按耐不住了,匆匆走到钻塔跟前准备带路。 宋大江见郑伟军和吴大保站在面前,急忙走到面前给来人大声介绍说:“这是我们钻井队队长郑伟军和技术员吴大保。”钻机的噪音太大了,估计来人也没有听多大清楚。来人看着宋大江的口型,一一口里向两人问候说:“你们辛苦了!”然后绕过两人爬上了钻塔。 郑伟军和吴大保跟在后面觉得奇怪,这些人竟然面对大声吼叫的钻机一点畏惧都没有。轰鸣的钻机声压盖了所有的声音,人们在钻塔的二层平台上细细查看了一遍并频频点头。看样子他们对钻井队的工作还挺满意。 一行人下了钻塔,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向钻工驻地,离钻塔不远处的帐篷区走去。 吴大保一下慌了神,对郑伟军说:“早晨起来时,我看见会议室昨晚也被风给刮歪了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郑伟军一愣,吴大保说:“我们赶快去收拾一下吧!” 两人奔跑似的绕过来人向会议室奔去。他们打开会议室的门,急忙用鸡毛掸子把会议桌上和椅子上的土清除掉。 那些领导并没有急着进会议室,而是一间挨一间查看钻井工住的帐篷。两人收拾完会议室后就走过去跟在后面。 吴大保住的帐篷的骨架被刮歪了,早晨出来时又忘了关门。人们陆续走了进去,又陆续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有五十多岁。他个子中等,脸色白皙,面容慈祥,一双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穿一套天蓝色工作服,看样子像是一个造诣很深的学者。他笑着问站在门口的郑伟军和吴大保:“这是你们哪位住的房子啊?” 郑伟军看了一眼吴大保。吴大保忙说:“是我住的帐篷,昨晚被风刮了,早晨起来急着整理岩芯还没来得及收拾。”人们一听都哈哈笑起来。 这时宋大江给两人介绍面前的领导。他指着刚才问话的人说:“这是我们中国石油总公司副总地质师李秉专家。”又指着后面的两人说:“这是我们管理局张奋强局长、赵云礼书记…”宋大江介绍一个,两人陪笑脸点一次头。 宋大江在四周看了一下,没有找到个能休息的地方,最后还是把一行领导带进了会议室。 虽然桌椅上的土被吴大保和郑伟军清除了,但地面上的尘土却能没过脚面。宋大江边把领导让进帐篷,嘴里边解释说:“这里土太厚,当心弄到身上!” 大家入座后,李秉副总地质师笑着说:“同志们!我们大老远赶来就是想实地了解一下‘台参一’井的钻井情况。这口井对我们太重要了!如果这次我们再在这里钻不出油来,我们玉门石油管理局可真没有颜面了!吐鲁番哈密盆地只能宣布为无油区了!问题是同志们那!我们总是心不甘,为什么心不甘呢?是因为地处吐鲁番盆地边缘的这个鄯善山前构造带发育良好,完全具备储油条件!钻不出油来我们心不甘!”他边说,边回头对坐在旁边的张奋强说:“我们这是第三次勘探,第三次钻井了吗?” 张奋强年龄比李秉略小,也是个中等个子,他脸色黝黑,身体结识,说起话来铿锵有力。他点头说:“第一次是六十年代,那是我们国家最困难的时候,当时我是一名钻井工,我们勒紧裤腰带钻井,最后钻了个干窟窿。七十年代,我是钻井队队长还是没有钻出油来。” 李秉说:“这就很奇怪!为什么钻不出油来呢?是没有油吗?”大家都沉默无语,气氛沉闷。李秉见状笑着说:“你们不要为难,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来听现场意见的,让我们钻井队的队长和技术员先说一说!” 宋大江对郑伟军说:“你先简单的把钻井情况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 郑伟军胀红着脸说:“我们这口井是天山南坡,鄯善山前弧形构造带上的一口参数井,设计井深4500米。目前钻至1100米,钻井及取芯工作进展顺利!” 李秉点点头说:“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对这口井目前的钻井认识。虽说你们是钻井的,研究的重点不是地层。但你们可以发表意见,谈谈自己的看法,说错了不要紧,大家讨论么!” 郑伟军看了一下吴大保。 吴大保虽然对目前的钻井前景顾虑重重。可毕竟坐在面前的都是石油界的权威,属泰斗级的人物。他感到他们每双深邃的眼睛里都蕴涵着无穷的智慧,他那点看法估计早在他们的脑海里不知转多少个圈圈。说不上他们这次就是带着调整方案来的。但又想,要是他们有了跟自己一样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对目前的钻井做出相应的调整呢?是调整的时机不到,还是还在酝酿之中,或者是根本没有想到?如果是真的没想到,吴大保觉得现在要不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可能就是一次历史性的错误! 宋大江见吴大保犹豫,笑着说:“你是井队技术员,情况应该比我们了解的多,你讲一下,讲错了谁也不会怪你!放心说!” 吴大保点点头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鄯善‘地质构造图’拿在手中说:“从这张‘构造图’上看,我们这口参数井的井位选择是正确的,它和七十年代选的井位,都在构造带最有利的位置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从目前钻井的取芯情况来看,与七十年代同深度取出的岩芯在性质上基本相同,同属于渗透性岩层,都有油流痕迹,但都没有油气显示!这就是一个不好的预兆,说明我们还在走七十年代的老路,如果还是这样直直钻下去,七十年代出现的结果有可能再次出现!”吴大保说得真切。 是啊,方法一样,取出来的岩芯一样,结果一样当然在情理之中,就是钻再深,地底下没有油,还能把油钻出来吗! 在座的人听说都皱起了眉头,默不着声,帐篷里鸦雀无声。地下的事情就是不敢让人肯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得到百分之零的结果也是常有的事,何况还在走老路。人们觉得吴大保说的不无道理,在以前的地方,照以前的办法打下去,现在的显示都一样,还能幻想出现跟以前不一样的结果吗?人们似乎预感到了不祥的后果。 李秉皱着眉头望着吴大保说:“小伙子,说下去!说对了,我们今天都当你的学生!” 第五章 大漠序曲(2) 一句顽皮的话竟然没有引来一丁点笑声。吴大保清了清嗓子说:“在构造带最有利的位置上打不出油来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我们的地质资料全部是假的,地下根本就没有油!再一种,是地下的构造过于复杂,断层、隔层、夹层、水层等毫无规则地分布,这种复杂程度,可能在我们油田开发的地质史上从未出现过!” 人们不断点头。吴大保接着说:“我刚才说的第一种,不可能存在,我们的地质人员三上新疆,取得的资料数据基本都是相同的,不可能是假资料。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可能是地质构造过于复杂!说不上我们几次都把井打在了地质资料显示不出来的夹层上去了!从取出来的岩芯上看有夹层的特点。” 张奋强说:“照小伙子你这么说,是我们的井位选错了!” 吴大保摇摇头说:“不是的!井位并没有错,因为我们现在所钻的位置正好处在这个圈闭最有利的位置上。”张奋强接着问:“哪你的意思是两次都打到同一夹层上了?” 吴大保又摇摇头,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也不是!我看了一下,上次的井位离这一次的井位相差有二百米。地下的二百米夹层在我们的地震资料上完全可以看到。我们现在的技术在地震资料上超过50米的夹层都可以看到。所以说这两口井打到同一夹层上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赵云礼迷惑地问:“你的意思是打到两个不同的夹层上去了?”赵云礼年龄跟张奋强差不对,皮肤比张奋强白些。 吴大保坚定地点点头。 人们又沉默了。李秉看了看吴大保,思索了一下,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刚才皱着的眉头立刻舒展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说:“我看有可能!我们老往一个夹层上想,都钻进了死胡同了!” 吴大保接着说:“既然地下的夹层我们在资料上看不见,那么我们就可以推断,这个夹层不超过50米。” 宋大江问:“你的意思是再斜着打下去,把钻头伸出到这个假设的五十米夹层外?”吴大保点点头! 在一片沉寂之后,李秉带头鼓掌,人们都跟着鼓起掌来。 李秉高兴地说:“我看,我们在这个地方发现油是有希望的!”然后对坐在旁边的张奋强说:“你们玉门石油管理局虽然这几年原油产量一直在下降,但是你们却培养出了这样一些高素质的技术人才,不得不让人感慨!”听着李秉的夸奖,在座的人无比高兴! 李秉接着笑着说:“这个小伙子的分析很精辟,从地面到地下,从可见到不见,把地质资料的局限性都考虑进去了!我们搞油田工作的,特别是搞油田地质的都要具备这种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一点,对我们在座的应该都有所启发!我们只知道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么厚一个夹层,两口井不可能都打在同一个夹层上,问题是,地层偏偏跟你开起玩笑来,有两个很薄的让你发现不了的夹层都端端正正等在我们的井架下,情况不就出现了吗!”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秉说:“我相信小伙子的分析!我看就以这个小伙子所说,偏它五十米打下去,成不成我都给他记功!”李秉又回头对宋大江说:“你们回去也好好算一下,把准确的数据提供给他们!偏个几度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从理论上解决出油问题就行!” 李秉说着,微笑着起身走到郑伟军和吴大保面前。人们都站了起来。李秉先握了一下郑伟军的手,拍了拍郑伟军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好好干!”郑伟军激动的急忙笑着说:“谢谢老总!”李秉点点头松开郑伟军的手,又去握住吴大保的手用饱含期望的口气说:“小伙子,好好干!你们打井的这个地方可是个大圈闭,要是打出了油,就等于打出了大油田!到时候,我让张奋强给你们发奖金!”惹得人们都笑了起来。 李秉又笑着拍了拍吴大保的肩膀,眼里饱含着期待。接着抬头看歪歪扭扭,沾满灰尘的帐篷,看了一会脸色阴沉下来,生气的说:“你们玉门人真是小气!这都什么年头了还让工人们住这样的帐篷!在风小的地方也就将就着住了,这地方这么大风!昨天的风要是再大点,今天我得到戈壁滩的石头堆里找你们的职工去了!” 张奋强急忙陪笑说:“我们玉门这几年实在太可怜了,每年要吃总公司几千万的‘补亏’款,就是这台新钻机还是我们东拼西凑了些钱买来的。”李秉不高兴地瞪了一眼张奋强,转而又点点头说:“我回去就给总公司建议,给你们拨一些资金来,首先把你们这些烂帐篷淘汰掉,给我换成野营房,把空调装上!也真是!你们也忍心看着这么好的职工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打井!”说着好像又有些生气了,背着手出了帐篷,人们都急忙跟了出去! 郑伟军和吴大保一直把一行领导送到了车跟前。领导们一一跟他们握手告别。李秉挥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预想不到的困难,你们要跟以前一样,开动脑筋,争取把油打出来!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两人激动的又是点头又是挥手。 没过几天,宋大江就派人把新调整后的钻井数据送了过来。郑伟军和吴大保两人按照送来的数据调整了钻井方案。钻机仍不断的把钻杆送往地下,钻头一天天往地下钻进。 到底是总公司领导发了话。两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正当这些钻工在准备冬天的煎熬时,由一辆小车带路,二十多辆卡车一下拉来了二十多栋崭新的钢铁骨架野营房和野营餐厅。后面还跟着一辆吊车。车辆整齐的停在了帐篷周围,气势之庞大让所有钻工都头晕目眩。司钻激动地拉响汽笛,汽笛声豪迈的回荡在空旷的戈壁滩上。 宋大江从小车上走了下来。郑伟军和吴大保高兴地迎了上去。宋大江跟两人边握手边说:“你们辛苦了!”两人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还是处长辛苦!” 在帐篷里休息的钻工听说拉来了野营房,急忙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一下围住了装在车上的野营房,高兴的用手抚摸。野营房跟帐篷差不多大小,外面用银灰色铁皮包着,中间夹着保温层,里面有固定的四张床铺,固定的两张桌子。野营房的两头还装了两台窗式空调。野营餐厅是跟野营房一样的房屋拼接而成。这些整天呆在山沟里的钻工们确实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吴大保手摸野营房开玩笑说:“要是打不出油来,我们可真对不起这野营房了!”惹来一片笑声。 宋大江笑着说:“那就好好打!”说着对郑伟军说:“你赶快把野营房调到位,争取在天黑前让职工都住进去!”郑伟军点头答应。 宋大江由吴大保陪着到井架上查看了一遍,打了个招呼走了。郑伟军兴奋地指挥休息的钻工们把帆布帐篷一顶顶拆掉,又指挥吊车把一栋栋野营房吊到原来帐篷的位置上。电工把电接进了野营房。野营房里面一下明亮的像个‘宫殿’! 野营餐厅里的墙壁上还装了一台二十四寸的大彩电!钻井工们无不欢欣鼓舞!要不是亲眼看见野营房取代帐篷,谁也不会相信在这鬼都不会光顾的戈壁滩上能有这么好的住所。井队还架设了新电台,郑伟军每天向新设在鄯善县城的玉门钻井‘指挥部’汇报钻井进度。 转眼已进入十二月份。西伯利亚的寒流不断袭击吐鲁番盆地,使吐鲁番盆地边缘,天山南坡,离鄯善火车站约七公里远的这块空旷的戈壁滩上整天狂风呼啸,寒冷异常。此刻的火焰山已没有了夏日的炙热变得跟天山一样的冰冷。要不是几十顶帐篷换成了野营房,里面的空调不停地吹热气,这些钻井工不知会怎样叫苦连天! 钻机不停的昼夜轰鸣,郑伟军和吴大保忙前忙后,他们穿上厚厚的工作服一会上了钻塔,一会又下了钻塔。随着钻机不停地轰鸣,钻杆一根根地下到了井下,钻井深度在一天天增加。 这天中午,戈壁滩上肆虐的寒风渐渐变小了。郑伟军和吴大保吃过饭后,穿上棉衣戴上绵帽向钻塔走去。郑伟军担心地问:“这都又钻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大保鼓足勇气说:“要是我们的推测是对的话,按理说这个深度已经快钻出夹层了。” 郑伟军担心地说:“要是这个夹层正好跟我们钻头的斜度一样,你就是再钻的深,也还是夹层!” 吴大保笑着说:“不会的!我每天都在看,纹路都是斜的,夹角逐渐变小,说明它越来越偏离这个岩层,应该是从岩层里往出走!” 吴大保又强调说:“每天岩芯上的纹路夹角都在变小,说明夹层的伸展方向跟钻头的偏离方向并不一致!”郑伟军说:“这样就好!” 两人上了钻塔。吴大保搐了搐鼻子说:“我好像闻见了油气味!”郑伟军也搐了搐鼻子说:“我咋没有闻到?”吴大保又搐了搐鼻子,说:“这会咋又没有了?” 两人下了钻塔,走到泥浆池边,仔细看返出来的泥浆。泥浆还跟以前一样都是泥灰色的。郑伟军说:“会不会你把柴油味闻成原油味了?”吴大保笑着说:“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才当的钻井工!” 吴大保又笑着说:“要真有油出来,我怕会得心脏病!”郑伟军瞪眼说:“我还想说这话哩!”眼里含着迷茫。吴大保开玩笑说:“到时候我们互相扶着点!” 两人说着又上了钻塔的二层平台。平台上刚进行完换钻杆作业。钻杆换完后司钻工按动刹把,钻头又开始钻进了。 忽然两人感到旋转的方钻杆晃了一下,不觉一楞!该不是卡钻了!但钻杆明明还在转动。这时一股淡淡的油气味从方钻杆处飘了出来,一会儿刺鼻的油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布满了钻塔。紧接着钻机晃动了一下,一股泥浆从井底下涌了出来!里面夹着原油。人们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呜’的一声,一股强大的油流冲上了天空。这些都是在瞬间进行的,把钻工们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盼望着这一刻,但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是如此突然,以至于让他们措手不及!正当他们还没有醒过神来时,又一股油流从方钻盘的缝隙中喷涌而出,把他们浇了个透彻。 人们都醒悟了过来!吴大保大声喊道:“快关机子!快关防喷器!”郑伟军也跟着喊了起来。钻工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吴大保和郑伟军急忙帮着停柴油机,关防喷器。 钻机停止了转动,跟疲惫的钻工们一样静静的竖立在在戈壁上大口的喘息。 防喷器把油流阻止在地下!一直吵杂喧闹的井场一下变得寂静异常,只有冰冷的风从井架边轻轻掠过。 不一会,戈壁滩上的风突然变得无比轻柔,轻轻地轻抚着钻工们脸庞。虽然还是异常冰冷,却不再肆掠,不再桀骜不逊! 平台上惊呆了的钻工呆呆地互相观望,他们身上和脸上挂满油污。过了好久钻井工们才清醒过来,一下呼喊着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正在休息的钻工们突然听不到了钻机的轰鸣声心中恐慌,急忙奔到井场查看。见井架的顶端以及整个井架,井场周围,都被原油覆盖。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才惊呼‘出油了!出油了!’边喊边跑上钻台上跟已经被原油浇了个透彻的钻井工们拥抱在一起!尔后他们忘记了寒冷,有的把帽子脱下来抛向空中,有的竟把棉衣脱下来在头顶上旋转着甩,尔后又冲下钻塔疯狂地向井场外奔跑!边跑边喊,边跑边跳!一直等到高兴的没有劲,才回头看。井架和井场已经被涂成了油的颜色,油是深绿色的,比玉门黑色的原油明显稀了许多! 吴大保声音颤抖着对郑伟军说:“我们得赶快向指挥部汇报!”郑伟军点点头。 两人来到值班室,郑伟军拿起话柄正准备喊时又犹豫了说:“还是你说吧,我不知道怎么说?” 吴大保鼓励说:“你就说出油了,就行了!”郑伟军颤颤悠悠地按下话柄按钮声音颤抖的说:“出油了!出油了” 电台对面传来‘什么?什么?’的声音,郑伟军接着大声说:“出油了!台参一出油了,出了好多油!”不大一会电台里传来宋大江的声音:“是真的出油了吗?” 郑伟军说:“是真的!是真的!”宋大江说:“你们什么都不要动,等我来了再说!” 不到一个小时宋大江坐车来到了井场。他一下车就捧起落在地下的原油高兴的哈哈大笑,眼睛里饱含泪花。嘴里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正把你盼出来了啊!” 宋大江激动了好一阵子才站起来问站在他身后的郑伟军和吴大保:“当时油喷的很厉害吗?”郑伟军激动地说:“很厉害,还有吼声,把我们吓坏了!我们就赶紧停机子,关防喷器闸门才不喷了! 宋大江高兴地说:“好!我今天刚从玉门来新疆,一进指挥部就有人来给我说你们喊‘出油了!’!我当时都不敢相信,现在信了!两位老弟!哈哈!我们发现大油田了!”平常很少咧嘴笑的他,此刻激动的合不住嘴。 宋大江又指着井架说:“你看看油都喷上井架顶上了!我工作几十年了,这是头一次见过!赶快取个瓶子来,把落在地上的油取上一瓶子带回玉门化验!”两人飞快地跑回野营房找来找去只找来了四个‘伊犁特’空酒瓶。宋大江看了一眼咧咧嘴说:“也行!也行,把他们都灌满!”两人把四个酒瓶子都灌满盖上瓶盖。宋大江说:“把瓶子放到我的车里,一会我带回去!”两人把装满油的四个酒瓶子交给了开车的司机放进了车子的后座位里。 宋大江上车后挥着手高兴地喊着说:“晚上你们好好庆贺一下!不钻井你们就好好喝!喝醉了就好好睡一觉!”两人答应着,宋大江坐车一路唱着歌回去了! 台参一井一夜之间成了明星!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车辆,大大小小的领导汇集到了这里。 从玉门星夜调运来的修井机安装在井口上,下油管,测试,射孔!一股股油流呼啸着从井底喷了出来!糊得满身是油的修井工这会算是粘了大光!架在远处山包上的摄像机把他们围在放喷管旁边欢呼的场面拍了个仔细。局外人看了还以为是他们钻出来的油。 人们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这口源源不断喷涌油流的油井!感慨万千! 新疆钻出油了,消息随着电波传到了玉门,也传到了北京。在北京的总公司副总地质师李秉激动的几夜没有睡着,他急忙处理完手头工作,给周总经理请示后迅速坐飞机飞到了新疆,坐车来到了台参一井场。 李秉穿一身天蓝色工作服,外穿一件黄军大衣站在井口边。玉门石油管理局长、书记、以及一大群大大小小领导,还有满身油污的修井工围在他的身后。他望着从管柱里喷出的油脸上挂满了微笑。他转过身来,把手从袖筒内伸出来高高地举在空中对站在面前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和满身油污的修井工说:“同志们!我敢肯定!这是我们中国石油工业近几年来发现的唯一一个大油田!根据多年的地质资料分析,它的储量最少在亿吨以上!”周围顷刻响起了激动的掌声! 李秉也鼓了鼓掌,然后向人群中张望,像是在搜寻什么目标。他望了一会感觉是没搜到,低声问站在面前的张奋强:“你们的那个钻井队队长和技术员干什么去了?”张奋强侧身看站在身旁的宋大江。 宋大江用手指了一下远处东北角的一个井架说:“搬到鄯1探井钻井去了。”李秉顺着宋大江的手势望去,果然有个井架立远处的戈壁滩上。 李秉看了宋大江一眼,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眼睛湿润,声音颤抖着说:“同志们我很受感动啊!我的确被我们玉门人的精神感动!是不畏艰难的精神感动了这片荒漠戈壁!是你们百折不挠的精神帮助你们实现了几十年来在新疆找到油的夙愿!我回总公司后要向周总经理建议,这个新发现的油田就以我们玉门油田为主进行开发建设!”周围又想起了激动而热烈的掌声! 这时,李秉用双手把大衣领往前拉了一下,把手伸向天空大声说:“同志们,我们的石油会战就从这开始了!” 也许是巧合,那个立在远处戈壁滩上的钻机此刻发出了‘呜呜’的笛声,像是吹响了奋进的号角。 第八章 新疆印象(2) 昨天的一场雨把戈壁滩清洗了个干净,气温明显降低了。沿途清一色的戈壁滩里夹杂了几块葡萄地,此时的葡萄已埋进了地里,只剩下孤零零的葡萄架竖立在空中迎接着冬天的来临。 试采二队的驻地‘三营’离双水磨有四五公里的路程。 三营是一个独立的建筑,从远处望去,低矮的院墙围住了有上千亩的土地。院落东北角伸出来一个高高的水塔非常耀眼。院子里面有好多排平房,建筑风格与空军基地如出一辙。 三营院外旁边还有一栋装修一新的三层楼房。刘承俊指着那楼房说:“那是鄯善县棉麻公司盖的,这里的棉花质量好价钱卖的高,当地所有的棉花都由这棉麻公司包销,最有钱!” 吴大保点点头。这时他想起了海龙涛,问:“海龙涛在那上班?” 刘承俊说:“在鄯四站。鄯四井比其它井的地势稍微高出一些,便于装油过程中通风,魏小东和贾政林就安排在鄯四井旁边建了一个采油临时站,给它起名叫鄯四站。海龙涛是回族,三营没办法设立清真食堂,只好安排他去鄯四站上班,给配了个回族大师傅做饭。”吴大保说:“呆在那肯定很着急!”刘承俊说:“我看他倒没事,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人多。” 吴大保点点头问:“进到站上的油最后到哪去了?”刘承俊说:“用车拉到了乌鲁木齐炼油厂。” 吴大保又问:“那里是不是就独独的一个站?”刘承俊说:“鄯四站下面一公里处还建了‘实验站’,建试验站的目的说是为了给新开发的油田提供一个建站模式。实验站里面已经建了三具500方储油罐,一套日产一吨轻油和液化气的天然气简易处理装置,有油组间、水组间和装油台,最近又修了一个发电机房,里面装了一个柴油发电机,一个天然气发电机。”吴大保笑着说:“听起来比玉门的集油区功能还齐全。” 刘承俊说:“玉门的集油区可没有天然气处理装置。”吴大保笑着说:“一天产一吨轻油也叫天然气处理装置?你难道忘了,我们玉门的集油区把大罐封住,从罐里引出一个细皮管接到油桶里,哪个冬天不产几十吨轻油!” 刘承俊笑着说:“那不算!”刘承俊说着一笑把车子开进了三营院落。 院落大门朝北,从大门进来,一条南北方向的路贯穿整个院落。路两侧是一排排房屋,每排房屋相隔有四五十米,自成一个个没有门的小院落。 刘承俊把车子开进了最前面的一个小院落里,停在院落的一排平房面前。 吴大保还未下车就听见有人在喊:“一、二,一、二!”的口令。吴大保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好奇的沿口令的方向看去。 路对面的一个小院落内,一百多名穿军装的战士整齐的分散在场地上,三人一组扛一挺机枪操练。他们听站在队伍前面的口令官的口令摆弄机枪。当口令官喊‘一、二’时,他们把机枪迅速扛到肩上,口令官再喊‘一、二’时,战士们又迅速把机枪放到地上做瞄准姿势,如此不断反复。 刘承俊见吴大保看的出神,笑着说:“完了有你看的。”吴大保听说没有继续再看,跟着进了房屋。 这排房子只有中间一个正门。一进门,里面是一条横着的走廊。走廊的两头各有一个小门,小门的上方有一个小玻璃窗户,光线从玻璃窗透进了走廊。 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上也有一个小玻璃窗,房间里都有一个大窗户开在墙壁外侧。光线从外面射进大窗户射进照亮房间,房间里的光线再从门上的小窗户照射到走廊里。走廊里有些房间的门开着,从外面大窗户上进来的光线直接照射到走廊里,使那段走廊变得明亮。 走廊里,用青砖铺出的地面已踩踏的看不出砖的形状,高低不平。泥巴糊的墙皮大部分已脱落,有些地方露出了砖块。走廊里的拐角处散发出尘土的味道。墙面上新刷了白灰。 吴大保笑着说:“要是把所有的房间都关上门,窗帘拉上,走廊里就会变得黑乎乎的,再把走廊两头小门上部的玻璃也给遮挡起来,走廊里就是一片漆黑。这样的房屋设计有利于跟闯进走廊里的敌人进行巷战。” 刘承俊笑着说:“别说房子,就是这里的厕所建的都拐弯抹角,从厕所门口一进去,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墙上,得拐三四个弯才能进到里面!” 吴大保笑着说:“真新鲜!”两人在走廊里走了几步,听见一个房间传来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吴大保仔一听,觉得声音是从前面左手第三个房间里传出来的。两人沿声音的路线走了过去,见房间的门是开的,光线从门里射进了走廊里。 房间里,魏小东穿着天蓝色工作服,端坐在一把黄色的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张黄色的三抽桌。他把两个胳膊肘子往桌面上一靠,双手扶着下巴,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付气汹汹的样子。吴大保觉得奇怪,这人在他的印象中很少发脾气,估计这会是真的生气了!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青年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估计是挨训的原因脸色阴沉。 两人进了房门,魏小东扭头一看,脸上马上变了颜色。还没等吴大保问好,魏小东就满脸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吴大保说:“欢迎!欢迎!”然后对刘承俊说:“你给贾政林说一下,给领套工作服,赶快安排个住处。” 刘承俊说:“已经安排了,我这会就带他去。”魏小东说:“好!好!”吴大保给魏小东打了个招呼后跟着刘承俊往他的住所走去。 算起来,魏小东和贾政林带的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从六月份进疆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五个月里他和他的同事们确实吃尽了苦头。 修井机配件是他们人拉肩扛从火车上卸下来的,油井的出油管线是人拉肩扛一口一口地用油管连接在一起,就连他们住的房间也是大家用石灰粉刷出来的。现在眼看寒冬将至,取暖用的热水锅炉还没有到位,房屋里甚至连一个暖气片都没有装,每当想起这些,两人都心急如焚。 现在特别让魏小东和贾政林难受的是没有钱,每次花销都要向指挥部去借。发工资要借,买床铺要借,采购生活物资要借,等等。当然他们肯定是只借不还,因为截至现在他们还没有见过卖油的一分钱,这种财务管理制度真是把他俩给折腾苦了! 借钱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每次到指挥部借钱都要把好话说尽,借一次钱总要忙活好多天。反过来,管他的人却不少,东风油矿要管他,指挥部要管他,下达生产任务时的口气都是‘必须完成!’。 这会站在魏小东对面吊着脸的青年叫席久庆,他现在是试采二队的采购。席久庆说:“食堂只剩一些煤末子了,白天发电机不发电,鼓风机吹不起来,饭没法做熟。” 魏小东说:“你去给发电的老胡说,就说我说的,食堂做饭时要发电!再赶快去到外面找个车去‘三道岭’拉煤!”席久庆说:“老胡说发电机用的柴油也没有了!”魏小东愤怒的说:“不会去修井队要去吗!” 席久庆说:“修井队费学文说他们的油也只够明天出车用。”平常颇有书生气的魏小东这时气的拳头在桌子上敲打起来。他对席久庆吼道:“把费学文给我叫来!”席久庆逃跑似的出去了。 魏小东气乎乎出了办公室走到了财务室。财务室里贾政林正和周力会正在热情的给吴大保介绍情况,说的正起劲时见魏小东进来,三人几人急忙起身让座。 魏小东问吴大保:“安顿好了没有?”吴大保说:“好了!”魏小东点点头后对周力会说:“要买些煤和柴油你这有多少钱?”周力会说:“一共有五千多块钱!”魏小东说:“那就给席久庆给两千去买煤,给费学文给两千去买油。”周力会说:“这钱是你安排明天去买餐具的。”魏小东说:“再说吧!”说完给贾政林打了个招呼忙去了。 魏小东回到办公室见费学文、老胡和席久庆都在里面等他。魏小东对老胡说:“你也真是的,柴油没有了怎么不说!”老胡脸色惨白地说:“我昨天就给你讲了,你说油马上就来。”魏小东思索了一下好像有这么回事。魏小东又问:“你不是说够用两天的吗?” 老胡说:“昨天修井队加班回来,你让把电发到夜里两点,就把油用完了。” 魏小东瞪了费学文一眼说:“赶快把柴油给老胡送来!”费学文说:“明天咋办!” 魏小东生气地说:“明天烧我!”费学文正要走,魏小东又说:“到财务上周力会那里拿两千块钱连夜找车上吐鲁番把油买回来。”费学文对魏小东点了点头走了。 魏小东长叹一声对老胡说:“赶快回去发电!油一会给你送去!”老胡点点头走了。不一会儿发电机“轰隆隆”响了起来。 听着屋外发电机轰隆隆的响声,魏小东问席久庆:“煤没有了怎么不早说?”席久庆说:“我上个礼拜就给你讲了,也给贾政林讲了。” 魏小东一摆手说:“赶快到财务上拿两千块钱拉煤去!”席久庆低着头走了。 魏小东沮丧地抠了一下头顶上几根稀疏的头发,慢慢地度到了财务室。魏小东在财务室来回走了几圈后对贾政林说:“你明天去跟财务处的卢处长说一下看能不能借上钱?”贾政林点头答应说:“我这几天每天都去,他们就是不给钱!再说我去了,明天工地上咋办?” 魏小东说:“明天工地上我去!不管怎么说,明天你还得再去借钱,不然我们真的要断粮了!”说着他看了看吴大保,问吴大保:“你的伤好了吗?”吴大保笑着回答说:“好了!”魏小东说:“明天任务很紧,你穿厚一点,跟我一块到工地上去。”吴大保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天气突变,地面上有水的地方结上了一层冰。刘承俊发动着车子早早停在房屋门口,轰隆隆响着,等着拉贾政林到指挥部去借钱。 门前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两辆大卡车上已经挤满了穿工作服去上班的人。吴大保穿戴好工作服跟人们一起挤上了卡车,魏小东端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等待司机开车出发。贾政林走过去拉开车门对魏小东说:“你上了年纪,身子又单薄,我看还是你去指挥部借钱,我到工地上去!” 魏小东笑着说:“你嘴巴甜,说话管用。”贾政林苦笑这说:“嘴巴再甜也要不一定会要来钱!”魏小东说:“你天天去,我就不相信他不给!”贾政林点点头后担心地说:“你可要注意身体!” 魏小东笑着说:“你小瞧我了!你尽管放心去办你的事就行了。”说完关上车门给司机一摆头,卡车轰隆隆开走了。 望着远去的卡车贾政林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 魏小东走后,贾政林喊上周力会坐上刘承俊的车到了指挥部。 指挥部财务设在总协调室后面的平房里,房间的结构跟试采二队住的房屋一样。三人下了车进了平房中间的大门,向左一拐,见一个房子的门上钉着‘财务处’三个字的木牌子。 财务处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三人走了进去。一间有五十平米的房子里摆了七八张桌子,桌旁都坐着低头算账的人。一个近五十岁的人坐在靠窗户墙角处桌旁,桌子上放着一盒‘红塔山’牌香烟。他嘴里叼着烟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发现有人走了进来,抬头端详了一下,冷冷的望着来人。 贾政林热情的上前问好说:“卢处长好!”卢处长点点头问:“有事吗?”贾政林笑着说:“没什么事,主要是来看看卢处长!” 卢处长冷笑一声说:“恐怕是又来要钱来了吧!给多少花多少!真是每天都来,躲都躲不及,到现在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把钱花在了什么地方?我这里人手不够,也抽不出空来检查你们!”贾政林陪笑说:“卢处长,我们每次花完钱都给你报了报表过来,你知道我们既要买碗筷,又要给新来的职工买床铺,每天还要买菜、买煤、买柴油,最近天冷了还要买热水锅炉……。” 卢处长打断话说:“你不要说那么多!让我考虑考虑明天再说吧!”贾政林笑着说:“卢处长不瞒你说,我们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不管多少你先给我们多少借点?”卢处长不耐烦的说:“那就先拿十万吧!” 贾政林听说,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忙说:“谢谢卢处长!谢谢卢处长!” 三人高高兴兴从出纳手中拿上支票,告别卢处长回到了队上。一路上贾政林看着周力会手里拿的支票,心情好极了! 贾政林惦记着工地上的事,对刘承俊说:“你这会开车把周力会送到银行取些钱回来,再把我拉到鄯四,看看那里管线接的咋样了。”刘承俊拉着周力会到银行进帐,取了两万快钱现金,把周力会送回队部后,已是中午。刘承俊和贾政林胡乱吃了些饭,又拉着贾政林向工地驶去。 贾政林要去的工地在鄯善油田台参一井的东面,鄯四站和实验站中间。刘承俊开车在颠簸的路面上行驶。 刘承俊边开车边对贾政林说:“你到指挥部把钱借回来已经功劳不少了,还要到工地上去干活!”贾政林说:“鄯七井的进油管线我们已经整整接了两天,还没有接到实验站。这口井是下油组的试验井,等着取资料呢!昨天我接完吴大保刚回到队部,总协调室的电话就来催了,说李秉总指挥亲自过问鄯七井的完井进展情况,要求我们赶今天必须完成投产!” 车子从颠簸的路上下来,实验站的围墙就出现在眼前。实验站有两百来亩地大小,院子里弥漫着烟雾,从里面传出时续时断的柴油机的吼叫声。刘承俊自言自语说:“实验站里面咋这么大烟?” 贾政林说:“今天实验站调试500千瓦柴油发电机,估计是发电机冒出的黑烟。” 车子刚绕过实验站,就见一帮穿天蓝色工作服的人在实验站后面的戈壁滩上忙碌着。有人把油管从卡车上扔下来,有人扛起油管沿画好的路线一根根摆开,又有一些人用管钳把一根根油管用丝扣连接在一起,一直从远处的修井机旁向实验站连接而来,一条管线的长龙慢慢向实验站的储油罐延伸。那些用管钳连油管的人们为了赶速度,嘴里哈着白气,还‘嘿嘿’的低声喊着号子。 远处的修井机轰鸣着,把一根根油管下到井底,等着管线连好后,出油。 戈壁滩上的风毫无遮掩的肆掠,吹青了人们的脸庞,吹僵了人们的手臂。而摆放在戈壁滩上的油管更是冰冷异常,有些人带着手套,有些人还光着手,他们用手死死地攥住近两百斤重的冰冷的油管扛在肩上,走到划线的地方扔到地下,再回来扛第二根。有些力气小的只有两人搭伙抬一根,难免遭人白眼。 魏小东一个人扛一根走着,吴大保虽然劲大,但肩膀好几年都没有被铁管子压过,再加上腿部还有些不适,又冰又重的铁管子没有扛上几根,肩膀就变肿了,管子只要往肩膀上一挨,就觉得生疼。但看着魏小东都一人扛一个油管走,只好咬牙切齿,歪斜着腰,一步一个趔趄把油管扛到地方扔下。他很想休息一下,见人们都快步走着扛油管,只好又硬着头皮硬撑着扛。 吴大保恨这天气,昨天还下着雨,今天却能把人冻死,真是变化无常! 到了中午,鄯四站食堂的大师傅马耀辉给每人送来了两个馒头和一碟菜。 人们吃完饭后,蹲在油管上稍微缓了一下又继续干了起来。马耀辉收拾完碗筷走到正在扛油管的魏小东面前说:“食堂的菜和面只够下午吃的了!”魏小东白了一眼没有吭气,径直扛着油管走了。 刘承俊拉着贾政林,把车停在干活的人旁边,两人下了车也加入了抗油管的行列。魏小东见贾政林来了,放下油管走到正在扛油管的贾政林面前,焦虑的问:“钱要来了吗?”贾政林说:“给了十万。” 魏小东听说,脸上立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要是要不来钱,我们这穷日子就真没法过了!按现在的进度,今天完井没有问题,你赶紧回去给咱们采购些吃的,再把急需的东西买上,晚上给弟兄们改善,改善!” 贾政林说:“还是你回去采购,我在这盯着。”魏小东笑着说:“别看我单薄,劲可比你大!再说买东西这活我干不了,还是你去!”魏小东说着用手指了指扛着油管,趔趄走着的吴大保笑着说:“他腿上有伤,要是再扛下去会把腿给歪了!你赶快把他带上,给你帮忙买东西去。” 贾政林点头答应说:“你也小心点!到底上了年纪!”魏小东说:“没有事,我干了二十多年的修井工,这点劲还是有的!” 贾政林见劝不走魏小东,朝吴大保喊了一声,吴大保听到喊声扔下油管走了过来。魏小东笑着抹了抹吴大保的肩膀,吴大保疼得呲牙咧嘴。魏小东笑着说:“上了几年学,在钻井上当了几年技术员,就干不动活了,还嚷着,喊着上来。”吴大保苦笑说:“关键是腿不带劲,不然我肯定走的比现在快!” 魏小东笑着说:“这我相信!这会给你个好差事,跟贾政林一块去办事!” 吴大保默然。魏小东说:“别逞能了!”贾政林笑着拉着吴大保,喊上正在扛油管的刘承俊,三人坐车向驻地驶去。 三人到了队部,贾政林到队部的食堂统计了一下,食堂只剩只有一筐洋芋和一些面粉了! 吴大保说:“在工地上辛苦干活的人,最少要让他们吃好!”贾政林冷笑说:“说是这样说,要是今天要不上钱,连吃饱都不敢保证!” 贾政林喊上周力会带上钱,和吴大保一块坐上刘承俊的车浩浩荡荡向县城开去。 由于是阴天,鄯善县城被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一出大门放眼望去北面是一片空旷的戈壁,戈壁尽头能清晰地看见天山的轮廓。天山呈铁黑色,在此看似并不高大,向东西方向延伸出去没有了尽头。 出大门向左转弯是一条很窄的柏油路,路面高低不平。刘承俊笑着对吴大保说:“这地方叫新城,意思是准备把它建设成一个新城市。”吴大保笑着说:“目前不新。” 新城长约三四公里,路边零星的散落着几排很破旧的房屋,屋前挂着‘住宿’招牌。贾政林笑着说:“这里是我们试采二队刚上新疆的驻地,里面又脏又臭,还很小,没有办法时,我们只有人挨人,打通铺住,后来才联系租了三营的院子。”新城走完后,车子向南拐去进了县城。县城的路也很窄,柏油路面上的颜色已经看不大清楚,弯弯曲曲的路面只有五六米宽。道路两侧是清一色土块垒起来的房屋,黑糊糊的破旧不堪。房屋后面是葡萄地,葡萄地里一排排木制的葡萄架孤零零的耸立在地里没有了生机。 路上‘叮当叮当’行使着很多‘毛驴车’前呼后拥。毛驴车顾名思义是用驴拉的,它比马车小比架子车大,形状像架子车。 毛驴被夹在两猿的中间,车上坐着维吾尔族的男女老少。有身体消瘦的大爷,有体态丰满的大娘,有活泼可爱的小孩,有精神抖擞的小伙子,还有眼似一汪清水的姑娘。男人们都光着脸,女人们都裹着花头巾。他们嬉戏笑笑,悠闲自在坐在毛驴车上浩浩荡荡开去。 刘承俊笑着说:“今天肯定有集,要不然没有这么多毛驴车!”贾政林点点头说:“毛驴车可是当地的一大景观,维族人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运送肥料,采摘哈密瓜、葡萄,坐在它的上面去赶‘巴扎’(相当于汉族人赶集)都离不开毛驴车。” 刘承俊开车躲避着毛驴车往里走,走了一会,路右侧出现了一座水泥抹面的三层楼房,上面写着‘鄯善宾馆’字样。吴大保笑着问贾政林:“你们当时咋不住在这里?”贾政林笑着说:“看把你想的美的,这几间房子还不够指挥部的人住,还能轮上我们!” 车子再往前走,路左侧出现了一栋高大的平房,门口上写着‘鄯善县百货商场’几个大字,旁边还缀着维吾尔文。 刘承俊给吴大保介绍说“这里的商店周一至周五营业,星期六政治业务学习,星期天休息。”然后笑着问吴大保:“商场礼拜天休息在内地没有听说过吧?”吴大保笑着说:“我知道,这是新疆特色。”刘承俊说“来这里逛商场的人必须算好日子不然会白跑一趟的,可见这里的落后!” 幸好今天不是休息日,几人下车进了商场。商场里很萧条,货架上稀疏的摆了一些被褥和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几个维族中年妇女上身穿花棉衣,下身都穿清一色的黑毛裤,毛裤外面套着黑色的裙子。吴大保笑着说:“毛裤上套裙子也算是新疆特色!”刘承俊说:“我看她们都这样,冬天都是毛裤套裙子。” 说话间一个维族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她的腰很粗,胸脯高高窿起,脸上的肉随着走路的起伏在上下晃动,嘴里不知对几人说了些什么,谁也没有听清楚。 中年妇女见人们听不懂她说的话,撇了一眼走了,再没有人过来。 贾政林对周力会说:“最后一套被褥被吴大保用了,还得把售货员喊过来,再买上几套被褥给新来的人用!”吴大保说:“车里面坐人,车箱子里还要拉菜,被褥怕没地方装。” 贾政林一想说:“就是,明天再买也行。”几人出了商场来到了农贸市场。农贸市场在商场的后面约二百米的地方。 农贸市场跟商店比是另一番景色:市场门口栓满了拉车的毛驴。从门口进去,里面人头攒动,一排排店铺,门里门外都挂满了各式各样新颖的民族面料和妇女用的纱巾。店铺门口的条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唯吾尔小孩的玩具和小帽,小帽上面像镶满宝石一样漂亮。条桌空余出来的地方,还摆放了一些男人穿的靴子,等等,这里真正像是一个民族服饰的展览馆。 穿着花花绿绿的维吾尔姑娘成群接队的在个店铺里溜达,挑选心爱的服饰。叫卖声和录音机里播放的维吾尔歌曲交混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即精彩又新颖的音乐世界!真有一番异域风情! 吴大保想,看来只有民族的东西才真正地让人激动不已! 由于急着买菜,几人在这里看了几眼,便向后面的菜市场走去,转过一个弯,一个较大的菜市场出现在面前。市场前段摆的是蔬菜,有红萝卜、青萝卜、土豆、大白菜等,市场后段的铁架上挂满了牛羊肉。 贾政林让菜贩子把各样菜都准备了一些,过了秤,搬上车,打了收条,周力会付了钱。 贾政林问吴大保:“是买羊肉好还是牛肉?”吴大保笑着说:“两个都差不多,还不如各样来一些。” 贾政林把牛肉和羊肉各采购了一百公斤,到粮油店买了些面粉,大米和清油拉回了队部。在队部的食堂里卸下了一大部分,剩下的让刘承俊送到了鄯四站。 接近黄昏的时候,天气转晴了,太阳大大的骑在山头上有气无力地放射着红彤彤的没有温度的光芒。随着一股寒气袭人的晚风掠过,太阳的光芒渐渐消失在了戈壁深处。 太阳快落山后,魏小东带领他的同事们终于把管线连完。魏小东亲自在井口装上油咀,亲自开闸,一股股响声巨大的油流喷涌着进了实验站。 魏小东一行圆满完成任务后,呈着夜色坐车返回了驻地,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车回到房间。人们都饥肠辘辘,顾不上洗漱,便拿上饭盒,捏着菜票向食堂走来。 这时人们闻到了久违了的香味,边咽口水边加快了脚步。 食堂的饭厅里热气腾腾,馒头堆的像小山一样。比洗衣盆还大的菜盆里装满了‘土豆烧牛肉’、‘清炖羊肉’还有‘凉拌萝卜丝’。 大师傅手拿大勺笑嘻嘻 第九章 鄯四夜话(1) 新疆的天气说变就变。吴大保来后,天山上的冷风每晚都悄悄侵入它脚下的这片戈壁,气候一天比一天冷。魏小东花了三万块钱装了一台热水锅炉并给每个房间都安了暖气片。刚装上时,暖气片还管点用。天气越来越冷时,暖气片自身都没有了温度,放在房子中间的水桶里都结上了薄冰。到早晨起床时,人们只有卷缩在被窝里先把衣服在被窝里捂热,然后再穿。 吴大保本来是上来当核算员的。上新疆后那个想要回玉门的核算员临时变了卦,不走了。魏小东和贾政林没法,只好暂时把吴大保安排在队部的财务室里就坐,主要任务是帮周力会整理账目还兼给贾政林跑腿,算是队上的个打杂的人。 一天早晨魏小东和贾政林穿着厚厚的天蓝色工作棉衣,笑嘻嘻来到吴大保桌前。两人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吴大保对面。 看两人的表情,吴大保知道是好事。魏小东笑着说:“指挥部要以我们试采二队为基础组建鄯善采油厂,这个采油厂虽然还是包括采油和修井两部分,但规模要的大的多!采油包括十四个计配站,一个油气集输处理联合站。从油井出来的原油先进入计配站,进到计配站后再用输油泵输送到联合站。采油厂还要成立十二个修井双机队,每个修井队配两台修井机。”魏小东一口气说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停顿了一会,咳嗽了两声。 贾政林接上话茬说:“指挥部要我们报一个组建计划,包括油田计配站和联合站怎么建,正规油水井管线是地面伴热还是深埋等。你脑子活泛,想象力丰富,又计划上干过。我们考虑由你来起草这个计划比较合适些。”魏小东附和的点点头。 吴大保想,还不是看我没有具体工作。不过他很喜欢这个任务,这个任务给他提供了一个构想油田建设蓝图的机会。 正规的油井管线是蒸汽伴热还是深埋?吴大保想还是深埋好,深埋最少省去了‘通蒸汽’的麻烦,在玉门可吃尽了冬天通蒸汽的苦头!另外油井管线深埋,还能节省建锅炉房和敷设蒸汽管线的费用。而计配站和联合站建设,吴大保的理解是计配站应该等同于玉门的‘采油岗位’,联合站相当于玉门的‘集油区’。但是不是还像老去那样建设?吴大保一时想不清楚。 吴大保笑着说:“计配站和联合站建设凭空想象怕不好报。”魏小东笑着说:“你就看着报就行了,最后怎么建还是指挥部说了算。”贾政林点点头说:“只要道理上能讲通,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两人走后吴大保苦思冥想了一早晨。还没等吴大保还想清楚,下午一上班,魏小东和贾政林就急急忙忙跑进财务室对周力会和吴大保说:“刚才指挥部办公室打电话来说,李秉总指挥要到我们试采二队来开现场办公,一会就来!我们赶快把小会议室收拾一下,你两个跟我们一块参加会议!” 试采二队队部确实人丁不旺,其它人都到工地上干活去了,这会队部只有魏小东、贾政林、周力会和吴大保四人。他们急忙把桌子收拾干净,刚把凳子摆好,一行领导就来了。 指挥部总指挥兼工委书记的李秉,和玉门石油管理局局长兼会战指挥部常务副指挥张奋强,玉门石油管理局党委书记兼会战工委副书记赵云礼,刚荣升指挥部副指挥的何德勤,还有机关相关部门的领导一行十几个人,一起走进了试采二队的院落。他们里穿天蓝色工作服,外穿黄军大衣浩浩荡荡,被魏小东贾政林迎进了试采二队的会议室。 小会议室中间紧挨着摆了八张三抽桌,人们围坐在桌旁。李秉指挥和指挥部的其他领导坐在靠窗户的一边,魏小东几人坐在他们对面。 吴大保和周力会急忙给每人面前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坐到了魏小东和贾政林旁边。 李秉就坐后吃惊地盯着吴大保看,吴大保笑了一下,把目光移开。李秉欲言又止,把目光移向了魏小东笑着说:“我们今天来的意图估计你们都清楚。”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油田发现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现在整个石油战线和全国人民都看着我们,看着我们最后将建成一个什么样的油田。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在一线工作的同志们的工作情况和对油田开发建设的意见,我们一块讨论。” 魏小东首先发了言。他把最近的一些工作情况作了简要汇报后接着说:“现在临时出油管线和临时站的油气泄漏严重,随着开发战线不断拉长,问题估计会更严重,所以我建议指挥部在油田建设上尽量提高建设标准。另外职工的吃饭也是个问题,职工多了,我们的炊管人员并没有增加,职工就餐困难,建议指挥部在油田建设中一并考虑。” 李秉边听边点头。听着听着,李秉打断魏小东的发言,用指头指着空中说:“同志们哪,我还正想说这事呢,虽说现在是‘试采’阶段,但也不能这样搞!我们要建设国内一流和世界一流的油田不能这样搞哇!最近我走的看了一下,你们接在地面上的管线,到处油气乱冒,哪像个一流,纯粹是末流!当然我们不是不要原油产量,相反原油一两都不能少产,还要多产!一流还要搞,不但要搞国内一流,还要搞世界一流!怎么办呢?就是一边加紧建设正规流程,一边加紧搞油田的试油采油!要试和采两不误!不知你们是怎么理解这个问题的?” 贾政林说:“现在虽然是试采,但照样有原油生产任务。为了完成产量计划,有些井本来是要等正规流程建好后才组织投产,为了多产油就不得不接上临时管线生产。如果产量任务稍微轻松一些,原油的跑冒问题就不会有那么严重,所以我们觉得如果把原油产量放在首位,想尽快多生产原油来,还不如按玉门油田的方式建设油田,油井钻成后接管线,进站生产,这样很快就能把产量提高。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会下决心把临时流程搞的好一点,搞成‘永久站’,也省去了建高水平流程的钱。”人们都默不做声。 张奋强说:“你的观点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是要油还是要水平的问题。现在有好多人都认为,如果纯粹急着要油,就不要建什么国内一流世界一流的油田,索性就这样生产算了!另一种是力主建设高水平的油田,他们认为,把现在钻的井都暂时封存起来,等高水平的油田建起来后再生产。” 李秉环顾四周,喝了一口茶水接过话茬说:“我说同志们那!不是我们非要逼得问你们要原油,我们这个油田是靠银行贷款建设的,光每年的利息就好几个亿!油田建设工期按五年的时间计算,在这五年内如果只建设而不去生产原油,我们上万职工吃什么?总不能一直吃投资?另外,现在全国的原油供应吃紧,所以总公司提出了‘稳定东部、发展西部’的战略方针,这个方针是完全正确的!总公司和周总经理一再要求我们要用西部油田的增产去弥补东部油田的欠产,这是关系国家原油供应的大问题,我们能含糊吗?在这种情况下,是建设一个落后的油田,还是建设一个‘两新两高’观念新,技术新,水平高,质量高的油田,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重大抉择!鉴于以往油田建设的经验,我想我们不但要建设一流的原油处理设施,还要建设一流的轻烃处理装置,不但要生产高质量的原油,还要要充分的利用我们的油气资源,生产高质量的液化气、轻油和天然气!所以,我们一定要克服那种落后的油田建设观,为了目前的一点利益把建设标准降低!油还没有开采完气就冒完了,既浪费了资源又造成了环境污染,到头来只能生产一点原油,而把宝贵的天然气资源全部放火烧掉!这种现象发生在解放前就建设的玉门油田还情有可原,要是发生在我们新建的油田上无疑是犯罪!” 李秉显得很激动,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周力会急忙给李秉的杯子里添满水。 李秉接着说:“虽然我们都很辛苦,而且都工作在危险的环境里,我们周围所依靠的的地方经济又很薄弱,所需要的设备设施还有生活物资都需要从外地调运,困难确实很多!油库没有建好,外运的铁路没有修好,处理原油的联合站都没有建好!等等,不过这都是都是暂时的,关键是我们不要丧失信心!我已经给周总经理汇报了我们这里的情况,周总经理已经电令华北,中原,长庆等油田的油建队伍火速支援我们,要我们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建设好新油田!” 赵云礼接过话茬说:“中原,华北,长庆三油田打来电话说他们支援新疆的队伍已经出发,三油田首批上来的油建队伍差不多有一万人!这就够意思了,估计为了支援我们,他们自己的活都要停下来了!虽然这样,要在短时间内建设好油田,我算了一下,人手还是不够。这就要求我们要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发扬不怕困难的精神,只有这样,才能早日完成油田建设任务!” 李秉接过话茬强调说:“人家都来了,我们怎么办?他们可是按照我们的意思,我们的设计来建造油田的,油田建设的好坏主要责任都在我们,所以油田一定要按‘两新两高’的水平去建设!” 李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刚才说的职工的吃饭也是个大问题,我们的职工在工地上受苦、受累、吃好不敢说,总得让他们吃饱!我考虑我们可以像部队一样搞集体餐厅化,按职工人数增加食堂面积,配备齐桌椅板凳。炊管人员不够的可以到外地去招聘,或者可以考虑让乌鲁木齐的大酒店来承包我们的餐厅,我们付给他劳务费,等等。一桌坐八到十人,总之要让职工一进食堂就能坐下吃饭。饭菜标准要合适,一顿就搞四个菜,最少要有一个全荤菜,再不要让职工抢饭吃了!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的职工没有素质!” 话音未落,大家都笑了起来,会场气氛缓和了一些。何德勤喝了一口茶水,笑了笑拍了一下头顶说:“按照高水平建设油田的原则是总公司制定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必须遵照执行。职工吃饭问题,李总指挥的解决方法我觉得很好!”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频频点头。 李秉这时显然是有点疲劳,他喝了一口茶水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沉思。 何德勤从口袋掏出一盒红塔山香烟给会抽不会抽的人面前都丢了一根。李秉笑着摆了摆手说:“我不抽烟!”何德勤笑着掏出打火机,绕过张奋强把打火机伸到李秉嘴边打着,笑着说:“抽一根提提神不碍事!”李秉抬头看了一眼何德勤微微一笑,将桌上的烟拿起抽着了。 人们见状都笑了起来,抽烟的和不抽烟的都一起抽了起来,房间里顿时烟气腾腾。 李秉冒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笑着指着魏小东说:“剩下的就是要讨论油田怎么建的问题了。按照油田面积计算,鄯善油田应建十四个计配站,一个联合站,这个筐筐是定下了!但从计配站到联合站的油气输送和管线敷设问题还没有最后敲定。管线是深埋还是搞地面伴热?油是用泵输送还是靠自压进联合站?这些问题都很重要,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魏小东笑和贾政林相互看了一下。李秉笑着说:“我说过来是听你们意见的,尽管放心说就是了!” 李秉说着看了一下周力会和吴大保说:“你们不说就让年青人说,年青人的想法往往出乎我的意料,有惊人之处!” 周力会笑了笑说:“我是搞财务的。”李秉点点头,把目光移向了吴大保。 李秉关切地问吴大保:“你的伤好了没有?”吴大保笑着说:“好了!”李秉点点头皱起眉头又问:“你咋跑到这来了呢?”吴大保笑着回答说:“受伤后被送回了玉门,伤好后想还回新疆,宋指挥不同意,让我在玉门养伤,没办法我就跑到了采油上。“李秉笑着说:“你们宋指挥做的对!不过看你还来去自如,想到哪就到哪。”人们都笑了起来。李秉又笑着问:“你懂采油吗?”吴大保点点头。李秉迷惑的笑着说:“你还学的挺快!”吴大保笑着说:“我原来就在采油上上班,后来才到了钻井上。”李秉问:“为什么啊?”贾政林急忙笑着插话说:“他起先是在采油上干,后来考上了职大,学的是‘钻井工程’,毕业后就被分到了钻井上。” 李秉若有所思点点头,又笑着问吴大保:“你是采油干的时间长还是钻井时间长?”吴大保说:“我在采油上干了三年,在钻井上干了两年,在采油上的时间长。”李秉笑着说:“奥,还是个老采油!那你就先说说。”吴大保见点了自己的名,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李秉摆摆手笑着说:“不用,站起来我头晕,像我们一样坐下说就行了!” 吴大保想了想笑着说:“我觉得,管线是深埋还是搞地面伴热?油是用泵输送还是靠自压进联合站?我们之所以摇摆不定,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分析,只要分析清楚,结论自然就出来了。” 在坐的人听说,非常吃惊,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吴大保。 李秉表情凝重地说:“说下去!“吴大保说:“鄯善油田要建十四个选井站和一个联合站,我想这里的选井站就应该相当于老区油矿的采油岗位,联合站估计跟老君庙集油区一样。”李秉点点头。 吴大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老区油矿油井的油是靠抽油机提升到采油岗位,岗位到集油区是自压,集油区到集输队才用泵输送。而我们的油井都处在地势相对平坦的戈壁滩上,落差不大,要是我们把联合站建在稍低一点的地方,十几个选井站的油全部靠自压进联合站应该没有问题。” 李秉听着,点头说:“这样当然好了,一个选井站按两台输油泵算十四个选井站要节约28台输油泵,还不用人去专门看泵。” 吴大保接着说:“自喷井的井口一般在三兆帕以上,这个压力从理论上讲,可以将液柱提升到三百米以上。抽油机能在井口最高可形成七个兆帕的压力,可以将液柱提升到七百米。而我们的油田处在在地势平坦的戈壁滩上,落差不到两百米,所以油井里的油靠自喷和抽油泵提升进联合站都没有问题。” 李秉微笑着坐直了身体,四下找烟灰缸没有找到,把烟头扔到了地下踩灭,对吴大保说:“我看可以!你从井口压力上阐述了油井的油靠自压进联合站的可行性,推理清晰。” 李秉意犹未尽,笑了笑,把手指在空中说:“油能靠自喷和抽油进入计配站,再到联合站,就能做到无泵输送,无人值守。”说完,兴奋的对吴大保说:“那你说说,油井管线是深埋保温好呢,还是地面伴热好?” 有了李秉的肯定,吴大保心中高兴。他想了想说:“油井管线是敷设在地面用蒸汽伴热或是深埋保温一直是人们争论的话题,两种方法各有利弊,关键是要看,在不同地方,采用哪种方式更为合适些。“李秉点点头。 吴大保接着说:“当时我在玉门油矿上班时,油矿有七个综合采油队,只有三队油井管线是深埋,其它队的油井管线都是敷设在地面用蒸气伴热。用蒸汽伴热,一到冬天满山遍野都冒蒸汽,蒸汽压力低了通不到油井上,油井管线很快就被冻了。压力高了,蒸汽就到处乱冒,浪费很大!而采用冷输的三队,由于采用了冷输,少了通蒸汽的麻烦,还节约下了蒸汽管线,节约了建蒸气锅炉房的费用,油井照样在转,油照样出。” 何德勤笑着点点头说:“你在通蒸汽伴热的队上过班,只知道通蒸气麻烦,蒸气伴热浪费,却不知道管线深埋的缺点。首先是要在地面上挖沟,要挖两米深,再把管线焊好埋进去。管线破了也非常麻烦,有时候连破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 吴大保考虑了一下说:“把管线的防腐搞好,延长油井管线的寿命,就可以减少维修管线的麻烦。” 张奋强笑着说:“会多花很多钱的!” 赵云礼若有所思说:“花钱多是多,用的长久一些,我看可以考虑。” 李秉笑着说:“这就是个冷输、热输的问题。我看对管线进行内外防腐,在选井站搞阴极保护完全可以减缓油井管线的腐蚀速度,能做到在地下埋个十年八年不烂!将管线搞内外防腐深埋在地下,虽然一次性投入大了,但可为以后的油井生产省去好多开支,蒸气管线省了,也省去了建锅炉房烧蒸气的费用,从效益上讲是划算的,从管理上讲,省去了管理锅炉房和通蒸汽的人力,是先进管理方式!我们搞油田建设和开发的人要始终往远处想,不要说是百年大计,最少应该想到十年二十年!” 张奋强点头说:“我看这样可以!计配站就搞无泵输送,对油水井管线进行全面的防腐处理,埋在冻土层以下进行冷输,埋在地下的管线最少要保证用十年时间不坏!”大家都点头称是。 李秉说:“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问周力会:“你有什么要说的?”周力会笑了一下说:“我们每次花钱都要向指挥部财务上借钱,然后再报账。我们急需采购的东西,有时候因为借不来钱耽误了时间。”李秉一听拿眼望坐在边上的财务处卢处长,卢处长笑着说:“我们这主要是为了控制他们乱花钱,等采油厂成立了,有了正规的财务,问题就解决了。”李秉说:“采油厂成立还有一段时间。眼前的事情也应该处理好!” 卢处长急忙点头称是。李秉说:“我们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石油会战进行的!所以各个部门都要全力以赴,不要拖会战的后腿!”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一直说到了天黑。李秉一看时间不早了,站起来把大衣往前一拉接着说:“我看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会上所形成的意见要尽快落实到油田建设的设计上,各单位要以饱满的热情与兄弟油田一道开展一场比学赶帮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建设好我们的油田。我想我们的吐鲁番哈密石油会战这个时候才从真正意义上开始了!”大家都站立起来,会场上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秉兴奋的跟几人握手,当握到吴大保的手时,他拍了一下吴大保的肩膀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是采油上的‘专家’!”吴大保眉飞色舞,连说谢谢。 几人高兴的送走李秉一行回到来收拾会议室。魏小东问贾政林:“我们给指挥部得建议还报不报了?”贾政林笑着说:“我看不用报了,都让吴大保给说完了!”几人都笑了。 魏小东笑着说:“那就报一个修井机的采购计划,要建议指挥部采购最好的修井机,油管和抽油杆上卸器要液压的,要让我们的修井工彻底从艰苦的劳动条件下摆脱出来!还要给每个车配四五个车背罐,用车拉上去放到井场上装修井作业中井底下出来的油和污水,不要像玉门一样没有罐把井场搞的脏兮兮的。罐要搞成圆形的,给底下装上几个腿立起来。” 吴大保笑着问魏小东:“用了液压上卸器,你发明的上卸器就不用了?”魏小东笑着说:“现在的液压上卸器原理跟我们当年发明的上卸器是一样的,不过只多了个‘液压’装置。”贾政林无不遗憾的说:“当时你发明上卸器不到一年,就被我们玉门的所有修井队和外油田的修井队都仿制了!要是我们当时知道‘技术保护’,不要让上卸器的技术流到外油田,说不上就卖‘上卸器’都能把油田养活住!”魏小东听后笑着说:“不管哪个油田都是国家的,我们给谁保密呢?” 吴大保又插嘴问:“你刚才说要做一些带腿的车背罐,汽车把带腿罐拉到井场上怎么卸下来?怎么立起来?”魏小东说:“反正修井搬家都要用吊车。这一点跟玉门有区别,玉门因为困难用不起吊车只能用拖拉机改装的修井机来拖东西。” 贾政林对吴大保说:“你就按魏队长说的报上去,最后定夺还在指挥部。”几人收拾完会议室吃过晚饭,吴大保来到办公室列修井机采购清单。 吴大保列好了采购清单后交给魏小东和贾政林看。两人看完后,魏小东说:“你到周力会那里盖上队部的章子,交给刘承俊直接送给指挥部办公室就行了。”吴大保有些疑虑说:“我们是试采指挥部的试采二队,直接报给指挥部行不行?” 贾政林笑着说:“试采指挥部实际上就管了个试采一队,我们在它那只是挂了个名,其实它连我们什么都没管过,就连今天的会议,指挥部都没有通知他们。现在要以我们队为基础成立采油厂了,还用给它请示?你直接报给指挥部就行了。” 吴大保一想也对,到周力会那里盖上章子交给了刘承俊。第二天一早就送指挥部去了。 随着新投产井的增多,干活的人手越来越不够,魏小东和贾政林两人不得不亲自上阵,就是这样也难于应付。 早晨吃过早饭,魏小东对贾政林说:“这几天现场搞新井投产的人手越来越不够用,鄯四井上只剩海龙涛一个人装油忙不过来,队上实在再抽不出人来,我看就让吴大保暂时去干几天?” 贾政林说:“去一个人还是不够。我看刘承俊的车子可以雇个司机开,就让他们两个先到鄯四和海龙涛一块临时去装几天油。”魏小东说:“也行,你去给他们讲一下吧。” 贾政林答应着给吴大保和刘承俊讲明了情况说:“你们也理解一下,现在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就暂时干一段时间,等一有人来,就把你们替出来!” 对于干过采油工的他俩,装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无非是开闸门放油,再加上跟海龙涛在一起也能说的来,两人便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在门口临时搭建的商店里采购了些日用品,吴大保还买了两瓶‘伊力特’酒。两人收拾妥当后就搬到了鄯四,又跟海龙涛又相聚在了一起,开始了他们的装油生活。 鄯四站驻地是一个三合院。院内北面是采油队的现场会议室,后面是锅炉房和发电机房。西面是一间厨房和一间餐厅,这几间房子都是用红砖临时砌成,摆在东面的一间灰色野营房,是海龙涛、刘承俊和吴大保还有食堂大师傅马耀辉四人的住所。 野营房有五米长,三米宽。房间里面的墙壁是用塑料装饰材料拼凑而成,地板是紫红色的胶木板。房子里面四个角各摆一张有一米宽的床铺。床板是用压缩板制成,镶在角铁做成的床架上。两床床头中间放一个一米宽的两抽桌,桌子底下是暖气片。 野营房两头都装着空调,这个东西在这里实际上是一个摆设,临时发电机带不起它。野营房的用灰铁皮包裹,中间加有保温材料。虽然野营房空间狭小,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是个好的住所。 两人到鄯四时已是傍晚。刘承俊、吴大保和海龙涛久别重逢显得格外亲切,三人嘻嘻哈哈激动了好大一会,海龙涛诉苦说:“这个地方真让我呆腻了,没有电视看,没有电话,也没有个要好的人说话,真把人能急死!感觉像是生活在原始社会一样。还有,这几天就我一个人装油,从早到晚忙的连个饭都吃不上!”吴大保笑着说:“所以,贾政林才把我们两个人派了上来。实际上我这几个也很可怜!你们都在新疆,我一个人在玉门,望眼欲穿。”刘承俊笑着问吴大保:“上新疆后这几天感觉咋样?”吴大保笑着说:“还凑活!”刘承俊嘲笑说:“不好说出口了吧!” 三人边说话,边收拾床铺,睡到床上后又一直说话到深夜才睡。 早晨天刚蒙蒙发亮,鄯四站被笼罩在一片寒冷的空气当中。吴大保在睡梦中听见院落里有响动,估计是来装油的司机在寻找装油的人。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棉工作服,戴上帽子和手套走出房门。 一股冷风吹来,吴大保赶紧把野营房的门关上。风从嘴边刮过,觉得疼痛。他低下头,紧缩身体,搭拉下眼皮裹紧棉衣,并把脸贴进上衣领子里面遮挡寒风。 ‘天气真冷啊!’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沙哑而又 第九章 鄯四夜话(2) 刘承俊笑着说:“你带一个来就行了!我们两个已经有了。”说着指着海龙涛说:“就给他带一个好了!” 赛摆尔仔细看了一下海龙涛说:“没问题!小伙子长得帅气,还愁找不上老婆!” 赛摆尔边说,边伸手向吴大保要他的拉油介绍信,吴大保问海龙涛:“上面的装油数量怎么填?”海龙涛说:“主车填9吨,挂车填8吨,一共17吨。”吴大保迷惑的望了龙海涛一眼,龙海涛笑着说:“这么填就行了,试采指挥部的人说,见这种黄河车就这么填。”吴大保迟疑地掏出圆珠笔按照龙海涛说的数量,填在了拉油介绍信的装油数量一栏。龙海涛又说:“填好后给他一联,我们留一联。”吴大保听说,让赛摆尔在介绍信上签字。 赛摆尔笑着说:“我们不签。”吴大保一本正经说:“你不签字,就不能把车开走!”海龙涛笑着说:“司机不签字,给他一联介绍信就行。”吴大保笑着说:“他要把油拉出去偷着卖了,赖账说没有在我们着装过油怎么办?”海龙涛默然。 吴大保把圆珠笔递给赛摆尔说:“两联都签上名字!”赛摆尔翻了个白眼,在两联介绍信上用维语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吴大保说:“得用汉语写!”赛摆尔说:“不会!”吴大保也不勉强,他接过圆珠笔在赛摆尔签字的旁边又用汉语写了‘赛摆尔‘三个字。写好后,把一联交给了赛摆尔。刘承俊对吴大保说:“还是认真点好。” 打发走赛摆尔后,太阳缓慢从天边爬上来,把红色的光芒照射在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上给戈壁滩和散落在戈壁滩上的钻机涂上了一层粉红的颜色。井架屹立在风中,柴油机吼叫着,钻杆飞速旋转着向地下钻去。 在鄯四南面,实验站旁边的一片开阔地上已经有一些车辆来来往往行驶,还有一些推土机在蠕动。寒风并不因为太阳的升起而停止,毫无忌惮的在戈壁滩上肆掠,卷起了被推土机推起来的,和被汽车轮子碾起来的尘土在工地的上空飞扬。尘土不断从地面上被刮起来,又不断地飘向空中,随风向戈壁滩弥漫开来,不断飘向远方。 海龙涛指着尘土飞扬的建设的工地说:“听人说,那地方要建联合站。”吴大保和刘承俊点点头。 三人站在拉油道边上望了一会,觉得冷风飕飕,便绕过罐区来到了三合院内。 三人进了野营房,房间里做饭的回族大师傅马耀辉已经起来,坐在床头上抽烟。 马耀辉有四十多岁,他不但要给在鄯四干活的人做饭还兼有照看柴油发电机和热水炉的职责,也很辛苦。他个子不高,脾气却很掘!做饭时不管人家爱吃不爱吃,一顿就炒一大锅菜,焖一大锅米饭或蒸一锅馒头。 他知道干活累了的人们是不会对饭菜挑三拣四,只要是热菜热饭能填宝肚子就行。即便是有人骂他饭做的不好吃,也是边吃边骂。谁骂他他就骂谁!他相信,没有人会把饭菜倒掉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在这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上能冒烟做饭的地方还真不多。 马耀辉见三人进来不耐烦地说:“我还要给你们做饭!”说着推开房们走了出去使劲把房们‘啪’的一摔,关住了房门。 野营房的门是照冷库门的样式设计的,里面有一根推杆,从里面一推推杆门就打开,关门时得用劲把外面的弹簧锁舌关进锁扣里。马耀辉一摔门,门是关上了,却把房内三人的耳朵震得嗡嗡叫。 海龙涛说:“这人就这么野蛮!”吴大保说:“关键是门不好关,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么难伺候的门!” 海龙涛说:“别管门的事了,我们得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来车了就顾不上吃了。”刘承俊说“我们到食堂看看去。”三人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向食堂走去。 食堂的门是关着的,木头做的门连同用红砖砌起来的墙壁上都糊满了油污。墙壁上留了一个能伸进头用来递饭的小洞。吴大保推开门,里面反出来一股渗冰的凉气。 三人走了进去,见马耀辉正把一笼馒头往锅口上搁,刘承俊上前帮助盖上了锅盖。马耀辉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划着点着了一团旧报纸塞进灶堂,然后用手拧开了身后的一个阀门,身子一偏,‘嘭’的一声一股火苗从灶堂里喷了出来。他用手旋转阀门把火苗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站起身来说:“马上就好!” 吴大保眼尖,发现案板上有一盘切好的熟牛肉,顺手拣了一块喂到了嘴里,冰得直趔嘴。这一举动被马耀辉发现了,他敏捷的把盘子移了个位置,瞪了吴大保一眼说:“这是炒菜用的!” 刘承俊说:“拿个凉馒头吃算了。”马耀辉说:“那你吃么!”刘承俊也不理会从放在案板上的笼里拿出一个馒头,冰的手发抖,再用牙一咬,把牙又鬲了一下,馒头上留下几个青色的牙印。刘承俊生气地将馒头‘咣’的一声扔在案板上走了。 马耀辉对刘承俊吼道:“把馒头拿走!”海龙涛拿起馒头跟着走出门,狠狠的把馒头扔到了油罐后面,两人生气的回到了野营房。 吴大保并没有走,他觉得肚子饿的难受,等了约十来分钟的时间又剥了几根生葱,拿了三个还未彻底热透的馒头到了野营房。三人拿出各自的黄色洋瓷碗,从地下拿起暖壶给碗里倒上开水。一人一个馒头外加一根生葱和一碗温开水,一会儿都下了肚。 三人刚吃完,就有几个拉油司机在院子里转悠。吴大保拿上打铅封用的工具,三人出了房间绕过罐区来到了放油口。 拉油道入口处已经排了五辆车。从分离器出来的强大的油流猛烈的冲击罐壁发出‘嘭嘭’的声音,刘承俊沿着梯子爬上了正在进油的二号罐罐顶看油面的高低,罐口涌出的天然气熏的他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睛透过雾气看见原油在向上翻腾,油面快接近罐口了。 刘承俊急忙喊道:“罐满了,快改到三号罐!”吴大保听说,用手拍拍二号罐,油罐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他又用手向上摸去,在离罐口有50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说:“最少还有50公分!” 刘承俊不信,从梯子上下来用手在吴大保刚才摸过的地方摸了一下,奇怪的说:“底下是热的上面是冰的。” 吴大保说:“热的是油,冰的是气。”刘承俊又去摸其它五具罐,一具一具摸过来说:“怎么全是冰的?” 吴大保说:“那些油已经被冻冰了,得用手敲。”刘承俊又把那五个罐‘嗵嗵’敲了个遍说:“声音闷的地方是油,响的是空的。” 吴大保笑着说:“真聪明!”刘承俊本来心情不好,听吴大保这样说,瞪了吴大保一眼说:“就你能!”海龙涛在旁边咧嘴干笑。吴大保说:“在油矿盘库时学的。”刘承俊说:“怪不得呢!” 吴大保笑了笑对排在前面的拉油车招了一下手,车子开进了拉油道。司机把车子停好后,上了拉油道,来到了几人跟前。海龙涛问:“戴防火罩了吗?”司机是一个满脸胡子,挺着个大肚子的维族司机,他手拿拉油介绍信说:“戴了!” 吴大保看了一下汽车的排气管,见排气管的出口处有个用铁丝绑的铁帽子。海龙涛用手指着说:“这就是防火罩。” 司机把两张介绍信递给吴大保,用白纸复写的两张介绍信的内容是一样的。名称是:拉油介绍信。运输单位:新疆第一运输公司;车型:黄河;车号新—01106,挂车号3029;司机姓名:伊力;装油数量和装油人两栏空白。 吴大保看完后笑着说:“真奇怪还有叫酒的名字!”海龙涛和刘承俊听说都凑过来看。 司机笑着说:“不对么,我喜欢喝伊力酒!”然后做个喝酒的动作逗大家乐。吴大保将介绍信交给了海龙涛。 海龙涛对司机讲:“上去把罐盖打开!”司机小步跑下拉油道,爬上罐顶打开罐盖,将放油软管插入罐口。刘承俊打开闸门,油顺着放油软管一直流到罐底,顿时一股浓烈的油气味在四周弥漫开来。司机将头偏离罐口,还不时地向罐内瞄上一眼,看看罐内油面的上升情况。 听着哗哗的油流声,闻着刺鼻的天然气味,再看看糊满油污的汽车背罐,吴大保觉得这个汽车背罐跟前面装出去的背罐的形状有些差异。既然形状有区别,装油数量就不一样。吴大保问龙海涛:“像这样的车,装油数量给填多少?”龙海涛说:“还是17吨。”吴大保说:“这个车跟前面的车跟前面走的那个车罐的形状不一样,装油量肯定也不一样,怎么能填一样的数量呢?” 龙海涛笑着说:“只要是拖挂车都填17吨,单车都填8吨,是试采指挥部让这么填的。”吴大保说:“肯定不对!”龙海涛说:“我们没法计量,只有按他们说的填。”吴大保又问:“那最后给乌鲁木齐炼油厂的交油数量怎么算?”龙海涛说:“听试采指挥部的人说是按乌鲁木齐炼油厂的过磅数量算的。”吴大保皱着眉头说:“这就有问题了,我们的装油数量乱填,司机在路上要把油给卖了,我们根本没法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知卖了多少。还有,乌鲁木齐炼油厂要是在过磅上做文章,给我们少算,我们也不知道。” 站在罐顶上的伊力竖着耳朵听几人谈话,听到这,伊力接过话茬说:“我给克拉玛依炼油厂也拉过油,在那里我每次都能过二十吨,在乌鲁木齐只给我过十六、七吨。”这无疑证明了吴大保的怀疑。 吴大保生气的说:“太过份了!分明是在欺负我们!”刘承俊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没有地磅,只有按人家的数量算了。” 吴大保说:“我看得量罐,每装一次就量一次罐,看看每个车到底能装多少。不然我们就有渎职的嫌疑!”龙海涛点点头,刘承俊说:“等这车装完了我们就量。”吴大保说:“装完主车后就量!”海龙涛听说,回野营房取来量油尺。 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主车油装满了,海龙涛关掉放油闸门,示意司机向前挪车装后面的拖车。吴大保关掉正在进油的储油罐出口闸门,提上量油尺上罐顶把每个储油罐都量了一遍,在‘拉油介绍信’的背面记录好尺寸。等拖车装满后,又上罐量了一遍,记录好每个罐的尺寸。吴大保对海龙涛说:“你去把‘罐表’拿来。”海龙涛苦笑说:“你还以为这是在玉门,每个罐都有罐表。我到这上班后,就从来没有见过罐表,只听魏小东说,每一米按二十七方算。”吴大保说:“那我们就按二十七方先算,看这个挂车到底装了多少油。”说着,用圆珠笔在手心上画着算起来,结果装了12方。“吴大保问:“这里的原油密度是多少?”海龙涛说:“听魏小东说是0。815。”吴大保又给乘了密度,结果是9。78吨。 吴大保看着手中的数字生气地说:“看看,整整少填了1。78吨!就是有误差,也不会差这么多!”海龙涛说:“你不知道,我们这面填的数量就是个摆设,到了炼油厂他们连看都不看一下。”吴大保说:“那我们也得填上。”说着在挂车一栏里填上了9。78吨的装油数量。然后让司机签完字,交给了司机一栏。吴大保说:“下次拉油时,把过磅单拿过来让我们看一下。”司机点点头。 司机将介绍信装到口袋里,到罐顶抽出放油软管挂在放油钢管的铁丝上,盖上罐口盖,拧紧罐盖螺丝。刘承俊拿上铅封钳、细铁丝、铅封,和海龙涛先后爬上罐顶。刘承俊将细铁丝穿入罐盖眼中,再穿上铅封,用铅封钳子一夹,一个清晰园圈印子就印在铅封上。海龙涛用普通钳子剪掉长出来的细铁丝,两人在罐盖的两个对角处各打了一个铅封后,带上工具下了车,又在油罐放油口处打了一个铅封。 打完铅封后,下了车,对已经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一挥手,司机开着装满油的车轰隆隆走了。 从此,只要装油,几人都在罐上爬上爬下,量油、装油,发现每个车的装油数量都在二十吨以上,心想不知有多少油被偷卖或被克扣走了,很是生气。 装完五辆车后已经到了吃中午饭时间,前面每人吃下去的一个馒头这会已经消耗歹尽。吴大保将油改进空罐,三人拎上工具往房间走去。 这时食堂门口已经围了几十号等待吃饭的人。他们都穿着带土带油的工衣围在食堂打饭的窗口。有人喊着,有人挤着,人群一会儿缩紧,一会儿散开。缩紧时大家稍微安静一点,散开时就有一个人端着一碗菜拿两个馒头、一双筷子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剩下的人又在小窗口前挤成一团。 吴大保三人回到野营房门口一看,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床上坐的,地下站的,蹲的,满满塞了一房间的人,如果房间有弹性的话,肯定会被挤鼓成圆形,根本没有三人下脚的地方。 这时,天气又变得阴沉起来,一阵冷风吹来,卷起一股尘土在三合院内盘旋。三人见状,只好斜靠在野营房外的墙壁上呆呆地看着在窗口边上挤着打饭的人。 刘承俊气的发牢骚说:“这地方压根就不是人呆的!看这些人都什么素质,像没有吃过饭的一样!” 海龙涛苦笑着说:“这地方本来就没有人!”吴大保说:“累了一早晨,也冻了一早晨,肚子肯定都饿扁了,挤的不快就没有饭了!都是我们争着抢着要上新疆来的,现在也怨不得别人。” 三人正说着话,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穿干净衣服的司机来找装油工。有人指了一下蹲在野营房门口的他们三人。 那司机走了过来操着东北口音傲慢地说:“我是玉门运输处的,赶快给我把油装上!”海龙涛气呼呼地说:“饭都吃不上还装什么油?”司机不高兴,转身走了。 吴大保说:“还是装去吧,反正现在也吃不上饭。”三人操上家伙慢悠悠的又装油去了。 那司机见装油的人来了,把灰色尖头只能装八方油的老式油罐车开进拉油道。他将罐口与放油管对齐后下了车,把车门一关,上了拉油道。 司机从口袋里掏出拉油介绍信塞到刘承俊手里说:“你们看着装,我去暖和暖和。”刘承俊看介绍信上写的司机的名字是:仇玉成。仇玉成这个让人憎恨的名字竟在这里出现了! 刘承俊望了正要离开的仇玉成一眼,非常生气说:“你搞错了没有?你不管,叫我们替你装?”仇玉成用轻蔑的口气说:“装油工不装油谁装?” 海龙涛气愤地说:“那你等着!”司机并不理会扬长而去,气的三人直瞪眼。 吴大保说:“真是惯的毛病!我们玉门来的司机就是可恨!在采油岗位上时,运输处的司机一个个牛哄哄的从不把我们采油工当人看!用热水洗井时到锅炉房去装热水,司机把车没有对准放水口,还骂我没有指挥好!开罐盖,放水,看水位都是采油工的事,司机在车里面听收音机,还不时骂你两句,那种气是受够了!”刘承俊说:“欠收拾!” 龙海涛说:“玉门车少,不管大小车司机都跟爷似的高人一等,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开的快,扬起来的尘土能把人埋掉!”三个人轮流把玉门司机的坏毛病抖落了个干净,越说越气。刘承俊说:“最可气这人也叫仇玉成!” 吴大保和海龙涛不信,把头蹭过来看,介绍信上果然写的是仇玉成。吴大保苦笑说:“真见鬼了,这会非治治他不可!我们走!”三人气呼呼拎上家伙回房间去了。 这会,食堂门口围着打饭的人已陆续散去,刚才在卧室里的人也吃完饭干活去了,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三人把工具放到房间桌子底下走到食堂吃饭。食堂已经没有菜了,只有样子很难看的一堆馒头堆在一个盆子里。马耀辉干笑着从窗口里给三人一人递了两个馒头和一头大蒜。 海龙涛瞄见案板上有一碗菜汤,有人站在地下一口菜一口馒头地吃着,再一看是刚才来装油的司机仇玉成。海龙涛明知故问,问马耀辉:“那人是谁啊?我们都没有了菜,他倒吃的很好!”马耀辉笑着解释说:“他是我老乡,剩最后一碗菜就给他吃了。”海龙涛说:“真是好人遇到一块去了!” 三人虽很生气,一想为了一碗菜跟马耀辉去吵架很不值得,只好做罢。 因为生气,他们本想不吃饭,无奈天气寒冷怕坚持不到天黑,况且天黑了马耀辉也不会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三人只好忍气吃完馒头和大蒜又喝了几口水,算是填了肚子。 这时又有两个新疆第一运输公司的两个维族司机来找人装油。三人拿上工具来到了拉油道边。 仇玉成看来是吃饱了,站在放油口旁满脸怒气。他恶狠狠地对三人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油到现在怎么还没装好?”海龙涛苦笑说:“真让人恶心!你以为你是谁啥?” 两个维族司机刚才还以为这个派头十足的人是装油工的领导。这会一听,原来也是跟他们一样来装油的司机。 装油司机竟敢穿这么干净,还胆敢训斥在他们心目中地位很高的装油工,很是想不通!而且这家伙竟然还挡了他们装油的道!这对于多跑一趟,就多拿一趟钱的他们来说,挡道无疑等于是挡了财路!还没有等仇玉成再开口,一个司机已经出言不逊了,说:“哎!朋友不装油了把道让开啥!” 另一个司机也说起了粗话:“囊斯给!要么你就把官当的大大的,要么你就像我们一样老老实实拉油!拉油不知道把罐盖打开,就趁早快快的走开!” 刘承俊对仇玉成喊道:“听见了没有?想当甩手司机还是回玉门去,别在这里给玉门人丢人现眼!”仇玉成气得脸色铁青,气愤地下了拉油道,看架势是想架车离去。 仇玉成走进驾驶室时又犹豫了,他沉思了片刻终于爬上了罐顶打开罐盖,抱着六寸粗的放油软管插入罐口。 刘承俊嘲笑说:“会干么!”人们都干笑起来,吴大保上罐量完油后打开了放油闸门。 仇玉成从此再没有着声。三人装完油,量完罐,打完铅封,海龙涛在拉油介绍信上填上装油数量,签完字把一联交给了仇玉成。 再看这时的仇玉成。刚才干净的衣服已经被放油软管上的原油从大腿一直蹭到了脸上,成了一副肮脏的身体和嘴脸!刘承俊抿嘴干笑,一个维族司机见状上前用带油手套的手拍了拍仇玉成的肩膀说:“哎!朋友!多学点!” 仇玉成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开车走了,人们开怀大笑。吴大保说:“自作自受!真是没有挨过骂不知道油咋装!”一个维族司机讨好地说:“像这样的司机就要这样收拾!”海龙涛竖起大拇指说:“两位够朋友,以后要快装油就找我们!” 两个司机高兴的直说:“谢谢!”装完这两车,后面又来了五辆。吴大保说:“五辆车可能装不满,只能装四辆车。” 海龙涛说:“装多少算多少,叫最后一辆车回去到试采指挥部换介绍信到别的地方装去。”吴大保说:“你去给司机讲一下。” 海龙涛去给排在最后的司机说:“你这个车装不上,回去换票到别的地方装去。”司机说:“我还是等吧!别的地方不一定有油装,今天装不上明天早晨再装。”司机如此诚恳,几人再不着声。 装完四辆车后每个储油罐只剩个罐底,吴大保看司机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心里很是难受。便对两人说:“把每个罐的罐底都给装上,看能不能困上一车。”刘承俊说:“估计差不多,油还在进么!” 海龙涛量完罐把几个没有进油罐的闸门全部打开,再加上正在进的油,三个人一直装到天擦黑才把最后一辆车装满。 打发完最后一辆车,三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向小院落内走去。 映入三人眼帘的是鄯四站后面异常开阔的一片浩淼的戈壁,夜幕下依稀能看见天山的轮廓,天山的下半部是黑色的,上半部被白色的积雪覆盖,甚是耀眼。 在天山脚下的这片戈壁滩上,钻井的井架上已开启了灯光,星星点点。仔细望去还能看见钻井平台上旋转晃动的方钻杆,井架上柴油机吐出的黑烟清晰可见。在离小院落不远处的戈壁滩上还竖立着一个修井机的井架,旁边忽闪着几个人操作的身影。钻机不时传出的‘嗷嗷’的汽笛声和修井机时高时低的轰隆声交相回荡在戈壁滩上。 天黑了,凛冽的寒风增长了气焰,加速从北面刮来,天越黑,风越急,让人骨头都感到渗冰。 晚上在鄯四食堂吃饭的就他们四个人。马耀辉觉得有些理亏,为了弥补中午的过失,他给每人准备了一份土豆烧牛肉和两个馒头,又炒了一大盘土豆丝。 几人刚吃完,临时发电机就出了毛病,不响了。没有电,就没有循环热水,就没有了暖气,意味着要全体受冻。黑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难熬,最难熬的是这黑夜刺骨的寒冷。一天最难熬的时候来了! 他们只有一起上阵捣鼓,捣鼓了一个多小时,发电机才又‘轰轰’地转了起来。海龙涛开大了天然气阀门,刘承俊开启热水循环泵让热水在各野营房间循环开来,平常并不介意的暖气片内哗哗的水流声,现在听起来异常悦耳。吴大保从热水炉里放了一些热水出来提回房间,几人把刚才糊在身上的污垢洗尽后都斜躺在床上。 房间已经有了一些热意,在明亮的灯光下四人的心情好了许多。这时吴大保像想起了什么,他把头伸进床底从床下取出了两瓶伊力特酒。顿时房间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刘承俊微笑说:“还是你想的周到!”吴大保笑着说:“你们什么都买,就是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见有酒了,刘承俊拉开抽桌找酒杯,没有找着,最后决定用几人的吃饭碗来代替。马耀辉见了酒,从床上翻起来快步到厨房切来了一盘凉牛肉,拿了四双筷子,顺便端了一盘泡菜。海龙涛也帮忙,爬起来搬一个方凳放在了两床的中间。 大家一起动手,把菜和碗筷全放在方凳上。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刘承俊打开酒瓶分倒在四个碗里。 海龙涛说:“我这一碗酒还是留给你们,你们喝,我吃些菜就行了!”刘承俊说:“少喝点吧,在这荒郊野外,现在喝酒是我们这些人最大的乐趣!” 海龙涛经不住劝,跟大家一起端起酒碗摇摇晃晃喝起来。 ‘来、来、来、干、干、干!’四个酒碗频繁碰在一起。现在看来,喝酒对于处在戈壁深处,远离喧嚣,寂寞的人们来说最少是一种安慰。 上不了新疆抢着上,上到新疆后又觉得寂寞孤独和辛苦。但是如果有了酒,气氛就不一样了,酒这个东西的最大特点就是能让人兴奋和忘却烦恼。 一开始是大家互相谦让着喝,一会就开怀畅饮了。海龙涛喝了两口感觉头有点晕,急忙把碗中的一大部分酒分给三人喝。 喝了一会刘承俊来了话题,他把刚喝进嗓子的酒咽了下去说:“不知道我们这个油田什么时候能建成,如果老这样下去可受不了。” 吴大保笑着说:“快了,在我们的西面的实验站已经建成了,今天不是看见联合站也动工了么。那天李秉总指挥来来我们队上说,华北、中原、长庆油田的会战队伍马上就上来了,大规模的石油会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吃饭还要实行餐厅化,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说完拣一块肉喂到嘴里咀嚼起来。 刘承俊点了点头,也拿起筷子捡肉吃。他边吃边说:“我也听说了!一下实行开怕有些困难。” 海龙涛脸有一点红,他眯起眼睛满不在乎地说:“不是说是五年会战三年完嘛,要建好也快的很。” 马耀辉只喝酒很少动筷子,他把碗里的酒灌进肚子,摆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架势说:“谈何容易!什么新观念、新技术 第十章 驻地纠纷(1) 第十章驻地纠纷 吴大保、刘承俊、海龙涛、马耀辉晚上忙着说话,睡得晚了一些,天已大亮还沉浸在睡梦中,拉油车司机等不见装油人起来,就来敲门。 敲门声惊醒了他们,四个人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穿戴好衣服,揉了揉眼睛,马耀辉到厨房做饭去了,吴大保、刘承俊、海龙涛三人提着家伙,来到了装油口装油。拉油道旁边已经停了三辆等待的拉油罐车,几人急忙量罐装油。 一车油还没有装完,几人看见从戈壁滩上快速开过来一辆黄河带拖挂拉油车。刘承俊笑着说:“就是跑得再快,也得等我们一辆一辆的装。”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拉油道,车子到了拉油道旁来了一个急刹车,扬起的尘土迅速扑向放油口,给几个人洒了一身的土。海龙涛生气地用手指了一下来车的驾驶室说:“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黄河车的车门开了,司机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原来是那个矮胖子赛摆尔,车上还坐着一个围着红头巾的女人。 刘承俊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怎么啦!原来是给我们炫耀来了。”海龙涛说:“真不知道丢人的!” 赛摆尔顺手关上车门,手拿介绍信笑呵呵向三人走来。谁也没有理他。 赛摆尔笑着一把拉住海龙涛就往没人处拉,海龙涛生气地说:“干什么?有话就说!”赛摆尔悄声说:“我给你带了个漂亮姑娘!是我老婆的妹妹,家就住在离你们这里不远的七克台。” 海龙涛听说一下涨红了脸,甩手撒腿就跑,被赛摆尔一把抓住。赛摆尔笑着说:“哎,小伙子,儿子娃娃说话要算数!现在我把人都给你带来了,你连看都不看一下就想跑!”说完,不由分说拉着海龙涛走到车跟前。赛摆尔一手拉着海龙涛,一手打开车门,向车上招手。 海龙涛向车上一看,见车上坐着一个围红头巾,身穿黑色羽绒服的一个漂亮的维族姑娘。 赛摆尔示意姑娘下来,姑娘笑了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弯着腰从车上下来。 姑娘个子中等,脸色红润,鼻梁高挑,她下了车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了一下海龙涛,然后默默含笑。 刘承俊和吴大保从放油口走过来好奇地望着姑娘在旁边干笑。 赛摆尔拉着海龙涛带着姑娘径直走到三人住的野营房跟前,不由分说打开房门把海龙涛和姑娘一起推了进去,一把把门关上。 海龙涛深恨这个野蛮的家伙,把一句玩笑话当成了真的,这事要是让队上的人知道了还不传为笑话! 房间里一片狼藉,四个人的被褥都没有叠,两床中间的凳子上还摆着昨晚没有吃完的菜。 海龙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站着为难。这时站在地下的姑娘对他微微一笑用汉语说:“你好!”海龙涛急忙把自己床上的被子往里一推说:“你好!坐坐!”姑娘坐在了床边上。 海龙涛看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长的眉清目秀、浓黑的眉毛下闪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般。她似乎也有些害羞,眼睛一闪一闪地看海龙涛。 海龙涛一看姑娘,姑娘一笑,露出了两小排洁白的牙齿。浓密的眉毛弯弯下垂,在眉心处眉毛连在了一起,随着眼睛转动而动。眼上的睫毛长而又弯影映在眼睛里像湖边的垂柳轻佛水面。两只眼睛似刚融化薄冰,露出冰面的两眼清泉,纯净明亮清澈爽心。挺直高跷的鼻梁下面还有一个微弯的小勾,嘴唇红润。女人的美丽和柔情似乎都写在这白皙而美丽的脸上。 海龙涛有些心动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蹦蹦直跳。他故作镇静问:“你叫什么名字?”姑娘回答说:“我叫阿瓦古丽。”海龙涛说:“你的汉语说得不错!”阿瓦古丽说:“上学时学的。”海龙涛问:“你上的什么学?”阿瓦古丽说:“上的汉语学校,上完初中,就没有再上。” 赛摆尔把两人推进房间后,笑嘻嘻走到拉油道旁边。他看见前面的车子装满开了出去,没等后面排队的车子反应过来,便发动着车子绕过前面排队的车子快速开进了拉油道,把车停下,气得后面排队的司机直骂‘囊撕给!’ 吴大保喊说:“把车开出去!”赛摆尔下了驾驶室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今天起的有多早?要是来排队,我肯定是第一!”吴大保说:“你不来排有什么用?”赛摆尔笑着做个鬼脸说:“还不是为你们的朋友办好事!” 吴大保听后哈哈大笑。刘承俊笑着对吴大保说:“给装给吧!看那姑娘长得不错!” 赛摆尔笑着迅速爬上罐顶打开罐盖,把软管插进罐中。后面的司机见赛摆尔插队成功,都嘲笑说:“唉,要想不排队,就给带羊羔子来!”两人并不理会,打开闸门给赛摆尔装油。 刘承俊笑着对赛摆尔说:“姑娘还很漂亮!”赛摆尔说:“我们维族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你们要喜欢,把你们的媳妇退掉,我给你介绍两个姑娘?”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赛摆尔装完油后,来到野营房门前喊:“哎!谈好了没有?”听到喊声海龙涛打开房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赛摆尔笑着说:“干脆就留到你这算了?”说话间,阿瓦古丽微笑着从房间走了出来。两人都喜笑颜开。赛摆尔笑着问阿瓦古丽:“咋样?”古丽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海龙涛一眼,向罐车走去。罐车走了,海龙涛望着远去的罐车发呆。 没想到,有了这段,在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下文,赛摆尔再来拉油时没有再带姑娘来。吴大保和刘承俊很是纳闷,问赛摆尔。赛摆尔面露难色说:“我那个岳父不同意,还骂了我!”吴大保和刘承俊很是恼火,龙海涛哀叹一声说:“算了,就当没这回事!” 时间到了1990年12月28日,一股股冷气从天山顶上飘落下来,每天都把几人冻得抱紧膀子咬牙。 三人正在装油,这时他们见实验站方向陆续来了好多大大小小的车辆停在新建的实验站‘装油台’门口,从车上下来好多人。三人正在纳闷,又见一长队拉油罐车开进了实验站装油台。刘承俊自言自语说:“实验站装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么多车!” 吴大保说:“实验站已经接进了好几口油井,只见进没有见出的,肯定把那三个五百方大罐都给装满了!” 海龙涛说:“装油应该喊我们!”三人正说着,见贾政林坐一辆维族人开的北京吉普车来到了装油口跟前。 贾政林急匆匆下车,走到几人跟前说“你们几个赶快收拾一下,先不要装油了,把工作服穿整齐,把放油闸门锁上,去参加试验站开站装油,向玉门发送原油的剪彩仪式!”三人听说,急忙收拾妥当,坐车直奔试验站。 试验站已热闹非凡,几十面彩旗已插在了约有二十米长的装油栈桥四周,在冷风中招展。 风把旗子吹的“嘣嘣”乱响,旗子外围站满了来参加仪式的人们。四五个锣鼓手站在人群前面,他们抬着鼓,拿着鼓槌、提着锣和嚓嚓准备敲打一番。肩扛摄像机的记者慢慢地对着人群移动镜头摄像,栈桥正下方停放着等待装油的车辆和已经提前装好油的车辆。等待装油的车辆的背罐里已经插好了装油软管,严正以待。车辆依次跟了一长串,有三四十辆,所有的车头上都戴着大红花。 栈桥前方二十来米远的地方的栈桥出口靠左侧摆了一个三抽桌。桌旁站着指挥部的主要领导,桌上放着一个扩音器,扩音器上放着一个话筒,一根连线升向旁边的一个木杆上,木杆顶端有一个高音喇叭朝着人群张着大嘴巴。大喇叭上也绑着大红花,一副热闹景象。 贾政林让司机把车停在人群后面,几人下了车。贾政林带他们来到栈桥旁边说:“你们几个到栈桥上去站在放油闸门旁边听领导说‘开闸!’,你们就打开闸门装油!”三人明白了让他们来的用意,他们沿梯子爬上栈桥,站在放油闸门旁边等待领导的号令。 他们感觉到了这是一种责任!栈桥下的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只要这闸门一开,滚滚的原油就会源源不断流向玉门,他们觉得此刻双手紧握的冰冷的闸门似乎还饱含着人们的期盼,远在玉门的石油前辈,在电视里看到这一幕可能会激动的流泪! 这时玉门石油管理局长兼会战指挥部副总指挥张奋强拿起话筒讲道:“新东油田实验站剪彩,暨向玉门炼油厂发送原油,首发仪式现在开始!现在请新东油田勘探开发指挥部总指挥兼会战指挥部工委书记李秉同志讲话!” 李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穿一件黄军大衣走到桌前,双手拉了一下大衣领子后,拿起话筒掷地有声的说:“各位奋战在新东石油战线的同志们:今天是我们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新东战区的原油就要首发玉门了!” 人们发出一连串的掌声和欢呼声。 李秉向人群挥了挥手说:“我们的原油在今天发送有着特殊的意义!为什么呢?是为了赶在一九九一年元旦前达玉门,为祖国的新年和我们的玉门老区人民献上一份厚礼!”紧接着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李秉向人群挥了挥手接着说:“台参一井喜获工业油流,是中国石油工业九十年代的第一枝‘报春花’,为实现石油工业‘稳定东部、发展西部’战略方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新东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的成立预示着我们这个油田正式进入了石油勘探开发的大会战!现在,试验站的建成投产是新东油田开发史上的又一个里程碑,为我们的玉门老区炼油厂送去期盼已久的油流!是我们玉门石油人‘东山再起、再现青春’的真正体现,我们应该感到自豪和骄傲!”会场上的人们报出了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有的人眼里含着泪水。 李秉接着说“的确,为石油工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玉门油田现在已经走到了末路。但我们不能忘记还在国民党时期的一九三八年,我们老一辈石油专家孙建初、严靳等人发现了玉门油田,使玉门成为了我国最早的石油工业基地,为当时的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为此解放前蒋介石曾到过玉门。解放后我们朱德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先后到玉门视察过,可见玉门在当时中国的地位。国民党逃跑时要炸毁油田,是英雄的老一辈石油人自发组织起来转移藏匿设备,用鲜血和生命护卫油井才为新中国留下了这一点血脉。” 李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在新中国用‘洋油’的日子里,玉门的石油为新中国的工业输送出了宝贵的血液;在全国开展石油大会战的时候,这个现在只有两万人的油田为新中国新开发的油田陆续调出了九万多人!调走的人带走了一切能动能用的设备!在全国新开发的油田蒸蒸日上的时候,留下的玉门人在留下的费铜烂铁堆里“穷捣鼓”出一些设备来维系着油田的运转,时止今日还能看见当时的痕迹!可歌可泣啊同志们!”李秉说着眼圈湿润了,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两只眼睛上挨了一下,又装进口袋里。 李秉接着说:“现在‘那里有石油、那里就有玉门人。’这是曾经在玉门工作过的石油诗人李季所写的。而今的玉门油田逐渐衰老了,已没有什么可采价值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玉门人不屈不挠三上新疆,终于发现了‘新东油田’,才有了我们的新东石油会战!其情其景无不让人感叹!现在,我们把我们开采出来的原油送往玉门,让我们一起为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欢呼吧!”李秉说着把手高举在空中。 人们忘记了寒冷,把筒在袖筒里的手抽出来使劲拍了起来。李秉向人群摆了摆手,掌声停止后,李秉把话筒放在桌子上,退回到人群当中。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两个身穿天蓝色干净工作棉衣的年青女子,她俩手捧用红色飘带连接起来的两朵大红花来到了桌前。 张奋强走上前,拿起话筒说:“现在请新东油田会战指挥部总指挥,工委书记李秉同志为实验站投产及原油首发玉门剪彩!” 李秉走到花朵前,绕过花朵,对人群深鞠了一躬,转身接过女子手中的剪刀,剪断了两朵红花中间的红飘带。顿时锣鼓手们抡圆了臂膀使劲敲打了起来,激动的人群中一片骚动传出又吼又叫的声音。 张奋强局长对着话筒喊到“现在我宣布:试验站建成投产,新东原油首发玉门开闸外运!” 海龙涛、刘承俊、吴大保三人听到指令,双手搬动闸门手轮,一个劲的向左转,转到了头,油“哗、哗”的流向汽车罐内。 看着哗哗流动的原油,吴大保心想我们这些远上新疆的人终于实现了玉门前辈们的期望!想到这,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口,眼圈湿润,感觉没有流出的眼泪倒流进了嘴里,急忙咽了,笑着对两人说:“感觉真是激动!”两人都笑着说:“我们也一样。” 一辆辆提前装满油的车辆从拉油道中开了出来,人群对着拉油车司机边挥手,乱吼叫,司机微笑着对人群做个鬼脸,慢悠悠地把车开向远处,摄像机镜头记录下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五十多辆拉油罐车沿着东去的路浩浩荡荡向玉门开去!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吴大保、刘承俊、海龙涛三人每天都住在鄯四忙着装油,一直没有离开。 周围环境变化的很快,不知在什么时候在离指挥部不远的‘双水磨’村蹭蹭冒出了许多‘清真’饭馆来,饭菜的水平比三营门口的水平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对于从甘肃上新疆的汉族人来说清真和汉餐并没有多大区别,大家入乡随俗,觉得牛羊肉也很香,每到闲暇时便成群结队到双水磨的清真饭馆里改善一下。 这天魏小东和贾政林带领弟兄们在鄯四周围干完活后准备返回驻地。吴大保对刘承俊和海龙涛说:“你们两人今晚呆着,我搭他们的车下去,采购点喝的回来。” 两人也没有反对,都说要去就去吧。吴大保就坐着卡车跟干活的人一块向驻地三营驶去。 快到驻地时,天已大黑。有人就嚷嚷说:“这时回去食堂肯定没有饭吃了,还不如到双水磨吃一顿。”人们都跟着附和。魏小东看贾政林,贾政林说:“这样也行,回去在食堂吃,跟在外面吃也差不多,吃完后开个条子入到食堂的账上也行。” 魏小东笑着说:“那就去解解馋!”于是招呼大家又呼又喊坐车到了双水磨。 魏小东到双水磨找了一家最大的饭馆,饭馆里只有大厅没有包间。大厅里有六张桌子,一张桌子上已经有七八个维族小伙子在那里边吃、边喝、边说话。 魏小东一看有维族,害怕惹出什么事端不好收拾,想换个地方吃。无奈派人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满座,只好在这里就坐。 由于人多他们满满占了四张桌子。服务员急忙倒水递菜单。魏小东说:“菜单不用看,每桌上四个凉菜:牛蹄筋、鸡块、三丝、干瘪牛肉就行;热菜就上‘手抓肉’,一个桌子先上五公斤,不够了再上!” 在人们的不断催促下,不一会,菜被一盘盘端上来了。有人说:“要是有杯烧酒该多好!”魏小东笑着说:“那就每个桌子上两瓶‘伊力特’大家解解乏就行了,可不要喝多了!” 酒上来了!还有‘手抓肉’,这对大家来说这真是一顿丰盛的晚餐。有人狼吞虎咽,有人端起酒杯猛喝,生怕把酒喝没有了。有人酒量大,有人酒量小,有人几杯下肚就眯起了眼睛,还有人觉得悄声喝没有意思,呼三喊四猜起拳来,吵得碗筷都在作响。 这时,坐在旁边桌上的维族兄弟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喊道:“哎朋友!喝酒就喝酒,不要吵了行不行!”酒都喝到这个份上了,谁还管这一套。这边桌上没有回应。 一个维族小伙子显然是生气了,估计也喝多了,他举着酒杯走过来跟魏小东碰杯喝酒。魏小东碰了一下喝了一杯。那小伙又走到贾政林跟前斜着身体说:“来!朋友,喝一杯!”贾政林喝了一杯。维族小伙还要贾政林再喝一杯,贾政林见来人喝多了,不想再喝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小伙子生气了,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说:“连朋友敬的酒都不喝!囊斯给,你们不呆在内地跑到我们新疆干什么来了?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酒,还要把我们地下的油拉回去!占了那么多便宜,还瞧不起我们维族人!”说着对贾政林的右肩膀就捣来一拳。贾政林一闪,小伙子收拾不住自己的身体,身子一斜倒在贾政林的身上,酒杯跌落到地下。 在这个维族人占百分之七十的鄯善,维族人自古以来就有他们的特殊地位。 在鄯善发现石油以前,这里所居住的汉人大都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逃荒而来。那时候来的汉族人衣不遮体,被饥饿折磨的面黄肌瘦,自然就成了维族人眼里的劣等民族。他们习惯把这些人叫‘盲流’。 逃荒而来的汉族人在维族人的村庄周围开荒种地,学着挖坎儿井引水种哈密瓜和葡萄等等。几十年过去了,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原来衣不遮体的盲流不但有了自己的土地,还有了自己的坎儿井,有些汉族人竟然过得比当地的维族人还好! 以往只有半条命的盲流,这会也能骑上耀眼的摩托车,有些还买了汽车,这让这些当地的‘土著’民族心里不是滋味。不过即便是这样,维族年轻人借着酒兴去骚扰几下这些外来户也属正常,在他们心目当中,盲流永远是盲流,就是再富有也是盲流,自豪感并没有消失。 第十章 驻地纠纷(2) 但是一九八八年开始的石油钻探和紧接着的石油大会战,一下把他们惊的目瞪口呆!公路上跑来了他们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的,又高又大五颜六色的大汽车,这些大汽车走起来摇摇晃晃,车底下的铁板往戈壁滩上一放,声音吼的震天响,震得地动山摇!紧接着戈壁滩上又响起了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声,掀起的尘土都飘落到了院落里。 当他们还没有来不及评价和思索时,隆隆的炮声又在远处想起,这些笨重的家伙也开向远处去了。 没有过几个月,一个个冒着黑烟,吵的他们睡不着觉的高大的铁塔竖立在戈壁滩上,竖立在连他们祖先都认为没有一点生命的亘古荒原上,昼夜不停的鸣叫。成百上千辆拉油车堆满了本不太大的县城和周围的小镇,以至于一件新鲜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议论,就又来了一件!他们个个都感到头晕目眩。 太惊讶了!他们带着好奇的目光观察着这些在戈壁滩上忙碌的人们。他们发现这些汉族人要比当初来的盲流风光很多。不过在他们心中,这些人跟盲流一样同样来自内地,跟盲流是同一个祖先,自然也就属于盲流之列。 即便是这样,闲暇之余他们还是带着好奇的心态主动跟这些新来的汉族人接触,这些钻井的采油的汉族人逢年过节也给他们送些礼品来表示慰问,作为回报他们也在过‘肉孜节’和‘库尔邦’节时总要杀鸡宰羊把这些汉族人请去一同庆贺,以至于后来他们自己的节日如果请不到石油工人同乐就显得没有面子!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说汉族人来这里是盗拉地下的宝贝原油的!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何曾知道地下有这些东西?拉就拉去吧!但是,有人说,把地底下的油拉走了也就拉走了风水,地下的水源会干涸,地面上再也不会有香甜的瓜果和葡萄长出来! 这还了得!这对于世世代代以种植瓜果和葡萄谋生的维吾尔族人来说无疑是在断他们的活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照样把香甜的葡萄和哈密瓜种了出来。虽然这样,他们依然心存疑虑,耿耿于怀。 小伙子倒在了贾政林的身上!他们何曾受过汉族人这样的礼遇,简直是闻所未闻!坐在旁边桌子上的几个维族小伙子见自己的兄弟倒了,怒不可遏!不由分说抄起酒瓶和椅子冲了上来,把酒瓶和椅子望贾政林的桌子上乱仍。人们急忙躲闪,躲得慢的还是挨了几下。 人们一愣都站立起来!几个维族小伙子看这群人不动手,觉得软弱,不由分说一顿乱打。 上新疆时他们都接受过‘民族团结’教育,特别是不允许发生这种打架斗殴的事件,如果发生,不管是什么情况凡是参与的都要受到处分! 他们迟疑了!是奋起还击,还是逃走? 正当大多数人犹豫的时候,有人按耐不住了,顿时酒瓶、碗蝶、桌椅粉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还夹杂着人的吼喊声震耳欲聋。真是蝶盘飞舞,桌椅开裂!维汉两族分成两个阵营,猛冲猛打!到底人多,不一会几个维族小伙子就全部躺在了地下动弹不得了。 本来想好好吃喝一顿,谁曾想闹了这样的事。魏小东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几个维族,觉得没有什么大碍,心有余悸的交完钱带着大家回去了。 回到三营睡了一晚上都觉得没事了,吴大保和贾政林挤着睡了。谁知早晨天还没有亮,就有人用石头打碎了他们住的几间房屋的玻璃,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还传来了好多急促的脚步声。人们跑到了门外一看,见几十个维族小伙子手提木棒和石块直冲冲望走廊里冲。 人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迅速操起家伙来,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整个走廊乱成一团,吼喊声,器物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搅起了走廊里的尘土。 毕竟维族小伙子人少,没有多长时间就被赶出走廊。双方僵持了下来。 魏小东见状知道事情平息不了,急忙给公安局打了电话。 他从办公室里出来说:“你们不要乱动!”公安局的人一会就来。 不一会公安局来了四五个维族民警。维族小伙子一看是民警来了,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他们就用维族话给民警讲了一会,民警也用维族话说了一会。接着维族小伙子们就让开一条道,民警们气呼呼地走进了走廊,魏小东紧迎了上去,民警并不理会。一个高个子民警用生硬的汉语讲:“我是公安局的刑警队长,我叫于素朴,你们把参与打架的人全交出来!”魏小东说:“是他们来闹事!”那个自称是于素朴的刑警队长瞪了一眼,一把推开魏小东,示意让刚才说话的小伙子进来。 走进来的正是昨晚来敬酒的维族小伙子。于素朴对魏小东用命令的口气说:“叫你们的人都不要动把房们都打开!快点!”。 贾政林一眼就看出走进走廊的就是昨晚端酒杯到他们桌前衅事的那人。那个维族小伙子也瞄见了贾政林。 维族小伙用手指着贾政林对于素朴说了一句,于素朴不由分说一把揪住贾政林的衣领,一拳捣在贾政林的额头上,另外两个民警架起贾政林就出了走廊,带走了! 吴大保急忙上前阻拦,于素朴说:“你再动,把你也拷起来!”吴大保只好作罢。于素朴又叫那个维族小伙子对走廊里的人一一辨认,无奈再也认不出一个。 魏小东急忙上前给于素朴解释说:“他根本就没有动手打人!是那几个小伙子来闹事!”于素朴瞪眼说:“没打人!他们头上的伤是自己打的吗?”于素朴说完和几个民警带着贾政林就走了,一帮维族小伙子也跟着走了,魏小东紧跟着到了公安局。 魏小东对于素朴说:“只要你们把人放了!怎么处理都行!”于素朴冷笑了两声说:“你以为就那么简单!我抓了,再放了,就没事了?” 魏小东一时找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应。于素朴开口说:“听说你们每人都有一条毛毯,大冬天的,我们公安局几十号人,连一条毛毯都没有。那几个挨打的小伙子你也得给点补偿,不然事情不好办。我看就这样,你们拿出五十条毛毯问题就解决了!不然我们就要立案调查,把你们参与打架的全抓起来你信不信?” 连单位上发毛毯的事他们都知道。魏小东心想,准是开‘外租车’的维族司机没有事到处乱看,讲给了这些警察。库房里也就剩五十多条毛毯,那是为新来的职工准备的,这些侦察员竟连数量都侦察去了。送给他们,新来的职工怎么办?缺口怎么补? 玉素朴看魏小东为难,开始做起了思想工作:“我要你们的毛毯,主要是补偿给被挨打的人。我也是为你们着想,你想一想,你们打伤了他们,这已经不是拘留不拘留的问题,现在被打的人要找你们报仇,不给点赔偿,他们能罢休吗?你们的活还干不干?” 这个事情要是放在内地,就属于正当防卫!可是在这个少数民族集聚的新疆,同样的事情,有理就变成了无理。此事要是僵持不下,贾政林肯定是要被拘留的,会受不少罪! 影响了‘民族团结’本身就不是小事!最可怕的是指挥部的领导要是知道了不知会怎么处理! 魏小东想,要就给他吧,其它的事只有等以后再想办法!便咬牙说:“行!我们把毛毯拉来,你们就放人!那些小伙子也不许再来闹事!事情就到此结束,大家都不要再提起!”玉素朴一听竖起大拇指笑着说:“儿子娃娃,说话算数!” 事情就是那么简单,毛毯送到后,贾政林就被放了。 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人们都长舒了一口气,但在人们的心目中也多少留下了一些抹不去的记忆。 吴大保本来是想下来买两瓶酒就上去,谁想碰到了这样不痛快的事。只好买了几瓶酒坐着上鄯四干活的车回去了。 回去后,吴大保也把这事一五一十讲给刘承俊和龙海涛。 事情虽然解决了,库房里却没有了毛毯。少了毛毯,新来的职工就没有毛毯盖,要是被人捅出去,让指挥部知道了就更不好办,得想办法弄来。魏小东和贾政林这几天一直为此事发愁。 一天中午魏小东和贾政林坐着一辆北京吉普车来到了鄯四,吉普车绕过临时站转到了北面的鄯七井上。 鄯七井井口竖立在孤零零的井场上,强大的油气流声在离井场不远处就能听到,铺设在地面上的临时出油管线随着油流声在抖动,这是一个产量较大的井!在上个月的试油中,有好多油喷到了井场旁边的一个坑里,在阳光下泛着绿光。 魏小东、贾政林和一个矮胖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从车下来,他们站在了井场边上的一个油坑前又是比划,又是往油池里丢石头,石头落在油面上‘扑通’冒起了有一米多高的油柱。 中午没有拉油车来,海龙涛、刘承俊和吴大保躺在床上睡觉,马耀辉在厨房里蒸馒头。海龙涛和刘承俊瞌睡轻,听到了吉普车经过鄯四站的声音,两人走出房门,见是魏小东和贾政林带人来到井上在往油池子里丢石头。两人也走过去帮着丢石头探‘液位’。 坑里的原油数量搞清楚后,那个矮胖男人上了吉普车。魏小东对海龙涛和刘承俊说:“看好这些油不要让人偷走。”两人点头答应。海龙涛说:“这里要不刮风很静,只要有响动我们都听得到,不会被偷走!”魏小东停顿了一下小声对两人说:“明天晚上,刚来的那个人带车来打油池子里的油,你们三人看见后不要声张,也不要对任何人讲!”两人点了点头,魏小东说完就和贾政林坐上吉普车走了。 刘承俊问海龙涛:“是不是拿原油去换毛毯?”海龙涛说:“管他的。”。 第二天晚上,月亮斜挂在天上四周异常寂静,野营房内马耀辉已经进入了梦乡。那个矮胖子带着一个泵车和三辆带拖挂的油罐车慢慢开到了油池旁开始了工作。趁着月光刘承俊海龙涛和吴大保跪在野营房的床铺上,从小窗户上向油池边张望,见矮胖子在指手划脚,两三个人在接管线。管线接好后,泵车就启动了,把原油呼呼地抽进了罐车。吴大保说:“是昨天来的那人吗?叫别人拉走了可就麻烦了!”海龙涛说:“就是那人!”刘承俊又问:“如果有人来咋办?”海龙涛说:“你别担心,鬼都不会来!”刘陈俊说:“就是抓住了也没有关系,卖点钱置办些家当,给食堂补贴点有什么不好!” 三人悄声说了一会话觉得困了,倒在床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泵车的声音一直响到快天亮才停了下来。 车走后,三人到油池边一看,不觉心惊肉跳!油被抽了个干净,油池边上还留下了汽车碾压出的深深的印迹。三人急忙拿来了铁锹把印子给平了,才慌慌张张回到野营房,感觉像是他们偷了油一样。平常胆大的海龙涛也有些害怕了说:“可不敢让人知道!不然我们也脱不了干系!”刘承俊哆嗦着说:“反正谁问我们就说不知道!”吴大保紧张的直点头。三人一直提心吊胆了几个礼拜,见无人问津才放下了心。 魏小东和贾政林处理完打架的事,虽然心虚却也换来了暂时的平静,心想只有挨一天算一天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件头疼事。 在三营,和他们住在一起士兵最近有些异常,连看他们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这些士兵很辛苦,一大早就起来就扛起机枪训练,一直要训练到中午。让试采二队职工觉得有趣的是,战士们开饭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饭盒和一双筷子站立正站在食堂门口。连长扯开嗓门说:“同志们粮食是老百姓种的,我们要爱惜粮食,不要浪费!”随后连长下达吃饭的命令!战士们唱完吃饭歌后才进入食堂吃饭。 而试采二队的弟兄们吃饭的光景,像饿狼一样胡乱哄抢,跟战士们的形象形成了显明的对照,士兵们很是看不惯。 最让士兵们无法忍受的是,院落内大大小小的车辆进出门口时杨起的一股股尘,土洒落在院内,也洒落在战士们的身上,为此,机枪连的连长和指导员已经跟魏小东交涉了好多次。魏小东只好每天都给进出院内的司机讲:“把车开慢点!” 路面在车轮经常碾压下已经变成了虚土,车辆走在土路面上就是走的再慢也会把土杨起来,这一点无法回避。时间一长,别说车辗,就是有一股微风,都能使院内笼罩在土雾之中,况且这个三营大院内还住着运输指挥部的一些卡车和吊车,这些车辆不属于魏小东管。 果然事情发生了。战士们为了让进出院内的车速减缓,在三营的大门口栽了两个铁杆子,铁杆子上面刷上了红白相间的油漆。两个铁杆子中间的距离刚好能通过一个卡车,卡车进出时稍有不慎把铁杆子挂斜,就要遭训斥,为此大家就闹得不愉快。最后战士们索性在两个铁杆子上面搁上了一个可以旋转的铁管把所有的车辆都拦截在大门外面,一辆一辆地检查后才旋转开铁管放车进去。外租的车辆根本不让进,上班搭乘外租车的职工只有跑出大门去坐车,这些跑出大门坐车的职工经过大门时嘴巴并不闲着,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让那些笔直站在门口的战士们耳根痒痒,天长日久了双方都有了一些怨气。 魏小东和贾政林见状怕闹出什么事来,不断劝说,大家实际上都在忍耐中过日子。 一天早晨,在试采二队车辆进出的小路口上也被栽了两个与大门上一样的铁杆子,铁杆子中间的距离刚好够小车进出,大车只有停放在一进大门的空地上。 过了几天,路口处又增加了几个‘减速带’。减速带实际上是一个个低矮的山丘、车子走在上面摇摇晃晃,魏小东和贾政林跑去交涉,战士们气氛地说:车开得飞快,满院子都是灰土,让人咋训练?矛盾就这样一天天加深了。 一天晚上,天已经黑了下来,魏小东和贾政林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转悠。每天睡觉前不到处看看,他们总是放心不下。 月亮刚刚从天边升起来,夜空异常纯净,星星布满天空。月亮微弱的光亮洒在土胚制作的房顶上,给灰垢伽色的房顶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颜色。两人从房檐下的阴影处穿过,咪着眼睛向大门方向走去。 这几天他俩一直在安慰自己的弟兄:要照顾部队的情绪,住在人家的院子里要尊重人家等等,有时告状的人多了,连他们自己都感到心烦。 大门在夜空下显得暗淡而又肃穆,一个哨兵背对着院内手持冲锋枪站在阴影处,眼睛望着门外天山南坡的戈壁滩像是在思考什么。此刻的天山只显露出了一些轮廓,戈壁滩是一片平坦的被涂上银色的土地。 哨兵手持冲锋枪一动不动,铁管子依然搭放在竖杆的上面。 这时一辆卡车‘嘎吱’一声停在了大门口,一股尘土飞落到了哨兵的身上,这时从低矮的门岗里出来了一个战士,他从门岗房旁边的通道里走出大门,看了看司机后,抱着铁管的末端转向门岗房内侧,打开了大门。 卡车开了进来,司机一不小心,左侧的后轮把铁杆子撞歪了!那战士也不说话,急忙跑进院子到了‘营部’,司机一看不妙,赶忙停下车来扶铁杆子,还没有等司机把杆子扶起来,十来个战士就围了过来吵吵嚷嚷用手推搡司机。 大门口的吵闹声惊动了试采二队一帮爱管闲事的人,他们一看被围攻的是接送他们上下班的卡车司机。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说笑,说是送一个来玩的朋友去钻井指挥部,这会回来就碰上了倒霉事。大伙急忙上前解围,不想战士根本不听劝,硬是拉着司机要去见他们的连长。两群人你推我搡了几下就红了脸。 两帮人平时就积了一些怨气,不由分说就动起了真格的了。真是‘有仇报仇,有怨申冤’痛快淋漓地开战了。 战士们心中的怨气要大的多!每天从早到晚训练,都要吃汽车碾起来的尘土!最可气的是这帮‘油鬼子’在他们训练时还在旁边指指画画像看耍猴一样气人!这会好不容易找了个报仇的茬怎么会轻易放过! 而这一帮出出进进的‘油鬼子’心中也是憋了一股子火气,要不是魏小东和贾政林从中‘斡旋’,恐怕事件早就爆发了!心想反正今天是战士们惹事,趁机解解气教训教训也没什么大碍! 人们呼喊着,吼叫着,手中的拳头和地面的石头都成了武器。双方有头脑的都飞快地跑去报信去了!喊叫声惊动了院内的人们,他们都奔跑了过去,一看情景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自觉地加入了各自的队伍序列进行战斗。 人们忘记了作战方式,打着打着竟都扭到一块去了,喊叫声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了急促的喘气声。 魏小东和贾政林见状,急忙跑到大门口劝阻。魏小东大声吼道:“不要打了!住手!”听到喊声有人住手了,有人还在打。贾政林急忙上前拉架,部队连长也听见了喊叫声,心想可能出事了!急忙跑了过来劝阻! 魏小东还在不断地喊:“都把手松开!”连长跑过来慌忙喊:“住手!” 慢慢的双方都松开了对方,看来是打累了,再加上双方领导的劝阻,战斗终于停止了! 月光变得明亮了起来,也许是被吵清醒了。借着月光能明显看见有好多人脸上流下了鲜血!大家不再说什么,双方领导带着各自的兵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早晨,受伤的人脸上大都露出了青紫色,在大门口站岗的哨兵脸上也留有明显的划痕,平常横在铁杆子上的铁管子不知了去向。有人猜想可能是被试采二队的人乘乱偷着给扔了,有人说可能是连长怕继续惹事让收起来了。 双方都变得客气了。试采二队的人脸上带着伤痕上班去了,机枪连的战士带伤照样呼喊着趁着晨色在操练机枪,双方不再说什么,给人的感觉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辆出进时战士们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不管杨起多大的尘土,战士们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哨位上目不斜视。 半个月后,部队把‘三营’这个经营了几十年的院落卖给了新东石油会战指挥部。临走前魏小东和贾政林专门开了个欢送宴会。 第二天一早,十几辆卡车拉着战士和他们的家当到吐鲁番营地里去了。在一块的时候大家都红着个脸,要离开了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大家挥手说‘再见’时有人在憨笑,有人竟在抹眼泪。从此试采二队的人再也没有见过扛机枪训练的战士。 第十一章 情缘 转眼,时间就到了一九九一年春天。成群接队的车辆上载着各种油建设备,车头上都戴着大红花,领头的车前还绷着写有参战单位名称的红色条幅。汽车的轰鸣声,人员的嘈杂声充斥在从鄯善七克台到火车站这段十几公里的道路上。他们在广袤的戈壁滩上安营扎寨,每个参战单位都在火车站划了一块地盘,把小小的火车站瓜分了个干净。准备在这新的战场上大干一番! 与此同时,食堂的面貌发生了大的改变。指挥部下发了[关于职工就餐问题的会议纪要],主要内容是:对职工食堂实行餐厅化管理:给每个职工按顿免费分发菜票,职工只要缴上一份菜票,就可以像在饭馆里吃饭一样。职工食堂的经营管理方式由各单位自定,即可以自己招聘大师傅承办、又可以承包出去。 经指挥部同意,试采二队的职工食堂承包给了乌鲁木齐‘百花村’酒店管理,为了配合酒店管理,试采二队在三营院内盖了两栋可各容纳两百人的餐厅;鄯四餐厅搬到了实验站,几个较大的野营餐厅里整齐地摆放了能坐十个人的崭新的十几张圆桌和椅子,食堂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个餐厅里都配有服务员。服务员都统一穿戴着百花村酒店的服饰。 按照管好管饱的标准,每个桌子上坐八个人,伙食标准为‘四菜一汤’一个纯荤菜,三个半荤半素菜。除过荤菜外,其余菜都可以吃完了再加。主食有馒头、米饭、面条有时还有包子和饺子。 人们感觉好像是从旧社会一步跨进了共产主义社会一样!在干净整洁优雅的就餐环境里敞开肚皮尽情享用,没有多长时间,每个人的肚子都微微的鼓了起来,有些体重增加较快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起了减肥问题。还有些不太自觉的人忘记了吃不上饭的经历,把馒头咬上一口就放到桌子上又去吃米饭或面条去了,让人看着眼气。 一九九一年四月一日以试采二队为基础组建的鄯善采油厂宣布成立,魏小东被任命为采油厂厂长兼党委书记,贾政林被任命为采油厂副厂长,兼党委副书记。原试采一队直接改名叫试采指挥部,跟鄯善采油厂平级。 采油厂临时租用了三营旁边,棉麻公司的三层楼房作为办公地点。办公楼面对浩渺的戈壁滩和巍峨壮丽的天山,站在楼上能看到天山顶上皑皑白雪,楼的后面是横跨在鄯善与吐鲁番之间堆满流动沙丘的火焰山。 前面的路是黑的,魏小东永远相信这一点。就在鄯善采油厂宣布成立的前夜,他还不知道这个采油厂厂长的人选是他!真实的讲,凭水平而论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办公楼的门开在楼的左面,楼内地面是清一色的水磨石,所有房间都粉刷一新。一进门,一楼是一个大厅,里面支两张乒乓球案子,一楼向右几间房子布置成了采油厂的财务室、工程管理办公室、设备安全管理科,二楼是厂办,计划办和厂领导的办公室。打字室设在二楼角落的一个大厅里。三楼是党委办公室,档案室,采油地质室和一个大会议室。 没几天,采油厂机关工作人员陆续从玉门调了过来,鄯善采油厂开始正式运转了。 现在,新成立的鄯善采油厂开发油田的区域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鄯善油田了,在七克台镇周围新发现的温米油田和正在勘探的丘陵油田也被划入了鄯善采油厂的开发管理之列。 一天中午,天气虽然阴沉,戈壁滩上的风却显得柔和了许多。吴大保、刘承俊、海龙涛装完油,吃完饭后刚回到野营房,贾政林就兴冲冲来了。 贾政林跟几人寒暄了几句说:“指挥部现在让我们把拉油手续从试采指挥部接过来!原来是试采二队的时候原油拉运的票据由试采指挥部开,现在我们成了采油厂了,拉油手续理所应当由我们管理。” 刘承俊笑着说:“就是么,我们这个媳妇也算是当出头了,要是再让他们开下去,油不就全成了他们的了吗?” 海龙涛说:“就是!得赶快收回来!”吴大保说:“要管就得管好,不然我们的油不知道还要被乌鲁木齐炼油厂给克扣去多少!” 贾政林点点头说:“这样吧,刘承俊和海龙涛你们俩先在这里放油,吴大保跟我去先把拉油的手续接过来!” 贾政林怕两人误解,解释说:“考虑到吴大保在计划上干过,他先去合适一点,实际上谁先去接都一样。现在人员陆续从玉门调来了,人手不算紧张,过几天我跟魏厂长商量一下,把装油的活交给采油队,你们几个就专心开票,最后的活还是大家一块干的。” 至于贾政林为什么先让吴大保去开票,当然他在计划上干过是其中最好的理由。但他更觉得他这个徒弟遇事敏感,有独挡一面和独立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海龙涛和刘承俊笑着说:“你不要多心,让吴大保接去就是了!” 贾政林又给刘承俊和海龙涛安顿了几句,带着吴大保来到了台参一。 台参一站在鄯四站的西面约两公里的的地方,它的东南面是试验站。台参一,鄯四站和试验站三个地方像一个三角形的三个点,遥相呼应。台参一跟鄯四站一样,它的北面都是人迹罕至的戈壁滩,再往北就是绵延起伏的天山了。 台参一和鄯四都是由井而得名,名气却远大于鄯四。一九八八年底就是由郑伟军和吴大保的井队在这里钻出了新东油田的第一股油流,由此才拉开了新东油田石油会战的序幕!现在这口井依然不停的喷涌着原油。 台参一站建在离台参一井东面约一百米处,这里现在是试采指挥部试采一队现场办公点,也理所当然是试采指挥部的现场办公点。几十栋野营房围了一个集办公与住所为一体的三合院,三合院南面有一排简易平房与三合院相对,平房的西头是食堂,东头是原油拉运的开票室,中间是两间库房。 旧地重来,吴大保兴奋异常。虽说这里多了好多建筑,但周围戈壁滩的模样并未改变。望着熟悉的地形,吴大保像又回到了让人回肠荡气的钻井现场。 贾政林和吴大保来到了开票室。开票室房门开着,房间里没有人。两人走了进去。 房间有三十多平方,中间摆两张三抽桌和两把木制靠背椅,靠墙处摆一个两米长的木制靠背椅。门口的墙角处有一个天然气火管,一个铁制烟筒在房顶处拐了个弯伸出室外,房间的墙壁被取暖的火炉熏得黑黄。 火管里没有火,房间里泛着冷气。吴大保走上前去拧了一下火管,闸门里没有气出来。吴大保说:“可能是压力缸给堵住了。”贾政林说:“先不要管它,我们把人找来再说。” 两人出了房间来到了三合院,听三合院里靠里的一个野营房内好像有人的说话声,便沿着说话的声音走到了一间野营房门前。吴大保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试采一队的队长王卫东。这人三十来岁,穿一身天蓝色棉工作服。他推开野营房门,看了看贾政林和吴大保似曾相识。急忙微笑着说:“来、来、来、我等你们好久了!”边说边拉着两人进了野营房。 两人跟着走了进去,惊奇的发现,何莹竟端坐在里面的床头上! 何莹穿天蓝色棉工作服,面容依然娇丽动人,见两人进来高兴,又倒水又问好。吴大保又惊又喜,上前拉了一下何莹衣角,笑着说:“没想到在这见到了你!”何莹看了吴大保一眼,笑着说:“吴大保,几年不见了,看你还像个娃娃!”吴大保自觉失礼,便松开手,离开了点距离说:“听贾书记说,你不是跟何敏在一块么,你在这,何敏到哪去了?”何莹微微一笑,看了吴大保一眼,没有着声。 贾政林笑着说:“我只知道你们姊妹前面在单井上住,却不知道在这碰到了你。”何莹笑着说:“我前面和何敏在单井站上住了一段时间,又在县城那边搞了一段时间资料,这里开票员有急事回玉门去了,队长让我替了上来。跟何敏分开,到这来也就半个月时间。”说了大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何敏的去向,吴大保心里虽然着急,却又不好再急着追问。 王卫东奇怪地问:“你们认识?”贾政林说:“在老区,我们在一个岗位上上过班。”王卫东说:“原来是这样。” 王卫东让两人坐在了床沿上,几人寒暄了一会就进入了正题。王卫东说:“我们试采一队上新疆已经整整一年了,当初我们上来时比现在难说的多!”话里无不带有伤感之意。 王卫东叹息了一声,说:“我们前面干你们后面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有个着落。”贾政林安慰说:“会战嘛也只能这样,目前指挥部分工,你们的主要工作是对刚完钻的井试油录取资料,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采油。等会战结束了,大家干的活就都一样了,再说你们试油井出来的油还是由你们开票去拉。” 王卫东苦笑一声,又‘哎’了一声,转换话题说:“不说这些了,拉油手续主要是‘拉油介绍信’和‘装油凭证’,其它也没有什么可交的。以前我们发出去的车由我们来核对,票据也由我们来保存;从今天开始开票装油都由你们来负责。我们把空白的拉油介绍信和装油凭证留给你们一些,一会儿我让何莹交给你们。你们凑活着先用,用完了再去印。”贾政林连说:“这样好!这样好!” 王卫东对何莹说:“现在就到开票室把票据交给他们!”何莹点头答应。王卫东带着贾政林、吴大保和何莹来到了开票室。何莹打开三抽桌,取出了几叠空白‘介绍信’和几叠空白‘拉油凭证’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就这么多了,你们拿一半,给我留一半。” 贾政林说:“行!行!”他看了看票据,对吴大保说:“跟何莹好好学,不要开错了!下午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到三营,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吴大保点头答应。 贾政林又给吴大保交待了几句,说:“你们先忙,我到实验站还有点事。”说完给几人打了个招呼上车走了。 王卫东也说有事,也打了个招呼走了。 何莹见两人都走了,笑着对吴大保说:“好几年没有见到你了!”说着递给吴大保几张上面写着运输公司名称和参加拉油车辆车号的纸张。吴大保笑着接过纸说:“就是!时间过得真快!” 吴大保看纸上写的运输公司有:新疆运输一公司、二公司,还有兵团的几个运输公司,等等。 何莹笑着看了一会吴大保,调侃说:“以前在采油岗位上我们是一块守江山,现在是我们打江山,你们来坐江山,还是你们有福气!” 吴大保笑着说:“要不然你也调过来?”何莹说:“我妹妹刚从我们队上调到你们采油厂办公室打字室当打字员,我还能去吗?”吴大保像是听到了上帝赐福的声音一样,他不敢确定耳朵是否听得真切,吃惊地问:“是何敏嘛?”何莹笑着说:“我就一个妹妹不是她是谁呢?”真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呆在这荒郊野外能有什么出息呢? 吴大保问:“她再不当大夫了?”何莹叹了一声气说:“我妹妹这人跟我一样,运气不好,她说她这一辈子打死都不当大夫了!”吴大保说:“哪她的医术不就白学了!”何莹说:“白学就白学呗,有什么法呢!” 吴大保自言自语说:“不过打字员也可以,就是忙一些。”何莹笑着说:“也就凑活着干吧,有啥可以不可以的。” 何莹觉得吴大保说话奇怪,笑着问:“老实交代,你怎么认识我妹妹的?“吴大保说:“她在卫生所上班,谁不认识?”何莹笑了笑摇摇头说:“不对,听你说话的口气,不仅仅是认识,估计是喜欢!” 吴大保听说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觉得脸烧了起来,似乎有控制不住的感觉。何莹见状‘咯咯’笑了起来说:“别骗我了!何敏给我讲过你,那个在卫生所见义勇为的吴大保!”吴大保觉得何莹是在嘲笑自己,心中不自在。吴大保心想得将她一军,不然难以挽回容颜。他镇静了一下,抬起头来红着脸干笑着开玩笑说:“我是先喜欢上你,后来才喜欢上你妹妹!”何莹听说,脸色绯红,尔后又沉下脸说:“你这个吴大保尽胡说!” 吴大保哈哈笑了起来,何莹嘟着嘴说:“我们都那么喜欢你,要再乱说我就生气了!”吴大保笑着说:“你不说,我就不说。” 何莹听吴大保这样说,笑了笑,觉得跟吴大保再瞎扯下去还会使自己难看,便改变话题说:“开票其实很简单,先核对运输公司报的车号,后开‘拉油介绍信’,司机装完油后拿介绍信来换‘原油运输凭证’,换的时候要收回介绍信。‘原油运输凭证’上要写清楚卸油地点。现在的卸油地点有两个,一个是玉门,一个是乌鲁木齐炼油厂的赵家沟油库。指挥部规定,每天给赵家沟油库最少要开五到六百吨,其余的再开给玉门。”吴大保边听边点头。 两人正说着,门口进来两个维族拉油司机。何莹说:“从现在开始,你们采油厂拉油就由你来开票了!”吴大保笑了笑也不推辞,坐到了椅子上开始了工作。 吴大保看了两个司机的‘行车证’和‘驾驶证’,又看了看何莹刚才给的那个写有运输公司名称和车号的纸张。何莹指了其中两个车号说:“就是这两个车。”吴大保按运输公司的车号司机姓名开了拉油介绍信。吴大保开完后觉得不放心,心想万一司机把油拉走不来怎么办?况且又不认识他们,还是押个东西好。他看了看两个司机的行车证和驾驶证,觉得押这两个东西好!想好后对两个司机说:“把你们两个的行车证和驾驶证放到这,等油装上回来换拉油凭证时再给你们。”当时人们习惯把原油运输凭证叫拉油凭证。 两个司机很不乐意说:“唉朋友!你把行车证和驾驶证押在这,警察要扣车的!”吴大保说:“你们放心去装油,这戈壁滩上,把警察请都请不来!保证不给你们丢掉!”司机无奈只好怏怏地走了。 何莹站在旁边干笑说:“我看你做的对!”吴大保说:“不押个东西他们真的把油装上后拉着油跑了怎么办?还是防着点好!”何莹赞同说:“就是,现在想起来如果司机拿了介绍信去把油装了,直接开出去卖了,问题就严重了!” 后面又陆续来了几十辆车,吴大保也给开了,同样把他们的行车证和驾驶证给押了。从此在吴大保的拉油生涯中,不管是自己开或是安排别人开介绍信,必然就要扣下司机的‘行车证’和‘驾驶证’。 天气阴沉,开票室寒冷,何莹穿的单,这会觉得冷了说:“这里冷,还是回房间暖和一些好。”吴大保说:“我穿的厚,不冻,你穿的单,回房间里呆着去就是了。”何莹说“往常我就呆在野营房里,拉油的司机来了就到野营房里喊我,然后我再来这里开票。我要是个男的,就把票据搬到野营房里在野营房里开票,这会有你在,还是把票据抱到野营房里边说话,边开票!”说着不由分说,抱起票据就跑回了野营房。吴大保只好跟着去了野营房。 野营房里有暖气,感觉热火多了,何莹把票据放在小桌上说:“房间就住我一个人,你尽管放心呆在这就是了。”说着,两人分坐在相对的两张床上。 何莹说:“听王队长讲玉门元旦那天可热闹了!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庆贺新东原油运抵玉门的条幅,玉门还组织了舞蹈秧歌队敲锣打鼓在拉油车前面扭秧歌。拉油车沿玉门转了一圈,满街道都挤满了人,有好多人都流着眼泪跟车跑!”何莹说着说着感觉像是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急忙微笑着用手揩了一下眼睛。 吴大保听何莹这样说心头也有些热,鼻子酸溜溜的说:“其实所有玉门人的心情跟我们都一样。记得我这次上新疆时玉门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东山再起,再现青春!’的大幅标语!所以我也又喊着上来了。”何莹笑着说:“我们都一样。”说着,不知是激动还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不觉两眼落泪!她并不去揩,而是让它挂在颧骨上。吴大保心中不忍,急忙起身上前用手给揩了。 何莹微微一笑,似乎心中激动或冤屈已经散了。她着看了一下表说:“都快一点了到食堂吃饭去。”吴大保说:“我还是回试验站去吃吧。”何莹讥笑说:“你们那食堂快别提了!”吴大保说:“现在实行了餐厅化,比刚来时好多了!”何莹说:“我听人说过你们的食堂,就是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再说走路还得好大一会,还是在我们这吃吧。我们这里虽然也实行了餐厅化,还是允许打回来吃。”吴大保也不再推辞。何莹在房间里找了两个饭盒,两人拿着到食堂每人打了一份饺子吃了。 吃过饭,两人洗完饭盒回到房间说话。正说着,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何莹对门口喊:“进来!”门从外面被拉开了,刘承俊手里端一个饭盒和海龙涛走了进来。 何莹慢慢从床边站起来,吃惊地望着两人。海龙涛和刘承俊都惊呆了!瞪大眼睛站在门口。最后还是何莹先开口了说:“快进来坐!” 刘承俊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说:“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海龙涛却站在门口不动。吴大保走到门口把海龙涛拉了进来按坐在床上。刘承俊笑着对吴大保说:“我们俩是给你来送饭的。”吴大保接过饭盒放在了小桌上说:“我已经吃了,是何莹给我打的饭。”刘承俊干笑说:“也真是!还把我俩跑得着急的,生害怕把饭给凉了。”吴大保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两人白跑了一趟。”海龙涛望了何莹一眼从床边站起来说:“你们坐下说话,我先回去了。”何莹劝说:“来了就多坐一会!”海龙涛不听,推开房门走了。 何莹急忙站起来走出野营房,见海龙涛飞快的走了。何莹呆呆的站在空旷的戈壁滩上,望着海龙涛远去的背影,不觉落下泪来。 刘承俊和吴大保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吴大保拽了一下何莹的衣角说:“快进房间里去吧,外面冷。”何莹又站了一会,觉得冷风嗖嗖便回了房间。 三人进到房间,在房间里坐着沉默了一会。刘承俊说:“我还是先回鄯四去!”说完走了。 吴大保见何莹情绪不好说:“我还是把票据搬到开票室去,那里开票方便一些。”说完拿着票据到了开票室。 早晨开介绍信的两个司机换完拉油凭证后吴大保把驾驶证和行车证又交给了他们。又陆续来了十几个司机拉油,吴大保给开了介绍信打发走了。 快到下午上班时间,贾政林急匆匆带着刘承俊和海龙涛来到了台参一开票室。贾政林对吴大保说:“魏厂长打来电话说指挥部催要我们的原油产量数据。我问来问去,厂部没有一个人搞过盘库,核算过产量,只有你干过。我跟魏厂长商量了一下,现在就把装油交还交给采油队,让刘承俊跟海龙涛先到这里开票,你跟我回厂部去把采油厂的产量核算清楚。” 开票怎么也比不过装油辛苦!刘承俊海龙涛当然高兴!早晨贾政林让吴大保开票,两人心里还有些不平衡,现在这好事也轮到自己头上了。 刘承俊笑着说:“还是你这个当厂长的一直在想着我们!”贾政林说:“我什么时候心里都想着弟兄门。不过这事与我们的关系不相干,让你们开票,是因为你们熟悉这个工作。”刘承俊笑着说:“是!”贾政林说:“考虑到开票要是换了地方,怕司机找不到,你们两个就来台参一来开票,吃在试验站,还住在鄯四。鄯四到台参一也就一两公里的路程,暂时辛苦一下跑点路,以后开票点往什么地方搬,我再通知你们。”两人点头答应。 贾政林又让吴大保给两人讲了刚学来的开票方法,贾政林刚准备带吴大保走时,何莹来到了开票室。贾政林说:“吴大保回三营还有些事,就让海龙涛和刘承俊跟你一块开票。”何莹不高兴,冷冷说:“采油厂的事就是多,明天还不知换谁来开!”贾政林笑着说:“会战嘛,就这样!”何莹也不理会,气呼呼回房间去了。 贾政林又交代了几句,跟两人告别,带着吴大保跟何莹打了个招呼回县城的厂部去了。 贾政林和吴大保走后,海龙涛心中不快,觉得呆在这里开票别扭,对刘承俊说:“我回鄯四有点事,你在这里先呆着。”说完扭头就走了。 刘承俊无奈,在开票室坐了一会,心想,自己又没有开过票,虽然吴大保给讲了一遍开票的方法,但心中还是没有底,只好抱着票据来到了何莹房间。 何莹表情凄凉。刘承俊觉得无趣说:“我去把海龙涛找来?”何莹说:“他不会来了!” 这时又有一些拉油车司机来开介绍信和原油运输凭证。刘承俊拿眼看何莹,何莹拿过票据对刘承俊说:“你没有开过,我开一遍,你看一下就会了。”何莹说完给几个司机开拉油介绍信。 刘承俊站在旁边看,何莹认真的开着介绍信和拉油凭证。何莹写得仔细,刘承俊看得出神,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书写每一个汉字和数字的每一笔画、每一姿势、都异常优美。 实际上,刘承俊自从认识何莹哪天起,何莹就已经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了!无奈,前有海龙涛,后有仇玉成,只能暗自伤叹!没有想到竟在这里相遇,而且现在境况以大不相同,喜之不尽! 何莹先开完介绍信,又给装上油的司机换完拉油凭证。司机走后,何莹从椅子上站起来问站在旁边的刘承俊:“看会了没有?” 看着站在面前认真询问的何莹,刘承俊急忙笑着回答说:“会了!”何莹黯然一丝苦笑说:“看来以后就只有我们在这里坚守岗位了。” 刘承俊高兴的说:“这样好!” 海龙涛气乎乎回到了鄯四,见两个采油队的人已经开始给拉油车装油,没有了自己的岗位。 海龙涛进了野营房,一个人在里面闷了几个小时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很喜欢开票这个工作,但因为何莹的原因,无论如何不想再踏进台参一一步,觉得那样会使自己和何莹都难看!最后他决定去找贾政林换地方上班。想好后,搭了个便车来到了采油厂办公楼。 吴大保跟着贾政林来到了采油厂办公楼后,贾政林写了个条子让吴大保到库房领了一套被褥,安排他到办公楼后面租来的一栋小二楼楼上的一间房子里去住。 贾政林的办公室在二楼,房间有二十平米大小。房间的正中放一张黑色办公桌,一把黑皮靠背椅放在桌放,办公桌后面支一张床铺,铺着白色床单,上面放着黄色的军用被。办公桌对面放两把折叠靠背椅。 吴大保领上被褥到房间里铺好后就来到了贾政林办公室,贾政林正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等吴大保,见吴大保进来问:“收拾好了吗?”吴大保笑着说:“好了!”贾政林说:“指挥部催得急,你到对面的办公室里去算。对面的办公室是给‘计划办’留的,桌椅板凳都摆好了,现在没有人坐。你算完产量后,赶快把数据报给计划处!”吴大保答应着走了。 吴大保刚走,海龙涛就气冲冲走进了贾政林的办公室,贾政林不知怎么回事,急忙起来让座。 海龙涛站着说:“贾书记你给我安排一个离台参一远一点的地方上班吧!”贾政林笑着说:“你先坐,坐下我们慢慢说。”海龙涛直挺挺站着就是不坐。贾政林只好笑着拉海龙涛坐到了椅子上。 海龙涛勉强坐下说:“不是我为难你,你知道我跟何莹已经没有可能再相处下去了,再在一起上班很难相处!” 贾政林笑着劝慰说:“你把犟脾气改一改,相处下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何莹可是个好姑娘!”海龙涛坚决说:“没有可能了!” 看龙海涛态度坚决,确实已经没有和好的可能。贾政林一想,觉得也是,不能相处了再呆在一起总是别扭,说:“既然你这样想,完了 第十二章 相聚(1) 何莹一下脸色蜡白,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试着推却怎么也推不开,最后也就由他去了。 临下班时吴大保核算完产量,编了一个原油盘库表来到贾政林办公室。 吴大保把盘库表交到贾政林手里。贾政林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下笑着问:“每天两千零八十吨有这么多吗?”吴大保说:“没错!我算了好几遍。”贾政林说:“我们一块到魏厂长办公室去给他讲一下。” 魏小东的办公室跟贾政林的办公室相隔一间房子,两人来到了魏小东的办公室。 一张约两米长一米宽的黑色办公桌面向门口,一把黑色皮制靠背椅放在桌里面。办公桌另一侧沿墙根摆了一套黑色皮制沙发,沙发前放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烟灰缸和几个瓷茶杯。套间里面是卧室。 魏小东正坐在靠背椅上打电话,见两人进来让座说:“坐,坐。”贾政林坐在了沙发上。 吴大保把盘库表放在了魏小东的办公桌上,挨着贾政林坐下。 魏小东放下电话,拿起盘库表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说:“这是我们采油厂成立以来的第一张‘盘库表’,形式喜人啊!我就觉得我们最近产量增长的很快,今天才得到了这个让人高兴的数据。在老区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贾政林笑着说:“虽然产量压得紧,总归是新油田,总要宽松一些。” 魏小东又犹豫的说:“现在产量虽然上来了,销售却成了问题。”贾政林说:“油不是一直送给玉门和乌鲁木齐炼油厂吗?”魏小东说:“指挥部原来跟乌鲁木齐炼油厂签了一个‘油品交换协议’,我们给他原油,炼油厂折价给我们成品油,交接地点在乌鲁木齐炼油厂赵家沟油库。为了在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接原油,试采指挥部还在乌鲁木齐炼油厂专门租了房子,派了一个人在那里交接。现在指挥部倾向于给乌鲁木齐炼油厂送。” 提起给乌鲁木齐炼油厂送油,吴大保顿觉心痛!在鄯四装油时就有切腹之感,只是苦于没有发言权。时至今日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不由得使人怒火中烧!好一点的是,现在他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得以阐述自己的观点。吴大保迫不及待地说:“原油交接应该在生产地,这跟炼油厂炼出的油一样,交接地点只能在炼油厂!如果把原油的交接地点放在乌鲁木齐炼油厂,中间的路途损失最后全部都要由我们来承担!这还不包括被炼油厂克扣掉和被司机偷卖掉的!就是到了万不得已,这种协议要是跟玉门签了还说得过去,跟乌鲁木齐炼油厂签这样的协议就只能受制于人!”魏小东听说皱着眉头说:“可合同指挥部已经签了,我们只有执行的权利。”魏小东看了一下贾政林问:“你看怎么办才好?”贾政林说:“我觉得吴大保说的对!路上有损耗这是肯定的,再加上司机偷卖油,和乌鲁木齐炼油厂克扣的,到头来,我们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魏小东说:“可我们现在乱糟糟的,连个地磅都没有,怎么在这里跟人家交接?你们说的这些问题只能等我们的交接设施齐备了才能逐渐解决。” 贾政林说:“目前首先是要给乌鲁木齐炼油厂派人去,在那里监督过磅和含水化验。鄯善和乌鲁木齐炼油厂两面都要建立一个车辆和原油数量的核对制度。” 魏小东说:“我看这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管理。” 贾政林点点头说:“我看需要的人不多,成立个销售组附挂到经营办就可以了。”魏小东想了一下说:“好!这样吧,你先起草一个有关原油销售的具体办法然后再说。”贾政林点头答应。 贾政林和吴大保跟魏小东打了个招呼后出了魏小东办公室。 贾政林笑着对吴大保说:“我看这个办法只好由你完成了!盘库表我再看一下,我给计划处报数据,完了我再交给打字室复印,你赶快到办公室简单写一个成立原油销售组的办法。” 吴大保高兴的点头答应,回到办公室想了一会,便在稿纸上写了以下几条: 一:需要人数:6人。其中:开票2人(分两班倒),检查铅封2人(分两班倒),派驻炼油厂1人,管理1人。 二:组织机构:成立原油销售组,附挂在经营办。 三:办公地点:设在三营水塔下,车辆前往装油时开‘介绍信’,在装有点装完油后再返回开‘原油运输凭证’。 四:派驻炼油厂的人主要负责监督车辆的登记、过磅、取样、计算油量、每天将收到的车数、油量和车号等数据返回原油销售组,与在三营的开票人进行核对。 五:为便于管理,车辆在装油点装完油后在装油点打‘铅封’,销售组只负责检查。 吴大保写好后,把管理办法交给了贾政林。贾政林看了一遍,思索了一下问:“要是司机在路上把油卖了怎么办?” 吴大保回答说:“每天核对车数和油量,整车油是丢不掉的,就怕司机把罐盖打开卖掉一部分再把罐盖盖好,这样车数虽然能对上,油量却差了。” 贾政林说:“说来说去是铅封不管用!” 吴大保说:“‘铅封’的目的是不让司机打开罐盖和阀门,如果他动了罐盖和阀门,铅封就会被损坏,就会被发现。要是我们打铅封的人不认真打,派驻炼油厂的人不认真检查,铅封真就成了个摆设。所以要在销售组设两个人专门检查铅封,发现铅封不合格时进行补打,派驻炼油厂的人要负责任才行!” 贾政林点了点头说:“要是由你负责,你准备抽那些人?”吴大保笑着说:“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刘承俊和海龙涛,这两个人来开票,再选一个负责任的人到炼油厂去监督过磅和含水化验。检查铅封的两个人只要年轻,行动轻巧负责任就行。” 贾政林笑着说:“我看刘承俊可以,海龙涛这个人是指不上,他是个撅脾气,一到七克台就再不想回来了。”贾政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完了我把你写的这个管理办法给魏小东厂长看一下,看看他怎么说。这会你到打字室把复印好的盘库表取上,给各部门发下去。” 听到打字室,吴大保觉得心跳加快了!不知道何敏这会还在不在打字室?在上新疆的这段时间内,他无时不刻都想着这个时间的来临。现在当这个时刻来临时心中又坎坷不安!觉得跟何敏也没有过深交往,只是比认识好一点,自己一腔热血,她要是不理不睬,道弄了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实属难看!虽然这样想,他还是向打字室走去。因为到打字室取‘盘库表’是他现在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吴大保出了贾政林办公室,沿走廊一直往里走,在二楼的角落里找到了打字室。他探头向打字室里面窥探,见打字室有五十平米大小,房间的西面并排摆了三张床铺,东面靠墙处紧挨着放了三台电脑和一台复印机。电脑和复印机旁摆放了四五张红色折叠靠背椅。 打字室内这会有三个女子,她们都穿着天蓝色工作服,正聚在一起说笑。三个女子都长得娇媚动人,一下也看不清哪个更漂亮。 为了引起她们的注意,吴大保哼了两声走了进去。三个女子听到声音停止了说笑,抬头看吴大保。 除何敏外,另外两个姑娘是原来在油矿机关打字室上班的小张和小王。当时吴大保在油矿计划科时,老去打印报表,两人跟吴大保很熟。 吴大保故作镇静笑着说:“你们好!”三个姑娘一看是吴大保,好长时间不见都显得很亲热!几人都高兴地起身围着吴大保转,问着问那。 何敏一看吴大保,心中一热,不知是激动,还是想起了往事,眼圈有些湿润。吴大保看了一眼何敏,何敏微微一笑。这笑像磁石一样,吴大保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吸附了过去,一副久别重逢的喜悦感觉。 吴大保慢慢走向何敏,感觉像走向神坛一样,他想上前轻抚她的脸庞,安抚她受伤的灵魂!这时吴大保又觉得可笑,说不上何敏已经从魏永强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说不上在这几个月内她已经有了新‘朋友’,如果是那样,自己这样多情,肯定会遭耻笑。 何敏见吴大保向自己走来,而且越来越近,几乎快要挨到一块时又发起呆来。这时何敏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在卫生所,吴大保勇敢而剽悍的搏斗场面,实际上这个场面从来就没有从她心中抹去过。现在吴大保站在面前,感觉像见到了亲人一样让她亲切,不由得又眼眶湿润。 何敏用手揩了一下眼睛,笑着轻轻推了吴大保一下,问:“听说你上来住在鄯四,也不过来打个招呼!腿没有问题吧?” 吴大保愣过神来笑着说:“没问题!”说着笑着用手拍了拍左腿,又在地上走了几步,说:“一直呆在鄯四,忙的顾不上来看你。” 何敏长出一口气说:“没问题就好!听说你受伤了,可把人给担心的急死了!却又没有办法。”吴大保笑着说:“这不是好好的了么,有啥好担心的。”吴大保又问:“你啥时候到打字室的?” 何敏说:“我刚上新疆时,跟我姐呆在一起,采油厂成立时才调过来。”边说边站起来从复印机上取下复印好的盘库表交给吴大保说:“你的盘库表印好了。”吴大保拿上盘库表给几人打了个招呼,走出打字室,楼上楼下挨着把盘库表发了,不由自主又回到打字室跟几人说话。 几人把吴大保让坐到一把靠背椅上,何敏关切的问吴大保:“你住在鄯四很辛苦吧?” 吴大保心想,要说的动情恐遭小张小王耻笑,便笑着调侃说:“再辛苦也没有孙建初当初在玉门找油辛苦!”何敏笑着说:“问你正经话,你却东拉西扯的!” 吴大保觉得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活跃活跃气氛也好!他清了清嗓子摇头摆尾笑着说:“在甘肃省西部边境有一条长约一千余公里,最高峰海拔5808米的山脉,这条山脉它西与新疆的阿尔金山脉相接,东至黄河谷地,与秦岭、六盘山相连。期间山峦叠嶂,大小山峰不计其数。”何敏笑着说:“这不就是祁连山嘛!” 吴大保笑着说:“就是!就是在这座人迹罕至的山上,因为一则消息引来了一位年轻人在冬天骑着骆驼来到了祁连山北坡的玉门,在这里发现了石油,从此玉门就成了中国第一个石油工业基地便名扬世界。” 何敏笑着问:“这个人不就是孙建初吗?” 吴大保回答说:“就是!按时间算,他来玉门应该是一九三七年的冬天,当时他刚参加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刚刚成立的‘甘肃油业筹备处’不长时间。”何敏笑着说:“这倒不太清楚。” 吴大保接着说:“国民政府成立甘肃油业筹备处的目的,是想瞄准被党人占领的延安‘延长油田’,试图能在它的边缘寻找一些油流,或者从党手中争取过来一些。实际上当时延长油田每天的产量只有几百公斤,根本就算不上工业油流,连延安的党人都不够用!论其规模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油田。问题是,就是这点少的可怜的油也是当时中国唯一的一股原油!原油对于处在抗日战争最初的中国到底有多么重要,谁也不能做出准确评价!” 三个姑娘听得迷迷糊糊像是被被吴大保的话吸引住了,不约而同的各自搬一把椅子围坐在吴大保的周围。吴大保见几人捧场,非常兴奋,便绘声绘色又讲了起来说:“孙建初是个中等个儿,方脸,长一双坚定执着的大眼,带一副近视眼镜,面色温和。” 何敏笑着说:“你真厉害!竟连这个都知道!”吴大保笑着说:“是从孙建初纪念碑的照片上看到的。”几人笑着傗鼻子,都让吴大保接着说。 吴大保接着说:“孙建初1897年出生在河南楼阳县,1927年毕业于山西大学地质采矿系,1928年受聘到山西省建设厅,从事矿采地质工作。孙建初到甘肃油业筹备处上班不久,在一次野外调查中,他听人说‘有人在甘肃河西走廊的河流中的水面上看见过一些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夏天随水流动,冬天就结成块凝结在河床边。当地的农民还用它润滑车轱辘。’这条消息对一生不畏艰辛探寻油田的孙建初来说无疑是惊天喜讯!如果那是真的,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供开采的油田,对处在抗战初期的中国意味着什么!他想,这如果是真的,如果那里的油还没有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消失殆尽!中国从此就有了自己真正的油田!他默默对天祈祷!” “他想,他应该尽快到那里去,哪怕是耽搁一分钟,就会有一些油被流失掉。同事们劝他说‘这种传说我们也有耳闻,但如果那里真的有油田,流出来的油肯定能聚成一定数量,可截至目前为之,没有听说谁见过一小池子油!说明即便有油,数量也很少!仅凭传说就徒步跑到千里之外去找太不现实!我们再想想,如果是油田,它的首要条件是封闭,地层只有形成一个密闭的圈闭才能将油储存。如果存油的岩层不是密闭的,经过了数万万年,油早就流失蒸发干净了。就是我们找到它也没有什么意义!况且你要去的地方是上千公里外的还要经过几百公里的河西走廊,步行就得个把月。那祁连山上大小冰川有三千多条,山峰、沟壑、河流不计其数,一般人很难通过。就是夏天,有油从哪条河流里飘出来你都找不到,况且这是冬天,就是真正有一点油都被冻在上游悬崖峭壁处的河床上了,根本就找不见!要找也得等开春后再去!’同事们说的不无道理,但孙建初就是按耐不住。他还是在在兰州买了匹骆驼,带上工具和纸笔,备了银两和干粮准备出发!” “为了御寒,孙建初特意又买了一件皮大衣和一双靴子。这件皮大衣是用几张绵羊皮缝制而成,毛朝里,皮朝外,没有面子。靴子的缝制方法跟大衣一样,也是毛朝里皮朝外。他将靴子穿上,将皮大衣搭在骆驼背上,身穿黑色小棉衣,外套一件灰色长挂,将皮大衣紧裹在身上,骑上骆驼,告别同事就出发了。” 何敏笑着说:“胡编的吧?”吴大保也笑着说:“我想的。”他接着说:“其实孙建初在来甘肃以前,已经跑遍了十八个省。在他的心目中,他压根就不相信‘中国贫油’!他想,外国的土地同样是由山川、河流和平原组成,为什么外国有油中国贫油呢?他认为主要原因是中国跟外国比起来过于落后了。人家汽车都开了几十年了,中国连一辆汽车都不会造!外国使用的螺旋钻已经能穿越地层上千米,中国的‘延长油田’才仅仅有几台只能钻几十米深的‘蹲钻’。如此巨大的差距才是贫油的根本原因。他想中国绝对不是贫油,只是暂时没有能力找到油而已。当他听到甘肃油业筹备处成立的消息后,就告别家人,跑到兰州来到‘筹备处’上班了。在没有一点找油线索的情况下,他都能风餐露宿拼命寻找,虽然最终没有找出一滴原油,但他并没有灰心。能找到油田,开采出原油是他今生今世的最高目标。现在,明明已经听到了有油流的消息,还能等到春天来临吗?他想就是葬身于祁连山那崇山峻岭之中也不枉一生。” “他出发了!历尽千辛万苦在淘金人为祈求金子的‘老君庙’上的崇山峻岭中找到了可供开采的石油。最高年产量达到了90万吨,使这里成为了中国的第一个石油工业基地。从此,玉门随着它的滚滚油流而名扬中国,名扬四海。” 三个女士听得云山雾绕,目瞪口呆。小张和小王齐声问:“当时为什么把这个油田叫玉门呢?”吴大保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离古代的玉门关不远吧,人们就给这个油田起名叫玉门。”何敏笑着问:“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吴大保笑着说:“有的是从书上看的,有的是听人讲的,有的是编的。”三人听后哈哈大笑。何敏笑着说:“我看你讲这些话有标榜自己的嫌疑!”吴大保问:“为什么?”何敏笑着说:“玉门油田是孙建初发现的,新东油田是由你所在的钻井队钻出来的,中间没有联系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孙建初是英雄,你也是英雄?” 吴大保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 正在这时,吴大保听见贾政林喊自己的名字。听到喊声,心里不快,心想迟不喊,早不喊,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人,装着没听见,悄悄的不再说话。三个姑娘在旁边偷笑。 没想到,贾政林还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吴大保!吴大保只好跟几人摆了摆手笑着说:“一会再跟你们聊!”说完飞快走到了贾政林办公室门口。 吴大保从贾政林办公室探头进去,见贾政林办公室里的椅子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这人穿天蓝色风衣,正咧嘴向他微笑。吴大保仔细一看是郑伟军。 吴大保惊奇的哈哈笑了起来。吴大保笑着说:“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郑伟军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乐呵呵和吴大保拥抱在一起。 贾政林笑着说:“好了,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怎么回事呢?”两人笑着分开。 贾政林笑着说:“你们两个都是个厉害人物,新东油田的发现都有你们的一份功劳!”郑伟军笑着说:“只不过是碰上了!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吴大保笑着对郑伟军说:“今天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们几个人乐和乐和!”郑伟军说:“那是自然!”贾政林笑着说:“今天我来做东!” 郑伟军笑着问贾政林:“听说你们当时宿舍住的几个人都上了新疆,怎么才见到你们两个人?” 贾政林说:“海龙涛在温米,刘承俊在台参一,吴大保也是今天刚回来,你要是昨天来,只能见到我一个人!” 郑伟军笑着说“我还以为就我们辛苦,整天就呆在荒郊野外,现在看来大家都差不多。”吴大保说:“会战么,什么都没有弄好。现在采油有时候还比不上钻井,只有先克服一下。”郑伟军说:“等什么都弄好了,钻井跟采油的区别就大了,采油有了固定的住处,钻井还得流浪在荒郊野外。”吴大保在旁边干笑。 贾政林笑着说:“不要说这些,见面了就说些高兴的。”说着看了一下表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找个地方边吃边说话。”三人说着出了门。 这时打字室的三个姑娘下班正好从眼前经过。贾政林笑着说:“你们三个跟我们一块吃饭去!人多了热闹。” 三人笑着不答。吴大保很希望她们去,笑着说:“这是命令!” 贾政林又解释说:“郑伟军是我们在玉门的朋友,又跟吴大保在一块干了将近两年,都是熟人一块出去坐坐,热闹一下。”几个姑娘心里都想去,却都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吴大保笑着拉住何敏的手拽了一下,何敏一甩手把吴大保手甩开,笑着说:“厂长请客我们就去。”其余两个姑娘听何敏这样说,便笑着说:“走就走!” 六个人兴高采烈说笑着出了办公楼向县城方向走去。 鄯善县的新城已今非昔比,街两旁已冒出了好几个酒家。几人来到了一个叫‘石油酒家’的门口,礼仪小姐把他们让进了饭馆里的一间雅座里就座。 贾政林坐在圆桌中间的位置上,郑伟军坐在左侧,吴大保坐右侧,挨着吴大保坐的是小张和小王两个姑娘,何敏离郑伟军近。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的饭馆女老板笑着介绍说:“我们这里是鄯善县最好的饭店,霸王别姬和水煮蛇段是我们这最拿手的菜。” 吴大保笑着说:“那东西又贵又难吃!”老板嘲笑说:“一看小兄弟就是从小地方来的,只会吃些大鱼大肉之类的东西。”说的大家哈哈大笑。 贾政林挪不过情面说:“那就都上上么!先上四个凉菜,干瘪牛肉,芥末鸭掌、白蘸鸡、凉拌金针菇,把你刚才说的霸王别姬和蛇段都上上,再来一个水煮肉片和香菇菜芯。酒就喝新疆的伊力特。” 老板高高兴兴走了,漂亮的服务小姐进来给每位倒了一杯茶水。倒完茶水后又拿来两个小白碗、两瓶伊力特酒放在桌上,打开酒瓶,给两个小白碗里各倒了两小半碗酒。 不一会,身穿白色制服的大师傅左手提一只又粗又长的大灰蛇,右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走了进来。 大师傅把钢刀咬在嘴里,左手卡住蛇头,右手扭住蛇身夹在左胳膊底下,腾出右手从嘴里取下钢刀迅速对准蛇脖子划了一下,然后把带血的钢刀又咬在口中,用右手抓住蛇身把蛇倒提起来,将蛇脖子对准桌上的酒碗,将一滴滴鲜红的蛇血滴进碗中,碗中的酒顷刻变成了鲜红色。蛇扭曲着身躯不一会就死了。大师傅又从蛇身体里掏出蛇胆放入另一个酒碗中。站在旁边的小姐取过一个牙签将酒碗中的蛇胆扎破,碗中的酒迅速变成了绿色。 大师傅提着死蛇和钢刀走了。三个姑娘看得直咧嘴。小姐将小碗中的酒添满,取来十二个小盅,给六个小盅里把蛇血酒分开倒了,又把蛇胆酒分倒在另外六只酒盅里,然后给每人面前各放了一杯蛇血酒和一杯蛇胆酒。 贾政林笑着说:“来我们先把这两盅喝了,这蛇血,蛇胆酒放时间长了就不能喝了。”说着举起酒杯,三人一碰把两盅酒一仰头都喝了。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贾政林笑着对三个姑娘说:“小何、小张、小王你们也喝了吧,听说这蛇血酒补气,蛇胆酒清热解毒。” 何敏笑着说:“看着人都肉麻咋喝下去!”小张小王也抿嘴干笑就是不喝。三人见状知道劝不下去,只好作罢。 菜陆续上来了。贾政林说:“给几个姑娘拿瓶葡萄酒。”小姐出去取了一瓶鄯善本地产的‘葡萄贡酒’打开给三个姑娘每人倒了一杯葡萄酒。贾政林说:“给我们也取大酒杯来!”小姐又给三人拿来三只葡萄酒杯放在面前倒满了白酒。 贾政林笑着端起酒杯说:“今天我们朋友聚会,又有三位漂亮姑娘在场,我们就尽情喝几杯!”说完挨着跟几人碰了,自己喝了一大口后,放下酒杯。 吴大保和郑伟军也跟着贾政林的样子喝了一大口,三个姑娘一人喝了一小口葡萄酒。 贾政林说:“吃菜!吃菜!”大家动起筷子来吃菜。 贾政林吃了几口菜说:“想起来也太快了!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当时我们来时连饭都吃不饱,这会只要有钱,想吃什么有什么。” 郑伟军说:“外面的老板听说这里有钱赚就都来了!”吴大保说:“我看还是餐厅化的原因,实行了餐厅化,我们跑乌鲁木齐大量采购,把那里的老板都给引来了。”贾政林笑着说:“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 何敏、小张、小王边吃菜,边频频点头。 贾政林又跟几人碰了两下杯说:“酒过三巡大家都把杯中酒喝干!”吴大保酒量有限,两口下去,已眼冒金星。他看了一下贾政林,又看了一下郑伟军,没想到这两人竟把杯中酒都喝完了。他又看了看何敏,小张和小王,他们也把杯中的葡萄酒喝完了!他感到孤立无援,只好喝干了杯中酒,喝完了道觉得清醒了些。 贾政林又要来了一瓶伊力特和一瓶葡萄贡酒,让小姐给几人都满上。贾政林笑着说:“今天我忘了说句话了。”众人木然。 贾政林笑着说:“坐在我左面的是首钻台参一井的队长,右面是首钻台参一的技术员,两人的贡献将永远载入新东油田的开发史!”说着笑着端起酒杯说:“来来我们一起为我们的功臣们干杯!” 郑伟军摆摆手说:“过奖过奖!不管是哪个钻井队在那钻,都能把台参一钻成。” 听到夸奖,吴大保心中自然高兴,笑着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当时的情况是,玉门石油管理局钻台参一我估计是在新东的最后一搏!如果不出油,人们就丧失了信心,说不上永远都不会再碰新疆这块土地了!邓小 第十二章 相聚(2) 贾政林笑着说:“不用问了,肯定是摆不上桌面的办法!”大家哈哈大笑! 贾政林举起酒杯说:“来为我们玉门人,为钻井队的英雄们干杯!” 几个姑娘都举起酒杯笑着说:“为英雄干杯!”乐得吴大保咧嘴直笑。郑伟军连连笑着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说着端起酒杯急忙跟何敏碰杯后,又跟小张小王碰杯,喝了一大口。 郑伟军说:“但是不幸的很,那天我们在陵3井钻井时发生了井喷!”贾政林点点头说:“知道!最后还是被制服了,听说只是吴大保受了点伤!在钻井中发生井喷是经常遇到的,只要制服了它就是胜利!” 几个姑娘急忙查看吴大保的伤情,吴大保笑着说:“好了!好了!”说着端起酒杯跟几人一碰,激动的说:“谢谢关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受伤我肯定来不了采油厂!”说着一口把一杯酒喝完了。贾政林和郑伟军只喝了一口放下了酒杯。几个姑娘只把葡萄酒抿了一下。 话说到这,郑伟军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对吴大保说:“我来时,宋大江指挥让我叫你回去!他说你答应过他,只要天暖了就回钻井上去!”吴大保一听,表情迷茫。他肯定记着自己说的话,也是心里话。他也很喜欢钻井,但那样肯定会跟何敏分开!便尴尬笑着看了一眼何敏嘟囔说:“我反悔!” 贾政林一听也皱起了眉头说:“你们只知道吴大保是钻井上是一把好手,却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现在油田产量在逐步提高,生产上逐渐步入正规,原油销售却成了问题!再看我们采油厂除过吴大保外,没有一个搞过原油产量核算,吴大保要是被你们要走了,连产量都没人会算,更不要说搞销售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没有计量手段,只有把油拉到乌鲁木齐炼油厂油库后再计量。路途损耗,炼油厂克扣,这都损害了我们油田的利益!吴大保现在就干的这个活,你说他能去吗?” 郑伟军点头笑着问:“听贾书记的话是不想让吴大保走?”贾政林点头说:“要是在采油厂没有成立前,你们要吴大保过去我肯定没有意见,再说他本来就是来采油上临时干几天的,那时吴大保在干谁都能干的装油工的活。现在不同了,他不但要搞原油盘库,还要搞销售,这些我们都没有搞过,只有靠吴大保了,原因是吴大保干过这个工作。现在调走吴大保无疑是对采油厂抽筋扒皮,采油厂利益受损,也就等于会战指挥部利益受损!再说油田已经发现了,也没有‘台参一’那样需要钻探的井了!你回去跟宋大江指挥(钻井处改为钻井指挥部,处长称谓变成了指挥)讲一下,他要是真心想要,也得再等上一些时间,让我们培养好接班的才行。” 郑伟军笑着说:“没想到吴大保还真成了个全才!”贾政林笑着点点头说:“别看他说话随心所欲,工作上却有责任心,思路清楚,想的全面仔细,还能独当一面。”吴大保听的喜笑颜开。 三个姑娘一听来人要吴大保走,都极力反对!何敏更是生气说:“吴大保原来就是干采油的,后来在油矿计划科干,干得好好的,你们的宋大江处长硬喊着把他要了去。吴大保也没有给你们丢人,首钻台参一他是首功,陵三井抢险他冲锋在前,因公受伤!够意思了!你们还想把他要去整死不成!”小张和小王在旁边附和说:“就是!” 郑伟军连忙笑着摆手说:“是宋指挥要他,跟我没有关系!”贾政林说:“还麻烦你回去跟宋指挥好好说说。”郑伟军点点头,几个姑娘才作罢。 三人又接连二三碰起杯来。吴大保被贾政林和何敏捧得心里高兴,越喝越勇,两三口就一杯,连喝了好几杯。何敏着急地对吴大保说:“你自己也不数数,喝了多少杯!这样喝会喝醉的!”吴大保笑着说:“没有事,我酒量大着哩!”何敏听说,皱起了眉头。后悔自己没能坐在吴大保跟前,不然他也不会喝这么多! 吴大保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是众人极力挽留让他高兴?还是被贾政林和何敏夸耀的忘乎所以了?总之,在以后的好多年里他都为这次喝醉酒而后悔不迭! 贾政林见吴大保猛喝,劝阻说:“慢点喝,不要喝醉了!” 吴大保笑着说:“今天的酒咋越喝越好喝!”几人都笑了起来。看样子吴大保已经喝多了! 贾政林笑着对三个姑娘说:“你们几个姑娘把蛇血蛇胆酒都放坏了,又不多么,喝下去也醉不了!” 几个姑娘只是抿嘴笑,并没有喝的意思。 贾政林又笑着对吴大保说:“你不要刚顾自己喝酒,叫她们也喝!”吴大保这会已经喝过头了,心想自己喝了那么多,这几个姑娘竟连书记的话都不听,喝那点糖水应付!心中不快! 吴大保想,何敏他不敢灌,也舍不得灌。今天非得让小张小王把酒喝下去不可!他笑着端起坐在旁边小张面前的酒杯就往小张嘴里灌。小张笑着躲闪开了,惹得一阵大笑声。 吴大保看了何敏一眼,见何敏拿眼睛瞪他,满脸的不快!吴大保不知如何是好,这会罢手似乎有损尊严!恐怕何敏也会瞧不起他!心想今天不把这酒灌进这姑娘的肚子里实在没有面子! 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他一连把小张面前的蛇血和蛇胆酒都倒进了口中,众人不解。没想到他迅速搂住小张的脖子把头搬过来嘴对着小张笑得还没有合拢的嘴,还没等小张反应过来,吴大保口中的酒已经全部进了小张的口中咽了下去,羞得小张红着脸直往吴大保身上抡拳头。 贾政林笑着说:“吴大保是个二愣子!”小王笑着安慰小张说:“就当是喝了一口猫尿!我跟你两个换个位置看我怎么收拾他!”吴大保隐约觉得做的有些过分,但嘴上还是很硬。对小王说:“谁怕个黄毛姑娘!” 小王跟小张换了位置。小王把她面前的两小盅酒端了过来笑着对吴大保说:“你要是把这两盅喝在嘴里,我保证把嘴伸过来让你往嘴里灌!” 吴大保长着酒性将两盅酒一连含在口中,小王笑着把嘴伸了过来。两嘴快接近时,小王迅速用手掏吴大保腋窝,吴大保一笑狠狠地呛了一下,连咳数声。 何敏红着脸狠狠瞪了一眼吴大保说:“报应!”人们都笑得前呼后仰说:“还是小王厉害!” 小王见吴大保咳的涨红了脸,急忙将茶水递到嘴边让喝了一口。担心遭吴大保报复,急忙笑着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又把小张推了回来。 贾政林拍了拍吴大保后背笑着说:“见了姑娘还是防着点!”吴大保迷迷糊糊笑着说:“还不是听了你的话么!” 人们一听,都笑得前呼后仰起来!唯独何敏苦笑。 几人一直喝到深夜,吴大保喝得酩酊大醉,郑伟军也喝高了。贾政林要送郑伟军回设在县城的钻井指挥部,就让三个姑娘把吴大保连拖带掺送回了办公楼后面的二层小楼他的宿舍。三个姑娘把他扔到床上,给脱掉衣服,鞋子关门回去了。 郑伟军被贾政林送回到宿舍后,觉得晕晕糊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把贾政林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宋大江,宋大江说:“算了!贾政林也给我来了电话,说暂时让吴大保再在采油上干一段时间,讲的真切,我只好同意。实际上让吴大保再回钻井队也是李秉总指挥的主意,他要从你们两人中间抽一个人到指挥部去任职,也算是对你们金牌井队的器重!听口气,李秉总指挥是想让吴大保去指挥部,现在他回不来,你就到指挥部去吧。” 到指挥部任职他肯定乐意!郑伟军自是高兴。可高兴之余,他隐约感到跟吴大保已有了‘不解之缘’!指挥部要人去任职,从他们两人中选,现在吴大保被栓在采油上,好事才轮到自己头上。而昨晚他一眼就看上的何敏竟然跟吴大保眉来眼去! 想起昨晚的情景,郑伟军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他觉得那个坐在她身旁的姑娘太漂亮了,以至于他连正眼看一下都不敢!现在回想起来心还在咚咚乱跳。问题是她跟吴大保好,这让他顾虑重重。 凭知觉,他感到坐在他旁边的漂亮姑娘对吴大保很有意思,但是又想起吴大保昨天的表现是没有那个姑娘会喜欢的,除非爱的很深!郑伟军睡在床上思前想后了一天,在去与不去采油厂之间犹豫不决。吃过晚饭后,还没来及再次思考,就不由自主又转到了采油厂的办公楼来借口找贾政林和吴大保玩,实际上是想看看昨晚那个叫何敏的漂亮姑娘。 他上了办公楼见贾政林的门锁着,便蹭到吴大保的办公室。 吴大保正在整理资料,觉得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是郑伟军,急忙让了进来。 郑伟军笑着说:“你们晚上还加班?”吴大保笑着说:“这叫上班不叫加班,每天晚上都得干到十一二点,昨晚耽搁了,不知哪天才能补过来!”郑伟军说:“我还以为只有钻工幸苦呢!”吴大保笑着说:“其实都一样!” 两人正说着,楼道里传来了贾政林喊吴大保的声音。吴大保走出办公室,见贾政林左手里提一瓶酒,右手还夹着一个大包裹。 贾政林看了一眼吴大保问:“活干完了没有?”吴大保说:“没有!”贾政林说:“算啦,明天再干,过来喝酒!”贾政林显然是喝高了,走路摇摇晃晃,吴大保急忙上前接过酒和包裹。贾政林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斜靠在门上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贾政林进了门,打开灯,吴大保将酒和包裹放在办公桌上。贾政林一进门就斜靠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喊道:“把椅子搬过来,把吃的东西摆好,看办公室谁在,都给我叫来喝酒吃肉!” 吴大保笑着没有理会。他打开包裹,这包裹里面的小袋子里面确实有好多好吃的,有肘子、牛肉、鸡爪子,糖和瓜子等等,里面还放着几双一次性筷子。 吴大保心想,贾政林不知在啥地方海喝了一顿,喝得醉醺醺的。不过还算有良心,吃完了还想着提回来些,连筷子都带上了。 这时郑伟军也走了进来。贾政林抬眼一看是郑伟军,急忙起身笑着说:“啥时候来的,也不打个招呼?” 郑伟军笑着说:“我来时间不长,和吴大保一起说话。”贾政林说:“快进来坐!我们喝两杯!” 郑伟军笑着走了进去说:“昨天喝多了!到现在头还晕晕糊糊的” 吴大保搬一把折叠椅打开,放在贾政林旁边对郑伟军说:“你坐这。”郑伟军看了一眼吴大保,说声‘谢谢’坐到了折叠椅上。吴大保又打开另一把折叠椅,把包裹放在椅子上,把里面的食品一袋袋摆开,把筷子分开放在袋子上。 贾政林问:“都有谁在?”,吴大保回答说:“打字室的几个在,其他我还没有来及看。”贾政林喊着说:“都给我叫来!” 吴大保笑着向打字室走去,路过魏小东门口时见魏小东在办公桌旁看报纸。吴大保走进去笑着说:“贾政林副厂长叫你喝酒?”魏小东笑说:“你们去跟他喝去吧!我也喝多了,不想再喝了。今天吐鲁番行署来了几个人,我们招待了他们一顿,不想这贾政林还是惦记着你们,一点菜都不吃,尽劝着我们喝了一肚子酒,把行署的几个人都喝醉了。酒席散后,他把桌上的凉菜一卷,又问饭店要了一瓶酒都提回来了。你们去喝吧,我就不掺活了!” 吴大保见叫不动魏小东,就走到了打字室门口。几个姑娘听见有人来了,都笑着藏在门后,见是吴大保进来,喜出望外。吴大保探头探脑走了进去。 三个姑娘同时‘哇!’的一声把吴大保吓了一大跳,然后怕吃亏,都笑着跑开了。吴大保说:“贾政林副厂长请你们喝酒!”三个姑娘又‘哇’的一声跑出门去,冲到了贾政林办公室门口,向里窥探。 吴大保跟着走了过去,说:“快进去!”三个姑娘并不理会,迅速躲在吴大保后面,一起用劲把吴大保推进了贾政林的门。 贾政林见状笑着说:“搬几个凳子过来!”吴大保去办公室搬凳子,何敏和小张到打字室去搬椅子。小王悄悄半蹲着跟在吴大保后面做鬼脸。 吴大保到办公室搬起凳子猛一转身,小王正好往起一站,两人脸对脸挨了个正招,给小王还碰了个酸鼻子,羞得小王在地上转圈圈,一个劲地推搡起了吴大保。吴大保被身后突然站起的小王吓了一跳。一看是小王,便放下凳子笑着说:“好啊!你昨天整我,今天还整我,看我不收拾你。”吴大保说着一手搂住小王的脖子,一手给小王捏酸鼻子,小王涨红着脸喘不过起来,用手推吴大保又推不开,气得用手掐吴大保的胸脯。吴大保忍疼,就是不松手,小王没有办法只好喊救命! 救命声招来了到打字室搬椅子的何敏,小张,还有坐在贾政林房间好奇的郑伟军。三人见吴大保把小王搂在怀里捏小王的鼻子,知道是在报复昨天的事情。何敏见状很是生气,她放下手中的椅子,红着脸上前照吴大保的脸推了一把,嘴里说:“真不知害臊!”吴大保见何敏生气了,干笑着放开了小王。小王逃跑似的跑到了打字室,搬了把椅子到了贾政林房间。 三个姑娘和吴大保都搬来凳子围坐在摆菜的椅子边上,贾政林招呼郑伟军把椅子围过来,自己也把椅子移搬过来坐在旁边。 贾政林高兴地说:“今天让我拣了个大便宜,拿回来让你们解解馋!”几人高兴地说:“还是厂长好,惦记着我们。”贾政林笑着说:“谁叫我们住在一个楼上呢!赶快吃,想吃啥就吃啥!” 大家谁也不客气,姑娘们加油磕起了瓜子,吴大保招呼郑伟军拿起筷子拣肉吃。 吃了一阵后,贾政林对吴大保说:“把酒都给我倒上!”吴大保找来六个玻璃杯子给每个人面前都倒了少半杯酒。 贾政林端起酒杯说:“来来大家喝酒!”三个姑娘并不理会,低头磕瓜子。贾政林肖笑着说:“姑娘们也得喝!” 姑娘们一听,要让她们把酒喝掉,有些急了,都争抢着把自己的酒往吴大保酒杯里倒。贾政林说:“不行!”最后还是小王手快,把一半酒倒进吴大保的杯中。 贾政林见状笑着喊着说:“这还了得!吴大保给我灌他们!”吴大保一听,笑着拿起酒杯做好了灌的姿势。三个姑娘见状又喊又叫,急忙一人喝了一口,顿时脸红红的,使劲吃起瓜子来。 郑伟军在一旁看的直笑,顺便给何敏拣了个鸡爪子递了过去。何敏接在手中笑着说:“谢谢!” 魏小东听贾政林房间里热闹,笑着进了房间说:“真热闹!”几人连忙起身让座。魏小东说:“你们坐,我只是来转转。”小王机灵,跑到魏小东房间里搬了个椅子过来,加在几个椅子中间。魏小东见把椅子都搬了过来,就坐了下来。吴大保又找来一个玻璃杯倒了半杯酒放在魏小东面前。 魏小东也不推辞,端起了酒杯说:“我本来已经喝得够多了,听你们玩得热闹,也就过来了,喝就喝点吧!”说着把杯中酒喝了一半。 贾政林说:“吃点菜!”魏小东笑着说:“菜都叫你拿回来了,这会肚子还确实有些空。”说着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魏小东放下筷子感慨地说:“我这一辈子基本上是在困难中度过来的,年青的时候一直当修井工,五十多岁了才当上了这个厂长,要不是上新疆,最多就是个队长。”贾政林说:“你对油田是有贡献的!你发明的修井机上卸器名扬全国,就是没有上新疆这茬事,当东风油矿的矿长也没问题!” 魏小东摆了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也就是何德勤帮忙,才使我有一次出头的机会。可叹!已经老了!” 贾政林见魏小东伤感,端起酒杯说:“来来,我们喝酒,那些伤心事就不要再提了!” 魏小东端起酒杯说:“大家一块喝!”说着喝了一口,贾政林和吴大保也喝了一口,三个姑娘端起酒杯只表示了一下就放下了杯子。 魏小东笑着说:“我没有来时,听你们几个姑娘都喝,我一来,你们就都不喝了!”几个姑娘都说:“那是吴大保硬灌的!”魏小东笑着说:“你要再不喝我就让吴大保再灌,看你们喝不喝!” 吴大保笑嘻嘻做了一下要灌酒的动作,三个姑娘一看没有办法,只好每人喝了一小口,急忙吃瓜子解酒。 魏小东笑着说:“这就对了么!还是吴大保厉害!” 吴大保听的眉飞色舞。何敏和小张小王恨的咬牙,使劲掐吴大保,掐的吴大保直咧嘴。 吴大保笑着说:“你们再敢掐,我还灌你们!”一句话惹怒了三个姑娘,一起来乱掐。小王边掐边说:“我叫你再狠!” 魏小东和贾政林见状,哈哈大笑。魏小东笑着对吴大保说:“你以为姑娘好惹!”吴大保挣脱开姑娘的围攻,站起来跑到门口笑着说:“是你们让我灌她们的,这会道成了我惹她们了!” 三个姑娘又追到门口,吴大保见硬拼不是办法,只好跑了。魏小东笑着对贾政林说:“叫他们闹去吧,我也该睡觉了!”说完回房间去了。 几个姑娘见追不着吴大保,打了个招呼往打字室走去。郑伟军起身特意把她们送了回去,返回时对何敏说:“有机会我们再见!”何敏笑着默不着声。 吴大保见几个姑娘回了房间,又转回来跟郑伟军和贾政林一直把酒喝完才散。从此以后,郑伟军隔三间五借口过来找贾政林和吴大保说话,顺便到打字室跟何敏攀谈,何敏不怎么打理。虽然这样,郑伟军还是经常过来。 贾政林见状,笑着警告吴大保说:“再要这样下去到口的肉就要丢了!” 吴大保默不着声。 第十三章 赵家沟之行(1) 贾政林把吴大保写的‘原油销售管理办法’交给魏小东看。 魏小东看完后说:“我看销售就由吴大保负责,办公地点就设在三营东北角水塔下的那个小院落里。你让人收拾一下,调间野营房过去,收拾好了,就叫吴大保把刘承俊从井上接下来,在三营开票。现在采油厂刚成立,单列个机构,指挥部可能不批,销售就暂时附挂在由周力会负责的经营办公室,这样吴大保管销售的同时,还可以把原油盘库兼上。” 贾政林笑着说:“宋大江还想着要他呢。”魏小东笑着说:“不要理他!”贾政林笑着点点头。 贾政林出了魏小东办公室,派人把三营旁边的小院落收拾布置了一下。为了体现对拉油工作的重视,贾政林还专门给吴大保的销售组租了一辆蓝色‘五十铃’客货两用车,开车的司机叫唐军,是个相貌端正,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吴大保押上五十铃到台参一接刘承俊。开票室里没有刘承俊,吴大保到何莹房间去找。何莹打开门,一脸羞涩的表情。吴大保走了进去。 刘承俊喜笑颜开地躺在何莹的床上,见吴大保进来,从床上坐了起来。吴大保笑着说:“关系还进展的挺快!”刘承俊笑着不着声。 吴大保对刘承俊说:“贾政林让我来接你,你们俩得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何莹一撅嘴说:“谁稀罕跟他在一起!” 吴大保和何莹帮着刘承俊把票据抱上车,刘承俊又回到野营房跟何莹粘糊了一会,才坐上车到了鄯四,拉上衣服和洗漱用具,跟吴大保坐车来到了三营。 三营东北角水塔下有一个单独的小院落,小院落里面有一排三间平房。平房两头靠院墙处各放了一栋野营房。 两人把票据从吉普车上搬到了西头的一间平房里。房间里两张三抽桌相对摆在靠小院落的窗户处,一组铁制文件柜靠墙竖立。两人把票据分别放到文件柜里锁好房门,又把车子里的行李搬进了紧靠房头的野营房内。 野营房的四张床铺上已经有两张床上摆了被褥。吴大保说:“里面一张是你的,外面一张是我的临时床位。” 从此拉运原油开票工作就在三营东北角的这个小院落里进行了。 现在鄯善这片广袤的戈壁滩已经彻底沸腾了!为数众多的钻机布在戈壁滩上,无数台车辆在钻机之间穿梭,有的运送钻井和修井物资,有的拉油。夜晚当夜幕降临时,钻机在钻塔灯光的映照下像高耸挺拔的银柱直插天空,远远望去也像是挂在天上一样,甚是灿烂! 一口口油井被钻成,又一口口油井开钻,大量的原油从地下喷涌而出,忙坏了所有参战的人。 原油这个黑色的东西还真正具有无穷的魅力,世界上的东西没有几样能与它相提并论。新疆二十几个运输公司的几千多辆拉油车辆密密麻麻堆满了销售组对面几万平方米的停车场,等待开票装油。 停车场像是拉油车辆的博物馆。有国产的解放、东风、黄河、红岩、合资的斯太尔等车型,还有进口的日野、丰田、尼桑、玛斯、卡玛斯等车型。 为了能瓜分更多的拉油份额,为了挣到更多的运费,有些运输公司把已经闲置了的等待报废的车辆都组织起到了一块,修修补补然后开到鄯善来充数。一时间在这一片广袤的戈壁滩上到底有多少车辆在拉油,多少车挂了号在排队,多少车在等待挂号,谁也说不清。 早晨当汽车启动预热准备出发时,轰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连销售组的野营房都被震得晃动,门和窗户一直嗡嗡作响。更让人窒息的是一股一股从排气管里排出的汽车尾气,弥漫在地面上,也笼罩在停车场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人们感觉像是生活在毒气室里一般。 承重的汽车轮胎撵在满是石子的停车场的地面上,石子被碾到地下,把带有碱性的黄土碾到了上面,被下午的风一吹,碱土随风横冲直闯,把每个人都被弄得灰头土脸。 到了晚上,拉油车像蚂蚁一样横七竖八胡乱摆在停车场内,把进出的路口给堵个水泄不通。一些进不来出不去的车辆猛打喇叭,给这个并不寂静的销售组又增添了一些噪音。 这些车子中间以破旧的黄河车和从前苏联进口的玛斯和卡玛斯数量最多。它们不但样子难看,走起路来还吼声震天,卡里咔嚓,吱吱咛咛,冒着黑烟,异常痛苦!机器里漏机油,油罐里漏原油,把停车场弄得污浊不堪。 早晨天一亮,开票的窗口边就挤满了人。咳嗽声、喊叫声、吵闹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等到开票的窗口打开时,等待了好久的司机大有不惜牺牲一切的架势,使劲往开票的窗户上边挤,感觉房子都快要被挤扁了。 司机开上‘介绍信’去装油点装上原油,再到销售组换上‘原油运输凭证’,便开足马力,昼夜不停的向目的地进发。现在,在鄯善到玉门,鄯善到乌鲁木齐的一千余公里的运输线上,拉油车昼夜不停交替运行,把这个亘古沉睡的荒原戈壁给彻底吵醒了。 有些车辆在行进;有些司机瞌睡了把车停在路边上睡觉;有些车坏在了路边,司机给车底下垫一块布,钻进去仰面躺在布上修理;有些车坏的厉害,自己修不好,司机就站在路边上等待自己的同伴,给车队报‘救急’。 路及路边上到处都冒着黑烟,路边上到处都停着坏了不能动的车,到处都新开了为司机服务的饭馆。 司机们大都吃在饭馆住在车里,有些司机纯粹不睡觉,一趟几百块钱的差费让他们不得不加大油门使劲往前冲,不管白天黑夜总是不停地跑,开车挣钱是压倒一切的要务,不管再苦再累也心甘。 有些司机过于疲劳,开着车,开着、开着就睡着了,幸运的,惊醒后吓出一身冷汗,不幸的,要么把车开到了路底下,要么就撞到了对面的来车上,九死一生,其状甚惨! 当然也有个别游手好闲的司机,他们没有那么好的吃苦精神,装上一车油后慢悠悠开着走,累了就谎称车坏了,睡在路旁的饭馆里。 在拉油车辆经过的路边大大小小的饭馆里大都坐着满身油污,面容憔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的拉油司机,他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在等待吃饭。 这些饭馆都不大,就一间餐厅两三张桌子,一个老板。桌子地面和墙壁都污浊不堪。 饭馆老板总是热情的给每一位来吃饭的司机倒上一杯茶水后问:“师傅,吃什么?”很少有司机要炒菜的,大部分的司机都会回答:“拌面” 拌面的做法好很简单。先把面活好捋成像小指头粗细的圆棒盘在盘子里。下面时把面再往细拉一些,丢在锅里煮熟。面煮熟后再炒上一小盘菜,倒在面上拌着吃,拌面由此而得名。 拌面是汉族人的叫法,维族人把它叫凉面。起初拌面的菜是一小盘过油的纯羊肉,叫过油肉拌面。后来羊肉贵了,拌面菜改成了羊肉炒菜。面的分量有足够多,一个大瓷盘子高高地堆上一大堆,只有大饭量的人才能吃完。也有饭量更大的,一盘面不够吃时,老板还会免费给加面,管你吃饱。 饭馆老板看见认识的司机来了,不用司机开口便对后堂大声喊道:“拌面一盘!”然后热情的把司机迎进门去,又对在门口张望的司机门大声吆喝:“拌面,炒菜,师傅快里面坐!” 如果这会门口没有司机,他就站在饭馆门口对着停车正要下车的司机边招手边大声嚷嚷:“拌面!拌面!”虽然有众多的司机来这里的饭馆吃饭,但饭馆的生意并不均衡。有些饭馆生意兴隆,有些饭馆一天来不了几个人,最后只好关门。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房间大小摆设饭菜味道都差不多,就是吃饭的司机来得不一样多。 为了拉住更多的司机吃饭,有些饭馆为了招揽生意,把‘小姐’也请到饭馆里来,陪司机吃饭、睡觉。饭馆老板地吆喝不起作用时,就把小姐赶上场,让她们站在门口,见只要有拉油车过来,便微笑着把裙子撩起,露出一般不示人的地方。 有些司机犹豫了,有些司机心动了,被眉飞色舞的小姐搀扶进了饭馆。有些老手需要打量小姐的姿色后才进去,也有意志坚定的司机理也不理地走进别的饭馆里去了。 经常路过这里的司机大都有自己的定点饭馆,凭你怎样喊也是白搭。只有个别司机是吃一顿饭换一个地方。饭馆老板每喊来一个司机,脸上就多一丝笑容,每丢失一个吃饭的司机,笑容顷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百验百灵无一例外! 赶路的司机吃完饭后给自己的茶杯里倒上一大杯茶水后就匆匆地走了,老板目送着司机,不断地重复着:“慢走,下次一定过来!”的欢送语。 那些已经疲劳了,又被小姐诱得魂不守的司机酒足饭饱后,摇摇晃晃被小姐拥着到饭馆里面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现在的拉油路边跟其它地方一样,只要你有足够多的人民币,只要老板能做到,你的所有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这些玩乐的司机当然没有那么多钱消费,钱花完了只好用车子烧的油和汽车配件来换饭菜和小姐。在他们眼里油是公家的,车是公家的,不换白不换。油没有了就问公家要,配件没有了也问公家要! 一开始,还都偷偷摸摸干,后来大家都干,以至于到了最后,谁偷卖的油多,都成了司机效仿的楷模。 运输公司也不愿当冤大头,他们按定额给车辆核发油料,按车型核定材料费。材料费和燃油相比要少的多,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司机为了能有更多的油可卖,就在节油上做文章,下坡滑行,平路上加上一脚油门后,就熄火让车自己滑行一段距离,等滑不动了再开马达加油,这样一来,就有些车滑行到了路外躺在路边上动弹不得;还有些刹不住车的,撞到了一起;有颠断钢板的;有机器损坏的;有串到沟里的,等等。总之在这条拉油的运输线上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在旅店或是路上,每时每刻都有拉油车辆出没。有的走着,有的停着,有的修着,有的四轮朝天翻了,把原油洒落一地的。有个别司机被车压伤躺在路边呻吟,有司机惨死在驾驶室里等等,等等,等等。 也有胆大更大的司机他们什么油都敢卖,柴油机油卖完了就打起了原油的主意。司机非常清楚整车原油无论如何是不敢卖的,要是那样,不出三天就会被销售组发现。他们要么把铅封抽开放掉一部分原油,要么在卸油的时侯有意不卸尽,留上一些,一出炼油厂再卖。由于拉油车辆太多,铅封质量又不甚合格,竟使大部分不法司机都蒙混过关了。 总之,在拉油的路上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或相同的一幕,由于地点,人物,故事众多,不尽相同,相同的是一切消费都来自拉运油田生产的原油。 虽然拉油存在着众多问题,但吴大保认为原油拉运管理不好的主要原因是缺少计量手段,于是在他的力荐下,新近魏小东在新建的温米油田装油台里安装了一个六十吨的地磅。有了地磅,就有了确切的重量计量。虽然含水化验没跟上,最少也是原油销售计量的一大进步! 由于磅秤刚装上,还没有司机在乌鲁木齐炼油厂油库的过磅返回单。吴大保在等过磅单的时候,心中又焦虑了起来,心想,就是等到了过磅单,知道了发和收中间的差额,也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油是在路途蒸发损耗了?有多少油被司机卖了?又有多少油被炼油厂给克扣了?这些问题一天搞不清楚,一天不解决,心里就一天不踏实。越想越犯难。 魏小东和贾政林也一直惦记着拉油的事,两人商量后,很快就抽调了一个外住赵家沟油库进行‘原油交接’的人。 魏小东安排好后来找吴大保。 下午吴大保正在门口对面的停车场上登记车号,刘承俊在销售组里开票。魏小东来到销售组门口,见销售组小院落门口停了两辆车门上喷涂着‘新疆第一汽车运输公司’的黄河牌带托挂拉油车。两个小伙子正趴在罐顶上检查铅封。 一会儿两个拉油车司机从小院里面的开票室里走了出来。魏小东走了过去对司机讲:“把你们的票据拿来我看一下!” 两个司机把手中的票据交给了魏小东。魏小东接过票据仔细端详。票据的正上方上印着‘原油运输凭证’,下方几个栏目分别填着运输公司、司机姓名、拉油地点、卸油地点、装油数量、装油人、开票人、铅封人、开票日期等。卸油地点填写的是乌鲁木齐炼油厂赵家沟油库,数量都是24吨。 吴大保在停车场看见魏小东站在门口跟两个司机说话,急忙走了过来。 魏小东问吴大保:“赵家沟油库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吴大保回答说:“我只知道赵家沟是乌鲁木齐炼油厂的一个油库,听说离乌鲁木齐西面不远,跟‘八钢’厂离得很近。拉油车司机说是在乌鲁木齐去昌吉的半路上,从一个写着‘八钢’招牌的路口进去不远就到了。”魏小东说:“八钢我知道,是新疆最大的炼钢厂。”魏小东又问:“这两辆车什么时候能到赵家沟?”吴大保看了两个司机一眼,两个司机回答说:“路难走的很,走的快了明天下午差不多能到,要走的慢,得到后天早晨!”魏小东又问吴大保:“现在拉到乌鲁木齐炼油厂的油是怎么交接的?”吴大保说:“我们去赵家沟交接的人还没有安排好,指挥部先安排让试采指挥部的人代我们交接。” 魏小东说“人我已经定下来了,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到办公楼门前等着,你就坐着你的那辆客货两用车到库房拉一张桌椅,一组文件柜和铁床被褥一些生活用具,带上我们交接的人到赵家沟去。” 吴大保问:“是谁?”魏小东说:“是席久庆。”吴大保听说笑着说:“我一上新疆就在你的办公室认识了他。”魏小东估计是忘了吴大保刚来新疆时的情景,说:“这人干活很负责任,让他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试采指挥部在赵家沟租了一套楼房,你去后与住在试采指挥部住在那里交接的人接触一下,我已经给计划处的人讲了,我们去的人不再另租房子,跟试采的人住在一块就行了。” 吴大保点头答应,第二天一早吴大保来到了机关楼前,见司机唐军已经将蓝色五十铃停到了机关楼门口,面色黝黑的席久庆站在办公楼门口等吴大保。 吴大保下了车,席久庆上前来打招呼。吴大保上前跟席久庆握手打招呼说:“你先到车上坐,我到办公室取一样东西马上就下来。”席久庆点头答应。 吴大保上了办公楼,到办公室取了一份前天从计划处找来的‘原油取样化验标准’,正准备下楼,心想应该复印几份放下,顺便再跟何敏打个招呼,想着串到了打字室。 打字室里的小张、小王两人不在,只有何敏一个人。何敏正在整理一叠文件,见吴大保进来佯装没看见。吴大保笑着走到跟前说:“劳驾把这东西给复印一下。”何敏听说,从吴大保手中接过‘原油取样化验标准’放进复印机里开始复印。吴大保又笑着说:“我这会到赵家沟去,路过乌鲁木齐,想要啥我给你买上?”何敏听说,瞪了吴大保一眼说:“你去你的关我什么事?”说着把复印好的‘原油取样化验标准’递给了吴大保,然后转过身又整理起了文件。 何敏眼中是最揉不得沙子的,吴大保的‘不良举动’无疑惹她生气了。吴大保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又看了何敏一眼,见何敏眉头紧锁,两眼圆瞪,紧闭的嘴巴显出清晰的轮廓。明显是在生他的气。 看着何敏生气的样子,吴大保心中充满了愧疚,却又无法让她不再生气。他想,要是看着何敏生气,自己这会离开,在去乌鲁木齐的路上会一路不安心!想让她微笑,却又想不出好办法来。很明显,这会想让她微笑,无疑是个难题!怎么办? 吴大保的初衷当然是想让他和何敏的关系顺利发展下去,没想到闹来闹去,竟是这样的结局,心中不快。他把拿在手中的‘原油取样化验标准’放在复印机上,不知如何是好。 他无意识的慢慢挨近何敏,何敏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回头冷眼看吴大保,嘴角边上还露出了一丝冷笑。吴大保觉得她的眼神中充斥着高贵,也饱含着鄙视,似乎在挑衅!意思是说,有种你就来! 如果何敏不转过头来,吴大保是向前或是向后退,还不得而知。现在何敏转过了身,吴大保觉得留给他的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大胆地走上前去,拥抱住自己心爱的人!但他想,在办公场所未免有点过火。 虽然这样想,吴大保还是向前走去,他觉得是爱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他走上前去,拉住何敏的手,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拿上放在复印机上‘原油取样化验标准’,转身向门口走去。还没等何敏反应过来,吴大保已经出了打字室的门走了。何敏顿觉脸红耳赤,急忙用手揩了吴大保留在脸上的口水,然后四下张望,见周围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吴大保觉得热血澎湃,晕晕乎乎下了办公楼,见席久庆已经坐在了车的后排位置上,自己上车坐到了车的前排。 司机唐军笑着问吴大保:“现在走吗?”听到问话,吴大保才醒过神来,急忙说:“先到库房拉上东西再走。”说着顺手将手里拿的‘原油取样化验标准’递给席久庆说:“拿上一份,有空了看看!这上面说的很详细。”席久庆接在手中点头答应。 唐军在吴大保的指引下,把车拐到三营库房,拉了桌椅和一组文件柜,向乌鲁木齐进发。 三月份的鄯善气候多变,跟十一月的天气差不多,一会儿刮风,一会儿下土,有时还会下雨。 车子出了鄯善,天气阴沉沉的,一股股土雾在天山和火焰山中间空旷的戈壁滩上随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狂燥不安。风从车旁掠过,夹杂在风中的沙砾击打在车体上发出嚓嚓的响声。 虽然天气糟糕,吴大保的心中却激动万分!他甚至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自豪!但是由于没有看到何敏的表情,心中还是七上八下。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底,要是何敏当时真的生气了,估计他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地走出打字室,想到这心花怒放。 车子向前行进了大约一小时时间,到了胜金口。北面的天山在这个地方向东南方向蜿蜒伸出一条山峰,从天山上流下来的一条沟渠在山峰前不远处形成一个小湖泊,湖泊中的水向南流去,水流经过的地方生长着一片芦苇。水流穿过芦苇荡继续向南流,把从天山上伸出来的山峰冲出一个沟壑。沟壑两边的山峰呈火红色,山顶上突兀起伏,远远望去像无数团燃烧的火焰。这就是火焰山!火焰山不但神似而且形似。 吴大保盯住火焰的山峰看了一会,见在火焰山的根底,沟渠的边上还有几个抽油机在旋转。吴大保像似听人说过,这几个油井,是七十年代勘探时发现的一个低产小区快,没有多少储量,只钻了四五口井,就再没有钻出油来。现在,这几台抽油机还在旋转,每天只能抽出几吨油来。油被抽进了旁边的油罐里,等油攒的差不多了,再喊汽车来拉。 吴大保看着,自言自语说:“真遗憾!才这么几口井!”唐军笑着说:“别看这几口井,转的时间可长了,自我懂事起它就在这转悠。”吴大保笑着说:“按年龄算,也差不多跟你一样大。”吴大保说着又盯住火焰山看了一会说:“这火焰山真是奇怪,跟天山相连,颜色却不一样。” 唐军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火焰山在这个地方是红色的焦土,向东到了县城还都变成了沙子哩。” 吴大保想起来了,县城南边的那段火焰山上面是一片绵延起伏的沙山,围绕沙山还有个沙漠公园。是来鄯善观光必去的地方。 吴大保笑着说:“看这座山,感觉富有诗意!” 席久庆笑着说:“哪就做一首出来,我们听听!” 吴大保笑着说:“火焰山形似火焰,夏天炎热,像一团火焰在燃烧;冬天寒冷,像是火焰被熄灭,年复一年。望着这座奇特的火焰山,看着火焰山中几台抽油机在上下运动着抽油,颇有一番情趣。我念出来几句你们要是听着不好,可不要嘲笑!”两人都点头说:“不会的,反正路上无事,大家寂寞,不管是好是坏,念出来听听都能解闷!”吴大保思考了一下口里念道: 火焰山 从天山延展而来, 远古的模样, 就如你的名字, 印在脸上。 是经年暴雨的冲刷, 还是戈壁滩上狂风的洗礼? 在维吾尔姑娘火红的面纱轻抚下, 留下了温柔的印迹, 成就了火一样的颜色! 火一样的颜色, 火一样的形状, 鬼斧神工, 把亘古传奇开创。 传说是吴承恩杜撰的猴子, 掀翻了老君的丹炉, 才引来熊熊烈火, 燃烧的没了尽头。 而今古人已经远去, 烈火也已灭熄, 留下一座火红的山峦。 屹立在盆地的中央喘息。 没有了烈焰, 依然热浪升腾。 奇异的景色里面, 藏匿着远古的石油。 两人品味了一下,都夸说:“好!有诗的味道!” 吴大保听后哈哈大笑说:“我这水平就是写着玩的,你们要是有兴趣,想上一会,也能想出一首来。” 坐在后排的席玖林好像没有兴趣讨论诗,关心起坐的这辆车来。他把头伸向前问唐军:“你这辆车是自己的吗?”唐军说:“不是,我是替老板开的。”席玖林一听车不是唐军的,就有关心起了唐军本人。他笑着问唐军:“看你长得这么帅气,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唐军笑着说:“确实很漂亮,是个维族。” 一听维族,两人来了兴趣,问这问那。吴大保问:“你一个汉族,找个维族姑娘,家里人不反对吗?”唐军说:“反对!我的父母反对,她的父母也反对!只有她舅舅人不错,还挺支持我们的!” 席玖林问:“你的朋友叫什么?” 唐军说:“她叫柔姿古丽,古丽在银行上班。她不喜欢我开车。她说,要再过几年,我再要没有个正式工作,她就要辞掉银行的工作,带我去鲁克沁她舅舅家去种瓜。” 吴大保笑着说:“好姑娘!”又问:“鲁克沁在什么地方?”唐军说:“就在县城方向火焰山的南边,鲁克沁旁边还有吐裕沟和低坎儿两个乡。这三个乡都属鄯善县管。那里种出来的哈蜜瓜个大,味甜,样子好看,全部被拉到了口内,很好卖的!” 吴大保开玩笑说:“改天要是有空我也到鲁克沁去看看,要是那天油田油采完了,我们也跟你去种瓜,好混个活路!”唐军笑着说:“干别的我不敢保证,种瓜发财可容易了!在鲁克沁,凡是种瓜的没有一个不腰缠万贯!古丽的舅舅就是,听说一年能挣好钱哩!” 吴大保笑着说:“吹牛!谁知道你讲的是真是假?”唐军说:“不信,等我们从乌鲁木齐回来,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吴大保心中好奇,心想不管哈密瓜能不能赚钱,一片挨一片的瓜地肯定很壮观,等从乌鲁木齐回来,一定得亲眼看看,不然,就枉呆在鄯善了。 第十三章 赵家沟之行(2) 三人说着话,车子早已越过了吐鲁番,开进了小草湖到了天山跟前。由黑岩石组成的天山直插云霄,一条水沟从天山北面流淌过来把高大的天山一分为二,这条水沟就成了翻越天山的天然通道。有人把这条沟叫后沟,意思是山后面的沟;也有人把它叫白杨树沟,因为沟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杨树和其它原始树木。 公路沿山修在离沟底十来米的山腰上,道路狭窄,依山形弯曲,路面高低不平。车子擦着山根行进,对面不时有车辆相向而来,擦肩而过。在一个拐弯处一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下沟去,四轮朝天躺在沟底的树丛中,车体已经变形,看着让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山顶上不时有火车的汽笛声鸣响,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沟水从树根下的鹅暖石上缓缓流过清澈见底,有些树根下的鹅卵石被水冲走,粗壮的树根裸露在水中,感觉像是从水里长出来的一样。水边茂密的树丛中分布着几户人家,人家的房顶上冒着炊烟,炊烟在树丛顶上盘旋几圈后和从沟底里蒸发出来的水雾一块消失在密林中。几个小孩在房后的水边玩耍,十分惬意。 车子在沟里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后翻过了天山,。天山北面晴朗的天空下是一片广袤的草原,草原上到处是一汪汪泉水,泉水的周围的草已经发绿。北面嫩绿的草原跟天山南面沙尘飞扬的戈壁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绿草上散落着无数只牛羊低头在草地上吃草。 紧挨天山北面的这片广袤的草原就是有名的‘达坂城’。 达坂城村镇建在草原上的一个矮坡上,公路从镇子中心穿过。 哈萨克族人赶着一群群牛羊在公路上穿行,公路边零零总总分布着一些高矮不等的房屋,房檐底下的摊位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布匹。路边上还有一些裹着头巾的女人,她们胳膊上挽着装大豆的提蓝,在路上边走边吆喝:“大豆,两块五一公斤。” 这些女人有些留短发,有些留辫子,辫子不长,手背和皮肤都被风吹得紫红。仔细观察,女人还是小眼睛的居多,也不怎么漂亮,街面上也见不到驮女人的马车踪影,跟王洛宾歌词里所描写的大相径庭。车子走到镇子中心时,路边上出现了一个宽敞的院落,是这个镇子上最大也是唯一的自由市场,市场里面销售牛羊肉及其制成品。 吴大保一看到了吃饭时间,便让唐军将车停在路边。几人进了市场,一人花了两块钱吃了一碗羊杂碎汤和一个烧饼。 吃完饭后,几人上了车,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席久庆依然在浏览周围的行人,他看了一会说:“这里咋不见长辫子和眼睛漂亮的姑娘?” 吴大保笑着回答说:“听说王洛宾作‘达坂城的姑娘’时还没有来新疆,是听人描述写的。如果他当时站在达坂城的街上,估计不可能写出这么优美的歌曲。” 唐军说:“有道理!”吴大保说:“不是有道理,是事实!想象的总比现实要好”几人哈哈地笑了起来。 出了达板城,黝黑而神秘的山峰渐渐远去,向西延伸而去。 车子行进了一会,草慢慢地变稀少了,又显露出了戈壁的本质,不一会前面天山根底出现了一个明亮的湖泊。湖泊浩渺,占据了南面所有的低洼地。湖泊旁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盐堆,几座高高的制盐容器竖立在湖边,这里便是有名的盐湖。 盐湖道路两旁堆满了食盐,有些是袋装的,有些散在地面的塑料布上。每个盐堆旁蹲一个人,立一个招牌,招牌上面写着‘卖食盐三角一公斤’。招牌底下放一杆秤。便宜的价钱吸引了过往的司机停下车买盐。 出了盐湖,到了百里风区。地面上忽然刮起了大风,风越刮越大连走在路上的车子都摇晃起来。紧接着路两旁出现了大片大片高大的白色风车,风车方阵一排一排整齐地排列,有成千上万个。风车在风中快速转动。路边风车粗壮的竖杆上写着‘新疆风力发电厂’几个大字,低矮的发电厂厂房夹在成片的风车中间,形成了明显反差。 风车中间出现了一个街道,街道旁大大小小的平房的房檐上都写着‘正宗柴卧铺辣子鸡店’字样,辣子鸡店门口停满了带拖挂的拉油罐车。这个地方名叫柴卧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柴卧铺的辣子鸡远近闻名,生意火爆。 车子过了柴卧铺后行了约半个小时路程,风渐渐变小了,一个偌大的水库边上用铁丝严密围住,一个巨大的招牌上写着‘乌拉泊水库’。穿过水库,乌鲁木齐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乌鲁木齐建在一块洼地里,冬天取暖产生的烟雾把城市笼罩在一片黑糊糊的雾气当中,像西游记里所描写的妖怪的居住地。车子进入了这雾气当中,乌鲁木齐的棉纱才被揭开,巨大的楼房鳞次栉比,很有大都市的气派。 街道上却不尽如人意,车辆众多拥挤不堪,一条高低不平叫‘河滩路’的过境公路上挤满了车。河滩路上流淌着从大街小巷里流出来夹杂着煤灰颗粒的雪水,雪水跟路面上的黑色煤灰混杂在一起成了黑糊糊的泥浆,污浊不堪。 据说乌鲁木齐河曾经从这里流过,河流改道后这里就变成了路。车子在不足十公里的河滩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了出去。 车子出乌鲁木齐后西行了约二十公里,路边靠左手的一个路口上方一个巨幅铁牌上写着‘八钢’两个大字。席久庆高兴地指着牌子喊道:“到了!到了!” 车子沿八钢路口向里走了不大一会,赵家沟油库巨大醒目的储油罐就出现在眼前。储油罐占据了整个库区。库区外围,建有十来栋四五层高的灰色楼房。库区南边,八钢巨大的炼钢高楼正吐着一股股黑色的烟和白色的气在天空中弥漫。 车子进到库区时太阳已慢慢向西边落去,红红的晚霞映照,给这些庞大的建筑上涂上一种红彤彤的色彩,连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黑烟也变成了红色。 吴大保让唐军把车开到楼房跟前停下。吴大保下车打听试采指挥部派来交接原油人的住所。一个知情人指着不远处一栋楼房三楼的一个窗户说:“在那。” 吴大保说了声谢谢,上车对唐军说:“往那个楼底下开!”唐军把车子停在楼门口,几人下了车沿楼梯上去到了三楼。吴大保在门上敲了两下,一个皮肤黝黑近四十的男子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吴大保笑着问:“这是试采租的房子吗?” 那人点头说:“是!”吴大保说:“我们是鄯善采油厂派来交油的。”那人一听是从鄯善来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把三人让进房内。 房间是个二居室,有六十余平米。不大的客厅矮柜上放一台十八吋电视,地中间摆一张茶几,茶几上放一部电话,旁边放几把折叠靠背椅。 吴大保微笑着点头自我介绍说:“我叫吴大保。”又指着席久庆和唐军说:“他叫席久庆,他叫唐军。”几人互相点头握手。那人让几人坐下后自我介绍说:“我叫李宝。”说着把几人让座在靠背椅上。 李宝也坐在了靠背椅上说:“听说你们要派人来,就是等不来,把人都能急死!” 吴大保笑着说:“这不就来了么!” 大家寒暄了一会,吴大保说:“天快黑了,把我们带来的东西先搬上来吧?” 几人听说下楼把桌椅床铺被褥一起搬进了一间空卧室。摆妥当,天已经黑了下来。吴大保说:“我们一块到外面吃点饭吧!”。 李宝高高兴兴锁上房门,在前面带路,几人来到了大门口旁的一个饭馆里。 吴大保要了几个菜,抽空又到旁边的旅店里登记了三个床位。 菜上齐后吴大保笑着问李宝:“喝酒吗?”李宝说:“喝就喝点吧!”吴大保对服务员喊说:“来一瓶伊力特。”唐军急忙说:“我不会喝酒。” 服务员拿了一瓶伊力特和三个酒杯放在桌子上。吴大保拧开瓶盖将三个酒杯倒满,给李宝和席久庆各递了一杯,自己端起一杯对李宝说:“李师傅,你辛苦了,我们碰一杯!”李宝端起酒杯说:“谢谢!”几人酒杯一碰一仰头把酒喝了个干净。 几杯酒下肚后,李宝发言了:“还是你们采油厂好!我来的时候搭的是油罐车,你们来还有专车。”吴大保安慰说:“我看也挺好的,电视和电话灶具都给你配上了。”李保说:“那是我问指挥部硬要来的,一个人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能把人急死!你们来人了,总算有个人说话了。” 吴大保问:“这里的人好不好打交道?”李宝一听立刻气愤地说:“可难打交道了!磅秤房他们高兴让进,就让你进,不高兴了就不让进。取样、化验含水根本不让我们参与!我一个人在这里可受气了!”吴大保生气地说:“简直是胡来!要那样,我们派人监督还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也就太窝囊了!”几人边说、边喝不大一会,一瓶酒就下了三个人的肚子。 吴大保又要了一瓶,三人又开始划起拳来,直到把酒瓶喝了个底朝天,李宝回楼上休息,三人到旅店睡了。 由于路途疲劳,再加上喝了些酒,第二天天大亮,几个人才急忙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吴大保穿好衣服走出门外,一股冷气袭来使他打了个冷颤。他抬起头见太阳已经从东边升了起来,看似红红的,却感觉不到什么热度。 吴大保等席久庆和唐军穿戴好,三人进了饭馆要了三碗稀饭和两笼小笼包子,正准备吃时,李宝来了。吴大保说:“李师傅赶快坐下吃饭!”李宝坐下说:“刚才我到磅房看了一下,没有我们的车来,就回来看你们。”吴大保说:“吃完了我们一块去。”说着让服务员又上了一份。几人吃完饭后在李宝的带领下来到了磅秤房。 磅秤房设在一个阴暗的空地上,太阳的光线只能照射到对面的路上,磅房仍然被圈在阴影处,周围残留有一层薄冰,阴冷异常。 吴大保几人走近磅秤房,见有两辆车刚过完磅从磅秤上下来,几人凑过去一看是采油厂发来的车。 这两辆车正是昨天下午吴大保和魏小东在销售组门口看到的那两辆车。吴大保给司机招了招手示意停下。 司机停停车从车上下来。吴大保问:“怎么这会才来?”司机回答说:“路难走,车子走的慢,一直走到现在。” 吴大保从两个司机手里要过原油运输凭证,看过磅栏填写的重量是21。5吨。吴大保说:“怎么差这么多?”,司机说:“罐装得满满的,鄯善过了24吨,到了这里就过了这么多。”吴大保说:“你们的车最少能装二十四吨,差的太多了!” 吴大保又检查了一下铅封,看铅封是好的,便对司机说:“开上去重过!”两个司机毫不含糊地把车打个转弯从磅秤的入口处开了上去。 这时磅房里出来了一个小伙子怒气冲冲指着车上的司机大声呵斥:“下来!”吴大保走上前对小伙子说:“你们过磅的数量有问题,给重过一下!”小伙子坚定地说:“不行!我们这里从不重新过磅!”吴大保说:“我是从鄯善采油厂过来的,我只所以要你们重过,是怀疑你们过磅有问题,这是我们的正当权力!”小伙子一看没法只好走进磅秤房内打电话去了。 时间过了有十分钟的样子,小伙子走了出来说:“我们原油科的张科长让你接电话。”吴大保走进磅房拿起放在桌子上地电话做了自我介绍。对方说:“拉油车我们是从不重新过磅,这样对大家都不好!”吴大保说:“按合同规定我们有权抽查,有什么不好的?只要心怀坦白,核实一下数量有什么问题?” 张科长听吴大保说的有理,只好说:“好吧!叫他们接电话。”吴大保将电话交给了小伙子。小伙子接过电话连说:“好!好!”然后示意过磅。 吴大保站在磅秤房里盯着看,记录过磅数量。结果,一辆车比刚才少过了2。4吨,一辆车少过了2吨!吴大保气得脸色发青,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住,急忙扶住磅秤房的墙壁,半天说不出话来。小伙子赶紧把过磅数量改了过来,又急忙给张科长打电话。 不一会张科长坐一辆北京吉普车来了。张科长有三十多岁,中等个子,穿一件尼子大衣。他下了车赔着笑脸对吴大保说:“这些懒家伙,看车型差不多,懒得过磅就估摸着填个数字才造成了今天的误会!”吴大保冷笑说:“要是估计应该有多有少,怎么没有填多?”张科长嘿嘿干笑改口说:“我跟你们指挥部的领导都是朋友。”吴大保听着心里难受,狠狠地瞪了一眼,头也不回走了。边走嘴里边嘀咕:“什么东西!”张科长感觉没趣,进磅秤房里发脾气去了。 吴大保感觉像是自己的肉被割了一样心中隐隐作痛!一辆车就少了两吨多,一百辆就是两百吨!而发往这里的拉油车何止千辆!吴大保觉得他们行为卑劣的让人不能饶恕! 刚才过磅的拉油车下了磅秤往卸油台开去,几人跟着拉油车到了卸油台。 卸油台上一根根粗壮的喇叭口状的卸油口从地下伸出地面,司机停稳车,将卸油闸门对准卸油口正准备开闸门卸油。这时一个穿工作服的小伙子手提一个五百毫升的玻璃量杯走了过来,他把量杯接到放油闸门上对司机说:“开闸门!”司机慢慢将闸门打开一股细细的能明显看清水的带水油流流向进了量杯,几秒钟后量杯的底部出现了一截清水。 吴大保见状生气的走了过去问:“你这是取样吗?”那小伙子看了吴大保一眼说:“是啊!”吴大保问:“含水是多少?”那小伙子把两杯举到眼前一看说:“百分之十五左右吧。”吴大保大声问:“你遵守的是那个国家的取样标准?”那小伙子说:“是领导安排这样取的。”吴大保怒不可愈一把把量杯从小伙子手中夺了过来。 由于用力过猛,油溅了吴大保一胳膊。他顾不上揩胳膊上的油,把量杯里剩下的原油倒进了卸油口,然后把量杯又接到放油闸门出口把量杯接满,递给小伙子说:“你再看看含水是多少?”那小伙子拿起量杯说:“现在不含水。”吴大保说:“就罐底沉淀的那一点水就叫你们给取上了,二十几吨基本上不含水的油,你却取了百分之十五的含水,三四吨油就这么简单的变成了水!”小伙子自觉输理,嘀咕说:“哪你给我们的领导说去。”吴大保几乎是吼叫着说:“比周扒皮还过分!”吴大保气呼呼和几人出了卸油台,回到了租来的单元楼房间,把糊在胳膊上的油胡乱擦了一下。 李宝说:“你这一闹我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吴大保说:“有什么不好过的,‘吃屎的还把拉屎的给整住了!’是他们没有道理!过磅随意少填,重量上克扣,取样不遵守标准,含水上克扣!弄来弄去我们拉来的油不知要白送给他们多少!”两人默然。 吴大保对两人说:“你们两个轮流呆在磅房看,看他们怎么捣鬼!这面的情况我回去给厂长讲一下,让他跟指挥部的领导汇报,看怎么办!”李宝说:“那含水怎么办?”吴大保说:“按标准,如果罐内有明水,就应该把水卸到污水池再重新过磅,然后在油罐中部用取样器取样,取好的油样要在化验室进行蒸馏化验。” 李宝苦笑说:“我从来没有见他们这样做过!”吴大保生气地说:“他们真是太过分了!”人们都生气地沉默了。 吴大保缓了一口气说:“再纯的原油里都有水,从鄯善到这里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原油里的水基本上都被分离到了罐底,刚打开放油闸门时多多少少都有些水,这时取样肯定能把水取上。”李宝气愤地说:“平常我看他们取样总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你今天不讲我还被蒙在鼓里!”吴大保说:“席久庆带来了‘原油取样化验标准’,你们两个都看一下,然后要求他们按照‘标准’去做!”李宝说:“都怪我们不懂!我们油矿上新疆的人没有一个懂原油交接的,我在这,也就是记一下他们给的数量,再也没啥用处。到现在上千车油都交给了他们,不知被他们揩去了多少!”吴大保说:“以后我们每天都有几十辆车要到这里卸油,还照这样下去吃亏的事还在后面!”席久庆说:“也只有尽量少吃亏了。”吴大保坚决地说:“在这个问题上一点亏都不能吃!不然就是我们渎职!” 吴大保接着说:“不管上面的政策咋样,我们都要尽到责任!要是我们放任不管,这些人先是在重量和含水上做文章,贼胆大了后,保不住那天连整车的油都会给你赖掉!” 吴大保接着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两个就得辛苦一下!盯在磅秤房,盯着过磅,盯着取样化验。每天晚上八点钟你们在房间里等着,我准时打电话过来,把每天收到的车数和油量给我报一下。另外还要将收到的车数和油量分车号、司机姓名、运输公司、过磅重量、含水等全部登记清楚,搞上两份,一份留在这,一份让可靠的拉油司机带给我。每旬逢十以前给我带回来,我好跟发出的车辆进行核对。” 李宝和席久庆点头答应。 几人边说话边收拾房间,把桌椅和文件柜摆好,又替席久庆收拾好床铺。 吴大保又给席久庆留了一千块钱说:“你先用着,节约着花,你每天的差费只有八块钱。”席久庆点点头把钱收了起来。吴大保又问李宝:“他们单位食堂让吃吗?”李宝说:“让,买菜票就行!也不太贵。我一般也没有到食堂去吃,有指挥部配的灶具,自己做的吃。”吴大保说:“忙了就到食堂里去吃,食堂的饭吃腻了,就自己做,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几人正说着电话铃响了。 李宝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赶紧把话筒交给了吴大保。吴大保接过电话,一听是张科长的声音。张科长说:“今天的事情请多包涵,有空的话我们出来一块吃个饭?”吴大保一听气得青筋暴跳!害怕揩油露馅,竟想用一顿饭来来搪塞,真正的把人往扁里看!吴大保怒不可喻,说:“多谢!我没有空,要赶紧回去。”张科长又说了些好话说:“我们都是朋友,有些事不要太认真。” 吴大保心想这人的脸皮真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好意思称‘朋友’。吴大保客气了几句后调转话题说:“既然是朋友,又是对各自的单位负责,劳驾你给你们那些过磅和取样化验的同事们都讲一下,一切都按规矩办!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要再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不说这茬事便罢,一提这事,吴大保感觉像受到了奇耻大辱!话还没有说完就气得嘴皮发抖!他强忍住怒火说完最后几个字把电话挂了。 吴大保放下电话对两人说:“一般人都是做贼心虚的人害怕事情闹大,我们就给他来硬的,我不相信有理的还被无理的给欺负了!你们严格监督,认真负责,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来,我量他们也不敢猖狂到无所顾忌的程度!”几个人生气,每人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吴大保想了想说:“这样的原油交接状况我们怎么做都要吃亏!拉油车辆到赵家沟油库没有个准点,白天到,你们俩还能盯着看,要是半夜到,只能由着人家的性子来了。”吴大保想,应该让李宝和席久庆白天晚上轮流着值班,一个人白天一个人晚上,看着过磅取样,二十四小时盯着看,看他们能怎么样。 吴大保看了看两人说:“我看,只有你们两人分开,一个人白天盯着,一个人晚上盯着看,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他们,看他们还好意思做鬼!这里的情况我回去后会向厂长汇报,只要我们都认真负起责任来,问题肯定会得到解决!”李宝说:“我们都是干这一行的,经我们的手吃了亏,心里比谁都难受,辛苦一点没什么。”说着用手揩眼睛。 吴大保心中无比酸楚,想说又说不下去。他想不通,一个诺大的单位,把活怎么干成了这样!这种局面要是不扭转,他硬可不干!免得看着,想着伤心! 第十三章 赵家沟之行(3) 几人收拾好房间后,吴大保说:“鄯善那面事情也不少,我要尽快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向领导汇报,你们两个多保重!”说完相互握了握手就告别了。临走时,吴大保把‘原油取样化验标准’留了一份给席久庆,把其余两份带走了。 原计划返回时要到乌鲁木齐转一圈,逛逛这个省会城市。无奈由于心情不好,吴大保让唐军开车在‘北京路’上绕了一圈,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毫无兴致地望了乌鲁木齐几眼,便让唐军开足马力向鄯善驶去。 唐军见吴大保生气,笑着说:“为公家的事生这么大气值得吗?” 吴大保摇摇头说:“我十几岁高中毕业就在油田上班,感觉油田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家里的东西让人给揩走了你能不生气吗!油品绝不是一般的货物!一般货物有一个个数量,有固定的体积。油品这个东西易燃、易爆、易损耗又不易计量,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油品交接都是在油品的生产地,没有见过哪个炼油厂把油送到加油站才过磅计量的!”说完生气地靠在靠背上睡了。 吴大保回来后已是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上了办公楼,见贾政林在办公室里写字,走了进去生气地把在油库过磅和取样的过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贾政林听后很生气地说:“你去给魏厂长再讲一下!”吴大保到魏小东办公室给魏小东又原原本本把经过讲了一遍。 吴大保样子像一个被暗箭羞辱了的士兵,在罗列敌人的种种罪行,他希望他的领导跟他一样对这种违规操作感到愤慨,立即采取措施挽回颜面! 魏小东果然很气愤!他拍着桌子说:“这怎么能行!这油是采油厂全体职工的心血,怎么能随便被克扣呢?”吴大保说:“现在得想办法尽快修改交接协议!油品交接从来都是在生产地,以前签这个协议是因为我们没有计量手段,现在我们的地磅已经装好,我们采油厂也已经有自己的正轨化验室,具备了原油交接的条件。要是还维持现在的‘到岸交接’,就一直会吃亏下去!路途上的损耗是我们的,司机把油偷着卖了损失也是我们来承担,我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油是被对方克扣掉的,有多少油是被司机偷着卖了,又有多少是真正蒸发掉损耗掉了,最终我们连自己到底生产了多少原油都不知道!” 吴大保缓了一口气接着说:“给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油与跟玉门交油是两回事,我们跟玉门是一家人,就是玉门炼油厂少给我们结算了,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给的,玉门也会领我们的情。乌鲁木齐炼油厂就不同了,白拿了我们的油也不会领情,说不上背地里还骂我们傻。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改变原有交接地点,把交接地点放在我们这,不然就不要给这个北霸天供油!” 魏小东皱了皱眉头说:“现在联合站和鄯善油库还没有建成,原油没有办法上火车,只能靠汽车外运,这事我得专门给指挥部领导汇报一下。” 魏小东又沉思了一会,问:“要是交接地点放到我们这,我们怎么计量?”吴大保说:“过磅就用温米油田装油台的地磅。”魏小东问:“那含水化验怎么办?”吴大保说:“我们自己就有化验室,取样化验测密度都行!要是他们不相信我们,可以让他们派化验工来用我们的化验室来做,油品取样化验有国家有标准,只要按标准去做,谁做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正确,吴大保转身回到办公室拿了一份‘油品取样化验标准’交给了魏小东。魏小东看了两页说:“都规定的很仔细”。 魏小东把标准又翻的看了几页,交给吴大保说:“去打字室复印一份给我!”吴大保拿上标准转身向打字室走去。 走到打字室门口,吴大保觉得腿肚子有些发抖,他不知道何敏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想到这,他觉得还是不去复印为好,把自己放在办公室的一份给魏小东算了。虽然这样想,他还是蹑手蹑脚,探头探脑进了打字室。 打字室的几个姑娘见吴大保来了,都丢下手里的活来逗他玩,吴大保这才放下心来。何敏脸色微红,笑着看着吴大保说:“去了一趟鸟市也不给我们带些好吃的回来!”吴大保心想,走的时候不吭气,这会道摆起谱来了。 小张小王在旁边附和说:“是啊!一点都不够意思嘛!”吴大保笑着说:“今天有事,你们赶快把这个给我复印一下,厂长等着要!”几个姑娘哪里会听他的话。小张还靠在复印机上说:“有本事把我拉开自己复印!” 几个姑娘正逗吴大保玩,不想这时魏小东表情不好地走进打字室,把几个姑娘吓了一大跳。小张急忙转身打开复印机开始复印。 魏小东对吴大保说:“让她们先复印,你去把这次去炼油厂看到的过磅和取样经过给我写一份。”吴大保答应着走了,魏小东也跟着走了出来。 吴大保回到办公室,把炼油厂过磅和取样的情况如实描写了一遍,修改完后交给了在办公室等候的魏小东。 魏小东看完吴大保写的经过后,他认识到随着汽车拉油量的增加,原油运输的损耗量也会随之增大,原油交接矛盾将越来越凸显出来。正如吴大保所说,在这些损耗中谁也说不清有多少是在路上挥发损失掉的,有多少是被炼油厂克扣掉的,又有多少是被司机卖了!采了一辈子石油的魏小东深知采油的艰辛,他无法忍受这种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的羞辱,魏小东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严重,越想心里越气,心想得尽快找指挥部领导去想法解决。 他接受了吴大保的建议,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尽快说服指挥部跟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涉,改变原油交接地点,要么就纯粹不要给这北霸天送油,免得让人伤肝动火。 魏小东拿着吴大保写的去炼油厂过磅取样经过神情严肃的去找玉门石油管理局局长兼指挥部常务副指挥张奋强。 魏小东探头探脑进了张奋强的办公室,张奋强见魏小东进来,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聚精会神看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在茶几上摆弄两只塑料袋。 张奋强坐在椅子上仔细观看。那人在两只塑料袋里各放进去一些白色粉末说:“这就是厌氧膨胀剂,给两个塑料袋里各倒进一些水,一个扎口子,一个不扎口子,不扎口子的跟空气里的氧气接触不会膨胀,扎口子的因为隔绝了空气中的氧气,马上就会膨胀起来。”说着把少量的水给每个塑料袋各倒进了一点,把一个塑料袋用绳子扎紧,另一个塑料袋敞开口子。果然被扎紧口子的塑料袋迅速膨胀起来。 魏小东见过这玩意。是一些在常压下遇水起化学反应释放气体的药剂,如果真的放到高压高温下的井底里不但不会释放气体还会堵塞地层,充其量只是个取乐的把戏!。 魏小东见张奋强高兴,不好当面揭穿。 魏小东并没有坐,也站在旁边观看。张奋强对站在旁边的魏小东说:“好!要是有这么神奇的效果,放到井底下,到了没有氧气的地方膨胀增加地层压力,我们一年不知要少注多少水!”演示的人忙说:“就是!就是!”张奋强接着说:“这个东西到底管不管用,最终还是要到我们的井上试了才知道。”那人急忙笑着说:“管用!管用!在其它油田使用都非常管用,能直接增加地层压力!”张奋强笑着半信半疑说:“你这玩意要是比注水驱油管用,我们不知要省多少事!”魏小东因为心中有事,干笑着没有吭气。 张奋强问魏小东:“有事吗?”魏小东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沙发上说:“是工作上的一点事想打搅您一下。” 张奋强说:“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还亲自跑一趟。”推销厌氧膨胀剂的人见有人汇报工作,打了个招呼,收拾起家当走了。 魏小东说:“据我们派去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油的人讲,那里给我们少算重量,高取含水的情况很严重,一辆车平均少过两吨,含水算到了百分之十几,这样算下来每一车就多扣我们好几吨油!”魏小东显得很激动,接着说:“油品这个东西应该在生产地进行交接,现在我们把交接地放在人家那里,司机偷卖油和路上损耗掉的油全都算在我们头上,他们还要在过磅和含水上做文章。以前我们没有装磅秤,只能把交接地点定在乌鲁木齐炼油厂。现在我们已经建了地磅,就应该立即跟乌鲁木齐炼油厂协商,把交接地点尽快放到我们这来。” 张奋强想了想说:“我们的协议是‘以油换油’,我们给它原油,它给我们用的成品油。我看交油地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要我们的交接人员要负起责任来,你就是把交油地点放在鄯善,表面上看起来是对我们有利了,实际上你还是不能杜绝司机的偷油卖油现象。”魏小东插话说:“如果是把交油地点放到鄯善,像司机偷油卖油的事就属乌鲁木齐炼油厂管了,我们只要在这里把好交接关就行,这样我们就可以腾出好多精力,工作也好做的多。” 张奋强苦笑了一声说:“我们跟乌鲁木齐炼油厂都是国家的企业,像兄弟一样没有必要分你我彼此了。刚开始的时候,去玉门的路差,油拉不出去,采出来的油没有地方送,是他们接收了我们的油。现在我们一缓过劲来就跟人家来真个的,毕竟不太好。”张奋强停顿了一会又说:“我给你讲,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油田建设搞好,把生产搞好,不要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把自己给扰乱了!至于油品交接的事我给协调室讲一下,让他们来着重协调管理。” 魏小东不好再说什么,跟张奋强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办公室。 魏小东心情无比沉重,他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厂长,但这个厂长当的并不顺心。联合站和地面工程建设由会战指挥部包给了油建来干,由总协调室来协调,他只有在旁边看的份;油田钻井由研究院来布井位、各钻井公司来钻,他根本搞不清今天那个井开钻,明天那口井完钻,他只有让油藏室的人跟在钻机后面看着快完井了就急忙安排修井动力和接临时出油管线。留给他的只有沉重的原油生产任务。为了完成不断加码的产量计划,他不得不建起一个个临时站,把完钻油井用临时管线接进临时站出油。虽然这样他也无怨无悔,但是现在他和他的弟兄们拼死拼活生产出来的原油竟然被人大鸣大放克扣,这一点让他感到无比愤慨。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张奋强让协调室来管,自己操再多的心也没有多大作用。 魏小东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门口,他想不通张奋强怎么会对交油上存在地问题表现出漠不关心地态度?他想明白了,估计是已经答应乌鲁木齐炼油厂了,怕丢面子,不好改口了。唉!面子这个东西真是害死人,人家要面子,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虽然这样,对于魏小东来说他还是不忍心让自己弟兄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原油被人家轻易地坑走!他回来后对吴大保说:“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把好交接关!”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吴大保这几天也非常生气!席久庆打来电话说:“你刚走那几天,张科长那帮人还算说得过去,现在又不行了!过磅克扣数量,取样又不按标准取了!” 吴大保问:“你们两人不是白天晚上都盯着看么?”席久庆说:“是盯着看,现在他们白天还让我们进磅房和化验室看,到了晚上根本不让进!” 吴大保生气的放下电话,气呼呼走进了魏小东办公室。 魏小东正爬在桌子上看文件,见吴大保气呼呼进来问:“咋啦?”吴大保说:“我看我们的油是没办法给他们送了!” 魏小东说:“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吴大保说:“现在赵家沟的人到了晚上连磅房和化验室都不让我们进了!他们尽兴胡来,我们真是连一点办法都没有!欺人太甚!这油要是再往赵家沟拉,就等于是白送给他们了!” 魏小东为难地说:“你还是要要求席久庆严格监督!再说我们给赵家沟送油是‘以油换油’,我们给人家原油,他们给我们给汽油和柴油。” 吴大保生气地说:“真是的,我们卖掉原油,再买成品油,需要多少买多少,费那么多事干什么?就是用原油来还成品油,也得把数量搞清楚!不管是把原油卖给他们,还是用来交换成品油,交接计量都应该一样对待。” 魏小东说:“说是这个理,具体搞,就成了这个样子。” 吴大保想了想说:“按照我们油田开发规模来算,我们一年最多也就耗四五万吨成品油。就试采指挥部一家送的原油都用不完,还用我们采油厂再送!照现在这样的送法,我们一年能给他们送四十万吨原油,按百分之七十算,能换回二几万吨成品油,我们要那么多成品油干什么?” 魏小东苦笑说:“我听人说,现在成品油紧张,直接在市场上不好买上。以油换油,用不了的成品油还可以卖高价,中间还能赚些差价,手头好有些活钱!”吴大保生气的说:“真是滑稽!你高价卖人家的成品油,人家就克扣你的原油!”吴大保又赌气地说:“反正卖不卖成品油我们管不了,给乌鲁木齐炼油厂送不送原油我们总可以做主吧!” 魏小东皱着眉头说:“我看也做不了主。”吴大保悄声说:“我们不要吭气,只给玉门发车,就不给它发?” 魏小东想了想苦笑说:“你看着办吧。”有了魏小东的松口,吴大保高高兴兴回到销售组。 刘承俊见吴大高兴,问:“有啥好消息吗?” 吴大保说:“现在我们只给玉门发油,再不要给乌鲁木齐炼油厂发了!免得整天为这事生气!” 刘承俊听后也很高兴问:“是我们一家不发,还是两家都不发?” 吴大保笑着说:“试采指挥部现在已经快移到吐鲁番去了,他们肯定得发!再说我们连自己的都没有管好,还能顾得了人家。我们先不要对人讲,只是不给赵家沟发车就是了。别人要问起来,我们就说‘不清楚’或‘不知道’就行了!”刘承俊笑着会意地点点头。 鄯善采油厂连续好几天没有向赵家沟油库发油,乌鲁木齐炼油厂急忙把电话打到油田来询问。总协调室闵总协调长很是生气,他先打电话询问魏小东。魏小东客气了两句说:“我不太清楚!”闵总协调长放下电话,坐车直奔鄯善采油厂‘原油销售组’,他要看看是哪个刺头在这么做! 闵总协调长是个有名的铁腕人物,现在他已经官至总协调长的位置,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中等个儿,理一个小平头,走起路来虎步生风,见人都是横眉冷对。在他的印象中,除指挥部领导外还没有哪个人在他面前说过个不字!由于在指挥部里比他官大的人毕竟少,除指挥部领导外,基本上都是他的手下,所以很难看到他的笑脸。给人的感觉,这人好像从来就不会笑。 他的这个性格产生于他的理论。在他的心目中,只要他坐在这个领导的位置上,手下的人就是一个个棋子,把你摆在哪,你就给我钉在哪,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所以就用不着跟手下‘嬉皮笑脸’,谈感情。 他还经常不断严肃地告诉手下说:“在协调室里混,必须学会听话!不然就给我滚蛋!”此话一出,当然有人非议说:“这样就成了一言堂,也没有什么民主可言了!”当议论传进了他的耳朵,他非常生气,在协调室的会议上大声对他的手下吼道:“你们知道什么叫民主吗?你们知道民主是什么吗?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们,‘民主’就是说,你们是民,由我做主!”此语一出,语惊四座,当然又招来了一些非议之词。 为了实践他的理论,他迅速将协调室内胆敢非议他的人全部清理了出去,并且多方加压,叫你出去后,日子也不好过。从此,整个协调室为之肃然,只要他咳嗽一声,人们觉得整个协调室的地面都在颤抖!除过你不想在协调室和指挥部混! 闵总协调长气势汹汹进了销售组。吴大保和刘承俊正在给拉油司机换票据,见一个近五十岁的矮个子男子气呼呼走了进来,吴大保和刘承俊急忙起身相迎。 闵总协调长说:“我是指挥部总协调室的闵总协调长,你们为什么不给赵家沟油库发油?” 吴大保赔笑说:“我们不清楚。”刘承俊也说:“我也不清楚。” 闵总协调长吼道:“你们到底谁清楚?”两人没有吭气。 吴大保一看硬推不是办法,只好说:“原油交接上的问题太多,还没有解决,现在急忙发过去,我们吃亏太大了!” 闵总协调长一听冷漠的一咧嘴说:“我不管你们交接上有什么问题!我就问你们,是谁不让给乌炼油厂发油的?你们谁有权利来做这个主?在这么大的问题上,你们也胆敢拒不执行指挥部的决定!” 吴大保心想,你就是再厉害也得等我们把话说完。吴大保说:“乌鲁木齐炼油厂的赵家沟油库把我们送去的油克扣的很厉害!我去了一趟,抽查了两个车,平均每个给我们少过了两吨。把我们基本上不含水的油算到百分之十五的含水,这样算下来,平均要克扣走我们百分之二十的原油。” 闵总协调长依然怒气冲冲说:“哪你们两家派去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吴大保说:“我们跟试采派去的两个人,一个人盯白天,一个人盯晚上。查了一次,他们觉得理亏还算配合,过了几天,一到晚上就不让我们的人进磅房和化验室,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跟他们进行公平交接!再要把油给发过去,就等于是白送油给他们!我们要白送油给乌鲁木齐炼油厂,还不如送给玉门舒服些!” 闵总协调长并不理会,狠声说:“交接上出了问题,你们就去解决问题,怎么也不应该不发油?” 吴大保说:“把交接地点放在人家的地盘上,交接问题就没有办法解决!磅房不让进,取样化验含水‘暗箱操作’。以前我们没有仔细检查,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检查出了问题,我们就不能不管!炼油厂明摆着是想借我们‘会战’,趁我们工作还没有走向正规,占我们的便宜!现在,交接的问题没有接解决好,再发油过去,就等于认可了人家的克扣行为,把油白送给别人,他们不但不会领我们的情,还会骂我们软弱,骂我们傻!我们开发油田,生产出来的原油白被人家克扣了去,增产上产还有啥意义!” 闵总协调长听吴大保这样说,觉得再跟这个小子瞎扯下去毫无意义。生气地吼道:“尽打小算盘,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我找你们魏小东去!”说完也没有去找魏小东,坐车回指挥部去了。 吴大保见闵总协调长走了,急忙跑过去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魏小东。魏小东说:“我看这事到现在,还要给赵家沟发油。” 吴大保说:“我看还是不发好。”魏小东皱起眉头问:“为什么?” 吴大保说:“我想,既然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就应该把事情解决彻底!现在要是再发车过去,就真的白忙活了,还白白惹了人,得不偿失!不发油是我们自己做的主,我们的理由是‘交接’中存在问题,现在交接问题并没有解决,我们要是再给赵家沟发车,有人会笑说,明明自己知道吃亏还要发车,真窝囊!这样一来,我们不但白挨了骂,还要永远受乌鲁木齐炼油厂的欺负!”魏小东觉得吴大保说的有道理,问:“照你说应该怎么办?”吴大保说:“交接问题不解决,我们就给玉门一家发车,看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估计没人敢说‘放心给发车,吃了亏了我负责的话!’” 魏小东想了想苦笑说:“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也快退休了,谁要生气就生气吧!总比看着吃亏了,心里生气好些!” 虽然指挥部闵总协调长不断催促着往赵家沟发车,魏小东却总是打哈哈,只说:“我下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吴大保心想有魏小东撑腰我还怕什么?就是不给赵家沟发车。还嘲笑说:“试采指挥部一家换的油就够用了,还喊着嚷着给人家白送油过去!”不想这话竟一字不差传到了闵总协调长的耳朵里,气的闵总协调长直跺脚。 虽然采油厂没有车发往赵家沟,吴大保照样让席久庆继续呆在赵家沟帮李宝干活,说:“等上面什么时候把交接的问题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再送油过去。”事情一来二去,虽然难缠,吴大保和刘承俊就是硬抗着再也没有给赵家沟油库发一车油过去。 吴大保对刘承俊说:“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干,他们就再休想白拿走一滴油!” 炼油厂明显感到新东的来油少了,原油科的张科长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按常理,停就停了呗,占不上便宜也就算了!克拉玛依每年近千万吨的原油还不够炼!问题是,生产车间的人反映说‘掺了新东油田的油,成品油的出油率高!” 有这事!一调查,原来新东油田生产的是‘轻质原油’,不但自身出油率高,而且按一定比例掺到克拉玛依生产的‘重质原油’里还能提高重质原油的出油率。这下可好了!不用则罢,一用还用的离不开了。由于出油率对于炼油厂来说不是小事,它牵扯到效益问题。事至今日,乌鲁木齐炼油厂只好不断催促新东油田发油,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拉来的油还是‘试采指挥部’那么一点点,没有办法,只好由领导带队,来新东油田商讨‘供油’之事。当然他们原油科的张科长也来了。 他们先找到了张奋强,张奋强又把工作交代给了闵总协调长,闵总协调长接到任务后很是苦恼!他敢肯定,协调拉油是他担任这个职务一来最恼火的事,虽然生气,也不敢硬着下‘死命令’发油!他也不想背一个‘把油白送给人家’的骂名。 现在乌鲁木齐炼油厂来人了,他想,应该让乌鲁木齐炼油厂的人跟鄯善采油厂的魏小东见个面,或许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于是他组织了一个见面会。 魏小东带着吴大保参加了这个见面会。临开会前,魏小东问吴大保:“谈的时候怎么讲好一些?”吴大保说:“你就说,把交接地点放在鄯善,我们就供油,其它问题都好办,不然就不松口!”魏小东点头答应。 见面会在指挥部的一个小会议室里进行,双方相对坐在一个圆形会议桌的两面,会议由闽总协调长主持。这个见面会实际上是由鄯善采油厂不给乌鲁木齐炼油厂供油引起的,人们自然把目光集中在了魏小东身上。 魏小东说:“我们采油厂所关心的是原油的公平交接问题,只要把原油交接地点放在鄯善,实行‘离岸交接’,给乌鲁木齐炼油厂供油就没有问题。”交接地点是油品交接中最关键的问题,乌鲁木齐炼油厂的领导拿眼看他们原油科的张科长。 张科长说:“把交接地点放在乌鲁木齐炼油厂是双方领导在签‘交接协议’时定下来的,再说现在把交接地点放在鄯善,交接的条件并不成熟,虽然你们有磅秤,也有化验室,但你们化验室的‘资质’没有我们化验室的高,做出来的结果没有‘权威性’。” 是啊!要论取样化验的年限,新开发的新东油田肯定没法跟他比。在吴大保的眼中,乌鲁木齐炼油厂对原油称重、取样化验水平道没有见识过,霸气可是让他领略了不少。听着张科长的发言,吴大保感觉他纯粹是在蔑视新东油田! 按理说,这个场活不该吴大保说话,可听着张科长的发言,吴大保不觉怒火中烧。他噌的站起来说:“我说两句!”魏小东见状,一把把吴大保拉坐在椅子上说:“坐下来说!” 吴大保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说:“你们咋不把成品油送到加油站再过磅交接呢?真是岂有此理!考虑到油品的特殊性,‘石油工业部’早就规定油品交接,要遵循‘离岸交接’的原则,就是在生产地进行交接。以前我们没有建地磅,交接地点放在你们炼油 第十四章 最后的辉煌(1) 几天后,在张奋强办公室摆弄厌氧膨胀剂的那个人笑嘻嘻走进了魏小东办公室说:“张奋强副总指挥让我来找你,看看能不能在你们采油厂的注水井上搞一下试验?”魏小东知道这事的把戏,估计是把张奋强给粘烦了,打发到了采油厂来。 由于是张奋强介绍来的,双方又有个一面之交,魏小东让座后笑着说:“你们那个东西我知道,我在老君庙的时候就有人来找过我,在我们的油井上试验了几个月,不但没有什么增压效果,连我们的注水井都给堵了。你们要是真正想对油田有所帮助,就下些功夫搞出一点真正有用的东西来,我们肯定会用的。”来人说:“油田跟油田不一样,在玉门不适应的东西,在鄯善不一定没用。” 魏小东听着就来气,不想再说什么,心里想着怎么把来人打发走。还没等魏小东说话,贾政林急匆匆从门口走了进来说:“鄯四站有三个油罐罐底的焊缝漏油了堵不住又不敢动电焊,没办法我叫人把井关了,找了些人用土把跑出来的油围了起来。”魏小东忙问:“跑出来有多少方?”贾政林说:“五六十方,罐里还有四五十方还在往出流。”魏小东说:“快找泵车啊!”贾政林说:“已经找了,泵车和拉油罐车已经到了正在抽,我来给你说一下。”魏小东生气地说:“才用了多长时间就漏油?赶快把漏出来的油用泵车抽掉,再把所有方罐都检查一下,发现渗漏尽快采取措施!罐漏油绝不是一下就漏那么多,肯定是刚开始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了没有重视,等漏大了就没有办法了”贾政林答应着走了。 魏小东起身对来人说:“我有事到现场去看看,你到地质室去跟他们先谈一下,等我忙完了再给他们讲一声。”说完出了办公室和贾政林坐车到漏油现场去了。 来人只好到地质室去推销产品,地质室的人正忙着整理油井资料,一看那东西连脖子也不给,最后又去找张奋强。张奋强听说,只好把来人打法到试采指挥部去了。据说是试验了一两口井,由于没有效果,只好作罢。 魏小东和贾政林到了现场经过一早晨紧张的忙碌,看着罐车把漏到罐周围的油拉走了,又安排调走烂罐,吊来了几具新罐才算把事情处理妥当。 跟乌鲁木齐炼油厂的原油交接地点放到鄯善后,省去了许多麻烦,吴大保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心中愉快。他觉得这不单单是采油厂原油交接的胜利,也是自己搏击的胜利,无疑也增加了自己的自信心。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骄阳似火的天气,这天正好是个星期天,早晨吴大保、刘承俊和席玖林穿着短袖衫走进开票室,三人给来拉油的司机开完介绍信,打发司机走后,销售组寂静了下来。 唐军穿一件跨栏背心背着手在院落中间转悠,他见拉油车司机都被打发走了,走进了开票室。 看见唐军进来,吴大保忽然想起了唐军给他和席久庆讲的关于哈密瓜的事,想不如乘这两天的闲工夫到唐军所讲的哈密瓜地里转上一圈,开开眼。 吴大保笑着对唐军说:“还记着你给我讲关于哈密瓜的事,哪天带我去看去?”唐军笑着说:“还以为我在骗你,你要有空,我们这会就去!” 吴大保听说,心急火燎起来。他笑着对刘承俊和席玖林说:“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一下,我先去跟唐军转上一圈,我们轮换着去,都去了不好,今天我去,你们要想转明天去。要有人问我,你们就说我到县城的印刷厂里去催‘拉油介绍信’去了!”两人笑着点头答应。 吴大保跟两人打完招呼,唐军径直把车开到了自家门口。 唐军的家在街道背后的一个巷道里,这里是一户挨一户的住房,都是清一色的砖木结构。每户墙外都装一个大木门,院落内都挂满了葡萄。 吴大保不解地问:“我们看哈密瓜,你把车开到这里干啥?”唐军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看了一眼吴大保,对着隔壁的院墙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过后,不一会隔壁家的大木门开了,一个留着长发,穿紫红色连衣裙,漂亮的维吾尔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军急忙上前笑着对姑娘说:“今天我们到你舅舅家去玩去?”姑娘微笑着点点头。吴大保笑着问唐军:“这就是你的柔姿古丽?”唐军笑着点头。 吴大保笑着对古丽说:“我已经认识你了!”柔姿古丽看了吴大保一眼笑着说:“你认识我?”吴大保说:“是啊,你叫柔姿古丽,在银行上班。”柔姿古丽一听笑着问唐军:“是你告诉他的?”说着拉住唐军的手依偎在跟前,此举着实让吴大保羡慕。虽说柔姿古丽长得漂亮,但吴大保觉得跟何敏比起来还逊色一些。 看着两人耳鬓厮磨,无暇顾及自己的存在,吴大保想,让这两个情侣带着自己到哈密瓜地里玩,自己无疑就成了两人的电灯泡了! 想到这,心想何不带何敏一块去玩?吴大保对唐军说:“我们先上车到采油厂,再拉一个人,我们一块去玩!”唐军问:“带谁去?”吴大保说:“到跟前你就知道了。”唐军便不再问,把古丽推进了车的后排。吴大保笑着说:“还是让她坐到前面你们说话方便些。”唐军说:“让你们的人看见了不好。”吴大保觉得唐军说的有道理,便坐到了车的前排。唐军把车开到了采油厂机关楼门口。 吴大保急忙对唐军说:“赶快把车藏在机关楼后面,别让人看见!”唐军听说,快速把车藏到了楼后。吴大保下了车蹑手蹑脚上了机关楼,串进了打字室。打字室内何敏穿一身白底兰花连衣裙站在复印机前正在复印文件,其它两个姑娘忙着打字。何敏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吴大保,微微一笑,又低头复印起文件来。 吴大保笑着问何敏:“还有多长时间能印完?”何敏说:“马上就完。”吴大保说:“那就赶快把印好的文件送掉,我找你有事!”何敏笑着说:“这么慌慌张张的,会有什么好事?”吴大保说:“真有事!”何敏看了一眼吴大保说:“哪你等上一会,我把文件送给魏厂长。”何敏边说边关上复印机,把复印好的文件用订书机订了,拿着文件出了打字室,吴大保急忙跟了出去。 魏小东办公室门锁着,吴大保说:“你把文件插到门把手上就行了!”何敏听说有些犹豫,吴大保从何敏手中拿过文件插到了门把手上,一把拽住何敏的手就往楼底下拉。 何敏红着脸甩开吴大保的手低声说:“也不怕人看见!”吴大保笑着说:“哪就赶快走!”何敏不知道吴大保找她有什么事,看着吴大保的着急劲,只好跟着来到了楼底下。 吴大保四下环顾,见没有人,便凑近何敏悄声说:“我们这会到山南面去玩去!听说那地方遍地都种的是哈密瓜,可好玩了!”何敏一听来了兴趣,问:“得多长时间?”吴大保说:“也就半天吧!”何敏说:“半天太长了吧,我得去请假!”吴大保说:“说你去玩去,谁能给你请假。”何敏皱起了眉头,问:“你说咋办?”吴大保说:“现在就走,没人问了,也就过去了。有人问,就说是你老子喊你去了。”何敏一听笑着推了吴大保一把说:“不行,要是叫我老子知道了,还了得!”吴大保说:“实在不行了,我给贾政林偷偷说一下,也就没问题了。”何敏说:“我还是不放心!”吴大保说:“有啥不放心的,放心跟我走就行了,保管没事!” 何敏心中犹豫,但经不住吴大保热情邀请,对吴大保说:“有啥事我就赖你!”吴大保拍胸脯说:“没问题!”何敏听说,笑嘻嘻低头跟着吴大保绕到了楼后面。 吴大保拉开车后门,让何敏坐了进去,自己坐在前排,让唐军径直向山南开去。 柔姿古丽见车上上来了一个漂亮姑娘,吃惊地看了一会笑着对何敏说:“你好!”何敏急忙回答说:“你好!”吴大保回头指了一下古丽和唐军,笑着对何敏说:“他们俩是朋友!”何敏笑着说:“有意思!” 车子出了县城,到了县城最南面,一座绵延起伏的沙山横亘在几人面前。吴大保感慨地说:“自然界真是奇妙!火焰山在胜金口是红色的胶土山,到了这里就变成了沙山。”唐军说:“沙山里面的沙子还能治‘风湿病’和‘关节炎’。”吴大保说:“我每次进去的时候,见好多人打着遮阳伞把自己埋在沙子里闭目养神。”唐军笑着说:“那就是在治病。” 正说着,车子一拐弯,眼前出现了一条有四五米深的沟渠,沟渠里有一股清澈的水流紧挨着火焰山向西边流去。沟渠边生长着一些粗壮的柳树,柳树末梢的细枝触及到水面上甚是惬意。唐军说:“我们一直沿着这条沟渠往前走,就能翻过这座火焰山。” 茁壮生长的柳树立在沟渠边,浓密的树枝和树叶遮挡住了天空中的阳光,同时也把酷热挡在了外面,在沟渠和柳树中间形成了一个少有的清新湿润的空间。吴大保看着舒心,对唐军说:“这里挺好玩,把车停下,我们下去看看再走!”唐军听说把车停在了沟渠边上。 几人下了车,感觉清凉的水汽一股股从清澈的水面上漂浮了上来。吴大保深吸一口,觉得这水汽加上从树木中溢出的芳香沁入肺中,心旷神怡。 吴大保笑着对站在身边的何敏说:“你深吸一口气感觉一下!”何敏听说,微微一笑,微闭双目轻轻的把清爽的空气吸入腹中,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已经化成了水中的雾气漂浮在空中,随着从树缝隙中射进的阳光一直向上蒸腾。 看着何敏陶醉的样子,吴大保笑着说:“叫你还不来。”何敏笑着微微睁开眼说:“我真想随这水汽一块飘!”说着,果然抬起左脚做了一个向沟渠里跨越的姿势,连身子都歪斜了。这举动把吴大保吓了一跳!要是掉进四五米深的沟渠里可不是好玩的!吴大保一把拉住何敏的手把她拽了回来,由于拽的过猛,竟把何敏拽在了自己怀里,吴大保急忙用胳膊挽住何敏的脊背。 唐军见状笑着说:“你们俩还真会玩!够刺激!”何敏似乎还在寻找漂浮的感觉,没理会唐军的话,他斜靠在吴大保的胳膊腕内,微笑着睁眼看吴大保,唐军和柔姿古丽在旁边看着干笑。 吴大保回头看了唐军和古丽一眼,觉得不好意思,急忙把何敏从沟渠边移开,扶直松开手。何敏直挺挺站着,依然面带微笑,盯着吴大保看,眼里闪烁着喜悦。众目睽睽之下,吴大保急忙故作镇静对何敏说:“还笑!要不拉你,掉下去怎么办?”何敏似乎是清醒了,并不领情,微笑着说:“谁稀罕你拉!我掉不掉下去关你什么事!”吴大保轻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唐军急着赶路,笑着对两人说:“赶快上车,边走边说么,来回近一百公里的路,再磨蹭赶下午回不来!”说着把柔姿古丽拉坐在前排,吴大保和何敏上了后排。 车子沿沟渠边向前驶去,没走多远,沟渠向南一拐将火焰山从中冲开,穿过火焰山向南流去。 被水冲开的沟渠宽约几百米,里面长满了茂密的树木。有高耸入云的新疆杨,有几人合抱不住的左公柳。树的后面是一片片相连的葡萄地,此时葡萄藤长的正绿,上面密密麻麻地结满了还没有成熟的‘无核白’。葡萄地的后面是陡峭裸露的沙山。当地人把这条绿茵茵的通道叫‘树百沟’。 树百沟是从鄯善县城穿越火焰山到山南最近的一条通道,沟里的水来自沙漠公园边上的沟渠。沟里潮湿的水气蒸发上来、滋润着沟两边的树木和葡萄。这是一个清爽、湿润的天地,与沟外面滚烫的沙漠和被太阳烤焦了的戈壁完全是两个世界。 看着火焰山里奇异的景色,吴大保说:“这跟同样穿越火焰山的胜金口不一样!” 何敏看了吴大保一眼不解的问:“什么不一样?”吴大保说:“从鄯善到乌鲁木齐要经过离这里有四五十公里一个叫胜金口的地方,胜金口那里也有像这样的一条沟,那里的沟没有这宽,水比这大。沟里的水也是把火焰山从中间冲开一个通道。不同的是胜金口那里的火焰山是红颜色的胶土,远远看起来像是燃烧的火焰。火焰山底下没有树,只有一片不到一平方公里的芦苇。而这里的火焰山全是沙子,是土黄色的,沟旁边不但有树还有葡萄地,像是个沙漠仙境!” 唐军补充解释道:“胶土里长不出东西来!沙子里只要有水,什么东西都能长,等过了火焰山到了鲁克沁你就能看到,所有种哈密瓜的地里都有好多沙子,哪块地里要是没有沙子,长出的哈密瓜不但不好看,也不甜!” 吴大保和何敏听说,似懂非懂的频频点头。柔姿古丽笑着说:“就是!我舅舅家的地里也有沙子!” 唐军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笑着对吴大保说:“你不是会做诗吗,这么好的景色还不做一首!”何敏听说,瞪眼看了吴大保好一会,撇着嘴笑着说:“看不出来,这么粗俗的人还会做诗?”吴大保不服气说:“虽然做的不好,也不能说粗俗!”何敏红着脸说:“还要我揭发你吗?”吴大保不好意思起来。何敏见状笑着说:“你果真能做出一首好的来,我就原谅你。” 吴大保说:“做是能做出来,做不好可不要笑!”大家都点头说‘不笑!’看着眼前的景色,吴大保思考了一下,嘴里念道: 火焰山 是风蚀的屑岩, 是烈火的灰烬, 是取经人抖落的尘埃, 一粒粒一撮撮堆成了这沙的山峦; 是艾丁湖干涸的身躯, 是罗布泊记忆的化石, 被驮着丝绸的骆驼踩碎, 随楼兰国强劲的呐喊声呼啸而来; 是突兀起伏的肌肤, 是姑娘美丽的脸庞, 在风擂的鼓声中成长, 屹立在吐鲁番盆地中央把狂风阻挡;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天山南坡洪水泛滥, 咆哮着切断你的身躯流淌, 从此你完整的肌体上留下了沟壑的创伤! 我和我的姑娘啊把你敬仰, 依恋在你的身旁抚慰你受伤的胸膛, 我和我的姑娘啊把你赞扬 柳树芬芳鸟儿欢唱。 我和我的姑娘啊在你的幽谷里畅想, 葡萄满枝令人神往, 即便已经闻到了艾丁湖的瓜香, 也不愿离开你的身旁。 唐军大声说:“好!真有诗的味道!” 何敏吃惊地看着吴大保笑着问:“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姑娘是谁?”吴大保指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古丽和身边的何敏笑着说:“我就是唐军和我,姑娘就是古丽和你!”何敏红着脸嘟囔着说:“还不知是谁哩!” 树百沟大约有十公里长,车子出了树百沟沿火焰山山根向西行约二十公里,就望见了山南的第一个乡镇鲁克沁镇。抬眼望去鲁克沁跟七克台差不多大小,镇子的四周布满了跟树百沟两侧一样的葡萄地,葡萄地里的葡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 吴大保说:“我怎么一路上看到的尽是葡萄,连一个哈密瓜都没有见到。”唐军说:“不要着急,一会让你看个够!” 车子继续向前行进,进入了街道。这里不但是个燃烧的世界,也是一个沸腾的世界。这时的太阳正直射鲁克沁,将镇子烘烤的像火炭一般,炎热无比,阴影底下的温度都高达五十多度。 街道被一个挨一个装着哈密瓜的拉瓜车堵塞,有的行进,有的停止不动,拥挤不堪。 街道两旁一排排店铺门前都搭着凉棚,凉棚底下的桌旁挤满了上身裸露,脖子围着毛巾、汗流满面的人。其中有找车拉瓜的老板,有等待装瓜的司机,有找老板卖瓜的农民。他们大都左手擦汗,右手握着冰镇啤酒瓶,一边谈着‘价格’,一边大口大口将冰凉的啤酒灌进肚中解暑。卡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嘈杂声和呼喊声回荡在并不宽的街道上空。感觉人们都处在极度的疯狂之中。 吴大保坐的车被火红的太阳强力烘烤着,坐在里面像被蒸煮一样。吴大保满头大汗,望着眼前的景色调侃说:“真是个好地方!”何敏用手揩了一把头上的汗说:“还好地方呢,把人能热死!”吴大保笑着安慰说:“坚持一会,等到了瓜地就好了!” 唐军费了好大劲才把车子开出了鲁克沁镇,将车子开进了鲁克沁西面约十公里的吐峪沟乡南面的一片绿莹莹,一望无际的田里。 第十四章 最后的辉煌(2) 这真正是哈密瓜的世界。 田地里长满了瓜藤,瓜藤旁躺满了金黄色,滚圆的,上面布满经纬线,形似橄榄球,味道香甜的哈密瓜。 哈密瓜已经成熟,烈日下,数不清带着草帽的人们在哈密瓜地里正在采摘哈密瓜,地头上有人在对哈密瓜进行包装,还有人把已经打包装箱的哈密瓜装车。 一个个哈密瓜被采摘下来,又一个个被套上网套,再一个个装箱打包,再一箱箱过磅、装车,再一车车外运。销往遥远的上海、广州,甚至海外。 在柔姿古丽的指引下,唐军把车子开到了一块哈密瓜地头。地头不远处有一排平房,房屋门前搭着木制的葡萄架,葡萄架上爬满了葡萄,遮挡住了房前的阳光。唐军把车开到了葡萄藤里停下来。几人急忙从闷热的车里钻出来,在葡萄架下纳凉。 葡萄藤从房前四五米的地方顺着一个三米多高的支架一直爬到房顶,将房前铺着红砖的地面遮挡的严严实实。地面上洒着水,蒸发的水汽给葡萄架下增加了一点凉意。 这排用红砖砌成的房屋有二十来米长,向外开四个门,每个门上都刷着绿漆,上面雕刻着园身尖顶图腾。估计是听到了车的响声,一个面色黝黑,身体结实,光着膀子,穿灰色短裤的维吾尔族中年男子从中间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吴大保咋一看,像拉油的司机赛摆尔,感觉很亲切。紧接着从房间里出来一个穿多色条文连衣裙,酷似柔姿古丽的姑娘。姑娘年龄跟柔姿古丽相仿。她柔柔眼睛,似乎从睡梦中刚醒,迷茫的看着来人。当目光停留在柔姿古丽脸上时,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顷刻又转变成灿烂的微笑,像突然开放的牡丹。她是柔姿古丽舅舅的女儿。 柔姿古丽微笑着迎了上去,亲昵的喊‘舅舅’,而后微笑着拉住表妹的手,亲昵地说笑起来。唐军也急忙上前喊舅舅,舅舅微笑着主动伸出粗壮的大手跟唐军和吴大保握手,边握手嘴里边说‘好兮!’唐军急忙回答‘好兮’,吴大保也笑着跟着回答‘好兮!’。 舅舅跟两人握完手,乐呵呵的又用粗大的手抚摸了一下古丽的长发问:“热热的天,跑来做什么?”古丽笑着指了一下吴大保和何敏开玩笑说:“他们两个明年要来种你家的地?” 舅舅信以为真,带几人来到房后。房屋后面一片上百亩的土地上种着苜蓿。苜蓿已经长了老高,绿油油接收着烈日的烤晒。舅舅指着苜蓿地说:“我的地太多,种不过来,就把这块地种成了苜蓿,好在冬天喂羊。”他看了一眼吴大保说:“你要想种,等秋天苜蓿收了,你们来把地翻了,浇上水,明年开春就能种!” 本来是古丽开玩笑,但望着面前的苜蓿地,听着古丽舅舅的介绍,吴大保觉得这会他好像已经当上了瓜农。他想如果他没有目前他热爱的工作,在来年的今天,这片土地上肯定会生产出自己亲手种植的金黄色的哈密瓜。 吴大保笑着问:“种这些地要多少钱?”舅舅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万!”吴大保自言自语说:“不多么。”他似乎又来了兴趣,跟着舅舅问前问后。 舅舅不厌其烦说:“浇水就用我家的机井,耕地也用我家的拖拉机,只要把油加上就行。开春了,到火车站去接打工的人,这块地只要雇十个人就够了。点种,打叉,浇水我教你!卖瓜时,我们一块卖!”吴大保笑着问:“你的地多少钱一亩?” 舅舅见问,看了一下和女儿说话的古丽。古丽笑着说:“挣了钱再缴地租!”舅舅笑着说:“我的苜蓿地一百块钱一亩。”说着又指了一下自己的住房说:“房子给你两间住!” 吴大保边听边频频点头。何敏见状笑着说:“你这人真可笑,还装模作样的,你要把哈密瓜种出来我就跟你姓!”吴大保笑着说:“还不如现在就跟我姓了,我们两个一块来种瓜!”何敏自知失言,又听吴大保这样讲,狠狠地瞪了吴大保一眼说:“做你的美梦!”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吴大保问:“一亩地一年能赚多少钱?”舅舅见问皱起了眉头说:“有一年能挣钱,有一年不挣钱,有一年赔钱。”原来是有赚有赔!吴大保看唐军,唐军笑着把脸偏向一边。 古丽见玩笑开够了,笑着对舅舅说:“我们是来这里玩的!”舅舅明白了。他笑着把人们带进了瓜地,让种瓜人给每人摘了几个哈密瓜,搬到了车里。 吴大保真像个瓜农一样,挨着在地上转悠,边看边询问舅舅关于种瓜的种种问题,舅舅一一做答。 热情的舅舅带几人在瓜地里转完后,回到房间取出一把长刀,亲手给几人宰了一个样子好看,味美可口的哈密瓜。女儿微笑着给每个人递上切好的哈密瓜。吴大保将哈密瓜接在手中,问:“你是古丽的什么人?”姑娘微笑着看古丽。古丽说:“我是他姐。”唐军笑着指了一下古丽说:“是她表妹。”吴大保笑着说:“长的真漂亮!”何敏红着脸说:“你该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人们都会意的笑起来。古丽表妹微笑着扭头进了房间。 吃完哈密瓜后,几人又到别人的地头上转了一圈,看人们是怎么给哈密瓜包装,装箱,装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已向西偏转。 何敏虽然觉得新鲜,好玩,可一想自己是被吴大保哄着偷跑出来的,心里发憷,催促吴大保说:“还不快回去!看也看了,吃也吃了,还想住在这不成?”吴大保笑着说:“我住在这里找维族姑娘?”何敏听说生气的红着脸捣了吴大保一拳,转身向车子走去。几人见状哈哈大笑。 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几人告别古丽的舅舅和他的女儿返回鲁克沁。 太阳西斜,在鲁克沁走吐裕沟的北街上留下了一片阴影,阴影处出现了几十家设在路边的‘烤肉’摊。每个摊位前都有一个烤羊肉炉子,炉子旁边还放一口大锅,大锅里煮着牛头、羊头、还后一些牛和羊的心肝肺之类的东西。 阴影处已经有客人边揩汗,边坐在了烤羊肉炉子后面的椅子上喝啤酒,等吃烤肉。烤羊肉炉子里冒出的黑烟弥漫在街道上方,有些还直接飘进了客人的鼻子和眼睛里,引来一阵咳嗽和流下几滴眼泪。 烤羊肉的维族小伙子见有人坐在他的摊位上,便用眼睛望客人。客人明白意思,说:“十个烤肉,两个冰镇啤酒!”小伙听后,再喊着重复一遍客人刚才说的话。喊声并不是给自己听的,一般有两种用意,一是核实一下客人所报的品种和数量是否正确,以免造成误会;另一个用意是招揽顾客,其中可能还包含向同行炫耀的意思。 在这里,太阳越往西沉,吆喝声就越多,当太阳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里,气温逐渐降低时,到了这时,吆喝声、客人的吵杂声、啤酒瓶被打碎了的声音等等,此起彼伏,回荡在异常喧闹的夜空中。这时太阳虽然西斜,却还高高的挂在西边的天空上,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 唐军开着车子从烤肉摊前经过时,烤羊肉炉子里冒出的烟尘飘进了车里,把几个人呛得咳嗽了一阵。由于急着往回赶,几人无心留恋这里热火朝天的烤羊肉场面,催促唐军开车往回赶。 车子出了鲁克沁沿原路回返,到了采油厂办公楼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吴大保对何敏说:“你上去看一下,要是没有其他人,就下来打个招呼,我把瓜给你抱上去两个!”何敏急忙上了办公楼,进了打字室,见打字室里只有小张和小王两个人,下楼给坐在车上的吴大保招了一下手,吴大保会意,抱了两个哈密瓜上楼,把哈密瓜放到了打字室里。 小张小王见何敏回来了,吴大保还给送来了哈密瓜,很是高兴,叽叽喳喳起来,都说:“吴大保今天还够点意思!” 热烈的声音惊动了正准备出门的贾政林,他循着声音来到打字室,见地上放两个金黄色的哈密瓜,笑着问:“谁拿来的?”小张小王笑着用手指吴大保。吴大保急忙笑着对贾政林说:“我去给你抱一个上来!”说着就串出了打字室。贾政林笑着说:“怪不得找不到何敏,原来是你带上偷哈密瓜去了!”何敏笑着说:“不是偷的,是一个维族朋友送的!” 正说着,吴大保果然又抱上来一个大个头的哈密瓜塞到贾政林怀里,笑着对几人挥了挥手走了。 贾政林也没有再询问何敏,高高兴兴抱着哈密瓜回到了办公室。他喊来魏小东和办公室的几个人,美滋滋品尝起了正宗哈密瓜的味道。 油田又经过几个月的建设,时间到了1991年11月18日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鄯善联合站已初步具备了简单的进油功能,油库也焊接好用于接收油田原油‘总机关’的最后一道焊缝。已经建成的四具二十米高的五千方储油罐的每个罐上都用红油漆涂了一个大字。第一个罐上写的是‘奋’字,第二个罐上写的是‘战’字,第三个罐上写的是‘吐’字,第四个罐上写的是‘哈’字,四个罐连起来读就是‘奋战吐哈’。来人远远就能望见写在储油罐上四个大字,耀眼壮观。后来有记者看到了这几个大字,就把它拍了下来发到了[石油画报]上刊登了。 在四个五千方储油罐不远处是四个一万方和四个两万方的油罐建设工地,吊车正把一块块钢板吊起摆正,几十个电焊工站在脚手架上不停地焊接,电焊条燃烧后冒出的青烟在空中环绕,热火朝天。偶尔还能听见钢板相互撞击的声音。 魏小东按照指挥部的决定,给每个油井都往‘计配站’接了正式的‘冷输’管线,然后再用口径更粗的‘原油汇管’连接进联合站。管线实行‘内外防腐’,里面使用玻璃涂层,外面套着一个厚厚的黄色防护层,人们把这种特殊防护的管线叫‘黄夹克’管线。按照设计,这种黄夹克管线的使用寿命在十年以上!管线都被埋在两米深的戈壁滩里,从油井一直盘旋进了联合站的进油总机关。 原油进入联合站再输往油库是原油铁路运输的先决条件,这对于正在建设的新东油田来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鄯善联合站要投运了!虽然联合站还在建设中,对原油也只能做简单分离处理,但如果油井的油能顺利通过联合站,再进到油库,就证明联合站的油路已经畅通。 魏小东决定先把一部分进‘临时站’自喷井接入正规流程中,然后靠地层压力进入联合站,经过简单分离,用输油泵输往油库,上火车外运。 天刚蒙蒙亮魏小东穿好天蓝色工作服,早早坐车来到了鄯善联合站。 鄯善联合站仍处在一片忙碌的建设之中,敲击声四起,焊花飞溅。联合站内,在离油罐不远处几十台吊车正把一台台设备吊装到位,一栋栋房屋也逐渐有了轮廓。 为了保证联合站进油顺利,贾政林晚上没有回厂部,在联合站里忙活了一晚上。部分油井改进联合站,经过分离器进行了油气分离。贾政林让操作工把从原油中分离出来的天然气改进火炬管线里,点着了离联合站有百十米远的火炬,顷刻间火炬顶端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把天空和地面印得通红。正在忙碌的人们看到了燃烧的火炬,像是看到了胜利,无不欢欣鼓舞,激动的呼喊了起来。 贾政林见魏小东来了,急忙迎了上去说:“等油进一会就可以往油库输了!”魏小东点点头。 魏小东走到了三个500方储油罐的前面,听着油罐里哗哗的进油声,心中激动。他爬上一个罐顶,贾政林也跟着爬上了罐顶。魏小东站在罐顶,从罐口向罐内张望,见油面慢慢上升,溢出一股股刺鼻的油气味。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算起来有三十多年了。 魏小东抬头俯瞰联合站外的戈壁,见太阳已慢慢从东方升了起来,照耀在戈壁上屹立的钻机、修井机上,甚是耀眼。无数辆重型车辆披着朝阳穿梭在钻塔修井机架旁,扬起一股股尘土。钻机的轰鸣声,起钻时汽笛发出的鸣叫声,修井机下油管时发出的撞击声回荡在戈壁滩上……,岸然是一副石油大会战的壮丽画卷。 望着脚下的会战场面,他想这个崭新油田建设的功劳薄上应该也有自己的名字!想到这,他感到无比自豪! 这时一阵早冬的劲风从罐顶上吹过,拽歪了他的衣服,又冰了一下脸庞,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岸然如磐石一般,坚定的屹立在风中。 贾政林向罐内看了一眼说:“上面风大我们下去吧!”魏小东听后也向罐内望了一下,见油面在迅速上升,高度过半。 他不愿走下罐顶,想亲眼看看在输油泵旋转起来后,罐内油面下降的过程,体验一下顺利输油的快乐。但他想,联合站投运中不单单是输油的问题,还有好多事要解决,一直站在罐顶上显然不太合适,也不安全。 想到这,他像个威武的将军一样挥动了一下手臂,对贾政林说:“开泵输吧!”贾政林急忙走下罐顶,把他的话传到了输油泵房,输油泵轰隆隆把原油向油库输送去了。尔后魏小东向罐内看了一眼,很不情愿走下罐顶。 鄯善联合站向油库输油了!人们奔走相告,指挥部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汇集到了油库。由于输油量少,管线长,管容量大,油库一直到二十三日才见油。 油库要进油了,自然离不开从事原油销售的吴大保。吴大保跟刘承俊和席久庆打了个招呼,急忙坐车到油库量罐,结算交油数量,异常忙碌。 油库进油后,紧接着原油的火车外运就开始了。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一日,几百人簇拥在铁道两旁翘首盼望,鄯善油库两百多米长的装油栈桥上伸出了五十多个装油臂喷涌出滚滚油流,装入停在铁道上的列车背罐中。装满原油的火车头上悬挂着‘庆祝鄯善原油首列火车外运!’的红色条幅。 车头旁边站着一个手端托盘的礼仪小姐,托盘中放着一把剪子。车头前方一条红色彩绸被两位礼仪小姐横拉在车头前面,彩绸上绑着两朵大红花。簇拥在火车两旁的人们迎着凛冽的寒风注视着即将鸣笛出发的火车。 在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停息之后,指挥部总指挥李秉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尔后李秉从盘中取过剪刀郑重地剪断彩绸!火车长鸣一声,在人们的欢呼声和锣鼓声中缓缓驶出了站台,向玉门炼油厂驶去! 一九九一年对于新建设的油田和魏小东来说都是丰收的一年!原来人们担心联合站投产会增加油井回压,影响到原油产量的完成。但随着一口口新投产油井不断改进联合站,这种顾虑就被滚滚原油淹没的无影无踪了。 十二月十日,吴大保笑着把盘库表交到魏小东手中说:“截至今天我们已经完成了一九九一年全年原油生产任务!” 这当然是个大喜讯!魏小东兴奋地看完盘库表,在房间里迈着轻盈的步子转了好几个圈。转了一会,又回到办公桌旁,坐在靠背椅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木制梳子梳理起了可数的几根头发。 梳了一会,一个念头逐渐浮现在脑海里。在玉门即便是在情况好的年份,都是到年末的最后几天才勉强完成任务,多数年份根本就完不成!原油生产的压力始终困扰生产原油的人们!一年到头为了能勉强完成原油生产任务,人们都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现在提前了整整二十多天完成了原油生产任务,真正是扬眉吐气!他觉得心情无比舒畅,心想何不趁此热闹一番! 魏小东让人找来一大张红纸,一支毛笔和一些墨汁。他把红纸平坦在办公桌上,用他挥洒自如的行草即兴书写了一份热情洋溢,感人泪下的‘喜报’。他要借此鼓舞士气扩大影响,舒展一下多年来憋在胸中的闷气!说实话他这一辈子舒心的时候并不多。 魏小东写好喜报后,让贾政林组织了几十号人,坐在一辆大卡车上,敲锣打鼓向指挥部驶去!魏小东身穿一身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端坐在驾驶室里手捧喜报,让司机一直把车子开到了指挥部办公室门口。 指挥部的领导正在会议室里开会,听到会议室门口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正在纳闷。这时,魏小东让锣鼓手停止了敲打,他整理了一下衣着,手捧喜报走进了会议室。 魏小东走进会议室站在会议室中间,满面笑容,不等人们醒过神来,就高亢有力,富有感情地宣读完了喜报!魏小东读完喜报后激动的眉飞色舞,开会的大大小小的领导都上前一一握手祝贺。 这个新东油田唯一的采油厂提前完成任务,就意味着整个新东油田提前完成了全年原油生产计划!这对饱受产量计划煎熬的所有在场的人来说,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新东油田第一年有了产量计划,第一年就提前二十一天完成了生产计划,人们无不感到喜悦! 李秉总指挥当场表示‘给采油厂发两万元奖金!’!魏小东说了声谢谢,又给领导们深鞠了一躬,出了会议室。开会的领导都欢送魏小东到门口。 在领导的挥手致意下,在弟兄们的簇拥下,在欢快的锣鼓声中魏小东喜气洋洋坐车回了采油厂。 魏小东觉得这是他事业最辉煌的时候!打从二十出头学校毕业就来到了玉门油田,细细算起来都快四十年了。记得自己当时长一头浓密的黑发,是被四川红薯养育成的一个结实的小伙子。大半年处在冬季,和两千多米海拔的玉门,还有修井队艰苦的工作环境,几十年来把他锻炼成了一个苗条的没有了多少重量的人。单单在修井队就呆了整整三十年光景!他不知道人的一生到底有几个三十年日子可过?当然在这三十多年里,他也有成绩。他发明的油管和抽油杆‘上卸器’在不到半年时间内就在玉门所有的修井队被普及了,并迅速在全国各个油田推广应用!就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对油田是有贡献的! 后来他很荣幸的被何德勤派到了新疆。随着油田的逐渐开发,自己也由队长晋升为采油厂厂长,并且有了今天骄人的成绩! 确实在几十年的工作历程中,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舒心过! 他读完喜报时,如释重负,像是一个学生给老师交了一份辛勤做答的答卷一样,不管老师是否满意,自己却开心异常。不管这份答卷是否合格,觉得自己已经尽心竭力了!同时他预感到,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份答卷! 第十五章 金色的记忆(1) 时间又过了半年多,到了一九九二年的八一建军节。这天下午吴大保和刘承俊正在销售组给拉油车开介绍信,见一辆崭新的丰田吉普车停在了门口。吴大保一看,心中一惊,心想这比魏小东的坐骑高级多了!估计是哪个大领导来了。 果然车前面下来一个五十出头男子。他个子高挑,瓜子脸,表情严肃,脸上的皮紧绷绷的没有一点皱纹。吴大保一看是宋大江。 宋大江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表情严肃。吴大保心中恐慌,心想是不是专门来喊他回钻井队去?正在想对策,紧接着贾政林就从后门下了车。吴大保心中纳闷。 贾政林把宋大江让进屋。宋大江对吴大保和刘承俊微微一笑。吴大保笑着说:“宋处长你好!”宋大江笑着点点头说:“你还挺牛皮的,喊都喊不去!”吴大保急忙笑着说:“不是我不想回去,是魏厂长不让我走。”宋大江笑着说:“我已经做通了你们魏厂长的工作,这会就跟我走!”吴大保顿觉汗如雨下,不知如何回答。走吧丢不下何敏,不走面子上又过不去,涨红着脸,嘴里胡乱支吾说:“这里的活还没有干完。” 贾政林笑着说:“宋经理是在跟你开玩笑!宋指挥现在是我们油田开发实业部经理。” 经理?我们油田开发实业部?是不是指挥部变成了油田开发实业部?吴大保笑着说:“升官了!”贾政林笑了笑没吭气。宋大江绷着脸说:“升什么官?我本来就是处长!”吴大保不解。 宋大江没有理睬,背着手在到房间里转了一圈,回过头笑着对吴大保说:“我要不来这,你迟早也得到钻井上去!现在我来了,你就好好在这呆着,跟我一块共事吧,保证你有出息!” 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没有看出来你还是个犟小子!连闵总协调长的话都不听,气得闵总协调长到处嚷嚷!”吴大保急忙解释说:“我是怕我们油田吃亏!” 贾政林笑着说:“吴大保犟一点,干活还是认真的。” 宋大江微微一笑说:“他要是不犟,听我的,这会也当上了处长!”说着走到桌子跟前看了看拉油票据,出了房间。 吴大保上前拉住贾政林悄声问:“实业部经理跟采油厂厂长什么关系?” 贾政林说:“采油厂撤销,成立油田开发实业部。”吴大保一愣急忙问:“他当经理,你和魏小东呢?” 贾政林表情严肃地说:“魏厂长退休了!”吴大保不相信说:“你骗我,他还不到退休年龄!”贾政林说:“不信,明天你就知道了!” 魏小东真的退休了!至于退休的原因,人们都各有各的看法。有人说他不讨领导喜欢,更有人说可能是上次在鄯四卖油的事东窗事发,指挥部领导考虑并没有贪污行为,让他退休了事。但具体是不是这么回事,人们都没有得到确切答案。 确实照年龄推算,他离60岁还整整差五年时间,从精神面貌来看,他提前退休也不是身体原因,另外在这几年里他干的也一直很好!总之他退休了! 魏小东怀着对油田的眷恋走了,也许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做,但是这个机会只有留给后来者了。临走时他和同事们握手告别,说话时眼眶内含满泪水。 宋大江酬躇满志上任了!上任后的第二天,由于要开一天的会,早晨六点多钟天刚朦朦亮就起床了。 晨练是他多年以来坚持的习惯。他认为不管白天的空气多么污浊,到了夜晚污浊的空气就被沉在了地面上。早晨当天空刚刚发白,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时,这时如果走出门外,肯定能呼吸到浮在上面清新的空气。 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西库出了房门,向楼下走去。他出了楼门口,一边深呼吸,一边扭胳膊踢腿。 虽然他学的是钻井专业,四十多岁才被提为处长。但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上任没有几年,台参一首钻出油便让他名声显赫。凭心而论,他也喜欢采油这个职业,毕竟他在采油上呆了十几年的时间,谈起话来,句句不离采油。估计李秉和张奋强让他当油田开发实业部经理,与他采油不离口有关。他喜欢这个职务,他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觉得肯定能干好这份工作! 太阳从东面的地平线上爬了上来,将红彤彤的光辉放射过来照耀在没有遮掩的荒漠戈壁上,照在他的身上,也照耀在办公楼顶上甚是耀眼。宋大江站在楼前的空地上面对着太阳,把自己的全身完全投放在彤红的光芒之中。太阳柔和地放出了无数个光环,那光环一圈圈投射而来。 他活动了一会腿脚,觉得地面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便把视线从太阳的光辉中移开,揉了揉眼睛回到了房间。 按照日程安排,今天要开两个会,两个会都很重要。早晨是油田开发实业部的开发讨论会,下午是指挥部现场办公会。特别是下午指挥部领导的现场办公会他必须提前准备一下。 他回房间洗嗽完毕,在一张稿纸上列了一下给指挥部领导的汇报提纲,列完后出了房门向食堂走去。吃完早饭,回到房间又准备了一下‘开发讨论会’,看时间已接近九点,便拿了支钢笔和笔记本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设在三楼,占据了三楼面积的一大半,有三百来平米。宋大江走进会议室,见前来开会的十来个人已全部到齐。 现在已是党委副书记的贾政林正在招呼人们入座。他见宋大江进来,指着用条形桌对接成的一个圆形会议桌的中心位置说:“宋经理你坐在那!”宋大江望了一下走过去坐了下来。 宋大江就座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塔山烟和一个金黄色打火机放在面前,左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右手拿起打火机用大拇指拨开打火机盖,打火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紧接着一拨齿轮,打火机上吐出了蓝色的火苗。 他点上烟,合上打火机盖,打火机又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接着把打火机放在烟盒上,抽了一口烟后环顾四周。坐在他左侧的是贾政林,右侧的是新上任的副经理李玉成。 李玉成,大学毕业,四川人,今年三十出头,大眼,圆脸,留一个小平头。他相貌端正,身体结实,中等个儿,讲起话来眉飞色舞、生动活泼、掷地有声,很有活力和感染力。虽然年轻,在油田开发上却有独到见解,上新疆前已是玉门石油石油管理局一个油矿的副矿长。 坐在几人对面的是新任命的鄯善作业区主任赵全、经营办主任周力会、生产运行室主任、工程办主任、经理办公室主任等部门负责人。 宋大江把周围的人挨着看了一遍,清了清嗓子说:“现在的油田开发实业部已经不是原来的鄯善采油厂了。虽然我们开发的区域没有发生变化,但建设模式因为实业部的成立而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们不仅要开发和建设好鄯善油田,还要开发建设好温米油田、丘陵油田和巴喀油田,所以要求我们每个人,每个部门都要目光放远,工作做细。” 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经过我们研究,并报请指挥部批准。油田开发实业部下设主要生产单位八个,辅助生产单位七个,一共十五个基层单位。主要生产单位叫‘作业区’,辅助生产单位叫‘工区’。比如,我们把鄯善油田叫‘鄯善作业区’、温米油田叫‘温米作业区’、丘陵油田叫‘丘陵作业区’,指挥部同时在各个油田设‘项目组’,组织协调油田建设。把原来的‘维修队’改为‘维修工区’等等,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以下发的文件为准。为了体现‘大机关小基层’的管理理念,机关初步定员250人。把油藏管理和采油工艺都放在机关,同时要成立一个经营办公室,加强对计划、销售、财务、预算、合同等方面的管理;成立工程管理办公室,监督和管理好各个油田建设单位的工程建设质量,把好质量关,切实履行机关的管理职能。” 宋大江接着说:“在油田开发实业部成立的同时,修井队伍也已经从采油队伍里分离了出去,成立了专门的井下作业公司。原来的钻井、油田建设、以及运输、录测井等油田辅助生产单位的名称都由‘指挥部’改成了‘公司’。而采油厂改名为实业部,是为了适应油田建设和专业化管理的需要。以后凡是油田地下和地面工程建设都由我们油田开发实业部来发包,由各钻井、修井公司、油田建设公司等来承包作业,真正体现以油田开发实业部为总甲方,其它油田建设队伍为乙方的建设管理模式。李秉总指挥要求我们要切实应用‘新体制、新技术、要高质量、高水平’完成油田建设!” 他停顿了一下抽了一口烟,把烟头揉灭到面前的烟灰缸里,接着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先让鄯善作业区的主任把生产情况给大家汇报一下。” 鄯善作业区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叫赵全。赵全说:“现在鄯善一共钻了九十五口井,有二十口已经改成了注水井。七十五口油井五十口已经进了正规流程,剩二十五口井进临时站。一天的产量有两千二百吨,生产基本正常。” 宋大江听后冷笑一声,打断话说:“怎么正常?75口油井你开了几口?”赵全一听红着脸说说:“有几口井蜡堵了,又有几口管线堵了。”宋大江几乎是呵斥道:“到底多少口?”赵全说:“一共十五口井。”宋大江说:“据我所知不止这些!你们清蜡还有真点水平,清一个堵一个!井场到处是油,看看你们的井场有几个能进去人?” 在贾政林的印象中,宋大江虽然说话办事表情严肃,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他偏头看了宋大江一眼,见宋大江仍是一脸怒气。宋大江接着大声说:“自喷井它是自己喷的,要不能正常喷,我看就是你赵全在搞人为破坏!”赵全红着脸无言以对,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副经理李玉成觉得宋大江说话严厉,会议气氛过于紧张。他看了宋大江一眼,笑了笑插话说:“鄯善油田属于低渗透高含蜡油田,原油含蜡多,油井井筒和地面管线结蜡严重,随着油井数量的增多,清蜡工作量也在增加。况且现在搞清蜡的大都是些新手,没有多少经验,把钢丝绳夹断在闸门里,刮蜡片掉到井里的事常有发生,我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对清蜡人员进行培训,使他们掌握基本的操作技能,油井井筒清蜡问题就能解决。”宋大江听说,看了李玉成一眼。 李玉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从目前情况来看,油井结蜡的集中点主要在出井口以后。油从井下流出井口后,流速减缓、温度降低、含在原油里的蜡就从原油中析了出来,结蜡速度加快,堵在地面管线里,清理不及时,就把出油管线堵死了!” 宋力群听后皱着眉头说:“玉门油田的原油里也含蜡,怎么没有出现像这样严重的结蜡现象?”李玉成说:“主要是这里的原油蜡量大,到了冬天玉门油田大部分油井都有蒸汽伴热,在油井出油管线旁边挨着铺设了一根蒸汽管线,出油管线和蒸汽管线用毛毡捆裹在一起,只要给蒸汽管线里通上蒸汽,一百多度的蒸汽高温能把出油管线里结的蜡全部融化,所以玉门的出油管线一般不会存在蜡堵现象。”宋大江听后点点头问:“照你这样说,我们油田实行不伴热‘冷输’有问题?” 李玉成说:“冷输并没有错误,不但减少了投资、节约了能源,还节约了人力。只要我们想办法把管线里的蜡清除掉,冷输在冬天也没有问题。” 听李玉成说话的口气,困扰人们的管线结蜡难题好像很好解决,人们迅速把目光集中在李玉成身上,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李玉成见人们都在看他,来了兴致,比划着说:“我想了一个办法,在井口装一个投球装置,将塑料球投入装置内,塑料球在油流的冲击下就被冲到了计配站,同时也把管线里的蜡带也带到了计配站的汇管里。在计配站再设一个收球装置,把球从计配站的装置里收出来,这样定期往油井出油管线里投球,管线里的蜡就不断被塑料球带到了计配站,油井管线就不会被蜡堵了。另外我们还可以考虑在从计配站到联合站的原油汇管里也投上塑料球,在联合站收回来。这样就能保证从井口到联合站的出油管线全部畅通。” 宋大江听后,表情慢慢舒展了,微微一笑说:“听起来不错,不知是否管用?”李玉成说:“从理论上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已经在几口井上做了试验,效果还可以。” 宋大江听后点点头说:“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解决油井出油管线内的结蜡问题!工程办要按照李副经理的‘发明’,尽快组织批量制作,给所有的油井都装上!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我们的油田永远都不算建成!一天不得安稳!”人们都频频点头。 宋大江改变口气问赵全:“生产上还有什么问题?”赵全说:“我们现在用的外租车辆只有五个,井跑不过来,最少还得十部车才能转得过来。”宋大江说:“这是个问题,玉门油井分布的都很集中,采油工步行就能把井跑了,新疆就不一样了,一口井离一口井要好几公里远,步行跑井显然不合适。你下来核实一下,看需要多少车,让生产运行室先在外面租上先用。我看,这个问题要解决,最好的办法还是要把我们所有的采油巡检工都轮流送到‘驾校’去培训,都让取上驾照,然后专门采购一批‘采油巡检车’,让采油工自己开车跑井,既方便,又节约了外祖车辆的费用,也便于油田的内部管理。”赵全点头答应。 贾政林插话说:“我看宋经理这个办法好,那些外租车司机把我们的什么事都侦查清楚了,晚上活动在我们油田的偷油车估计都是这些外租车司机给带的路,不然小偷怎么知道我们哪个油井的产量低,哪个油井的产量高呢?还一偷一个准!”人们频频点头。 人们附和的态度激励了宋大江,宋大江转头对贾政林说:“我看这个事就由你负责,跟‘吐鲁番驾校’联系,要在短时间内轮流对我们每个采油工进行驾车培训,尽快使他们掌握驾车技能!”他又转过头对坐在对面的周力会说:“你们经营办赶快向指挥打个‘购置采油巡检车的请示报告’,完了我再在下午的现场办公会上给指挥部领导提一下,争取他们的支持,报告的批复就快了!”周力会点头答应说:“开完会后我马上就安排人写!”宋大江说:“不是开完会,现在就去写!”周力会急忙收拾起笔记本出了会议室。 宋大江目送周力会出门后,又点着了一根烟抽上,接着说:“现在我们油田存在的问题确实很多,首先是刚才我们谈的油井结蜡的问题,这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另外就是对原油的处理问题,油水气三相分离不彻底,加热锅炉没有投运等等,这些都要尽快解决!说是有多一半的油井进了正规流程,但油只是在流程里面简单分离了一下,走了个过场就输到油库去了,跟临时站没有什么区别。鄯善油田搞好了,也为即将建设的温米、丘陵、还有其它油田的建设提供一种可借鉴的模式。要是鄯善搞不好,其它油田也建不好!”说着把头转向李玉成说:“鄯善油田的建设就由你全全负责,要跟指挥部项目组多沟通,争取他们的支持,尽快把你的‘投球清蜡’装置装到油井上去!还要盯住联合站里面的建设,建不好,遗留下问题来,最后还得我们去解决!” 李玉成点头说:“鄯善联合站是由华北设计院设计由华北油建承建的。我看了一下设计,设计上还存在一些缺陷。” 宋大江说:“有什么问题,你就在下午的指挥部现场办公会上给李总指挥讲。”李玉成点头答应。宋大江接着说:“现在温米和丘陵油田初步设计也已经搞完,指挥部已经在两个油田设立了‘项目组’,两个油田的联合站和地面工程建设马上就要动工了,各科室和部门都要紧密配合项目组的工作!” 会上又讨论了一些其它一些问题。早晨开完会,已经到了吃午饭时间。 下午一上班,指挥部主要领导和主要处室的负责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短袖衬衫,准时来到了油田开发实业部会议室。开发实业部上午参加会的所有人都来参加指挥部的现场办公会。 宋大江笑嘻嘻把李秉总指挥让到他早晨坐的位置上,把指挥部的其它领导让到李秉两边,自己和下属们坐在指挥部领导的对面。服务员给每位领导都倒上了茶水。 李秉入座后笑着说:“今天我们主要是想听听实业部的同志对油田开发建设的思路。目前油田开发建设中出现的问题我想大家都清楚,问题要解决,思想还要统一。有一种意见认为,集中精力生产原油,像我们的老油田一样不搞其它的建设,这样即节约投资又能很快使原油产量上一个台阶,见效迅速。目前持这种看法的人不但没有减少,还在增加。在采油厂还没有成立前,我就讲过,可这种开采方式必然浪费了原油中的伴生气,将原油中附带的天然气全部烧掉,实在可惜!我想我们应该在开采原油的同时把侧重点放在投资建设轻烃装置上,将原油中的伴生气收集起来,生产液化气、凝析油等,经过提取液化气和凝析油后剩余的干气输往乌鲁木齐来生产化肥,发电或作为城市居民生活用气等等,要做到一点都不浪费!可要建设这样的装置除需要大量的投资外,还需要会操作这些设备的人。我们都清楚,目前在国内别说是去找操作这些设备的人,就是连设备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李秉接着说:“我无时不想起,也不断提醒你们,我们的油田是靠贷款来建设的,贷款是要还本付息的,这对油田的决策者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所以有了节约投资只生产原油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我们知道,要把油里的气全部吃干轧尽,设备就要全部从国外引进,对自动化水平要求也很高,没有一批熟练掌握外语又懂自动化操作的人,轻烃装置很难运行起来!但是一味的追求快速还款,只去开采原油,把新疆丰富的天然气资源白白烧掉,浪费资源已经是一大损失,何况还要污染环境其责难逃!看看你们油田开发实业部的领导怎么看这个问题?” 宋大江看了看李秉说:“油田建设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着油田以后的开发效益,最好的效益是把油田一切有用的资源全部利用起来!在座的人大都来自玉门,我们的老基地玉门是在解放前开采的,建设水平低,油气四逸,污水横流,一进入油区就能闻到刺鼻的臭味。我们都清楚,油田油田一旦建成,是不可能重建的,即便是改造也很难达到高水平,所以建设一个干净整洁的油田是我们多年的梦想。但是建设一个高水平的油田也有困难,要是我们掏大价钱把设备买回来,到时候自己操作不来,请外国人来操作,我们根本就付不起人家工资,亏本是肯定的!到那时,掏钱买来的装置是开还是停都很难决策,上至总公司下至职工都不好交代!还会遭人唾骂!” 李秉听后显然是生气了,平常很少发脾气的他这时咬牙挥舞着拳头说:“我这人是不怕骂的,我就不信我们中国人就那么笨!我们油田的职工就那么笨!人家能造出来,我们连操作都学不会!我们难道有那么愚蠢吗!‘两新两高’就没有办法实现吗?” 会场气氛骤降! 贾政林见状急忙插话说:“李总指挥从油田发展的长远利益出发,建设轻烃处理装置的决定是正确的。” 李秉接过话手指着屋顶口气坚决地说:“不是决定,是统一思想!” 宋大江没有想到李秉会发这么大脾气,急忙说:“建造轻烃处理装置是油田实现‘两新两高’的前提,也是油田长远发展必须要搞的,我们油田开发实业部的职工都要把思想统一到这个高度上,建好轻烃,运行好轻烃!” 李秉听后情绪显然是好多了,苦笑一声说:“首先是你们的领导班子成员要统一思想!”他接着苦笑了一下自责说:“刚才是我说话过于激动,请同志们原谅!” 他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同志们,我想,为了油田的长远发展,为了子孙后代,我们都应该这么干,就是干赔了,我想总公司也不会怪我们的,要追究责任,这个责任我来负!同志们尽管放心大胆干就是了!但具体干起来肯定要遇到很多困难,希望同志们要发扬我们石油工人的光荣传统,干就干好!” 他望了望对面就坐的李玉成说:“我建议油田开发实业部尽快让李玉成组队去国外学习,边学习边认识设备,要选择最好的设备采购回来!” 宋大江笑着说:“马上就办!” 李秉情绪明显好了起来,他笑着说:“到时候我们生产的液化气,凝析油,销往全国各地,天然气输到乌鲁木齐,即改善了城市环境又给我们增加了收入,一举两得。同志们这是好事嘛!”。 会场的人们都会意地笑了。 李秉接着又说:“我看我们的话还要回到联合站的建设上,刚才说的是‘轻烃处理装置’的建设问题,可目前我们正在建设的油气分离系统要是建设不好,建好和运行好轻烃处理装置也只能是一句空话,所以建设好油气分离装置是建设高水平轻轻处理装置的前提。基于这种考虑,联合站内的油气分离装置建设更要突出两新两高,要采用新工艺、新技术、实现高水平、高效益,一切从严把关。首先在设计上要把好关:单个油井的原油靠自喷或抽抽进入计配站,计配站不要装泵,这是我们事先定下来的,原因是我们的油田在平坦的戈壁滩上,原油靠单井的压力就完全可以到达联合站。计配站的原油到联合站这段距离不但要搞无泵输送,还要无人值守。只有搞无泵输送才能减少了人员,体现高水平管理,这一点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同志们想一想,一个联合站连接十几个计配站、如果装泵每个站装两台泵,就需要三十几台泵要花多少钱?每个计配站至少要有五个人来轮流值守,十几个计配站就需要几十个人来看泵。无泵输送搞成了也是油田建设的首创,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联合站内要对原油进行‘多级三相分离’,把油气水三样东西彻底分离,分离出来的气进入轻烃处理装置进行处理,生产出合格的液化气轻油和天然气;分离出来的水进入水区、进行过滤处理然后回注到地底下;分离出来的原油进入‘原油稳定装置’,在原油稳定装置内对原油进行加热,把原油里的天然气彻底脱尽,脱出来的气也送往轻烃处理装置,然后把原油外输至油库。” 李秉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笑着说:“同志们!想想油田按这个标准建设成了,将是一个花园式油田。不但闻不见臭味,还看不见所有油田都在燃烧的火炬!好啊!同志们!所以我们在联合站的建设上要花大本钱,该花钱的地方一定要把钱花到位,特别是油田自动化建设一定不能吝啬,要在每个油井,每个计配站里都装上自动监控设施,把油量压力都传到联合站的中心控制室来。油井和计配站一旦有什么问题,中心控制室马上就能知道,我们的值守人员马上就能到现场处理,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计配站无泵输送,无人值守,不然就是一句空话!” 李秉喝了一口水后接着说:“这里有个问题,华北设计院在设计时,忽略了这个问题,估计我们实业部的领导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据推算,从原油稳定装置出来的原油温度大概有九十度左右,而外输油的油温一般要求不要超过四十度,这就存在一个对原油降温的问题。有人提议采用冷却水降温,也有人提议在油罐里冷却一段时间再输,总之要向油库输送含水和油温都达标的原油。大家可以各抒己见,选择最好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李玉成听后,对李秉举了举手表示想发言。李秉看见了说:“请讲!” 李玉成站起来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第十五章 金色的记忆(2) 李秉接着说:“同志们环境要保护,但也不要走极端,有人提议等油田全部建好后再开始生产这是不行的。同志们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的油田是靠贷款来建设的,几万职工在这里搞会战,难道让我们吃用来建设油田的贷款吗?所以说油田建设和原油生产同时进行的策略不能变,关键是怎样处理好两者的关系,在不影响油田建设的情况下,尽量多生产原油。开发实业部对自己分管的项目负全责。项目立项、委托设计、计划任务书、投资控制、项目发包、工程验收等都由实业部来操作运行,是真正的甲方;各公司以相对独立的实体参与投标,是真正的乙方。为加快油田建设速度,我们允许外油田的油田建设队伍参与投标,在竞争中互相学习、互相提高、提高自身管理水平、为开拓外部市场做准备。” 以后的实践证明,这种做法是正确的。正因为引进了竞争机制,才是新东油田的自动化、钻井、修井、油建等队伍凭自己过硬的技术和优质的服务,在油田大规模建设结束后、油田建设队伍相对剩余的情况下走出油田、走出国门、为自身的生存发展寻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李秉讲完后,又问:“看看开发实业部的领导还有什么问题?” 宋大江说:“我们现在在油田上巡井的车辆都是从外面租来的,外租车拉着我们的采油工巡井,按理说这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时间一长,这些外租车司机把我们什么都了解清楚了。我们怀疑,最近发生在油井上的‘偷油’事件与这些外租车的司机有关。不然,那些偷油的怎么全偷的是我们的高产油井?所以,我们想对采油巡检工轮流进行‘驾驶培训’,让他们都掌握驾驶技能,取上‘驾照’,然后我们再购置一批巡检车回来,让采油工开上我们自己的车去巡井。这样即利于油田管理,还可以节约外租车费用。” 李秉听后思索了一下,又回头看身旁的其他领导,其他领导也频频点头。李秉说:“我看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们尽快落实,然后选择合适的车型报上来,让设备处的人去采购。” 宋大江高兴的说:“谢谢!”李秉问:“还有事吗?”宋大江说:“现在油井出油管线结蜡很严重,李玉成副经理想了一个‘投球清蜡’的办法,想请指挥部领导定铎。” 李秉听说,拿眼看李玉成,笑着问:“你又想了个啥子办法?”在场的人都笑了。 李玉成红着脸说:“是往出油管线里投上塑料球,塑料球在油的推动下随油流进入计配站的同时,也把出油管线里的蜡也带到了计配站。定期对出油管线‘投球’,就能防止管线结蜡。”李秉问:“你搞过试验吗?”李玉成说:“搞了两口井,效果还可以。” 李秉说:“像这样油井生产管理上的事,就按你们的想法干就是了!”李秉接着夸奖李玉成说:“我们现在的领导干部就要向李玉成这样,要才思敏捷,善于解决生产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做一个集管理和技术于一身的复合型人才!” 会议一直开到天黑才结束。 第二天,宋大江把贾政林和李玉成喊道办公室商量出国培训的人员名单,初步定了五十个。宋大江让办公室打印成正式请示文件上报给了指挥部。 ‘请示’被立即送到了李秉面前。李秉接到请示后打电话给宋大江说:“你们的办事效率我很满意!我已给总公司周总经理汇报了我们油田建设的思路,周总经理表示同意,要我们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建设一个‘两新两高’的油田,为即将建设的塔里木油田提供一个可借鉴的模式。你们报上来的出国学习名单我这会马上让办公室上报总公司,你们要提前把人员集合到位,估计很快就会批复。” 受到李秉的表扬宋大江很是高兴,他放下电话对李玉成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都得好好干,免得让李总生气!” 在准备出国学习的空当,李玉成着手研究和解决油井井筒和出油管线的结蜡问题。 他首先从克拉玛依聘请了几个清蜡专家,手把手教鄯善作业区清蜡工段职工清蜡的规范动作,不到一个礼拜,清蜡工段的每个人都学会了清蜡的基本技能。他又根据各个油井井筒的结蜡程度,给每个井制定了一个清蜡周期,清蜡周期从一天到七天不等。要求鄯善作业区的清蜡工段严格按照清蜡周期清蜡。 从此,就很少发生将刮蜡片掉落到井筒里的事故,解决了油井井筒的清蜡问题。 在解决油井井筒的清蜡问题的同时,他让‘工程办’组织人员在油井井口安装了一个‘投球器’,又在计配站安装了一个‘收球器’,从井口把一个比油管内径略小的塑料球投进出油管线内,塑料球在油井强大的油气流的冲击下,将结在管壁内的结蜡推到了计配站的出油汇管内,从‘收球器’里收回。再在计配站的汇管上设计制作了一个投球器,又在联合站内设计安装了一个‘收球器’。将一个比汇管内径略小的一个塑料球从投球器中投入,再从联合站的收球器中取出。通过这样一些工作,基本上就解决了油井从井筒到地面管线的结蜡问题。 油井和出油管线的结蜡问题解决好后,出国学习的名单就得到了批复。李玉成带着挑选好的‘学员’们远赴国外学习去了。李玉成走后,为了加快联合站站内的建设,宋大江一有空就到工地上督战。说也奇怪,只要宋大江一去,建设单位的速度都加快了,只要他那一天有事去不了,速度马上就下来了。于是,只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索性呆在联合站盯着看。 时间过的很快,在联合站加紧建设的同时,李玉成带领五十个职工在美国的油田上学习了三个月后已经返回来了。从国外进口的轻烃装置也已吊装到鄯善油田联合站。 正当李玉成,带领同事们忙忙碌碌调试轻烃处理装置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说是由他主持设计、制作、安装的‘投球’和‘收球’装置出了问题。有好多油井‘清蜡球’从投球器中投进管线里,根本就到不了收球器里,死死的堵在管线里出不来,只好给油井另外接一条临时出油管线。 他很恼火,很纳闷!这东西刚开始用的时候都很好用,李秉总指挥还夸他才思敏捷,善于解决生产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是一个集管理和技术于一身的复合型人才!现在怎么就不好用了呢?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就又会使刚刚恢复正常生产的油井面临瘫痪的境地! 连油井的油气都不能顺利的进入到联合站中,还有什么颜面谈‘两新两高’?这些新进来的‘轻烃处理装置’还有用吗?想到这,他不觉心惊肉跳!急忙跑到管线被堵的油井井口上查看。 油井还是以前的油井,只是多了一个地面临时出油管线,而且还在自喷,‘唰唰’的油气流声依然响彻在耳边。他又跑到个别已经改成抽油井的油井上,抽油机不断上下做往复运动,把油从井底下抽了出来,新接的临时出油管线里照样能听到油气流动的声音。好好的球怎么能堵在管线里呢?是什么原因呢?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有些累了,甚至有些萎靡不振。是几个月的连续奔波透支了身体?可就在没有听到这个坏消息前,他还信心百倍,干净十足的调试设备!看来是心情变坏了。总之,他觉得油井的油不能顺畅的流到联合站,最少对他是一个打击!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又返回到轻烃处理装置跟前,跟另外调试的几人安排了一下,就坐车回到了油田开发实业部办公楼,想静静的思考一下,看看能否想出解决办法来。 李玉成上身穿一件浅蓝色工作衬衫,下身穿天蓝色工作裤,将天蓝色工作上衣搭在左胳膊上,一脸倦意,风尘仆仆走进办公楼。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贾政林办公室隔壁,跟贾政林办公室的布置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单间,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张单人床。他刚走进办公室坐在靠背椅上,就见吴大保穿着浅蓝色工作衬衫,下身穿天蓝色工作裤,手里拿着‘盘库表’给在家的领导分发,正好从他开着的门前经过。他看见了吴大保,吴大保也看见了他。 吴大保心想,他一直就呆在联合站工地上,很少回来,也没有功夫过问产量的事,所以就没有给他复印盘库表,要是给他发一张,别的领导就不够了。吴大保笑着对李玉成打招呼说:“李经理回来了?”李玉成点点头说:“回来了!”吴大保正想离开,李玉成却开口问:“你手里拿的是盘库表吗?”吴大保见问,只好走进李玉成的办公室回答说:“是!”李玉成问:“这旬的产量是多少?”吴大保回答说:“是五千三,比上旬低了一些。”李玉成问:“上旬是多少?”吴大保说:“上旬是六千,听说是一些井的管线堵了。” 一个蒸蒸日上,新开发的油田产量却在下降,这话无疑给李玉成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瘫靠在靠背椅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吴大保看。 吴大保对李玉成很是崇拜,在他的心目中,李玉成是个有管理才能的学者。他见李玉成情绪不好,安慰说:“原有里含蜡高,出油管线里结蜡也很正常,只要想想办法也不难解决!”李玉成听说惊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老大,难道吴大保有解决的办法?又一想,这小伙估计是在宽慰他。 李玉成自言自语说:“为什么在出油管线里‘投球清蜡’一开始管用,现在在有些井上不管用了呢?”实际上吴大保也在想这个问题,毕竟‘冷输’的建议是由他首先提出的,这个问题不解决,或许有人会怪罪到他身上,说是他出的馊主意堵了管线。想来想去,吴大保觉得油井管线蜡堵绝不仅仅是由冷输造成,其中原因有很多。而现在李玉成问的‘投球清蜡’的事,吴大保也有了自己的看法。吴大保想了想说:“我看问题出在油的‘流量’上。”李玉成不解,迷茫的望着吴大保。 吴大保笑着说:“我一直在观察你的发明创造。一开始,自喷井的产油量都很高,每天都在五十吨以上,从井口投进去的塑料球能很快被油气流冲到计配站,迅速清理掉出油管线管壁内的结蜡,效果好。当自喷井喷一段时间后,地层压力下降,油井产量也下降了,油气在出油管线里流动的速度就减缓了,相应的塑料球被油气推到计配站的时间就延长。随着出油量的继续减少,塑料球在管线内的运行速度也会继续变慢,结在塑料球前面的蜡由于不能被及时清理掉,堆积在管壁内,使管径变得越来越窄,以至于当塑料球推着蜡到来时,已经无法从变窄了的管线内通过,塑料球就被彻底卡死在出油管线内。所以说,不管是自喷井或是抽油井,只要它的流量降低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把‘清蜡球’堵在出油管线里的现象。” 李玉成觉得豁然开朗,急忙起身从桌旁搬了一把靠背椅放在吴大保跟前说:“坐下说!”吴大保没有客气,坐在了靠背椅上,李玉成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李玉成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问:“可有些井的产量很高,为什么也会出现塑料球堵管线的事呢?”吴大保说:“我在玉门的采油岗位上上班时,给抽油井加盘根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有些油井的产量高,但它的油并不是均匀的从井底下被抽出来,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一会儿多,一会儿少,一会是气,一会是油,新加的盘根在井‘间歇出油’的空当就被烧掉了。我想我们这里也一样,虽然有些油井的产量很高,但如果原油中含有大量的天然气,油井就会出现‘间歇出油’现象。在间歇出油的空当,由于没有油从井底下出来,呆在管线里的清蜡球就停留在管线内不动,由于在塑料球的前面的管线里还有油存在,油中的蜡就析了出来结在管壁上,间歇出油的时间越长,球就被卡的越死,最后管线就被彻底堵死了!这会就是再有油从井底下出来,也不能将卡死的‘清蜡球’推动。”李玉成边听边点头问:“照你这么说,‘投球清蜡’在油井单井产量下降后就不适用了?”吴大保点点头。 李玉成沉思了起来,他觉得吴大保说的不无道理。自己辛辛苦苦设计制作的‘投球清蜡装置’没有用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尽头。看来现在需要自己亲手毁掉,由自己亲手设计制作的‘名噪一时’的‘投球清蜡’装置,再另外想办法。想到这,心如刀割,心情自然不好。但是他对吴大保却有了新的认识,他低头自言自语说:“怪不得你知道的这么多,原来你在采油岗位上上过班。” 吴大保笑着说:“就是因为上了个学,别人都以为我对采油一窍不通!”李玉成笑着说:“上学并没有错,我觉得学机械或地质对你会更合适些。”吴大保笑着说:“相对来说钻井干起来更有朝气。”李玉成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你真够滑稽的,钻井上干的好好的偏又受了伤,跑到采油上来了。跑到采油上了就好好干吧,却又搞起了‘盘库’和原油销售。你要是不出钻井队,估计这会连处长都当上了!” 吴大保笑着说:“那是李秉总指挥的一句玩笑话。在没上学前,我先在老区油矿的采油队上当采油工,后来又到计划科干了一段时间原油销售盘库结算。学校毕业后,现在的宋经理把我要到了钻井上,才有了上新疆钻井的事。受伤后回到了采油上魏厂长就让我搞销售和盘库。”李玉成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吴大保:“你抽不抽烟?”吴大保笑着说:“抽的少。”李玉成说:“我平常不抽烟,可我这里却有几包好烟,今天我给你发一根,再给你送一盒。”李玉成说着低头拉开桌子底下的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两盒‘龙泉’牌香烟。 吴大保大失所望,原以为最少得取出两包‘中华’牌,原来是这个!吴大保不禁笑了起来,站起来说:“李经理你先忙着,我先去把盘库表发完?”李玉成说:“不着急,先抽一根烟再走!”说着,李玉成已经打开了一盒烟,并将一根烟从烟盒中抽了出来,丢给了吴大保,嘴里还念叨说:“在所有的香烟中,我就觉得这个烟好抽,是极品!”吴大保只好接在手中,从口袋掏出打火机,走到李玉成面前打着打火机,李玉成笑着看了吴大保一眼,从烟盒中又抽出一根烟对着打火机点着,抽了起来。看抽烟的架势,绝对是个外行。 吴大保也点着了烟,抽了起来。边抽边说:“李经理,我还是把盘库表发了,再来?”李玉成吐了一口烟点点头说:“我不要!你发完了就过来,我还有话要问你!”吴大保点点头,抽着烟出了李玉成的办公室,把盘库表挨着领导的办公室给发了。 吴大保发完盘库表后,觉得还是给李玉成印上一张好,便向打字室走去,他从门口已经看见了站在打字室里的何敏在朝他笑。吴大保在跨进打字室门口时,偏头向李玉成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见李玉成正站在门口朝他笑。吴大保不觉脸红起来,急忙离开打字室门口,向李玉成走去。 吴大保走到李玉成跟前红着脸解释说:“我本来是想给你再印一张盘库表,见你等的着急,就先过来了。”李玉成说:“要不是今天我们没有把话谈完,我是不会打搅你的好事的。”吴大保红着脸笑而不答。 李玉成把吴大保让进办公室,李玉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吴大保仍然坐在刚才坐的椅子上。 李玉成说:“我们刚才的谈话刚进行了一半,照你的说法,‘投球清蜡’在油量逐渐变小或是间歇出油的井上是再不能用了,要是再用,估计还会有更多的油井管线被塑料球给堵掉。看来投球清蜡确实用不成了,得尽快再想个好办法来。” 吴大保说:“就是!在老区,油井的出油管线旁边都紧挨着一个蒸汽管线,还用毛毡和玻璃丝布裹在一起,蒸汽的温度都在一百二十度以上,出油管线里就是有再多的蜡,也会被蒸汽的高温化掉,所以就不存在蜡堵管线的事。原油中所含的蜡在温度低于四十度的时候,就会开始从原油中析出,而我们的油井出油管线只是深埋在地下,虽然不会被冻掉,可温度永远不会超过四十度,从这点看来,出油管线结蜡主要是由原油‘冷输’造成的。” 李玉成听说皱起了眉头,从油田的建设和管理方面考虑,他也是赞成‘冷输’的。心想这吴大保该不会建议把‘冷输’改为由蒸汽伴热的‘热输’吧?如果真要那样做,问题可就严重了!这时他似乎想起了有关吴大保的事,冷笑说:“听贾政林讲,原油‘冷输’还是你给李总指挥出的主意。现在管线堵了,又说是冷输造成的,你该不会自己打自己嘴巴又给李秉总指挥建议,把冷输改为‘热输’吧?” 吴大保尴尬的笑了笑说:“冷输相对于热输有它明显的优势,节约投资,减轻了采油巡检工的劳动强度,实行冷输肯定是对的。现在看来它的缺点就是容易结蜡,只要想办法解决,也没什么问题。”李玉成边听边又给吴大保丢过来一支‘龙泉’牌香烟。吴大保接在手中笑着说:“我抽的少,等一会再抽。”李玉成笑着说:“不要客气,我也陪你再抽一根!”吴大保一看只好又掏出打火机给李玉成点上,又给自己点上,两人对抽了起来。 吴大保接着说:“实际上,玉门个别蒸汽不容易通上去的偏远油井,等蒸汽通到井上后,就变成了没有多少温度的‘乏水’,油井的出油管线虽然冻不了,却也经常结蜡。”李玉成说:“石油沟的油井相对比较集中一点,不存在蒸汽难通的问题。” 吴大保接着说:“遇到这种井,我们就要一辆泵车,再要一辆罐车,到锅炉房里装上一车八十度以上的烫水,用泵车将烫水从油井井口的出油管线中打进去,一直沿管线打到采油岗位上的‘总机关’里。打进管线里的烫水,不但能溶化出油管线里的蜡,还能溶化岗位上‘汇管’里面的结蜡。” 李玉成听后长出一口气,又叹气说:“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生产烫水的锅炉房,我们不可能只为了洗管线而专门去建锅炉房,如果是那样,还真不如搞‘热输’哩。” 吴大保笑着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搞锅炉房,锅炉车能在车上把凉水变成蒸汽,也可以在车上把冷水变成烫水,然后从出油管线里打井去。”李玉成一听高兴的大叫一声说:“好!”接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对!一车不够打两车,两车不够打三车,直至把管线里的蜡彻底清理干净!” 李玉成激动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回到椅子旁却又皱起了眉头说:“锅炉车上的锅炉容量有限,一次只能装两三方水,我们不可能为了洗一口井的管线一次要上两三个锅炉车吧?”吴大保笑着说:“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计划要锅炉车,只要把你的‘热油换热降温’降低原油外输温度方法用上就行了!” 李玉成迷茫的望着吴大保。吴大保说:“锅炉的原理也是换热,绕在炉膛里盘管的数量和炉膛温度决定锅炉中水的出口温度,我们在一个车上装上一个小锅炉,在小锅炉旁边装一个柱塞泵,这就是一个即有锅炉又有泵的一个‘锅炉泵车’。我们只需把这样一个锅炉泵车开到井场,再用罐车把原油或者清水拉来,把罐车的出口接在锅炉盘管的进口,把锅炉的出口接在柱塞泵的进口,然后点着锅炉,对炉膛内的盘管进行加热,这样从锅炉进口进去的是冷油或冷水,出口出来的就是热油或热水,再开泵把热油或热水打进油井的出油管线里,一直打到计配站,对管线进行‘热洗’,将管线中的结蜡洗掉,通过调整炉膛温度来调节锅炉的出口温度,一车不够洗两车,两车不够洗三车。” 李玉成恍然醒悟,他用手拍了一下脑门高兴的说:“绝好的主意!”他激动的拿起桌子上另一盒未拆开的龙泉烟走到吴大保身边,笑着塞到吴大保手中说:“拿上回去抽去!”吴大保一看推辞不过,只好拿上说:“谢谢李经理!”李玉成笑着说:“不就一盒烟么,拿去抽去就行了!” 吴大保拿着李玉成给的‘奖品’乐呵呵给李玉成打完招呼出了办公室。他向后看了一下,见李玉成没有出办公室看他,便悄悄溜进了打字室。 李玉成送走吴大保后,开始琢磨起了吴大保说的这个‘锅炉泵车’,他喊来‘工程办公室’的工程设计人员,一起设计、绘图。一个礼拜后,李玉成把设计图纸交给宋大江看,宋大江看完后说:“我看很好!不过这是‘设备’,需要报指挥部‘审批’。”宋大江想了一会又说:“这个东西我们要的急,我看,你干脆直接拿给李秉总指挥,他要是同意了,就省去了来回折腾的时间。” 李玉成听后,立即起草了一份‘购置锅炉泵车的请示报告’,带上‘图纸’去找李秉。李秉听了李玉成的设计思路,又仔细看了‘请示报告’和‘图纸’,高兴的说:“看来我对你的评价没有错!”李玉成谦虚的说:“当时我设计‘投球清蜡’时忽略了油井出油量的变化,才出现了清蜡球堵塞出油管线的现象。” 李秉说:“谁都不是圣贤,不可能把任何事情都考虑的周全。我们的领导干部只要能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存在的症结所在,然后去解决问题,就是一个合格称职的领导!”李秉说完,在‘请示报告’上签署了‘同意购置’字样。李玉成兴奋的告别李秉,回到了开发实业部办公楼,将李秉的手谕给宋大江看了。宋大江立即安排器材采购人员,和工程办公室的人员一起到口内去选型定做。不到一个月,两台崭新的‘锅炉泵车’就开回了鄯善。 看着这台较为奇怪的车辆,人们都好奇的围在油井井场观看他的效果。 那是一个早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一台‘锅炉泵车’和一台装满原油的拉油罐车并排停在了油井井场内。李玉成身穿天蓝色工作服,头戴红色安全帽,精神抖擞的站在井口边上指挥。 头戴红色安全帽,身穿天蓝色工作服的操作工先关掉油井,关闭生产闸门和回压闸门,放空。从‘锅炉泵车’上的泵出口引出一条管线接在油井井口的出油管线上上紧,又用一根管线把拉油罐车的出口与‘锅炉泵车’的锅炉进口相连。 一切准备就绪后,操作工们关掉放空,迅速打开了井口上的回压闸门和拉油罐车的出口闸门。李玉成对‘锅炉泵车’一挥手,坐在‘锅炉泵车’驾驶室的司机,立即启动汽车发动机,带动车上的柱塞泵上的活塞交替运行了起来,将罐车内经过锅炉的原油打入了油井管线内。 打了两分钟后,李玉成对站在‘锅炉泵车’锅炉底下的操作工一挥手说:“点火!”操作工得到指令后,打开油箱通向炉膛内的阀门给锅炉供油,手在锅炉的点火‘按钮’上一按,锅炉的炉膛内迅速燃气了熊熊大火,对锅炉内的盘管进行加温。不一会,锅炉出口的温度就达到了一百度。随着柱塞泵的不断运行,将热油打入出油管线内,顿时井口的出油管线表面的温度也达到了摄氏一百度! 有好奇的人们迅速奔向计配站用手摸油井的来油管线,不一会,油井的来油管线已经烫的搭不住手了。 半个小时后,一罐车油都被加温打进了出油管线里,操作工停掉‘锅炉泵车’,关掉回压闸门,打开放空,卸掉热洗管线,仔细看井口出油管线的内壁,上边竟连一丁点蜡都没有了。 有人吃惊的问:“蜡咋化的这么干净?”有人回答说:“不就是热洗的温度高呗!”有人又问:“温度咋会这么高呢?”有人回答说:“你不看烧的是油么!”也有人诙谐的说:“这样的温度我担心会把出油管线给化掉!”等等,激动高兴的声音不绝于耳!从此,他们再不用天天操心堵管线的事了! ‘锅炉泵车’神奇的溶蜡效果传进了李秉的耳朵,李秉也高兴的说:“看来在我们的油田开发中,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我们勤奋好学,善于思考的会战职工!” 因为是用油洗管 第十六章 困惑 何德勤觉得女儿呆在台参一开票太孤单了,况且一个礼拜还见不了几次面,于是他给宋大江打了个招呼,把何莹调到了正在建设的鄯善联合站上班。 何莹也想清楚了,人的一生只能有一种选择,和海龙涛继续相处下去已经不可能好了,看着痴情的刘承俊,何莹只好认命。其实她觉得这人并不笨,还善解人意。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消息就传到了她父亲,现在是指挥部分管财务和三产的副指挥何德勤的耳朵。 何德勤问何莹,何莹一看瞒不过,只好如实相告。何德勤听后说:“是该到来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处理婚姻大事千万不要草率,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跟仇玉成的交往让何德勤心疼了好一阵,这回他要亲自过问女儿的终身大事。 何德勤认识刘承俊,想起来那小伙人长得也算端正,又上了职大,何莹跟他相处也还说的过去,可不知道这小伙最近的表现如何。尔后忙让人打听刘承俊近来的表现,都回答说‘小伙最近表现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真是世事难料!当何德勤欢送完自己组建的综合采油队奔赴新疆后,还着实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一番。可正在他担忧的时候,他接到了到新东油田上任的通知,他被任命为新东油田分管财务和三产的副指挥。 这个任命出乎他意料,当时他想只要能让他在指挥部机关当个处长,或者在基层单位当个一把手,也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却意外的当了副指挥。到现在为止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让他在临退休之际担任这个角色?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东风油矿的矿长吗?一想也对,他这个三千多人的大矿已经陆续到新疆去了一千多人,他到新疆担任个副指挥也在情理之中。但觉得好像又不对,钻井处三千多人基本上是倾巢出动上新疆,宋大江不过才被任命了个经理,虽说这个职务不一般,但毕竟是个处级职务。 他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上级领导念他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为油田做贡献的原因,在临退休前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为了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也为了能在退休前书写出精彩的一笔,他想,怎么也得不遗余力地干,并且要干出成绩来。他很快成立了一个围绕油田搞一些商贸之类项目的‘新东油田通达公司’。‘四达’预示着四海通达,一开始四大公司主要是给会战职工供应生活用品,紧接着又兴建了四五座加油站,为油田设备和车辆服务,一切顺利。 搞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这样平平淡淡地搞没有什么意思,跟轰轰烈烈的石油会战比实在是沧海一粟。他觉得应该利用当地资源搞一些实业出来,真正凸现三产的意义。 几经考察他发现在鄯善县的南面储藏着丰富的铁矿石和大理石资源,建设钢铁厂和大理石厂应该没有问题。正在这时,一个到内地寻求投资的台湾商人找到了他,说有意跟油田合作建设一个显示器厂,还有人提议建设一个包装厂用于包装鄯善的哈密瓜和葡萄运往外地销售等。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玉门石油管理局局长兼新东油田常务副指挥的张奋强。张奋强说:“你先给李秉总指挥汇报一下再说。” 何德勤便去找李秉。李秉住在院落内的一栋白色的有十平米大小的野营房内,何德勤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里面传出李秉的声音:“请进!”何德勤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靠里摆一张单人木床,床上铺着土黄色褥子,褥子上铺一张白色床单,一床土黄色被子叠的四方四正放在床角处。木床旁边放一张刷黄油漆的三抽办公桌,桌旁放一把木制靠背椅,桌子上放几叠文件和一部白色电话。李秉身披黄色军大衣站在桌旁正在打电话。 李秉在电话里说:“我知道我们国家最近原油吃紧,请周总经理放心,我们力争五年的会战任务三年完成,早一点把新东油田建成!” 李秉放下电话转过身来见是何德勤,急忙把木制靠背椅搬到床边说:“请坐!”何德勤关上房门,微笑着坐在靠背椅上。 李秉坐在床上问:“何指挥有事吗?”何德勤笑着说:“我来是想谈谈我的想法。”李秉笑着说:“请讲!” 何德勤说:“我们新东油田地处少数民族地区,缺少油田所需要的各种各样的物资,我们想建一些厂子,一方面可以提供油田所需要的物资,另一方面还可以解决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 李秉想了想说:“为解决油田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搞一点小项目,赚了钱给职工搞点福利我看可以,但要给油田建设提供所需的物资我看有难度!油井里下的套管和油管我们造不了,油田建设所需要的机器设备我们肯定也造不了!”何德勤无语。 李秉停了一会苦笑说:“你知道我跟你一样,一辈子都是搞油的,对油田建设和开发熟悉,对建其它方面的厂子一窍不通。现在内地好多厂子都开工不足面临倒闭,我们建厂子即便是弄好了也赚不了多少钱,要是弄不好了,赔了钱可不好给职工交待!我来新东油田的主要使命是把油田建设好,油田建成后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建厂子这事你还是跟张奋强副总指挥商量一下,由他来定夺。” 听李秉这样说,何德勤只好告别李秉找到张奋强。张奋强住着跟李秉一样摆设的野营房,只是野营房里多了一把红色折叠靠背椅。张奋强打开折叠椅放在床边旁,让何德勤坐了,自己坐在木制靠背椅上,倾听何德勤说话。 何德勤把李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张奋强。张奋强笑了笑说:“李总指挥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确实没有精力去过问这些事。我想,如果把你说的那些项目搞好了,也能成为油田后续发展的经济支柱。这方面我们玉门油田就是个教训,油田开发时,我们都一心忙着生产原油,忽略了发展其它产业。现在玉门原油接近枯竭,没有了油,就什么都没有了,眼看就快成一个没有用的城市。人搬走了,那些厂房,住房等都要被遗弃,多可惜啊!当初我们要是在采油的同时,利用当地资源搞一些其它产业,把其它产业搞活了,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样的尴尬局面。所以我们要汲取玉门的教训,搞一些能站得住脚的项目,搞好了说不上还能走出国门,走向中亚!”何德勤急忙点头称是。 张奋强深有感触的说着,说到激动处,他站起来在房子里边度步边说:“当然刚才说的是长远的想法,是我们要努力要去达到的目标。单就目前来看,我们的油田建设资金钉是钉,卯是卯的,想给职工搞点福利改善一下生活,都苦于没有名目。建一些厂子起来,即可以为油田服务,又可以解决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厂子一赚钱又可以给职工搞些福利,一举多得!”何德勤兴奋的频频点头。 张奋强问:“你准备建那些厂子?”何德勤笑着回答说:“我前面给你讲过,准备建铁厂,石材厂,包装箱厂,显示器厂等等。”张奋强笑着说:“你这些厂子听起来与油田建设没有多大关系!”何德勤说:“听起来没有关系,实际上关系很大!我们油田的南面是成山成山的铁矿石,成山成山的大理石,就地就有资源,铁厂炼出来的铁可以炼钢,炼出来的钢可以造油管和套管!”张奋强笑着说:“我们现在油井上用的油管和套管大部分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你要是把油管和套管造出来了,跟发现和建设新东油田一样,在中国都是大事!”何德勤笑着说:“弄好了这个目标说不上可以实现,到时候我们不但有国内国际一流水平的油田,还有国内国际一流水平的钢铁厂!”张奋强笑着说:“我看玄!我到酒钢去过,那么大矿山,那么大高炉,占地有几万亩,也就造了些钢筋钢板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见他们把油套管造出来!你充其量把当地的铁矿资源利用起来建一个铁厂,炼些生铁出来就不错了!”何德勤笑着说:“那就先建铁厂后建钢厂?”张奋强笑着说:“一步步来嘛!” 张奋强接着说:“我看建石材厂也可以,石材厂建好后生产出来的大理石首先可以用在我们的房屋建设上。纸箱厂也可以,起码还有可包装的东西。至于你刚才说的建显示器厂我看意义不大,单单造显示器,原料要靠人,造出来的产品也要卖给人家工厂,前后都受制于人,先放一放再说吧。”何德勤说:“有个台湾商人想跟我们合作建显示器厂,我也很犹豫,搞显示器厂我们什么都不懂!” 张奋强又回坐到椅子上沉思起来,沉思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桌子说:“我看你说的显示器厂好!”张奋强接着兴奋的说:“建显示器厂,技术在他们,我们提供厂房和人员,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何德勤不解。 张奋强说:“我们准备把石油基地建在哈密,设计院搞了个规划,整个哈密基地要占地一万亩,五千亩用来建住宅楼,五千亩准备建工厂,解决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钢铁厂和石材厂的原料在鄯善,只能把厂房建在鄯善,只有你刚才说的显示器厂、还有什么包装厂可以建在哈密。” 何德勤听张奋强要把基地建在哈密很吃惊。何德勤不解的问:“油田在鄯善,为啥要把基地建在哈密?” 张奋强听何德勤这样问,表情严肃起来说:“你想一想,新东油田是由我们玉门人发现的,主要也由玉门人建设,开发肯定也是我们来完成,我们只顾了鄯善,就不管玉门了?这会让我们根据地的玉门人多么伤心!所以我考虑来考虑去,哈密正好在玉门和鄯善的中间,离两个地方都近,离玉门也就四百公里多一点的路程,离鄯善只有三百公里,把基地建在哈密是最合适的!” 何德勤还是迷茫拿眼望着张奋强。张奋强说:“你还不明白,只有把基地建在哈密才能把两头都顾上,像我现在这样一头惦记鄯善,一头想着玉门,总让人心里安定不下来,把基地建在哈密,离两头都近,我们就可以‘坐镇哈密指挥两头’。” 何德勤明白了张奋强的心思,但是他对把基地建在哈密还是心存疑虑。何德勤觉得他应该把自己的观点讲明白,把道理摆清楚,不然那就是他的不对了。何德勤说:“我觉得哈密离两头都远!我觉得我们硬可把基地建小一点,也要建的实用。要是图方便,我看就应该把基地建在鄯善,玉门要建基地可以选择建在酒泉或是嘉峪关。鄯善离乌鲁木齐跟离哈密一样也是三百公里,要是为将来着想,把基地建在乌鲁木齐可能会更好一些,那里毕竟是大城市,小孩上学也方便一些。玉门毕竟离鄯善太远了,新东油田建成后,说不上总公司要把鄯善和玉门两油田分开来管理,到那时我们的哈密基地既不在鄯善,也不在玉门,不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吗?”何德勤接着说:“石油基地的建设绝不是什么小事,他跟油田建设一样,一旦建成了,就无法更改!” 张奋强迷茫的看着何德勤半天不说话。 何德勤勉强笑了笑说:“不知您最近看没有看‘大决战’中的‘淮海战役’?”张奋强觉得何德勤的问话莫名其妙,不解的说:“前天不是我们一块在会议室看的么?” 何德勤笑着说:“里面有个情节不知你记着没有?”张奋强说:“我就是记心再差,也不至于把刚看过的电影忘掉!何况电影里面所叙述的事件在这以前我也知道!” 何德勤说:“在淮海战役中,蒋介石实行的是哑铃战术,把重兵摆在两头来防御党的进攻。他的意思是说,你要进攻我的一头,我的另外一头来增援,你要进攻我的中间,我的两头都来打你,让你碰我不得!可他最后还是败了!他这个哑铃战术的最大的弊病是过于理想化,忽略了大部队长距离在水网纵横区域行军的难度,战争还没有开始,他就首尾不能相顾,导致了最后的彻底失败!” 张奋强显然很恼火他的比喻,问:“你是什么意思?”何德勤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把基地建在我们油田的生产区域旁边方便,又便于管理,也免去了上下班来去不必要的交通费。”他停顿了一下,问“不知李秉总指挥对建基地是什么态度?” 张奋强不耐烦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当然,从现在来看,哈密没有发现油田,油田主要集中在鄯善和吐鲁番一带,可你能断言将来哈密就不可能有油田被发现吗?你要问李总指挥,就去问,他的态度很明确,他说他只负责把油田建设好,至于建住宅基地的事情叫我们自己定铎。这事我已经跟赵云礼书记交换过意见了,他也同意我的想法!” 何德勤见张奋强发脾气了,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自己能当上这个副指挥多半还是他这个常务副指挥的功劳。再一想,在新东油田的领导班子里自己毕竟是个末流角色,像这么重大的已经决定了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今天要是再说下去不但与事无补,恐怕还会让自己很难看! 想到这,何德勤陪着笑脸说:“既然领导定了,我就不再说了。” 张奋强勉强笑着说:“你只要把你的厂子建设好就是对新东油田的一大贡献!”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看你的思路是对的,你要尽快组织人,把要建的这几个厂子编写个‘可行性报告’,我们开个会,批了你就放手去干!” 何德勤告别张奋强,组织手下人员夜以继日的编写‘可行性报告’。报告编写好后,张奋强组织开完会后,马上就在报告上签了‘可行,立办!’几个字。 由此,一场建设钢铁厂,石材厂,显示器厂,包装厂等厂子的三产建设跟新东油田的石油大会战一样轰轰烈烈的在鄯善和哈密搞了起来。 由于建厂需要人手,在何莹地建议下,何德勤决定把他的未来女婿刘承俊调到通达公司。何德勤给宋大江打了个电话,事情就成了。 刘承俊要调走了,可他又不好意思给吴大保讲,所以就一直拖着没说,直到要走时才张口跟吴大保讲。 这天,吴大保、刘承俊和席久庆正爬在桌子上整理票据,票据整理完后,刘承俊才笑嘻嘻的对两人说:“我要调到‘通达公司’去了。” 虽说刘承俊和何莹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吴大保推测刘承俊调走是迟早的事,但刘承俊现在说要调走的话还是惊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吴大保笑着说:“看来还是要找个好丈人!”刘承俊笑着说:“我怎么说也是个大专生,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开票!这叫时来运转,只是来的早了一点!” 吴大保笑着问:“啥时候走?”刘承俊说:“一会就走!”吴大保说:“你也太能装了!为啥不早一点告诉我?”刘承俊笑着说:“我想了好几次都不好意思说,一会要走了,没有办法才告诉你们。” 刘承俊的还还没有说完,就有一辆乳白色的‘吉普车’停在了门口。吴大保和席久庆急忙帮着刘承俊收拾行李,把刘承俊送上车。 吴大保笑着说:“发达了不要忘了我!”刘承俊笑着回答说:“不会的,你多保重!”吴大保呆呆地望着刘承俊坐的车远去。 刘承俊走后,宋大江又给吴大保派过来两个人开票。 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建设,鄯善联合站终于初步建成了。现在这块亘古不变的戈壁滩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景象,俯瞰这片土地,不管你是参与会战的油田职工还是偶尔驻足此地的人都足以热血沸腾。 十一月份的鄯善秋高气爽,远远望去占地两三百亩的联合站在荒芜的戈壁滩上显得分外耀眼。白色的院墙,白色的房屋,银白色的储油罐,矗立在晴朗的天空下。水区几具被涂上了绿色油漆的水罐点缀在其中分外显眼。几十米高的原油稳定塔、轻烃处理塔、脱氧塔等高大设施与地面的房屋建筑交相辉映、错落有致;一百多米高的无线电接收塔高高的竖立在三层中心控制室楼后,直插云霄。 联合站周围十几公里的范围内分布着十几个计配站。计配站都是一个个白色的小院落,每个院落的房顶上都竖立着一个圆形的无线电发射器。发射器把油井和注水井计量数据传递到联合站内的接收塔,接收塔再把信号传输到中心控制室。 计配站的周围是一口口油井和注水井,每个井口上都扣了一个井口保温房。自喷油井井口保温房是绿色的,为了便于区分,注水井井口的保温房涂成了白色。除此之外戈壁滩上还零星的分布着一些没有进联合站的临时站,这些临时站里还生产着没有改进计配站流程油井的原油,拉油的油罐车依然奔驰在临时站周围。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宋大江陪着李秉及指挥部主要领导来到了鄯善联合站门口。他们每人都带着红色的安全帽,穿一身天蓝色的工作服,给洁白的联合站增色不少。 联合站的大门是铁制的双扇门,两个立柱上面贴着闪亮的白色马赛克,门柱旁笔直站立一个穿公安制服的保卫人员。向院内望去,院子中心竖立的一对双舞少女不锈钢雕塑在空中翩翩起舞,衬映着它后面耸立的联合站白色的三层中心控制楼。 一行人下了车向院内走去。保卫人员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端端给来人敬礼。 人们点点头向院内走去。宋大江走在李秉旁边,他指着靠左手的一片白色建筑说:“那里是处理原油的油区。”李秉点了点头,宋大江又指了一下右面的一片建筑说:“那里是水区,油井里出来的污水经过沉淀和过滤后再重新注入地下,污水不够时用清水补充,注清水时不但要过滤还要进入脱氧塔脱氧。”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水区两个高高的圆柱形高塔说:“那就是脱氧塔。”李秉点了点头问:“是用分子筛过滤污水吗?”宋大江回答说:“是!”,李秉说:“这是一项新技术,要让你们的工作人员好好钻研把它用好。”宋大江自豪地说:“鄯善联合站一共采用了二十四项新技术,这是其中之一。”李秉说:“我们提倡的就是采用新技术,在采用新技术的同时,要掌握和运用好新技术,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一流的水平!”宋大江点头称是。李秉说:“我们先到中控室去看看。” 宋大江带着李秉一行进了办公楼。中控室设在三楼,宋大江带着李秉来到了三楼的中控室。 中控室宽敞明亮有两百来平米,地面上铺着彩色塑胶板,一个有二十来米长,一米来高的控制台摆放在地中央。 控制台上镶嵌着十几台电脑,每一台电脑上都显示一个监控区域。李秉走到控制台前,看见一个屏幕上有三个油罐的图形,油罐内的液位图形也显示在屏幕上。何莹穿着天蓝色工作服毕恭毕敬站在控制台旁边。 李秉亲切地问:“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何莹笑着回答说:“我叫何莹。”宋大江介绍说:“他是何德勤副指挥的女儿!”李秉仔细看了一下,笑着说:“老何真有福气,养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人们听后都笑了起来,何莹也不好意思笑了笑。 李秉问:“这屏幕上显示的是不是后面的三个三千方的储油罐液位?”何莹说:“是!”李秉问:“罐内的液位是真的吗?”何莹说:“是真的!”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屏幕上的液位线,屏幕马上出现放大了的三个罐的液位数值。李秉自己用手指了一下屏幕,屏幕马上又切换到了油罐的图形。李秉高兴的说:“好!”接着他又去看其它屏幕。屏幕上有的显示的是水区几十台注水泵的压力,有的显示的是各计配站的汇管压力,有的显示油水井单井计量数据等等,凡一应关键的数据都能在这十几台电脑的屏幕上看到。 李秉看后连说:“好!”兴高采烈地接着说:“到现在为止,我们才可以说是迈进了国内一流油田建设的大门!开创了国内油田建设的先河!”宋大江听后面露喜色。 联合站的人见总指挥来了,都争先进了中控室。李秉给大家打了个招呼说:“同志们,你们的贡献很大,短短几个月就把联合站建成了,真了不起!”说完,一一与在场的人握手。 这时李玉成走了进来,他向李秉问完好后和宋大江一块陪李秉在中控室转悠。李秉显得很兴奋,说话时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看完中控室后,宋大江和李玉成陪着李秉一行到了油区。 李秉走到了高高的原稳塔下,看这个塔有十几米高,若有所思的望着塔顶。李玉成用手指了一下办公楼后面的十几具卧式分离器说:“原油从第一组分离器里进来经过气、液分离后进入第二组油、气、水三相分离器。在三相分离器里用电热板对原油进行加热脱水。分离出来的天然气进入轻烃处理装置,水进入水区过滤处理后重新注入地下,分离出来的原油就进了这个原稳塔。原油在塔内被加热到九十度,在这样高的温度下,原油中的轻质组分就被分离出来,进入轻烃处理装置,剩下的高温原油又回到来油的入口处与冷油进行热交换,最终使原油的温度降到四十度,然后外输到油库。”李秉笑着说:“把自己的新思路新创造运用到实践中去,即节约了对来油加热的能源消耗,又降低了原油的外输温度一举两得。年轻人就是要这样在实践中钻研才能出成果出效益。”听到表扬,李玉成高兴的像个小孩似的满脸堆笑。 李秉停顿了一下说:“我们的目的是要充分利用油气资源,同时要降低在原油生产中的能耗。能不能充分利用油气资源关键要看我们所采用的技术是否先进,设备是不是一流,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两人频频点头。 宋大江和李玉成又带着李秉一行来到了轻烃处理装置。 两套装置已经全部开启正常,装置的上方密密麻麻地盘旋了无数条涂着黄颜色的管线,管线里发出了刺耳的气流声,高速运转的机器里不时还发出怪异的尖叫声令人胆寒。李秉问:“生产出的液化气轻油天然气质量合格吗?”李玉成说:“质量合格。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把液化气和轻油分的不是很清楚,有时候液化气里含轻油,有时候轻油里含液化气。”李秉笑着说:“噢,那就想办分法清楚。”李玉成说:“设备还在边运行边调试。” 李秉笑着说:“能有现在的成绩我就已经很满意了!当时我们不是还怀疑我们自己操作不了吗?都是人有什么操作不了的,在人员培训上你们不要怕花钱,要把轻烃装置的所有人员都送到到厂家培训,在这方面不要含糊,不然你们永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宋大江点头干笑。 李秉说:“设备要尽快调试好,现在你们生产出来的轻油和液化气输到外运站和储装站就地销售,质量稍微差一点关系不大,但输往乌鲁木齐的干气一定要把好质量关!现在我们已经给乌鲁木齐供气了!乌鲁木齐化肥厂已经用我们生产出来的天然气生产化肥了!干气里面含的液化气和轻油太多弄不好会把天然气压缩机烧掉!你们要知道一台压缩机就是一百万美元,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干气里面要是有水,到了冬天会把输气管线冻掉,这都不是小事。”宋大江和李玉成点头答应。 李秉一行走出大门。李秉一再对宋大江和李玉成说:“你们尽快把鄯善油田建设和完善好,后面即将建设的温米和丘陵油田就省事多了!”两人点头答应。 李秉参观完联合站后又带队到已经建成的销售公司外运站、储装站和鄯善至乌鲁木齐输气首站参观去了。 第十七章 辉煌(1) 第十七章辉煌 估计是受乌鲁木齐降雪的影响,今冬的鄯善也下了一场厚雪。不过鄯善到底处在地势低洼的吐鲁番盆地,这场雪春节一过就开始溶化,没几天,只能在太阳很难照射到的阴冷处和戈壁滩的石头缝隙中看到雪的影子。 更让人惊奇的是,雪还没有化完,正月十五鄯善又意外的下了一场雨!这可是个奇迹!虽说这里比新疆的其它地方气温回升要快,但毕竟是正月!往年的正月,严寒照样会结实地封冻着这里带有盐碱的戈壁滩,要等气候转暖,最少也得到三月中旬以后。 现在,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时候,鄯善的天空中会有雨滴落下。湿润的空气里并没有多少寒意,从空中落在地面上的雨,竟然把残留在阴冷处和戈壁滩石头缝隙里的积雪也给化了。 雨滴打到无雪的地上,地表上白色的盐碱开始慢慢消失,等到盐碱被雨水完全冲刷到戈壁滩的石头缝隙里后,戈壁上就冒起了白色的蒸汽。不一会儿戈壁的本色便露了出来,铁灰色的戈壁滩上,浅黑色、圆圆的小石头被雨水冲洗得闪耀着亮光,像是喜悦的表情。整个鄯善和鄯善周围的戈壁全被浸润在雨水之中。 这场春雨喜坏了在油井旁边居住的七克台乡的农民。此时,他们站在自家的房檐下,眯起眼睛欣赏这奇妙的春雨。雨水洒落在葡萄地里,将支葡萄藤的水泥杆上的尘土也冲的干干净净。流进土地里的水分,无疑增加了土地里的墒情,给被埋在地下,饥渴的葡萄藤送去了水分。 很少让雨水浇透的鄯善,雨水对于他们来说,有无穷的吸引力!小孩耐不住寂寞,冲出房檐,到雨地里奔跑,直到招来大人的一顿漫骂,才拖着沾满泥巴的鞋子跑回了房檐下。有个别大人们在训斥完小孩后,自己也耐不住寂寞。他们走出房檐,慢慢的在雨地里度步,任凭雨点落在脸上,落在衣服上,尽情享受无比舒心的大自然的恩赐! 此时在油田上巡井的采油工们,正开车在巡检他们所管的油井。他们坐在车里惊奇的向外张望。车窗外,细细的雨丝随风飘摇,飘洒在戈壁滩上不知疲倦的抽油机上。整整一个冬天,抽油机上落了不少的积雪和带有盐碱的尘土,积雪化了,尘土却还粘在抽油机上,把本来漂亮的抽油机弄得灰头灰脑。可喜这一场春雨,才将让这污浊的尘土冲洗进了戈壁滩里,使抽油机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在雨水的洗礼下,抽油机变得格外鲜艳,红的、绿的、灰的;‘双驴头’的、单驴头的,形状各异,有的后面还伸出一个长长的尾巴,形状像烟斗。这些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抽油机在雨中不停的上下舞动,亘古不变的舞姿显得异常优美。 看来这是一场让人欢欣鼓舞的春雨!据常住鄯善的老人讲,鄯善这个地方在正月别说下一场透雨,就是下一场小雨都是‘史无前例’的。更让人惊奇的是,这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深夜,又下到第二天早晨,把整个鄯善冲洗的干干净净后才停。 不过雨停后,气温又慢慢回落了,恢复到了往年的景象。过了几天,人们渐渐就把这件奇特的事给忘了,给人感觉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由于吴大保的特殊表现,在李玉成建议下,宋大江欣然聘任吴大保为鄯善作业区主任。 临上任前,按照宋大江的安排,吴大保把销售组交给了一个叫张晓群的人管理。张晓群中等个,戴眼镜,脸色白皙,面容宽阔,是个能说会道,性情豪爽的小伙子。年龄跟吴大保相仿。 吴大保跟张晓群寒暄了几句,他把盘库资料整理完后,交代给了张晓群,又带他到销售组转了一圈,把拉油手续给讲解了一遍。然后走马上任了。 吴大保在鄯善作业区的的办公室设在中控楼二楼一个有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房间靠窗户处摆一张黄色三抽桌,一把黄色木制靠背椅。门口和办公桌中间靠墙摆一套黄色沙发,沙发前摆一个黑色茶几。 吴大保上任后的第一天,刚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收拾,身穿工作服的何莹就走了进来。何莹现在是联合站中控室的领班。 何莹笑着对吴大保说:“祝贺你荣升为我们鄯善作业区主任!”吴大保笑着说:“谢谢!”何莹说:“刚才办公室的人来电话说,李经理喊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吴大保问:“没有问是什么事吗?” 何莹说:“估计是产量上的事。这段时间产量下降的很快!” 吴大保吃惊的问:“啥原因?”何莹说:“是蜡卡,一检泵产量就下降了。” 吴大保问:“一天到底有几口井检泵?”何莹说:“有三四口。”吴大保一听皱起了眉头,说:“就是说在这一个月内有将近一百口井都检泵了?”何莹点点头说:“井都被蜡卡住了,不检泵咋行?” 鉴于多年对油田的认识,也凭职业的感觉,吴大保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检泵作业上。只要对油井进行作业,就有可能造成地层污染,如果再用不合格的压井液压井,对地层的污染就是肯定的。 这时,作业区李副主任走了进来,两人握手后,李副主任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吴大保笑着说:“辛苦你了!”李副主任尴尬地说:“辛苦倒不辛苦,就是这些天为产量的事被领导骂来骂去的。”吴大保问:“你看是什么原因?”李副主任说:“问题还是出在检泵作业上。”吴大保点点头,对何莹说:“你去把技术组的人都给我喊来!”何莹说:“李经理还等着你去呢!”吴大保说:“搞不清原因,去了还不是等着挨骂!”何莹觉得吴大保说的有道理,转身去把业务组的人全喊了进来。 业务组的五个小伙子都穿着天蓝色工作服,齐齐的进了吴大保的办公室,给吴大保和李副主任打招呼。吴大保点点头指着对面的沙发说:“你们都坐下,我就问几句话。”几人听说和李副主任都挤坐在沙发上,吴大保坐在了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 吴大保问:“你们安排检泵,用什么压的井?”几人异口同声说:“压井液!”吴大保问:“咋不用油压?”几人说:“产量本来就低,再用油压井,产量就更低了。” 吴大保问:“你们认为产量下降的原因是什么?”几人说:“都是供液问题,油井的液面都下降的厉害。”吴大保问:“现在的液面是多少?”几人说:“液面都接近两千米了!”吴大保一听,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原来的液面是多少?”回答说:“七八百米。”吴大保大声问:“难道一检泵就把油给检完了?”众人面面相觑。 吴大保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问:“你们测的功图,是不是都显示的是‘供液不足’?”几人都频频点头。吴大保接着问:“是不是凡是检过泵的井液面都下降了?”大家都点头称是。 吴大保皱着眉头说:“这就很清楚了,只要检泵,液面就下降,这就说明在检泵中污染了地层,油从地层中不能顺利地流进井筒,液面就下降了。污染地层在作业中时有发生,关键是要在污染后找出原因,避免不再发生!你们倒好,不动脑子,不想办法,一味地检泵,一下污染那么多井!” 李副主任说:“刚开始发现污染时,我们怀疑是压井液出了问题,但井下作业公司说,他们使用的压井液没问题!所以才继续让检泵了。”吴大保生气的说:“肯定有问题!你们也不想一想,在油井检泵作业中,进入到井底下的只有压井液,它没问题谁有问题?发现用压井液污染了地层,就应该改用油压井,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几人被说的不自在。吴大保说:“你们先回去,赶快去安排对这些油井取样化验,顺便把注水井的水质也化验一下!不要油井上出了问题,注水井也跟着出问题!”几人答应着,技术组的几人轻手轻脚出了办公室。 李副主任尴尬地说:“昨天注水泵过滤器坏了!”吴大保感到浑身一紧,过滤器坏了,就意味着从油井里出来的污水和地面清水原原本本注到了地层里去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堵塞地层。吴大保生气地问:“改到备用流程里了没有?”李副主任说:“备用流程闸门打不开!”吴大保怒火中烧,强压住怒火说:“你赶快去盯着弄!要不行,就把注水停掉,将污水改进‘干化池’里!李经理喊我,我先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说完,出门坐车来到了实业部办公楼,蹑手蹑脚进了李玉成办公室。 李玉成端在在办公桌旁,见吴大保进来,望了一眼吴大保问:“你知不知道最近油井上的问题?”吴大保说:“刚才我问了一下,说是产量降的厉害!”李玉成说:“这谁都知道,用不着你说!”。 吴大保笑着说:“问题肯定出在井下作业公司的压井液上!是压井液的质量出了问题,才污染了地层,导致油井供液量下降。”李玉成说:“我也想到这了,问题是井下作业公司的人说他的压井液没问题,还把化验单都拿了来。”吴大保说:“起上来的井下管柱都要用高温蒸汽清洗后才又下到井底下,管柱是不会对地层造成污染,剩下的就只有压井液了!”李玉成说:“虽是这么说,可我们没有证据。”吴大保说:“进入井底下的只有压井液,根本不需要证据!”李玉成叹了口气说:“再说现在也不是找证据的时候,产量掉了这么多,连指挥部领导都着急了,明天要到鄯善联合站听我们的汇报,跟我们一块商量对策。你赶快回去准备一下,好明天给指挥部领导汇报!”吴大保害怕李玉成着急,没有敢告诉李玉成注水泵过滤器坏了的事,急忙回到了联合站。 油层被污染是确凿无疑!吴大保心想,只有解除对油层的污染,才能恢复油井供液,而解除油层污染最好的办法是油层注入酸液,将油层中的堵塞物溶解,然后随油流排出井外。可每口井的酸化费用需要10万元,十口一百万,一百口就是一千万,如果酸洗不管用,还得压裂!而每口井的压裂费用最少得六、七十万!想起来头皮发麻! 吴大保想,先应该到注水泵房看一下。 宽敞高大的注水泵房内,几十台高压注水泵同时运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震的地面都在颤抖。一个操作工正在注水泵房里巡视,他见吴大保来了,便走了过来。吴大保对操作工点了点头,表示问候。吴大保指了一下一台正在旋转的注水泵入口上的一个放空闸门。操作工会意,迅速回到值班室取来一把管钳,打开了防空闸门。 强劲的灰黑色水流从闸门中喷涌而出,刺到了排污沟里,泛起一堆泡沫,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吴大保示意操作工把闸门关上。操作工迅速关上闸门。 把没有经过处理的污水直接注到地下,必然造成地层堵塞,不能再注了!吴大保示意操作工跟自己走出泵房,进了对面的值班室里,关上门,刚才震耳欲聋的吼声被隔在了外面。吴大保急忙对操作工说:“要再这样注下去,会把注水井全部堵掉!赶快把污水系统停掉,把污水排到‘干化池’里!” 操作工听说,急忙跑出去把污水改到了联合站前面专门用来盛装污水的‘干化池’,停掉注水泵。注水间突然寂静了下来。 吴大保转身又快步走到注水计量间,使劲转了一下备用闸门,就是转不开。操作工改完流程后跟着走过来说:“这个闸门从装上那天到现在就从来没有打开过。李副主任喊来了几个人,又是管钳,又是撬杠的,都没有打开。想把闸门拆下来,法兰螺丝锈死了,拆不下来,只好给上面浇上机油,看能不能泡开。” 吴大保仔细看闸门上的法兰螺丝,见螺丝上都被浇上了机油。这时李副主任走了进来。吴大保问:“过滤器啥时候能修好?”李副主任说:“最早得到明天!”吴大保说:“已经锈死了,就是泡半个月也是白搭。”他转身对李副主任说:“去给维修班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上两把钢锯,过来把法兰螺丝锯掉。再到器材科领上两个新闸门,把闸门换掉。换好后,赶紧把污水改进备用流程,等水质合格了再开泵注水。”李副主任点头答应。 吴大保又给叮嘱了几句来到了中控室。吴大保问何莹:“过滤器坏了上面知道吗?”何莹说:“知道,只是说让修,其它没说什么。”吴大保说:“你现在给调度室汇报,说‘过滤器’坏了,备用流程也出了点问题正在检修,已经停注,注水泵赶下午下班前就能开起来投注。”何莹答应说:“上面要问,过滤器刚坏了为什么不修备用流程?”吴大保说:“你就说备用流程是刚出问题,这会正在抢修。”何莹看了吴大保一眼,笑着问:“这样说行吗?”吴大保说:“不这样说,肯定会被李经理臭骂一顿!”何莹说:“你刚上班,不该你的事,他骂你干啥?”吴大保说:“不管我在不在,他都会怪我。” 何莹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要是以后上面知道真相了咋办?”吴大保笑着说:“到时再说吧。”何莹便按吴大保说的给调度室汇报了。 吴大保回到办公室,心中纳闷,油井怎么突然集中到一块被蜡卡了呢?难道是地层中的油质一夜间起了变化?肯定不是!地下原油的组分是自然形成的,不可能改变。要么是大量注水降低了油层温度,导致油井大量结蜡,把抽油泵和抽油杆给卡死了?好像也不是,即便地温下降,也不至于低于原油的释蜡温度,就是发生这样的事,也得有个过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面爆发。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吴大保斜靠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临下班的时候,何莹走了进来。何莹说:“刚接到办公室通知,明天上午,指挥部领导要到我们联合站来调研,让我们准备一下。”吴大保点点头说:“我知道。”何莹说:“得把会议室布置一下吧!”吴大保说:“下午上班你把技术组的几个人喊上,看着收拾一下,到时候安排个倒茶水的就行了。”何莹说:“得摆上些水果吧!”吴大保说:“你看着弄就行了。”何莹点点头。吴大保略有所思的问:“你说说,油井怎么会在短时间接连二三的腊卡了呢?”何莹笑了笑说:“接连二三装的抽油机呗。” 吴大保豁然开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有所思的说:“对!接连二三装抽油机、下抽油泵,接连二三结腊,结足了蜡,就接连二三蜡卡!” 吴大保目送何莹出了办公室,又回坐到办公桌的椅子旁。心想,油井结足了蜡,井就被蜡卡了,这是再常识不过的问题。最终还是要解决油井井筒的结腊问题,只要井筒不结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过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只有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得马上解除地层污染,恢复油井供液,恢复油井产量,最少要使油井产量恢复到检泵前的水平。 必须马上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明天的现场调研会,极有可能变成批评会。吴大保觉得事态严重,下班后到联合站旁边的餐厅里吃完饭,又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苦思冥想了半个晚上,才渐渐有了些眉目。又一直想到头晕脑胀时,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由于脑子里一直想着事,天刚蒙蒙发亮,吴大保就从沙发上翻了起来,站在窗前向戈壁滩眺望。 晨曦中的戈壁滩慢慢撤去了夜色的帷幔,露出五颜六色的抽油机。抽油机嗡嗡的叫着,不知疲倦的上下运动,重复着永远不变的动作。零星点缀在抽油机中间的几台修井机轰鸣着,有的把一根根管柱从地下拔出来,有的把清洗干净的管柱下放到井底下,有的修井机旁锅炉车正吐着白色的蒸汽,清洗从井下起出来的管柱。偶尔有一辆巡检车划过晨曦,从抽油机旁穿过,杨起一溜尘土。看来这片广袤的戈壁滩并没有在夜色中寂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依然忙碌。实际上,不管是在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管是艳阳高照或暴风席卷,只要有油流从联合站里生产出来,这片戈壁滩就永远没有寂静的时候。 望这眼前的景色,吴大保心中迷茫。在这以前,他认为油田只要建成了,就没有什么事可做,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油田建成后,在生产过程中仍然会出现这样或那样不可预见的问题。要想使油田尽可能多生产原油出来,就要对它精心呵护,稍有闪失就会造成严重后果。目前出现的问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第十七章 辉煌(2) 吴大保想,应该好好想一想,想好对策,再认真去做,把损失挽救回来。不要受点挫折就另辟蹊径!心想再不要去想怎么赚钱的事了,跟以前一样好好工作,内心还少受点谴责,不然真愧对了他热爱的油田。 太阳慢慢从遥远的地平线处爬了上来,把红彤彤灿烂的光芒铺撒在一览无余的戈壁滩上,连竖立在戈壁滩上的修井机和抽油机都被涂上了耀眼的红色。阳光下的一切都忘却了一夜的疲惫,抽油机面对朝阳仍不停的礼拜,修井机增大了它的吼声迅速把一根根油管从井底下提了上来,锅炉车不停的吐出白色的蒸汽,把结满油蜡的油管清洗的干干净净……,真正是一幅石油开采的画卷。 这时,有几辆轿子车从远处驶了过来,渐渐的接近了联合站门口。是接班的人来了。吴大保想,指挥部的领导估计不会来这么早,在指挥部领导到来之前应该到各个岗位上去看一看,看看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要是真还有什么问题,自己却没有发现,让指挥部的领导给发现了可不是小事。不但自己不好交代,就连李经理也会为难。要是那样,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刚走出门口,中控室值夜班的人走过来说:“刚才李副主任打来电话说,备用流程已经修好,已经开泵注水了!”吴大保高兴的说:“这样就好!通知李副主任让他尽快组织,把过滤器修好!”值班人员点头答应着走了。 吴大保下了中控楼,挨着到几个地方查看了一下,刚走到原稳塔下,就见李副主任小跑着过来说:“指挥部的领导和李经理已经进了会议室,李经理叫你赶快过去!” 吴大保听说,急忙跟着李副主任向会议室走去。吴大保边走边问:“他们咋来得这么早?”李副主任说:“我也不知道,怕是没有先到实业部去,直接奔联合站来了。” 两人急冲冲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有七八十平米大小,墙面上刷着白色涂料,一张黑的椭圆形会议桌摆在中间。会议室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张‘鄯善油田油层剖面图’。指挥部领导十余人和油田开发实业部经理李玉成及相关科室负责人已经围坐在会议桌旁。 李玉成坐在总指挥李秉旁边。何莹正在给每位领导面前的茶杯里倒水。 李玉成见吴大保和李副主任走了进来,站起来微笑着指着身旁的李秉说:“这是我们指挥部总指挥,工委书记李秉同志!”两人急忙鞠躬说:“总指挥好!” 接着指着吴大保对指挥部领导说:“这是我们鄯善作业区的主任吴大保。”吴大保微笑着点了点头。李秉笑着看了吴大保一眼说:“这人我认识。” 李玉成又指着李副主任说:“这是作业区的副主任李正东。”李正东也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的样子可能有些滑稽,惹得人们发出了哈哈的笑声。李秉总指挥笑着对两人说:“赶快坐下吧!”两人有些犹豫。李玉成说:“不妨事的,坐下吧!”两人这才挨着坐在了会议桌旁的空位上。 李秉总指挥见两人坐下,笑着说:“我们今天会议的议题估计大家都清楚,单个油田在产能建设完成后,产量逐年按一定得比例递减是正常的,但是产量在不到一个月内突然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一,这就有问题。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出一两年,我们这个油田就没有什么开采价值了!难道是地下没有油了吗?肯定不是,因为地下的原油储量并没有减少,那些没有采出来得原油还静静的躺在地下。问题还是出在我们的开采过程中!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不但要把产量突降的原因分析清楚,还要拿出解决办法,提出预防措施!” 李玉成心中明白,李秉总指挥的话是将给自己听的。产量下降的原因,他肯定有所耳闻,至于解决的办法和预防措施,只能是在现有技术下,提出一个框框,至于哪个方法管用,哪个方法不管用,只有在实践中去验证。想到这,李玉成清了清嗓子说:“鄯善油田油井集中腊卡,造成产量下降,主要是我们油田开发实业部的工作没做好,主要责任在我。”李秉看了李玉成一眼,笑着说:“李经理你搞错了,我们今天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在油田开发过程中我们肯定会遇到一些想象不到的问题,目前油井集中腊卡就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一个问题,以后肯定还会出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问题。我们的任务是,在出现这些问题后,想办法去把它解决掉,并制定相应的预防措施。”李玉成笑了笑说:“感谢总指挥的豁达,我们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 李秉点点头。李玉成接着说:“鄯善油田是一个地下情况复杂的低渗透,高含蜡油田,地下油流的空隙最小处只有两个微米,任何细小的颗粒都可能会将油流的空隙堵死。在油田开发初期,地层压力大,油温高,油流速度快。随着油田的进一步开发,地层能量下降,油流速度减缓,再加上注水补充地层能量,降低了油藏温度,加快了蜡从原油中析出的速度,使原来结在在油井出油管线上的蜡,提前结在井筒内,导致了抽油井内的抽油杆或抽油泵被腊卡。” 李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问题是,我们通过‘检泵’解除了腊卡,为什么油井的产量恢复不到以前的水平?有些油井检泵后产量甚至还达不到检泵前的一半呢?”李玉成说:“我们认为,主要是检泵作业对地层造成了污染。”李秉迷茫的看了李玉成一眼,问:“为什么你们下泵的时候没有污染地层,而起泵的时候却把地层给污染了呢?” 是啊,给井筒内装泵没有污染地层,为什么在起泵的时候会把地层给污染了呢?也许是李玉成没有想到李秉会提这样的问题,也许是李玉成觉得这个问题回答起来过于艰难。李玉成皱起眉头,全场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李玉成。李玉成目不斜视,用眼瞪吴大保。吴大保明白,这是让他来先打个圆场,回答这个问题。 吴大保是知道原因的。怎么办?是实话实说,还是搪塞?吴大保心中疑惑,总指挥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看着李秉的眼神,吴大保知道,想搪塞过去绝对没有可能!不然李玉成为什么不去搪塞呢?看来只有实话实说,尽量说的婉转一些,让指挥部领导找不上实业部的茬。 吴大保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是的压井液造成了地层污染。”顿时全场人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在吴大保的脸上。 李秉先是一愣,他明明问的是李玉成,怎么吴大保站起来回答了呢?可又一想,反正自己的目的是弄清真相,至于谁来回答无关紧要。李秉微微一笑,对站着的吴大保说:“不要急,坐下来慢慢说。”李玉成也脸色冷峻的说:“坐下来说吧。” 吴大保心中很是矛盾,不说实话吧,难以搪塞过关,说实话吧,一旦总指挥追究为何不用油压井的责任来就麻烦了!现在要尽可能说出油压井的坏处,来证明用压井液压井的正确性,方是万全之策。想到这,吴大保坐在椅子上接着说:“以前装抽油泵的时候井下作业都是用原油压井,原油不会对地层造成污染。但用原油压井会影响到产量,还很很危险!米37井就是用油压井作业过程中发生着火惨剧的!” 李秉脸色阴沉的点点头,说:“用油压井是很危险,一发生井喷,井底下喷出来的全是油,一旦着火,人连个跑的地方都没有!” 吴大保接着说:“就是考虑到了用油压井危险,我们慢慢就改用压井液来压井。” 李秉问:“压井液是谁做的?”吴大保回答说:“是井下作业公司做的。”李秉表情凝重的说:“看来问题出在井下作业公司制作的压井液上。”他转头对随行来的工委工作部主任郑伟军说:“回头打电话让他们的经理带上检查到我办公室来!”郑伟军表情严肃地点头答应。 现在看来,总指挥此行绝不是只要办法和措施,会议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李玉成说:“现在我们正在考虑,对被污染的油井进行酸化和压裂改造,对酸化不起作用的井,进行压裂,用高压水流压开地层,人工造缝,再将陶粒或压裂沙填入压开的裂缝中,支撑住裂缝,增加油流通道,达到解除地层污染的目的。” 李秉点点头说:“酸化和压裂,是解除地层污染堵塞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对污染严重的井,在压裂的同时,根据情况进行酸化,把地层中的污染物清除掉。压裂酸化往往能起到比单独压裂更好的效果。”李玉成点头答应,会场上鸦雀无声。 李秉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向会场扫了一眼,苦笑了一声说:“有错必纠是我们油田多年以来的优良传统!你明明知道他错了,而不去追究,他还会继续错下去。所以请大家要理解,不要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把你们搞紧张了。”人们默然。 李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同志们,这是个教训!我们明明知道压井液配不好,会对地层造成污染,却配制出了不合格的压井液。我们不禁要问,我们为什么不去把它配好呢?这就是不负责任!话说到这,我还有个疑问,抽油井井筒结蜡不单单是在我们新东油田存在,在老区和其它油田都存在,这是个老问题。可为什么这个老问题在我们这变得这么严重呢,这是我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我想,我们最少得找出原因,搞一些预防措施,减缓或消除油井井筒结腊,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李秉说完盯着李玉成看。李玉成点点头说:“油井自喷的时候,我们采用从井口向井筒下‘刮蜡片’的做法,把结在井筒上的蜡刮掉,被刮下来的蜡随油流被冲出地面的管线里。可流出井口的蜡照样会结在地面管线里,为了解决地面管线结腊问题,我们想出了用热油清洗管线的办法,用‘热油溶蜡’车将热油打进管线里,将管线里的蜡清洗到联合站里。油一到联合站我们就不怕了。” 李秉点点头说:“你们搞的那个‘热油溶蜡’效果挺好,已经在各油田推广开了。” 李玉成接着说:“鄯善油田开发的早,有一些油井不能自喷,就改成了抽油井,井筒里都下了抽油杆和抽油泵,我们就没有办法再把‘刮蜡片’下到井底去清蜡,油里的蜡就结在井筒壁上,时间一长蜡就结满了井筒,将井下的抽油泵和抽油杆给卡死了。只有上修,检泵,将井下的油管和抽油杆、抽油泵全部起出来用蒸汽清洗干净再下到井底下去。上修检泵就需要压井,由于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在压井过程中将地层给污染了。” 李秉摇摇头苦笑着说:“我没有让你做自我批评,而是要你拿出解决的办法。” 李玉成说:“办法我们也想了,也试过用热油清洗井筒,但效果都不好。原因是打进井筒里的油有些流失到了地层里,浪费了原油。有些跟井筒里原有的凉油一掺,降低了温度,没有了效果。” 李秉皱着眉头说:“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李玉成点点头。 李秉接着说:“看来这个问题很难,把我们的专家都给难住了。”他说着把眼睛盯在了吴大保的脸上,吴大保微微一笑。李秉笑着对吴大保说:“你不要笑,井卡了,你这个当作业区主任脑子里难道没有什么想法?” 吴大保红着脸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李秉笑着说:“不要站起来,站起来把人绕的眼晕。”吴大保又坐到了椅子上说:“油井井卡,主要是我们基层的工作没有做好。”李秉说:“我又没有让你承认错误,怎么跟你的经理一个腔调!” 吴大保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我倒有个想法。”李秉点点头说:“那就说出来!” 吴大保心里确实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源自于昨天晚上的思考,当李玉成说到自喷井用‘刮蜡片’清蜡时,这个想法进一步得到了证实。在快速思考了一番后,他确信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吴大保说:“我们在自喷井里用‘加重杆’上夹带‘刮蜡片’清蜡。这个‘加重杆’的样子挺像现在下到井底下的抽油杆。”李秉点点头说:“是啊!刮蜡片底下的加重杆像抽油杆能说明什么?”吴大保笑着说:“我们可以把抽油杆想象成加重杆。”李秉笑着说:“好!就按你说的,把抽油杆想象成加重杆。”人们都笑了。 吴大保接着说:“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抽油泵的行程在4-6米之间,如果我们在抽油杆上按小于4米的距离给安装上可以旋转的‘刮蜡片’,随着抽油杆的上下运动,整个井筒不就都处在刮蜡片的活动范围之内了么?结在井筒上的蜡不就被全部刮下来了么!刮下的蜡再随油流被冲到地面管线里,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在座的大都是从事油田开发的老油田人,对油井的生产工序耳熟能详。这会听吴大保将刮蜡片和抽油杆联系到了一起,脑海里顷刻都闪现出了抽油杆带着刮蜡片在井筒里上下运动的画面,这不就是自喷井的清蜡的场面么。他们都立刻预感到,问题或许就从这得到解决。 李秉和李玉成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李秉凝思了一会,兴奋的大叫一声说:“好!” 李玉成也高兴的点点头说:“我看这办法可行!刮蜡片的形状像风扇的叶片,被刮下来的蜡在油流的冲击下可从旋转的叶片的缝隙中流过,不会影响到出油。如果想要减少对井壁的磨损,可以考虑用硬塑料来代替。”李秉边听边点头。 人们都频频点头。 李秉顿时满脸笑容,会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这个想象中的抽油杆‘刮蜡器’来。 李秉看了吴大保一眼,笑着回头对李玉成笑声说:“早晨走进联合站大门的时候,感到心情糟糕。现在顿觉气爽,心中豁然开朗。会后你立即组织人员,按吴大保说的方法尽快把带刮蜡片的抽油杆生产出来!”李玉成急忙点头答应。 李秉起身,兴奋地走到吴大保跟前,握住他的手说:“好好干!小伙子!”然后告别李玉成,跟随僚们说说笑笑走了。一个月后,在李玉成的主持下‘抽油杆刮蜡器’生产了出来。正如人们预料和期望的那样,抽油井井筒结蜡的问题被解决了! 会后不久,李秉就被调回了北京,因为调令来的突然,他想让吴大保当处长的承诺也没能兑现。 太阳端端正正升在空中,使劲地焦灼这这块戈壁。戈壁上三座拔地而起的联合站内高大的装置折射着明亮的光芒,遍布在戈壁滩上的油井呼噜噜喷涌着滚滚油流,抽油机朝东方礼拜! 人们目送走李秉后,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为新东油田建设和新中国其它油田建设做出了卓越贡献李秉走了!他想,新东油田的职工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他的功绩将铭记在新东油田职工的心中! 李秉走了,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崭新的油田,每当我们操作起这些现代化的设备时,每当我们出入在花园式厂房时,我们眼前都会浮现出李秉那风趣慈祥的脸庞。 第十八章 悲情黄土地 对吴大保来说,最有感情的地方就是地处黄土高原深处的老家,而在老家生活的爷爷奶奶对吴大保姊妹的关照更是让他们永世不忘。 但由于姊妹们长大后,包括吴四保都外出工作,现在的老家只剩下爷爷奶奶和照顾爷爷奶奶的四保媳妇。四保媳妇现在已是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母亲,照顾爷爷奶奶和三个子女的重担主要就落在了她一个人肩上,很是辛苦。每到农忙时,妈妈便从兰州回来,帮助四保媳妇一块操持家务。而在外工作的爸爸和姊妹们只是每年回来看望一次,也帮不了多大忙。 一天,妈妈从老家传来信说,爷爷病了!吴大保赶紧请假,向老家赶去,还没等回到家里,爷爷就去世了!爸爸和姊妹们听到噩耗后,都陆续赶回了老家,为爷爷举行了葬礼,安慰了奶奶。 爸爸看奶奶身体不好,就让妈妈和四保留在家里和四保媳妇一块照顾奶奶和孩子,其他人就都又返回了各自的岗位。 吴大保回来没有几个月,从老家又传来了奶奶去世的消息!吴大保悲痛不已,急忙又请假赶回了老家。爸爸和姊妹们也都回到了老家,为奶奶奔丧。 爸爸妈妈和姊妹们都跪在奶奶灵前哭号不止,吴大保更是悲痛欲绝! 经过几天的准备,爸爸妈妈和姊妹们请来了阴阳先生,专门为奶奶布置了灵堂。 正窑的后半部摆放着装奶奶遗体的棺材,棺材前绷在窑顶的几条细绳上悬挂着一条条白纸剪成的灵带,垂到了地面上将棺材遮挡的严严实实。灵带和管材中间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了面点和肉食等贡品。贡品中间放一盏清油小灯,小灯的火苗不停地跳动,虽然能看清桌上的摆设,却也异常昏暗。 灵带前面放一张小桌,小桌两头点燃的两支粗壮的蜡烛将光线暗淡的窑洞照得通亮。小桌中间放一个香炉,香炉旁放两盒香。香炉上燃烧的袅袅香烟直挺挺上了窑顶。小桌前左侧放一个筛子,筛子里面放着剪裁好的供祭奠焚烧的白纸。小桌前方正中放一张白瓷碗,碗里盛放着燃过的纸灰。窑里的地面上都铺着麦草,为守灵人隔挡地下的潮气。 紧挨门口的炕上坐着正在制作纸马、纸羊的阴阳先生。这些纸制品制作好后也要摆在灵堂前面,然后在埋葬的那天随同灵堂一起在坟前焚烧。 窑洞外的院落里两根木杆子撑起了一个黑色挽联,上面缝上了用白布裁成的‘英灵永存’四个大字。挽联旁边一扇木板门上贴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爸爸妈妈和吴大保姊妹等孝子孝孙的名字。 大门口处,的一个简易帐篷下,几个请来的吹鼓手正在吹奏着悲哀的曲子,表达着人们的哀思。 屋里请来的四五个女人正在忙活着为来人准备食品。据粗略估算,来人应该在二百人左右。来人要在这里连吃三天,所以一定要准备足够多的食品。爸爸从兰州回来时,专门雇车拉了一小车蔬菜,碗碟和筷子。吴四保把家里喂的一头猪和十几只鸡都杀了,觉得还是不够,姊妹们又到邻居家里收了些鸡蛋回来。至于主食,按照老家习惯,每家来祭奠的人都要背上做礼当的蒸馍,所以只要推上些荞面够喝汤用就行了。这会的四保媳妇正在磨坊里套着驴赶推荞面。 院外的小沟边的柳树上,悬挂了一个两丈多长的白色纸筒,纸筒下面白色的纸飘带缓缓低垂,向来人述说着家人的悲哀之情。 第二天,当一切准备就绪后,来吊唁的客人们肩膀上都挂一个装有馒头的褡裢来了。他们有的表情凝重,被父亲迎进院内,取下肩上的褡裢交给屋内,然后由父亲和吴大保兄弟们穿上孝衣,一同陪来人在灵前焚纸上香,对灵堂磕头后,被请上炕,然后摸着泪历数奶奶一辈子的好处。父亲和大保兄弟们则站在地上,点头流泪。 而有些来人还不等到院落里来,便肩扛装馒头的褡裢嚎啕大哭,声音传遍了周围的沟沟坎坎,哭声之凄惨无不让听者落泪。爸爸和大保兄弟们听到哭声急忙迎出门外,从来人肩上取下褡裢,递进屋里,然后陪着一块大哭。惊得人们目瞪口呆,连平时庄里面有事没事乱叫的看门狗都远远地躲进不显眼的角落里。 爸爸和大保兄弟虽然悲戚,但哭两声就没有了劲,便止住哭声,怎么也比不过经常这样过白事的山里人,他们一直能哭到灵前,还哭声不止,在爸爸和大保兄弟的劝说下,才止住哭声,焚纸上香,磕头后再被请到炕上,或到门外给先到的家门亲戚们讲述奶奶的好处。 来人从中午时分一直持续到了黄昏。爸爸见再没有人来时,便让前来帮忙的人到村庄周围的家里借来桌椅板凳,摆在院落里,准备招待来人吃饭。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父子们不觉心中一惊,急忙迎出门外。在院落里等待吃饭的来人也都吃惊地出了大门,想看看来人是谁。 当他们迟疑地走进来人时,见这女人微弯着背,两眼不停地有泪水流下。渐渐的人们都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孔。原来是雪儿!吴大保顿觉悲戚难忍,泪水也哗啦啦流了下来。 虽然好多年过去了,雪儿虽然穿着永远烫不展的衣服,虽然脸庞已被黄土高坡上不断袭来的寒风吹得粗糙;虽然常年的劳作加上营养不良,使她脖颈微弯,脸色蜡黄;但身躯中依然透着灵气,眼睛里依然闪烁着聪慧。 着实讲,雪儿的苦命与吴大保不无关系。先是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尔后,吴大保招工到了玉门,从此两人天各一方。虽然雪儿已铁心把自己当成了吴家的人,在吴家整整伺候了爷爷奶奶两年多,最终还是由于家人和吴大保的不配合,离开了吴家。 离开了吴家,虽然雪儿有一百个不愿意,但人家不要,总不能一直赖着!最后只好认命,经人介绍,嫁给了几十里外的赵家。起初赵家人虽然对如花似玉的雪儿的态度有些看不惯,但盼望能给赵家生个漂亮后生,虽然生活艰苦,日子还算过得去。可几年过去了,雪儿一直没有给赵家生个孩子出来,最后到医院一检查,结论是,雪儿子宫狭小,无法生育。这下赵家人火了!公婆开始发难了!挑唆两人离婚!丈夫虽然心里也气狠雪儿生不出孩子,但还念雪儿长得漂亮,也不怎么嫌弃。可时间一长,丈夫经不住家人的百般挑拨,态度也发生了变化,一家人开始联手攻击雪儿,目的是把不能为赵家传宗接代的雪儿赶出家门,另取个媳妇回来。 对于农村的女人来说,被婆家人赶出家人,一般四肢健全的人是不会要的。别说还是个生不出娃娃的女人。即便是以后硬要嫁人,所嫁的人必定是缺胳膊少腿,或是智力有缺陷的人。这种结果对一般女人来说都难以接受,还别说是雪儿。 赵家人对雪儿的折磨可谓出神入化。雪儿跟一家人在地里干完活后,一回到家里,家里的其他成员便洗脸,抽烟休息,一点活都不干。可怜雪儿要忙活着烧火做饭,伺候一家人吃晚饭,还要喂猪喂鸡。就是这样时不时还会听到婆婆:“养个母鸡不下蛋!”的风凉话。丈夫也变得横眉冷对,恨不得雪儿早一点离开,自己好再找一个能生孩子的老婆。可怜雪儿只有度日如年! 一天早晨,雪儿正在地里劳作,忽然天上下起了暴雨,一家人丢下工具撒腿就跑,跑回家躲雨去了。雪儿只好把丢在地里的锄头和铁锨抗上往家里跑。等回到家里时,浑身已被浇了个透彻,当即就喷嚏不断。临近中午时,觉得头重脚轻,发起了高烧,躺在炕上不能动弹。 眼看快到吃饭时间了,婆婆根本没有下炕做饭的意思。雪儿见状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烧火做饭。饭比平常做熟的晚了一些,被婆婆一顿谩骂。雪儿辩解说:“我头疼的厉害!”婆婆更加来气了,嘲笑说:“本来就是个实沟子(不能生孩子的意思),还把自己当成个公主了!”气得雪儿脸色铁青。 雪儿流着泪强忍着收拾完后碗筷,给正在嚎叫着等食吃的猪鸡们喂完食后,终于忍受不住了一家人的虐待,只穿着单衣冒着倾盆大雨冲去了院门。 公婆心里明白,雪儿生气了!丈夫觉得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有意要出门劝雪儿回来,被父母一顿教训,说:“别理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还一天要死要活。你这会要把她拉回来,以后还不成我们家的奶奶了么!”丈夫只好作罢。 天空雷鸣电闪,暴雨倾盆。她想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悲惨!雪儿哭泣着从家里冲出来,来到了一个沟沿边。 望着天空中飞逝的闪电,雪儿感到以前的美好时光已经消失。她喜欢的吴大保也像这闪电一样在她面前一闪而过。这会她多么希望吴大保能出现在面前,牵上她的手,把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虽然吴大保现在在千里之外,虽然她觉得这是幻想,但她想要是吴大保这会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这样做的!因为他知道吴大保是爱她的!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她知道,她爱吴大保,吴大保也爱她!可最终两人还是走不到一块去!表兄妹这个让人感觉亲密无间的称呼,成了他们两人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是雪儿觉得,要没有吴大保家里人的反对,吴大保肯定会把她迎娶到家中!自己肯定能过上甜蜜幸福的生活。不管自己能不能生育,吴大保都会对她关心备至! 可时至现在,这一切都只能存在在幻想之中。算了!既然命运注定只能是这样,那么,就让这悲惨的命运在这狂风暴雨中结束吧!从此再没有了艰辛的劳作,从此再也没有了悲惨命运的折磨!这样想着,似乎觉得心里一下舒坦了, 她直挺挺地立在沟沿边,望着沟底下咆哮的洪水心如刀割!暴雨不断地洒落在身上让她瑟瑟发抖! 她慢慢向前挪动脚步。这时,她又有些后悔,心想应该刚才在家里把妈妈亲手缝制的嫁妆穿上,再来到这里,让自己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不过她又想,自己平常就穿着现在的衣服,那样刻意地去穿漂亮衣服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不管怎样,她想,在她死后,吴大保要是得知自己死亡的消息后,肯定会悲痛欲绝,后悔自己对自己的优柔寡断,以至于才有今天悲惨的结局!如果是那样,她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泪水一股股往肚子里咽! 这时,她又想起了可怜的父母。要是她死了,父母肯定会伤心不已!但又一想,自己现在的这种处境,让父母看了也不一样伤心吗?与其看着自己的艰难处境让他们伤心一辈子,还不如就让他们都伤心这一次吧,从此后永远把自己忘记了也许会更好。 这时,她心中确实已没有什么牵挂了!她眯起眼睛侧着暴雨的缝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眼前似乎出现了父母凝重的表情,这时,她似乎看到了吴大保站在沟对岸一边向她挥手,一边嘴里在大喊着什么。她迟疑了,莫非对面真的就是吴大保吗? 正在迟疑时,不想脚底下一滑一个趔趄向沟底下滚落下去,失去了知觉。 也算雪儿命大。向沟里滚落时,不想被沟半中腰的两个并排的木瓜树给揽在了怀里。 雪儿的丈夫一直等暴雨停后还不见雪儿回来,才出去寻找。慢悠悠在村庄周围转了一圈后,没有见雪儿的踪影,心想肯定是回娘家去了,便又会家里休息去了。 不大一会,一个放羊的气喘吁吁跑到家里说:“你家的媳妇被夹到沟崖上的木瓜树上了!一家人这才急忙跑到沟沿上观看。 雪儿自杀了!这消息迅速传遍了村庄。在一片谩骂声中,雪儿被村里的人解救了上来。雪儿醒了,伤心地落下泪来。 从此,一家人虐待雪儿的事被人们传骂!迫于压力一家人才渐渐有所收敛。 但是,不管虐待还是不虐待,赵家人没有了后代却是个不争的现实。雪儿便多方打听,先后抱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精心养护。虽然这样,赵家人还是不满意,因为这两个孩子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后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 现在,雪儿带着无限的哀思来吊唁奶奶来了!家门亲戚们都认识雪儿,也知道雪儿跟吴大保以前的关系,都静静地注视着雪儿和吴大保。父亲因为被她大一辈,远远躲开了,兄弟们见是雪儿来了,只上前把肩上的褡裢取了下来,拿回了屋里。只剩下吴大保站在雪儿跟前呆呆地望着哭泣的雪儿不知所措。 旁边有人见吴大保迟疑,急忙说:“快把她迎到灵堂跟前去!”吴大保听说急忙上前搀扶住雪儿,把她往窑里的灵前扶。雪儿由于走了几十里山路,再加上心中悲切,又嚎啕大哭了几声,觉得头晕目眩,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她见吴大保泪流满面扶住了她的双手,更觉悲戚,大声‘哇’了一声,紧接着昏厥了过去,吴大保一把抱住。众人见状急忙上前掐人中,捏虎口,雪儿才渐渐缓过劲来,睁开眼睛。 吴大保急忙安慰雪儿:“不要再哭了,我扶你到屋里去!”雪儿哪里肯听,又‘哇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扯开嗓门急切地喊道:“奶奶!我来晚了!没能见你老人家最后一面!”声音之凄惨让人心惊肉跳。人们急忙劝说:“雪儿,这是做啥里么,你吴奶奶知道你来了就行了!快收住哭声到屋里去!”众人附和。 雪儿不听,继续哭着喊:“奶奶你咋不等等我啊?”然后对吴大保哭着说:“扶我到奶奶灵前!”声音虽然低沉,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坚定不可动摇!吴大保知道雪儿的性子,今天要不让她到奶奶灵前哭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吴大保点点头说:“你不要再哭!”雪儿泪眼朦胧,看了吴大保一眼,止住了哭声。 吴大保扶着雪儿进了窑里,两人跪在灵前的麦草地上。吴大保从筛子里取出两张纸在蜡烛上点着,然后递在雪儿手中,又从香盒里取出两根香在蜡烛上点燃,插在香炉中。 雪儿把烧过的纸灰放在碗中,呆呆地望着奶奶的灵堂落泪。吴大保低声劝说:“起来鞠个躬,就到屋里去吧。”雪儿听说,不但没有起来,却又缀泣起来,说:“奶奶你要不行了,咋不给我捎个话呢?连你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你老人家命苦!到了那边没人伺候可咋办呢?你要不嫌雪儿,雪儿来伺候你!”吴大保觉得雪儿说话的口气不对,急忙去拉雪儿的胳膊,还没等拉住,雪儿就一头向小桌上撞去! 情急之下,吴大保一把抱住雪儿的身体,幸好没有撞上小桌,而是一头栽在了麦草地上。吴大保抱住雪儿哭着愧疚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听着吴大保的声音,雪儿似乎醒悟了过来,她双手着地,跪起身来,转身替吴大保擦了一把眼泪,问:“表哥你还好吗?”吴大保点点头。 在屋里正忙活的妈妈听说雪儿来了,跪在灵前哭着不起来,还用头撞桌子,急忙丢下手中的活,奔到窑里,双手捧住住雪儿的脸哭着说:“娃娃,你不要这么傻行不行!要去伺候奶奶,怎么也轮不上我的外甥女啊!”雪儿若有所悟地点点。 吴大保见雪儿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才松开手。妈妈搀扶着雪儿在地上磕头后,回屋里去了。 在窑外目睹了眼前一切的来客们都无不感慨,有人悄声议论说:“要数孝顺,还是雪儿!看她养了那么多孙子,到头来都是些白眼狼,老人去世时,一个都不在身边!真是加一起都比不过雪儿!”还有人抱不平说:“特别是那个没良心的吴大保,硬是把人家雪儿给甩了!”又有人哀叹说:“哎!都是奶奶的命不好,要是吴大保取了雪儿,她老人家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人们都频频点头说:“就是!那时,吴大保已经不要她了,她还在吴家整整伺候了奶奶两年多!要不是她妈来硬拉她,她肯定会一直伺候奶奶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悄声议论着,都无不为雪儿的‘义举’感动! 院子里摆了十张大方桌子,客人们开始‘坐席’吃饭了。每个桌子坐八个人,每坐一桌,吹鼓手就吹响几声喇叭,等十个桌子都坐满了,还有近一半人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首先端到桌子上的仍是八小块东坡肉,每人一块,不多不少。这是当地的规矩。然后是一碗碗菜被端了上来。 做厨房的屋里热闹异常,一碗碗冒气的东坡肉从蒸笼里拿出来,又一盘盘端到院子里,再一碗碗放到桌子上。 吃过饭后开始正式举行祭奠仪式。仪式的主角是留着胡须的阴阳先生。阴阳先生在灵前立了一根上面沾着白纸的竹竿子。竹竿子旁边放一碗清水。阴阳先生让孝子孝孙们依次跪在铺着麦草的地上。由于家门和女儿女婿家的男女子孙们都列在孝子孝孙之中,人数众多,一直从灵前跪到了门外的院落里。阴阳先生让孝子孝孙们仰望灵堂,自己则左手摇铃铛,右手击挂在脖子上的小鼓,嘴里朗诵了一段祭文。之后,对窑外一挥手,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外姓男子,怀抱一只羊绵从跪在地上人的缝隙中走到了灵前下蹲,让羊站在灵前。 绵羊啥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吓得双腿战栗,动弹不得,恐惧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 阴阳先生又摇了几下铃铛,击了几下鼓,对着灵堂说:“亡灵啊!你的子孙都跪在你跟前,你老人家要没有什么意见就喘一声。”灵前鸦雀无声,人们静静注视着灵前的绵羊。 时间过了几秒钟后,阴阳先生又开口说:“看您有啥想说的就说出来。”绵羊还是没动静。 这时,阴阳示意爸爸讲话。爸爸说:“妈,我知道你老人家最怨恨的是临终前没有见儿孙们一面,儿孙们现在给你赔罪了!”人们都望着惊呆了的绵羊,绵羊仍然毫无动静。 阴阳先生清了清嗓子说:“儿孙们已经知道错了,你老人家就发个话吧!”绵羊还是一动不动。阴阳先生着急了,示意蹲在羊旁边的人端起事先放在灵前的一碗清水,大喝了一口,双手抓紧羊,往羊的头部和身体上,把含在口里的水全部喷了上去,一连喷了好几口。 按理说,羊在淋水后肯定会使劲抖落掉身上的水。跪在地上的孝子孝孙们等的就是绵羊抖水。按照阴阳先生的规定,只要绵羊一抖动身体,就算躺在棺材里的人对孝子孝孙们没意见,即便是有意见,也都原谅了。 但是今天这个羊明显胆子偏小,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连喷身上的水都不敢抖动。阴阳先生无法,只好给蹲在羊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那人接到命令后,双手抱住羊的头颅,对准羊耳朵上狠咬一口,羊耳朵顿时流出了鲜血。羊疼痛的叫了起来。那人将羊头对准水碗,将羊耳朵上的血滴进水碗中。 阴阳先生向跪在地上的孝子孝孙们一挥手,顿时孝子孝孙们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得窑门都嗡嗡作响。 阴阳起身左手摇铃,右手执竹竿带领嚎啕大哭的孝子孝孙们出了窑洞,出了院门,跪在大门外挂纸筒的柳树下,仰天恸哭。 柳树下,已事先悬挂上了灯笼,灯笼下放一张木桌,桌上上放一个香炉,香炉里正燃着香。木桌地下放一个装纸的竹筛子,和一个盛纸灰的水碗。 阴阳先生将竹竿立在桌旁,将手铃和小鼓放在桌上,蹲下身,焚烧了两张纸后,起身摇起了铃铛,示意孝子孝孙们停止哭号。 人们陆续停止了哭声,只有跪在最后的雪儿还在痛哭,妈妈见状,急忙把她拉进了屋里。 阴阳示意亲戚家门们离场,妈妈因为在屋里看守雪儿,悬挂纸筒的柳树下只剩下爸爸和他在五个子女们跪在地上。 阴阳先生先开始背对他们,左手摇铃,右手击鼓,唱起了超度亡灵的经文。洋洋洒洒足足念唱了有两个多小时,而父亲姊妹们听得真切的只有两句:“黄土垒成墙,墙倒还是土;冻水结成冰,冰消还是水。”意思是告诉亡灵和孝子孝孙们,人的生死就像是土变成墙,而又变土,水结成冰,而又融化一样,只是改变了形状,真正像土和水一样的灵魂是永不会消灭的。劝诫死了的人不要遗憾,活着的人不要悲伤。 吴大保姊妹们听着阴阳先生的经文,看着香炉中袅袅升上空中烟雾,仰望深邃漆黑的夜空,觉得像似奶奶的灵魂在空中盘旋着离开了他们,感觉心如刀绞,一个个缀泣起来。 仪式结束后,已是夜深人静,孝子孝孙们都蹲在奶奶的棺材周围守灵。阴阳先生被专门安顿了个窑洞居住。家门和亲戚们家离得近的,回家睡觉;家远的则在周围的庄户里寻找住处;而大多数人则聚齐在偏僻的窑洞里耍牌,度过这难得的相聚之夜。 第二天一早,院内墙角处新架的两口大锅正被烧得直冒热气。一口大锅旁站一个手持汤勺的女人,另一口大锅旁围四五个棒小伙。两个女人把活好的荞面团揉成一个个粗短的面棒塞进‘床子’中间的洞里,小伙子轮流着使劲压床子,刚才短粗的面棒就被压成细丝从床子的网眼里被挤了出来,流进了锅里。 人们不断重复刚才的动作,女人们把一碗碗床子面从锅里捞了出来放在一个个木盘子里,‘上饭人’端着盘子走到另外一口滚开的汤锅旁,持汤勺的女人给每个碗里添上合适的汤后,上饭人端上盘子再一碗碗分配到桌子上。吃完早饭后,客人们又陆续散开了,在村庄周围转悠或玩耍,等待天黑后的大餐。 而父亲和他的孩子们则来到阴阳先生住的窑洞,跪着把阴阳先生请到正窑里,用盘子专门给端上几碗饭和几碟小菜,让阴阳先生独自享用。阴阳先生吃完早饭后,便给父亲和他的儿子们安排工作。有人帮着把阴阳做好的纸羊纸马往灵堂两边摆放,有人则把灵堂上被人碰歪斜了的纸条捋正。尔后躺在灵前灵后在麦草地上酣睡。 妈妈最是辛苦,她要和作饭的女人们一道准备晚上像昨晚一样的大餐。按照规定,今晚的大餐要比昨天的丰盛,所以工作量比昨天的要大。雪儿悲痛之余,也不闲着,跟妈妈一样一会烧火,一会切肉不得消闲。 到了晚上照样是吃席,举行仪式。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阴阳先生带领人们举行完仪式后,让孝子孝孙们边哭号,边撕扯下灵堂,抬起棺材,一路小跑到了事先挖好的坟坑旁。并且把一切为逝人准备的灵堂和纸羊纸马,和柳树下吊的纸筒全部搬运到了坟地。 阴阳先生摇铃击鼓,举行了简短的入殓仪式后,由前来帮忙的人用绳索把棺材吊入坟坑里的墓道中,入殓,掩埋,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土包。然后把搬运来的‘纸活’全部在坟前焚烧,边烧,边由孝子孝孙们向坟堆上抛洒从灵堂桌子上带来的贡品。 奶奶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在孙子们的心里,她的灵魂是永不灭的!她永远活在孙子们的心里! 而命苦的雪儿含泪跟妈妈和吴大保姊妹告别后,又家里又忙活去了。 望着远去的雪儿,吴大保伤心地落下泪来。 第十九章 新地 鄯善联合站和鄯善油库投运后,缓解了原油公路运输的压力。但随着温米和丘陵油田的相继投运和南疆塔里木油田的大规模开发,又加上新疆瓜果和棉花外运,使新疆本已紧张的单轨铁路无法承受。在这种情况下,总公司决定,新东油田除鄯善油田生产的原油以铁路运输为主外,新开发的温米油田原油以公路运输为主。 照这样计算,新东油田每年的原油汽车外运量将达到一百万吨以上,大规模的原油公路运输已迫在眉睫。面对如此大的汽车外运量,又鉴于以往原油公路运输的教训,张奋强觉得原油汽车拉运已不是小事,得尽快解决。于是他跟李秉总指挥汇报了一下,以指挥部名义很快就成立了一个专门管理原油拉运的原油运输办公室,由协调处副协调长赵怀林兼任原油运输办公室主任。由于原油运输的主要目的地确定在玉门,也有人把这个办公室叫‘原油东运办公室’,这两个名称名字都太长,人们都习惯叫它‘拉油办’。 副协调长赵怀林上任后虽然信心十足,可在总协调室却找不出一个从事过原油运输的人,没有可用之人,最后只好到处打听合适的人选。通过多方打听,他觉得现在在油田开发实业部的吴大保是他办公室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听人说这吴大保是个犟家伙,不好管。赵怀林又一想,自己都五十多岁了还管不住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 他想在调吴大保以前应该跟闵总协调长商量一下,取得他的同意。正好这时闵总协调长到外地出差去了,不便联系。又一想,自己是拉油办主任,直接对指挥部负责,不跟闵总协调长商量也说的过去,于是他给张奋强打电话汇报了要从各单位抽人组建‘拉油办’的想法。张奋强回答说:“你看着办就行了!” 有了张奋强的首肯,赵怀林客客气气给宋大江打了个电话说,要抽调吴大保到拉油办来上班。宋大江一听就不同意,可又一想,拉油办拉的大部分是油田开发实业部生产的原油,不去个人肯定不行!随便派个人去人家不要不说,也顶不住事,说不上还会给实业部的原油拉运带来诸多不便。让这个有股犟劲的吴大保去,对实业部的原油销售肯定会有所帮助,再说总协调室还管着自己,不便回绝,只好答应了。 宋大江觉得自己跟吴大保不好说,李玉成又出差在外,就把通知吴大保到拉油办报到的任务交给了贾政林。贾政林为难地说:“让吴大保走了,作业区那边怎么办?”宋大江说:“你不要以为是我撵吴大保!是因为拉运原油跟生产原油一样重要!作业区这边我们选择人还有几个,而搞这么大规模的原油拉运不让吴大保去,又让谁去呢?可以说吴大保是最合适的人选!” 贾政林见宋大江主意已定,推辞不过,虽不愿意也只好照办。下午一上班,他把吴大保叫到办公室让座在椅子上,先跟吴大保寒暄了两句后才说:“指挥部要成立拉油办,赵怀林副协调长点名要你去,我们也只好让你去了。”吴大保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有被抛弃的感觉,说:“指挥部那边那么多人,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再说我走了作业区怎么办?”贾政林说:“宋经理可能会另外安排。”听口气是下决心让自己走了,气得吴大保脸色铁青。吴大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你们要是看着我不顺眼,不想要我了,就还让我到临时站跟海龙涛装油去算了!” 宋大江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觉得要是照这样谈下去,有可能把吴大保给惹怒,让贾政林下不了台。宋大江走进贾政林的办公室笑着对吴大保说:“不是我们不要你,是新成立的拉油办需要你。再说拉油办主要拉的还是我们实业部的油,你过去了大小也是个领导,我们会放心很多!从长远来看,汽车拉油总归是个临时的活,等原油不用汽车拉了,到时候你再回来,你还是我们实业部的人,位置还给你留着!”听宋大江这样说,吴大保感觉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到了这会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好去了。 吴大保心情不快的答应了,按照宋大江的安排,吴大保到联合站简单把工作给李副主任交代了一下,给何莹打了个招呼,又返回油田开发实业部办手续。 办完手续后,吴大保觉得临走前无论如何得给何敏打个招呼,不然走的都心不安。他坎坷不安进了打字室,见何敏站在复印机前复印文件,小张和小王两个在计算机前打字。几个人都低头忙着,虽然瞄见了吴大保进来,也都忙着没有去理会。 看着聚精会神复印文件的何敏,吴大保心中泛起了一丝忧虑,心想这一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聚,特别是近来郑伟军还经常来访,更让他担忧。以前郑伟军每次来看何敏,碍于情面还总要跟自己和贾政林打招呼,抽空才往打字室里遛。现在不同了,郑伟军一来,竟直挺挺向打字室走去,连往贾政林和自己办公室里面看都不看一眼,还生怕被他们两人看见,有时候就是正面碰上了,也只是尴尬的寒暄上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咧嘴一笑完事,直奔何敏而去。 吴大保觉得不可理解,心想你郑伟军就是再看上何敏,也应念及几人几年交往的情谊!为了追求心上人,见了朋友就变成了这样的态度,真是‘重色轻友’!照这样下去,估计要不了几天,郑伟军很快会跟自己和贾政林变成陌路人了,这让吴大保很寒心,也很担心。寒心的是几年的友谊即将化为乌有;担心的是照郑伟军这样粘下去,何敏迟早要被拐走!怎么办呢?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谈对象是双方的事,跟郑伟军怎么好当面红脸。再说他还曾经是他的领导,怎么也不能为谈对象的事翻脸。想到这心中不快。 贾政林好像看出了吴大保的心事,干笑着说:“我给你说你不听,现在应了我的话了吧!”吴大保生气的说:“郑伟军也真不够意思,多年的朋友,你就是来找何敏也应该先跟我们打个招呼,不该偷偷摸摸的。”贾政林笑着说:“找女朋友还用得跟你打招呼?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钻井队长了。”吴大保吃惊的问:“升官了?”贾政林说:“不但是升官了,还当上了个要紧的官。”吴大保急忙问:“什么要紧的官?”贾政林说:“指挥部会战工作部主任!”吴大保问:“比你的官还大?”贾政林鼻子一傗说:“我这算个什么官,他这个工作部虽说也是个处级单位,权利却很大,不但管着指挥部的处级领导,还兼管纪检、监察,是除过指挥外最有权威的官了!就他现在这个位置,跟你咧咧嘴也就算高抬你了,还期望着像以前一样跟你称兄道弟!” 吴大保听后心里哀叹:唉!一当官就变了,看来当官绝不是什么好事!吴大保说:“为人处世变了,在我心里的地位一下就降低了。”贾政林笑了一下说:“他的地位并不会随你心里的地位变化,就现在来看,他前途无量!”吴大保觉得贾政林虽然说的有道理,但心里想‘你当你的官,我干我的活’咱们各不相干。从此,吴大保就对郑伟军敬而远之,看见郑伟军来找何敏就远远地躲开了。 现在吴大保站在何敏的身后,看着她把一页页文件放进复印机内,盖好盖子,又把一页页空白纸从入口处插进去,一页页被复印上文字的纸张从复印机里吐了出来,何敏又一页页取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何敏取放纸的优美姿势,吴大保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他想这一离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说不上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成了郑伟军的新娘了。说实话,他确实不愿看到这一幕。 吴大保走到了何敏跟前,何敏回头见吴大保站在身边微笑着看她。何敏笑着说:“大热的天站这么近不热么?” 吴大保笑着说:“以后恐怕热不上了。”说着偷看了小张、小王一眼,见两人正在聚精会神打字,并没有留意自己,便慢慢把头伸过去轻轻在何敏的脸庞吻了一下。 何敏以为被小张跟小王给看见了,羞得脸色绯红,在地上转圈。吴大保笑着说:“我要调走了,来跟你打个招呼。”何敏以为吴大保在逗她玩,红着脸说:“调走就调走,像谁稀罕你一样!”小张、小王听说迷茫地盯着吴大保看。 吴大保还想说什么,没想到贾政林走进了打字室。贾政林见吴大保在逗何敏玩,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躲到哪去了,协调室的人已经打电话催你去报到了,还有闲功夫在这玩!”几人一听,才相信了吴大保要调走的话,都惊的目瞪口呆。 吴大保红着脸尴尬的笑了一下,对贾政林说:“我这就去!”说完看了几人一眼,出了打字室,给贾政林和宋大江打完招呼后,坐车到指挥部总协调室报到去了。 现在的吴大保心情异常复杂,他不知道新的工作岗位会给他提供怎样的挑战?不过,他想,既然去了,就不要辜负宋大江的一片苦心,把活干好。希望汽车能快一点结束,好再回实业部。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去给他带来了无尽的伤感。 指挥部机关现在已经从原来‘双水磨’租用的空军院落里搬了出来,搬到了鄯善火车站新建的耀眼而宽阔的石油大院内。 鄯善石油大院占地一平方公里,离火车站站台约两公里的路程。在没有什么建筑的火车站,新建的石油大院显得耀眼而有新意。院内有些房屋已经建成,有些还在建设之中。指挥部机关设在由红专砌成的两栋两层工字型楼内,总协调室设在一栋楼的一楼。 吴大保走进办公楼。办公楼走廊是水泥地面,墙壁上面刷着白灰。看来是新近完工,空气里还夹杂着水泥和白灰的味道。吴大保见走廊里的一间房门开着,门上新刷了一层黄油漆。他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向里看,见房间有二十平米大小,也是水泥地面,墙壁上也刷着白灰。房间内靠窗户处摆一张黑色办公桌,一把靠背椅;离办公桌不远靠墙壁处摆两个灰色单人沙发,沙发中间放一个高约五十公分的黑色小茶几,沙发面前放一个一米左右的长黑茶几。办公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纪有五十多岁,面容温和,戴一副近视眼镜的男子。男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 吴大保敲了一下门框,男子听见了敲门声,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看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我是吴大保,来你们这里报到。”男子一听立刻站起来走到吴大保跟前高兴地拉住吴大保的手,把他让坐在沙发上说:“欢迎你到拉油办来!” 男子热情的自我介绍说:“我是协调室的副协调长,我叫赵怀林,专门负责这次的的原油拉运工作。今天我哪也没有去,专门等你来!” 吴大保笑着说:“接到通知后,就被催了过来。”赵怀林笑着说:“关健是时间紧,指挥部领导天天都在催我,我就得崔你快点过来。”赵怀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我们的油主要是拉往玉门,指挥部就把交接地点定在了玉门。” 吴大保听说,心中一惊,立刻脱口而出说:“这样不好弄!” 赵怀林纳闷地问:“为什么?”鉴于跟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油的教训,吴大保不假思索地说:“油品跟其它产品不一样,它易挥发、易燃、易爆、没有一定形状,所以原‘石油工业部’规定,油品交接一般都遵循‘离岸交接’的原则,也就是在生产地交接。跟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接就让我们伤透了脑筋。路途损耗,炼油厂克扣,我们交接人员很难监督,始终受制于人,把人能气死!” 吴大保停顿了一下说:“以前汽车拉油量不大时,考虑到我们跟玉门是一家人,就凑合着交了。现在拉运量增大,如果把交接地点还放在玉门,八百公里的运输就无人来管。损耗、偷盗在所难免,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赵怀林说:“我们这面称重计量,到了玉门也称重计量,中间差的就让运输公司来承担!”吴大保说:“原油运输本身是有损耗的,让运输公司承担没有道理。即便重量上可以这样搞,含水怎么办呢?,只有重量,没有含水,司机就有可能把油从罐里抽出来,再把水加进去!再说,把交接地点放在玉门,以玉门的计量为准,玉门炼油厂根本不会对我们这面过磅数量和化验的含水数据感兴趣。双方很难配合好。” 赵怀林皱着眉头说:“把交接地点放在玉门,估计就是让我们承担损耗的。”吴大保说:“照顾玉门是在情理之中!这种照顾方式会适得其反,最终结果是照顾了那些偷卖油的司机,得不偿失!如果把交接地点放在鄯善,玉门炼油厂就会认真把路途的运输管起来,用我们的交接量跟它的收到量对司机进行考核,确保路途运输安全。在每个月结算时可以考虑让给他们一定数量的原油,这样会好的多。” 赵怀林为难地说:“交接地点已经定了,现在说这些没用。” 由于有跟乌鲁木齐炼油厂的前车之鉴,吴大保意识到,虽然是一家人,但交接地点事关重大。把交接地点放在玉门,虽然是一家人,在过磅计量上不会做手脚,但对路途的管理无疑还会走跟乌鲁木齐炼油厂交接的老路。吴大保想,既然没办法管还不如不管,免得到将来生气。何况自己本来就不想来。想到这吴大保说:“既然交接地点已经定在了玉门,没办法更改,这个油就不好交。我看我还是回实业部算了。”说着起身要走。 赵怀林见吴大保这样,非常恼怒,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大骂两声,把这个不懂礼数的吴大保骂回去!可一想,把吴大保骂走了再找谁去?沉默了片刻后,他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干笑着说:“小伙子年轻气盛,不要这样倔强,坐下我们慢慢说么。” 吴大保又一想,觉得这样就走确实有些不礼貌。他即是长辈,又是领导,还是客气点好,只好又坐在了沙发上。赵怀林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我也很难!指挥部领导已经把交接地点定在了玉门,协议也签了,你我有什么办法去改变呢?就算你帮我个忙,咱们共同把这个事弄好,好不好!” 听到这话,吴大保汗颜!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过火,惹得老人家说这样的话。再一想,交接地点已经定在了玉门,确实不是赵怀林和自己能改变。现在回去无疑是在打退堂鼓,这好像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吴大保只好心中哀叹,心想只能在目前的现状下把油拉着再说了。 赵怀林见吴大保情绪稳定了一些,又回坐到椅子上清了清嗓子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拉油办的任务很急也很重,不算计量,根据我的估算,我们把‘组织车辆’、‘派车’、到油量结算都管起来后,人员估计要到十人以上,所以我急着喊你来,尽快把拉油办架子搭起来。” 吴大保听说,心想交接地点放在玉门,由玉门炼油厂说了算,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吴大保想,拉油办把派车、开介绍信和油量结算都管起来肯定管不好,特别是油量结算这根神经更不能随便乱碰!交接地点放在玉门,肯定会出现输差,如果输差过大,生产单位完不成产量时会把责任全部赖给拉油办,到时候就是有嘴也说不出来。由于有刚才的过火,吴大保婉转地说:“全管不好管。”赵怀林不解地问:“为什么?” 吴大保说:“交接地点设在玉门,明摆着我们就要承担汽车拉油在路途中的损耗。汽车拉油路途的损耗很大,有些是真正损耗掉的,有些是被司机卖了,有些是计量的原因。我们这里的‘发出量’跟炼油厂的‘收到量’中间肯定有差别,就是我们管的再好,也会有差别,只是差别大小不同。只要存在差别,人们就会说我们不会管,没有管好!所以我觉得在目前现状下,拉油办把拉油车辆组织和管理好,维持好现场秩序就可以了,至于结算油量还是由油田开发实业部和试采指挥部两个生产单位来搞好,我们从中协调就行。” 赵怀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你说具体点!” 吴大保接着说:“让油田开发实业部和试采指挥部各派两个人来在拉油办办公,让两个单位每天早晨把用车计划报到拉油办,拉油办根据两个单位需要车辆的数量开‘派车单’,把车辆按他们报的数量派往两个单位;两个单位再根据派车单来开‘拉油介绍信’,司机拿着拉油介绍信到指定的装油点装油,装完油后再返回拉油办交回介绍信,由两个生产单位开‘原油运输凭证’;司机拿上原油运输凭证把油拉往玉门炼油厂卸油。这样就能防止车辆乱抢着拉油,又能让生产单位及时核实他们的原油销售量。” 赵怀林又思考了一下问:“‘拉油介绍信’和‘运输凭证’由拉油办来开,让两个单位派人来核对销售量不行吗?”吴大保说:“各个装油点都属于两个生产单位来管,如果我们把介绍信和运输凭证都收回来开,每天就要由我们来核对发出量和收到量,工作量很大,难免会把两个单位的原油销售量搞混,有时可能会把‘试采’的油算到‘实业部’,又有可能把实业部的油算给了‘试采’。别说是错的多了,就是差一点,矛盾就会集中到我们这里。平常拉油的时候两家都不在意,但是到了每旬盘库结算原油产量的时候,不管给哪个单位少算了销售量都会吵个底朝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管就管好,要是没有把握管好就不要管了!” 吴大保觉得赵怀林还没有理解,接着说:“原油产量是原油生产单位的硬性指标,原油产量的多少最终是由销售量来决定的,现在拉油量就是销售量,如果拉油办开介绍信和原油运输凭证,又去结算油量,两个生产单位不认中间的损耗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完不成产量,会说是拉油办把油拉的没有了!我们怎么办?” 赵怀林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吴大保说:“你接着说。” 吴大保说:“我们既然是指挥部成立的拉油办,就主要行使拉油车辆的管理权,维持好拉油秩序就行了,至于原油销售数量还应该由两个生产单位独立核算,每旬通过计划处,直接与玉门进行核对。” 赵怀林好像明白了吴大保的意思,点点头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需要管好车辆就行?”吴大保说:“主要是管好车辆,维护好秩序,然后是检查两边的原油计量,检查原油在路上的运输情况,防止偷盗油事件的发生。” 赵怀林最初的想法是把两个单位的拉油业务全部接管过来,把拉油办搞大搞好。现在当他听吴大保这么一讲,感觉拉油这活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赵怀林是个怕惹事的人,素有‘皮球专家’的美誉,生怕什么麻烦事缠身,吴大保的分析正好跟他为人处世的观点不谋而合。 赵怀林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给吴大保传授他的工作技巧,说:“你说的很对,我们要管就管好,没有把握的事就不要去管。在机关工作不比在基层,你必须把什么事都处理妥当才行。这比如像‘打皮球’,球一旦到了你手中,你必须尽快把它扔出去,扔的越快,你就越安全,如果你拿着球不放,就会被人攻击,闹不好还会受伤!”赵怀林说的语重心长,感觉是对自己多年工作的一个总结。 吴大保虽然对他能接受自己的观点感到高兴,但对他的‘皮球理论’并不赞同,只是不便理论,微微一笑了事。 赵怀林对吴大保说:“你先到旁边的野营房里住下,然后到人事处把手续交上,把调动的正式手续办好,明天我们就着手组建‘现场拉油办’。”吴大保一愣说:“不是说办临时手续吗?”赵怀林笑着说:“难道调到指挥部不好吗?”吴大保默然,事到如今也只好听他的安排了。 赵怀林把一串钥匙交给吴大保说:“旁边的野营房里面卧具都是全的,你挑一间住下。” 吴大保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可事到如今也只好拿上钥匙告别赵怀林来到了指挥部办公楼西侧一个用野营房圈成的小院落里。院落里有四间野营房分四面摆放,每个野营房之间用红转相连。院落南边留有一个供人们进出没有装门的小门,小门旁的野营房的外侧被人用黑漆书写了大大的‘拉油办’三个字。 吴大保进了院落,拿钥匙把几间野营房的门都打开挨着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他选择住在了靠右侧的一间野营房里。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到人事处办完了调动手续,领上菜票,已到了下午吃饭时间。到食堂吃完饭后,由于心情不好,倒床睡了。 目前汽车拉油主要集中在新开发的温米油田,赵怀林所说的拉油办现场就设在温米油田联合站斜对面。 温米油田在火车站的东南面,是由温吉桑和米登两油田组成,一条新修的柏油路从温米油田的中心穿过,给拉油办和汽车拉油提供了便利。 据当地人讲,以前这两个地方住着两个维族财主,温吉桑和米登这两个地方是用财主的名字来命名的,不过在油田开发时谁也没有在这块戈壁滩上见到财主留下的痕迹,只看见了无数个分布在戈壁滩上的坎儿井土堆。米登油田在温吉桑油田的上面,处在火车站东南边一片荒芜的戈壁滩上,温吉桑油田北面与米登油田相望,南面的一部分油井处在七克台大片的庄稼地里。 正在建设的温米联合站地处米登和温吉桑油田的中间。在新建的联合站院墙内,几十台吊车臂伸在空中吊起一台台设备进行安装,高高的原稳塔,脱氧塔和轻烃处理装置的骨架已经伸向了高空,在太阳下闪着银光。联合站北面建有十四个装油口的装油台,六十吨的地磅就装在装油台门口。温米联合站跟鄯善油田联合站的建设规模和级别相当,由于有了鄯善油田做借鉴,无论在建设速度和质量上都超过了鄯善油田。 目前已经有一部分油井改进了联合站,在温米联合站一百米开外的戈壁滩上高高耸立起了一个火炬。温米油田是一个含气量高的油田,在联合站内的轻烃处理装置还没有建成时,没有办法对原油中的伴生气进行处理,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联合站旁边的火炬都在熊熊燃烧照耀着油田,红彤彤的火光把周围四五公里的范围都照得通亮。 虽然油田建设的轮廓已经构成,联合站也进油投运,但是那些新打的油井由于地面管网还没有敷设,只有就近建设临时站,把油井接进临时站里生产。由于临时站终久是要拆除的,建设仓促,大部分临时站都没有安装‘油气分离器’。 装油时,从油里面析出来的天然气大都弥漫在拉油道内,气过大时,在拉油道的上空形成一条白色的气带,在太阳光下漂浮着。实际上即便是不装油,储油方罐照样有天然气溢出,天然气一直笼罩在油罐上空。只有等风来时才散。 临时站建成刚进油时,人们还觉得害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习以为常了。 ‘拉油办’建在温米联合站斜对面,温米项目组东头的一片戈壁滩上。这里是一块广大的土地,无论站在这片戈壁滩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见北面直插云霄巍峨的天山。 按照赵怀林的安排,吴大保要来了吊卡把鄯善联合站的三间野营房拉到温米油田项目组旁边不远处的戈壁滩上摆好,又找来一些人把野营房用红砖连接在一起,也给院落的南边留了个小门。然后把一些桌椅板凳拉来搬进野营房内摆好,现场拉油办就算建成了。 吴大保筹划将中间的一间野营房做值班室,里面支上床铺,晚上值班时睡在里面;把东头一间野营房设成开票室,跟两个生产单位联合办公;将西头野营房做办公室,接待来人。 赵怀林让人给拉油办装上电话,又从生活公司调来五栋野营房和一个野营餐厅摆在拉油办旁边,供拉油办的工作人员和拉油司机吃饭;还让小车队给派了一辆‘巡洋舰’车,作为拉油办的交通车。开车的司机叫李登奎,年龄有四十岁的样子,能说能笑,为人很好。 安顿好后,赵怀林神情焦虑地对吴大保说:“现在铁路给我们安排的运量越来越少,连鄯善油田的油都拉不完,鄯善油库都快装 第二十章 葡萄架下的承诺(1) 海龙涛在温米油田上班的临时站在七克台镇边上,这里冬天的景色并不好看,到了夏天却另有一番景致。油井周围被绿油油的葡萄地包围,葡萄枝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甚是好看。 海龙涛之所以不愿意到拉油办去上班,是因为他觉得在那里上班没有在临时站自由。 现在海龙涛每天的任务有两个,一是装油,二是跑井。虽然不时哀叹命运不济,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了。 在这里上班,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吃饭方便多了。每到吃饭时他就脱掉天蓝色工作服,换上下班穿的干净衣服,然后给同伴们打个招呼,到镇上的清真饭馆里吃拌面或汤揪片,有时也炒个菜,再也没有以前在单位食堂就餐时不自在的感觉了。 遵照宋大江的安排,贾政林跟吐鲁番驾校联系,分批对在临时站上班的采油工进行了驾车培训,并给每人发了执照。海龙涛也拿到了执照,他开上了一辆红色三星牌客货两用车跑井。 一天早晨,海龙涛从床上爬起来,见其他两人在装油,自己便开车去巡井。他连续跑完了十几口井,已到中午时分。他把车停到了夹在一片葡萄地中间的一口油井井场外,这是他要巡视的最后一口井。 井场周围长满了绿色叶子的葡萄藤蔓,葡萄藤蔓被悬挂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水泥杆的铁丝上,上面挂满了一串串熟透了的,晶莹剔透的葡萄。他下了车,戴上手套,从后背箱里取上一个空样桶拿在手中走进井场,向井口走去。 这是一口自喷油井。高高的屹立在井场上,压力表的指针在扑哧哧喷涌的油气声中不停的晃动。海龙涛眼盯着井口,绕周围转了一圈,见一切正常,便打开样桶盖,将样桶接到取样闸门上,将闸门拧开,油流迅速灌满了样桶。他关闭闸门,盖上样桶盖,用手在取样闸门上摸了一下,将粘在闸门上的油污抹去。 当他起身拿上样桶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油井旁的一个葡萄架下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他呼喊。他觉得奇怪,放下手中的样桶,低头往葡萄架下看。 葡萄架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中间,弯腰蹲着一个漂亮的穿紫花色连衣裙的维吾尔族姑娘。姑娘左手提一串葡萄,右手拿一把剪子向他微笑。姑娘身旁放一筐刚剪下来的葡萄。 海龙涛心生狐疑,定睛一看,一下被惊得目瞪口呆!尔后又喜出望外!面前葡萄架下这个向他微笑的漂亮姑娘不正是在鄯四站相见的那个阿瓦古丽么!记得只因为一句玩笑话,维族拉油司机赛摆尔就将小姨子叫阿瓦古丽带来跟海龙涛相见。虽然此后再无音讯,但就那一次相见便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虽然觉得再次见面已无可能,但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总希望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现在,他一直挂念的漂亮的阿瓦古丽就蹲在面前向自己微笑,心中自然激动。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又定睛细看。阿瓦古丽见海龙涛目不转睛地看她,羞涩地低下头去。没错!就是她!海龙涛虽然坚信自己的判断!他激动的满面彤红,急忙向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别人,便弯腰走进了葡萄架下。 海龙涛弯腰挨近了姑娘,结巴着问:“你怎么在这?”阿瓦古丽抬起头来笑着反问:“你怎么在这?”海龙涛指着葡萄架外的油井说:“这井归我管,我就住在前面的临时站里。”阿瓦古丽也笑着学着海龙涛的样子,手指葡萄地说:“这地归我管,我家就住在地的那边。” 望着漂亮的阿瓦古丽,海龙涛心中高兴。阿瓦古丽更是激动的眼里闪着泪花,轻轻挨在海龙涛身上。 时间凝固了几分钟后,阿瓦古丽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向葡萄地外张望的海龙涛,不觉又伤心起来说:“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我爸爸要把我嫁给县城的一个维族小伙,我不愿意,我爸爸又不让我姐夫带我去找你。”说着掉下了眼泪。 阿瓦古丽对海龙涛可谓是一见钟情。虽然两人只相见了一次,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小时。就在这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海龙涛棱角分明的面容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从海龙涛开朗地谈吐和干净利落的举止中感受到了一种清新的气息,这气息像一块磁石一样迅速而牢固地把她吸引住了!无奈,分别后在父亲地干预下就再没了下文。他想,这辈子可能再不会与这个让她心动的男子相见了!为此她不知在背地里流了多少次泪!呼喊了多少次海龙涛的名字! 真是真主有眼!正当聚精会神采摘葡萄时,感觉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葡萄藤外晃动了一下,不由得心中一惊!这身影她记得太深刻,太挂念了!莫非是只相见过一次的他?她迅速将目光转移到了井场上,定睛一看,见在井场上晃动着身影的男子正是她日夜想念的海龙涛!他想即刻扑上前去,投进她的怀抱!可又一想,她一片痴心,他要是不理,不就难看了么!要是再让她脾气暴躁的父亲看见,还不得挨一顿暴打! 正在犹豫时,他见海龙涛要走!这一走不知又得等到什么时候见面?决不能就让他这样走了!情急之下,她喊了一声:“海龙涛!”听见了喊声的海龙涛,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她走了过来。这让她激动万分!激动的甚至不知道将手中的葡萄和剪子放在筐子里。一直等海龙涛走到跟前时,才醒悟了过来,才将葡萄和剪子放进了筐中。 尽管她无比激动,也无比羞涩,可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海龙涛心中到底有没有她?于是她将心中的苦衷即刻表露了出来。 看着楚楚动人而又伤心的阿瓦古丽,海龙涛心中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在他的记忆中,除过昙花一现的何莹外,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向他表露过真情!况且没有几个男子能抗拒住这样柔情的表述。 海龙涛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揩她的眼泪,还没等挨上她的眼睛,阿瓦古丽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贴在脸上,看着海龙涛,急切地问:“你愿意娶我吗!” 在阿瓦古丽灼热的目光下,海龙涛觉得他无可选择!心想自己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能一直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孤单地呆在这荒郊野外。既然面前的这个漂亮姑娘愿意嫁给他,何乐而不为呢。能和面前这位漂亮多情的姑娘生活在一起也不枉一生。 虽说现在自己还住在临时站,但这毕竟是暂时的。他想能在一个僻静处有一间房屋,一张床铺和被褥,还有一些简单的炊具之类的东西也就够了。况且凭自己的收入,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想到这海龙涛点头说:“我愿意!” 阿瓦古丽一下绯红了脸,激动地揩干眼泪说:“我得回去做饭去了,晚上在这等我!”说完,还没有等海龙涛反应过来,阿瓦古丽就弯腰提起筐子,回头对海龙涛嫣然一笑,然后顺着葡萄沟奔跑了两步,跳到了另外的葡萄沟里,消失在大片的葡萄地里。看着愉快的阿瓦古丽,海龙涛还是心有余悸,她那个‘不同意的父亲’会让他们在一块吗? 天黑时海龙涛借着月亮的亮光如约溜进了葡萄地里。葡萄地里一片漆黑,只有在葡萄叶不完全浓密的地方偶尔有一丝月亮的亮光从外钻进来,才使人能定睛观察到葡萄沟的轮廓。海龙涛进了葡萄地后就蹲在中午呆的地方。地里并不见阿瓦古丽的踪影。海龙涛心想该不会是这姑娘在耍笑自己? 海龙涛正在葡萄藤下乱想时,身后便传来了葡萄叶子的声响,还没等海龙涛转过身去,就听见‘啊’的一声,把本就紧张的海龙涛吓了一大跳。紧接着眼睛被人从背后给捂住了。 是阿瓦古丽!海龙涛抓住阿瓦古丽的手从眼睛上慢慢取了下来。黑暗中,阿瓦古丽恬静地依偎在海龙涛的怀里,仰望着他的脸,悄声说:“你要是娶了我,我爸爸就不会把我嫁给别人了!” 海龙涛激动地点点头,紧紧把她搂在怀中。有了海龙涛的回应,阿瓦古丽柔情似火,不断亲吻他的脸颊,尔后两人便缠绕在一起翻来覆去,撞击的葡萄藤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震得葡萄叶子哗啦啦响。 这确实是个美妙的夜晚,空气清新而幽暗的葡萄藤下因为有了这对情侣的存在,已变得不再寂静。两人不知在里面折腾了多长时间,一直等精疲力竭时才依偎在一起回味,畅想未来。等月亮渐渐远去,星星布满天空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从两人在葡萄地里私会后,都深深地被对方给迷住了,一有空就都往这块地里跑。 葡萄藤下确实是个幽会的好地方,特别是在这烈日炎炎的夏天,翠绿的葡萄叶子里面隐藏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如诗情画意一般。里面不但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还空气清新。就是不跟情侣幽会,也是个休闲和养精蓄锐的好地方。更不要说一队男女头顶葡萄,让翠绿的葡萄叶轻抚脸颊,含情脉脉的在里面相对而坐,或耳鬓厮磨。 看着姑娘老往葡萄地里跑,阿瓦古丽的父亲心生疑虑。一次他偷跟着女儿来到了葡萄地。当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跟一个不是维族的小伙子幽会时,明白了一切!女儿回来后,父亲狠狠给教训了一顿。从此女儿走一步他就跟一步,阿瓦古丽没有办法,只好呆在家里。 海龙涛见不到阿瓦古丽心中郁闷。一天跑井时他碰见了阿瓦古丽的父亲站在井口边。老人手里拿一把砍刀,眼睛瞪得老大,狠狠对自己吼道:“以后不许再跟我的女儿来往!”吓得海龙涛急忙开车跑了,好几天都不敢去那口井。海龙涛想,现在只有祈求真主给他机会了!不过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天早晨,天刚蒙蒙发亮,海龙涛和临时站里其他几人睡得正香。阿瓦古丽趁父亲不注意,溜出了家门,急匆匆跑进了临时站,跑到了几人睡的野营房门口。 她站在门口大声喊:“海龙涛!海龙涛!”海龙涛从睡梦中被阿瓦古丽喊了醒来,急忙穿好衣服走出门口。阿瓦古丽一把拉住海龙涛把他拉到了房背后,急切地对海龙涛说:“我爸爸要把我嫁人了!说是下个礼拜就要把我嫁过去!你快想想办法!”说着流下了眼泪。 下个礼拜!也就是说在下个礼拜前自己不把阿瓦古丽娶回家,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怎么办呢?情急之下,海龙涛想只有先把阿瓦古丽藏起来再说。 海龙涛安慰了阿瓦古丽几句,急忙返回来给两个同事打招呼说:“今天你们给我担待点,我去办点事。”说完走出门外拉着阿瓦古丽到了路边。 海龙涛在路边上挡了一辆拉油车,坐到公路边,挡了个出租车和阿瓦古丽一起上了火车站。他想在火车站租间房子把阿瓦古丽藏起来。 绿树环绕的一个一平方公里的石油大院已经建成,耀眼而有新意。石油大院对面不经意间出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商场、酒店、歌舞厅、美容美发院、保健按摩院、洗头房、游戏厅等等,把整整一条街道塞得满满的。 在这段繁华的路面上,小汽车、面的车、出租车、等大大小小的车辆在上面穿梭,使原本是一片戈壁的火车站彻底改变了模样。 海龙涛带着阿瓦古丽到火车站,在火车站街道后面的出租屋里租了一间住房,到街上买了一张床,两套被褥,还有一些锅碗瓢盆、面粉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置办妥当后,他对阿瓦古丽说:“你就住在这里面,你父亲不会找到你!晚上我上来看你。”阿瓦古丽也不含糊,点头答应。海龙涛安顿好后,搭了个车往临时站赶去。 阿瓦古丽的父亲发现阿瓦古丽不见了,心想肯定是跑去见那小伙子去了。他气呼呼跑到临时站,喊着要找海龙涛。临时站里的人谎称:“海龙涛不在这上班,调回玉门去了!” 他那里肯信,蹲在地上大吵大闹。 海龙涛坐出租车快到临时站时,远远见阿瓦古丽的父亲坐在地上等他,急忙让司机调转车头时。阿瓦古丽父亲眼尖,一眼看见了坐在车上的海龙涛,起身大喊! 海龙涛对司机慌忙说:“快走!快走!”司机加大油门拉着海龙涛跑了,气得阿瓦古丽父亲大喊大叫跟着车跑。追了几步见车跑远了,气呼呼向正在建设的温米油田联合站走去。心想,找不见海龙涛还找不见他的领导。 温米油田联合站已经基本建成,大门右侧的大理石门面上镶嵌的‘温米联合站’几个大字格外醒目。联合站里面的布置跟鄯善联合站大同小异,一栋三层高的中控大楼屹立在院落的中央俯视四周,门前不远处还专门开辟了一大片绿地种上了葡萄,地边上停了四五辆高级轿车。 阿瓦古丽的父亲运气好,刚到联合站门口,就碰见了宋大江陪着李秉总指挥一行在联合站视察完,从联合站里走了出来。 阿瓦古丽父亲见一群领导模样的人从联合站里走了出来,一时不知道怎样向他们表示自己内心的痛苦和对海龙涛的憎恨,情急之下,一屁股蹲在地下嚎啕大哭起来。 指挥部领导和宋大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急忙叫人过去询问。阿瓦古丽的父亲见有人过来问,便哭喊着说:“海龙涛骗了我的姑娘!海龙涛骗了我的姑娘!” 李秉问宋大江:“海龙涛你知道吗?”宋大江说:“知道,他在我们前面不远的一个临时站上上班,是个回族。”李秉皱起眉头说:“事关民族团结的问题,一定要慎重对待!”说完上车走了。 宋大江急忙让人找来一个汉语说的好的维族司机,让他去仔细询问阿瓦古丽的父亲,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维族司机问完后,原原本本把阿瓦古丽父亲的话告诉了宋大江。宋大江听后气得脸色铁青,他对现在已是温米作业区主任的仇玉成说:“去!把海龙涛给我叫来!” 海龙涛见阿瓦古丽的父亲去了联合站,知道大事不好,但又不敢长时间离开临时站。只好让出租车司机又把他拉回了临时站。他下了车不敢进房间,害怕被阿瓦古丽的父亲杀个回马枪,只好在临时站周围转悠。 这时他看仇玉成坐车来了,车上除过司机外再没有别人,便走了过去。仇玉成下车,二话没说,一把拉住海龙涛说:“经理喊你!”说完,把海龙涛拉上车,叫司机往联合站开。海龙涛问:“是不是那个维族老头也在联合站?”仇玉成说:“是!”海龙涛生气地说:“你脑子有毛病吗?你要是把我拉到联合站,那老头非把我打死不可!大家都不好办!” 听海龙涛这样说,仇玉成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反应了过来,心想要是真把海龙涛拉过去,老头撒起野来,谁都下不了台!宋大江肯定会骂他脑子有问题。仇玉成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得把实情告诉我,我好给经理汇报!”海龙涛只好一五一十把事情得原委讲了一遍。仇玉成听后冷笑了几声说:“你小子胆子够大的!竟敢粘上个维族姑娘!”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看着不顺眼的人倒霉,他会觉得很舒心。 仇玉成让海龙涛下了车,抑制不住内心的畅快,笑着自言自语说:“看你小子怎么收场!”然后让司机把车开到了联合站门口,当着阿瓦古丽父亲的面对宋大江讲:“海龙涛找不到!”说完微笑着给宋大江挤了一下眼睛。宋大江会意,忙劝说阿瓦古丽的父亲:“你先回去,等我们找到他,一定严肃处理,把你的姑娘送回去。”宋大江说完,给仇玉成使了个眼色。仇玉成跟了过去,把海龙涛的事讲给了宋大江。 宋大江听后微微一笑说:“这小伙胆子够大的,把人家姑娘都给藏起来了!”仇玉成说:“就是!这个海龙涛胆子也太大了,不能由着他对性子干!闹不好会影响到‘民族团结’!”宋大江听着不顺耳,瞪了一眼说:“你懂什么叫民族团结?他这叫找对象!”仇玉成见宋大江脸色阴沉,便屏住呼吸不再吭声。宋大江思索了一下说:“干脆这样,你给海龙涛讲,就说我说的,叫他去鄯善油田上班去。要么你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呆在火车站,或者回玉门去,不要和这老头打照面。至于那个维族姑娘,你给海龙涛说,还是让她回家里去好一些。”宋大江说完上车走了。 阿瓦古丽的父亲见领导一个个走完了,气得又喊又叫。旁边的几个维族司机劝说:“不要闹了,闹也没有用,自己姑娘管不住,怪不了别人!”连自己的同胞都不帮助自己,气得阿瓦古丽的父亲翻起身走了。 仇玉成本想借势整一下海龙涛,没想被宋大江给戗了一句,心中不快。他见阿瓦古丽的父亲被劝走了,便没好气地坐车来到临时站拉着海龙涛上了火车站。 仇玉成冷冷地把宋大江的话讲给了海龙涛,说:“听不听宋经理的话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把话给你带到了。”海龙涛生气地说:“你这叫什么话!我现在就是想让她回家,她也不会回去!”海龙涛说着把仇玉成带到了出租屋。当海龙涛告诉阿瓦古丽说她父亲要她回去时,阿瓦古丽顿时泣不成声。仇玉成见状,只好到宋大江房间把阿瓦古丽不愿意回去的事给一五一十讲了。宋大江听后说:“由她去吧!只要不是我们的职工强抢人家的姑娘,就不会有什么事。” 阿瓦古丽的父亲不见女儿回来,心中着急。从此,每过几天,就到联合站去喊叫一回。前几次还有人搭理劝说,到后来,人们一见这老头来了,都远远躲开了。 海龙涛不敢回温米油田上班,只好按照宋大江的安排,到鄯善油田上班。由于没有固定岗位,每天跟着打杂。 乘海龙涛上班的空,有跟阿瓦古丽父亲关系好的维族司机,把阿瓦古丽在火车站的住处告诉了阿瓦古丽的父亲,并拉着他到了阿瓦古丽和海龙涛住的房间。不管父亲是威胁还是哄骗,阿瓦古丽就是不回家去,最后阿瓦古丽父亲鼻子一把泪一把说:“我也想你,你妈妈也想你,只要你回家去,你们的事我们就再不干涉!”阿瓦古丽信以为真,勉强跟着回家去了。 海龙涛下班后回到房间一看,见房门锁着,阿瓦古丽不见了,一想肯定是被他父亲给带回家了。海龙涛二话不说,又到温米油田原来的临时站上班,想着伺机再把阿瓦古丽给接回来。 海龙涛到了临时站上班,每天还是开着红色三星牌客货两用车巡井,他每天路过阿瓦古丽的家门口时,总忘不了往阿瓦古丽家那高大的围墙上望几眼,心中不断祈祷‘但愿她还没有被嫁人!’。几天过去了还是不见阿瓦古丽的踪影,情绪低落,神情恍惚,痛不欲生。 而对于现在已是温米作业区主任地仇玉成来说可谓春分得意,他没想到自己从研究院的一个一般干部被交流到油田开发实业部后,还以为是被研究院给踢了出来,后来竟奇迹般地当了温米作业区主任这让他始料不及,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来想去估计是与他的大学文凭有关。现在他不但有自己的专车,手下管理着几百号人。在温米这个小田地里可谓呼风唤雨。情绪好了,就到临时站和联合站里转转,情绪不好了就把工作交代给几个副手,自己则坐车遍游鄯善地山山水水,很是舒心。 截止现在他不但事业有成,婚姻虽然是一波三折,最终还是非常美满。起初他看上的是如花似玉的何莹,结婚证都领了,还对自己脖子不是脖子,腿不是腿的,根本无意跟他黏糊,这让他无可奈何,心中如火燎一般。也就在这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走进了他的视野。这女人的丈夫在野外上班,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估计两人有相同的感受,没几天就偷偷黏糊在一起。不知是哪个坏了良心的说给了何莹,让她给逮了个正着!跟何莹的事就这样完了!对此他后悔不迭!为此事还挨了一顿黑拳,事后打听,听说是跟爱管闲事的吴大保有关。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就忍了,心想只有寻机会报复了。后来经人介绍,他认识了一个教学的老师。这老师长得更是标致有佳,据说还是当年的‘校花’。因为有文凭,对方也没嫌弃自己的相貌,两人很快就结了婚。女人很贤惠,不出一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这让他心中喜悦。现在妻子在玉门带小孩,自己在新疆上班,跟其他有家室的人一样,隔一两个月回玉门看望妻子小孩一趟。 不过,近来也有他不舒心的事。那就是晚上的吃饭问题。每到晚饭时间,偌大的食堂里挤满了成百上千的人,看着就让人心烦。在没有当主任以前也就凑活着吃了,现在当了主任了,再跟成堆的人挤在一起吃饭不但别扭,还有失身份。 见于这种情况,没到下午下班,仇玉成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他认为比较好地饭馆里要上几个菜,再喝上几瓶啤酒了事。渐渐的,他感觉带个司机吃饭很不划算,不但要付自己地酒菜钱,还得给司机付饭钱。之后,每到下午吃饭时,他只让司机把他送到饭馆就打发回去了。吃晚饭后掏几块钱搭个车就回去了,很是省心。 这天,这天下午,七克台一下来了好多拉油罐车,那些拉油车司机把镇上仅有的几个饭馆全都给占满了。仇玉成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七克台镇后,就打发回去了。仇玉成在街上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个吃饭的位子,更让他看不下去的是,满身是油的司机把桌椅板凳搞得污浊不堪,看着都让人倒胃口,还别说吃了。 仇玉成看天色尚早,心想还不如趁这个空挡到县城转一转,顺便吃个饭。他顺手给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招了招手,坐上出租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县城。 仇玉成并没有急于找饭馆吃饭,而是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街道旁,付完车费,打发司机走了。自己则在街道上转悠,不想转到了一个辟静处。一家清真饭馆出现在了眼前。 刚经过饭馆门口时,一个维族大嫂笑嘻嘻从里面迎了出来问“吃饭吗?”仇玉成心想或许维族人的饭兴许不难吃,换换口味也行。仇玉成点点头,跟着维族大嫂的指引进了饭馆,绕过前堂,来到了紧挨前堂的一个小房间。 维族大嫂掀开帘子,仇玉成走了进去。小间里摆着一张饭桌,饭桌周围放着几张椅子,用白灰刷过的不平整的墙壁已被冬天炉子里冒出的烟熏得黑黄,一股股烟和酒的混合气味从墙壁里散发出来异常难闻。 仇玉成看这环境这么糟糕,本想离开,但又挪不过维族大嫂的热情招呼。维族大嫂热情地用生硬的汉语问:“吃什么?”仇玉成问:“有什么?”维族大嫂回答说:“有烤肉、有带鱼、有啤酒、有拌面。”仇玉成心想先要一个菜尝尝,要不好了再换地方不迟。便说:“就先来一个烤肉、一瓶啤酒。”维族大嫂笑嘻嘻的走开了。 不一会,房间的帘子被掀开,门口进来一位个子不高漂亮的维族姑娘。这姑娘长的眉清目秀,浓黑的眉毛下闪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鼻子微长,嘴唇抿在一起似笑非笑,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她也不说话,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仇玉成的旁边。 仇玉成觉得奇怪,侧身看那那姑娘。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微笑着对仇玉成说:“您好!” 仇玉成迟疑了一下也回应了一声:“你好!”接着顺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姑娘回答说:“我叫星星!”仇玉成觉得跟汉族人的名字差不多,有一些怀疑又问:“真的叫星星?”姑娘说:“真叫星星!” 星星问仇玉成:“你叫什么名字?”仇玉成回答说:“我叫仇玉成!”星星嘴里念念有词嘀咕说:“仇玉成!”像是不怎么理解。 一会儿,维族大嫂把烤肉和啤酒端了上来,对仇玉成神秘的一笑说:“这姑娘怎么样?”仇玉成木然的望着维族大嫂不解其意。大嫂说:“你看我们这姑娘这么漂亮,给她上个带鱼,来一个饮料行不行?”仇玉成看了看星星,星星对仇玉成微微一笑。 仇玉成觉得奇怪,自己还没有吃还要给不相干的人点菜。他又看了看星星,星星还是对仇玉成微微一笑。仇玉成心中立刻一动,不就是一个菜一个饮料吗,有美人陪着吃饭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仇玉成毫不含糊点头说:“行!” 维 第二十章 葡萄架下的承诺(2) 仇玉成现在觉得这个简陋的饭馆也变得舒适了许多。 星星不断的与他碰杯,他不断的把一杯杯啤酒喝下肚去,很快两瓶啤酒又喝完了。他越喝越感到啤酒的味道不错!星星又取来两瓶啤酒,打开放在桌子上。 当啤酒喝到第五瓶的时候,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天空升起了惨白的月亮。仇玉成觉得头晕忽忽的,望着眼前的星星,心里不由得感叹起来:这维族姑娘长的真够漂亮!看着心中发痒!他笑着对星星说:“你长的真漂亮!”星星似乎听明白了,微微对他一笑把肩膀挨了过来,仇玉成感觉浑身已热血沸腾。这时,阿舅端着烧好的带鱼走了进来,把鱼放在了桌子上。仇玉成问阿舅:“一共多少钱?”阿舅笑着说:“哈玛斯三百!”仇玉成虽然头晕,脑子却还清醒,两个菜加五瓶啤酒和一瓶饮料连一百块钱都不到,怎么会有三百块钱呢?明显是宰人的价格! 仇玉成本想发火,却不由自主望了一下星星,星星笑着给他一个飞眼,然后把头回了过去。仇玉成心想,要不是看在漂亮的星星面上怎么也得翻脸!仇玉成咬牙从口袋掏出了三百块递给了阿舅。心想,不就上这上这一次当么,忍个肚子疼就算了。 阿舅接过钱又对星星几里哇啦的说了一会,星星不断点头。阿舅走后星星站起来对仇玉成招了招手说:“来!”仇玉成不明白星星喊他干什么,再一想可能有门道,便摇摇晃晃站起来跟在星星后面三步并着两步出了房间,朝里沿着一条黑糊糊的走廊径直走了进去。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小门,星星推开了门,外面的月光迅速射了进来,照亮了黑糊糊的走廊。在月亮的映照下,门外出现了一块开阔的戈壁空地。 星星出了门,一转弯推开了旁边房间的一个门。她走进房间,打开灯拉住仇玉成的手走了进去。 房间里又脏又乱,角落里摆满了杂物。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套间,套间没有门。星星走进套间,打开里面的灯又拉着仇玉成的手进了套间。 套间的墙壁上挂一个维族人的装饰挂毯,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图案。挂毯下方是一个土炕,上面铺着毯子,炕角处几床被子的旁边还放一个旧网套。 星星出去把外间的门销好走了进来,把鞋子脱掉,爬上炕把旧网套铺在炕上,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干尽,平趟在旧网套上。 仇玉成虽然心花怒放,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明白了一切! 星星示意仇玉成脱衣服,见仇玉成站着发愣。她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快脱!” 星星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突兀的轮廓和清晰的线条优美异常。仇玉成无限感慨,世上竟也有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然后动作利落的把衣服给脱了,爬上床。 不一会,仇玉成虽然觉得心满意足,却担心让人看见。他急忙穿好衣服像惊弓之鸟一样出了门,坐上出租车急匆匆回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仇玉成感觉有些后怕,心想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自己这个主人肯定就没法再干了!发誓再不来这个地方!可事情就是那样奇怪,自己发的誓对自己不起任何作用。第二天到了下午吃饭时间,仇玉成还是换好衣服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里,星星热情的欢迎了他。 坐下后,星星用小而有力的拳头捶了他两下,然后紧靠在他怀里。吃完菜喝完酒,给阿舅交上了和昨天一样的钱,星星带着仇玉成又重复了昨天的动作。仇玉成问星星:“你与几个人这样?”星星思索了一下,举起小手在空中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仇玉成说:“三个?”星星摇摇头说:“三十三个!”仇玉成吃惊不小。接着问:“包括我吗?”星星笑着说:“不算你!”仇玉成木然的望着星星觉得不可思议! 跟星星在一块厮混时,觉得很痛快。可完事后,仇玉成还是很害怕让人看见,也由于经济上的原因,连续几天仇玉成没有再去那地方。又过了几天,仇玉成终于又战胜不了自己,就又蹭了去。 星星不在!阿舅告诉仇玉成说星星和几个朋友外出玩去了,过两天回来。仇玉成虽然很失望,不过一想这样也好,吃个饭回去心里还坦荡一些。 阿舅又给仇玉成叫来了好几个姿色不错的姑娘,仇玉成无心去望他们,觉得跟星星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吃完饭后就回去了。阿舅见状也只是收个饭钱,一连好多天这个又臭又脏的饭馆成了他必去的地方,也成了他晚饭的定点饭馆。但是让仇玉成挂念的星星并没有出现。 阿舅难为情的说:“星星只是说与朋友一块去玩,说几天就回来,到底会不会来我也不知道。”此后仇玉成心里想着星星,虽然不是天天去,隔三见五总是往这里蹭。阿舅当然欢迎,有人赞助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时间一长,阿舅也给仇玉成推荐几个漂亮的姑娘陪吃,仇玉成也并不在意,反正即无聊又寂寞、几个人在一起还热闹。阿舅还是想多挣点钱,她让姑娘们引诱,渐渐地仇玉成也来者不拒。 一天,仇玉成跟往常一样在饭馆里吃饭,阿舅跟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带进来一个维族姑娘,阿舅把姑娘按坐在了仇玉成的身边。 仇玉成回头一看,这一看吃惊不小,他看到一张微笑的脸影在他的眼帘,嘴唇微咧着露出了两小排洁白的牙齿,挺直的鼻梁下端有一个微弯的小勾,两只眼睛似刚打破坚冰露出冰面的两眼清泉,纯净明亮清澈爽心,眼上的睫毛长而又弯,影映在眼睛里像湖边的垂柳轻佛水面,细而浓密的眉毛弯弯下垂在眉心处,眉毛连在了一起随着眼睛的转动而动,这一切美妙的似晨露滋润心田般的柔情,都长在这白皙而红润的脸上,是那么的灿烂! 她跟星星长的很像,他敢断定,这姑娘比星星漂亮,眼睛里还透着灵气、一闪一闪的注视着仇玉成。仇玉成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涌来,紧接着是一股清香味沁入心肺。 仇玉成望着她,她也眼着他。阿舅毫不客气地端上来了好几个菜,给仇玉成拿了两瓶啤酒,给那姑娘拿了一瓶红牛饮料,然后坐在一旁与姑娘闲聊。仇玉成不明白她们的语言,只是感觉两人在议论自己。两人说着说着还不时地望望仇玉成。 仇玉成听不懂,只好喝啤酒。阿舅也给自己拿了一瓶饮料与仇玉成和那姑娘一起同饮。三个人‘好兮’着,相互碰着喝着,笑着。仇玉成喝上两口,就与她们两个碰一下杯嘴上说:“好兮!”她们也回应:“好兮!”然后相对一笑。 今天仇玉成头并没有喝晕,听着两位维族女人谈话和姑娘开朗的笑声,像在听着动人的音乐,无比陶醉。她们说话时眉飞色舞,声音高亢,极具诱惑力。想起与星星和几个姑娘在一块美妙的感觉,心中直痒痒。 仇玉成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姑娘笑着用汉语说:“我叫‘阿丽亚’” 仇玉成心中有杂念,但吃过饭,喝了几瓶啤酒,一看时间也不早,再者已忍耐不住。仇玉成急忙对阿舅说:“结帐!”阿舅诡秘的说:“姑娘这么漂亮多坐一会嘛!”仇玉成当然无心要走,听阿舅一劝,腿已经不听使唤,软软坐在了椅子上。 阿舅虽然客气,但还是忘不了要钱,笑着说:“给我三百!” 仇玉成毫不犹豫从口袋掏出了三百块钱交给阿舅。 阿舅对阿丽亚说了几句话,阿丽亚直摇头,脸色胀红,一句话也不说了。 阿舅又对仇玉成说:“阿丽亚说她家里有困难是出来打工的。” 仇玉成一听心里凉了一截,心想那就算了,起身要走。 阿舅不愿把到手的钱再交给仇玉成。她一手拉着仇玉成一手拉着阿丽亚进了仇玉成与星星还有其她姑娘去的那个房间,然后从外面把房门一锁走开了。 阿丽亚坐在炕边上,仇玉成欲火正旺,反正钱都花了,不干白不干。 仇玉成走到阿丽亚面前,阿丽亚慢慢下了炕站了起来。 仇玉成不由分说,把阿丽亚抱起来放在了炕上。他学着星星的样子把网套铺在炕上,然后把阿丽亚放在网套上,动作起来。 完事后,仇玉成照样坐车回去了。现在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害怕!他想还是不再干好! 三个月过去了,仇玉成咬牙再也没有去过那地方。前一个月过的还算过的愉快,到了后一个月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每天心急如焚,去还是不去?当然不去是正确的选择!问题是当他做出不去的决定后,一股股欲火一阵阵涌上心头,无情的折磨他,使他昼思夜想。 一天下午他终于按耐不住坐车到了县城。在进去的时候他不断的告戒自己,去了只是吃饭。一进门,阿舅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问:“怎么好长时间不来了?阿丽亚的岳母病了昨天刚走。”仇玉成笑着说:“我吃点饭就行了。” 阿舅并不理睬,照样上菜照样上啤酒照样给他叫了一个姑娘,仇玉成也很跟往常一样吃饭。 他真不明白,这里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又一个的那么诱人!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姑娘名叫帕提古丽。在仇玉成的眼里帕提古丽并不比星星和阿丽亚差。酒足饭饱后,不管仇玉成怎样克制自己也无济于事,照样是欲火战胜了自律,邪恶站上了良知。在阿舅的撮合下,帕提古丽领着仇玉成进了星星和阿丽亚带他去的那间屋子。 几天后,他觉得手头的钱越来越不经花了。由于这种原因,仇玉成已经好多天没有去了。好不容易等到发工资,才又晃晃悠悠去了。 推开门,仇玉成定睛一看是阿丽亚站在他的面前。他楞了一下,阿丽亚也一愣,然后‘哇’的尖叫了一声,像一只欢快的小狗,又是蹦又是跳围着他转圈圈,还咯咯笑个不停,连推带搡把他推进了那间小饭厅。 阿丽亚殷勤的跑前跑后,又是倒茶又是拿酒,忙的不亦乐乎。 入座后,阿丽亚靠在了仇玉成的怀里,仰面望着仇玉成的脸。 这时阿舅端了一盘菜走了进来,仇玉成松开了阿丽亚。阿舅对仇玉成一笑说:“阿丽亚喜欢上你了!”阿丽亚并不在乎,对阿舅噘噘嘴,大声对仇玉成喊:“喝酒,好兮!”仇玉成说:“好兮!”一口气喝下了一杯啤酒。阿舅一笑,扭屁股走了。 阿丽亚见阿舅走了,用眼睛望着仇玉成,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一会儿,阿丽亚又瞪大眼睛望着仇玉成,仇玉成被阿丽亚的眼神搞的无所适从。他有意避开阿丽亚的眼神,嘴角露出了对阿丽亚尴尬的微笑。阿丽亚开口了说:“帕提古丽知道吗?”仇玉成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故意笑着摇摇头。阿丽亚又说:“那天你坐在这!”说着,用手指着仇玉成坐的这个位置“帕提古丽坐在这!”说着,她又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坐着的位置,说:“然后你们到了后面对不对?”仇玉成古做不知地摇了摇头。阿丽亚生气了,他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儿把阿舅叫了进来。阿丽亚叫阿舅讲给仇玉成听,仇玉成直给阿舅摇头,阿舅只笑不答。阿丽亚用维语给‘阿舅’说了几句,阿舅又笑着回答了几句。这时阿丽亚手拿开瓶器敲起了饭桌,敲一下,对仇玉成说一句:“帕提古丽知道不知道?”‘咣!’的敲了一下,“还有星星知道不知道?”‘咣!’的又敲了一下。仇玉成还是一个劲的摇头。阿丽亚把桌子敲的更猛了,阿舅见状起身走了。仇玉成尴尬地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走了。”阿丽亚怒气冲冲的说:“不行!”拉着仇玉成把他按在椅子上。 阿丽亚这时不再敲桌子了,只是伤感的对仇玉成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仇玉成如坐针毯,恨不能钻入地里。阿丽亚拿起打开的啤酒瓶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端起杯来对仇玉成的杯子碰了一下说:“好兮!”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全部喝了下去。仇玉成也把酒喝了下去。仇玉成此刻动了怜悯之心,对于阿丽亚的询问和抱怨,仇玉成始终没能对答,他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是他一百个不对!阿丽亚流着眼泪对仇玉成说:“你是老公、我是老婆。我怀孕了知道不知道?”说完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仇玉成想一走了之,现在看来不能走了。他把阿丽亚安抚了一会,照样跟着到了后面的房子里,出房间的时候,他听到了阿丽亚悲切的哭泣声。仇玉成怀着坎坷不安的回去了,他想那地方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去了,如果再去,说不上还真把老婆带回来了! 宋大江对仇玉成经常往县城跑也有所耳闻,想敲打一下他,可一想也没什么证据,只好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了事。也算凑巧,没几天仇玉成地老婆就从玉门调了过来,宋大江便给安排了一间夫妻房,也算了结了此事。 而对于海龙涛来说,也是天随人愿!一天下午,海龙涛开车快到阿瓦古丽门口时,看见阿瓦古丽打开大门从大门里提着一桶水走了出来,估计是出来倒污水的。 阿瓦古丽刚被父亲骗回来,父亲就马上要把她嫁人,阿瓦古丽便用头撞墙以示抗议。父亲见状只好作罢,就把她关在家里,一关就是好几个月。关的时间一长,父亲便放松了一些,看着让她干些出门口倒污水的活。 海龙涛见阿瓦古丽出来,喜出望外!为了避免发出大的声响,惊动院里面的人,海龙涛把车滑行到了门口。 阿瓦古丽出了院门,将水桶放在地上,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天边快要落山的太阳,呼吸了一下久违了的新鲜空气,又四下搜寻,希望能瞄见海龙涛的踪迹,见一辆红色车子缓缓驶了过来。 这时院内传来父亲粗壮的声音:“赶快进来!”阿瓦古丽不耐烦地说:“你怕什么,我又跑不掉!” 海龙涛眼望阿瓦古丽,怀着激动的心情把车缓缓停下,生怕刹车声惊动了她的父亲。 阿瓦古丽眼前一亮,见海龙涛坐在车里向他招手,她感觉像是在做梦,惊喜的目瞪口呆,紧接着露出了灿烂而甜蜜的微笑,向车子奔去!忽然觉得脚下一软,头晕目眩,感觉要倒在地下。 这时,她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那样父亲会把她重新拉回院子里,可能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了!她急促地喘着粗气向海龙涛迈动脚步,海龙涛迅速下车快速迎了上去,当阿瓦古丽一把抓住海龙涛的手时,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海龙涛怀里。 海龙涛顾不得呼喊,迅速把阿瓦古丽抱上车,缓缓放在座位上,蹑手蹑脚回到了驾驶座位上。这时院子里又传来阿瓦古丽父亲的声音:“赶快进来!”。 海龙涛迅速发动着车子走了!当阿瓦古丽的父亲赶出大门时,只看见了红车的影子。 海龙涛加足马力,一溜烟把阿瓦古丽拉到了火车站。阿瓦古丽醒了,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海龙涛顾不上说话,为了避免阿瓦古丽的父亲找到地方,他另外找了一个出租屋,把原来出租屋的东西尽数搬了过去。安顿好阿瓦古丽后,便又慌慌张张上班去了。 阿瓦古丽走了,父亲又呼喊起来,几经打听终于又找见了两人的住处。这回不同了,任凭父亲怎么讲,阿瓦古丽就是不回去,硬要拉时她就乱叫。这时正好碰见海龙涛回来,看架势,阿瓦古丽的父亲知道带不走女儿,只好回去了。边走边唉声叹气,埋怨自己没有生个好女儿! 海龙涛知道阿瓦古丽的父亲不会把户口本拿出来让他们领‘结婚证’,从此两人就住在出租屋里过起了同居生活。 在玉门的父亲听说儿子找了个维族媳妇,生气的骂道:“生下的娃娃都不像我们回族人!”海龙涛说:“我们不要小孩!”看着执着的儿子,父亲虽有气,也无可奈何。 没有结婚证,在单位上就分不到房子,海龙涛每个月要比其他人多负担几百块钱房钱和水电费钱。 第二十一章 重逢(1) 拉油办开张后,吴大保和他的同事们派车、维持现场秩序,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一天早晨,吴大保起来,见几百辆车毫无秩序的摆放在门口,心想这么多车辆乱停乱放,保不住要出事,急忙喊上几个人,到门口指挥车辆停放好后才进去开票。 开票时吴大保想,应该让装不上油的车辆不要往拉油办开,还应该把来拉油办的车,按空车和重车分开停放,防止发生空车堵重车,重车堵空车的现象。要实现这一点,得有个车辆进场的制度,还要制作一些‘指示牌’。吴大保想好后,觉得应该给赵怀林讲一下,征得他的同意,才好制作‘指示牌’。于是他坐车来到了协调室门口下车,来到了赵怀林办公室。 赵怀林戴一副远视眼镜坐在桌前正在看文件,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吴大保来了。问:“有事吗?”然后示意吴大保坐在沙发上。吴大保坐下说:“现在每天到拉油办的车子很多,大部分都是当天装不上油来排队的车辆。我想前一天把各个运输公司第二天装油车的数量确定下来,只让当天能装上油的车辆来拉油办开票装油,其它车就不要到拉油办来,这样来的车就少一些。然后再把空车和重车的停车位置固定下来,立上‘指示牌’,让空车和重车停放在各自指定的位置上,秩序会好一些。” 赵怀林想了想说:“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了!你想做牌子,就把牌子的样式和尺寸画一下,交给运输公司修理厂去做就是了。”吴大保答应着走了。 吴大保回到房间画了两个铁牌子的草图,标上尺寸,送到了运输处修理厂后,已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他吃完饭在房间里睡了一觉,下午上班时,吴大保上身穿一件白色t恤,下身穿一件蓝色短裤,坐车向拉油办驶去。车子经过温米项目组门口时,见温米项目组门口有几个干活的民工正在往砌好的砖墙上抹水泥。 吴大保灵机一动,心想要是给拉油办门口的砖墙上也抹上水泥,把拉油注意事项写在上面,把拉油路线图也绘上,司机知道了拉油注意事项,看图跑车,就不会跑着问人,走冤枉路了。想到这,吴大保让李登奎把车开到了项目组门口,下了车,让李登奎把车开回了拉油办,自己进院子找负责的人。 这时,太阳正红红的照射在院落内。院落很大,两侧盖满了平房。院子里面正对大门口的是一栋栋玻璃菜棚,菜棚里还种着菜。 估计是都到现场去了,院落里没有人走动。吴大保正想离开时,见左侧第三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缝,虚掩着。吴大保心想,说不上房子里面还有个认识的人,顺便给说一下,估计事情能成。 吴大保走到房门口,敲了一下门,房内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吴大保感到头晕目眩,觉得身上的血液忽然沸腾了起来!他敢保证,这肯定是她的声音。 吴大保轻轻推开了房门,见房间有二十平米大小,里面靠墙处放一台电脑,一台复印机,一台油印机,靠门口支一张床,床边放一把靠背椅。墙角处一台落地风扇不停的把风煽到床铺上。 何敏上身穿一件天蓝色t恤,下身穿一件白底兰花裙子,脚穿一双拖鞋,背对着门口正在给油印机上油墨。她听见有人走进来,停下手中的活,回头向门口望。 她看见吴大保从门口走了进来,一下睁大了眼睛,又怀疑的用手揉了揉眼睛,把手中的墨盒放在油印机上,回过身来。 吴大保笑着说:“又不是不认识我,还这样看。”何敏红着脸讥笑说:“听说你升官了,还来看我这个平头百姓?”吴大保说:“我就在你隔壁上班,升什么官,一天跑腿都跑不及哩。”何敏笑着说:“我知道。” 吴大保说:“知道也不过来打个招呼,还以为你在县城上班哩。”何敏鼻子里‘哼’了一声,笑着说:“谁敢招惹你!” 吴大保听说,觉得脸烧,偏过头去,笑着躲开了何敏的视线向别处望去。何敏见状‘咯咯’笑了起来,说:“今天你怎么知道害臊了?” 吴大保见到何敏心中很是高兴,想好好攀谈一会,不想何敏竟嘲笑起他来,令他难堪。他觉得何敏是在向他挑衅!在这种情况下,他想摆在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诚恳的嬉皮笑脸,赔情道歉,征得她的谅解;一种红着脸,一声不吭,灰溜溜的溜走。他试图开口说些赔情道歉的话,来缓解这紧张的让他无比尴尬的现状,可话一到口,却涨红着脸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时,他想他应该立刻从这房子中退出,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免得让自己尴尬。他边想边向门口退去。 何敏见状竟又立刻发出了一串悦耳的笑声,在吴大保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听何敏这样开心的笑过,这无疑是一个胜利者宣泄的声音。 吴大保向后退了两步,觉得羞愧无比。这时他又犹豫了,他想,现在只要退出这个房门,以后就无颜再跨进这间房子,再见何敏了!就是偶尔碰见了,也只能躲着走!这难道是自己的所为?吴大保迟疑地把头转正红着脸看何敏。何敏见吴大保看她,高傲地仰起头来,面带微笑向吴大保投去了轻蔑的目光。这目光让吴大保心中泛起了懊恼!他不明白,也很纳闷,何敏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可恨,百般的不给自己颜面!吴大保觉得这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出房间,而应该勇敢的走上前去狠狠的教训一下才对,不然,从此就威信扫地了! 吴大保镇定了一番情绪,望了一眼何敏,冷笑着慢慢向她走去。何敏见吴大保走了过来,鼻子里‘哼‘了一声,偏过头,眼睛向上看天花板。心想,看你能把我怎样! 吴大保慢慢向前挪动脚步,虽然他还没有想好怎样惩罚这个欺辱他的何敏,可每往前跨一小步,心里就虚上一截,现在离何敏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整个身躯都被溶化在她轻蔑的微笑之中了。 他已经走到了何敏面前,心想只有用双手掐才能解恨!当他伸出双手时却不知道掐在何处是好!掐肩膀?可给掐疼了怎么办?掐脸?这张可爱的脸碰一下都觉得心跳,怎能去掐!如何是好?是收回来吗?吴大保想,不能!收回来就是退却!这时,他双手慢慢捧住了她的脸庞,觉得应该狠狠捏一下,以解心头之气。何敏依然微笑着,依然是轻蔑的眼光,她把眼神从天花板上移到了吴大保的脸上,冷静的观察着吴大保的变化,心想,给你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整我一下! 吴大保后悔了!觉得他压根就不应该捧住这张烫手的脸,望着这张漂亮迷人的脸庞,吴大保不知所措,松开手?好像又不能。 现在吴大保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诺夫!他难以用语言来表述他是多么喜欢这张脸!这张不知让他心动过多少次的脸,现在把她捧在手中却没有了主意。他望着何敏轻蔑的目光,眼神渐渐的模糊起来,此刻,他觉得这张脸像磁石一样吸附着他,让他慢慢把这张脸庞捧到自己跟前,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何敏突然像触电了一样,脸上泛着红晕,身体下蹲,迅速从吴大保的手中溜出,坐在了门口的床边上。 何敏红着脸说:“你这人还是不知害羞,大白天的叫人看见了咋见人!” 事已至此,吴大保鼓足勇气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干笑说:“把门关上就没有人看见了。”说完坐在何敏身边,把她拉在怀中抱住。何敏用手推吴大保的脸推不开,只好松手低头说:“今天算是叫你得手了。”然后斜靠在吴大保身上任凭摆布。偶尔她也回敬给他一个吻。 两人坐在床上缠绵了一会,何敏低着头说:“热死人了!”说着甩掉拖鞋滚进了床里面躺下,吴大保跟着脱掉鞋子上了床。何敏笑着用双手推吴大保,边推边说:“你答应我以后真心对我,就让你过来。”吴大保笑着说:“我答应!”何敏听说,果真松开双手转而搂住吴大保的脖子亲昵起来。 吴大保何曾有过这种待遇,双手一下紧紧搂住何敏的腰身,这是两人从未有过的感受!两人紧挨在一起,翻来覆去把床上的枕头和被褥都蹬到了地下。何敏嘴里直喊热,吴大保搂着何敏在嘴唇上吻了一下笑着说:“把衣服脱掉就不热了!”何敏微微一笑脸色绯红地说:“你先脱了我再脱。” 吴大保听说果真起身双手拉住t恤衫下面,一用力将衣服脱掉了。何敏见状羞得转过身双手捂脸,吴大保慢慢将何敏翻转过来悄声说:“你说话可要算数!”何敏说:“只要你刚才说的话算数,我说话就算数。”吴大保笑着说:“当然算数!” 何敏红着脸笑着长叹一声说:“算我倒霉!”然后双目紧闭,恬静的把脸挨在了吴大保胸前。 两人不知黏糊了多长时间,都觉得筋疲力尽了才彼此松开。这时他们听见了院内传来小车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起床慌乱地穿上衣服。吴大保像逃跑一样打开房门在何敏脸上吻了一下,急匆匆走出门外,一下跟来人碰了个正面。 吴大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郑伟军!急忙咧嘴笑着说:“你来啦!”说完匆忙向拉油办奔去。 郑伟军最近可谓是官运亨通。先是从金牌钻井队的队长提升为会战工作部副主任,尔后指挥部会战工作部主任调到了北京,郑伟军又被委任为会战工作部主任,至此,年仅三十岁的郑伟军成了指挥部最年青的正处级领导干部。由于是会战时期,指挥部机关没有几个部门,郑伟军所管的这个工作部不但管理着指挥部的处级干部,还行使着纪检,监察的职能。别说一般处级干部不敢小觑这个工作部,就是指挥部的一般领导也对郑伟军客客气气。 郑伟军到指挥部机关任职后,何德勤听人说,郑伟军跟何敏有来往。何德勤问何敏,何敏回答说:“他有事没事就往我那跑,我是看着贾政林和吴大保的面子才跟他说话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何德勤听后很是失望,说:“郑伟军多好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人家找你是看得起你,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何德勤也不管何敏愿不愿意,经常邀请郑伟军到住处做客。何敏也无可奈何,见了面只好照常打招呼。渐渐的,郑伟军也真像个女婿一样,一有空就到家里跟父母说话,父母很是喜欢,也真把他当女婿来看待,还经常对何敏说:“现在像这样的小伙子真是难找!”还不止一次地说:“郑伟军这小伙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你一定要跟他好好来往!”何敏说:“我又没有说他不好,只是看着有些害怕!” 在何敏的心目中,她感觉郑伟军的眼神里总包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让人恐惧的成分,这一点让她坎坷不安,心里发慌。或许这是当官人的特点。想比之下,她还是觉得吴大保好,虽然这个人跟女孩子黏糊起来没有分寸,这一点让她心烦。但他快乐地性格能让她从他脸上永远看到快乐!他喜笑颜开,慈眉善目,跟他在一起她感到快乐无比。所以,她对郑伟军的态度,只能是客气有加,敬而远之。 郑伟军今天上身穿白色t恤,下身穿黑色西裤,头发梳的整齐,岸然是一副领导的气派。他见吴大保慌慌张张从何敏房间出来,心中疑惑,急忙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何敏急忙整理了一下弄乱了的头发,把落在地下的被褥和枕头捡起来放在床上,正在叠被褥。 郑伟军见状责问:“你们刚才干什么了?”何敏脸色彤红一声不吭,还浸沉在刚才的兴奋之中,气得郑伟军在房间内转圈圈。 郑伟军说:“你这样跟吴大保瞎混,我们还怎么相处?” 何敏听郑伟军这样说,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声不吭。何敏心里暗狠吴大保,都是这个家伙弄得自己神魂颠倒。哎!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命运估计就只能这样了。她真有些想不通,怎么一见吴大保就没了主意,竟被搞得魂不守舍。 不过何敏心里还是高兴,无论如何她是喜欢吴大保的!跟他生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遗憾。 何敏心想,本来跟郑伟军相处都是看着老爹的面子,既然自己爱的是吴大保,跟郑伟军相处就没有什么意义。今后就死心塌地单跟吴大保厮混算了。她觉得这样也好,心里踏实,免得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被众人追逐。想到这,心里坦然。她整理好床铺,又理了一下头发,端坐在床上异常冷静的对郑伟军说:“你现在已经是领导了,应该找一个比我好的姑娘。” 听到这话,郑伟军觉得头晕目眩!这个漂亮姑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就在昨天对他说话的态度还是客客气气。想起刚才吴大保慌慌张张的样子,郑伟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恨得咬牙切齿,气呼呼走向门口,想立即离开这个让他生气的地方!可到了门口他犹豫了,凭心而论,他实在割舍不下身后这个让他睡梦中都想着的何敏,要不然,这会他非给她一个耳光不可!但是他不能,他舍不得也不忍心摧残这个像花儿一样美丽的姑娘。看着何敏现在的态度,他想现在要是生气的踏出这个门口,正好又给了吴大保一个可趁之机!这样一来,跟她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在迷上何敏,跟何敏的交往中,郑伟军始终认为吴大保是个危险人物!刚认识何敏,那天在饭馆吃饭时,郑伟军就发现吴大保和何敏眉来眼去的,可后来他发现吴大保做事恍惚,没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这样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所以心中才有了信心。 回想起来,在跟何敏的交往中,她心里一直牵挂着吴大保,而吴大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一点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随着自己地位的不断提高,他觉得何敏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自己再跟吴大保再相提并论了,就单单这个处长级别的位置就无人能比!这时他似乎觉得跟何敏相处,一直到结婚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可没有想到,吴大保竟然还跟何敏来往,竟背着自己下‘黑手’!这一点真让他始料不及!最可恨的是这何敏,也竟然对吴大保旧情不忘,来者不拒!他真狠自己,一个堂堂的处级干部竟连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心都拢不住!想到这,不觉眼睛有些湿润。 他用手揩了一下眼睛,心想凭自己的才干和目前的地位,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找不上呢!他想这会应该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口,以彰显男子汉气概!可当他刚挪动脚步时,腿却变得酥软。他确实不愿意离开这个漂亮的女神!在他的眼中,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哪么优美,哪么让人回味无穷。就是她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都让他怜惜!虽然心里难受,可觉得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他心目中最美最漂亮的女人,无人能替! 他长叹一声,又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想,他不能放弃她,不然会抱憾终身!想到这,郑伟军转过身来走到何敏跟前,一把拉住何敏的手,不由分说把何敏从床上拉了起来,拉出门口,拉到了他坐的小车上。 何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了郑伟军车的后排。郑伟军关好车门,回身把何敏的房门拉住锁上,上车跟何敏坐在一起。 何敏说:“我还要上班!”郑伟军生气地说:“已经下班了!”真是,不知两人在里面干了些什么!竟连时间都忘了。 郑伟军说:“今天是你父亲的生日你都忘了吗?我下班后,来接你回去给你父亲过生日!” 何敏想起来了,要不是郑伟军说,差点把父亲的生日给忘了。 父亲进来情绪很不好。听母亲说,由父亲支持兴办的铁厂,石材厂,纸箱厂,石材厂没有开几天就办不下去,关门了。跟台湾商人合办的那个显示器厂,刚盖好厂房,台湾商人就出车祸死了,显示器厂就此夭折。最要命的是,卢处长风风火火投资给‘乌鲁木齐兴业公司’一千多万元,到了对方账上没有几天就不翼而飞了。原来对方是个‘骗子公司’,别说投资分红了,连一千多万元投资款都消失了!父亲让卢处长去催款,可怜卢处长竟被人暗害在宾馆里,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看架势,这个案子好像永远也破不了了!教训惨痛! 听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此事虽然是卢处长的所为,却还与父亲有些牵连。听母亲说,一方面父亲是分管这方面工作的领导,另一方面,父亲好像还在‘投资合同’上签了字!一家人都在为此事发愁,何敏的心头也愁云密布。愁归愁,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姑娘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今天是父亲五十八岁生日,她和姐姐商量着要给好好过一下,一扫最近的晦气。要不是郑伟军的到来,估计这会她还和吴大保黏糊在一起。想到这,觉得愧疚。 郑伟军让司机把车停到指挥部领导的驻地,何德勤的住处。何德勤住的是一栋平房,两人下了车,郑伟军让司机把车开了回去。 何敏掏出钥匙开了门,两人进了房门。房屋里面装修讲究,一个二十多米长的走廊一侧紧靠一排窗户,另一侧是一间挨一间的房间,房间里都开着灯,把房间照的通亮。房屋的地面上铺着粉红色地板砖,墙壁上贴着天蓝色壁纸,房顶上装饰着乳白色吊顶。房屋里的窗户都拉着天蓝色窗帘,壁挂式空调不停地将冷风送进房间。 紧靠门口的房间布置成了客厅,客厅内摆一组沙发、一组矮柜。矮柜的正中放一台大屏幕投影电视;第二个房间是饭厅,饭厅中间放一张大圆桌,圆桌旁放一圈靠背椅,圆桌中间摆一个大蛋糕,蛋糕上已经插满了小蜡烛。蛋糕周围摆了一些菜肴,旁边放两瓶茅台和两瓶葡萄酒。 何德勤穿一件白色短袖衫斜坐在靠背上,看样子,头顶上的头发又向后稀疏了一些。他正抽着烟,目光凝重地眼望蛋糕发呆,见郑伟军和何敏进来高兴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郑伟军跟前,拉住郑伟军的手笑着说:“好!你们能来我很高兴!”说着把郑伟军拉坐在他坐的椅子旁边,顺手给郑伟军递了一支‘中华’烟,又拿起打火机给郑伟军点烟。郑伟军急忙接住打火机说:“伯父我自己来!” 何德勤笑着说:“不碍事的,在家里人人平等。”说着打着打火机给郑伟军点烟。郑伟军急忙站起来双手接住打火机将烟点着。何德勤熄灭打火机,将打火机放在桌子上说:“你伯母,何莹,刘承俊在厨房里忙活,我说少做两个菜就行了,他们不干,说过生日就是要把菜做多,看着也舒服。”何敏见父亲跟郑伟军说话,跟父亲打个招呼到里面的厨房里去了。 郑伟军抽了一口烟笑着说:“你老人家在油田上幸苦了一辈子,难得全家聚在一起高高兴兴过生日,多做两个菜也是应该的。” 何德勤苦笑说:“可今年这个生日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郑伟军笑着说:“你尽管高高兴兴过你的生日,其它的事情有我们给你操心!”何德勤高兴的拍了一下郑伟军的肩膀说:“今天我们就好好喝两盅!” 两人正说着,何莹,何敏跟母亲还有刘承俊说说笑笑,手里端着菜走了进来。郑伟军急忙站起来笑着说:“伯母好!”母亲高兴的说:“好!你们来了我就高兴,都快坐下,我们这就开始!”母亲留着短发,上身穿一件蓝色短袖丝绸衬衫,下身穿黑色短裤,脚踏一双塑料凉鞋。虽然已过五十,却风韵犹在。 何莹何敏把母亲让座在父亲旁边。何莹、何敏紧挨着母亲坐,刘承俊坐到了郑伟军旁边。几人入座后,何莹点蜡烛,刘承俊打开了一瓶茅台和一瓶葡萄酒,给男人们每人倒了一高脚杯茅台酒,给女人每人倒了一高脚杯葡萄酒放好。 蜡烛点着了,郑伟军带头唱起了生日歌,唱完生日歌,子女们齐声说:“祝爸爸生日快乐!祝妈妈身体健康!”说完一同吹灭蜡烛,大家一起动手,一人分吃了一小块蛋糕。刘承俊将剩余蛋糕端进了厨房后又返了回来。 第二十一章 重逢(2) 一家人正准备碰杯时,外面的门铃响了,大家一愣,何莹和刘承俊急忙到门口开门。门开了,门口出现了两个穿制服的小姐,一个手捧一篮鲜花,一个手提两瓶茅台酒,酒瓶上还绑着红花。捧鲜花的小姐微笑着说:“李秉总指挥祝何副指挥生日快乐,万事如意!”两人听说,知道了来意,急忙说:“谢谢!快进来坐!”两个小姐走进屋内,被两人带进了饭厅。 提酒的小姐将酒往桌子上放,被郑伟军接在手中又放在桌子上。手捧鲜花的小姐微笑着走到何德勤跟前,对何德勤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说:“李秉总指挥祝何副指挥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合家团圆!”说完将鲜花递给何德勤。何德勤激动的说:“请转告李秉总指挥,我真心感谢他的关怀,也祝他身体健康!”小姐微笑着说:“谢谢!”然后转身往出走,众人们急忙客气的将两位送花送酒小姐送走。 大家刚回身坐下,门铃又响了。何莹笑着说:“又是哪位送礼来了!” 刘承俊和何莹又跑去开门。门开了,又是另外两位穿制服的漂亮小姐站在门口,他们一个手捧鲜花,一个手提两瓶茅台酒,酒瓶上依然绑着红花。 两人急忙把两位小姐让了进来,带进了饭厅。刘承俊急忙将酒接在手中,捧鲜花的小姐走到何德勤面前微笑着深深对何德勤鞠了一躬,抬起头来说:“张奋强副总指挥祝何副指挥生日快乐,家庭和睦,万事如意!”何德勤高兴的将鲜花接在手中说:“请转告张副总指挥,我也祝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一家人高高兴兴送走送礼的小姐,回到房中。何德勤高兴地打电话给李秉和张奋强一一致谢后,回到了座位上。 何德勤高兴的端起酒杯说:“两位领导还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家伙,我感谢他们!来!我们今天好好喝上几杯!”子女们急忙站起来笑着端起酒杯说:“祝爸爸生日快乐!”说着一一抢着跟何德勤碰了杯。何德勤高兴,一手端酒杯,一只手拍拍脑门‘哈哈’笑着说:“高兴,快乐!” 大家一人喝了一口酒又回坐在座位上。这时刘承俊端起酒杯笑着对何德勤说:“我祝伯父生日快乐万事如意!”何德勤笑着看了郑伟军一眼,见郑伟军端坐在桌前表情呆板好像有什么心事。他想是不是何敏又惹他生气了!这个何敏真是不懂事,经常把人家摔前轰后的!郑伟军也真是好脾气,不气不恼,即陪笑脸又说好话。今天不知又怎么了,两人一进门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事最让他揪心! 何德勤回过头来端起酒杯笑着对刘承俊说:“你和何莹一块来吧,一个个来我可受不了。”何莹听说,急忙起身端起酒杯笑着说:“祝爸爸生日快乐,祝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刘承俊又急忙补充说:“祝伯母身体健康!”何德勤笑着跟两人碰了杯,又跟妻子的酒杯碰了一下说:“你也喝点吧!”四人一人喝了一口酒,刘承俊和何莹又坐到了椅子上。 何德勤拿起筷子说:“都快吃菜,不要尽喊的喝酒!”众人听说都拿起筷子来吃菜。 郑伟军吃了几口菜,将筷子放在桌上看何敏。何敏脸色凝重,魂不守舍像是在想什么。郑伟军心中生气,觉得面子上还要过得去,他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笑着对何德勤说:“我祝伯父生日快乐!祝伯母身体健康!” 何德勤笑着说:“我刚才说了,你们还是一块来好!”说着拿眼看何敏。何敏手拿筷子看着桌面发呆,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何德勤用酒杯底敲了一下桌面,何敏才抬起头来看何德勤。何德勤见状,笑着说:“你这姑娘怎么搞得,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觉?”何敏这才醒过神来,慌忙端起酒杯笑着说:“祝爸爸身体健康!祝妈妈生日快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唯独郑伟军笑不出来。 何德勤说:“刚才是刘承俊和何莹给我和你妈敬酒,现在郑伟军都端起酒杯站起来了,你还在做梦!”何敏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要她跟郑伟军一块敬酒。 何敏说:“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我们各不相干!”何德勤一听心中生气,真想给她一个耳光!考虑到大家都在兴致上,只好笑着说:“你这个姑娘最不懂事!” 何敏是个孝顺的姑娘,见父亲这样说,只好端起酒杯站起来陪笑说:“祝爸爸生日快乐,祝妈妈身体健康!”何德勤立刻高兴了起来,笑着说:“好好!谢谢你们两个!” 何德勤高兴地说:“看看你们相处的好,我就高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也都相处了一些时间了,我看今年你们就把婚事都办了,我也好安心退休!”何敏听说,觉得脑袋嗡嗡着响,愣了一会急忙说:“爸爸离退休还整整差两年时间!”何德勤哀叹一声说:“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特累,有些力不从心了,想着尽快退下来好让年青人上!” 郑成军听何德勤让他们早点把婚事办了,心中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激动的表情一下挂在了脸上。他觉得现在唯一能接起他们感情丝带的只有何德勤,何德勤发话了,他心中就觉得踏实!他兴奋的端起杯站起来将酒杯在空中一挥说:“祝全家快乐!全家幸福!”说完一口气把高脚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几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何德勤见状急忙对郑伟军说:“赶快吃点菜!”说完,他笑着举起酒杯说:“来我们也干了!”说着一口把杯中酒也喝干了! 母亲见状,吃惊的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能跟年青娃娃比!”何德勤哈哈大笑说:“没事!我今天高兴!” 刘承俊见何德勤都喝干了,急忙也把酒喝了,何莹何敏和母亲一碰杯也和完了杯中的葡萄酒。刘承俊急忙起身又给大家倒满了酒。 何德勤笑着说:“你们要没有什么意见,我看你们就把事情定下来算了,免得夜长梦多!”刘承俊和郑伟军笑着看何莹和何敏。何莹笑着说:“爸爸你是不是喝醉了?”何德勤笑着说:“你不知道你爸爸的酒量,当年白酒我一气能喝一瓶!”母亲气的说:“哪是当年,不是现在!” 母亲接着对两个女儿说:“你们的事我跟你爸已经商量过了,尽快把事情办了,省下心来好好干工作,也不枉我和你爸爸一片苦心!” 何敏听说,觉得晕晕乎乎,他们难道说的是婚事!要是这样,把吴大保置于何地?况且自己纯洁的灵魂也不容玷污!她表情严肃的站起来问父母:“你们说的是什么?”何德勤看女儿神态不对,急忙笑着说:“我们都说些高兴的事。”何敏心中疑虑,觉得是不是听错了,便不再吭气。 对何德勤德提议,郑伟军和刘承俊当然是一百个赞成,何莹觉得处朋友最终是要结婚德,迟一点早一点结婚也没多大关系,既然父亲让早一点结婚也只有听父亲的了,再说自己年龄也大了。何敏这会心里只想着吴大保,心想这个家伙不知道又溜到什么地方去了,说不上又喝多了,正在给哪个女孩嘴里灌酒呢,真是,跟这家伙相处真让人费心! 何德勤见何敏这会对郑伟军态度不好,心想再要提他们结婚的事,估计会使今天的生日晚会不欢而散,便不再提。母亲也看出了何敏的态度,一个劲劝她多吃菜。 为了活跃气氛,何德勤笑着对郑伟军和刘承俊说:“你们两个年青,多喝点没有关系,猜两拳热闹热闹!” 郑伟军现在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何德勤身上了,听何德勤让他们猜拳,自然高兴。他笑着对何德勤说:“伯父我跟您先划两拳?”何德勤高兴的说:“好啊!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划拳了!” 刘承俊听说,起身到厨房取来三个小酒杯放在郑伟军面前。何德勤笑着说:“就倒一个满杯,分在三个杯子里,我们三拳两胜,谁输了喝两杯,赢的人喝一杯。”刘承俊按照何德勤德吩咐,倒满一小杯,把酒平分在三个杯子里。何德勤和郑伟军开始划起拳来。 郑伟军连喊了三个‘伯父好’后,一二三正式划了起来。何德勤到底是江湖老手,郑伟军连连败阵,一连喝了好几杯。何德勤笑着对郑伟军说:“你先休息休息吃点菜,我跟刘承俊划两拳。”郑伟军吃了一口菜说:“伯父你也吃点菜,别尽管我们。”何德勤也吃了一口菜笑着说:“别看我年龄大了,论起喝酒来你们年青人不一定能喝得过!”郑伟军和刘承俊笑着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服气。 何莹、何敏和母亲见劝不住男人们喝酒,又见何德勤喝得高兴,不愿扫了他们的酒性,只好在旁边边吃菜,边说话。 何德勤见两个人挤眉弄眼,心想还小瞧我,非得给你们露一手才知道我的厉害。三个人对看在一起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心事,都笑了起来。这会郑伟军倒酒,何德勤跟刘承俊划了起来,一连划了三次,刘承俊都输了。刘承俊不服气,喝完酒后笑着说:“伯父我们再划三次,这会我要是再输了,我不让你喝酒,我把酒全喝完!”何德勤笑着说:“当心,别喝醉了!” 刘承俊二话不说,满满的倒了三小杯酒笑着说:“咱们三拳两胜一杯,谁输谁喝?”何德勤笑着说:“可以!”两人又划了起来,刘承俊全输了,一连喝了三杯,低头吃起菜来。 郑伟军见状,笑着对何德勤说:“伯父我也跟刘承俊一样,咱们也倒三杯酒,三拳两胜,谁输谁喝?”何德勤拍了拍脑门笑着说:“可以!” 郑伟军倒满三杯酒,也不喊‘伯父好’了,直接就划了起来,结果跟刘承俊一样,把三杯酒都喝了。 何德勤心中高兴,觉得把两个未来女婿都给喝醉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便说:“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办,谁输了喝两杯,赢了喝一杯,大家热闹么!”迫于拳臭,两人只好点头同意。 何德勤笑着说:“我们三人轮流坐庄,你们也相互划上两拳,别老针对我。”两人觉得何德勤说得对,就从刘承俊开始轮流坐庄划了起来。总归两人拳不行,划来划去,还是何德勤喝得少。 渐渐的何德勤见两人都有了几份酒意,便说:“别尽划了,吃点菜休息休息!”两人正喝在劲头上,听何德勤劝,胡乱吃了几口菜,又划了起来。 何德勤吃了一口菜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郑伟军:“指挥部关于处级干部退休的文件发了没有?”郑伟军说:“张奋强副总指挥下午刚签完字,明天才能发下去。”何德勤接着问:“你估计我要退休李秉总指挥会同意吗?”郑伟军急忙笑着说:“那个文件是针对处级干部的,您哪么早退休干什么?” 何德勤笑着摆摆手说:“刚上新疆时,我真是干劲十足,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的!现在不同了,一连串的不顺,就短短的几年时间把我搞得心律憔悴,真是不想再干下去了。” 郑伟军说:“我们都是搞石油的,对市场经济都不太懂,一开始搞吃点亏在所难免,所以伯父不要往心里去。” 何德勤虽然赞同郑伟军的话,但这事毕竟摊在自己身上,不管怎么开脱都脱不了干系!就这一点何德勤觉得都没有信心再干下去了,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就更无地自容了!现在他不但关心退休的事,更主要的还是关心那笔已经要不回来的‘投资款’。 现在,他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郑伟军了或许能帮他度过难关。因为郑伟军分管纪检监察,他的意见或建议能直接影响李秉总指挥和张奋强副总指挥的决定,只要郑伟军把他刚才说的话能原原本本说给两位领导就足够了! 何德勤明白,两位主要领导对这笔要不回来的‘投资款’的态度郑伟军最清楚,想到这他看了郑伟军一眼,想了解一下两位领导的态度,问却欲言又止。又一想,还是向郑伟军打探一下好,这样心里有底。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郑伟军:“‘对外投资’的欠款不知李秉总指挥跟张奋强副总指挥是个什么态度?” 郑伟军虽然喝的有些多了,但他还是能听清何德勤的问话。他想作为副指挥的何德勤难道不知道李秉和张奋强对此事的态度?他他抬起头来看何敏、何莹和她们的母亲,还有刘承俊。他发现他们都在用眼睛盯着他看。他觉得,这时候要是不说实话,别说以后跟何敏相处了,就是再踏进这个家门都没有这个勇气了! 郑伟军急忙点着一支烟抽了两口。 何德勤见郑伟军为难,笑着说:“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郑伟军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他说:“一开始,李秉总指挥要给总公司汇报。”一听这话,何德勤一愣,急忙用手擦了一下汗。 郑伟军接着说:“准备上报时,李秉总指挥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还是先不报的好,因为汇一千多万资金出去,不是卢处长一个人能做了主的,说不上在汇款前开过会议,只要开会,就有‘会议纪要’。如果这会报上去,总公司肯定要派人下来调查,会牵扯进一些人来,不如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商量个解决办法再报不迟。李秉总指挥听后让我先拿出个解决方案。” 何德勤说:“你说的对,还是先把事情搞妥当了再报好一些!”何德勤急忙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问:“哪你是怎么想的?”郑伟军说:“我想,首先应该检查一下汇款的财务手续,还要把在汇款这段时间内指挥部的文件,会议纪要,会议记录,全部清理一遍,主要是不要牵扯的人太多。” 何德勤急忙说:“你想的对!反正这事迟早都要向总公司汇报,在报以前先得把内部的事情处理好!” 何德勤说完高兴的给三个小杯里倒满酒,他端起一杯酒递给郑伟军,一杯递给刘承俊,自己端起一杯跟两人的酒杯一碰说:“我敬你们一杯!”说完一口把酒喝了。刘承俊见状,急忙端起酒杯也跟郑伟军碰了一下,一口也把酒喝完了。 郑伟军喝掉酒笑着说:“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何德勤听着心里高兴说:“好!”。郑伟军笑着看了一下何敏,然后转过脸来面对何德勤,把手指向何敏说:“伯父你尽管放心,肯定没有事的,明天我就给李秉总指挥汇报,把那些不必要的东西都给收拾好!反正钱是卢处长汇出去的,现在卢处长被人暗害了,事情就已经了结了!”说完一会就爬在桌子上不动了。 何德勤见郑伟军喝醉了,急忙让刘承俊把郑伟军搀扶了回去。何德勤也有些喝多了,他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何莹、何敏两人一人掺一只胳膊把何德勤扶到客厅的沙发上,给泡了杯茶放在面前,然后到饭厅帮着母亲收拾碗筷。 何德勤喝了一口茶水,斜靠在沙发上思绪万千。真是世事难料!现在的心情跟上新疆前截然相反。刚上新疆那会,像是有一腔热血,感觉朝气蓬勃,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想,如果他是个分管生产的副指挥,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心情!问题是,他偏偏被安排分管财务和‘三产’。他想,是市场经济这个大潮折磨了他,才使他精疲力竭。 他深恨手下这一帮不争气的家伙,有眼无珠,石材厂、纸箱厂进的设备全是些人家淘汰的。今天用,明天坏,生产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根本就卖不出去,只好关了。花了几千万投资的铁厂还算烧出了一些铁锭,铁锭能干什么呢,即不能造‘油管’,也不能造‘抽油杆’只好卖给‘八钢’,一问人家出的价格,比铁锭成本低好多!只好停厂。这些事情使他非常难堪! 铁厂办不下去,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办显示器厂的台湾商人身上,谁知那小子纯粹是个骗子,指挥部花了几百万把厂房都盖好了,他却连一台设备都没有运来,不想又出车祸死了!还闹出许多纠纷来。最后只好又给赔了些钱了事。 这些事虽然糟糕透顶,却还都摆在桌面上,厂子倒了还有厂房和机器设备在。最可恨的是乌鲁木齐兴业公司,‘证照齐全’,岸然是个大公司气派!到头来一千多万元投资款被骗走了,可怜卢处长还命丧黄泉! 现在他不知道李秉总指挥怎样处理这件事?张奋强副总指挥又是什么态度?这些事虽不是自己亲自操作,也上会讨论过,但却是自己签的字,虽然这事张奋强副总指挥是知道的,也点了头,可字是自己签的,难辞其咎!最近李秉总指挥和张奋强副总指挥见自己负担重,还不断安慰自己:“思想负担不要太重,事情总会有个结果的。” 是什么结果?是要自己赔这一千多万?这让他不寒而栗!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到头来却落个如此下场!他现在多么想立即退休,尽快脱离这个曾让他羡慕,让他辉煌,现在又让他心碎的位子!但是他又不断的问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郑伟军的到来使他看到了点希望!这小伙已经是李秉总指挥和张副指挥的得力干将,他们可能最能听进他的话!只要他能在两人跟前说上几句,或许对自己有所帮助。而要做到这一点,何敏的态度尤为重要。 可事情总不随人愿!不知道何敏心里还想着谁?始终对郑伟军不冷不热。是想着远在玉门的魏永强?不可能,那小子已经结婚了!是想着跟魏永强关系好的吴大保?很有可能,听何敏谈话,总是把吴大保挂在嘴边,只要说起吴大保,总是乐呵呵的,听口气能感觉出来,她是喜欢吴大保的。实际上他对这个小伙子影响还是不错的。这小伙子为人正直,机智聪明,性格也好,如果没有自己的这茬事,不管何敏跟郑伟军还是吴大保来往,他都没有意见。问题是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选择郑伟军也让何敏有个好的着落,就是自己倒霉,有个什么闪失,也能安心! 现在他真正担心是何敏!这姑娘有些洁身自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嘴里经常哼哼着‘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句子,跟魏永强相处时就是个例子。如果硬逼着她干什么,她还真会再走老路!得好好劝劝才行。可转眼又一想,毕竟郑伟军是个有才干的年青人,长得也好,特别是现在处在这样一个显赫的位置上,何敏就是再没有脑子,也不会无动于衷。想到这,觉得劝她跟郑伟军相处还是不用太费心,况且何敏又是个孝顺的孩子。 何德勤正在胡思乱想着,妻子走进了客厅。唠叨说:“让你们少喝点,你就是不听,把郑伟军喝醉了你就舒服了!”何德勤说:“你以为他是喝醉了?”妻子迷惑说:“还装醉不成?” 何德勤不愿意跟妻子在争论这个问题,问:“两个姑娘呢?”妻子说:“正在厨房收拾呢。”何德勤说:“收拾了都叫早点睡,明天都要上班。” 不一会儿,刘承俊来了。何德勤问:“他怎样?”刘承俊说:“没事!”何德勤说:“你也回去睡觉去吧。”刘承俊答应着进到厨房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回去睡觉去了。 何德勤觉得还是多喝了几杯,感觉头晕,胡乱洗漱了一下睡了。妻子和两个女儿收拾完碗筷,跟女儿说话一直说到半夜才睡。 郑伟军只是喝的有点头晕,并没有喝醉。他之所以装醉,是不敢继续谈这事。这事要是弄不好会轻松的毁掉自己的前程!为了何敏,他只能尽力。当然在前程和何敏之间选择,他肯定选择前程!最好是两者都能得到!他想,只要他好言应付,就能做到。而事情最后向怎样的结果发展,得由李秉总指挥和张奋强决定。 有了昨天的教训,郑伟军早早起来,叫司机把何敏送到温米项目组上班,下午下班,又亲自坐上车再把何敏接回来,生怕又叫吴大保钻个空子。何敏很想摆脱郑伟军,但碍于父亲的情面又不好跟郑伟军翻脸,只好暂时由他摆布。 第二十二章 管理(1) 吴大保从何敏房间里出来,正好碰见了郑伟军,呲牙咧嘴了一下,慌忙回到了拉油办,一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便和几人锁上门坐车回到了火车站。 吴大保回到火车站后,才想起把正事给忘了。吃过饭,他来到赵怀林住的住房,把他想在拉油办门口用水泥抹两个黑板的想法告诉了赵怀林。 赵怀林笑着说:“这么点小事,明天我给温米项目组的人打电话说一下,你到拉油办等着就行了。” 吴大保回到宿舍,魂不守舍,心想这郑伟军不知道怎样给何敏为难。他急忙搭了个出租车来到温米项目组窥探,温米项目组里只有几个值班的人在院子里闲转,见吴大保来了,都笑着说:“你来晚了,何敏早叫人用车接走了!”吴大保不信,敲门果然房间里没有人,只好又坐车回了火车站。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和几人坐车来到拉油办时,见几个抹水泥的人已经提着水泥在门口等他。吴大保在门口的墙上一边画了一个长方形,让他们在上面抹水泥。 吴大保还没有等抹在墙上的水泥干透,就迫不及待的找来黑漆、白漆、刷子和毛笔,叫几人用黑漆把黑板刷了,自己用白漆在左面的黑板上写了‘拉油注意事项’又在右面的黑板上用白漆绘制了‘装油站点示意图’。 写完‘拉油注意事项’,绘完‘装油站点示意图’后,下午他又坐车到修理厂来催促‘铁牌子’。让做‘铁牌子’的人在牌子上刷上白漆,用红漆在一个牌子上写上‘重车’,一个牌子上写上‘空车’。写好后,修理厂的人用车把牌子送到了拉油办。吴大保和几个人把‘空车’牌子栽到拉油办门口左边,把‘重车’牌子栽倒右边。 栽好牌子,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吴大保心里惦记着何敏,他站在拉油办门口向项目组张望,正好看见昨天郑伟军坐的车驶出了项目组,向火车站方向驶去。吴大保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心想何敏又被郑伟军接走了,可吴大保还是不死心,又串到项目组院子里去看,见何敏房门锁着。 吴大保想不通,何敏为什么还要听由郑伟军摆布呢?而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为什么还要躲郑伟军呢?仔细想起来,还是拉不开情面。毕竟当过他的手下,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是声名显赫的处级领导干部。难道是领导就要惧怕吗?连处对象都不例外吗?可不管怎么说,见了郑伟军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躲。 何敏现在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目前的处境,就是昨天不见吴大保,心里也一直想着他,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如果她和郑伟军结婚了,心里一辈子都不会痛快。即便这样,在父母的劝说下,估计他还有可能和郑伟军这样相处下去,为了博得父母的欢心,也许还有可能和他结婚。问题是这违背了她做人的原则! 吴大保没有调走前,郑伟军来找她,他倒是乐于应付,他要气气这个癫狂的吴大保。问题是,郑伟军也不是摆设,当他调到指挥部会战工作部后,她和郑伟军交往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父亲竟然不征得自己同意,隔三见五邀请郑伟军到家里来做客,在人们的心中,他似乎已经是何家合法的女婿了。她感觉自己似乎生活在父亲和郑伟军共同编织的无法摆脱的网络之中。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吴大保没有调走时,何敏还没有特别的感觉。吴大保调走后,她的脑海就不断闪现出吴大保的样子来,以至于她每天都渴望着吴大保能微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仔细想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吴大保!她甚至盼望着他能回来看一趟她,哪怕是做些无理的动作!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心里就暗狠吴大保,才几天就把自己给忘了!正在心中懊恼时,这时温米项目组正好需要一个分发文件兼打字员的文书,小张和小王都不愿意去,自己却神差鬼使,毫不含糊报了名去了,如愿到了温米项目组。何敏几次试图去找吴大保,却又觉得没有面子。他想只要他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有关他的信息肯定会传到吴大保的耳朵里,她要吴大保来找她,心里才舒服些! 没想到吴大保来了,不管是有意的,还是瞎碰的,最终还是来了。吴大保的到来,让她喜出望外,但是一见这小子就来气,想用话刺他两下解解气,没想到吴大保一下被自己给刺疼了,看样子是想要离开。当时她深恨自己不该那样,要是吴大保真的走了,她不知道会有多伤心!但是她又不能放下架子,硬拉着他的手不让走,要是那样,吴大保肯定会嘲笑,多没有面子! 没想到吴大保并没有走,而是慢慢向她走来,这让她放下心来。他胆子真不小,竟用手捧着自己的脸,当时她心惊肉跳,估计会掐一下自己!想掐就掐呗,反正豁出去了,不过她知道吴大保是喜欢她的,也不至于掐多疼,心想看你吴大保心有多很!没想到吴大保没掐,反而亲了一下,这让她头晕目眩!都是因为害怕他走掉,再不来了,才放手任凭这小子摆弄。 实际上跟吴大保相好,自己没有什么后悔,而且还觉得心里变踏实了。现在最让她生气的是,她觉得父亲未来的命运似乎跟郑伟军牵扯上了! 他真希望吴大保能像郑伟军那样当上个官,如果是那样,自己哪有这些烦心事!还用着去看郑伟军的眼色。要是论起水平来,他觉得吴大保绝不在郑伟军之下,要是吴大保运气好一些,能像郑伟军那样道貌岸然,官位肯定也不在郑伟军之下。问题是吴大保的运气太差!首钻台参一立了首功,提高钻井速度他为玉门钻井争了光!可这些功勋都让郑伟军沾尽了光,出尽了风头!而吴大保却在陵3井抢险中受了伤!受伤了也不要紧,好好的呆在钻井上肯定是前途光明!却跑到了采油上瞎混。真是这人压根就没有当官的意识,这估计是吴大保没有当上官的最主要的原因。他想她应该好好跟吴大保讲一下,让他学会当官,果真要是当个大官,说不上父亲的事情让吴大保就给解决了。想到这,又觉得可笑,自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说‘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管怎么说,何敏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魂都被勾走了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不管是远水还是近水,怎么说也得找个空见见吴大保。他想这会要躺在吴大保的怀中,会觉得很舒心!想到这,不觉脸面发烧,可一连好几天,郑伟军都没有给她给这个机会。 吴大保虽然见不上何敏,心中着急,但现在拉油办几千辆车出出进进,着实也够他忙活,没有一点闲暇。他每天让陈德宏和丁顺德在拉油办外面维持秩序,让席久庆和刘满仓开派车单,自己则一会在院落里巡视,一会坐车到装油点查看,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看着像蚂蚁一样多的拉油车,吴大保心中焦虑。他不知道拉油这活到底有多少赚头,看着那些运输公司的经理和调度们跑前跑后,跑上跑下不遗余力把车辆往拉油行列里硬塞,让人觉得其中甜头肯定不少。 一些已经进入拉油市场的运输公司加油增加自己的车辆数量;一些从来没有在新东油田拉过油的运输公司加油活动着往进挤,有些带着自治区领导的介绍信,有些则坐在赵怀林的办公室里死缠赖磨不走,反正最后他们都各显其招进来了。 赵怀林有自己的想法,反正拉油需要车辆,当然是来的车越多越好。不到几天,拉油办门口和东面的戈壁滩上又多了两千多辆各种各样的拉油车辆,黑黑白白,花花绿绿的让人眼花缭乱,望不到尽头。尽管需要拉的油很多,但也经不住这么多辆车拉,所有车都无一例外要排队开票,大多数车辆等好几天也轮不上,急得司机和运输公司的调度们团团转。 新疆第五和第六两个运输公司仗着是新疆运输行业的老大,又是是自治区重点扶持企业,觉得首先应该照顾他们,而不应该按规定苦熬着排队,况且他们在准格尔和塔里木都享受着特殊待遇,唯独在这里没有,估摸着这里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早晨天一亮,新疆第五和第六两个运输公司没有排上队的司机使坏,把车横七竖八地摆在进出口的路上谎称车坏了,将一些要出进的车堵在了两边,车辆黑压压被堵了一片,望不到尽头,成百个司机在车辆之间焦急的穿梭。 等吴大保几人坐着李登奎的车从火车站驻地来到拉油办时,拉油办路口只能通过一辆小车。 吴大保今天上身穿一见铁红色体恤,下身穿一件灰色西裤,脚穿一双沾满灰尘的黑皮鞋。吴大保见状,让李登奎绕开拉油罐车,从罐车的缝隙中把车开到了拉油办门口停下,几人走进院落。吴大保让几人到开票室准备开票,自己则把两个运输公司的调度找到中间的值班室来试图劝说他们让开道路。 吴大保说:“现在拉油的车辆多,排队也属正常,你们把车横在门口,扰乱秩序不太合适吧!” 新疆第五运输公司的调度于永好笑着说:“是车坏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第六运输公司的老陈帮腔说:“车坏了,车又长又大,不好拖!”这于永好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江湖混混。由于长了一幅娃娃脸,人们就都习惯叫他小于;第六运输公司的调度老陈略显胖一些,年龄将近四十岁。 吴大保听他们这样说,很是生气,鼻子里‘哼’了一声,质问说:“不坏在别的地方,偏偏坏在门口?” 两个调度不吭气。于永好嘴里嘟囔说:“哪谁知道,都要往这坏,我们也没有办法。”吴大保知道两个家伙的用意,冷笑说:“你们要我开绿灯就明着说,不要用‘示威’就想逼我就范!”两个调度还是不吭气。 吴大保看两个家伙不可一世的态度,真想上前给揍上一顿,可转眼一想,用这种方法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弄得自己没有了理。吴大保想应该给赵怀林打电话,让他来处理。可一想,给他一打电话,他要是像其它地方一样,给两个公司妥协了,自己也只有照办,弄来弄去自己道成了这两个运输公司的‘走卒’。他想,拉油这个活他就是不干,也不愿充当这种角色! 吴大保觉得这会跟他们已经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如果两个调度通过这种示威的方式取得了特权的话,拉油办就颜面丧尽!是万万不能让得逞的。但是就凭他们拉油办这四五个人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堵在门口的拉油车弄走!怎么办呢? 吴大保走出野营房,他望着满院满身油污,焦急等待的司机和堵在场地外路口的车辆心中焦躁。 他向院落门口走去,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几乎所有在场的司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想看看他这个小头目如何处理这件事。吴大保边走心里在不断的问自己,这样一直往前走能解决问题吗?怎么办呢?是退回去打电话求助,还是向前走去?可向前走,就是走到对面正在建设的联合站又能怎样?此时他觉得他的人格受到了挑战! 他走出了拉油办院落,走到了堵在路口的十几辆拉油车跟前,围着拉油车转了一圈。成百个司机也都跟在吴大保身后,吴大保走到哪,他们跟到哪。吴大保看了一下围在周围的司机,离开堵在路口的拉油车,回到路口和拉油办中间的空地上。司机们很快就把他围在了空地中央。 吴大保环顾四周,见一双双焦急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其中当然也不乏嘲笑的眼神。怎么办?明显都在考验自己!忽然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何不用这些神情焦虑的司机来平息眼前的事端?想到这,他微微一笑,双手叉腰岸然像个将军!他昂起头大声对围在他周围的司机讲:“师傅们,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可我们也很辛苦!”听到这话,有些司机嘿嘿笑了起来,他们显然不承认吴大保几人辛苦。 吴大保接着说:“在这四十多度高温的天气里,只要我们能站在这,就已经够辛苦了!”司机们好像听明白了他的话,频频点头。 吴大保接着说:“我们来到这的唯一目的就是平平安安把一车车原油从这里拉出去,送到炼油厂。现在车辆来的多了一些,要让大家排队装油,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我敢保证,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我们产油量的增加,你们就能随到随装!”大部分司机都不信他的话,冷笑。 吴大保看了周围的司机一眼,接着说:“不信也罢!可不管怎么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拉油,而不是为了聚众闹事!”讲到这,吴大保脸色阴沉了下来大声说:“可现在有些单位的司机和调度只想给自己谋个方便,而不管我们其它单位拉油司机的死活,将车堵在路口示威!我觉得他们这不是在跟拉油办示威,而是在跟我们其它的运输单位和司机师傅们示威!他们想,你看我多牛!只要我不如意,就把车往路口上一堵,让你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多牛啊!”有司机不高兴的说:“他们到哪都那样!你不照顾他们,他们就闹事!” 吴大保说:“师傅们!要是让他们的手段得逞,我们的脸上光彩吗?你们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装足了,装够了,你们才忍气吞声去装!如果是哪样,我不知道你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有司机被激怒了,大声喊:“狗日的,揍他!”旁边还有好多司机在附和。 吴大保继续蛊惑说:“不管他们在别的地方多么猖狂!多么嚣张!但是对不起!我郑重的告诉你们,这种习气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听吴大保这样说,有司机竟鼓起掌来。 吴大保见时机成熟,将手指向堵在路口的车大声喊道:“师傅们!大家一起动手把这些堵在路口的车给我推开!推翻了不干你们的事,凡是今天推车的师傅,开票装油不用排队!”一起推车就已经很解气,开票拉油还不用排队,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众人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都呼喊着涌向堵在路口的车辆,还有一些司机拣石头砸车,只几秒钟,几十辆车的玻璃就悉数被打碎了。 两个调度见状,急忙挡在众人面前说:“师傅们,慢点,我们马上把车开走!”有些司机听话,有些司机觉得报仇的时候到了,哪里肯听,联合起来已经一、二、三推起了挡在路口的拉油罐车。拉油车都带着刹车,哪能推得动,眼看就要被翻了。 两个调度见状,急忙跑到吴大保跟前说:“是我们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行行好!我们马上把车开走!”吴大保听后开心的哈哈大笑,对那些推车的司机喊:“好了!赶快开票去!” 一听开票,司机还哪有心情推车,纷纷松开手向开票窗口奔去!有些司机不解恨,临松手前,还不忘给捡起石头狠狠摔在车体上,砸出一个小坑,砸落下一块油漆,有的司机还拿起石头砸碎了几个车的倒车镜。 等愤怒的人群都进了拉油办,把车堵在路口的司机才把车子开离了路口,然后望车悲啼!后悔不迭! 吴大保满心欢喜进了开票室。心想砸的好!把车全砸烂才痛快! 第二十二章 管理(2) 拉油办内的司机们都争先炫耀自己的‘功勋’!有人说:“我砸碎了五块玻璃!”有人说:“我还砸了七块哩!”有人说:“我还砸了他们的倒车镜!”真是痛快!因为有人指使,人们隐藏在体内的野蛮本性在此时暴露无遗! 由于人多,吴大保根本记不清哪个司机推了车,哪个司机没有参与推车,吴大保索性让几人给在场的其它运输公司的车都开了‘派车单’和‘拉油介绍信’,唯独第五、第六两个运输公司的拉油车一辆都没有开,两个公司的调度和司机直挺挺站在拉油办门口哀叹! 两个运输公司的调度见一下开出这么多车,觉得当天开票装油已经不可能了,只好为明天着想。五公司于永好和六公司调度老陈挤眉弄眼走到了开票室门口,正好碰见吴大保从开票室出来。 于永好笑着说:“都是司机水平太差,才把车坏在了门口,我以后告诉他们,把车不要往门口开,麻烦你给他们说一下,给我们开派车单吧!”老陈在旁边急忙点头说:“就是,就是!” 吴大保冷笑道:“你们觉得这事就这么简单吗?聚众闹事,破坏拉油秩序,这会要是轻易放过你们,以后要是再不高兴了,还会来这一套!必须要让你们受到惩罚!”说完坐车到临时站上查看装油去了。 虽然事情处理完了,下午上班后,吴大保还是琢磨起了早晨发生的事。他想这件事情的发生虽说是司机和调度们联合起来闹事,也暴露出自己管理上的一些问题。他认为主要是没有坚决执行不让没有拉油指标的车辆进场的原则,那么多车辆和司机都来排队不出乱子才是怪事!要是前一天把第二天需要拉油的车辆数确定好,然后按比例分配给每个运输公司,运输公司再安排车辆来开票装油,不让没有装油指标的车辆进入拉油办的停车场,进入停车场司机都忙着装油,就没有闲功夫闹事。 想好后,吴大保又在各个装油点转了一圈,回到了拉油办。他用钢笔在稿纸上写了一份‘通知’,大致内容是,各运输公司的拉油车辆只有在取得‘拉油计划’后才能进入拉油办的停车场,不允许闲杂车辆在停车场出入。写好后,在上面盖上了拉油办的公章,张贴在门口的墙上。 快下班时,装上油来换票的车辆渐渐少起来,吴大保几个人帮两个生产单位核对拉油介绍信返回联。这一关很重要,如果司机拿着拉油介绍信装上油,不回来换原油运输凭证,就有可能把原油盗卖掉。对完拉油介绍信后又核对原油运输凭证的返回联,看有多少车辆没有从炼油厂按时返回,再核对返回联上的收油数量与发出量的差额。经过核对,他们发现拉油介绍信都能按时返回,而原油运输凭证大多数运输公司都有未返回的车辆。吴大保觉得应尽快催促,对几人说:“把车号按运输公司编排,给每个运输公司都开了一份调查通知,明天早晨发给他们的调度,让赶快查询。”几个人同时动手,开完调查通知后,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两个单位的工作人员到旁边的温米项目组里面的食堂里吃饭去了,吴大保几人准备下班到指挥部食堂吃饭。 这时,第五汽车运输公司调度于永好笑嘻嘻走了进来。吴大保看见他,心想正好把调查通知交给他。便说:“来得正好、你们有十个车的票据没有返回来,限你们在五天之内查清楚。”说着顺手把通知单交给于永好。 于永好手拿通知,脸上的笑容一丝丝的消失掉了。拿到了通知就等于接到了任务,他心里清楚这个任务并不好完成。油没有拉到,一定是车坏到了什么地方,或是出了事故,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没有电话,跟司机唯一的联系方式是司机带回来的话,车坏了要报告公司派修理工去修,实在修不好还得派车去拖,很是麻烦!要是调查不清楚,影响了拉油,自己这份差事也就没法干下去了。 于永好拿着通知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开票室,刚走出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于永好陪笑对几人说:“今天我们公司经理来了,想请你们出去吃个便饭。” 吴大保冷笑说:“你们是硬的来不成了来软的,经理迟不来早不来,偏偏今天来了?”小于说:“走吧!我们经理说了一定要把你们请到。”吴大保说:“你的经理又不是我们的领导,凭什么非要我们去?”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门口被一个黑糊糊的人影挡住了,吴大保抬头一看是一个长着四方脸,五十多岁,手握小皮包,西装革履的中等个黑脸胖子。 于永好急忙对吴大保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余经理。”这经理跟于永好的姓是同音。 余经理点了点头,把手伸向了吴大保几人,跟几人一一握手。 余经理操一口洪亮的东北口音,微笑着打着官腔说:“小兄弟我代表我们公司来看看大家,感谢你们对我们公司工作的支持和关心!今天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请你们不要推辞。” 于永好见状,忙拉住吴大保的手往外拽,吴大保本不想去,觉得有扼人的嫌疑,不过肚中最近好像缺点油水,他看了其它几人一眼,几个人都笑着看他,看表情是都想出去吃一顿。吴大保笑了笑说:“好吧”于永好见吴大保答应了,高高兴兴把手松开。 吴大保和几人一起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出了开票室,将门锁上,见司机李登奎正坐在车里焦急的等候。 吴大保走过去对李登奎说:“五运司的叫我们一块去吃饭,我们一块去吧!”李登奎说:“今天老婆刚从玉门过来住在宿舍里,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于永好跟在后面说:“我们有车!”吴大保说:“那你就先回,我们坐他们的车。”说完李登奎开车走了。 从拉油办出发时太阳已经落山,几人坐上了经理的专车,一辆深兰色巡洋舰,向火车站方向驶去。 现在新东油田已经进入大规模建设阶段,去火车站的路两侧少了钻机,多了油井。 火车站已是今非西比,一条从七克台镇直达火车站站台的柏油路已经修通。火车站路两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了好多宾馆、卡厅、歌舞厅,有平房也有楼房,饭店和商店快速的落户在新盖的房间里。有些房屋已经建设完成,有些还在建设中,一些原来破旧的垢灰色房屋加在这些新建的房屋的缝隙里形容憔悴,有一个卖香烟旧房屋的大玻璃窗户上竟然写着‘香烟您是我永远的朋友!’的字样,门楣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商店两个字,好多抽烟人都从里面进出,拥挤不堪。 马路上急匆匆行走着三三两两干活的人,他们有的手提建筑用的工具材料,有的肩扛铁锨洋稿,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匆匆走动。 有些饭店和商店来不及做招牌,把名称写在一块木板上就开张了,只有个别大饭馆用铜字把自己的名字镶嵌在门面上。大大小小的饭馆里都座无虚席。 街上几乎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了,红红绿绿在夜空中争相闪烁无不耀眼,有的嫌自己的灯光不够亮,打开音箱以增加吸引力。 除此之外,当夜幕降临,这个小小的火车站就会钻出了一些穿得露肉的漂亮小姐在卡厅和舞厅之间忙碌穿梭,那眼神像夜幕下的猫头鹰兴奋地寻找自己的猎物!这确实是个淘金的地方,有人使出浑身的招式,尽情享受掠取金钱的快乐!有人则挥洒自如,尽情享受美妙的夜空。 酒店里的猜拳声,歌舞厅里的吼叫声,包厢里的嬉戏声,游戏厅里的呱呱声不绝于耳,有些黑暗处还传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人们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总之都玩得挺高兴。看来这是个自由和谐的世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不管你是经理、处长、厂长、科长或者是一般的老百姓,在这些地方都是平等的,像出生和死亡的过程一样,只要你有足够多的人民币,保管你玩个痛快。 于永好把车带到了一个叫逢雀楼的清真饭馆,指挥司机把车停在门口。几人下了车在于永好和门口小姐的热情招呼下进了逢雀楼,饭馆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于永好把他们带到了提前订好的一个叫沁芳园的雅座里。 饭馆是刚装修过的,油漆和装修材料的刺鼻气味还漂浮在空气中。墙壁贴着淡红色花纹壁纸,屋顶上吊了顶,中间及周围镶着装饰灯具。雅座间里面正好够摆放一张桌子,周围只剩下了人走的空隙。桌子上放着茶色玻璃转盘,这在当时是个新鲜玩意。小姐招呼客人们入座,给每人面前倒了一杯茶水。 余经理让吴大保坐到上席的位上,吴大保推辞再三,还是挪不过余经理的再三阻劝只好坐下。左边紧挨着吴大保坐的是:余经理、于永好、余经理的司机,吴大保右面坐的是:陈德宏、刘满仓、丁顺德、席久庆。 人一入坐,凉菜陆续端了上来,都是些火车站当时最时新的菜。有:凉拌牛蹄筋、凉拌牛肉、白斩鸡、干瘪牛肉四个荤菜,素菜有凉拌金针菇、凉拌黄瓜、凉拌三丝、凉拌菠菜四个。 由于全都是男性,清一色喝白酒,白酒也只有伊力特酒。新疆人好像就认准了这个酒,不管是什么样的饭馆或什么样的商店都摆满了伊力特,价钱也不贵,十几块钱一瓶,所以众人皆喝。 喝酒必须有陪酒小姐,她的任务是给客人倒酒,有时还给头喝晕的客人唱上几曲以增加喝酒的气氛。客人一高兴最少能多喝一两瓶酒,结帐时借着酒的豪气也不会讨价还价。为了能使客人多喝两杯,酒店还形成了一套喝酒的规矩,这规矩与请客掏钱的人谋而合,只要请到的客人一喝高,什么事情都好办! 凉菜上齐了,先要让坐在上座的首席客人喝上四小杯白酒,这叫开场酒。由小姐甜蜜蜜地斟上酒,甜蜜蜜地递给首席,喝完一杯,再倒一杯直至把四杯喝完,有敢不喝者小姐自有奇招:双手举起酒杯笑眯眯的站在旁边,要是不奏效,做东的人会提示小姐唱上一曲,在小姐甜甜的歌声下,不会喝酒的男人也会变成酒仙! 如果真遇到从不喝酒的男人,饭店老板娘会前来助兴,老板娘出马,一准会马到成功!她首先会给首席客人讲一些关于‘酒品就是人品’的理论,意思是说:一个好男人的第一标准就是会喝酒!能喝酒!多喝酒!‘酒量有多大,人品就有多好’,这个理论不知征服了多少男人,也不知有多少男人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老板娘说到高兴处,还会情不自禁地端起杯来与首席客人对饮。 首席客人喝完四杯酒后还要与在座的碰上三杯,酒过三巡后热菜才能上来。首先是一条红烧鱼,小姐把鱼头端端正正地朝首席摆放,鱼摆好后小姐提示首席开始喝鱼头酒:首先是鱼头与鱼尾相对的人互相碰一杯,然后是大家对饮一杯;鱼头酒喝完后,一些时新的热菜就端了上来,有清炖羊肉、腰果虾仁、北京烤鸭、清炖甲鱼等。热菜跟凉菜一样最少得上八个,蕴含着发的意思。如果热菜中有蛇,必定在热菜上来以前,每人要喝上一杯‘蛇胆酒’和一杯‘蛇血酒’等等,喝酒的名堂不胜枚举。 在碰杯结束后,热情的主人一般都要请客人们猜拳,直至大多数人都喝的酩酊大醉时,给每人上一小碗揪面片解酒。 筵席结束时,主人还要邀请客人干完最后一杯,这时候大多数人肯定是醉了!吃完饭后主人还要请客人一块去参加舞会,给每个男人来一个伴舞小姐,当然也包括自己在内,让大家都玩个高兴。 吴大保几人当然是逃不脱这些规矩的,经这一套下来,早就飘飘然了。 余经理见吴大保几人已经喝够了,要再喝下去估计不好收场,就提议大家干完了最后一杯散场酒。 饭后,余经理照例安排了一场舞会。这好像成了习惯,喝点酒后无比兴奋,只有跳跳舞才能尽兴。舞厅就在饭馆隔壁三层楼的顶楼上,在余经理和于永好的再三劝说下,几个人摇摇晃晃,肩膀挨着肩膀踏着楼梯就进了舞厅。 在舞厅暗淡的灯光下,闪烁的霓虹灯映照坐在吧台前面一堆拌舞小姐白皙的脸上,每当有客人进来时,她们都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门口,期望有人领着舞上几曲,好挣上一百元小费。 一下来了八个人,舞厅领班亢奋的绕着轻快的脚步,招呼他们坐在一个大包厢里,于永好对领班嘀咕了几句后,领班对吧台一招手,一个服务生很快就端上了一些瓜子、水果一类的拼盘,还有饮料、啤酒等满满的摆了一茶几。 小于此时才真正像将军,他走到吧台前一堆小姐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仰起头来的小姐,看着面容好的就用手一指,嘴里说:“你、你、你,还有你!”不一会儿带了八个袒胸露背,面带微笑的小姐进了包厢,给每一位安排了一个,自己也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一个拉到了身边。 音乐响了,余经理招呼吴大保他们说:“跳、跳!”,说完,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借着酒性搂着小姐坦露的细腰缠绵起了舞步。小于和小车司机也不甘落后,一头栽到小姐的脖子里搂着小姐的身躯也漫步到了舞池中。 小姐为了挣到100元台费,尽情的为客人献媚,只要客人能触摸到的地方都毫不保留,让客人揉搓个痛快,谁叫这里的夏天这么火热,小姐穿的这么少呢?小姐心里很清楚,要是把客人哄高兴了,兴许还能多给些小费。 此时客人们都醉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漂亮小姐,神魂颠倒迷迷糊糊,把酒气熏天的嘴脸贴伏在了小姐脖颈上,尽情呼吸着异体的芬香,缠缠绵绵地拥抱着小姐或是跳舞、或是揣摩,都柔情似水。 无奈,几个人都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觉得眼前发怵,心惊肉跳,心想这要是让领导知道了还了得!当小姐把露肉的软绵绵,香味扑鼻的身躯挨过来时,他们都吃惊不小,借机溜了。 因为吃了人家的饭,第二天一大早,几人照样给五运司的司机开起了拉油介绍信,惟独没有给六运司开。六运司的老陈一看急了,拉着吴大保使劲说好话说:“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天是我们几个司机捣蛋,我已经把他们给训了一顿,我们那几辆车的玻璃都被砸了,有的车身上都被砸烂了,倒车镜也被砸了!” 吴大保笑着说:“哪你找砸车玻璃的司机给你赔去么。”老陈苦笑说:“砸都砸了,就算了吧!” 吴大保说:“那就把昨天那几个捣蛋司机的名字和车号报过来!”老陈说:“帮帮忙,就放过他们吧!”吴大保说:“你看着办吧?”边说边要走。 老陈急了说:“你们都给五运司的开了,也给我们行行好吧?”吴大保说:“他们的态度好,你们就没有把这当回事,以为我跟你们闹着玩。”老陈无法,因为事情重大,只好硬着头皮到电话亭给公司打电话汇报了。 不一会赵怀林打电话过来找吴大保。吴大保接过电话,赵怀林在电话里问:“你不给六运司开介绍信是怎么回事?”吴大保说:“昨天他们公司几个司机没有排上队把车横在拉油办门口说是车坏了,拉油的空车进不来,重车出不去,堵了有半个小时。”赵怀林说:“听说还有五运司的司机也参与了?” 吴大保一听,只好谎称说:“五运司几个司机只在旁边起哄,并没有把车挡在门口。我让六公司调度把闹事的司机名单报过来,先不让闹事的几个司机装油给停上几天,起码要让他们认识到这样做不对,给其它没有参与闹事的司机照样开派车单。六运司的人不干,拒绝把闹事司机的名单报过来,又在这里瞎扯什么五运司的事,要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他们还会这样!” 老陈早将事情的原委给赵怀林讲了,赵怀林听吴大保这样骗他,心中不快,但又不好踹破。赵怀林停顿了一会说:“六运司的做法很不对!先给他们不开票是对的!”说完把电话压了。 吴大保恨的咬牙切齿,本想教训一下就行了,没想到老陈竟敢告黑状。吴大保放下电话走出野营房,见于永好在院子里转悠,便把他喊进野营房笑着问:“六运司的老陈说你们的司机也参与了闹事?”于永好看了一眼吴大保嬉皮笑脸说:“这个老陈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就不应该给他们开票,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吴大保笑着说:“你不要一会一个调子,给你们的司机要讲清楚,你要是把我卖了看我咋收拾!” 于永好干笑着走了。 六公司老陈见赵怀林还是护着吴大保,没有办法最后还得来找吴大保。吴大保心想,你还左一下,右一下,一会上,一会下逗人玩,说:“这事我现在已经做不了主了,刚才赵怀林副协调长都说了,让你们得好好反思一下,你还是让你们单位领导出面给我们的领导讲,我们的领导同意了我就给你开。”老陈干笑着说:“晚上有空把弟兄们喊上我们出去坐坐?” 吴大保冷笑说:“你以为我们是缺你一顿饭!”老陈没有办法只好又给单位领导打电话,单位领导又给赵怀林打电话,赵怀林又把电话打给了吴大保说:“教训一下就行了,还是给开了吧!”吴大保才勉强给开了。 有了这样一次教训,运输公司的调度和司机们只好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在拉油办出进,再没有发生过起哄闹事的事。 第二十三章 为官之道 一连好几天吴大保和何敏都没有见上面。一天中午快下班时,吴大保想郑伟军也不可能每天都中午晚上接何敏。他站在拉油办门口向项目组张望,希望能看见何敏的影子。正好这时何敏也走出项目组的院子向拉油办张望,两人几乎是同时看见了对方,都激动的向一起飞奔。 两人跑到跟前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紧紧的挨在一起。吴大保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被郑伟军给绑架了!”何敏笑着说:“我还不是跑到你这来了么!” 吴大保笑着抬头向西望去,并没有见车过来,笑着把何敏拉在怀里说:“我们这会上火车站去,说不上郑伟军一会就来了。”何敏笑着说:“他今天不会来,到自治区开会去了。”吴大保说:“哪我们也得上火车站去,这里人太多,到处都有眼睛在看着我们。”何敏听说,觉得也对。 吴大保说着,拉着何敏的手到了拉油办,让何敏坐在李登奎的车上,自己进去跟几人交代了一下,上车让李登奎把两人拉到了自己住的野营房跟前。两人下了车,吴大保对李登奎悄声说:“不要给人讲!”李登奎诡秘的笑着点了点头,开车又回了拉油办。 太阳正红彤彤照耀在吴大保住的这个小院落内。吴大保见李登奎开车走了,笑嘻嘻在何敏额头上吻了一下,何敏推了一把说:“让人看见了,多难受!”吴大保笑着说:“哪来的人。”何敏笑着往后看了一下,果然没有发现人。 两人走到野营房门口,吴大保掏出钥匙打开野营房门,两人相拥着进了野营房。 吴大保销上房门,笑着转过身来走到何敏跟前,双手捧住何敏的脸,何敏娇声说:“都是你把我害苦了!”吴大保笑着像没有听到似的,把何敏抱放在床上,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才觉得酷热难熬,吴大保急忙起身打开空调,房间温度稍微降了一些,吴大保又上了床挨着何敏躺下。何敏转过身来笑着说:“你要是能像郑伟军那样,当个有职有权的官就好了,我也就用不着看我爸爸的脸色跟他应付。” 吴大保笑着说:“我这人天生当不了官。”何敏问:“为什么?你来拉油办时不已经是主任了么?你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脑子也不笨,为什么当不了官?”吴大保说:“主任就是个干活的,算不了官。我之所以当不了官,是学不来献媚、虚伪和装腔作势!”何敏不解,瞪大眼睛看吴大保。吴大保说:“要当官,见了领导就得献媚,这样领导才能喜欢你,才有可能提拔你!另外还得虚伪,不能说实话,领导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照着干,即便你知道这样干不好,也不得发表意见,这样领导才觉得你忠实可靠。”何敏点点头说:“有道理,你连领导的话都不好好听,领导当然就不信任你了。”吴大保接着说:“这两点中间最关键的一点是献媚,要像孔雀开屏一样把最漂亮的一面展现给领导,还要把丑陋的一面遮掩起来。如果不小心被领导发现了你的丑陋,为了不被领导遗弃,就要像哈巴狗一样磕头作揖来弥补,也一样能让领导满意。” 何敏不同意吴大保的观点嘟着嘴说:“我爸可不这样!”吴大保笑着说:“你爸除外。” 吴大保说:“还有,当官一定要学会装腔作势!把贪婪、虚伪、丑陋、恐惧都藏在心里,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才行!” 听吴大保的口气,让他当个能管事的官已经不可能了,虽然很失望,何敏还是笑着附和说:“要是当官让人都变态了,还是不当官的好,心里坦然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何敏说完又思索了一下,皱起眉头说:“可要是不当官就办不成事!你看我爸爸这事,他管的三产出了问题,办的几个厂子倒了,投出去的钱被人骗走了,卢处长还被人害了。现在他整天愁的要命,不知道咋办好,每天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让人害怕。要是你能像郑伟军一样,能当个管事的官,我就不用发愁了。”吴大保笑着说:“他那也叫个官!我要想当官肯定当的比他的大!” 何敏一听,兴奋的坐起来,又俯下身子在吴大保脸上亲吻起来。边亲边说:“我相信!你行行好,听我一句话,就往当官这面想一想!不为别的,就为我们!你要是能当个和他一样的官,也用不着躲他。要是能当个比他大的官,他还不乖得像个猫似的。”吴大保笑着说:“让我想想再说。”何敏急忙坐直身体说:“现在就想!”吴大保笑着点点头说:“你不要担心!我觉得几个烂厂子倒了与你爸的关系不大,你爸又不是厂长,倒就倒了,关门就是了。”何敏说:“有这么简单吗?”吴大保说:“就这么简单。”何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吴大保接着说:“关键是投资出去的钱,你父亲恐怕要负领导责任。”何敏问:“严重吗?”吴大保说:“最多是个处分。”何敏听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说:“这可咋办?我爸是最要面子的!”吴大保笑着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个处分么!”吴大保见何敏紧张,急忙说:“我开玩笑的。再说了投出去那么多钱,肯定开会讨论过,责任肯定不在你爸一个人身上。”何敏点点头。吴大保问:“你爸让你嫁给郑伟军,是不是幻想他帮忙?”何敏又点点头说:“就是,他好像已经答应了。”吴大保说:“我太了解他了!答应的事不干也是白的!你想想,郑伟军现在身居要职,前途无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冒险。我想,就是你有什么事,只要办起来对他的职位可能造成影响,他都不会去办,何况是你父亲的事。”何敏不解的问:“为什么?”吴大保说:“这就是当官人的本性,跟马克思论证的资本的本性是一样的,资本的本性就是不择手段取得利润的最大化,积累尽可能多的财富;相应的当官人的本性就是不择手段,剔除一切威胁,尽可能当更大的官,就是现在给他个国家主席他也不嫌大!”何敏笑着说:“听着这么吓人。” 吴大保悄声说:“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听我的话,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答应嫁给郑伟军,剩下的事就好办!”何敏点头答应。 两人说了一会话后又黏糊了一会。何敏说:“我们怕不敢在这里呆了,下午我还得到项目组去,不然别人要说闲话。再说要是再有人来了,发现我们在这,还不丢人死了!”吴大保笑着说:“没什么关系!”虽然嘴上这样说,还是给拉油办打了个电话,让李登奎开车上来拉上两人,把何敏送到项目组,自己到了拉油办。 自从那天郑伟军在何敏门口碰见吴大保后,郑伟军想绝不能再让何敏呆在项目组,不然又让吴大保给钻空子了,正当他琢磨把何敏安排到什么地方时,却又偏偏通知他去乌鲁木齐开会,虽然觉得这一去有可能又让吴大保钻空子,却也没有办法。他从乌鲁木齐返回来后,立刻把何敏调到了指挥部档案室,天天都在他的监控之中。虽然这样,还是不放心,心想只有把‘结婚证’领了,心里才踏实。 郑伟军想好后,想先跟何敏讲,又一想,何敏要是坚决反对,反而会把现在各方都能接受的现状给搅乱了。他想,现在只有何德勤能帮上忙,于是他把想法告诉了何德勤。 何德勤的心情跟郑伟军一样,听后心中高兴,说:“我和你伯母也想让你们早点结婚,你们的事情定下了,我们的心里也就踏实了!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和你伯母这两天就给何敏讲。这娃娃脾气犟是犟,还是听我们话的。” 何德勤虽然爽快的应允了下来,但心里还是犯嘀咕,心想这件事也不好给倔强的何敏讲通。要是好讲通,郑伟军早都跟何敏讲了,还用着未来的老丈人出面撮合。 何德勤之所以爽快的答应下来,他觉得郑伟军还是个有心计、有前途的小伙子。这么多天了,除过到乌鲁木齐开会外,天天来家里看他,让自己心情稍微舒坦了一点。 何德勤想,只有尽快让何敏和郑伟军结婚,才能使自己的心安下来,就是自己真有个什么闪失,女儿也好有个依靠。在做女儿工作前,他还是思虑再三。前后左右想了好几遍,觉得让女儿嫁给郑伟军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即便女儿现在不懂事,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到了将来,她肯定会感谢他的。有了这样的结论,便不断地问自己:“何敏怎么看不上他呢?” 何敏现在上班的档案室就在父亲住宅后面不远处,上下班非常方便。为了给女儿创造出一个和谐的谈话环境,何德勤提前下班和妻子两个操作出了女儿最喜欢吃的菜。有糖拌番茄,清炖排骨,还有芹菜炒肉等等。何敏临下班前,何德勤还专门打电话让何莹和刘承俊晚上不要回来吃饭。 何敏今天穿一套白底兰花短袖连衣裙,脚穿一双白色皮凉鞋,齐腰的长发甩在身后,衬映出白净漂亮的脸庞。她下班后,手里甩着钥匙走到父亲的住处,用钥匙打开门,拔出钥匙进门放在门口处的窗台上,顺手关上门。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何敏觉得奇怪,平常只要一进房门,母亲必定跑出来笑呵呵说:“我的二姑娘回来啦!” 是不是母亲出去买菜去了?或是瞌睡睡着了?她走进门向客厅望去,客厅里没有人,她又向前走去,见饭厅的门关着。何敏奇怪的推开门,眼前的情景更是让她纳闷,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她平常爱吃的菜,碗筷已经摆好,父亲和母亲都穿着短袖衫端坐在饭桌上方微笑着看她。何敏觉得奇怪,笑着问:“你们今天咋啦?” 何德勤笑着说:“你妈说,我们的女儿辛苦,天天上班,也没有好好休息一下,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专门做几个菜犒劳一下我们的乖女儿!” 何敏笑着说:“我说今天的太阳这么大,这么红,原来是爸爸妈妈的心情好!”何敏说着出了饭厅向厨房走去。母亲说:“你姐他们今天有事没有回来。” 何敏听说,进了最里面的卫生间洗完手,又转回到饭厅内。看着漂亮的女儿,何德勤无不感慨的说:“看来看去还是我的女儿最漂亮!” 何敏笑着坐在桌前说:“今天我真高兴,爸爸妈妈给我做了这么多好菜!”母亲笑着盛了一小碗排骨汤放在女儿面前说:“先喝一口汤解解渴!”何敏笑着说:“档案室里有空调,一点都不热,我们把文件整理好,入档后就没事了,就坐下喝水,把肚子都喝涨了。”母亲说:“肚子涨了就少喝点,尝尝妈妈的手艺。”何敏听说端起汤来喝。喝了两口,笑着说:“妈妈做的汤真好喝!”何德勤见女儿高兴,笑着说:“再吃块排骨!”何敏也不客气,拣了一块排骨啃起来,边啃边说:“爸妈你们也吃么!” 两人听说,陪着女儿一起吃起来。几人吃了一会后,母亲开口说话了:“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和你爸心里都很高兴,却又担心。”何敏边吃边抬起头来问:“担心我什么?”母亲笑着说:“担心你找不上个好对象。”何敏听说脸色一下红了起来,感觉身上直冒汗。 母亲继续说:“我跟你爸爸观察了好长时间,都觉得郑伟军这小伙很好,事业心很强,不到三十岁就当了处长,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能看得出来,郑伟军对你确实是一片真心,你就是态度再不好,他都从来没有生过气,这说明他是真心爱你的!” 何敏早就有预感,父母迟早会给自己做工作,让她嫁给郑伟军。母亲说的也句句在理,她觉得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郑伟军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小伙子!听母亲的口气,她别无选择,只能嫁给郑伟军。 何德勤接过话茬,说出了一句警句:“女孩子家,找一个爱你的,比找一个你爱的人要幸福的多!” 母亲听明白了丈夫话中的含义,点点头说:“你爸说的对!找一个喜欢你的人,他会处处关心你,照顾你。要是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可他并不一定喜欢你,这样你天天都要围着他转,还要受气!” 何敏觉得父母关于‘爱你和你爱’的论述过于牵强。难道你不喜欢的人必定爱你吗?难道你喜欢的人就一定不爱你吗?他想,她爱吴大保,吴大保也爱她!难道不是吗?想到这,何敏笑着涨红着脸望着父母说:“我要找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 母亲听说,笑着说:“傻孩子,那都是‘童话书’或电影里的故事,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何敏觉得现在这个话题已经被赋予了特殊意义,如果认同了父母的观点,不嫁给郑伟军就没有任何道理,甚至是无理取闹!要想跳出郑伟军的圈子,就必须否认父母的观点! 她觉得现在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然就别无选择,只能嫁给郑伟军!她红着脸说:“我觉得郑伟军就是微笑,眼睛后面好像总藏着什么东西,离他越近,觉得越恐惧。就是他再爱我,再喜欢我,也觉得也很害怕!跟一个自己害怕的人怎么能生活在一起呢?”父母听说,相互对视了一下,默不着声。 何德勤清了清嗓子说:“你不知道当个领导有多难!往往要比人多个心眼。”也真是应了吴大保的话。 在父母轮番的工作面前,何敏觉得委屈。时至今日,在爱谁和不爱谁,嫁给谁和不嫁给谁这个问题上,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在玉门他喜欢上了魏永强,半路上却杀出个李珍,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彻底抛弃了,这难道是自己的错吗?现在,当她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爱上了吴大保,中间又莫名其妙出来个道貌岸然的郑伟军,使她跟吴大保相处下去的可能变得越来越小。她想,这一次,她坚决不能退缩,不然就失去了做人最起码的准则!硬可死去,也不愿遭受这样的玷污!何况吴大保还叮嘱过她! 想到这,何敏不觉凄然泪下,她流着泪对母亲说:“妈妈,我觉得你爱爸爸,爸爸也爱你这不对吗?你们不是照样过得很好吗!”何敏揩了一下眼泪接着说:“爸爸,妈妈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只想给我喜欢的人做妻子,难道错了吗?”一句话说的父母两人面面相觑。 父母见女儿落泪,心里觉得难受,母亲急忙用手给女儿抹眼泪。何德勤点着一根烟抽着,皱着眉头在桌前度步。心想,算了吧,由着女儿的性子去吧,免得大家都难受! 母亲见女儿这样心里难受,也落下泪来。但她觉得事到如今,应该把跟女儿的谈话进行完毕,不然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母亲问:“你喜欢的这个人是谁?”何敏涨红着脸说:“吴大保。”母亲只是听何敏说过这个名字,她并不认识吴大保,她拿眼看何德勤,何德勤低头默不着声。 何德勤沉默了一会说:“我们主要是想让你将来有个可靠的依靠!” 面对生她养她的父母,面对吴大保,她必须做出选择!何敏从椅子上站起来,呆呆的流着泪说:“爸,妈,实话给你们说了吧,就是我嫁给了郑伟军,他也不会帮我们!不信你们走着瞧!再说爸爸的事情并不严重,爸爸你就面对现实吧,错了就承认个错误。吴大保说,最多就是给个处分,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德勤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何敏见父母并没有认同她的话,自言自语说:“吴大保不让我嫁给郑伟军,我只嫁给吴大保!”说着,楷掉眼泪走出饭厅。母亲急忙追出来问:“你上哪去?”何敏回头对母亲说:“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现在不管你们怎么做,我不会做傻事的!”说完走到屋门跟前,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想,他无论如何得去告诉吴大保! 何敏到了吴大保住的小院落里找吴大保,小院落里却空无一人,房门都锁着。何敏本想到拉油办去找,又害怕父母担心,只好又回到了父母的住所,闷头睡了。 何德勤夫妇见状,只好把这事先搁下。 但是郑伟军却急着要结果。何德勤非常为难,经过几个昼夜考虑,又跟妻子辗转反侧研究,最后还是把户口本给了郑伟军,让他托人把结婚证领了。 何敏知道后气得一头撞到墙上,血流如注,一连在家里躺了好几天。母亲伤心地在在床前一直开导,才慢慢缓了过来。心想自己可能就是这个命!凡是自己喜欢的人总会有人在旁作梗!结果还是由父母为了自身的名节把自己的名节奉献给了能帮他的人!他想不通,爱她的父母在这个问题上为什么这么狠心呢! 她想,从现在来看,像她这样的人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即便郑伟军是个瘸子,父母也会义不容辞把自己嫁过去!还好郑伟军并不瘸!想到这觉得自己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最担心的是吴大保,不知他知道后会怎样伤心!她想,她就是用一辈子的眼泪来安慰,也都解不了他心中的怨气!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每天闲暇时就一直这样呆呆地想着。 第二十四章 不变的方式(1) 一连好几天吴大保在项目组都没有找见何敏,心中焦虑,一打听说是调到指挥部去了。可到指挥部去打听,谁都不知道何敏在指挥部机关的哪个部门工作。吴大保无奈,心想不知道郑伟军把何敏给藏到了什么地方!只好返回拉油办,一边上班,一边伺机再找。 这天早晨起来,吴大保几人帮着两个单位开了一会拉油介绍信后,见大部分装油的车子已经开出去了,吴大保给几人安顿了一下,坐上李登奎的车到各个装油点去查看。 他坐车到各临时站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海龙涛上班的温20临时站。 温20是临时站中较大的一个,跟其它临时一样,都是由储油罐和拉油道组成。拉油道旁边依次摆了十几个四十方方罐,强大的油气猛烈的冲击着罐壁,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方罐上方漂浮着大片白色雾状的天然气,在太阳强烈的照射下闪着银光。拉油道进口处停了四五辆等待装油的车辆,拉油道里一辆拉油车正在装油,出口的边上停了一辆刚装满油的拉油罐车,两个装油工在油罐上爬上爬下打铅封。海龙涛正站在放油闸门前控制闸门装油。 海龙涛见吴大保来了很是高兴。吴大保上前打完招呼,海龙涛边跟吴大保说话,边控制闸门放油。 自从海龙涛找了个维族媳妇,并且还没有领结婚证就住在了一起,这让那些善嚼舌头的人有了可谈的话题。他们添油加醋,还有人竟说‘是因为生了小孩,才住在一起!’等等,一直议论了有大半年,觉得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了,便又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说别的事去了。 海龙涛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心想,结婚证并不是我不愿意领,而是她的父亲不让领,不关我的事,况且我又没有犯法,也没有碍谁的事,不领领结婚证住在一起又咋啦。 虽然他的行为并没有得到一些同事们的赞同,但他的工作表现却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可,特别是他最近在临时站上的一些‘小发明’让同事们另眼相看。也就渐渐的把他娶维族媳妇的话给忘了。 虽说是新油田,但随着油田的继续开发建设,有一部分地处油田边缘处的油井供液能力下降了,油层边缘的地层水伺机侵入,使油井不但出水,还停止了自喷,被装上了抽油机,抽油生产。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首先就是抽油机井下机泵的‘气锁’问题。由于新油田原油里的含气量远大于玉门油田,大量的天然气聚集在油井套管内,井下机泵内容易充斥气体,经常造成井下机泵气锁,抽油泵根本没办法把油从井底下抽出来。海龙涛立即把他和贾政林、吴大保在玉门制作的‘定压单流阀’和‘倒置定压单流阀’画了出来,交给仇玉成去制作,想以此来解决抽油井的‘气锁’问题。仇玉成见过这种东西的‘实物,也知道管用。他看了海龙涛花的图后,很是兴奋,他找人照猫画虎,正规的画了两张图纸,签上自己的名字后交给宋大江看,宋大江看后,觉得在哪见过这个东西。他想起来了,这两个东西,跟当年贾政林和海龙涛还有吴大保装在井口上的东西一模一样,他冷笑了一声,对仇玉成说:“你的记忆力还不错,虽然这东西不是你的发明,但非常管用。你把图纸先放到这,完了我给李副经理讲一下,让他安排给我们油田开发实业部的抽油井井口都装上。”仇玉成尴尬的的笑了笑,打个招呼走了。 宋大江把李玉成喊到办公室,把图纸交给了李玉成,李玉成看后拍手称好,急忙说:“看来仇玉成也有两下子!”宋大江板着脸说:“这人我了解,虚伪的很!要不是指挥点名让‘研究院’给我们几个作业区推荐主任,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用他的!估计也是研究院借‘推荐’之名把他给踢出来了!”李玉成不解,说:“这样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想着画出来的!”宋大江说:“其实这东西不是他的发明,是贾政林和吴大保、海龙涛在玉门时的发明,只不过被他记着画了一下,不信你找贾政林去核实。” 李玉成听说,果然拿着图纸来找贾政林核实。贾政林说:“这东西就是吴大保和海龙涛在玉门搞的。”提起吴大保,李玉成无不感慨的说:“你们真不该把吴大保给放走!”贾政林说:“我们也没有办法,总协调室硬要,再说那里不去我们的人也不行。”李玉成不再做声。 李玉成把图纸又仔细看了一下,修改了一下后,给重新起了个‘定压放气阀’的名字,简称‘定压阀’。他把‘放气阀’的图纸拿到修理厂,按照抽油井数量给每个抽油井制作了一个,叫人安装在井口上,抽油井井下机泵的气锁问题就基本上解决了。 抽油机气锁问题解决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由于抽油井井口基本上是照搬玉门抽油井井口设计安装的,以前在玉门油田使用的用来密封‘光杆’的盘根盒内填充的‘胶皮盘根’密封不住新油田较高的井口油气流,随着抽油机的上下运动,油气从盘根盒与光杆的结合处冒出来喷的满井场都是,有时侯连人都很难进入井场、接近井口。于是海龙涛就用废旧的抽油机皮带代替‘胶皮盘根’加在盘根盒内,密封效果很好,这种方法很快被其他的采油工们采用。但往盘根盒内加皮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把皮带用钢锯锯成斜口,然后用‘起子’捣进盘根盒内,再用榔头不断的敲击露出盘根盒外的皮带,一不小心不是把手砸伤了,采油工们个个都有受伤的经历,海龙涛自然也被榔头砸伤过手指。 为了避免砸伤手指,海龙涛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画出了一个半圆,上大、下小,上端有一个可供榔头敲击的沿,类似光杆‘卡瓦’的东西,宽度正好能宽松地插入光杆与盘根盒中间的缝隙里。海龙涛把画好的图样自己掏了二十块钱,交给一个个体修理厂加工好后给采油工做示范:他先用钢锯把废皮带锯成斜口、用起子掏尽废‘盘根’,再把皮带斜口捣入盘根盒内。这时,只见他左手拿起他的‘作品’对准皮带,右手轮起榔头‘咣咣’几下就把皮带紧紧砸进了盘根盒内,然后用钢锯锯掉露出盘根盒外的皮带,接着轻松地上紧盘根盒。在场的采油工齐声喝彩!采油工们很快都按样子都给自己加工了这样一个东西,并把这个陌生而实用的东西叫做‘海龙涛’。每当采油工加盘根时,就想起了‘海龙涛’,他们左手拿‘海龙涛’,右手轮起榔头,嘴里念着‘海龙涛’、对准‘海龙涛’的‘头颅’猛砸几下,盘根就加好了。从此采油工们再也没有因为加盘根伤过手指! 这样一来,海龙涛得到了同事们的赞誉,海龙涛便来了劲头,上班后,跑完井,装完油,就又琢磨起了抽油井井口其它部件的配置问题。 用来观察油井井口压力的‘油压’表装在‘生产闸门’与‘油管堵头’中间,在按照李玉成发明的方法对油井实施‘热洗’作业时,由于热洗车的泵压很高,很容易把油压表‘打翻’,损坏压力表。海龙涛见状,索性把油压表装在‘油管堵头’上,由于在油井热洗作业时,油管堵头是被卸掉的,所以压力表不会被损坏,这一改进很快就又很快被推广到了所有油井上。就单单这个改进。不知道为油田节约了多少压力表,谁也没有做过统计。 最让采油工们感到愉快的是,海龙涛突发奇想,在油井井口的‘取样闸门’下端装了一个带丝扣的铁‘葫芦’,每次取样完后,‘取样闸门’里的剩余原油就流到了葫芦里,油就不会流到地面上,这样一来,油井井口和井口周围的地面上就变得干干净净。 海龙涛在井口上的一些‘发明创造’传到了李玉成的耳朵里,李玉成很赞赏。转眼间,时间到了冬天,西伯利亚的寒流越过天山,不停地扑向吐鲁番盆地,把地处鄯善的几个油田冻得硬邦邦的,人们都穿上厚厚的棉衣,顶着寒风干活。好一点的是房间内都有暖气,人们在外面受点冻,到房间里还能暖和一下。 随着气温的不断降低,一个不好的消息传进了李玉成的耳朵,几个作业区的人反应说:“装在抽油井井口上的‘定压阀’大部分都被冻了,油井套管内的天然气没有办法及时被放出,抽油井不能正常出油了。”李玉成听说,心想这冷的天,定压阀被冻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要‘解冻’,防止定压阀不冻,也不是个简单的事。他坐车来到油井上查看,看看能不能想出个解决办法来。 李玉成穿着厚厚的天蓝色的工作棉衣,脚穿灰色翻毛皮鞋,坐车来到了海龙涛上班的温20临时站。温20临时站的高地上摆放着十几个四十方储油罐,围绕储油罐是一些自喷井,离储油罐较远的村庄里有几口抽油井。 白雪皑皑的天山上不停的刮下冷风来,风不停的在空旷的储油罐和油井之间的戈壁滩上穿梭,四五辆拉油车停在拉油道入口旁边,两个跟李玉成穿戴一样的采油工卷缩着身体,站在罐跟前,看着站在拉油道汽车背罐顶上,往罐里插放油软管的司机。 李玉成下了车,在罐周围转了一圈后,走到两个装油的采油工面前。两个采油工见是李玉成来了,急忙迎上前去。李玉成跟两人握手后问:“你们这里几个人上班?”两人回答说:“三个人!海龙涛跑井去了,我们两个在这里装油。” 李玉成听后,又询问了两个装油的采油工几句,坐车到离临时站较远的抽油井跟前查看。当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一口抽油井跟前时,见一辆红色的‘三星’牌巡检车停在离抽油井不远的葡萄地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采油工蹲在抽油机井口边上,在摆弄一堆东西。 李玉成让司机把车停在三星车旁边,下了车,走到井口边,见蹲在井口旁边带着手套,摆弄一堆东西的是海龙涛。 海龙涛脸被冻得绯红,两行鼻涕挂在鼻孔的下面,急忙用棉衣袖子揩了。海龙涛见来人是李玉成,急忙站起身来。李玉成摆手说:“你忙你的!”海龙涛听说,又蹲在地下摆弄起来。 放在井口旁边地下的是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装了两个旧条形线圈,海龙涛把两个线圈往结霜的定压阀上一放,线圈就被吸附到了定压阀,原来线圈上带有两块磁铁。海龙涛见线圈被牢牢的吸附在定压阀上后,从两个线圈旁边引出两根电线,电线很长,海龙涛把电线引到抽油机配电箱旁。他打开配电柜,停掉抽油机,拉掉配电柜‘开关’,脱掉手套、把两根线接在“配电柜”里,又合上开关,顿时,吸附在定压阀上的两个线圈发出了‘嗡、嗡’的响声,不一会儿定压阀上的结霜开始消融,紧接着就能听到了定压阀内气体流动的‘唰,唰’声。定压阀被解通了!随着定压阀完全解冻,强大的,在套管内憋足了劲的天然气迅速通过定压阀,发出了让人撕心裂肺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海龙涛见定压阀通了,兴奋的涨红了脸。他走到配电箱旁断电后,将两根线从配电箱内取了出来,然后走到井口把吸附在定压阀上的两个线圈取了下来。 海龙涛伸出冻红了的双手,把这套‘专用工具’收起来,放进木箱子内。李玉成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急忙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定压阀,烫的他直咧嘴。海龙涛说:“现在还很烫!” 李玉成惊奇的围着海龙涛转了一圈,盯着海龙涛看,看的海龙涛浑身不自在。李玉成看了一会,走到海龙涛跟前拍了一下海龙涛的肩膀问:“你这两个线圈是从哪里来的?”海龙涛说:“是我从‘废料场’废了的电焊机上拆下来的。” 李玉成情不自禁的拉住海龙涛的手激动的说:“好样的!”说完,他又看了看放在地下的木箱子,对海龙涛说:“把你这个东西搬到我的车上去,我给你好好做个箱子。”海龙涛听说,高兴的把他木箱子搬进了李玉成车子的后背箱内放好,又回来站在李玉成身边。 李玉成在井口上看了一会后,问海龙涛:“要是在定压阀上绕上‘伴热带’,把它与配电箱的电源相连,你看行不行?”海龙涛想了想说:“还得给伴热带上裹上毛毡才行,不然热量就散了。” 李玉成点点头说:“有道理!冬天裹上伴热带和毛毡,肯定就不会再冻,夏天不冻了,就把伴热带和毛毡取下来放好,明年再用!你刚才用的那个东西我回去让人给你好好收拾一下,弄轻巧一点,做应急使用!” 李玉成说完,又拉住海龙涛的手说:“前面我听人说过你,你发明的东西我也一一看过,都很好,只是没有亲眼见过你的发明过程!今天可真正见识了你的水平,真让人感动!”说着,李玉成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似乎也湿润了。他急忙松开海龙涛的手,转身,揩了一把眼睛,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了。 李玉成走后不几天,油田开发实业部给它的每口抽油井的定压阀上都缠绕上了‘伴热带’和毛毡,定压阀被冻的问题解决了。 海龙涛的表现自然也传到了吴大保的耳中。现在,看着正在控制放油闸门的海龙涛,吴大保笑着说:“你还真行,温米油田的人都把你给传神了!”海龙涛笑着说:“也就是我们在玉门搞的那一套,没有啥新鲜的。”吴大保笑着说:“我们在玉门只是搞了个定压阀,什么‘卡瓦’,还有给定压阀解冻的东西可都是你的发明。”海龙涛笑着说:“那也没什么,不管是谁,只要仔细琢磨一下也就想出来了。”吴大保笑着说:“别那么谦虚么!” 吴大保说着,看了一眼停在拉油道出口的一辆装满油的拉油罐车。他看见满脸胡须的维族司机穿着糊满油污的蓝色大褂,站在旁边看两个装油工打铅封。他见两个装油工打铅封的速度太慢,问装油工要来了几根细铁丝和铅封帽,把铁丝从罐出口的铅封眼上穿过,又穿进铅封帽的小孔里,然后从驾驶室里取出一把手钳子对着铅封帽一夹,铅封就被夹在铁丝上。 这个举动正好被吴大保看见,吴大保很是生气,心想这还了得!司机随便用手钳子都能夹铅封,打铅封还有什么意义呢? 吴大保气愤地说:“这司机太不像话,自己拿手钳子就敢夹铅封!”海龙涛抬头看了一眼维族司机,说:“他叫伊力,人倒不错,只是随便惯了。” 吴大保说:“看我咋收拾他!”说着吊着脸走了过去,一把揪掉了伊力刚用手钳子夹的铅封。伊力见吴大保生气,急忙上前陪笑说:“我看他们打的慢,帮他们一下!”吴大保说:“你咋不喊他们帮你开车?”伊力笑着做个鬼脸无言以对。吴大保对伊力说:“把手里的铅封给我!” 伊力急忙把手中剩下的几个铅封和几根铁丝交给了吴大保。 吴大保拿着铅封和铁丝走到两个打铅封的装油工面前说:“你们不要把铅封交给司机,那样我们打铅封就是个摆设!”两个装油工自知理亏,接过吴大保手中的铅封和铁丝,走到车后,给放油闸门重新打铅封。 伊力觉得吴大保这样认真是徒劳的,他站在一旁对吴大保干笑着说:“你们打的铅封都是样子货,用铅封钳子捏的铅封,跟我用手钳子捏的铅封有啥不一样?” 吴大保瞪了一眼伊力说:“你那个钳子把铅封一夹,就夹成了锯齿形状。我们铅封钳的开口是两个圆饼,夹出来的铅封图案是园的,怎么没有区别?” 伊力说:“我要是在手钳子开口沾上两个小铁饼,再去把你的铅封一夹,你还能看出来吗?” 一句话提醒了吴大保。吴大保急忙从装油工手中要过铅封钳仔细看,确实这个他曾经使用过的铅封钳除过开口是平的,比一般手钳子大以外再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吴大保想了一下,对伊力说:“我要是在铅封钳的开口处刻上字,打铅封时将字印在铅封上,你还能伪造吗?”伊力嘿嘿干笑说:“现在想造什么造不出来?” 吴大保感觉像是被嘲弄了一般,生气地瞪了伊力一眼。伊力还是不服气,指着罐顶上伸出来的一个胶管说:“你就是把铅封打的再好,哪东西也可以放油出来!”吴大保顺着伊力的手势看去,原来是从罐中伸出来的排气孔。 第二十四章 不变的方式(2) 排气孔是从罐盖里面伸出的一根有两厘米左右细的铁管子,是用来排放罐内从原油中溢出的天然气的,铁管子头上还接一个皮管子盘旋在罐顶上,防止排气的时候把原油从罐中带出。 看着这个排气孔,吴大保觉得伊力说的不无道理,要是把一根比排气孔更细的管子从排气孔里面伸进去,会很轻松的把油从汽车背罐中抽出来。吴大保感觉脊背上直冒汗。 两个装油工打完铅封后,在伊力的拉油介绍信上签字,将一联交给伊力,另一联装进口袋。 伊力笑嘻嘻拿上介绍信走的时候,还回头给吴大保做了个鬼脸。吴大保心情沉重看着伊力上车开车走了。 吴大保又回到海龙涛旁边。海龙涛说:“这个问题一直就存在,只是我们没有注意罢了。” 吴大保点点头,他觉得应该尽快把拉油的全过程梳理一下,看看到底还有多少问题!如果不尽快解决掉,自己就是渎职! 他想,司机拿一式两联拉油介绍信后到临时站去装油,装完油后一联放到临时站,一联返回到拉油办换原油运输凭证,司机拿着原油运输凭证再到玉门或是乌鲁木齐炼油厂去卸油,卸完油后再把卸油单位盖章并填写卸油数量的原油运输凭证返回拉油办。拉油手续应该是完善的。 单就目前来看,司机要是想偷卖油方法就有两种:一是在路上偷把铅封抽开卖油,卖完油后再把它封上。由于卸油的车辆多,卸油工不可能对所有车辆的铅封检查的那么仔细,也就为卖油者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遗憾的是,卸油不归他管,也就无能为力。第二个就是伊力刚才指的安装在罐顶上的排气孔,每个油罐的罐盖上都有这样一个排气孔,上面接一根皮管子向空中排气。没有这个排气孔,在汽车的晃动中,从原油中析了出来的天然气就不能及时排出去有可能造成罐体爆裂。但是有了这个排气孔,就有可能给不法之徒留下可乘之机,司机有可能在这个排气孔里插一根更细的管子,从油罐里把油抽出来卖掉。 吴大保想,司机要偷着卖油肯定还有其它一些办法,他一时也想不清楚。现在他看着一车车原油从油田拉出,每拉出一车他就多一分忧虑!他不知道,这些被拉出去的原油是否都被完全卸到了指定地点?他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运输公司把这个排气孔改掉。 吴大保觉得应该尽快把这些问题告诉给赵怀林,尽快拿出解决办法来。正低头想时,这时一股股刺鼻的天然气涌入鼻腔,他赶紧用手捂住了鼻子,抬头看,见储油罐口正在往天空冒白色的天然气。 吴大保心中一惊!心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发生爆炸或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图省事,临时站内大都没有安装分离器,拉油道长度也不过三十米,比吴大保在鄯四拓宽的拉油道整整短二十多米!从油井里出来的气大部分只能从储油罐的罐口蒸发。天然气从罐口中溢出,弥漫在储油罐周围,还有一部分飘进了又短又窄,通风不好的拉油道里。装进汽车背罐内的原油溢出的天然气,大部分也涌入了拉油道。这样一来,拉油道就成了一个天然气的聚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吴大保越看觉得越可怕。 吴大保问海龙涛:“罐上和拉油道里都飘着天然气,你天天站在这装油不害怕吗?”海龙涛皱着眉头说:“害怕有什么用,给上班说,回答说是临时站就是个临时的,等正规流程建成了就不用了。”吴大保生气地说:“这不是还没有拆除吗!” 吴大保觉得事情紧急,他立刻告别海龙涛,急忙坐车到了指挥部协调室赵怀林的办公室。 赵怀林戴着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吴大保来了,招呼他坐到另一个沙发上问:“有事吗?”吴大保因为来的着急,走的快了一点,嘴里还喘着气。赵怀林放下报纸吃惊的望着吴大保默不着声。 吴大保说:“从鄯善到玉门有八百多公里的路程,在这八百多公里范围内有多少司机是在专心致志拉油,还有多少司机在打原油的主意,我们不知道。从玉门返回来的少油数据有多少是真正在路上损耗掉的,又有多少是被司机卖掉的?我们也不知道!想起来心中都没有底。司机要是想偷油,可以抽掉铅封偷油,可以从排气空里偷油!所以得严格核对我们的发出量和炼油厂的收到量。” 赵怀林显然对吴大保的话不感兴趣,他去掉眼镜说:“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没法解决,就是总指挥也解决不了。” 吴大保接着说:“我们应该想办法防止,只要我们把司机可能偷油的漏洞给堵上,司机就没有机会偷油了。” 赵怀林皱着眉头问:“你觉得还有哪些漏洞要堵?”吴大保说:“铅封钳子,油管顶上的排气孔,还有过磅称重等等都是漏洞。”吴大保接着说:“为了防止司机抽掉铅封偷油,就要把铅封钳子的口上打上编号,司机只要一动铅封,铅封上面的编号就会扭曲变形,很容易被发现,可以杜绝司机打铅封的主意卖油。另外还要将罐盖上的排气孔加长封掉,用电钻在被封掉的排气孔的末端上打一些小眼来排气,避免司机从排气孔里抽油。剩下的就是要求两个单位对每一车原油的发出量和收到量进行核对,对差别大的拉油车进行重点检查。还有,有时间我们要对原油在路上的运输过程进行检查!” 吴大保接着说:“还有‘安全’问题!临时站越做越临时!按照我们在鄯善的经验,拉油道一般得要五十米长,宽度在六米以上,里面才不聚集天然气。温米油田的拉油道不到三十米,一般都是二十多米,宽度最多有四米,聚集在里面的天然气根本飘不出去。拉油道里充满了天然气,一旦遇上火星,就有可能着火或爆炸!” 赵怀林想了想从沙发上站起来摆摆手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我们都管不了,我们也用不着管那么多!我们的职责是管好原油的拉运手续!” 吴大保说:“拉油的手续没有什么问题,凡是从我们手里发出去的派车单和介绍信我都用印章盖了编号,作废时也是两张同时作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主要是安全问题。” 赵怀林不耐烦的问:“哪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把拉油的安全管好?” 吴大保说:“温米油田原油里的含气量要被鄯善油田大的多。鄯善油田当时还安装了‘分离器’,温米油田为了图省事偏偏没有装分离器,天然气就从罐口上溢出,飘进了拉油道。拉油道又短又窄,通风又不好,如果不等天然气散尽,司机要是冒然启动车辆,一打火就可能引起爆炸。现在必须把分离器装上,把从原油里分离出来的天然气引到安全的地方烧掉,再把拉油道推宽,推长。拉油道不好推的的地方,要想办法把储油罐垫高,直接在地面上装油。” 赵怀林说:“装分离器和推拉油道都要关井,你和我有这权利吗?” 吴大保说:“鄯善的大部分临时站已经废弃不用,可以把鄯善临时站里的分离器拉过来用在温米。一个个临时站挨着装,搞好一个,再搞下一个,也影响不了多少产量。” 赵怀林苦笑一声说:“吴大保我给你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们不要管那么多,我们的任务是管好拉油手续,你刚才说的,装分离器,推拉油道我们就管不了,也不属于我们管。你除过装分离器和推拉油道外,还有什么招?” 吴大保说:“那就只有加强管理,司机进了拉油道必须听从装油工的指挥,要确保万无一失。装油前由装油工把车钥匙从司机手中收回来,装完油后等天然气散尽后再把钥匙交给司机。还要对车辆现在配备的防火罩进行检查,发现不合格的一律不让进拉油道!同时还要配备监测设备。” 赵怀林问:“什么监测设备?”吴大保说:“就是我们在玉门清罐时用的有害气体检测仪。”赵怀林好像想起来了说:“那东西我见过,一遇到天然气浓度超标那东西就会嘟嘟叫起来。”吴大保说;“就是。” 赵怀林在房子里转了两圈又回到自己的椅子旁坐了下来。赵怀林被吴大保说的心情烦躁,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吴大保说:“除过装分离器和推拉油道外,你把刚才说的需要整改和注意的事项写出来,写上两个通知,一个通知发给我们的生产单位,一个通知发给各个运输单位。写完后拿来给我看一下,然后发下去。”吴大保答应着出了赵怀林的办公室。 吴大保回到房间,按刚才说的写了两个通知。一个是发给油田开发实业部和试采指挥部的各装油点的,一个是发给各个运输公司的。 吴大保将两份通知写好后交给了赵怀林。赵怀林扫了一眼说:“这两份通知以总协调室的名义下发会好一些!” 吴大保将两份‘通知’交给打字室打印校对好后,盖上总协调室的公章,逐一分发到了各个单位。 既然发了通知,吴大保想就得把事情搞彻底,不然就是像刚开始对空车的管理一样‘只打雷不下雨’。他觉得目前核对收发数量是最紧迫的事!下午吃过晚饭,吴大保喊上席久庆、丁顺德、刘满仓、陈德宏还有两个生产单位的工作人员一块整理原油运输凭证,核对装油量和炼油厂卸油量差额。 整理完票据后,吴大保发现有好多车辆的装油量和卸油量差别很大。吴大保说:“温米装油台没有建好以前,我们过磅不方便,对每个车辆的计量是按车型估算。现在我们装油台装了地磅,对每台车都过磅,问题就暴露了出来。这里过的十二吨的车,到玉门也有只过了十吨的。大家想想,运输公司是用拉油数量来在考核司机的,哪个司机愿意让炼油厂把拉油数量少过上,所以这里面有问题!”席久庆说:“这说不上是司机偷着把油卖了,卖油所得到的钱肯定比他挣得运费要多!”吴大保说:“跟原油比起来运费才值几个钱!” 陈德宏抄一口四川话说:“龟儿子把油卖了,叫我们在这里活受罪!”丁顺德说:“应该按票据查!”刘满仓说:“就是要管一管,司机卖了油我们也有责任。” 吴大保说:“我们想一想,按汽车拉油百分之一的损耗算,十吨油也就一百公斤,一主一挂最多是二十多吨,规定的损耗也就两百来公斤,我们给它翻一番算,每辆车的损耗最多也不超过500公斤。这样,我们大家统一一下口径,把单车少250公斤,一主一挂少500公斤以上的车辆全部统计出来列个单子,让各运输公司自己核查。” 陈德宏说:“还不如超过这个数据的就从运费中按原油价格给扣掉!”吴大保说:“就这样!如果运输公司有意见,就让他把被扣的车辆叫来,我们亲自盯着过磅,如果确实是我们搞错了,就不扣他的,不然绝不轻饶!” 大家边说边按照运输公司、司机、车号、车型、过磅数量、在玉门的卸油数量等一一登记完毕,一共有一百二十一辆车的卸油数量比在装油台的过磅数量少规定的数值以上。 吴大保说:“明天就发通知,凡是一个礼拜不来核实的,缺多少原油就从运输公司的运费中按原油价格扣多少钱!” 第二天早晨,吴大保坐车到了总协调室,他把昨晚几人统计的数据交给了赵怀林。他说:“如果运输公司主动找我们来核实,我们就一一给过磅,也就一百二十辆车,错了我们给纠正,如果他们不敢来,就证明心中有鬼。我们不但要从运费中把缺少的按原油款扣掉,还要把这些车辆给逐出去,不让他们在我们这里拉油!” 赵怀林说:“让运输公司核查可以,后面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吴大保说:“要是查了,对少油的车辆不做处理,他们会变本加厉。要是这一次放过他们,以后就更难管了!运输公司会认为不管装多少油,在玉门卸多少,中间差多少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赵怀林笑着说:“年轻人你不懂,我们又不是警察,我们只要把票据和手续管好就行了。这个事情好比一个皮球,只要你看见了,就赶快把它踢出去,这事就与你没有关系了。把核查通知发下去,就是把这个皮球踢了出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扣不扣那是财务处的事情。” 吴大保虽然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核查的通知发下去了,大部分在黑名单上的车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内都没有出现。他去问运输公司的调度,调度的回答是,到别的油田拉油去了,可能再不会来了。 吴大保一气之下,便以原油运输办公室的名义给各运输公司发了通知,要求那些车辆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到拉油办报到,进行核实,不然就停止对这些运输公司开派车单,并将差的油量按价值从运费中扣除。 虽然运费并不在拉油办结算,但是没有拉油办对运费结算联的签字和盖章,财务处是不会给结算运费的,这一点正好卡住了运输公司的要害。 这下好多与这事有牵连的运输公司都迅速的把这一情况反应给了赵怀林。赵怀林觉得吴大保多管闲事,说是发个通知就行了,偏偏要扣什么运输公司的运费,惹那么多麻烦,闹得大家都来找他。 赵怀林想批评吴大保,一想,这样有胳膊肘子往外拐之嫌,只好由着他去了。最后赵怀林也不管了,谁要找,就往吴大保身上推,由着吴大保去收拾。 有了赵怀林的默许,吴大保来了劲,说:“谁不把列在黑名单上的车开来,谁的心里就有鬼,不追究到底决不罢休!” 此语一出,大部分车都来接受了核查。搞错了就放行,要是没有过错,吴大保就从运费里按实际差额计算扣款额。有三十多辆车,在一个月内没有来接受核查,吴大保也不再催促,按照运输公司和车号和少油数量一共折算了七万多元钱,开了个单子和‘运费结算’单一起递给了财务处,将运费扣了。 吴大保一不做二不休,连续一个礼拜没有给这些少油的车辆开派车单。这时,不管你调度也好,经理也好,吴大保一概不接待,并且每天都核对收发量的差额,每天给各运输公司通报。 运输公司一看吴大保不好惹,认了扣款,又给赵怀林说了些好话。赵怀林打电话说:“该扣的也扣了就让他们那些车拉油吧!”从此,运输公司调度忙前忙后盯着过磅。 处理完‘少油’事件后,吴大保又和几人挨着对所有拉油车辆进行了检查,凡是没有按‘通知’要求进行整改‘排气孔’的车辆,吴大保大笔一挥,将其从拉油车辆的名单里抹掉了。运输公司一看没法,只好把这些车辆派到别的油田拉油去了。 赵怀林一看事情平息了,喘了一口气说:“还是要严格一些好!”。 虽然仇玉成老婆带着孩子来到了鄯善,但他去县城的饭馆里‘吃饭’的事还是被渐渐传开了!宋大江很是恼火,心想这要是传到指挥部领导的耳朵里,会说他包庇手下!正好这时指挥部要油田开发实业部给研究院交流几个干部过去,在李玉成的建议下,宋大江把仇玉成推荐到了研究院,听说他到研究院去后当了一个研究室的主任。 第二十五章 不知所措 由于油田开发实业部装油点越来越多,各联合站又无暇顾及,宋大江便把装油工也划归现在归张晓群管理的销售组。这样一来销售组的人数一下子增加到四十多人。销售组名义上还挂在经营办,但经营办已鞭长莫及了。 张晓群是一个不愿受约束的人,为了躲避经营办的的管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一有空他就坐上唐军的车躲在拉油办,渐渐的跟吴大保混成了哥们! 张晓群身材端正,为人豪爽,是一个能说会道,颇具豪侠之气的人。他年龄跟吴大保相仿,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特别是在喝酒的时候能把口才发挥到极致。只要是他想让谁喝酒,就没有不喝的,不然他会找无数个理由让你感到不喝酒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所以只有他一开口,人们都会自觉把酒喝下去。 一天下午快到吃饭时间,张晓群笑嘻嘻提两瓶酒来找吴大保说:“老弟,今天喝两杯!” 提起喝酒,吴大保当然乐意。他到野营餐厅弄了几个菜,端到野营房里与张晓群喝将起来,两杯下肚后,张晓群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页纸交给吴大保。 吴大保一看是宋大江的字,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写的主要内容是:同意组建‘油田开发实业部储运工区’,并详细说明列举了成立储运工区后要注意的事项。字里行间无不透漏出对张晓群的信任和期望。 吴大保看完后笑着说:“祝贺你!”张晓群笑着说:“所以说趁着这个高兴劲今天我们两个就多喝两杯!”吴大保说:“好!这个酒值得喝!”吴大保边说边端起酒杯跟张晓群一连碰喝了好几杯。 张晓群放下酒杯笑着说:“我还真应该感谢你才对,要没有你打下的这个拉油基础我就不可能干的这么顺。所以说我能有今天应该感谢你才对。” 吴大保笑着说:“不要这么客气,你也很能干!” 张晓群端起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接着说:“不过我得给你提个建议,不要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那样一直就没有个安身的地方。”吴大保笑着说:“这能由着我吗!我不来,宋经理非要我来!” 张晓群思索了一下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负责拉油办也好,你来拉油办前就是科级干部,要是干好了要不了几年混个副处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吴大保很是奇怪,问:“你今天是怎么啦,就是当上个副处长也不多拿钱!” 张晓群指责说:“你真是孤陋寡闻,亏你还在指挥部上班,马上要实行‘工资改革’了你都不知道!”吴大保真是不知道这事,问:“怎么个改法?”张晓群说:“听我在劳资处的朋友讲,首先是‘岗位工资’,科级干部被一般干部每个月多一千块钱岗位工资,处级干部更多!”吴大保听说惊得目瞪口呆说:“我们现在的工资也不就一千多块钱吗?”张晓群说:“你还不信,除岗位工资外,科级和处级干部还有兑现奖!”吴大保问:“什么兑现奖?”赵晓群说:“就是奖金!你现在每个月拿多少钱奖金?”吴大保说:“也就五百块钱左右吧。”张晓群说:“你知道改革后科级和处级干部拿多少?”吴大保摇摇头说:“不知道。”张晓群神秘的伸出三个指头说:“科级就是一般干部的三倍,更不用说处级了!”吴大保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笑着摇摇头说:“这不可能!这样算下来科级干部每月要比一般干部和工人多拿两千块钱,处级干部不知道要多拿多少!”吴大保边说,边猛喝了一口酒,然后接着说:“这不是胡来吗!”。 张晓群给两人的酒杯里填满酒说:“这还不算!紧接着还要实行‘车改’!”吴大保问:“什么车改?”张晓群说:“就是把你的用车费用直接发给你,你再买车或是租车用!”吴大保问:“给每人发多少车费?”张晓群说:“科级干部一般是四万多,处级干部最高可发到九万多,一般干部和工人平均一万块钱左右。”吴大保说:“悬殊这么大!”张晓群说:“你还以为哩!” 吴大保听得直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算下来,一个科级干部最少要被一般干部和工人一年多拿五万块钱!处级干部更多!人不都造反了吗?” 张晓群鼻子一傗说:“造反!人家还不想要你哩!干不干由你,有人说,中国多的就是人!现在雇个‘民工’每个月还花不到一千块钱哩!” 听到这,吴大保笑着说:“要是这样,不就是对‘工人当家作主’的玷污吗!”张晓群笑着说:“你说说,工人什么时候当过家,做过主?还是省点劲吧!好好干,都干了十来年了,混个处长当才是正事!” 吴大保无不感慨的说:“要是这样,会寒了我们职工的心的!” 张晓群冷笑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外国像我们这样的企业都是按官的大小发‘年薪’,官小的几万美元,官大一点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相比之下我们还算少的。所以你啊,要想多拿钱就得想办法当官!等你多拿了钱就不会说这话了!再说谁不想多拿钱呢!这叫向市场化经济看齐!” 吴大保还想说什么,这时席久庆、丁顺德、陈德宏、刘满仓几人蹭进了野营房。张晓群连忙给几人倒了酒,跟他们五六七八地划了起来,不一会两瓶酒喝完了。张晓群吹了会牛回去睡了,吴大保感觉头晕,躺在床上也睡了。 没有过几天,在张晓群的要求下,宋大江给张晓群调来了两间野营房摆在了拉油办旁边。张晓群高兴的对吴大保说:“这下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窝了。” 房子调好的当天,张晓群在房子里摆了一场酒会。张晓群边喝酒边说:“我也辛苦了这么多天了,宋经理已经给我批了假,也该回玉门休息休息,看看我过门没多久的媳妇了。”说完,第二天就走了。 虽说原油拉运全权交给协调处副协调长赵怀林管理,但作为协调处总负责人的闵总协调长对拉油也颇为关心。当他听说赵怀林把吴大保抽来具体‘负责’拉油办时,心中很是不快。想到拉油办看看,又不愿见吴大保,所以就一直没有到拉油办查看。 这天早晨,闵总协调长坐车到一个临时站看完后,路过拉油办。他向拉油办望了一眼,心想在总协调室的管辖范围内,竟然还有我没有去过的空白区域,他心里念叨说‘我还怕你吴大保不成!’便让司机把车开进了拉油办。 吴大保见闵总协调长来了,很是吃惊,无论如何,现在他是他领导的领导。吴大保急忙迎了上去,闵总协调长看了吴大保一眼,没有吭气,在院落内转悠,吴大保跟在身后。闵总调度长在拉油办里里外外转了一遍后,对跟在身后的吴大保说:“我觉得这司机的服装太乱了!绿的、黄的、红的什么都有,简直不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一运司是蓝的,二运司是灰的,兵团运输公司是黑的,几十个运输公司,几十种颜色的衣服,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们的衣服统一一下,搞成一种样式、一种颜色,统一着装,这样也便于管理!” 闵总协调长本来就说话生硬,又加上对吴大保有成见,说起话来更缺少温和之气。吴大保回答说:“搞成一种样式、一种颜色好是好,但很麻烦,人的高矮胖瘦都不一样,做好了还好说一些,做不好,会有好多人挑刺。再说这些运输公司都穷的要命,有些公司连工资都发不出,叫他们掏钱出来恐怕不那么容易,不如叫他们自己装油时把他们的工作服穿戴整齐就行了。” 闵总协调长听后,以为吴大保在跟他唱对台戏,瞪了吴大保一眼,转身坐车走了。 看表情闵总协调长生气了!吴大保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统一不统一司机的服装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说了想法就遭个白眼,还能说什么呢?反正统一也行,不做统一也行,不是自己的事,所以并不在意。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上午,吴大保刚从临时站回来进了拉油办,见席久庆手里拿一份红头文件在看。 席久庆见吴大保进来急忙将文件藏在了身后,由于动作不够迅速还是被吴大保看见了。吴大保笑着问:“是什么好东西还藏着不让我看?”席久庆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没有什么,是指挥部发的一份任免文件,刚送来的。”吴大保一听是任免文件也不在意,不想去看。没想到席久庆却说:“你想开点,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吴大保笑着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没有被任命,又不会被免掉,跟我有什么关系。”吴大保又一想,觉得这话不对。 吴大保说:“拿来我看看。”席久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文件交给了吴大保。文件上是对指挥部机关各个处室科长的任免名单。吴大保挨着几十个名单往下看,在协调处科室长的任免名单里出现了‘原油运输办公室’的字样。 原油运输办公室实际上就是拉油办。拉油办是对原油运输办公室的简称。原油运输办公室主任一直是由赵怀林兼任的,在这以前没有任命过副主任。吴大保仔细一看,上面写着聘任祁建文为总协调室原油运输办公室副主任。 祁建文是协调处的一个调度,吴大保认识。这人一天拉油都没有干过,怎么能当拉油办的副主任呢?吴大保觉得是不是搞错了,他把文件从头到尾又翻的看了一遍,竟连一个错字都没有找到,看来这份文件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了。 吴大保还是不相信!凭心而论,他不是个与别人争着当官的人。但是他觉得这个拉油办的副主任不任命也就罢了,自己还不是照样干着!但如果要是任命,当然是非他没数!而现在没有任命他,就等于把自己的科级干部给免了! 吴大保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泛起一股无名之火!席久庆安慰说:“反正我们这是个临时单位,不管他任命谁,我们还干我们的活。”吴大保生气的说:“我又不是为当官来的,他不任命也行,我们不是照样在好好干么,偏偏这样欺负人!”席久庆说:“可能是领导的亲戚没有地方安排,就挂在拉油办了。” 不管怎么解释,吴大保都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他认为这完全是对自己工作的亵渎。这时,吴大保想起了张晓群的话,估计这就是为所谓的‘工资改革’做准备,偏偏在要多拿钱的时候把自己甩开了! 怎么能这样?他真后悔来这个欺辱人的拉油办!吴大保不想再说什么,他气呼呼到了赵怀林办公室。赵怀林估计吴大保已经知道了此事,赔笑把他让到沙发上。吴大保坐下后说:“当时我在实业部干得好好的,拉油办成立的时候你们需要我,我就来干了。现在你们已经任命了办公室副主任,我就回实业部算了!” 赵怀林一看这小伙子火气还很大,心想还不如叫他回去,免得烦心。可又一想,这拉油办还真离不开吴大保。他只好笑着说:“你看你这个吴大保,人一辈子哪有一帆风顺的!我不给你说实话你一点也不明白,祁建文在调度岗位上已经干了近二十年了,一直没有机会提,这次这个机会就让给了他。你还年轻,就不要计较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吴大保说:“我觉得你们这是在假公济私,欺负人!”赵怀林一听,不高兴起来说:“我说你这个年青人就是这么心眼小,就那么点小事还记在心里。”听口气还是自己的不是。 可除过生气外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呢?还不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不见心不烦!可又一想拉油还没有结束,这会真的要是回去了,人家还以为自己是被赶了回去的。至于这个文件,除过让自己生气外,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回油田开发实业部的正当理由!那样人们更会说自己来拉油办的目的是为了当官,一看没当上官就跑了! 吴大保受了一肚子委屈,又被赵怀林数落了几句,觉得这会硬闹着回去,反而会使自己难堪,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他看了赵怀林一眼,连招呼都没有打,气呼呼出了赵怀林的办公室。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协调室,赵怀林还着实没有见过敢在领导面前发威的人,虽然吴大保的举动也不算发威,毕竟让他很不高兴,心中很是不快。说起来很滑稽,由于这个被任命的副主任从来没有接触过拉油,一直到拉油结束,也没有跨进拉油办一步!实在是莫大的嘲讽! 见不上何敏,本来就心中不畅!认真的干活,当头又挨了一棒!越想越恼火!再一想,自己已经在油田上干了好多年,毕竟是油田教育和培养了他,受点委屈又有何妨!这样想,心里便安稳了一些。 吴大保出了赵怀林办公室,回到房间,气呼呼睡觉了。 醒来后,吴大保觉得这会格外想念何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吴大保想,不管何敏是不是在指挥部上班,肯定住在他父亲何德勤的房间里,只要找到了何德勤住的房间,在房门口窥探,然后跟上去,不就知道她上班的地方了吗? 吴大保想好后,打听到了何德勤的住处,穿戴整齐,估摸着快到机关下午上班时间,便蹑手蹑脚蹭到何德勤房间不远处的树林里向门口窥视。 不一会,他见何德勤穿一件白色t恤从门口走了出来,紧接着何敏穿一套白底兰花连衣裙和穿白色t恤的郑伟军也从房门走了出来。吴大保心想,怎么中午都呆在一块,真让人心里不舒服。吴大保目送郑伟军把何敏送到了指挥部办公楼旁边的档案室,给门口的人交代了几句,自己才转身进了机关办公楼。吴大保现在才明白了,怪不得在机关上班的人都说没有见过何敏,原来何敏在档案室里上班,这个地方没事人是不会去的。 看着在机关上班的人都进了办公室,吴大保心想应该到档案室把何敏喊出来带到自己住的小院落里说话。想好后,装着没事人一样,走到档案室门口。刚准备跨进门大铁门时,被一个保安给拦住了。保安问:“什么事?”吴大保说:“我进去找人!”保安说:“这里不允许闲杂人员进出!”吴大保说:“哪把何敏给我叫一下,我有事找她!”保安问:“你是她什么人?”吴大保谎称说:“我是他哥,有急事找她!”保安把吴大保大量了一下,然后对二楼喊:“何敏,你哥来找你!” 何敏听到喊声觉得好笑,什么地方冒出个哥哥来!转眼一想,该不是吴大保来找她了吧? 她急忙从二楼奔了下来,见吴大保笑着对自己招手,激动的差点掉下了眼泪。她三步并着两步到了门口。保安问何敏:“他是你哥吗?”何敏笑着急忙点头说:“是!”吴大保不由分说,拉着何敏的手一口气就跑到了自己住的小院落。 这时,李登奎的车正停在小院落门口等吴大保。吴大保想,要是呆在这里,郑伟军肯定会找过来。他急忙拉着何敏上了李登奎车的后排。 李登奎笑着说:“我说怎么左等右等等不来,原来是抢人去了!”李登奎所在的车队是郑伟军工作部的一个下属单位,何敏和郑伟军的事他当然有所耳闻。 吴大保干笑着对李登奎说:“你行行好,把我们拉到拉油办!”李登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嘻嘻开车把两人拉到了拉油办。 车子刚到拉油办,吴大保发现唐军的车停在门口。吴大保心想拉油办也不安全,郑伟军要是找何敏肯定能找到拉油办来。吴大保让何敏先坐在李登奎车内,自己下车走到唐军车前,跟唐军打了个招呼问:“你拉谁过来的?”唐军说:“我拉了实业部两个开票的。”吴大保说:“我这会用一下你的车,他们要用车的话用我坐的车就行了。”唐军说:“行!” 吴大保给李登奎说:“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到哪去了!”李登奎点点头。吴大保又进到里面给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何敏上了唐军车的后排。唐军看了一眼何敏,再看看吴大保问:“你们咋啦,这么慌张?”吴大保说:“先不要管了,开上车走就行了!”唐军不解问:“到底往哪开?”吴大保一时也想不起来往哪开好,顺口说:“就往县城开!”唐军看吴大保表情不对,没有再问,急忙开着车向县城驶去。 吴大保和何敏也不顾及在前面开车的唐军,在后面亲昵起来。亲热了一会,何敏拉住吴大保的手问:“我们到县城干啥去?”吴大保说:“你从档案室出来,门口的保安肯定要给郑伟军打电话汇报。郑伟军一想就知道是我把你叫了出来,他不但会到我住的地方找,还会找到拉油办。我们现在到县城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看他还能找的到么?”何敏听说依偎在了吴大保身上,一副陶醉的感觉。 这时,吴大保发现路前面不远处开过来一辆高级越野车。吴大保心想该不会是郑伟军追过来了么?他急忙把何敏的头压低,两人藏在了车后面座位底下。过了好大一会,吴大保才把何敏从座位底下拉了出来。 吴大保问唐军:“你看见刚才过去的车里坐的人了吗?”唐军说:“一个司机,一个坐车的,两个我都不认识。那车慢了一下,就开过去了,是一辆‘沙漠王’,一看就知道是你们指挥部领导的车。”吴大保心想肯定是郑伟军。 吴大保对唐军说:“你开快一点,出了路口向县城方向开。”看着两人的狼狈样,唐军很是纳闷问:“你们到底怎么啦?”吴大保说:“你先不要问哪么多,先给我们找个躲的地方再说!”唐军说:“哪就先到我家,然后再想办法,怎么样?”吴大保说:“也行!” 吴大保笑着对何敏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叫他谁都找不到!”何敏一听吃惊地拉住吴大保的手说:“那样单位会把你开除的!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吴大保笑着说:“不会的,我们就出去呆几天!” 唐军对吴大保说:“我看你们油田上的这个班也不好上,譬如你吧,活干了这么多,听人说,好事也没有轮不上你。再说你们也在油田工作了一些年头,手里也攒了一点钱,实在觉得干的不顺心了,还不如把柔姿古丽舅舅家的地租下来种瓜算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去干,也好有个照应!” 吴大保苦笑着说:“谁都能那样做,唯独我不能!”唐军不解的问:“为什么?”吴大保说:“我十七岁参加工作,到现在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是油田培养了我,这会就是让我在油田上掏厕所,也不能离开!”唐军说:“要是油田把你开除了你还不离开吗?”吴大保长叹一声说:“开除了,再考虑!” 何敏听说着急地说:“要是我一走,我爸妈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 听何敏说话的口气,吴大保心中难受,心中悲泣!善良的人就该被人牵着走吗?他觉得他和何敏像是被笼罩在一张无形的网下面,任凭你百般挣扎,都无法将其冲破! 可时至今日,已经出来了,他也不愿意再把何敏送回去。他想,如果他和何敏的事情被人传开,郑伟军或许会放弃何敏。他催促唐军加大油门向县城驶去,心想只要两个人在外面混搭个几天,看你郑伟军还好意思再娶何敏! 郑伟军进办公室不大一会,就接到了档案室保安打电话说:“何敏被他的哥哥带走了!”郑伟军恨得咬牙,想肯定是吴大保捣乱。 岂有此理!郑伟军急忙给小车队打了个电话,让派过来一辆‘沙漠王’。他坐上沙漠王先到吴大保住的小院里查看,见小院的野营房门都锁着,便驱车驶向拉油办。到了拉油办,看见了李登奎的车。他让司机把车停在李登奎的车跟前,郑伟军迅速下车。 在拉油办门口逗留的李登奎见郑伟军来了,知道事情不妙,急忙上前打招呼。郑伟军问:“你刚才都拉谁下来的?”李登奎不敢隐瞒,急忙说:“吴大保和一个女的!”郑伟军问:“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李登奎答道:“坐了个半截槽子车向县城方向去了!”李登奎说完觉得后悔,却又无可奈何。 郑伟军用带有命令的口气对李登奎说:“开快点,赶快追上那车!” 李登奎只好开上车追赶吴大保的车。郑伟军嫌李登奎车跑的慢,他让司机加速超过了李登奎的车,向前疾驰。沙漠王跑的快,新疆的戈壁滩又一览无余,坐在沙漠王上的郑伟军已经看见了刚才碰见的那辆红色半截槽子车。他让司机追上,然后把吴大保坐的车逼到了路边上。 吴大保见躲是躲不过去了!但他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躲他你?同样是找对象,感觉总好像矮他一截。何况自己认识何敏还在先。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个当官的吗?好像也不全是,因为他还没有畏惧过几个当官的。吴大保想,关键的原因是,他曾经和郑伟军搭档过,这份情面始终拉不开,所以选择了谦让和退缩。 但是,他现在已经逼到了眼前,还要谦让退缩吗?在拉油办谦让退缩,使自己处于尴尬的境,现在再在郑伟军面前谦让退缩,就等于把何敏拱手相让,连何敏都会瞧不起他!何况退缩就不是他的本性! 唐军见沙漠王已经逼在了车前面,只好把车停了下来。郑伟军怒气冲冲下了车,走到了吴大保车前面。欺人太甚!吴大保觉得心中愤慨,他下了车关上车门,对站在面前的郑伟军干笑两声说:“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碰见了你!”郑伟军冷笑一声猛推了吴大保一把。吴大保冷笑着纹丝不动。郑伟军心中一惊!拿眼瞪吴大保。吴大保冷笑说:“以前我躲着你,是看在和你曾经共事的份上。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再要无理,当心我扁你!”郑伟军一下脸色惨白!心想要动气手来,自己肯定不是吴大保的对手,心中胆怯。 何敏见郑伟军挡住了去路,心想只好跟郑伟军回去。正准备下车,没想到吴大保竟把郑伟军挡在了车前,这让她吃惊!更让她吃惊的是吴大保还扬言要扁郑伟军,真正是出了口恶气!心中一阵激动,不觉热泪盈眶!为了声援吴大保,何敏打开车门,下了车,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紧贴在吴大保身边,在吴大保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对郑伟军冷笑一声说:“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费心了!” 说完又上车去了。郑伟军呆呆的在车前站了一会,扭头上车去了。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胜利’!何敏见郑伟军走了,又下来依偎在吴大保身旁,吴大保激动的面红耳赤,热血沸腾! 李登奎从停在路边上的车里慢腾腾钻了出来,走到吴大保跟前。吴大保回头看了他一眼,李登奎尴尬地说:“他是我的领导,我没办法才告诉他的!”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当吴大保和何敏为胜利而欢呼时,郑伟军已经满脸怒气地把何敏和吴大保的事添油加醋讲给了何德勤。 何德勤很是恼火!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这样!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声说:“过两天就把事给我办了,看她还能翻了天不成了!” 一个礼拜后,郑伟军和何敏,刘承俊和何莹在火车站的‘帝王酒店’里同时举行了婚礼!李秉总指挥还专门致了贺词! 吴大保眼睁睁看着何敏嫁给了郑伟军却无可奈何,心想自己跟这一帮人混到头,注定都是个失败者!虽然心里还想着何敏,但又一想有什么用呢,人家都结婚了!越想心中越难受,每天晚上弄来一大堆啤酒来喝,一直喝到半夜才睡。 每当清醒时,吴大保总不免想起一些往事。上学招工,再上学,再工作,始终都能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关照,觉得自己起码是个有用的人,能为油田的建设和发展做贡献。而现在,自从他离开油田开发实业部以来处处都觉得不顺,处处都受制于人!什么原因呢?吴大保一时想不清楚。但他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离开了自己熟悉的行业,比如说钻井、采油,好像又不是,因为销售也是他熟悉的工作。他又想,为什么同样是干销售,为什么在当时的采油厂干的顺利呢?一句话有领导的支持,那些领导都对他知根知底,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和为人!现在想起来都 第二十六章 预料中的灾难 正在建设的新东油田每天有两件事情都会受到大家的关注。一是油田建设的进度,人们会议论什么地方又立井架了,什么地方又放喷了,什么地方又建计配站了等等。另一件事就是每天的拉油量,人们也会议论说今天有多少车在装油,估计拉出去了多少油等等。 时间到了七月初,气温连续一个星期都维持在四十度以上,整个鄯善和吐鲁番盆地都处在太阳无情的烘烤之中!即便是太阳落山后,大地上依然翻滚着热浪。吴大保敢肯定,这是他经历的最热的天气!吴大保本来就心中烦闷,看着这热天,内心更是焦躁不安。 天越热,风越小,天气最热时连一点风都没有。看着从临时站方罐口内溢出的白色雾状天然气,吴大保心中无比恐惧。心想,这要是有一点火星,会出大问题! 吴大保把各个临时站都跑了一遍,情况都一样。他觉得还是给赵怀林讲一下,得赶快采取措施。 他坐车返回拉油办,刚到门口,正好遇见赵怀林坐车来到拉油办查看。赵怀林一下车,吴大保就迎了上去对赵怀林说:“临时站到现在还没有装分离器,也没有推宽、推长拉油道。天气又热,要是有个火星就了不得了!”赵怀林一听就不高兴,说:“我给你说过,装分离器和推拉油道都要关井!我们只要把拉原油的手续管好就可以了,安全方面的事自有负责安全方面的人管。”听得出来,赵怀林觉得吴大保又管得多了。 吴大保还想进一步劝说赵怀林,又一想,说的多了人家听了都心烦。但又一想,如果不把问题说透,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会觉得愧疚!吴大保说:“今年的天气跟往年不一样,天热时连一点风都没有!天气不太热时,油还能凑活着装,天气越热,天然气的挥发量就越大,就越危险!” 赵怀林听后瞪了吴大保一眼,在拉油办的房间里挨着转了一圈,没说什么就走了。 赵怀林走后,吴大保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完成一个千疮百孔,漏洞百出的工作。要知道事情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来的第一天就不应该犹豫,一走了之。要是那样也不会处在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 由于心情不好,下午下班后,吴大保让另外几人坐上李登奎的车会火车站的住处去了,自己一个人留在拉油办整理票据,整理完票据,天已大黑。 吴大保走出野营房,出了拉油办院落。天虽然黑了,但空气依然闷热,没有一点风。停车场上已经没有了拉油车辆,白天喧闹的拉油办门前现在变得异常寂静。 吴大保抬头仰望天空,见天空晴朗,上面布满了星星。他觉得这会睡觉有点太早,也太热,睡不着,不如乘这个空到温20临时站去看看,看看装油情况,顺便跟海龙涛说说话。 吴大保转身走进值班室,拨通了李登奎的电话。吴大保问:“李师傅现在有没有事?”李登奎说:“没有事。”吴大保说:“要没有什么事就下来到拉油办来,我们到临时站转转?”李登奎说:“你等着,我马上就来!”吴大保放下电话锁好门,出来站在门口等车。 不一会,李登奎开着车来了,吴大保坐上车来到了温20临时站。 三盏探照灯把拉油道照的通亮,拉油道入口处有四五辆拉油车在排队等待装油,一辆新疆第七运输公司东风半挂拉油车,在穿天蓝色工作衬衣的海龙涛的指挥下开进了拉油道。 吴大保下了车走到了海龙涛跟前,海龙涛见吴大保来了很高兴,说:“今天还把你给盼来了!”吴大保说:“觉得晚上装油危险,就过来看看。”海龙涛说:“看有啥用,就是在危险也还不得装么。” 拉油车司机将车停下,按规定将钥匙交给了一个装油工,爬上罐顶,打开罐盖,把放油软管放进罐口。装油工打开放油闸门,油哗啦啦流进了汽车背罐内。 闻着从罐口中溢出刺鼻的天然气味,吴大保说:“这天气一点风都没有,可要注意,装完油后一定得等拉油道里的天然气散尽后再让司机发动车。”海龙涛:“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要是拉油道里还有天然气,车子发动时产生的火花就可能把拉油道里面的天然气引爆!” 吴大保点点头,看了一眼海龙涛笑着说:“你的动作真够迅速,我们还没有反映过来,你就偷着把媳妇娶上了!”海龙涛笑着说:“这事哪能随便告诉人。”吴大保说:“不告诉别人总该告诉我们。”海龙涛说:“她那个父亲太倔强,死活不同意,到现在我们的结婚证还没有领。”吴大保笑着说:“领不领你不是照样在一块过着么。”海龙涛说:“最后还得想办法领上,不然我们连单位的房子都要不上。”吴大保点点头笑着说:“就是,房子还是小事,就害怕哪天警察找茬!”海龙涛一听生气的皱起了眉头说:“你还说呢,警察已经把我逮了好几次了,说我是嫖娼!气得我真想揍他们一顿。抓了几次,慢慢的我都快跟警察混成哥们了!他们都知道了我的情况,就不管了。” 吴大保听说笑着说:“这叫不打不相识!” 两人正说笑着,站在罐顶上的司机示意油装满了。装油工关了闸门,司机盖上罐盖,顺罐顶上的梯子退了下来,进了驾驶室。吴大保见状急忙喊:“赶快上来,等气散尽了再发动!” 装油工听说,手里甩着司机的钥匙说:“钥匙在我这!”吴大保见状,以为司机进驾驶室取什么东西,没有理会。 停在拉油道入口处的几个拉油车辆旁,几个司机正在那里闲聊,一切跟往常一样。装油工拿一支钢笔在拉油介绍信上签字,吴大保担心呆在驾驶室里的司机会被天然气给熏倒,大声喊:“快点上来!”话音刚落,拉油道里想起了车子发动的声音,人们一愣,紧接着驾驶室里闪了一股火光,‘轰’的一声拉油道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从拉油道里涌出来的气浪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吴大保和海龙涛还有两个装油工掀了一个跟头,倒在了方罐根底。 人们起身急忙往拉油道里看,见拉油道已经被烟熏成了黑糊糊的模样。人们被急忙下了拉油道,奔向驾驶室看司机。 驾驶室的门已经被爆炸的气浪锨在了拉油道里,司机卷缩在驾驶室里,脸上和手上都变得焦黑。吴大保、海龙涛和拉油车司机七手八脚把司机拉了出来。司机呼吸急促,疼痛的打着哆嗦。吴大保急忙说:“赶快动手抬到车上,送医院去!” 人们迅速地把司机抬到了李登奎的车上。吴大保坐上车,李登奎加大油门开到了医院。 让司机住了院,吴大保才腾出手来用医院的电话给赵怀林打电话说:“刚才有个司机在温20站被烧伤了!”赵怀林忙问:“怎么回事?”吴大保说:“是爆炸引起的,人我已经送到医院了。” 当护士把受伤的司机抬到抢救室后,赵怀林坐车赶到了医院。赵怀林刚到,闵总协调长也来了。医院一下来了好多人,把抢救室的门口涌满了。赵怀林到抢救室看了一眼司机后出来,拉着吴大保的胳膊问:“怎么回事?”吴大保说:“是在温20站爆炸着伤的,当时我也在场。拉油道里汽车的车门被掀掉了,在驾驶室里发动车的司机受了伤。”赵怀林说:“我们赶快去温20看一下!”两人坐上李登奎的车,离开火车站,来到了温米油田的温20临时站。 为了遮掩被爆炸烧焦了的拉油道,海龙涛和几个装油工往拉油道里喷了好多灭火机里的干粉,拉油道里和周围都被弄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赵怀林和吴大保到临时站不久,油田开发实业部经理宋大江也来到了拉油道旁边。不一会闵总协调长也来了,副总指挥张奋强也来了!海龙涛把爆炸的经过一遍又一遍地讲了出来,说:“车钥匙还在装油工手里,不知道司机怎么搞的,在驾驶室里发动起了车子。” 海龙涛边说从装油工手中接过钥匙,攥在手中晃动,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赵怀林把副总指挥和闵总协调长拉到一边说:“是司机不遵守装油安全规定,用另外一把钥匙擅自启动车辆引起的爆炸!” 三人下到了拉油道,见汽车的两扇门躺在拉油道里已经变了形状,足见当时爆炸的威力! 三人把头探进驾驶室一看,果然见有一把钥匙插在驾驶室的操作台上,证明海龙涛说的话是正确的。闵总协调长说:“看来这司机手里还有一把钥匙,他是在装油工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启动车辆引起的爆炸!”赵怀林忙说:“是司机的责任。”闵总协调长说:“是!”张奋强点点头。 这时新疆第七运输公司的调度来了,他愣愣地站在旁边。闵总协调长说:“叫你们的经理连夜过来!”调度连忙点头称是。 当晚指挥部领导就对事故下了结论:新疆第七运输公司司机在没有经过装油工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启动车辆,造成了拉油道内天然气闪爆,事故的一切责任和损失由新疆第七汽车运输公司承担。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坐在值班室床上,心里想着昨天爆炸的事还心有余悸,司机哆嗦的样子不时闪现在脑海中,心惊肉跳。 不一会赵怀林走进值班室,见吴大保坐在床上发呆,对吴大保说:“昨天的事与拉油办没有关系,事故的一切责任和损失由新疆第七汽车运输公司承担。” 听赵怀林说,吴大保愣过神来点点头说:“实际上司机有责任,我们也有责任。温米油田不比鄯善油田,这里紧靠新发现的丘东气田,原油中含有大量的天然气。鄯善油田的气比这里的少,每一个临时站还装了分离器,把分离出来的天然气烧掉。在这里为了图省事连分离器都没有装,拉油道也比鄯善的窄。只要一装油,一天到晚天然气就像烟雾一样一直飘在油罐上,有风还好一点,天然气还能被风刮走。没有风,天然气就聚集在拉油道里。要做到彻底安全,只有等天然气全部散尽后再装车,要是这样,一个拉油道一天最多只能装四五辆车,而一个临时站一天的产量最少要产两百多吨油,根本装不及!只要把两百多吨油装出去,怎么装都有危险!要还是这个样子装,保不住后面还会出事!” 赵怀林听说,茫然地望着吴大保说:“你这个吴大保说话太极端,难道把责任揽到我们身上才好吗?照你这样说,临时拉油道里就装不成油了!” 吴大保见说没有用,不再吭气。果不出吴大保所料,没过几天,同样是在晚上,爆炸在温54临时站发生了!这回的爆炸比温20井的要强烈要巨大,连拉油道的一个角都被掀塌了!爆炸的车辆仍然是新疆第七汽车运输公司的东风办挂拉油车,这回发动车的钥匙是装油工交给司机的,事故认定的责任者,仍然是新疆第七汽车运输公司。 连续的事故让领导们终于坐不住了!事故第二天总协调室调来了十几台推土机,把所有临时站又短又窄的拉油道扩宽又扩长了。又过了几天,所有临时站里都突击装了分离器,一时间整个戈壁滩的夜晚被星星点点的火炬照得通亮,像整个布满油井地大漠都在燃烧一样。 连续的爆炸事故也使油田开发实业部经理宋大江坐卧不宁。虽说温米油田归油田开发实业部管,可指挥部又在温米油田设了一个‘项目组’,具体负责温米油田的建设和运行,好多事情他不便干涉。对温米油田临时站的装油方式他也一直担心,也在会上说过好多次,可担心归担心,人家不听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温米油田两个临时站连续发生爆炸后,指挥部领导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上都讲‘油田开发实业部临时站连续发生爆炸!’,这话听起来很刺耳,每当听到这话他都头皮发麻!可有什么办法呢?温米油田隶属于油田开发实业部管理,说实业部临时站发生爆炸也合情合理,只有听着认着!他想,这话一遍遍从领导嘴里讲出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心里一直坎坷不安,总感觉到要有什么事发生。 一天早晨,指挥部常务副指挥张奋强打电话叫宋大江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宋大江放下电话,硬着头皮向指挥部办公楼走去。 用红砖砌的指挥部工字型办公楼外墙表面没有涂抹水泥,外墙的根部的红砖上面已经沁满了白色的盐碱,跟装修一新的油田开发实业部办公楼相比相差很大。楼内地面摸着水泥,墙面上刷着白灰。 张奋强的办公室设在指挥部机关一号工字型楼的二楼。办公室有四十平米大小,一张四五米长的黑色办公桌靠里摆放,张奋强端坐在办公桌里的靠背椅上。办公桌对面靠墙摆了一圈黑色单人沙发,每个沙发中间放一个茶几,茶几上放一个烟灰缸,烟灰缸旁边放一盒红塔山烟和一个打火机。 宋大江上身穿一件短袖白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西库,脚穿黑色皮凉鞋。他微笑着进了张奋强的办公室。张奋强见宋大江进来,微笑着说:“快坐!快坐!” 宋大江坐到了离办公桌最近的沙发上。张奋强说:“抽烟自己拿。”宋大江从茶几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着。一个穿制服的服务员端一杯茶水从门口进来,放到了宋大江旁的茶几上。宋大江点点头说:“谢谢!”服务员微微一笑说:“不用谢!”转身走了。 张奋强笑着说:“我先得向你表示祝贺!”宋大江听说,吃惊地看着张奋强。张奋强接着说:“经指挥部研究讨论,并报请总公司同意,我们新东石油指挥部准备在已经初步建成的哈密石油基地旁边建设一个大型化工厂,用鄯善生产的富裕天然气生产化肥和其它化工产品。初期投资估计就得四五十亿,最后的投资规模估计跟我们的油田主业投资相当。” 宋大江听后心中一热。 张奋强继续说:“经过指挥部认真考虑,一致认为你是哈密化工厂的最合适人选!为了便于你开展工作,指挥部研究决定,任命你为指挥部副总工程师兼哈密化工厂厂长。” 没等宋大江说话,张奋强继续说:“你现在回去就把工作交代一下,然后就动身去哈密开展工作。”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宋大江无所适从。从心底里讲,他确实不愿离开这个在他手中茁壮成长的油田开发实业部。可转眼一想,自己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有个能施展能力的岗位就已经不错了,绝不敢对上级的安排挑挑拣拣。自己干什么,愿意干什么,不愿意干什么都是由组织决定。就是这会没有这个化工厂的位置,直接把自己免了,也无可奈何!况且还给他给了个副总工程师的头衔,服从成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宋大江想了想说:“我服从组织决定,也感谢指挥部领导对我的信任。”张奋强听后高兴的点点头说:“我们都是老同志了,关键时候还要老将出马!” 但是宋大江隐约觉得这个化工厂的选址似乎有些问题。化工产品的市场并不全在哈密,最后的销售估计要遍布全国各地,鄯善离哈密要三百公里的路程,将天然气远输三百公里到哈密建厂,还不如就地建在鄯善还可节约一大笔运输费用。顾虑不竟如此,鄯善油田的天然气资源能满足一个大型化工厂的需要吗?如果没有鄯善至乌鲁木齐的输气管线,或许能保证,问题是鄯乌输气管线已经建成。油田能否保证两头供气?如果不能,哈密化工厂肯定不能和‘乌鲁木齐’的生活用气抢气源,要是那样,哈密化工厂一旦建成,就只能跟哈密基地一样是个摆设! 想到这,宋大江笑着说:“我道有个想法。”张奋强说:“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宋大江说:“同样是建化工厂,也可以考虑把化工厂建在鄯善。” 张奋强听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了宋大江跟前,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说:“你不知道,现在指挥部很难,我们勘探的哈密和吐鲁番盆地只有吐鲁番盆地出油了,哈密盆地从现在钻的一些探井来看,还没有发现供开采的油流。现在我们对外说是新东油田,可实际上只能叫吐鲁番油田。” 宋大江说:“勘探这个事是谁都说不清。” 张奋强说:“说是这个理,可在哈密迟迟发现不了油田让人心里着急!最近听从总公司传来的消息说,有可能把玉门和新东油田分开,说是分开了有利于玉门油田向东发展。” 宋大江听后皱着眉头说:“这样一来,我们建设的哈密石油基地不就成了一座空城?” 张奋强说:“我就是为这事发愁!你想想,一个占地一万亩的哈密石油基地马上就要建成,我们花了十几个亿建起来的石油基地没有人住怎么办?” 宋大江说:“住是有人住,我们的住宅区已经建在了哈密,其它地方又不盖房子,不住哈密,再没地方住去。只是路程太长,专门为了住宿多跑三百公里确实冤枉!” 张奋强手往沙发扶手上一拍说:“所以我们要下决心在哈密建一个化工基地,形成一个一头主业,一头副业,主业副业相互依托的名副其实的新东油田!” 张奋强说到这,又皱起了眉头说:“我们本来是寄希望围绕油田,依托地方资源搞的一些三产来搞出一些成绩来,谁知这些企业都以失败告终!那个在我们哈密石油基地投资搞显示器厂的台湾老板把设备还没有运到位,人就出车祸死在了去乌鲁木齐的路上。” 宋大江点点头说:“这事我知道。”张奋强接着说:“说起来也真是丢人,什么石材厂、纸箱厂、铁厂统统倒闭,我们跟乌鲁木齐的一个公司准备合资搞一些项目,八字还没有见一撇,就被人家骗去了一千多万!教训惨痛!” 说到这,两人沉默了一会。 宋大江口气缓慢地说:“我们都是搞石油出身的,压根就没有跟市场打过交道,一开始搞吃亏也在情理之中。” 张奋强停顿了一会说:“现在就不提过去的伤心事了,只要我们把哈密大化尽快搞成了,我也就安心了。你回去把工作交代给李玉成后就尽快上任,立即着手筹建哈密大化!” 宋大江觉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可张奋强说完,已经起身向办公桌走去。他只好打了个招呼出了张奋强办公室。 早晨的太阳已经高悬在空中,照得人刺眼,气温迅速升了起来。在鄯善已经呆了好几年的宋大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汗流满面,在回实业部办公室的路上,他怎么想都觉得在哈密建化工厂有点悬,心想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大江交代完工作后匆匆到哈密上任去了。他的办公室设在新落成的新东石油办公大楼的第一层。估计他是这座大楼入座的第一个主人。 石油基地建在哈密市北面十二公里处的一片戈壁滩上。这个庞大的占地一万亩的新东石油基地已经初步落成。六十米宽的防风林带,四十米宽的经济林带郁郁葱葱的环绕在石油基地的四周。三个上百米高的水塔竖立在基地的北面直插云端,十二层高的办公大楼屹立在基地中央,围绕在办公大楼周围的是通讯大楼、石油公寓、教培中心、研究院,公安局,建设银行等单位高大的办公楼。十几个职工住宅区,幼儿园,小学,中学均匀的分布在基地内。住宅区的中间分布着各种各样新种的树木、草坪,新建的广场、体育馆、健身馆、游泳池、公园、人工公园湖泊等等,等等。单以面积计算,估计跟被英法联军烧毁掉的圆明园差不多,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形容它的功能齐全和庞大。 宋大江上任后,组织了一帮人,开始了哈密石油化工厂的筹建。 第二十七章 相 识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晨,天刚亮,住在拉油办值班室中睡意朦胧的吴大保和他们的同事们,被院落里等待开票装油的司机给吵醒了。 四合院里热闹异常,一堆堆司机熙熙攘攘,把拉油办院内院外堵得水泄不通。几人只好起床,来不及洗脸吃饭,急急忙忙打开开票室的门开始了工作。 司机们见开票的人来了,也不怕热,紧紧地挤在开票窗户跟前。由于人多,空气流通不畅,司机们都热得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的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一个瘦一点的司机嘴里不停地嚷嚷:“今天我无论如何也得开上!我已经排了三天队了。”一个胖子接过话茬诉苦说:“我都排了四天了!还没有开上!”另一个司机无可奈何地说:“还是车太多了!不知道弄这么多车干什么?”。 吴大保站在窗户里面喊:“不要挤了,队都是按返回的票据排的,你们挤也没有用!” 司机们哪里肯听,都挤在窗口上死死盯住自己排队的票据,生怕被人给挪到后面。 开票室窗户里传出了吴大保的声音:“吾买尔”“到!”一个满脸胡子,又黑又矮又胖的维族司机扯开嗓子答应道。他伸手从窗户里取出拉油介绍信一撅屁股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把辛辛苦苦排队的司机挤得四散开来。接着四散开来的队形又恢复了原状。 吴大保又喊:“塞摆尔”又一个司机用着同样大的声音回答:“到!”,然后手拿拉油介绍信,用同样的方法挤了出来。队形四散开来又迅速合拢。赛摆尔朝吴大保挤了一下眼睛笑嘻嘻走了。 拿到拉油介绍信的司机兴奋的满脸通红,蹦蹦跳跳地上了驾驶室,使劲地踩着油门,车辆吼叫着离开停车场,向装油点驶去。没有拿到介绍信的便死命的挤在窗户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这些掌握着他们装油命运的开票人。 随着一张张拉油介绍信地开出,一辆辆拉油车吼叫着开出场地,一股股呛人的油烟和尘土从地面上冒了起来,飘飘洒洒地洒落在院内,也涌进了开票室。 人们都使劲地捂着鼻子咳嗽着。吴大保呛得受不了了,对排队的司机嚷到:“谁要再把车开那么快把土扬起来,我们就把谁的介绍信收回来!”排队的司机默然。稍停片刻,又有几个司机开车走了。这时的油门轰得稍微小了一点,速度也慢了一些,院落内的空气稍微好了一点。 这时玉门一个运输公司的司机拉开了开票室地门,从门缝里探头进来说:“有一份吴大保的信。”吴大保一愣,心想会是谁写的信呢?连忙说:“快拿进来!”司机兴奋的把信递给了吴大保。吴大保见信是魏勇强写的。吴大保拆开看,信上说:他的妹妹魏晓丽已经到了新疆被安排在通达公司财务上工作,让吴大保给关照一下等等。朋友的妹妹来了,关照一下肯定是份内的事。觉得下午就应该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吴大保看完信后对司机说:“谢谢!”。司机笑嘻嘻说:“谢也不用了,给我开张票吧?” 吴大保笑了一下,对席久庆说:“给他开一张吧!”司机赶紧把原油运输凭证的返回联和驾照一同递给了吴大保,吴大保又递给了席久庆。席久庆给开了一张派车单,油田开发实业部的工作人员又给开了介绍信。吴大保把开好的拉油介绍信交给司机,司机高兴地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时门口有司机在嚷嚷:“里面走后门了!”吴大保笑着说:“改天你也给我带封信来,我保证给你也开一张!”说话的司机再不敢嚷嚷,生怕再说惹怒了吴大保,把自己的票据往后移动。因为有权利,就可以让权利按自己的意志办事,司机能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中午还有好多司机等待着开票。吴大保统计了一下已经有一百多辆车被开出去了,按照平常的量应该还需要开出一百辆车。可是他又想,把车一下子都开出去就有可能使车堵塞在拉油道的进出口,那样反倒不好。不如等到下午,开出去的车快装完时,再开剩下的车。 吴大保出到院里对在那里等候的司机讲:“你们先去吃饭,中午休息一会,到下午再来开票。” 司机的心里可不这样想的,不管能否吃上饭睡好觉,关健是要把拉油介绍信拿到手。有维族司机说:“你们的饭我们吃不惯,我们拿上票后要到七克台吃饭,。”吴大保有点犹豫了,又想着上火车站去看魏勇强地妹妹,便给席久庆、陈德宏、丁顺德、刘满仓交待了几句,让他们锁上门去野营餐厅吃饭后再开。自己坐李登奎的车上火车站去了。 吴大保到指挥部食堂吃完饭后到野营房宿舍里睡了一觉。等睡醒来时,一看表已是下午五点钟,想着要去看魏勇强的妹妹,便急忙起来往通达公司赶去。 虽然通达公司办的石材厂、纸箱厂、铁厂、显示器厂快速建厂,快速倒闭,但围绕指挥部开展的一些商贸活动还在开展,运输车队,和新建的几座加油站也在正常营运之中。由于办公楼正在建设之中,通达公司现在暂时在指挥部南大门外东南边的一个有十几亩地的四合院内办公、住宿。 通达公司院落的大门朝北,大门里面的四周都是房屋,在靠西南角的地方有一个只供人出进的小门。吴大保从大门走了进去,见有几个人在右面的房屋门口说话。 吴大保向几个说话的人跟前走过去,想打问一下魏晓丽在什么地方。快走近时,他惊奇的发现刘承俊也站在里面。这让他喜出望外。 刘承俊穿一件白色短袖衫,正在和几人说话,一偏头也看见了吴大保。两人相见分外高兴,都激动的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急忙靠近握手问候。 旁边跟刘承俊说话的几个人,见两人说的热情,都各自散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刘承俊问:“你到这里来干啥?”吴大保笑着谎称说:“来看你呗!我们分开好长时间了。” 刘承俊信以为真,高兴地说:“算起来我们分开都快一年时间了,都忙的不可开交,没有空互相来往,今天真没有想到你会来!听说你在‘拉油办’上班,那地方可是个肥阙!。” 吴大保嘿嘿笑着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个角色只能出力不讨好,还被人家指着脊背骂!还不如在实业部干得顺心!现在你可干得可比我好多了!” 刘承俊笑着说:“也就那样吧,其它事我一概不管,就管几个加油站。”吴大保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就管几个加油站,再多几个你不就成了‘能源公司’经理了么!” 刘承俊嘿嘿直笑,看得出来他对目前的很顺心。吴大保觉得好长时间不见了应该在一块吃顿饭,热闹热闹,便说:“晚上要没有什么事我们一块聚聚?”刘承俊一听很高兴说:“好啊!”说着进办公室给何莹打电话。 何莹现在已从鄯善作业区调到了油田开发实业部的油藏科,她随油田开发实业部机关一块搬到了在火车站的指挥部大院内的办公楼上上班。 电话打通了。刘承俊说:“吴大保到我这来玩我们一块出去吃个饭?”何莹迟疑地说:“何敏也在我这,去了可能不方便。”刘承俊说:“你问问她看她来不来,不来就算了。再说有啥不好的,都已经结婚了,还能咋地?”何莹停顿了一下,问坐在旁边的何敏说:“吴大保喊刘承俊和我们一块吃饭,你去不去?”何敏一听,毫不含糊地说:“他吴大保请客我为什么不去!”何莹见状对刘承俊说:“何敏说她也去。” 刘承俊放下电话,从办公室走出来高兴地说:“我已经跟何莹说好了,他说何敏也在,把何敏也叫来。”听刘承俊说,吴大保觉得又高兴,又难受。他不知道这会跟何敏见面后会怎样?但肯定是不能拉着她跑了。 刘承俊说着用胳膊肘子捣了一下吴大保笑着说:“听说你为何敏还跟郑伟军有些过节?”吴大保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最后还不是没有弄过人家!” 刘承俊笑着说:“你当然跟他较不过劲了!”刘承俊埋怨吴大保说:“还是你太迟缓了!说你不喜欢嘛,好像又喜欢,说你喜欢嘛,又不去快点喜欢,你要是在离开实业部前,准确地说,要是在郑伟军见到何敏以前把关系确定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刘承俊又诡秘地笑着说:“像这些事要下手快而狠,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吴大保知道是什么意思,觉得尴尬,说:“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刘承俊说:“不用着急,我打个电话先定好,免得到处乱跑着找。”刘承俊说着又进办公室打电话定了桌子,又给何莹打电话通知了吃饭地点。 刘承俊打完电话,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埋怨说:“房子里太热,简直让人呆不住,还是站在外面好一点。” 吴大保这时想起了他的正事,问:“你们公司最近有没有来一个叫魏晓丽的姑娘?” 刘承俊点头说:“有!你认识她?” 吴大保说:“是朋友的妹妹。”刘承俊点点头说:“前几天才来在财务上上班。”吴大保问:“这会在不在?”刘承俊说:“我刚才看见她跟财务上几个姑娘出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两人又站在院落的阴影处说了一会话,不一会在这个院落里上班的人们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成群结队出了大门,向指挥部院内走去。刘承俊说:“是吃饭的时间到了,院内没有食堂,到吃饭的时间,都得到指挥部院里的食堂去。她们几个要是不回来就可能直接到食堂去了,我们还不如到食堂找去。”吴大保说:“我只是顺便看看,没什么要紧事,改天再来也行。” 两人边说边出了院门,见迎面走来手里捏着纸张的三个姑娘。刘承俊指着说:“看这不是来了么。”吴大保问:“是哪个?”刘承俊说:“是走在边上穿绿花裙子的。” 吴大保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见走在边上穿白底绿花裙子的姑娘个子高挑,眉目清秀。那女子看迎面来的吴大保在看她,她也看吴大保。吴大保仔细看,见她留着长发,圆圆的脸上长一双黑黝黝像似会说话的大眼睛,白底绿花连衣裙衬映出了白皙漂亮的脸庞。女子笑着问:“你是吴大哥吗?”吴大保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姑娘闪烁着一双大眼睛诡秘地笑着说:“凭感觉呗。”另外两个姑娘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回院子里去了。 吴大保笑着确认着问:“你真是魏晓丽?”魏晓丽笑着回答说:“是啊!”吴大保说:“仔细看跟你哥长得很像!”魏晓丽说:“别人都这么说!前天我按我哥说的地址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有找见你。” 吴大保说:“我最近一直住在下面,今天早晨才接到你哥的信,这才上来的。”魏晓丽点点头。吴大保说:“把东西放下,我们一块吃饭去!”魏晓丽推辞说:“你们去吃,我们到食堂吃去!” 吴大保笑着说:“就不要说那么多,快把东西放下跟我们走!” 魏晓丽见推辞不过,只好说:“哪吴大哥你等我一会,我一会就来。”说着蹦蹦跳跳进了院落。 刘承俊望着进了院落的魏晓丽一眼,干笑着说:“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来看我的!”吴大保笑着说:“你可不要见外,看了你也看了她,一举两得么!”刘承俊说:“为了表示对你的不满,今天的饭钱你掏!” 吴大保笑着说:“太简单了!本来就是我的提议,尽管放心吃就是了!”刘承俊笑着推了一下吴大保说:“我看这姑娘比何敏长得还漂亮,百里挑一!” 吴大保笑着说:“你可不许胡说!她还喊我哥呢。”刘承俊嘿嘿笑着点头说:“叫哥更亲切点!” 两人等了一会,魏晓丽和另外两个女子走出了院落,两个女子跟几人打了个招呼走了。魏晓丽跟着吴大保和刘承俊向火车站走去。 吴大保问:“你在玉门呆了多长时间?”魏晓丽说:“我学校毕业,我哥就喊我到玉门工作,去了也就差不多两个月!” 吴大保又问“在这里上班还习惯吗?”“习惯!”我跟宿舍里的小王和小李都处得很好,有事大家帮忙。再说也没有什么事。” 吴大保边跟魏晓丽说着话,边跟刘承俊向饭馆走去。 火车站真是一天一个变化,一天一个景象。今天这里多了个装修豪华的饭店,明天又冒出个讲究的歌舞厅。从下往上,从上往下,至于每天新诞生多少酒店,多少舞厅,虽然无人知晓,但给人的感觉是越来越多。这一点让住在县城的人无比羡慕,他们给火车站起了一个别致的名字‘小上海’。当然这只是相对县城而言。 三人到了装修时髦的‘帝王酒店’。帝王酒店巨大的金字招牌悬挂在新盖的三层楼正中央,三人在礼仪小姐热情的招呼下进了酒店。酒店大厅摆了十几张圆桌,这是截至目前火车站饭店中最大的大厅。 刘承俊说:“我们订的是‘畅心园’。”小姐听说带着三人穿过大厅,进了一个雅间。雅间有二十多平米,中间的的饭桌宽大明亮。三人入座后不久,何莹和何敏说笑着来了。 何莹和何敏从门口走了进来,吴大保站起来笑着说:“好久不见非常想念!” 何莹笑着说:“我们也很想你!”吴大保看了何敏一眼,何敏脸色微红低下了头。 刘承俊笑着把姐妹俩让到座位上,何莹和何敏坐下后盯着魏晓丽看。吴大保笑着说:“她是我妹妹!”魏晓丽笑着没有着声。两人信以为真仔细端详起来,看了一会何莹说:“我看不像,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妹妹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何敏红着脸笑着说:“他嘴里就没有个实话,不知是从哪里带来的个‘妹妹’。” 何敏话还没说完,郑伟军就推门走了进来。吴大保和刘承俊吃惊的站了起来。郑伟军笑着说:“听说你们在这,我就跑了过来。” 虽然有些不愉快,但大家见面还是要客气一下。吴大保起身上前握手,郑伟军只点了点头坐在旁边。这样从门口向右依次坐的是郑伟军、吴大保、魏晓丽、刘承俊、何敏、何莹。 何敏有些不高兴了,对郑伟军说:“我不是不让你来么?”郑伟军干笑两声没有作答。刘承俊笑着说:“本来都认识,又都是多年的朋友,难得一聚!”何敏默不着声。 吴大保问小姐要来菜单,点完菜,又要了两瓶伊力特和两瓶鄯善产的葡萄贡酒。 在上菜的空几人又说了一会闲话。 不一会菜上来了,吴大保也不让小姐倒酒,自己打开酒瓶,给郑伟军刘承俊和自己用高脚杯一人满满倒了一杯,然后又打开了葡萄酒给何莹、何敏和魏晓丽一人倒了一高脚杯葡萄酒。 倒完后,吴大保笑着举起酒杯说:“今天我们朋友能聚在一起,实属难得,那些喝酒的坏规矩我们都不要去学,大家都放开喝!来就为我们的聚会干杯,为我们的友谊长存干杯!” 几人端起了酒杯相互碰杯,都笑着说:“干杯!干杯!”碰完后,一人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酒后,吴大保招呼说:“吃菜!吃菜!”大家都动起筷子拣菜吃。 吃了几口菜,郑伟军端起酒杯跟大家一一碰过后一大口把酒喝完了,吴大保和刘承俊见状,也一口气都喝了。何敏冷笑说:“难道就你们厉害不成!来我们三个把它也干了!”说完一口气把酒喝完了!魏晓丽笑着看了吴大保一眼,何莹说:“喝吧,不就一杯葡萄酒么!”说着和魏晓丽一碰杯,两人都喝了。 吴大保又打开酒瓶给每人倒上。 何敏虽然已经成了郑伟军的新娘,看样子心里却还装着吴大保。她看了吴大保一眼,生害怕喝醉酒了,管束不住自己。不放心地对吴大保说:“你还是少喝点!” 吴大保也看了何敏一眼,不觉鼻子一酸,感觉泪眼朦胧,泪水似乎从鼻腔里流了出来,急忙咽进嘴里。他怎么也不能理解!感情这个东西竟是如此脆弱!现在吴大保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爱过自己?不然她怎么能即信誓旦旦后,又毫不犹豫的离自己而去!即便是被逼无奈,即便是伤心欲绝,即便有一万个理由,吴大保觉得只要你已经嫁给别人,两人之间的爱情之火就从此熄灭了! 吴大保想到这,心中不快,心想都成了别人的新娘,还来管我!吴大保苦笑说:“多谢!”说完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气得何敏直翻眼睛。 吴大保嘿嘿干笑两声,岔开话题,扭头对刘承俊说:“你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我,害的我整天苦思冥想的!”刘承俊笑着说:“我看你尽说的是假话,你苦思冥想的,怎么不来看我呢?”吴大保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忙!”刘承俊笑着开玩笑说:“你在实业部忙我还信,到了指挥部,不知道一天忙的在哪泡妞哩!”刘承俊说完,见何莹对他直翻眼睛,又见有魏晓丽在,自知失言,忙尴尬地说:“喝酒!喝酒”说着,端起酒杯跟几人的酒杯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岔开话题说:“听说哈密基地快盖好了,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 吴大保说:“我们对外面说是新东油田,包括吐鲁番和哈密盆地,可目前发现的鄯善、温米、丘陵、鲁克沁、雁木西、葡北等油田都在吐鲁番盆地,在哈密一点油都没有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把石油基地建在哈密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干活在鄯善,住家在哈密,辛辛苦苦干完活,再辛辛苦苦跑上三百公里到哈密去住,想起来都有些滑稽!更可笑的是,还要把‘化工厂’建在哈密!我们生产的油气都在鄯善,把化工厂建在哈密,把原料从鄯善运往哈密生产,生产完了再销往全国各地,跟住宅基地一样,白白掏了从鄯善到哈密的路费!” 何莹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已经快建成了。”何敏说:“把基地建在鄯善是最好的!就是建在乌鲁木齐也行,起码是靠着大城市,将来对小孩上学就业都有好处!” 刘承俊说:“听他们说,当时主要是想着‘坐镇哈密指挥两头’,鄯善和玉门两头都管,都要兼顾,想着将来要是在鄯善到哈密,哈密到玉门这八百多公里的范围内都发现了油田,哈密就是最优越的指挥中心。现在哈密没有发现油田,玉门也马上要被分出去了,哈密基地就没有了优势!” 郑伟军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办公楼,住宅楼都盖起来了,占地一万亩院落的围墙都砌了起来,院墙里面六十米的防风林带和经济林带把树都栽上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竣工了!再说这事也不是你我讨论的问题!” 吴大保讥笑说:“花钱的速度真够快的!反正花的都是公家的不心疼。刚上新疆的时候我们都可怜的什么样的,现在油采出来了,买了一点钱,就喘的不行了!还把我们这些工人们当猪狗一样看待,竟连‘发言权’都给剥夺了!行为竟连贪婪的资本家都不如!资本家还靠‘资本’来压榨工人,来赚钱,现在这些当官的,像我们一样空手赤拳来新疆,我们为油田的建设流血流汗,现在油田建成了,他们就装的人摸狗样的,像是说油田都是他们当官的建成的一样,借势抢钱,你想抢就抢吧!还披上‘工资改革’的外衣,真让人恶心!” 刘承俊觉得吴大保的话头不对,急忙说:“来来来喝酒,再不要说这些无关的事了!”何敏说:“你们可以喝点,再不要让吴大保喝了!” 刘承俊笑着问:“为啥?” 何敏说:“你看他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了,还敢让喝!他喝多了酒实在可恨!那天当着贾政林和我们的面把酒喝在嘴里硬是口对口灌进了小张的嘴里,连丢人都不知道!”刘承俊觉得正喝在兴头上,烦何敏劝说,便笑着说:“你不要管了,他又没有用嘴把酒灌到你的嘴里!” 何敏生气的说:“我硬可让他灌到我的嘴里,也不想让他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郑伟军瞪了何敏一眼,急忙端起酒杯说:“来,我们慢慢喝,不要喝醉就没有什么事!” 何莹捣了一下何敏说:“再别管他了,他那人又不服管,越劝他越来劲,不去理他还好一些!”何敏何莹无心再看几个男士喝酒,开始关心起了魏晓丽。 何敏端起酒杯跟何莹和魏晓丽碰了一下说:“我们几个女的喝,看着他们喝酒我生气!” 碰完杯后,何敏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喝完,然后对魏晓丽说:“都喝掉吧,这葡萄酒没多大度数。”魏晓丽笑了笑也不含糊,一口气把杯中酒喝完了。 何敏转过头对何莹说:“姐你也得喝完!”何莹说:“你只顾劝别人,不要把自己喝醉了!我酒量不行还是少喝点!”何敏冷笑说:“不行!得一视同仁!”何莹没办法只好把酒喝了。 何敏起身又给三人把葡萄酒倒上,酒瓶空了。何敏倒完酒笑着问魏晓丽:“吴大保是你哥嘛?” 刘承俊在旁边干笑。魏晓丽见问,笑着看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妹妹还有假嘛?”何敏生气地说:“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惹得大家都笑了。 何敏又对魏晓丽说:“你尽管放心说好了,我给你做主,保证他不敢对你怎么样!”魏晓丽笑而不答,还是看着吴大保,气得何敏直咬牙。她强忍住火气笑着问魏晓丽:“你叫什么名字?” 魏晓丽一看隐瞒不住笑着说:“我叫魏晓丽。”何敏听到回答,觉得头皮一下麻木了,从头倒脚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长得太像了,她肯定是他的妹妹! 何莹一看何敏脸色惨白,估计是喝多了。埋怨说:“你还怕吴大保喝多了,我看是你先喝多了!” 何敏指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说:“再拿两瓶红酒!”服务员看了一眼吴大保。吴大保着实还没见过何敏喝醉过,心想不妨趁此机会看看,便冷笑说:“听她的话,拿去!”服务员又拿了两瓶葡萄贡酒上来。 吴大保将酒递给何敏冷笑说:“别喝醉了!”何敏见吴大保这样的表情,气得咬牙切齿,几乎流出眼泪来。 何敏给接过酒,狠狠瞪了吴大保一眼,把酒瓶放在面前,然后端起酒杯一口把酒喝了,又打开酒瓶倒上。不觉一股怒气从心中涌出,她抛弃了往日的温柔,愤怒地指着吴大保说:“你给我记住,我永远都是对得住你的,我这一辈子恨的人不多,其中就有你一个!”吴大保被说得尴尬,只好毫无表情的干笑。吴大保觉得这是对他的莫大嘲笑!心想怎么劝都劝不住,都嫁人了,还说什么对得起的话,真是可笑! 吴大保干笑着对几人说:“来喝酒!喝酒!”几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又吃起菜来。 当三个男士把两瓶酒喝完时,在何敏的倡导下三个女士也把后要的两瓶红酒喝完了。刘承俊乘几人不注意跑出去结了帐。 吴大保摇摇晃晃出去结帐时,被告知已经有人付了帐,便使劲埋怨刘承俊。刘承俊笑着说:“下次你来!”吴大保这才罢休。 何莹、何敏都喝多了,刘承俊和郑伟军急忙掺扶着两人回去了。气得吴大保直骂:“重色轻友!”情绪极为不好。 很奇怪,不知是什么原因,吴大保今天出奇的没有喝醉。他见人们都走了,便把魏晓丽送到了通达公司院内。 通达公司院内这时聚集了好多站在院落里纳凉的人。像这样在夜晚两个男女在一起值得猎奇的事,还不观察个仔细,好有个品头论足的话题。人们都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两人。 魏晓丽把吴大保带到房间门口。同宿舍里的两个姑娘不知倒什么地方玩去了还没有回来,房间锁着门。魏晓丽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黑呼呼的,一股热气从里面冲了出来。魏晓丽伸手打开灯。房间有二十平米大小,挨着三面墙各支了一张铁床。魏晓丽说:“靠门口的那张床铺是我的。”说着用手向房内一指。 第二十八章 涌动 一连好多天,吴大保都住在拉油办。一天下午吴大保见给司机开的‘派车单’没有了,就坐上李登奎的车回到了火车站在印刷厂印‘派车单’。他给印刷厂交代好后,一看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便到食堂吃完晚饭回到了宿舍。 吴大保在宿舍躺了一会觉得无趣,他想应该到魏晓丽那里看一趟,算起来从上次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了。朋友的妹妹在这里孤孤单单的,见了一次再一个月不理,如果有什么事情,自己还不知道,实在说不过去。想起来真有些内疚。 吴大保上身穿一件咖啡色短袖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短裤,脚踏一双黑皮凉鞋走出宿舍,见太阳正红彤彤高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很热,便又回到宿舍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出了宿舍向通达公司走去。 吴大保来到了通达公司,院落里已经聚集了三三俩俩在门口纳凉的人们。吴大保到了魏晓丽的宿舍门口,见门是开的,宿舍里静悄悄,闷热的房间里魏晓丽穿一套天蓝色连衣裙汗流满面地趴在门口的床上看书。 吴大保出现门口挡住了射进房内的光线。魏晓丽抬起头来见是吴大保,很是高兴。她满脸绯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捋了捋压在身底下的连衣裙下了床,穿上拖鞋。 魏晓丽站立在地上,显得亭亭玉立,天蓝色连衣裙衬映着她白皙地微带红晕地脸庞。圆圆的脸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透闪着灵气,清澈见底。 魏晓丽笑着说:“吴大哥,快进来!”吴大保走进房间。 房间里闷热,吴大保又是走路过来,早就汗如雨下,他用手揩了一下头上的汗珠笑着说:“你这里太热,还是站在外面好一些。”吴大保说着又退出房间。 魏晓丽见吴大保出了房间,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吴大保问:“这几天过得咋样?”魏晓丽笑着说:“还可以。” 吴大保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呆在底下没有上来,也没有来看你。”魏晓丽笑了笑默不着声。吴大保又问:“你吃饭了没有?” 魏晓丽说:“天气热,下班后,小王和小李都出去玩去了,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书也忘了去吃。再说天气热,确实也不想吃。唉,这里的天气太热了,只要有太阳我就害怕的不敢出去!” 吴大保感到内疚。一个姑娘远离亲人来到这炎热的地方,首先是身体受到摧残,最残忍的是没有人关心和照顾。想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忘记了朋友的嘱托。 魏晓丽见吴大保有些走神,问:“吴大哥喝不喝水?”吴大保急忙笑着说:“不喝,这会喝水会流好多汗!房子里这么热,你也敢一直呆在里面,也不怕中暑!”魏晓丽说:“也确实,下班后,回到房间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就这样头上照样冒汗,要是到外面我更受不了,太阳太毒了,晒得人皮肤生疼!”吴大保说:“就是!这里的太阳光线太强,太阳底下根本不敢站。房间里也不好受,外面热,房间里更热。” 吴大保说着向西边看了一眼,太阳已被院墙挡在了外面,院内出现了大片地阴影,气候变凉了一些。吴大保说:“房子里热,趴在床上看书会热坏的,对眼睛也不好,不要把身体搞坏了。这会天气凉了一些。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魏晓丽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来这么多天也就在指挥部院子里来回走走,还真没有出去转过,还不知道火车站是个什么样。”吴大保笑着说:“火车站没有什么新奇的,这会出去转只图凉一点。”魏晓丽说:“我浑身没劲,只在门口转一圈就行了。”吴大保说:“也行。” 不一会,太阳渐渐落山了,红红的余晖尽情铺洒在这片火热的土地上。慢慢的当太阳完全落下山后天空变得湛蓝。 魏晓丽进到房间捋了捋衣服,在镜子上照了一下,走出房门锁好门,跟着吴大保从南门进了指挥部院落,又从西门出了石油大院。 火车站在修路。路面被一个个小土包代替,人们只好绕着土包行走。 指挥部西大门对面临时搭建了几间低矮的木板房,木板房上用毛笔歪歪斜斜写着‘商店’两个字。商店里面除卖烟酒外,还兼卖鸡爪子。大盆,大盆的鸡爪子正冒着热气,三三两两的人们围在商店的桌子旁或蹲在路边上大口大口把啤酒灌进肚子里,边眼望着天空,边喝啤酒,边啃鸡爪子,。 吴大保问魏晓丽:“想吃点啥?”看见围在商店旁边喝啤酒啃鸡爪子的人们,似乎勾起了魏晓丽的食欲。魏晓丽说:“吴大哥,这里人太多,我们不如买些东西回房间去吃?”吴大保说:“也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说着两人绕过土包走过马路,在小木屋商店里吴大保要了两瓶啤酒,两瓶可乐,二十个鸡爪子,还有一些面包瓜子之类的东西。 魏晓丽说:“我不喝饮料”吴大保笑着问:“啤酒能喝吗?”魏晓丽淡淡一笑说:“还行。” 吴大保想起来了,那天聚会,她喝了好多红酒都没事。吴大保笑着看了魏晓丽一眼,退掉了两瓶可乐,换了三瓶啤酒。两人分开提着,进了石油大院,来到了吴大保的驻地,一个用野营房圈起来的小院落。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拉油办的其他人有的住在下面,有的到外面玩去了。院落里面空荡荡的,黑糊糊的,也静悄悄的,两人脚踩在带有石子的路上发出‘嚓啦嚓啦’的响声。魏晓丽心中紧张,紧紧地跟在吴大保身后。 到了野营房门口,吴大保把手里提的东西交给魏晓丽,开了门,打开房间的灯,从魏晓丽手中接过东西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吴大保本想洗一下手再吃,见放在野营房地下装水的红塑料桶空空的没有一滴水,又懒得去公寓楼边的水房里去打水。吴大保摸了一下挂在床头上的毛巾,觉得还有点潮气,便取下递给魏晓丽。魏晓丽擦了一下手,吴大保接过毛巾自己也擦了一下,又把毛巾挂在床头上。 吴大保笑着说:“条件简陋,不要见外,就凑活着吃。”说着打开塑料袋给魏晓丽递了一个鸡爪子。 魏晓丽觉得肚中饥饿,接在手中啃了起来。啃了一口觉得有些不妥,笑着说:“吴大哥,你也吃!”吴大保说:“我是吃过饭的,肚子不饿,你没有吃饭、肚子肯定饿了,不要客气,尽管吃就是了!”吴大保说着,手里拿啤酒瓶在地上转悠找开啤酒瓶的地方,最后在床沿上磕掉了酒瓶盖。 吴大保把打开的啤酒放在了魏晓丽面前。魏晓丽笑着说:“你喝你的,我自己来!”说着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瓶啤酒,把瓶口对准嘴巴,一咧嘴‘砰’的一下把瓶盖咬了下来,然后稳稳的把酒瓶放在了桌子上。举止之潇洒,动作之优雅,着实让吴大保开了眼! 吴大保笑着说:“你还有两下子!”魏晓丽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小菜!” 大约一个小时的功夫,两人把那一堆东西和五瓶啤酒全都解决了。吴大保觉得眼前有些发晕,魏晓丽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偷笑。 魏晓丽见吴大保有些谜糊说:“吴大哥,天晚了我想回去了。”吴大保点点头,摇摇晃晃,把魏晓丽送进了通达公司院落。 这时吴大保觉得清醒了一些,心想魏晓丽推口说不想吃饭,估计八成是没有钱花了。他顺手摸了一下裤口袋,觉得里面还有几百块钱。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几百块钱迟早也得交给外面的餐厅,还不如给魏晓丽做个人情。想着便从口袋把几百块钱掏了出来说:“你来新疆肯定没有带多少钱,我明天到下面去可能好长时间才回来,你先拿着花,花完了就吭气!”魏晓丽本不想要,无奈见吴大保是真心给,况且自己还没有领到工资,手里的确有些紧张,连买擦脸油的钱都没有了。 魏晓丽难为情地说:“谢谢你,吴大哥,等工资发了我就还你!”吴大保笑着说:“拿上用就行了!”说完,两人挥挥手告辞了。 魏晓丽上班的通达公司车队为了能在拉油中捞到好处,一下子买来了五十辆东风半挂拉油罐车投放到拉油办拉油。 由于是本单位的车辆,主管拉油的赵怀林当然要接纳了。他写了个条子给吴大保。条子上说:吴大保:把通达公司的五十辆拉油车车号登记一下,按次序开给派车单。 吴大保接到通达公司车队队长杜仁拿来的批条后,把开来的拉油罐车一辆辆检查完毕,并做了登记,每天给安排四五辆车装油。 几天下来,杜仁有些着急了,一天才装几辆车,照这样下去连工资都发不起,还别说赚钱了。 杜仁找到了吴大保想让开个方便之门。吴大保笑着说:“这么多车辆都在排队,就是我们玉门运输公司的车都是一样的排队。” 在这之前,吴大保很少给那个公司行过什么方便。他觉得不管那个运输公司在拉油办都是公平的,不然就可能惹来麻烦。杜仁又找到了赵怀林。赵怀林的回答是:“新疆的运输公司我们要照顾,不然就没有办法处理好与地方的关系;我们的运输公司要照顾,那是我们自己的单位;你们也得照顾,大家只有公平排队。” 杜仁无计可施。正发愁时,不知谁给杜仁出了个主意说:“只要你把魏晓丽从财务上要过来,事情就解决了!”杜仁是个聪敏人,一想就明白了。 在杜仁的请求下,魏晓丽被调到车队当出纳。杜仁笑着对魏晓丽说:“你最近的任务是到拉油办帮司机开票!” 魏晓丽刚到车队,安排的活哪有不干的道理。队长杜仁专门派了一辆213吉普车把她拉到拉油办。魏晓丽下了车,抱了一大叠拉油司机的证件,到开票室门口排队。 开票室门口聚集了一大堆司机,把窗口围的严严实实,哪有她排队的空隙。没有办法,他只能着急的在旁边转悠。转了一会,正好被从开票室走出来的吴大保看见了。 魏晓丽今天穿一件紫红色连衣裙,脚踏白色皮凉鞋。魏晓丽笑着跟吴大保问了好,吴大保点了点头。看着魏晓丽手里拿的那一叠证件,吴大保觉得很是为难。要在以前,不管是谁,吴大保都不会开绿灯,也就给带信的司机行过方便。现在不同了,吴大保看着一脸迷茫地魏晓丽心生怜悯,觉得他没有必要那么认真,认真又能怎样,不认真又能怎样?结果都是一样被人耍弄。实际上他更不忍心看着魏晓丽像其他运输单位的调度一样在拉油办门口无奈地徘徊。 吴大保犹豫了一下,从魏晓丽手中接过司机的证件,在院子里转了两个圈回到了开票室,对席久庆说:“抽空把通达公司的车给开出去!”席久庆会意地点点头。由于有了吴大保的开头,开票的哪个没有个亲朋好友,于是开票的次序就有些不太正常。调度和司机看在眼中,敢怒不敢言。从此通达公司车队只要有车来就优先开出,免去了排队之苦,也大发了拉油之财。 事后有人评价说:“在新东油田的汽车拉油中,唯独通达公司车队发了财。” 魏晓丽见自己车队的司机一个个拿上了‘派车单’和‘介绍信’很是高兴,围着吴大保蹦蹦跳跳起来,一副天真的表情。 平常这个时候吴大保都要坐车到各个临时站查看,这会突然觉得还是少去的好。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敢去了。人们都知道拉油办有主任,又新任命了新的副主任,自己这会连个什么都不是,跑前跑后别人或许会在他背后胡乱指点,何苦来呢? 临时站不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心想正好陪魏晓丽转转。 吴大保笑着对魏晓丽说:“让你的车回去,我带你到柯柯牙去玩。你来新疆这么多天了,也没有带你去转转,正好今天有空。”魏晓丽高兴地说:“反正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到什么地方玩我都高兴!”魏晓丽打发她坐的车走了。 这时,吴大保觉得自己也自由了!可以尽情去玩了! 柯柯牙在天山的一个沟渠里,正对着鄯善县城。那里建了一个收集雪水的水库,水库下面,沟渠两边是一个维族人居住的村庄。村庄里种满了高大的核桃树,人们也就把这个地方叫‘核桃沟’。 在这满是荒芜的戈壁滩的深处能有这样的风景实属难得,柯柯牙和核桃沟,就成了鄯善名副其实的‘名胜’。 吴大保让魏晓丽坐在李登奎巡洋舰车的后排位置上,自己坐在前排。李登奎回头看了一眼魏晓丽,又看看吴大保。吴大保解释说:“是我朋友的妹妹,在通达公司上班,来拉油办办事。”李登奎嘿嘿笑了两声说:“朋友的妹妹当然更好!” 李登奎停顿了一会又问:“还去临时站吗?”吴大保笑着说:“不去了!去柯柯牙!”李登奎一听是去玩,也高兴的手舞足蹈说:“就是,不能天天没黑没夜地干,总得抽空去消遣,消遣!我们这会出去玩,人们都会以为我们是去临时站查看装油去了。” 李登奎开着车出了拉油办,使劲扭着方向盘,吴大保感觉车摇摆的厉害,笑着说:“不要太激动,还是先把车开好!”李登奎笑着说:“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三人先到县城一人吃了一碗牛肉面,然后从县城出发沿一条不平整的柏油路北上,到了柯柯牙已是中午。 这时太阳已经火辣辣地把大地烤晒的灼热了。柯柯牙虽然在天山里面,可毕竟还在炎热的鄯善境内,虽然没有外面那么热,太阳底下照样使人喘不过气来。 车子从一个陡山坡下去,一座水库就出现在眼前。碧蓝的水被大坝拦截在天山的根底,水面上泛着绿波。深不见底的水面一直拐弯抹角向天山深处延伸,一拐弯看不见了尽头。水面两侧陡峭的山壁倾斜着向后仰去,跟它身后更高的山峰相连,直插云霄。再往山的深处张望,还能看见远处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洁白而壮丽。 魏晓丽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水面,面前是一片湛蓝色的纯洁。也许是大自然的恩赐,这时从远处水面上掠过一丝难得的微风沿堤坝飘忽而上,三人感到一阵清爽。魏晓丽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沁入心弦,激动地说:“真是个好地方!” 吴大保笑着说:“鄯善还有比这好的一个地方。”魏晓丽回头看吴大保。李登奎笑着说:“你说的该不是沙漠公园吧?”吴大保说:“就是!”李登奎说:“那里除过一片望不到头的沙山和一个沟渠外,别再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的?”吴大保笑着说:“你没有领会其中的味道。虽说是只有沙山和水沟,细看起来却非常奇妙。”李登奎问:“什么奇妙?”吴大保说:“一座向南望不到边的沙山底下却有一条水沟,这本身就很奇妙。沙山里面的沙子还可以治风湿病,你说还不奇妙吗?”魏晓丽笑着问:“真有这样的好地方吗?”李登奎笑着对魏晓丽说:“看后你才知道他是个哄人的高手。”魏晓丽安然一笑。 吴大保接着说:“这山的下面到处都是干涸的地方,唯独这里和沙漠公园有水,虽然不多却很难得!”魏晓丽说:“我们阿勒泰的水可比这多多了!那儿到处是水,一个大坑都要比这里的水库水面大,只是没有水库的水清。” 吴大保听魏勇强说过,阿勒泰有个额尔吉斯河,河里的水灌溉了阿勒泰那片肥沃的土地,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吴大保想,有水肯定就美丽,阿勒泰肯定是个美丽的地方。 吴大保说:“在这地方能看见这么些水就不错了,如果能把你们额尔吉斯河的水引到这里,可真就是造化了。”魏晓丽笑着说:“哪有这可能,中间还隔着天山。”吴大保说:“说不上有一天那水会穿越天山流过来。”李登奎哈哈干笑了两声,魏晓丽笑了笑没有说话。 几人在大坝上站了一会,觉得太阳光芒越来越强烈,空气越来越热。李登奎指着大坝底下茂密的核桃树说:“天气热了,我们不如到核桃树下乘凉去!” 也真是,只顾了看水,忘记了欣赏那片美丽的核桃林。大坝底下的沟渠两边是一片连一片翠绿的核桃林,细听起来核桃林内还响着维族人的乐曲。 吴大保说:“就是,这地方也没有什么遮掩,还是先下去乘凉要紧!”李登奎问:“坐车还是走路?”吴大保说:“走路,你先把车开到下面那片树林里停下,我们随后就到。” 吴大保看了一眼魏晓丽,感觉她对走路好像没有兴趣,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说:“还是坐车吧!”魏晓丽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微笑着上了车,坐到了车的后排。吴大保说:“你还是坐在前面吧!”魏晓丽犹豫说:“来时吴大哥都坐在前面,这会我还是坐到后面吧。”李登奎笑着说:“来吧,坐前面吧!现在女人是领导了,一般领导都坐前面。”魏晓丽也不含糊,下来坐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车子从大坝顶靠山崖处的一条小路上下到了沟底。沟底被成片的核桃树铺盖着,粗大的核桃树干有几人才能合抱住,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成了。有些树长得很高,有些铺天盖地、树枝都接触到了地面,宽大的树叶把阳光遮挡在外面,绿绿的核桃已经结满了树枝。 一股股从山涧流下来的溪流在树底下环绕,树阴底下空气清新、湿润、凉爽,果真是一个绝好的去处。魏晓丽像个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对她来说,这片土地确实新奇,连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独特。 维族人的村庄就坐落在核桃树的缝隙中,每家每户的房子周围都有一个用石块垒起来的小院落。在一个巨大的核桃树下的一块空地上,一群维族男人围着录音机听音乐。录音机里播放的是维吾尔族的歌曲。歌曲激扬而又委婉动听,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一曲完了后,紧接着是一个欢快的曲子,随着曲子的起伏,人们都站立起来,把左右手交替着向后背过去,又在头顶上画着圆弧舞动着,有些人还跟着欢快的曲子唱了起来。一会儿好多院门都开了,涌出来一大群妇女儿童,他们也乐呵呵地加入了其中。 吴大保、魏晓丽、李登奎三人像看文艺演出一样,看着面前这群欢快的歌舞者,他们的动作是那么娴熟纯朴没有一点矫揉造作,他们的嗓音是那么的高亢、圆润,像是来自远古的声音,他们的笑容看起来也无比香甜。能看得出在这没有世俗的尘埃,没有刺耳喧嚣的地方,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 虽然这里保留了传统的民风,也免不了被注入了现代气息。如果这里没有电、也没有现代人制造的录音机,那么此时的音乐伴奏,应该是乐师弹奏的木哈姆、冬不拉,和手鼓,声音肯定要比录音机里发出的要地道的多。 跳舞的人群里有人看见了他们,向他们招手,意思是邀请三人一块参加。三人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会。相比之下,这里自由的维族人才是最会享受生活,歌唱生活,比起整天忙碌的汉族人要显得心情豁达开阔,心头中更少了一些污泥浊水。 吴大保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显得是如此的笨拙,连简单的舞蹈都不会跳,觉得汗颜。吴大保说:“我们先到别处去转转吧?”李登奎说:“我想看,要转你们转去吧。” 魏晓丽只想图个新鲜,也不想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过长,便跟吴大保向前面的一片密林中走去。这片密林长在高大的核桃树底下,是一片榆树林。 两人进入树林,发现里面有块地。地里面支了好多木杆子,有竖的、也有横的。从地下爬出来的许多绿藤,带着宽大的绿叶缠绕在竖着的木杆子上,然后又向横着的木杆子上爬去。两人仔细看,见横着的木杆子上挂满了葫芦,有白的、也有绿的,上小下大,形状非常可爱。两人跨过了一股水流走进了地里。 他们几乎是被陶醉了,望着葫芦呆呆地看了好一会。 魏晓丽自言自语说:“我喜欢那个加在两个白颜色中间的绿葫芦。”说着魏晓丽还用手指了一下。吴大保一看,那个葫芦果真漂亮,玲珑俊秀,大概有二三十厘米长。 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魏晓丽的话在吴大保的耳边变成了命令。吴大保不由分说,像小偷一样左顾右盼,发现周围并没有别人,甚至在这茂密的核桃树的遮挡下,连维族人高亢的歌声也听不到。 吴大保聂手聂脚地蹭到了葫芦下方,用左手按住藤蔓,右手掐住了葫芦的根部,一用劲把葫芦拧了下来,然后揣在怀里蹑手蹑脚蹭了回来,样子很是滑稽。 看着吴大保猫腰的动作,魏晓丽好像忘记了他们在干什么,在旁边偷笑。可能是过于紧张的缘故,吴大保出了一身透汗,感到身上粘糊糊的。当他看见魏晓丽在对他笑时,急忙用手势制止,此时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吴大保怀里捂着葫芦,从魏晓丽身边擦过,一大步跨过了水流。吴大保刚跨过水流准备向远处逃走时,背后却传来魏晓丽的喊叫声:“吴大哥,我过不去!” 吴大保忙回头看,见那水流被刚才大了许多,而且越来越大。吴大保急忙把手伸过去,一把攥住魏晓丽的手,用尽全力把魏晓丽拽了过来。由于用劲过猛,魏晓丽一下跌到了怀中,吴大保一把抱住闪了个趔趄。魏晓丽绯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羞涩和喜悦。吴大保急忙松开手,放开魏晓丽,魏晓丽慢慢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他们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在响动,紧接着还传来了两声咳嗽声,两人差点吓瘫在地下。 吴大保心想完了,只有赔钱给人家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估计有五六百块钱,心想最少该值个葫芦钱。 魏晓丽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只是因为喜欢才信口说了一句,谁知这个吴大保是个愣头青,不由分说就去把那葫芦给摘下来了。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即便有什么事也该是他先兜着,完了再说。 两人终于鼓足了勇气,都把头抬了起来向身后望去,没有想到站在他们后面的竟是李登奎,正在咧嘴干笑。 多么可恶的家伙!两人恨得咬牙。其实李登奎早都跟在两人的后面,看着两人的热和劲没有好打扰。看到这会都亲热到一块了,还不给来个恶作剧。 两人正愣着神,李登奎笑着问:“偷到什么东西了?”吴大保并没有理会。魏晓丽跟在吴大保的身后心里骂着:“坏家伙!”李登奎虽比吴大保大好多,但毕竟这个年轻人现在还管着他,也不能过分簿他的面子,便没有再吭气。李登奎觉得玩笑再开下去未免尴尬,便到别的地方转悠去了。 吴大保和魏晓丽两人走出了小树林,走出了核桃林到了车子的面前准备坐车到别的地方转悠,李登奎随后跟来了。车子要开动了,魏晓丽又被让到了前排。李登奎问:“是往回返、还是往前走?”吴大保说:“当然是往前走,往前走,沟两边还有好多奇景,再说从沟底下穿过去往回走要少走好多路。” 李登奎开着车沿河沟向前行进,越往前走,核桃树越少,最后出现在面前的是满滩的石头。从沟里出来的水流在石头缝隙里流淌,发出哗哗的响声。 车子在河滩上走了一会,找到了一条过水流的路,连接着河滩对岸深入到一片开阔地里的路。路边长着一个高大的绿油油像蘑菇形状的大树。沿长着大树的路一直向前走,就能离开柯柯牙。 李登奎正要开车过河时,吴大保来了兴趣说:“把车停在这里,我们玩玩再过。”李登奎听说把车子停在了河滩上。 此时太阳正红,水流表面泛着银光,温柔恬静,缓缓的在石头中流淌。吴大保想如果没有暴露在河床中的石头,水流应该更加平缓,也不用去绕那些弯弯曲曲地石头缝隙流淌。 吴大保脱掉鞋袜,将鞋袜放在车里,挽起裤腿向水里走去。水慢慢的淹没了漆盖,又缓缓向前流去。好久没有体验站在水中得感觉了,吴大保觉得这水是那样的温情。 魏晓丽见吴大保站在 第二十九章 决定(1) 几天后,丘陵和鄯善油田的原油全部上了火车外运,原油的汽车拉运就仅局限于温米油田和新发现的一些小区快,汽车拉油量明显下降。吴大保预感到他们卸磨杀驴的时候到了。 果不其然,一天闵总协调长派人把吴大保叫到了办公室。 吴大保进了办公室,见闵总协调长躺在办公桌旁的躺椅上半睁着眼睛看报。 闵总协调长看了吴大保一眼说:“总协调室安全科要成立一个执法队,你就来当这个‘执法队’负责人!执法队附挂在安全科,从明天开始你到安全科报道。我给你一辆车三个人,在油田范围内昼夜巡查,发现可疑人员要认真盘查!”吴大保有些纳闷说:“我一不是警察、二不是保卫人员,怎么去盘查?”闵总协调长双目紧闭再不说什么,一副傲慢跋扈的表情,吴大保只好走了出来。 吴大保想这人做事太可恨!硬让自己去干从来没有干过的行当,无疑是把自己烘烤在火炉上,照样下去自己这头干活的驴,终究会死在他的手中! 吴大保找到赵怀林说:“我本来是在实业部工作的,你们说要调我来到拉油办拉油,现在不要我了,我还是回实业部去算啦!”赵怀林安慰说:“小伙子,要学会服从分配!我已经跟闽总协调长商量了,你去当这个执法队的负责人,你还是要认真负责,把执法工作搞好!” 又是负责人!又把人当猴耍!现在吴大保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觉得也只有先硬着头皮干两天,再想办法会实业部去。他心里明白,现在闵总协调长跟自己较劲,回实业部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吃过晚饭一辆213吉普车就停在了吴大保住的野营房门口,他和三个不认识的新同事坐上车在油井和井架周围转了半晚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几个人便回去睡觉去了。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一天早晨吴大保‘巡查’回来,觉得窝囊,心想,在这里越呆越没有出息,越呆越不像个人样。想着心中烦闷,正准备睡觉时,赵怀林来到了房间。他笑嘻嘻对吴大保说:“我给闵总协调长说通了,仍让你回拉油办。”吴大保问:“为什么?” 赵怀林说:“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原油即将出现滞销。滞销的原因听说是大量进口成品油冲击了市场,好多炼油厂的油销不出去,原油库都满了!火车发过去的原油押在炼油厂卸不下来,油拉不出去就要关井停产!所以指挥部决定仍然用汽车把鄯善和温米的油往玉门和乌鲁木齐炼油厂去送!” 吴大保想了想说:“火车的油都卸不下来,用汽车拉去还不是一样卸不下来吗?”赵怀林说:“看你这个小伙,用汽车拉油就是要解决我们库存不足的问题,你想想,一辆拉油车平均按20吨算,一千辆车就是两万吨!这些车跑在路上就等于给我们存了两万吨油!”赵怀林显得异常激动。 吴大保他感到悲哀!把在路上跑的车当成储油罐来使用,全部压在炼油厂,不是明摆着让运输公司亏损,司机受罪吗?人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了自身利益任何损人利己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乌鲁木齐炼油厂为什么要黑新东油田的原油呢?原来想法都是一样的!只要有可能,只要能占到便宜,不管对方是谁,都会毫不犹疑! 对待合作伙伴是这样,而对待自己就像对待敲门砖一样,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一下,不需要了便厌恶的扔掉!他想不通,领导怎么能这样做事? 吴大保实在不想听赵怀林的话,无奈由于回实业部的事还没有落实,只有先凑活着干些为虎作伥的事了。谁叫自己还靠他们发工资过活呢!现在地吴大保真想离开这个让他厌恶地地方!他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油田的领导都变成了这样,他也就只好含泪离开他热爱的油田了!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吴大保不想再说什么,要再说下去,赵怀林还会批评他胳膊肘子向外拐! 这时的鄯善和温米油田已经全部开发,日产量达到六千吨以上,全部用汽车拉出去可想而知,更是何等的壮观! 听说新东油田要增加拉油量了,那些刚奔赴其它油田排队不知情的拉油罐车一下又扑了回来!整个火车站和七克台镇又都处都被拉油车辆严严实实包围了起来,热闹异常!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拉油车辆把街道又塞满了!饭馆火爆了!旅店火爆了!一场汽车拉运原油的战场又拉开了! 刚刚冷清了的拉油办又热闹起来了!拉油办的上空昼夜不停地漂浮着被汽车碾起来的尘土,到处是拉油车辆的吼叫声和司机的吵闹声。 这确实是一个空前绝后的拉油场面,每天要从新东油田发出五百多辆车的原油。吴大保每天都站在拉油办前面的场地上,像个尽职的交警一样使劲地挥动着手臂指挥车辆进出。 院子里拉油司机像春节排队买火车票一样,队的尾巴都排出了大门口。实际上排队只是等待的一种方式。谁先谁后在开票室里早就按原油运输凭证‘返回联’的顺序排好了。不管你排到前还是排到后,里面开票的只要喊到谁的名字谁就可以从最后一个跑到最前面拿拉油介绍信。喊到谁的名字谁不答应就把谁放到最后。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漏掉,司机们只有老老实实呆在拉油办的窗口前等待。当开票室每喊出一个名字,如果这个人没有第一个答应,顷刻间排队的人就像皇宫里传话的太监,把这个人的名字一个挨一个地传到了外面,直至这个人把拉油介绍信拿到手为止。 正在一切进行的比较顺利的时候,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几天后从玉门传来消息说:“玉门炼油厂的成品油卖不出去,已经积压了近一千多辆车在等待卸油。”吴大保听后忧心忡忡。 拉油车辆渐渐少了起来。五天后从玉门回来的司机说:“在玉门排队的车辆足足有两千多辆!”拉油车全部压到了玉门。 早晨起来,吴大保再也见不到那宏大的场面,零星的几辆车还没有来及派就被抢去装油去了,吴大保赶快让给补上派车单。到了中午吴大保找遍了周围一切可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几辆车。 吴大保算了一下,路上走的,炼油厂压的加起来已经超过三千多辆了,还会有车吗? 中午刚吃过饭,吴大保正在开票室里犯愁时听外面有人嚷。吴大保走了出去,见油田开发实业部的几个采油工在那里喊着要车:“吴大保,你还念不念你是实业部的人,我们的罐都满了,油都快溢出来了,油井又不让关,你还在这里闲着。” 吴大保见都是认识的,脸上很是挂不住,难为情说:“现在玉门已经压满了车,运输公司也没有新的车辆补充上来,你们先回去,要有车来我马上就给你们派过去!”来人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吴大保走了。 吴大保没法,只有呆呆的等在路口希望有拉油的车辆过来。没等到拉油车,却把赵怀林等来了。他满脸的不高兴,见吴大保就说:“你这是怎么搞的,一下子连一个车都没有了?”吴大保说:“听回来的司机说,车子都压到玉门了。”赵怀林说:“这我知道!你在这里又做了什么?”吴大保说:“我们只有到处去找车!凡是回来的,不管他愿不愿意都硬喊着来装油,再也没有办法了。”赵怀林说:“现在马上就要关井了,你难道不着急吗?” 吴大保生气地说:“着急有什么用!不好销就把井关掉么!”赵怀林瞪了吴大保一眼说:“你看你这个吴大保,关井只有指挥部才有权决定,哪有你说话的份!” 吴大保也比逼急了,突然他想到了油库!油库不是有好多储油罐么!他知道,那些储油罐都是按百分之七十的安全存油量来储存的,这样算下来,会有好多空量。吴大保急忙说:“我看可以往油库输油!” 赵怀林说:“还用你说!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油库的油罐全部满了!不然我们会用汽车来啦!”吴大保说:“油库的情况我清楚,油库的储油罐是按百分之七十来存油的,油库现在的罐内肯定有空余。而且还有四具两万方储罐正在建造,说不上都能用了。”赵怀林说:“可油库说他们已经没有地方进油了!”吴大保说:“就按现在建成的八个油罐算,它的储存量是十万方。十万方的百分之三十是三万方,足够我们进好几天的。说不上几天后原油滞销问题就解决了。” 赵怀林说:“你说得轻松,安全上出了问题怎么办?”吴大保想不明白,赵怀林现在讲起了安全。 吴大保说:“我在油库呆过好几个月,储油罐的安全不在于装多装少,主要在它周围的防护措施上,即便你油罐的油装的再少,有火星进去照样会着火爆炸,油装的再多,只要不溢出来,没有火源、照样没有问题。再说油库又是建在戈壁上,周围什么建筑都没有,安全保卫不成问题。” 赵怀林迷茫地望着吴大保问:“真是这样?”吴大保说:“是!你要不信就派人去量罐。” 赵怀林犹豫地看了看吴大保说:“哪好,你现在马上去把罐量完后直接给我讲!”吴大保说:“行!” 吴大保坐上李登奎的车子找到张晓群,要了一把量油尺径直到了油库。张晓群跟吴大保一样急着找车,听吴大保说要去量油库的罐也坐车跟着来了。 两人进了油库,找到了油库的主任郑欣明说明了情况,郑欣明又给派了两个人跟着两人把油罐全部量了一遍。量完后,果然有三万多方的空量。郑欣明说:“这是规定的安全空量,要进油必须总协调室说了才行!”吴大保笑着说:“我就是他们派来的!” 吴大保问郑欣明:“新建的四具两万方大罐能用吗?”郑欣明说:“罐是建好了,只是外部保温没有搞。”吴大保说:“进油没有问题吗?”郑欣明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进油,外部保温就没法再搞了,只有把油放干尽才能再搞!” 吴大保和张晓群告别郑欣明,到了赵怀林的办公室,把油库每个罐的尺寸和还能进油的数量都一一写在纸上交给了赵怀林,又把新建的四具罐的情况说了一遍。赵怀林听后满面红光地说:“你们回去吧,我马上给指挥汇报去!”两人返回了拉油办。 当赵怀林把油库有空量的消息传递给指挥部领导后,领导们首先是怀疑,并要求尽快落实。 这下油库可热闹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塞满了油库前面的广场,一波又一波的人从油库的大罐上上上下下川流不息去落实库存。 临下班时,赵怀林给吴大保打电话说:“指挥部已经决定让鄯善和温米两油田的油全部进油库,如果有车来,只装临时站的油。”吴大保终于松了一口气,给值班的席久庆打招呼回火车站去了。 没有了汽车拉油的压力,吴大保心想他们又该到‘卸磨杀驴’的时候了。吴大保想由他去吧,叫干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发工资就行。 时间到了深秋,气候已经变得凉爽了起来,除过正午有火热的太阳外,早晚还有些冰凉的感觉。 这天,吴大保吃过饭后在院子里闲转,这时他想起了魏晓丽。也真是近来情绪又不好,又一直没有去看魏晓丽。吴大保觉得应该去她那里看看。他慢悠悠来到魏晓丽的住处,见魏晓丽宿舍的门是开着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吴大保走到门口见魏晓丽还是一个人穿一套天蓝色连衣裙趴在床上看书。吴大保咳嗽了一声,魏晓丽抬头一看尖叫了起来:“啊!是吴大哥!快进来!”吴大保走了进去,魏晓丽从床上翻起来下了地急忙让座。 吴大保笑着说:“你怎么还喜欢一个人呆在房子看书?”魏晓丽说:“她们都出去玩去了,我不想去就一个人看书。” 吴大保说:“不如到我那里转转。”魏晓丽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吴大保出了院子。 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份的天气,下午七点钟的太阳依旧高高挂在西面的天空上,照样冒着金灿灿的光芒,照射的人们身上照样冒汗。 吴大保带魏晓丽来到了野营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野营房门,一股热气从里面扑了出来。魏晓丽纳闷说:“你这里面不是有空调吗?”吴大保尴尬地笑着说:“早晨走时空调都是好的,这会怎么坏了!空调野营房就这样,没有了空调,里面像蒸笼一样,比外面热!”魏晓丽说:“还不如到外面去转去!”吴大保说:“也好。” 两人出了小院落,在院子房屋下的阴凉处溜墙根。看着太阳快下山时,才向火车站走去。 太阳快下山时,空气中已经没有了灼热的感觉,暖融融的,感觉像是把世上美好的事都能融入在它的里面。 吴大保边走边问:“别人都出去玩去了,你怎么一个人能呆得住呢?”魏晓丽说:“我已经习惯了,我觉得看书比外面转有意思。晚上我一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吴大保问:“什么书这么吸引你?”魏晓丽说:“就是一些小说杂志。”吴大保说:“我大概有五六年没有看书了。” 魏晓丽问:“为啥?” 吴大保说:“一是时间少,二是我不想看觉得太浪费时间。”魏晓丽说:“看书是挺费时间的,再说你那么忙没有闲空去看书。”吴大保笑说:“不过现在我已经闲下来了。”魏晓丽问:“为什么?”吴大保说:“‘汽车拉油要停了,我就闲了。”魏晓丽说:“不是到处喊的找车吗?” 吴大保说:“已经不需要了!我们这个活让人越干越不舒服,拉油车多时把运输公司和司机都不当一回事,等需要车时又不顾一切地乱找,把车哄的装上油到玉门又卸不下来,真是不负责任的!那些聪明些的司机这会早都把车藏起来睡觉去了。”魏晓丽说:“这会油又到哪去了?”吴大保说:“先输到油库存起来再说。”魏晓丽说:“这也是个办法。” 吴大保说:“我觉得这确是一件好事。”魏晓丽问:“为什么?”吴大保说:“一吨原油运到玉门的汽车运费是八百块钱,中间被损耗的被偷卖的都算在我们头上,就按一吨油一百公斤的损失来算。一百公斤就是两百块钱,而一吨原油火车运费还不足一百块钱,我们这里计量多少算多少,这样一来火车比汽车运最少可以节约九百块钱。十吨是多少钱?一百吨是多少钱?一百万吨是多少钱?”魏晓丽想了一会说:“是九亿!”吴大保笑着说:“吓人吗?”魏晓丽笑着说:“不敢想!”吴大保笑着说:“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些当官的是笨还是不负责任,连这个帐都不会算?”魏晓丽笑着说:“你没有听人说当官没好人,好人不当官吗?”吴大保听后哈哈大笑说:“真有见地!不过还得加上一句。”魏晓丽问:“加什么?”吴大保笑着说:“当官的全是笨蛋!”两人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吴大保这时才想起来问魏晓丽吃饭的事,问:“你吃饭了没有?”魏晓丽不着声。等了一会魏晓丽说:“我晚上不想吃饭!”吴大保问:“怎么会不想吃呢?” 魏晓丽说:“这里天气太热,中午还想吃一点,到晚上就热的没有胃口了。”吴大保说:“胃口是慢慢养起来的,经常晚上不吃饭,慢慢的就不再想吃了,长期下去就有可能营养不良,很危险!”魏晓丽说:“有那么严重吗?” 吴大保笑着说:“你还以为哩!”吴大保在前面走,魏晓丽跟在后面,走近了一个夜市摊位。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夜市上烟熏火燎,一张张藤椅上已经坐着吃烤肉喝啤酒饮料的男男女女。 一阵微风过后,气候变得凉爽了一些。吴大保说:“我们也坐下喝点饮料吧?”魏晓丽笑着说:“今天我埋单!”吴大保笑着说:“行!”说着两人找了一个中间座位坐了下来。魏晓丽对烤羊肉的老板说:“来二十串烤羊肉,五个啤酒!” 吴大保笑着说:“我是吃过饭的肚子还饱饱的,不要点太多了。”魏晓丽说:“是不是我掏钱你就怕了?”吴大保笑着说:“不是的,点多吃不完就浪费了!”魏晓丽说:“能吃完的。” 两人硬撑着吃完烤肉,喝完啤酒,胀呼呼地装了一肚子酒菜。魏晓丽结完帐,两人慢悠悠向火车站方向走去。 第二十九章 决定(2) 月亮好像早已准备好了一样,高高地挂在东面的天空上将银色的光芒洒落在夜晚的土地上,使一切都变得纯洁。 两人放眼望去,见天山那高傲伟岸的山峰屹立在北面的夜空中显得异常神秘,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在夜空中散发着纯洁异样的光亮,偶尔有一阵微风从天上的顶上慢慢滑落下来,抚摸着灼热的戈壁。 两人头顶明月向火车站走去,他们不知道此行走到火车站的什么位置上合适,反正凭感觉一直在往上走。 吴大保侧身看,见洁白的月光下,魏晓丽更加显得楚楚动人!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圆润的脸庞,天蓝色的连衣裙轻摆着,安然像是一位仙子。吴大保觉得她的内心跟外表一样都是纯洁美丽的。 吴大保再看看自己,一件白衬衫的领口都有些发黑,赤条的双腿上只裹着一条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凉皮鞋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擦油,鞋面上积了一层很难擦下来的灰土。如果不是月亮光芒的涂摸,肯定异常丑陋。 魏晓丽见吴大保不吭声,心里很是纳闷,笑着问:“吴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吴大保支吾说:“喝了点啤酒,嗓子有些哑。”魏晓丽点了点头。 魏晓丽这会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她上学时的情景。讲着讲着步子也加快了,大有走完火车站的信心。 由于在修路,本来就不平整的路面被一个个小土堆取代,在离火车站站台大约有一公里的地方路越来越难走,两人只好躲开土堆沿路边向上走去。 鄯善火车站站内站外都在改造之中,候车室四周被脚手架包围着,只露出屋顶上‘鄯善’两个汉字和旁边的维文。脚手架上有好多人在上面忙碌,发出不规则的撞击声。站台前面的一片空地上堆放着好多建筑材料,几个人推着小车往搅拌机里填沙子和水泥,搅拌机旋转着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看着旧火车站即将被拆除,吴大保回想起了刚上新疆的情景,触景生情对魏晓丽说:“刚来新疆时,火车站这个地方也就只有这个地方有几间房子,其它地方全是戈壁滩。现在戈壁滩都变成了油井和住房,就连火车站站台也要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虽然样子变好看了,只是后来的人就看不到过去的景象了!” 魏晓丽笑着说:“吴大哥你真逗,什么东西都不可能一直保持原样。” 吴大保笑着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原来的面貌消失了总让人有些遗憾。要是有可能,我要把这段历史和变化记述下来,让后来人知道这个油田是怎么开发和建成的,免得忘了本! 魏晓丽笑着说:“我看,现在在油田上班的人很少有不知道这段历史的,忘本的却不少。”吴大保眼望天空,长叹一声,无不感触地说:“有道理!” 被月亮照亮的天空上依然闪现着无数颗星星,像是在与月亮媲美。这确实是个晴朗明亮而美丽的夜空。吴大保感到像是处在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里。 两人走近站台,站台旁边一个发着亮光的灯泡下面站着两个中年妇女。妇女面前摆着几筐葡萄,是清一色无核白,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绿中透白看起来很诱人。 两人走到了卖葡萄的两个女人面前。吴大保问卖葡萄的一个女人:“多少钱?”女人答道:“一公斤一块钱。” 吴大保对魏晓丽说:“来点吧?”魏晓丽点了点头。 吴大保对卖葡萄的女人说:“来一公斤”女人用杆秤称了一公斤葡萄装进一个小塑料袋中交给吴大保。 吴大保付完钱,提起葡萄递给了魏晓丽说:“边走边吃。”魏晓丽把葡萄提在手中说:“这会不想吃,回去再吃。” 两人在站台前转悠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沿原路向回走去。 渐渐的夜深人静了,天山悄然而下的凉风使空气变得凉爽。魏晓丽深吸一口气说:“这里的气候真奇怪,白天把人能热死,到了晚上才凉快一些,只有现在才觉得舒服。” 吴大保笑着说:“天山和火焰上虽出自一脉,性格却截然相反,像是两个冤家,此消彼长。白天是南面的火焰山在作怪,它像一堆火一样把这里都烧焦了,所以天气热。到了晚上火焰山上的火就熄灭了,北面天山顶上的冷气才能慢慢飘下来,空气才凉爽。” 魏晓丽吃惊地看了吴大保一眼,想了一下,嫣然一笑说:“我觉得吴大哥说得有道理!又像是在讲神话!” 吴大保笑着说:“只有仔细听才能听明白。” 魏晓丽咯咯笑了起来。听着魏晓丽悦耳的笑声,看着她一副天真的表情,吴大保心中感慨万千。 想着自己喜欢的何敏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再相好已经不可能了,只剩下老大不小的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样被协调办那些人揉来揉去。这时他觉得真应该找个能跟她相守一生姑娘。问题是这个姑娘在哪呢? 他迟疑地看了一样魏晓丽,魏晓丽嫣然一笑。吴大保不觉心中一动,觉得他可能已经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个漂亮姑娘!想到这,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他觉得如果是那样魏勇强肯定会嘲笑他的。感到有些心灰意冷,又有些丧气。又一想,但凡再漂亮的姑娘都是要嫁人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与其让这美丽、漂亮、纯洁集于一身的姑娘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自己。他只是搞不清楚这个理论能否成立? 吴大保又想,一年之中自己到底能有几次夜游火车站?而能跟魏晓丽一起夜游火车站,极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许从此以后,就又会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前车之鉴不得不汲取。 吴大保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魏晓丽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吴大保不由得心跳加快,估计脸上也变了颜色,幸亏有月亮的白光遮掩,不然肯定会被魏晓丽发现。 吴大保假装若无其事,抬头仰望天空,看着银色的月亮和繁星,深吸了一口夜晚凉爽的空气,不觉身心清爽。如此美丽的夜空!但他不知道这难得的、美丽的、让人神往的月夜一年到底还能出现几次?谁也说不清楚。 吴大保想,估计女人的心情可能就像是这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今天明亮,明天也许就暗淡,今天是一轮圆月,几天后就变弯了。当月正满,星正亮时也许是上天赐予的最佳时机。 再美丽的女人也要嫁人!吴大保再次肯定了这一点!而且觉得这肯定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看着美丽的魏晓丽,吴大保想,在不远的将来肯定会有人娶她!而娶她的人不是自己,便是别人!如果真让她碰上了一个无赖,还不让自己懊恼一辈子?如果是那样,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伪君子!到时候,只有无奈的仰天长叹!他甚至觉得,他现在喜欢她,无异于救她于水火之中!如果不喜欢,就等于把她推入了万丈深渊,是真正的罪人! 魏晓丽见吴大保呆呆的走着无精打采,觉得奇怪。她笑着问:“吴大哥,你在想啥?” 吴大保故作镇静语无伦次地笑着说:“这天上的月亮一直像今天这样圆也挺好!”魏晓丽笑着说:“哪有可能!”吴大保感觉她似有所唔。 魏晓丽接着妩媚一笑说:“今天是十五明天是十六,后天是十七,月亮会变得越来越小!”吴大保心想,肯定会这样! 这时,吴大保已经隐约看到了石油大院的大门。马上就要进院子了,再用不着走多少路,也就会走到魏晓丽门口跟她说再见了。今夜的旅行也就结束了。 想到这吴大保有一种前所未有地失落感。这时,魏晓丽看了一眼吴大保说:“吴大哥,我觉得有点冷了,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还要走快?吴大保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魏晓丽觉得奇怪,她停下来看吴大保。 吴大保尴尬地笑着说:“已经快到了。”魏晓丽不解,笑着拉住吴大保的手问:“什么快到了?” 这无疑感到了一种诱惑!他轻轻的用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并没有动。他觉得她的手确实是冰的,慢慢的她的手也温暖起来。魏晓丽把身子轻轻的靠了过来,他感觉她的衣服异常单薄。他轻轻的在魏晓丽脸上吻了一下,尔后慢慢地搂住了她的腰,两人依偎在一起。 许久,两人才相拥到了石油大院小门口,进了院落。 这时月亮偏向了一边,亮光被院内新建的楼房遮挡住了,院子里黑乎乎的。两人向前慢慢挪动脚步,她慢慢回过头来盯着吴大保看,神情凝固,像要对他说什么。 吴大保感到血液都在沸腾!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她也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并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吴大哥我喜欢你这样!”。 魏晓丽肯定也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清爽的夜晚,一个男人会把他紧搂在怀里。当吴大保向她伸出那只有力的大手时,她感觉浑身像触电了一样,是害怕还是激动,她说不清楚。当两人拥抱时,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她是喜欢的。 吴大保当然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吴大保激动的把魏晓丽送到通达公司门口,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魏晓丽含羞低着头小跑着进了院落,回房间睡觉去了。 对这一段往事,事后魏晓丽对吴大保说:“感觉是像掉进了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里面。”从此以后,两人来往甚密!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总协调室,也自然传到了闵总协调长的耳朵里。 一天早晨,吴大保在总协调室开完会后,闵总协调长把他喊住了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吴大保跟着进了闵总协调长的办公室。闵总协调长坐在椅子上瞪眼问:“你跟魏晓丽是什么关系?”吴大保说:“朋友关系!” 吴大保觉得很是奇怪,交朋友又犯了你哪根神经!吴大保已经看出来了,这人眼里含着凶光。 闵总协调长又收敛目光在椅子上闭目。吴大保觉得无趣出了办公室。 出了闵总协调长的办公室,吴大保觉得在总协调室再没法呆下去了,想着得尽快去找李玉成和贾政林仍回实业部算了。但又一想现在油还在拉,只是拉的数量少了,这会去找,他们要是闵总协调长再从中作梗,不但回不了实业部,反而会使日子更难过。 由于心中不快,吴大保隐约感到,他所钟爱和为之献身的油田似乎渐渐的离他远去,让他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他想要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上被闵总协调长找个什么理由给开除了都有可能!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怎么办呢? 吴大保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响起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魏晓丽穿一身浅蓝色连衣裙满面红光开门进了房间。见到魏晓丽,吴大保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急忙起身下床让座。 魏晓丽站在地中间脸上泛着羞涩的红晕,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笑着说:“还说我呆到房子里不出来,现在轮到你了!”吴大保尴尬地笑着说:“今天懒得动弹,不如我们坐下说说话。”魏晓丽说:“我刚进来时看见院外你们一起上班的几个人都在盯着我看,好像还在说什么。”吴大保顿时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不要理他们!这几天拉油量少,晚上没有油可拉,就都上来了,让他们说去,我们尽管坐下说话就是了。”吴大保说着拉住魏晓丽的手说:“坐下吧!”魏晓丽亲昵地挨在吴大保身上含羞埋怨说:“你咋不到我那去了?害的我浑身不自在来看你!”吴大保轻轻搂住魏晓丽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以后我天天去看你!”魏晓丽微微一笑把头挨到吴大保胸前,娇声说:“你真够坏的!” 吴大保听得浑身酥软,把魏晓丽抱放在床上,两人亲昵了起来,一直到满头大汗时才罢休。魏晓丽起身在吴大保脸上吻了一下笑着说:“现在我再不怕你们的人看了?”吴大保问:“为啥?”魏晓丽眼睛闪烁着激动地说:“这以前我还以为你不是真心的呢,害怕你哪天翻脸不理我了多丢人!”吴大保悄声问:“现在怎么又变过来了呢?”魏晓丽一眨眼诡秘一笑说:“我不告诉你!”一幅天真烂漫的表情。 吴大保看着陶醉,心想这辈子怎么也不能亏待她,不然就枉费了她一片痴情。 第三十章 情系雪山(1) 吴大保和魏晓丽的关系发展可谓是一帆风顺。在魏晓丽眼里吴大保最初是以哥哥的身份出现,后来才变成了恋人。魏勇强知道后,觉得有些蹊跷,打电话跟妹妹核实。魏晓丽说:“等我问了吴大保后再跟你说。”魏勇强心想,连‘是不是恋人’都要去问吴大保,估计早就成了吴大保的俘虏了,还核实什么。 魏勇强想来想去,把妹妹指到新疆上班实际上就是给吴大保办了个好事。可又一想,毕竟认识总比不认识好,妹妹嫁给个熟悉的总要好一些,况且跟吴大保还是朋友,也就认了。于是魏勇强写信把魏晓丽和吴大保的交往情况告诉给了在阿勒泰的父母。 春节将近,魏勇强和魏晓丽商量要回家一趟,看看居住在阿勒泰市北屯镇的父母。父母听说自然高兴,还千万叮嘱:把吴大保带回来看看!事已至此,吴大保哪有不去的道理。为了路上住宿方便,两人把‘结婚证’领了,然后请了一个月‘轮休假’。 魏晓丽的父母住在阿勒泰的北屯镇,那里是新疆兵团农十师师部所在地。北屯西接我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乌仑古湖’,北靠终年积雪的阿勒泰山山脉,东临阿勒泰地区的富蕴县,南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发源于阿勒泰山,我国唯一一条流入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横穿北屯镇,造就了这里独特的自然环境。这里水草茂盛,夏天如同江南水乡一般美丽,冬天就更有一番不同的景色。整个冬季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有些地方积雪可达两米多厚,整个冬季都是一个冰雪世界。 北屯是一个地势低洼的大草原,相对于周围其它地方要相对暖和一点。在那里生活的哈萨克族牧民,夏天把牛羊赶进阿勒泰山放牧,冬天又把牛羊赶回北屯。由此,哈萨克牧民也把北屯这个地方叫‘冬窝子’,意思是冬天居住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被叫着北屯的历史并不长。据说,当年王震率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先遣支队的十七万部队解放新疆后,把他的部队分散在新疆各地一边屯兵开荒生产自给,一边保卫边疆。先遣支队的第十师开进阿勒泰后就驻扎于此。由于这里是进疆部队最北面屯兵的地方,从此,北屯就成了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富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后来有人不知道根据什么,把这个地方与成吉思汗联系在了一起,说这个地方当年也是成吉思汗屯兵的地方,而且还说北屯旁边的平顶山曾是成吉思汗地点将台! 不管这些传说是否真实,只是现在已无从考证。因为在北屯,乃至它旁边的平顶山上至今也没有发现成吉思汗的任何蛛丝马迹。 魏勇强和吴大保在电话上相约,魏勇强李珍夫妇带着四岁的小石榴先在玉门上火车。魏晓丽和吴大保两人从鄯善上车,一同前往乌鲁木齐,再坐汽车去北屯。 要回家看父母,魏晓丽显得很激动,大包小包给父母采购了许多礼当。吴大保一看两人提不动,便喊来个司机帮忙,先用车把行李拉到火车站修缮一新的候车室里放好,火车到站后,三人又一起动手把行李提进了站台。魏勇强见状,和李珍两个下来帮忙才把行李搬进车厢。 几人兴高采烈在火车上相聚了。车上人不多,估计人们都争着到南方去过春节,向西去的火车上便没有多少人。 魏勇强穿一件黑色皮甲克,一条棉围巾交叉围在脖子上,更显得英俊潇洒;李珍外穿银灰色呢子大衣,带黑色皮手套,衬映出了白皙秀丽的脸庞;石榴穿一件粉红色大衣活泼可爱。魏晓丽穿一件天蓝色羊绒大衣;吴大保穿一件咖啡色皮甲克。 魏勇强拉住石榴的手指着吴大保说:“快喊姑父!”小石榴听说果然:“姑父,姑父”喊了起来,羞得魏晓丽使劲推搡魏勇强。 魏勇强笑着坐到座位上对吴大保开玩笑说:“我根本想不通,我的妹妹怎么会喜欢上你?”吴大保开玩笑说:“是魏晓丽有眼力!”因为都是开玩笑,大家便一笑了之。 李珍开玩笑说:“你吴大保真有艳福!”吴大保笑着说:“这全是你们的功劳,要不是你们把魏晓丽送到新疆来,还不知道哪个人有艳福呢?”这话有道理,如果魏晓丽在玉门找了一份工作,最后跟谁结婚都是个未知数。 魏勇强开玩笑说:“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说完大家一哄而笑,连四岁多的小石榴也跟着起哄,嘎嘎地笑了起来。 几人继续说着话。小石榴听大人说话,渐渐觉得无趣,从妈妈怀中挣脱开,跑到车厢的走道里玩。几人说了一会话,向走廊里看,不见了石榴。吴大保说:“刚才我还看见他在走廊里跑着玩,这会不知躲到哪去了!你们坐下说话,我去找。”说着起身到车厢两头找。吴大保看见,在另一个车厢的座位上露出了石榴粉红色的大衣,急忙走了过去。 远远的吴大保见小石榴正爬在一个三人座位上,跟两个穿着天蓝色羽绒衣的女子说话。两个女子在逗小石榴玩。小石榴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两个女子,嘴里说:“两个阿姨长得真漂亮!” 吴大保走了过去,快到跟前时,坐在座位上的两个女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吴大保一看,觉得头晕目眩!站在对面的竟是何莹和何敏。 小石榴见何莹何敏站起来了,回头一看,来人是吴大保。她吃惊的问:“姑夫,你认识这两个阿姨?”吴大保一下涨红着脸回答说:“认识!” 何敏呆呆的盯着吴大保看,吴大保‘嘿嘿’干笑。何莹吃惊地看了一眼吴大保,弯下腰去问石榴:“小朋友,你告诉阿姨,你是谁的孩子?”石榴回答说:“我爸爸叫魏勇强。” 何敏听说觉得眼前一晕,瘫坐到了椅子上,对吴大保冷笑说:“行动还真够快的!”说着流下了两行眼泪。何莹见状,急忙劝说:“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管那么多事干啥!”说着坐到了座位上。 吴大保被何敏说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是站还是坐。何莹见状说:“难得遇上,我们就坐着说会话吧。”吴大保点点头,拉着石榴尴尬地坐在了两人对面。吴大保干笑着问:“你们两个也到乌鲁木齐去?”何莹说:“我们到乌鲁木齐去看父亲。”吴大保心中一惊,急忙问:“他咋啦?”何莹说:“都是因为气得,在乌鲁木齐住院。刘承俊和我母亲陪着,快过春节了,我们也去陪陪他。”吴大保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莹说:“还不是为‘投资款’的事,总公司纪检委的人天天找我父亲谈话,把我父亲给气出了肺病。”吴大保听说急忙看了一下何敏,心想郑伟军不是答应要帮忙的吗?何敏抬起头冷笑说:“你们男人全都是骗子!”听到这话,吴大保觉得无地自容,心想,自己无疑已经加入到了‘骗子’的行列中了! 魏勇强等不见吴大保把石榴找回来,急忙也到车厢里找,走过一节车厢,他看见了吴大保手拉石榴坐在座位上跟对面的两个女子说话,心中纳闷。魏勇强并没有仔细看坐在吴大保对面的何莹和何敏,走过去笑着对吴大保说:“你真够自在的,到这里躲清闲了。”他压根就不知道吴大保已经在这里接受‘审判’,见吴大保脸色不对,再一看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子,惊得目瞪口呆! 毕竟面子上还要过得去。何敏假装笑着问:“你过的还好吗?”魏勇强干笑说:“还行。你们也到乌鲁木齐?”两人点点头。何莹问:“你们这是到哪去?”吴大保说:“我们到阿勒泰去!”何敏问:“听说哪里有个很大的滑雪场?”吴大保说:“我只听说过,没有去过。”何敏冷笑说:“我知道你没有去过,你不说话,没人会说你是哑巴!”吴大保尴尬的憨笑了两声不再吭气。魏勇强说:“那里的滑雪场是全国最大,最好的,每年冬天都有好多人到那里滑雪玩!” 何敏强装笑着说:“你们先去,我后面就来!”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话,魏勇强觉得坐的时间长了恐怕李珍和魏晓丽生疑,再找上来就不好办了。想到这,跟姊妹两个点了点头,拉着吴大保和石榴回到了李珍和魏晓丽那里。 何敏恨得咬牙!她觉得吴大保也不是什么好人,跟自己离开才几天,八字没见一撇,竟给人家的娃娃当起了姑父!魏勇强更是可恨!就是因为他,才害得自己差点命丧西河坝,还搭进了一个人的性命!现在,又弄个妹妹来勾引吴大保,实属可恨!他想,从此不见两人也好。 火车到达乌鲁木齐后,何莹和何敏没有打招呼,径直走了。 几人从火车上把大包大包的行李搬下火车。由于行李太多,吴大保只好给在乌鲁木齐出差的弟弟吴二保打电话,让他来支援。 吴二保现在在兰州压力容器厂当推销员,他此次住乌鲁木齐是跟乌鲁木齐炼油厂有一笔生意谈。在吴二保的帮助下,几人才把行李扛出站外,搭车,住进了离长途汽车站不远的一个宾馆里。吴二保安顿好几人后回自己的宾馆睡觉去了,过了两天办完事,返回了兰州。 几人买好票,在宾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坐上了到北屯的长途汽车。 汽车行驶在被积雪覆盖的路面上,一路上,凡能看到的地方除过寒冷和白色的积雪,再无其他景物。当车子进入克拉玛依油田时,天上飘落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路边无数个矮小的抽油机的躯干上驮着积雪,在无垠的雪原上吃力的,不停的上下运动。 每个油井的井口上都罩着一个像‘火墙’一样的铁制扁盒子,有些密封不严的地方还有白色的蒸汽从里面冒出。蒸汽在空中晃动几下后就变成了一滴滴水珠散落在周围的雪面上,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冰丘。冰丘周围的雪不但没有融化,还随着不断落下的雪花在一点点增高。 由于天降大雪,车子行进速度很慢。当天晚上两个司机把长途汽车停在了一个叫‘小拐’的地方休息。 这地方是一个四周被积雪包围的孤零零的一个小旅店,旅店里有供人居住的几十间低矮狭小的房子,还有一个为旅客服务的餐厅。尽管旅客们不满意这里黑糊糊的房间和肮脏的饭菜,由于周围再无别的旅店饭馆,即便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在这里吃住。 每个房间里都架着炉子,房间还能凑活着睡。几人登记了两个房间,在食堂里要了些只能闭眼吃的饭菜,随便吃了一点,就收拾着睡了。 这时,旅馆的走廊里传来了两个司机爽朗的笑声。旅店老板把大盘大盘热乎乎的饭菜端到两人跟前,顺便又给提过来两瓶酒。两人边吃边尽情地喝将起来,不一会又猜起拳来,高亢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据知情人讲,这是偏远‘野店’里的规矩。司机把旅客拉到这样的野店里,野店老板除过好酒好菜招呼外,临走时还得送上几包好烟。真是靠山吃山,靠人吃人! 第二天天一亮,人们在长途汽车司机的吆喝声中起床了。 由于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早晨的房间里冰冷异常。人们弯曲着身躯在冰冷的房间里洗漱完毕后,提上行李,弯着腰出了房门,踩着齐小腿的积雪坐进了冰冷的长途汽车里。 汽车冒着黑烟在白雪皑皑的荒原上行进,虽然车厢里有暖气,但还是顶不过车窗缝隙中进来的冷气,人们在里面跺着脚、搓着手、嘴里哈着白色的雾气,这确实是一个寒冷的世界!几个人的脸都被冻青了。 “真够冷的!”魏勇强边说边把小石榴搂在怀里,自己冻坏了不要紧,心肝宝贝可不能受罪! 李珍把盖在小石榴身上的小棉被拽紧,把小孩包裹严实,又把围在丈夫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折叠好,又给围了上去,自己则把呢子大衣的领子竖起来贴在脸上御寒。 魏勇强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俩后面的魏晓丽和吴大保问:“冷不冷?” 吴大保哆嗦着说:“够劲!”魏勇强笑着说:“坚持一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更冷的地方了!” 吴大保嘿嘿干笑说:“你不用高兴,又不是冻我一个人。”魏晓丽说:“你别听我哥吓唬你,北屯也就这么冷。” 时至中午,在车子行进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无比开阔平坦的雪面,一望无际。魏晓丽说:“这就是‘乌伦古湖’,我们把它叫福海。现在水面被冻住了,只能看见盖在冰面上的雪。到了夏天这里可漂亮啦!” 是啊!天寒地冻的冬天,洁白的冰雪把一切美丽的东西都盖在了它的下面,让人们感到神秘,还会充满遐想。看得出来,这里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美丽的程度这时必须要靠想象。 一会儿,在平如镜面的雪地不远处,出现了一大片错落有秩的房屋建筑。房屋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只能看见门和窗户的轮廓,洁净而神秘。魏勇强、魏晓丽和李珍几乎同时感慨道:“到了!北屯总算到了!” 雪继续下着,吴大保仔细向前望去,见白雪覆盖的北屯镇不远处还能隐约看见直插云霄披着厚重雪衣的阿勒泰山。天山一色,冬天的景色在这里被无垠的白雪别致的勾勒了出来。 虽然面前是厚厚的还在逐渐增长的积雪,但是这久违了的景色,加上对父母的思念,魏勇强和魏晓丽显得格外兴奋。 由于父母家住在离北屯镇四公里外的188团2连。到了北屯镇后,几个人把行李寄存在汽车站,徒步向2连走去。 魏勇强抱上小石榴踩在厚厚雪地上走得飞快,李珍紧随在后面;魏晓丽手腕着吴大保的胳膊边走,边讲述着北屯的佚事。 没有几步,平顶山横亘在几人的面前。如果不爬山,绕着山根走,要比爬上山顶多走两公里的路程。为了尽快回家,几人决定翻山而过。 几人向山坡上望去,山坡上明显有人踩踏过的脚印。几人踩着深深的脚印爬上了山顶。 山底下无风,山顶上面却是寒风嗖嗖。不算太大的风吹起了刚刚落下的雪花,在雪面上漂移。估计风才是平顶山平坦山顶的建筑师。 平顶山山顶平坦,面积有四五平方公里。在积雪覆盖的非常平坦的山顶边缘处,从雪地里伸出无数个白杨树枝在寒风中摇曳。山顶的中部有几十头牛、马、骆驼之类的大动物不畏寒冷,艰难地用前蹄抛开厚厚的积雪,啃嚼深埋在雪中的干草。 平顶山顶的直线距离大约有一公里的路程。几人走完山顶,到山顶边缘时雪停了,太阳在不知不觉中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照耀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银光。山底下出现了一个被沙枣树包围着,严严实实被积雪覆盖着的村落。 村落的房屋顶都冒着白色的烟气,幽静而神秘。魏华兴奋地说:“到了!到了!”几人兴奋的加快脚步,下了山坡向村落走去。 到了村口,几个骆驼伸着长长的脖子,用嘴唇啃吃沙枣树上的尖刺。骆驼见有陌生人来了,停止咀嚼,嘴里吐着白气,回头向村中张望。其中一个‘呜’的尖叫了一声像是报警,把几人吓了一跳。 魏勇强说:“这是骆驼在报信,不要理它。” 果然随着骆驼的叫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房屋里出来张望,见魏勇强抱着小孩和几个人一起走了过来。那女人吃惊地说:“这不是魏家的大儿子、大姑娘吗?” 魏勇强说:“张阿姨好。”魏晓丽也接着说:“张阿姨好。”张阿姨又瞅了瞅李珍和吴大保,然后乐呵呵说:“媳妇女婿都回来了,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可给盼坏了,天天念叨你们!”说着三步并着两步,疾步走在前面。 张阿姨穿过一条开阔地后,走到了一座平房的前面,在一个没有门的小院落门口停下。院子里有四五间房子。张阿姨对屋里大声喊:“魏营长!你家的儿子、女儿回来啦!” 听到喊声父母从正屋里跑了出来,母亲激动的尖叫起来。父亲乐呵呵的接过魏勇强怀中的小石榴急忙抱进屋里。魏晓丽亲昵的钻进母亲的怀中。 几人进屋后忙着说话,张阿姨看看没有自己什么事,打了个招呼走了。 房间很大,厚厚的墙壁格挡着外面的严寒。一张花布格子三人沙发摆在离门口不远的墙壁处。一个大铁炉子的烟筒接在沙发对面墙壁的火墙上把室内烤得热气腾腾。炉子上搁着钢精锅,钢精锅里面好像也在煮肉。房间靠里的墙角处摆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一个装肉的盆子,盆子里面盛着大块大块已经煮熟了的肉。 父母见他们期盼已久的儿子、女儿回来了,无比高兴,问寒问暖。吴大保问候完岳父岳母后,脱掉外衣坐在沙发上。岳父岳母开始端详起女婿来。 岳母关切的说:“这里的气候很冷,一定要穿暖活一些,当心感冒。”吴大保点头答应着说:“这里的雪是很大,也很冷!来的时候有准备,穿的很厚,不怕冷。” 岳父接过话茬说:“阿勒泰山的背面就是西伯里亚,这里是全国最冷的地方。” 岳父的话似乎勾起了岳母对过去的回忆。她说:“这几年的气候好多了!六几年,我跟你爸爸刚到新疆时,那时的气候要比现在更冷,像这个时候,气温都在零下四十几度。” 魏勇强脱掉皮甲克,去掉了脖子上的围巾,露出了穿在里面灰色的毛衣。他听妈妈这样说,也像是激起了对童年的回忆,说:“小的时候,感觉是要比现在冷的多,到外面玩一会就把手和脚都冻肿了。”边说边伸出手来说:“就是到现在,这手背上还有冻伤的痕迹。” 吴大保凑上前去看,果然手背上有一块浅色的印子。 魏晓丽脱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毛衣楚楚动人。她急忙插话说:“哥,我记得你那时侯可调皮了,整天在外面打沙枣鸟、麻雀、不是把脚冻肿,就是把手冻肿。有时还带我们出去,不知不觉就把耳朵也给冻烂了。”魏勇强说:“那时你根本走不动路,每次去玩,我们都不愿意带你出去,所以没有我们挨冻的时候多。”魏晓丽笑着说:“我再能走,也走不过你们男的。”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 正闲聊着,魏勇强的弟弟魏兆强和媳妇林红抱着一岁的儿子帅帅进来了。听说是刚从他岳父家回来。 魏兆强个子不高,长得浓眉大眼,脸盘端正,脸色白皙。林红个子略矮,长得眉清目秀。大家相互问好后,岳母带着林红进了里屋,把熟睡的孩子放在了床上盖好后,又出来跟大家说话。 魏兆强把鞋面上的雪抖落到地面上说:“这天气太冷了,雪太大了!”然后问魏勇强和吴大保:“你们是咋从北屯回来的?”魏勇强说:“走回来的,除过走,再没有其它办法。”魏兆强说:“我们也是走回来的,听说你们今天要回来,我们就从福海坐车到北屯,准备接你们一块回家,没想到等我们到北屯时,你们已经走了。”魏晓丽说:“我们也回来不大一会。要不是把行李存在客运站,背着行李走,说不上我们就走到一块了。”魏兆强说:“我们往回走时,看见了平顶山上有好多新的脚印,估计是你们的,就是追不上。”魏勇强笑着说:“我们其实离的不远。” 正说话间,家里最小的妹妹圆圆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穿一件天蓝色羽绒服,戴着手套和口罩。 她进门后边抖落鞋上的雪,边吃惊地抬眼把屋子里的人扫了个遍,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说:“哥、嫂、姐你们都回来了!”说完去掉手套口罩,脱掉羽绒服跟魏晓丽收拉手站在一起,拿眼望吴大保。 魏晓丽说:“手冻得这么冰,赶快到炉子边烤火去!”圆圆说:“不冷!”魏勇强哈哈笑起来说:“我们家的尕子回来了!大学上的咋样?”圆圆微笑着瞪了大哥一眼说:“我现在叫圆圆。”魏勇强又笑着说:“圆圆,还是尕子好听!” 圆圆很不服气地说:“那我明天就叫你勇哥!”引得一家人哄堂大笑。由于是老小,加上个子长得矮,母亲就给起了这样的名字。上中学后自己觉得名字土气,便改名叫圆圆。 圆圆机械学院上学,放假后就先回家来了,这会刚从中学的同学家玩耍回来。别看这个尕子个子小,言语不多,人却相当精明。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不停的闪烁着,像个小精灵。 圆圆问魏晓丽说:“姐,路上冷吗?”魏晓丽说:“这地方就这样,挺冷的。”圆圆说:“我回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冷,雪也没有这么厚,就是这几天,雪才越下越大,越积越厚。” 魏兆强插话说:“每年到这个时候雪就下的大。”父母微笑着,高兴的听着儿女们说话。 母亲一下想起来了吃饭的的事,急忙说:“都忙着说话,把吃饭的事给忘了!一路上那么冷,中午也没有吃饭,你们坐着说话,我去弄饭。” 饭菜是提前准备好的,大家七手八脚把摆在墙角的八仙桌搬到了房中间,把肉盆子端进了厨房里,把准备好的凉菜端了上来放到桌子上。有大盘切好的猪肘和牛肉,有卤制好的鸡爪子、鸡腿等。岳母从厨房里拿来一个大盘子放在桌子中央,把炖在炉子边上的钢精锅端下来对着父亲喊:“老头!拿个勺子来把锅里的肉赶到盘子里!” 这口气像是命令,父亲‘哎’了一声,迅速猫着腰钻进厨房,手掂一把勺子走了出来。 母亲取开锅盖,把锅举在手中向桌子上的盘子倾斜,父亲挥动手中的的勺子急速把锅里的鸡肉舀到盘子里。 儿女们上前想从父母手中接过勺子和锅,执著的父母齐声说:“坐下,不要动,当心烫着!” 母亲又对父亲喊道:“快点!快点!”估计钢精锅的把子有些烫手,当父亲急匆匆把锅里的肉全部舀到盘子里时,母亲不乐意了,她迅速把锅放到地上,对着父亲肩膀就是一拳,然后又掐了一把,嘴里生气的哼了一声说:“给你龟儿锤起!”父亲一笑了事,端着锅进了厨房,儿女们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吴大保愕然。岳母见吴大保表情吃惊,忙笑着解释说:“这老头肉厚,打不疼!” 吴大保想,那有打不疼的道理,看架势绝对是用劲打的。魏勇强笑着说:“他们的事我们管不了!” 这时父亲乐呵呵的从厨房里提出两瓶伊力特酒说:“你们走困了,喝两杯酒解解乏。”魏兆强接过酒瓶放在桌子上,父亲又从里屋拿出一瓶葡萄酒和几个酒杯。魏兆强给男士面前的杯子里倒上白酒,给母亲、李珍、魏晓丽、圆圆、林红每个杯子里都倒上红酒。 大家入坐后,父亲端起酒杯微笑着说:“欢迎吴大保成为我们家的女婿!” 全体端起酒杯一一跟吴大保碰杯。魏勇强、魏兆强一边笑、一边嘴里念叨说:“欢迎新女婿!”一派祥和友好的气氛。 吴大保显得异常激动,他举起酒杯说:“先敬爸妈一杯,祝你们身体健康!”说完跟岳父、岳母碰杯后一饮而尽。岳父笑着说:“我也喝完!”边说边把杯子里的酒喝了,魏兆强把酒又添上。岳母笑着说:“我少喝点!”说着,抿了一小口葡萄酒。 魏兆强又给大家酒杯里倒满酒。吴大保端起酒杯跟魏勇强、魏兆强、李珍、魏晓丽、圆圆、林红每个人一一相碰说:“敬哥嫂、圆圆一杯,祝你们事业有成!”正要喝酒时,魏勇强、魏兆强兄弟俩笑着说:“还有小丽!”吴大保急忙跟坐在身旁的魏晓丽碰杯,正要喝时,魏勇强又笑着说:“还没有说话呢?”大家一哄而笑。吴大保忙笑着说:“祝我们幸福!”魏勇强、魏兆强兄弟俩说:“我们一同祝你们幸福!”大家的杯子又碰了一遍,然后都一饮而尽。 父亲忙劝说:“先吃点菜,肚子空,不要喝醉了。” 人们开始动起筷子。岳母拣了一块鸡肉放到吴大保面前的盘子里热情的说:“快趁热吃!”魏兆强看了一眼吴大保笑着说:“妈妈对女婿还挺好的么!”魏勇强笑着说:“丈母娘疼女婿么!”惹的人们哈哈大笑。 第三十章 情系雪山(2) 岳母说:“我跟你妈一样大,老头比我要大上几岁。”魏兆强笑着说:“我爸和我妈是同学。”儿子的一句话勾勒起了母亲的回忆。 母亲笑着说:“说起来我跟老头真有缘。”说着用拳头轻轻捶了岳父肩膀一拳,父亲嘿嘿一笑说:“瞎说啥!” 母亲并不理会继续说:“老头和我家里成分不好,都是地主。我们上完小学,学校就不让我们再上了,就都回到了家里,以后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四川那些年日子真不好过,六一年你爸爸听说新疆好过一些,约上几个同学坐上火车上新疆。我们正好在车站相遇了!” 吴大保无不感叹的说:“真巧!” 岳母像是受到了鼓励,眉飞色舞继续说:“你说巧不巧,两个火车都停在站台上,好几个同学,就老头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坐在对面火车上的我,还装模做样给几个同学说‘到下面转转’。他到了站台上,就把我从车上喊了下来,我们就在街道上整整转了一晚上,早晨花了两毛钱请我吃了早饭。” 吴大保问:“爸爸没有坐火车到新疆?”岳母说:“他让同行的几个同学先走了,说自己后面去。” 吴大保望着乐呵呵笑着的岳父说:“爸爸是有心的。”岳母说:“你别看,老头贼精贼精的,可有心计了,那么多同学就他看见了我,要不我会跟他一家子?”儿女们都被逗乐了。 父亲笑着说:“你们喝酒,吃菜,别听她瞎扯!” 母亲哼了一声,推了父亲一把说:“老头年青时长得可好了!”完全可以看得出,就是现在,也是眉清目秀,身材端正。 吴大保笑着说:“是你看上了爸爸?”岳母鼻子哼了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她停顿了一下说:“老头也倒霉的很,我们约好他上新疆后给我写信,看情况好了我再上去。谁知这老头上了火车,到了新疆,一下火车就被人给拐到南疆去了。后来老头偷着从南疆跑出来,跑了好多天!白天晚上都走,差点没有被狼给吃掉!想起这些,让人心里难受的很!”岳母无不感慨! 吴大保忙问:“那最后怎么会到了这里?”岳父说:“我一直跑到乌鲁木齐,被当时兵团的人带到了这里。”吴大保深有感触的说:“真不容易!最后呢?” 岳母说:“老头到了这里,马上就给我写了信,我就上来了。”岳母又自豪地说:“我上来后,那时这里的女的可少了,老头把我看的可紧了。”魏勇强说:“父母走到一块真不容易!”在座的无不感慨! 父母见儿女都沉浸在对自己的回忆中,忙说:“快吃你们的,把酒倒上,再喝!” 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三人碰了几杯,开始猜起拳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屋内照样热闹异常。门外天空中升起了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将光芒普撒在洁白的雪地上,也照射到了门前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上,映出一片黑色的阴影,异常神秘。 人们都感觉酒足饭饱了。母亲说:“今天你们走累了,收拾睡觉,明天起来再玩。” 大家洗漱完。母亲走出屋外,打开紧靠正屋一间房子的门让吴大保和魏晓丽住在里面。正屋客厅里面有两个相连的卧室。魏勇强、李珍住进了里面的一间卧室,父母和魏兆强、林红带小儿子睡在外面的一间大卧室的两张床上。 母亲怕这些很少生炉子的儿女们冷着,提了一桶煤炭,挨着给每个房间里的铁炉子里加满,把炉子底下的煤灰压在煤炭上,盖上炉盖。安顿说:“炉子你们不要动。”大家答应着各自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母亲早早起来,给父亲做好早饭,父亲吃过后,拿上几人的行李票坐车上班去了。 太阳有气无力,慢慢的从东方升了起来,斜挂在空中,将光芒洒落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母亲在房间里暖活了一会,把院子里的积雪用铁锨堆成一个个小雪堆,又用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尽。 太阳的光芒显然没有多少温度,积雪纹丝不动的将太阳光反射回天空,异常耀眼。天空中依然流动着寒冷的空气,冷的人伸不出手脚。 母亲把家养的鸡从鸡窝里放了出来,在地面上撒了一些粮食喂鸡。不知晚上在什么地方休息的沙枣鸟、麻雀等鸟儿忍不住饥饿唧唧咂咂在空中飞来飞去,它们不惧危险从空中俯冲下来,跟鸡抢食吃,母亲一挥手大喊一声,鸟儿便一哄而散,又盘旋在空中,或落在没有挂住雪的柴火堆的干枝上等待时机。 几人昨天走路走累了,睡得又晚,加上喝了些酒,一直快到中午时才懒洋洋从被卧里爬了出来,刚洗漱完毕,父亲已经下班,顺便把几人的行李也从客运站取了回来。 吃过午饭后,父亲逗孙子孙女玩了一会,就午休去了。 这时,魏兆强不只从什么地方借来了一支气枪在院子里摆弄,魏勇强和吴大保一看来了兴致,穿好衣服凑上去一同玩弄。 魏兆强端起气枪对准落在门前一堆柴火干枝上的一群麻雀‘砰’的一枪,一只麻雀应声落下,其它麻雀一起四散逃命去了。三人欢呼着踩着积雪拣回了头部还在流血的麻雀,放在房子的窗台上。 有了收获,三人更来了兴致。在魏兆强地带领下,他们穿过门前不远处的一片高大的扬树林来到了一片沙枣树林里。 沙枣树林里没有动物的印记,密密麻麻的沙枣树的干枝上挑着零星的雪块,看起来在此之前没有人到这里来过。三人走沙枣林,积雪没过了他们的小腿。这时魏勇强发现了一只像拳头大小的沙枣鸟伸长脖子向来人张望,红白相间的羽毛在微风中抖动,一副酣态可拘的形象。估计是缺少食物,不像夏天那么精神。 沙枣鸟主要是以沙枣树的的沙枣为食物的鸟,有人的拳头大小,脑袋的形状有点像鸽子。它吃下沙枣后便翱翔在空中,把沙枣核播撒在开阔的荒地上、田埂上、或是道路的两旁。生长飞快的沙枣林便迅速在这些土地上生长,成片成片的沙枣林便遍布在北屯的这片土地上。 见于沙枣鸟的贡献,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很喜欢它,不愿意打扰和伤害这种为人类播种沙枣林的沙枣鸟。沙枣鸟也把人类当成了朋友,在一般情况下,不像麻雀那样见人就飞。 魏勇强从弟弟手中接过气枪端端正正地瞄向沙枣鸟的头颅。沙枣鸟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气枪,也不知道这种指向它的东西有致命的危险!还在好奇地观察。 没想到,随着魏勇强的一声枪响,沙枣鸟应声落地。吴大保飞快地向前赶去,拣落在雪地里的沙枣鸟,不想被积雪底下的什么东西一拌,扑倒在雪地里,头和身躯都没在了雪里。他爬起来把粘在身上的雪抖落,嘴里自言自语念叨:“雪厚的把人能埋了!” 魏勇强和魏兆强站在旁边干笑。吴大保走过去从雪地里拣出脖子上流血,已经死亡了的沙枣鸟,跟着两人走出沙枣林。 魏勇强给气枪又装上子弹,三人在沙枣林的周围蹑手蹑脚边侦察边走。这时吴大保发现在靠沙枣林边缘不远处的一个树岔上落着一个正在低头酣睡的沙枣鸟。估计是晚上过于寒冷,这只沙枣鸟没有睡好觉,早晨又没有找到什么吃的东西,只好无精打采打盹睡觉。 吴大保示意两人不要动,然后轻轻把从沙枣林里拣来的已经死亡了的沙枣鸟放到雪面上,从魏勇强手中接过气枪,慢慢向沙枣鸟瞄准。 在树岔上睡觉的沙枣鸟像是感觉到了动静,突然抬起头来,看见了正在举枪瞄准它的吴大保。沙枣鸟‘嘎’的尖叫了一声,想振翅高飞,但是已经晚了,吴大保已经扣动了扳机,沙枣鸟还没来得及起飞就中弹落地。 吴大保把枪递给魏兆强,高兴地跑上前去踏着积雪把已经中弹死亡的沙枣鸟拣了回来,又把刚在放在雪面上的沙枣鸟拣起一起提在手中。 沙枣鸟的尖叫声惊飞了沙枣林里其它的沙枣鸟,都四散逃命去了。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沿沙枣林又转了一圈再没有发现合适的目标,便转到远处的一片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里。 这里的土地里含有很多盐碱,人们把额尔齐斯河的河水引来冲刷地里的盐碱。从地里流出来的盐碱水沿挖好的排碱渠排泄到了一个个低洼地里,形成了一个个池塘,当地人习惯把这样的池塘叫‘大坑’。大坑有大有小,较大者有上千亩的水面,小的也有几十亩,这些大大小小的大坑遍布在北屯的一个个低洼地里。大坑里有鱼,也生长着芦苇,每到夏天,人们不但可以在乌仑古湖上荡舟,也可以在无数个大坑里划船。 到了冬天。大坑宽阔的水面变成了一片片盖着雪的冰面,沿池塘边缘生长的密密麻麻的芦苇竖立在封冻的冰面上,随风摇曳,唰唰作响。 三人来到一个大坑面前,像搜索队员一样,猫着腰进了芦苇荡,踩着冰面搜寻着目标。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只是出于猎奇和取乐。心想,只要发现气枪能够猎杀的目标,就射杀着玩。但是他们并不清楚,这时的芦苇荡很少有能被气枪猎杀住的猎物。 三人闯进芦苇荡里打破了里面的宁静,惊飞了在芦苇里躲藏的几只水鸭子,扑哧哧向远处飞去。几只野兔也被惊动了,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在芦苇里穿梭。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发现了一个挂在芦苇根部的细铁丝圈。吴大保好奇地观察。 魏兆强介绍说:“这是兔子套,兔子从铁丝里穿过的时候,就会被套在里面。”魏勇强说:“我们原来在这里也下过兔子套,也套过几个兔子。”魏兆强说:“现在兔子都被套精了,很少上套。” 正说着话,一只红灰色的狐狸‘嗖’一声迅速从面前穿过,把三人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先是鸭子、后是兔子,这会又遇见狐狸。在这个诺大的芦苇荡里,保不定还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吴大保想,要是碰上狼绝不是闹着玩的。听说狼这东西咀嚼力很强,一口能咬断牛的小腿,是最不好对付的凶残动物。吴大保悄声说:“我们还是出去吧,要是碰上狼就麻烦了!” 听吴大保一说,魏勇强也预感到了恐惧。有关冬天芦苇荡的趣闻他从小就听说了很多,听人说经常有小牛被狼吞吃在这里面,芦苇荡的主人实际上就是狼!这会他后悔走进这充满恐怖的芦苇荡里。 魏兆强昨天早晨才在岳母家的一份杂志上看了一片关于狼吃人的故事,甚是恐怖!魏兆强觉得毛骨悚然,说:“还是快走吧!” 魏勇强也急忙说:“快走!”三人急匆匆沿原路返回,却忘记了来时的路,越着急,越走不出芦苇荡,急出了冷汗。他们知道,硬走不是办法,就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真要到那时,说不上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发生。 三人只好紧挨着蹲在芦苇荡里喘气。这时他们感到芦苇荡里的每一个缝隙里似乎都有狼拿眼睛向他们窥视,说不定在什么瞬间会向他们发起攻击。 当三人还惊魂未定时,头顶上飞来几只发出凄惨叫声的沙枣鸟,像是在控诉他们的罪行,紧接着芦苇荡深处出现了‘唰唰唰’奇怪的声音,三人吓得缩成一团。 魏兆强急中生智,把气枪对准空中‘砰’的一枪,枪声未落,芦苇深处就传来了动物奔跑冲击芦苇的声音。三人心想完了,都做好了搏击的准备。仔细一听,声音离他们远去,才定下心来。 不一会,从芦苇荡的外面传出一个人‘嗷嗷’的喊叫声,三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忙沿声音的方向拨开芦苇向外奔去。 出了芦苇荡,三人见一个哈萨克族男子肩扛一杆猎枪,手持皮鞭,跨马踏雪向远处飞驰,嘴里还不断‘嗷嗷’的叫着。 三人向远处一看,见平坦的雪地里一群羊被惊得四散而逃,三只狼正在啃吃一只羊。哈萨克男子飞马冲了过去。 三只狼边吞吃边抬头张望来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哈萨克男子火了,顺手从肩膀上取下猎枪,对着狼就是一枪,三只狼才很不情愿的向远处逃散。 真悬哪!估计这吃羊的三只狼刚才还呆在芦苇里,要不是魏兆强用气枪吓唬,保不住要发生什么事。三人被吓破了胆,快速飞奔向家里跑去。 正跑着,迎面来了一个高个子男人。来人脸色黝黑,奇怪的望着奔跑的三人。三人见有人来了便放慢了脚步。 来人对奔跑的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喊:“你们跑啥?”魏兆强仔细一看是自己的‘挑担’安安。 安安家就住在芦苇荡上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安安比魏勇强大五六岁,从小就跟兄弟两人在一起玩耍,彼此很要好。后来安安把自己的小姨子介绍给了魏兆强,跟魏兆强成了挑担。几人关系更是密切。 魏勇强喘着气说:“我们到大坑的芦苇里去玩,芦苇边上哈萨的一个羊被狼叼着吃了!”安安笑着说:“狼吃羊很正常!有什么怕的,这里的狼不吃人!”魏勇强干笑着说:“不吃你才是真的!” 安安笑着说:“狼最近像疯了一样,昨天我的一只羊就被狼叼着吃了,等发现时,只剩一张撕烂了的羊皮。” 魏勇强问:“狼还是这么多吗?”安安说:“是啊,以前的狼可以打,现在的狼不让打,成了保护动物。这两年不管是在芦苇里,田埂的树林里,或是远处路边的沙枣林里,经常都能看见狼的影子。有时狼还三五成群的站在远处的雪地上向人望。狼虽然很多,但从没吃过人。” 魏兆强说:“要是在芦苇里可就难说了。”安安笑着说:“谁都没试过!”魏勇强说:“它到底是狼!给你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试。” 安安没心跟几人讨论有关狼的问题。笑着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魏勇强说:“昨天下午。”说着指着身后的吴大保说:“这是我妹夫吴大保。” 安安满脸微笑的把手伸向吴大保,吴大保也伸出手。安安握着吴大保的手说:“欢迎!欢迎!我估计就是。一路上辛苦了!我们这地方太冷了,你恐怕适应不了?”吴大保笑着说:“还凑合。” 安安松开吴大保的手对魏勇强说:“正好今天早上,我的一个哈萨朋友给我送来两条马腿,明天一大早我就用大铁锅炖好,你们全家人到中午过来,我再叫上几个哈萨朋友,我们一块吃马肉、喝酒、跳舞玩怎么样?” 魏勇强笑着推辞说:“我们一家那么多口人,要吃多少马肉,喝多少烧酒!” 安安说:“两条马腿可有不少肉,够几十号人吃,你们尽管来就行!我的屋子大,有地方坐,也有地方跳舞,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们好好玩玩!”谁不想玩呢,有吃马肉有喝酒的活动,心里当然高兴,魏勇强不再推辞,点头应允。 魏勇强笑着说:“那就先谢谢你,明天中午我们一块去!看来你日子过得真不错么?”安安笑着说:“也凑活,弄了公家的几百只羊放着,每年能赚些羊吃。”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安安笑完说:“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准时来!” 三人跟安安告辞后,回到了家里的院落。吴大保手里还纂着两只死亡的沙枣鸟。他把沙枣鸟放在屋外的窗台上后进了屋内。岳母看见后把沙枣鸟扔到了雪地里。 由于害怕家里人担心,三人谁也没有敢说刚才发生在芦苇边上的事情。 进了家门,三个人把安安请吃饭的事都给忘了,吃过晚饭后,母亲收拾完桌子。父亲说:“我们打会麻将?”话音未落,魏兆强立刻找来麻将摆在八仙桌上。岳父、岳母、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轮番上阵,一直打到了早晨八点钟才结束。 母亲起床开始做早饭,父亲在床上躺了一会,起来吃了两口饭,又上班去了。父亲上班后,全家人吃完早饭,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了中午父亲回家才醒。 妈妈做了些汤面条,每人吃了一些,准备又睡时,这时安安来了,喊一家人去吃马肉。父亲说:“我有些累,你叫他们去玩就行了,我跟你姨姨就不去了。” 安安见叫不动,就跟几人打麻将玩了几个小时,一看太阳已经向西斜去,离山头不远了,便喊着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李珍、魏晓丽、圆圆带着小石榴踩着积雪向自家走去。魏兆强和林红的儿子魏帅还小,林红在家里带孩子没有去。 湛蓝的天空上斜挂着灰白的太阳,在一片开阔空旷的雪地里屹立着一个四合院。四合院院落门口有一大群羊在刨雪地里的草吃。 安安走到院落门口对几人说:“你们帮我把羊往院子里赶一下!” 在几人的帮助下,羊被赶进了院落。 院子很大,院门口有一个羊圈、一个牛圈、一个马圈。牛圈里圈着两头大牛和一个牛犊,两匹马栓在马圈里面的槽边。 羊被赶进远落后,安安将圈在羊圈里的小羊放了出来,让跟在母羊后面吃奶。 生长在城里的孩子哪里见过毛茸茸的小羊羔。她冲上前去,一把把一个小羊羔抱在怀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小羊乖乖,姐姐抱抱!”羊羔看起来很可爱,但身上有羊的膻腥味。李珍看后生气地大喊:“石榴,把羊放开!” 石榴那里肯听,抱着羊羔就跑,不小心一跤摔倒,还死死拽住羊羔不放。李珍走上前去给了石榴一个耳光,石榴还是不松手。李珍硬是掰开她的双手把羊羔放走了。 石榴没有哭,还楞楞的望着奔跑的小羊发呆。 院子最里端有四五间住人的房子。在一个住房的门口处支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正在往外冒热气。安安的妻子林丽围着头巾,穿着厚厚的棉衣正在往锅灶里舔柴火。几人上前一一向林丽问好,见锅里煮着一大锅大块的马肉。 魏兆强问:“姐,肉熟了没有?”林丽笑着说:“熟是早熟了,从早晨一直煮到了现在,主要是要煮烂。你们先在院子里玩一会,等好了我喊你们。”几人答应着离开锅台。 进到院子里的羊到处乱跑,人们一起动手,吆喝着把羊往羊圈里赶。这时石榴不知又在什么地方逮了一只小羊搂抱在怀里。她抱着小羊站在牛圈外面望着圈里的小牛犊发呆,看着看着还把脸挨在小羊的脸上,一副陶醉的表情。 李珍见状气得暴跳如雷,从地上拣起一根木棍追着打。大家一块劝说:“反正衣服也弄脏了,就叫玩去。”李珍一看没法,只好由着石榴玩去了。 人们刚把羊赶进圈时,院落门口走进来驮着哈萨克族男女的五匹马。五匹马上驮着一高一矮两个小伙和三个年青姑娘。几人骑马从大门走了进来,娴熟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把马栓进了马圈。 高个子哈萨克小伙瘦一点,脸色白皙,矮个子身体结实脸色黝黑。三个姑娘虽然都围着红绿相间的头巾,脸旁还是被冻得通红。安安乐呵呵迎上去跟他们一一握手。 人们一下都聚在哈萨克青年跟前,好奇的看着他们。安安笑着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哈萨朋友,和他们的女朋友,是我专门请过来陪你们玩的。”高个子小伙指着旁边一个年龄较小的姑娘说:“这是我妹妹。”大家上前打了招呼,相互握手问好。 哈萨小伙和姑娘都或多或少都上过汉语学校,基本能用汉语和他们交流。魏勇强问高个子哈萨小伙:“山上雪厚吗?”那小伙回答说:“厚的很!”魏兆强问:“你们住在那里?”小伙回答说:“我们就住在里面的山根底下。” 吴大保这时对他们骑来的马来了兴趣,对高个子小伙说:“你的马我骑一下行吗?”小伙说:“可以啊!”说着,进了马圈把自己白色的马牵了出来交给了吴大保。 吴大保战战兢兢接过缰绳,小心翼翼地牵着马,把马牵出门外。在门外的雪地里,吴大保望着牵在手中,口吐白气的高头大马不知所措。想骑上又不敢上,正在着急时,魏勇强走了出来。 魏勇强笑着说:“你尽管上,没事的。”尽管魏勇强这样说,吴大保因为从来没有骑过这么高大的马,还是心有余悸。 魏勇强见吴大保为难,从吴大保手中拿过缰绳说:“看我给你骑!”说完纵身上马,将缰绳一拉,两腿在马肚子上一夹,马便飞奔而去。 马在雪地上驰骋,把积雪踩飞在半空中。魏勇强骑着马在周围转了几圈后,把马骑出了老远,在远处飞奔。远远望去,像是只有穿着黑色皮甲克的魏勇强在雪地里的半空中飞驰,再远时,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在远处雪地的上空游动。 这会斜挂在半空中的太阳慢慢落向西边的雪地上落下,红彤彤的晚霞映照在白色的原野上分外娇艳。白的雪,红的晚霞相互融合,将寒冷的北屯装点成了美丽的粉红色。 骑马从雪地里飞驰而来,魏勇强身体被映的粉红。这景象太神奇了!看着魏勇强在雪地上弛马而来,吴大保非常羡慕,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摩拳擦掌想纵马奔跑一番。 当魏勇强将喘着粗气的白马停在了吴大保面前时又犹豫了。他想如果他在上马的过程中马突然跑出去,自己肯定会被摔下来。要是马再给脸上来一蹄子,后果更不堪设想!越想越心虚,只好对魏勇强说:“还是你先给我牵着马,等我上马后,再把缰绳给我。” 魏勇强只好笑着牵上缰绳,吴大保这才颤颤兢兢两手抓住马鞍两端,用劲爬上马背,再把两腿岔开骑在马鞍上。魏勇强见吴大保骑稳了,把缰绳递给吴大保。 马显然是跑累了,吴大保手提缰绳两腿使劲拍打马肚子,马就是不走。魏勇强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把,马才慢悠悠向前挪动步子在雪地里散步。 吴大保骑在马上笑着说:“马也看人,知道我不会骑,就慢悠悠,应付一下了事。”魏勇强笑着说:“你慢慢骑吧,我先进去看看肉熟了没有。”吴大保说:“吃的时候喊我!” 魏勇强走进院内后,魏兆强和李珍、魏晓丽、圆圆听说吴大保在骑马,从院子里出来凑热闹。她们见吴大保骑在马上挺悠闲,都嚷嚷着要骑。 魏晓丽说:“你不要一个人骑嘛,让我们也试试!”吴大保说:“马不好骑。”几人不听,还是一个劲喊吴大保下来。吴大保只好把马慢悠悠骑到了几人面前从马上跳了下来。 李珍、魏晓丽、圆圆看着面前这个又高又大的白马心中胆怯不敢骑。魏兆强从吴大保手中接过缰绳说:“他们不骑我来!”边说边飞身上马向远处奔去。 当人们看着魏兆强把马骑进了马圈栓好后,太阳已经下山,天渐渐黑了下来。天一黑,寒冷的空气迅速弥漫四周,冻得人手脚生疼。人们急忙跑进房子里躲避。 安安把人们让进了一间三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房内紧靠门口的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一个卡式录音机。房间地面上铺着红砖,一个大铁炉子被烧得通红,烟筒从炉子里伸出来插在墙壁的火墙里。炉子上面搁着一把铝制茶壶,壶嘴冒着热气。 安安和妻子把已经煮好的马肉用四五个洋瓷盘子盛好,摆放在一个用四五块木板拼成的临时‘餐桌’上,餐桌周围了用红砖支起一块块木板当板凳,供人们就座。 两个哈萨小伙和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安安坐在一侧,林丽、魏晓丽、李珍、圆圆小石榴和三个哈萨姑娘坐在一侧。 大家入坐后,安安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个小碗,又从墙角处取出两瓶‘奎屯白’酒打开,给每个男士的碗里倒了半碗酒。林丽从炉子上取下茶壶,给每个女士碗里倒了一碗茶。 安安站起来将酒碗举在手中说:“今天我多年的朋友,还有我的哈萨朋友都来了,我们就一块喝酒、一块吃马肉,一块跳舞玩!”说完一仰头把碗中的酒喝干了。主人喝干了,男士们都一饮而尽。安安又招呼大家吃马肉。在一阵推让之后,每个人的手里都抓 第三十章 情系雪山(3) 黑虎接着说:“我们住在山根底,那里没有这么平坦,有沟、有坡,路上雪厚,经常有牛马跌倒受伤或被摔死。”吴大保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住到这里平坦的地方?” 没等黑虎回答,安安接过话茬说:“山根的沟里暖活。他们的牛羊都圈在野地里的围栏里,要是住在平地上,四面透风,牛养会被冻死的。”黑虎点头说:“就是,我们的牛羊很多,盖不起那么大圈。”有道理,住在山坳里避风挡寒是肯定的。 这时吴大保对哈萨牧民的生活来了兴致,特别是对有关狼的趣闻情有独钟。他笑着问:“你们那里有狼吗?”黑虎说:“有!狼就喜欢躲在山沟里的羊群附近,羊走到什么地方,狼就跟到什么地方。”安安说:“狼是跟着羊走的!要不是他们有牧羊犬,羊早被狼吃完了。”黑虎说:“昨天我的一只羊就被狼吃了!”这么凑巧!魏勇强忙问:“是在前面的芦苇边上吗?”黑虎说:“就是,当时有三个狼,要不是我用枪吓唬,不只还要吃掉几只羊。”原来那个持枪打狼的人就是面前这个黑虎!三人更是钦佩! 吴大保问:“你们的牧羊犬不咬狼吗?”黑虎说:“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带牧羊犬放羊了,谁知道昨天会碰上了狼!”魏兆强说:“是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 因为是狼昨天着实吓唬了他们一顿,吴大保咬牙切齿地说:“当时你应该把狼打死才对,我们好吃狼肉!” 白山笑着说:“狼不让打。”安安说:“狼是国家的保护动物,打狼犯法!”黑虎点头说:“是!” 安安接着说:“狼主要是吃草原上的兔子的,那兔子可了不得,到了冬天尽抛草根吃,毁坏草原是一等的高手,要不是有狼吃,要不了几年,这里的草原就被毁了!”真是一窝降一窝,狼虽然凶残,还经常叼羊吃,毕竟还是有贡献的。 白山说:“就是没有国家的规定,狼也不能打!要是谁家打了狼,狼就忘不了谁家,经常报复,防不住!”黑虎忙点头说:“就是!”看来人们要利用这个凶残的动物,就得和它和睦相处。 安安见大家只说话忘记了喝酒,便端起酒杯说:“来!大家再干一碗!” 魏勇强说:“喝一口就行了,喝完这一口,我们划两拳!”大家响应,一人喝了一口后接着猜起拳来。 林丽、魏晓丽、李珍、圆圆见男士们猜拳,就和坐在旁边的三个维族姑娘交谈起来。李珍感叹说:“我们白天上班,晚上就呆在房子里围着小孩转,不像你们哈萨姑娘还能骑着马漫山遍野的转悠。” 白山的妹妹笑着说:“我们还羡慕你们哩,房子里热乎乎的多好!我们骑马,是因为路太远,脸冻得黑黑的,那能比得上你们坐汽车舒服。”另外两个哈萨姑娘连说:“是!还是你们汉族人过的好!” 林丽、魏晓丽、圆圆附和着笑了笑。魏晓丽说:“都差不多!” 小石榴高兴地说:“我喜欢牛羊和马!”林丽开玩笑说:“将来给你找个哈萨朋友,叫你天天呆在羊圈里。”惹得众人大笑。小石榴拍手称快说:“好!好!”李珍搡了一把说:“看你那点出息!”石榴不予理会跑过去坐到了父亲怀里。 众人已酒足饭饱,时间已到深夜。想着路上有厚厚的积雪,白山、黑虎和三位哈萨姑娘嚷着要走。大家不便挽留,只好说些客套话,把他们送到了院外挥手告别,又说些下次再见的话。 人们站在门口的雪地里一直看着五匹马消失在月光照耀的雪地里才进了院子,几人又回来说了一会话,穿戴好衣服,跟安安和林丽告别。安安和林丽把几人送出院落。 安安开玩笑说:“当心路上有狼!”惹得魏勇强、魏兆强、吴大保直向他挥舞拳头。 月光照耀下的夜晚洁净而神秘,寂静的夜晚此时却并不安静。人们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远出的芦苇荡和沙枣林里不断传出野鸭子的嘎嘎声和沙枣鸟呱呱的叫声。 魏勇强抱着小石榴,李珍挽着魏勇强的胳膊走在前面,魏晓丽和圆圆胳膊挽在一起走在中间,魏兆强和吴大保在后面断后。由于有了昨天的教训,男士们再不敢越雷池半步,带着家眷沿着人们踩出的雪路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家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了春节。腊月二十九父母把提前宰好的三十多只鸡、二十多只鸭、两只羊全部清理了一遍。给大年三十晚上安排了四只鸡、两只鸭、半只羊。大家七手八脚在屋子里摆开战场忙活着准备年饭,屋子里热气腾腾。 魏兆强跑到北屯街上买了一些礼花、鞭炮之类的东西,又买了一条十七公斤半的大鱼摆放在地中间。 这鱼的头最少有两个猪头那么大,身子比小石榴还长出半截来。魏勇强抡起斧头从中间劈开,一根根鱼刺像猪排一样粗状。 吴大保惊呼:“是鱼怪!”魏勇强笑着说:“你真没有见过几条鱼,比这大的鱼多的是!” 魏兆强证实说:“我这个算是一般大,还有四五十公斤的鱼,我扛不动,只买了这条。”吴大保感叹说:“太过分了,还有四五十公斤的大鱼,额尔吉斯和福海里到底有多少鱼?最大的鱼到底有多大?” 一提起鱼人们顿时来了兴趣。父亲笑着说:“我见过六十多公斤的大鱼,这里最大的鱼有多重,谁也不知道。” 母亲说:“原先这里的鱼可多了!我和你爸爸刚到新疆时,浇地的水渠里都是鱼,有时把水渠都给堵住了,根本吃不完!” 魏勇强说:“我们小时候站在水渠里一抓一个准,还尽拣大的抓。有人用鱼网在水渠上一拉,一会就能装满一手扶拖拉机。” 母亲站在桌子边,一边在盆子里洗鸡,一边说:“我们实际上是靠鱼活过来的。我跟老头刚到新疆时,也没有什么粮食,主要是吃鱼。夏天在渠道里抓,冬天老头就破冰在大坑里钓鱼。老头可是钓鱼的一把好手,一天能钓上三十公斤鱼!” 父亲正在掏鱼肚,接过话茬笑着说:“主要是鱼多,打开冰眼,鱼就都游了过来。现在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母亲感慨说:“我们全家最少能吃几汽车鱼!” 魏晓丽在洗鸭子,一提起吃鱼便想起了吃鱼的艰辛,她撅着嘴说:“爸爸、妈妈可烦人了!叫我们每个人每天要刮五条鱼,那鱼可大了,五条鱼可真不好刮完,刮得我和哥都哭鼻子。”魏勇强哈哈笑着说:“惟独你哭,还说我们哭鼻子!”惹得人们哄堂大笑。气得魏晓丽追着魏勇强打。 母亲说:“尕子那时才两岁,可会吃鱼了,一次能吃一大条鱼。吃到鱼鳞时就说‘哥哥把鱼刮不干净害得我都吃不好!’”圆圆听后红了一下脸,干笑着说:“妈妈尽胡说!”惹得笑声不断。 三十下午,一切准备妥当。四只鸡一只整鸡清炖,三只剁成小块红烧,两只鸭子先在柴火上烘烤后被蒸煮,半只羊被清炖成了一锅手抓肉。还有些蔬菜及拼盘之类的食品,只摆了一部分就把八仙桌摆得满满的。 魏勇强把白酒和葡萄酒分别倒在男士和女士的酒杯里。父亲在桌旁铺了一张报纸让小石榴和帅帅跪在报纸上向门口方向磕头,又让魏兆强拿了一挂鞭炮挂在院门口的柴火堆上点着,其余人站在旁边喜笑颜开观看。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年饭开始了!大家依次入坐后,父亲高兴地端起酒杯说:“今年是这几年我们全家人过年最全的一年,我和你妈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都快快乐乐!” 儿女、女婿、媳妇们一起起立说:“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父母乐呵呵地说:“好!好!” 父亲把酒杯对向石榴和帅帅说:“祝我两个孙子快快长大!”李珍忙把自己的甜酒杯递给石榴说:“快祝爷爷奶奶健康长寿!” 石榴看了一下妈妈,晃悠悠端起酒杯说:“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帅帅望着姐姐憨笑,乐得爷爷奶奶合不拢嘴,急忙掏出四十块钱,给每个孙子给了二十块钱压岁钱。 魏勇强、李珍带着石榴,魏兆强、林红带着帅帅给父母敬酒后,吴大保和魏晓丽给父母敬酒。两人喝完酒后魏勇强说:“你们俩得喝两杯!”吴大保和魏晓丽相互碰了一杯,然后又给哥嫂们敬酒。魏勇强、李珍带着石榴,魏兆强、林红带着帅帅,圆圆依次和吴大保和魏晓丽碰杯并说了些祝福的话。 望着眼前的热闹劲,父母无不欢欣鼓舞。母亲感慨地说:“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好!那几年我们住在柯柯拓海的云母矿,每到冬天就大雪封山。你们都在北屯上学,有时过年都回不了家,只有住在你姨家,真让人担心。过年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让人心情不好的很!” 父亲不高兴了说:“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 提起云母矿,子女们来了精神,那里珍藏着他们幼年时美好的回忆。魏勇强说:“听说那地方我们搬走后就变成了一座金矿。” 父亲证实说:“就是,云母矿停开后,那里就发现了金子。沙滩上、河床上都发现了金子,还有绿宝石。”魏兆强非常遗憾地说:“看我们当时笨不笨,要是仔细挖两镢头,真还能挖出一块金子来!就是挖一块宝石出来也行!” 母亲说:“谁知道,当时我们在河滩上洗衣服时,就看见过黄灿灿和绿莹莹的石头,谁也没有把它往金子和宝石上想。” 魏兆强说:“那肯定是金子和宝石!”魏勇强说:“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终究是一块也没逮着!” 吴大保笑着说:“我们现在上去挖去!” 父亲笑着说:“现在那里的黄金部队戒备森严,谁能进得去!”真遗憾啊!魏兆强说:“别说云母矿有黄金,就是整个鄂尔齐斯河上游的旮旯拐角都被外来的淘金人给占了,北屯的河滩里经常有从上游冲下来人的尸体。听人家讲,沟里有好几十万人,那些淘金人可厉害了!一开始黄金部队在沟里设了个派出所,那些家伙连派出所的人都杀了,还找不到是谁杀的人,黄金部队进去清理了好多次都没有办法清理掉!” 吴大保奇怪地问:“为什么?” 魏兆强说:“听人家讲,那里面地形可复杂了!一些地方是山洞,一些地方是暗流,一些地方是大峡谷,一些地方是原始森林,部队进去根本就找不到人,部队一走他们就又出来了。听说他们从边境那边用黄金换来了铲车、推土机、粉碎机、发电机,规模可大了!” 吴大保问:“他们吃什么?” 魏勇强说:“你想想,翻过山就到了国外,连机器都能换回来,还愁换不来面粉。”众人愕然。 魏晓丽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她想起了在云母矿时滑雪、砍柴、抓鸽子、拔野菜时的场景,说:“那时在云母矿滑雪可好玩了!我们坐在滑雪板上从山坡上一滑就到了沟底。到处是雪,摔一跤根本没有感觉。我和大哥出去砍柴,去的时候大哥把我拉在滑雪板上,回来时我又坐在柴上。” 父亲笑着说:“你小时侯可是够懒的,一直要人抱上。当时我在发电房上班,上班抱去,下班抱回来。你瞌睡也多,发电机那么吵,你也照睡不误!”魏晓丽笑着说:“爸爸尽胡说!”人们都笑了起来。 魏晓丽继续说:“云母矿山上尽是原始森林,地面上有野沙葱,山洞里有野鸽子。白天我们挖沙葱,那沙葱可好吃了!晚上爸爸带我们去到山洞里网鸽子,一网就是几十只。好玩是好玩,就是懒得喂鸽子,喂到最后把鸽子喂的自己都不会吃了!” 父亲笑着说:“最后鸽子还不是让你们都给吃了。”大家哈哈大笑。 母亲说:“想起来云母矿真是个好地方,那里长出的洋芋有活面盆那么大!”父亲说:“那里河里的鱼才好吃哩,鱼刺是软的,从头一抽就全部抽掉了!”魏兆强说:“那是花棒子鱼,现在要卖八十元钱一公斤!还没有东西!” 父亲见儿女们只顾说话,忘记了吃菜。急忙劝说:“你们边吃边说。” 魏勇强、魏兆强和吴大保这几天肚子里油水吃多了,只顾端起酒杯喝酒,喝着喝着五啊六啊地猜起拳来。一会母亲下了一些饺子,端到了桌子上,大家都各吃了几个。 由于电视信号不稳定,酒足饭饱后李珍、林红、魏晓丽、圆圆和两个娃娃挤到里屋边说话边看电视,男士们和母亲一起动手把八仙桌收拾干尽,摆上了麻将,轮番上阵,打得热火朝天。 正打得起劲时,里屋里响起了尖叫声。李珍喊:“新年的钟声响了,还不赶快放炮!”话音未落,外面炮声大作!男士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礼花和鞭炮冲出了门外。 母亲在后面喊:“把衣服穿好,当心感冒!”她见人们不理会,只好把丢在屋里的大衣拿了出去给每个人穿在身上。 大地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隆隆炮声震撼着,无数束礼花在天空中绽放散发出奇异的光彩,璀璨夺目。 魏兆强急忙点着一串鞭炮扔在院子外面,魏勇强把礼花炮给每个人手里发了几支,男男女女争先恐后向天空中放礼花,石榴和帅帅围着大人们蹦蹦跳跳。等手中的礼花放完了,人们才感觉冷了,急忙呼喊着返回了屋内。 外面依然响着鞭炮声和礼花冲向天空的嗖嗖声。男士们又开始了麻将战。母亲、李珍、林红、魏晓丽、圆圆和两个娃娃照样挤到里屋去看电视说话,看了一会后觉得瞌睡,就分头睡了。 天快亮时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魏兆强慌忙拿了一串鞭炮奔出门外点着丢在院外的柴火堆上回来继续打麻将,一直打到太阳出山才罢休。 妈妈起来收拾了些吃的,几人胡乱吃了几口后倒床便睡,一直睡到吃晚饭时才起来。吃过晚饭后又接着打,又打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睡。 以后几天,李珍带着魏勇强和石榴回娘家呆了两天。几天之内又也陆陆续续来了些拜年的亲戚和邻居。 热闹了几天后,人们都累了,又休息了几天,才都缓过劲来。吃也吃了,玩也玩了,看来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了。吴大保忽然想起了滑雪场的事,问魏勇强:“你说的那个‘滑雪场’远吗?”魏勇强说:“不远,在阿勒泰市旁边的山上,离北屯有六十公里的路程,坐车有一个来小时就到了。”吴大保笑着说:“我们去滑雪去吧?”魏勇强说:“好啊!我还正愁没人陪我去哩!” 魏勇强和吴大保把要去滑冰场的事告诉了家里人。魏兆强笑着说:“也真是,一出门满山遍野都是雪,想怎么滑,就怎么滑,还非要跑到阿勒泰去!”吴大保笑着说:“说是出了门口就是雪,总不能光脚站在雪地里滑么,最起码要有滑雪的器械。”魏兆强说:“反正你们想去就去,我是不会去的。” 父亲说:“谁想去就去,路又不远,去滑一会,当天回来就是了。” 李珍听说也愿意去,她想带小石榴去开开眼。魏晓丽自不用说,当然在去的行列。第二天一早,魏勇强、李珍、吴大保、魏晓丽带着小石榴穿戴整齐,坐上父亲的车到了北屯,又转班车到了阿勒泰。 阿勒泰市处在深山之中,是个冰清玉洁的城市。它四面环山,四周相连的山脉上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是个得天独厚的滑冰场。市内稍带坡度的街道两旁整齐的房屋鳞次栉比。在每个路口处都有一些冰雪雕塑,尽显了这里的风貌。 由于是春节,来这里滑雪的人很多。几个人在街道上转了一圈。魏勇强说:“到滑雪场滑一人得一百多,还不如一人租上一付滑雪板,爬到山顶上滑自由。几人听说都点头同意。于是几人在一个店铺里一人租了一副靴子和滑雪板。他们背着靴子,扛上滑雪板,轮换抱着小石榴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山顶上爬去。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爬到了山顶上。 站在山顶上向远处眺望,一个高过一个层峦叠嶂的白色山峰向远方伸去望不到尽头。有的地方平缓,有的地方陡峭,有的地方像是万丈深渊,让人毛骨悚然。雪山上零星分布着一些高大的松树,树枝上挂满了积雪。 仔细看,在山的另一面有几处人工修建的滑雪场。人们脚踩滑雪板,双腿夹住连接在索道上的长长的橡皮陀螺,一直上到了半山腰,然后再飞身滑下,如此往复。 看着眼前的景色,吴大保笑着说:“我感觉像是站在玉门的祁连山顶上了。”魏勇强说:“祁连山上可没有这么多雪。”吴大保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有上到山顶上去!” 魏勇强点点头笑着说:“有点道理。”说着穿上靴子说:“我只是会滑,水平也不行。我们就在山顶周围的平缓的坡上滑一下就行了,千万不敢从山上往下冲,那是‘高手’玩的技巧。我们千万不敢那样玩,要站不住撞到树上可就危险了!”吴大保听说,照着魏勇强的样子,和魏晓丽穿好滑雪鞋,踩稳滑雪板,在山头的平缓处学着滑,一连摔倒了好多次,才渐渐控制住了滑板。魏勇强越滑越熟练,他怀抱小石榴飞快的在雪地上滑行,高兴的小石榴咯咯笑个不停。吴大保、魏晓丽、李珍几人学着魏勇强的样子滑,未免摔上几觉,由于雪厚,觉得还能忍受。 几人滑了两三个小时后,觉得累了,下了山,交完滑雪板后返回了北屯。 由于只滑了一天,除魏勇强外,吴大保几人充其量只是学会了滑,刚找到了点感觉,根本没有体验到滑雪的乐趣。吴大保便鼓动着几人,只要一有空就拽上魏勇强直奔阿勒泰,上山滑雪。魏勇强也乐在其中,自然愿意奉陪,渐渐的几个人也能做一些简单的姿势。 一天中午,吴大保几人登上雪山顶滑了一会,见在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也有四个自由滑雪的身影闪现。那几个人好像也看见了他们,向这边滑来。吴大保仔细看,见前面两个人竟然还穿着天蓝色羽绒服,那身影他太熟悉了!吴大保心想,该不是何莹和何敏吧! 何德勤得的是肺结核。何莹和何敏到乌鲁木齐看了一下住院的父亲,在征得医院的同意后,把父亲接回鄯善。在鄯善过完年,又把父亲送到了乌鲁木齐医院,继续住院。由于父亲没有什么大碍,就由母亲一人陪着。刘承俊、何莹、郑伟军、何敏准备返回鄯善上班。 几人准备返回时,何敏心里还记着吴大保。她想吴大保这会不知道玩的有多高兴!想着心中难受,嚷嚷着要到阿勒泰去滑雪。何莹一开始不同意说:“冰天雪地的到处乱跑个啥?”何敏说:“不在冰天雪地里滑雪,难道要在大夏天滑吗?”何莹说:“要滑我们就到乌鲁木齐附近的滑雪场去随便滑一下就行了,非要去阿勒泰去滑!”何敏说:“听人说,阿勒泰的滑雪场最大,也最好!他吴大保都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听话音,何敏是非去不可了!何莹觉得妹妹近来情绪一直不太好,心想陪着出去转转或许比硬劝好一些。见不上吴大保,估计就死心了。 姊妹俩要去阿勒泰去滑雪,惊得一家人目瞪口呆!一看也劝不住,郑伟军只好给司机讲了一下,司机开上‘沙漠王’拉着何莹、何敏、刘承俊和郑伟军驶向阿勒泰。 何敏真想能在这雪山顶上碰见吴大保,但她觉得可能性也不大。如果真要碰上,她想问问,他是否还爱着她?可几人一连好几天把所有滑雪场都转了个遍,也没有见吴大保的影子,何敏心中很是懊恼! 望着连绵起伏洁白的群山,看着满山的积雪,感受着晶莹剔透纯洁的世界。何敏想,这真正是个圣洁的地方!她觉得这可能也是她心目中向往的世界! 虽然父亲最终没能脱了干系,但这不是她的错,她已经尽力了!为了父亲,她已经献出了全部!失去了心爱的吴大保,剩下的只有纯洁的灵魂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足轻重!细想起来,自己似乎一直生活在人们编织的谎言之中!魏勇强骗他!郑伟军骗她!就连吴大保也骗了她! 不过,她想,只要吴大保还爱着她,她会原谅他的!毕竟是自己先错!有时又想,就是吴大保原谅她又能怎样?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吴大保已经找上了个漂亮姑娘,一切都已无法逆转了! 想到这,他想,既然是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消失在这冰清玉洁的世界里,让人们永远忘记她,只有这样,心里才觉得安然。但是,他想,怎么也得见一面吴大保才好。 一天,几人正在滑雪场滑雪时,何敏见对面山顶上有滑雪人的身影,一打听原来的一些图省钱的自由滑雪人。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吴大保他们会不会在那里?觉得不管在不在都应该去看一下,不然真就枉来阿勒泰一趟! 想到这,何敏对何莹说:“我们天天在滑雪场滑有啥意思,还不如像对面山顶上的那些人在山顶上自由滑,即自在又省钱!”说完竟立刻脱掉雪具,出了滑雪场。何莹和郑伟军、刘承俊急忙跟着出了滑雪场。 几人看强扭不过,只好跟着何敏在街上一人租了一套雪具上了山顶。 几人休息了一会,何敏见此时山上并没有什么自由滑雪人,估计是上错了山头。虽然心中不快,但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滑上一会,便穿戴好雪具滑了起来。 几人滑了一会,何敏正聚精会神低头滑着雪,猛然抬头一看,见山顶的另一端出现了几个滑雪的人,那几个人正在雪地上飞舞。何敏心中一阵激动,她要滑过去,看看那滑雪的人中间有没有吴大保。 她快速地滑了过去!远远的她果真看见了一个酷似吴大保身影的人,凭感觉她敢断定,他就是吴大保!不觉热血沸腾!她看清楚了!她看见吴大保正在和魏晓丽在一起滑雪。她想,只要她此刻出现在吴大保面前,吴大保肯定会离开魏晓丽朝自己扑来! 她激动的身影从雪山顶上掠过,何莹在后面紧追不上,嘴里喊:“慢点!慢点!危险!”何敏哪里听得进去,使劲向前冲去!积雪快速向身后移动,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像是已经融入到这巨大的雪山之中了,这感觉太美妙了!他想这会就是掉进万丈深渊之中,他也会像轻巧的燕子一样,从深谷中飞出。 但是她更相信,只要她滑向吴大保,只要他离吴大保有足够近的距离,哪怕有一点点闪失,吴大保都会奋不顾身把自己拉起来,抱在怀里。 可是她还是顾虑重重,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吴大保还会喜欢自己吗?想到这又有些犹豫,想停住脚步。但看着从脚下飞逝的积雪,何敏觉得已经晚了!她看见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排大树,如果没有意外,结实地撞到大树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此刻她又觉得恐怖!但当她抬起头来,见吴大保也向自己疾驰而来,嘴里像是在喊让自己停下!心中立刻掠过一丝快意!她想吴大保肯定会提前滑到大树下,挡在自己的面前!即便吴大保没能及时赶到,即便是她撞到了大树上,撞死了,葬身于这雪山之中,吴大保肯定会抱着她哭泣!想到这,他觉得无比快乐!她觉得此刻应该面带微笑,去迎接这美好时光的来临! 何敏正想着,不想脚底下一歪,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滚到了大树旁。 吴大保见一个女子踏着滑雪板向自己滑来,看身影像何敏,心想该不是何敏吧!仔细辨认,果然是她!被惊得目瞪口呆!顷刻热血沸腾!他忘记了自己滑雪的水平,看着何敏向自己冲来,本能使他奋不顾身迎了上去!他想她滑雪的水平肯定不行,不管怎么说,他不愿看见她在他面前受伤。 吴大保向何敏疾驰而去,快接近何敏时,不想一头栽在雪地上,翻了几个跟头,脚上的滑雪板被甩到了一边。当他从雪地上爬起来时,见何敏已正正撞到了树上,他急忙踩着积雪向何敏奔去。 何敏翻滚到树下,被撞了一下,晕倒在树下,震得树枝上的 第三十一章 大漠悲歌(1) 吴大保返回鄯善后,原油地销路虽有好转,但还是时好时坏不太正常。油库的储油罐被装满后,火车外运却成了问题。由于新疆铁路复线还没有建成,单轨铁路满足不了新疆三大油田的原油外运,最后总公司决定新东油田的原油仍用汽车运往玉门。 汽车拉运又红火了起来。吴大保照样每天忙碌着检查车辆,组织原油外运。但给赵怀林的感觉是,吴大保已经没有以前听话了,一些关系户找他给安排的车辆大部分都被吴大保以‘不符合安全’为借口给撵了回去。这一点让他很是生气!他想不通这个吴大保怎么变得这么不通人情!虽然很生气,但细细想起来,觉得吴大保对拉油安全的一些看法还是有道理的,当时要是按照吴大保的建议强令把拉油道推一下,给各个临时站装上分离器,事故也许就不会发生。问题是现在事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晚了。实际上现在吴大保对拉油车辆的严格审查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赵怀林觉得吴大保的做法有一定的道理,但看他不听话的样子还是让他心烦。心想反正拉有这事自己也掌握了个十有八九,还不如让这小伙子回实业部算了。 想到这,赵怀林觉得应该采取一个折衷的办法,让吴大保先离开拉油办一段时间。事到如今,只有自己亲自上阵了。自己好好把拉油办的工作抓一抓,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不然真让这小子走了,拉油办运转不好再喊他回来就不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赵怀林灵机一动,这吴大保不是一直嚷嚷说不知道拉油车在路上的情况吗,何不叫吴大保到玉门去路查?要是拉油办运转正常,回来后,就让他回实业部!要是拉油办自己弄不转,再让他在拉油办干,也不失一个万全之策。想好后,赵怀林找到闵总协调长说:“现在往玉门拉油路上的情况我们不是很清楚,我想派吴大保到玉门去一趟看看路上的情况。”闵总协调长心领神会点头说:“我看可以!” 商量好后,赵怀林把吴大保喊到办公室说:“现在拉油车辆从这里到玉门的运行情况我们并不清楚,指挥部要求我们进行路查,明天你就坐上李登奎的车到玉门去,路上要仔细查看。回来后要把汽车在路上的运行写个材料。” 吴大保想去路查一下也好,最少可以了解一下拉油车辆在路上的运行情况。 吴大保简单收拾了一下,告别魏晓丽,坐着李登奎的车向玉门驶去。一路上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路边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拉油罐车,有些停在路边的饭馆门口,有些停在路边上,有些在路面上行走。 吴大保坐车行到鄯善与哈密交界处的‘哈密盐化厂’路口时,见有好多拉油车停在一排房屋面前,有几个司机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吴大保觉得很奇怪,对李登奎说:“过去看看!” 李登奎把速度减下来,把车正正地停在了司机们的面前,几个司机一下愣住了。 吴大保下了车,司机一看车上下来的是他们都认识的吴大保,都急忙往开躲。两个动作慢的司机被吴大保喊住了问:“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司机也就二十出头,满脸的稚气,见吴大保问默不着声。吴大保不再理睬,转到了房屋的后面。房后放着几个大铁桶,有一个桶盖还没有来急上盖。吴大保走上前去把鼻子对准桶口闻了一下,一股刺鼻的柴油味涌进了鼻子,原来这几个大桶里面装的是柴油。 吴大保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是原油就好办。他又从房后走了过来,仔细看拉油罐车。 拉油车都是清一色带拖斗的红岩车,车的门子上喷着‘新疆第五汽车运输公司’的字样。吴大保对站在旁边的两个司机讲:“把你们的人都叫来!” 两个司机无法,只得去叫,不一会围过来十几个司机。吴大保说:“我们不让你们倒卖原油,也没有让你卖柴油!柴油是你们单位给你们用来跑车的,你们把它卖了车怎么跑?” 有年龄大的司机说:“柴油都是我们节约下来的。” 吴大保说:“我知道你们五运司给你们这样带拖斗的红岩车的耗油定额是每趟七百公斤,也刚好够烧,哪来剩余的柴油去卖?”司机说:“从鄯善出发过小天山到哈密的这段路基本上都是下坡,我们就滑行;到玉门卸完油油往会返,我们基本上也是一直滑行到哈密,就节约下了些油。” 吴大保问:“路上翻车的,是不是都是滑行滑出来的事?”有司机尴尬笑着说:“大部分都是。”吴大保说:“既然滑行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做?”司机说:“谁愿意这样做!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们一趟的差费是三百块钱,就是装卸油顺利,一个月最多跑四趟,也就死死的一千二百块钱,路上吃饭最少也要六百块钱,要是抽烟喝酒这些差费就没有多少剩余头,家里还有一大家人在等着吃饭。如果遇上装油卸油不顺利,连吃饭钱都混不上,家里的老婆孩子都等着我们寄钱回去,我们只有在车子的烧油上想办法。” 其它司机都在旁边帮腔说:“就是,我们这全是被逼出来的。”吴大保相信他们说的话是真的,觉得当个司机也挺辛苦。 吴大保说:“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吧?”司机连说“是、是!”吴大保说:“你们可千万可不要打原油的主意!”几个司机连说:“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干那事!” 吴大保点点头说:“这样就好!”说着从车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说:“把你们几个的车号报一下!”司机慌忙哀求说:“你千万不要这样,要是叫公司知道了,不知要罚多少钱!”看看这些身上糊满油的司机,吴大保心软了,把钢笔收了起来。警告说:“以后再不要干这些冒险的事!”几个司机点头答应。 吴大保上了车,叫李登奎继续往前开。 李登奎问:“为什么放他们?”吴大保说:“都怪可怜的!我们主要查有没有倒卖原油,卖他们自己结余下来的柴油与我们没有什么相干,警告一下就行了!”李登奎说:“也是,都是你们拉油办干的事,一下子招那么多车,搞得谁都挣不上钱!”吴大保说:“这不是你我能管的事,进多少车子,叫谁的车子进来,都是上面说了算,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就是关把的稍微严一点都遭人嫌!”两人说着话,看着路面上吃力行走的拉油车无不感慨。 中午时分,车子路过一大片正在建设的哈密基地。偌大的基地内伸出数不清的塔吊臂,一副热闹的景象。 李登奎向基地里看了一眼说:“听说我们的哈密住宅基地快建好了!”吴大保说:“反正我不赞成把住宅基地建在哈密。油田都在鄯善,把住宅基地修在哈密有什么用!”李登奎说:“听领导说,把基地设在哈密是为了坐镇哈密,指挥两头。”吴大保问:“什么两头?”李登奎说:“这你都不明白,一头是鄯善,一头是玉门嘛。”吴大保说:“让在玉门和鄯善上班的人下班后都来哈密住,真是不可理喻!”李登奎说:“就是啊,最后在玉门上班的人也要搬到哈密。” 吴大保生气地说:“凭空想象,气都把人能气死!”李登奎说:“听说哈密还要建个大化基地。”吴大保冷笑一声说:“我就不信!他们要在哈密把大化基地建成了,我就不叫吴大保!”李登奎说:“不信的事情多了!等已经变成了现实你就信了!” 吴大保说:“这种凭想象,拍脑袋做事的坏毛病要不改变,新建起来的油田非被毁掉不可!”李登奎笑着说:“你要是当了总指挥了,说这话我还信!”吴大保说:“难道只有当了总指挥才能改变吗?”李登奎笑着说:“你也不笨,连这个都想不清楚。你要永远是个兵,就永远会被领导改变!要想改变别人必须是比别人的官大才行!你之所以看着这些生气,是你没有能力改变,你要是个总指挥,他们敢胡来!” 两人边说着话,李登奎将车开到了哈密市外围的饭馆里一人吃了一盘拌面。吃完饭后李登奎继续开车往前行进。 下午四点多钟,吴大保睡得正香时李登奎喊醒了吴大保说:“柳原到了!” 吴大保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柳原。柳原是甘肃进入新疆前的最后一个站点,闻名中外的敦煌莫高窟就在它的南面。 吴大保说:“我们今晚就住在柳原吧?”李登奎说:“天气还早住在这里干什么?”吴大保说:“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来路查的。”李登奎说:“路查个啥,转一圈就行了。”吴大保说:“我要是这个样子想,早被开除了!” 李登奎只好把车停在一个旅馆的院落里,吴大保下车登记了一间房子,和李登奎到外面去转悠。 柳原地势狭长,铁路和公路在这里平行通过,柳园被夹在铁路和公路的中间。 密密麻麻清一色低矮的平房被火车的烟气熏得黑灰,一排排向远处延伸。紧靠路边的平房上方伸出来的招牌上写着‘旅店’‘饭馆’‘商店’等字样。离铁道较近的地方有几栋楼房,估计是铁路职工的驻所。沿公路的旅店饭馆门口停放了大概有近百辆的拉油罐车,黑压压一片。 吴大保和李登奎走了过去,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们转到了房屋的后面,见每个房屋的后面都放着几个大桶。吴大保走到跟前一闻,里面装的也是柴油,并没有见半点原油的踪迹。两人又转到了前面,见有的拉油司机躺在车里睡觉,有的在旅馆门口纳凉,也有些在饭馆里吃饭。 吴大保心想,看来这些司机都是在卖柴油过日子。李登奎问:“我们管不管?”吴大保说:“我们是来查倒卖原油的,卖他们自己车上烧的柴油,那是运输公司管的事,我们也管不过来。” 太阳快落山时,两人到饭馆里吃过饭后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起床洗漱完毕,结完帐,吃过早饭后向玉门出发。 车子刚出柳原,吴大保见公路边一个路口处有好多拉油车轮胎碾压的印迹。吴大保对李登奎说:“把车子开进去!” 李登奎一拐弯,沿轮胎的印记开进一个山坳里。两人一看,山坳里面很热闹,七八个小四轮拖拉机停在一个小山丘的后面,拖拉机手正在悠闲地抽着烟。 这些人一见有小车来了,慌忙躲避。其实这里根本就不是躲藏的地方,除过几个光秃秃的小山丘外,再没有别的遮掩,想躲也躲不过去。那些拖拉机手见躲不过,都楞楞地站住不动。 李登奎把车停在了拖拉机旁边,吴大保下车走了过去。拖拉机的车斗子里都放满了油桶,吴大保走上前去,一股股浓烈的柴油味扑面而来。吴大保走过去敲了敲油桶,里面是空的。看来是刚来还没有收上油。吴大保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有胆大的拖拉机手回答说:“没事!”吴大保说:“没事?拉这些油桶干什么?”拖拉机手默不着声。 吴大保说:“赶快把拖拉机开走!”拖拉机手很不情愿的把拖拉机都开走了。 吴大保上了车,李登奎把车又开回公路上继续向前行驶。吴大保说:“看来这一路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卖柴油的通道,不知道运输公司能赚多少钱?反正这些卖油的司机靠它能解决温饱问题。”李登奎笑着说:“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油吃油。”吴大保笑着说:“只要不吃我们的原油就好!”李登奎说:“他们是什么能来钱就卖什么!什么轮胎,柴油,这些东西那是公开来卖,原油他们绝不会这样大鸣大放地卖。”吴大保说:“但愿他们不要卖原油!我实在不愿看到!” 没走多远,吴大保见靠南的一个山丘旁又出现了好多车轮的印迹。吴大保说:“把车开过去!” 李登奎说:“说不上还是卖柴油的。”吴大保说:“不管他们是卖什么的,我们还是了解清楚好,要是我们真把卖原油的放掉了,不就是渎职吗!” 李登奎听吴大保这样说,只好把车子从小山丘旁开了进去。车子转过小山丘后沿车轮的印迹又转过了好几座山丘,在一个山丘后面,两人看见在不远处的一个低洼地里有一个零乱的院落,院落旁有一个拉油罐车停在那里。 李登奎把车子急速靠了上去,吴大保一看车门上喷着‘新疆第四运输公司’的字样。这时从车底下慌慌张张钻出了两个司机,原来他们在车子底下修车。 吴大保问:“你们把车开到这干什么?”司机站着并不做答。 吴大保下了车想看看院子里面的情况。无奈一个高大的铁门将院子紧锁,院墙太高,里面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吴大保爬上了李登奎的车顶,站在车顶上向院子里望去。院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洒落着原油。靠里墙处有几间简易房屋,在更隐蔽的地方有一个伸出地面的竖罐,有两三个人在旁边忙活。院子里的人发现吴大保在向里看,慌忙躲进房间里去了。 眼前的情景让吴大保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无疑是个土炼油厂!吴大保下了车顶,两个司机已不见了踪影。吴大保进了车里,李登奎急忙说:“我们快走吧!” 吴大保说:“怕什么!”说着掏出笔记下了车号,对李登奎说:“到柳原去!” 李登奎开足马力翻过刚才进来的几个小山丘,上了公路沿原路返回直奔柳原派出所。 两人进了柳原派出所,派出所里只有一个民警在值班。吴大保说:“我们是新东油田来路查的,在出柳原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炼油厂想请你们去看看!”民警听说后说:“这情况我们知道,只是抓不到证据也没什么办法!”吴大保说:“有个拉油车坏在那里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民警听说后说:“你们等一会!”说完向后院里走去,不一会后院里出来了四个警察,他们问明情况后开着警车呼啸而去。 吴大保让李登奎跟在后面,到了那个院落。拉油车虽然还停在那里,牌照却不见了踪影。院落内外已空无一人。吴大保爬上拉油车的罐顶看,油罐里并没有原油。 警察翻墙而入,吴大保也翻了进去。院内发现了几个卸油的地坑,坑里还存着一些原油,地面上还有从土炼塔里炼出来的几桶油品。确实是一个非法炼油窝点! 警察对吴大保说:“人都跑了,当时你要是不惊动他们说不上还可以抓住!”吴大保苦笑说:“我要不惊动他们,怎么知道这里在炼油!”警车不耐烦说:“你们忙别的去吧,这里由我们来调查!” 吴大保把车号用一个纸条抄给警察,打了个招呼就翻墙离开了。警察们还在院内院外忙活。吴大保让李登奎把车又拐到了柳原给赵怀林拨通了电话,把看到的拉油罐车的车号和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赵怀林。赵怀林说:“我会马上给指挥汇报,让我们的公安局去调查,你先到玉门去吧!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吴大保答应着放下电话,坐车继续向玉门驶去。 李登奎紧张的结巴着说:“你这回可立了大功了!”吴大保冷笑说:“说不定还怪我呢!”李登奎说:“为什么?”吴大保说:“你没有听那个警察说是我们惊动了他们,才人跑掉了!”李登奎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又不是警察,如果是警察,拿着枪,还有他们的份!如果有人说我们的坏话,那就叫缺德!”李登奎这时显得异常激动!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惊险的事,足以让他感到自豪! 吴大保说:“从返回的票据来看,没有少整车原油。拖着满车原油的重车是不敢在那些小山丘旁走。估计是司机在玉门油没有卸干净,开到这里来卖的。”吴大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从今天这件事来看,我没有坚持在鄯善给玉门交接是错误的!如果我们把油在鄯善给玉门炼油厂交接清楚,拉油车要是少了油,炼油厂肯定会把车扣下来差个清楚。现在倒好,交接地点放在玉门炼油厂,路途成了个两不管的地方,想起来都让人难受!” 当吴大保两人还行进在去玉门的路上时,新东公安局的人已经赶到了柳原,他们把调查的情况快速传递给了新东油田。事后听说新东油田公安局抓住了十几个新疆四运司倒卖原油的司机。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两人赶到了玉门。吴大保住在了招待所,李登奎回家去了。两人约好第二天早晨在招待所会面后去玉门炼油厂查看卸油情况。 吴大保把随身带的小包放到招待所后,沿中坪向老君庙卫生所走去。他要乘这个机会去看一下多年不见的魏勇强。 相对于鄯善,玉门显得苍老多了。陈旧的房屋林立在两条马路的两侧,零星的几辆破旧的中巴车和交通车从街道中心穿过,上面空空的没有拉上几个人。从处在玉门市中心的北坪商场门前向上望去,祁连山上却景色依旧,依然堆满了积雪,肃穆苍凉。 虽然是夏季,但地处海拔两千米祁连山半山腰上的玉门,气候却异常凉爽,没有一点热的感觉。大街上行走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老人们大都衬衫上套着羊毛衫,年轻人有穿西装的、也有穿衬衫的,只有个别女孩子咬牙穿着花裙子。 吴大保径直进了卫生所,见魏勇强正穿着白大褂聚精会神给对面的病人把脉。吴大保走了进去,魏勇强还以为又是那个病人来看病,没有抬头看。 魏勇强给病人把完脉,开完处方后才抬起头来看吴大保。 吴大保咧嘴微笑。魏勇强先是一愣,接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发出了‘哈哈’的声音,然后两人相互拥抱在一起。 虽然分开时间不长,但能在玉门见面实出两人的意料。魏勇强笑着说:“原来是你!进门也不咳嗽一声!”说着又急忙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坐!” 吴大保笑着说:“这是病人坐的位置,我坐着不合适。”魏勇强说:“已经快下班了,这会不会再有病人来了。”吴大保坐在了椅子上。 魏勇强问:“你回玉门干啥来了?”吴大保笑着说:“来看你么!”魏勇强笑着说:“瞎扯!”吴大保笑着说:“他们叫我来看看玉门的卸油情况。”魏勇强笑着点点头问:“我妹妹咋样?”吴大保笑着说:“挺好!” 魏勇强点点头说:“前一段时间卫生所派我到兰州学做痔疮手术,学回来也就有两个月吧,已经做了四五个病人了。”吴大保嘲笑说:“虽然也是治病救人,就是位置有些靠下了。” 魏勇强笑着说:“管它靠哪都已经习惯了,玉门正儿八经出外学习做痔疮的也就我一个人,说不上以后还能混个挖屁股专家哩!”吴大保笑着说:“估计没有问题。” 两人说笑了一会,魏勇强看了一下表说:“下班了。”说完脱掉白大褂,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干净纱布叠了放在口袋里。两人说着话出了卫生所。 魏勇强笑着问:“今天喝点啥酒?”吴大保说:“你不用操心,我来买酒!”魏勇强说:“你到玉门来应该是我招待!” 吴大保笑着说:“我现在拿的比你多!”两人争抢着进了商店。吴大保要了两瓶丝路春,魏勇强争抢着付了钱,两人又转到菜市场买了些肉菜之类的东西,吴大保付了帐。 魏勇强提菜,吴大保提酒。魏勇强说:“我们到食堂去换几个馒头,就炒几个菜还简单点。” 两人说着又到了职工食堂。 这个食堂吴大保太熟悉了!还是一栋高大的建筑,还是那几个打菜的窗口,还是几十张桌椅摆在大厅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房屋明显陈旧了许多,看来是墙壁有好几年没有粉刷了,变成了土黄色。桌椅也变旧了,大多数地方都脱了油漆。食堂里已没有了往日的拥挤,零星的几个吃饭人在桌前悠闲的咀嚼着饭菜。看到这些,吴大保心中不由得伤感起来,说:“大不如以前了!”魏永强说:“还大不如以前了!过不了几年,怕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玉门完了!” 魏勇强说着,用菜票换了一斤馒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纱布包了提在手中。吴大保笑着说:“是提前准备好的!”魏勇强笑着说:“我每天都这样。” 魏勇强跟大多数结婚后的家庭一样,住在东岗坡下家属区的一个小院落里。 第三十一章 大漠悲歌(2) 两人走进了家属区,在一排平房的面前魏勇强用钥匙通开了门。小院落里小石榴正在摆弄着她的一堆玩具玩耍,一个面目清秀身材高佻的女子在旁边笑着观看,一副陶醉的情形。她就是李珍。李珍见是吴大保来了,很是吃惊!热情地说:“我以为是谁哩,原来是你!”吴大保笑着说:“到玉门出差来看看你们。”说着顺手把石榴抱在怀里进了房子。 石榴喊了几声姑父,跟吴大保亲热了一会后,挣脱下来又玩去了。魏勇强指着靠墙边的沙发对吴大保说:“坐坐!” 这是一套一庭一居室的房屋,客厅有十五六平方,里面的卧室比客厅略小。客厅的地面上铺着红砖,房屋的上方糊着花顶棚。靠墙放一排黑色人造革沙发,沙发前面是一个一平方大小的黑色茶几,沙发对面是一个刷着蓝油漆的组合柜,组合柜中间放一台十八英寸彩电。 吴大保坐在了沙发上,魏勇强用遥控器按开了电视。魏勇强笑着说:“这是我一千块钱买的别人处理的旧电视。”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吴大保说:“挺好!”魏勇强说:“凑活着看吧,想买新的又没有钱。”吴大保说:“看着够好!” 李珍从里屋里转了一圈出来说:“你们坐下聊,陪孩子玩,我去做饭。”说着微笑了一下,跟吴大保打了个招呼到院子里的厨房去了。 魏勇强笑着问:“你这次来玉门呆几天?”吴大保说:“呆着看吧。”魏勇强说:“白天事办完了晚上就过来么!”吴大保说:“你上你的班,有空我就过来。”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说话间李珍已经把做好的菜端了进来。魏勇强从茶几底下取出酒杯。吴大保打开酒瓶,两人也不推让,一杯杯碰着喝了起来。 两人猛喝了几杯酒后,魏勇强深有感触地说:“你不知道现在不当个官有多难!”吴大保不解。魏勇强接着说:“老被那些愚蠢的人管着真是窝火,别说是实现什么远大理想,就连性格都被扭曲了!”吴大保苦笑着说:“惹不过了就离他们远一点。” 魏勇强见吴大保态度不明确,说:“我想你也应该有感觉!”吴大保说:“刚招工时,被师傅和领导关心,觉得很好。后来上了学,又到了新疆,也没有被当官的欺负过,还都对我挺好,所以就没有当官的意识。只是最近才觉得当官的让人不舒服。” 魏勇强说:“以前师傅和领导护着你,是你能干又听话,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现在不一样了,年龄也一天天增大,有了自己的观点,遇到个好领导还算过得去,要遇上个不好的,他就天天防着你,感觉你像在威胁他一样。你要不顺着他,他就整你,惹得你天天生气,连工作都干不好,还别说实现什么抱负,真是可气!” 两人边喝边说,一直喝到深夜吴大保才告别魏勇强和李珍回招待所睡觉去了。 早晨吴大保还没有起床,李登奎就来了。吴大保急忙起来洗漱完坐车来到了炼油厂。 炼油厂被一个高大的院墙围着,门口等待卸油的车排成了长龙,有两百多辆车排队等待卸油。司机都懒洋洋地斜歪在车里睡觉。 吴大保上前问一个司机:“等了多长时间了?”司机回答说:“已经两天了,前面的车连动都不动一下。”吴大保问:“怎么回事?”司机说:“炼油厂的油罐都装满了,卸不下了。”这时一个司机气呼呼跑来说:“南门有车进去卸油,都是玉门运输公司的车!”一句话不知惊醒了多少睡在车里的司机,顷刻间司机全都下了车,控诉起了炼油厂的卑劣行径。 吴大保急忙对李登奎说:“我们到南门去看一下!”吴大保上了车,李登奎开车到了炼油厂南门。 果然南门有玉门运输公司的拉油车在往里开。李登奎说:“这事不属于我们管,我们还是走吧!”吴大保说:“到里面去看看再说。你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就出来。”吴大保说完,在门口登记了一下,进了炼油厂,来到了卸油台。 卸油台下方弯弯曲曲也排满了拉油罐车,卸油台上面有四辆拉油车正在卸油。吴大保走上了卸油台和几个卸油车的司机说话。吴大保问:“卸一车油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一个司机答道:“最少得一个小时,闸门开的大了,地下油罐里的油就流出来了。”吴大保低头一看,果然卸油管的油流特别小,卸油口里的油面离地面也只有五六公分的距离,闸门稍微一开大,油就会从卸油口里溢出来。 这时一个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女卸油工走了过来。吴大保主动上前说:“我是鄯善来的,来看看你们这里的卸油情况。”那女的一听便发起了牢骚说:“你们也行,发过来这么多车,一下子把我们的储油罐全都卸满了,现在我们也只能是炼多少卸多少了!” 吴大保说:“我们那里也没有地方存,生产出来后只有拉过来。”那女的说:“不会少生产一些吗?”吴大保苦笑着没有应答。 正在说话间,一个司机走过来说:“油卸完了!”女卸油工顺口对司机说:“关掉就行了!”吴大保心中一愣,急忙说:“这怎么行!”说着走过去又把卸油闸门开了几圈,见没有油流出来才放下心来。 吴大保对卸油工:“每次卸完油都要检查一下,不然司机要是把油不卸完拉出去卖了怎么办?”卸油工笑着说:“不会的,出门还要过磅检查。其实我们一直检查,只是车多了就有些顾不过来。再说了我们炼油厂是按过磅数算的,就是司机果真把油偷着剩下卖了也卖的是你们新东油田的油,与我们没关系。” 岂有此理!吴大保怒火中烧!他狠狠地瞪了卸油工一眼。卸油工急忙笑着说:“跟你开个玩笑么。”说完转身走了。 卸油工说的当然是实话,如果这里每辆车都把油卸干净,柳园的‘土炼油厂’就不会存在。 吴大保问司机要过原油运输凭证来看,见上面填写的装油数量是二十四吨,在炼油厂过的重车数量是四十四点五吨。吴大保问:“你的空车重量是多少?”司机回答说:“大概是近二十一的样子。”吴大保一算,扣掉空车重量,差不多也接近二十四吨原油。 吴大保坐上司机的车快到磅秤房时,一个栈桥横在路的上方。站桥上站着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他示意车子停下,从栈桥上下到车顶上,挨着从罐口向背罐内张望。见罐内没有剩余原油时,又上到了栈桥上,示意车辆通过。 到了磅秤房。车开上了磅秤时,里面传出一个尖厉的女高音:“车里的人全部下来!” 吴大保和司机迅速下了车。磅秤房里面的工作人员要过司机的原油运输凭证,在上面填了二十点八吨的空车重量,在卸油数量一栏里填了二十三点七吨。几百公里的路程,少个几百公斤也属正常,没有发现问题,吴大保长出一口气。虽然刚才卸油工的行为让他心中不快,但有了栈桥上的检查,才让他放心下来。 玉门和乌鲁木齐炼油厂同样都是炼油厂,两者对待新东油田来油的态度却截然相反,这可能就是一家人和强盗的区别。 吴大保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出了南门。这时的南门已经被在正门上开过来的拉油车给堵死了,一大群司机在门口跟门岗吵闹!这些等待卸油的新疆司机,听到玉门运输处的司机开着车在南门出进卸油时,一下火了!经过讨论,他们决定,除留五十多辆车照原样排队外,其余车辆全部到南门要求进去卸油! 有些司机已经把大门强行打开了,有些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向炼油厂里冲去。 炼油厂保卫人员赶了过来,他们面对这些已经愤怒了的横冲直闯的铁家伙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厂长出面表态:“从现在开始,再不会发生走后门卸油的事件,如果有人违反,要做严肃处理!还要对揭发者予以奖励!” 尔后,卸油次序又恢复了正常。为了防止又有玉门运输处的车辆进厂偷卸油,这些新疆司机轮流着昼伏夜出在南大门盯梢。 看着一天比一天多的卸油车辆排在在炼油厂门口,排队等待卸油,吴大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他在炼油厂门口转了几个早晨,觉得自己在这里自己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人家怎么卸油,怎么检查,怎么过磅,自己根本权利左右。吴大保觉得当务之急是应该回鄯善,说服总协调室的人将原油的交接地点放在鄯善。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杜绝司机偷卖原油。 下午吴大保照样来到魏勇强家,两人又边吃边喝边吹牛,乘李珍出去的空,魏勇强问吴大保:“你再见到何敏了吗?”听问话的口气魏勇强对此抱有深深的内疚。吴大保听后心中不是滋味,苦笑着说:“听说她已经调到北京去了!” 魏勇强哀叹了好大一阵才又喝起酒来。两人一直吃喝到酒足饭饱时才握手告辞。 吴大保觉得很奇怪!当初因为受伤回到了玉门,硬是喊着嚷着又上了新疆。这会临时回到了玉门,虽然少了当年的热闹气氛,竟有留恋的感觉。他想,如果玉门周围再有油田发现时,他肯定会又喊着嚷着回玉门。细想起来玉门才是第二故乡。 这时他多么希望玉门在他的周围能有新的油田发现,再调回玉门上班!想到这,又觉得可笑,自己心里惦记着玉门,玉门的单位肯定已将他忘记。现在这里就是真的有油田被发现了,还会有自己的工作岗位吗?回答肯定是否定的!看来自己只能呆在新疆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当初他那么向往的新疆,现在变得让人觉得恐怖,望而却步呢?幸亏还有魏晓丽在那里等着他。 由于不想急着回新疆,吴大保除到魏勇强家做客外,还遍访了在玉门的同学,天天喝酒吹牛。 很快一个礼拜过去了,就连家在玉门的李登奎都按耐不住了,说:“再不走,回去怕不好交代!” 当吴大保准备出发时,忽然想起了应该到西河坝去看一下,那地方原来是他有事无事经常游览的地方,那里也积淀了他好多情感。真是的,这么多天也没有去看看!这会想起来了,要再不去,看的机会就少了,会觉得内疚。 想到这吴大保对李登奎说:“我们到西河坝转一圈吧!”李登奎笑着说:“在这呆了那么多年还没有看够?”吴大保说:“就是看的时间长了才忘不掉!” 两人来到了西河坝边,下了车站在沟边眺望。西河坝还是以前的样子,两边陡峭的山峰一个紧挨着一个向雪山延伸而去,山顶上的积雪清晰可见。狭长的山沟里不时传来老式修井机的轰鸣声,河床边依然有人在淘金,河床上面老君庙屋顶上的瓦砾依然如旧。一切景象都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看着沧桑了许多。 西河坝底,一台用东方红拖拉机改装的老式修井机在缓慢的起油管,随着轰隆隆的机器声,一个小伙子拉着油管飞快的在井场上奔跑,吴大保想起了自己刚招工时的情形。看着修井工还是用这种老式的修井机作业,吴大保心中无比酸楚!这个新中国最早的石油工业基地,因为没有了油,没有钱去购买新设备,只能继续使用这样简陋的设备,维持生计。 吴大保想如果没有新东油田的发现,大家肯定都还在过这样的日子!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新东油田终于被发现了,那些走上新疆的人们算是幸运的,而留在玉门的人依然还要继续在已经没有多少油的油田里苦熬。 李登奎跟着吴大保看了一会,说:“来了就到庙里烧个香?”吴大保点点头,上了车,李登奎把车开到了老君庙门前。 两人下了车,在看庙的人手里买了两烛香进到庙里,在老君爷面前的香炉里点着烧了。两人又挨着在庙里转了一圈。 两人从庙门往出走时,吴大保笑着说:“烧完香才觉得内疚。”李登奎不解。 吴大保说:“记得老君庙刚修完时,里面供奉了好多点心和水果。有一天我逛到这里,觉得口渴,就拿了里面供台上的两个苹果吃了。”李登奎说:“你胆子也够大的!” 吴大保笑着说:“估计就是吃了老君庙里的苹果,被老君爷惦记上了,现在才倒霉!”李登奎听后哈哈大笑说:“知道错了,就不再倒霉了!”吴大保笑着说:“但愿托你的吉言!” 两人说着话,上了车又来到了西河坝边沿。吴大保依依不舍李登奎说:“把车停下,我再看一眼。”李登奎又把车停在了靠沟沿的地方。 吴大保下了车,站在沟沿想。那年的一个黑夜,估计何敏就是站在他现在站的位置上,望着漆黑的西河坝,听着坝底的水流声向前走去。他想,如果自己这会再往前走几步,说不上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此也少了好多烦心事。他想着想着,笑着慢慢向前走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还挺好!他似乎期望着自己的身体融化在这有好多美好记忆的地方,和美妙的气息当中。忽然心中一惊!问自己难道这样就好吗? 李登奎见吴大保离沟沿越来越近,急忙喊道:“哎!不要命了,这里死的人还少吗?”吴大保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回头笑着说:“想找一下感觉,我对这太有感情了,只有站在这,才觉得灵魂是纯洁的!” 李登奎笑着说:“看够了就赶快走吧,免得出什么事还赖我!”这时的吴大保站在沟沿边上,望着远处的雪山,听着底下的水流声,想起了当年做的‘祁连飞雪’,思绪万千,突发感慨,嘴里念念有词。 『老君庙』 千回百折奔涌, 激情铸就胸襟, 雪山见证, 历数你辉煌的历程。 咆哮起伏的喘流, 反射太阳的金光, 金色的光辉升腾, 映照在雪山顶上。 不知在多少年前, 淘金人带着贪婪把你践踏, 当孙建初骑着骆驼而来时, 你的笑脸才流淌在山涧。 延长的钻机, 党的人, 钻出了老一井, 在老君庙旁喷流。 抗日的战车, 解放的洪流, 人民共和国胜利的身后, 是你在加油! 在一个个晨曦一个个夜晚, 为了新生的共和国, 你饱含热泪把你的儿女, 送往大庆、长庆、新东。 虽然你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但你的名字, 却永远刻在了, 中国石油的奠基石上; 虽然你已暮年沧桑, 虽然你寂寞惆怅, 洁白的雪山却记载着你曾经的荣光, 奔赴新战场的石油儿女永不会将你遗忘。 李登奎呆呆地望着吴大保目瞪口呆。吴大保念完,慢慢上车,回望祁连山,恋恋不舍,想这一走再回玉门不知道又在何年何月,不觉落泪! 李登奎开着车径直向鄯善驶去,车子在天擦黑时开进了柳园,两人在柳园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两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准备出发时,吴大保想起了那个被他们发现的土炼油厂。 吴大保自言自语说:“不知道那个土炼油厂到底关了没有?”李登奎说:“警察都去了,人都跑了,哪有不关的道理。”吴大保说:“我们还是去看看去,看看放心些!” 李登奎听说,只好从柳园往回返,从那个土炼油厂的路口拐了进去。绕过几个山包后,两人看见了地势低洼处的土炼油厂。两人瞪眼看时,见里面竟然还冒着烟,吴大保心中一惊,想该不会又炼油吧! 要是那样,就太猖狂了!吴大保让李登奎把车开到了院墙的铁门跟前停下。他下了车上去站在车顶上向院内看,院子里真热闹,竟有七八个人在里面忙活,烧火的烧火,接油的接油,一片繁忙景象!看样子比他刚发现时的规模扩大了! 吴大保看在眼中,狠在心里,对站在车底下的李登奎说:“无法无天!真是没有王法了!太可恨了!”李登奎说:“赶快下来走,要是让他们看见了,追了出来可不是好玩的!” 在李登奎说话的空当,里面有一个干活的人一回头,看见了站在院墙外面的吴大保。那人惊慌的喊道:“有人!有人!”听到喊声,其中一个样子像领头的人喊道:“不要怕!赶快出去看看!” 吴大保一看不妙,迅速跳下车来,对李登奎说:“赶快走!” 事实上已经晚了!还没有等吴大保从车上跳下来站稳,铁门就被迅速打开了!七八个人,有人手里拿着铁锨,有人手中攥着木棒,直挺挺站在门口。其中有个人指着吴大保说:“上次喊警察来的就是这个人!坐的也是这个车!” 领头人听说‘嘿嘿’冷笑了两声说:“今天算他小子倒霉!”吴大保一看,坐车跑已经不可能了!要是跑,那些人手中的家伙会把车砸坏,回去没有办法给小车队交代!再说,两人还不一定能逃得掉!要是那样,两个人连同车子说不上都会消失在这沙窝窝里无人知晓!将是何等的凄惨! 吴大保想,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自己挡住这帮人,让李登奎开车去报警!或许这是唯一的生路!他想,就是自己死了,也让人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 吴大保看见七八个人已经在领头的人招呼下,向车子包抄了过来。吴大保对李登奎说:“我先在这挡着,你赶快开车去报警!”上了车的李登奎还在犹豫。 吴大保喊着说:“再不走,我们两个谁都活不成!” 李登奎听说,迅速发动着车子。领头人一看,车子要走,招呼人一起冲了上来,吴大保向前跨了一步大声喊道:“站住!没了王法了!”这一喊,几个人愣了一下,在这一瞬间,李登奎开车跑了!几个人试图去追,被吴大保正正的挡在了前面,扭打在一起! 旁边几人的木棒、铁锨胡乱打在了吴大保身上,吴大保心里惦记着李登奎。他回头眼望飞驰而去的车子,心中踏实了许多,心想,只要有个人逃出去,看你们能敢把我怎样? 几个人很是想不通,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经打,虽然已经不能站立起来,但哪么多家伙砸在他身上,竟还能回头张望,于是领头人下狠心,给他头上又狠狠的击了一棒! 吴大保感到天旋地转,他似乎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最后一眼看这个世界了!这时,他眼前闪现出早晨从东面升起的太阳金色的光芒!光芒中父母似乎在深情的凝视着他,向他招手;紧接着又出现了雪儿和何敏可爱的脸庞,还有魏晓丽天真的表情。他看见她们似乎都在向他微笑!心里无比高兴!心想,这就够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为油田而生!是油田教育和培养了他,现在,他将用生命来回报她!即使死了,也不枉来油田的抚育! 他心里不断念着:再见了亲爱的父母!再见了雪儿,何敏,再见了魏晓丽!然后慢悠悠躺在地下,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二章 重生(1)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漫漫黄沙之上,也照射在躺在沙漠中一动不动的吴大保身上。吴大保安静的躺在沙地上,像是累了在闭目养神,也像是在睡熟。 李登奎慌忙开车到了柳园派出所。值班民警听了李登奎的叙述,开上警车呼啸着向土炼油厂奔来。 土炼油厂已空无一人,刚才击打吴大保的七八个人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登奎停下车,急忙上前拉躺在沙地上血流满面的吴大保,见吴大保一动不动,伤心的落下泪来。这时一个民警迅速过来在吴大保的脖子上摸了一下说:“人还活着!赶快送医院!” 人还活着!李登奎心中一动,急忙把吴大保抱起来,几个民警帮忙,迅速把吴大保抬放到车上关好车门! 车子在民警的指引下开到了医院急诊室。民警下车,快步走进急诊室喊来了几个大夫护士,人们一起动手将昏迷的吴大保抬到了推车上,推进医院检查。 不大一会,大夫拿着ct片子说:“是颅骨骨折加脑组织损伤!”李登奎急忙问:“咋办?”大夫说:“从ct结果来看,骨头没有深入脑组织,暂时不需要手术。再说我们这地方也没有个会开颅骨的大夫,病人又不能再搬动。只有边治疗,边观察了。”李登奎说:“我马上给单位上打电话!”大夫点头答应说:“你快点,敢明天一定得把住院押金缴上!” 李登奎立刻跑到电话亭拨通了总协调室的值班电话,说:“赶快派人过来!吴大保被人打伤了!现在住在柳园医院!” 总协调室的值班人员当然知道吴大保!急忙问:“伤的重不重?”李登奎说:“伤在头上!大夫说是颅骨骨折,还有脑损伤!反正是头被打烂了!人现在昏迷着!你们赶快派人过来!” 李登奎气喘吁吁说着,又补充说:“赶明天就要把住院的钱送来!不然这里的大夫就不给治了!” 值班人员又详细询问了事件经过,立刻把吴大保在柳园被打的情况汇报给了闵总协调长和赵怀林。虽然闵总协调长对吴大保甚是不满,但事关人命的事,还是马虎不得!他急忙对赵怀林说:“你赶快到财务上借上两万块钱,问小车队要个车赶到柳园去!我这会就去给指挥部领导汇报!” 而那七八个暴打吴大保人,见吴大保被打的昏死过去。心想,要是真闹出个人命来,警察也不会轻易放过!况且那个飞驰而去的车子很快就会把警察给喊来,于是慌忙把炼制的‘产品’掩埋在附近无人知晓的沙丘里,跑了!准备伺机再来。 警察把土炼油厂清理了一遍,见没有剩下多少油品,估计是被临时转移走了。为了不使悲剧再在这里发生,调来推土机把院落给推平了。 在鄯善的赵怀林从闵总协调长处出来,到财务上打了个借条,借了两万块钱,问小车队要了一辆小车,火速赶往柳园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吴大保右胳膊和左腿上都吊着液体,一动不动。头顶包着纱布,脸部肿大,皮肤青紫相间,其中还夹杂着没有擦干净的血的印迹,看着无不让人心酸!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吴大保感觉像是处在冥迷的世界中,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轻如纸片地漂浮在空中。天空上飞来无数个木棒,铁锨,还有无数块石头,都正正地砸在脑袋上,让他头疼欲裂,不能自己! 他不由自主,持续不停地旋转着,脑袋仍然接受着打击!他想不通脑袋怎么这么结实,竟然还打不碎!他想定睛看,却感觉眼睛是闭着的,怎么也睁不开。他想用手掰开,无奈手脚僵硬地悬浮在空中,不听使唤。他一时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会他觉得自己很小,小的只能依偎在奶奶怀中,或走在父母的身后;一会又觉得很大,大的顶天立地。渐渐的他觉得他应该是大的,冥冥中觉得自己有很长的腿和胳膊。 他似乎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有好多朋友。男的、女的,很多!想到这,脑海闪现出了几个女孩的面容,清晰可辨!他看清楚了,那个泪眼朦胧的是雪儿;走在雪地上回头向他微笑的是何敏;恬静地看着他的是魏晓丽……。哪,自己呢?,自己应该是吴大保! 问题是自己怎么了?无从知晓。 他想,无论如何应该睁开眼睛,不然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打成肉泥!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眼睛就是睁不开!勉强了好大一阵,渐觉精疲力竭,头脑一晕,没了知觉。 吴大保受伤了!临行前赵怀林把吴大保受伤的消息告诉了魏晓丽。 魏晓丽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她知道吴大保去了玉门,无法跟他联系。但又一想吴大保去了都一个多礼拜了,也应该回来了!她给拉油办打电话询问。拉油办说是去了玉门,具体现在在哪个位置谁也不知道。 正在着急时,赵怀林告诉了她吴大保受伤的消息!魏晓丽顿觉天旋地转! 是真的吗?她鼓足勇气再次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还明确地告诉她,吴大保伤势很重住在柳园医院! 伤心之余,他坚信,吴大保是坚强的!虽然这样想,还是万分担心和焦虑。司机火速拉着魏晓丽和赵怀林星夜赶到柳园医院。当魏晓丽看到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吴大保,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抓住吴大保冰冷的手臂痛苦的嚎啕大哭起来!她想用凄厉的叫声把吴大保从昏迷中喊醒!边哭边呼喊吴大保的名字!听得李登奎和赵怀林心头颤栗。 躺在病床上的吴大保仍处在冥谜之中。一会儿感觉仍悬浮在空中,身体不断的被物体击打!一会没知觉。只要一有意识,感觉就有好多东西向他飞打过来。他使尽全力想用双手遮挡,无奈不听使唤。 他愤怒了!用尽全力‘啊!啊!’的大吼,而这吼声,给别人的感觉充其量就是脸部肌肉颤抖一下而已。由于根本无法制止这一切,渐渐的也不去理会,心想要转就转吧,要打就打吧!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 他不知道这一次次痛苦一共持续了多长时间?所幸的是在这每一次的折磨中,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凭直觉,他想肯定是受伤了! 当魏晓丽急切地询问吴大保伤情时,大夫的回答是:“有可能活过来,也有可能活不过来!也有可能是个植物人!当然好的情况也有,这要看他的造化了!”听的人们眉头紧锁。 三天后,正当几人蹲在吴大保病床前焦躁不安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看见吴大保脸部的肌肉动了一下!这让他们心中惊喜! 魏晓丽急忙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主治大夫。大夫不屑一顾说:“脸部肌肉动了一下,只能说明病人还活着,再说明不了什么。”人们又失望地回到了病房。 魏晓丽痛苦极了,刚看到的一点希望就被大夫轻易地给毁灭了!她使劲握住吴大保冰凉的双手痛哭! 吴大保终于感觉手被紧紧攥住,这给吴大保以力量!他感觉这力量使他停止了选转,静浮在空中。更让他欣慰的是连那些击打他的物体也消失了!这无疑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想看看这个人是谁?可是那双不听话的眼睛就是睁不开! 这时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喊自己的名字! 他使劲拽住握他的手!感觉这手是温暖的。暖流顺着手心逐渐传遍他冰冷的身躯。这是谁温暖而柔软的手?感觉太熟悉了! 雪儿?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雪儿泪流满面的脸庞,这让他心碎。好像又不是,她的手已被农具折磨的没了弹性!那么是谁呢?他隐约想起来了,是何敏?又不可能,她已经远去了北京。 吴大保终于想起来了!这只柔软而温暖的手是魏晓丽的!这让他泪眼朦胧。他感觉魏晓丽又伸出温暖的手给他揩了眼泪。手不停揩在他沉重的眼皮上,他竭尽全力缓缓睁开了眼睛,隐约看见了魏晓丽沾满泪水的脸庞,尔后又昏睡了过去。 吴大保的举动无疑给魏晓丽莫大的惊喜!赵怀林和李登奎急忙喊来大夫。大夫听后也异常惊讶,说:“真是个奇迹!这么严重的伤!” 一连几天,吴大保一会清醒,一会昏迷,偶尔还能动一下嘴唇。虽然发音含糊不清,但最少能证明吴大保已经不是植物人了。 正当几人高兴的时候,大夫依然给几人泼了冷水:“虽然病人有了意识,从ct片子来看,受伤的部位可能影响到双腿,有可能双腿不能自主活动!这在医学上叫‘失用’” 几人又陷入了失望之中。 看着吴大保的伤情一时好不了,赵怀林考虑到在鄯善还有好多事在等着他处理,便给李登奎安顿了几句,又安慰了魏晓丽一阵,坐车返回了鄯善。 赵怀林把吴大保受伤的经过详细地给闵总协调长讲了一遍。闵总协调长听后冷笑说:“还是他吴大保笨!已经知道里面有人,还要伸脖子去看!他要不去看,直接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柳园公安,不但自己不会受伤,还会把那帮人给抓住!” 闵总协调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再不要声张。等吴大保伤好后就还让他回实业部算了!” 赵怀林皱着眉头说:“听医院大夫讲,吴大保的伤可能一时半会好不了!”闵总协调长瞪眼问:“人不是已经好过来了吗?”赵怀林说:“大夫说,吴大保的记忆力虽然恢复了,但双腿活动很难恢复!大夫说这是由大脑受伤引起的双腿‘失用’。说吴大保是大脑受伤,丧失了对完成连续复杂动作的记忆,两手只能做简单的动作,双腿脚很难自主运动。”赵怀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夫说,闹不好,他可能一辈子都要靠拐杖或坐在轮椅上行走!” 闵总协调长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说:“原来是这样,那就让他‘退养’吧!指挥部最近出了个‘退养’政策。凡是身体不好,不能胜任本职工作的职工,经本人申请,都可以在家休养到‘退休’年龄,单位上给发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到退休年龄后,再按退休对待。” 赵怀林为难地说:“他是因公受伤!怕不会同意!再说他还年青!”闵总协调长不高兴地说:“年青有什么用!双腿不能走路还能干什么?因公受伤了,不能干活了企业总不能全工资养他一辈子!再说‘退养’是‘一次性’政策,企业统一调资也跟在职职工一样!过了这个村,还没这个店!这会不退养,以后他吴大保就是想退养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赵怀林默不作声。闵总协调长见状说:“你觉得现在说为难,就等吴大保回来以后再说吧。我让指挥部人事处的人把名额给他留着就是了。”赵怀林摸着湿漉漉的眼睛出了闵总协调长的办公室。 一个月过去,住院的柳园吴大保在魏晓丽的精心照料下,不但完全活了过来,而且伤情已经稳定。从开始断断续续睁眼,到断断续续说话,一直到完整的表述思想,几乎每天都有不小的进步,只是腿脚不听使唤,不能下地走路。 李登奎打电话给总协调室通报了吴大保伤情的恢复情况。闽总协调长让李登奎给办了出院手续,拉着吴大保和魏晓丽回到鄯善,住进了鄯善的石油医院,继续治疗。 在鄯善医院里,吴大保每天都斜靠在病床上,双手抚摸着软弱无力不听使唤的双腿,表情凝重地望着窗外。窗外围绕医院生长的柳树的嫩叶不时在窗前摇曳,像是在召唤他早日康复,吴大保不由得心中酸楚。 虽然已意识清楚,上身和手都能活动自如,两条腿也有感觉,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不听使唤。每次上卫生间都要拄着拐杖或由魏晓丽搀扶,这让他很是懊恼。他甚至怀疑,这这辈子两条腿还能否站立起来! 这就奇怪了,身体的每一部分机能都在一天天恢复,唯独两条腿在没有外力的帮助是无论如何也站立不起来。没办法,吴大保只好拐杖拄着在病房里转悠! 虽然怀疑和恼火,但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奇迹般站立起来,跟他奇迹般生还和康复一样!可当他每次抚摸不听话的两条腿时,无论是魏晓丽或是大夫表情都很奇怪,还有意将目光移开。似乎这双腿的存在与否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一样! 这就奇怪了!因为只有双腿恢复了机能,才能算康复,大夫也相应地完成了使命。再说了,即便是大夫冷漠,魏晓丽总会关心吧!因为这双腿对她也异常重要!如果双腿不能动,最苦的当然是魏晓丽了!这让吴大保很是纳闷。 吴大保双腿不能动弹,最痛苦的当数魏晓丽。当她听大夫对吴大保双腿做出了‘不能自主活动’的结论时,顿觉天昏地暗!她想不通上天为什么会这样作弄她! 不过没有多长时间她冷静了!虽然吴大保双腿不能动弹,最少他还活着!如果上天不眷顾,如果吴大保失去了生命,她肯定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不过,在她的心中吴大保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不管他的伤情有多严重,只要他还活着,她就确信,站立起来行走只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同时她也有思想准备,即便吴大保一辈子靠拐杖生活,她也愿意陪他一辈子! 基于这样的信念,魏晓丽每天都心情愉快地伺候着吴大保,喜笑颜开陪他说话,心情愉悦搀扶他去医院外散步。 吴大保回来了!刘承俊、海龙涛、何莹,还有好多同事、朋友和同学都来看望。贾政林和李玉成也专门来看了好几趟。看着吴大保不能站立走动的双腿,人们都心中难受,只好说些宽慰的话。 见于柱个拐杖也能勉强上卫生间,吴大保觉得让魏晓丽整天陪着已没什么意义,便催促她回车队上班。魏晓丽不乐意。 吴大保笑着说:“我这里真没事。你下班到食堂吃饭的时候给我打上一份拿来就行。再说你的工作跟我不一样,不上班就没有工资。”魏晓丽只好答应,说:“那我就每次打上饭拿到医院来我们一块吃!” 魏晓丽上班后,每到吃饭时间便到食堂打饭,用饭盒装着,拿到医院跟吴大保一块吃。时间渐渐的过去了。 这期间,还传来了让两人激动的消息!吴大保和魏晓丽在新建成的哈密石油基地内分到了一套75平米的住房。魏晓丽兴奋地说:“你说我们那房子怎么装修好呢?”吴大保笑着说:“听说那房子是装修过的,我们搬进去住就是了。”魏晓丽娇声说:“还是稍微收拾一下好!”吴大保笑着说:“那也得等我出院了再说。” 吴大保也想目睹一眼新房,但腿还不见好只能干着急。他终于忍不住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躺在病床上的吴大保,拽住魏晓丽的手说:“你告诉我,是不是隐瞒着我什么?”魏晓丽听说,顿时眼含泪花,脸色惨白,尔后迟疑地摇头。 魏晓丽脑子一片空白,虽然觉得隐瞒已无可能,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吴大保,也不知道当她告诉他实情时,吴大保能否承受? 看着满眼泪花的魏晓丽,吴大保心里凉了一大截。这分明是在告诉他,自己的腿有问题!虽然他曾预想到有这种可能,但当这种可能即将被证实时,心中还是万分痛楚! 吴大保表情痛苦,眼泪迅速从脸颊上滚落了下来,急忙用手给揩了。魏晓丽不忍心看吴大保痛苦的表情,缓缓将脸颊贴在吴大保怀中,哭泣着说:“大夫说你的腿可能站不起来。” 吴大保觉得如雷轰耳,立刻双手捧住魏晓丽的脸颊,急切地问:“我头受伤,跟腿有什么关系?”魏晓丽哭泣着说:“大夫说,脑子受了伤,影响到了你的两条腿。” 吴大保缓缓松开双手,面无表情,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虽然已经有思想准备,但想着从今后只能与拐杖为伍,还是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魏晓丽抬起头来,急忙紧握住吴大保的手安慰说:“不管你怎样,我都跟你一辈子!”望着痴情的魏晓丽,吴大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坚定地说:“你放心好了,我终究会站起来的!”魏晓丽点点头说:“我相信!”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吴大保想,如果大夫诊断自己没法站起来,再住在医院里就毫无意义。第二天一早,魏晓丽照顾吴大保吃完早饭。吴大保对魏晓丽说:“你去给赵怀林说一下,就说我要出院。”魏晓丽点点头,到护士室给赵怀林拨通了电话,把吴大保想要出院的事告诉了赵怀林。 赵怀林立刻赶到了医院,对吴大保说:“还是再住一段时间吧,等伤完全好了再出院吧。”吴大保说:“其它都好了,只是两个腿使不上劲,一直住在医院也没什么用处!” 赵怀林见吴大保已经知道,便说:“这样也好,你在哈密的住房已经分配了下来,想出院,就再住一个礼拜,让大夫再好好检查检查,再回哈密去休养去。医院里的手续我让人替你办。”吴大保点头答应。 赵怀林又犹豫了一下说:“我想有话还是当着你们两个的面说才行。”吴大保和魏晓丽面面相觑。 赵怀林清了清嗓子看着吴大保说:“考虑到你的伤情,短时间内很难上班工作,我和闽总协调长商量了一下,闽总协调长的意思是想先让你‘退养’,等伤彻底养好了再说。继续退养和再回来上班都可以!”吴大保没听说过退养的事,问:“退养是怎么回事?”赵怀林解释说:“就是回家休养,单位上给你发百分之七十的工资。要是单位上集体涨工资,也照样给你涨。” 退养?吴大保听明白了!意味着从此离开工作岗位。吴大保面无表情地靠在床上,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从目前来看,不离开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站不起来呢? 吴大保犹豫片刻,呆呆地看魏晓丽。魏晓丽说:“我看退养就退养吧,反正现在也上不成班,就是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太少了,你可是因工受伤的,单位上没理由扣你的工资!”赵怀林急忙说:“关于工资的事,我再跟人事处商量一下。” 吴大保想了想说:“算了,已经上不成班了,给多少就拿多少吧!”赵怀林见状,安慰了吴大保几句走了。 不一会,赵怀林让人送来了‘退养申请表’让吴大保填了。 吴大保签完‘退养协议’心情郁闷,幸好有魏晓丽在旁边安慰,情绪还勉强过得去。 第三十二章 重生(2) 第二天下午,魏晓丽下班,提上饭盒到食堂打了两份菜,两个馒头提到了医院。两人吃完后,魏晓丽将饭盒洗了放在床头柜里。 魏晓丽见吴大保心情不好,坐在床沿上顺便说起了车队上的事:“我们车队两个‘达起亚’车,前面给单位‘服务’挣钱,不知怎么又停下来了,准备往外卖。”吴大保笑着说:“那两个车我知道,是你们单位的几个领导集资买的,挂在你们车队,就在实业部跑着挣钱。估计是有人说他们的闲话,才停下来的。” 魏晓丽若有所思说:“怪不得呢!我说跑的好好的怎么就停下了。”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吴大保笑着问:“一个车卖多少钱?”魏晓丽迷茫地看着吴大保说:“两万五。”。 吴大保笑着说:“你说我们买一个怎么样?”魏晓丽吃惊地看着吴大保说:“买那干什么?再说我们没有钱!”吴大保笑着说:“我不是还有三万块钱积蓄么,买下来送给你作礼物怎么样?” 魏晓丽笑着说:“你尽拿人开玩笑!我要那干什么?”吴大保笑着说:“挣钱呗!” 吴大保坐起来拉住魏晓丽的手说:“你看看,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我摊在床上,单位只给我发百分之七十的工资!你的工作又是聘用性质的,朝不保夕!人家啥时候不想要了,你就失业了!以后的生活肯定很拮据。不如现在趁有这个机会,买一辆租给单位上挣点钱,对我们也是个补贴。” 魏晓丽想了想摇摇头说:“我看不行!我们单位上的领导都不敢再干了,我们还敢干?” 吴大保笑着摇摇头说:“这就是领导和群众的区别,领导怕丢了乌纱帽不敢干了!我现在不但不是领导,连个工作都没有了,还是个瘸子,所以就不怕!再说我们这也是生活所迫!也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吴大保停顿了一下,情绪又低落起来说:“实际上我也不愿走这条路!要是我现在不是个瘸子!还在油田开发实业部或是在钻井上干,肯定不会干这事!” 说着,眼前似乎由出现了如火如荼的会战场面,再想着眼前的艰难处境,不觉眼睛一热,眼泪滚滚而下,急忙用手揩了。魏晓丽迅速取来毛巾来擦。 吴大保怕魏晓丽担心,急忙摆摆手苦笑着说:“忽然想起了曹操的几句诗。”魏晓丽问:“什么诗?”吴大保笑着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虽然已经成了个瘸子,可我还没老,即便我老了,还会有刚上新疆那样的干劲!如果运气好,我想即便我从此不在油田上上班,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魏晓丽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信!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然后恬静地依偎在吴大保身上。 吴大保抚摸着魏晓丽的脸庞说:“我想,你二哥不是没有工作吗?我们把车买上,让你哥开上给单位上跑,即解决了他的就业问题,也给我们挣了钱。” 魏晓丽点头说:“我听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先找管车的说好了,再买车,不然买上闲放着不就浪费了么。” 吴大保笑着说:“这事要办成还得找我师傅。”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贾政林笑嘻嘻出现在门口。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两人喜出望外! 魏晓丽立刻笑着迎向门口,吴大保也急忙起身。贾政林忙笑着对吴大保摆手说:“躺着!躺着!”然后走到床前握住吴大保的手热情地说:“好兄弟!好一些了没有?”吴大保笑着说:“就是腿使不上劲。” 贾政林说:“再治疗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效果?”吴大保说:“我就准备出院了。”贾政林皱着眉头说:“要是不想住了出院养也行,关键是自己要有信心!”吴大保点点头。 贾政林接着安慰说:“既然协调室的人让你‘退养’, 一定不要有啥思想负担!就安心养伤,钱少就节约着花也够了。等伤养好了再说工作的事。”吴大保点点头。看来贾政林是专来安慰吴大保的。 由于心里想着买车的事,吴大保有点走神。贾政林关切地问:“有啥事没有?”吴大保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本来是想找你去,你来了我反而不好开口了。”贾政林笑着说:“尽管说就是了。” 吴大保笑着谎称说:“魏晓丽的哥学了个执照,他大车不敢开,没有活干一直在家里呆着。这会我听魏晓丽说四达公司车队有个达起亚车要卖,想买下来一个给他哥帮助解决就业。”贾政林明白吴大保的意思,笑着说:“是好事。”吴大保说:“师傅要是为难我们就不买了。” 贾政林说:“你说的那两个车我知道,突然不跑了,这两天我们还正着急找车呢。”吴大保说:“听说是不敢再跑了。”贾政林点点头笑着说:“他们跑不合适,你跑合适!”接着问:“多少钱一辆?”吴大保说:“听说是一个两万五。”贾政林笑着问:“能买得起吗?”吴大保点点头。 贾政林转身对魏晓丽说:“你们是特殊情况,别人也说不上个啥,完了我给调度室打个电话,让你哥赶快来把车开过去就是了。” 两人高兴的连说:“谢谢!”贾政林又坐着说了一会话告辞走了,魏晓丽一直送出医院才回。 魏晓丽回到病房,高兴地挨着吴大保坐到床上,笑着说:“太好了!不但解决了我哥的工作,还能给我们挣点钱。一天一百三,一个月就是三千九!”吴大保笑着说:“再长就更多了!” 魏晓丽笑着点头问:“你说给我哥发多少钱工资合适?”吴大保笑着说:“我现在的工资是一千二,给他发跟我现在一样的工资,每个月也一千二怎么样?”魏晓丽摇摇头说:“太多了!我现在当会计才拿五百块钱!开车没这么高的工资,”吴大保说:“不多,有钱大家挣么!就这样算下来,两年我们就能把车钱挣回来!”魏晓丽笑着说:“也是,只要我们能挣上点就行!” 魏晓丽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车队50辆罐车五万块钱一辆,卖给准东油田的人了,他们把钱都打过来了!只剩两辆。” 吴大保笑着说:“真是英明的决策!”说着又突然心中一亮,问:“为什么剩两辆?”魏晓丽笑着说:“我们一共有五十二辆,他们只要五十辆。”吴大保笑着问:“剩下的两辆也卖吗?”魏晓丽点点头说:“肯定卖!” 吴大保笑着说:“我们再买一辆油罐车咋样?” 魏晓丽吃惊地望着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你想一想,现在‘短途运输’的活都交给了你们四达公司和运输处。一下卖掉了五十辆,拉油的车不就少了么?”魏晓丽说:“是啊。”吴大保说:“这就对了!如果我们买过来一辆,让我弟弟吴四保开上,照样以你们四达公司的名义去拉油,然后再给你们缴上一定的管理费,剩下的钱不就是我们的了嘛!” 魏晓丽边笑边摇头说:“你尽说笑话,那可是五万块钱!你只有三万块钱,两万五买达起亚,只剩五千块钱了,连个车斗子都买不来!”吴大保笑着说:“我们不会‘延期付款’吗?”魏晓丽问:“怎么个延期法?”吴大保说:“我们可以先付三万块钱,余下的四万五半年内付清!”魏晓丽摇摇头说:“杜队长人多聪明,他不会答应的!”吴大保笑着说:“正因为他聪明,才可能答应!”魏晓丽不解地问:“为什么?” 吴大保笑着说:“两辆车都挂在你们车队缴管理费,车队什么都不用管白落钱,只是推迟半年付钱,我又跑不掉,你们杜队长肯定会乐意干的。”魏晓丽还是笑着说:“我不信”吴大保说:“不信你就等着瞧!一会我们就去找他,看他怎么说!”魏晓丽虽然点头答应,心里还是直泛嘀咕。 吴大保笑着说:“反正这会时间还早,我们就一块到你车队转转去?”魏晓丽担心的说:“你腿脚不方便行吗?”吴大保笑着说:“就一两百米的路程,拄拐杖,你再扶着点就行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吴大保拄着拐杖,被魏晓丽搀扶着,慢悠悠从医院走了出来,亲热地相拥着从北门出了院落。 北门外,一条水泥路对面是个大院落。院内新盖的办公楼表面的马赛克在夕阳下闪现出红彤彤耀眼的光亮。办公楼的左侧,几十间平房成丁字排开,房前停放着十几辆小车。平房的后面是一个偌大的停车场,场内停满了清一色‘东风半挂’拉油罐车。 吴大保双手拄着拐杖,魏晓丽搀扶在他身旁,摇摇晃晃进了四达公司院内,到了车队队长办公室门口。 队长办公室门开着,房子正中摆一张一米多长的黑色办公桌。办公桌前放两把靠背椅,后面是一张双人床,双人床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些生活起居用品。队长杜仁正坐在桌前看报表。杜仁年龄有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身穿蓝色西装。 两人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射进房间里的光线。杜仁抬起头,一看是吴大保来了,立刻满脸堆笑说:“快里面坐!”魏晓丽扶着吴大保进了办公室,坐在了办公桌前面的靠背椅上。 杜仁急先是吃惊,尔后忙笑着对吴大保说:“本来是想到医院看你去的,这些天一直为些烂车把人忙得脱不开身。”吴大保笑了笑说:“应该是我看你才对。”杜仁笑了笑问:“有事么?” 吴大保笑着问:“听说你们的达起亚和拉油车要卖?”杜仁说:“是啊!”吴大保说:“我们想买一辆达起亚和一辆油罐车。”杜仁笑着说:“可也啊!”说完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吴大保一眼,问:“你有那么多钱吗?” 吴大保说:“先付你三万,余下的半年内付清。”杜仁犹豫了,他起身在房间里度步,说:“两个加起来要七万五,怎么也得先付五万才行!”吴大保说:“我只有三万块钱!再说杜队长你也不要担心,买过来后仍挂在你们车队,车辆不过户,收入先进你们车队,给你们缴管理费和还欠款。半年之内我要把钱还不清,你把车收走,三万块钱就当是‘违约金’!” 杜仁问:“车买上后准备在哪跑?”吴大保说:“达起亚说好了,仍在实业部跑。”杜仁点点头又问:“罐车呢?”吴大保说:“还跟以前一样拉油。”杜仁点点头说:“都能挣钱!”尔后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说:“看在你给我们车队帮过忙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不过话还是要说到前面,到时候还不上钱我们可是要收车的。”吴大保笑着说:“没问题!明天就把三万块钱给你!” 杜仁说:“行。”然后又说:“你们要没有现成的司机,我们车队的司机都闲着,我给你找两个可靠的,一个月只要开八百块钱就行。” 吴大保笑着说:“我们买车想的是给魏晓丽和我的弟弟解决工作问题,司机就不要了。过两天就来了。”杜仁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就先给你找两个司机开着,等你们的两个家里的人来了,就把车交给你们。”吴大保说:“这样最好。” 杜仁喊来了两个司机,然后带着两人来到房前的小车旁,指着一辆车号为3959的达起亚车对魏晓丽说:“这辆车车况很好,你们开上去就行了。”然后笑着给一个司机交代说:“明天你就开到实业部调度室去,以后加油修车找魏老板就行了!”听的魏晓丽脸色泛红! 杜仁又带几人到后面的停车场一辆罐车跟前,喊过来另一个司机笑着说:“明天你照样开着这辆车去拉油,加油的钱还是找魏老板要!”司机笑着点头答应。 魏晓丽从来没有被人喊过‘老板’,觉得很不自在,急忙笑着躲在了吴大保身后。杜仁笑着看了一眼魏晓丽,对吴大保说:“明天可要把钱拿来!” 吴大保笑着说:“行!” 杜仁安排完进房间去了。吴大保和魏晓丽则围着两个已经属于自己的车仔细观看。吴大保笑着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魏晓丽笑着说:“我觉得头晕的很!”说着依偎在吴大保身上说:“要是真还不上钱了,你那三万块不就完了么!”吴大保说:“不要担心了,我们就等着发财吧!” 两人在两辆车前看了好大一阵,才又回到了医院。 魏晓丽还是怀疑地问吴大保:“我算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挣钱?”吴大保笑着说:“达起亚就不用说了,罐车挣钱可是了不得的事!一吨的短途运费是二十块钱,这个车要拉十二吨,一趟就是二百四十块钱,一天最少拉四趟,就是九百六十块钱,除掉两百块钱的油料和费用要剩七百六十块钱!一天七百六,一个月是多少?一年是多少?”魏晓丽仔细算了起来,然后瞪大眼睛说:“是二十七万多!” 吴大保哈哈笑了起来说:“要不了几年我们就成了百万富翁了!”魏晓丽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搂住吴大保的脖子连续亲吻他的脸庞,然后紧紧抱住悄声说:“真有那么多钱还不知道咋花呢!”两人激动的缠绵在一起。第二天,魏晓丽请假扶吴大保到了邮局。魏晓丽给他在兵团上班的父亲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父亲爽快地说:“我让魏兆强这两天就动身过来!” 尔后吴大保又给爸爸打电话,说了让吴四保上来开车的事。爸爸说:“这两天我就带话回老家,让你四弟到你那去!” 几天后魏晓丽的哥哥魏兆强和吴大保的弟弟吴四保先后来到了鄯善,一人在油城市场后面租了一间房,开着小车和油罐车上班了。二十一岁的吴四保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五左右,现在已经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可谓辛苦。 在人们收入并不高,生活并不富裕的九十年代初,一下拥有两辆车可不是小事!消息不胫而走。有人竟直言不讳地说:“吴大保肯定是在管拉油的时候卖了原油才有这么多钱买车!”也有人说是:“吴大保黑心钱挣多了才遭到了瘸腿的报应!”如此等等。此话也传到了吴大保耳朵里,吴大保不屑一顾笑着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人说这话都是嫉妒!” 两个车的运行,正像吴大保预料的那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欠款还清,开始有了进项。 转眼已到了秋季,戈壁滩上也呈现出了收获的颜色。 经过几年的建设,占地一万亩的哈密石油基地在离哈密市约十二公里,312国道北面的一块空旷的戈壁滩上建成了。它比供前线职工居住的鄯善石油大院要大上十倍! 石油基地外围是六十余米宽的防风林带,林带外三米高的院墙将基地严实的圈在其中,岸然是一个世外桃源。在建设过程中,人们通过引水,换土,种树,把哈密石油基地绿化的跟江南水乡一般美丽。 按照规划,五千亩用于住宅用地,五千亩用于生产用地。住宅区一共被划分为十六个小区,已经建成了四区、五区、一区、二区、十六区五个区,和一些综合的办公设施,其它的区域正在建设之中。 房子是间装修过的,分到房子的人们喜笑颜开,见面后彼此笑着打招呼,问:“你的房子多大?格局咋样?” 又有人问“你买了些什么家具?” “你的电视机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然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房子格局和讨论进一步的装修计划。以及家具、家用电器、自行车等的生产厂家、价格、质量、样式等。然后毫不犹豫地拿出多年的积蓄把相中的家具和家电搬回新房中。 吴大保和魏晓丽分到了五区紧靠马路的一栋楼房的五层。由于暂时没多少钱,两人买了些家具,电视等生活用品后就入住了。幸运的是,哈密基地建成后魏晓丽所上班的车队也搬到了哈密。魏晓丽边上班边兼照顾吴大保。 正当搬进新居的人们处在兴奋之中时,一些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首先是丢自行车。在平坦的石油基地院内能尽情地享受骑自行车的快乐!这跟处在山坡上骑车困难的玉门形成了明显对比。在玉门,从市区最高处的八井到最低处的货运站,相距不过六七公里、落差却在五百米上下。骑车往下走、不费任何力气,往上走,力气不够大的人就只有推着自行车走了。在这种情况下,自行车除过供一些年轻人健身外再没有多少用处。 相比之下,哈密平整的石油基地是自行车狂奔的理想场所,于是自行车热便迅速兴起。人们像报仇一样,家家都买了自行车,有的家庭竟每人一辆。骑着自行车逛街或去哈密市游玩。 当人们都玩在兴头上,毫无警觉地把自行车放在楼道,地下室或楼门口,立刻给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小偷提供了机会。接下来就是自行车一个个被偷,一时间买自行车和丢自行车在基地已是家常便饭,给人们喜悦的心情浇了一盆冷水! 由于院落太大,门太多,进出门的人既有职工家属,又有送家具的伙计,干活的民工等,根本无法盘查。小偷们把偷到的自行车随便就能从哪个门骑出院外。等失主发现报案后,小偷已不知了去向。 吴大保由于还得靠拐杖行走,没有采购自行车,因祸得福地躲过了一劫。 虽然丢失自行车让哈密基地的人心中不快,但比起从鄯善到哈密艰辛的旅程可谓九牛一毛!哈密离鄯善的距离为三百公里。在鄯善上班的职工礼拜六坐车回哈密,礼拜天再回鄯善(后来改为星期五回哈密,礼拜天去鄯善),来回最少得在路上颠簸八个小时,辛苦倍至!再加上质量不好的交通车时不时坏在路上。有时从鄯善到哈密或从哈密到鄯善路上要走上一天时间。 于是,为了能在礼拜六快一点赶回家与家人团聚,有人便开小车,或搭个跑的快的便车回家,接踵而来的就是连续不断的车祸和死人。一时间人们一提起回哈密,心中未免恐惧!足以说明哈密基地选址的失败。至于由于回家一共死了多少人,没人做过统计。 可恐惧归恐惧,基地建设已成事实。再恐惧也得回家看老婆孩子不是么! 第三十三章 改革的结果(1) 时间到了1996年11月份,魏晓丽生了一个女儿。女儿的降生给两人带来了无比快乐。看着可爱的女儿,吴大保心中无比喜悦。可在喜悦之余,又忧伤起来。如果还不能站立起来,就会在女儿的记忆中留下个‘瘸腿爸爸’的印象。于是他每天趁魏晓丽不注意时就丢掉拐杖,扶墙向前走动,一不小心就双膝磕在地上,将膝盖磕的红肿。虽然饱受折磨,吴大保还是坚持每天扶墙走上几次。 时间一长,吴大保膝盖磕地的行为终于被魏晓丽发现了。 魏晓丽急忙把吴大保扶上床,挽起裤子一看,见双膝已惨不忍睹,有的地方红肿,有的地方往出渗血,有的地方已经结上了黑色的血痂。魏晓丽气得脸色惨白,满脸泪痕。 吴大保干笑着说:“我就是想早点站起来。”魏晓丽生气地说:“我知道你想早点站起来,可你这个站法会把膝盖给磕碎的!等真有一天能站起来了,膝盖却坏了,不管用了,如何是好!”吴大保笑着说:“不碍事的,只是磕破点皮。”魏晓丽生气地说:“想走也得让我在旁边看着才是!” 吴大保笑着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还真有些进步,能扶着墙走出十几步哩!”魏晓丽只好说:“以后扶墙走的时候一定得给我说,我在旁边好帮你!”吴大保点头答应。 看着吴大保渗血的双膝,魏晓丽说:“现在我们得上医院去!”吴大保笑着说:“不用了,过两天会自己好的!”魏晓丽坚决地说:“必须得去!”吴大保无奈,只好拄着拐杖,在魏晓丽的搀扶下到了医院进行了处理。 从医院回来,吴大保说:“我只有不断练习着走,才能尽快好起来!你在我旁边看着,看我实在站不住了就扶我坐到地下。”魏晓丽答应,每天让吴大保在自己的监督下扶墙走两次,除此之外不许擅自行动! 吴大保每天在魏晓丽的监督下,早晚坚持扶墙行走。渐渐的吴大保觉得腿能吃上劲一点劲,每次行走的时间逐渐延长,以至于到后来,一次能走上半个小时!最后索性手提拐杖在楼门口走,支撑不住时,才拄上拐杖走两步。 感觉一天天好起来了,吴大保心中高兴,可高兴之余又未免惆怅。虽然单位上每个月按时发百分之七十的工资给他,养活一家三口人也算过的去。另外还有两个车的收入,经济上倒什么问题!只是闲在家里不上班心中空虚。盼望着能尽快再回去上班。 心里这样想着,吴大保更是使劲锻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可爱的女儿两周岁的时候吴大保彻底摆脱了拐杖!虽然走的时间长了腿软,但能肯定地说他已彻底康复了! 虽说魏晓丽坚信吴大保最终能站立起来自己行走,那毕竟是一个信念!现在当吴大保真正站立起来能自己行走时,魏晓丽激动的热泪盈眶。 能完全行走了,对于吴大保来说不止是高兴,更是坚定了他必胜的信念! 车子虽然挣钱,可那是挣一天算一天,没个长久。等孩子渐渐长大了,单凭百分之七十的工资肯定不够!再说不上班白拿着单位的钱心中也过意不去。同时这双愈来愈健康的腿也不停地催促他去工作! 时间已到十一月底,每到夜晚天山上的冷空气就会偷袭处在戈壁滩上的这座石油基地,气温逐渐下降,基地已经开始供暖。 早晨,吴大保内穿毛衣毛裤,外套一身深蓝色西装,裹一件天蓝色风衣站在客厅,凝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魏晓丽。魏晓丽关切地说:“到鄯善后,领导要让你上班就上,要是为难,就先回来,等天气暖和了再去。”吴大保点头答应,尔后又走进卧室轻轻地在熟睡的女儿脸上吻了一口,转身紧紧拥抱住魏晓丽,许久才出门而去。 吴大保坐的是从哈密石油基地开往鄯善的交通车。车上的人很多,吴大保手拿车票找到了处在车中间的座位,将手提的小包放在行李架上。刚入座,感觉有人拍了肩膀一把。 吴大保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看。 走廊旁边座位上笑嘻嘻站立一个中等个男子。吴大保定睛一看是刘承俊! 刘承俊穿一件灰白色风衣,吃惊地弯下腰,仔细摸捏吴大保的两条腿,在确证没有假时,才将吴大保拽起来,拥抱在一起!挡住了后面上来找座位的人。刘承俊笑着说:“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两人边说边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吴大保心中高兴,笑着说:“我说今天出门情绪咋这么好,原来是要碰上你!”刘承俊哈哈大笑说:“也真是奇怪了,我们俩的座位还靠在一块,中间只隔个走廊!” 两人先是说了几句闲话。尔后刘承俊说:“当时你受伤了,到医院去看你。私下问大夫,大夫说,你的双腿很难恢复功能!当时我们听了都很伤心,真以为你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说着表情凝重起来。 吴大保笑着说:“那都是大夫瞎说!要真信他,说不上就真还站不起来呢!我就不信,所以就站起来了!”刘承俊无不感慨地说:“还是你有毅力!”吴大保说:“吹牛归吹牛,也就是有站起来的可能,不然就是再用劲也站不起来。说明上天还给我留了这样一次机会!” 刘承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有道理,可能你命里该有这一劫!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你!” 吴大保一听就干笑起来说:“还有后福呢!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了!”刘承俊安慰说:“听说,当时总协调室让你退养,是想着你终身残疾了。现在好了,回去上班肯定没问题!” 吴大保苦笑一声说:“但愿如此吧,不管什么工作只要能给我一份也就满足了!” 由于所说的话题过于沉重,吴大保改变话题问:“你干得咋样?”刘承俊说:“就那样吧,还是管加油站。玉门的几个加油站又交给了我们,加上鄯善和哈密现有的一共十几个。”吴大保笑着说:“那么多加油站能管的过来么?”刘承俊笑着说:“有啥管不过来的,每个加油站都有站长管着,收上的油款又都缴到了财务上。我的任务就是把那些站长管住就行。” 吴大保笑着说:“还是你干得好,事业越干越红火!”刘承俊摆摆手笑着说:“多少都一样,又不是自己的。”刘承俊说着停顿了一下,感慨地说:“我们一块上新疆的几个人,还是周力会干的好!他现在是财务处处长了!原来的总会计师刚当了副经理,我看要不了几天他就是总会计师了!”吴大保说:“他那路缺人,再说主要是他有能力!” 刘承俊冷笑一声说:“你没能力?说来说去还是运气不好!” 刘承俊接着说:“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回单位了,自己去开加油站。用单位的工资做生活保障,自己再另干一番事业不是也挺好吗?也省去了在单位上班的烦心事!” 吴大保苦笑说:“你对加油站熟悉这我知道,可建一个加油站要好几十万,我就是想开,也没钱开。”刘承俊笑着说:“只要你想开加油站,就用不着自己建。”吴大保笑着说:“难道还让我抢个加油站不成!” 刘承俊笑着摇摇头问吴大保:“周晓亮你认识吗?”吴大保点点头说:“认识,我们是同学。在玉门上学时虽不在一个班,但一直有些来往。只是上新疆后见面少了,我上新疆的时候他还在玉门,不知这会在哪上班?” 刘承俊说:“他调上来一年多了,前面在石材厂干,后来石材厂倒闭了,现在调到我们‘能源公司’火车站加油站当站长。”吴大保笑着说:“现在是你的部下了?”刘承俊点点头说:“他上个礼拜给我说,七克台有个新建的加油站要对外承包,问我们单位愿不愿接手?我考虑油田跟地方上不好打交道就回绝了。我觉得你倒可以试试,承包过来自己干肯定没问题。你能干又很聪明,开个加油站应该绰绰有余。” 吴大保笑着说:“你先别夸我,八字还没有一撇哩。不过,我还是想到单位上看看。干加油站去问问倒可以。” 两人又东拉西扯说了三四个小时的话,交通车到了鄯善已是中午时分。两人在街上吃了个便饭,又说了一会话,快到下午上班时间,吴大保告别刘承俊来到了总协调室。 总协调室已被装修的富丽堂皇,要不是以前经常来这个地方,肯定都不敢认。吴大保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走进总协调室时的情景。现在当他再次走进这里时,心中一阵酸楚! 吴大保慢慢向前挪动脚步,到了赵怀林办公室门口。跟第一次到他这里报到的情形一样,赵怀林办公室的门是开的。所不同的是,原来简易的房间被装修一新。门由黄色改成了棕色,里面的黄色三抽桌也换成了宽大的棕色条桌,木椅子换成了真皮靠椅。崭新的吊顶,崭新的沙发和茶几,还有铮光发亮的地板,彰显出了豪华与气派。 赵怀林依然戴一副近视眼镜在桌前看报。他好像听到了门口有人走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立刻表情惊骇,一脸的吃惊,像看见流星飞落到门口一样!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大保看。 吴大保微微一笑,赵怀林还是不敢相信眼睛,起身慢慢向吴大保挪动脚步,走到了吴大保跟前,惊叹地弯下腰去在吴大保的腿脚上捏揣。 吴大保笑着说:“不是假的,都是真的!”赵怀林终于相信了,急忙拉着吴大保的手说:“快进来!快坐!”吴大保笑着跟着赵怀林进了房间 赵怀林把吴大保让座在沙发上,自己又回坐到椅子上,笑着说:“真没想到!真是个奇迹!大夫都说你站不起来了,你还能好好地站起来走路了!你真是命大福大!” 吴大保笑着说:“大夫都是瞎说,吓唬人的多!”赵怀林连声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抬眼问吴大保:“以后有什么打算?” 吴大保笑着说:“我还是想回来上班,伤好了,呆在家里总不是个事。”赵怀林若有所思说:“是啊,才三十岁呆在家里是不行。不过这事你得去油田开发实业部去说。”吴大保不解。 赵怀林解释说:“你受伤后,拉油量也减少了,拉油办就撤销了,剩下的业务交由协调室运输科来运行,原来拉油办的人员大都回了原单位,你的关系也转回了实业部。”吴大保诧异地说:“工资我一直在退休办领的,只是不知道关系已经转回实业部了。” 赵怀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的工资是由实业部转到退休办,再由退休办给你发的。所以这事你还得去找实业部。再说实业部的经理李玉成和书记贾政林你应该都熟悉。”吴大保虽然心中不快,但想着他即将要去找的人是李玉成和贾政林,立刻兴高采烈!心想,从此就再不用跟总协调室的人来往了! 吴大保又跟赵怀林说了一会话,告别后进了油田开发实业部办公楼。 油田开发实业部的办公楼跟原来的样子区别不大,只是墙壁被重新粉刷,地面由原来的水磨石改为瓷砖。进楼后吴大保觉得还是先去见李玉成的好,毕竟他是经理。看完李玉成,再去见贾政林会好些。 李玉成办公室的门开着。办公室里是个套间,外面一间靠墙摆了一大圈沙发,中间放两个茶几。房间里并没人。吴大保敲了一下门框,套间里传出李玉成的声音:“进来!”吴大保进了外间走到了套间门口。 套间跟外间差不多大,李玉成身穿天蓝色工作服,端坐在办公桌里的靠背椅上抬头看门口。 吴大保的出现无疑让他吃惊异常!他缓缓站起来迟疑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吴大保看。吴大保笑着说:“李经理好!”李玉成立刻喜出望外!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吴大保跟前,又是摸腿又是捏胳膊,吴大保笑着说:“都是真的!” 李玉成笑着拍了一下吴大保的肩膀说:“我还真以为你从此再站不起来了!”话未说完,声音就哽咽起来,急忙回头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李玉成声音颤抖着说:“贾书记!赶快到我这来!”说话间李玉成眼睛湿润了,他慌忙放下电话,用手揩了一下眼睛,拉着吴大保的手走到了外间,让座到沙发上。 李玉成坐在吴大保身边,说:“真让人高兴啊!”然后对吴大保低声说:“你的事让我跟贾书记很是内疚,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肯定是不会让你去的!特别是贾书记,一提起你就抹眼泪!现在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吴大保被李玉成的话所感动,觉得心里暖阳阳的,说:“当时去指挥部是宋经理同意的,跟你和贾书记没关系。再说谁也不会预料到有这样的事发生。”说着忍不住热泪盈眶!眼泪不停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李玉成见状,拍着吴大保的肩膀说:“我们都觉得你委屈!这下好了,只要你身体好了比啥都强!”李玉成正说着,贾政林走了进来。 贾政林见吴大保泪流满面坐在饱含热泪的李玉成身边,心中一愣,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急忙走到吴大保跟前,拉住吴大保的手问:“你的伤没有好,不好好在家里养着,跑到这来干啥来了?”吴大保急忙用手揩了眼泪,站立起来,吓得贾政林一把扶住说:“有啥坐下说么!”话还没说完,贾政林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直挺挺站在面前的吴大保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吴大保笑着说:“贾书记,我好了!”“我的妈呀!”贾政林一把抱住吴大保大声说:“我的好兄弟!只要你能站起来了,比什么都强!”说着声音颤抖起来。 李玉成笑着说:“贾书记,好了!要是让办公室的人听到了还不知道我们这发生什么事了呢!” 办公室的人果然听见经理办公室里发出了异常的声音,都凑到门口窥探。当见到吴大保直挺挺站在办公室里时,都惊呆了!“吴大保好了!”“吴大保腿好了!”人们都发出同样的惊叹声! 李玉成笑着说:“都进来吧!看看我们的吴大保又回来了!” 人们都兴高采烈地走进办公室跟吴大保一一握手,问好,祝福!感动的吴大保一个劲流泪,嘴里不断地说着:“谢谢!谢谢!” 李玉成对人们说:“都坐到沙发上,跟吴大保说说话。”人们都高兴地坐在了沙发上。 有人说:“都听说你的腿站不起来了,我们都很难受,现在好了我们真有些不相信!”吴大保笑着说:“我再说一遍,我这腿不是假的,是真的!”说着起身挽起裤腿让人看。 人们都笑着走上前来摸吴大保的两个小腿,摸完后都笑着说:“真是真的!”连贾政林都仔细地摸了一遍,笑着确认说:“我说了,是真的!”人们都哈哈大笑。 打字室里的小张、小王听到经理办公室高声的嬉笑声,好奇地跑过来窥探。当她俩见吴大保给人们尽情展示双腿时也惊得脸色惨白!嘴里不断说:“好了!好了!”说着两人也凑到吴大保跟前摸了吴大保小腿两把,都点头说:“真好了!”说着眼睛湿润起来。小张笑着摸了一把眼睛说:“何敏要知道你好了,肯定会大哭的!”众人听说都默不着声。 小王笑着问:“她怎么会知道吴大保受伤的呢?”小张笑着说:“是她打电话来,我告诉她的,当时在电话里都哭了!”众人更是静悄悄地看小张。小张自知失口,急忙做个鬼脸,拉着小王溜回打字室去了。 由于在上班,人们又都说了些高兴的话,跟吴大保打个招呼回去工作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李玉成,贾政林和吴大保。 吴大保无不感触地说:“只有回到实业部才感觉到自己才像个人!”李玉成拍了两下吴大保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前面的事就不要说了。”吴大保点点头。贾政林关切地问:“想不想回来上班?”吴大保点点头。 贾政林看了一眼李玉成。李玉成沉默片刻说:“我看吴大保这事我们得管!”贾政林点点头说:“吴大保退养,那是他在不知道双腿能站起来的时候决定的,再说也有人为的成份!”李玉成说:“就是!要不是总协调室想着让吴大保退养,躺在医院的吴大保怎么会有这想法?”贾政林生气地说:“现在想起来,总协调室这帮人也太不够意思!” 李玉成说:“我看这事还得这样处理,先让吴大保写个回来上班的申请,然后由你和我签上字,再盖上实业部的公章,报送指挥部?”贾政林想了想说:“我看干脆这样,就以我们实业部的名义给指挥部写个申请,说明吴大保当时退养的原因是因为工伤,现在吴大保身体已经康复。然后再写明我们实业部确实需要吴大保回来上班等等,上报指挥部人事处,请批准吴大保回实业部上班。” 李玉成笑着说:“这样更好!然后我们两个人这几天往人事处跑勤点,给领导再吹吹风,事就成了!”李玉成又回过头对吴大保说:“你就先回哈密,等待上班的通知。” 吴大保听着感动,连说:“谢谢!” 由于听说李玉成和贾政林一会要到指挥部去开关于‘机构改革’的会议,吴大保就起身告辞。两人一直送出楼外才又回到了办公室。 也就是遇上了真正的好朋友!吴大保想,要是关系还在总协调室,闽总协调长和赵怀林绝不会为自己多费一句口舌的!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就是是个多余的废物!或许会以种种借口让自己继续退养下去! 还好,也算上天有眼!不管最终能不能回来上班,感情上就已足矣! 吴大保出了实业部办公楼又到刘承俊办公室坐了一会,起身告别回了哈密。 一个礼拜后,吴大保接到了回实业部上班的通知,工作岗位是米东作业区主任。原作业区主任改任专职书记。 吴大保原想只要能让他回来上班,随便给个销售结算的活干干就行。要是销售上没了岗位,当个采油工也是个高兴的事。毕竟在人们心中他已经是个残废了。现在吴大保不但顺利回实业部上班了,还踌躇满志的当上了作业区主任!这个结果大出人们所料,也超出了吴大保的想象! 没想到,刚翻过年,坏消息却接踵而来!先是谣传李玉成要调走,后是说贾政林也要走!吴大保听到后,立即跑到贾政林处核实。没想到谣传却是真的! 贾政林说:“指挥部有新规定,领导干部定期要进行交流。李玉成经理是天然气处理方面的专家,要上调总公司任职。我调到研究院还当书记。” 吴大保急忙问:“那谁来实业部当经理呢?”贾政林苦笑说:“你很熟悉,就是现在总协调室的闽总协调长,他的职务是指挥部副总工程师兼油田开发实业部经理和党委书记,副书记是是从研究院交流过来的。” 简直太能捉弄人了!吴大保心中好笑!闽总协调长简直就是个瘟神!躲也躲不开!他不知道这个独裁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离自己远一点呢? 两天后,李玉成和贾政林悄无声息地走了!吴大保要送他们,两人都摆手说:“这样不好!”硬是把吴大保给支了回来。两人走后第二天闽总协调长,不!现在应该改口叫闽经理来了! 上任的第一天,闵经理就召开了实业部的干部大会,他声音亢奋地说:“我看我们实业部确实该改革一下了,人浮于事,一些在别处混不下去的人到了实业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宝贝疙瘩!这种任人唯亲的不良习气急需彻底改变!” 吴大保觉得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心想让干则干,不让干当个采油工总是可以胜任的,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一天早晨吴大保上班,把手头上的活刚处理完毕。就见一个中等个,穿白色衬衫,黑色背带裤的男子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吴大保仔细看时,竟是周晓亮! 吴大保立刻起身笑脸相迎,说:“周晓亮!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说着疾步走到门口握住周晓亮的手把他拉坐到摆在门口的沙发上。周晓亮笑了笑说:“来看看你这位新上任的领导身体好了没有?”吴大保笑着说:“好了!好了!还劳你惦记!” 周晓亮笑着说:“我听刘承俊说,你的伤不但好了,还官复原职了!”吴大保给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说:“估计这活也干不了几天了!” 周晓亮笑着说:“我听说只是你们单位换了领导,你把活干好就行,干你什么事?”吴大保笑着说:“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走着瞧!” 周晓亮说:“我看不让干了还好!”周晓亮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正好有点小事找你商量一下。” 吴大保给周晓亮丢过去一根烟,又凑过去用打火机给点上,等待下文。 周晓亮抽了一口烟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七克台三大队有个加油站想对外承包,多好的事!谁不知道开加油站是个赚钱的买卖!前面找刘承俊,他嫌跟当地人不好打交道不同意。后来又去找他,他说让我找你,看你干不干?” 吴大保心中一喜!这刘承俊还真够哥们!不管这加油站能不能干,都说明他心里还想着自己! 不过吴大保想,经营加油站这样的好买卖周晓亮自己为什么不去干,偏要拉别人来干呢?想到这吴大保笑着问:“这么好的买卖你为什么不干?”周晓亮嘿嘿笑着说:“你知道我挣的钱都送给了‘小姐’,手头没有多少钱。想干,也得找个合伙人。”吴大保明白了,原来他手里缺钱。 周晓亮接着说:“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开加油站的,管加油站我自有一套,保证让你赚钱!下班后你过来,我们一块到加油站去看看!” 看不看?要还在家退养,怎么也得看一下去。可现在已经有了工作,还用的看么?不过吴大保想不管结果怎样,也不能薄了刘承俊的一番好意和老同学的面子。就凭这一点,怎么也得去看看。吴大保笑着答应说:“好啊!” 周晓亮见事情已经定下,便说:“我还有事。”起身打了个招呼,走了。 送走周晓亮,吴大保心想一边上着班,一边再去干加油站,还不让人给说个天花乱坠!要是再传到了新上任的闵经理耳朵里就更是不得了! 吴大保想,等下午下班,装样子去看一下就算了了此事。 正想着,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吴大保拿起话筒‘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了闽总协调长,不!是闵经理的声音:“吴大保,到办公室来一趟!” 吴大保心中一愣,急忙答应说:“好!”放下电话跟业务室的人打了个招呼向办公楼走去。吴大保边走边想,也想不出来新上任的闵经理找他干啥?一直到了经理办公室门口也没有想出来。 吴大保敲了一下门,里面传出了:“进来!”的声音。吴大保走进门去,走到了套间门口。 新上任的闵经理端坐在原来李玉成坐的位置上,见吴大保站在门口,冷笑一声说:“进来吧!架子还挺大,不请不来么!”吴大保进了房间站立在办公桌对面。 闵经理抬起头来,斜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冷笑说:“恐怕连你也没想到我会来实业部当经理吧!实话告诉你,我也没想到!可现在我来了,就坐在你面前,不知你有何感想?” 从当时的情况来分析,估计新上任的闵经理无非是想让吴大保两句奉承的 第三十三章 改革的结果(2) 周晓亮所在的加油站,在去七克台路边右面的一个开阔地上。一个水泥浇筑的遮阳棚下固定着三台加油机,一个加油工正在给一辆小车加油。加油亭北侧五六十米开外的地方有四五间平房,周晓亮正站在房门口向路边张望。 在吴大保地指引下,司机把车开过去停在了周晓亮面前。周晓亮一愣神,定睛一看是吴大保坐在里面,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 吴大保下了车。周晓亮笑着说:“你的架子可真大!”吴大保强笑着谎称说:“快下班时来了几个人说了一会话。”又对周晓亮说:“你坐在前面带路”吴大保则上了车后排。 周晓亮带着车子到了七克台丁字路口向东拐去。穿过七克台镇,路两边高大的白杨树郁郁葱葱遮挡住了阳光。车子大约走了两三公里的路程,白杨树消失了,路右的高坡上出现了一个加油站。 这个加油站吴大保再熟悉不过了,自上新疆起,这个加油站就一直存在。汽车拉油时,有好多运输公司的拉油车在这里加油,生意相当好。吴大保纳闷,这样一个效益好的加油站怎么会向外承包呢?吴大保问:“是这个加油站吗?”周晓亮摇头说:“不是,是对面那个。” 吴大保再往对面看,对面是个开阔地,一个高大的烟囱拔地而起,孤零零竖在空中,烟囱底下是一溜砖窑。 吴大保说:“这不是个砖厂吗?”周晓亮说:“什么啊!再往前看!”吴大保再仔细一看时,见砖窑前面靠公路处有一个铁制的遮阳棚,遮阳棚底下依次摆放着三台老式加油机很不起眼,靠里面是一间用瓷砖贴面的值班室。加油亭左侧是一大片菜地,右侧二三十米的地方是一排用瓷砖贴面的十几间平房。 加油站里静悄悄的,没有汽车来加油,也不见加油工出现,跟对面车辆出出进进的热闹场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晓亮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十几间平房的前面。 车子的声音惊动了房间里的人。一间房门开了,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男子穿黑色夹克衫,中等身材,长一张圆脸,脸上分布了一些皱纹。他眯起眼睛向车里看了一眼,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周晓亮,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 周晓亮对吴大保说:“这就是记俊宏。”说着急忙下车跟记俊宏打招呼。记俊宏满脸堆笑说:“周老板来了,欢迎!欢迎!”边说边伸出手跟周晓亮握手。周晓亮跟记俊宏边握手边指着刚从车上下来的吴大保说:“这是我的朋友吴大保。” 记俊宏上下打量了吴大保几眼,也上前握住吴大保的手说:“欢迎,欢迎!”吴大保笑着说:“记老板好!”记俊宏拿眼来看周晓亮。周晓亮笑着说:“他才是真正的老板,是我引荐来看加油站的。”记俊宏高兴的说:“好!好!我带你们看看!”说着顺手把房门一锁,走在前面带着两人到了加油亭。 遮阳棚下贴瓷砖的小房门锁着。记俊红指着房子介绍说:“这是我们加油站的值班室。”吴大保点点头,见房前的三台加油机上面落满了尘土,问:“没有加油吗?”记俊宏说:“加油站是去年下半年才建成的,开了三四个月就关门了。”吴大保问:“为啥?”记俊宏说:“建加油站时,一部分钱是大队里的,一部分钱是我们几个人集资的。建成后谁都不愿再掏钱进油,没办法,我只好凑钱进油。开了没几天,一天也没有几个车来加油,进的油还没有卖完,股东们就上门要分利润,我一生气就把门关了!” 原来是这样。记俊宏又指着值班室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大房子说:“那个房子是放油罐的。”吴大保不解地问:“油罐为啥要装到房子里?”周晓亮接过话茬说:“你不知道,加油站的储油罐不允许直接暴露在外面,不然,公安局那一关就过不去!”吴大保问:“公安局还管这事?”记俊宏说:“公安局的消防队专门管这事,要不合格,就不让开门。” 记俊宏边说,边带两人沿旁边的菜地边缘走到了装储油罐房间的后面。一条五六米宽的卸油道紧贴房间的后墙斜着伸到了砖窑顶部,看起来有些狭窄。房间后墙壁上部有三个小窗户,窗户里面伸出一条粗壮的卸油用的皮管,搭放在卸油道上。 卸油道底下是一块空地,一道围墙把加油站与外面的庄稼地隔开。 狭窄的卸油道外沿是用一些碎砖头砌成,中间填了一些土。记俊宏指着卸油道说:“卸油车就是从这个卸油道上上去,把油用皮管子卸到房间里面的油罐里。”吴大保点点头说:“卸油道太窄了,也不结实,要是司机不小心,把轮子压到外沿的砖头上,把沿上的砖头压垮了,车会翻的!”记俊宏说:“卸油道是窄了一些,小心一点也不会有问题。”他停顿了一下解释说:“要知道我们没有多少钱,卸油道建宽不容易。你们包上后,可以加宽一些。”周晓亮说:“就是,这个卸油道很危险!我们要是包上,就一定要把它整好!” 吴大保沿卸油道往上走,走到中间位置上,从小窗户外向里看,房间里黑咕隆咚,隐约能看见几个油罐摆在里面。记俊宏说:“从外面看不清楚,一会下来,我把前面的门打开,到里面去看。”吴大保点点头,继续沿卸油道往上走。 卸油道直通砖窑窑顶,窑顶上有好多小眼通到砖窑里面。记俊宏和周晓亮也跟着吴大保上到了砖窑窑顶。吴大保很好奇地看着这些小眼。记俊宏说:“这些小眼是往窑里面填煤用的。 吴大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砖头这么好销,怎么不烧了?”记俊宏说:“好销是好销,关键是这里没土了,没办法就停了。要是换个地方烧,又得掏钱建砖窑,最后我们就决定把砖机停掉,建了加油站。所以我们的加油站就叫‘砖厂加油站’。” 吴大保觉得这个名字太土气说:“可以改个好一点的名字。”记俊宏说:“只要你们弄上,想改什么名字都可以。” 站在砖窑顶上,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砖窑周围都是大片翠绿的棉花地。棉花地里,人们正身背喷雾器往棉花枝条上喷洒农药。公路上不停的有汽车经过,也有个别汽车看见加油站的招牌把车开了进来。记俊宏给开进加油站的车子摆摆手,车子就开到对面的加油站去了。 记俊宏说:“我们这个加油站地势好,车辆进出方便,不像对面那个建在高坡上。”几人说着话,从砖窑顶上下来。 记俊宏又把两人带到装油罐的房门前面,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房间里面依次摆了三个圆形大罐和一个小罐。记俊宏说:“第一个罐是装七十号汽油的,第二个是九十号汽油,第三个大罐和第四个小罐是装柴油的。周晓亮说:“柴油罐不够,最少还差一个柴油罐。”记俊宏笑着说:“我们能置办成这样就已经不错了。”三人出了门,记俊宏把门锁上。 三人说着话到了住房前。记俊红笑着邀请两人说:“到我的办公室里面坐一会!”说着打开了房门。 记俊宏的办公室跟相邻的房间一般大,有二十多平米,一张单人铁床支在靠门口的位置上,房间里面靠窗户处相对着摆放两张黄颜色三抽桌,每个桌旁边各摆一把木制靠背椅。 记俊宏笑着说:“我的办公室很简陋,你们就将就着坐。”说着,让两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床上,笑着问:“你们看咋样?”然后窥视两人的表情。 吴大保虽然不想染指买卖,但想着目前岌岌可危的处境又犹豫起来。心想真要被开除了,什么都不会干,拿什么养家糊口呢? 不过吴大保还是担心有人会说闲话?可又一想,只要闵经理在,不管自己怎么干,不管有没有人说闲话,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倒霉!倒霉!再倒霉!倒霉的有可能被开除公职! 至于钱的问题,吴大保也没什么愁的,车钱已经还完,两个车的运费都存在折子里,一共有五万块钱。 想到这,吴大保笑着说:“主要是看要多少租金?”记俊宏说:“一年四万,先交两万块钱押金。”周晓亮一愣说:“你前两天不是说三万多吗?”记俊宏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你们要是诚心要,就先签三年合同,每年三万五,再一分钱不少!” 吴大保想,一个加油站要投资几十万,要三万五的租金并不多,再说从加油站的位置来看,并不算差,最少比对面那个车辆出出进进的加油站的位置要低一些,方便车辆进出。估计当时建的时候也是瞅着对面加油生意好才建起来的。 想到这,吴大保毫不犹豫地说:“我看行,完了我们签个合同就行了!” 记俊宏怀疑的看着吴大保,周晓亮也很纳闷。记俊宏说:“不然你们回去再商量一下?”吴大保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事,还用得商量。”记俊宏一脸不相信,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想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随便。不在乎地说:“那好,明天你把两万块钱押金拿来,我们就签协议。” 吴大保笑着说:“一言为定!”记俊宏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是不是租金要少了?但觉得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好改口。又一想,吴大保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便干脆地说:“行,只要你把押金拿来,我们就马上签协议。” 两人和记俊宏寒暄了几句,然后握手告别。 车上,周晓亮满脸不高兴地说:“你这个吴大保,说风就是雨,说好了只是来看一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答应人家。再说,这个加油站怎么经营我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三万五的租金是不贵,但是两万块钱押金一时从那里找去?还有,你要开加油站,起码要有几万块钱进油钱,还得买一台加油机,还得增加一个油罐,这些都没有准备好。弄不好要是亏本了,你还得照掏租金!” 吴大保笑着说:“真是婆婆妈妈的,明摆着一个能赚钱的加油站,还不赶快下手!要是下手晚了,保不准让谁干了!凭感觉,我看承包经营加油站是个绝对赚钱的好买卖!要不迅速,坚决地下手,让别人弄去了,肯定会后悔!与其后悔,还不如迅速拿到手!”吴大保又笑着做了个抓钱的手势,说:“钱这个东西看准了就要立即抓住!跟找老婆一样是不能含糊的,不然它就会成别人的了!” 周晓亮苦笑着说:“说是这个理!可你知道,我没有什么钱,现在能拿出手的只有一万块。”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周晓亮不是生气吴大保痛快的把加油站答应了下来,而是发愁没钱开加油站。 吴大保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押金,你把那一万块钱拿出来进油,你负责经营,赚了钱我们对半分?赔了钱我们对半摊,怎么样?” 一听吴大保出钱,周晓亮立刻来了精神说:“行!不过,你得拿出三万,不然不够!”吴大保说:“没问题,明天我就把钱取上把押金缴了,把合同签了,再拿一万块钱给你,其它的事你就看着去办!” 周晓亮面露笑容,爽快地说:“行!” 周晓亮答应了。吴大保便开始给周晓亮灌输他心中初露端倪的经营逻辑。吴大保笑着说:“从目前来看,整个国家的经济都在发展。给你说吧,只要有人,就得穿衣服,既然有人穿衣服就能开服装厂;同样的也可以开鞋厂!相应地说,只要有人要坐车,车就需要加油,就能开加油站!所以你尽管放心干就是了!”周晓亮听得直摇头。 吴大保虽然渴望钱,但他不想学那些贪官污吏的样子,巧取豪夺!他的理论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利用工作之余,在这个国家经济成长的年代狠赚一笔也不为过! 吴大保想,只要下决心做了,就要在尽可能短时间内赚上足够多的钱,只要所赚钱的数目够自己和家人一辈子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当然也就不用怕闵经理了。 为了继续鼓励周晓亮,吴大保说:“你放心干!路上的车肯定一天比一天多,只要汽车还烧油,我们开加油站就没有错!”周晓亮苦笑着说:“当然,可要知道干好了能赚钱,干不好了也得赔钱!” 吴大保笑着说:“赔就赔了!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只要好好干,就没有问题!” 为了合作愉快,两人当晚在饭馆里要了两个菜,喝了一瓶酒,又都趁着酒兴豪言壮语了一番。 晚上吴大保将想开加油站的想法打电话告诉了魏晓丽,并详细介绍了对加油站的印象。魏晓丽听着有点迷糊,只是听吴大保说能赚钱,便高兴地应允说:“你看着办就行了!”最后笑着叮嘱说:“千万不要赔了!” 有了魏晓丽的支持,吴大保便信心十足。 第二天上班,吴大保抽空到银行取了三万块钱,分装在上衣里面的两个口袋里。下班后又和周晓亮坐车来到了加油站。 第三十三章 改革的结果(3) 记俊宏办公室的门开着,房子里面多了三个人,像是在里面商量什么事情。记俊宏见吴大保和周晓亮来了喜出望外,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他一只手拉周晓亮,一只手拉吴大保,高兴地说:“我还真担心你们不来呢!”吴大保笑着说:“怎么可能呢?我们说话算数!”房子里面的另外三个人也走了出来。 记俊宏乐呵呵对吴大保和周晓亮说:“我来介绍一下。”说着指着一个三十出头胖乎乎的黑脸男子说:“这是我们大队支书崔际荣。”,指着一个大约有五十岁的维族男子说:“这是我们的大队会计买买提。”又指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说:“这是我们三小队队长扬光林。” 介绍完自己的人,记俊宏又指着周晓亮和吴大保对三个人说:“这位是周晓亮老板,这位是吴大保老板。”大家互相点头握手问好。 昨天送走吴大保和周晓亮,记俊宏虽然心里迷惑,但还是没闲着。他立刻将与加油站相关的几个人喊了过来,把提前准备好的合同又重新讨论了一遍,用复写纸复写了‘一式三份’。准备就绪,只等着吴大保和周晓亮来。 这会见吴大保和周晓亮来了,几人自然高兴。记俊宏笑着问:“押金带了没有?”吴大保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叠一百元人民币给记俊宏看了一下,又踹进怀里。记俊宏喜笑颜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拉开抽屉取出复写好的合同交给吴大保和周晓亮看。 合同的甲方是七克台乡三大队,乙方栏和承包期限空着。看到空着的承包期限一栏,吴大保说:“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我看承包期限就从七月份开始?”记俊宏说:“行!”吴大保掏出钢笔,在承包期限一栏填写上,1997年7月1日至2000年7月1日三年。 合同的主要内容是,押金两万,年租金三万五,按季度结算,加油站的一切运行费用和安全责任都由吴大保和周晓亮的乙方承担!作为记俊红的甲方,除过配合乙方工作外,只负责收取押金和租金,其它任何事都不管。另外乙方还要负责解决甲方两个人的就业问题,等等。 周晓亮看完合同心中不快,说:“这么多条件!” 吴大保拿过合同,大概看了一下说:“除过押金和租金外,我觉得合同主要是用来解决纠纷的,没有纠纷,合同也没有多大用处!”周晓亮气气呼呼瞪了吴大保一眼。 记俊红说:“这排房屋只能给你们四间,其余房间我们大队还有用。”周晓亮说:“就是住人的房间少了。”记俊宏说:“不是我们不给你给,看起来是十几间房子,能誊出的并不多,最西头的那套大房子是开餐厅用的,足足占了有四间房子,现在里面放的是灶具,我们有空还准备把它开起来;我们现在坐的这间房子是队部的办公室,还有几间都放着东西,剩下的只有紧靠加油站的四间了。如果你们觉得房间实在不够,砖窑后面路对过的院子里还有五间房子,可以把那几间房子装修出来用。”周晓亮说:“那我们去后面看看。” 大家起身跟着记俊红出门向西走,到房子西头,从一条土路向里走,走了十几米,果然见左边有一个很大的院落被一个院墙围着。记俊宏说:“地都被弄完了,我们就用砖头给圈了一块四亩多地,刚这个院墙我们就花了五万块钱。我们在里面盖了五间房子住人,又盖了几间大房子放砖厂的推土机和设备。”几人走到院落门口,一张大铁门上着锁,从铁门往里看,里面跟铁门正对着的是几间高大的土坯房,右面有五间不大的低矮平房,有两间已经开裂了口子。 吴大保说:“只能用三间,那两间好象要垮了。”周晓亮说:“完了我们装修一下好住人。”记俊宏说:“你能有多少人住,四间房子足够用了。”吴大保说:“不看了吧,用的时候再收拾。” 人们又到了前面的办公室里。记俊宏在合同上写上‘甲方给乙方前面四间房屋,和后面院落三间住房’的字样,在甲方一栏签了字,盖上了大队公章。周晓亮和吴大保分别在乙方一栏内签了字。 记俊宏笑着说:“现在该缴押金了!” 吴大保从怀中掏出两万块钱交给记俊宏,记俊宏接过去看了一眼,又把钱交给维族会计买买提说:“你数一下,然后打个收条,再盖上大队的印章。”会计走进屋里数钱,周晓亮跟了进去。 记俊宏走到吴大保跟前笑着问:“你们两个谁管事?”吴大保指了一下在里面看着数钱的周晓亮说:“我只出钱不管事,一切都由他全权负责!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几人都点头称是。 记俊宏又看了吴大保一眼,感慨地说:“还是你们年青人办事干脆,我们这个加油站,单建站就开了十几次会,开张开了五六次会,对外承包又开了五六次会。就在刚才,你们还没有来的时候,我们都估计,真正要把加油站承包给你们,最少也要讨论五六次,没想到一下就成了!”吴大保开玩笑说:“慢了就赚不上钱了!”大家哈哈大笑。 会计点完钱,打了收条,并在收条上盖上了大队公章,交给周晓亮。周晓亮拿上收条走出房外交给吴大保。 记俊宏又把加油站要移交的设备一一造册登记,让吴大保和周晓亮签上字,把门上的钥匙一一交给周晓亮。交完后,记俊红笑着说:“剩下就是你们的事了,好好干,祝你们发财!” 吴大保和周晓亮把房屋设备挨着检查了一遍,锁好门。 晚上,两人在七克台的饭馆里招待了记俊宏几人一顿,返回了火车站。 周晓亮问:“接下来怎么办?”吴大保笑着说:“这会我就把一万块钱给你,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找一个管理的人,再找两个加油的人,然后开张,然后赚钱!” 周晓亮干笑说:“掏了钱,就什么都不做,等着赚钱,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也得管一下。” 吴大保笑着说:“实际上就是这么简单!你想想,要是我们两个都管,到底是谁说了算呢?再说,我们前面已经说好了加油站由你全权管理,我再插手就不好了!你要是硬要我来管,就等于是外行管内行!你尽管大胆干就行了!” 吴大保想的很直接,自己要的是钱,又不是去要什么老板之类的名声。 周晓亮想,不管也罢!要是真让这个固执的吴大保来管,估计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说不上还平添许多麻烦。想到这,周晓亮点点头说:“那我就管吧!”吴大保笑着说:“这就对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万块钱交给了周晓亮,挥挥手,回宿舍睡觉去了。 周晓亮是个山高皇帝远的站长,除过进油,和给公司缴油款,其它事刘承俊也不多过问。手底下的加油工也都是他临时找的,只干活不说话。一个人消遥自在惯了。 现在又多了个砖厂加油站,周晓亮便把在加油站上班的外聘工张力财安排到了砖厂加油站上班,又另外找了一个人来顶替张力财的位置。自己仍然逍遥自在。 由于许诺的一万块钱,周晓亮已基本上都花在了小姐身上,只有靠领以后的工资来兑现。没办法只有拿着吴大保给的一万块钱在县城采购了一些桌椅板凳和床铺之类的东西,让人把加油站后院里的房间简单装修了一下,又进了一点油。由于记俊宏介绍了两个加油工,周晓亮另外找了一对夫妻加油。 加油站场地上的四个房间周晓亮是这样安排的。紧靠加油亭的第一间安排给张力财住,第二间安排给新找来的一对两口子加油工住,第三间布置成办公室兼吴大保的行宫,第四间是自己的行宫。 准备好后,周晓亮给吴大保打电话说:“加油站要开张了,你不下来看看?” 吴大保所关心的不是加油站怎么开,而是加油站能给他赚多少钱!另外,吴大保虽然觉得前途暗淡,毕竟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最好是不要让闵经理知道。 吴大保说:“我看了也没有用,你看着开就行了。”周晓亮喊不来吴大保,就让张力财带着加油工把卫生打扫了一下,加油站就开张了。 而正如吴大保所预料的那样,没几天油田开发实业部就下文免去了吴大保的作业区主任职务,改任副主任,主任改由书记担任。当然吴大保的这个职务变动肯定跟加油站没关系,因为闵经理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吴大保经营加油站的事。估计是闵经理对吴大保出言不逊的一个教训。 由于在预料之中,吴大保也没过多在意。虽然职务变了,但没人过多强调,吴大保还在行使着主任的职权。 加油站一开张,就来了几辆加油车,周晓亮心里高兴。他给张力财安顿了几句,天已大黑,便挡了个加油车到了七克台镇,在饭馆里吃了一顿饭,又喝了一些酒。饭馆老板见他一个人吃喝,笑嘻嘻给他介绍了一个漂亮的小姐作陪。吃饱喝足后,借着酒兴带着小姐回了行宫。 直到现在,周晓亮觉得自己才真正是个老板!当老板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想吃有肉,想喝有酒,想玩有小姐献媚!不过这时花的钱只能是吴大保的。虽然在这以前,自己也是个一站之长,但这种事也不能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干!只有在这个山高皇帝远,自己做老板的地方才能玩得痛快,尽兴!为了掩人耳目,白天让小姐待到到后院的房间里,晚上再到前面来。 那个被他从镇上带回来的漂亮小姐,一连在加油站呆了三四天,而且每一个夜晚,都让他飘飘欲仙!后来又陆续换了几个,又翻云覆雨好几天。几天过后,应了那句俗语,‘只有耕乏的牛,没有种完的地!’,渐觉身心疲惫,又坚持了两天,觉得头晕目眩时,才恋恋不舍把小姐打发走了! 虽然小姐白天呆在后院的房间里,外人不知道,但住在加油站的两口子加油工是知道的,还有张力财和记俊红安排的两个加油工都心知肚明,只是装着不说罢了。就连记俊红也略知一二,只是笑笑了事。 加油站开了起来,周晓亮打发走小姐,心中空虚,没有个陪着玩的人。一连好几天都打电话让吴大保到加油站来,吴大保就是推脱说:“没有空。”只好又喊了个小姐来陪着玩。 一方面加油站开张了,另一方面自己又玩得心满意足,春风得意。不过他还是担心,这事如果让吴大保知道了面子上也过不去!这会他想,只有让吴大保也参与其中,堵上他的嘴,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玩过瘾!可这吴大保偏又喊不下来,这一点让他心中不快。 周晓亮终于忍耐不住了。一天,还没有等下班就来到了吴大保的办公室,等着下班。 吴大保无法,只好对周晓亮说:“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今天我请你吃饭,让你吃好喝好!”周晓亮诡秘地说:“我还有一个人!”吴大保说:“那就叫来一块吃!” 周晓亮说:“你还是把酒和肉买上提到加油站去我们一块去吃喝?”吴大保一想也行,到哪吃不都是一样嘛。便说:“你买,我付钱,算是对你的酬劳!” 周晓亮当仁不让,到一个饭馆点了四五个菜,又买了两瓶白酒,四瓶饮料。吴大保一一付完钱。吴大保心想,周晓亮这几天估计没有吃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喝上什么酒,犒劳犒劳也是对的,高高兴兴掏完钱,随周晓亮坐车来到加油站。 加油站已是灯火通明,住人的三间房子里都亮着灯。加油亭里,两个汽车开进加油站加油。加油工一男一女两个加油工快步走到车子跟前,跟司机讲了两句话,分别拿起加油枪加油。 吴大保岸然像个视察的首长,他下了车,两手背在身后,向加油亭走去。周晓亮希望吴大保来加油站查看,看看他的工作成绩,听几句好听的。另一方面,也很心虚。虽然很想炫耀一下,但不知道吴大保会怎样对待。要是吴大保说三道四,不留面子,这会使他很难堪。鉴于这种情况,在吴大保没表态前还是看吴大保的眼色行事。 这会周晓亮见吴大保向加油亭走去,急忙付完车钱,把酒菜提到屋里放好,跟着吴大保来到了加油亭转悠。 房间里正在做饭的张力财见周晓亮陪着吴大保来看加油站。虽然没有见过吴大保,但凭周晓亮给他的介绍,他知道来人就是吴大保。张力财急忙关掉炉灶,出了房间,来到了加油亭,站在周晓亮后面。吴大保回头看了张力财一眼。周晓亮介绍说:“这就是现在负责加油站的小张,张力财。”吴大保笑着跟张力财握手,笑着说:“辛苦了!”张力财笑着回答说:“没什么!” 周晓亮说:“小张是我从我那个加油站挖来的。这小伙干事相当认真,根本不用你操心。”吴大保点点头,仔细看张力财。 张力财有二十七八岁的年龄,中等个,脸色黝黑,身体消瘦,表情腼腆,一看便知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小伙子。吴大保笑着对张力财说:“好好干,将来肯定有出息!”张力财笑而不答。 周晓亮接着说:“现在上班的是个两口子。另外两个上班的人是记俊红介绍来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小伙,女的叫孙世萍,是我们那天见的那个三大队支书崔际荣的老婆。他们两个晚上八点钟来上夜班。”吴大保想起来了,那天谈合同,崔际荣就在场。 吴大保刚才已经看见有两辆汽车进来加了油,心中高兴。他不想再看什么,剩下的任务就是用酒菜犒劳这位功臣了! 吴大保跟加油的两口子打了个招呼,回头向住房走去。 加油站的灯光把西头房屋门前照得通亮,周晓亮紧跟在吴大保身后,来到了房前。吴大保觉得奇怪,说:“边上那个房间刚才还亮着灯,这会怎么黑了?” 周晓亮笑着说:“你嫂子害羞,把灯关了!”吴大保信以为真,责怪说:“几时来的,也不早说,我也好准备点见面礼?” 周晓亮诡秘地笑着把吴大保带到房门口,神秘地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股热浪从里面扑了出来。周晓亮打开灯,明亮的日光灯下,一个双人床上端坐着一个面容秀丽,穿超短裙的漂亮女子,年龄不过二十岁。吴大保马上明白了,笑了笑退出屋外。 周晓亮打开屋顶上的吊扇说:“还是到屋里坐!”吴大保笑着问:“方便吗?”周晓亮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吴大保笑着说:“快把后窗户打开,也不怕把美人给蒸熟了!”周晓亮笑着迅速打开后窗。 空气一对流,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吴大保走进屋内,周晓亮急忙端了一把椅子过来,让吴大保坐在椅子上。 周晓亮虽然心虚,但看表情他觉得吴大保不会给自己难堪,便介绍说:“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小苏。”周晓亮说着把墙角的一张桌子拉到中间,把刚才买来的酒菜摆在桌子上,又在桌旁摆了三把椅子,把小苏招呼过来坐在椅子上。 小苏显然是饿了,心想来人估计也都是一路货色,不管三七二十一,尽情地吃了起来。 周晓亮先给小苏打开一瓶饮料,然后摆好酒杯,把酒倒在杯中,跟吴大保碰杯说:“祝我们发财!”吴大保干笑说:“发财,发财!”说完两人把杯中酒一仰头干完了。 喝了两杯,周晓亮渐渐有了些酒意,开始夸耀起来,说:“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硬是把加油站开起来了!”吴大保过意不去,急忙给周晓亮敬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周晓亮酒意更浓,他端起酒杯看了小苏一眼,无不感慨地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你就是找一百个小姐来,也没人管!”吴大保干笑说:“害怕你的身体受不了!”周晓亮笑着说:“我身体多好!好生厉害!不信你问小苏!”小苏嗤之以鼻,见吴大保看他,微微一笑。 周晓亮笑着顺手搂住小苏的脖子,在小苏的耳朵上嘀咕了两句,小苏微笑着走出屋外。 小苏出去,吴大保并没有在意。两人继续喝酒,等了好大一会,小苏才进来虚掩上门。 小苏进来约半个小时的功夫,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超短裙,大眼睛,跟小苏年龄差不多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吴大保眼望门口,心中纳闷。 小苏一见,急忙迎到了门口,领进了屋内,显得很亲热。 周晓亮笑着对吴大保介绍说:“这是小张,是小苏的妹妹。”吴大保笑着说:“是姊妹怎么不一个姓?” 小苏转身对吴大保笑着说:“我们比亲姊妹还亲哩!”周晓亮笑容可掬,对吴大保说:“姊妹俩可亲热了,就像我们两个。”说着对小张挤了一下眼睛。 周晓亮自己上坐在床上,把小张安排在吴大保旁边的椅子上,给小张又拣菜,又倒饮料,像见了亲人一样,异常热情。 周晓亮忙活了一会,把嘴凑到吴大保耳边,悄声说:“隔壁房间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今晚小张就归你了!”吴大保先是一愣,接着装着没听见。 周晓亮见吴大保没什么反应,眯起眼睛笑着对吴大保说:“这姊妹两个是我最看中的,最温柔漂亮!”小苏喝了一口饮料撇着嘴说:“还温柔漂亮!我们这些人在你们眼里就像穿在脚上的臭袜子一样,想起来了穿上,不要了就脱掉一扔,有什么可夸耀的!”小张也喝了一口饮料,嘟着嘴说:“就是!来这么多天了,就没见过一个好人!老板天天喝得醉醺醺的,酒气熏天,还对你直喘粗气!自己也不瞧瞧,还问喜不喜欢?真是恶心死了!”小苏也很有同感,说:“就是!,一个个看起来肉头呱几的,死命喝酒,喝完酒,就往你身上一摞完事!真是不知道钱是从那里来的?” 吴大保听着不顺耳,感觉像是在说他和周晓亮。他喝了一口酒,接过话茬冷笑着自嘲说:“不是抢,就是偷来的么,就像我们两个一样!”两位小姐自觉失口,挤眉弄眼起来。 小苏看似机灵,忙陪笑脸夸吴大保说:“我最会看人了,一看大哥就是个好人!我们姐妹也只是说着玩的,绝没有说你的意思!”吴大保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我也只是说着玩的。你们说的对,大凡口袋里有钱的老板,就没有几个是好东西!这一点我比你们清楚!”小张笑嘻嘻说:“我觉得大哥你人挺好的,你不要生气,我们真是说着玩的!”说着把椅子往吴大保身旁挪了挪,将身体贴过去,在吴大保脸上亲了一下。 吴大保一愣,急忙推开小张干笑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钱,或者说是我们的钱还不够多,还到不了很坏的地步。”周晓亮哈哈大笑,接过花茬说:“我们俩确实是不坏的老板!”说着,把小苏搂到怀里,给小张使眼色。小张笑着对吴大保说:“大哥,我陪你喝两杯!”吴大保说:“我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小张娇声说:“再少喝一点不要紧的。”说着给吴大保的酒杯里添满酒,然后把脸凑到吴大保的嘴边,转脸望吴大保。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钻进吴大保的鼻孔里,让他头晕目眩。吴大保抬眼,正好跟小张来了个对眼,觉得这一双大眼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又像是一炉翻腾的火红的钢水,吴大保敢打赌,这双眼睛肯定迷倒了不少男人!感觉要再跟她对眼,肯定要被熔化在其中! 吴大保不由自主地端起酒杯与小张的饮料瓶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小张立刻把脸贴在吴大保肩上,吴大保感到浑身一阵颤栗。觉得不能再在这地方呆下去了!如果再迟疑,肯定就会变成周晓亮和小张的俘虏! 吴大保故作镇静,又和周晓亮喝了两杯,推脱说:“天晚了,我有点瞌睡了。”周晓亮眯着眼睛笑着说:“我说你等不急了吧,咱们兄弟俩再喝两杯,你就和小张到隔壁房间里休息!”小张听说,纯粹躺倒在吴大保怀里,微微笑着,一副陶醉的样子。 吴大保觉得意志似乎已被摧毁!身上不由得冒出了一股冷汗!他不知道加油工这会怎样议论自己!他甚至不敢想远在哈密的魏晓丽! 吴大保慢慢把小张扶正,站了起来。小张见吴大保有要走的架势,急切地说:“大哥再坐一会么!”小苏也拉住吴大保衣角说:“坐下玩玩再走不迟么!” 吴大保觉得一刻都不能停留了,不然他会为今晚的事后悔一辈子!他看了周晓亮一眼,像逃跑一样径直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对周晓亮说:“你们好好玩,我回去还有点事!”说完出了门走向公路边,挡了个出租车回去了。 周晓亮气得直翻眼睛,咬牙说:“吴大保,把好心当驴肝肺!” 三个人目瞪口呆望着吴大保在路边挡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周晓亮虽然很生气,又一想,走了也清净。 小苏、小张见状,呆坐在椅子上不吭气。钱还没有挣到手,她们可不想走,冷静了一会,便一起跟周晓亮粘糊起来。周晓亮何乐而不为,到口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便和小苏、小张又吃喝了一会,关灯睡了。 第三十四章 教训 吴大保坐车一路心跳着回到了野营房,迷迷糊糊睡了。 吴大保并不计较周晓亮的行为,但觉得还是有些过头!这要是让刘承俊和他们单位的人知道了,不知会胡编乱造些什么! 吴大保庆幸自己逃了回来,不然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想到这,吴大保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周晓亮,顺便打消晚上逃跑给周晓亮心里留下来的阴影。想好后,拨通了周晓亮的电话。 周晓亮生气地说:“什么人嘛?人家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吴大保笑着说:“我们两个是多年的朋友了,你还在乎这些。昨晚我确实有事,不然我会陪你一起再玩一会的!”周晓亮算是有了个台阶下,口气缓和多了。两人闲聊了一会,吴大保提醒说:“加油站你就多担待些,我有情后补!但玩的时候要注意点,不要让外面人知道,免得被说闲话!” 周晓亮不高兴说:“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什么时候不是我担待着。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就是钱紧张,要是再有些钱我们就可以多进些油!” 吴大保想,折子上只剩下两万,是用来应急的。便说:“你也知道,我也就那么多点钱,两万缴了押金,一万给你去进油了,你就凑活着先用,等油卖完了再进。”周晓亮说:“一万块钱根本没法进油,你怎么也得再拿来一万块钱!”吴大保只好说:“也好,我再给你给一万!” 周晓亮立刻跑到吴大保办公室,拉着吴大保去取钱。吴大保只好到银行取了一万块钱交给周晓亮。 下班后,吴大保在食堂吃完饭,心闲无事,觉得到加油站去,又害怕被周晓亮黏糊住。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到吴四保和魏永强的住处去转一圈。 魏兆强这会肯定是下班了在家,估摸着吴四保也该从格尔木回来了。顺便看看他们的生活情况。 魏兆强现在开着达起亚车在油田开发实业部的自动化办公室上班,他的任务是每天拉着办公室主任到各个联合站去检查维修自动化设施。只要主任下班了,他就下班了,工作很轻闲。 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再让四保媳妇呆在家里照顾小孩,就显得毫无意义。但考虑四保有三个小孩,呆在鄯善,凭四保一个人开车根本养活不住一家五口人。于是,在魏晓丽的建议下,岳父把吴四保的家安在了北屯西区的一个连队里。 平常吴四保在鄯善开车,媳妇蔡琴跟着在连队种地,兼照顾孩子上学。 吴四保和魏兆强住在新盖的‘油城市场’背后的一排很长的,相邻的两间出租屋里。 太阳这会虽然已挂在了西边的戈壁滩上,热度却丝毫不减,吴大保走到出租屋前时已是满头大汗。 出租屋是一长排平房,里面住了好多人家。由于房间里热,大人小孩都呆在门口房檐下面的阴凉处说话。 每家人的门前都支一个煤炉子。女人做饭,男人吹牛,小孩嘻笑玩耍。 吴大保一眼就看见光着膀子,手摇扇子,坐在门口阴凉处的魏兆强。妻子林红正在低头往锅里下面条。吴四保的房门锁着,看来跑车还没有回来。 魏兆强见吴大保来了,很是高兴,又是让座,又是倒水,惹得门前的好多人都来凑热闹。 这时,魏兆强的儿子魏帅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拉着吴大保的衣角喊姑夫,吴大保一看,魏帅满身是汗,矮小的身上只穿个裤衩,浑身晒的黝黑,活像电视里的非洲小孩。吴大保笑着说:“快坐下缓一会!”话还没说完,魏帅又跑的没了影子。 林红边搅锅里的面条边说:“这孩子不怕热,一天到晚根本不着家,到吃饭时间都喊不回来!”吴大保笑着说:“娃娃么就这样。” 饭好了,魏兆强大声喊:“魏帅!魏帅!”,喊了几声,不见宝贝儿子回来。林红说:“不要管他,就是这会喊回来他也不会吃,等玩累了就回来了!”林红说着,给吴大保盛了一碗饭。 吴大保说:“我是在食堂吃过饭才过来的,你们吃就行了。”魏兆强说:“我给你买酒喝?” 吴大保笑着说:“你赶紧吃饭,要喝还是我去买去吧。”说着,走出平房区,到了市场后面的一个商店里买了一盒红塔山烟,四瓶冰镇啤酒,两瓶饮料,还有一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吃的,抱着来到魏兆强房前。魏兆强迅速吃完一碗面条,抽了一根烟,和吴大保喝起了啤酒。 太阳渐渐落山,空气中有了一丝凉意。这时不知在哪里玩耍的魏帅才溜了回来。林红喊着让吃饭,魏帅直摇头。吴大保顺手递给一瓶饮料,魏帅高兴地抱上喝了起来。魏兆强说:“这个娃娃就是不好好吃饭,不知他靠什么生活!实在每办法!”吴大保说:“天气热,大人都不想吃,等晚上天凉了,哄的吃上些。” 魏兆强点点头说:“我们这个地方环境差,中午热的连饭都没法做,根本没法睡觉,到了下午才好一点。” 能想像的到,中午太阳正正的照射到房屋上,四十多度高温,的确有些吃不消! 魏兆强喝了一口啤酒试探着问:“听魏晓丽说,你和别人合伙开了个加油站?”吴大保说:“就是!”魏兆强问:“生意咋样?”吴大保说:“还可以吧,具体我也没管。”林红插嘴问:“你那加油站有几间房子?”吴大保说:“一共有四间。”林红问:“有没有闲的房间?”吴大保说:“周晓亮住了一间,加油员住了两间,还有一间是做办公室的。” 魏兆强强调说:“没想到鄯善这么热,真是住的够够的了!每天都要喝差不多喝一大铁桶水!”林红接着说:“房子一个月也要一百块钱,水、电费也特贵,连个电风扇也不敢用。”听两口子说话的口气,是想到加油站住去了。 吴大保想,与其让房子闲着,还不如让他们住去。虽然上班远点,环境却比这里好的多。再说是开车上班,远就远一点呗。想到这,吴大保说:“要是不闲远,你们就搬去,那个房间要比你的两个房间都大,也比这里凉快些。” 魏兆强听说,高兴的急忙和吴大保碰了一杯啤酒,然后催促吴大保使劲喝。两人把四瓶酒喝完后,魏兆强又抢着去买了四瓶,正准备又喝时,随着一阵阵汽车的轰鸣声,吴四保风尘仆仆来到了跟前。 吴四保个子约有一米七五,长得五官端正,上身穿一件灰色汗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短裤,脚穿一双黑色凉鞋。虽然旅途劳顿,脸庞被晒得黝黑,看起来依然充满朝气。 吴大保见吴四保回来很是高兴,急忙起身拉着四保的手说:“饭吃了吗?”吴四保笑着说:“吃了。”魏兆强起身说:“过来坐下我们喝点啤酒!”说着进屋搬了个板凳,把吴四保让坐在板凳上。 吴四保说:“你知道我从不喝酒!”吴大保笑着把一瓶饮料递给吴四保笑着问:“路上难走吗?”吴四保打开饮料瓶喝了一口说:“也就那样,就是车况不行了,上当金山的时候有一段路上不去,就喊着拉液化气的车给拖了一下!下山的时候刹车又不行,紧张的要命!这车是实在跑不成长途了!” 吴大保犯愁说:“要那样青海就不要去了,就在当地跑的拉油算了!正好我和周晓亮一块弄了个加油站,顺便还可以给加油站拉油。”吴四保笑着说:“加油站几天才需要一车油,哪能把这车养得住。还是得给别人干才行。” 吴大保一时也说不上怎么办,只好说:“你先休息几天再说。” 吴四保又坐着说了一会话,打了个招呼睡觉去了。吴大保和魏勇强一直把几瓶酒喝完才罢休。 罐车跑不成青海,肯定不能硬跑!要发生什么危险怎么办?只有到油库去等着‘钓鱼’,干些给加油站送油的活了。吴大保想,实在没什么可干了就把车卖了,到加油站干算了。但加油站有周晓亮负责,自己弄个弟弟进去他会不会多心呢?吴大保一下也想不清楚。 第二天上班,吴大保给魏晓丽打电话说:“你哥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太热了,他们想到加油站住去。”魏晓丽说:“你看着办就行了!”吴大保又给周晓亮打了个电话说:“魏晓丽的哥嫂没地方住,就叫他们搬下去住到值班室!”周晓亮能说什么呢,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虽然不愿意,还是说:“你看着安排就行了!” 魏兆强下班,拉上吴大保,一车就把所有的家当拉到了加油站。加油站负责人张力财也跑来帮忙。大家动手把房子收拾好后,吴大保请客,一块到街上吃了个饭。 为了表示祝贺,吴大保又买了些啤酒和饮料之类的东西,拿回加油站,和魏兆强对喝起来。 加油站周围都是树木和庄稼,夜幕降临时,微风从庄稼地和树木的缝隙中穿过,带着芬芳和清香,涌向开阔的加油站内,沁人心扉。 这是久违了的味道,魏兆强一家人的情绪好极了。魏帅在宽阔的场地上奔跑,林红忙着收拾房子。魏兆强和吴大保两人各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一人手拿一瓶啤酒对吹,非常惬意。 魏兆强喝了一口啤酒问:“加油站现在到底是谁管着?”吴大保说:“周晓亮管。”魏兆强说:“我觉得,你现在和别人合开加油站,什么不管也不行!进油、卖油、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到头来怕你什么也得不到!”吴大保说:“我又不懂,怎么去管?再说没有周晓亮给我出这个主意,加油站也开不起来,主要功劳还在他。再说我已经答应让他管了,再不好插手!” 魏兆强还想说什么,吴大保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高兴说:“你现在把车开好就行,其他的事我心里清楚。”魏兆强不再说什么,两人一直把酒喝完,吴大保打了个招呼,在路边挡了个车,回去睡觉去了。 吴大保想,既然周晓亮一手在管,就应该放手让管,自己不便插手,以免掣了后腿。再说周晓亮是管过加油站的,况且现在仍在管理。 由于罐车没活干,吴大保有心让吴四保在加油站干,但想着这时候时机并不成熟。便对吴四保说:“你就先把车停下,回一趟北屯,等有活了再来。”吴四保答应着,把车停到了加油站回家去了。 吴四保回家了,吴大保虽然愧疚,却也无奈,只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可谁也没想到一场灾难却在等着他。 一天下午,吴大保上班准备到油库去转一圈,看看交油情况,正准备出门时,电话铃响了。吴大保接起电话,是周晓亮的声音。周晓亮气喘吁吁地说:“出了大事了!”吴大保一愣,心想是不是加油站着火了? 吴大保急忙问:“怎么回事?”周晓亮说:“在加油站卸油的罐车翻了!” 最近一段时间加油站的油都是吴四保拉的,怎么吴四保一走就出事了! 吴大保急切地问:“人没有事吧?” 周晓亮并没有立即回答吴大保的问题,而是说:“我押了一车油到加油站卸,运输处的那个司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把车开上了卸油台,一个轮胎压在卸油台外面的边缘上,把卸油道给压塌了,车翻了!” 吴大保大声问:“人到底有没有事?”周晓亮接着说:“本来没有事,司机见车马上要翻了,打开驾驶室的门跳车,不想,这时候车翻了,把司机摔在了卸油台底下。” 吴大保重复问:“司机到底有没有事?”周晓亮说:“要是司机不跳车,什么事都没有!司机被摔在地下后,又被翻下来的车给压在了底下!” “什么!”吴大保软软坐在了椅子上。完了!人被压在车底下还有活路吗!但他还是希望有奇迹出现!接着问:“司机到底怎么了?”周晓亮说:“已经被我和张力财送到职工医院了,危险的很!鼻子里面都流着血!” “鼻子里都流血?”吴大保迅速放下电话,向医院奔去,刚下楼,就碰见张力财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吴大保忙问:“人咋样了?”张力财说:“恐怕不行了!” 吴大保也没有细问,飞步跑向医院!刚到医院门口,见周晓亮从医院里走了出来。吴大保问:“怎么了?”周晓亮皱着眉头说:“人已经死了!里面来了运输处的好多人,你也别进去了!” 吴大保感觉如五雷轰顶,蹲在门口,半天起不来。这时他见有好多人向医院走来,有些人还奇怪地盯着他看。周晓亮见状,和张力财拉起吴大保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吧!” 吴大保说:“就到我房间里去吧。”三人失魂落魄来到了吴大保宿舍。吴大保问:“现在咋办?”周晓亮说:“只好让张力财出面解决了。”吴大保说:“合同上面签的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出了这么大事,记俊宏肯定要把合同拿出来,怎么能搪塞得过去?我们两个肯定得有一个人出面。”周晓亮说:“那你去!”吴大保说:“加油站里面的事我一概不清楚,我出面也肯定会被骂回来的,到头来还得你出面!”周晓亮皱着眉头说:“看来只有我出面了。不过你得准备些钱。” 事到如今也只有破财免灾了!吴大保只好拿出折子,到银行把最后的一万块钱取了出来,交给周晓亮说:“就这点家当了!”周晓亮拿着钱和张力财走了,吴大保也出了房间回到了办公室。 真是偷鸡不成折把米,钱没有赚上,还搭上了一条人命!那个可怜的司机听说再过几天就要退休了,想着都让人心里难受!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赔钱是肯定的了,赔多少还没有个准数。 吴大保回到办公室,不敢对任何人声张,心惊肉跳地等待着周晓亮那边的消息。一直等到下班,也没有等到周晓亮的消息,只好急匆匆来到加油站。 加油站的场地上停了好几辆警车,也停了好几辆指挥部小车队的车子。两条红白相间的布带将加油站的进出口围住。好多人由周晓亮和张力财赔着,围着加油亭和后面的卸油台看。有拍照的,有摄像的,也有打问情况的。一会儿,那些人又朝住房这边转来。吴大保急忙躲在房后的路边,一边假装闲溜、一边观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过多久,三大队知道情况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开着拖拉机、骑着自行车,也有些是走着来的,一起涌进加油站看热闹。调查事故的人还以为是村民们来闹事来了,看了一圈就急忙带着周晓亮走了。村民们也陆续离开。 张力财回到房间,吴大保跟着走进去问:“怎么样?”张力财说:“听说县上公安局要罚款一万,还要给运输处赔一万五!”吴大保心想反正出了这事,要罚就罚,叫赔就赔,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防止另外的不测,吴大保对张力财说:“到了晚上,把加油站里面的灯都打开,晚上警觉点,防止有人来偷油、捣乱、乘火打劫!”张力财答应着,吴大保挡了个车回火车站去了。 运输处快退休的司机在七克台加油站被压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油田!人们都议论纷纷说,被压死的司机多么多么倒霉,再过几天就要退休了,临退休了还把命送了。吴大保听着愧疚,无心再去加油站,心想该怎么办就怎么呗。 两天后,周晓亮来电话说:“我和记俊宏请处理事故的人吃了个饭,他们把罚款从一万降到了六千,给运输处的赔款定好了是一万五千块钱,先付一万,整个是一万六千块钱,加上请客吃饭的钱,一共是一万八千块钱。加油站一共也就一万块钱,你给了一万,现在只剩两千块钱了,连油都没办法进了!” 事已至此能怎么样呢?吴大保说:“先什么都不要说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下班后,两人约好在饭馆里找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菜,吴大保要了一瓶酒。周晓亮打开酒瓶问服务员要来两个小酒杯,倒了一小杯酒端端正正撒在地上说:“这一杯给牛师傅喝!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念道我们!” 吴大保看着心中一阵酸楚。周晓亮接着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把车开上了卸油台,他要是不跳车,什么事都没有,那车从卸油台上翻下来,翻了个个,把牛师傅压了一下,又直直站在地下,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周晓亮边说,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接着说:“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的加油站算是倒了!想再开下去不可能了!” 吴大保安慰说:“罚款和赔钱都是应该的,完了我们从头再来,争取把加油站再干好!” 周晓亮苦笑一声,说:“谈何容易!油款被罚得没了,就是有了油款,也不让再开张!”吴大保问:“为什么?” 周晓亮说:“县上的人说,必须重建卸油台,验收通过后才让开张。我算了一下,正规建一个卸油台最少需要两万块钱,还需要两万块钱油款,还要买加油机,最少还需要五万块钱,才能重新开张!” 吴大保虽然听的脑袋嗡嗡作响,还是宽慰说:“这些都好办,没有钱,我们借钱,想办法再把它开起来!” 吴大保给两人酒杯里倒满酒,一碰杯喝了。周晓亮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干的事,是人家不让我干了!”吴大保听的纳闷,给酒杯里又添满酒,周晓亮端起酒杯,又跟吴大保酒杯一碰,两人又一口气喝干了。 周晓亮说:“下午,四达公司的领导和我们能源部经理刘承俊找我谈话了,说:“要是我再干私人加油站,四达公司加油站就不让我再干了!我又不可能把单位的工作辞掉去自己开加油站!觉得还是在单位上班钱少是少,总能旱涝保收!稳妥一些。” 吴大保感到事情严重,忙说:“先别着急说,我们边喝边谈!”两人又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周晓亮说:“我也是没办法,七克台加油站只能不干了!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 真是世事难料,要知今日何必当初!从周晓亮说的这个情况来看,他确实不能再干下去了!要是为这个赔钱的加油站把工作给弄丢了,得不偿失! 吴大保想不到有这样的结果,要是就此收手,未免叫人耻笑!但是要干,绝不是那么简单,怎么干?钱从哪来? 吴大保冷笑说:“要是我们不干了,那两万块钱押金就成了人家的了!”周晓亮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在加油站投了一万块钱,前面买了几个办公桌,一个保险柜,还有给加油工买了五套衣服,一共化了几千块钱,这次处理事故,又搭进去两千块钱,一共一万块钱。真是损失惨重!” 吴大保镇静了一下情绪,问:“油罐里还有多少油?”周晓亮说:“那天正好没油了,进油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油也没有卸成,运输处就用吊车把油罐往车上一钓,拉着油罐走了。”吴大保说:“我的四万,你的一万,一共五万,就这样没了!”周晓亮说:“要不干的话,就是这样,说不上人家还一个劲崔你要租金呢!” 真是前所未有的教训!周晓亮说:“我觉得你还应该干下去!” 吴大保感慨的说:“钱也不是别人白送给我们的,没有理由白白丢掉!”周晓亮说:“说的就是这个理!” 吴大保又犹豫说:“关键是没钱了!就是干了,你的一万块钱现在也没有办法还你!要还,最少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周晓亮说:“那好说!” 吴大保见周晓亮这样说,感慨说:“你不用担心,别的我保证不了,一年之内,就是我砸锅卖铁也一定要把你的一万块钱凑上!” 周晓亮表情很复杂,他为没有在加油站赚上钱而遗憾,又为一万块钱有了着落得到了点安慰。他希望吴大保继续干下去,最少他还能拿回来一万块钱!他举起酒杯对吴大保说:“祝你发财!”吴大保苦笑说:“不知道后面是折财还是发财?”周晓亮鼓励说:“只要继续干,就有发财的机会!” 两人边说边喝,一直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去休息。 第三十五章 起步(1) 第三十五章 起步 早晨起床后,吴大保觉得头疼,心想肯定是昨晚跟周晓亮一块喝多了的缘故。他洗漱完毕,坐车到了办公室。安排完工作后想起了昨天跟周晓亮的谈话,心中起了狐疑,两个人开加油站都出了这么大事,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自己从来就没有管理过加油站。 现在吴大保才明白,真正没有白捡的便宜!本来想省心赚钱,没想到却倒了大霉。现在他真后悔昨晚给周晓亮许愿!不过他觉得这应该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想着又来了斗志!他想,加油站还是能够开下去的,理由还是那么简单,‘只要有汽车在路上跑,只要跑的汽车还需要加油,就能开加油站!’! 吴大保想,要搞好加油站首先必须建立‘统计报表制度’,每天的库存量、销售量、都要如实填写在报表上;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还必须要有一个严格的考核管理制度,加油量越大,工资就应该拿的越多;吴大保想,应该以现在每人每月四百块钱工资为基础,并且以‘出事’前一天的‘加油额’为准,每超过定额十块钱,奖励一块钱,以鼓励加油员提高服务态度,增加加油量。当然,每低十块钱,也要扣上一块钱。对加油站站长也要实行特殊管理,有利润才有工资,按照利润的百分比来考核,合适的比例应该是百分之十。只有这样才能把加油站管好! 但问题是一点钱都没有,拿什么去拉油?就是借钱弄上油了,也没有办法把油卸进油罐里去!就是把油卸进了罐里,公安局不让开,也是白搭! 问题太多了!吴大保觉得应该找记俊宏商量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主意?毕竟双方的利益是联系到一块的。再说,卸油台出了问题,发包方也脱不了干系。 快下班时,吴大保拨通了记俊宏的电话。记俊宏一听是吴大保的声音很是高兴!他正在为加油站的事情犯愁,给周晓亮打电话,周晓亮说:“我已经不管了。”找吴大保又找不着,心中忧虑,心想这两个家伙是不是要撇下押金走人? 这时,他真庆幸当初收了押金,不然这会还不是干瞪眼,看着两人溜掉。又一想,区区两万块钱,跟加油站建设所花的投资相比无疑是九牛一毛!拿了两万块钱又能干什么呢?想来想去,觉得还得把加油站开下去!要把加油站开下去,就只能找吴大保谈! 记俊宏正在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时,吴大保电话来了,这让他喜出望外!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吴大保说:“晚上要有空,我们就在七克台找一个饭馆‘坐坐’,有好多事要向你请教?”记俊宏急忙答应说:“有空!有空!。 下班后,吴大保坐出租车来到了加油站,记俊宏早早就在加油站等候,见吴大保下了车,迅速上前伸出双手主动与吴大保握手。记俊宏急切地说:“这几天愁的就没有办法,就等着你来,你来了就好了!” 吴大保开玩笑说:“有两万块钱押金在手,还用得发愁!”记俊宏摇头说:“我们盖这个加油站也不只是为了你那两万块钱!”听话音,记俊宏希望把加油站开下去。 吴大保笑着说:“这样就好!”记俊宏又重复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愁的我连觉都睡不好!” 吴大保笑了笑,两人说了一会话,又到卸油台前查看,见卸油台已完全垮塌,吴大保说:“就是这个卸油台害了人!”记俊宏点点头说:“你们当初要是给修一下就好了!”吴大保说:“事已至此后悔有什么办法呢?” 说话间,吴大保看时间已不早,拉着记俊宏走到路边挡了个车,两人搭车到了七克台镇,记俊宏找了一个僻静的饭馆。 饭馆老板跟记俊宏年龄相仿,看样子跟记俊宏很熟悉。他亲自热情地把记俊红和吴大保让进了一个雅间,笑着问记俊宏:“吃点什么?”记俊宏说:“挑拿手的上四五个菜就行!”老板答应着准备去了。 两人坐好,记俊宏说:“把我们大队的崔际荣书记也喊一下吧?虽然加油站我管着,但他是大队书记,有事我们还是相互通气好些。”吴大保说:“好,大家一块商量么。”记俊宏说着走出雅间,到饭馆的前厅给崔际荣打完电话进来说:“崔际荣说一会就来。” 记俊宏坐定,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吴大保感慨地说:“我真佩服你吴大保,出了这么大事,一点都不愁,还这么无所谓的样子!” 吴大保苦笑一声说:“发愁了,又有什么用呢?”记俊宏说:“说的也是。”吴大保说:“虽然加油站开了这么多天,我却什么都没干,一点感觉都没有。” 记俊宏笑着说:“开加油站首先要有钱!”吴大保说:“钱当然很重要!就是把钱弄来了,没有卸油台,连油都卸不下来,怎么干?”记俊宏说:“这个好办,你可以先用抽油泵把油抽进油罐里,再用加油机往出加。” 吴大保笑着说:“这道是个好办法。”记俊宏接着说:“县城就有卖的,一个五六百块钱,买来就可以用。再说,你根本用不着去买,我知道周晓亮的加油站里就有抽油泵,可以借来先用一下。”记俊宏又自言自语说:“买就买一个么,反正加油站就需要一个抽油泵。” 两人正说着,崔际荣来了。两人起身跟崔际荣握手打招呼问好后坐了下来,话题当然还是加油站。崔际荣说:“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把加油站开下去!”吴大保说:“就是为了这个我才找你们商量的。” 说话间,服务小姐把菜端了上来,摆好。吴大保说:“拿两瓶酒来!”记俊宏笑着说:“我看一瓶酒就差不多了,我不喝酒,你们两个喝就行了。” 吴大保笑着摆摆手说:“喝不完了再拿回去么。”小姐听说,拿了两瓶伊力特酒上来,打开。 记俊宏示意不喝,小姐就给吴大保和崔际荣每人倒了一大杯。吴大保问记俊宏:“给你来一瓶啤酒,或葡萄酒?”记俊宏说:“这些我都不喝,喝茶就行了!”吴大保说:“那就泡杯好茶来!”小姐出门泡了一杯茶水端进屋内,放在记俊宏面前。 吴大保笑着举起酒杯说:“今天我跟三大队的两位领导请教,希望你们给我支持和帮助!”说着用酒杯和记俊宏的茶杯和崔际荣酒杯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记俊宏喝了一口茶水,崔际荣和吴大保一样喝了一大口白酒。吴大保招呼两人吃了几口菜又把话题扯到了加油站上。 吴大保说:“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卸油台!”记俊宏不解地说:“你尽管先用抽油泵抽着经营,然后再说么,有啥担心的?”吴大保说:“卸油台要是不修好,县公安局的验收就通不过,再经营就是违法!”记俊宏笑着说:“他们也不会天天检查,怕什么?”吴大保说:“反正不是长久之计!” 崔际荣说:“就是,卸油台要是修不好,县里没有验收通过,你要是硬着开,要罚款!” 吴大保想了想说:“我们能不能这样,一边用输油泵卸油,先让加油站运转着,一边修卸油台,争取验收通过!要是检查的人来了,我们就先停下,等他们走了,再加油?”崔际荣说:“这样最好!”记俊宏也附和地点点头。 吴大保不知道修卸油台要花多少钱,心里没有底,他端起酒杯跟两人的杯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问:“修卸油台要花多少钱?”记俊宏想了一下说:“估计得个一两万块钱!”吴大保说:“干脆这样,反正卸油台建成后,最终也是你们的,修卸油台的钱你们出看行不行?” 两人脸色突变!记俊宏说:“这可不行!加油站包给你们,我们是不会出一分钱的!” 吴大保一看说不通,便笑着说:“要是有难处,这事我们完了再说,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吃好喝好!”说着吴大保又急忙和两人碰杯,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完。崔际荣见吴大保喝完,自己也忙喝完了杯中酒。吴大保又拿起第二瓶酒给两人倒满。 这时,脸上长满皱纹的老板把头从门口伸了进来。记俊宏急忙招呼说:“孙老板,快进来喝两杯!”这个被称着孙老板的饭馆老板笑嘻嘻走了进来。 吴大保笑着给孙老板倒了一杯酒说:“孙老板喝点酒吧!”孙老板笑着摆摆手说:“我喝不了这么多。”说着问小姐要了一个小酒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端起来跟三人各碰了一下。 喝完酒,孙老板诡秘地笑着说:“这会来了几个小姐,长得还可以,要价也不高,一个五十!你们一人要一位,玩玩乐乐?”记俊宏和崔际荣看吴大保。吴大保心想,不要有薄面子,再说三个小姐的费用比起卸油台来可就是‘小菜’!想到这,吴大保笑着说:“挑漂亮的要三个!”孙老板点头哈腰走了。不大一会,进来三个颇有姿色的小姐,热情地坐到了三人旁边。 坐在吴大保旁边的小姐,看吴大保像个掏钱的角色,笑着说:“大哥,给我们姊妹们要些饮料喝么?”吴大保心想,这下可栽深了,还要喝什么饮料!但碍于面子,只好说:“自己拿去!” 小姐得到许可,出门抱来一大抱红牛饮料,不但给她们每人打开了一瓶,还给三人一人开了一瓶。吴大保只能装没看见。 几人边吃边喝,小姐不甘寂寞,使劲跟几人碰杯喝饮料。不一会崔际荣就被小姐给碰醉了,死搂着小姐不放。记俊宏头脑清楚,盯着吴大保看,吴大保急忙找个借口出了雅间,坐在旁边的小姐也跟了出来。 吴大保到前厅找孙老板付完帐说:“叫他们两个玩好,完了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说我先走了!”孙老板拉住吴大保的手说:“我和记俊宏、崔际荣都是好朋友!你不知道我们后面空房子多得是,尽管带着小姐到后面玩去,保证没事!再说你的钱已经付了,就不要走了!就这样走了,我这脸上也挂不住!” 听着老板的话,小姐笑嘻嘻把脸挨到了吴大保的脖子上,扭捏着腰身,显得娇媚动人。 吴大保心里泛嘀咕,这老板该不是和两人联合起来要整治自己一顿?要是那样,别说修什么卸油台,就连租金恐怕都得往上涨!想到这,吴大保惊出一身冷汗,假装头疼,说:“我先在这里坐一会,喝喝水。”孙老板看吴大保没有走的念头,又到里面招呼客人去了。 孙老板走了,吴大保对小姐谎称说:“今天我有事,你去好好休息,改天我再过来找你玩!”小姐一愣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吴大保就逃跑似的出了门,在马路上挡了个车走了。 一路上吴大保庆幸自己英明决策,心里坦然。不过又后悔,应该再多坐一会,吃点菜,这会肚子里除过酒,再没有别的可消化的东西。 吴大保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了指挥部对面的夜市前停了下来准备吃点烧烤。 夜市里灯火通明,一条通向市场的通道两边摆满了正在冒青烟的烤羊肉火炉,炉子后面的场地上摆满了条桌,一直摆到路边上。每个条桌旁都相对放四把藤椅,差不多有一半的藤椅上都坐着吃烤肉、喝啤酒、高声喧哗的男女。 吴大保在靠近路边的地方找了一个空着的条桌,坐到了旁边的藤椅上。正在忙着烤羊肉的矮个子老板回过头来看了刚入座的吴大保一眼,迅速摇晃着身躯走了过来。矮个子老板个子有一米高的样子,由于个子太矮,人们都戏称他‘大个子’! 吴大保说:“十个烤肉,两个啤酒!”大个子听后,快速拿来两瓶啤酒,一个玻璃杯放在了吴大保面前的条桌上,打开啤酒说:“你先喝着,烤肉一会就好!” 吴大保也不用杯子,拿起啤酒瓶,边喝啤酒,边抬眼望天空。天空月明星稀,深邃浩淼,令人心旷神怡。 虽说有足够的信心将加油站开下去,但没有钱,拿什么开呢?找不上钱,开加油站就只能是一句空话!只有想法借到钱才行。想到这,吴大保心中忧愁,几口把一瓶啤酒喝完。喝进肚里的啤酒加上前面在七克台饭馆里喝的白酒一掺和,迷迷糊糊感觉进入了状态。心想,管他的!先喝啤酒,不想那些伤心事! 吴大保又拿起一瓶啤酒,刚把酒瓶口挨到嘴边上,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人好潇洒么!”吴大保心中一惊,心想,这个地方喝啤酒吃烤肉的人都互相不理采,谁会给他打招呼?不过,他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仔细一琢磨,像是何莹的声音。心想,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这? 吴大保回头一看,灯光下一对美丽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朦胧中吴大保看站在面前的像是何莹和何敏。何莹留短发,穿一套紫红色连衣裙,满脸堆笑。何敏长发披肩,穿一身白底蓝花连衣裙,面带微笑,表情羞涩,脸上泛着红晕,紧盯着吴大保看。 吴大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是不是酒喝多了出现的幻觉?他放下酒瓶,缓缓起身定睛看,果然是何敏何莹两人微笑着望自己。吴大保缓步离开椅子走到何敏跟前迷惑问:“你不是调到北京去了么?”何敏仔细打量了一番,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娇声说:“准许我去就不许我回来!”吴大保憨笑着说:“那倒不是!”何莹说:“她是昨天才回来的。” 吴大保急忙尴尬地笑着说:“快请坐!” 何莹开玩笑说:“你一个人出来潇洒,也不知道喊上我们一声!” 吴大保不知如何回答,嘿嘿笑了两声。何莹也不客气,拉着何敏坐到了吴大保对面的两把藤椅上。 何莹说:“天气热,我们两个也不想吃饭,这会凉了一点,出来转转,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吴大保笑着说:“我也是刚来,前面在七克台喝了点酒,没吃上东西,来这里补充一点。” 何莹说:“怪不得一股酒味,我还以为是从旁边的哪个桌子上飘过来的,原来在你身上的。”吴大保笑着说:“我可没闻到!”何敏鼻子一傗,笑着说:“要是连你都闻到了,还不知能弄来几个小妹妹玩!” 何莹笑着说:“他现在可是有人管的人了,恐怕没那么大胆!”吴大保觉得尴尬,假装没听见。 这时大个子用盘子端上了十串烤肉放在条桌上,吴大保笑着转身问:“你们来点啥?”何莹说:“来两瓶可乐,再来两片烤鱼就行!”大个子正准备拿可乐,何敏笑着说:“我不要可乐,我也喝啤酒!我们女人为什么要喝那甜丝丝不管用的东西?这啤酒也不是专为男人造的!”何莹笑对大个子说:“那就来两瓶啤酒,可乐就不要了!” 大个子快速拿来两瓶啤酒和两只玻璃杯放在了何莹何敏面前,打开啤酒。何敏抿嘴说:“我也用瓶子喝!”何莹笑着说:“真跟吴大保一样,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你要拿瓶子喝就喝去,我可要用杯子喝!” 吴大保拿起酒瓶给两个杯子里倒上酒笑着说:“女士还是用杯子喝文雅一点!”何敏看了吴大保一眼,苦笑一声,端起酒杯说:“就听你一次!”说完跟何莹的杯子一碰,一口气将酒喝完了! 何莹急忙劝说:“慢慢喝,不要一下喝醉了!”何敏撇嘴说:“啤酒没事的!”何莹见已经喝了,再说也没用,自己喝了半杯放下酒杯。吴大保又给两人的酒杯添满。 吴大保拿起酒瓶笑着给两人的酒杯一碰说:“来,我们一块喝一下!”何莹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何敏偏过头去,嘟着嘴说:“我们用杯子喝,你为什么用瓶子?” 吴大保急忙把酒倒进杯里,跟何敏的杯子碰了一下。何敏表情妩媚,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又一口气喝完了。这是久违了的笑容,吴大保觉得脸上顿时火热,急忙把酒喝完。 吴大保又给杯子添满酒,笑着对何敏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再不会回来了!”何敏表情立刻凝重起来。何敏想不明白,吴大保为什么一直说这样的话呢?难道是不想让她回来? 为了能回鄯善一趟,不知道跟郑伟军费了多少口舌!现在她回来了。虽然回来的主要说辞是看父母,但吴大保无疑是她在鄯善永远的牵挂! 那年大保被打伤,虽然等她得到消息时,吴大保已经脱离了危险,可为吴大保不能上班的事不知道偷着哭了多少次!为了期盼他能早日康复,不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在这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曾不止一次地捶胸顿足,要是当时不嫁给郑伟军而是嫁给他,天天看着他,哪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想象不出,站不起来的吴大保会有多么痛苦!为此她心如刀割! 没想到,上天真是有眼,在一个下午,好友小张和小王给专程打来电话告诉他:吴大保站起来了!而且是通过她俩亲手验证! 何敏听说高兴的几夜没睡!她感谢好友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她!同时也为吴大保祝福!虽然觉得今生无缘再与吴大保厮守,但只要他健康,他幸福,无疑也是她的幸福! 现在她看见了吴大保!准确地说,她搜寻到了吴大保!因为她想,按照吴大保的性格,在这个季节,他是不会按点吃饭的,除过有应酬的活动。虽然她不能确保吴大保今天是否有应酬,但是她敢肯定,只要他没有应酬,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坐在这个地方。 但是,要是吴大保今天真的有应酬,不能与吴大保相见,那么今晚她无论如何得让姐姐答应,明天和刘承俊请吴大保吃饭,然后在饭桌上与吴大保相见。反正,不管怎么说,此回不见吴大保誓不罢休!至于见面会怎样一时也想不清楚,但只要能见面就足以! 何敏觉得今天肯定是命运之神的有意安排!不然,她日夜惦记的吴大保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进夜市,就看见了坐在灯光下仰望夜空的吴大保!她太熟悉他的容貌和一举一动了!哪怕是一声咳嗽,只要是吴大保的,几里之外都能听得出。 何敏拉着姐姐小跑似的来到了吴大保身旁。正当何莹纳闷时,发现了坐在桌旁的吴大保。何莹出声了!这应归咎她也太熟悉吴大保!准确地说,姐姐认识吴大保的时间要比她早好几年! 面对吴大保的问话,何敏从内心感到迷茫!不过她想,吴大保是不管时候都会喜欢她的!便转忧为喜,娇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回来呢!”何莹听着绕口,笑着对吴大保解释说:“她是昨天才回来看父母的。” 何莹说着拿起两串烤肉给两人一人递了一串,说:“酒不要再喝了,赶快吃串烤肉,不然就凉了!”两人将烤肉接在手中,何莹也给自己也拿了一串,吃了起来。 不一会,烤鱼也上来了,三人边拣着吃鱼,又碰着喝了几瓶啤酒。 何莹见两人挤眉弄眼,笑着说:“人的命运就是这样,老是阴差阳错!我们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再跟过去一样了,不然会让人笑话的!” 何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吴大保:“听说你买了两个车,还开了个加油站?”吴大保见问,心中一惊,冒出了一身冷汗。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何莹又问:“是不是?”吴大保点点头。吴大保明白了,肯定是刘承俊给说的。 何敏吃惊地看了吴大保一会,在她确认何莹说的是正确的时候,嘟着嘴说:“去玉门差点把命都丢了!刚好了一点就又是车,又是加油站的,一心想当老板,也不怕再出个啥事!” 吴大保苦笑一声说:“还当老板呢!这会正发愁有个地洞钻进去了事!”何敏吃惊地看着吴大保。 何莹说:“我听说你开的那个加油站死了一个人,不知是不是真的?”吴大保皱着眉头说:“是真的,运输处一个拉油车车司机开车从卸油台上翻下来,司机跳车没跳利,甩过去,被车给压死了!” 何敏顿时脸色惨白,呆呆地看吴大保。看来何莹并没有把买车和开加油站的事告诉何敏。何敏急切地问吴大保:“你有没有事?”吴大保干笑说:“没事!”何敏长出了一口气,斜靠在藤椅上盯着吴大保说:“到底怎么回事?” 吴大保见瞒不过,只好说:“加油站是我跟周晓亮合开的,是他在管理。事情发生后公安局找他了解了情况,给我们罚了六千块钱,又给运输处赔了一万,事情就算处理完了。” 何敏埋怨说:“姐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何莹说:“我也知道了没几天,今天又忙着忘了给你说了。” 何敏说:“伤好了就安稳上班,还一天买什么车,开什么加油站!吓不吓人!看看出这么大事,听着就让人担心!”说着,不觉脸色彤红,泪流满面,说:“要是你吴大保当时在车底下,可能会连命也给搭上了!”说着凄然泪下,急忙用手擦,接着低声哭泣说:“简直能把人气死!” 何莹忙推了何敏一把,说:“这地方人多,免得让认识的人看见!”何敏不理,竟趴在何莹肩上啜泣起来。好在周围的人都在喝啤酒、吃烤肉、高谈阔论自己的事,并没人在意。 何莹见劝不住,竟由她哭去。何敏抽搐了一会,似乎感到不妥,才慢慢收住,将眼泪揩了,抬头问吴大保:“现在咋办?” 吴大保说:“周晓亮不干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这会正发愁呢!”何莹说:“我听刘承俊说,是单位上不让他干了!”吴大保说:“就是。” 何敏问:“你们开加油站赚钱了么?”吴大保苦笑一声说:“八字还没有见一撇,就出了这样的事,赚什么钱!”何敏又问:“开加油站一共花了多少钱?”吴大保说:“当时承包加油站的时候,给三大队缴了两万块钱押金,购置东西花了万把块钱,油上损失了一万,处理这次的事故花了大概有两万块钱。”何敏说:“这六万块钱,你出了几万?”吴大保说:“五万。”何敏斜靠在藤椅上冷笑说:“你还挺有钱的么!” 何莹说:“现在撒手不干,投的六万块钱就完了?”吴大保说:“就剩下两万块钱押金了。” 何敏靠在藤椅上冷笑说:“都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押金!也不想想能要回来吗!我看算啦,掏钱买个教训,以后就再别干这种傻事了啊!” 何敏停顿了一会,脸上微露出了一丝苦笑,说:“要是不好给你‘那位’交代,我这里还有几万块钱,就拿去用去!”吴大保如坐针毯,一股股汗水从额头上涌了出来,急忙用手擦了。 吴大保为难地说:“刚开始我也想忍个肚子疼就算啦。就是想干,已经没有钱再干了。但一想,又觉得不行。” 何敏说:“钱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不行的?”吴大保说:“‘合同’的期限是三年,每年租金三万五,要是不干了,他们将加油站再租出去还好说。要是这三年租不出去,他们再反过来要三年的租金,要是那样,就不好办了!” 何莹皱起了眉头,说:“就是!我听人说,我们单位有个职工租了七克台的一个砖厂,签了两年合同,硬是找不上人干活,一分钱没挣,还让人家通过法院强行要走了十几万租金!” 何敏脸色变得惨白,狠声说:“十万块钱!我们哪来那么多钱!”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何莹推了一把说:“不要这样,只有赶快想个办法才是!” 何敏将眼泪揩了说:“明摆着的,与其给人家白掏十万块钱,还不如干下去!”说完,起身拉着何莹就走。 吴大保说:“要点饭吃了再走么!”何敏生气地说:“气都把人气死了!”吴大保慌忙付完 第三十五章 起步(2) 三人从北面的小门进来,经过吴大保住的野营房旁边的道路时,吴大保说:“到我房间里去坐坐?”何莹说:“天晚了,我们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何敏心里惦记着加油站的事,觉得吴大保倒霉,比自己倒霉还难受!心想这么沉重的担子压在吴大保身上,别说吴大保,就是自己心里也承受不了!在没想出个好办法前,何敏无论如何是不想离开的。 何敏调侃说:“坐坐就坐坐,我还没有跟新娘子说说话呢!”说完,径直向吴大保住的野营房走去。何莹拉了一把没有拉住,吴大保急忙走上前去打开了野营房门。 房屋里一片漆黑,吴大保进去打开房灯。房间里能搬动的东西都搬到哈密,只剩下一张双人床和摆在门口处的一张桌子和一把靠背椅。桌旁放一个铁皮柜,上面摆一个暖瓶和几个杯子。 何莹见状,拉住何敏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回去算啦!”何敏不听,硬拉着何莹进了野营房。何敏拉着何莹坐在了床上。吴大保说:“我给你们倒杯水吧?”何敏说:“水就不喝了!”吴大保便坐在了门口的靠背椅上。 何敏问吴大保:“加油站要开正常还需要多少钱?”吴大保说:“有五万就够!” 何敏原以为需要好多钱,心中犯愁,这会听吴大保说只要五万,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转愁为喜说:“这会给你五万块钱,两年后可得还我十万!”吴大保以为何敏是在开玩笑,笑着回答说:“没问题!” 何敏站立起来笑着说:“一言为定!”吴大保也站起来笑说:“一言为定!”说着,走上前,伸出手。 何敏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被吴大保抓住,抬眼一看,见吴大保目光闪烁,顿时红了脸。 何敏饱含泪花,拽住吴大保的手向跟前移动,生怕从眼前消失。何莹见状,一把把何敏拽坐到了床上,说:“有话坐下说么!”何敏这才醒过神来,急忙把手从吴大保的手中挣脱出来,红着脸低头坐到了床上。 何莹说:“我看你们两个就不能见面!时候也不早了,赶快回吧!”边说,边拉着何敏的手出了野营房,头也不回走了。 吴大保一直目送姐妹俩消失在夜空中才回到了房间。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吴大保上班后,照例穿着工作服走进中控值班室。何莹见他进来,起身拉开控制屏旁边一张桌子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沉甸甸一个黑色塑料袋交给吴大保说:“这是何敏给你的五万块钱!” 真没想到!吴大保手提塑料袋,呆若木鸡。何莹笑着说:“赶快拿去吧,叫人看见不好!”吴大保半天挤出一句话说:“我给她打个收条!” 何莹笑着说:“打什么收条,拿去就是了!她人已经回北京了!” 吴大保无限感慨!事实证明,不管在任何时候,她都是最忠实、最可靠的挚友!不管是遭受不测和挫折,只有她才处处想着自己!倾其所能!相比之下,自己无疑是个卑劣的痞子!要干不出一番事业来都无脸面对她! 吴大保提着塑料袋出了值班室,进了办公室,不觉潸然泪下,揩擦不急,急忙将门关了。他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一会,擦干眼泪,将塑料袋放到办公桌的抽屉里,站在窗前镇定情绪。 吴大保的办公室在中控楼二楼,站在窗前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联合站内除过机器的轰鸣和隐约能听到的气流声之外,已经看不到忙碌的身影,只有值班员在各个注水和输油泵房来回巡查。剩下的,都坐在电脑前,浏览荧屏上的数据。 联合站外的戈壁滩上,无数台抽油机在不知疲倦的上下运动,抽油机旁偶尔驶来一辆红色的巡检车。从巡检车上下来的巡检工,在抽油机旁巡视一番后又上车走了。 望着眼前的情景,吴大保觉得为之奋斗的油田已经健壮地成长了起来了,而自己这个建设时的悍将如今已没了多少用武之地,已经被人们遗忘!或许在油田的开发史上就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油田有它自身的规律,如果再没有新的储量发现,这个已经建成的油田注定要经历‘高效开发’和‘低效开发’阶段,不管‘高效开发’的时间长短,油田最终会进入它的‘低效开发’阶段。人们只要按部就班,照即成的方法行事就行。 这时吴大保不由得想起了玉门油田的境况,那里每采出一吨油,都要付出比这里多出几倍的努力!虽然新东油田现在处在它的鼎盛时期,但毫无疑问,再没有新发现,玉门油田的今天,就是新东油田的明天。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样是无法改变的自然法则。在自然法则面前,个人的愿望和行为无疑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 以此类推,自己将来也会跟身处玉门的老一辈石油工人一样,看着油田一天天的衰落,怀着无限眷恋和伤感退休。 时至今日,吴大保不知道在闵经理的手下还能为油田做些什么? 吴大保内心沉重,离开窗户走到办公桌前斜靠在椅子上。 难道要离开油田轰轰烈烈成就一番事业吗?吴大保想,其实也不需要离开油田!达起亚和油罐车不用自己管,不也照样在运转?虽然罐车现在暂时停运了,但与自己的工作毫不相干。虽说现在加油站出了问题,但前面没有管不也照样开张营业了么?吴大保想,只要做个幕后指挥者,再利用一年一百来天的集中休假时间来关照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人说不务正业呢?回答是肯定的!不过吴大保想,要说就让说去吧,反正说不说,在闵经理手下结果都是一样的!怕什么呢?只要上班把工作干好,下班再干自己的,管别人说什么呢。 何况此时已经有了底气!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何敏雪中送炭,送来了五万块钱!不然真就是山穷水尽了!不知这会在哪里求人借钱呢! 下班后,吴大保来到了加油站,给张力财给了两万块钱说:“到油库去拉一车柴油,一车汽油,顺路到周晓亮的加油站把手提式输油泵借来,把油卸到油罐里,开始加油!” 吴大保又找到记俊宏商量修卸油台的事。 两人到坍塌的卸油台跟前看了一会,吴大保说:“卸油台应该能同时能通过两个车,这样司机就不可能走到边路上去。” 记俊宏听后皱着眉头说:“要按这个标准修,得修三十多米长,八九米宽,高要五六米,得垫一千多方土方。一方土按二十块钱算,得要两万多块钱!” 吴大保说:“现在要修的卸油台,是要堆在原来塌掉的卸油台上面,这样就要少用近一半的土方,有一万块钱就够了。我看卸油台就由你们负责找人来修,按一万块钱包干。钱暂时由我来出,修卸油台的费用我们一人摊一半,完了从加油站租金里扣你五千块钱。” 记俊宏紧皱眉头,心里不愿掏这五千块钱,但看吴大保是真心修卸油台也推脱不过,说:“我得跟几个股东商量一下。”吴大保说:“也行,先把卸油台修好,剩下的事情我们再慢慢商量。” 记俊宏虽然心里不痛快,可毕竟卸油台是给加油站修的。当晚就把股东召集在一起,又找人商量好了修建卸油台的事。 吴大保回到火车站,在食堂吃完饭,觉得还是到加油站看看好一些,不要再出什么事。便买了些冰镇啤酒,用几个塑料袋兜着,坐上出租车来到了加油站。想边喝啤酒,边观察加油站的经营情况。 吴大保到加油站时天已大黑,吴大保让出租车停在魏兆强住房门口,给司机付完钱,提着啤酒下了车。正好碰见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衫,下身穿黑色短裤的张力财提着输油泵从加油亭走了过来。 吴大保跟张力财打招呼问:“油卸完了?”张力财答应说:“刚卸完。”吴大保笑着说:“辛苦了,洗把手来喝瓶啤酒?”张力财笑了笑说:“我不会喝酒。”说完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穿一件灰色短裤,袒胸露怀的魏兆强正在看电视,见吴大保手提啤酒下了车,笑嘻嘻从从房间里迎了出来,接过啤酒。吴大保笑着说:“喝几杯解暑。” 魏兆强自然高兴,他打开门口的路灯,把啤酒提进房间,从房间搬出一张小茶几和两把椅子放在门口的路灯下,又把啤酒提出来放在茶几上。 吴大保站在茶几旁,从塑料袋里取出两瓶啤酒。魏兆强说:“把酒瓶拿来我用牙咬开。”吴大保笑着摇摇头说:“不用。”说着,一手拿一瓶啤酒,用右手中的酒瓶盖上沿顶住左手酒瓶盖下沿,再用左手捏住右手中的瓶颈,腾出右手,用力对酒瓶底部一拍,‘砰’的一声,左手中的酒瓶盖飞向了空中。 魏兆强见状笑着说:“还有这一手!” 吴大保笑了笑把手中已经开了瓶盖的酒瓶放在茶几上,又用同样的方法开了两瓶放在茶几上。 吴大保打开啤酒,对张力财的房间喊:“小张出来喝瓶啤酒!” 张力财听到喊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着对吴大保说:“我真不会喝酒!”吴大保笑着说:“就一瓶!”张力财强拧不过,只好到房间里搬了一把靠背椅摆放在茶几旁边。 几人坐到椅子上。吴大保手提酒瓶跟放在茶几上已打开的两瓶啤酒挨着碰了一下,笑着说:“来为加油站的重新开张干杯!” 魏兆强和张力财一起笑着拿起啤酒瓶站起来说:“干杯!” 吴大保一口气将啤酒瓶内的酒喝下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然后笑着催促两人:“快喝!多喝点,大口喝才有感觉!”两人只好连喝几口。 张力财喝了几口酒,觉得口中乏味,笑着说:“我媳妇从老家来时,背了一些家里种的花生,都是炒好的,我去取些,我们一块吃。”说着放下啤酒瓶,走到住房用报纸包了一包带壳花生,抱出来摊放在茶几上。 吴大保笑着说:“媳妇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张力财说:“你很少来,当然不知道了。”魏兆强说:“都来了四五天了,还挺着个大肚子。”吴大保嘴里‘嗷’了一声,问:“是不是快生了?”张力财说:“还得几个月。”吴大保点点头说:“那得照顾好一点。”张力财说:“谢谢老板关心!” 吴大保点点头将放在茶几上的啤酒瓶拿起来,跟两人的啤酒瓶一碰,说:“来,接着喝!”三人一人喝了一小口,吃起花生来。吴大保低头吃了两颗花生,夸奖说:“这花生真不错!看来东西还是自己种的好吃!” 张力财媳妇在房间里听见了门口几人议论自己,觉得不出来说不过去。再说房子里面太热,呆在里面不舒服,便捋展了白底红花连衣裙走出了房间,在门口转悠。 张力财见媳妇出了房门,急忙起身指着吴大保对媳妇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吴老板!”媳妇看了低头吃花生的吴大保一眼,向前挪动脚步。张力财又对吴大保介绍说:“这是我媳妇薛燕子。”吴大保抬头看,见张力财媳妇中等个,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虽然端正。虽然是有孕在身,却脸色微黄,面容消瘦。 她向前走来,走到茶几前对吴大保点了点头说:“吴老板好!”吴大保笑着说:“你这花生味道很好!快端个凳子过来,我们一块说说话!”薛燕子笑着说:“我又不会喝酒,话也说不来,你们坐下说话就是了。”说完到加油亭转悠去了。 吴大保看着远去薛燕子,开玩笑说:“怪不得不愿让出来见人,原来是个漂亮的燕子!”张力财笑着说:“老板不要乱夸,我那老婆也能算漂亮!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这几天说肚子又有些疼。”吴大保说:“这可不是小事,还是带到医院检查一下好!”张力财点点头。 几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张力财欲言又止。吴大保说:“想说什么,尽管说!”张力财说:“加油站原来由周晓亮管,现在你管,我想知道你是想怎么管这个加油站?”吴大保笑了笑说:“原来怎么管,现在怎么管就行了!” 张力财点点头说:“我有啥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就行了!”吴大保笑了笑拿起酒瓶跟两人又碰了一下,一口气把瓶中的酒喝完了。张力财急忙跑进房间,拿出一把菜刀,撬开了两瓶啤酒。 吴大保看了张力财一眼,端起新开的啤酒,也不跟两人碰,连喝了两口,将酒瓶放在茶几上。 张力财拿起酒瓶站起身来笑着对吴大保说:“来,我敬老板一杯!”吴大保笑着又拿起酒瓶,说:“谢谢!”,跟张力财的酒瓶一碰,喝了一口,放下酒瓶。 吴大保觉得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确保加油站安全平稳运行,剩下的事只有等平稳运行一段时间再说,所以暂时不想在加油站的管理上掺杂意见。可坐在他对面的张力财无疑是想让他说两句。 吴大保笑了笑想,现在把有关加油站管理的一些想法告诉他也没什么不妥。清了清嗓子说:“你知道,在开加油站前,我对加油站的管理是一窍不通。要不是周晓亮答应管加油站,我是不敢揽这摊子事。现在周晓亮不管了,你就多操点心!有什么困难,我帮你解决就行。我现在只能给你提几点建议。” 张力财笑着说:“老板说就是了!” 吴大保说:“我想,加油站首先应该建立‘统计报表制度’,每天的库存量、销售量、都要如实填写在报表上,这样便于库存管理;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还必须要有一个严格的考核管理制度,加油量大,工资就要多拿,加油量小,工资就少拿。我觉得应该以现在每人每月四百块钱工资为基础,每超过定额100块,奖励一块钱,相应的每少于定额100块钱,扣减工资一块钱,上不封顶,下要保底,最低不能低于当地的最低工资标准。”张力财点头答应。 吴大保问张力财:“现在当地的最低工资是多少?”张力财说:“我听劳动局的人说是210块钱。”吴大保说:“最低就扣到210元。”张力财点点头。 吴大保接着说:“为了体现多劳多得,对你也要设立奖励政策。对你的考核我想应该从效益上得到体现。保本,你拿你一千块钱工资;有利润,给你利润百分之十的奖励。也就是说,一个月有两万块钱的利润,你就可以拿到两千块钱奖金!当然,要是出现了亏损,你也要承担百分之十!” 张力财听得面红耳赤,频频点头。吴大保笑着说:“亏了可是要扣你的幺!”张力财连忙说:“扣!扣!要亏了扣是应该的!” 吴大保问:“加油站每天的平均加油量是多少?”张力财说:“没出事以前,每天能加出去两吨多。”吴大保说、:“哪就给我们加油的人每天按两吨的加油量折成钱数考核!白天一吨,夜班一吨,两班轮流着上白班和夜班,因为奖惩是对等的,所以他们的收入也基本上一样。”张力财笑着说:“要是这样考核,他们拿的肯定比现在的多!” 吴大保点点头笑着说:“只有他们拿的工资高了,你和我才能多拿!所以不要怕人家多拿钱,别说每个月盈利两万,就是盈利一万,就可以考虑给他们的奖励翻翻!同时也可以考虑给你的奖励翻翻!” 张力财激动地说:“好!好!”吴大保说:“你要同意,就把刚才我说的给每个人都讲一下,从明天就这样考核!” 张力财急忙说:“好!好!”吴大保说:“把这瓶喝完,再来一瓶,就去给他们讲去!” 张力财说:“我本来就不会喝酒,连一瓶都喝不完,你和魏师傅慢慢喝就行了!我这就给他们讲去!”说完涨红着脸,提上未喝完的酒瓶起身走了!刚走出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回来说:“加油站没有现成的报表,明天我就手画上做?” 吴大保笑着说:“你只要手画上一张就行了,明天下午我就把油印好的报表给你拿来!”张力财点点头,把酒瓶放进房间,小跑着到加油亭去了。 在旁边听话的魏兆强被吴大保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在搬到加油站住的这段时间内,对加油站的事也有所耳闻。在加油站出事这段时间内,批发价一降再降,一吨油的零售价是两千块钱,进价却降到了一千二三,每吨油的批零差价有七百多块钱,每天加两吨油出去,毛利有一千五百块钱,租金、水电费、加上工资每天怎么也摊不上五百块钱!也就说加油站开正常,吴大保每天最少要赚一千块钱!一个月就是三万块钱,一年就是三十多万!想起来头都发晕!不由得心中激荡起伏。当然,不管利润有多少,这些都属于吴大保,羡慕和眼红都是白搭。 可张力财凭什么拿这么多呢?一个月工资就一千块钱,还要加上利润百分之十的奖金!如果一个月盈利三万,他就要拿三千块钱奖金,要是按吴大保说的那样,利润超过一万还要翻倍,就是六千,再加上一千块钱的工资,一个月就是七千块钱!这个数目,相当于普通人一年的工资!当然,他现在的一千二百块钱工资也算是高工资,可跟张力财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凭什么拿那么多?是能力?还是水平?可截止目前他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哪凭的是什么?是他知道加油站的管理?这倒不假!可通过最近的观察,加油站也没什么难管的。无非是进油,加油,这些活自己都会干! 张力财虽然原来在加油站干过,可看他说话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是个出苦力的料子。想到这,魏兆强觉得自己不但会干,而且会干的要比张力财好! 吴大保目送张力财去了加油亭,见魏兆强神不守舍,笑着问:“是昨天没有睡好吗?”魏兆强听到问话才愣过神来。急忙笑着说:“没有!”说着拿起酒瓶跟吴大保的酒瓶一碰,把酒瓶里的酒喝完,接着又喝第二瓶。 魏兆强喝了几口,看了吴大保一眼说:“你也不想一想,咋给张力财那么多工资?”吴大保笑着说:“只要他拿的多,我就拿的多,怕什么!” 魏兆强觉得吴大保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接着说:“他的工资本身就够高的,一个月工资就一千块钱,还要加上利润百分之十的奖金!如果一个月盈利三万,他就要拿三千块钱奖金,要是按你说的那样,利润超过一万还要翻倍,就是六千,再加上一千块钱的工资,一个月就是七千块钱!”吴大保笑着说:“你算过没有,他要是拿七千块钱我就要拿两万多!” 魏兆强说:“说是这个理,可钱叫外人拿走了,让人心里不舒服!” 吴大保明白了魏兆强的用意,笑着说:“你先把车开好,只要能干,以后有挣钱的机会!”魏兆强只好点头答应。 这时,从公路对面的棉花地里飘来一阵微风,风从棉花地里升起,从路边白杨树林的缝隙中穿过,漂到加油站的空地上,沁人心扉。吴大保微微闭目,吮吸带芳香的洁净的空气,说:“真是个好地方!” 吴大保感到兴致盎然,飘飘欲仙,他猛喝了一口啤酒,又向灯火通明的加油亭望去。这时,从东面的公路上射出了一连串的灯光,接着有四五个拖拉机开进了加油站。 有车进来,张力财见上班的两口子忙不过来,也帮着加油算账,刚给拖拉机加完油,又从公路上进来了两辆长途货车。又高又长的货车遮挡住了加油亭顶部的灯光,魏兆强急忙起身,进屋拿一个手电,去给加油机照亮。边往加油亭走,嘴里边唠叨说:“不知道有多笨,也不知道拿个手电照亮!” 魏兆强把手电交给张力财后又回来跟吴大保喝酒。魏兆强边喝边说:“这农村出来的娃娃就是不行!”吴大保说:“他倒是很尽力的!”魏兆强说:“出苦力谁不会,还是要有眼色!”听口音,魏兆强确实是看上张力财这个位置了。吴大保笑了笑没有吭声,继续喝起啤酒来。 吴大保边喝啤酒边观察进来加油的车辆。看着进进出出的加油车辆,吴大保心中高兴。心想,要一直有这么多车辆进来加油,可就真要发财了! 这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魏兆强:“以前加油站没出事的时候没车,现在咋一下来了这么多车?”魏兆强冷笑说:“没有这么多车,一天两吨油咋加出去的?周晓亮花的钱从哪来?就是你不知道罢了!”吴大保默然,边喝啤酒边欣赏进进出出的车辆。 到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张力财高兴地跑过来说:“已经加出去了两吨油!” 魏兆强听说,惊奇地说:“两吨油最少要净赚一千多!” 吴大保喝了好几瓶啤酒,感觉晕晕乎乎。这会又听张力财说‘加出去了两吨油’!两吨油,魏兆强又说:能尽赚一千多! 一天一千多,十天一万多!吴大保心想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挣来一叠叠永远花不完的人民币! 他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起来,显得异常激动,笑着拍了一下张力财肩膀,高兴地说:“好好干!安顿好后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把加油站卫生好好搞一下,给人一个开张的新形象!顺便把眼睛放亮一点,不要让修卸油台的人把加油站的东西给偷走了。”张力财点点头。 吴大保又说:“眼睛还得放尖点,不要叫稽查的人发现,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挣的钱还不够缴罚款!”张力财频频点头答应。 这时吴大保想起了报表的事,又安排说:“先用稿纸当报表,把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的库存量、加油机走字、加油量、加油金额都写上,明天晚上我就把正规的报表和‘明细表’印好给你拿下来。让加油员每加一次油,就记上一笔。下班时进行汇总,每十天盘一次库。以后你们的工资和奖金就按报表上的数算。”张力财笑着点头问:“收上的钱交给谁?”吴大保正在犹豫,魏兆强急忙说:“就交给我媳妇管算了,她在家闲着!”魏兆强见吴大保不着声,又急切地说:“钱还是要自家人管上才放心!你就是问魏晓丽她也会让你嫂子管的!” 吴大保虽然心里不同意,但还是摸不过面子犹豫说:“好吧。”又对张力财说:“把账记好!”张力财答应着走了。 吴大保目送张力财离开,对魏永强说:“我也该走了,明天还要上班。”魏兆强说:“没关系,再坐一会么。”吴大保说:“回去晚了怕早晨起不来。”魏兆强说:“一会我送你回去!” 吴大保挪不过,又坐了下来。 魏兆强说:“加油站这个行当就是进油和加油,只要把帐记好就没什么问题。”吴大保说:“联系油源,联系客户也很重要。”魏兆强说:“这些事情要是让我干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张力财两车油整整拉了一整天,去的比谁都早,在油库却是最后一个装油。” 吴大保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开车,哪有精力干这个?还是先把车开好,加油站这个事你都看在眼里,很不保险,弄不好会关门!”魏兆强还想说什么,吴大保摆摆手说:“我们都喝了点酒,你明天也要上班,不要送我,我自己挡个车回去就行了。”说完走到路边,挡了个出租车上火车站去了。 第二天,吴大保印好报表,和明细账,又找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坐车拿到加油站,交给了张力财,又交代了填写的方法。 吴大保本来想在魏永强房间里坐一会,又害怕他再提管理加油站的事,便谎称有事,跟魏兆强打了个招呼,坐车上火车站去了。 加油 第三十六章 燃烧的激情(1) 闵经理免了吴大保主任的职务,任副主任。他想,这最少对吴大保是个教训,起码能让他学乖点。没想到吴大保依然没有忏悔的意思,竟然还行使着主任的职权,这让他很是恼火!于是他将主任换了,又调来一个新的副主任,将吴大保终于被架空,只让他管一些可管可不管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以至于到后来他上不上班,休息不休息都无人过问。 虽然心中窝火,吴大保又想,不让管就不管,只要给发工资就行。再说加油站他也懒得去,只是偶尔转一圈就走,免得让魏兆强缠住要站长当。于是在鄯善上一个月班,就请假到哈密赔魏晓丽和女儿呆上几天,反倒觉得逍遥自在。 上班,休息,再上班,再休息!成了吴大保生活的基本轨迹。由于无事可干,在鄯善上班,每到礼拜天回哈密时间太短,呆在鄯善又觉无聊,就坐车到县城转悠。 转悠了几次,他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县城的市场上突然多了些卖古玩的人。吴大保看着来了兴趣,每次转悠时便挑一些好看的买来欣赏。渐渐的古玩在他的心中占去了重要位置,渐渐的看见了一件好的,就昼思夜想。 这天又值礼拜天,本想早早去县城,无奈早晨实业部召开全体干部大会,吴大保只好去参加。会议一直到中午才开完。 开完会后,吴大保顾不上吃饭,迅速换掉工作服,上身穿一见白色短袖衫,下身穿一件灰色短裤。坐车急匆匆向县城赶去。 鄯善的夏天,太阳把天空烤得正红,热浪一股股从地面泛了起来在太阳的光芒下变得更加灼热。街面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在顶着烈日赶路,太阳把他们照得眯起了眼睛。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受这份罪。 出租车快到县城时,才想起了身上没带现金,只装了一张银行卡,便让司机把车开到银行门口取钱。吴大保下了出租车才感觉县城的天气比想象的要炎热的多!街道上连一点遮掩都没有,太阳晒得人皮肤生疼。真是,要不是惦记上个礼拜一个古董摊位上的‘牡丹瓷瓶’,是不会再往前走半步的。 他急匆匆进了银行,取了四千块钱揣在口袋里。他担心这么热的天,不知道那个摆地摊的姑娘是否还在市场门口路边的树荫下叫卖,他更担心上个礼拜看上的那个瓷瓶是否被别人买走了,要是被买走了,那可真让人伤心! 那瓷瓶看起来很诱人,上面绘了满枝的牡丹花,花朵开的正艳,端端地摆在地上显得即古朴典雅又高贵,其美貌不亚于摆地摊的漂亮姑娘。瓶子的底部还有‘大清乾隆年制’篆字款式。 遗憾的是上个礼拜天身上没带钱也没带银行卡,只好作罢。 现在吴大保揣着钱急匆匆向市场走去。他又觉得好笑,揣几千块钱去买一个不知真假的瓷瓶子是不是有点荒唐?问题是,吴大保已经经不住诱惑了!原因是最近经过‘研究’,他惊奇的发现,他每件几十块钱买来的瓷器竟然囊括了汝、官、哥、钧、定宋朝五大官窑。还有清三代的精美作品!这是何等振奋人心!而让他最看准的是几件造型古朴的‘汝瓷’!不过他又心存疑虑,汝瓷自然是汝瓷,只是釉色有些发绿,不像书籍图片上散发着幽深的青光!他无不感慨:得件汝瓷多么不易!全世界才不过几十件,能弄几个像的就不错了! 吴大保想,虽然高古瓷难弄,离现代近的,比如说清朝的瓷器可能要好得到一点。基于这种想法,吴大保便把目光移到了清朝瓷器上。无独有偶,上个礼拜,他意外地看见的那个‘牡丹瓶’真正是让他眼睛一亮!心想把它买下来,说不上真会有奇迹发生,也不枉收藏一回。可惜身上没带钱,只能怏怏而归。 吴大保边走边想,太阳把皮肤烤得火辣辣的,满脸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流。快到‘自由市场’门口时不知有多少汗水流到了地下,按他的推测,这时的气温最少有四十二三度。 隔着马路他已经看见了摆在树底下阴凉处的三四个‘古董地摊’,摊位间隔着一字摆开,每个摊位边上都有一个‘摊位主’守候在那里。由于经常在这里转悠,也买些他们的东西,这些人的面孔吴大保都很熟悉。 最让他惊喜的是,他看见了那个卖瓶子的姑娘穿一件白底兰花短袖衫,端端坐在市场前面紧靠马路的树荫底下眼望着裸露在太阳底下的‘古董’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打瞌睡。奇怪的是姑娘旁边又多了一个摊位,面前也摆着一些古董,一个穿蓝色短袖衫的小伙子靠在另一个树桩上打盹。 由于是中午,太阳又正红,没有几个人在这里走动,市场所独有的喧闹在火一样的太阳底下隐匿了,显得异常寂静。早晚站在马路上的警察这会也没有了踪影,估计是到局里躲避太阳去了。由于车少,又没有警察,这个时候,宽阔的马路成了飞车手的训练场。司机们在上面大胆驰骋,出租车、摩托车如入无人之境,从马路上飞驰而过。 吴大保看着心中恐惧,蹑手蹑脚穿过马路走到姑娘的摊位前,见那只他喜欢的俊秀美丽的瓷瓶依然端放在地摊上,立刻心花怒放!看来要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永远跑不掉! 姑娘感觉有人站在面前,抬起头来看来人面熟,急忙起身打招呼说:“来啦?”吴大保点点头直奔主题,问:“你那个瓶子卖多少钱?”姑娘眼望着吴大保说:“三千?” 吴大保首先关心的是瓶子的真伪,问:“瓶子是哪来的?”姑娘说:“收的。”吴大保问:“在哪收的?”姑娘说:“在陕西!”“谁收的?”姑娘用手指了一下靠在树桩上打盹的面容敦厚的小伙子说:“是小林收的。”“他是你朋友吗?”姑娘含羞微笑了一下。 说话声吵醒了打盹的小林,他揉揉眼睛急忙起身走了过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我在农村老百姓家收的,绝不会有假!”吴大保问:“我咋没有见过你?”小林笑着说:“我一直在外地收东西。” 吴大保点点头,心里又犹豫了,农村能有什么好东西?可又一想,保不住谁家的祖先是个大官,还乡养老藏了这个真东西呢!这会如果不买,要真是把一个好东西给错过去了,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由于是有备而来,也不想空着手回去,吴大保便开始砍起了价:“便宜点!几十块钱咋样?”小林一下急了:“这么好的瓶子几十块钱不等于白送给你了吗?怎么也得两千块钱!”吴大保说:“五百?”小伙子涨红着脸说:“最后一句话一千五!低于一千五我不卖!”吴大保说:“我也不再说,八百!”姑娘见状笑着说:“拿去吧!” 这可是吴大保买古董以来所掏的最高的价格!既心疼钱又舍不得眼前的瓷瓶,思绪再三,一咬牙把八百块钱交给了姑娘。小林边把瓶子装进一个纸盒里边说:“这么便宜的价格卖给你,真让我赔了大本,要不是王小妹说,我是不会卖给你的!”原来这个姑娘叫王小妹。 说话间小林已经把盒子交给了吴大保,吴大保接过盒子顺手放在了旁边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观看地摊上的东西,边看边与两人喧了起来。吴大保说:“干你们这行肯定挺赚钱的!”王小妹说:“你看我们多辛苦,每天都得这样苦熬。”小林说:“赚什么赚!弄不好还得赔本!”吴大保说:“要是收上个真正的好东西可不就赚海了么!”王小妹笑着说:“就是像这样的好东西,也不是叫你便宜拿走了!”吴大保看了看装瓶子的纸盒子犹豫说:“这能是古董吗?”小林一本正紧说:“要是现在人造的、你尽管拿来!”。 吴大保笑了一声,感觉身体灼热,抬头望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太阳像一盆火一样在猛烈烘烤大地,让人头晕目眩,急忙躲进树荫底下继续盯着地摊上的东西看。 这时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吼叫声。吴大保回头向远处张望,见一辆赛车模样的摩托车疾驰着向这面奔来。吴大保回过头来说:“又是那个不要命的乘警察不在飞车!”王小妹说:“中午都有人这样骑摩托车。”吴大保回过头来继续一个个看地摊上的东西,小林和王小妹则反复地摆放着自己的‘古玩’。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市场台阶底下的一条小道上疾驰而出,正好与飞驰而来的摩托车相遇,摩托车来不及刹车,一头向吴大保呆的地摊上撞来。出租车知道情况不妙,一溜烟消失了。 谁都没有想到有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故发生,毫无防备。当三人听到刺耳的刹车声回头看时已经晚了!摩托车飞一样斜着冲了过来,三人惊呆了,不知所措!吴大保大叫一声:“快躲!”说完抱起装瓶子的盒子躲到树桩背面去了。 眼看摩托车要撞上惊呆了的王小妹,小林一把推开王小妹,自己却被撞了个正着。 小林被撞得翻了个跟头,又撞到了吴大保躲避的树干上。吴大保躲在树后躲过了一劫,那个装瓶子的纸盒子仍完好无损抱在自己手中。摩托车和骑在摩托车上的人一同滚到市场台阶下的小道上了。 王小妹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声,接着抱起血肉模糊的小林哭喊。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小林顷刻已不省人事。吴大保惊呆了!急忙说:“赶快送医院!”王小妹只知道哭泣,哪有什么能力把受伤了的小林送往医院? 吴大保低头看,小林浑身抽搐着,鲜血从头部不停地往下流,看着让人心惊肉跳!王小妹止住了哭声,她瞪大眼睛对吴大保哀求说:“求求你,帮我把他送医院吧!”吴大保亲眼看见是小林推开王小妹才被撞成这个样子!小林的行为完全属见义勇为! 吴大保觉得自己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果这时候走掉,良心会不安! 吴大保急忙在路边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在王小妹和几个摆地摊的人的帮助下,吴大保把小林抱着放进了车里,然后还不忘抱上自己的纸盒子上车和王小妹一同把已经昏迷了的小林送往医院。 县城的医院也沉睡在中午的热浪中,要不是吴大保在走廊里大呼大叫,不会出现第二个声音。里面的大夫和护士在吴大保的呼喊下走出办公室,帮着把小林放在推车上。 一个高个子大夫观察了一下说:“主要伤在头部,先做ct再作个b超。”司机也搭手帮忙,在大夫的引导下把小林推进了ct室。做完ct又去做b超。b超刚做完时,高个子大夫就拿着ct片走进了b超室问做b超的大夫:“有问题吗?”做b超的大夫说:“腹腔内是好的!” 高个子大夫对吴大保说:“颅骨骨折、颅内出血!得马上手术!我们先把液体掉上,你们得去赶快到住院部交上一万块‘押金’!”说完递给吴大保一个住院单据。 听到押金,吴大保愣了一下,拿眼去望王小妹,王小妹一个劲掉泪。吴大保只好先把小林推到走廊的拐角处,一个护士搬来支架在推车上给小林扎上了液体。 吴大保看小林满脸是血,呼吸急促,脸部颤抖。头部虽经包扎,仍有血不断地渗出。不做手术肯定不行!但押金在什么地方呢? 那个送他们来的司机见状,也没有要钱,不知什么时候从车上把装瓶子的盒子放在走廊的地下走了。吴大保发现后急忙抱在怀里。 走廊的角落里只剩吴大保和不断哭泣的王小妹,担架推车上躺着闭目发抖,生命垂危的小林。 吴大保无奈,问王小妹:“他真是你朋友?”“是朋友!”吴大保说:“给他家里打电话!让赶快寄钱过来!”王小妹哭着说:“他家在山上,没电话,就是说给他家也没有钱寄过来。”“那你家里呢?”“也没有!” 可自己也没有多余的钱,怎么办呢?但这样拖下去小林非死掉不可!与其看着小林在自己面前死掉不如乘早离开!反正这事与自己也没有关系。 吴大保这样想,就是挪不动脚步,时间一秒秒过去了,死亡也在一秒秒逼近。 这时几个警察走了进来,吴大保如获至宝。吴大保急忙问警察说:“那个撞人的人哪?”警察说:“死啦!连人带车一块摔到台阶底下当场就死了!” 吴大保急问:“那做手术的押金谁缴?人马上要死了!”警察说:“听在场的人说是出租车挡了摩托车的去路,可谁也没记住车号,再说它跟摩托车也没有碰挂,也追究不了什么责任。”警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遇到这事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给他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寄钱过来!”吴大保说:“他家里根本就没有钱,拿什么寄!”警察满脸的无奈。 吴大保生气地说:“反正与我也没有关系,你们警察都不管、我凭什么这么着急!”警察并没有理会,又跟吴大保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出门上车走了。 吴大保眼圈有些湿润了,对不断哭泣的王小妹说:“你也不用哭了,不是我们不救他,只能怪他命不好,生就生在了一个穷人家里,自己又没有挣上钱。”说着吴大保转身要走。 王小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一把拉住吴大保的胳膊说:“好心的人!你救救他吧!你家在这里,怎么也能想出点办法来!你出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吴大保哪能挪动腿,只好说:“我口袋里只有三千多块钱,人家要一万,要不这样,我先缴三千,让他们先做手术,然后再想办法!”王小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收吴大保的八百块钱,交给了吴大保。 吴大保拿着钱和住院单据到了窗口从口袋掏出仅存的三千二百块钱整钱,一共四千块钱一并交上,然后又去找那个高个子大夫说:“我们身上只有四千块钱已经缴上了,你们先做手术,剩余的押金尽快给你们拿来!” 高个子大夫说:“救命要紧,也只有这样,你要知道,像这样的伤势一万块钱肯定是不够的。你们俩谁来签个字,我们这就做手术,要快准备钱去!”吴大保连说:“谢谢!”和王小妹一块把小林推进电梯,上到了三楼,又把车子推到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的护士接手,把推车推进了手术室。吴大保让王小妹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手术开始了。 吴大保心想再待下去肯定脱不了身!只好皱着眉头给王小妹安慰说:“你先不要着急,办法总会有的!”说完就抱着瓶子向医院门口走去。快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王小妹用迷茫和失望的眼神望着他,使他不寒而栗。 吴大保想,反正管他的,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这样想着出了医院。 天上的太阳依然喷射着火焰,他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不断闪显出那飞来的摩托车和小林抽搐的面孔还有王小妹失望的眼神。 吴大保心惊胆战抱上瓶子打的上了火车站,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正睡着,感觉像是有一辆摩托车也撞向了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床上坐起来,心神不宁。心想要是中午被撞的不是小林,而是他自己,景况又会怎样呢?况且小林是为了救王小妹!吴大保想,不管被救的是他什么人,都不会抹杀他见义勇为的美德! 难道说这好人就做不得吗?现在小林还躺在医院里的手术台上忍受着折磨,不知死活!人们都无动于衷,自己呢又像逃兵一样逃跑了,连回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吴大保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耻。他想怎么也得去看看!但是不拿钱怎么看?难道是在跟前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又一想,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人死了却不能复生! 他从床上坐起来,定了定神,一看表是九点过一点,天气还早,便出门,迈着犹豫的脚步向银行走去,将银行卡插进取款机里取了一万块钱出来。然后又打的来到了县城。 太阳慢慢向西边的山头边靠拢,将自己红色的光芒涂抹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和错落有致的建筑上,也播洒在县城周围荒芜的戈壁沙漠里。阳光已经不怎么火烈,变得娇艳起来。这是大地一天沐浴的最后一缕阳光, 当出租车停到医院门口时,吴大保犹豫了,想或许用不着再去看!他不知道这会进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身上这一万块钱肯定不够!至于究竟需要多少谁也不知道!这时他好像又看见了小林颤抖着满是血迹的脸颊,他是否还活着?不敢再往下想,吴大保立刻进了医院! 他急冲冲地冲上了三楼手术室,见在市场门口摆地摊的几个男女围在手术室门口,王小妹圈缩在手术室门口的地下打盹,样子着实令人怜悯。看样子手术还没有做完。吴大保想,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摆地摊的人都见过吴大保,知道是他和王小妹把小林送进医院的。他们见吴大保来了一个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吴大保问:“手术还没有做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其中一个说:“大夫已经催过好几次让缴两万块押金。”吴大保一愣说:“押金怎么又涨价了?” 几个人都摇摇头说:不知道! 吴大保说:“那怎么办?你们一块想想办法?”吴大保心想这些贩古董的肯定有钱,每人拿出一些不就度过难关了吗? 几人都摇摇头说:“兄弟,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没有钱的!都拖家带口的在各地收点东西然后再卖掉,中间赚个差价,有时侯还会赔本!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些同行只能来看看,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看来是事先商量好的,每人凑了两百块钱叠到一块把钱塞到正在打盹的王小妹怀里走了。 王小妹醒了,他目送几人走后,吃惊地看站在旁边的吴大保,紧接着乌咽地哭了起来。声音虽不大,却让人感到撕心裂肺。 空气中弥漫着悲哀和恐怖,不给医院交钱,这些白衣天使们是不会发善心的!吴大保似乎感觉到楼道里隐约出现了死亡的气息!小林的生命也许会在有能力主宰生命的白衣天使手中结束,多么的可怕,可悲! 从目前来看,这个拯救生命的重担已经重重的落在了自己肩上,他感觉这担子异常沉重!他不断的在问自己,难道只有自己才有挽救这个无辜生命的义务吗?问题是现在再没有别人。 吴大保走过去把王小妹拉了起来说:“别哭了!哭也没有用!”王小妹说:“我知道你的钱也不多,我也没有地方去找两万块钱!干脆都死了算了!”王小妹说着又哭泣起来,最后索性哭着爬到了吴大保的肩上。 吴大保见她脸色惨白,加上不停的呼号,有些迷糊!心想这样下去,闹不好会搭进两条性命。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出来说:“你们是病人家属吗?”吴大保慢慢移开小妹的双手。 王小妹听到护士的声音清醒了一些,急忙从吴大保身上移开。护士对两人说:“病人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赶快到住院部交两万块押金大夫好用药!不然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自己负责!”说完就又走了进去。 人要出手术室了,说明还活着,活着就好!吴大保心中一亮,王小妹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王小妹高兴了一会,又软坐在地下,自言自语说:“我们恐怕谁也救不了他!他能救我,没有钱,我却救不了他!” 王小妹的样子伤心极了,空气仿佛都被她的心情凝固了。 人已经有救了,吴大保觉得不能再犹豫,不然自己就是个吝啬的小人,也许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把王小妹拉起来说:“你不要伤心!”然后出了医院,到路边的取款机里又取了一万块钱,进了医院,走到了住院部窗口。王小妹跟了过来。 吴大保毫不犹豫把两万缴进了窗口里,里面的人打了个收条递了出来。 吴大保又把收条交给了王小妹。王小妹惊呆了,那眼神像是在看太空来客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了唯一的一句话:“谢谢你,我一定会还你的!”吴大保苦笑着摇摇头说:“趁他还没有出来,我带你去先吃点饭!”王小妹说:“我不想吃!”吴大保说:“走吧!” 这会,吴大保也感到肚中饥饿起来,真是这一整天还没来及吃点东西。 吴大保带王小妹到医院门口的饭馆里两人吃了一些饭。吃完饭后吴大保说:“你就自己回去吧!我就再不到医院去了。小林刚出来都有护士照顾,你不用多费心。”王小妹点点头回医院去了。 告别王小妹天已大黑,晴朗的天空上布满了繁星。街道两旁摆满了一个个小条桌,小条桌旁摆满了躺椅,旁边坐着唧唧喳喳的男女啃嚼烤肉,大口大口喝着冰镇啤酒。摆在桌子前面的烤羊肉炉子里不断冒出青烟,烟雾弥漫在人群上空。 鄯善的夏天,只有在这个时候天气才会慢慢变凉。在炎热的夏天除过正常上班的人要在白天活动外,其他的人大多都昼伏夜出,以躲避酷热。也有些上班的年轻人下班后并不立即吃饭,而是要等到这时候,太阳落山后再出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啤酒吃烤肉解暑。要不是心中有事,吴大保这会肯定会到热闹的夜市里小坐一会。 两万块钱缴到住院部,吴大保的心情好多了。但是卡上只剩下一万块钱了!连加油站进油都成了问题。 吴大保在街上漫无目标地转了一会也想不出个什么法子来,心想只有先回去了,好好睡一觉,赶明天上班。至于弄钱的事只有慢慢想法子了。 正当他要招手挡出租车时,心里又泛起了嘀咕,不知手术是否做完?人到底怎样了?这样想吴大保便又急忙向医院赶去,直奔手术室。手术室门口并没有王小妹的身影,肯定是手术做完到病房去了。他急忙下到楼。在二楼 ‘重症监护室’门口王小妹正在向里张望,吴大保急忙向里看。 小林平躺在床上,头被严严实实用纱布包扎了起来,只有眼睛鼻孔和嘴露了出来。鼻孔上插着胃管和氧气,脑袋上的纱布里伸出了两条管子,管子的末端有两个塑料袋摆放在床头。下身还引出了一个导尿管,末端的塑料袋悬挂在床边。 一前一后两个输液架上挂着两瓶液体。一瓶输在手上,一瓶输在脚上,液体不停的滴答到小林的身体里。小林的胸脯和手指头上都沾着或夹着黑色皮线,连接到一个小屏幕上,小屏幕不断有跳动的波纹出现并发出有节奏的‘嘟嘟’声。 护士站在床前盯着屏幕在看,用笔往一个塑料夹里记录着什么。 小林还活着!吴大保松了一口气问王小妹:“大夫说什么没有?”王小妹惊讶地看了吴大保一眼,含泪说:“大夫说,明天还要叫交一万块钱才够!”吴大保愣了!这得要多少钱才够呢?照这样下去,仅有的一万块钱也保不住了! 怎么办?钱肯定是有进无出,王小妹说要还钱的话也肯定是一句空话。不过,人都救到了这个份上了,明天只有把医院要的一万块钱先缴上!剩下的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又一想,医院过两天又要钱咋办?再可就没有了!这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现了出来。他问王小妹:“你们卖的那些古董到底是真是假?值钱吗?” 王小妹迷惑地说:“有些是跑到别人家里收的,有些是在我们家里地摊上买来的,值不值钱我也不知道。我们是见有赚头就卖。听小林说就买给你的那个瓶子可能值点钱,是从一个人家里花几百块钱买来的,那个人家听说在解放前是个地主。”吴大保一下像是在漆黑的夜晚见到了一缕光亮,也像在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觉得只有把刚买的瓶子和自己的古董挑值钱的卖掉, 第三十六章 燃烧的激情(2) 屋外,王小妹满脸泛着红晕,微笑着站在了吴大保面前,娇声说:“你别走!我害怕!”说着紧紧将吴大保抱住,然后恬静地将脸贴在吴大保的脸颊上。然后顺手拉了一下开关,把灯关了,房间漆黑一片。 多么可爱的姑娘啊!吴大保感到热血沸腾!同时吴大保又感到异常恐怖!闹不好面前的这个温柔的小妹要是在这黑夜里大哭大喊可不是闹着玩的,简直不敢往下想! 此时月亮转了个方向,将微弱的亮光透进了窗户,照洒在吴大保的脸颊上,也照射在冰清玉洁的王小妹身上!吴大保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像是出现了何敏的身影,感觉又像是魏晓丽站在眼前。吴大保镇静了一下情绪,在王小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小声说:“听话!” 王小妹将紧抱着的手松开。吴大保慢慢的把她抱放到了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眼中含着期待的王小妹,吴大保心中感慨:‘多么好的女孩!’为了救朋友不惜这样!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不耻!要是今天跟王小妹住在一起,真就是交易了! 吴大保俯下身去,又轻轻在王小妹脸上吻了一下,说:“听话,记着把房门从里面插好!”说完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小妹缓缓从床上起身,凝视站在门口的吴大保。吴大保轻声说:“听话,关上门,从里面插锁好!”王小妹满面羞涩,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关上门,从里面插好。 吴大保火速搭了个出租车回去了。 第二天上班,吴大保忧心忡忡。怎么办呢?不管呢于心不忍,管呢,就脱不了身!他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小林还需要多少钱! 虽然心中犹豫,下班后却毫不犹疑换好衣服,将卡里仅有的一万块钱取了出来装在身上。 吴大保坐车来到医院,急匆匆把最后一万块钱交给了医院,上到了二楼,见王小妹站在门口向楼梯下张望。 王小妹见吴大保来了,立刻脸色绯红,满脸的喜悦,小跑着迎到了楼梯口,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吴大保走到病房门口。王小妹说:“护士说小林已经脱离了危险,里面正在消毒不让进去!” 真是,钱缴完了,‘才脱离危险’!吴大保想不明白,钱到手上咋就存不住呢?这会加油站刚开始赚钱,就摊上了个‘见义勇为’的机会!况且这钱还不属于自己! 王小妹说:“不缴钱,大夫真像个催命鬼一样!”吴大保说:“估计是大夫怕把药用了,再问我们要钱要不上,所以提前催的。”说着把押金条给了王小妹。 王小妹又难为地说:“用你那么多钱咋办哩?” 吴大保干笑说:“没事的!”尔后又安慰了王小妹几句回火车站去了。 吴大保胡乱在夜市上吃了点东西回房间睡了。 一个礼拜后,在医院的治疗和王小妹的精心照顾下,小林意识清楚了,时不时在王小妹地搀扶下还能下地走上一会。吴大保也到了休假时间。 要没有小林和王小妹这茬事,吴大保应该高高兴兴回哈密跟家人团聚才是! 可现在吴大保又在为加油站进油发愁。张力财打电话说要进油的钱时,吴大保只好说:“先把营业款拿上,能进多少算多少呗!”张力财说:“这几天营业款没多少钱,拉的少了运费不划算。”吴大保只好说:“少拉就少拉呗,运费没关系。”幸好发了工资,不然吴大保身上就连一点钱都没了。 四万块钱就这样完了,怎么办?别说是还何敏的钱,连加油站的运行都成了问题!加油站要是再垮了,就真正的无脸见何敏了! 万般无奈,吴大保想何不趁休假的空,拿些瓷器去卖,特别是王小妹卖的那个牡丹瓶,说不上还真能卖点钱回来!虽然觉得有些悬,可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这样想着,吴大保便给魏晓丽打电话谎称:单位有事,暂时回不去。然后找了个箱子,装了一些自己认为好的瓷器,上火车奔上海去了。 吴大保之所以要去上海,因为他觉得上海不但是个大城市,而且在玉门认识的好朋友薛华实已在上海供职!要有什么事了也好有个照应!况且跟薛华实也着实有好多年没见了,顺便见一回,也不枉去一趟上海!可是现在他又不好说去上海干什么,觉得东西要是能卖掉了拜访一下老朋友也还行,要是卖不掉了,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虽然犹豫,吴大保还是拨通了薛华实的电话。 薛华实听说吴大保要来,很是高兴。吴大保心中坎坷不安地上了火车。 火车一出鄯善,开阔的戈壁滩便尽收眼底。北边的天山顶上还覆盖着白雪,南面的火焰山正吐着火焰。自然的奇妙在此处彰显!当火车进入陕西地界时,亘古的荒漠戈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川遍野的翠绿和纵横交错的大小河流,到处是水草的画卷。 火车在行进了两个昼夜后到达了上海。薛华实热情地在火车站迎接了吴大保。 薛华实没多大变化,身体微胖,依然一脸的豪爽。两人相见分外高兴,亲切地握手拥抱。然后薛华实抢着提了箱子,在前面带路,吴大保跟着薛华实进入地下通道向站外走去。 出了站,吴大保想找一家小一点的旅店住下,但放眼望去,只有一家挨一家的大酒店。吴大保说:“这地方的房子怕贵的很!” 薛华实笑着说:“上海浦东的房子便宜些。”于是在薛华实的带领下,找到了一辆去浦东的交通车,两人坐了上去。 交通车在高楼大厦间穿梭了好大一阵,然后盘旋着上了一座两边绷有钢丝的大桥,侧目望去一个高高的圆球形彩色尖塔竖立在江边,有好多高楼陪衬在旁边如海市蜃楼一般。桥下宽阔的水面上行驶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不时有汽笛声响起。 吴大保回头望去,江对岸美丽的上海外滩上依然耸立着洋人时期的建筑,有无数辆车子在江边穿梭,也有无数人在岸边张望欣赏这古老与崭新相衬映的都市。 交通车盘旋着下了桥,向一个圆圈形建筑驶去。薛华实说:“我们就在这下车!” 吴大保跟着下了车。薛华实带着吴大保进了宾馆。吴大保问:“房间多少钱?”宾馆服务员说:“一个房间一百六,这里再不会有比这更便宜的宾馆了。” 薛华实笑着说:“也就这个价格了。”吴大保便登记了下来。 服务员打开房门。两人进了房间。这是一个标准间,房间宽敞干净。吴大保放下行李,洗完澡。然后在薛华实邀请下到饭店里吃饭。 菜上来后。薛华实声明不喝白酒,吴大保笑着说:“就喝啤酒!”两人边吃菜,边喝啤酒,边陈述分别后的经历。 薛华实说:“我在玉门实习完,回西安石油学院执教。后考取了上海冶金研究所的研究生,先后攻取了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上完后我就再没回西安,反正石油系统我是不想再呆!先在上海替人推销药材,现在在一个杂志社当副总编。” 吴大保连声祝贺说:“还是你有出息!”薛华实笑着摆手说:“就那样呗!你呢?” 吴大保笑着说:“我的经历可有点曲折。你走没多长时间,就到一个井队当技术员,到新疆钻井。运气很好,首钻台参一井,一下就钻出了油!完成了玉门人在新疆找油三十年的夙愿!” 薛华实大声说:“太棒了!原来新东油田的发现有你的一份功劳!”吴大保笑着点点头。薛华实无不感慨说:“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当时在玉门时,我就觉得你是个人才!现在应验了!”吴大保干笑着说:“什么人才,眼看就快混不下去了!”薛华实吃惊地问:“为什么啊?”吴大保喝了一口啤酒说:“一言难尽!在后来钻井的时候腿被钻杆给撞了一下,受伤了,又到采油上干了,也很顺利。后来又到拉油办去拉原油,从那时就开始倒霉。” 薛华实愤愤不平说:“为什么啊?你可是油田的功臣!” 吴大保接着说:“到玉门路查,往回返时被一帮开黑炼油厂的人给打了,差点把小命丢了!在家里养了两年多,才又回到采油上上班,仍给了个作业区的主任当,前一段时间,主任被免成了副主任,现在索性什么也不让管了,成了个虚衔。照这样下去,副主任被免也不晚了!” 薛华实仍然不解地问:“为什么啊?为了油田你两次受伤!”吴大保笑着说:“关键是跟管我们的协调长顶过一次嘴,他就记着,一直让我没好日子过!受伤后,又回到了实业部,没想到他又调到实业部当经理!你说我们能有好日子过么!主任就是他免的!” 薛华实气愤地说:“我知道油田上这种瞎作风!这样的人!老子天下第一,用人的唯一标准就是听话,至于能不能把工作搞好,对他来说无所谓!” 吴大保干笑着说:“你是知道的,在油田走上正轨后,就是在领导岗位上放个猪,油井也照样出油!” 薛华实哈哈大笑,高声说:“我看你们的油田要搞好了,天理都不容!”说着端起酒杯跟吴大保相碰,吴大保急忙摆手,两人都大笑着喝了一口。 薛华实停顿了一下说:“不行了就到我的杂志社里来干?”吴大保笑着摇摇头说:“多谢你的好意,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在新疆,住房也在新疆,到你这来干连个房子都没有。听说上海的房子要五千多块钱一平方,根本就买不起!”薛华实点点头问:“你老婆和孩子跟你在一块么?” 吴大保突然气愤地说:“我们的工作地在鄯善,那些缺德的领导却把住房修到了离鄯善三百公里的哈密,现在老婆和孩子在哈密住着,我在鄯善上班。有时两个礼拜回去一趟,有时一两个月回去次,车把人都坐烦了!” 薛华实说:“真是听着都让人生气!也真是,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油田要是弄好了天理都不容!”吴大保说:“我们还是打心眼里希望她好!”薛华实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任劳任怨的人在撑着,等哪天把你们都逼走了,有倒霉的时候!”吴大保又苦笑着说:“能走哪去,还不得老老实实呆着!” 薛华实说:“像你这种情况,就应该再干点啥事,等实在不行了就离开油田!”吴大保动情地说:“干点事可以,可要真正离开油田真是舍不得!毕竟我已经干了十几年了!对油田还是有感情的!” 薛华实点点头说:“那就边走边看呗!” 薛华实又调转话题笑着说:“你说是来上海玩的,我看还是不像,你那两个箱子里怕装了不少宝贝?”吴大保笑着说:“是些宝贝,就是不值钱!看看能不能卖掉些。”薛华实笑着说:“古董这东西可是值钱的,要是能卖掉一件就能管用!”吴大保笑着说:“那就借你的吉言!” 两人说笑着吃完饭,薛华实说还有事就告辞说:“你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再陪你转!”吴大保说:“ 就忙你的,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出了酒店,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握手告别。 吃完饭,吴大保回到房间,面对摆在地上的箱子感到茫然。诺大的上海,在什么地方能做鉴定,又在什么地方把‘古董’卖掉? 他打开电视却无心看,心情沉闷的在房间里不断晃悠,忽然发现电视机旁边的黑色条桌上放了一本厚厚的电话号码本,后面还附有‘上海市交通图’。急忙打开翻看,里面有好多机构和部门的电话号码,这些都不是他需要的。电话号码的空隙里的好多‘广告’方块,引起了他的注意。有拍卖行的拍卖项目和地址,最让他兴奋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古玩城的广告页。上面写着:大木桥路80号‘云洲大厦’。 吴大保如获至宝,迅速从条桌上拿起油笔在纸签上做了记录。记录了‘敬华拍卖行’的地址:广东路200号。又在交通图上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早晨起来刚洗漱完毕,薛华实的电话就来了。吴大保急忙说:“你忙你的,我自己转转就行了!”尔后在饭店吃完早点提上箱子就出发了。他按交通图上的提示坐车来到了广东路。很快‘敬华拍卖行’的招牌就映入眼帘。推门进去,对坐在门口桌旁的一位女士说:“我有几样东西看看能在你们这里卖吗?”女士看了一眼,向里屋喊到:“朱老师!” 一个六十岁左右脸色白皙的先生听到喊声从里面走了出来。吴大保说明来意。朱老师说:“拿出来看看!”吴大保打开箱子一一摆了出来说:“这是康熙的玉壶春瓶”“这是乾隆年间的牡丹瓶”“这是宋代瓷器样子都很美!”等等。朱老师笑着说:“我们这里‘到代’的都不一定能拍出去,你这些东西到‘皇庙’看能否卖掉!你要不信,明天早晨,我们在延安中路的‘延安宾馆’举行拍卖会,你看一下就知道了!”朱老师说完走了。 吴大保只好问了‘皇庙’的位置,提起箱子向皇庙走去。 他感到沮丧!朱老师的话说明他箱子里的东西最少够不上拍卖行的标准。但是到底值什么价,还不得而知。这一点他必须要弄清楚,不然就到上海白来了! 皇庙离拍卖行不远,他边走便想,很快就看见了皇庙庙宇古色古香的顶子。里面果真有买卖‘古董’的地方,而且是一间间连成一片。铜的、铁的、石的摆满了店铺的门口,很拥挤。 吴大保挨着转了一圈,到了一家写有‘收购’字样的店铺里对老板说:“我有几样东西你看看?”说着打开箱子。老板蔑了一眼,呲牙咧嘴口气很不好的说:“我要老的!”然后转身走了。 上海人很可恶!跟她美丽的外表一点也不协调。吴大保只好出了皇庙坐交通车到了大木桥路,远远就看见古玩城的招牌竖立在楼顶上。 古玩城门口有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下午两点钟在二楼举办‘古玩专家免费鉴定活动’。吴大保喜出望外!他看了一下表,十二点不到。便一层层走了上去,挨着店铺观看。古玩城一共有六层楼,四楼以下全是瓷器和古玩,五楼是钱币,六楼是邮票。 时间快到一点钟的时候,吴大保来到了二楼‘鉴定厅’,那里摆了三个条桌,上方挂一块纸板,纸板上面写着‘古玩城专家免费鉴定’几个字。条桌对面放了二十多把椅子,已经有十来个人坐在椅子上排队。吴大保急忙挨着坐下。 两点钟刚过,两个小伙子手里拿着纸和笔来到了条桌前,紧接着两个年纪长一些的人跟了过来坐在条桌里面。 鉴定开始了!有拿字画的、有拿玉器的、有拿瓷器的,看专家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古董’。吴大保问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妇女:“旁边那两个小伙子是干什么的?”妇女回答说:“那是古玩城拍卖行的人,如果专家鉴定哪个东西是真的,就问你卖不卖,如果卖,他就给你卖,从中间收拍卖费。” 终于挨到鉴定吴大保的‘古董’了。当他把那些瓷器摆到桌上时,专家一一看过后说:“后仿的!最早不超过民国!” 吴大保特意把他八百块钱买来的‘牡丹瓶’展示给专家看,专家直摇头说:“这个更新!”吴大保丧气地问:“值多少钱?”专家回答说:“也就几百块钱吧!”吴大保还想再问,后面排队的人都嚷嚷开了:“完了就快离开!”吴大保只好灰溜溜出来。 “什么狗屁专家!”吴大保心里恨的直骂!然后回宾馆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时天已擦黑,吴大保走出宾馆,想找一个小饭馆吃些便宜的饭菜。没想到一出门看到的尽是些上面闪烁着红红绿绿颜色的高楼酒店,连个小商店都没有,哪来的什么小饭馆。相比之下,他觉得还是在鄯善好!那里街道宽敞可以自由自在转悠。吴大保觉得上海人看起来富有,实际上生活的很不方便。这个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有人在出没,每一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无比心烦!他转了半天,在整条街道上只找到一个‘小超市’,在超市里买了两个面包和两个火腿肠,准备给明天当早餐。 他又回到宾馆的餐厅,十块钱要了一份面条,没想到服务员端上了诺大的一瓦盆面条。吴大保刚开始还以为吃不完,由于肚子饿了,到后来竟连汤都喝干了。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看得直眨眼。 吃完饭,回到房间,吴大保又面对摆在地上的箱子,觉得精神都快要崩溃!心想还不如跳进黄浦江的水流中从此再不心烦! 但是,他想无论如何还得看完明天的‘拍卖会’,看看古董交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会死不瞑目的! 天一亮,吴大保起床,洗漱完毕,吃完早点,坐交通车到了‘延安中路’,在门牌1000号的地方看见了‘延安宾馆’。 一座高架桥平架在延安路上空从宾馆前穿过,四周林立着气宇轩昂的高楼,彰显出大都市的气派!吴大保觉得这时应该挺直腰板,不然这富丽堂皇的酒店绝不会让他进去。 宾馆门口上端一个红色条幅上写着‘上海敬华拍卖行拍卖会’, 一个穿着礼服的年轻服务生站在门口。吴大保整理了一下衣角走到了宾馆门口,服务生点头说:“您好!”吴大保回答说:“你好!请问拍卖会在几楼!”服务生说:“在二楼的‘兴会厅’。”吴大保说声:“谢谢!”进了宾馆。 宾馆内光彩照人,比他住的宾馆要阔气很多!吴大保转上二楼,见一个大厅门口站了两个保卫人员,里面摆放了要拍卖的东西。由于‘预展’已经结束,里面并没有人进出。 大厅侧面有一个走廊一直向里延伸,吴大保沿走廊走了进去。里面‘兴会厅’三个字端端正正镶嵌在一个大厅的门楣上。门口相对摆两排桌子,桌子上放几台电脑,里面坐有七八个人。桌前的牌子上面写着‘预缴款处’、‘结算处’、‘问事处’等。 吴大保在写有拍卖事项的牌子前停下,牌子底下有些小字:“…拍买人须缴三万元的预缴款才能领到‘拍买号’参与竟拍…”吴大保心想,别说三万,就是三千,这会也没有。看完后,吴大保跟门口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进了‘兴会厅’。已经有百十号人坐在厅里的椅子上。主席台的正前方端放一张讲桌,讲桌后面摆一个条桌,条桌旁坐一男一女。主席台侧面站三个穿天蓝色制服的小姐,每人手里端端正正捧着一个文件夹。 主席台底下的摆一个投影电视。 这时坐在主席台上的男士走在讲桌前宣布:“拍卖会现在开始!”然后又退了回去。 女士起身走到讲桌旁一一介绍了四十件要拍卖的‘古玩’,每介绍一件,投影电视屏幕上就显示出拍品的照片。女士介绍完后,男士又上前说:“请今天拍卖会的特邀拍卖师上台主持拍卖会!” 一个中年男子手拿拍品资料,走上主席台讲桌前。他将资料放到了讲桌上说:“谢谢大家!今天拍卖的第一件拍品是‘雍正官窑天球瓶’起拍价三十五万!有出价的吗?” 屏幕上打出了天球瓶的照片。前排的一个人举了一下自己的号牌,拍卖师接着说:“前排出价三十五万,还有没有出价的?现在是三十五万!”拍卖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没有出价的!”拍卖场内悄无声息,拍卖师巡视了一下拍卖场见无人再举牌。便说:“三十五万一次,三十五万两次、三十五万最后一次!”他又目视全场,然后将一个小木锤往桌上‘咣’的敲了一下说:“三十五万成交!谢谢三十号买主!” 站在台上的一个穿制服的小姐将手中的文件夹翻开在上面写了几笔然后拿到了台下,走到‘三十号买主’前,三十号买主在上面签了字。 拍卖师又翻开了一页拍卖资料说:“今天的第二件拍品是‘清代青花碗’起拍价五百元!有哪个出价的的吗?”屏幕上照样打出了青花碗照片,场内一片肃静。拍卖师说:“五百元一次、五百元两次、五百元最后一次”接着拍卖师在拍卖资料上用笔一勾说:“过!”然后又接着拍卖下一件拍品。有瓷器、有玉器、有鼻烟壶等等。 吴大保很吃惊,青代的青花碗竟然五百块钱都没有人要!真是想不通!同样是清代的瓷器,价格怎么悬殊这么大!拍卖师一件件拍卖拍品,小姐一份份让买主签单。场内竟价并不激烈,大部分拍品都被‘起拍价’买走了,将近有三分之一的拍品未卖出去。 最后一件拍品是‘南宋吉州窑贴花碗’起拍价三千!竟无人出价‘流拍’了! 多么珍贵的好东西!南宋离现在多少年了!恐怕他那一箱古玩都比不上这只碗!如果他当时有三千块闲钱肯定要把它买下来!但是他没有! 吴大保灰心丧气随人流走出了拍卖厅,头也没回坐上交通车回宾馆去了。 很明显他的东西不值钱!现在他也不想把它买掉,便宜卖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也失去了买它的初衷。 他感到很荒唐!不但没赚上钱,还白花了路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上海也没心转,得赶紧回去!况且这地方宾馆费贵的惊人!他给薛华实打了个电话,谎称说:“家里有急事得尽快回去!” 薛华实急忙来到宾馆,说:“再急的事,来了就多住几天!”吴大保笑着说:“确实是非回去的急事!”说着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玉雕大象递给薛华实说:“其它东西不敢确定,这件最少是玉雕,就送给你收藏!”薛华实欣然接受,帮着退掉房间,又请吴大保在饭店吃了午饭,送吴大保到了火车站。 吴大保在售票厅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买上票,坐车返回了鄯善。 第三十六章 燃烧的激情(3) 钱没卖上,反倒化了两千!虽然很沮丧,但庆幸的是小林已经逐渐有了意识,这让吴大保终于松了口气。最让吴大保高兴的是,大夫说,现在小林的伤情已经稳定,交给医院的押金基本上能维持到出院。 这样就好,最少不要让自己再往进交钱!为了维持加油站的正常营运,吴大保不得不问同事借了三万块钱。将两万块钱用着进油,一万块钱留着修卸油台用。安顿好后才回哈密休假去了。 半个多月后,吴大保返回了鄯善正常上班。小林已经出院,由王小妹陪着在房内休养。 小林在房间里休养了两个月后,生活基本上能自理,外出找活干肯定不行。 也是帮忙帮到底!好人也做到底!吴大保想小林虽然干不成重活,但在加油站干些加油之类的活还是没问题。便让张力财把在加油站上班的一对夫妻辞了,让小林和王小妹接替。 事情发展到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虽然花了好几万医疗费,但吴大保还是暗自宽慰自己,最少让小林活了过来。同时加油站还照常运转,还保存下了他心爱的古董。至于钱的问题,吴大保想只有慢慢挣了。 可好景不长!正在吴大保沾沾自喜的时候,成品油供应紧张起来,加油站到油库拉不上油了。 拉不上油,加油站就没有油向外加。张力财打电话给吴大保,问吴大保怎么办? 吴大保心中不快!心想,组织油源应该是加油站站长的事,不然要你这个站长干什么?生气地说:“别的加油站怎么办,你就怎么办,想办法去拉去!” 一连几天,张力财还是没有把油拉回来,加油站已经断油了。吴大保心想卸油台还没有修好,没有通过验收,少加一两天油也没什么关系。要是一直大张旗鼓加油,挨上一顿处罚可就不划算了! 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不舒服。加油站没有油往外加,算什么加油站! 吴大保觉得张力财虽然做事认真,但跑外交确实有些欠缺。农村来的娃娃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自然缺乏跟人们打交道的经验。在油源宽松的条件下,只要交钱就能拉油,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油源供应紧张,就不单单是交钱的事了,还得说好话,找关系,托熟人。张力财无疑是最欠缺这方面能力的人。 虽然吴大保跟油库的工作人员隔三见五打交道,都很熟。只要他出面给说上一声,只要油库里还有油,就肯定能拉出来一些。只所以不想出面联系,是不想让别人说闲话,说是他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的加油站拉油。 正当吴大保为进油的事恼火的时候,记俊宏的电话来了,说:“卸油台修好了,我请县里的人已经验收通过!你下来看一下,把干活的钱给付一下!” 吴大保心中一阵惊喜! 下午上班,吴大保将单位上新配的传呼机挂在腰间到单位上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事,给何莹打了个招呼说:“我出去一下,有事就呼我!”何莹点头答应。 吴大保坐外租车回到房间,打发走车子,带上一万块钱,搭了个出租车来到了加油站。 记俊宏热情地把吴大保带到了一个崭新的八米宽的卸油台前。卸油台结结实实紧靠在圈放油罐的房屋后面。记俊宏指着卸油台说:“就是并排走两辆车都没有问题。”吴大保点点头,从卸油台底下一步步走上了卸油台顶,用脚狠狠踩了几下路面,感觉很结实。 记俊宏说:“我让干活的人边撒水,边用推土机碾压,上面又铺了三十公分石子,比修的公路还结实!”吴大保高兴地说:“好!”说着顺手把用纸包的一万块钱交给了记俊宏。 记俊宏高兴地数完钱,把钱踹进怀里。吴大保笑着说:“你们负担的五千块钱我要从租金里扣!”记俊宏面露难色说:“我跟几个股东商量了一下,说是看你能不能明年扣,今年我们手头有点紧张。” 吴大保笑着说:“可以!只要你们认帐就行!”记俊宏立刻高兴起来,夸奖说:“一看你就是个干事的人,我们大队的人都很喜欢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能重新把加油站开起来!” 吴大保听着高兴,笑着说:“只要你们大队的人喜欢,我就尽量为你们干点好事!”记俊宏说:“你只要把加油站开正常了,就是对我们大队干的最好的好事!” 吴大保笑着说:“没有问题!” 记俊宏又笑着低声问:“这些时间你偷赚了不少钱吧?”吴大保笑着说:“门都关着,赚什么钱。”记俊宏冷笑。 吴大保笑着说:“只加了几天,把油加完后,就再没拉上油。”记俊宏笑着说:“几天!都几个月了!你是怕县里的人查你,这几天才不敢进油了吧?现在卸油台修好了,验收也通过了,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对外加油了!” 吴大保笑着说:“请人验收卸油台费了不少心吧!”记俊宏说:“也没有啥费心的,验收的人对我们建的卸油台还是挺满意,只请他们吃了个便饭!”吴大保高兴地说:“得好好感谢你!”记俊宏说:“也不用感谢,把钱饭钱报了就行了!”吴大保笑着说:“小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交给了记俊宏。 记俊宏高高兴兴装上钱说:“只要你把油能按时拉回来,加油站肯定能办好!” 吴大保说:“我正发愁哩,关键还是油库的油不好拉!”记俊宏说:“你不知道!开加油站最难的就是拉油!拉不上油,加油站就没法开!我们这个加油站之所以要承包给你们,就是油不好拉!”吴大保说:“不瞒你说,我现在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记俊宏说:“你在油田上上班,听说又是个头目,从你们油库里搞点油肯定不成问题!”吴大保苦笑说:“那又不是我们家的油库!”记俊宏说:“怎么说也得想办法拉油么!” 吴大保面露难色!看表情,记俊宏觉得拉油对吴大保也是个难事,未免有点担心。要是吴大保也拉不上油,加油站不也照样开不下去么!记俊宏觉得应该给吴大保鼓鼓劲,说:“我知道拉油难,再难也得想办法,不然加油站就没法开下去!”记俊宏说完,跟吴大保打了个招呼走了。 卸油台修好了,油还进不来,怎么开下去?从现在看来,单靠张力财是没办法把油从油库拉出来,只有自己厚着脸皮找油库主任了。 油库几乎是吴大保每天打交道的地方,跟他们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熟。虽然有时为原油交接也发生过一些口角,可毕竟是工作上的事,私人关系都处理的很好! 吴大保走进房间,拿起电话时,又犹豫了。他想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他可能就压根不会认识油库主任,这会为自己的事去求因为工作关系而认识的油库主任不知道人们会怎么说。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拉油这事再找谁都没有用!虽然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油库主任的电话,问好寒暄了几句后,吴大保谎称说:“我的一个亲戚开了个加油站,劳驾给关照上两车油?”油库主任没想到,平时一直扭着脖子的吴大保这会竟然求到了自己门下,心中高兴,哈哈大笑,爽快地说:“你放心!只要我们油库还有油,就保证供应你吴大保!只要你以后不要为难我们就行了!” 吴大保听得面红耳赤,心里暗狠,帮忙就帮忙呗,还带上附加条件!虽然听着不舒服,吴大保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谢谢’两个字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觉得还是不妥。心想就让张力财在油库天天耗着,能拉上就拉,拉上多少往出加多少,实在拉不上就关门算啦!这样想吴大保觉得坦然了许多。心想就这样吧,免得让人说闲话,心里还安然些。 但是关门行吗?借别人的钱怎么还?何敏的钱怎么还?想来想去觉得只有硬着头皮干了!至于以后的事,只能留着以后再说。 吴大保走出房间,给张力财说:“赶快拿上钱,找上两个车,到油库去拉油去!我已经给他们的主任讲好了。” 张力财急忙带上钱,坐上出租车,租了两辆油罐车,到油库开票拉油去了。 张力财到了油库,可油库开票的人还是不给他开。张力财说:“是吴大保让我来的,他说他已经给你们的主任讲好了!”油库开票的人当然接到了主任的电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力财,见张力财脸色蜡黄,说话战战兢兢,是个地地道道‘民工’相貌,哪像个加油站的老板!心想该不是打着吴大保的旗号来混着拉油吧?开票的人便冷笑说:“我们这没有油,就是谁来也没有,你要认识吴大保,就让他自己来!”说完就再不理张力财了。 张力财没办法,只好又回到了加油站来找吴大保。吴大保问怎么回事?张力财说:“开票的叫你自己去!”吴大保火冒三丈!说:“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人嘛!算了不拉了!” 正在这时,吴大保见魏兆强开着达起亚进了加油站。魏兆强见吴大保一脸怒气,将车停在了吴大保面前问:“有事吗?”吴大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魏兆强笑着说:“单位上开会,人都不出去,主任就打发我早点回来了。”吴大保想还不如让魏兆强开车去一趟,便说:“你开上车,拉上小张到油库去拉油去!到了油库你就说是我的亲戚!” 魏兆强见吴大保情绪不好,没多问,急忙点头答应,示意张力财上了车。 张力财上车后,魏兆强快速把车开到了油库,进了开票室。 开票室的人见张力财又来了,并不理会,低头看报纸。魏兆强上前笑着说:“我是吴大保的亲戚,麻烦你给我们开两车油。” 开票的人抬头看了见魏兆强一眼,见魏兆强脸色白皙,形容端庄,觉得这人倒像个老板。笑着说:“你这个老板架子还挺大,油这么紧张,还不亲自来拉!”魏兆强脑子机灵,急忙陪笑说:“来了几个人,这会才走。” 开票的人说:“油给你留着哩,这会就给你开。”说着,眼睛半睁半闭给魏兆强开了一车柴油和一车汽油。张力财急忙上前预付了两万块钱。 魏兆强拿上拉油票火速奔向装油台,指挥拉油车开进了油库过磅,装油。装完油后,又过重磅、结算油款。 结完帐,魏兆强让张力财坐在拉油罐车上,自己开着小车在前面开路,浩浩荡荡把两辆装满油的罐车带进了加油站。 油拉了回来,张力财给吴大保打了个招呼,押着拉油车到卸油台上卸油去了。魏兆强高兴地夸耀说:“那开票的一见我,就把我当成了‘老板’,二话不说就给我开上了!”魏兆强又笑着说:“我这可是义务劳动。” 油拉回来了,吴大保当然高兴说:“完了给你发奖金!”魏兆强说:“说话算数?”吴大保说:“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说话间天已渐渐黑了下来,魏兆强和老婆收拾做好饭,喊上吴大保到房间里一块吃了。吃完饭后,吴大保准备回去。魏兆强硬挽留说:“再坐一会走么?” 见魏兆强挽留,见于今天有功,吴大保不便硬走,说:“那就坐在外面,风吹来凉快些。”魏兆强听说,搬了两把椅子放在门口,两人坐在门口的场地上边说话,边欣赏从加油亭里进进出出的车辆。 魏兆强看了吴大保一眼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说假话,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张力财这人做事不灵活,也管不住人,几个加油工都不听他的。”吴大保没吭气。魏兆强接着说:“不是我吹的,你这个加油站要是交给我,我会把它给你管的好好的。” 吴大保推脱说:“你现在开车,开车的收入也不错,一个月也有一千二百块钱,每次帮着拉油,再给你补助一些,也挺好的。你要是到了加油站,说不上还拿不了这么多。”魏兆强笑着说:“拿多拿少我并不在乎,关键是把事情干好!不管开车也好,管加油站也好,都是你的,你的事情干好了,我们也跟上粘点光。” 吴大保说:“管加油站要是影响了跑车,可就得不偿失了。”魏兆强说:“这不要紧,我白天跑车,晚上回来照顾加油站,你也不用经常跑来跑去。我要是干不好,你立即换人!” 吴大保虽然犹豫,但从今天的拉油来看,张力财在跑外交上确实不行。相比之下,魏兆强办事还有些眼色。吴大保想加油站这个活主要还在拉油上,张力财拉不回来的油,魏兆强去就拉了回来,从这一点上看,魏兆强就比张力财能干。 魏兆强见吴大保犹豫,又强调说:“你现在把加油站和钱都交给他管,他要是贪污钱了,或者是拿上钱跑了,你找谁去?” 听到这,吴大保一愣,问:“我不是说把钱交给嫂子管吗?”魏兆强冷笑说:“他说卖油的钱要用来拉油,等把油拉回来了再交。” 吴大保心想这就是张力财做的不对了!但又不想把加油站的管理权交给魏兆强,害怕亲戚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不好相处。但要不答应魏兆强,关系也不好处,只好勉强说:“也行!要是你干,给你的工资待遇跟张力财一样。利润的百分之十归你,开车工资要给你降下来,每个月只能付你五百块钱。”吴大保停顿了一下说:“但是,我可把话给你说清楚,要是干不好,就不能让你干了!” 魏兆强终于如愿以偿,激动的连说:“行!行!不管怎么都行!”。吴大保笑着说:“你不要那么爽快答应,晚上好好想一想,可不要后悔!明天你再跟我讲。”魏兆强说:“没有问题,根本不用想。”吴大保说:“那你去把张力财叫来!”魏兆强不好意思去,对在旁边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老婆林红说:“你去喊一下张力财!”林红红着脸说:“我才不喊哩!”吴大保说:“看来还得我去喊。”吴大保走到加油亭边上,把刚卸完油的张力财叫了过来。 吴大保望着张力财真是开不了这个口。从加油站一开始,他就在这里跑前跑后,受了不少气,也出了不少力,现在一下不让他干了,未免说不过去。但是又一想,加油站也需要一个管理制度,不能让他一个人即管人,又管钱。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吴大保到屋内搬来一把椅子说:“你先坐下。”张力财坐在椅子上,感觉到了什么不妙,悄悄不说一句话。吴大保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了,说:“加油站现在只能说是刚刚开始,以前的事我没有管。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走向正规。你每天把报表填好,登记好加油量,管好库存,记好现金帐,把现金交给林红来管,这叫着帐钱分开。” 吴大保强调说:“林红我了解,只要你把帐记好,她管钱应该没什么问题。”张力财点点头。吴大保继续说:“从现在开始,加油站由魏兆强来管理,主要是考虑到加油站的进油问题。给你的工资不变,仍然是每月一千块钱,除过正常照看加油外,主要是要把帐记好。”吴大保边说边看张力财的表情,张力财虽然不高兴,还是不断点头答应着。 吴大保心里不好受,加油站刚一搞好,就把他的站长给免了。吴大保安慰说:“希望你能理解我,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说完,张力财起身打了个招呼,要走时,却犹豫了,又折回头来说:“老板看能不能帮个忙,我老婆生产不顺利,得了产后热病,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吴大保转身看魏兆强。魏兆强说:“他老婆是前天在医院生了个姑娘。”吴大保点点头对张力财说:“这几天你就伺候老婆住院去,工资给你照发!”张力财连说:“谢谢!”说完还是站着不动。 吴大保纳闷问:“还有啥事?”张力财说:“老婆住院生产的时候是借的亲戚的一万块钱!现在钱已经花完。” 看着张力财痛苦的表情,吴大保心生怜悯,对魏兆强说:“这样吧,完了你看看加油站还剩多少钱,就给小张去给老婆看病。” 魏兆强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刚上任,也不便薄吴大保的面子,点头答应。 吴大保有对张力财说:“等你老婆出院了,把票据开上,你老婆的住院费由加油站报销!”张力财激动的连连点头。魏兆强则在一旁直翻眼睛。 张力财一步三回头口说:“谢谢!”走了。 吴大保回头问魏兆强:“加油站你准备咋管?”魏兆强表态说:“现在一时还没想好!你尽管放心,加油站现在交给我管理,我要是管不好,你随时就把我换掉!”吴大保笑了笑,说:“就按现在的制度管,管好就行了!” 有了油库的支持,在油源紧张的情况下,别的加油站都在艰难度日,唯独吴大保开的加油站红火异常,前来加油的车辆一直排到了公路边上。吴大保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激动的一连醉了好几天。 一天晚上,吴大保又和几个同学到饭馆里喝了个痛快,感觉飘飘欲仙,坐了个出租车来到了加油站,想欣赏一下汽车排队加油的壮观场面。 加油站内灯火通明,由于进来的车多,魏兆强和妻子带着儿子一块都到加油亭帮忙加油去了。这边的住房里只剩下下白班,刚吃完饭在门口纳凉的小林和王小妹。 两人见吴大保下了车,急忙起身相迎。吴大保摇摇晃晃笑着摆手说:“你们坐,不要管我!”说着摇摇晃晃向加油亭走去。 王小妹急忙对小林悄声说:“你赶快把老板扶回来!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加油亭里车那么多还敢让他过去!”小林听说,迅速上前把吴大保扶了回来。王小妹快速搬了一把椅子,让吴大保坐在了门口。 吴大保虽然喝得晕晕乎乎,但在两人面前还是竭力控制,端端坐在椅子上喘气。王小妹进屋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窗台上,说:“等晾一会,喝点茶水解酒。” 吴大保见小两口这么热情,心生感动。内疚地说:“你们也是命苦人,到加油站来,我也没关心过你们。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讲! 小林笑着说:“我们都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还有什么不顺心的!”王小妹说:“看着加油站生意好,我们都挺高兴。”吴大保笑着说:“不要那么客气!是你们帮我发了点小财!话说到这,我应该感谢你们几个加油的,应该给你们涨工资才对!” 吴大保接着笑着问小林:“你觉得工资涨到多少合适?”小林急忙摆手说:“工资已经够多的了!不用再涨!” 吴大保笑着说:“不多!你们看,从现在开始,给你们加油的基本工资每月增加500块,看行不行?效益好了再加!” 王小妹觉得吴大保是喝醉了,性口胡说,一笑了事,说:“按着你的考核方法我们现在的奖金比工资还高,够高的了,只要你老板心里惦记着我们就行!” 吴大保哈哈大笑,一挥手说:“就这么定了,每人加五百!” 正说着,吴大保见魏兆强带着儿子从加油亭处走了过来。吴大保向魏永强招了一下手,魏永强走到了身边。魏帅扑到了吴大保身上,吴大保边摸魏帅的头,边说:“看现在加油站效益还可以,这都是你们大家的功劳,从现在开始,给他们加油的每人每个月增加五百块钱工资!” 魏兆强愣了一下,勉强说:“好。”接着就闻见吴大保一身酒气,笑着说:“你是不是喝醉了?”吴大保听着心里不高兴,说:“这与喝醉有什么关系?”魏兆强被呛了一句心中不痛快,说:“等明天你酒醒了再说!”说完就转身回房间去了。魏帅见父亲走了,也跟着进了房间。 吴大保也觉得没有面子,干笑了一声,转变话题问:“你们最近跟家里再联系了没有?”两人摇摇头。吴大保又问:“家里没什么困难吧?” 小林笑着说:“我家里面还说得过去。只是小妹在家上学的妹妹受罪!”吴大保点点头,觉得头有点晕,问:“没人管么?”王小妹说:“就在小林受伤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爸妈离婚后我妈妈走了,爸爸又经常不在家,可怜妹妹没人照顾!”说着抹起泪来。 吴大保听着心里难受,说:“打个电话让她来!”王小妹说:“气人的是,最近连我妹妹也联系不上!问谁谁都说不知道。也有人说跟我爸爸走了,但都说不准。” 吴大保听的心情沉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慢慢向路边走去。小林急忙上前搀扶。吴大保说:“谢谢!我挡个车就回去了。” 这时,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进了加油站,小林忙把吴大保搀扶到出租车跟前,出租车加完油,拉着吴大保上了火车站。 魏兆强心中恼火吴大保给他不留面子,在房子里正生闷气,这会听不见了吴大保说话的声音,心中纳闷,等出门看时,见吴大保已经坐车走了,心中懊悔! 第二天吴大保下班,魏兆强来到了吴大保住的野营房里。吴大保虽然心中有气,但碍着亲戚的面子,还是笑着把魏兆强让座到床边上。 魏兆强笑着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吴大保嘿嘿笑了两声说:“就那么回事!” 魏兆强说:“他们几个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奖金都在一千块左右,拿得够多的了,你还给他们加!我也是为你好,你想一想,一个人一个月加五百,四个人就是两千!省着两千什么不能干!” 魏兆强要是不来,吴大保或许就把昨天的事忘了!就是记着,过两天气也会自然消掉。现在魏兆强来了,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接手还没有几天,就不听话了,以后如何是好!想到这,吴大保说:“你我是亲戚,但在经营管理上也应该有个规矩!不管什么时候,就是我酒后说的话你也得听,不然我们以后的关系怎么好相处!再说加油站效益好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给他们增加报酬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过分的地方!” 从这一段时间对吴大保的了解,魏兆强觉得吴大保这个人说话做事完全凭感觉和兴趣,想起什么说什么,感觉都是在信口胡说。可他在具体行事上却很慎密,而且很固执,如果这时候再把吴大保惹生气了,说不上他会不顾亲戚的情分一句话把自己给免掉! 至于加油站,他或者再让张力财来管,或者是叫吴四保来管,没有什么管不好的。而且吴四保现在还呆在北屯等待工作。他们个个都会对吴大保俯首帖耳,甚至还会给吴大保拉皮条也说不上。到那时自己还不就是个开车的司机,在一旁看着别人挣大钱眼馋! 魏兆强虽然也生气,感觉吴大保是在威胁!心想从辈分上说,你最少得叫我个哥,怎么能这样说话!可想来想去,觉得目前还只有忍耐,至于生气的事只有放到以后说了。想到这,魏兆强说:“我回去照办就是了!” 魏兆强虽然勉强同意,心里还是不痛快。吴大保有点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他来当这个站长!干了没有几天就已经不怎么听话,以后不知道会怎样?而且对待他根本不可能像对待张力财一样说免就免。 吴大保想应该分散一点他的权利,说:“还有一点,张力财所记的账目你不能去干涉!”魏兆强说:“这个我知道!”吴大保说:“保险柜里放的钱够进油就行了,剩下的全部交给我!”魏兆强点头答应。 吴大保经营加油站的事自然也传到了闵经理耳朵。闵经理很是恼火,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吴大保。但又想不出个理由来,毕竟国家是允许职工从事第二职业的,何况吴大保在工作上还是挺敬业 第三十七章 雪域高原(1) 第三十六章 雪域高原 根据李东亮弟弟这些天的运行情况来看,跑短途是不赚钱的。李东亮说:“气本来就不好装,跑短途又不赚钱,还白欠个人情,看来还是要到西藏去!” 气越来越不好装,吴大保只好带着吴四保和李晓亮到储装站找高主任装上气,让两人把装好气的车开到加油站,然后给李东亮打电话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上拉萨还是别的地方就不是我的事了!” 李东亮听着也犯难,和柳亚丽到加油站围着车看。看了一会,李东亮还是打电话把吴大保硬喊到了加油站。 吴大保心里泛嘀咕,难道就这样上西藏吗?让两个弟弟去西藏卸气,他们连西藏怎么走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开上去确实有些玄乎。但是谁又愿意跟着去呢? 三人坐到加油站的房间里面面相觑。柳亚丽微微含笑看着吴大保。吴大保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觉得尴尬,便笑着开玩笑说:“改天我们再好好喝两杯!”柳亚丽一撇嘴说:“就你那水平还不灌倒两个!”吴大保一眨眼说:“一下灌倒两个怕伺候不过来!”柳亚丽顿时涨红了脸,恨得咬牙切齿,挥舞拳头使劲向吴大保劈来!吴大保急忙跳着躲开了。 李东亮见状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车摆在门口你们难道一点也不发愁!” 两人只好又坐下来面面相觑。李东亮问吴大保:“你说咋办?”吴大保说:“要上拉萨就上呗,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去了。”李东亮说:“你说的轻巧,就让他们两个上去还不被人给卖了!”李东亮双目紧缩。 吴大保拉住李东亮的手说:“干脆你请几天假,带他们去一趟!”李东亮摇头说:“不行,不行!你知道办公室不比你的基层单位,一天到晚都忙得不得闲,领导肯定不会准假!还是你去吧!” 吴大保说:“我刚回来还没有销假,怎么好再请假呢?” 李东亮立刻说:“我看没有销假正好!你请了一个月的假,我算了一下,到现在也就用了十天,你就跟着去一趟算了!” 吴大保看柳亚丽,柳亚丽说:“反正你们商量着办就行了!” 去拉萨的重担就这样落在了吴大保的肩上。吴大保只好皱着眉头说:“也只有这样了。”然后给魏晓丽打了个电话。 吴大保怀着复杂的心情跟李东亮和柳亚丽握手告别,坐在了液化气罐车上,回头望着正在给他带来财源的加油站出发了。 虽说路途遥远,前途未卜,心生敬畏,但当要出发时,吴大保对那个远在高山之颠雪域高原上的拉萨还充满了向往,毕竟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 眼望从身边飞逝的戈壁和油井,吴大保感慨万千。打从十几岁参加工作到油田,已经有十几年的光景。在这十几年里他沐浴了师傅的教诲,朋友的关心。这一切都已深刻地铭刻在心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油田既是故乡又是学校。 现在,当他坐上液化气罐车,望着眼前一直向远方延伸广袤的戈壁,听着耳边呼呼刮过的冷风声,无疑是在跟过去告别。 时至今日,连吴大保都想不通,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是贫穷的过不下去吗?肯定不是!几千块钱的工资加上加油站的收入,只要不去抽大烟和赌博,是花不完的。这一去,幽山深谷,高原雪域,要是有闪失,说不上会葬身在这高山峡谷中,想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为什么呢?吴大保心里乱做一团,他觉得他没走一步像是都有人在后面赶着,而不是他真正的意愿。而这每一次让他高兴,让他失望的机会好像都是别人给的! 本来跟何敏交往的好好的,中间偏又来了个郑伟军,硬是把何敏给抢走了!以至于生出后面的变故来,差点丢了性命,给了跟魏晓丽在一起的机会。伤好后本可以在实业部好好上班,跟他前世有怨的闵经理又来了,使他不得安心。即便这样,委曲求全上班也就罢了,混个安安稳稳退休好像也没问题。但吴大保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周晓亮的出现,给了他经营加油站的机会。但就这个机会,要没有闵经理的到来,吴大保是绝不去干的。他会为油田而奋斗毕生!可偏偏闵经理来了!让吴大保心生不安,才促使他下了决心。可以说,经营加油站的机会是周晓亮跟闵经理共同给的! 而买液化气罐车的机会只能是李东亮给的了!没有他的出现,吴大保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去碰他。 从这两件事来看,机会原本就不是自己寻找到的,而是别人给的! 机会是别人给的!吴大保终于想明白了!而且坚信这一点! 不是么?到玉门招工,是四叔给了他机会;跟何敏相识是魏勇强给的机会;上新疆钻井是张大江给的机会!就连在柳园挨打都是赵怀林给的机会!……等等,没有哪个机会是自己寻找来的! 现在李东亮给了他这个让他既担心又心怀憧憬的机会,才使他坐在了去拉萨的液化气罐车上。 现在虽然别人给了吴大保一开加油站和经营液化气罐车的机会,但要没有他主动或被动地接受,机会充其量只是个机会而已,成为不了行动!说到底还是在他的心中孕育着一些冲动!一种成就事业或发财的冲动!当事业受阻,发财的野心就占了上风!才有了行动。 可至于到底需要挣多少钱,吴大保心里也没有数。他觉得挣的钱最少应该够自己花,然后还能够帮助家人,亲戚朋友,还有他认为应该去帮助的人。由于这些花销没有个具体的数目,目标也就无从量化。 基于这种考虑,吴大保认为应该想尽办法,加紧挣钱的速度才是。而买液化气罐车就是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当他听说液化气罐车一次可以挣一万多块钱时,心中就起了波澜!参加嘛,资金链条又绷得太紧,况且还有借款,未免过于危险。不参加嘛又有些遗憾, 当时的想法,在李东亮的再三劝说下,心想反正自己就那么多钱,交给李东亮就是了。至于怎么装气,怎么运行,一概不管,等着分钱就行了。 谁知道,车买来后,麻烦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想推也推不掉。 不过吴大保想,人的一生过于平淡了也没什么意义,也许人的一生就应该不断追求,不断奋进,‘生命不熄冲锋不止!’ 油田建设之初,他为油田的建设而冲锋陷阵过。现在工作之余不得不为自己冲锋!既然冲锋,就需要勇气!不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就在冲锋的路上奔跑!只有这样,才会站到胜利的终点! 反正已经趟上了这浑水,不干又有什么办法呢! 吴大保表情凝重,陷入沉思中,正在驾车的吴四保笑着问:“你在想啥?”吴大保才醒过神来 吴大保看了一眼正在驾车的吴四保和躺在驾驶室后床上睡觉的李东亮的弟弟李晓亮。咧嘴苦笑说:“想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吴四保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反正你有啥都不告诉我。”吴大保不解,问:“啥没有告诉你?”吴四保说:“就说你刚才心里想的就不想告诉我,还有你买这个液化气罐车也没有告诉我。”吴大保笑着解释说:“你不知道,当时我只是出了一些钱,不想去管理,就没给你打招呼。等车买回来才想到了你。”吴四保明显不理解,说:“十几万可不是小数目,你就那么放心交给别人,还不去管,要还这样,会吃亏的。” 吴大保笑着说:“大家都在一个单位上上班有啥担心的。”吴四保不满意大哥的回答说:“有些亲兄弟还赖账哩!”吴大保嘿嘿一笑说:“我们总不会如此吧?” 吴四保不知道如何回答,总觉得吴大保的做法有些不对。吴四保说:“我真想不通,你放着班不好好上,今天干这,明天干那的,不要到了最后,钱没有挣多少,再把工作给弄丢了咋办?” 吴大保倒吸一口凉气!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正因为一直在想这个事,才着急着挣钱,不然真等到闵经理下驱逐令时,才真正叫两手空空! 虽然这样想,吴大保内心还是不愿离开油田!毕竟油田已经养活了他十几年,就是惦记着这份感情,也不愿离开! 实际上,就目前来说,从事第二职业的绝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再说自己对油田来说还是有用的!吴大保笑着说:“以后难说,现在还不会。”吴四保问:“为啥?”吴大保说:“现在还需要我。”吴四保冷笑一声说:“需要是需要,我看只要能干活的人单位上都需要。中国离开了毛主席不也照样发展的好好的吗!” 真是,哪来的这理论!吴大保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嘲讽,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吴四保笑着说:“说的不狠,你感觉不到!”原来吴四保是想让他对这个问题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吴大保虽然心里很生气,但觉得吴四保的话也没有错处。要是贾政林和李玉成还在,他们最少还能包容一下。可话又说回来,他们要都在,自己能干这事么?现在他们都走了,而新来的闵经理是个巴不得自己倒霉的人! 按照吴四保的说法,现在每向前走一步,危险就增加一份!怎么办呢?难道是返回,好好上班,从此什么都不去过问?肯定不行!加油站拉不上油要关门,能不管吗?液化气罐车不是不想管吗?这不,不但管上了,还亲自押着去卸气。就是魏兆强开的达起亚车,每个月还要他跑前跑后去结账。不管任何事情只要黏上,就不可能不管。 要是从此什么都不想管,就得把经营的这些东西全部卖掉!把达起亚卖掉可以,已经无关轻重。但要卖掉加油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把加油站卖掉了,魏兆强就得失业,不但会招致一片反对声,况且也让自己内心不忍。液化气罐车就更不用说了,买不买,卖不卖,自己没有决定权,留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心竭力让它运行下去。 想到这,吴大保有气无力地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吴四保说:“我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我们姊妹几个就你跟老二运气好,赶上了招工的机会有正式的工作。我跟老三还有妹妹丽娟就没有这个运气,只好到处东奔西跑找工作,可怜的很!老三和丽娟人长得好,也都又自费上了大专,找工作虽然容易些,还是不稳定,老板高兴了要你,不高兴了照样把你给开掉,跟你们没法比!我就更不用说了,只上了个初中,学了个执照,除过开车和种地再什么都不会干。” 吴四保说得句句属实,吴大保听着心里难受,急忙安慰说:“只要好好干,不管有没有正式工作也都能干出点事来。”吴四保当然不赞同大哥的论断,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旱涝保收,不管上班或休息,单位上都照样给你发工资。一年要休一百多天假,休假期间工资奖金照拿。再看看我们,只要一天没活干,就没有人给你钱。到外面干,要是遇上个黑心老板,说不上还会卷上你的工钱跑了。你有这样的好工作,还一天三心二意的不好好干,不知为了个啥。”吴大保无言以对。 吴四保又冷笑说:“钱多少是个够?我觉得你现在收手还来得急。”吴大保皱着眉头说:“可能已经晚了。”吴四保失望地说:“看你以后咋办,我反正把话给你说到,听不听在你,将来后悔了别怪我没有给你说这话。” 吴大保被说得心里烦躁,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至于以后怎么办才好,只有把这一趟跑完再说。”吴四保觉得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说不好还会被训斥一顿,只好作罢,专心开车。 车子吼叫着前行,几人在哈密的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行前,吴大保专门买了个《地图册》翻看。从地图上看,车子从哈密到达拉萨,要穿过新疆跟甘肃的交接地星星峡,经过敦煌,翻越海拔四千米的当金山,到达青海的格尔木。再经格尔木翻风火山,昆仑山,和海拔六千余米的唐古拉山,进入西藏。再经安多、那曲、穿越藏北高原,最后到达拉萨,全程两千余公里。看完地图,吴大保心事重重。觉得道路艰辛,无法预测路途中将会发生什么。 车子到了星星峡,几人停车吃过午饭,检查了一下车子,向当金山方向行驶。等到了当金山时天已大黑,几人在山根的小饭馆里随便吃了一点,开始翻越当金山。 当金山道路崎岖,吴大保说:“你们两个换着开,千万小心!” 眼望车外黑幽幽的山脉,和深不见底的沟壑毛骨悚然,吴大保感觉像是悬浮在高山深谷中飘忽不定。 当金山只是路途中的第一个山峰,其高度是即将要翻越山峰中最低的一个,就连这样一个山峰都让人觉得害怕,以后遇到更高更陡,更险的怎么办呢?再看看自己的弟弟和李东亮的弟弟,不由得胆寒!如果真有什么不测,自己倒霉是小事,让两个弟弟也跟着受连累,真是罪莫大也! 如果真的注定要发生不测,肯定得掉头返回!但是谁也不知,能掉头回去吗?拉一车气跑到了当金山,见山高路陡,就掉头回去,真是啼笑皆非! 吴大保‘哎’的长叹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走不是么! 吴大保苦笑一声,何苦来呢?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是好是坏都是咎由自取,怨谁呢?现在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艰险,都要咬着牙一直走下去才是! 人的一生到底要经历多少次艰险,又有多少次构成对生命的威胁,还有哪一次能真正的要命,都是个未知数。而留给人们的只有沿着这条艰险的路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它的终点。可谓是‘生命不熄,冲锋不止!’ 吴大保想着,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睁开眼一看,天已蒙蒙发亮,躺在床上休息的吴四保这会也醒了。他睁开眼睛,笑着说:“你真能睡,一觉睡到了格尔木。” 吴大保往远处看,见一片开阔地的前面出现了城市的轮廓,几栋楼房稀疏点缀在一片低洼的戈壁滩上,四周遍布着一片片低矮的平房,房屋顶上大都冒着燃烧不全的黑灰色煤烟,整个城市被笼罩在烟雾之中。 吴大保说:“找一个方便停车的地方停下来我们吃个饭。”李晓亮答应着,边开车,边在路两侧找饭馆。 由于天刚亮不久,大多数饭馆的门都关着。李晓亮把车停在了一间开着门,冒着黑烟,门上挂着 ‘牛肉面’字样条幅的房子门口。 吴四保说:“这地方的人真懒!天都亮了,还都在睡懒觉。”吴大保说:“大冬天的,能找到个开门的就不错了!”几人说着下了车,进了饭馆。 饭馆里烟雾缭绕,墙壁被烟熏得黑黄,一个中年女人头上裹着乌黑的头巾,正站在冒着热气的大锅旁边的案板前揉面。 吴四保说:“才揉面,啥时候能吃上!”揉面的中年妇女听说,冷笑一声说:“到别处去,门还都没开哩!” 吴大保说:“别挑了,再往前走就是荒山了!” 几人在房间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一人吃了一碗半生不熟的怪味牛肉面。吃完饭后继续前行。 出了格尔木,车子一直向山上爬行,上风火山,过昆仑山,天擦黑时爬上了唐古拉山。 唐古拉山是在五千米高原上耸起来的山脉,海拔六千多米。唐古拉山藏语意为“高原上的山”,又称当拉山或当拉岭,它与喀拉昆仑山脉相连,西段为藏北内陆水系与外流水系的分水岭,东段则是印度洋和太平洋水系的分水岭。主峰格拉丹冬是长江正源沱沱河的发源地。另外唐古拉山也是怒江、和澜沧江的发源地。俗称三江源。 唐古拉山山顶的一个开阔地上有一个军营,军营旁有几个低矮的饭馆。饭馆后的几个小山丘上堆满了耀眼的积雪,气候异常寒冷。虽说几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青人,但到了五六千米的高原上还是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由于肚子饥饿,吴大保让把车停在了饭馆门口。 饭馆里仍然是黑糊糊的,好一点的是厨房和餐厅分开,比格尔木的饭馆大一些。饭馆里几个操着四川口音的人在忙活, 几人坐下,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碗米饭,在等上菜的空当,吴大保串进厨房里想看看五千米以上的人们是怎么做饭。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开眼界。厨房的地下摆了几个汽油喷灯。身穿糊满烟垢黄色大衣的大师傅站在锅台旁,边炒菜,边观察锅底下的炉灶。炉灶里放置了三个喷着蓝色火焰的汽油喷灯。大师傅一边炒菜还一边抽空使劲往地下的这几个喷灯里打气。边打气,边观察炉灶里的喷灯,把燃烧不好的喷灯取出来,再换上打好气的喷灯,点上火,塞进炉灶里。 真新鲜!吴大保笑着问正在忙活的大师傅:“为啥要用喷灯烧火?”大师傅回答说:“煤点不着,液化气没有劲,只有用这玩意。” 吴大保笑着说:“真有意思!”说着出了厨房,对坐在桌旁喝水的吴四保和李晓亮说:“你们进去看看,还没见过用喷灯炒菜的!”两人听说,都走进厨房看新鲜!两人看了两眼出了厨房。吴大保问:“怎么样?新鲜吧!”吴四保说:“有什么新鲜的,不就是用喷灯做饭么。” 看表情,吴大保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很疲劳,仔细看,都脸发青,一脸的倦意,当然没精力对这事感兴趣。 几人吃完饭后,吴四保继续往前开进。走了不大一会,云雾铺天盖地而来,将车笼罩在当中。感觉像是跑到了天上了一样。 车子在云雾中行驶了一会,云雾渐渐抬高,尔后飘下了大片大片的雪片,顷刻遮挡住了视线。吴大保急忙让吴四保减速。在灯光的照射下,吴四保眼盯着模糊的柏油路面慢慢向前行进。感慨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雪!”吴大保笑着说:“咋不说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 车子在大雪中缓慢行进了三四个小时,眼前出现了一个陡坡,陡坡一侧紧靠悬崖,一侧是白茫茫一片深不见底的峡谷,让人毛骨悚然。吴大保低声提醒吴四保说:“一定要小心!下雪路滑,视线又不好,要掉进深不见底的峡谷里,真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吴四保埋怨说:“本来就提心吊胆的,还说些不吉利的话!”吴大保强调说:“反正要慢慢开,我们几个人的性命可全掌握在你的手里!”吴四保说:“知道。” 车子慢悠悠在隐约能看见的柏油路面上行驶,在一个急转弯处,柏油路面渐渐消失,露出了一片片尖尖的石子。吴大保急忙说:“看看能不能绕过这些石子,不要把车轮胎给扎破了!”吴四保说:“哪能绕的过,只有听天由命了!”正说着,车体一晃,紧接着车外传来‘砰’的一声,吴四保哀叹一声,说:“完了!”说着急忙将车停下。 正在后床上睡觉的李晓亮也被惊醒。三人急忙穿上厚棉衣,吴四保将手电拧亮,打开车门,几人慌忙下车。车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吴大保感觉骨头一阵生疼。三人咬着牙踩着雪到车后查看,见车后的一个右胎爆裂。 吴大保说:“赶快换!不然我们会被冻死在这里!” 吴四保急忙取出摇把交给吴大保说:“你把车下面的备胎摇下来,我和李晓亮两个卸轮胎!” 车外的雪在风的作用下,飞打在三人脸上,睁不开眼。他们只好眯着眼睛,用尽全力,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把笨重的备胎换上,吴大保又把烂胎摇到了备胎的位置。 换完备胎,三人火速冲进驾驶室,暖和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李晓亮气愤地说:“没见过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吴大保说:“暖和一会我们冲下去把车前面能看见的尖石头捡一下,再要扎破一个就麻烦了!”吴四保打开远光灯,睁眼搜索,看了一会说:“看样子也就是我们刚过的那段路上有尖石头。”吴大保也瞪眼借着灯光向车前看,并没有发现刚才经过路面上的尖石头。吴大保说:“那就慢慢开着走吧,车子千万不要熄火,要是车子熄火了,再发动不着,可就得干干冻死在车上!”吴四保生气地说:“少说些不吉利的话行不行,刚才的轮胎说不上就是你给说破的!” 吴大保苦笑一声说:“开吧,反正不要再遇上倒霉的事就行了。” 由于有了刚才的教训,吴四保慢慢的向前挪动车子,生怕发生不测。吴大保见面前的路面被大雪覆盖的模糊起来,说:“还得稍微开快点,要是被雪把路面给盖严实了,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们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吴四保听说,稍微加快了速度。 一阵疾风过后,车子走到了一个山梁上,强劲的风把车子吹得左摇右晃,从天上飘下的雪片,此刻变成了粒状,在风的作用下,像离弦的箭一样从路左射向路右,然后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吴大保惊叹说:“真没有见过这种景象,感觉像是在走天路一样!”吴四保紧张地盯着前方说:“不要再乱说了,小心盯着前方才要紧!” 车外的浓雪依然随着‘呼呼’的风声在路面上飞驰,看着让人胆战心惊!吴大保想,这会疾驰的风要是突然停下来,雪就会从空中直直飘落下来,落在路面上,路面会迅速被雪掩埋,会将车子陷进雪中不能动弹。 如果那样,就是大雪封山了,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只能固守待援。如果等待的时间一长,车上的油耗干了,车里车外一个温度时,救援的人还没有到,人只能是九死一生。就是有侥幸活下来的,最少也被冻得缺胳膊少腿,落个残疾。 幸好,风并没有停止,一直刮到吴大保一行下了唐古拉山为止。 在经历了一夜的风雪之后,高原上迎来了一个晴朗的白天。空气干净的没有一点尘埃的,天空湛蓝的耀眼,太阳的光芒从天空直射而下,照射在厚厚的雪地上,反射出异常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太阳照射的无垠的雪地上,一群群长着黑色长毛的牦牛和白色绵羊在雪地里翻找着吃草。蓝天,太阳,白雪,牦牛、绵羊衬映出西藏高原上独有的景色。 见到了晴朗的天空和耀眼的太阳,几人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吴大保笑着说:“这里的天真蓝,蓝得让人神清气爽!”吴四保说:“就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过这么蓝的天,蓝的让人感觉像是在海水里开车一样!”李晓亮说:“要是能下去照个像就好了。”吴四保笑着说:“还照相哩,也不怕雪地上的饿狼伤了你!”李晓亮笑着说:“那么多牦牛,狼都吃不过来,还能顾上我!”吴大保笑着说:“这地方的狼很难见到个人,说不上它偏偏对你感兴趣。” 几人说着,发出了难得的笑声。 车子经安多,当雄,羊八井,穿过一个大峡谷后,前面出现了一个连一个的开阔地,开阔地一侧没有一根草木的石头山上有好些人在开凿石料,场面壮观宏大。吴大保想这么多人开采石料,说不上拉萨都用石头盖房。 接近黄昏时,车子开进了拉萨。果然,拉萨的房子大多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房子低矮,街道很宽,除过石头房子居多外,更像是内地的一个宁静的城镇。 天渐渐黑了下来,吴大保让吴四保把车开进了一个有停车场地的宾馆里。 由于路途劳累,三人都很疲劳。吴大保登记了一个三人间 第三十七章 雪域高原(2) 两人见吴大保回来,急忙问:“联系好了没有?”吴大保把联系的情况讲了一下,两人都皱着眉头不吭气。吴大保说:“开车走吧,还是把气卸掉再说。” 两人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在吴大保的指引下,把车开到了液化气站。 液化气站的黄老板亲自押车,到市区的磅秤房给重车过了磅,然后押回来卸气。 卸气很慢,三人边等着卸气,边聊天。李晓亮说:“我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吴四保附和说:“这地方让人一点也不适应!吃的全是没煮熟的生饭,睡了那么长时间,起来还觉得头疼。”吴大保解释说:“关键是海拔高!” 四个小时后,气终于卸完了。吴大保把从黄老板那里拿来的一万块钱交给了吴四保,说:“这一万块钱差不多够装气的,你们两个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往回返。我先不回去,在这里等着要剩下的两万块钱。你们回去后,还去找储装站的主任,尽快装上气,赶快上来,我跟你们下一趟回去。”两人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打发走吴四保和李晓亮后,觉得这两天去要钱肯定要不上,还不如在拉萨市好好转上一圈,也不枉来拉萨一趟。 建在市中心一个石山上的布达拉宫拔地而起,占地足有五六百亩。它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雄伟,有横空出世,气贯苍穹之势。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松茸平展的白玛草墙领,金碧辉煌的金顶。具有强烈装饰效果的巨大鎏金宝瓶、幢和经幡,交相映辉;红、白、黄三种色彩对比鲜明。形成了布达拉宫特有的建筑风格。是当今世界上海拔最高、规模最大的宫殿式建筑群。 吴大保穿着厚厚的棉衣,仰望布达拉宫无限感慨,见四周已经站了一些等待开门,上布达拉宫的藏民。他们有穿羊皮袄的,有穿紫红色长袍的,手中都无一例外地摇着一个能转圈的小转经筒。经筒的形状跟围绕布达拉宫而建的长廊上的铜制用手能拨着旋转的转经筒一样,只是小了许多号,还多了一个用线穿着的小球。 在凄厉的寒风中,一些衣衫褴褛,身体消瘦,面容憔悴的藏民从远处一跪一拜,双手触地缓缓地匍匐而来。在快接近布达拉宫时,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其虔诚的程度让人感叹! 听人讲,这些虔诚的藏民有些是从几百公里外的藏北,藏南等地,用这样的方式寻布达拉宫而来。在漫长而无垠的雪地里,不知有多少藏民,为着能看布达拉宫一眼,长眠在纯洁的雪域高原上。 吴大保想不通,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来折磨这些虔诚的藏民,实实的可恶!旧社会是那些统治藏民的奴隶主们哄着他们这样做,可西藏解放已经几十年了,藏民们对佛虔诚方式还没有改变,不得不让人们深思。不管布达拉宫能带来什么,就是走着来都已经是个奇迹,还要趴着来! 也许是藏民的生活过于艰苦,生存环境过于恶劣,想通过对佛百分之百的敬仰,来感动有万能法力的佛来改变艰苦的生存和生活环境。可从古到今谁也没有看见过真正的佛,更不会体验到它无边的法力。我们所能见到的只是在庙宇高堂上,人们用金子、铜、石头雕琢或用泥土塑造的形形色色的古代有名的人物。它们一直竖立在原地,没有人的搬运,是万世不动的。 我们不竟想问,这些连自己都不会动的神,何以能完成连人们都完不成的艰巨任务呢?即便佛有万能无边的法力,肯定也不能将四五千米的青藏高原降低到海平面的高度。 吴大保想,对于佛,只看看就可以。从中体验古代人类高超的建筑和绘画艺术,重温先辈的功绩,受到教育和启发就足够了!如果期望佛能为你做什么,无疑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在这座宏大的布达拉宫下,前来朝圣的藏民穿戴不一,有些穿着厚厚的衣服走来,有些却是衣衫褴褛地趴来。说明佛对每个他的子民的关照是不一样的。 吴大保花了50块钱买了一张门票,跟着手摇转经筒的藏民们进入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内部犹如迷宫。方向不同的通道、走廊、梯子、空间疏密分布。各式各样的金器摆设在了各式各样的房间里。有的房间被黄色布匹包裹,给人以安全、亲和、温暖的感觉;有的房间竖立着威猛的护法金刚怒目圆睁,给人以深邃、威严的感觉;有的房间幽深、静谧,仿佛亡故者依然活在房间某处,微笑着看着世间,令人后背发凉。 每个房间的黑暗角落里都燃着酥油灯,酥油灯飘忽不定的火苗让人联想到了昔日奴隶主的黑暗统治下奴隶们的命运。也许在这摇曳的火苗背后就有奴隶的冤魂在哭号。 吴大保看完房间,吃力地登上了布达拉宫的顶层向四周眺望。 阳光下照射在拉萨市区高矮不一的楼房和平房上,给人以零乱,没有秩序的感觉。跟布达拉宫里面的井然有序,金碧辉煌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有些地方还冒出的滚滚浓烟,在半空中盘旋,尔后向远处飘散。 吴大保在顶上站了一会,又仔细把拉萨再浏览了一遍,感觉兴致已尽,便从布达拉宫的背面走到了地面上,跟着藏民学着他们的样子,手转围在布达拉宫而建的转经筒,绕布达拉宫行走一周。 一连好几天,吴大保又游玩了大昭寺、小昭寺,还登上了建在拉萨周围山上的哲蚌寺、色拉寺等等,几乎把拉萨的寺庙给转了个遍。其中大昭寺众多的酥油灯和巨大的转经筒给他留下了深刻影响。 转完寺庙后,吴大保又到市区转了一圈,然后回到液化气站问黄老板要钱。黄老板扯着长长地四川腔说:“气没卖掉,没有钱!”吴大保只好回宾馆等待。 一天早晨,吴大保睡醒后,里面穿上毛衣毛裤,上身穿皮夹克,下身穿一条黑色板裤,脚穿很色皮鞋,又到一个寺庙闲逛。他来到一个坐落在半山腰的寺庙前,见里面有好多喇嘛在辩经,不便去打扰,正想回去,却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喇嘛向山顶上爬去。吴大保仰望山顶,见山顶上坐落着一个小寺庙,心生好奇,便跟着向山顶爬去。 从半山腰的寺庙到山顶的直线距离,目测也就一两公里的路程,但道路崎岖,吴大保整整爬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寺庙门口。寺庙门口两只凶恶的黑色藏獒对吴大保一阵狂吠!要不是拴着,吴大保觉得把自己撕成碎片也是片刻的功夫。 狗的狂吠声,惊动了庙里的主人,一个喇嘛弯着腰走了出来。吴大保看像刚才往山上爬的个喇嘛。喇嘛单手贴在胸前,弯身行礼!吴大保也学着喇嘛的样子回礼,跟着喇嘛进了寺庙的殿堂。 殿堂像布达拉宫一样,也是从石山里掏出来的,有四十平方大小,墙壁并无壁画。正中供奉着一尊菩萨塑像。菩萨两侧各有一个立着的圆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吴大保弯腰对菩萨行礼,尔后掏出十块钱放在菩萨像旁,又浏览了一下四周,准备往出走。 这时,喇嘛微笑着给吴大保递过来两个表皮已经发黑了的水果糖。吴大保接在手中看了一眼,口说:“谢谢!”接过水果糖装进口袋。 喇嘛又将一个像镰刀一样的鼓槌递给吴大保,笑着示意敲鼓。吴大保心生好奇,仔细端详起鼓槌来。鼓槌形状像一把弯曲的镰刀,很轻,感觉像是木头制作,上面缠着已经发黑了的白布,末端有个小圆球,估计是用来击鼓用的。 吴大保笑着点头说:“谢谢!”然后走向鼓前,用鼓槌末端击打鼓面,用的劲并不大,鼓却发出了异常响亮的声音,在殿里回荡。声音悠扬而凄凉,像人低沉的哭声!吴大保心中一惊!急忙用手摸鼓面,感觉像人的皮肤样光滑! 吴大保立刻毛骨悚然!顷刻间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影《雪山泪》,电影上讲述的是解放前一个农奴家庭的悲惨故事。农奴在女儿因为不从农奴主的凌辱,被农奴主活剥了人皮,制成了人皮鼓。吴大保不知道,旧时的西藏不知道有多少奴隶的皮制成了鼓不得而知!或许现在他所敲的这个鼓说不上就是那个奴隶女儿的皮制成的呢! 想到这,吴大保浑身颤栗,立刻将鼓出递给喇嘛,逃跑似的出了寺庙,在藏獒的连续狂吠中向山下奔去。 吴大保慌忙下了,搭了个出租车进了市内,一直等在饭馆里吃完午饭后才心情平静了下来。想回去睡觉,又觉得没瞌睡,便又在街上转悠,徒步转到了一个街道里。 一条刚好能错过两辆小车的狭长的街道向远处延伸而去,街道两侧尽是些商铺。商铺间有几个小巷口。街道上行人稀疏,偶尔有一两辆出租车缓慢通过。 吴大保走进街道,环顾四周,见自己走进了一个狭长的阴暗的槽型街道里,而且还走过了一段距离,心想,这时要是碰上几个不法之徒,两头一堵,将自己堵在中间,可没什么好事!正想转身沿原路返回时,见对面开来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吴大保急忙躲闪在路边。没想到,等面包车快开到跟前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出了一根粗壮的木杆,‘咣’的一声砸在路面上,挡住了面包车的去路,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吴大保正在纳闷,没想到从一个小巷口里串出五六个手持砍刀,眼睛以下蒙着黑布的蒙面人。他们迅速冲向面包车,拉开车门,冲进车里。吴大保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这是在港台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情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在拍电影?但是,吴大保并没有看到摄影机,紧接着就听见车里传出男男女女凄惨的哀号声,还夹杂着声嘶力竭的‘救命!’声,令人毛骨悚然! 分明是抢劫!怎么办?是冲上前去解救车里的人,还是逃跑?当然,这时逃跑是最安全不过的!那些手持砍刀的人绝不会来追击他这个闲逛的人。 吴大保正在犹豫时,见一个手持砍刀的人,把车内的一个人从车里拽了出来,推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人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浑身已鲜血淋淋,手里还死抱着一个黑色皮包不松手。估计是车上环境狭窄,歹徒们抢夺不了那人怀中的皮包,才把他拽出车外。 倒在地上的男子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向四周张望,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吴大保,像是看见了救星,声嘶力竭的对吴大保喊了一声:“救命!”同时眼神里充满着无限的期望! 同时,刚才把男子从车上拽下来的那个蒙面歹徒轻蔑的撇了吴大保一眼,将手中的砍刀重又举了起来。吴大保心中一惊!这一刀要是砍下去,倒在地上,已经无力还手的男子非毙命不可! 岂有此理!吴大保心想,你抢想要的东西就行了,何必置人于死地!这人咋这么心狠的!吴大保顿时热血沸腾,可恶的歹徒也太猖狂了!要是不被看见也就罢了,现在自己明明眼睁睁的看着,还不去管,就枉来人世一遭!就是死了,也不能遭受如此欺辱! 吴大保怒火中烧,慢慢挪动脚步向男子走去,手举砍刀的歹徒见吴大保走了过来,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对车上的人喊道:“有人来了!” 车上的人听到喊声,都从车上冲了下来。有往口袋里塞刚抢来的钱包,也有人往怀里塞项链,手中的砍刀都无一例外沾满了鲜血。刽子手!吴大保心里狠声骂道。 歹徒见同伙从车上下来,立刻壮了胆,从黑色的面罩里发出了一声冷笑,手舞砍刀向吴大保冲了过来,嘴里还骂道:“让你多管闲事!”说着向吴大保轮来一砍刀。 吴大保见来人额头的右侧长了一个有豌豆大小的瘊子,瘊子上还有几根黑毛。看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砍刀向自己砍来时,他向后一退,歹徒的砍刀轮了空。歹徒从左面没有砍上,又上前一步,把刀斜过来从右面砍向吴大保,还是落空。吴大保看的很清楚,歹徒手背上竟然还纹着一个骷髅头! 从车上下来的歹徒,见只有一个长得不像警察的人在这里捣乱,心中很是恼火,都冲上前来想教训一下。吴大保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捡起地上的木棒左右抵挡,周围的歹徒见砍不上吴大保,便把他围在中间。 砍吴大保的歹徒借着人多,贴着木棒抡起砍刀!这还了得!只要挨上一砍刀,紧接就会有无数砍刀砍来,非被砍成肉酱不可!吴大保红了眼,丢掉木棒,尽全力一把抓住歹徒握刀的右手,扭了过来,夺过了砍刀,一手扭着歹徒,一手抡起砍刀跟其它歹徒抵挡,又急忙对倒在地下的男子大声喊:“快打电话报警!” 男子听到喊声,像是醒悟了过来,果然丢下怀中的皮包,从口袋掏出手机,起身边奔跑边拨起了号码。歹徒们最怕的就是这一招,都执起砍刀来追赶男子。这时,电话对于僵持的双方来说都有非同重要的意义!男子拨完号码,也不管对方是否接起了电话,边跑边呼喊:“公安局,我在灵秀街遭抢了!我在灵秀街遭抢了!快来救来!快来救来!”声音之凄惨,无不让人动容! 男子毕竟受了伤,两个歹徒最终还是追上了他,一顿乱刀将男子砍倒在路上不动了。 偶尔从路口擦过的人,见歹徒如此嚣张,都飞快打电话报警去了! 也不知警察是接到了谁的电话,不一会,响起了警报声,歹徒们疯狂了!又不敢逗留,觉得不下狠手很难从吴大保手中抢救出自己的同伴!吴大保挡了前面又觉背后受敌,顾了后面,前面又恐遭受攻击,闹不好被歹徒给正正砍上一刀,说不上就一命呜呼了!他左手夹着歹徒,右手抡起砍刀,左挡右突,终于突了出去。心想警察已经来了,剩下的没有自己什么事,便将手中的歹徒一推,丢下砍刀跑了。 警报声越来越近,歹徒们无暇追击吴大保,只好捡起地下的皮包消失了。 吴大保跑出一截,才觉得右胳膊火辣辣的,再一看,尽然还流着血!仔细看时,见皮夹克的袖子上开了个口子,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被砍了一刀,幸好只是划破了点皮!要不是皮夹克保护,可就惨了!只是可怜皮夹克袖子被毁了容! 吴大保用手捂住,血就不流了。吴大保心情沉重的走出街道,可恶的歹徒!他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巷道口上端挂着一个写着‘医院’两个字的招牌。心想,得赶快去包扎一下才好。想着来到了小巷口。 ‘医院’并不在巷道入口,而是在巷道的深处。狭窄的巷道两旁是连成一体的二层小楼。楼上楼下尽是花花绿绿,上面画着袒胸露怀女人的‘ktv’招牌。吴大保无心观看,抬头向巷子深处望去,隐约能看见一间门口挂着印有红十字印记的白布帘。便捂着胳膊低头径直向巷子深处走去。 正走着,吴大保隐约听见头顶上方的二层楼里传出了凄惨的‘救命’声。吴大保听着心中难受,恨的骂道:“是什么鬼地方!”还没有等吴大保的话嘀咕完,楼上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接着传出了更加响亮的‘救命!’声。 吴大保惊奇的抬头向上看,见一个穿绿色短袖衫,脸色白皙,面容秀丽,相貌酷似王小妹,年纪有十八九岁的姑娘在神色慌张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渴求。吴大保急忙问:“咋啦?”姑娘见吴大保搭话,如看到救星一般,撕心裂肺地喊道:“快救救我!他们要害我!” 吴大保生气的说:“岂有此理!你下来,看谁能把你怎样!” 姑娘坚定的点点头!让吴大保没有想到的是,姑娘并没有从楼梯上跑下来,而是脚踩窗沿,一纵身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还没有等吴大保反应过来,女孩已经落地,瘫在地上呻吟! 吴大保急忙过去,一把拉住女孩的手说:“你怎么这么傻啊!”吴大保企图将女孩搀起,女孩脸色惨白,左腿站了起来,右腿却耷拉在地下,很明显她的右腿断了! 吴大保木然的望着手中搀扶着的女孩伤心欲绝!怎么回事?还没有等吴大保醒悟过来,从楼梯上立刻跑下来三四个壮汉,怒气冲冲向吴大保围了过来。 由于松开了手,没在捂伤口,血便从吴大保的右胳膊流了出来,顺手滴到地下。姑娘低声说:“你快走吧,他们会对你下毒手的!” 看着眼前的情景,又听女孩这样说,吴大保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简直没了王法!他慢慢把女孩扶坐到地下,冷笑,说:“只见过被打死的,还没有见过被吓死的!”说完,像一头疯牛,向围着他的人冲了过去!他想就是死了也要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知道这世上还有伸张正义的人! 一个壮汉还没愣过神来,嘴上已重重挨了一拳,急忙用手捂嘴。吴大保又吼叫着冲向了其他人。 几人见吴大保身上沾有血迹,手上还滴着血一副拼命的架势,又加上吃了些亏,再看瘫坐在地下的女孩已经受伤,就是她抢回去还得花钱给看病。基于这种考虑,几人渐渐已没有了抢夺女孩的兴致,只想伺机报复一下面前这个猖狂的小子了事。 吴大保见几人犹豫不前,拉起姑娘说:“不要怕,坚持一会,我送你上医院去!”说完,搀扶着姑娘一步一回头向街口走去。 几人尾随了几步,见吴大保异常警觉,没有好下手的机会,只好目送着两人一直走出了街口,坐出租车走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他帮吴大保把女孩扶上车后,二话没说就向医院驶去。走了一截路,司机回头又看了受伤的两人几眼,问:“是外地来的吧?”吴大保点点头。“咋弄的?”司机问。吴大保急着上医院,觉得一下也说不清楚,用手捂住胳膊上的刀口没吭声。 司机接着说:“这些小巷道乱的很!我们根本就不敢进去!” 吴大保气愤地说:“警察也不管一管!”司机苦笑着说:“管是管,坏人太多了哪能管得过来!再说,这些人要是犯了事,还没等警察来就遛了,等风声一过,就又回来了。” 车子一会开到了拉萨医院。司机帮着吴大保把女孩扶下车,吴大保付完钱,说了声‘谢谢’,打发司机走了。 吴大保搀扶姑娘进了急诊室,大夫给拍片子检查后,问了姑娘的姓名,年龄及其它情况,开了住院证。吴大保拿上住院证看:王静,女,十九岁,右小腿骨折,预交押金5000元。 大夫催促说:“赶快去把押金缴上,我们好尽快组织手术!” 吴大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叫王静的女子,王静在痛苦地流着眼泪。看样子,她肯定没有钱! 吴大保心中好笑,这些见义勇为的事,怎么都摊在自己身上?事到如今,只能救人救到底了!吴大保缴了五千块钱押金,登记了病床,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手续办妥,护士把满脸流泪的王静推进了手术室。 望着王静进了手术室,吴大保思想一放松,感觉手臂疼了起来。便来门诊上,让大夫给伤口上了些药,包扎了一下。 这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吴大保又在手术室门口转悠了一会,觉得应该打电话报警!让那些逼女孩跳楼,围攻自己的歹徒受到惩罚!但是又一想,歹徒肯定早就跑了,报警也白搭,还要跟警察费不少口舌。 算啦,今天的事就应该到此为止吧,吴大保想就当没发生过。这时吴大保觉得疲劳,心想也就是个骨折,反正手术做完了有护士护理,也没自己什么事,等手术做完了再去看不迟。再说自己也算是对女孩尽力了,她以前怎样,以后怎样也都不关自己的事了。想着便回到了宾馆。 由于爬山劳累,再加上在‘战斗’中耗费了大量体力,吴大保在床上躺了一会,不知不觉睡着了。不想这一睡,竟睡到第二天太阳从窗户射进来,射向眼睛,才从梦中惊醒。 醒后,吴大保又觉得女孩可怜,不知什么原因让她毫不犹豫的从楼上跳了下来?况且还是在自己的示意下跳下来的。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过错,可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去论谁是谁非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大保觉得心里很不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给缴了两千块钱押金,害怕的连个受害的原因都不敢问清楚,全不念女孩的痛苦,竟然在宾馆里展展地睡了一晚上,未免过于狠心! 吴大保想,应该尽快去看看他,给她买上些吃的,不然她瘸着腿到哪吃饭去呢?吴大保迅速洗漱完毕后,出了宾馆,搭车来到医院,快步进了王静的病室,瞪眼看病床。 床上没有人!人呢?他迅速跑到医护室问护士:“昨天那个断腿的女孩呢?”一个护士回答说:“我们还在找她呢!”吴大保顿觉头晕目眩!急切地问:“她到底上哪去了?”护士并没有直接回答吴大保的问题,而是愤怒的责怪起了吴大保:“你这家属怎么能这样!也忍心把一个断了腿的女孩扔给医院不管!现在这人的心咋都这么狠!” 吴大保不予理会,急忙大声问:“手术到底做的咋样?女孩到底到哪去了?”护士说:“手术做的很好,也不会留下后遗症,只是她的情绪不好!晚上出了手术室,见周围没有人,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哭,我们给她端来饭她也不吃,早晨一起来就试着下床,被我们劝住了!一个小时前,还见她躺在床上流泪,这会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个医院,连医院周围都找遍了,也不见她的影子!回来一看,原来立在床边上的一副拐杖不见了!八成是拄着拐杖走了。” 吴大保问:“是不是你们问她要钱了?”护士说:“哪能呢!她的住院押金还没用完呢!”吴大保听说,迅速跑出医院,在周围寻找,连王静的影子都没有!他又跑回医院,给护士说:“她要回来了一定要留住她!我每天都来。”护士点头答应,嘴上却嘟囔说:“早干啥着来,这会急成这样!” 每天吴大保除过到液化气站要账,就是到医院转悠。每次都抱着百分之百的期望到医院,却带着百分之百的失望走了,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愧疚!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见女孩的踪影,吴大保只好失望的跟医院结完帐。 这件事虽然结束了,但在他心中留下了深痛的记忆,他敢肯定,这是他一辈子所做的最愧疚的一件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七章 雪域高原(3) 转眼间,十多天过去了。一天吴大保在液化气站转了一圈,要了一点帐,也没心会宾馆睡觉,就在街上转悠。不想转到了一个人头攒动的地方。 他向前走了一会,发现在一个形似集贸市场的门口,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像是在挤着看什么。吴大保心想,反正没什么事可干,过去看看热闹也好打发时间。 吴大保走了过去,透过人群的缝隙,见一个女子低头,双膝跪地,脖子上挂着一个纸做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谁供我读书,我就嫁给谁!’,身旁还放一副拐杖。 岂有此理!吴大保看着心里难受,扭头就走。没走两步,一愣神停住了。女子!拐杖?况且这女子好面熟,虽然没看到她的模样,看样子很像!莫非她就是那个摔断腿从医院跑掉的王静? 吴大保顾不得再思索下去,迅速回过身来,拨开人群,冲到女孩跟前,一把掀起女孩的头颅,定睛看,不觉目瞪口呆! 王静脸色蜡黄,眼角挂着泪珠,见面前站着的是救他的吴大保,禁不住‘哇、哇’哭了起来。吴大保不用分说,把脖子上的牌子取下扔在地下,说:“我供你读书!”说着,用劲把王静从地下往起拉。 王静趔趄着身子站了起来,嘴里却‘唉吆’了一声。很明显她的腿伤并没有好。吴大保迅速背起王静,拿起拐杖向医院奔去! 吴大保的心情异常复杂!他终于见到了他认为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的王静。自从王静离开医院后,他就一直懊悔和内疚。现在当他再次看到王静后,最少给了他弥补过失的机会。虽然心中高兴,但同时又多了顾虑。他不但要为她看病,还要供她读书,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吴大保不愿多想,心想只有先给治好腿伤再说,不然见死不救的愧疚会折磨他一辈子! 吴大保背上女孩跑了几步后,才想起了医院不在周围,急忙在路边上挡了个出租车,把女孩扶上车,司机帮忙把拐杖放进了后背箱,拉着向拉萨医院驶去。 吴大保思绪万千!王静的腿没有好,这是肯定的!好多天过去了,伤没好,会不会留下残疾?吴大保不敢往下想,也不敢看王静的瘸腿一眼。心想留下点残疾还是小事,没及时治疗,伤腿要是恶化了,真就无地自容!王静见吴大保表情冷峻,低头默默流泪。 车子开到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吴大保将王静扶下车,给司机付完车费,从后背箱里取出拐杖握在手中,准备背王静进医院。王静说:“把拐杖给我,我能走!”吴大保半信半疑将拐杖交给王静。王静接过拐杖拄着,一瘸一拐进了医院大门,吴大保急忙上前搀扶。王静说:“我自己能走!” 吴大保不再勉强,指引着王静进了急诊室,找到了给王静做手术的大夫。大夫埋怨了好一阵,才拉起王静的伤腿查看。吴大保定睛看,见伤腿红肿,有化脓的征兆,心中紧张起来。 大夫生气地对王静说:“你也真够懂事!我实话告诉你,要是再晚来几天,你这条腿就得锯掉!”王静默不着声。 听大夫的话,吴大保说不上是悲还是喜,可悲的是王静的腿因他的过错,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喜的是,听大夫的口气,腿还有治疗的希望。吴大保急忙给大夫说好话,大夫又安排王静住院治疗。 大夫很是尽心。上药、治疗,王静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脸上还印着泪痕。吴大保到医院外的商店里买了一条毛巾和一些洗漱用品,给擦尽了脸上的尘埃和泪痕。王静一动不动,静静的任凭吴大保摆弄。 这是一个漂亮而倔强的姑娘!也是个命苦坎坷的姑娘!在这如花一般的年龄正是享受父母疼爱的时候,却遭受如此折磨!看着熟睡的王静,吴大保心中一阵酸楚,不觉流下了眼泪。 吴大保想不明白,平常很少流泪的他,见了王静怎么这么忍不住?无疑是她的遭遇震撼了他,唤起了无限的同情!看着姑娘熟睡的脸庞,下午脖子上挂牌子的情景依然浮现在眼前,吴大保觉得汗颜,感觉像是灵魂在接受煎熬! 他真不敢想,要是今天不去凑热闹,或者不再回头仔细看跪在地上的王静……,要是那样,可怜的王静不知还要遭受多少痛苦! 同时吴大保又很是感慨!腿还没有好,还想着上学,竟然还用‘嫁人’做承诺,换取上学的资格!想起来都让人心寒!王静无疑是纯真,善良的,在遭受不公待遇后,仍然对世界充满着期待。她的表现无疑也是坚强的,坚强的为了逃跑,竟毫不犹豫从楼上跳下来! 看着王静吴大保感慨万千!能跟她再次相遇,也真是个奇迹!既然命运之神将这个可怜的姑娘交代给了他,就应该努力去拯救。 王静像是感觉到了吴大保在看她,微微睁开眼睛,微微咧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是吴大保见到王静的第一张笑脸。 短暂的休息,使王静的气色明显好转,她嘴角挂着微笑,脸上泛着红晕,眼睛愉快地闪烁着,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吴大保本想立刻问王静为什么要离开医院,可转眼一想,觉得这时候问,肯定会破坏她难得的好心情,便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笑着问:“感觉咋样?” 王静笑着轻声说:“很好!腿也不太疼了。”吴大保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这样就好!” 吴大保又问:“肚子饿吗?”王静含笑说:“你看着办么。”声音中带着羞涩。吴大保说:“你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就尽管说。” 王静表情羞涩地说:“是你把我挂在脖子上的牌子摘了下来,我说话算数,你也不能食言,得供我吃饭,还得供我上学!”说完急忙闭眼把枕头捂在脸上。 吴大保笑着说:“傻姑娘!不要这样想,我已经结婚了!” 吴大保出了医院,到临近的商店里买了一个保温饭盒,一个水杯,又到饭店里给自己要了些饭吃了。然后要了一个炒菜,一碗米饭装进饭盒,提进病房。 王静显然是饿了,不大一会就把菜和饭吃完。 趁着王静吃饭的空,吴大保提上病房的开水壶到水房里打了一壶开水,给杯子里倒上水,放在床头柜上晾了一会,递给王静。王静接在手中喝了两口,吴大保又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王静说:“我现在感觉很幸福!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吴大保听着难受,凭感觉,她说的肯定是真话!不然小小年纪如何成了几个不法之徒迫害的对象? 王静接着说:“我一看你就是个好人!”吴大保笑着说:“才多大个人,还夸口能分辨出好人和坏人!要是能分辨出来,何至于落入坏人之手?” 王静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饱含泪花,恨声说:“是我父亲骗的!” 吴大保很是吃惊,说:“父亲怎么可能骗你呢!”王静接着说:“我家在广西农村,自我懂事起,爸爸就抽大烟。没有钱抽烟了,就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没有什么东西可卖了,就逼着妈妈要钱。妈妈根本没有钱给他,就被打上一顿,然后到外面又偷又抢,动不动就被警察抓去拘留,可过一段时间又给放了回来,回来了就还是那样。后来竟逼我妈妈干见不得人的事!我妈妈实在受不了了,去年偷跑了。” 吴大保听着心里难受,问:“你妈妈走了再没有回来吗?”王静流着眼泪使劲摇头。“哪你怎么生活?”吴大保接着问。王静哭着说:“妈妈走后,爸爸还是那样,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上他一次面。村里的邻居见我可怜,就轮流的喊我过去吃饭,幸好我家离镇上的中学还不太远,就这样在邻居们的帮助下,一直混着把高中上完了。” 吴大保问:“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王静说:“还有个姐姐,妈妈还没走的时候,就被爸爸给逼走了!爸爸硬逼着姐姐嫁给个地痞,姐姐没法,就跟着同村的一个相好男朋友走了,再没回来。” 可怜的姊妹俩!吴大保又问:“那你怎么跑到拉萨了呢?” “好几个月都没有见爸爸的面了,考完大学的第二天,爸爸突然回家对我说,说他在拉萨做了个买卖,挣了一些钱,还买了房子,让我过去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我说,到了拉萨我要是考上大学了连个信都不知道怎么办?爸爸骗我说,你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就是考上大学了,等‘通知书’也得个把月,就去住几天,再回来等消息么。我确实也没有个去处,就信了爸爸的话。谁知道,跟着爸爸到了拉萨,他就强迫我到歌舞厅陪人跳舞,我不干,就被一帮流氓关在了房子,不给吃喝。没办法只好陪客人跳舞。好多天都不见他的面了。” “可恶!”吴大保生气的骂道:“世上还有这样的爸爸!” 王静继续哭着说:“没想到,那天那些流氓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扒我的衣服,眼看抵挡不住。心想要被这些流氓不明不白给玷污了,还不如死了!于是我边喊救命,边靠近窗户,正想往下跳时,就看见了你。我想要不快跳,被他们抓住了,就再没机会逃脱了!” 吴大保被王静的遭遇感动,眼睛湿润了起来,急忙用手揩了一下。 王静止住了哭声,擦干眼泪,说:“对不起!是我把你拖进了这些烦心事里!” 吴大保觉得在坚强的王静面前,自己无疑是脆弱的,说对不起,和恳请原谅的不是王静,而是他自己!吴大保内疚地说:“你受了那么多罪!我就是想不清楚你为啥要从医院跑掉?” 王静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大夫推门走了进来。大夫见王静眼睛湿润,劝慰说:“哭有什么用,来的还不算太晚,只要配合治疗,就没有大问题。” 吴大保急忙问:“不会有啥后遗症吧?”大夫瞪了吴大保一眼说:“不要有事没事逗病人哭就行了!”大夫虽然没有回答吴大保的问题,但听口气只要好好治疗,王静的腿伤已经不会有大的问题了。 大夫询问了王静的一些情况,在吴大保的‘谢谢’声中出了病房。 大夫的到来,让王静冷静了一些。王静说:“我觉得你也挺可怜的,自己都受了伤,还拼着命帮我,把我送到医院。看样子你也不像个有钱人的样子,白白花你的钱真不忍心。我真想住在医院里等伤好了再走,但一想,自己又没有钱,一直住下去不知要花你多少钱?更要紧的是,我得赶紧回家去,看看有没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至于伤,我并没有在意。在我们家乡,断胳膊断腿的人,都是找个接骨的‘郎中’给接上,在家里养上几个月就好了,没有见过去哪个去医院治疗。我趁大夫和护士不注意,就拄着医院的拐杖跑了,到汽车站,给司机说了些好话,没有买票就坐车回了家。” 吴大保问:“回去了,咋又来了呢?”王静说:“一回到家里,邻居就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给拿了过来!考不上大学发愁,考上了也发愁!没办法,为了学费我问邻居借了路费又到拉萨来找爸爸。可在哪地方都找不到!没办法,情急之下,只好跪在大街上,看有没有个好心人帮助。” 原来是这样。吴大保担心地问:“你前一天做的手术,第二天就拄着拐杖跑了,这走来走去的腿不疼吗?”王静说:“没有办法!我觉得最要紧的还是回老家一趟,看看有没有通知书来。” 吴大保生气地说:“你怎么会想出了‘出卖自己换取上学’的办法?”王静说:“上学是我唯一的出路,不这样谁会供我上学呢?”吴大保苦笑着说:“真傻!”又问:“你在那里跪了多长时间?”王静说:“我已经记不清换了多少地方,有人看我可怜,就给点零钱。”吴大保问:“有没有人答应供你上学?”王静摇摇头。 吴大保苦笑着说:“你瘸着,就是有好心人想供你,也没办法帮你走到学校去。再说,你也不想一想,谁愿意花钱娶个瘸子当未来的老婆呢?还要供学费!”王静一下涨红了脸,含羞低下头去,说:“我也是没有办法么。” 吴大保长叹一声,安慰说:“现在什么都不用再想,好好听话,把伤彻底治好,至于上学的事,我给你想办法。” 王静茫然的望着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不相信我吗?我虽然钱不多,但给你看病和上学还没问题!”王静摇摇头说:“我一开始就相信你,只是觉得你这样不值!” 王静又盯着吴大保问“你当时咋那么勇敢?”吴大保笑着说:“其实我并不勇敢!主要是在没有见你以前,有一帮坏蛋把我给惹气了!”王静问:“你胳膊上的刀口是不是你说的那帮坏蛋给划的?”吴大保点点头,咬牙说:“就是!我记着那帮人!” 王静停顿了一下问吴大保:“你是怎么碰上那帮歹徒的?又怎么会到来到我们那个巷道里来的?”吴大保说:“那天我在一个街道里闲逛,碰见了一帮人堵住一辆车抢劫,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上去制止,跟他们打了起来,被他们围攻给划了一刀,当时根本没感觉到。我听到警笛声后就跑了,也不知道后来警察把其他歹徒抓住了没有?”王静说:“我从拉萨往回走的路上好像听人说,好像是最近抓了一帮行凶抢劫的坏蛋!”吴大保笑着说:“谁这道是不是砍我的那帮人?”王静说:“肯定是,伤了你的歹徒肯定跑不了!”吴大保笑着说:“但愿吧!要是让那帮人再逍遥法外,也就真没有了王法!”王静说:“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 吴大保说:“从那条街出来,我想找个诊所上点药,再包扎一下。走了一会,在一个街口上看见里面好像有个诊所,就走了进来,没想到就碰见了你!”吴大保停顿了一下说:“当时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从楼梯上跑下来,谁想到你从楼上跳了下来,又见几个人冲了下来,当时把我气晕了!心想,就是死了也得把这些猖狂的家伙给教训一顿!” 王静眼睛又湿润了,呜咽着说:“不是我不想从楼梯上下来!他们都堵着门口,我根本不可能从楼梯上跑下来,要是当时不从窗户上跳下来,被他们再拽进去,就连从楼上跳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心想就是摔死了,也比被他们糟践了强!” 王静又哭着说:“其实你当时就是不救我,他们也不会再要我了!”吴大保问:“为什么?”王静说:“我腿一断, 就不能再为客人伴舞挣钱,自然就不会再要了。你没有发现,一开始他们都过来抢,后来见我腿断了,就没有再过来硬抢。你胳膊又受着伤,他们要是硬抢,你就是再厉害,一个人肯定救不了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吴大保觉得王静说的有道理。 现在,吴大保除过要账外,无疑又多了一份工作,那就是陪护王静。 第二天早晨,吴大保出了宾馆,到液化气站转了一圈,没要上钱,便又来到了医院。 病床上,王静正在打瞌睡。吴大保走到床前看了一眼睡觉的王静,突然心中一惊!王静的神态竟跟王小妹如出一辙!难道她是王小妹的妹妹不成?而且据她说,她就有个姐姐跟男朋友走了,跟王小妹的情况相符! 虽然第一眼见到王静,就感觉很像王小妹。当时忙着往医院去救治,没顾上问,况且王静第二天就消失了。这几天又忙着疗伤,也没在意这事。 不一会王静醒了,见吴大保站在床边看她,便微微一笑,坐了起来。吴大保搬了凳子坐在床边,说:“我看你很像一个人!”王静笑着说:“看我像谁啊?”吴大保笑着问:“你不是有个姐姐吗?”王静点点头说:“我父亲逼着她嫁人,她不乐意,就跟着同村的一个小伙子跑了!”这不正跟王小妹讲的一样么!吴大保急切地问:“你姐姐是不是叫王小妹?带她走的人是不是叫小林?”王静惊奇地点点头,瞪大了眼睛。 太巧了!吴大保高兴的大声说:“我认识你姐!”王静立刻激动起来,急忙问:“我姐在哪?”吴大保笑着说:“在我那。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你说的是真的?”吴大保点点头说:“真的!她和小林在我那里的加油站上班。”王静激动的脸上闪着泪花。她终于知道了姐姐的去向,准确地说:“她找到了她最亲的人!” 吴大保说:“你姐要知道找到了你,不知会怎么高兴!” 在以后的几天里,吴大保除看望王静外,就到液化气站要账。他学着其它催账人的样子,守候在液化气站收账。等吴四保和李晓亮再把液化气车开到液化气站时,吴大保终于把帐收完了。同时王静的伤也基本上好了!吴大保准备把她带回鄯善,让她姐俩团聚。 虽然吴大保把前车的气钱收了回来,但仍面临同一个问题,拉萨的气还是不好卸。黄老板还是那样的口气:“把气卸下来,以后慢慢给你给钱。” 怎么办?从目前来看,只有留个人在这收钱才为妥当。但眼看假期已到,不能为了收钱丢了工作。吴大保只好对黄老板说:“你先付一些,再打个欠条,等下次来时你得把钱准备好。”黄老板嘿嘿笑了两声,给吴大保给了一万块钱,又打了个两万块钱欠条。 吴大保带着王静从拉萨返回了!当吴大保微笑着将王静带到王小妹跟前时,姐妹俩激动地抱头痛哭起来!吴大保异常欣慰,感觉拉萨没有白去。 王静在加油站呆了半个月后,到了开学时间。吴大保将一万块钱交给王小妹说:“我答应的,给你妹妹缴学费。”王小妹推辞说“我们再不能拿你的钱了!”吴大保只好笑着把钱递给王静。 王静羞涩地笑着说:“吴老板说话算数,我王静却没法兑现承诺。”吴大保笑着说:“好了!好了!好好上学重要!” 王静高高兴兴告别姐姐和吴大保去内地上学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拉萨的液化气需用了渐渐增加,有时还出现了断气的情况。每次吴四保和李晓亮上拉萨时,黄老板都躲着不见,就是硬给堵住了,就口称:“没有钱!” 吴四保只好把气卸在别的气站,再回来装气。而吴大保也再没有空去拉萨,一直到液化气车停止运行,这两万块钱始终没有要来。后来听人说,黄老板把液化气站给卖了回四川去了。 液化汽车的运行也很不顺畅!吴大保从拉萨返回后,吴四保和李晓亮,顺利地跑了一个月。但一个月后,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车子被李晓亮开翻在了离唐古拉山不远的地方,几经周折才拖回来,修理了半个月才修好。但没有跑几个月又被开翻了。算起来,在以后的一年多时间内,李晓亮一共开翻了四次,无奈之下,只好让李晓亮回家。换了个司机后,更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在从鄯善去哈密的路上,李东亮坐在车上,搭便车回哈密。时间正好是晚上,新来的司机没有看清停在路边上坏了等待修理的拉煤车,一头撞了上去。司机为了躲避自己,把副驾驶的位置送到了拉煤车上。可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李东亮被撞断了一条腿,住了几个月医院才治好,直到现在李东亮的腿还有点瘸。所幸的是,吴四保在这几次事故中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肉。事后,吴四保再也不敢让其他人开液化气罐车了。一个人开车去拉萨又不现实,最后几人商量只好把液化气罐车便宜卖了。 合作买液化气车的买卖就此结束。 以后每当谈起拉萨之行时,吴大保都会咬着牙说:“打死再不上拉萨!” 液化气罐车的失利,无疑给股东们给了一个承重的打击,大家都心灰意冷,再无心干什么。 而对吴大保来说倒霉才刚刚开始。就在液化气罐车卖后不久,国家禁止个体加油站直接从各炼油厂和油库提油,而是改由从当地的石油公司进油,加油站的油源被‘石油公司’给卡主了。拿上钱进不到油,即便是进上油了,中间也没有多少差价,每个月最多也就赚个几千块钱。 即便是这样,加油站也能够维持下去。 实际上麻烦远不止于此!魏兆强现在岸然是个领导的架势。他每天十点钟左右起床,洗漱完后沿加油站转一圈,将加油工唠叨上几句,然后招几个不干活闲混的农民在房间里打麻将。 加油站的报表不按时做,吴大保只有每隔几天去加油站整理一下帐目。对此,魏兆强还颇有微词,说:“一家人还用得这样认真仔细。”吴大保虽然生气,但觉得闹翻了也不好,只是劝告说:“报表还得按时做。” 到了晚上,单单就不是玩几圈麻将的事了。聚众赌博,玩个不睡,白天蒙头大睡。有时能睡一整天。 而他开的达起亚车已经不在单位上挣钱了,成了自己的专车。竟然嫌麻烦不去‘年审’,又不买‘养路费’,弄成个‘黑车’。等吴大保知道时,车子的所有手续已经被‘运管站’扣留。 吴大保异常气愤,魏兆强却理直气壮地说:“那个烂车子已经划不来年审和交养路费了!”吴大保只有忍个肚子疼,心想算了,已经成了个黑车,还有什么办法呢? 魏兆强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听你吴大保的话,你又能拿我怎样?挨骂了,就给魏晓丽告状,魏晓丽就哭着问吴大保!而至于将他换掉的事吴大保已经连想都不能想了。 在他的姊妹中,唯独魏兆强没有上过大学。当时叫他开车,就是想让他从兵团里走出来,好奔个前程。现在车子成了个黑车,根本不可能再在单位上找活干了! 很明显现在要把他的站长给撤掉,就意味着失业!岳父母一家人会怎么想?吴大保只好作罢,只好由他去吧! 一天,吴大保到加油站查看,见加油记录放在加油亭的抽桌里。这本记录上面详细地记载了每天的加油量和金额。吴大保想,这要是让税务局的人看见了,按照营业额来上税,就是把微薄的利润全部缴给都不够。便顺手将加油记录拿回魏兆强的住房,说:“每天把加油记录登好后,一定要藏好放好,免得让税务局的人发现,如果按你的实际加油数量来记税,加油站就只有关门了!”魏兆强并不理会说:“我们缴的是‘定税’,每个月就两千块钱,与我的记录没有关系。”吴大保生气地说:“你根本不懂,税务局之所以给你搞‘定税’,是他没有搞清楚你一天到底能加出去多少油,要是他知道了你的实际加油数量比‘定税’的高,他不但要按实际的加油数量算,还要罚款!”魏兆强骄横地说:“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有我负责!”吴大保忍住气说:“我们之所以是一家人才说这话。你想想,加油站要是开好了,对你对我都有好处,要是倒了,我无所谓,还能上班拿工资,而你就得失业!”魏兆强黜之以鼻,说:“到时候,我还回北屯盖我的楼房,种我的地去!”吴大保还是忍气说:“还是要藏好!” 魏兆强根本没听吴大保的话,仍然将记录放在了加油亭,被税务局的稽查人员歹了个正着。吴大保听后急忙给魏兆强打电话说:“赶快找人活动,听说查税的人家就住在七克台乡!”魏兆强骄横地说:“这事你们不要管了,一切有我处理!”吴大保几乎是哀求着说:“你告诉我,收你‘加油记录’的是谁?我去托人想办法!”魏兆强还是那句话:“这事你们不要管了!” 最后,加油站除补缴税款外,还被税务局罚款一万四千元,两者相加超过了两万元。 岳父退休后,吴大保租了个车把岳父岳母接到了加油站,至此吴大保在加油站已没什么事了。 第三十九章 激情哈密瓜(1) 说来鄯善这个地方真是蹊跷,它的大部分面积被戈壁沙漠覆盖,可那些分布在戈壁沙漠边缘的零星绿洲不但能生产香甜可口的葡萄,还能生产出质优量高,远近闻名的哈密瓜。 据考证,哈密瓜这种颜色金黄,样子像橄榄球,上面布满经纬线,味道香甜的甜瓜最早产自于鄯善县境内艾丁湖的腹地。这里夏天干燥酷热,气温通常都在五十度左右,正因为有这样的高温烘烤,才使哈密瓜出奇的香甜。 当时给朝廷进贡时,鄯善归它东面的哈密王国管理,人们就把这种瓜叫哈密瓜。由此可见,鄯善是一个有实无名的哈密瓜之乡! 虽然艾丁湖已经干涸,但发源于天山穿越火焰山通往艾丁湖的一些沟渠里照样流淌着雪水,这些水不但养育了当地的人们,也滋养了土地里的哈密瓜。 最先种植哈密瓜的是当地的一些维吾尔族人。种子就来自于荒漠中的野生哈密瓜。他们将种好的哈密瓜运到集市上卖,不想大受欢迎。随着哈密瓜的不断走俏,价格不断被抬高,那些为了钱敢于冒险的人们就翻越火焰山,来到这块哈密瓜的故乡开地种瓜。 时间到了一九九八年底,由于魏晓丽住在哈密,吴大保回家很是不便。再加上魏晓丽上班的车队撤销,魏晓丽就专门在家里带孩子,所以再住到哈密就没了意义。正好鄯善石油院内新盖了几栋家属楼,吴大保便把房子换到了鄯善,在家属区的一栋楼房内居住。 虽说是隆冬季节,因为有太阳天气还不算太冷。吴大保下班后和妻子魏晓丽带着小孩到加油站玩。三人在加油站西头的房间门口玩的正起劲时,见原来在七克台三大队当支书的崔际荣从加油站东头进了加油站,来看正在上班的老婆谢世萍。 老崔两个月前荣升为 火焰山南边‘迪坎儿’乡的副乡长。 由于相距不远,老崔也看见了吴大保,给吴大保挥了挥手,吴大保也挥手打了个招呼。 老崔穿一件皮面毛里咖啡色皮衣,下身穿黑色裤子,脚穿黑色皮鞋。到底是当了乡长,比当大队支书那会气派多了!肚子也明显变大,走起路来感觉有些左摇右摆。老崔到加油亭值班室跟老婆说了几句话,就转身来跟吴大保说话。 老崔笑嘻嘻迎着吴大保走了过来,两人握手问好,吴大保把老崔请到屋里。魏晓丽跟老崔打了个招呼,依然带豆豆在门口玩。 吴大保给老崔倒了杯茶水,递了支烟点着。吴大保开玩笑说:“都当乡长了也不让我们给你祝贺,祝贺!”老崔‘嘿嘿’笑了两声说:“是个穷乡的乡长有啥可祝贺的。” 吴大保笑着顺口说:“我到鲁克沁去过,那地方不是种瓜就是种葡萄,都很富有!迪坎儿听说就在鲁克沁的下面,相距也不远有啥穷的。”老崔叫苦说:“那地方虽离鲁克沁不远,却是个沙窝子,现在这个季节还刮风,一刮起风来到处是黄沙,也冷的要命!”吴大保听着皱起了眉头。 老崔是个耐面子的人,自己谦虚谦虚还行。也不想把上任的地方说的多么不好。 老崔喝了一口茶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虽说那地方艰苦可是个金窝子!”吴大保吃惊地竖起了耳朵。 老崔接着说:“那里的哈密瓜很好!那些种瓜的老板开地种瓜一种就是几百亩地,一年就几个月时间一下赚好几十万!” 吴大保笑着说:“我还以为真的有什么金子!鲁克沁也有好多种哈密瓜的,听说他们也赚钱,可也没听说赚这么多!你该不是在哄我吧!” 老崔笑了笑接着说:“我哄你干啥,他们地多!看他们虽然都住在地头上的‘土窝子’里,腰包却鼓鼓的还要啥有啥!” 吴大保好奇地问:“还有啥?”说着急忙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老崔低声神秘的对吴大保说:“还有老婆!”吴大保笑着说:“嘿!这有什么奇怪的,哪个男人没有老婆!”老崔喜笑颜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老板带的都是‘小老婆’!一带还好几个哩!” 吴大保不屑一顾说:“我还当是什么,我关心的是能不能赚上钱?” 老崔笑着说:“只要你敢去我就敢保证让你赚上钱!” 吴大保觉得血液立即沸腾了起来,强压住激情问:“难道没什么风险吗?”老崔说:“风险是有,听当地人讲,春天的风一刮起来有时连瓜秧子都拿走了,不过他们又会补种。补种后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成熟的稍晚一点。有些有钱的老板为了防止风沙,到乌鲁木齐买回来一些竹貔子回来沿瓜沟弯曲在地里,上面蓬上塑料布,样子像矮的蔬菜大棚,刚好够一个人弯腰钻到里面去播种。种瓜的人把这种塑料棚叫工棚。工棚不但可以防风,而且能使哈密瓜早熟。只要工棚一搭,地温马上就上来,春天一到外面的土地还没有解冻,工棚里面就已经能点种了,比不搭工棚的瓜要早熟十来天!……麻烦的是人要钻到工棚里‘点种’。” 老崔的一席话一下把吴大保引到梦幻般金色的哈密瓜世界里!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金黄色的哈密瓜爬满了自己的土地,像真的金子一样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太有诱惑力了! 老崔滔滔不绝地说着,吴大保呆呆地望着感觉像听天书。他越来越觉得在那片广袤的风沙飞扬的艾丁湖底种哈密瓜是一项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春天播种夏天就能收获到金色的哈密瓜!几个月时间就赚个几十万块钱是何等刺激!何等舒心,何等荣耀! 吴大保太激动了!他预感到发财的机会已经来了! 吴大保觉得他的心已经飞到了那片诱人的土地上去了,他迫不及待地对老崔说:“明天我到你那里去看看!”老崔笑着说:“没问题!” 魏晓丽虽在门口陪小孩玩,耳朵却还在听着两人在房间里的谈话。听吴大保说:“要去看看!”急忙说:“看什么看?这么冷的天。”老崔笑着说:“又丢不了!” 老崔接着说:“如果你们想种地,正好鄯善县‘水利局’在那里有二百亩地准备给人承包。那天我碰见了水利局局长托我把那块地给租出去。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吴大保急忙说:“那你帮我问问。”老崔答应着打个招呼去看老婆去了。 魏晓丽给老崔打了个招呼后带豆豆进到了房内。豆豆扑到吴大保身上,吴大保把她接在怀中抱了起来亲昵女儿的胖脸蛋,逗的豆豆咯咯地笑。 魏晓丽笑着说:“像个没脑子的人一样!见不得个风吹草动,听老崔这么一吹就想去种瓜!”吴大保嘿嘿一笑说:“能发财我们为啥不去!你才不知道哩!我早就听人说种瓜能发大财!今天听老崔说果不其然。” 魏晓丽迷茫地望着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人家能赚钱我们肯定也能赚好多钱!” 魏晓丽迟疑了一会,觉得吴大保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别人能赚钱自己为什么赚不了呢?反正赚钱也不是什么坏事,想到这魏晓丽还是担心地问:“瓜种出来卖给谁去?”对于这个问题吴大保一时难以回答,他确实不知道应该把瓜卖给谁,但是他想种出来的哈密瓜肯定会有人要的!吴大保说:“这点你放心,只要种出来肯定会有人要!” 这时吴大保突然想起了在上海的薛华实,立刻兴奋地说:“真是天作之美!我给薛华实打个电话让他给我们帮着卖瓜!” 魏晓丽听吴大保说过薛华实,虽然心里不踏实,但赚钱的诱惑使她放松了也有可能赔钱的警惕心。实际上当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结果都是一样的,最初是魏晓丽不同意,在吴大保的蛊惑下又默许了。 魏晓丽笑着说:“反正你看着办,赔了别赖我。”这话就意味着同意了吴大保种植哈密瓜地提议。有了魏晓丽的首肯吴大保高兴地说:“大家都赚钱我们怎么能赔呢!等把钱赚够了,就去玩去!逛遍全中国,玩遍全世界!” 魏晓丽笑着说:“我等着!” 干吧!吴大保想反正有一份正式工作,生活上最少没有后顾之忧,即便是亏了本也还有工资顶着。再说每年一百多天休假,闲着也无事可干。 不过事后总结起来,这种想法可能才是导致吴大保一次次失败的最根本的原因!没有了后顾之忧就以为着可以冒险!而建立在冒险之路上的‘发财梦’无疑都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也就埋藏着失败的隐患。 虽然吴大保过去的发财之路也不平坦,一波三折,却都没有对他造成大的损伤,更没有伤及元气,所以依然信心百倍!他觉得他的赚钱之路扎实而有力,虽然有挫折也是个插曲而已。每到闲暇时,他还经常还对魏晓丽阐述他的理论:“只要世上有人穿衣服就可以开服装厂,只要世上有人吃饭就可以种粮食”魏晓丽笑着说:“你这叫利欲熏心!”吴大保笑着回击说:“我不偷不抢,不骗,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得振振有词。 当有好心人劝说:“想清楚再干当心亏了本!”他便会无所顾忌,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哼!亏了老本还有工资!” 吴大保岸然是个斗士,只想着一路的冲锋,成就自己的事业!他像唐吉柯德一样已经不去论证成功的可能性,嘴里还念念有词‘生命不惜冲锋不止!’,无时不刻都想着暴富,很快变成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富翁!想着在年龄不算大的时候过上富裕的生活。而魏晓丽在吴大保的蛊惑下也加入了这梦幻的行列,从抵触变成了支持。既然能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说干就干,晚上吴大保给魏晓丽又烧了几把火。魏晓丽听得心热,睡觉前魏晓丽还催促吴大保说:“明天你就坐魏兆强的达起亚去到迪坎儿看看水利局那块地!”吴大保兴奋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气骤变,气温下降。吴大保也不理会天气的变化,给魏晓丽打了个招呼,到了加油站,给魏兆强说了些好话,坐上魏兆强开的达起亚车来到了老崔家。 老崔昨天是说着玩的,不想吴大保还真来了兴趣。心想反正今天得回迪坎儿,有吴大保的车送何乐而不为呢?免得到处搭便车麻烦。 达起亚在老崔的指引下先开到了鄯善县城,然后从县城出发沿‘沙漠公园’向西南方向穿越一条树木茂密的叫‘树百沟’的峡谷地带。树百沟是鄯善县城穿越火焰山到山南最近的一条通道,沟里的水来自沙漠公园边上的一条小沟。沟里的水最后流向了已近干涸的艾丁湖。 这条带有通道功能的沟大约有十公里长,两边种植了成片成片的葡萄,现在葡萄地里的葡萄藤已被深埋在地下躲避冬天的严寒,地里只剩下一根根木杆在经受着冬天的考验。葡萄地周围长满了茂密的树林,而沟沿上面却裸露着厚厚的黄沙。感觉这条并不宽阔的沟随时都可能被沟沿上的黄沙掩埋。 中午时分,车子出了树百沟,眼前豁然开朗的是大片大片的灰白略带黄色的荒地。从沟里出来的水不知已钻到地下的哪条裂缝里去了,无法起到滋润大地的功能,干裂的土地表面有些地方已经被风化,形成了薄薄的一层颗粒,经风一吹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土沙丘。要是遇上狂风大作,这些沙丘无疑就会随风而去,飘落到风所能及的地方。这就是俗称的沙尘暴! 车子沿火焰山山根的一条简易柏油路西行了约二十公里,就望见了山南的第一个乡镇鲁克沁镇。 此刻的鲁克沁笼罩在阴森的天空下,虽然没有乌云,天空的颜色却异常黯淡。鲁克沁跟七克台差不多大小,镇子四周布满了跟树百沟两侧一样用来支葡萄的木杆子。 车子沿一条高低不平的沥青街道从镇中心穿过,街道两侧布满了低矮的房屋,房屋门前摆放着待售的化肥和铁锨洋镐等农具。在阴暗天空的压迫下,街道上冷风肆掠,把房前屋后的的纸屑、尘土和垃圾驱赶在街上飞扬胡乱碰撞,异常肮脏。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衣缩着头,抱着膀子顶着寒风和尘土在化肥和农具旁转悠。 老崔指着街道两侧介绍说:“有些老板趁着年前化肥便宜就买上存下,等种瓜时再用,这样一年能节约好多钱。”吴大保问:“为什么?” 老崔嘿嘿笑了两声说:“一听就没种过地,冬天土地都冻着不需要上化肥,化肥就便宜,一开春地里要上化肥了,化肥紧张自然就贵了。”像是有些道理,吴大保点点头。 说话间车子行到了鲁克沁中心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中间竖着一顶高杆灯,四周零星的分布着几家饭馆和商店。西南角较大的一个饭馆顶上竖着一个醒目的招牌‘买买提饭馆’。 吴大保看了一下表,见指针已接近中午一点,到了吃饭时间。吴大保问老崔:“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到地里去看?” 老崔说:“山南也就这鲁克沁的饭馆好一点,迪坎儿的那个破饭馆这时才给你生火,等上一个小时还不一定吃得上呢!还是在这吃好!”魏兆强听说将车子停在了买买提饭馆门口,三人下了车走进饭馆。 饭馆里有个大厅,里面摆了十几张大桌子。大厅中间安装了一个诺大的铁炉子,炉子烧得正红,把饭厅烤得热烘烘的。由于离吃饭的时间还差点,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吃拌面。 一个漂亮的维族姑娘见三人进来,急忙迎了上来,把三人让坐在了一张桌子旁,给每人倒了一小碗茶水。 吴大保问老崔:“吃点啥?”老崔说:“这里的维族饭馆只有拌面!”吴大保听说,竖起三个手指对姑娘说:“三个拌面!”老崔笑着说:“应该是凉面!”吴大保奇怪地问:“拌面怎么变成了凉面?”老崔说:“维语把拌面叫凉面。” 吴大保笑着问维族姑娘:“是这样吗?”维族姑娘点点头。吴大保说:“那就三盘凉面!”姑娘微笑着走了。 老崔边喝茶水边介绍说:“这三个乡镇中数鲁克沁最为繁华,是这三个镇的中心。它紧挨火焰山,西连吐裕沟和吐鲁番,南接迪坎儿,初来这里的人要是在这三个镇子里转一圈,会认为吐裕沟和迪坎儿是鲁克沁的两个大队。” 吴大保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听起来差别挺大。”吴大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实际上鲁克沁也不大,感觉跟七克台差不多。”老崔点点头。 吴大保笑着问:“这里的地名咋都怪怪的?” 老崔说:“听着怪的就是维族人给起的名字,能听懂的就是汉族人给起的。有些是混合的。比如离这里西面有十公里的地方有一条叫‘吐裕沟’的大沟。吐裕是维族人的称呼,而沟就是汉族人的叫法。天山的水从吐峪沟穿越火焰山流了过来。” 吴大保点点头又问:“迪坎儿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老崔笑了笑说:“吐裕沟的水过去大,到了吐峪沟又继续沿戈壁和沙漠的缝隙斜流了下去,有的流到了鲁克沁,有的就流到了下面的低洼地里,那里地势低洼,人们就把它叫‘低坎儿’。后来那条水沟的水慢慢变小了,流不到鲁克沁和迪坎儿了。没有了水,人们就开始打井取水,由于地势低洼,地下水源好像一直取不尽。” 吴大保笑着说:“感觉像是在编造?” 老崔笑着说:“我也是听当地人讲的,有些是我想的。” 说话间,维族姑娘端上了三盘韭菜羊肉拌面。 三人就着大蒜吃了拌面后,继续坐车在老崔的指引下从鲁克沁向南驶去。大约走了十公里的路程,迪坎儿到了。 这确实是一个贫穷的乡村。一条柏油路的两旁散落着一些低矮的破旧的房屋。屋顶都是用木椽子、芦苇席还有泥巴修建。上面的颜色能准确说明房屋修建的年代。村子四周堆积着一些延绵起伏的沙丘。如果没有这条柏油路,人们根本不会把他跟现代社会联系在一起。 村子里正刮着不大不小的穿堂风,风把沙丘上的沙尘卷起来在街道上和房屋周围飞扬。 迪坎儿最好的建筑当数乡政府,它坐落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院落里,用泥巴糊就的房顶和墙壁上有些地方的土坯已经剥落,坑坑洼洼,看样子有继续脱落的可能。如果不是门口挂有牌子,谁也不会把它当成乡镇府。 吴大保纳闷地说:“这里是盆地的低点,按理说是个少风的地方,走了一路怎么偏偏这里在刮风?” 老崔说:“这里的风是旋风,风不大,关键是我们离沙丘太近了,只要一有风,哪怕是一阵小风,街面上都会被扬起沙尘来随风乱飘。”老崔说着,问吴大保:“到乡镇府坐不坐一会?” 吴大保说:“我们主要是来看地的,直接到地里去吧!”老崔点点头,指引着车子在街道上行驶了一会向右一拐,进了一条沙土路。沙土路面上积攒了有二十多公分的带土的细沙,有些地方更厚,车子走在上面感觉像是行驶在海绵上一样,摇摇晃晃。行驶了两公里多路后,到了地头上。老崔指引着几人下车查看。 地头上有两间一大一小没有门窗低矮的土坯房。小房屋大概有十余平米,靠墙一个土炕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紧挨小房的大房间有三十平方大小,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房屋后面竖着两根支放变压器的水泥杆子,上面的变压器已经被拆卸。不远处有一口水井,水井里也没有水泵。水井再往前,离小房间右侧大概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水池,按大小估算估计能存一二百方水。 几个人站在大水池的边沿向地里望去,见一片诺大的土地被沙枣树分割成了五个方块。方块外还有一片开阔地,看起来土地面积很大。 几人沿地边走了一大圈,见土地里全是沙子。老崔说:“这里的沙地种的瓜特别香甜。” 吴大保指着南边的一大片空地问:“那块空地是谁的?”老崔说:“那片也是属于这块地里面的,这几年没人种便荒废了。” 查看土地对于吴大保来说是白费功夫,虽然小时候在农村帮大人们种过地,也只是干一些牵驴、拉牛碾场之类的活,除过这些他压根就不知道庄稼是怎么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几人在地边上走了一个来回后,吴大保站在地边上脚踩在柔软的沙地上,感觉像是踩在了即将远航的船上。眼望着大片的土地内心充满了希望,同时也感觉这是一片能激起无限激情广袤的田野。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话:只要有土地就能长出庄稼来,就像工厂里有机器设备就能造出产品来一样。 吴大保心里已经想要这块土地了,问老崔:“地多少钱一亩?”老崔说:“一般都在两百多块钱一亩,不过你要是要,我可以给水利局的人说一下给你便宜点。” 吴大保听后心情急切,感觉像是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这片土地,自己要不立即下手,就会被别人抢走,剩下的可能只有后悔!吴大保急切地说:“明天是星期一,你干脆给你的领导请个假,明天我们一块到水利局去跟他们谈,如果行我们就把地租下来先种一年再说?”老崔欣然应允说:“反正上班也没有什么事,请一天假也没什么问题。”吴大保说:“就这样讲好了,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和你一块到水利局去,找他们的局长谈谈。”老崔点点头说:“行。” 几人又在地里转了一圈,便坐车返回了七克台。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喊上魏兆强拉上老崔来到了鄯善县水利局的院子里,年轻的水利局局长正端坐在办公室内。几人走了进去。 根据谈话的口气来判断,老崔跟局长很熟悉。当局长听说吴大保是来承包土地时很是高兴,东拉西扯了几句便谈妥了。 局长笑着说:“是崔乡长的朋友当然要优惠,两百亩地每年两万五千块钱租金这是最优惠的了!一亩地才投一百块钱过一点。” 老崔看看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你看着合适就行了!” 老崔说:“我看也可以,价格也便宜。” 局长说:“那我们就签个合同?” 吴大保说:“可以!” 土地租赁合同是现成的,局长在空白处填上了租期和价格和吴大保分别在合同上签了字。 事情办的如此顺利,吴大保缴完一年的租金两万五千块钱后,很高兴。他和魏兆强两个中午在县城宴请了老崔和局长两位。 吴大保拿着合同兴奋的回了家。他想只要把土地拿到手,哈密瓜的种植就算成功了一半,至于让谁种都是小事。其实种哈密瓜的人选在合同还没有签以前,他就在心里想好了。这个人就是原来开车的司机唐军。听人说唐军几年前自己买了个车在单位上跑,后来又把车卖了跟着古丽的舅舅去种瓜。再后来听说古丽的父亲硬是把他给赶跑了。 不过后来他还是跟古丽结婚了,现在两人办了个涂料厂。夏天卖涂料,冬天在家里闲呆着。 吴大保后悔,合同签完后,就应该直接去找唐军,说不上事情早就谈妥了。又一想,昨天没有去的原因是,中午陪老崔和水利局的局长多喝了几杯,所以没有去成。 一早起来,吴大保便拿着合同来到了唐军的家。吴大保的到来,让唐军感到很吃惊。唐军笑呵呵地说:“稀客稀客!”边说边拉住吴大保的手让他坐在了沙发上。彼此问候过后,吴大保说明了来意。 当唐军听说吴大保想种哈密瓜后,有些不相信。当吴大保把合同拿出来,让他仔细看完后才相信了。唐军说:“种哈密瓜不成问题,我跟着古丽舅舅把该学的都学了。”吴大保突然想起了古丽,问唐军:“古丽呢?”唐军笑着说:“回娘家去了。” 吴大保点点头笑着说:“你看种瓜的事怎么样?”唐军说:“行啊!只要你说了我们就干!” 吴大保见唐军答应了,高兴地说:“那我们两个合伙种,我投资,你来管理,挣了钱我们对半分怎么样?”唐军沉思了一会说:“那块地我连看都没有看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种。”吴大保说:“凡是地,就能种么!”唐军笑着说:“有些地就种不成,处在风口上的地,风一刮起来飞沙走石,把瓜秧子都能连根拔起。还有些碱性地,地一板结、苗就出不来。再说你这块地正好在迪坎儿,说不上还在个风口上呢。”吴大保泛起愁来说:“不行去看一下再说吧!”唐军说:“行!” 两人立刻租了个出租车又到了迪坎儿的地里。 唐军一看地里全是沙子说:“这地里沙子太多,不适应种哈密瓜。”吴大保脑袋有些发晕,生气地说:“我租地就是为了种哈密瓜,现在你说不能种,让我种什么?”唐军说:“你可以种棉花或是包谷什么。”吴大保想,瓜种不成,确实就没有辙了。如果要种棉花,近在眼前的七克台有的是地,还要跑到远在百里外的迪坎儿来种,根本就不划算。种包谷可能会好一些,这里气候春天回暖早,相应也成熟的早。吴大保说:“照你这么说只有种包谷了。这里的气温回升快,春天来了,包谷梆子肯定值钱!” 唐军笑着说:“去年古丽舅舅种了三分地的包谷,就卖了一千多块钱。”吴大保听唐军这样说,像是在激流里挣扎着的人一下抓住了一根稻草说:“好啊!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只要能赚钱就行!” 吴大保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他想,要长出一地的包谷来,也 第三十九 激情哈密瓜(2) 由于气温骤降,鲁克沁寒冷异常,刺骨的风在街道上旋来旋去,把一些藏匿在角落里的碎纸片吹到了路面上,更增添了冬天的衰落。满街道都弥漫着尘土,连房屋都掩藏沉寂在土灰色的颜色当中。 两人到了古丽的舅舅家。不巧的是,古丽舅舅家的地已经租给了别人。古丽舅舅看两人很失望,便说:“我听‘达浪坎’老刘的地要出租,要真想租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两人点头同意。 在古丽舅舅的指引下,车子沿着走吐裕沟的一条简易土路向上拐去,不大一会到了一个叫‘达浪坎’的村子里。村子里的房屋建的比较集中,基本上一个个院落紧相连。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将村落分隔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区块。 车子从一个狭小的通道进去,一个棕红色的铁制大门出现在面前。古丽舅舅下车敲门。一个满脸黝黑表情沧桑,穿一身沾满尘土黑色棉衣的中年男子打开大门。他一见古丽舅舅连说:“快进来!”古丽舅舅笑着摆手说:“老刘,他俩是来租地的,你带他们谈去。路不远我走着回去。”说完走了。 老刘见状,便把两人招呼进门到房里就坐。一进门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能瞅见墙壁和地面烟熏火燎的颜色,渐渐的才又能看清里面的一些东西。两张床铺上的被褥胡乱地揉成一团,桌子上落满了灰尘。 他让唐军、吴大保和司机坐在了床铺上,到处去找杯子给客人倒水。忙活了一会,也没见有水端上来。 吴大保说:“不要客气了,我们我们先把地的事谈完了再说。”老刘听说,坐在床边开始发起了牢骚:“为了这两百亩地,弄得我都‘倾家荡产’了,你看我这房子、多少年都没有收拾了!实在看不过去,才弄了个大门装上了。”吴大保听的有点迷糊。心里嘀咕,听说别人都挣钱,他怎么会赔钱呢? 唐军问:“今年的瓜卖的怎么样?”老刘说:“可以是可以,还是不够还帐。我为弄这块地,已经借了别人二十多万块钱,现在还欠十几万呢。”唐军问:“明年怎么打算的?”老刘说:“我准备出租一百亩,自己种一百亩。”唐军说:“那就租给我们一百亩?”老刘说:“行!不过,你是知道这里的地价的,一亩地两百五十块钱。再说,我那地平整不说,地头上还打了防风墙!” 唐军看了看吴大保。吴大保说:“你看就行。”唐军点点头对老刘说:“这样吧!就两百块钱,你看怎么样?”老刘思索了一下说:“也就是古丽舅舅带来的人,别人我绝不让价的。这个地把人给开的!” 唐军问吴大保:“你看咋样?”吴大保说:“你看着合适就行!” 老刘问:“是你们两个合伙吗?”唐军说:“是,我们两个是朋友。”老刘点了点头说:“这哈密瓜有时候也不好卖。”吴大保说:“我上海有个朋友,跟他联系一下估计没有问题。”老刘说:“销路要联系好了,哈密瓜就可以种。” 吴大保听说虽然也担心销路,可又一想,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就什么也干不成了么!玉石不假思索,横下一条心来要种哈密瓜。既然这个土地合适,不拿下来怎么能种出哈密瓜呢? 当下吴大保执笔,起草了一份‘土地租赁合同’,和老刘分别签了字。吴大保仔细看,见甲方栏目签的名字是:刘风章。 刘风章签完字后说:“种地前得把租金交给我,不然、我那地也没法种。”吴大保说:“过两天我就让唐军给你带来。”看来这人果然是没有钱了。 事情办完后,刘风章又带几人到地里转了一圈。这块土地果然比迪坎儿那块地要平整,住人的房子也比迪坎儿的也要好看些,地头上还打了一堵长长的土墙。刘风章指着墙说:“这是用来防风的。” 吴大保看着到手的土地,兴致盎然,心里又热乎起来。两人告别刘风章,坐车返回鲁克沁。 吴大保看了一下表说:“都一点多了,我们吃点饭吧。”唐军笑着说:“怎么我办事还行吧?事情都办完了,也该消遣、消遣。”吴大保点点头,自惭地说:“反正没有像我,弄块地还不能种瓜。” 唐军说:“这会着急着回去,要不然我们就到吐峪沟我姐姐家去坐一会。我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她了。”吴大保笑着说:“我以前咋没听你说过?”唐军笑着说:“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想起来告诉你。” 吴大保笑了笑说:“今天我们找一个汉族人开的饭馆吃点吧,维族人的饭太结实,每次都吃的人肚子胀胀的。”两人说话的空儿,吴大保让司机把车开到了街道东头找了一家门口没有写维文的饭馆门口停下。 饭馆的门是开的,几人下车走进饭馆。饭馆里很脏乱,桌椅胡乱摆放,上面还结着一层看似擦不尽的垢痂。三人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并不见有人来招呼。吴大保说:“连个人也没有,还不如到县城去吃。” 正说着,里面传出了‘唧唧喳喳’的声音,紧接着从后门涌出了三四个小姐。她们见有人来了,急忙擦桌子扫地,招呼三人坐下,给每人面前倒了一杯茶水。 吴大保顺口问:“怎么起的这么晚?”回答是:“晚上客人们走的晚,我们刚起来把门打开你们就来了!”吴大保笑着说:“也起得太晚了吧,再起来晚点,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吴大保点了四个菜后,笑着问唐军说:“喝点酒吧?”唐军点点头说:“喝就喝点!”吴大保笑着对小姐说:“来瓶伊力特” 登记菜单的小姐笑容可掬地说:“给我们也来点饮料吧!”吴大保奇怪地看了小姐一眼说:“还有这个规矩?”唐军诡秘地向吴大保一摆头,对小姐挤了一下眼睛。 小姐立刻对吴大保献媚说:“看我们当小姐的多不容易,再说我们小姐长的都是那么漂亮!就给我们每人来一瓶饮料,再点上两个菜,我们一块吃、多有意思!”唐军在旁嘿嘿干笑。 吴大保不高兴地说:“我们掏钱吃饭、还要给你们点菜,哪有这样的道理?”唐军给吴大保又递了个眼色,对小姐说:“他第一次来,不要听他的,叫你们的小姐都上来,再要两个菜、然后给你们一人来一瓶饮料。”小姐会意,一招呼一下来了五个小姐。 吴大保心中一愣,回头看,见这些小姐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心中纳闷。唐军笑着说:“要不了这么多,三个就行了!”然后用手指着说:“你、你、你!”被指到的三个小姐应声插坐在三人的中间,亲热地给客人端茶倒酒,很是周到。其余两个小姐又进了里屋。 菜上来了,小姐开始倒酒,司机示意不喝。小姐便给吴大保和唐军各倒了一大茶杯酒,像一个个主人一样都端起饮料与几人碰杯,边喝,边吃,边嬉笑。 吴大保很是迷惑,在这个偏僻的镇子里还有陪吃的服务,可见这里有钱人不少。 酒喝至半酣,唐军开始与身边的小姐缠绵起来,见吴大保坐在旁边碍事,神秘地给吴大保向饭厅里面摆了一下头,拉着小姐到里屋去了。 司机说:“你们当老板的都这样,都喜欢陪小姐玩!”吴大保笑着说:“因人而异。”司机说:“怕什么,这个地方到冬天除过你们这些种瓜的老板来,不会再有别人。”司机说着也不忌讳,与小姐亲热起来。 在吴大保旁边的小姐也奈不住寂寞,邀请吴大保喝酒。她把自己的饮料瓶与吴大保的酒杯碰了一下,甜甜的一笑,喝了一小口饮料。吴大保顺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姐回答说:“我叫王小芳、就叫我小芳好了。”吴大保看她年龄并不大问:“多大了?”王小芳甜甜地笑着回答说:“十八岁!”吴大保不解地问:“你怎么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小芳说:“我表姐本来是带我到乌鲁木齐干活的,在乌鲁木齐住了几天后,没有找到好活,最后我俩就被一个老板带到这来了。”吴大保问:“你们的老板是谁?”小芳说:“她今天不在,跟我表姐到乌鲁木齐去了,说过两天才回来。” 司机旁边坐的小姐见吴大保和小芳说话,没了自己的事,给司机使了个眼色拉着司机进了后屋。 现在饭桌上只剩下吴大保和自称小芳的姑娘。小芳用带有迷惑的眼神端详吴大保,然后红着脸悄声问:“你怎么不找一个去?想去了我给你找一个?”吴大保见这姑娘长得脸庞白皙,眉清目秀,心中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 吴大保笑着说:“我跟他们不一样。”小芳自言自语说:“我也跟他们不一样。”吴大保笑问:“什么地方不一样?”小芳脸一下变得通红,咬起了嘴唇,尔后又抬头愣愣地望着吴大保说:“我们这些人的命运掌握在你们这些有钱人手里。”话中带有忧伤。 看着眼前的小芳,想着唐军和司机,吴大保心中未免酸楚。司机他不了解,但唐军的行为着实让他吃惊!在这个特殊的场活,爱情竟变得一钱不值! 为了不过于尴尬,吴大保半开玩笑跟小芳聊了起来。吴大保干笑着问:“你觉得在这干有意思么?”小芳立刻嘟起嘴说:“烦死个人了!那些老板一喝点酒就把臭嘴往人脸上挨,还动不动把我往后面拉!丢人死了!我是不干那事,打死我也不干!这会等我表姐回来了,她要呆在这不走,我就走!啥活不能干,非要干这个!”吴大保点点头同情地说:“好姑娘还是应该到好地方去。” 两人正说着,唐军来了,小姐依然跟在他身后。唐军笑着对吴大保说:“去玩玩去么!”吴大保没有理会,干笑着说:“这地方挺好!”说着把酒杯端起来与唐军的杯子碰了一下,继续喝起酒来。 过了一会,司机也来了。几人酒足饭饱后,吴大保结完帐,出门时小芳专程把吴大保送出门口。吴大保笑着对小芳挥了挥手,小芳深情地抿嘴一笑。 路上,唐军对吴大保说:“种哈密瓜得先到乌鲁木齐买些竹貔子和塑料布回来。”吴大保问:“什么叫竹貔子?”唐军说:“就是把一根竹子从中间劈成两半。”吴大保问:“买哪干什么?”唐军说:“搭大棚用。”吴大保像是想起来了,好像是听老崔说过,种瓜要搭什么大棚。吴大保说:“那就买吧!反正我正在休假,有的是时间。”唐军说:“马上就到春节了,春节一过、就要开始动作,什么翻地、耙地、开瓜沟、搭大棚、点种,一项接着一项就来了。所以竹貔子和塑料布都得提前买好,春节一过、就能用。”吴大保说:“那你选个时间,我们就去买去。”唐军笑着问:“钱没有问题吗?”吴大保说:“你尽管买,我来付钱!” 出租车开到了唐军的家门口,吴大保给出租车司机结完帐,又改换去火车站的出租车回家去了。 魏晓丽见吴大保回来了问:“怎么样了?”吴大保笑着开玩笑说:“你就等着发财吧!”魏晓丽说:“发个什么财,只要不亏本就行了!”魏晓丽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对吴大保还是充满信心,也不问事情的经过。 吴大保说:“达浪坎种瓜地的合同我们已经签了。我跟唐军商量好了,过两天到乌鲁木齐去买些竹子和塑料布回来。”魏晓丽问:“买竹子做什么?”吴大保说:“把一根竹子劈成几条、弯曲在哈密瓜沟的上面,再把塑料布铺在上面,搭成一个塑料棚,哈密瓜就种在里面。”魏晓丽说:“我也听不明白,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吴大保笑着说:“你放心就行了,保证把钱赚回来!”魏晓丽嘴里念叨说:“我看你迪坎儿那块地怎么办?”吴大保默不着声。 唐军的电话很快就来了,说:“老刘也想买些竹貔子,他给我打电话想跟我们一块去。他对卖竹貔子的地方熟悉。”吴大保说:“这样当然好,大家在一块去好有个照应,再说他又熟悉那地方。” 唐军问:“我们明天一早就去,你看行吗?”吴大保说:“行!明天你们两个上来早一点,我们坐火车去,赶中午就能到。买好了雇个车早早就能拉回来。”唐军说:“好,就这样!”尔后又笑着说:“得带上些钱!”吴大保问:“带多少钱好?”唐军说:“有一万块钱就足够了,另外得给老刘也带一万。”吴大保接完电话,到银行取了两万块钱。 冬天的鄯善火车站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天气还不算太冷,只是显得异常凝重,像是有什么不测发生一样。车站上没有只有零星的几个旅客在来回晃动。由于没有寒流来袭,也没有风,每隔一段时间驶来的火车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由于惦记着坐火车,吴大保早早就起床给魏晓丽打了个招呼,穿上大衣,带上钱,到了火车站。买好票不大一会唐军和刘风章就急冲冲赶来了。三人上了火车,说了些闲话,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火车到了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的天空要比鄯善阴沉的多,路边上堆满了积雪,积雪上面落满了黑色的煤灰。寒冷的空气里混杂着从锅炉房烟囱里冒出的一股股黑色烟尘,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同时大大小小的街道饭馆里还使劲地往外吐着黑黄色的煤烟,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煤烟之中,吴大保感到气管好像都被堵塞了一样。 三人下了火车,在老刘的指引下乘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乌鲁木齐南湖区的一个建材批发市场。 建材市场是个非常寒冷的地方,木材、水泥、瓷砖等等堆得像山丘,上面落着积雪。像冰窖一样让人感到冰冷的恐怖。三人裹紧身上的棉衣,在市场里寻找需要的东西。在市场的一个拐角处三人找到了他们所需要的竹貔子。经过跟竹老板一番讨价还价后,每个竹貔子以十元成交。唐军对吴大保说:“我们要买八百根、老刘买四百根,一共是一千二百根。” 吴大保把一万块钱交给了刘风障,双方又按买的数量付了款。唐军到市场外的一个路口处以八百元的价格租了一辆东风卡车。竹老板找来了四个装卸工,把竹貔子满满装了一车。 车装完后,已是下午五点钟。几人感觉肚子饥饿,在饭馆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此时本已寒冷的乌鲁木齐,天空中布满了浓密的乌云,气温持续下降,变得更加冷风飕飕,寒气逼人。不一会儿便飘下了雪花。雪花越来越浓密,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几人吃完饭,急忙上车。卡车驶出乌鲁木齐时,降雪才慢慢变小。由于下着雪,司机的视线不好,车子的行进速度很慢。当卡车到了达浪坎时,已是晚上十点钟了。 到底是吐鲁番盆地,虽然天空依然飘着雪花,夜晚还异常漆黑,但气温明显要比乌鲁木齐高的多,落在地上的雪变得柔软,车轮碾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 黑夜中,车子在刘风章和唐军的指引下,开进了地头的房屋门前。刘风章喊醒了看守土地的两个人,打开路灯照明。 卸竹子要比装省事的多。司机松开捆绑在竹子上的绳索,打开车箱,竹子就哗啦啦溜在了地下。 卸完车后,居住成了问题。因为两个看地人并没有给他们准备被褥,况且他们的还显单薄。现在还不到十二点钟,而交通车要等到早晨八点多钟才来。 正在为难时,唐军说:“不如让司机送我们一段,也就几里地,到我姐家去住下,明天再回去。”两人点头同意。 吴大保给司机付完运费,司机在唐军的指引下开车把三人送到了唐军姐家后走了。 雪还在继续往下飘落,地面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借着雪的微光在唐军的指引下,三人来到了一栋院舍的门口,里面漆黑一片。唐军在门上狠敲了几下,里面传出了‘谁啊?’的女人声音。唐军赶紧回答:“姐!我是唐军!”唐军姐答应着,打开了屋内的灯,穿好衣服、小跑着蹭到了门口。唐军姐问:“唐军就你一个人吗?”唐军回答说:“还有两个朋友!” 门开了,唐军姐让几人进来问:“这么晚了,你们从那里来?”唐军说:“我们刚从乌鲁木齐来,拉了一些竹貔子准备种哈密瓜。”唐军姐没有再问什么,招呼几人进了院落。 院子有二百来平方大,正对大门的是两间正房,两侧有几间较为低矮的房子,看样子像是做库房和放工具用的。 唐军姐比唐军大四五岁的样子,待人很热情。她把三人引进右手的一间房屋里,让到了炕上。 房间大约有二十多个平方大小,一个土炕占据了半个房间,铺在炕上的褥子和床单整洁干净。炕的里面靠墙壁处放两床被子。 炕沿边上贴着红色的表面瓷砖,地上铺着红砖,放一张三抽桌。三抽桌旁摆两把椅子。房屋的内壁是用泥巴糊摸,上面刷着白灰。 唐军姐热情地问几人:“吃饭了吗?”唐军说:“在乌鲁木齐吃了。”唐军姐笑着说:“那都多长时间了,我给你们弄些饭吃。”不由几人分说,便到了左侧的屋里三下五除二,炒了两个菜、热了些馒头端了上来。 三个人也不客气,一起吃了起来。唐军姐对唐军说:“你姐夫到县城去了,说晚上回来的,这会也没有见个人影。可能是到父母那里去了。本来他平常是和你外甥住在这个屋里,我和大丫头住那间屋子。不见他回来、我们娘三就只好住那间屋里去了。这间屋子的炕我是烧了的,有两床被子,一会我从家里再给你们拿来一床。你们吃完后、就放心的睡。走了一天的路,累了,吃了就早点休息。” 唐军姐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唐军无心再听姐姐不停地唠叨,叉开话题问:“姐,这里早晨的交通车几点来?”唐军姐说:“早晨八点过点就来了,那时天还黑,你们就不要走了,住两天再走不迟。”唐军说:“我们还是明早走吧,回家还有事、再说过两天我们就又来了。”唐军姐见劝不住,便回屋拿了一床被子,提了一个暖壶,拿了几个杯子过来,又说了一会话,打了招呼睡觉去了。 三人吃完饭后,觉得来了精神,没有了睡意。唐军说:“我们玩会牌吧?”两人跟着响应。吴大保笑着说:“可是没有牌!”唐军说:“看我的!”说着下了炕,在地下的一个桌子抽屉里找到了一付扑克。 吴大保笑着说:“你还真会找!”唐军说:“你当这是谁家?他这里的东西没有我找不到的。有时连我姐都找不到的东西我都能找到。”吴大保说:“吹牛!”唐军说:“给你说,你也不信,扑克牌我总是找到了吧!”吴大保说:“那是冒碰的!”唐军‘哼’了一声后,拿着扑克上了炕和刘风章清点牌数。 吴大保问:“我们玩什么?”唐军说:“跑得快!”吴大保问:“什么叫‘跑得快’?名字道很好听。”刘风章说:“就是一张、两张、三张、五个一串子出牌,谁先出完谁就赢!两个输家手里有多少张牌就给赢家输多少钱。”吴大保说:“听起来不难,先学两把再说。” 刘风障洗完牌后,三人把牌都一张张拿到了手上。唐军说:“按规定是红桃四先出牌。”吴大保一看红四在自己的手上说:“该我出牌?”唐军说:“你拿红四就该你出牌,尽管出就是了。” 吴大保丢下来七、八、九三张牌,唐军说:“串子最少也得五张连在一起,你这是三张,重出!”吴大保说:“我可以出五张以上吗?”刘风章说:“那样更好!”吴大保一下续到了老k。唐军问:“你刚才怎么不出?”吴大保说:“我是四个十、四个k”两人茫然。 吴大保把‘串子’走完后,丢下来三个五、三个十和三个k,手里就没有牌了。两人都笑着说:“原来会打!一下子就给我们关了黑门!”吴大保笑着说:“真的不会打,这是冒碰!”两人还是不信,嚷着要来真个的。吴大保问:“怎么来?”唐军说:“一张牌一块钱,关黑门二十,像你刚才要赢我们每个人二十,加起来就是四十块钱!”吴大保笑着说:“来就来,不过、如果我输了,你们得把这四十给我算上,如果赢了就算了。”两人都点头答应。 吴大保确实没有玩过新疆人的‘跑得快’,一会儿就被两人赢走了五六十块钱。实际上吴大保在玩的方面,一直是一窍不通。照实说,即便是吴大保会玩跑的快,输家也肯定是他。 平常吴大保在与朋友玩时,输个几百块钱是常有的事,一般是高高兴兴掏钱,乐呵呵走人。虽然经常输钱、他还是愿意去玩。不过,好一点的是,他从不去赌场。对于这个行为他还有说辞:赌博是财富的转移游戏,它是不创造财富的,所以玩玩可以,要真赌起来就失去了做人的准则!他说,人要干,就干创造财富的事,只有创造财富才是人们的行为准则。 这话听起来头头是道,也颇有迷惑力。但他真做起来,就跟这玩牌一样,有些急功近利,所以总不得赢。 玩起来时间过的很快,时间已经到了早晨。几人正完的起劲时,唐军姐在屋里喊道:“唐军!要坐车就得准备起了,我给你们做饭!”吴大保看了一下表吃惊地说:“都七点半了!” 唐军急忙对屋里喊道:“姐,饭不做了,我们走了。”吴大保笑着说:“还是输了!”唐军笑着说:“你的水平玩的时间越长,输的会越多。”吴大保笑着说:“我也没有多少,就一百来块钱,有什么关系,改天我们继续玩!”唐军和刘风章嚷嚷着都要把赢来的钱还给吴大保。吴大保说:“这咋行,‘愿赌服输’嘛,那有把输掉的钱要回来的道理。” 唐军把扑克放回了原位后,三人穿好衣服出了房门。唐军对屋里喊道:“姐,我们走了。”屋里唐军姐答应了一声,三人出了大门,向街上走去。 这时雪已经停了,天气明显比昨晚上来的时候冷了许多。街面上积了一层能没过脚面的雪,把漆黑的夜晚衬映得亮了一些。几人踩着积雪来到车站。车站的标志是一棵巨大的老树,老树下已经有两三个农民抱着膀子在等车。 眼望地下的白雪,望着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这时吴大保觉得有些睡意,渐渐的感到头重脚轻。这种感觉跟寒冷夹杂在一起很是痛苦。 吴大保感慨地说:“这样起早贪黑,受冻、挨瞌睡的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唐军蛮有信心地说:“不赚钱谁有功夫在这里闲逛!”刘风章却说:“种地这个事情是很辛苦的,不要说亲自干,就是整天跑的转悠也够受的!这些活只有我们当农民的干,你在单位上安安稳稳多好,划不来受这份罪,弄不好还要赔进去!” 吴大保说:“你们都不怕赔、我当然也不怕了,好了再干,不好了就撒手。”刘凤章感慨说:“反正你们有钱,赔了不要紧、我们要是赔上一次,有可能一辈子都缓不过劲来,还是农民难当!”三人正说着,交通车闪烁着刺眼的灯光来了。这是一个破旧的老式班车,人们上了车,感觉车厢里比外面还冷。仔细看,好几个车窗都关不严,冷风从外面灌进了车里寒冷异常。 班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平均时速也就二三十公里,到县城时已是十一点多钟。 刘风章因为要在县城买些哈密瓜籽,唐军陪着去了。吴大保告别两人坐出租车回到了火车站。 吴大保回到家后,魏晓丽见他脸冻得黑红,忙让他去冲了个热水澡。 吴大保洗完澡后,魏晓丽满脸不高兴说:“不知还能不能挣上钱,人就被折腾成这样!”吴大保笑着说:“没事!只要能挣上钱,辛苦点没关系!”魏晓丽还是满脸不高兴。 吴大保对魏 第三十九章 激情哈密瓜(3) 他手拄铁锹、头戴草帽、开水泵,修水渠,浇水,岸然一副饱经沧桑的老农。 水利局的这片土地很不平整,稍高一些地块根本浇不上水,吴大保只有把水渠垒高,好让水过去。稍不注意水渠就决口了!吴大保急忙手握铁锹冲到决口处快速将泥土往决口处堆放。浑身上下除过泥土就剩两只还在眨动的眼睛。有时能堵上决口,有时越堵越大,眼看慢慢的一渠水白白的流到了已经浇好的地里浪费了!而那些地势高继续等待灌溉的地里依然干裂着上不去水。而垒这样一条水渠,需要花上吴大保整整半天时间! 老崔见后,不断发出‘哈哈’的嘲笑声。吴大保也不以为然。 劳累之余,吴大保有时觉得这可能是一件永远干不成的事!但又不愿意放弃。他担心那样,会一辈子为此事而后悔。再苦再累,也就几个月的光景,吃苦受罪都是自找,没有什么了不起。哪怕是彻底失败,也必须看到结果!完全是一副决斗的架势,而对手恰恰是他自己。 吴大保已经决定在地坎儿的地里种包谷了。这主要是基于迪坎儿气温上升快,作物成熟早的理论。吴大保查了一下资料,一亩地可以种植三千多个包谷,两百亩可以种植六十万个包谷棒子,一个棒子即便按两毛钱计算,也得收入十二万元钱。何况包谷的市场价格远远高于两毛钱!经过这样的计算,吴大保对自己的决定充满了信心。 春节一过,气候转眼就变得暖和了。唐军专程来到迪坎儿看望吴大保和他的即将播种的包谷地。 唐军岸然像个专家,他在地里转了一圈后说:“该播种了!” 吴大保点点头无奈地说:“哈密瓜你看着种就行了,我看着种包谷。”唐军走了。吴大保就住在地里,和常廷虎两口子抽水浇地,把地全部浇了一遍开始播种。 吴大保请来了一台小四轮拖拉机,拖拉机的后面挂了一个小型播种机。当包谷籽从播种机的漏斗里往下漏时,一会儿包谷籽漏多了,一会儿一颗都不漏,不但把包谷子浪费了不少,有些地方还种的太稠,有些地方连一颗都没有种上。连续走了几个来回,一样如此。 这样肯定不行!不但浪费了种子,还会荒废好多土地!吴大保连忙叫停了下来。 怎么办?吴大保觉得应该找人点种。可到什么地方一下能找到这么多人呢?正在发愁时,吴大保想到了学校,让学生娃娃来点包谷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这又是一个愚蠢透顶的想法。 当天下午,他找到了当地唯一的一所学校,也是一所纯粹的维族学校。因为这里的常驻居民都是维族。学校校长一听吴大保要雇用学生种包谷,很是高兴,在这个贫困的乡村,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给学校送钱上门的事情。最后吴大保和维族校长以每个学生每天15元的价格成交。 这可能是中国,乃至世界包谷种植史上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奇迹。五百多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撒满了两百亩地。花花绿绿、吵吵嚷嚷、气势磅礴地开展了一场气势磅礴的种包谷战役!吴大保岸然是这个战场上的总指挥,他像个将军一样,指挥着这五百来号战士们在打一场决定性种包谷的战役。 男男女女的学生们先把塑料薄膜铺在地上,然后每人手里拿一个由吴大保亲手制作的一个四五厘米粗细、一头带尖的塑料管,在地下扎洞。扎一个洞、往洞里丢两个包谷籽。每个学生都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学生们手里所拿的这个塑料管,本来是用来缠绕塑料薄膜的。塑料薄膜被铺到土地上后,剩下了这些没有用的灰色的塑料管被吴大保截成几截,把每截的一头削尖、以便利往地上扎洞。 几百个学生在地里干活,需要吃饭。吴大保就搭车到鲁克沁,把街上的‘馕’全部采购完,才买回了二百多个。中午时分,学生们每人手里拿半个馕块,边吃边喝从水井里抽出来的水解渴。 吃过饭后继续扎洞,点籽。这时学生们都累了,有些学生偷跑到树荫底下乘凉,有些在地里玩耍,在塑料薄膜上踩了好多洞。吴大保非常恼怒喊说不听,只好找到了带队的老师。无奈,老师这会也困了,也躲到树荫底下去了。 吴大保见状,只有不断在地头上跑来跑去,便走边吆喝,一直持续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学生们确实也干不动了,吴大保便让他们散了。 第二天,老师带着学生们又来了,继续扎洞、点籽。一连持续了四天,总算把大部分的包谷种了下去。 校长没想到种包谷还真是个熬人的活,便对吴大保说:“我们的学生还需要上课,活不能再干了!”吴大保只好给结完帐,学生们都回去上课去了。 吴大保在地里转了一圈,没有种的地大概有三十余亩地。他便到周围的村庄里去找人。在人们的指引下,只找来了四个维族女人。几个女人刚来时,干得还挺卖劲,第二天就有些懒洋洋了。最后索性躺到房子里的炕上睡觉。 吴大保非常生气,喊叫着让他们起来干活。几个女人竟然笑嘻嘻的斜躺在炕上,撩起裙子,把大腿坦露在外面,招呼吴大保也到炕上与她们一块儿休息。吴大保很是气恼,气狠地骂道:“一堆肥肉!”女人们并没有理会,还一个劲嘻笑,笑这个不懂种庄稼愚蠢的吴大保。 吴大保只好生气地说:“明天你们不要来了!”但是,第二天她们又来了。吴大保只好妥协了,随她们干去。 一个礼拜后,包谷总算种完了,吴大保为此付出了一万多块钱工钱。而自己已被种包谷的这场战役搞的浑身肮脏不堪,脸庞黝黑,头发长而又乱,胡子又黑又长长满了脸庞。连手背上也长满了带血的垢痂。而种下去的包谷效果怎样却不得而知。 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就是安排常廷虎往地里浇水,施肥尽快让包谷籽发芽生长。况且自己的假期已到,只能回去上班。 安顿好包谷地后,吴大保挡了个出租车向在达浪坎的哈密瓜地赶去。他心里还惦记着那块哈密瓜地。 从迪坎儿到鲁克沁,再到达浪坎,路两旁大片大片的土地在这个季节已经变得异常热闹。人们都在忙碌地开瓜沟,铺地膜,点种子。有人粗算了一下,在这块鄯善山南的三个乡镇上,为哈密瓜而劳作的足足有八万人之多! 鲁克沁街道两旁的店铺里堆满了白色的地膜,还有成山成堆的化肥,比冬天多了许多。那些土头土脸的种地老板们忙着清点从店铺里往车上装的化肥和地膜,再把成叠的人民币数给卖地膜和化肥的老板。不管夏天哈密瓜的收成怎样,这时他们得把该花得钱花出去。 镇子旁边的僻静处还有一些满载羊粪、鸡粪、猪粪的几十辆大大小小的车辆、摆放在那里待售。这些农家肥是用来撒在瓜沟里给瓜作底肥用的,据说是只有施了农家肥,瓜才能长的又圆又大,颜色金黄。为了使自己的瓜卖上好价格,没有哪一个老板敢不施农家肥的。所以天山南北的农家肥就都云集在了这里,成了抢手货。不时有种瓜老板来到车前谈好价格,押到了自己的地里去。 吴大保到了达浪坎,哈密瓜已经播种。白色的工棚一个挨着一个,铺满了一地,很壮观。唐军见吴大保来了,过来打了个招呼,说:“过两天等瓜苗都长齐了,天气一暖,就要把大棚去掉。”吴大保说:“好不容易搭上又去掉干什么?”唐军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大棚只是用来保温和防风的,地温上来,瓜苗长壮后风把苗就折不断了,这时得把棚去掉,让瓜苗充足地吸收阳光,才能长得好。”吴大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爬到棚里去看。 工棚是用竹貔子搭起来的只有一米左右高的塑料棚,人只有弯曲这腰才能进去。吴大保弯腰进了工棚。工棚里面的塑料膜上沾满了水珠,空气湿润,温暖如春。地下铺着地膜,地膜边上有些泥泞。有些种的早的种子已经发出了绿牙,从地膜里钻了出来;有些铺着地膜的地里还没有下完种子。有几个播种的人手里拿着像吴大保种包谷时使用的带尖的塑料管在地膜上扎洞,洞扎好后、再丢两颗种子进去,再用土盖上。 吴大保看了一会弯着腰出了工棚,感觉内外真是两个世界。工棚里面气候湿润温暖异常,外面却气候干燥,偶尔还有带着冷空气的风从远处袭来,中间夹杂了一些砂土飞打在人们的身上,提醒人们冬天还没有消失。 渐渐的,当太阳从东面移到天空的正中时气候才开始变热,但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又恢复了早日的寒冷,到了深夜会更冷。 吴大保在地里看完,又去跟岳文说了一会话,安顿让他把帐目记好。尔后跟唐军打了个招呼,回去上班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五月份,鄯善的天气变得火热起来。早晨天刚亮还觉得凉爽,当太阳升起来时,大地一下就被烤得火热的。随着气温的不断上升,哈密瓜也扯开了瓜秧,结出了圆圆的小瓜。那瓜绿绿的上面发着油光。 而吴大保最关心的是那块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包谷地,包谷杆已从地下艰难地伸出了地面,上面刚刚结上了嫩绿的棒子。 吴大保到了地里查看,见包谷秆直挺挺地长满了一地、绿油油的,杆上的叶子在微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总算是看到了一些希望!吴大保闭目深吸了一口绿叶的芳香,仔细看,见棒子长得只有五六厘米粗细。 虽长得很不理想,但总算是结上了。 他沿地边走了一圈,发现最早用播种机种的那行包谷虽然间距不匀,但杆子和棒子长得异常粗大。吴大保呆呆地望了好大一会,心中豁然开朗!他心里难受的想抽自己的耳光。现在他明白了,但是已经晚了。如果当时用播种机种,再用人工间苗或补苗,不但要节约好多工钱,包谷整体长得肯定都好。 愚蠢!愚蠢!真愚蠢!也不想一想,指那一帮娃娃能把包谷种好,才是怪事呢!他清楚了,但他也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即便告诉了也于事无补,白挨别人的嘲笑。 吴大保想,不知常廷虎看出来了没有?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常廷虎,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天天种地,拿我的工资,怎么不提醒我呢?难道是存心里希望我倒霉吗? 事情到现在已经明朗化了,吴大保算了一下,这块包谷地的代价已非常之高,基本上跟种瓜的开销差不多。租地费、电费、种籽费、地膜、化肥、工钱等等,到现在已经花上十万块钱。而后面把棒子收下来也需要花一大笔钱。从现在来看,这块地最好的结果是保本!这个结果让吴大保已经感到很恼火! 但他绝不相信一只硕大地包谷棒子只卖人两毛钱!他又开始算计起来,如果一个棒子卖四毛钱,就能对办赚,于是心情又好了起来。 吴大保在地里来回转悠,常廷虎一直跟在后面。吴大保见包谷棒的尖上的皮子有些发黄,问:“发黄是怎么回事?”常廷虎说:“风一吹就是这样。”吴大保觉得也有道理、便没有去理会,给常廷虎又交代了几句上车回家了。 正当吴大保坎坷不安等待着收获包谷时,一天下午,常廷虎从迪坎儿街上打来电话说:“包谷棒子里面长虫子了!”吴大保像挨了一个闷棒,气得浑身发抖,吼着说:“那就赶快买药打啊!”常廷虎答应着放下了电话。 吴大保还是不放心,连忙坐车到了迪坎儿。他走进了包谷地,常廷虎跟在后面说:“每个包谷里都有虫子。”吴大保见包谷尖上的皮比前段时间显得更黄了,便剥开了一个包谷,见里面有几个像棉铃虫一样的白色小虫子在啃食包谷的小粒。吴大保心一下凉了半截!他连续撕开了好些包谷,里面无一例外的都有好多虫子!吴大保明白了,这说明上次他所看到的包谷尖皮子发黄,说明虫子已经开钻了进去,即便是当时消灭也来不急了,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 吴大保气愤地质问说:“虫子往保固里爬也需要时间!你种了多少年包谷,连这点都发现不了?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操的心?”常廷虎默不着声。吴大保想,这时虫子全都钻到棒子里面去了,打药又有什么用呢? 吴大保站在地中间的包谷丛里,除能听到包谷叶子在微风中哗啦啦的响声外,还能听到虫子啃嚼包谷的嚓嚓声。吴大保觉得鼻子一算,差点掉下了眼泪。包谷完了,整整花了十二万块钱的包谷地就这样白扔了! 包谷地彻底毁灭了!吴大保有气无力地对常廷虎说:“你们看着多少卖点钱,给维族人喂羊去吧!收拾完后你们两口子就到瓜地里干活去吧。” 这就是吴大保这个斗士最后得到的结果! 吴大保心情无比沉重出了包谷地,。突然眼前一亮,见地边上放着一些绿颜色的小哈密瓜。吴大保问:“这是哪里来的?”常廷虎说:“是旁边地里一个老板种的哈密瓜。因为一个瓜秧上只留一个瓜,就把剩下的全部打掉了,我过去拿了些准备拌凉菜吃,昨天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 什么?吴大保呆呆地望着绿色的小哈密瓜,心想‘同是一个地方,为什么别人的地能种哈密瓜,而我不能呢?’吴大保明白了,真正的是上了唐军的当! 这个无聊的家伙!要么他就是个外行!要么自己不愿意来,把能种哈密瓜的地说成了不能种来害人!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无知!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个无知的罪犯!无知,任由人摆布的一个决策和指挥无方的蠢货和罪犯,理应受到审判!幸好被害的是自己。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诺大一块包谷地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虫子?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好几年。一直到四年以后,偶尔在看中央电视台的‘科教频道’时,发现科学家在讲述消灭‘棉铃虫’的方法。科学家说,在棉花地里每隔一段距离种上一行包谷来吸引棉铃虫,等棉铃虫都爬到了包谷上时,就把包谷砍掉拿出地外烧掉,棉铃虫就被消灭了。原因是,棉铃虫最喜欢吃包谷,在有棉花和包谷同时生长的地里,棉铃虫首先选择包谷。 吴大保想起来了,这块地在种包谷的前一年,是一块种棉花的地。他终于明白了,那一地的包谷正好成了藏匿在土壤里棉铃虫丰盛的美餐!他气愤地捶胸顿足!不过这是后来的情。 包谷完了,白白扔进十几万。这是他出道以来最大的损失,怎么办呢?钱也不能白仍!只有靠瓜地来赚了!大保暗下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丢掉的损失补回来!必须‘每败必战’! 吴大保不愿再去想那块包谷地,但是阴影却一直笼罩在心头,每时每刻脑子里都充满了虫子咀嚼包谷场面,挥之不去。一连好几天上班都觉得恍恍忽忽,下班后呆在家里喝闷酒。魏晓丽生气地说:“钱多烧的很,这下赔了舒服了。”吴大保咬牙说:“我一定要捞回来!”。 几天后,唐军给吴大保打电话说:“瓜都长大了,你也不下来看看?再说,瓜也快熟了,也得想个办法去怎么联系卖?”吴大保干笑着说:“只要把瓜种好,就不要愁卖!这会我就打电话给薛华实,让他给我们联系一下。”吴大保对卖瓜心中还是有数的。在此之前,他已经跟在上海的朋友薛华实联系过了,薛华实答应帮忙。 薛华实是个豪爽的哥们!当年在玉门在鏖战正酣时他出手相救!去上海贩古董,他热亲接待!现在在他卖哈密瓜时,这哥们也痛快地答应相助! 吴大保拨通了薛华实的电话,寒暄了几句后,谈起了卖哈密瓜的事情,薛华实笑着说:“我尽快打听清楚后给你回话!”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挂了电话。 每年到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鄯善的天空就变得一片火热,不但哈密瓜渐渐成熟了,葡萄也长得正绿,成了名副其实的绿洲。 由于气候的原因,当南北疆其它地方的哈密瓜还在‘坐果’时,这里的哈密瓜已经黄灿灿的上市了。等销售到末尾时、其它地方的哈密瓜才陆陆续续地成熟。自然价格就高。凭着早熟和品质的优势,使这里的哈密瓜占尽了风头。 那些被金钱诱惑的冒险家们、纷纷鱼贯而入。开荒,种地,贩瓜。把个火焰山南的这三个本来就火热的乡镇搅得热火朝天。 那些像吴大保一样,怀着暴富心态的人们,在五月底就已经陆续进驻到了山南。到了六月处,感觉整个山南都塞满了人。街道上走着袒露肚皮满头大汗的人们。路两边等待装瓜的卡车占据了大部分的街道。街道上只剩下一条卡车能勉强过去的一条通道。 把车停在路边等待装瓜的司机,在车底下铺一块席子,钻进车底往上面一躺,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如果没有货主或‘信息部’的人来喊,是不会起来的。当被喊醒时,嘴里都自言自语地念叨:“死了!快要死了!”然后谈好运价,勉强跟着走了。 热,本来就是夏季的特点。但是在山南的这片土地上,人们很少能有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它热的程度。吸气快了,感觉是吸进的空气把气管都烫伤了。正常情况下的夏季,这里阴影底下的温度高达五十多度,太阳的直射和地表温度更高!准确地说,只要穿上带塑料底的布鞋,走在街道上,不到十分钟、鞋底就会被烫透。就连结实的皮鞋底都不敢长时间走在滚烫的路面上。 但凡敢到这的人,最少都是身体健壮者。即便这样,头一次来、中暑的可能性也很大。人们得大口大口喝水,慢慢喘气,才能勉强抵挡难熬的酷热! 当太阳接近西边的山头时,街上才会出现难得的阴影。阴影处立刻会出现几十家烤肉摊。每个摊位前都有一个烤羊肉炉子,炉子旁边还放着一口大锅。大锅里煮着牛头,羊头,还后一些牛和羊的心肝肺之类的东西。 当有客人坐下后,烤羊肉的维族小伙子便用眼睛望客人,客人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伸出指头的个数便罢。当维族小伙看到客人先伸出一个指头、后伸出两个指头时,便嘴里大声喊道:“十个烤肉,两个冰镇啤酒!”。 他喊出的声音并不是给自己听的。一般有两种用意,一是核实一下客人所报的品种和数量是否正确。如果喊的正确、客人便不吱声,如果喊的不对、客人就会马上纠正,以免造成误会;喊的另一个用意是招揽顾客,其中可能还包含向同行炫耀的目的。 当太阳越是往西下沉,吆喝声就越多。当太阳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里时,天气渐渐才有了一点凉意,偶尔还会有一丝微风从北向南掠过。这时,吆喝声、客人的吵杂声、啤酒瓶破碎的声音等等,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夜空中。 烤羊肉炉子里冒出的黑烟弥漫在街道的上方、有些直接飘进了客人的眼睛和鼻子里,引来一阵咳嗽和几滴眼泪。客人们也不理会这些。整整一天可能还没有吃东西,这时正是补偿的时候。 有些客人嫌烤羊肉吃的不过瘾,还会要上一盘牛头肉或者羊头肉,有时也会要其它一些杂碎吃,当然肯定还须再加两瓶冰镇啤酒。 总之,这里的夏天是一个燃烧的世界,也是一个沸腾的世界。是一个能让你一夜暴富的世界,也能使你倾家荡产的世界。 人们只所以冒着酷暑来到山南偏僻的小镇上,都是为了诱人的哈密瓜。人们来时的表情基本上是一样的,都怀着对哈密瓜的渴望,实际上是怀着对金钱的渴望。当哈密瓜被采摘干净后,有人大笑而去;有人会说,等来年再翻本!还有人说,从此再不干这个行当了。也可能有人从此什么行当都干不成了,因为已经赔干了老本。 所谓风险越大,利润就越大,凡做买卖的人都懂这个理。问题是,有些被暴富欲望驱使的人们想着从哈密瓜身上大捞一把的同时,却忘记了风险的存在。跟吴大保一样,认为只要把它种下地,再把它卖出去,大把大把的钞票自然就会来了。实则不然。 吴大保跟薛华实通完电话后又异常兴奋,感觉像是一个在一次角斗中受伤的公鸡,正在自己抚慰伤口,梳理羽毛,抖擞翅膀,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斗士,永没有退缩的习惯,只有勇往直前的命! 第三天薛华实来电话说:“我跑了好几个市场,他们都是说,把哈密瓜拉来就行!”吴大保听得含糊,心想必须到上海去一趟才行。 受吴大保的感染,虽然魏晓丽对包谷地的失利仍心有余悸,但看着吴大保信心十足,便自告奋勇说:“我在这面发货,你到上海去接货。” 两人真是天成的一对,已经鼓足了勇气,准备再大干一场。 吴大保收拾了一下,给薛华实打了个电话后,提着一个小包坐上火车到上海去了。 六月三号、吴大保到达上海,薛华实专门到车站迎接了他。两人相见分外亲热。当天晚上薛华实在一个湘菜馆里宴请了吴大保。吃完饭后,薛华实安排吴大保住进了一个便宜的‘招待所’,二十元钱一张床铺。 上海的楼房真够高大,一栋栋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环形路盘旋在半空中、像仙女手中挥舞的飘带。大大小小的汽车在地面和半空中不知疲倦地奔驰,汇成了一条条川流不息的河流。黄浦江面上江水碧绿,船只穿梭,还不时传来一声声汽笛声,粗壮而悠远。江对面直插云霄的链球形电视塔傲立在陆家嘴上俯瞰着江面。傍边还有无数座高楼拔地而起,有些没有完工的建筑旁还立着吊塔,一副朝气蓬勃的景象。看到这一切,吴大保多想一下攻占这座城市在这里扎下根去! 第二天,薛华实就带着吴大保到各个水果批发市场去查看。先去的是紧靠中山北路的曹杨路。这里有好多家大大小小的水果批发市场,每个市场都占据了有几十亩土地,这在土地稀缺的上海,显得不可思议。 两人来到了一个较大的‘华中水果批发市场’的大门口。高大气派的大门傍边挂了一个‘华中水果批发市场’的招牌,门柱顶端又有一个支架伸向天空,支撑起一个诺大的灯箱。灯箱两面都印有‘华中水果批发市场’字样。 市场里,一个高大的防雨棚在无数个立柱的支撑下遮蔽了整个市场。市场里密密麻麻摆满了无数筐西瓜。小商贩们把一筐筐西瓜抬到磅秤上过磅,穿制服的市场管理人员开票,小商贩拿上开好的票到‘收银处’缴完钱、再回来把一张‘收据’交给管理人员,然后把西瓜搬到自己的三轮车上,消失在人流中。 而那些西瓜老板们,道像没事人一样在摊位前转悠。 两人找到了市场经理,说明来意。经理很客气说:“你们新疆的哈密瓜在我们这里是受欢迎的!只要你们来,我会给你们腾出最好的摊位,你们尽管放心往这里发哈密瓜就是了。至于摊位费我们只按百分之四收取,这在整个上海都是最便宜的!”两人又到周围的几家市场里转悠了一会,回答都是大同小异,只是经理的态度比华中的差一些。 两人觉得,上海的水果批发市场决不仅仅集中在曹杨路。薛华实一打听,原来在中山西路和‘十六铺’也有水果批发市场。两人坐车先赶到了中山西路。这里的水果市场样式与曹杨路是一样的,门口上都竖着高高的广告牌,只是场地明显要比曹杨路狭窄许多,商贩却比曹杨路的多。两人又转到十六铺,这里的水果批发市场沿大街依次摆开,一家紧挨着一家,比中山西路显得更狭窄,市场 第三十九章 激情哈密瓜(4) 车子从鄯善出发后,吴大保又不断焦急地询问魏晓丽车子所处的位置。两天过后,车子才刚刚过兰州。魏晓丽说:“估计最少还得两天。”无奈车轮转的再快也得一圈圈转来,吴大保只好耐心等待。 在等待的时间,吴大保狠下决心,准备大干一场!于是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实施计划。他觉得首先要搞好广告宣传。他挖空心思的给自己的哈密瓜起名‘火焰山牌哈密瓜’。 他找到了一个印字的铺子,掏了四百块钱、印制了五个六米长的红色条幅,条幅上印着‘火焰山牌哈密瓜销售点’几个大字,准备挂在摊位的上方;又到一个街道印刷厂里花了三千块钱印了一些椭圆形带有‘火焰山牌哈密瓜’字样自带胶的标签,准备往哈密瓜的瓜箱上贴。他想着要创立自己的品牌,增加知名度,最大限度地扩大销售量,并且准备为以后的哈密瓜销售打基础。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又急忙跟魏晓丽联系。魏晓丽回答是:“快到了!”。 魏晓丽押的两车哈密瓜出发后第三天,中山西路市场里又来了两车哈密瓜。价格从十六、一下降到了十二元一公斤!吴大保有些傻眼了,再不来,价格不知道还要降到多少! 在吴大保的不断催促下,第四天傍晚,车子终于到了曹杨路。吴大保到了车子跟前,魏晓丽笑嘻嘻地从驾驶室下来,把吴大保拉到了驾驶室。在吴大保地指引下,车子带进了中山西路的‘振华水果批发市场’组织人员。 瓜卸完已是夜里三点多种。吴大保急忙在市场里找到了梯子,把红色条幅挂在摊位上面的两根木柱上,又在每个瓜箱上贴上了标签。 魏晓丽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吴大保笑着回答说:“这叫宣传,知道吗?”魏晓丽说:“只有卖的快才算数!”市场管理人员从来没有见过搭条幅、贴标签卖哈密瓜的,都觉得很新鲜,走过来围观。 不大一会,市场管理人员就陆续进了市场,准备开市。一个叫黄丽的市场管理员走过来对吴大保和魏晓丽说:“这里四点钟开市,我们就辛苦一下,等十一点市场关门后,再去休息。”两人点头说:“只有这样了。” 四点钟一到,随着市场大门的打开,一下涌进来几百个骑三轮车的小商贩,把市场里塞得满满的。吴大保盼望得时刻终于到了!黄丽问:“价格定到多少?”吴大保说:“900!”黄丽说:“那面的价格是1200,为什么不定高一点?”吴大保说:“我想尽快把瓜卖出去!”黄丽还要说什么,吴大保坚决地说:“按我说的办就行了!”“900!900!”黄丽高声喊道。 小商贩们听到喊声,一下涌到了吴大保摊位的前面,不由分说,哄抢起来。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小商贩慢慢散去了。吴大保清点了一下,卖出去了一百多箱。两人把瓜箱整理了一下,时间到大约九点钟的时候,市场里又出现了一批骑着三轮车的小商贩。又有一百多箱瓜被卖了出去,大概到了近十一点的时候,小商贩都走了,市场上只剩下管理人员在晃动。吴大保魏晓丽两人把箱子整理了好后,跟黄丽核对了一下数量,已经卖出了三百多箱! 吴大保得意地对魏晓丽说:“还是我的宣传起了作用,看来我们要发财了!”两人兴奋地说着话,搭车回到了招待所。洗完脸,吃完饭,两人相拥着回房间休息去了。到了下午,两人缠绵醒后在街上转了几圈,然后又吃饭睡觉。感觉幸福就在眼前。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两人带着朦胧的睡意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叫醒门岗,静悄悄地出了大门,向有交通车通行的主街道上走去。 上海的夜晚此时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闹。路灯已经关闭,街道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街道两旁高入云端的大楼像无数个怪兽,狰狞地俯瞰暂时宁静的夜晚。偶尔有一股微风带着海中的潮气从街道穿过,给人以区别于北方的感觉。 两人快到主街道时,路边出现了一个饭馆。饭馆里坐满了穿着整洁衣服的男男女女在里面吃夜宵。魏晓丽说:“这些人怎么这时才吃饭?”吴大保说:“估计是刚从舞厅里出来,肚子饿了。”魏晓丽说:“真是不可思议!”吴大保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他们的钱已经挣够了,高兴了就玩到底,什么时候瞌睡就什么时候睡。我们可不一样,现在这样起早贪黑的也不就是为了挣钱么。”魏晓丽说:“如果把钱挣够了,像他们这样生活、我可不干。”吴大保笑着说:“只要有钱,你想干什么都行,不一定非要像他们。”两人说话间,见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吴大保一招手,车子停了下来。两人上车后驱车直奔‘振华’而去。 到振华后,市场大门已经打开,有一些小商贩推着三轮车陆续从市场门口向里走去。两人进了大门,站在自己地摊位上,等待着商贩来光顾。 市场上的人明显比昨天少了,却又多了不少哈密瓜。那个叫黄丽的市场管理员说:“昨天晚上又来了两车,今天 价格还得往下降。” 价格降到了700!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吴大保清点了一下,卖出去了有一百箱,比昨天少一倍。吴大保心情沉重起来,再看见地下有好多被挑出来的烂瓜,便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足足有好几十个。 魏晓丽见状说:“唐军发的瓜质量有问题,坏的很多。”吴大保说:“我已经打电话给说了,后面来的可能会好些。” 魏晓丽又犯愁地说:“晚上有两车瓜要来,这地方是没法卸了!”吴大保说:“只好卸到曹杨路去了。” 两人坐出租车来到了曹杨路,见市场里都有卖哈密瓜卖。最后还是来到了‘华中水果批发市场’。虽然市场里已经有两个摊位在卖哈密瓜,但吴大保觉得这里的市场要宽大一些。 吴大保联系了两个摊位,又早早地把红色的条幅挂在摊位上方,惹得好多人围过来观看。人群中有人说:“不知道这个‘火焰山牌’哈密瓜到底怎样?”吴大保回答说:“质量当然好了,明天早晨你们就可以看到了!”人们都微笑着离开了。 两人布置好摊位,登记好旅店,等到两车瓜到华中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穿着黄背心的装卸工在昏暗的灯光下把一箱箱哈密瓜卸到了摊位上。 连日的劳顿使两人都筋疲力尽。魏晓丽有些瞌睡了,趴在瓜箱上打盹,吴大保却还在贴他的哈密瓜标签。吴大保把哈密瓜标签贴好后,叫醒魏晓丽,两人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旅店睡了。 虽然疲惫,两人照样在凌晨三点钟起床。今天两人决定分开行动。魏晓丽自告奋勇到了中山西路的‘振华’。吴大保呆在曹杨路的‘华中’。 吴大保到后,市场刚好开门。市场管理员已经把磅秤推倒了摊位前面做好了卖瓜的准备。吴大保站在了他的瓜箱旁边,观察着动向。市场管理员问:“今天的瓜价定到多少?”吴大保说:“六百怎么样?”市场管理员说:“差不多,那两个摊位也卖六百!” 在醒目的条幅的吸引下,吴大保摊位上的哈密瓜明显比早先来的两个摊位上的哈密瓜卖的快。瓜贩子们用迷惑的眼睛看着眼前摊位上面悬挂的红色条幅,嘴里还不断嘀咕:“火焰山牌哈密瓜,从来没有见过?”贩子们都图个好奇,每人都扛几箱走了。吴大保一下卖掉了三百多箱哈密瓜,激动的手舞足蹈。虽然高兴,但看着地上摆着好多被挑出来的哈密瓜心情又变得不好起来。这些挑出来的哈密瓜有些烂了,有些太小,有些还没有成熟。 快十二点钟的时候,魏晓丽从中山西路赶到了曹杨路,见吴大保一下卖了三百多箱,高兴地说说笑笑。吴大保问:“那边卖的怎样?”魏晓丽嘟着嘴说:“也就一百来箱,还烂的越来越多。” 吴大保生气地说:“这个唐军,走的时候我就给说了要挑好的装!嘴上答应的好,就是不做,看来我得回去一趟!”魏晓丽说:“我算了一下,你的假已经到了,就是不为发瓜的事你也得回去。不管怎么样,还是在单位上上班重要,不要把工作给弄丢了!” 吴大保担忧地说:“我走后,你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魏晓丽说:“干脆把我老爹老娘喊过来?”吴大保说:“可以!他们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魏晓丽立即给在鄯善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后。魏晓丽父母来还需要几天,吴大保等不住他们来,就提前卖了火车票返回了鄯善。 看着泪眼朦胧向他挥手告别的魏晓丽,吴大保心中很不是滋味。吴大保又上前将魏晓丽抱在怀中说:“坚持一个月,我们就成功了!”几天前快速致富的幻想现在变成了一个月,虽然时间变长了,但还有希望!魏晓丽也坚信这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她成为吴大保的妻子后,都一直坚信着吴大保所做的一切! 吴大保走后魏晓丽父母就赶到了上海,帮助魏晓丽卖瓜。 吴大保回到了鄯善,给魏晓丽打电话报了个平安,急匆匆赶到了瓜地。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到地面上,走在上面让人脚心发烫。瓜地里没有一个人。瓜地干裂,瓜秧明显已经变得枯萎,哈密瓜坦露在地表上,被太阳晒得变了颜色。看来有好长时间没有浇水了。 吴大保用手摸了一下被晒得滚烫的哈密瓜,觉得软乎乎的,感觉从瓜秧上摘下来都困难,根本无法外运。 吴大保怒不可遇!生气地走进了地头上的房间里,见干活的人全躺在房子的地下睡觉,岳文端靠在墙角打盹。吴大保走到岳文跟前,岳文睁开眼睛吃惊地站了起来。 吴大保问:“唐军哪?”岳文说:“在隔壁的房间里。”吴大保出了房门,见隔壁的房门是关着的。一推,感觉房门靠里顶着推不开。再一用力,把顶门的杠子给推开了。吴大保低头走进屋内。 房间里,一个摇头的电扇正对着两张床铺上吹风。两张床上各躺着一个人,一个是唐军,推门声并没有把他吵醒,依然袒露着肚皮呼呼大睡。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听见了推门声,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女子揉了揉眼睛,瞪着吴大保看。吴大保仔细看这女子觉得像是在那里见过。哦,他想起来了,这个女子就是那天从刘风章家里谈完‘租地合同’,到街上饭馆里吃饭时遇见的那个叫王小芳的女子。 女子好像也认出了吴大保,慢慢下了床踏上鞋站在了地下。 看着眼前的女子,吴大保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跟她们不一样’的漂亮的女孩子在几个月内就变成了‘跟她们一样’的人了?难道她当初对他说的是假话吗?可当初她可是一板一眼诚恳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吴大保冷冷一笑说:“你不是跟她们不一样吗?” 女子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显然是羞了!尔后流下了眼泪说:“我也是没办法。” 说话声吵醒了唐军。唐军睁眼一看是吴大保站在跟前,急忙从床上翻起来,下床穿上了鞋子。 由于有小芳在旁边,吴大保不便发火。唐军连忙对女子说:“这是我们老板,刚从上海回来,快给切个瓜!”吴大保心想,听说话都快成一家子了。 小芳急忙出去摘瓜去了。 唐军接着对吴大保说:“哈密瓜已经全部发完了,剩下的全都是烂的。”吴大保问:“地里那么多好瓜,你为什么将烂瓜发过去?我给你打电话说了好多次,怎么不听?”唐军说:“反正是自己的,能多卖一个算一个。”吴大保生气地说:“烂瓜难道不要运费?还有!地里烂掉的瓜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浇水吗?” 唐军连忙解释说:“连着发瓜,一共发了十二车瓜,弟兄们都很累,再说,一浇水就不好摘瓜了。” 吴大保觉得唐军的理由比他的多,加上小芳已抱着一个哈密瓜从外面走进了屋内,吴大保也不便再说了,生气地看着小芳切瓜。 唐军急忙把小芳切好的哈密瓜递了一块给吴大保,吴大保接在手中,咬了一口。真甜啊!他敢发誓,唐军发过去的哈密瓜绝没有这么香甜。 吴大保吃完瓜,走出屋外,望着满地的哈密瓜心情无比沉重。从数量上来判断,吴大保感觉这地里的瓜最少还可以装两车!可现在只能当废品来处理了! 吴大保问唐军:“地里的瓜准备怎么办?”唐军说:“你要说发,我就安排人装箱?”吴大保冷笑说:“这些瓜要是到了上海,当糖水卖还差不多!赶快看着就地卖了算了!” 吴大保说完,跟岳文打了个招呼气呼呼走了。 真是奇怪了!吴大保想不明白,刚刚从温饱中挣扎出来的男士们,不管原先对自己的爱人有多么忠诚!但当手里一有钱,不管这钱是谁的,都会用来找女人玩!这时候不管眼前的活有多忙,也不管什么朋友的情谊,就是这会天要塌下来了都会置之不理!只顾尽情地享受女人的温柔。给人的感觉,好像男人活着就是为了找女人。周晓亮如此,唐军亦如此。这样行事,自古连江山都能丢掉,何况个小小的加油站和哈密瓜! 也许对众多女人的渴望就是男人的本性!当男人失去了监督,在老子天下第一的环境里,这种事发生就成了必然!难道不是吗?昔日至高无上的皇帝不都是这样吗,连皇帝豢养的高级太监都要找老婆!可能有人会问,有些男人为什么不这样呢?我们只能说,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可能没有钱,可能有人监管,或许没有这方面的欲望。问题是大多数的男人都这样,我们就不得不给男人下这样的结论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让男人好好干事,就得全过程的监督才行,不然不管什么都有可能被毁掉! 吴大保无奈的离开了瓜地,搭出租车向七克台加油站失去。这时的他不想去想这些烦心事,只想急切地看到已经三岁的心爱的女儿豆豆。魏晓丽走时把她寄放在了魏兆强处。 吴大保刚一进加油站,就被女儿豆豆看见。豆豆长得机灵可爱,见了爸爸分外亲热,急且地扑进了吴大保得怀里,一个劲地喊‘爸爸’,还把吴大保抱住紧紧的不松手,生怕爸爸又走掉。看着女儿恬静地依偎在怀中,吴大保感到无比内疚。 这时魏兆强的儿子魏帅也跑了过来围着吴大保转。魏帅比豆豆大三岁,今年六岁,跟着父母到鄯善已经有四年了。魏帅边转嘴里边喊‘姑夫’,张开双臂抱住了吴大保的腿。吴大保用手在魏帅的头上摸了一下说:“帅帅乖!”魏帅一溜烟跑了。 魏兆强见吴大保来了,也走过来打招呼,笑着问:“瓜卖的咋样?”吴大保干笑说:“还可以。” 吴大保跟女儿亲热了一会,抱着进了魏兆强的房间,拨通了魏晓丽的电话说:“瓜已经全部发完了,一共发了十二车。”魏晓丽生气地说:“后面发的瓜的质量比原来的更差,那些贩子一见你的‘火焰山’牌扭头就走。还有四车走在路上,后面的瓜保不住怎么样,我看这趟能保本就不错了!”吴大保只有安慰说:“看着卖完就回来算了!”。 多么好的赚钱机会就这样丧失了!就是因为唐军的不负责任,不挑拣就往上海发。现在已经结束了,有什么办法呢? 吴大保越想越生气。气谁呢?只有气自己愚蠢。一次又一次的失利,包谷完了!哈密瓜也完了!赚钱的机会稍纵即逝。从现在来看,想用哈密瓜来弥补包谷地的损失已经不可能了!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吴大保表情凝重地放下电话,出了房间。看吴大保的表情,魏兆强猜想吴大保哈密瓜的生意肯定没做好,便不再多问。两人寒暄了一会后,魏兆强说: “七克台的瓜也快熟了!”吴大保心灰意冷地嗯了一声说:“七克台也种瓜?”魏兆强说:“今年种了,已经快长熟了!”吴大保不屑一顾。 当晚,天黑后,吴大保和魏兆强坐在房门口说话,豆豆一直围着吴大保转悠,已经很晚了也不愿意睡觉,生怕爸爸趁她睡觉的空走掉。吴大保只好搂着豆豆睡了。 虽然豆豆不想让爸爸离开,但吴大保得到火车站去上班。第二天吴大保只好给魏兆强打了个招呼,躲开豆豆,回去上班去了。 吴大保这个自称是斗兽的人,旧的伤痛还未抹平,新的伤痛又来了。现在他感到真正像个被斗败的公鸡一样失魂落魄。他白天上班,下班后便懒坐在啤酒摊的椅子上把一瓶瓶啤酒灌进肚子里,样子很难看。等到肚子喝胀了,眼前不是浮现出啃嚼包谷的棉铃虫的形状,就像是看见了烂在瓜行里的哈密瓜,然后摇摇晃晃回到了房间里睡觉。 表面上看他像是被彻底斗败了的斗兽,再无一点斗志。但是他骨子里‘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勇气依然没有泯灭!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干到底!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罢休! 连续好几天,魏兆强说的‘七克台的瓜也快熟了!’的话让他不屑一顾,因为他知道七克台的哈密瓜无法跟山南的相比,但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心头。自己地里的瓜完了,可以收别人地里的瓜么?干好了不照样赚钱么,未何不去收?再说,七克台本身就是自己的根据地。人熟、地熟,在这里收瓜有着别人没有的有利条件。想到这吴大保这个已经泄气的皮球一下又足了起来,来了精神。 吴大保想好后打电话给魏晓丽说:“到瓜行里把帐结一些出来,我想在七克台收些哈密瓜再贩过去,把我们的损失补回来一些!说不上还能赚点!”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魏晓丽一听开始有些犹豫,可马上又欣然同意说:“就是!太冤枉了,本来可以赚一笔的,都怪唐军!” 现在吴大保组织的一场大规模的‘战斗’又开始了! 吴大保在七克台农民的瓜地里转了一圈,发现沿加油站周围的瓜已经成熟,便把收瓜地点选择在加油站旁边的一块空地上。 老崔当了副乡长后,一个叫王凯的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接替了他的位置,当上了大队书记。王凯长得结结实实、为人很爽直,上任后也常来加油站转悠,渐渐的就跟吴大保混熟了。当他听说吴大保准备收瓜时,很是热心,说:“你要想收瓜,我来帮你吆喝!什么时候收,就给我打个招呼,我在喇叭上一喊,农民就把瓜给你拉来了!” 吴大保听说当然高兴,说:“明天后天都行!”王凯说:“反正瓜已经熟了,时间由你定。”吴大保说:“越快越好,明天有点仓促,就定在后天吧!” 王凯问:“价格你准备定在多少?”吴大保想了一想说:“八毛一公斤你看行吗?”王凯皱了皱眉头说:“恐怕低一些,不知道农民干不干?”吴大保笑着说:“你们七克台种瓜,知道的人并不多,到现在除过我再没有人来打问,嫌价格低不卖、坏到地里不更亏。”王凯说:“那我试试。”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从七克台花了两百块钱租了一个五十玲客货两用车到鲁克沁,准备买了两千个瓜箱和配套的网套、包装带、打包机等。 现在的鲁克沁已没有一个月前那么热闹,瓜少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偶尔只有零星的拉瓜车从街上驶过。 虽然这样,十字路口处依然聚集了好几家卖瓜箱的人。吴大保下了车在一家卖瓜箱的摊位前转悠。摊位上卖瓜箱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这人脸色黝黑、个子矮小、其貌丑陋。唯一的优点是嘴巴利索,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她见吴大保有买瓜箱的意思,立刻介绍起了自己瓜箱的优点。见说动了吴大保后,自我介绍说:“我叫郭洁,人们都喊我郭姐。”吴大保觉得此人虽然丑陋,说话却也实诚,最后以每个瓜箱四块二角钱谈妥。缴完钱后,吴大保要了她的传呼机号说:“如果我还要箱子,我就呼你!”郭洁爽快地答应了。 瓜箱拉回加油站时,已经是下午。吴大保下了车,给王凯打了个电话说:“瓜箱我已经拉来了,给你们的人通知一下,明天早晨就按每公斤八毛钱收瓜!” 王凯为难地说:“我就这样通知他们,有没有人来缴瓜就不知道了。”吴大保笑着说:“就这样通知好了,保证有人来!” 打完电话,吴大保抱起一直在眼前晃悠着的豆豆,让人把瓜箱卸在加油站的一个角落里,打发走了司机。 站在旁边的魏兆强见吴大保闲了,上前跟吴大保说话。魏兆强问:“这次去上海赚上钱了没有?”吴大保有些伤感说:“如果赚上了,我就不会再贩瓜了。一次多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从此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吴大保的预言是正确的, 1999年后,哈密瓜在上海,乃至全国都没有过超过每公斤九元钱的批发价。魏兆强不解地问:“听魏晓丽打电话说,一公斤买上九块钱了,怎么会不赚钱?”吴大保说:“前面拉来的一车质量还说得过去,后面越来越不象话了,连好赖都不挑,一到上海就烂了,怎么赚钱?” 吴大保停了一会说:“还有一点,是我自己的失误。”魏兆强不解地问:“怎么拉?”吴大保说:“如果我把第一车到地瓜分开在四五个地方卸,估计一个早晨就卖完了。就按十吨,每公斤赚五块钱计算,也能尽赚五万!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愚蠢,没有经验。想起来真是后悔!” 魏兆强见吴大保表情痛苦,安慰说:“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干好就行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见太阳渐渐地落下山去。吴大保说:“把你的车开上,我们到七克台买些东西回来,做点吃的。” 魏兆强听说,开上达起亚车,吴大保上车坐到了车的前排,将豆豆抱在怀里。这时,站在地下的魏帅不高兴了,也要吴大保抱。吴大保没法,只好将魏帅和豆豆都抱在怀里,让一人坐一个腿,把前排的位置挤的满满的。魏兆强笑着说:“这小孩也真有意思,喜欢凑热闹。 吴大保到镇上买了些蔬菜,一箱啤酒和几瓶饮料,几合香烟后返回了加油站。等魏二嫂(魏兆强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家里人都习惯把他的妻子叫魏二嫂)做好饭后,天黑了下来,气候变得凉爽了一些。 魏二嫂和两个娃娃三下五除二便吃饱了饭。魏二嫂吃过饭后到加油站值班室里去加油。吴大保和魏兆强两人在慢慢的品尝啤酒的味道,豆豆和魏帅围在饭桌前转悠。 这时,魏帅拉着豆豆的手想让她到加油亭里去玩,豆豆硬是拉着吴大保的衣角不松手。吴大保便把豆豆抱在了腿上,豆豆静静的坐在怀里一动不动。 魏兆强笑着说:“她是怕你走掉!这娃娃可想你们了!魏晓丽把豆豆放在我这里交给了我。豆豆每天晚上都站在门口向外望,一直等到瞌睡了,才肯离开门口。睡觉时还只和我一个睡,其他谁也不跟。那天你来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偷着走了。她醒来一看你不在了,使劲地哭着喊爸爸,怎么也哄不住,最后哭瞌睡了,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好了一些。” 吴大保边听边摸着豆豆的头,伤感地说:“为了挣钱,连孩子都跟着受罪,真是让人心里过意不去。”豆豆听着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爸爸,见爸爸表情不好,静静地依偎在怀中,像是想用自己温顺的举动安抚爸爸痛苦的内心。 魏兆强劝说:“要觉得不好干就不要再干了。”吴大保说:“有时候想着不干了,可有时候又忍耐不住,想着把钱挣够 第三十九章 激情哈密瓜(5) 豆豆温顺地攥住爸爸的手熟睡了。吴大保并没有睡意,虽然他对自己的决定充满了信心,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怵。他心里清楚这也许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次行动。成功了,便可以在上海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也许会从此而发迹。 如果失败了会怎样呢?吴大保不愿去想。他还一直信奉一句明言‘不怕你不会游泳,只要你一直在学着游。’,这是孙中山的一句名言,但听起来跟‘生命不息,冲锋不止’如出一辙。 这时已近深夜,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来往的车辆,夜空慢慢的寂静了下来,天山深处的凉风也飘落下来,让他感到了一丝的凉爽。吴大保一想起明天收瓜的事,心里就觉得很迷茫,思绪很乱。他也不愿再去多想,给豆豆盖好被子。 吴大保仰望天空。他不知道这天是农历的那一日,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无数颗闪烁着亮光的星星在注视。他迷茫地望了一会夜空迷迷糊糊地搂着豆豆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王凯就骑着摩托来了,高兴地对吴大保说:“我已经给他们都通知了,价格就按你说的算,这会他们都下地摘瓜,估计到中午就来了。”吴大保从床上爬起来问:“瓜箱上的包装带他们都会打吗?”王凯说:“都会,你只需要找几个验瓜的人就行了。” 吴大保说:“验瓜有魏兆强两口子就行了,套网套和包装都要他们自己来做。”王凯说:“这没什么问题。”吴大保叫醒豆豆和魏兆强把床铺搬到房间里,收瓜的地点就选择在刚才他们睡觉的地方。 魏二嫂今天表现很好,她蒸了一大锅包子说:“都把肚子吃饱,瓜收好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几人吃完包子。吴大保说:“我们还是到地里看一趟吧!”王凯说:“可以,我用摩托带你到地里转转,看他们摘的怎样?”吴大保说:“顺便也告诉他们,不要把赖瓜摘下来,免得到时候不好说。”王凯点点头,用摩托驮上吴大保到了农民的地头。 七克台的瓜地大都夹在葡萄地的中间,面积比较小,每一小块地也就二三亩的样子,很不起眼。而周围的景色却别有一番生机,绿油油的葡萄爬满了支架,支架下面挂满了一朵朵密密麻麻样子像锥形的‘无核白’葡萄。葡萄虽然没长熟,颜色还有些发青,但根据长情来看,今年葡萄丰收是没什么问题了。 夹在葡萄地中间的瓜地不但面积小,里面的哈密瓜长得也不尽人意。有几个农民已经背了一些瓜到地头吴大保上前查看,见颜色不是纯黄的。吴大保又走进地里,掀开藏在叶子下面的瓜,见瓜的颜色都是黄中泛青,跟地头上摘出来的瓜的颜色一样。 吴大保心中忧虑,对王凯说:“瓜的颜色不好!”王凯说:“我们这里种的都是这样的颜色,比不上鲁克沁那面的金黄色。再说,我们这里的瓜价多便宜啊,才八毛钱一公斤,也就是你在这里开了个加油站,农民都认识你,跟你很熟悉,不然他们决不会把瓜这么便宜卖给你!”吴大保说:“如果现在下来的瓜都是这样的颜色,就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别人拉去的是黄的,而我的带青,就肯定不好卖,说不上还要赔钱!”王凯说:“只有山南的瓜是金黄色的,其它地方的都是黄中带青。现在山南的瓜都完了,剩下的都这样。”吴大保想,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吴大保也有他兴奋的地方,一公斤瓜的收购价是八毛,运费跟包装费一元五角,两者相加,到上海的到货价是二元三角,加上损耗,最多不超过二元五角。这样的到货价,在上海肯定是有利润可赚的! 他心想下定决心多发几车过去,争取把前面的损失补回来!想到这,心情宽慰了许多,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忧愁也就烟消云散了。 吴大保这会已经不嫌瓜青了,开始怀疑七克台的瓜够不够他发!他急忙问王凯:“你这里一共种了多少瓜?”王凯说:“有近一百亩!”吴大保听后很是高兴,说:“我要把你们的瓜全部发完!让他们捡好的摘,不好的摘下来我也不要!”王凯怀疑地看着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你这一百来亩估计还不够我发呢!”王凯半信半疑,挨着都给摘瓜的通知,然后拉着吴大保回了加油站。 吴大保想,如果连续发车,就要源源不断需要纸箱子,自己总不能一趟趟跑鲁克沁卖纸箱子。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卖纸箱子的女人连车带纸箱子一块送来,也免去了自己专门租车拉箱子的费用,另外还少了找拉瓜车的麻烦。想到这,他拿起了加油站的电话,给那个叫郭洁的卖瓜箱女人打了个‘传呼’,不一会,郭洁就回了电话。吴大保说:“给我找上两个到上海的拉瓜车,再带上两千个箱子来。”郭洁爽快地答应了。 中午时分,农民们的四轮拖拉机满载着哈密瓜来到了加油站的场地上。吴大保把豆豆交给在加油站上班的谢世萍照看,给魏兆强夫妇交代说:“我们三个验瓜,验完以后,还要看着他们把网套套上去。决不能让他们把坏瓜套到袋子里去。”说完后,三人分头行动,开始验收哈密瓜。 几十个小四轮拖拉机,无数个男男女女的农民,带着孩子一下都涌进了加油站旁边的院落里,把五六亩大的地方堵塞的没有一点空隙。男的都光着上身,下身穿一条短裤,脚上踏一双拖鞋,从头到脚被太阳晒得黝黑。 女人们都穿薄而浅色的衣服,头上戴着草帽或裹着头巾来遮挡阳光。娃娃们最喜欢图个热闹,在车子的缝隙里乱串,嬉闹。 男人们眯上眼睛笑嘻嘻围在吴大保跟前,用手把吴大保往自己的拖拉机旁拽。女人则用企盼的眼神盼望‘验瓜人’早一点来到她的车旁。人们都希望能早一点验完,再去拉一车来,以免被太阳干晒在这里受罪。 吴大保首先被拽到了一个叫刘大的拖拉机车斗旁边。吴大保看了一下瓜,对刘大讲:“到房间里拿上二十个箱子和一些网套。我验一个,你们套一个,然后把套好网套的瓜放到瓜箱子里去。不要把烂瓜、赖瓜给我混进去,要叫我发现,就一个不要!” 人们都围在吴大保的旁边,笑嘻嘻地听吴大保讲。刘大问:“瓜箱上的包装带谁打?”吴大保说:“当然是你们自己!还要打好,打好后,自己把自己的瓜箱子都看好,等到装车时挨着过磅装车。”吴大保讲完,开始验瓜。 刘大从车厢里取一个瓜出来,吴大保接在手中,先眯起眼睛,将瓜单手擎在空中旋转,像欣赏天外来客一样,迎着太阳的光线看。尔后又双手捧住,将瓜慢慢旋转,头一点,一点向瓜体靠近,像欣赏一件国宝一样通体看个清楚。 吴大保首先看的是形状,再看经纬线,以及瓜体有没有裂纹等等。瓜一旦有裂纹,运不到上海就会坏掉。吴大保看好后就把瓜交给刘大老婆,让套上一个白色的‘网套’。这网套是用来防止瓜相互碰撞的,还起到一个给瓜美容的作用。遇到吴大保看不上的瓜,他便放回到车斗子里。 刘大的老婆像是早做好了准备,趁吴大保眼睛盯着看瓜的时候,顺手将一个刚刚被吴大保打下来的一个带裂纹的瓜套上了网套,吴大保一抬头正好看见。吴大保生气地说:“赶快给我放回去!” 刘大老婆尴尬地把刚套上网套的瓜又放回了车斗里。吴大保警告说:“要再这样,就全部给我拉回去!”说完,吴大保把这一车验完后,盯着装箱、打包。 吴大保一连验了好几车,那些被验过的车又回去拉去了。三个人一直验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车才慢慢少了。 这时郭洁打来电话说:“我到了七克台,你们在什么地方?”吴大保说:“你沿国道再往前走两三公里、就能看见在一个加油站旁边有一大堆卖哈密瓜的人。我们就在这里。” 吴大保放下电话,站在路口处等候。不大一会,郭洁带着两个装着纸箱子的车来了。吴大保把郭洁招呼下车,清点完瓜箱,结完帐,打发郭洁走了。 不一会,又有一批装瓜的拖拉机拉着瓜来了,吴大保和魏兆强夫妇继续查验。 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遮掩地照射在收瓜的场地上,把在场地上验瓜的吴大保、和魏兆强两口子,还有那些摘瓜的农民烤晒得精疲力竭。吴大保感觉脸上的水汽像是蒸发完了,他咬紧牙关,心里想着翻本,赚钱的喜悦的。 几个人饿了就啃吃几口哈密瓜。吴大保又喊人送来了两箱啤酒。哈密瓜和啤酒成了他们的食物。 验瓜很是头疼,农民为了多弄一点钱,真是防不甚防!他们眼尖手快,趁吴大保不备、就把打下来的瓜急忙套上网套往瓜箱子里装。发现了被说一通,发现不了,就被混了进取。在这种情况下,吴大保不敢离开半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千箱瓜才全部打包完毕。 吴大保让王凯借了一个磅秤,开始过磅。魏兆强夫妇按照一家一户的户主名字记上多少箱,多少重量。过完一户,核对一户,一直过到凌晨四点钟,才过完磅,将车装好。 装好车后,吴大保把两个车的司机叫了进来,一一验过行驶证、驾照、身份证,把号码一一登记,记下手机号,和每个司机签了一份‘合同’。规定他们必须在四天之内赶到上海。一切准备就绪后,天已大亮。 瓜车启动了,吴大保用颤抖的手跟司机一一握手,尔后用睡意朦胧的眼睛目送司机慢慢启动车辆向东方驶去。他期盼着瓜车能一路顺利到达!更期盼能卖个好价钱! 吴大保送走司机,打电话给魏晓丽报了车号和两个司机的电话号码,接着问:“上海的瓜价是多少钱?”魏晓丽说:“四元一公斤。”吴大保兴奋地说:“我的到货价是二元五角,你看着卖就行!”魏晓丽听后也很高兴,两人都对这两车瓜充满了信心。 吴大保确实有些瞌睡了,他在加油站地房间里打盹。刚闭上眼睛,王凯就走了进来问:“今天还收吗?”吴大保毫不犹豫地说:“收!我要把你们队上的哈密瓜全部收完!”王凯笑着说:“你能受得了吗?”吴大保说:“两天两夜不睡觉,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王凯笑着说:“你真行!那就收!”吴大保说:“赶晚上再装两车!”王凯骑摩托车又挨家挨户通知去了。 吴大保和魏兆强夫妇趁着这个空都睡了一会,时间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吴大保醒来了,他喊醒魏兆强说:“大家都很累,就不做饭了,我们带上两个娃娃到街上吃上一点然后再回来收瓜。” 三个大人,带上两个娃娃到七克台街上的饭馆里要了几个菜,给魏二嫂和两个娃娃每人要了一瓶饮料,吴大保和魏兆强两人每人喝了两瓶啤酒。当他们吃完饭返回加油站时,十几辆拉瓜的小拖拉机已经等候在加油站门口了。 吴大保哄魏帅说:“把妹妹带好,饿了就到房间里找饼干吃,晚上瞌睡了,就自己到床上去睡。照顾好了姑夫有奖!”魏帅高高兴兴地带着豆豆玩去了。 三个人来不及休息又开始验瓜了。 验了一会瓜,吴大保又给郭洁打传呼让她照样带两辆车和两千个箱子。郭洁当然乐此不疲,两个多小时就赶过来了。收瓜的速度很慢,想快也快不了,照样到了太阳快落山时才开始装车,天快亮时才把车发出去。 疲惫的吴大保把车发走后,照样给魏晓丽打电话通报了一下,魏晓丽听了很高兴。王凯骑着摩托到了加油站问吴大保:“今天还收吗?” 吴大保睡眼朦胧问:“地里还有瓜吗?”王凯说:“再收两车没有问题!如果你还想收,那边一、二大队的瓜还没有动,我可以帮你到那里去收。” 一听还有瓜,吴大保又来了精神,涨红着脸,彤红这眼睛,大声叫道:“收!收!继续收!” 王凯通知去了。两个孩子还在睡觉,三人倒头便睡,一直睡到拉瓜的拖拉机把瓜拉来时,才把他们吵了醒来。 三人让农民等着,照样拉着两个娃娃到镇上吃完饭后,才回来验瓜。验了一会瓜,吴大保照例给郭洁打了传呼,郭洁把电话回了过来。吴大保说:“劳驾你给我找两个车带过来,纸箱子暂时不要了,你也不用过来,这里的瓜已经完了。”郭洁很爽快地答应了。 郭洁在‘信息部’联系了两个车,给司机讲了路线,司机便自己找来了。又到了凌晨,吴大保把车发走后,已感到头晕目眩。 人们都确实已支撑到了极限。魏兆强两口子早已入睡,吴大保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东边发白的天空,心中无比舒坦。他想,今天早晨升起来的太阳一定很好看。 吴大保喊醒魏兆强夫妇,说:“我们干脆到街上吃个牛肉面再睡吧!小孩醒来让他们先吃点饼干,等到了中午再给他们做些好吃的。” 由于几天的连续奋战,几个人都没有好好吃过饭,虽然是早晨,肚子照样咕咕直叫。两个小孩在房子里睡得正香,就没有去喊。三人到街上每人饱饱的吃了一大碗牛肉面,返回了加油站。魏兆强两口子睡去了,吴大保道觉得没有了瞌睡。他看见东边的太阳已经缓缓升起,红色的光芒把天空映照的彤红,大地被普照成五彩缤纷的颜色,吴大保感到自己的身上也被染红了。 当太阳继续升起来的时候,射出的光线非常耀眼,他多么希望这光芒能普照到上海的瓜行里,让他的瓜立刻卖完。 吴大保又在加油站里转悠了一圈,随着太阳的继续升腾,空气又变得热了起来。吴大保才走进屋里躺在床上睡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吴大保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给魏晓丽打了个电话说:“这几天已经发了六车过去了,按时间计算,最早发的车应该明天能到。”吴大保又接着说:“要不要再发几车?”魏晓丽说:“能发就发吧!”吴大保听到这话,一下来了精神说:“那我就发了!” 魏晓丽肯定地说:“发吧!”吴大保说:“好!这里一大队和二大队的瓜还没有动,明天我就给你发两车过去!”说完,马上又给王凯打了个电话说:“明天有没有空?有空地话能不能帮我到一、二两个大队收几车瓜?”王凯说:“可以!我这几天也确实没有什么事。”吴大保说:“那好,明天我们就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王凯就来把吴大保用摩托车接到了二大队。 不管是三大队,或是一、二大队都是属于七克台的管辖范围。王凯跟这里的人也很熟。在吴大保刚到二大队发瓜时,魏晓丽高兴的给吴大保打电话说:“一早晨就把刚到的两车给卖完了!”吴大保高兴地一个劲地把瓜发了过去。 一连三天,吴大保又发了六车过去了。实际上七克台也确实没有瓜了,让吴大保全部都发往到了上海。 王凯笑着说:“你真是不要命!”。 但是,随着吴大保发瓜数量的增加,魏晓丽返回来的消息让吴大保越来越沮丧!魏晓丽说:“后面不知道那来的这么多瓜,他们都压低了价格在卖!”吴大保着急地问:“他们卖多少钱?”魏晓丽说:“一公斤只卖三块钱!”吴大保说:“那就卖!卖三块钱我们也能赚钱,怕什么!”魏晓丽说:“只有这样了!”吴大保心想多少也是赚,只要不赔就行。 从此以后,吴大保每天接到的电话都是瓜价还在跌。留给吴大保的只有天天盼望将瓜尽快卖完! 瓜终于卖完了!魏晓丽打电话通知了吴大保这个好消息。魏晓丽说:“瓜卖完了,帐还没有收完。”吴大保高兴地说:“你算一下,到底能赚多少钱?”魏晓丽说:“也就保个本,关键是数量不够!” 怎么可能!每一秤都是吴大保亲自过!吴大保说:“你再好好算算!”吴大保总觉得魏晓丽把账算错了!但有什么办法呢,魏晓丽的回答仍然是:“没赚钱!”这就是结果! 吴大保很是想不明白,长途贩运哈密瓜是一件风险大的买卖。有风险,就有风险利润,为什么赚不上呢? 最后他想,只有等魏晓丽回来再说。 魏晓丽回来了,一脸的沮丧。吴大保看着心里难受。吴大保说:“加上自己地里的整整二十四车瓜,一分钱也没有赚,差点还赔进本去,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是瓜行在里面捣鬼? 魏晓丽想了想说:“也有这原因,他们每次给我结的数量都差好多!”魏晓丽生气地说:“干脆就别干了!一下子过去那么多瓜,我们根本盯不住瓜行!他们坑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 吴大保生气地说:“不干,我丢到包谷地里地十二万怎么赚回来?”魏晓丽也觉得心疼,说:“就是,最少要把本捞回来!”但是从时间来看,已经到了八月份,今年留给他们翻本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吴大保回单位上班,魏晓丽在家带豆豆,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一天晚上,卖纸箱子的郭洁给吴大保打来电话说:“你们这里的瓜已经全部完了,我要回北疆去了,我们103那边还有哈密瓜,要想贩,我可以带你们去。” 什么!吴大保立刻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高兴的说:“把你的电话留下!”郭洁说:“要联系,打我的传呼就行!” 吴大保放下电话后,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急忙对魏华说:“郭洁说北疆的103团有瓜!去不去?”魏晓丽说:“我看你还是想去!”吴大保说:“还是去吧!我一年一百二十天假,前面用了两个月,还剩两个月,再试一把!” 两人一拍即合,也没有多考虑。第二天吴大保又请假就给郭洁打了传呼,上兵团103团去了。 兵团103团在乌鲁木齐‘五家渠’水库的边上。这里雨量充沛、水草丰美,五谷丰登,环境优美。这里出产的哈密瓜在季节上比鲁克沁的晚一两个月时间。 吴大保和魏晓丽在乌鲁木齐下了火车,又转乘汽车来到了103团部。两人刚下了车,天上就下起了大雨,雨一直下了两个多小时才慢慢停了下来。 雨停了,吴大保给郭洁打传呼,不一会郭洁就跑了过来说:“你们来的真不巧,你看这一场雨一下,瓜地里湿漉漉的,得等上两三天才能摘瓜。”魏晓丽说:“那就住两天再说。”郭洁带着两人到一家宾馆登记了一间套房,说了些客套话,又邀请两人到家里吃饭。两人推辞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新疆的南北疆气候差异很大,南疆干燥、北疆湿润。八月份的北疆水气很重,连103团的大街上也雾气腾腾。瓜地周围更是弥漫着水气, 103团的街上停满了等待拉瓜的车,街道两旁是大大小小的饭馆和‘信息部’,每个信息部的门口上面都挂着一个红色条幅,条幅上印着信息部的名称和服务项目,诸如‘联系汽车’、‘代办火车托运’等。 由于雨刚停不久,街面上还湿漉漉的,上面积攒了一层薄泥巴,人走在上面,不一会鞋上便糊满了污浊的泥巴,一会连裤腿上也糊上了泥。 过了街道,郭洁把两人带进了一个小胡同里。小胡同的路面高低不平,满路都是稀泥,等三人到了一个低矮的房屋门口时,鞋子的重量增加了好几倍。 郭洁打开了一个关不严的旧木门,里面有个二十来平米的小院落。院落的中间种了一点蔬菜,绿色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地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直对着一个房屋的门。郭洁带两人沿通道到了房门跟前,打开房门。房屋里立刻串出一股潮湿的馊味。 房子是两居室的,一个客厅的旁边开了两个卧室的门,厨房设在客厅靠里的一个角落里。郭洁进屋后又开窗户,又扫地,忙活了一阵,总算是把黑糊糊的房子勉强收拾干净。 一会儿,郭洁的丈夫回来了。她的丈夫约莫有四十来岁,个子中等,长一个园脸,操一口河南口音,样子挺端正,明显比郭洁的样子好看出许多。 郭洁对两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家老刘。”吴大保两人的来头老刘很清楚,他伸出粗大的手握住吴大保的手不断的热情地晃动了几下,表示欢迎。 郭洁准备的晚饭很丰盛,老刘又出去买了两瓶酒回来说:“今天初次见面,要多喝两杯,一醉方休!” 两人心里明白,郭洁两口子只所以这么热情地招待他们,是因为吴大保他们已经使用了他们几万个纸箱子,是一个诚实地客户。而更有一层意思是大家心知肚明地,一般跑前跑后给‘老板’联系装瓜都是要收取报酬的。当然,像吴大保两口子这样的老板也不例外,所以招待一顿饭很值得。 老刘拿出两个玻璃茶杯,满满地倒了两杯酒,先给吴大保面前放一杯,把另外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说:“欢迎老板到家里做客!”说着端起酒杯跟吴大保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吴大保被唬了一大跳。这样喝酒的人他见过,但没有想到能在这碰到!相比之下,吴大保就是憋上十足的劲,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一口气也喝不下这杯酒。吴大保只好解释说:“我酒量小,一点点喝还能喝两杯,要一口喝下去,就醉了。”说完喝了一小口。 老刘有点不乐意,吴大保只好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郭洁见状,说话了:“小吴,能喝就多喝点!第一次来到我家、不要客气!”魏晓丽作证说:“他确实喝不了多少酒!”老刘听说,只好拿起酒瓶给吴大保填满,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慢慢喝起来。 喝了一会儿,老刘说话了:“要说贩哈密瓜,我是个行家里手,每年的这个季节是赚钱的好机会!鄯善的瓜完了,就轮到我们103了,我们这里的瓜虽然难看些,但味道要比你们那里的好。所以103你们来对了!” 吴大保边听边点头说:“我觉得六月初跟七月初这两个时间段发瓜好一些。六月初,鲁克沁的瓜刚下来,这时候抓紧发会赚钱;七月初鲁克沁的瓜完了,一些赚了钱的老板在瓜行里的账没有结出来,赔钱的索性就不干了。再说这个时候瓜价低,城里人吃瓜的胃口被吊开了,销量也会大增。这时候贩瓜是个好机会。”魏晓丽在旁边嘲笑说:“这么懂行怎么不赚钱?” 吴大保说:“这是我的分析。”老刘急忙伸出大拇指说:“有道理!我认为,从七月份以后开始,瓜价就不会再有大的波动了,这个时候你尽管贩过去、肯定不会赔本!” 郭洁不想听两人吹牛,问魏晓丽:“你们准备用什么车发?”魏晓丽说:“还没有想好,汽车运费太高,一箱都涨到18元了,一公斤瓜刚运费就摊到一块多,加上包装费得六毛钱,把瓜钱算到一块,到货价投到三块多了,赚不上什么钱。”郭洁说:“那就用火车发,火车从乌鲁木齐运到上海是八元一箱,从103拉到乌鲁木齐是一块钱一箱,再加上上海那边从火车站到瓜市场一块钱,这样算起来一箱十二快就能运到,一箱节约六块钱,一辆汽车按一千箱算,也要节约六千块钱。”吴大保说:“那就用火车来发,但车皮是要提前联系好才行,不然一到货场压在那里不就坏了吗!”郭洁说:“这事你不用操心,这里的信息部就能帮你办。”老刘也附和说:“火车发好,省钱又方便。”老刘显然是喝醉了,海阔天空地吹了起来。 吴大保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跟魏晓丽两人吃了一点饭就告辞了。临走时,郭洁说:“明天一早我去找你们一块去看瓜。” 第二天天刚 第三十九章 激情哈密瓜(6) 吴大保无奈的在被蚊子后,边搔痒痒,边感慨。觉得蚊子比自己聪明。原因很简单:蚊子即便是拚上性命也能吸上一口鲜血,而自己把辛苦赚来的钱用来买农民的瓜运出去赚钱,冒着赔本的风险有可能连一点钱都赚不上! 吴大保感觉到在贩瓜的过程中,中间每一个环节都好像都隐藏着无数个等待着吸血的蚊子,让你防不胜防!农民收了钱,总要想法把烂瓜偷着充好瓜,吸吮你;瓜到了瓜行,瓜行的人也张开大口吸食,不但要赚取手续费还要在数量上捣鬼!到头来能不能赚钱只有靠运气。 仔细想来,吴大保认为,挡在贩瓜路上每一个环节的人,都要比夜晚吸食鲜血来传宗接代的蚊子还要可恨的多!他们竟然在吸食你的血液时,还会对你甜美的微笑!真是厚颜无耻! 在吴大保的再三催促下,人们借助手电的光亮装箱、打包、装车、算帐,一直折腾到早晨六点钟才结束。 两人急忙催促司机往货场敢!毕竟要几十公里的路程,等瓜车到乌鲁木齐南站时,货场里已经停满了几十辆等待卸瓜的车。吴大保急忙给信息部打电话让他们联系卸货,信息部的回答是,他们正在加紧协调,最后,索性连电话都不接了。 无奈,两人跑前跑后,联系了一个货位,发车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中午。两人看着把瓜卸完,跟车站办理了交接手续,又给司机付完运费后才出了货场。 这时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 吴大保要回去上班,魏晓丽坐上火车又到上海接瓜去了。 吴大保返回鄯善上班,焦急地等待魏晓丽的消息。 魏晓丽到上海的第三天哈密瓜才到。魏晓丽到货场把哈密瓜给中山西路拉了两千箱,又给曹杨路卸了两千箱。到市场打开瓜箱一看,有些瓜上面都结了一层绿毛。原来是火车车厢不通气,把瓜给捂了,只好降价出售。待瓜卖完一算帐,才赚了两千来块钱。 魏晓丽打电话告诉了吴大保,吴大保又像个斗败了的斗兽,沮丧异常,连续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真是窝火,两千块钱还不够个辛苦钱。难道真正没有赚钱的命吗?吴大保生气到了极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吴大保一连好几天都在自言自语:“贩瓜难道不赚钱吗?”好像也没有答案。如果说这个行业纯粹无钱可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把瓜一车车地往外拉?要说是有钱可赚,怎么每次都是这么倒霉,赚不上钱呢?吴大保思索再三不得其解。 九月低,魏晓丽从上海回来了。父母没有回来,留在了离上海不远的昆山小女儿圆圆家居住。 两人一块到加油站看女儿豆豆,豆豆高兴的又蹦又跳,粘在妈妈地怀里不离开。魏兆强笑着问:“赚了多少钱?”吴大保干笑着说:“赚了好多!”魏兆强说:“那么辛苦干什么,我看这贩瓜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可赚!不过我听我老丈人家的人打来电话说,北屯也种了好多哈密瓜,价格很便宜。” 吴大保忽然一惊!急忙起身在地下转悠,像着了魔,对魏晓丽说:“我们上北屯去!”魏晓丽迷茫地说:“又不赚钱咱办?”吴大保坚定地说:“不赚钱就再不干了!” 魏晓丽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吴大保的建议,对魏兆强说:“豆豆还是劳驾你们再带几天,我们上北屯去!今年赚不上钱我们都对不起豆豆!”魏兆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时,老崔又从迪坎儿乡回来,到加油站看他的老婆。他在加油站的场地上绕了一圈,见吴大保在房间里坐着说话,便蹭了进来。吴大保起身让了坐说:“迪坎儿现在的气候可能是最好的。” 老崔笑着说:“是啊,现在天气也不太热了,也没有多少风,是一年中最好的。”说着,换了了个口气说:“当初你要是听一句我的话,不种包谷就好了!”老崔说着,见吴大保不着声,又说:“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应该种那块地!”吴大保还是不吭气。老崔又说了些别的,见吴大保情绪不好,便告辞了。 吴大保真想不通,地是他联系的,种包谷时他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怎么现在变成了没有听他的话了呢?况且自己又从没有埋怨过他。现在人咋都这样,不管你追究或是不追究他的责任,开脱罪责都成了天性。 由于吴大保夫妇又一心想着再去贩瓜,吃完饭后,魏兆强用车子把两人送回了家。 第二天,吴大保找了个理由,请了一个月假和魏晓丽上北屯去了。 两人在乌鲁木齐下了火车,转乘汽车来到了北屯。 北屯阳光明媚,气候清爽,魏晓丽显得无比激动!这是她的故乡。吴大保也感异常亲切,毕竟这是他来过多次的地方。 北屯的夏天确实美丽,小溪河流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一副江南水乡的景色。北屯水源充足,源于乌伦古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几百平方公里的咸水湖,当地人把它叫‘福海’。福海里生长着很多名贵的鱼类,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饱了口福。另有一条额尔基斯河从阿尔金山流下来,与福海相会,在北屯绕了一圈,尔后流入了北冰洋。 由于两人此行的目的是贩瓜,无心去浏览美丽的风景。他们找到了魏兆强的岳父家住了下来,打听情况。 北屯已经没有了贩瓜的老板,待到周围地里一看,成片成片瓜地里的瓜大部分都被运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样子难看的次品。听瓜农讲,贩瓜的老板都到淖毛湖去了,那里的瓜下来时间不长。 两人只好住了一晚上,又坐车返回了乌鲁木齐。 魏晓丽说:“我们回去吧!”吴大保犹豫片刻说:“我们上淖毛湖去!不然这趟就白跑了!”魏晓丽虽然嘴上说想回去,但心情跟吴大保是一样的,心有不甘,说:“去就去吧!不然真就白跑了一趟。”。 两人又坐火车到了哈密,第二天一早乘汽车来到了淖毛湖。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 淖毛湖在天上北面的伊吾县境内,这里四面环山,气候独特。虽然是个盆地,但属于高海拔区域,冬天漫长。一般是每年的五六月份才解冻,相应的冬天来得也特别晚。哈密瓜六月份点种,九月份成熟,成熟期一直能持续到十二月份,如果不来寒流,不出现霜冻,哈密瓜会一直结在瓜蔓上不落。 淖毛湖的街道上也停了好多等待拉瓜的车,也是一副热闹景象。 虽是十月份的天气,但淖毛湖却到处郁郁葱葱。有些瓜地里的瓜已经摘掉,有些地里的瓜正在摘,还有些瓜地没有动。 淖毛湖种的瓜都是绿皮,当地人把这种瓜叫‘新蜜’。像绿色的橄榄球一样满满地睡在地上,蔚为壮观。味道跟山南的不相上下。 淖毛湖的交易方式很独特。地里的瓜成熟后,不是像鄯善那边‘过磅’交易,而是把地块里的瓜一起估价出售。为了能狠狠地赚一笔,吴大保和魏晓丽花了五万块钱卖了一百多亩地的哈密瓜。 一百多亩地的哈密瓜需要五六天才能发完,两人要在这里发瓜,上海就没有了接瓜的人。于是魏晓丽给熟悉的几个瓜行打了电话,让他们代为接收。 两人连续发了十车。瓜发完后,吴大保检查了一下地里,发现还能装两车。于是又调来了两个车把地里剩下的瓜全部装上了车。等车装好后,天已经黑了。 两人带着两个车的四个司机到饭馆里吃饭,准备吃完饭后连夜出发翻越天山。正在吃饭时,听临桌的人讲:“昨天一场大雪把天山给封了!” 吴大保心中一惊,忙问:“车能过去吗?”那人说:“大雪封山了,车恐怕是过不去。我也是听说。”魏晓丽也焦急地问吴大保:“到底敢不敢走?”吴大保说:“那山上的雪只要下起来,恐怕就不会停下来,说不上现在硬着头皮还能过去,要再等上一天,恐怕真就给封死了,想走都走都没法走了!”魏晓丽着急地说:“那咱办?” 吴大保坚定地说:“走!”吴大保想,这里离天山也不过百十公里的路程,天山都大雪封山了,连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说不上是谣传。这更坚定了他走的信心。 当两辆车从淖毛湖的山沟里钻出来的时候,车外立刻响起了呼呼的风声,气温骤降,路面上开始出现了积雪。车子越往前走,积雪越厚,只好沿着路面上轮胎的印记向前挪动。 等车里快到天山根时,大片大片密集的雪花从天上落了下来,遮蔽了司机的视线。司机只好把车停了下来。 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吴大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走还是不走? 吴大保想要是不走照样在山底下受冻。可走,等车一旦上了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吴大保犹豫地看着坐在身旁的魏晓丽,问:“敢不敢走?”魏晓丽迷茫地望着吴大保说:“你说走就走!” 有了魏晓丽的授权,吴大保想,不就是一座下了雪的天山么有什么好怕的!毫不犹豫地说:“走!”魏晓丽也 说:“早翻还有希望,晚翻说不上就过不去了!”真是有同感。 虽然这样说,但两人对上山后可能发生的危险还是心有余悸!是啊!这样大的雪飘下来,不知山上会是个什么样?如果坐在同一辆车上,一旦出事,连一个人都活不下,只有分开坐才好。 吴大保对魏晓丽说:“我们两个分开坐吧!你坐后面的车。”魏晓丽明白吴大保的用意说:“还是你坐后面的车,有什么事你可以从后面赶来照应。”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魏晓丽仍旧坐在前面的车里,吴大保下车进了后一辆车的驾驶室。 司机心里也害怕,在外面满世界都是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况且气候又是那么寒冷。往回走是不可能的了,这里根本就调不了头。不走就有可能挨冻,只有翻过雪山才有出路。 司机紧握方向盘,两眼圆鼓,稳稳地踩着油门,汽车拉着沉重地哈密瓜吼叫着向山顶上爬去。 天山完全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山上尽是一圈圈盘旋路,路上原来的印记很快就被新落下来的血遮盖,司机只好根据落雪的形状判断路面的形状。车子费力地一圈又一圈绕着。 当车子行到半山腰的时候,见一辆拉瓜的车翻出了路面,滚下山去,被山坡上巨大的松树挡住了。车上已经飘落了好多雪,像个长长的僵死的野兽。人们都吓的倒吸起了凉气。 外面不但雪大,还是个滴水成冰的寒冷世界。汽车的暖气虽然开到了最大,还是冻得人双脚麻木,嘴唇发抖。不知道翻落出路面的车里的人是否还活着,人们乞求上天保佑了。天黑路滑,谁也不敢冒然停下车前去侦察,况且谁也没有能力去拯救山坡上翻落的车辆。自己能翻过这雪山,都属侥幸。 前面的车缓缓行进,后面吴大保坐的车子刚转过一个大弯,司机油门没有控制好,脚底下一松,车子熄火了。吴大保心里一下凉了半截,以为车子坏了!幸好司机又发动着了车子,但是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面打滑起不了步。司机连续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连续的起步,不但没有让车子前进半步,反倒把路面上的雪给碾压的光滑,车子向后缓慢滑去。司机急忙死死的踩住了刹车!但任凭司机把刹车踩的再紧,由于是陡坡,轮胎虽然已经抱死,可轮胎表面却继续在雪面上滑动,车子还是毫不犹豫沿陡坡向下滑落! 怎么办?估计那辆翻在半山腰的拉瓜车可能也是这样被滑下去的!情急之下,吴大保急忙打开车门跳下车去! 一股强劲的寒气夹杂着飞雪,顷刻间飞打在身上。吴大保感觉瞬间已被冻僵!但只要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向下滑的车阻挡住,不但车没了,车上的瓜没了,自己肯定也会被冻死在这雪山之上! 吴大保强忍着寒冷,迅速在路边的雪地里刨挖,终于挖出了挖出一个大石头,快速支在了后车轮上,车子晃动了一下方才停止了向后滑动。 谢天谢地!吴大保想,要是这块石头阻挡不住车子,就是神仙也爱莫能助了。 就这一会,吴大保就感觉四肢僵硬,急忙钻进驾驶室。司机长舒一口气,慢慢启动车子。可轮胎已经被磨滑,车辆依然起不了步。另一个司机急忙从床铺上扯出一条毛毯来,和吴大保下车,垫到了打滑的后车轮胎前面。 车内的司机加大油门,让打滑的车轮一点一点碾在毛毯上向前挪动。车子终于慢慢地走了起来,吴大保把毛毯从地上检起来,两人小跑着钻进了行进中的汽车里。 危险终于解除了!吴大保经在车外一冻,在车里坐了好长时间,感觉手脚都是麻木的。驾驶员汲取了刚才的教训,手握方向盘连个大气都不敢喘,稳稳地轰着油门一直向山顶上爬去。 当车子爬上山顶时,天已大亮,雪还在下着。吴大保回头向山下望去,白茫茫的山坡上仍有拉瓜车向上蠕动。真佩服!不知这后来者的命运如何,吴大保着实替他们揪心。 吴大保心里苦笑,跟自己一样的斗士还真不少!这些人也都跟自己一样,都是一个个冒死冲锋的战士,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一个劲的往前走! 这时吴大保又经不住问,这值得吗? 如果翻了车,受了伤或是死了?为了一车不知是否能赚钱的哈密瓜搭上性命当然是非常的不值得!可要是平安无事,再赚上点钱也就值得。 人们之所以要冒险翻山,是因为有翻过去的可能,同时也是一种精神!而人类社会的发展确实也离不开这种精神! 现在吴大保深切地体会到,人就怕跨出这永不能回头的第一步!要不是种地,自己怎么会跟贩哈密瓜联系在一起?怎么会有这夜翻雪山的惊险经历。要是真的葬身雪山了,也只能缘于种地。 车子翻过了山顶沿南坡而下。 天山南坡只下了一层薄雪,经风一吹早都跑到了路边,跟北坡相比那里是万丈深渊,这里是一路坦途。人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后,两辆汽车安全到达山底。 山下下暖融融的,太阳柔和地照射到地面上,人们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因为已经脱离了危险,司机刚才的紧张情绪烟消云散,开始发起牢骚来。给车底下垫毛毯的司机操着四川话说:“爬雪山过草地也没有这样要命,都是上了龟儿子信息部的当,害的老子差点死在了山上!老子打死再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司机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一排饭馆门前,吴大保要了两份‘大盘鸡’犒劳四位勇敢的司机。 司机边吃鸡边发牢骚。吴大保听司机发了会牢骚,对魏晓丽说:“已经发出去的瓜车不知道收到了几辆?一会你搭车到哈密买张火车票,坐火车先走,我押着瓜车后面赶来。” 魏晓丽不乐意说:“要坐火车我们就一块去么!”吴大保笑着说:“又不是不再见面了,你先去接车,我后面押着瓜车来,这样保险些。再说还能省个路费。”魏晓丽见挪不过吴大保,只好含泪告别,搭车到火车站坐火车去了。 吴大保押着瓜车翻山越岭,第四天早晨赶到了上海。 魏晓丽安排把瓜卸下后,焦急地对吴大保说:“有一辆拉瓜的河南车,在河南的平顶山被运输公司扣了!” 吴大保生气地说:“我记得那辆车,拉瓜走的时候,说他要回平顶山买什么费用,我对他说,直接从郑州走就行了,把瓜卸了返回来再买不迟。司机还是不听话,现在把车扣了,我看他咱办!”吴大保说着,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司机说:“我租的是平顶山市运输公司的汽车,欠了他们一个月的租金,他们就把车扣了,你干脆另外找个车,把瓜拉到上海吧,我也没有办法了。”吴大保说:“你也不想一想,都七八天了还能转车吗?估计都坏到车上了,你把运输公司经理的电话告诉我,我跟他讲!” 司机把运输公司经理的电话告诉了吴大保。吴大保拨通了运输公司经理的电话说:“如果拉的是干货,你扣几天不要紧,你要知道车上拉的是哈密瓜,这东西放不了几天就要坏的。现在司机欠的是你们的租金,你要你的租金就是了,扣车干什么?”经理说:“我不管那么多,他欠我的租金,我就扣车,至于瓜的事我不管!”吴大保生气地说:“那你就等着打官司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又打电话给司机说:“你快找个律师、到法院去一趟,看法院的人能不能出面,把车上的瓜在你们平顶山先卖了,能卖多少算多少。”司机答应了。 到了下午,司机来电话说:“法院已经受理了,叫什么‘财产保全’,瓜已经被法院的人监督卸到市场上去了。”吴大保说:“就这样,你现在跟我们一样,都是受害者,将来运输公司还要赔你的误工费,你在那里看着先弄,我们过几天就过去!” 十月份的上海,天气已经渐渐冷了下来。水果批发市场内充满了阴冷的湿气,这些湿气附着在哈密瓜的箱子上,没有多长时间,瓜箱子便变软、变湿了。只要瓜箱子一被搬动,哈密瓜就从箱子里露了出来。 哈密瓜是在干燥的地方生长出来的,一到潮湿的地方,湿气附着到了上面。这时隐藏在‘经纬线’里的细菌很快就毫无节制地繁衍起来,然后侵袭到瓜的内部,哈密瓜就坏了。 天气冷了,人们吃瓜的积极性明显下降,哈密瓜的销量也相应变小。每到早晨开市,贩子们只是在瓜摊前面转上几圈,买的不多。两人焦急地看着这些成山成堆地哈密瓜,心中犯愁,如果不尽快卖掉、这些哈密瓜就会变成垃圾全部扔掉。 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是以低价出售,在短时间内把瓜卖掉,这样的结果,充其量就是保个本,也就说,这一趟又白干了;一种是慢慢吊着卖,把坏的扔掉,把好的留下卖高价。两人选择了前者,要把瓜尽快卖掉去处理平顶山的事。 下定决心后,两人把瓜给各个瓜行都放了一些,低价抛售。 贩子们见有利可图,都多多少少采购一些,有的见瓜价便宜,买上后搬到冷库里去了,准备到春节卖高价。拉到上海的十一车瓜终于在半个月内被卖完了。两人仔细算了一下,也就只赚个路费和开销,而利润就在平顶山的车上。 无奈,吴大保的假又到了,平顶山只有魏晓丽一个人去。 两人只好上火车。到郑州分别时,吴大保嘱咐魏晓丽说:“到平顶山请律师时,一定要讲清楚,按赔偿的比例付律师费,不然,那律师是不会负责任的。”说完,魏晓丽含泪下车,目送吴大保坐火车去了。 真是世事造英雄,魏晓丽已经被哈密瓜锻炼出了坚毅的性格,风里来、雨里去,竟没有一点胆怯的。 她来到平顶山后,登记了一间旅店住下,急忙给吴大保打电话报了个平安,吴大保安慰了几句后说:“先给司机打电话问问情况再说。”魏晓丽挂断电话,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司机说:“哈密瓜被法院的人监督着卖完了,除过费用,只剩八千块钱。钱现在在法院,说货主随时都可以领。” 这个消息总算是对魏晓丽的一个安慰,即便是把八千块钱拿回来,也算不虚此行,心情便好了一些。又一想,这点收入比起地里的损失来显得太小了,心情又感到沉重起来。她想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吴大保,便又拨通了吴大保的电话。 吴大保的心情跟魏华是一样的,虽然只有八千块钱,最少是个安慰。吴大保说:“只有先到法院把钱拿回来,再咨询一下法院的人,看怎么办。” 魏晓丽放下电话,到街上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回到了房间。连日的疲劳使她感到很困乏,胡乱想了一会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魏晓丽起床洗漱完毕,在街上吃完早饭,跟司机约好一块来到了法院。经办此案的法官接待了他们。 法官看了一下魏晓丽的证件说:“瓜一共卖了一万多一点,扣除摊位费和其它费用外,还剩八千块钱。这个钱你现在就可以拿走。”说完让魏晓丽在‘财产保全’单上签了字。把八千块钱交给了魏晓丽。 法官又关切地说:“由于瓜在这里压了好多天,有一半都坏了,作为货主,你肯定是有损失的。现在你可以直接像法院起诉运输公司和司机,司机也可同时起诉运输公司,这样法院可以并案审理。如果你们需要律师,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个有经验的。” 魏晓丽说:“运输公司太不讲理,我肯定要告,那就麻烦你给我推荐一个律师。”法官说:“出了法院大门,向右拐到‘公正律师事务所’找一个叫张钧的律师。这人打这方面的官司很有经验。”法官又对司机讲:“你也对你的律师讲一下。” 魏晓丽告别法官,跟司机一块出了法院。司机说自己还得找律师商量,跟魏晓丽打了个招呼走了。 魏晓丽告别司机来到了法官所说的‘公正律师事务所’。这个律师事务所,就设在法院旁边的一个低矮而较大的平房内。房里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面都零乱地堆放着一叠叠书籍,桌子旁都坐着人。魏晓丽找到了一个中等个,有四十多岁的叫张钧的律师,说明了情况。 张钧听完后说:“你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你只要给我写个委托书,一审、二审我可以带你办理。我们这里像这样得案子,你只需要交两千块钱律师费就行了。” 魏晓丽想了一下说:“我得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再说。” 魏晓丽出了律师事务所,拨通了吴大保的电话,把情况讲了一下。吴大保说:“律师要负责把官司给我们打赢,打不赢就不给他律师费。要不然,他们都是平顶山当地人,收了我们的钱、再联合起来整我们,最后不但官司打不赢,还倒赔律师费进去。” 魏晓丽觉得有理,新疆到平顶山要几千公里路,不可能为打一个官司来来去去地跑。必须要委托律师一手办理,又要用心办才好。 魏晓丽又进了律师事务所,对张钧说:“我给家里面商量了,要你把官司彻底打赢了,才给你律师费。”张钧笑着说:“那是风险代理,我们律师一般不允许这么干。”魏晓丽也笑着说:“你要不这么干,我就找别的律师。”张钧说:“你要知道,没有必胜的官司,你非要我搞风险代理也行,但是你不能对别人讲。”魏晓丽说:“这种事我会跟谁讲,只要官司打赢了,我保证把律师费一分不少的给你。”最后,两人以赔付额百分之二十的律师费签定了协议。魏晓丽又写了一份‘委托书’交给张均。 在张均的再三要求下,魏晓丽给张钧‘预借’了两千块律师费。两人又留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魏晓丽出了律师所,立即拨通了吴大保的电话。吴大保笑着说:“还是被律师拿走了两千。”魏晓丽说:“打官司很不划算,还没有见一瞥,就被拿走了两千块,说是借,就是官司打不赢,他也不会把钱还给我们。” 吴大保安慰说:“再什么都没有拿回来,也算是赚了六千块,也有成绩!”魏晓丽苦笑着放下电话,当天就坐上了返回新疆的火车。 已经到了年底,就是想再干也得等到来年,不收手也没办法。这一年 第三十九章 激情哈密瓜(7) 吴大保虽然心有余悸,但翻本的诱惑使他鼓足了勇气,一连又从七克台发了了十几车瓜过去。 魏晓丽一方面希望瓜多一点发过来,另一方面又发愁瓜不好卖。于是经人介绍,有四车瓜转到嘉兴,在一个姓张的老板开的店铺里销售。两三天瓜就卖完了。按照差价算,怎么也得赚几万块钱。但最后的结果确实很惊人,只赚了两千块钱。当魏晓丽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吴大保时,吴大保气的直喊:“你肯定被人给坑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年的时间就是那么短暂。幸好平顶山的官司打赢了,还拿回了几万块钱。 冬天又到了,吴大保上班,魏晓丽在家带孩子做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整个一个冬天两人就一直龟缩在家里等待来年。 转眼又到了开春,两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报仇!好不容易挨到了六月份。 想起又要贩哈密瓜了,吴大保觉得心里有些犯怵,对魏晓丽说:“算了,哈密瓜我们不要再贩了。”魏晓丽问:“为什么?” 吴大保说:“你看,第一年,每一次算都是能赚好多钱,瓜行连个数量都没有,只有卖瓜的现金收入,按这个收入、跟你到货的数量相比,最少相差一半。这样看来我们实际上是在帮上海黑心的瓜行老板赚钱!帮他们赚钱我们还有必要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干吗?” 魏晓丽说:“瓜行里都在记账。”吴大保问:“可每天到底卖了多少,我们没有记住。”魏晓丽说:“瓜行在替我们记。”吴大保说:“这就对了,我们的成本他们一清二楚,到最后,不管你赚多少钱他都会给你算个略有盈余,好让你不断地给他送瓜过去。要是真亏了,他会毫不手软扣下手续费!现在想起来我们这些人是最蠢的!”魏晓丽无语。 吴大保又说:“实际上是我们的经营方式,给他们提供了机会。我们一发就是几十车,你一个人在上海怎么能盯得过来?就是一个车放一个也盯不过来。接货、售货、都是瓜行在办,况且跟瓜行的交接手续只有瓜箱数量,而没有瓜的重量。在这其中,任何一项交易都是瓜行说了算。如果我们每次只贩一两车过去,死死盯住,就不会有那么大出入。可数量少了又没什么赚头,所以说,贩瓜这个买卖不好做。”魏晓丽无法,只好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贩瓜的事本应就此结束。可没过几天,远在嘉兴的张老板天天打电话来要魏晓丽发瓜。魏晓丽谎称说:“我们已经没有钱了,没有办法发了!再说,发的少了没有意思,发的多了,一时又难卖掉。”张老板说:“没有钱/我给你寄钱过去。有多少瓜我都能给你卖掉。”果然过了两天,张老板给魏晓丽寄了两万块钱。 魏晓丽接到钱后,鄯善山南的瓜已接近尾声。这时候贩瓜过去面临着很大风险!但人家的钱都寄过来了,不马上发瓜过去有些说不过去! 吴大保说:“既然他都寄钱来了,不妨再干一次。” 由此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艰辛的贩瓜之路。这时他们已经忘记了前年的教训,由于张老板催促着发瓜,只好闷头又干了起来。 哈密瓜味道很诱人,一旦尝上一口就永远不会忘记它那香甜的滋味。相应的,当你贩卖它时,也会被这个金黄色的幽灵牵着走,直到倾家荡产才恳作罢。吴大保就是个即迷上哈密瓜味道,又入了贩运哈密瓜迷途的人。 魏晓丽和吴大保两人一连从鲁克沁发了六拖车哈密瓜。说是六车,实际上能顶上普通的十二车,数量有一百五六十吨。 两人发送完哈密瓜,坐火车先期到达嘉兴。张老板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张老板长得肥头大耳,一只肥大的肚子最少比胸脯高出五六十公分。形象比电影里的南霸天或北霸天都丑陋!虽然很肥胖,走起路来还故作轻巧的姿态,笨拙而又滑稽。 一只大龙虾,一桌丰盛的晚餐过后,当发在前面两车,四千箱哈密瓜到来时,张老板被惊呆了,他那个瓜行充其量一次也就放个几百箱! 瓜越多,越没有人问。嘉兴,虽说是江浙一带的贸易中心,但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哈密瓜,就是再大的市场也无法承受。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张老板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了。他的两万块钱,在这六车瓜里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哪一车瓜都比两万块钱多的多。这个江湖上坑骗瓜贩子的老手,也有发愁时候。 张老板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绕起短粗的小腿,走路时都像是在苦思瞑想,看来哈密瓜把他给难住了。张老板心想、赶快把瓜拉走算了,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说:“转一车到南昌去!”话说完后,张老板让人叫了个车,装了壹千箱哈密瓜、让他十八岁、长得帅气的儿子跟车拉往南昌去了。 第二天,后面又来了两车,根本就没有地方卸,魏晓丽只好押车到上海去了。问题是,后面还有两车,明天就要到了。 吴大保打电话跟魏晓丽商量。魏晓丽说:“我听上海瓜行的人说,福州的瓜好卖一些。”吴大保说:“只好瞎撞到福州去了。”魏晓丽押着两车瓜到上海去了。第二天吴大保只好押着后面来的两车瓜向福州方向驶去,条件是给每个车增加一千五百块钱运费。 车子从嘉兴出发,一路上阴雨连绵,幸好每个车上都有篷布。他们把篷布严严实实地覆盖在车子里的哈密瓜上。出嘉兴、过杭州,翻山越岭,昼夜兼行,到达了福州。 到达福州时,正是中午时分。福州虽然是晴天,但空气潮湿,气候闷热。吴大保感觉穿在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全都粘在身上,堵塞住了毛孔,异常难受。 两车瓜到了水果批发市场的门口,引得市场内的好多人前来观看。吴大保到市场里面看,见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西瓜、荔枝、芒果、桃子等水果。根本没有卸哈密瓜的地方。 吴大保出了市场,站在车跟前迷茫地望着车上的哈密瓜,心里不断地问自己:“难道真的走到了绝路上了吗?” 这时,一个穿黄色t恤衫,相貌端正的小伙子急匆匆串到瓜车前面问:“谁的瓜?” 吴大保上前问:“有什么事?”那小伙子机灵的一翻眼睛说:“给我们的瓜行里卸一些吧!” 吴大保正发愁瓜往哪卸,见有人主动来要求卸瓜,当然高兴。吴大保问:“你是什么瓜行?”小伙子说:“我是李家瓜行的伙计,我也姓李,不过我跟他们不是一家子。我实话对你说,要在去年,你的两车哈密瓜往市场门口一摆,会围上好多瓜行的老板来喊你!今年就不同了我们本地的水果大丰收。哈密瓜销量就小了,一个礼拜前来的两车瓜,到现在还没有卖完,你又来了两车、我都替你发愁。” 吴大保生气地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小李也不顾及吴大保的情绪说:“我那个瓜行今天正好把一大堆西瓜卖掉了,空了一些位置,哥哥!要想卸,就往我们的瓜行里卸上几百箱。” 吴大保苦笑着问:“剩下的怎么办?”小李毫不含糊地说:“进令库呗!” 吴大保犹豫了!进冷库是要花费用的。但看着眼前堆满了水果的市场,进冷库或许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吴大保问:“你们这里有多少冷库?”小李说:“大的也就四五个吧,每个冷库都能放你几十车瓜!”吴大保问:“冷冻费咋收?”小李说:“离我们这最近的一个冷库,第一天收每吨二十五块钱,以后每天一吨就两块钱。” 吴大保觉得还可以接受,便对小伙子说:“带我先把瓜卸到冷库,然后再给你瓜行里转五百箱瓜过去。”小伙子欣然应允,上了驾驶室,对司机比划着把车带到了冷库。 冷库很大,是上下两层,占地约有一万平米。地下室嘈杂的机器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冷库的负责人见有客户来了,很是高兴,可就是不让价。小李对吴大保讲:“冷库的老板最清楚你们这些人,知道拉瓜的司机不愿意多跑路,不给你让价也正常。再说,当地就这个价,你再跑再看也没有用!” 吴大保觉得这个小伙子说的可能是实话,便说:“车上留五百箱拉到你的瓜行里,剩下的三千五百箱全部进冷库。 哈密瓜一箱箱被搬进了冷库。等瓜全部进了冷库,办完冷库手续,吴大保再看着把五百箱瓜卸到了‘李家瓜行’时,太阳已经落山。 李家瓜行的老板热情地握住吴大保的手说:“你们真不容易,从新疆大老远到我们这来、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吴大保很是感动,觉得像真正遇见了朋友。不过,从这以后,吴大保就很少能见到这个李老板。 吴大保给司机付完运费后,跟李老板打了个招呼,到瓜市场对面的旅舍里登记了个房间,睡了。 等睡醒时,吴大保向窗外一望,见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再一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但还是惦记着放在瓜行里的哈密瓜,便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一把脸,穿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黑色短裤,脚踏宾馆里的凉鞋到瓜行里转悠。 福州的瓜行跟上海和嘉兴的不同,是二十四小时不歇业。。现在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市场里刺耳的喊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贩子络绎不绝。每个瓜行中间都用板材隔开,门口都放一个磅秤。磅秤旁坐一个记账收钱的‘收银员’。每当有瓜果出售时,行里的伙计便把顾客挑选好的水果搬到磅秤上去,由‘收银员’过磅、收钱。收完钱,贩子把水果搬到自己的三轮车上,拉走。 那个下午招呼吴大保的小李手拿‘高音喇叭’使劲地喊:“哈密瓜,哈密瓜,哈密瓜便宜卖了!”一遍又一遍重复喊着。 旁边的一个瓜行门口停了一辆满载荔枝的车,一个小伙手拿铁锤,使劲敲击汽车货箱,货箱被敲击的发出刺耳的钢铁碰撞声。小伙子边敲、边喊:“荔枝,荔枝,便宜卖了!”渐渐的声音到了声嘶力竭的程度。小李见状,并不示弱,又重复起刚才的话:“哈密瓜,哈密瓜,哈密瓜卖了,上好的哈密瓜卖了,便宜卖了!” 市场上一拨又一拨的人在荔枝、哈密瓜、西瓜、芒果、桃子等水果之间流动。有买西瓜的、有买哈密瓜的、有买荔枝的、有买芒果的等等。 吴大保走到小李跟前笑着鼓励说:“使劲喊!”小李笑着说:“嗓子都喊哑了,买的人还是不多。往年绝不是这个样子!” 渐渐的在市场上转悠的贩子明显少了。吴大保说:“你先休息一会,我给你提瓶啤酒来润润嗓子。”小李诡秘的一笑说:“谢谢!” 吴大保径直向市场的另一头走去。那里有一片亮闪闪的灯光,灯光下摆着无数张桌子,桌子旁坐着无数个男男女女,都仰着脖子吃海鲜,喝啤酒,也有个别喝可乐之类的饮料。 这地方是吴大保的最爱。虽然这里没有新疆烤羊肉烟熏火燎的景象,可形式是一样的。吴大保急匆匆走了过去。 吴大保走近一看,好多个摊位紧挨小河两岸摆开。连过河的桥上也有一个摊位。每个摊位前都摆好几张桌椅。摊位上经营的有无数种活的海鲜。 虽然热闹,但桌子并没有被客人们坐满。吴大保被一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招呼坐到了桥上的桌旁。一条装满水,却看不见水流的河流从桥下穿过,凉气和鱼腥味从桥底下一股股升了上来。吴大保感到好像坐在一个湖泊的船上,感觉水里满是鱼虾,可以顺手捞上就吃。 穿旗袍的漂亮女人给吴大保介绍了她这里的所有菜肴。吴大保无心听她咬文嚼字的细说,把身子往靠背上一靠说:“先拿两瓶啤酒再说!”一会儿两瓶啤酒被打开瓶盖放在了桌子上,女人拿一只杯子放在了吴大保面前。 吴大保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杯子,然后拿起瓶子,把瓶口对着嘴唇‘咕噜噜’往喉咙里灌了一大截。然后起身到了女人的摊位旁挑选食品。 一个由好多个筐形小货箱组成的货舱里摆着小鱿鱼、带鱼、大虾、螃蟹、还有一些叫不上名来的海鲜之类的东西,都活蹦乱跳。吴大保挨着询问了价格,觉得大虾和小鱿鱼还有螃蟹价格都很便宜。于是要了一只螃蟹,五条小鱿鱼,一盘大虾一共二十块钱食品。螃蟹很大、足足放满了一个盘子,还有鱿鱼鲜美可口,大虾更是香脆。菜上齐后、吴大保已经把两瓶酒喝下了肚。吴大保又要了两瓶啤酒,他边品尝美味的海鲜,边喝啤酒,边眼望天上的繁星,把烦心事全抛在了脑后。 他实在不愿意想贩瓜的烦心事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五块钱一公斤的瓜价,已注定了亏本的败局,况且再也不可能有奇迹发生。这会他想,即便是赔个尽光,即便是要跳福州的海,也得先把肚子吃饱。 四瓶啤酒下肚后,又要了两瓶提在手里,结完帐向瓜行里走去。小李还在继续喊,看样子是又卖出了几箱。小李见吴大保手里提着啤酒,喊的更起劲了。 吴大保心里琢磨,这吃海鲜的小伙子的嗓子真好,总是喊不哑。吴大保把啤酒递给小李,小李接过啤酒几口气就灌下了肚。又一瓶下肚后,小李便靠在瓜箱子上打起了呼噜。 这时的吴大保真后悔买啤酒过来,他只有代替小李的角色,招呼顾客。到天快亮的时,大概销售了两百多箱瓜。吴大保计算了一下,按这个速度,要把冷库里的瓜卖完得二十多天的时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慢慢熬了。 吴大保正准备趴在瓜箱子上打盹,感觉眼前像是有个人在盯着自己看,他抬起头来,不想是张老板的帅儿子小张出现在他面前。 吴大保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果然是。小张年龄只有十八九岁,一脸的稚气。吴大吃惊地问:“你怎么到这来了?”小张说:“拉到南昌的瓜卖不掉,我爸叫我也转到福州来进冷库。” 吴大保觉得头晕目眩,心情又坏到了极点,本来四千箱瓜就发愁卖不掉,谁想又来了一千箱,真是雪上加霜,无所适从了! 吴大保说:“放到冷库里吧。” 吴大保带路押车把瓜卸到了冷库,给小张交代了几句,精疲力尽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擦黑才醒来。怎么办呢?福州充其量是个省会,就连上海,嘉兴两个水果周转中心都无法承受,一个福州怎么会在短时间内销掉这么多哈密瓜?再说当地又有味美可口的水果源源不断的上市。五千箱瓜在短时间内销掉是绝不可能的事!况且,这几天还有别人的哈密瓜也陆续运到福州,谁心里不着急呢? 吴大保在房子焦急地度步。这时,他想起了几百个学生种包谷的宏大场面。那时,在别人看来,两百亩包谷不可能用人工点下去,他做到了,虽然最后颗粒无收。吴大保想,应该多找一些人,昼夜不停的用福州语言喊话,在市场里吆喝,因为他看到小李的吆喝声是很管用的。 想好以后,他来到了市场,见小张在打瞌睡,小李在旁边吆喝。吴大保示意小李停止吆喝,对小李说:“你再找上五六像你这样嘴巴利索的小伙,在这里给我吆喝。”小李诡秘地问:“你给多少钱?”吴大保问:“当地是什么价格?”小李说:“一天最少也得二十!”吴大保说:“行!就按你说的价钱去找,完了我请你喝啤酒!”小李到夜市上一下找了五个机灵的小伙子,急匆匆来了。 吴大保把他们笼络到一起说:“小伙子们!放开你们的嗓子,学着小李的声音使劲喊,白天黑夜轮番着喊,什么时候瓜卖完了,什么时候结束!” 小李很是积极,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几个‘高音喇叭’,给每人发了一把。小李大声喊:“哈密瓜卖了!哈密瓜卖了!又香又甜的哈密瓜!一斤两块五。”五个小伙子站在瓜箱的周围跟着齐声喊:“哈密瓜卖了!哈密瓜卖了!又香又甜的哈密瓜!”声音回荡在市场上空。 喊声真管用,一会儿,好多商贩推着三轮车都围了过来,喊声更加震耳欲聋。小张一下来了精神,把好多好看的哈密瓜从箱子里翻出来摆放在外面,贩子开始挑选起来。哈密瓜一箱箱被卖了出去。瓜行里的搬运工见有人来买瓜,都赶过来把贩子挑好的哈密瓜连箱子往磅秤上搬,收银员更是喜笑颜开!过磅、开票、收钱,一副热闹场面。 经小伙子们一喊,贩子们好像都认同了吴大保所贩哈密瓜的颜色和形状。那些围在外面的贩子以为又来了多好高品质的哈密瓜,怎么也挤不进来,只有在外面翘首观看,等待着排队采购。 一个多小时后,摆在瓜行里的哈密瓜被抢购一空。由于晚上到冷库里搬瓜很不方便,当晚就收摊了。 吴大保和小张带着小李还有五个扯着嗓子喊的小伙子们到夜市上好好喝了一通啤酒,酒足饭饱后,吴大保给小李和他喊来的五个人每人发了二十块钱,大家约好明天一早就来。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从冷库里搬出了五百箱箱哈密瓜。大家又齐声喊了起来,奇怪的是,跟昨天相反,贩子只有看的,没有买的。吴大保觉得不对,急忙让小李到其它卖哈密瓜的地方去‘侦查’。小李回来说:“其它瓜行里的哈密瓜卖到两块钱了!” 吴大保急忙让小李喊出两块钱的价格来,贩子才陆续采购了起来,一直到傍晚才把五百箱瓜卖完。 由于小张送来的哈密瓜在路上转运了好几次,已经开始腐烂,吴大保让人从冷库里全部提了出来。 相应的市场价格猛跌,一斤只卖到一块钱。小李关切地问:“能赚钱吗?”吴大保已经顾不得是否能赚钱的事情,把瓜尽快卖掉,才是当务之急。不然,这些瓜都有可能烂到冷库里。吴大保苦笑着说:“赔钱都来不及了!”小李同情地点点头。 魏晓丽在上海的瓜卖完后,给吴大保打电话伤心地说:“连本钱一半都没拿回来。”说完哭了起来。吴大保安慰说:“钱是挣来的,赔了再挣么!” 此后,魏晓丽天天打电话询问情况。吴大保只好说:“快卖完了!”魏晓丽说:“上海的瓜已经卖完,吃饭住店都很贵。我也不想到你那去了,去了也是个花钱。我就先回去了。上海这面还剩几千块钱账没收上,我给瓜行王老板说好了,你把福州的瓜卖完后,回去的时候到上海来一下,把钱拿上就行。”魏晓丽说的王老板吴大保认识,便答应说:“行!” 魏晓丽跟吴大保通完电话就回鄯善看孩子去了。 把小张带来的瓜低价卖完后,吴大保还是按照他的既定方针,一天卖五百箱,有一天卖四百箱,有一天卖七八百箱,整整十天才把瓜卖完。 算账时,很少露面的瓜行老板来了!态度立刻傲慢起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与接待他时判若两人。扣掉了什么装卸费,又昧了好多黑心账,还扣调了百分之五的行费,吴大保只收到了四万块钱。一算,连三分之一的本钱都没有收回来,这其中还包括张老板的两万块钱。 无奈,时运背了,吴大保长叹一声,揣上钱,带着小张在金鸡山脚下的饭馆里吃完饭,缓缓登上了‘金鸡山’消气。 金鸡山把绿荫怀抱的福州一分为二,山底下两条隧道把城市又连接在一起。山虽不高却也气势磅礴。翠绿的山上树木密集,蜿蜒曲折的小路在树林中盘旋。由于路太陡,走到半山腰时,小张直喊腿疼。 吴大保说:“鼓足勇气,爬上去!”吴大保又自嘲着说:“我这人虽然没本事赚上钱,爬山的本事还是有的!” 小张看吴大保一步步向山顶上走去,只好跟着爬上了山顶。 站在山顶上,福州景色尽收眼底。小张颇有一番成就感,饶有兴趣地说:“我们终于征服了金鸡山!”吴大保笑着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征服,只不过爬了一座不高的山峰。” 小张开心的笑了起来!看着英俊潇洒的小张,吴大保不由得惋惜起来想,要是长大了跟他老子一样,就可惜这小伙子了。 两人站在山顶上的一个歪脖子小树旁边,向远处眺望。远处雾气缭绕,吴大保像是看见了大海,似乎还有海洋的那一边,一切都笼罩在云雾中,感觉更远处像是处在‘海市蜃楼’里一样。一切都是那么朦胧、缥缈,遥不可及。 看着眼前的景色,吴大保想,人在博大的自然里显得是多么渺小,渺小的像飘浮在空气里的一缕雾气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附着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随太阳的光芒消失。 吴大保感慨了好大一阵,回目欣赏山中的美景。这时吴大保好像看见‘李家瓜行’的李老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旁边还站着个女子。吴大保心想、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怎么会有登山的情趣,真是对美丽的金鸡山的玷污。 吴大保再看,旁边的这个女子很是面熟。她好像觉得有人在看她,回过头来正好跟吴大保的眼神凝视在一起。这不是在鲁克沁饭馆里的小芳吗?吴大保想这绝不可能!天底下相貌相似的女子太多了,这么远的路,可能是眼睛看花了。 吴大保想再看时、那女子已经下山去了,李老板挪动肥胖而笨拙的身躯,像一个小丑一样也跟着下山去了。 吴大保茫然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觉得滑稽可笑。相应的,吴大保觉得自己不但滑稽可笑,还无知而愚蠢!一场发财梦破灭了!自己这个不知疲倦的斗士,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会不会抛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信条?或许他会像其他商人一样坑蒙拐骗,像饭馆里的俊俏的女子一样,从‘跟他们不一样’到跟他们一样了。难道还有别的路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章 旧梦重温(1) 第四十章 重逢 吴大保离开福州,又折回嘉兴、上海结账。 在上海收完钱,吴大保又跟薛华实道了别。薛华实把吴大保送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的人很多,特别是售票室门口更是人头鼎沸,看来没几个小时是买不上火车票的。吴大保见状,劝薛华实说:“你赶快回去忙去,我在这慢慢排队买票就是了。”薛华实只好说了些一路祝福和下次再见的话告辞了。 吴大保送走薛华实,看着满是人的广场,满面愁容。再看堆满人的售票室门口心情更是不爽。可不管怎么说,也得买上火车票才能回去! 正当吴大保仰头向售票厅走去时,感觉有人从身旁拽了他一把,心想是不是什么人搞错了,没理睬继续往前走。这时,身后又被猛拽了一下,他急忙回头看。竟是何莹风尘仆仆站在身后! 吴大保惊的目瞪口呆!何莹上身穿一件白色t恤,下身穿一件咖啡色长裙,虽然面容俊秀,也掩不住一脸的疲倦!他身背小包,手提一个中等皮箱,一副刚下火车的摸样。 吴大保急忙问:“你咋一个人来这了?”何莹说:“我来看爸爸,下车来到售票室看看回去的火车票好不好买,一看这么多人!想着只有回去的时候再说了!没想到却碰上了你!” 吴大保干笑着,帮何莹提上皮箱,蹭到了一个高杆灯下,将皮箱放在灯座旁。不等皮箱放稳,何莹就追着问吴大保:“你来上海干啥?”吴大保表情尴尬,撒谎说:“来转转。”何莹迷惑地问:“就你一个人?”吴大保点点头说:“我正准备回去。”何莹虽然不甚相信,却没继续追问。 吴大保着急地问:“何指挥他咋啦?”何莹说:“还是肺上的病!”吴大保纳闷地说:“不是没啥事么!”何莹说:“不但没治好,还到严重了!前面说是肺结核,治好了。去年肺上又不舒服,到医院一检查,说是肺癌!就转到上海来治了。不过大夫说是早期的,好好治了没问题。”吴大保听得头晕眼花,说:“怎么会得上这病?”何莹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吴大保纳闷地问:“为啥不转到北京去治呢?”何莹摇头说:“去了!上个月刘承俊陪着到北京去治的。想着郑伟军和何敏在北京好有个照应,谁知去了后,郑伟军只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再不见人影,每到下午吃饭时间,就到医院硬拉着何敏去参加什么招待会,接待会,何敏不愿去,两个人就吵架。气得我爸爸一口口吐血!我爸爸一气之下就让刘承俊联系转院到了上海。何敏要跟着来,郑伟军硬没让来!我听着也很生气!这面就刘承俊一个人,接班的人一来,我就请假赶来上海陪护,谁知在这里碰上了你!”吴大保不想再听,说:“反正我也没啥急事,火车票也没买,就跟你一块去看看何指挥。” 何莹见吴大保态度坚决,点点头说:“也行。”吴大保便在商场买了些补品和水果之类的东西用一只大塑料袋装着。 何莹手拿记着坐车路线的纸条,手提吴大保刚买来的东西,在前找交通车,吴大保手提皮箱,坐交通车来到了医院,进了病房。 这是一个单间小病房。门口处,放两只单人沙发,靠里放一张病床,病床周围放几张木板凳。躺在病床上的何德勤比以前明显消瘦了很多,脸色蜡黄,本来就歇顶的头上已很难发现头发的踪迹,一副明显的病人模样。跟以前吴大保印象中的样子变化了很多。如果不是何莹指认,吴大保是绝不可能一眼就认识眼前这个曾经牛气冲天的队长、矿长和副指挥了。 吴大保觉得心中酸楚,再坚强的人也经不住精神和病痛的双重折磨! 何德勤见何莹身背小包,手提塑料袋蹑手蹑脚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熟悉提箱子的男子。他双手拄在床上,缓缓抬起身来,脸上明显有喜悦之情。何莹见状,急忙将塑料袋放在门口的沙发旁,上前拉住何德勤的手说:“爸爸快躺下!”何德勤摇摇头坐在床上轻声说:“谁让你们都跑来的!这里有你妈和刘承俊照顾就够了!”何莹呜咽着说:“想来看看爸爸。” 何德勤点点头说:“都辛苦你们了,呆两天你就和刘承俊赶快回去上班去!这里有你妈一个人就够了!”何莹勉强点点头,问:“我妈和刘承俊呢?”何德勤说:“说是出去买点水果来吃,出去一会了,快回来了。” 何德勤说着拿眼去看吴大保。吴大保将皮箱放在墙角处,走到了何德勤床前,微笑着说:“何指挥好!”何德勤先是一愣,表情迟疑地看着吴大保,接着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微笑着说:“你是吴大保!”吴大保点点头笑着说:“何指挥还记得我!” 何德勤笑容满面说:“记得!记得!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吴大保笑着说:“在火车站碰见了何莹,听说您在这住院就过来看看!”何德勤微笑着点点头无不感慨说:“现在能来看我的人已经不多了!”说着指着床边的椅子上说:“快坐下说话。”吴大保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吴大保宽慰说:“看何指挥气色很好!”何德勤苦笑着说:“气色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得了个没治的病!”吴大保笑着说:“何指挥说哪里话,听何莹说,你这病发现的早,只要过两天做个手术就没事了!”何德勤干笑说:“听他们闷我,得了癌症有几个能好的!”接着拜拜手说:“不说这些了!”然后笑着问:“你现在怎么样?” 吴大保笑着说:“正常上班呗!”何德勤笑着说:“别闷我,听何莹说,你也够倒霉的,被歹徒打了一顿,都快成了残废!” 吴大保笑着说:“何指挥还知道我这些烂事?” 何德勤笑了笑,说:“现在想起来还是在综合采油队那会生活得有朝气!”吴大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在综合采油队那会的大大小小的事我基本上都能想起来!感觉像在眼前一样亲切!” 何德勤感慨说:“虽说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但人们的心都往一块想,劲都往一块使,干起活来都带劲!”吴大保点点头说:“就是!就包括刚上新疆那会,人们都信心十足!到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觉得都各顾各了,以前那种感情一下就都没了。” 何德勤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想不出个准确的答案来。” 吴大保笑着调侃说:“这可能是原始共产主义到私有制社会的转变吧!”何德勤笑着摇摇头说:“不理解。”吴大保笑着说:“那时在玉门和刚上新疆会战,没有更多的油生产出来,工资就那么点,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人们都意识到,只要大家不齐心协力,就连那点少的可怜的油都采不出来!而上新疆后,我们要是打不出油来,就没有可能发现新疆的油田,人们都别无选择,只有团结一心,用尽全力打出油才能有出路!”何德勤笑着点点头说:“有道理!” 吴大保接着说:“新疆出油了!油呼呼地向外喷,尽管用汽车和火车拉就是了!油多了,给人的感觉是,不需要做更多的努力,油就能不断喷出来,人们就有了闲余的时间,有精力思考自己的问题,人固有的自私的一面就暴露了出来。各自盘算自己的事,为自己谋福利,所以感觉人心散了。相应的也就出现了用一些卑劣的手段争权夺利!”何德勤边听边笑,边点头。 吴大保激动地站起来声音亢奋地说:“这就像马克思所说,资本家赚钱的欲望是由资本的本质所决定的一样!人们争夺权力和金钱的欲望也正是由权力和金钱它固有的特性所决定!” 何莹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 吴大保见何莹不认同自己的观点,转身对何莹解释说:“权和钱的本质是能给人带来好的地位和生活!这就是本质!人们去挖空心思去争夺权力和金钱,从本质上说,就是在追求好的生活!错不在人,而在于钱和权的存在本身!” 何莹更是笑弯了肚子。何德勤笑着说:“你笑啥,人家吴大保说的有道理!”何莹笑着大声说:“还有道理呢!按照吴大保的理论,人用刀杀了人,不是人的错,而是刀子存在的错误!世上有这样的逻辑吗?” 何德勤笑得直摇头。何莹接着对何德勤说:“他吴大保就是嘴皮子上的劲,他要再有点本事,早知道追求错不在人的道理,何敏也不至于嫁给那个负心汉!” 病房里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何莹自知失口急忙干笑着问何德勤:“我妈怎么还不回来?”何德勤说:“快回来了!”然后笑着问吴大保:“媳妇是哪里人啊?”吴大保面红耳赤回答说:“新疆人。” 何德勤笑着开玩笑说:“从你吴大保一招工进来,我一看你就是个人才,脑子聪明,为人厚道!不但在新疆首钻出油,还找了个新疆媳妇,是个双丰收么!” 吴大保干笑着,觉得身上直冒冷汗。 何德勤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的人只知道痛快的采油,却忘记了我们这些发现和建设油田的人!现在想起来,准确地说,你也是我们新东油田的奠基人!这段历史要不了多长时间,人们都会忘记了!” 吴大保见何德勤说的动情,插话说:“人们都不会忘记!” 何德勤沉思片刻,慢慢说:“现在我的想法有些奇怪。一方面想让人们记着我们,另一方面,却不想让人们想起我们!要不是让我去搞那个三产,我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说着眼圈湿润起来。 何莹见状,急忙说:“爸爸,你说说怎么就乱说起来了!”何德勤苦笑着揩了一下眼睛。 吴大保安慰说:“油田搞三产是指挥部的决定,三产没搞好,也不是您的错!现在想起来,油田搞三产的决定本身就是个错误!”何德勤静静地盯着吴大保看。 吴大保深有感触说:“我们都是自小就跟油田打交道的人,对三产,做买卖这事只是听说而已,根本没有经验!做买卖不像我们采油,只要把井打成了,只要地下有油,我们就一定把它采出来!而做买卖不一样,可变的因素太多!所以说,油田只有搞油才是它的根本!” 何德勤神情严肃地看着吴大保。 吴大保接着说:“打井还有打不出油的时候,搞三产亏了又有何罪!” 何德勤闪现着泪花,开心地笑了!示意吴大保到他身边来。吴大保笑着挨了过去。何德勤笑着拉住吴大保的手说:“虽然你说的都是宽慰我的话,但心里还是高兴!”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在这件事上,我虽然有错,但也问心无愧!因为我没贪污一分钱!”吴大保坚定地点点头说:“我相信!” 何莹见状,笑着对吴大保说:“还是坐下说吧!”何德勤松开手,吴大保笑着又回坐到椅子上。 这时门病房门被推开了!吴大保急忙起身,见刘承俊和满头银发的何莹母亲一人手里提一袋水果,依次走了进来。 刘承俊一看是吴大保,分外吃惊!吴大保笑着迎了上去。刘承俊放下水果,高兴地握住吴大保的手笑着说:“你还真会找的,连这地方都能找见!”吴大保笑着说:“也是凑巧。”说着,见何莹母亲盯着自己看,急忙笑着打招呼说:“阿姨好!”何莹母亲笑着答应说:“好!” 何莹见妈妈不认识吴大保,介绍说:“他是吴大保,在综合采油队我跟他在一个岗位上上过班。” 吴大保!何莹母亲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她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大保看。吴大保尴尬地笑了笑。何莹母亲看了一会,笑着对吴大保说:“真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难得你能来一趟!”何莹开玩笑说:“丈母娘看女婿也没这么仔细过!”人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何莹对母亲说:“我是在车站碰见他的。听说爸爸病了,就要过来看一趟。”何莹母亲笑着对吴大保说:“难为你了,小伙子!”吴大保笑着说:“我刚招工的时候,何指挥就是我们综合采油队的队长,后来又是我们的矿长……。”何莹母亲接过花茬笑着说:“他那个队,和那个油矿人多了去了,咋就你来看他了呢?” 何莹笑着说:“妈妈还不是想说吴大保好呗!”人们都笑了起来。 何德勤笑着说:“跟吴大保说了一会话,感觉身体像是轻松多了!”人们又哈哈笑了起来。 人们正说笑着,何莹的手机响了。何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是何敏的。”然后看了吴大保一眼。吴大保觉得心头一热。 何莹接起电话,非常惊讶地说:“什么?你到了上海?”在确证后,又急忙问:“是你一个人,还是郑伟军也跟着来了?”“哦,是一个人啊!我告诉你,出了站台向右走,就能看见59路交通车,那上面就有医院的站点,坐着来就行了!” 何莹放下电话,笑着说:“这个何敏还是风风火火的,来之前也不跟我联系,出了火车站才给我打电话!说是一个人来的。不知道两个人又怎么吵了一通!”何德勤立刻脸色阴沉下来,说:“郑伟军不来也好,免得看见生气!” 这时人们都盯着吴大保看。吴大保干笑一声说:“何敏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刘承俊见吴大保尴尬,对吴大保说:“干脆我们两个人都汽车站去接何敏一趟,免得她迷了路。”吴大保立刻答应,给几人打了声招呼,跟着刘承俊出了病房。 吴大保边走边做深呼吸,笑着说:“看你们那眼神,一听何敏要来了,立刻感觉我像个小偷一样!” 刘承俊看了吴大保一眼笑着说:“看来还是旧情难忘!”尔后又感慨说:“你看那一家人对你的态度比我还好!真让人羡慕!关键还有个魏晓丽,那姑娘也非常的好!不然,这会就把何敏给抢了!” 吴大保红着脸说:“不要瞎说了好不好!”刘承俊笑着说:“平常你脸皮挺厚的么,今天是怎么了!”吴大保沉默了一会,说:“我看这个样子,我还是现在就走了好。何指挥我也看了,再说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假也到了,还得回去上班!” 刘承俊立刻反对说:“这可不行!既然来了就多呆几天!你那个班上不上就那么回事,要不好办,我给你们厂长打个电话,不就没事了!” 吴大保干笑两声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是能源公司的大经理了!”刘承俊笑着说:“你可不要糟践我,要论资排辈,我还是你的手下呢!关键是你的运气不好,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刘承俊停顿了一下感慨说:“哎,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说不准。当年在销售组时,我一准认为你是我们中间最有前途的一个!不知宋大江却神差鬼使地把你弄到总协调室去了,真够倒霉的!事业上倒霉就倒霉呗,半路上又冒出来个郑伟军,生生的何敏就被抢走了!不然你说我们两个是多好的‘挑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吴大保听着脸色阴沉,尔后干笑着说:“这就叫命运!为什么人们老说,世事难料呢!”吴大保边说,边仰望天空,见阳光明媚,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感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刘承俊笑着看了吴大保一眼说:“恐怕你的心情也不错!” 这时,一阵从海面升腾的风,穿过无数个高楼大厦,缓缓地飘落到了交通车站。风中水汽很重,还夹杂着路面花的香气,吴大保感到一阵沁入心扉的爽快。紧接着59路交通车驶进了车站。吴大保忍不住立刻将目光投射进车窗里,努力寻找着何敏。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章 旧梦重温(2) 看见了!也真够巧的,吴大保看见了站在车门口的何敏披一肩长发,穿一件白底蓝花连衣裙,双眼茫然地望着高楼,像是努力在穿过楼的缝隙,寻找心中的目标。虽然一脸的倦意,仍掩饰不住美丽的面容。吴大保顿时感到热血沸腾!她压根就不知道吴大保和刘承俊已站在车站等她。 车停了,车门迅速打开,何敏手提一只皮包,被站在后面等待下车的人簇拥下了车。然后茫然地向远处张望。 吴大保不等何敏站定,立刻从旁边上前,一把抓住何敏提皮箱的手和手把,何敏大吃一惊,迅速侧目看。 吴大保笑嘻嘻地对何敏说:“路上辛苦了!” 何敏惊得目瞪口呆,缓缓松开提皮箱的手,吴大保急忙将皮箱接在手中。 吴大保笑着说:“不认识了?” 何敏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依然喜出望外!顿时激动的脸色绯红,一时说不出话来。为了确证她不在梦里,站在面前的就是吴大保!何敏慢慢伸出双手,抓住了吴大保的手。没错!是他的手,一直结实而柔软的手!只有抓住了这只手,才感觉安全和幸福! 何敏饱含着泪花,感觉像进入寂静的,没有一点干扰的,只有她和吴大保两人的世界里。她紧紧攥住吴大保的手问:“你咋在这?”然后恬静地将脸挨在了吴大保的肩上。 吴大保顾忌身后,轻轻推了何敏一把,低声说:“后面有人!”何敏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抬起头来看。 站在身后的刘承俊正笑着看两人,这会见何敏抬头看他,急忙笑着说:“一路辛苦了!”何敏自知失态,红着脸尴尬地朝刘承俊笑了一下。刘承俊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气的何敏沉默不语。 刘承俊笑着说:“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在一块过算了!”吴大保急忙笑着劝阻说:“行了!行了!”刘承俊这才笑着问何敏:“火车上人多么?”何敏点点头说,:“人挺多的!”说着往前走去。 刘承俊忙走在前面带路,何敏跟在身后,吴大保提着皮箱走在最后。吴大保觉得尴尬,搭讪着对何敏说:“我本来是来上海玩的,早上准备回去时,没想到在火车站碰上刚下火车的何莹。说你爸病了,我就跟着来看。呆了没多长时间,没想到你也来了。”何敏回头望了吴大保一眼,笑着说:“不欢迎我?”吴大保笑着摇头说:“我敢有那意思!”吴大保接着说:“你爸是我刚招工时那个综合队队长,当时是我们那里最大的官!是他把我从修井队调到采油岗位上去的。”何敏笑着说:“看来你还没忘了我爸爸,算是个有心人!” 走在前面的刘承俊笑着插话说:“吴大保是知恩图报的人了,这你还不知道!”何敏立刻脸色阴沉下来恨声说:“最没良心的也数他了!” 刘承俊哈哈大笑,对吴大保说:“女人啊,就是出尔反尔!刚才还说你知恩图报,马上又说你没良心!”吴大保尴尬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下,说:“我觉得我还是今天回去好!” 何敏立刻声嘶力竭说:“你要躲着我就早点说!”吴大保只好不做声。刘承俊嘿嘿笑着看吴大保说:“我说你是自讨没趣吧!既然我们在一起不容易,就在一块呆几天吧!”几人说着,进了医院,上电梯,到了病房门口。 刘承俊把何敏让到了前面。何敏缓缓走进病房,见何莹,母亲,还有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都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一股暖流顿时涌进内心,不由得泪如雨下。她边揩眼泪,边上前拉住母亲和姐姐的手,然后移到父亲床前。 何德勤早已直直坐在床上,笑着说:“你这个娃娃,大家见面了就高高兴兴地,哭啥!”何敏忍住泪水,松开母亲和姐姐的手,上前抓住父亲的手问:“爸爸你好点了么?”何德勤笑着说:“看我不是很好嘛!”然后急忙说:“赶快坐下,坐了一路的车,不要再累上了!”何敏坐到了床边旁的板凳上,继续和父亲说话。 吴大保进病房后,把手中的皮箱放在门口靠墙处,见他们一家人说的亲切,和刘承俊到走廊里说话。 吴大保说:“我真的觉得该走了!”刘承俊听的直摇头。吴大保接着说:“你想想,你们一家人呆着,我在这里不也太碍眼了吧!再说我来也就是想看看何指挥。现在何指挥也看了,我再呆着总觉得不自在!” 刘承俊笑着说:“跟你说,他们真没把你当外人,也包括我在内!”刘承俊又笑着看吴大保说:“你该不是见了何敏不自在的吧!” 吴大保说:“就是,不知道关系咋处!你又在旁边冷嘲热讽,尴尬的很!”刘承俊笑着说:“我看何敏对可一直是一片痴心!让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再说我那是开玩笑!我们那么熟悉,开个玩笑总不至于难看吧!” 吴大保笑着说:“那倒不是,你们在这里是照顾病人,我在这里只能是碍手碍脚,闹不好还把我当贼防。再说我们回鄯善有的是说话的时间。”刘承俊见挪不过,只好说:“那你就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吴大保由于片刻,转进了病房。刘承俊也跟着走了进来。 病房里,一家人正说的动情。吴大保进来无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吴大保尴尬地笑了笑走到病床前说:“何指挥你就好好养病,我就先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人们都先是微笑着看吴大保,听吴大保说要回去,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何德勤迷茫地了吴大保一眼,又转眼看其他人。人们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何德勤发话了,说:“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还是在这里呆几天再走吧!”吴大保笑着说:“不了何指挥,你就好好养病,我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什么,我还是先回鄯善去。”何德勤犹豫地看着几人。 何敏恨声说:“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要走就让他走吧!”何德勤立刻瞪了何敏一眼说:“你这孩子咋说话的!”然后又强做微笑说:“你看我这里也没啥招待你的,你要回就先回去,等我出院回鄯善后我们再见!”然后对站在门口的刘承俊说:“你就去送送吴大保!”刘承俊点头答应。 何敏一脸怒气地瞪着吴大保看。何莹对吴大保说:“这个时候,到新疆的车票怕不好买了,还不如明天再走。”何莹母亲和附和着说:“就是么,太晚了。”吴大保犹豫片刻,笑着说:“我先去排队买,反正我一个人,买不上了就买个站票,上车再说!就是明天走也得先把车票买上。”何莹说:“买不上票了再回来。”吴大保点点头,上前握住何德勤的手说:“何指挥你多保重!”何德勤点点头说:“你路上也小心!”吴大保点头答应,松开手,对何莹母亲说:“阿姨也多保重!”何莹母亲点点头。 吴大保又回头看了一眼何莹和何敏。姐妹俩一脸的不悦。吴大保心情坎坷地走向门口,向外走去。 刘承俊对几人说:“我把吴大保送到火车站去,一会就回来。”吴大保急忙说:“你陪何指挥,我不用送。”刘承俊笑着说:“别这么客气么。” 这时,何敏毫不犹豫地说:“我去送去!”人们都立刻屏住呼吸看何敏。 何德勤先是惊讶,尔后犹豫片刻说:“何敏就去送吧!” 吴大保干笑着说:“不用送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何敏不理睬。 人们目送着何敏跟吴大保出了病房。 吴大保一遍遍对跟在后面的何敏说:“回去吧,我一个能走!”何敏像是没听见一样,默不着声跟在后面。吴大保无奈,只好由她跟着。 两人来到车站,售票室里挤满了人,队都排到了室外!吴大保眼看到新疆火车开车的时间快要到了,跑进去插队,却被警察给轰了出来,急得直冒汗。 何敏见状笑着说:“急啥,买不上今天的了,买明天的么!”吴大保只好按规矩排队。大概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上了明天的票。 吴大保出了售票室,看着满是人的广场,犹豫不前。心想在上海再住一晚上已经是肯定的了,因为今天去新疆的车已经开出,况且买的火车票也是明天的。何敏的怒气似乎已经消除,微笑着说:“跟我回去吧,你可是说好的,今天不走了就回医院去!”吴大保迟疑了一下,接着笑着说:“你真想让我再回医院去么?”何敏不解,迷茫地说:“你不是答应我父母,今天走不了了就回医院去的么。” 吴大保笑着把何敏拉到一边说:“你想想,我就是跟你回去了,也不得登宾馆睡觉么!”何敏点点头说:“是啊!”吴大保又笑着说:“既然都是登宾馆,我还不如省下坐车的劲,就在火车站登宾馆,明天上车也方便。”何敏想了想说:“也行。不想回医院就算了,我回去给他们解释一下就行了。”两人出了车站,在周围转悠着找了一家宾馆,登了一个房间。 两人进了房间。何敏把门关上左右张望。房间有卫生间,有相对的两张床,两床中间有床头柜,墙的另一面有写字桌,等等,是个小巧的标准间。何敏笑着说:“房间看也可以。”吴大保笑着说:“不就是个住一晚上么,虽说是这里最低档的,也要两百多块钱!”何敏笑着说:“几年不见了,倒变成个财迷了!”吴大保笑而不答,看站在地中间的何敏。 何敏微微一笑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就安心在这住,明天上火车!现在呢我就跟你说再见!”说完冷眼看吴大保。吴大保感觉浑身不自在,直挺挺跟何敏相对站着,笑说:“来了就说会话,那么着急地走啥?”他不知道,此时是让她走,还是不让她走。 何敏立刻笑容满面说:“可是你不让我走的哦。”然后低声说:“看我这几年变了没?”吴大保仔细看,见何敏依然含情脉脉,楚楚动人。现时跟梦幻竟是一样让他爱心涌动,心潮澎湃。几年来何敏的影子就没有从脑海里消失过!现在日思夜想的何敏就站在面前,只能是热血沸腾,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尔后又心有余悸,毕竟他现在已不是孑身一人!吴大保声音颤抖着说:“还是那么漂亮!” 何敏慢慢移动脚步,走到吴大保跟前,轻声问:“你还爱我吗?”吴大保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何敏微笑着,轻轻在吴大保脸上吻了一下,温顺地把脸贴在吴大保肩膀上。吴大保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浑身颤栗。虽然千里之外还有魏晓丽在等着他,可已将身体紧靠在他身上的何敏无疑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他的最爱!这个女孩自从爱上他的那天开始,或者说在他爱上这个女孩之后,他的心就交给了她!虽然最终没走到一起,但他觉得,她的那颗火热的心永远属于自己! 吴大保缓缓将激动的双手搂在何敏起伏不定的腰身上,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何敏慢慢抬起头来,深情地望着上方这张她熟悉而又喜欢的脸庞。她不明白,不管树立了再坚定的信念,只要一看见这张脸,就没了注意。这张永远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脸,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都让她一样的魂牵梦绕,魂不附体。 她看见吴大保眼中像是跟她一样也闪着泪花,这让她心中激动,因为最少可以说明这个她爱慕的男子有着跟她一样的心情。她决定用自己火热的脸去迎接他久违了的吻。 也就是几年前的事,哎,差不多有十年了,他深情地亲吻了她,当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她喜欢他的亲吻,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像玩洋娃娃一样揉着自己玩。 她看见他的眼在俯视着她,这让她泪眼朦胧。他似乎不忍心看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迅速用嘴唇交替亲吻她的双眼,紧接着嘴唇被牢牢的吸住,激起了她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爱的洪流。她觉得只有热情地亲吻他,才能找回失去久远的爱,或者说,只有热烈地吻他,才能表达永不能忘怀的爱恋!可她感觉她滚烫的嘴唇被他牢牢地吸住,甚至连舌头都卷入了他的口中,不能自拔。虽然这让她不能自己,但她依然心醉,吻自己所爱的人,和被自己所爱的人吻都是幸福的。她只好将她热情的嘴唇温柔地送进他嘴里。 渐渐的她觉得他的嘴有所松动,估计是累了,心里一阵欣喜,脸上一阵灼热,学着他的样子忘情地吸吮起来。她觉得就是把这张嘴,和连着这张嘴的整个头颅都吞入肚腹中都不能表达爱的程度! 虽然嘴已渐渐麻木起来,但她仍不愿放弃,因为她不知道,这次放口,不知道下次在什么时候,她甚至怀疑还有没有下次! 被自己亲吻的他似乎已不满足纯粹的亲吻,忘情地抚摸自己,抚摸脸、肩、以及身上可以触及的地方。他的手每到一处,都感到热流涌动,温暖无比。轻轻的,有时又是急切的。她希望他能一直处在他的抚摸之中。她想在他的抚摸中入睡。 吴大保感到处在他手中的何敏依然是那么纤细,他的每一个地方都蕴藏着无穷的引力,他情不自禁地将何敏紧紧搂在怀中,想让自已融入她温暖的身躯中,只有那样,才觉得舒心。 何敏估计是经受不住这样的大力拥抱,或者是一时激动,双目紧闭,软软地挨在吴大保身上。吴大保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又深情地亲吻起来。尔后把她抱放在床上。 何敏温顺地安静地躺在床上,眼中饱含着期待,嘴角处显露出甜美的微笑。 吴大保弯腰给脱掉鞋子,把脚搬放在床上。何敏甜美而深情地对吴大保笑着问:“想我了么?”然手伸出双臂,温柔地将他搂入怀中。 吴大保点点头。何敏依然微笑着,一副陶醉的表情,将上下起伏不定的身体向上伸展。柔软的肌肤,白皙的颜色,透着诱人的芳香。吴大保激动地将脸符贴上去,何敏则使劲地抱住他的头颅,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何敏将双目紧闭,双手寻找着他的头颅,试图将他重新搂入怀中。吴大保执着地挣脱开来,何敏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吴大保起身,不由分说,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羞得何敏急忙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面对她无比喜爱,而又深情的吴大保,何敏恬静地放松了身体,又伸出双手将心中的他搂入怀中,亲吻起来。 不管他们今天做了什么,也不管是否触犯了人们的思想界限,但他们是幸福的,而且这个幸福来之不易。 何敏呼吸急促,将吴大保紧紧搂住,按在她的胸脯上。她感觉她的身体似乎已被逐渐融化,缓缓的融入浩淼的大海里,不能自己。心想,就是这会瞧瞧地消失了,也不枉来世间一遭。嘴里喃喃说:“我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气息才渐渐平静。她缓缓睁开眼。吴大保已经汗流浃背,依然微笑着看她。她轻轻抚摸他,为他揩去汗水。尔后,把他搂放在怀中,舒心地进入了梦乡。 两人酣睡了一会,又翻云覆雨了几次,一直到精疲力竭时才罢手。 看着恬静的何敏,吴大保哀叹说:“我们今生今世,也就只能做个地下夫妻了!”何敏笑着说:“不要失去信心,我们就先做地下夫妻,后做真正的夫妻!”吴大保搂住何敏说:“我真心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来到!” 何敏坚定地说:“你放心回去,我一定会去找你!” 吴大保又忧虑地说:“魏晓丽对我也很好!”何敏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我一定会去找你!” 两人又喜笑颜开,喜滋滋缠绵了许久。何敏看了一下表,不高兴地说:“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不知道他们会咋想!”说着起身将衣服穿上。吴大保也穿好衣服,两人依然相拥在一起。 这时何敏笑着问吴大保:“你还没告诉我,你来上海干啥来了?”吴大保被问得满脸通红,强装笑脸说:“想着你要来,就来看你!”何敏娇声说:“瞎说!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吴大保笑而不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何敏微笑着紧盯吴大保的双眼。 吴大保见状,只好说:“贩哈密瓜来了。”便如实将种瓜和贩瓜的经过给何敏讲了一遍。 何敏听着心里难受,说:“感情你是向前想疯了!”吴大保被说的面红耳赤。何敏见状更是劝慰说:“再不要干这些投机取巧的事情?又辛苦又不得好!” 吴大保觉得尴尬,涨红着脸,抱住何敏轻声说:“求求你,别再说了!” 何敏轻轻推开吴大保,眯起双眼,扬起微笑的脸,看吴大保。吴大保急忙笑着在何敏脸上吻了一口。何敏微微一笑,说:“看在你殷勤的份上,我就不小瞧你了!”吴大保笑着说:“咱们以后不提它好不好!”何敏笑着说:“这得看你的表现!”吴大保又急忙笑着吻了一口。何敏笑着说:“这就对了,只要你从此不干那些出力赔钱的事,本小姐就不再提!”说着依偎在吴大保身上,说:“我是什么时候我都会爱着你的!” 两人又拥在一起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间。吴大保一直坐交通车把何敏送到医院旁的交通车站才吻别。第二天坐车返回了鄯善。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一章 无奈的决定(1) 第四十一章 无奈的决定 虽说吴大保从哈密搬往鄯善是1998年的事,但鄯石油大院从1993年兴建,已经经历了七个年头。 最早它屹立在火车站时,周围还是一片荒凉的戈壁,现在它的周围早已是灯红酒绿了。大院外大大小小的商场、酒店、歌舞厅、美容美发院,**院、洗头房、游戏厅等把紧靠石油大院的一条路的两侧塞的满满的。 每当夜幕降临时,火车站站台顶上‘鄯善’两个红色大字印红了站台,站台里面偶尔有一两声火车的汽笛声从夜空中划过,像是在提醒人们一天的结束。 每当这时,街上几乎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红红绿绿,在夜空中肆意闪烁,无不耀眼。在耀眼灯光的阴影处,不时钻出了一些袒胸露怀的漂亮小姐,然后消失在了酒店和歌舞厅里。 此时,酒店里的猜拳声,歌舞厅里的吼叫声,按摩院里的嬉戏声,游戏厅里的呱呱声不绝于耳,有些阴暗处还传来一些人们熟悉的声音。 这确实是个自由和谐的世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不管你是经理、处长、厂长、科长、或者是一般老百姓,在这些地方才显得平等,只要把人民币带足,保你玩个痛快。 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喧闹的声音渐渐小了,吃饱喝足、潇洒够了的男男女女们有些搭肩搂腰,有些摇摇晃晃捏手捏脚地擦着街道的阴暗处行进,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街后。 吴大保在经受了1998和1999年种地贩哈密瓜的打击后,仔细一算,在这个过程中,最少亏损了二十几万块钱!心中隐隐做疼。不但赔了钱,由此而得到的教训也是非常之深刻。 为了能夺回损失,他思忖着。但哈密瓜他是再不想贩了。原因是,通过总结他认为,贩瓜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控制,存在的变数太大。况且,自己的休假不可能那么随意,想上班就来,想贩瓜就走! 虽然吴大保休假后的行踪没给人讲,但闵经理还是有所耳闻。听说闵经理已经扬言要整治自己了。从目前情况来看,倒霉已是迟早的事了! 现在吴大保生气的不是闵经理,这人就这秉性,你惹他一次他会记恨你一辈子!吴大保生气的是自己无能!要是在种瓜贩瓜中获得成功,一举奠定创业的基础,就是被闵经理开除了也不怕! 而现在,他失败了!要是被闵经理给开除了,不说离开自己心爱的油田痛心,就连生活也无以为继了! 认命吧!从此好好在单位上上班,弥补一下近来的亏欠,不然就真对不起这份工资了!可是吴大保又想,即便想好好干,闵经理也不会让他干了。再说现在这活已没了当年的挑战,也没了用武之地! 哎……,吴大保叹息不止。 正在这时,油田又换了个新经理。新经理不但对现存的管理体制颇有微词,说油田开发实业部过于庞大,便把它解体。新组建了鄯善采油厂,鄯南采油厂,丘陵采油厂,丘东采油厂、巴咯原稳厂等采油单位,还成立了技术服务中心,和物管中心等七个处级单位。闵经理回油田公司仍当他的总协调长。 解体了一个处级单位,新增加了六个处级单位,每个单位又配备了五个领导,需要增加三十个处级干部。新经理不想用原油田开发实业部的人,便把目光放在了研究院。 正在用人之际的新经理把研究院年龄稍微合适的科级干部,几乎全部提成了处级,这样的决定就让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的仇玉成沾了光。仇玉成那年被李玉成打发回研究院后,依然当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仇玉成被任命为鄯南采油厂厂长兼党委书记。而倒霉的吴大保,随着原实业部的解体,也被分配到了鄯南采油厂。 仇玉成原本个子不高,又是个四方脸,随着身体的逐渐发福,咋一看还给人一种诚实的感觉。 从表面上看,仇玉成和闽总协调长是不同年代的两个人,两人的性格也大相径庭,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记仇!只要你让他不高兴一次,他就会记你不高兴一辈子! 仇玉成当然不会忘了吴大保。由于吴大保是按副科级职务划分到鄯南采油厂的,现在立刻给以颜色明显不妥,便给安排了副主任职衔管理油气产品交接。 新上任的经理不但对管理体制颇有微词,还对石油大院内的建筑很是不满! 既然新上任的总经理不满意,人们立刻忙碌了起来。 首先将向西的正门打倒,在大门左侧新建的门岗室前面竖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岗哨台,远远看像个酒杯;门岗室顶部搁着像碗一样造型的雕塑,大门右侧高高地伸出了两根挺拔的柱子,中间留了一个行人出进的通道。大门建成后,有人把这个造型戏称为一只酒杯、一只碗、外加一双筷子。 整个大门的建筑表面都用暗红色大理石贴面。大门右侧的一面墙上用铜皮镶嵌有‘吐哈油田公司’六个大字和自动摇控门交相辉映,在阳光下闪耀着斑斓耀眼的光芒。 门口及两侧的人行道都用大理石铺设,大门的棱角处装有一条条的霓虹灯彩带,每到夜晚,几十盏地灯和霓虹彩灯同时映照大门,使整个建筑显得富丽堂皇,光彩夺目!遇到丰年过节,大门内道路两侧的树上便挂满了‘满天星’和大红灯篓,与院内建筑物上悬挂的霓虹灯交相辉映,让人头晕眼花,目不暇接。 院内跟大门在一条线上的是中心转盘。大约在一九九四年的时候,那里被竖立了一个硕大的不锈钢石油花雕塑,银光闪闪。新任经理上任后,觉得这东西太土气,石油花被拆除后搬到废料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腾王阁一样可旋转的灯楼。 为了给外来办事人员一个气派的印象,总经理还在原石油公寓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花了将近一亿元盖了一个石油公馆,气派非凡。而原来用红砖砌成的两栋二层工字型办公楼表面被贴上了一层乳白色的马赛克,样子很好看,感觉像一座新楼。 过了几个月,总经理又嫌马赛克不够气派,便在楼的周围让人用钢铁制作了一个骨架,把厚重的红色大理石固定在钢铁骨架上,把乳白色的马赛克包裹在里面。红红的大理石在夕阳的照射下像血一样的颜色。 这样一来,办公楼门前的水泥地面和两个水泥砌成的小花园就显得土气的不一般。于是花园被拆除,门前的地面上铺上了彩色瓷砖。过了几天,彩色瓷砖又换成了青石板,广场的中心位置另外增加了一个音乐喷泉。每到夜晚,随着音乐声响起,喷泉里的水柱随着音乐能变化出各种姿势:音乐高亢时、喷泉的水柱直冲云霄,音乐低沉时、喷泉的水柱也变得温柔起来,像潺潺流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柔情地流到水池里,富有新意。 过了几个月,喷泉的水池被挖掉了,取而带之的是一根根条形铁,水从空中落下,顷刻就从条形铁的缝隙里流入地下不见了。又过了几个月,喷泉两侧的青石板被拆除,建成了两块诺大的草坪,草坪四周布满了石桌石凳,像西游记中水帘洞里的陈设。草坪靠马路的地方还栽了一个有四五余米高的的硅化木,孤单地屹立那里,像一只粗壮的手指直指天空,使人不寒而栗。 办公楼东面两排气派的油田领导住所,被拆除,改成了两个大理石铺就的走廊。办公楼广场台阶下,的职工健身室,也被连铲除,盖了一栋碗型会议中心; 在新盖的石油公馆的与文体活动中心相邻的一块空地,兴建了一个健身公园。 公园的入口处用石碑刻了健身公园四个大字,石碑的左下方安装了几十种健身器材:有双杠、吊环、等。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碑后面的景色:一个像卧牛形状的一个巨大的硅化木伏卧在地上,一付饱经沧桑的样子;另一个有十余米高的两个硅化木拥抱在一起,一高一矮像兄弟一般。还有一些个子矮小的硅化木依次排在后面,宛然是一个硅化木群。 硅化木原本储藏在天山北面的奇台县境内,分布面积有五万多平方公里。遗憾的是,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消失殆尽。估计这些硅化木也是奇台硅化木区的一部分。公园内还移栽了好多大树,主要以柳树为主。几条弯曲的石子小路在树林中穿梭,树的空隙中还摆放了好多供人们休息的石椅。 公园的在上面新建了一个占地两万平米的运动场。运动场中间是块草坪,可以踢足球,周围是几圈跑道。 环形马路和西、南两个大门的道路全部拓宽。原来铺在人行道上的水泥板改换成了光滑明亮的大理石,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由于大理石过于光滑,冬天一场冬雪下在上面,人们被摔的叫苦连天。最后,路面上的大理石被人为烧裂,增加了防滑的功能,却没有了光亮的颜色。 仇玉成从心底里感谢新上任的总经理,如果没有这位新经理的上台,如果没有油田开发实业部的解体,做梦都不会当上采油厂的厂长兼党委书记。 准确地说,他是新任经理体制改革的受益者,自然也是坚决的拥护者。 他走马上任了,他决心按照总经理的意图在采油厂进行一场组建中的改革。他将原来鄯南作业区的采油巡检工段解散,成立了三个采油工区;将原来属于采油巡检管理的联合站独立出来更名为注输工区,等等。给每个新成立的工区配备了一个主任,两个副主任。 由于鄯南联合站南面的一块空地上的采油厂新办公室还正在建设中,采油厂厂领导和机关人员就先在临时办公点办公。 临时办公点在联合站斜对面,原来是鄯南项目组的院子里。当时的拉油办就设在它的东边不远处。鄯南油田建成投产后,为了利用起这个院落,当时的油田开发实业部在院落的后半部建了六个玻璃框架的蔬菜大棚,蔬菜大棚的后面还盖了几栋猪舍和一排鸡舍,搞起了蔬菜种植和养殖。 原来盖在院子前面的鄯南项目组办公时所使用的房子还在,新成立的采油厂把房子装修了一下,搞成了临时办公点。由于房子有限,厂领导给自己在院外西侧调来了几栋野营房,圈成一个小院落,在野营房里办公。 仇玉成自从当上厂长后,每天都兴奋异常,油井里喷出来的原油不断地往脸上贴金。他一遍又一遍强调说:“没有眼前利益,就没有长远利益,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生产出最多的原油!”按照他的授意,那些急于投机钻营地人们个个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乖巧。 自喷井被放大了油嘴,有些还被改成了电泵井,呼啦拉将原油集中地喷涌了出来,把处理不及地天然气一股脑烧掉。由此而不断增长的原油产量成了他炫耀的资本。见于自己的贡献,新任经理很是器重,自己也乐在其中。 几个月后采油厂的办公室落成了。房屋是油田公司统一设计和兴建,表面上贴着乳白色瓷砖,在灯光衬映下显得肃穆、淡雅。它有五六米高,由于它比一般平房高,从远处看像一栋二层小楼。 房屋外面除水泥路面和停车场外,其余全被草坪和树木环抱。 为了彰显企业精神,仇玉成让人在草坪中心放了两快巨石,上面刻着“求实、奉献”等字样。他还让人在联合站到办公地的空地上换土开地种葡萄,种果树。又在里面搞了两个蒙古包,装上空调。想象着来年这里肯定是硕果累累的果园。成排成排的葡萄,大片的杏树、桃树,还有大片的西瓜。说不上西瓜比当地的农民种的还要香甜。到了那时,不管是上面的领导,还是朋友、同事、下属,肯定都喜欢聚集在里面纳凉。肯定也能听到对他的夸赞声。 仇玉成站在办公室前面正想时,突然一股臭气从背后飘了过来,开始他还纳闷,后来随着臭味越来越浓。他才想到了臭味原来来自临时办公点的养殖场。天天冒臭气的养猪场不但让他天天闻臭气,还天天为被吃掉的饲料发愁。猪吃了的饲料没有地方出帐,生产出来的猪肉太肥,又卖不掉,简直就没有办法解决。 仇玉成想来想去,觉得把它承包出去,哪怕不收租金,最少也不会把饲料亏进去。于是,仇玉成跟两个副厂长和副书记商量了一下,都同意把养殖场承包出去。 仇玉成让办公室发了个通知,凡有意承包猪场的职工都可以报名竟聘。 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此刻的吴大保像个饥不择食的饿狼,看到通知后,赚钱复仇的念头迅速涌向了心头,心里直发痒痒,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去报了名。 报完名却顾虑起来。虽然心里很热火,却对养猪一窍不通。吴大保找来了一大堆有关养猪的资料,仔细阅读,认真研究,并列了一个成本预算表。经过计算,他预计每年有十万块钱的进项。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弥补种地贩瓜损失的绝好时机! 吴大保的决定让一家人感到揪心。岳父说:“你大小也是个领导,这样搞,人家会有好多意见的!”吴大保说:“管他的,大不了我就不当这个烂副主任了!” 吴大保心里清楚,只要仇玉成在厂长的位置上坐稳了,他这个副主任迟早会被免掉。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仇玉成看到承包竞标的名单上有吴大保的名字,本不想让他参加,后来一想,参加了也好,竞聘不上则罢,竞聘上了就乘势把他的副主任给免掉,以绝后患。 没想到,吴大保也是个人才,在所有竞娉者当中,惟独他胜出,这一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仇玉成便以每年五万元价格把猪场和菜棚承包给了吴大保。 吴大保的行为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人们都认为他大小也是个领导,上班拿工资无忧无虑,没必要干这个差事。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吴大保已经疯狂!他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要不顾一切的翻本! 而连续的挫折也让吴大保憋足了一口气,以雪血耻。 吴大保十七岁就进入油田工作,在他进拉油办以前,事事顺心,而且创造了曾经辉煌的成绩!在他的心中,他认为他是个有用之人,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 可自从到了拉油办后,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以至于他都不相信自己是个曾经有过成绩。也是祸不单行!在这个时候,他爱的何敏也离他而去。虽然有种种原因,虽然后来的婚姻也美满,但这些都不足以抹平内心的伤痛。 时至今日,看着跟自己一块奋斗创业的同事们都一个个扶摇直上,唯独自己的前途却在一步步滑落,心中未免不平。他认为目前的处境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可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失去了在油田继续作为的信心,在他认识到在油田上已不可能有什么建树的情况下,创业成了他实现人生价值的选择!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当然不甘心!他要翻本,找回已失落的自信! 他甚至想要向人们证明,他不但是油田创业的一把好手!也是商场上的一员猛将!现在在他看来,每一个摆在面前的机会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有机会就必须抓住! 现在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吴大保承包的菜棚和猪场占地有四五十亩。六个一亩大的玻璃菜棚的后面是一块空地,空地东头是一排南北方向的鸡舍,西头是两栋两百平米的母猪舍,正北面是一栋一百米长的育肥猪舍,从远处看很气派。 菜棚里没有土壤,是按无土栽培模式兴建的。原来有一个从石河子聘来的技术员,每个月的工资是两千元,吴大保嫌他的工资太高,辞了,重新从外面请来了几个种菜的来管理蔬菜大棚,并规定了每个大棚的蔬菜产量,工资按生产量计算。 吴大保因为还有工作,白天把养殖场交给妻子魏晓丽管理,自己仍然在单位上上班,搞他的油品交接。只有到了晚上,吴大保才到猪场和菜棚转悠。 仇玉成却火了!你吴大保虽说是白天上班,下班后才到猪场去,可保不住你上班时心里想着猪场,于是召集几个厂领导商量着把吴大保的副主任免了!报了多年来积攒在心中的仇恨。 吴大保心中清楚,这是迟早的事,说:“只要在仇玉成手下干,被免是迟早的事!现在只有一心一意养好猪,赚钱才是正经的。” 吴大保被免职后,仇玉成也不给另外安排工作,这点让吴大保很是恼怒!真正的感觉到已经被油田所遗弃!吴大保也去找过几次。仇玉成冷笑说:“你把猪场管好就行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一章 无奈的决定(2) 有什么办法呢?仇玉成不安排工作,也不管不问,吴大保只好每天坐交通车到猪场,晚上再坐交通车回到火车站的家里。 猪场面临的问题很多。猪场里养的全是小屁股,大肚皮的土种猪。这些肥猪不但不好卖,每天还要吃掉两千多块钱的饲料。为了把猪肉推销出去,吴大保跑遍了食堂。管理员根本不卖账,说:“你那猪肉太肥了,根本没有办法吃!” 吴大保又只好去找个体屠宰户。屠宰户的回答更令他失望,说:“你那些猪只有肚子没有腿,就是再便宜也没人敢要!” 这时吴大保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想起何莹、何敏的劝阻,想起了家人的阻拦,也想起了弟弟吴四保的忠告。这些劝阻和忠告在当时,吴大保只是一笑而过,现在真正被应验了! 问题真的很严重!这些土种猪虽然肉好吃,但只吃粮却卖不掉。事到如今,吴大保觉得承包猪场可能是截至目前最错误的决定!怎么办呢?他陷入深度忧虑之中。 他走进猪舍,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猪,让人们谈猪色变。 猪舍顶离地面很高,顶的中央装了好多玻璃天窗,光线从屋顶的窗户射了进来,把猪舍照得通亮。 当吴大保走进猪舍时,猪舍里的猪都无比惊奇地抬头欣赏它们的主人。吴大保仔细看时,见猪圈里猪的颜色有两种,一种是黑的,一种是白的,不管是黑猪还是白猪,都清一色长个大肚子,尖屁股。吴大保感觉跟小时候奶奶养的猪长相差不多,甚是亲切。 在吴大保儿时的记忆里,猪一直是他们姊妹们的好朋友。猪是个通人性的动物,随着猪的渐渐长大,跟人的感情也日渐加深,再饿也不会闯进庄稼地里祸害。只要有什么响动,猪就迅速奔跑过来看热闹。觉得身上痒痒时,便躺到地下,把肚皮敞开,让人给它抓虱子。吴大保姊妹几个经常因为给猪抓虱子,把猪身上的给抓干尽了,自己却惹得满身都是虱子,痒痒的难受。只好先给猪抓完,再反过头来给自己抓。吴大保只所以要执意承包这个猪场,估计与小时候的记忆有关联。 到了每年的四五月份,家里喂的猪快出栏时,妈妈就到集市上抓一个小猪回来,然后再把大的赶到集市上卖掉,把小的喂到春节宰掉吃肉。每逢卖猪或宰猪时,吴大保姊妹们都伤心地哭了。要不是肚子饥饿,他们是不会边流泪,边吃猪肉的。 当时由于缺少粮食,吴大保只要一放学,就被妈妈喊着去拔猪草。什么‘苦苦菜’、‘苜蓿’、杏树叶等,凡是猪能吃的,就统统搞回来。 奶奶把这些猪草用砍刀剁碎,然后给拌上少量的麸皮,倒进猪槽里。猪也不客气,不管这东西可不可口,低头一顿猛吃,一顿能吃好大一堆。实际上猪的食量还不止这些,只要肚子一饿,又等不住奶奶给剁食吃时,便哼哼唧唧,摇摇晃晃走到门前的沟里吃草,冬天吃草根,夏天吃草叶。看得让人吃惊。 在吴大保儿时的记忆中,养猪虽然辛苦,却还是挺浪漫的一件事,而现在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 猪舍很大,里面有十五六米宽,从北向南东西方向一字排开,焊有高于地面三排养猪的铁笼,看起来很有气势。每个笼子有一米多宽,里面圈两个猪。笼子的前端有猪喝水用的水咀,和吃食用的食槽。 吴大保的进入,惹得满圈的猪高高将头杨起,静悄悄地注视着它们的新主人,感觉似曾相识。 吴大保慢慢向里走去,在一个猪头上用手模了一下,猪把头一甩,哼了一声,吓的满圈的猪在笼子里乱撞,吴大保只好站着不动。猪静悄悄地观察了一会,见来人没有什么危险,便迅速对吴大保嚎叫起来。原来是肚子饿了。 这时两个饲养员一人手推一个小车将饲料推了进来,给每个猪槽里添上粉碎好的干食。槽里一添上食,猪便立即停止嚎叫,低头吃食。没有吃上食的猪依然声嘶力竭嚎叫,生怕饲养员忘了自己。 猪吃食很不老实,将头摆来摆去,将食槽里的一些饲料洒落到了外面。有些猪吃一口食,喝一口水,有的猪闲得无聊,吃饱喝足后,没事干逗水龙头玩,压住水咀不放。水便不断地流了出来,地面上一会流下一股水,一会流下一股猪尿,迅速将洒落在地下的饲料污染。 看着饲料被浪费,吴大保急忙对饲养员说:“每次给猪槽里少添点食,看见食被拱出槽赶快给收拾到槽里!”饲养员点头答应着,又给别的猪添食。 吴大保在猪舍里看了一会,回头向门口走去,再回头看时,见饲养员还是怕麻烦,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依然把食槽添的满满的,不老实吃食的猪依然把食拱在了地面上。 这怎么行!吴大保正准备返回训斥饲养员,又停住了。 细想起来,吴大保觉得猪场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由于自己不会配制饲料,也没有粉碎饲料的粉碎机,饲料只能从外面进。而这些进来的饲料质量到底怎样?能不能把猪喂大?是个很大的疑问。 每个月投进几万块钱饲料到底长了多少肉?谁也不知道。给人的感觉猪好像猪好像没多大变化。更严重的是他不知道这些猪应该卖给谁! 这些人见人怕的肥猪要是卖不掉,一切都是白搭! 怎样才能把猪卖掉?吴大保苦思冥想。靠单位食堂肯定不行,每天要个一两头,不解决问题。看来只有在火车站建立自己的猪肉销售点,自己屠宰,自己卖,不受个体猪贩子的制约,也不需要再看单位食堂的眼色。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猪的销售问题。 吴大保想,等解决了猪的销售问题后,再去解决饲料配制,品种改良,管理等问题。总之这些问题都要解决,不然猪场就没办法搞下去。 吴大保出了猪舍,见魏兆强开着达起亚车来到了猪舍门口,给打了个招呼。 魏兆强说:“魏晓丽在加油站,他让我接你到加油站去吃饭。”吴大保答应着上了车,魏兆强开着车向加油站驶去。 这个曾经为吴大保挣钱出力,也为魏兆强解决过就业问题的达起亚车,虽然已经变成了黑车,却依然在发挥着作用,早晨给食堂送肉,送完肉后,就成了吴大保来去加油站和猪场的交通车。 魏兆强边开车边说:“魏晓丽怕你坐单位的交通车回火车站,就喊我来接你。”吴大保问:“魏晓丽啥时候到加油站的?”魏兆强说:“也就半个小时。” 魏兆强嗅了嗅吴大保的身上,说:“这猪舍的味道真大,你现在身上也有臭味了,是猪的味道。” 吴大保发牢骚说:“进去了,就肯定会沾上猪的臭味。有什么办法呢?不进去看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饲养员给猪槽里一次添的食太多,猪头一摆,就把料弄到地上,地面又是猪屎猪尿的,饲料就被浪费了,给说了,答应的好,就是不照办!” 魏兆强笑着说:“他们当然不会听你们的了!现在这些喂猪的都是你没有承包猪场时以前留下来的人。你也不想一想,一前都是公家的事情,这些人已经养成了给公家干活的习惯,浪费多少都没有人管。现在不一样了,浪费了饲料,就等于把你的钱给浪费了,你要是不管,就再没人管了!”吴大保点点说:“我看这些人的习惯很难改变,得换人才行!”魏兆强说:“就是嘛,你老家那么多亲戚、家门,都在家里种地,还不如喊几个上来。人熟悉,比这些人好管的多。” 车子很快到了加油站。 由于是夏天,屋内很热。岳父、岳母、魏晓丽坐在加油站住房前的阴影处说话。帅帅和豆豆围着大人们转着玩耍。岳父上身穿一件白色跨篮背心,下身穿一条灰色短裤;岳母穿一件白底黑花短袖,下身穿一件一件宽松的黑色裤子;魏晓丽穿一身天蓝色连衣裙。帅帅和豆豆每人穿一件花背心和一条裤衩。豆豆见爸爸来了,高兴地喊着叫着,跑过来一把保住吴大保的腿,吴大保把她捞起来抱在怀中。豆豆也不怕热,爬在肩膀上摆弄起了爸爸的头发。 吴大保抱着豆豆跟岳父、岳母打完招呼。岳父皱褶眉头说:“我看现在这个加油站也开不下去了,油很不好进,一会断柴油,一会断汽油,好多车子都到别的地方加油去了。这样下去,连给人家的租金都交不起!”吴大保说:“私人加油站进油本来就有困难,能进上了就加,进不上了就抓紧去联系。”岳父说:“这样下去反正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把加油站退给记俊宏算了,大家省些心。”吴大保说:“退掉不好说,因为我们的合同到2003年才到期,就凑活着先干着。” 魏兆强下了车站在一旁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们是从油库直接拉油,现在油库的油全部被‘石油公司’给垄断了,你要进油就得通过石油公司。”吴大保说:“反正其它加油站怎么开,我们就怎么开就行了。” 加油站对吴大保来说是他的根本,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不愿意看到它在自己手中倒下。吴大保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抱着豆豆到加油站旁边的菜地里转悠。 菜地里的菜是记俊宏几个股东们种的,里面有茄子、辣子、番茄、还有红薯等等,长的正旺。 虽说菜是股东们种的,却成了魏兆强一家人的免费菜篮子,不需要到街上去买菜。 吴大保抱着豆豆在菜地边转了一会,又走到了加油站后面的卸油台。望着一直伸到砖窑顶上的卸油台,吴大保感慨万千!就在这个地方曾经为了卸油,一个即将退休的司机被压在车底下,永远没有再起来。也许别人忘记了这件事,吴大保却永远不会忘记!要是加油站不开了,也愧对死去的人! 听岳父讲话的口气,他是实在不想让这个加油站再开下去了! 以前岳父岳母还在阿勒泰时,不管魏兆强多么不听话,像关掉加油站这样的重大决策,他是绝不敢做主的!现在不同了,加油站基本上是岳父说了算,要是岳父不愿意让干了,加油站肯定就干不下去。吴大保也不可能为了加油站跟一家人闹翻。 实际上吴大保现在已经也没了精力来管理加油站了。主要是猪场也在等着用钱!喂猪需要钱,建销售点需要钱,更换新猪品种需要钱,钱像是一个永远摆脱不了的魔鬼,始终缠绕着他。 虽然关掉加油站可惜,但从加油站目前的经营和管理方式来看,关门也是个迟早的问题。魏兆强现在有了老爹做靠山,高兴了出去跑一跑,拉一车油回来,不高兴了一天到晚睡觉,谎称‘头疼’或‘肚子疼’。手一甩,把加油站交给了老子来管。 吴大保看不惯,便说上两句。岳父心疼儿子,见不得吴大保唠叨。起初是听着,忍着,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说:“联系油这个活也不好干,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岳父都发话了,吴大保还能说什么。最后吴大保也不好再管了,只好由着父子两个去摆弄。 要关就关吧,加油站关掉后最少可以从中抽出一些钱来经营猪场,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关掉加油站首先面临的是租期问题,如果提前退租就属于违约!想到这,他把豆豆放在地上,牵着豆豆的手回到了房屋门口。 吴大保走进屋内,见岳母和魏晓丽收拾做饭,魏兆强和父亲相对坐在地上的小凳子上抽烟。吴大保坐在了床头上。 岳父抽了两口烟后说:“你要是把加油站不关掉,一年刚租金就要付三万多,还是越早交给他们越好!”吴大保说:“现在要直接交,恐怕交不过去,他们肯定不愿意接收,你要是硬交,他就问你要‘违约金’。最好的办法是再找一个承包人,让他们去经营,我们再从中撤出。” 岳父说:“接手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我们干脆丢下就不要管了!” 怎么能这样!吴大保听着伤心!说:“这肯定不行!我是有工作的人,这样,不但我们投入的资金拿不回来,还得照样付给他们租金。”岳父说:“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加油站是不能再开了!” 听这话,吴大保似乎又改变了注意,真想把加油站继续开下去!吴大保赌气说:“管加油站也得想好了再关!再说不管干什么事,总是有赔有赚,那么多加油站都在开着,我们不一定非要把他关掉!再说,现在还没有到亏本的时候!”岳父说:“要等到亏本的时候,想关都来不及了。”吴大保说:“要是关掉了,你们住到哪里去?”岳父说:“这你不要管了,我们在外面租房子住,总比亏本好。” 吴大保生气地说:“你们既然要走,为什么一定要看着加油站关门了才离开呢?”大家都默不着声。吴大保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想再说什么,出了门口。 坚持继续开下去吗?开下去还有意义吗?自从岳父母来到了加油站,吴大保就很少再能从加油站拿出钱来。理由不是进油,就是帐没有收回来!但只要加油站一有困难,就一个劲给吴大保打电话,让他坐卧不宁!从现在看开,即便是加油站赚了钱,也不属于自己了。要是再遇上死人的事肯定还是自己的。 但是吴大保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加油站关门后才走呢?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在加油站倒霉呢?还是另有原因呢? 吴大保真后悔,要不承包猪场他是绝不会让加油站关门的!但是即便不关门,加油站还能是自己的吗? 吴大保在门口站了一会,进到屋里说:“既然你们硬要关就关掉吧!”岳父见吴大保同意了,笑着说:“加油站关掉后,你还可以把钱抽出来专门去搞猪场。大家都省点心。” 解铃还需系令人!吴大保找到了现在已是能源公司的经理的刘承俊。两人寒暄了一会,吴大保把情况给刘承俊讲了一遍。刘承俊一听很高兴,说:“我们正在扩大经营规模,你要不干了,我们就干。但是你在加油站投入的钱我们公司没有办法给你补偿。”吴大保说:“多少补一点吧?”刘承俊说:“最多也就补两万块钱,也还得从租金里出。”吴大保心想,事到如今,亏就亏吧!说:“也行!反正也不给你为难。” 说好后,刘承俊带了一帮人跟着吴大保来到加油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吴大保找来记俊宏,记俊宏听后也特别高兴说:“要是有人接手就好!”。 原来魏兆强已经把不想经营加油站的话说给了他,这几天他正在为此事发愁。要是交回来了,自己没法经营,包又包不出去该如何是好?吴大保虽然不干了,却给找了个承包的主,从心底里喜欢吴大保的为人。 三方一拍即合,两三天内就签了协议。 望着在这里干了三年多的加油站,吴大保心中无限悲戚。 魏兆强又住进火车站的一处出租屋里。在父亲的怂恿下花了五万多块钱买了一辆白色‘五十铃’客货两用车开着玩。 岳父岳母跟吴大保和魏晓丽住在火车站的住房里,照看豆豆上学。 加油站不经营了,吴大保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林和王小妹。王小妹的妹妹王静在吴大保的资助下正在上大学,再有一年多就毕业了。为了照顾小林和王小妹,吴大保跟刘承俊说了些好话,让两人继续留在加油站上班。 失去了加油站,一家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猪场上。每到晚上一家人都为这个只花钱,不赚钱的猪场发愁。吴大保说:“要使猪场赚钱,当务之急是把没有人要的肥猪种全部淘汰掉,进一些好的品种。”岳父岳母听后,说:“养在猪圈里的猪卖不掉,猪圈腾不开,就是想进些好品种也没有地方养去。” 吴大保说:“只有把肥猪便宜卖给猪贩子,剩下稍微好一点的,我们自己建销售点来销售,不然真就走进了死胡同。”岳母担心地说:“还不如把猪场退给你们单位,这样还省心些。” 怎么能这样!一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吴大保说:“现在退了亏本的是我们,一分钱没有赚上,还要搭进去人工工资和租金,只有咬着牙干下去才行!” 魏晓丽坚决地说:“我就不信,连个猪场都搞不好!要是干不好了,从此我们什么都不干了!我们再不能遇到困难就退却,干一个丢一个的事再不能干了!”显然,她对关掉加油站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岳父岳母见女儿如此执着不好再说什么。吴大保说:“这事我想了很久,现在火车站有三个地方人住的稠密一些,一个是紧靠火车站的‘铁路市场’,一个是处在火车站中心的‘油城市场’,再一个,就是我们住的这个‘石油大院’。我们在每个地方都给它建一个‘销售点’,出售我们猪肉。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猪贩子的控制!等我们圈里的肥猪卖的差不多了,就下决心从外面购进一批品种好的种猪和肥猪,彻底把这些肥猪种更换掉!”魏晓丽接过话茬说:“就是,不把猪种换掉,你就是直接拿到市场上卖,也不会有多少人要。” 岳父岳母听俩人说话的口气这么坚决,不再吭声。 吴大保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趁热打铁,在‘铁路市场’顶头的拐角处租了一块地方,盖了一间玻璃房;在‘油城市场’旁边租了一栋楼房的一间门面房;在石油大院里租了一间野营房,每个销售点的房顶上挂一个条幅,上面印着‘采油厂菜篮子工程销售点’字样。 同时吴大保把以前在猪场养猪的人全部辞掉。叫吴四保从老家带来了七八个人,让脑子灵光的人在‘销售点’卖肉,脑子稍微笨一点的养猪、喂鸡。 一切准备就绪后,吴大保选了个吉庆日子,三个销售点同时开张了。 一时间,火车站上上下下‘采油厂菜篮子工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都图个新鲜,图个好奇,前来凑热闹。为了方便顾客,吴大保还让搭些蔬菜来卖,没有多长时间,就把圈里的肥猪给卖的差不多了。 另外吴大保把圈里的种猪全部便宜卖给了贩子。然后吴大保和魏晓丽两个带了十万块钱,从鄯善出发先坐火车到乌鲁木齐,再转汽车到了石河子最大的养殖场以十块钱一公斤的价格采购了五百头小猪,三个种公猪,二十个种母猪拉回了养殖场。 为了使猪长得又快又好,吴大保决定用最好的‘正大饲料’来喂养。当他向乌鲁木齐正大饲料厂打电话询问猪料价格时,厂家告诉他,他们只生产大猪的浓缩料,需要猪场自己按照规定比例添配一定数量的玉米面和麸皮。 吴大保又花了一千五百块钱买了一台小型粉碎机,拉回来安装调试好。采购了五十吨玉米和二十吨麸皮,按照正大饲料的配方严格配制。 正大浓缩饲料虽然价格高,但饲喂的效果很好。看着小猪一天一个样子,长得飞快,吴大保很是高兴。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特别是那三个销售点硬是把二百多头肥猪也给卖完了。 吴大保高兴地大喊大叫。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二章 魂劫北屯镇(1) 时间进入2000年11月份,经过几个月的艰难拼搏,还没等西伯利亚的寒流进入鄯善境内,吴大保就已经开始收获他的胜利成果了。各个单位的食堂见吴大保新养出来的猪肉质好,瘦肉多,争相订购,就连拥有三千多人的井下作业公司也前来要货,生意红火!现在的吴大保又有了像在加油站一样收钱的感觉了! 据初步估算,要将猪全部售给单位食堂,每个猪的利润最少在五百块钱以上!这就意味着,刚五百头小猪,就能给吴大保增加二十多万的收益! 这样的收益无疑让吴大保激动不已!那些得知这消息的人,都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这时的人们都称他:吴老板! 正当猪肉热卖的时候,有些单位竟问吴大保要起了羊肉。吴大保说:“猪场不养羊,没羊肉。”有人说:“你不会进上些羊来养么?” 是啊,一句话提醒了吴大保,为何不从外面进羊来从中赚取差价呢?这肯定是个不亏本的买卖! 吴大保进羊的想法一提出,立刻得到了家人的拥护。岳父说:“拉羊还得到阿勒泰去,那里的羊个大、肉厚、味道好!再说我在那里还有好多认识的人!”魏兆强笑着说:“我们阿勒泰的羊吃的是绿草,喝的是矿泉水,羊肉有天然的香味!”吴大保由于到阿勒泰去了好多次,对那地方也情有独钟,高兴地说“好!就去阿勒泰拉羊去!” 几经商量,吴大保决定租用魏兆强的五十铃客货两用车,拉上自己和岳父一同去阿勒泰收羊。魏兆强和岳父也欣然同意,借此机会他们还可以重回故里,走亲访友。 当晚决定后,想着明天要远行,几人便早早收拾睡了。 睡梦中,吴大保梦见大腿小腿上都长满了已经枯萎发白了的芨芨草,好生奇怪,急忙用手全都给拔了。早晨起来吴大保见身上并没有芨芨草,便放下心来。虽然是做梦,但心里还纳闷梦的奇怪,心有余悸。 反正也没人管自己,吴大保给仇玉成没打招呼就出发了。 魏兆强开车一天就赶到了阿勒泰的北屯镇,住到了岳父的老朋友家。当晚老朋友和他的子女们设宴款待了岳父和吴大保一行。 十一月的北屯已真正进入了它的冬天,气候寒冷,街面上堆着积雪,天空中偶尔还有大片的雪花落下。 由于有任务在身,早晨起来几人都穿戴整齐,岳父就坐上儿子的车,带着吴大保去收羊。 来的太晚了!到好多养羊家,一听是来买羊,都回答说:“我们的羊十月份都卖完了,剩下的都是些带羊羔的母羊。”没办法,岳父只好到他的一些好朋友家去给说好话,勉强收些过年吃肉的羊。一共收了四五天时间,才收齐了二百来只羊,放在岳父朋友家的后院里。 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吴大保和魏兆强清点羊数,岳父到街上找好了一辆拉羊的双层车,说好了明天早晨一大早来装羊。 当天下午,吴大保在街上的饭馆里定了一桌酒席,准备晚上设宴款待在此次收羊活动中出了力的岳父的一些好朋友。 到了晚上,天已大黑,魏兆强把赴宴的人都用车接送到饭馆,吴大保和岳父最后坐车来到了饭馆门前。 北屯的夜晚,只有漆黑的夜空和洁白的雪地。厚厚的积雪将地面覆盖的严严实实,把一些有坑洼的地方也遮挡的不甚清楚。 魏兆强把车子开到了饭馆门口。吴大保开门下车,不想右脚迈下车没有着地,而是踩进了一个废弃的修车的地沟里。吴大保‘哎幺’了一声,急忙双手扶地,右腿还是被狠狠地撞在了地沟的边缘上,疼的呲牙咧嘴。 吴大保双手沾满了雪,生气地从地沟爬了上来,责问魏兆强:“你咋不把车开进地沟呢?难道没有看见这里有地沟吗?”魏兆强说:“我也不知道这里哪来的地沟!” 吴大保又责问:“你接的其他人咋没有掉进沟里去呢?”魏兆强说:“这回我把车停远了一点。” 岳父急忙打圆场说:“到处是雪,他也没看清楚。” 真是!吴大保虽然很生气,但生气有什么用呢,也怪自己不看清地面再下。实际上在漆黑的夜空下,地沟和地面都是一片银白色,分不清地面还是地沟。 虽然吴大保心情不好,他还是面带笑容招待了帮助买羊的岳父的朋友们。吃过饭后,吴大保让魏兆强把客人一一送回家,自己瘸着右腿和岳父走到了住处。 几人坐下说了一会话,就收拾睡了。睡梦中吴大保梦见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地下室内,隐约看见了表妹默不着声进了地下室的另一间屋子,再没了踪影,心中纳闷。 早晨起来,天气放晴。到底不是深冬,太阳一出来道路上的积雪就开始融化,有些地方还露出了柏油路面的颜色。 岳父喊来了昨天说好的双层拉羊车,开车的司机是二十岁出头姓李的大李和小李兄弟俩。在岳父朋友的帮助下人们把羊全部装到了车上准备出发。 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看着满载羊的卡车,吴大保觉得心清气爽。想着今天是十一月七日,拉养车需要在路上住一晚上赶明天,也就是十一月八号中午到达鄯善。 十一月八号对吴大保来说是一个非常富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因为在十年前的十一月八号他在贾政林的帮助下重返鄯善,而从玉门出发的时间也是十一月七日。从此吴大保就再没有调回过玉门。更为重要的是他心爱的女儿一九九六年出生时也正是十一月八日。为了纪念这个富有意义的日子,吴大保给女儿起别名叫六疆,意思是进疆六周年所生。 现在当他的猪场蒸蒸日上时,他又拉着羊满载而归!到达鄯善的时间也正是十一月八日!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吗?他想,或许自己的创业之路就从此正式开始了! 临出发前,魏兆强说:“你们先走,我还想在北屯玩两天再走。”几人吃过饭后,吴大保和岳父便先坐着拉羊车向鄯善驶去。吴大保考虑岳父已经上了岁数,就让他坐在了靠近车门的地方,坐着舒服些,又好伸开腿。自己则坐在司机和岳父中间的位置上。这个地方,底下是发动机的位置,高高的支一个座位,面前并没有伸腿的地方。 吴大保盯着路面看了一会,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岳母。吴大保说“我们已经拉上羊出发了,最迟明天中午就能到!”岳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挂断了电话。 车辆出发时已是中午时分,太阳晒得正红。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原野虽然覆盖着厚厚的白雪,但沥青路面吸热,上面的雪已部分开始融化,缓缓地流着融化的雪水,露出了漆黑的颜色。 车子大概行驶了大约有二十多公里路程,快接近653团场时,面前出现了一段下坡路。由于路面上没有几辆车行驶,大李把车交给小李开,自己躺倒后面的床上睡觉去了。 吴大保觉得也有些瞌睡,便闭目打盹。睡了一会,吴大保觉得车子突然摇晃的厉害,急忙睁开眼看前面的路面,见路面平整,前方不远处有几处弯道。吴大保急忙对小李说:“开慢一点,当心路滑!”小李不以为然,笑着说:“没事!”吴大保厉声说:“我叫你慢点!”小李听说只好放慢了速度。 吴大保见车速降了下来,便又靠在靠背上睡了。睡梦中,他梦见雪儿和何敏竟然手挽着手,神色紧张向自己奔跑而来,边跑边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而魏晓丽似乎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脸色惨白地望着他流泪。吴大保心中一惊!还没等从梦中醒悟过来,就感觉车子左右晃动起来,紧接着就听见岳父:“哎”大声哎幺了一声,瞬间车子已出了路面,正正地撞在路外的一个土包上。紧接着,吴大保就感觉自己从驾驶室飞了出去,然后被什么东西在身上狠狠地砸了一下,身体一紧就失去了知觉!殊不知,那个砸在吴大保身上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拉羊的汽车! 吴大保从车里被摔了出来就已过分,还被翻过来的汽车砸了一下!就是一个铁块也会被砸扁,何况是血肉之躯的吴大保!可怜吴大保顷刻间已变得血肉模糊!鲜血一股股从面颊流了下来。 可恨,那个开车的小李并没有听吴大保的话,看见他睡着了,便又加快了速度。在一个弯道处由于速度过快,转不过弯来,又缺乏经验,急忙一脚刹车。路面上有水,刹车一踩,车子就失去了方向,迅速冲出了路面,撞到了路外的土包上。 猛烈地撞击将坐在驾驶室中间没什么遮挡的吴大保摔出了车外,重重地摔倒在土包的另一侧。 而撞击的车子并没有停止,晃动了一下,车上的羊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跟着翻过了土包,砸在了吴大保身上!可怜已被摔昏了的吴大保被正正砸在了底下。 而坐在驾驶室里的其他人面前有遮挡虽然也随着车子翻滚吃了些苦头,但没有被摔出驾驶室外。岳父胸脯撞在了仪表盘上,断了六根肋骨,除此之外并无他伤。而大李小李两个司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在驾驶室打了一个转圈,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 几人都惊慌失措陆续从驾驶室里爬了出来。车上的羊有些被砸死,活着的都四散跑开了。只找不到吴大保,最后在车子底下看见了血肉模糊的吴大保。 他们都意识到吴大保完了! 看着吴大保的惨状!回想起他的经历,不得不让人发自肺腑的痛楚!十七岁参加工作,无论在玉门,还是在鄯善,都为油田的建设和生产做出过贡献!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都已淡忘,但稍微有点记性的人还能回想起在玉门山沟里可爱的吴大保;在鄯善会战战场上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吴大保;直到现在这个‘生命不熄,冲锋不止!’的吴大保! 不管在他的哪个年龄阶段,我们都能从他身上看到朝气,看到人类所固有的奋发向上,永不气馁的精神! 难道可爱的,勇往直前的,生命不熄冲锋不止的吴大保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吗?这个让吴大保曾经喜爱的北屯难道就成了他的葬身之地了吗?如果是这样,连鬼神都会为之哭泣!但明明天空中阳光正照得妩媚,暖暖地将路面积雪都能融化的阳光,难道不能照射到已被埋葬在车底的吴大保,给他以生的希望吗? 岳父手捂着胸脯弯不下腰,急忙让两个司机趴在地面上向车底查看。两个司机趴在地下向车底下张望。兄弟两个几乎同时说:“还在车底下动哩!” 原来在吴大保身上重重砸了一下的车子,又被装在车上的羊给晃动的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正好把吴大保被砸的位置给让开了。 我们先来看看吴大保的伤势。他的头被砸烂,头顶右侧凹下去一个约一公分深的血槽,正往外流着鲜血;脸部脖颈被深深地镶嵌进去了好多块玻璃碎片;左肩胛骨断裂,右盆骨骨折;前后胸脯的肋骨几乎被全被砸断;脾脏破碎,肝脏开裂,鲜红的血液一股股流向腹腔。右眼已完全闭合失去了视力,左眼被头部流下的血给模糊住了。 在车辆倾覆的短暂时间过后,吴大保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很大麻烦,不过他并没有想到死亡,因为他还不知道内脏也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此刻他正试图从车底下爬出去。 “动了!又动了!”两个司机不断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岳父。吴大保迷迷糊糊听到了两个司机的说话声。觉得左胳膊和右腿已经不能动弹,能动的只有右手和左腿。他用右手掰了一下右眼掰不开,又去掰左眼,终于掰开了血肉模糊的左眼,向车外注视了一下,看见了车外照射到地下的阳光,然后匍匐着右手和左腿爬出了车底。 岳父见吴大保还活着,很是高兴,急忙让大李到路边挡车,可连续挡了好几辆车就是挡不住。 吴大保展展地闭目躺在地下,浑身麻木,呼吸急促,动弹不得。刚才他还能从车底下爬出来,怎么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了?渐渐的觉得每吸一口气都要费很大力气!他想唯一的解释是,伤情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恶化!这时他才意识到,生命对他来说只能按分钟或者秒来计算了!如不尽快到医院接受治疗,死亡将是必然的。 吴大保耳听一辆辆车从公路上穿过,大李就是挡不住。吴大保想明白了,司机肯定是见自己血肉模糊躺在路边不敢拉!就是想拉,坐车的人也不会同意。谁愿意跟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坐在一起呢? 这样挡下去,就是挡一天也不一定能挡上!挡不上车,就到不了医院,到不了医院就以为着死亡!这时吴大保想到了离此地不远的‘六三五’团部。六三五是用部队番号起的地名。那里曾经驻扎过一支野战部队。现在是周围的一个集市贸易中心,来往车辆很多。也有个出租车公司设在那。 吴大保想,按走的距离来算,应该离六三五不远。也许到那里租车是最佳选择!想到这,吴大保有气无力地问岳父:“离六三五还有多远?”蹲守在旁边的捂着胸脯的岳父回答说:“也就四五公里的路程。” 听到岳父的回答,一个营救自己的计划在脑海中产生了!他想应该首先让司机到六三五去租车,就说是拉受伤的人,给多少钱都答应,只要有车答应拉就行!这是第一步。另外必须给魏兆强打电话,让他迅速找上四五个棒小伙开车到北屯医院门口等候。原因是吴大保知道北屯医院没有电梯,自己又动弹不得,将近九十公斤的体重,如果不找好抬自己上楼的人,就是到了医院,也上不了医院的大楼!而想在医院肯定找不到能抬动自己的人! 现在,不但自己要迅速坐车到医院,然后再由魏兆强快速抬着自己检查治疗,如果这每一步都走的顺利,才能最快地节省时间,挽救生命!而留给自己的就只有坚持! 想好后,吴大保呼吸急促地对岳父说:“扶我起来!”虽然吴大保觉得自己说话声已经够大,岳父还是把耳朵贴了过来。吴大保重新说:“快 、扶 、我 、起来!”岳父终于断断续续听清楚了。喊来了小李,两人把吴大保扶了起来。 吴大保双目紧闭对小李说:“你赶快到路上挡个车到六三五去租车!就说是拉受伤的人,要多少钱都给,钱我来出!”小李点头答应,在路边上挡车去了。 吴大保又对岳父说:“让那个大李司机来,不要再在路上挡车了!”岳父喊来大李。 吴大保对大李说:“你现在给魏兆强打电话,就说我受伤了!就说我说的,让他找上四五个力气大的人开车到北屯医院门口等着!”大李急忙说:“我手机摔坏了,打不成电话了!” 吴大保用右手指着口袋说:“把我的手机掏出来!”大李急忙掏出了吴大保的最新版摩托罗拉触屏手机。吴大保说:“电话号码是:13909959003,快拨!”司机拨了大半天也拨不出去,说:“你的手机也坏了!”吴大保心里恨得骂“蠢货!这好的手机还会坏!”然后说:“把手机盖翻开!” 大李翻开了手机盖递到了双目紧闭的吴大保眼前。吴大保说:“把我的左眼掰开!”司机战战兢兢掰开了吴大保的左眼。吴大保模糊地看见了手机的触屏,用右手在触屏上拨号,终于拨通了魏兆强的电话,对大李说:“就按我刚才说的快讲!” 而小李这会已经挡住了向六三五方向行驶的出租车。车上的司机说:“不是我不拉,我拉的人去六三五,跟医院的方向相反!”小李说:“就我一个人去六三五!”司机听说,让小李上车到六三五去了。蹲在吴大保旁边的大李立刻拿起电话说:“我是拉羊的司机!翻车了你们老板受伤了!他让你找四五个力气好的到医院门口等着抬他!我们一会就到!”岳父又从司机手中抢过电话说:“快点!吴大保恐怕不行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听岳父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真的不行了吗?而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然后再拼命坚持,然后听天由命了。 为了节省体力,再加上呼吸困难,吴大保再不想说一句话。他双目紧闭,在大李的掺扶下又展展地躺在地上。他感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他尽量放慢呼吸,至于需要多长时间能到医院着实是个未知数。他只有坚持尽可能长的时间。 不一会,小李到六三五租了个出租车来了。出租车司机将一块塑料布垫在后座位上,然后让几人把吴大保抬上后座位。两个司机和岳父只把吴大保半截身子放在了座位上,屁股和腿伸在车外怎么也放不进去。最后出租车司机也来帮忙,疼的吴大保真想给他们一顿老拳,最后还是没有将吴大保后半身放进车里。 吴大保想,这样让他们折腾下去,就地就会被折腾的没了性命!吴大保大声喊:“真笨!你们不会把腿从车外弯进来吗!”但是谁也没有听见他的喊声! 吴大保明白了,估计自己发出的声音已经很小,谁也听不到了。情急之下,吴大保一把抓住揪住司机的头发把耳朵拽在嘴边大声说:“把我的腿弯进车里!”司机终于听明白了。急忙说:“赶快把腿弯进来!”人们这才七手八脚把吴大保的腿弯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这时岳父还惦记着满雪地上跑的羊。对大李说:“你留在这里把羊收拢到一块,让小李上车扶住吴大保的头,赶快上医院去!” 大李说:“让我弟弟留下,我去。”岳父点头说:“也好。”大李便给小李安顿了几句,上车把吴大保的头放在膝盖上。岳父上车坐到了车的前排。司机加大油门向医院疾驰。 路上岳父一个劲对司机说:“快点!吴大保恐怕不行了!”开车的司机说:“就是!看样子怕坚持不到医院!” 吴大保听着生气。这会的吴大保一方面想让司机把车开快些,一方面又担心快了再出事,最后索性不管了,由他们去吧! 车子很快就到了北屯医院,魏兆强几人把吴大保快速抬到了楼内,放在了一副担架上。 这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只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值班大夫跑过来瞧吴大保。大夫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又摸了一下脉搏,摇摇头说:“人已经不行了,送来有啥用!”人们听说都软软地坐在了地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呼吸急促不断抽搐的吴大保。 岳父说:“他都有呼吸,你怎么能说他不行了呢?”大夫说:“连脉搏都没有了,光呼吸有什么用!”大夫又看了看几人的表情说:“你们要不信我把刘主任喊来!”岳父说:“快喊!”大夫进到医护室打电话去了。 吴大保断断续续听到了大夫的话,心里恨得骂道:“兽医!我分明活着怎么说不行了呢?”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吴大保想,大夫要不看自己保准完蛋!但自己已说不出话,眼睛也看不见有什么办法呢!他吃力地把右手抬起来。人们见他右手在动,都走了过来。吴大保一把抓住一个人的手,他感觉这手肯定是魏兆强的。 他抓住魏兆强的手往自己耳边拽。魏兆强明白了,急忙把耳朵伸到了吴大保嘴边。吴大保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给我看!” 人们惊呆了,他们竟然听到了吴大保的话。这时,被大夫称做刘主任的人来了。他看了吴大保一眼,摸了摸脉搏,又用血压计给量了一会血压,然后摇头,操着一口浓重的湖南口音说:“人已经不行了!”魏兆强说:“他刚才还说给他看着来!”刘主任说:“没有脉搏,没有血压,血都流干了,我们怎么看!” 刘主任见几人不甘心,又宽慰说:“我大中午跑来就是来治病救人的,没有脉搏,没有血压,体内已经不循环了,脏器也就不再运行,单就有呼吸没用,做不了手术,再说这个呼吸法,每分钟两百多次呼吸,要不了一刻钟就停了。你们赶紧去找一盆清水来,把他的脸上给擦一遍,完了抬到太平间去吧。” 吴大保隐约听到了刘主任的话,岂有此理!他伸手想抓刘主任没抓着,却死死攥住了听诊器。刘主任吓了一大跳!这个被他宣布已经死亡的人会不会在跟自己过不去!莫非判断错了! 刘主任又摸了一下脉搏,又测量了一次血压,跟刚才的结果一样。他又掰开吴大保的眼睛,见瞳孔并没有放大,那眼睛还在顶着他看,是一种渴望的眼神,心中一惊!急忙把手从吴大保的后被伸进去,摸了一把后背,后背是干燥的,没有脱水现象!凭多年的经验判断,他估计这人可能有一丝活的希望! 他立刻大声喊道:“快!把人抬到医护室!”人们听说快速抬起担架,把吴大保抬进了医护室。刘主任又对护士喊道:“快!拿一瓶盐水,一根大针管来!”护士听说拿了一瓶盐水,和一个大针管过来。 护士打开盐水,刘主任慢慢抽了一针管盐水,让几人挽起吴大保的胳膊,给静脉血管里推盐水。他使尽全力,盐水虽然往血管里走,但走的很慢。 刘主任边推盐水,便对身旁的护士说:“赶快让值班的席大夫拿个手术包过来,把腿上的静脉切开!”护士飞快跑去喊席医生。 不一会,席医生拿着手术包来了,问:“这人还有救吗?”刘主任边推盐水边瞪了席医生一眼,说:“少废话,赶快把它的左小腿静脉切开,用大号针头注射盐水!”席医生说:“那也得上手术台!”刘主任说:“先插好液体再上手术台!”然后对身旁的护士说:“赶快通知手术室的人上班,让手术室的护士马上过来接病人!马上手术!”护士飞快地去打电话通知去了。 席大夫边切血管边问:“不拍片子,做b超检查吗?”刘主任说:“赶快切血管!一看就是内脏大出血,要再检查,怕等检查完了,人也完了!”席医生又犹豫地问:“要不看看,要再有其它毛病,下不了手术台咋办?”刘主任说:“我刘四水负责!” 说完,又有些犹豫。他拔掉针管,对身旁的护士说:“赶快通知b超室和拍片室,让他们的人上班,等席医生把盐水吊上,就赶快让家属抬上去拍片子做b超,我去写医嘱,让家属签字。” 席大夫刚把血管切开,用大号针头吊上了一瓶盐水。手术室的护士手拿手术服就小跑着来了。护士停止了从胳膊上注射盐水。几人抬起担架,撑起盐水瓶,到b超室做了b超,又拍了片子。然后抬着吴大保跟着护士飞跑着向手术室冲去!护士边跟着跑,边给吴大保换手术服。 等吴大保被抬到手术室门口时,自称是刘四水的刘主任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手拿b超单和医嘱问:“你们谁来签字?”岳父对魏兆强说:“你去签!”魏兆强急忙在医嘱上签了字。 这时,麻醉师也拿着医嘱过来让签字。刘四水笑着说:“今天是个例外,不用麻醉!”麻醉师默然。刘四水说:“连血压都没有还用得麻醉吗!”麻醉师一愣说:“没血压的手术你也敢做?” 刘四水笑着说:“不然别人怎么会叫我刘大胆呢!好了!好了!完了再给你说!”说着,让几人把吴大保连担架放在推车上,和护士一起推着吴大保进了手术室。 这时,院长来了!院长比刘四水大几岁,原来也在外科当过主任,升成院长后,刘四水接了他的班。他对刘四水的医术很是佩服,但当他看了吴大保的伤情后便心有余悸。 第四十二章 魂劫北屯镇(2) 这样做确实不妥!院长也觉得为难,对此次手术,虽然有不同意见,但见刘四水执着地要做,这好捏着一把汗,对刘四水说:“刘主任,那你就费心做,我相信的你的医术,但对这样的病人一定要认真!”刘四水点点头说:“院长你放心好了!” 院长准备出手术室时,又回过头来郑重地鼓励刘四水说:“这例手术要做成功了,我给你长两级工资!”刘四水苦笑着点点头。院长说完离开了手术室。 这时的吴大保已经听不清楚人们在说什么了,他觉得只有坚强地挺着,最少要在接受治疗前不能昏死过去。当他被抬进b超室和拍片室检查时,已经意识模糊。他想,不管怎么也得坚持,不然以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要那样,自己真正的就与人间隔绝,进入冥冥地府了! 当他被推到手术室后,见有人掰开了自己的眼睛查看。他模糊地看见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们都在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这才放心下来。心想就让他们治吧,要死要活已经与自己的努力没了关系。思想一放松,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手术室内,大夫们都已准备完备,护士迅速把吴大保抬上手术台,插上氧气,胃管和导尿管,又消毒处理完毕。刘四水示意席医生说:“你来!” 席医生迟疑地看了一眼刘四水。刘四水笑着鼓励说:“不要害怕!快点!我在旁边看着。” 穿戴整齐的席医生点点头问:“刀口怎么开?”刘四水说:“是肝脾破裂,血都在肚子里面。先拉开左面,再横着拉,把腹腔全部打开!”席医生点点头,又快速检查了一下手术器械,手持手术刀拉开了吴大保的肚子。 肚子开了,刀口处并没有血流出来。腹腔内积满了鲜血,脾脏已完全破碎,肝脏也开裂成了几块,前后的肋骨均已折断,找不到一根完整的,其状甚惨!刘四水看见了正在流血的脾脏动脉,急忙用止血钳给夹住了。然后又和席大夫把脾脏和肝脏的出血点全部用止血钳夹住。 刘四水敢肯定,在他几十年的从医生涯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严重的受伤者!当然更没有做过没有血压的手术! 血止住了,当务之急是提高病人的血压。现找血源肯定来不及!只有尽快把腹腔里的血过滤,再重新输入体内,再在外面找血源。 刘四水示意护士取来容器,把血从腹腔中舀出,说:“赶快拿去过滤!” 在护士过滤血的空挡,刘四水仔细观察吴大保的生命体征。监控器上显示的心跳次数是120,呼吸也没有刚才急促了,估计是推进体内的液体起了作用。他又摸了一把后背,感觉还是干的,证明吴大保的状况并没有恶化,才放下心来。可血管里没有血液流动是无法进行手术的。 不一会护士把过滤好的血液拿了过来。刘四水让护士装瓶往血管里点滴。但血管全都瘪了,连液体流动起来都困难,血很难流进去。 怎么办?血输不进体内,病人照样没有救!情急之下,刘四水让护士取来一个大针管,拿在手中。静脉输不进血,动脉血管能不能进去呢?刘四水思忖片刻,满满抽了一管子血,把针头扎进吴大保的心脏大动脉,使劲往里推,竟然奇迹般地推进去了!刘四水立刻兴奋起来,一管接一管把过滤好的血全部推进了心脏大动脉!血压缓缓地升到了二十! 止血钳并不能完全止住所有的血,碎裂的肝脏个脾脏里仍然有血液流出。刘四水让护士继续过滤,继续往心脏大动脉里注射血液。然后又让护士赶紧拿着血样到血液室检验,寻找合适的售血者。 北屯医院虽然是当地的一个大医院,但没有血库,只能在愿意售血的人中寻找合适的血型配对。 刘四水见吴大保的血压已经稳定在了二十的位置上,手臂上也出现了脉搏迹象,便让席医生开始手术。 脾脏已完全破碎,无法缝合,全部摘除。肝脏大面积破裂,刘四水让席医生一小块,一小块缝合。自己则仔细检查起了吴大保的肠胃,把肠子全部翻出体外,一段段检查。检查完肠胃。肠胃并未受伤。 肝脏脾脏里仍有血不断流出,刘四水让护士不断过滤,不断注射进心脏大动脉里。这是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血液前最好的处理办法!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几个护士就给吴大保过滤了六个小时的血液。一直到手术结束后,才找到了合适的售血者。 骨折的地方虽然很多,只能让它自然恢复。最让刘四水担心的是吴大保头顶上的一个血槽。这个血槽会不会伤及到大脑? 手术结束后,他又让护士领路,由几人抬着去做了ct检查。从检查的结果来看,大脑已经受到了挤压,但不严重,不需要手术。 岳父因为肋骨骨折,疼痛难忍,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接受治疗。 当护士把浑身插满管子,脚上和手上都输着液体和血液,毫无知觉的吴大保推出手术室时,魏兆强和他的朋友都围了上去,急忙把吴大保抬到了安排好的病房内,放在床上。护士又迅速给接好氧气管。 刘四水跟着走进了病房。魏兆强问:“怎么样?”刘四水摇摇头说:“我从来没见过受伤这么厉害的人!现在虽然活了,以后能不能活,谁也不知道。”魏兆强急忙问:“为啥?”刘四水说:“他脑部也受了伤,又长时间缺氧,现在虽然暂时渡过了难关,以后的难关还很多。即便是活下来了,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也很大!还有,他身体大面积受伤,又是肝脏缝合,脾脏切除,过几天肯定要发高烧!高烧退不下来,人也没法活。你们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 刘四水走后,魏兆强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正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的父亲。父亲说:“赶快给魏晓丽打电话,让他给单位上讲一下吴大保的情况!”魏兆强答应着给魏晓丽拨通了电话。 魏兆强并没有告诉她吴大保伤势的实际情况,只是说:“受了伤在住院。”魏晓丽根本不相信吴大保会受伤,觉得吴大保身体很好,即便是受了伤也没什么事。 尔后魏晓丽把吴大保受伤的消息告诉给了采油厂。仇玉成听到吴大保受伤后心中惊慌。他担心的不是吴大保的死活,而是担心由于吴大保的受伤,会算成采油厂的事故!这肯定会影响到采油厂的声誉,相应的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他急忙召集办公室和安全科的负责人商量。当办公室的人告诉他:吴大保是没有填写请假单外出,心中立刻欢喜起来说:“他吴大保擅自外出,就跟采油厂没有了任何关系!也就不能算采油厂的事故!”办公室的人点头称是。 仇玉成兴奋之余,说:“不过,看在吴大保是我厂职工的份上,还应该派人去看望。” 于是,仇玉成派了辆吉普车,拉着魏晓丽母女,带上四岁的豆豆一同到了北屯。 当魏晓丽看到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吴大保时,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即刻泪流满面!魏晓丽抓住吴大保的手凄惨地哭泣了起来,旁边的人们急忙劝阻。 吴大保做完手术后一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呼吸、心跳都在120次以上。昏迷中的吴大保感觉身体被空中掉下来的像野营房一样的东西不断地砸压,身体一阵紧似一阵,异常恐怖!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拽住什么东西,脱离被砸压的危险的境地。 当他伸出手时,被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感觉这手像是何敏的,心中一阵喜悦。握了一会又感觉不像何敏的手,因为何敏的手很纤细。他感觉到了,这是魏晓丽的手!紧接着他隐约听到了凄惨的哭泣声。分明自己还活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凄惨的哭声?莫非自己死了? 吴大保右眼还肿着睁不开。他慢慢睁开疲惫的左眼四下打量,见周围的人都异常惊奇看着自己,像不认识一样。他也看见了望着自己落泪的魏晓丽,即刻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不清楚自己进手术室到现在经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大夫给他治疗了没有?唯一的感觉是浑身痛楚难忍! 他紧紧拽住魏晓丽的手大声说:“快救我!”实际上在人们的眼里,吴大保只是嘴皮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魏晓丽看见吴大保睁眼看她,急忙揩掉眼泪,立刻转忧为喜。人们几乎在同时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都大声喊着说:“醒了!醒了!” 声音惊动了正在值班室的刘四水和席医生,两人迅速跑进病房,见吴大保睁眼四望,立刻高兴地说:“奇迹!奇迹!”这证明吴大保最少不是个植物人! 刘四水说完,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他想,这人虽然奇迹般地醒了,但不知长时间大脑缺氧对智力有没有影响? 他将手在吴大保眼前晃动,吴大保见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不在他身上治疗,却拿手来在眼前晃动,心里生气说:“还不赶快治疗!”人们并没有听清吴大保说了些什么。魏晓丽见状,急忙把耳朵贴到了吴大保嘴边。吴大保呼吸急促地又说:“赶快让大夫给我治疗!” 魏晓丽听清楚了,她对刘四水说:“他让你赶快给他治疗!”刘四水听后哈哈大笑,对吴大保说:“我不给你治疗你能活到现在!”然后高兴地对魏晓丽说:“真是个奇迹啊!活着就是个奇迹,没成植物人更是个奇迹!竟然智力还没受到损伤!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魏晓丽听着也高兴,急忙起身给刘四水让开位置。刘四水对吴大保大声说:“我说话你能听清楚吗?”吴大保点点头。刘四水更加高兴说:“说实话,当时我对能不能救活你也没有报什么希望!”他停顿了一下,激动地又对吴大保说:“实际上,应该说,救活你的人应该是你自己!你当时要不抓住我的听诊器,说不上我就不会给你做手术了!嘿嘿,你现在只好躺在太平间了!” 刘四水停顿了一下,意犹未尽,继续兴奋地说:“还有,当时要是你腹腔里的血污染了也没有救!当时根本没有血源!还有要是你的心脏不好,不结实,血也推不进心脏里去,就是推进去了也有可能把心脏推爆,照样没有活命!” 吴大保似乎想起来了,他好像抓住过一个什么东西,原来就是这人说的听诊器。可恶!听口气,吴大保已经知道自己接受了治疗,但他很生气,这大夫怎么这样说话!也太没有医德,竟还有不被抓听诊器不治疗的癖好! 刘四水又笑呵呵说:“你不知道,当时你没有血压,没有脉搏,按常理,你已经不会有任何知觉和意识了!但你却能抓住我的听诊器!这说明你还有意识,有想活下来的强烈的意识!当时我吃惊坏了!再一摸你的后背,感觉你并没有脱水!一般像你这样的病人到了这个份上十有八九都会脱水,只要一脱水,所有脏器就丧失了功能!偏偏你没有脱水!我立刻意识到你可能有救!” 吴大保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人救了自己!吴大保说:“谢谢!”然后抓住了刘四水的手。准确地说是刘四水看见吴大保右手动了一下,去抓住了吴大保的手。 刘四水紧紧抓住吴大保的手收敛笑容对说:“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你的情形还很危险,左肩骨折、右盆骨骨折、前后胸肋骨大面积骨折。还有肝脏缝合,脾脏切除,浑身上下肌肉都是黑的。别说是这些伤的炎症加到一块,就是不管哪一个伤的炎症消不下去,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要过危险期,最少得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内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刘四水操着一口浓重的湖南话滔滔不绝地说着,吴大保虽然意识模糊,但还能听清话的意思,心想都活过来了还说这些话吓人!不以为然。又觉得疲倦,无心再听,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刘四水见吴大保睡了,急忙给众人安顿说:“你们不要跟他说更多的话,让他好好休息。”人们都频频点头。 在众人的一边谢谢声中,刘四水兴奋地离开了病房,向院长办公室快步走去。 刘四水兴奋地进了院长办公室,院长见刘四水表情激动,预感到吴大保可能有了转机,急忙问:“是不是病人醒了?”刘四水激动地摸了一把眼睛说:“他活了!”院长一听失望地说:“他不一直活着吗?”刘四水急忙改口说:“是醒了!意识还很清楚!”院长立刻站立起来,说:“走看看去!”说完拉着刘四水的手进了吴大保的病房,拉住吴大保的手查看。 吴大保正在迷糊,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缓缓睁开左眼。院长吃惊地问:“疼吗?”吴大保点点头,又摇摇头。刘四水急忙解释说:“他现在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再加上伤的地方太多,浑身都是一样的感觉,可能一会感觉到疼,一会又感觉不到疼痛,等过两天意识清楚了才会疼的厉害!”院长点点头,高兴地拍了一下刘四水的肩膀说:“老刘!奇迹!奇迹啊!我们医院会为此名声大振!”尔后又说:“你赶快把手术经过写一下,报成果!这件事对我们医院正在进行的等级评定肯定有帮助!”说完又安慰了吴大保几句。 刘四水陪着院长到了门口,院长笑着说:“我给你长两级工资的许诺,这个礼拜开院长例会我就提出来,会上通过了,下个月就给你发!” 两级工资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刘四水还以为院长只是性口说说,没想到还当真了,既然院长给长,就长吧,谁不喜欢涨工资呢!刘四水笑着客气地说:“那都是小事!”院长哈哈大笑走了。 现在的刘四水很是喜欢躺在病床上的吴大保!吴大保还真是个财神爷! 虽然这样想,可还是心有余悸。现在吴大保伤情还是异常严峻,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根本无法预知!要是真再发生什么不测,他要是死了,不但涨工资无望,还会落个坏名声!有人会说:“都治好了,咋就又死了,肯定是把药给用错了!” 这样想着,刘四水只要一有空就往吴大保的病房跑,对吴大保呵护有加,连每天护士给吴大保配液体,都站在跟前监督,生怕有什么闪失。 刘四水基本上把医院能找到的最好的药都给吴大保用上了,每天的费用都在两千块钱以上!魏兆强交给医院的押金已经用完,魏晓丽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情急之下,魏勇强急忙给在北屯毛纺厂的小舅子打电话,让他专程到医院做了担保!同时魏晓丽又给在鄯善的吴四保打电话让他尽快筹钱过来。 有了厂长的担保,刘四水把只要能打听到的对吴大保伤情有帮助的好药全都采购来给用上!输血,用药倍加小心!在刘四水的精心照料下,吴大保的伤情一天天好转,连一点反复的征兆都没有。 吴大保对自己的伤势也非常关心!虽然他对刘四水的话也不甚相信,但还是心里不踏实。心想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再死掉真就冤枉透顶!于是每天自己分析伤情。 一天早晨吴大保左腿正在输血,胳膊上吊着白蛋白,突然感觉肚子很胀,急忙让魏晓丽给席大夫讲了。席大夫过来看了一下说:“是肚子里有胀气,过两天就好了。” 吴大保不相信席大夫的话,喘着气说:“胃里插着胃管,肠子也是通的,哪来的胀气?”席大夫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胃里是有胃管,肠子虽然通了一点,但并不能说明全通,有胀气也属正常。”吴大保半信半疑。 到了下午,吴大保觉得肚子越来越胀,非常生气,让魏晓丽把刘四水喊来。刘四水检查了一会,跟席大夫的口气一样,说:“应该是胀气,过两天就好了!”吴大保生气地说:“庸医!” 刘四水听清楚了吴大保的话,笑了笑走了!不一会护士拿了了几瓶‘开塞露’交给了魏晓丽说:“刘主任说了,肚子胀了就用开塞露。”然后又给魏晓丽教了使用方法。 吴大保知道这东西,豆豆小时候拉不下屎,给用过,挺管用!他想,说不上刘四水的做法是对的,便让魏晓丽给肛门里挤了两支,刚挤进去就流了出来,并没有带出什么来,肚子还是越来越胀。 吴大保让魏晓丽把剩下的开塞露全部挤进去!魏晓丽不敢,去问刘四水,刘四水急忙跑来对吴大保说:“这东西用多了会造成脱肛!”吴大保愤怒地说:“脱肛总被胀死强!”刘四水不理会走了。 在旁边的魏兆强也劝吴大保。吴大保喘着粗气说:“你不知道,照这样下去我会被胀死的!你帮个忙,把剩下的几支一次给我挤进去,看看有没有效果?”魏兆强没法,只好咬着牙把开塞露全部给挤了进去。刚挤进去,又全部流了出来,还是没带出什么东西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二章 魂劫北屯镇(3) 吴大保感觉肚子越来越胀,以至于躺都没法躺在床上。他使出全身力气晃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坐起来,虽然没有坐起来,却听到了肚子里有水的响声。 原来肚子里有水! 吴大保急忙对魏晓丽说:“你赶快去给大夫讲,说我肚子里有水!”魏晓丽迅速把吴大保的话给刘四水讲了。刘四水笑着说:“即便是有水也不会很多。他现在清醒了一些,身体不舒服是正常的,好好给安慰一下就行了。” 魏晓丽回来对吴大保说:“刘主任说了,说是你身体不舒服,让你克制一些。” 吴大保怒火中烧!岂有此理!这样下去自己非死到这个曾经救他,这会又不理他的手中!他想,这会要不给来点极端的,根本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想到这,吴大保用右手用尽全力把插在鼻子里面的胃管给拔了出来。接着又撕掉了氧气管。 吴大保的举动把魏晓丽吓了一跳,急忙劝说:“你不要这样!”说着流下泪来。又迅速跑出病房对刘四水说:“他把胃管和氧气管都拔了!”刘四水听说很是生气,快速来到病房,对吴大保安慰说:“我们好心好意救你!你怎么也得克制一点,要这样我们给你怎么治疗?” 吴大保双目紧闭,急促地喘着粗气。刘四水对魏晓丽说:“赶快去把护士喊来把胃管和氧气管再给插上!”魏晓丽出去喊护士去了。 刘四水又说:“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情绪不好!看你也是个有教养,懂道理的人,就是身上再难受也得配合治疗!” 吴大保慢慢睁开眼睛喘着粗气说:“我配合治疗,可你配合过我吗?我都快胀死了你们不信!我说肚子里有水,你们不信!与其叫胀死还不如不治疗的好,免得你们一天费心费力的!” 刘四水说:“有水也应该在腹腔里,肚子怎么会有水呢?”吴大保说:“不信你把耳朵贴在肚子上,我让你听!”刘四水听说果然把耳朵贴在肚子上,吴大保用劲摇晃。 刘四水听到了肚子里水的晃动声!他急忙把吴大保的腹部全部撩开,又用听诊器挨着听了一遍,沉思了一会说:“肝破裂一般会出现一些腹水,可能是你的腹腔隔膜被破坏了,水就流进了腹部,过两天就会被身体吸收的,就先忍耐几天吧!” 吴大保生气地说:“你不知道我肝破得很厉害吗?水也肯定很多!我实话告诉你!身体难受我能忍,气喘我能忍!疼我能忍!但这些水我根本就忍不了!你不想办法把谁给我弄掉我是不会配合治疗的!” 刘四水犯难了,只好说:“你先配合把胃管和氧气管插上,我再想办法给你治!”吴大保终于放心下来,点点头。 不一会护士就又把胃管和氧气管给吴大保插上了。 吴大保被重新插上胃管和氧气管后便强忍着,喘着粗气等待刘四水的治疗,可一直等到下班还是没见他的踪影,心想是不是有其他的病人耽搁了对他的治疗,便又忍耐着等。可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还不见刘四水的身影。吴大保生气了,对魏晓丽说:“你去看看刘主任在不在?”魏晓丽去找了一会,回来说:“护士说,他下班回家了。” 吴大保火了!不由分说又把氧气管和胃管又全部给拔了!这可能是吴大保愤怒时唯一的肢体语言!大面积骨折和肌肉损伤的吴大保,现在只有头,右胳膊和左腿能动。左腿上又挂着吊瓶,剩下能动的就只有右手和头部。 魏晓丽急忙劝说:“不要这样行不行?”吴大保不予理会,闭目喘气。 魏晓丽急忙把护士喊来,护士来又准备给吴大保插胃管和氧气管。吴大保用右手捂住嘴,表示拒绝。护士没法,把夜间的值班大夫喊来。 值班大夫看起来很面生。大夫见吴大保这样做很是恼火!说:“吴大保!你的命是我们科室和手术室的大夫护士倾全力挽救过来的!你做了六个小时手术,我们陪着你站了六个小时!手术室的两个护士给你整整过滤了六个小时的血,差点都累的昏了过去!你就是心情再不好,心里再难受,也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吴大保听着心里难受,心想他又不是主治大夫,给他为难也是白搭,只好点点头,同意让护士插胃管和氧气管。值班大夫又埋怨说:“看你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咋能做这样的事!”说完转身走了。 这会胃管却怎么也插不进去,刚插进一截,一恶心,就又给挤了出来,护士插了半个小时,连食道里的血都插了出来,还是插不进去。护士无法,只好又去把值班大夫喊来。 值班大夫见状,以为还是吴大保不配合,很是生气说:“你这个人咋这样!是个能听懂话的人都不会这样做!”气得吴大保脸色铁青,闭目不理。 值班大夫生气地出了病房,打电话对刘四水说:“你的病人很不听话!把胃管和氧气管拔掉,还不愿意再插,你看怎么办呢?” 刘四水听后急忙赶到了医院。肝破裂的手术他不知做过多少例,现在也无法记清楚,病人在术后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肝腹水,但最后都是在治疗过程中被身体吸收,不需要做另外治疗。她想,吴大保可能是个例外,他的肝脏破碎的非常厉害,可以说是他从医生涯中见过的破碎最厉害的肝脏。那么按常理,在肝功能还没有恢复前出现的肝腹水肯定也会被常人的多。再加上输血,输白蛋白会不会也帮助了肝腹水的产生呢? 根据吴大保目前的表现,说明他已经无法忍受日渐增多的肝腹水,可能单靠自身已无法吸收。但要治疗也很困难,也要跟做手术一样研究一个方案。 刘四水边想边进入了病房,见吴大保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嘴里喘着粗气。护士手持胃管正在往吴大保的鼻孔里插,但没有插进去多少,吴大保一恶心,胃管就又被挤出鼻孔外,随后流出一股鲜血。 看来吴大保的食道已经被插破。可这种情况下,胃管是必须插的,不然胃里的胀气和残留物就排不出来。 刘四水走到病床前,对吴大保说:“不管这么样你得配合把胃管插上才行!” 吴大保之所以配合护士插胃管,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跟护士和不知情的值班大夫计较。不插胃管的目的就是要让刘四水出现,现在刘四水来了,吴大保想破口大骂他,但已经被护士插胃管给折磨的精疲力竭。他用右手缓缓的,执着地把护士手中的胃管推开,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喘粗气。 刘四水凑到跟前说:“你吴大保再有气,也不应该这样!我知道你肚子胀的难受,但只要你坚持几天,就会慢慢好转。” 吴大保慢慢睁开左眼,喘着粗气说:“我实在坚持不了!我实话告诉你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胀死的!”刘四水说:“按理说,这种情况病人是能忍受的!”吴大保生气的无言以对!他觉得用好言已无法说服刘四水,想了想问刘四水:“你这辈子在治疗的过程中死过人吗?”刘四水点点头。 吴大保说:“这就说明你这个专家是人而不是神仙!”刘四水默然。 吴大保接着问:“你听过‘子非鱼安得鱼乐乎?’这句话吗?”刘四水苦笑着说:“我好像听说过,但不太明白。”吴大保接着说:“无说我胀得不行,你不信,因为你不是我!我说照这样下去我会被胀死的,你还是不信,因为你还不是我!现在要让你这位专家相信我的话,非等我胀死了你才会信!所以!我决定,在你给我采取措施前,我拒绝治疗!免得在这里浪费你的精力和药物!”刘四水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四水看着表情痛苦,口喘粗气,双目紧闭的吴大保犹豫了。他相信吴大保肯定会说到做到!照这样下午,不出明天,整个医院都会知道! 看来让吴大保继续忍受下去已经不可取了! 想到这,他自言自语说:“腹水不好往出抽。”吴大保听着清楚,说:“你能把我肚子里的血取出来,再给我输,还把肚子里的水取不出来?”刘四水想了想说:“要想取你肚子里的水也不难,只要你同意我就给你取!” 吴大保心中奇怪,自己什么时候不同意过! 刘四水接着说:“要取你肚子里的水,就需要给你肚子上打几个洞,然后把管子插进去,把水引出来。”吴大保纳闷地问:“为什么不用针管抽呢?”刘四水苦笑着说:“要是那么简单,还用得你这样折腾我!我之所以不愿意轻易取水,是因为有难度!针管只有在能看清目标的情况下才能用,你肚子里肠子肚子一大堆,冒然去抽,扎破了肠胃,可不是闹着玩的!”吴大保问:“打洞难道不损伤肠胃吗?” 刘四水摇摇头说:“不会的!我们只用刀子划破你的肚皮和腹肌,然后再用指头钻进腹腔。我实话告诉你,这样的手术,只能采用局部麻醉,麻醉效果很不好,特别是用指头钻进腹腔会很疼!” 吴大保说:“你就做吧!再疼我也不怕!”刘四水说:“那你就再坚持一个晚上,明天早晨,我还得找两个大夫帮忙才能做。” 吴大保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刘四水。刘四水笑着说:“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但你这会无论如何得配合护士把胃管和氧气插上。”吴大保点头答应。 护士又费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在吴大保的配合下,终于把胃管和氧气管给插好了。刘四水又给吴大保安慰了几句才回去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刘四水就喊了了两个大夫,在魏兆强和几个棒小伙的配合下,把吴大保抬到了外科的一个小手术台上。在简单的消毒麻醉后,由刘四水执刀,在吴大保肚脐下两侧划了四个小口,然后两个大夫带上橡皮手套,用指头使劲钻到了吴大保的腹腔内,手指刚一抽出来,微黄色液体就从洞中喷涌而出刺到了房顶上。 吴大保终于感到浑身顿时轻松,虽然疼痛,但跟疼痛比起来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他不但不喘粗气,连心跳也渐渐减缓下来。 腹胀好了,可没几天,吴大保却感到浑身上下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忍。刘四水笑着说:“没事!忍忍就过去了。”吴大保说:“我感到身上的骨头好像都没有长在位置上,前后左右乱动的难受!”刘四水说:“这好办!我给你拿个绷带来围在前后胸上,把断了的肋骨给固定住,慢慢就长好了。”说完,出了病房,让护士拿来一个像小孩肚兜的一个绷带让吴大保围在了胸脯上。 吴大保围上后,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帮助,一个劲嚷嚷说:“不舒服!”刘四水笑着说:“等舒服了就该出院了。”吴大保无奈只好痛苦地强忍。 过了几天后,吴大保觉得脊背上凹凸不平,急忙让魏晓丽查看。魏晓丽和几人把吴大保掀坐起来,仔细看时,见脊背上果然坑坑洼洼,凸凹不平。魏晓丽觉得奇怪,急忙把刘四水喊来查看。刘四水看了一会说:“怕是绷带的问题,前后胸的肋骨都骨折了,绷带只能固定一部分地方,反而把固定的地方骨头给勒陷了下去。”吴大保听后气得脸色铁青,生气地把绷带扔在了地下。 刘四水急忙笑着安慰说:“不碍事的以后还会长起来!”事实上,在以后的好多年里,那几块被绷带勒过的地方一直都凹陷着。每当吴大保用手抚摸这些地方时,心中便隐隐作疼。但又一想,已经保住了命,其它也就不再计较了。 在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内,病情也从未出现过反复,一直向好的方面发展。也没有出现刘四水所预言的‘发烧’现象。 总共算起来,吴大保一共输了4000余毫升血,花了四万元医药费。 吴大保的确经受了一次生死考验,忍受了巨大的痛苦,但不管他经受了怎样的苦难,却坚强的活了下来。 可在他即将出院时,却犯了他人生的一次大错误。 当吴大保承包的养殖场产品源源不断供应各个单位食堂时,有些人眼红了。他们不断地猜算着吴大保的利润,有人说吴大保一年最少能赚个养殖场,还有人量化说,吴大保一年最少赚四五十万。这种议论不但传到了仇玉成的耳朵里,也传到了油田公司领导的耳朵里。最后他们决定收回养殖场。 在吴大保经营困难的最初两个月里,吴大保说过要把养殖场交回的话,仇玉成并不理会。现在当养殖场蒸蒸日上时,仇玉成未免也起了恻隐之心。他觉得这个吴大保也太疯狂了,一下要挣那么多钱!于是力主收回养殖场。 但当收回养殖场的决定形成后,仇玉成犯愁了。因为跟吴大保签的‘养殖合同’期限是三年,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个月,要是吴大保不同意交回,收回的想法就落空了。 基于这种考虑,当仇玉成得知吴大保伤情稍微好转时,便不断打电话说:“我已经跟油田公司说好了,把养殖场收回去,你只要稍微能动,就赶快回来把猪场交掉。” 吴大保听着很是恼火!在自己经营最困难的最初两个月里,提出过上缴猪场,你仇玉成并不理会。现在看到猪场有了气色,赚钱了就想收回去,未免太不仗义!但又一想,自己虽然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但伤病依然在身,左胳膊活动困难,右腿瘸着,将来四肢能否自如活动都是个未知数。 如果自己将来不能正常走路,左胳膊也不能自如活动将如何?如果这时候强硬着不缴,到那时,自己身背残疾,一旦猪场经营出现什么不测,经营不下去,仇玉成再乘机整治,闹不好连饭碗都会丢掉!不得不面对现实。 想到这,吴大保只好躺在病床上一声声哀叹。承包猪场的结果不但使自己失去了‘官职’,还差点命丧黄泉!现在身背残疾的他,只有任凭仇玉成给安排个能度日的差事了。 吴大保又一声声哀叹,心想算了吧,既然命中注定,自己既无官运,也无财运,就把猪场交了,出院后安心上班,‘安度晚年’吧! 当吴大保做出了把猪场交出去的决定后,魏晓丽生气地说:“他们这是在趁火打劫!我们就不交,看他们能怎么样!” 吴大保痛苦地闭上双眼,感觉浑身的骨头在剧烈的疼痛。魏晓丽见吴大保表情痛苦,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吴大保慢慢睁开眼说:“要是我现在能站起来,肯定不会把猪场交出去!再说从我们前面干的事情来看,结果都是失败!可能我们命中就没有财运,说不上再继续干下去还会倒更大的霉!” 魏晓丽想了想点点头说:“也就是,好像干什么都不顺,那就缴掉算了,从此我们就什么都不干了,出院回去后安安稳稳过日子算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仇玉成都打来电话给吴大保说关于猪场交接的事。吴大保说:“你尽管放心好了,等我伤好了,就回去交接。” 仇玉成说:“上面催得急,不如让你老婆先回来交接?”吴大保捂住电话问魏晓丽:“仇玉成让你先回去交接?”魏晓丽说:“我回去也行,就是放心不下你在这里。”吴大保笑着说:“没事的,这里有大夫护士和你哥照顾,没啥问题。再说你要不回去,仇玉成还会天天打电话。”魏晓丽点头答应。 魏晓丽走了。吴四保和父亲从兰州赶到了北屯。看到吴大保多处受伤,爸爸和吴四保心中难过。可说也奇怪,爸爸和吴四保到来的第二天,吴大保竟奇迹般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又过了两天,吴大保又在爸爸和弟弟的搀扶下下床走路了!虽然一瘸一拐,但能下床走路,就说明向康复出院迈进了一大步。 时间整整过了两个月,魏晓丽回鄯善交接完猪场后又返回北屯。爸爸和吴四保返回鄯善接替魏晓丽处理交接的善后工作。 虽然魏晓丽回到鄯善与采油厂办理了交接手续,但没有吴大保的最后确认,仇玉成还是不放心。仇玉成便连续催促吴大保尽快返回。 此时岳父早已康复出院。吴大保无奈,只好拖着瘸腿出院。魏晓丽又返回北屯,替吴大保办了出院手续。又招待了刘四水等大夫一顿,和岳父岳母一同返回了鄯善,同仇玉成办理了正式的交接手续。 交接手续办完后,吴大保粗略算了一下,前后经过十个月的经营,大概能有三十万块钱的利润,但由此而带来的代价却是沉重的。另外由于是擅自外出,仇玉成拒绝报销医疗费。这样算下来,除过医药费和在北屯的花费,也就只剩下二十来万块钱的利润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三章 重操旧业 吴大保回到鄯善休息了半个月的时间,竟奇迹般的康复了!除过不能快速奔跑外,走起路来竟跟常人一般。这也的结果也出乎吴大保所料。根据对目前身体状况的判断,吴大保真后悔把猪场交了出去。 吴大保到单位上报到,仇玉成本想把他安排在计划科上班,吴大保心中不快,心想到现在这个份上,还要整天围着你转吗?便说:“我最初到油田上是从采油工干起,现在还是到采油上去干吧!”仇玉成冷漠地说:“想去就去吧。” 吴大保便被分配到了采油一工区,当了一名采油工。跟其他采油工一样,培训取得了驾照,开车巡井。 吴大保的命运就这样顺理成章又回转到了二十年前的境地。唯一不同的是,二十年前是身背工具袋走路巡井,二十年后是开车巡井。二十年来,眼见人们都个个飞黄腾达,远的不说,就说郑伟军和仇玉成。再远的不说,曾跟自己在一个宿舍居住的好朋友刘承俊现在也已经是能源公司的经理了!处级干部。更厉害的是周力会,他现在已是油田公司的总会计师。而吴大保却仍回到了采油工的位置上。 吴大保倒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采油工也是人当的!二十年前就是个合格的采油工,二十年后难道干不好吗? 还让吴大保欣慰的是,现在这个采油一工区的主任是海龙涛。 采油一工区地处鄯南采油厂的东面,它的北面是天山的余脉,夏天程铁黑色,像是被火辣的太阳烧焦的颜色;到了冬天是它最纯洁的时候,被白雪覆盖,绵延起伏,甚是耀眼,令人敬畏。南面是紧靠312国道的七克台乡四大队,那里是维族人的居住区;东面的戈壁滩上是隶属采油班管理的三个选井站和一个红胡集油站。 工区的门口两侧种了两排树,树后面的菜园子里还种有一些蔬菜和供观赏的花、看起来很别致,在这荒芜的戈壁滩上显得非常耀眼。院内左侧有两套装置:一套是“十号油气计量站”、一套是“温八集气站”。右侧是一排刷着白色涂料的办公点。整个院落大都铺有水泥方砖,只有人经常走不到的地方用小石子铺垫。 工区所产的油,除过后建的十三计外,都要经过十计,用输油泵输送联合站。十计是采油一工区的油气输送中心,也是采油厂较大的一个油气中转站。 温八集气站则是专门用来集输温八区块气井所产天然气的。气进到集气站,经分离计量,一部分被输往‘温五注气站’重新注入地下,用以增加地层压力;其余部分被送往联合站,进入轻烃处理装置,生产轻油和液化气。 吴大保先在采油大班干了几个月,后来又被分配到巡检小班巡井。 一天清晨,天刚蒙蒙发亮时、夏日的酷热已经开始,随着太阳的升起、热浪在阳光的驱赶下扑向了油田的每个角落。吴大保从被窝里爬起来,洗嗖完毕,开着昨天刚从运输处修理厂接出来的五十铃车向工区驶去。 到工区门口时,吴大保摇下车窗户,一股花草树木的清香味迎面掠来、给脸部稍微降了一些温度。他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把车子停在了院门口的停车场上。 吴大保下车后锁好车门,进了大门,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海龙涛端坐在正上方,见吴大保进来,示意他坐在门口的一个空位置上。 海龙涛浏览了一下周围吗,又看了看表说:“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根据昨天的盘库情况来看,整个鄯南采油厂的产量欠产已经达到了五千多吨、我们工区也欠了将近两千吨,如果再不努力、今年想要完成任务就不可能了。厂里要求我们巡检工在跑井时要加强巡井质量,发现问题及时处理,及时汇报。另外,业务组有加强对注水井水量的调配;要对产量下降的油井进行仔细分析、拿出措施来、尽快把产量补上去。”。 开完会后,吴大保看了一眼会议室墙上的值班表,和摆在桌上的‘工作安排表’。不但今天轮自己值班,还要把所管油井全部取样一遍,另外还要改三口井的‘单量’。 由于活多,害怕耽搁时间。吴大保就跟海龙涛打了个招呼,出了采油班的院落,把车开到了联合站门口停下。他从车箱中取下一个用细钢筋焊制的样桶篮,准备进联合站大门到化验室取空样桶。顺便往联合站门前卡看了一眼。 联合站的门前停车场外是一大片绿地。种有葡萄、果树、还有一大块西瓜,像一个戈壁庄园。如果置身其中,在高大的树木和葡萄架下很难把它与戈壁滩联系在一起。 吴大保向绿地望了一眼,树木遮住了视线,心想葡萄、杏子、梨、还有苹果和桃子可能都已经挂满了枝梢;滚圆的西瓜部分可能成熟。 不过他觉得还是取样、跑井要紧。想着,提上样筒栏向联合站院内走去。 正要进门时,被新调来的门卫拦住了去路,要他出示上岗证。昨天别在衣服上的上岗证别针坏了,放在了车上。他返回车上拿上上岗证,出示给门卫。门卫点了点头,这才进了大门向化验室走去。 联合站里一栋三层高的中控大楼屹立在院落中央俯视四周。这是鄯南油田的一切信息都通过有线或无线的方式传递在这里,又从这里传出,指挥着油田的运转。 联合站院内的左侧上方是油区,各油井的来油进入油区的分离器,脱水、加温、进入原油稳定塔脱去原油中的轻质组分,然后外输;油区脱出的污水进入联合站左侧下方是‘水区’。在这里对原油中的污水进行杀菌和过滤、用注水泵通过注水井注入地下,增加地层能量;从油区脱出来的天然气则被送往联合站右侧的轻烃处理装置、生产液化气、轻油,和商品天然气外输。 采油厂的化验室设在中控楼与轻烃处理装置的中间的一排平房里,吴大保进到化验室。打开未上锁的存放样桶的铁柜、取出了二十个空样桶提在篮内,出了联合站大门,把样桶篮放在了车槽。 他开上车绕过联合站,到计配站改完单量,来到了一口油井傍边,停下车,从车后箱的工具箱里取出管钳和套筒,顺手拿了一块棉纱,提上污油桶,又拿了一个空样桶来到了井口。 这是一口自喷井、每天的产油量在一百吨左右,是鄯南采油厂的一口‘大头井’。离井口好远就能听到强大的油气流的喷涌声,站在井口边上,感觉地面都在颤抖。 他看了一下井口压力,压力很高,油压、套压都在九兆帕以上。 吴大保准备检查一下油嘴,顺便把油管内的蜡也给清理一下。他关掉生产和回压闸门,把污油桶放在放空闸门的下方,打开放空闸门,把生产闸门和回压闸门之间管线中的油放进了污油桶;刚用管钳卸下油管堵头,一股浓烈的天然气味顷刻间弥漫在井口周围。 吴大保拿住套筒,慢慢插进油管里,感觉油管里有粘乎乎的东西。再使劲把套筒往里送,感觉套筒已卡在了油嘴上。便用管钳咬住套筒,用劲匀匀地卸下了油嘴。接着屏住呼吸,两手紧握套筒,慢慢地把油嘴连同套筒一块抽了出来。 油嘴周围糊满了蜡,只有出油的小孔被油流冲洗得干净。吴大保看油管里面也结满了蜡。他想,腊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会堵塞油嘴,影响出油。于是从车上取下半截钢锯条,把油嘴上的蜡全部刮干尽,放在一边。迅速上好油管堵头,关上放空闸门,打开生产闸门和回压闸门,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用管钳咬住生产闸门的手轮,慢慢打开。一刹那,猛烈的油流在油管里呼啸着奔流而去。 约莫有半分钟的时间,吴大保估摸油管里的蜡可能被冲刷干尽,便慢慢关闭了生产和回压闸门,打开放空闸门将压放尽,卸下油管堵头。吴大保见油管里的蜡已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就装上油嘴,上紧堵头,关上放空闸门,打开回压,慢慢开启生产闸门,油流通过油嘴又畅快地流走了。 吴大保从地下取起样桶,打开样桶盖,接到放空闸门上,重新打开放空闸门给样桶里一股油流顷刻就流满了样桶。又摇了摇样桶,样桶里的油下去了一些。又重新打开放空闸门,放了一些油到样桶里。如此重复了三四次才把样桶放满。 他盖上样桶盖,用棉纱擦了一下井口,把井口上的尘土和刚才喷溅出的油污擦尽。 吴大保把工具、样桶和污油桶放到了车箱里,折回来检查了一下井口闸门的开关情况。又沿井口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确定无误后,望着井口发呆。 井口在油流的震动下微微发抖,油流从油嘴中流过的唰唰声清晰可辨。每当听到这个声音,吴大保都显得异常舒心、像在听一首美妙的曲子,走路的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吴大保上车,在‘采油工巡检记录’上记录了油套压,填写了一张‘样签’,把样签加在了样桶的盖里,重新拧紧样桶。再把样桶放到了车槽的样桶篮里,驾车往下一口油井驶去。 此时,太阳已高高地挂在天空,异常耀眼,也异常灼热。热浪一股接一股的从车窗涌了进来,汗滴不停地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想打开空调凉快一下,觉得不停地跑井,不停地上下车,不停地打开车门,开空调没有多大意义。再说,车是几人合买,耗油也要分摊,能省点就省点,热点就热点吧。 吴大保分管的油井中,既有自喷井,又有抽油井,还有电泵井。每口井都要取样。自喷井和电泵井还要检查油嘴。他连续跑了有十口井,井还没有跑完,汗水已不仅是从额头上,而是从头发根上溢出,从头的四周流下来,流到头后面的汗水将衬衣粘在脊背上,流到前面的汗水眯住了眼眶,使眼睛不能睁开。 吴大保只有用手不断地揩眼睛,把手上的油污也揩到了脸上。红彤彤的脸上沾满了油污。 他来到了一口抽油井前,围着抽油机转了两圈。打开样桶,把样桶接到放空闸门下取样。没想到闸门里出来的全是气没有一滴油。他关掉回压闸门,开大放空,油压表眼看就要落零了,还不见油出来。 突然,井口不出气了,这是出油的征兆,他飞快地将放空闸门往小关,可是来不及了!一股油流喷涌而出,将样桶灌满、还刺了他一身的油污。他使劲把放空关上,迅速打开了回压闸门,把样桶放到地下。真倒霉。才跑了十几口井,就弄了一身油。他用棉纱把手,脸和衣服都擦了一遍。幸好油质很轻,留下的印迹不是很明显。 他收拾完井场里的油污,擦完井口,一看表已是十二点钟,快到吃饭时间了。 食堂在联合站对面那块绿地的下面,与采油厂办公室相对应,中间只格了一个篮球场和一块草坪。吴大保开车经过联合站,从绿地中间的一条水泥路往下驶去。透过车窗他看见满园的西瓜黑黝黝地爬在地上,杏树上的杏子已涂上了红红的脸蛋像是在微笑,在他看来似乎有一点嘲笑他的味道。 果然当他把车停在食堂门口,走进食堂。食堂装修得很豪华,墙裙、掉顶样样都是崭新的,桌椅板凳一排排摆开,洁净而整齐。一进食堂就有人拿眼睛盯着看他,有人还眯着眼睛偷笑。那个胖胖的留小胡子的龚建设,看他满身的油污,笑眯了眼睛,走到跟前问:“咋弄的?”,吴大保回答说:“取样时弄的。”龚建设笑说:“经常干就好了!”吴大保心情不好及了,瞪了胖子一眼,排队去了。 吴大保打了两份菜端到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胖子也跟着端上菜坐到了对面。笑嘻嘻的问:“吃过饭帮我加盘根行吗?”,吴大保说:“没有空,井还没跑完!”胖子说:“今天你值班,帮我加完盘根后再跑井、取样么。” 吴大保无奈,心想谁没有个需要帮忙的事,胖子前天还帮他搞过井场,今天这事不好推辞。 吃完饭后,大地的温度一个劲地往上升,走在路上、地面的灼热烫得人脚板发痒。吴大保帮胖子加完盘根,又开车跑井,取样。快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终于跑完了井,取完了样。心想、这下可以安稳一会,歇口气然后把油样送到化验室,再把早晨改进去的单量改出来,重新改一口井进去,一天的活就干的差不多了。 吴大保把车停在工区门口下了车,见他的同事们一个个脸上红彤彤的站在树影下给海龙涛说什么,脸上都显出了轻松的表情,这也算是临下班前的总结会。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忙活了八小时的采油工就要下班了。剩下的事就由值班人去处理。 正在这时,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着人群喊:“有一个地方跑油了!”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对准了来人,好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也好像是听懂了不相信。来人又用手指了一下墙的背后说:“那地方漏油了!”人群立刻飞速穿过停车场,绕过墙角向来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耀眼的太阳光下,一股油流向天空喷出去有十几米高,在空中洒下一朵朵油雾。那是六号计配站到十号计配站的来油管线。这一条管线连接着四十多口油井!海龙涛见状大吼“快关井!”边喊边向自己的车跑去,一不小心、把鼻梁碰到了铁制的葡萄架上,顿时鲜血直流。他捂着鼻子喊着人们去关井。 采油工们迅速启动车辆,开上车向自己所分管的属于六号计配站流程内的油井奔去!上大班的采油工也加入了关井的行列。车载无线电台像吵开了锅一样,“你关1、2、3、4、井”,“我关6、7、8、9、10井”海龙涛捂着鼻子在电台上喊:“中控室、中控室,六计到十计生产汇管破裂。”中控回答说:“知道了!” 电台一喊,全厂的巡检工和领导都能听到。不大一会功夫,厂领导也赶到了跑油现场,焦急地望着喷涌的油柱。要使破裂的管线停止喷油、得先把管线流域内的油井全部关掉,然后再关掉十计的进油阀。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对于现场焦急等待的人们显得尤其漫长。 一会儿,抢修队伍到达了现场严正以待。吴大保和他的同事们从这个井场到那个井场,一口一口关井。 下午这个时候,太阳已把它的热量毫无收敛地传递给了大地,大地在积聚了热量后、把灼热又释放到了空气当中。太阳依然还在烘烤着,气温已经达到了四十度以上,人们都在闷热的空气里倍受煎熬。 到五点多钟,油井终于关完。连接管线两头的闸门也被关闭,两根长长的胶管分别从六计和十计的总机关汇管的出口和进口处伸出墙外,给破裂的管线放空。 放空持续了三个小时。抢修队伍在现场监督的指挥下一会儿就把管线焊好了。海龙涛在电台上喊:“管线已经焊好,马上开井!”听到喊声,采油工们马不停蹄的开着自己的油井,油流又“唰唰”地充满了管线。 正当吴大保沿着巡井路线一口口开井时,电台里又传来海龙涛的声音:“六计汇管在刚才焊接的旁边又破了,赶快把刚开开的井重新关上!”吴大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什么?”海龙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又得重新关井,放空,一切都得从头来一遍。采油巡检工们又急忙把井关掉。吴大保心想估计是管线锈蚀的严重,脆弱的地方太多。不过,算起来埋在地下已经十年有余了,破损也属正常。 井又关了,夏天迟落的太阳才缓缓的落下。气温略微下降了一点,偶尔还会从北面天山南坡飘来一阵阵微风。渐渐的天黑了下来,掐指一算,从早晨到现在,巡检工们已经工作了十几个小时。 小伙子们确实瞌睡了,都卸歪在车里打盹。也有精神大的,开车到七克台买些馕饼拿回来给大家充饥。他们要等到管线重新焊好,把井开完后才能下班。 吴大保乘这会的空闲,把样桶放到了化验室门口。 虽然六计的井已经关了,直接进十计流程的油井还在正常运转。吴大保把早晨在十计改进去的单量改了出来,又改了一口井进去,重新接了单量信号,才来到了管线破裂处。 管线破损段被车载探照灯照得通亮,考虑到这一段管线可能都有问题,抢修人员准备换一截管线上去,由于放空和等待管线到来,焊接还未开始。 吴大保看这会也没他什么事,便回到车上不知不觉躺在背椅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感觉车窗外有明亮的光线投射了进来,隐约听到了人的说话声。他睁开眼睛一看:电焊条发出的弧光在夜空中一股一股划过,还伴随着电焊机嗡嗡的声音。 同时电台上想起了海龙涛的声音:“都到井上去,等待通知开井!”吴大保揉了揉眼睛,驾车向他所管油井的方向驶去。 快到井场时,海龙涛又在电台上呼喊着巡检工的名字、一个个喊通后说:“管线焊好了,现在开井!”巡检工们接到指令,飞速地开上车,从一个井场串到另一个井场,又把一口口井开了起来。抽油机呜呜转了起来,自喷井和电泵井唰唰地喷出了油流。 井全部开完时,东方已经渐渐发白,已是早晨五点多钟的时分。巡检工们还要再查一会,看看管线是否还有泄漏的地方。 吴大保沿管线跑了一趟,没发现泄漏的地方,便在车上填写完值班记录后,感到身体有些发困,又斜歪在车上睡着了。 当人们刚刚享受一下早晨较为凉爽的空气时,太阳的光芒已悄悄从戈壁的地平线上扑洒过来,何等的急促!带着火一样的光芒,搜寻每一个角落,又把它的灼热撒落下来。昨日的汗渍还未揩尽,今天的汗水已经从头发根下渗了出来。 管线运行一个多小时后,压力已经接近正常值,采油工可以下班了!实际上他们也该上班了!由于没有人员替补,这些人还得接着上班。 八点钟的时候,吴大保到中控室抄完油井产量和单量数据返回了会议室。他把记录数据的本子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会议室里,同事们一个个疲惫不堪,有的打哈欠,有的爬在桌边打盹。海龙涛揉了揉眼睛,准备开早晨的班前会。 这时,下班的交通车在门口打响了喇叭,因为昨天值班,今天该吴大保休息了。吴大保望了望桌前跟他一样疲倦的同事们,有点不忍心离去。但是他也确实有些瞌睡了! 他到门外锁好巡检车门,进来把钥匙交给海龙涛,坐上交通车走了。 此时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已经从车窗外直射进来,依然异常灼热。吴大保心想,今天又是一个热天!想着同事们还要继续上班,心中泛起一股愧疚。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四章 最后的挣扎(1) 虽然吴大保在单位上上班有些劳累,但心情还算舒畅。而在上班的同时,心中总想着在商海中的失落,觉得心有不甘。他不断地问自己,难道就这样洗手不干了么?心中不时泛起东山再起的念头。 一天下午吴大保刚下班回家。魏晓丽说:“我哥从玉门来电话说,他们单位有一批213吉普车要处理,说一辆才一万来块钱,问我们要不要?”吴大保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急忙说:“要啊!一辆车才一万多块钱,多便宜啊!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的创业就是从车开始的!我们买来再出租,再从头开始!” 魏晓丽担心地说:“买来要租不出去怎么办?” 吴大保急切地说:“反正才一万多块钱,买来了再说么!”魏晓丽虽然犹豫,还是给在玉门的魏勇强回了电话,并把一万六千块钱寄了过去。 吴大保高兴的给在火车站找零活干的吴四保打了个电话,让吴四保到玉门把车开了回来。 吴四保爽快地答应了,坐火车去了玉门。两天后,吴四保把车子开回来停在了吴大保住的楼门口。 这是一辆已经腿了颜色,表面破旧的北京切诺基吉普车,当时人们都习惯把它叫213。吴大保和魏晓丽仔细查看了一下车况,见右车门已经变形,耷拉了下来,关不严。站在旁边观察的五岁多的女儿豆豆来了兴趣。听说是爸爸妈妈买的车,很是喜欢,急忙跑回家中,拿了块湿毛巾擦起车来。 吴大保笑着说:“别擦了,这个车怎么擦都是这个颜色!”豆豆不听,还是一个劲执着地擦。吴大保心疼地把豆豆抱在怀中说:“乖娃娃,别擦了!”豆豆还是不听,双腿乱蹬着要下来。吴大保只好把他放在地下,由她擦去。 看着破旧的车辆,吴大保心情沉重起来。这样的车肯定租不出去! 魏晓丽也看着犯愁,说:“我看得把车开到乌鲁木齐装修一下,不然根本租不出去。”吴大保点点头说:“就是。”吴四保也在旁边说:“就是得装修,车门关不严通风露气的,到了冬天根本就没法坐人。” 吴大保笑着说:“那就再辛苦你一趟,休息个一两天再把车开到乌鲁木齐去装修一下。”吴四保点头答应。 一个礼拜后车子装修回来了。吴大保托人把它给租到了钻井公司。 吴四保开车给钻井公司服务了几天后,对吴大保说:“原来我跑液化气罐车时,在哈密修理厂认识了个老乡,他昨天打电话说,现在新疆的二手卡车价高,想拉我一块从内地贩车到新疆了卖,我想跟他一起干,能多挣点钱。” 吴大保一想也对,他三个孩子在兰州每年要花很多钱,只给人开车挣钱是养不住的。便说:“那你就去,要是挣不上钱了再回来。” 吴四保走后,吴大保又另外找了个司机继续开着吉普车给钻井公司服务。 一天吴大保下班后在街道上转悠,迎面碰见了在七克台给自己发包加油站记俊宏的儿子记为春。两人相见很是高兴,寒暄了一阵,吴大保问:“你怎么有空来火车站?” 记为春笑着说:“我上个月调到火车站当副书记。”吴大保一听,连忙表示祝贺。记为春笑着问:“还想不想干点啥事?”吴大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笑着问:“有什么好干的?” 记为春说:“火车站政府在生活区边缘划出了一块地方搞养殖,原来搞这个项目的人调走了,我一调来就让我接手这个项目,你要想干,我就批一块地给你?” “好啊!”吴大保觉得发财的机会又到了! 记为春也不含糊,立刻把吴大保带到办公室,拿出了‘养殖区规划图’,详细给吴大保介绍了起来:“我们这个养殖区占地5公顷,共分60个养殖小区,已经有四十个小区被人拿走了,只剩下了二十个小区。水电我们都给你接到门口。每个小区只需要缴6千块钱的水电接头费就行。” 吴大保想了想,仔细看了一下规划图,见西面的一片区域空着,便说:“我要西面的这块空地。” 记为春看了一下图说:“太多了吧,这块地是七个养殖区!”吴大保说:“小了根本养不开。”记为春笑着点点头说:“反正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但每个区得缴六千块钱水电接头费,七块地就是四万二!”吴大保想了想,笑着说:“我七块地皮一块要,你们只需要给我拉一个水电接头就行,给你缴两万块钱看行不行?” 记为春干笑着有些犯难,说:“少是可以少一点,但少的太多了恐怕不行。这样吧,你先回去,完了我给书记汇报一下,估计要上会讨论,讨论后我再通知你,看行不行?”吴大保高兴地点头答应,又跟记为春寒暄了一阵,起身告辞。 吴大保兴奋的回到家中,把跟记为春见面和想建养殖场的想法告诉了魏晓丽。 魏晓丽一听就不同意,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刚好一点就想折腾了!我看你还是好好上你的班,再什么都不要想了!” 吴大保沉默了一会,无不感慨地说:“这一辈子怕就以失败告终了!”然后又动情地说:“想着自己还不太老,就这样认输总是心不甘!” 魏晓丽似乎受了吴大保的感染,沉默了一会,说:“就是,我们一辈子再什么都不干,这么混下去也挺冤枉的!” 吴大保说:“不妨我们再干一次!”魏晓丽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同意。 有了魏晓丽的同意,吴大保很是高兴,等待着记为春的好消息。 两天后,记为春打来电话说:“你要地的事上会讨论过了,我再三说你的实力,领导就都同意两万块钱给你。”吴大保连说谢谢,迅速让魏晓丽拿了两万块钱交给了记为春。 从此,吴大保又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建厂养猪之路。拉砖,拉水泥,拉木材,找工程队干活,忙得不亦乐乎。 时间进入了冬季,由于天气变冷,猪场不能再建,吴大保便找了一个杀猪卖肉,叫赵文广的小伙子看门。 一天吴大保休息,早晨睡醒后,看表才十一点钟,还不到吃饭时间。心想应该到猪场去看看,看看放在场地里的砖头和木椽子是否被人偷盗? 吴大保穿上黑色短大衣,跟魏晓丽打了个招呼,一出门感觉气候寒冷,天上还飘落着雪花。吴大保便把大衣上的帽子拉戴在头上,踩着薄雪来到了猪场。 新建的五米多宽的铁制大门开着,薄雪覆盖在了还未建成的占地一万平方米猪场上。 猪场围墙将院落严实地圈了起来,院落正中间摆放了一堆建舍用的木椽子,木椽子上落着雪。大门处是吴大保给自己建的一栋约两百平米的住房;院内西北面靠墙的地方建了五间住房为干活人准备的住处;西南靠围墙处已建成了一栋四百平米的猪舍。东北角和东南角两栋四百平米的猪舍刚打了个基础,因为是冬天,已停止了施工,周围摆放了一堆堆待用的砖头。 吴大保估摸着是看门的赵文广有事出去了,忘记了锁大门。进去后顺手把大门关上。 他走进院内,向院落中间的木椽子走去。木椽子上面覆盖着一层薄雪,他想仔细看看椽子堆放的形状有没有变化。到跟前一看,见一大堆木椽子摆在一起根本数不清,看摆放的形态,估摸着好像没有少。 正在看时,木椽子里面发出了一只小狗的叫声。吴大保急忙低头从木椽子的缝隙往里看,见里面果真有个白色的哈巴狗卷缩在木椽子里面的缝隙里。估计是躲避寒冷硬挤了进去,出不来了。这会见有人过来,发出声音求救。 吴大保急忙一根根把木椽子往开搬,可木椽子有八九米长,又长又重吴大保只好先搬开一头,再搬另一头,很是费劲。而且大多数椽子交织在一起,根本拿不开。 “你是吴老板吗?”吴大保正费劲将木椽子往开移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子问话声。吴大保吃惊地放下手中的木椽子,回头看。 女子约有十八九岁的年龄。穿一身粉红色棉衣,脖子围一条浅红色围巾,脸色白皙,面容秀丽。 吴大保心中一惊,这荒郊野外的哪来这么漂亮的女子。 吴大保镇静了一下,起身点点头,笑着说:“我是吴大保,你是谁啊?”女子笑着回答说:“我叫苟金花,是赵文广的媳妇!”回答的干脆利落。 吴大保更是吃惊!赵文广虽然人很精明,但年纪已有三十出头,且人长得尖嘴猴腮,怎么会娶这么漂亮的媳妇?何况这女子根本不到结婚年龄。吴大保迟疑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苟金花笑着说:“十八了!”吴大保开玩笑问:“你有结婚证吗?”苟金花脸色绯红,笑着说:“我是去年被赵文广骗来的,哪来的结婚证!” 回答的一点都不含糊!吴大保又问:“哪你父母同意吗?”苟金花立刻摇摇头,表情凝重,说:“我们是偷跑出来的,父母不知道我在这。” 吴大保又笑着问:“咋没有听赵文广说起你?”苟金花笑着说:“他一般不跟人说我。”吴大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说:“怕是怕人把你抢了去!” 苟金花妩媚一笑,说:“没来这前,我们在街面后面的一个院子里租了间房子住。我是前天才把房子退了搬过来住的。早晨我帮赵文广杀完猪,他就一个人到市场上去卖肉,我回来给你看院子。听赵文广说,等你的猪场建好,他说你答应让他给你养猪,杀猪,卖肉?” 还会杀猪?吴大保心中惊疑。但看表情,这个漂亮女子的话无疑是真的。吴大保觉得再不便深究。 吴大保点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的猪进来后,你们就不能再杀猪卖肉了,免得把病菌带进来!”苟金花笑着说:“这个赵文广说了。” 这时小狗又吱吱地叫了起来。吴大保觉得还是先救出椽子堆里的小狗要紧。便对苟金花说:“你来帮我把椽子抬开,把里面的小狗救出来。” 苟金花点点头,跟吴大保把木椽子一根根移开,终于露出了瑟瑟发抖的小狗。吴大保把小狗从木椽子堆上抱了出来,放在地下。小狗吱吱叫着,一步一瘸在雪地上走了几步便不再走了。 吴大保仔细看时,见瘦小的小狗右腿耷拉在地上动弹不得。吴大保说:“怕是被椽子压的,缓一会就好了。” 苟金花说:“放在火炉旁缓一会就好了。”说着弯腰去抱小狗。 正在这时,赵文广住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婴儿啼哭声。吴大保心中纳闷。苟金花听到哭声,也不去抱小狗立刻起身向房间飞奔而去!边跑边回头对吴大保喊着说:“我哇哇哭了!你后面把狗抱到我房子里来!” 她还有娃娃?吴大保又被惊的目瞪口呆! 吴大保迟疑地抱起小狗,走到了赵文广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房间门口处支一个火炉,烟筒伸入到墙壁的火墙里。炉火烧得正旺,把房间烘烤的暖融融的。离炉子不远处放一张木桌,桌子上放一个小案板和一些简单的灶具,桌子旁边放一个木板凳。房间最里面支一张木制双人床,床上的被褥虽然虽已掉了颜色,却洗得很干净。 苟金花已端坐在床上面对门口,撩起棉衣给小孩喂奶。见吴大保进来一点羞涩的感觉都没有。 眼前的情景让吴大保头晕目眩!正不知进退时,苟金花却微笑着对吴大保说:“把狗放在炉子跟前!我这个炉子膛厚,你就是离得再近也不会烫。” 吴大保将小狗放在炉子跟前,觉得跟一个正在喂奶女子坐在一起未免尴尬。便对苟金花说:“有剩饭了记着给小狗喂点。”苟金花点头答应。 吴大保起身开门,准备离开。苟金花见吴大保要走,笑着问:“吴老板给狗起个啥名字呢?”吴大保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说:“是白颜色的,就叫小白兔吧!”说完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吴大保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丢什么东西,便走到了大门口,打开大门,准备回家吃饭。 刚打开大门,就见赵文广身穿一身黑棉衣,脸被冻着微红,骑一辆自行车来到了大门口。自行车前的篮子里放着宰猪卖肉用的刀具,还有一小块没有卖完的肥猪肉。 吴大保看了赵文广一眼,笑着开玩笑说:“你也太放心了,把漂亮媳妇一个人放在家里也不怕人拐走!”赵文广也嘿嘿笑着说:“除过你再没有人拐!” 吴大保又笑着拍了拍赵文广肩膀,开玩笑说:“老弟给你说句实话,家里有个漂亮媳妇就像有金银财宝一样,得也不易,守也不易!” 赵文广顿时表情尴尬。吴大保见状便岔开话题,问:“这几天有没有人到这里来?”赵文广回答说:“没有。”吴大保又说:“刚才跟你媳妇从椽子里面救出了一只小狗,放在你房间的炉子旁,给关照点。”赵文广说:“我出门的时候就听见有狗在椽子里面叫唤,准备回来的时候救,没想到被你提前给救了。”吴大保笑着说:“没有你媳妇帮忙,我一个人也救不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吴大保打了个招呼走了。 吴大保回到家里后,魏晓丽已将饭做好。三人吃完饭,魏晓丽拖地,豆豆在房间里跑着玩。 吴大保坐着沙发上想起了苟金花的事,觉得好笑。笑着对魏晓丽说:“你说稀奇不稀奇?给我们看门的赵文广拐了个小媳妇还挺漂亮的!” 魏晓丽嘲笑说:“你该不是看上人家小媳妇了吧?”吴大保笑着说:“你这是什么话,一说女人漂亮就说看上了,天下那么多漂亮女人我能看上的过来吗?”魏晓丽鼻子里哼了一声,笑着说:“那你咋说他的媳妇是拐来的?”吴大保说:“是他那个小媳妇亲口说的,没领结婚证,避开父母被赵文广偷着领了来。” 魏晓丽吃惊地说:“还有这种怪事!”吴大保笑着说:“这算什么怪的,那小媳妇今年才十八岁,还不知道说的是周岁或是虚岁,怀里就已经抱了个吃奶的娃娃给喂奶呢!” 魏晓丽满脸迷惑说:“劲编些鬼话来骗人,谁信你的!”吴大保看魏晓丽不信,便笑着强调说:“我都亲眼看见她给孩子喂奶呢!”魏晓丽瞪了吴大保一眼问:“你还看见啥了?”吴大保本来是觉得稀奇才说给魏晓丽听的,没想到讨了个没趣,便收敛笑容说:“不信算了!”然后逗豆豆玩去了。 不一会,响起了敲门声。魏晓丽开门一看是魏兆强带着儿子魏帅来了。魏兆强自从买了个五十铃厢式货车,就在火车站找些零活干,这几天闲着。 豆豆见哥哥来了,无不高兴,急忙跟哥哥玩去了。 吴大保急忙招呼魏兆强坐下,魏晓丽倒了一杯茶端放在了茶几上。吴大保笑着对魏兆强说:“刚才我到猪场去了一趟,在椽子堆里救了一只小哈巴狗。”魏兆强一听来了兴趣,急忙问:“小狗在哪?”吴大保说:“放在赵文广房子里了。”魏兆强说:“哪天我去抱来让帅帅玩?”吴大保笑着说:“要抱就抱去呗。” 吴大保说完停顿了一下,想起了赵文广的事,笑着对魏兆强说:“赵文广还真有福气,找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媳妇!我给魏晓丽说,她还不信!”魏晓丽冷笑着对魏兆强说:“他那话你信吗?”魏兆强笑着说:“有啥不信的,赵文广原来就跟我住在隔壁,他那个小媳妇听说是从老家拐上来的,人长得就是漂亮!一年多就给赵文广生了个女儿。前天才把房子退掉,搬到你们新盖的猪场去了。” 有了魏兆强的证实,吴大保对魏晓丽不满地说:“看看,我说你还不信,你哥说该信了吧!”魏晓丽冷笑说:“我哥也不像你那么有出息,还看人家小媳妇喂奶!” 吴大保顿时红了脸,急忙笑着辩解说:“不是我有意要看的,她先帮我抬椽子,刚把小狗救出来,就跑到房间去了,是她说,让我把小狗抱到她房间去的,我就抱了进去。谁知一进房间,将见她给孩子喂奶,我就把小狗放在地上出来了。又不是我有意要看的!” 魏兆强听说哈哈大笑对魏晓丽说:“他那个小媳妇给小孩喂奶就是不躲避人,边给孩子喂奶,还边满院子跑呢!”魏晓丽冷笑说:“你们男人就喜欢看这些!” 吴大保和魏兆强哈哈大笑。 魏晓丽不高兴了,说:“也就你们一天能高兴的起来。”魏兆强纳闷地问:“咋了高兴不起来?”魏晓丽说:“你也不看看,猪场现在还没有建成,钱就花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拿什么钱进猪呢?”魏兆强不再吭气,拿眼看吴大保。吴大保也皱起了眉头。 三人沉默了一会。吴大保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听记为春说,在我们这个养殖区养猪,可以由他们政府出面担保,从信用社贷上款。” 魏兆强说:“能贷上款当然好了!不然你们刚建个猪场不养猪有啥用呢?” 魏晓丽皱着眉头说:“也只有这样了。” 确实,要是再没有资金补充,就只能建个没有猪养的养殖场,当然也就失去了建猪场的意义。所以对吴大保来说,争取到贷款是养猪的关键。 春节过后,吴大保一边组织人将猪场建成,另一方面,为了能拿到贷款,吴大保又找到了记为春。 信用社主任是个回族,姓马,年龄近五十岁的样子。因为有记为春推荐,马主任便和记为春一起到吴大保的猪场查看。 现在吴大保的猪场已经基本建成。院落里堆放的砖头和木椽子也已用完,去年打了基础的东北角和东南角两栋四百平米的圈舍已完工。 南面的两栋舍吴大保设计为猪舍,靠东头为母猪舍,里面用钢筋焊了二十个母猪产床,另外用砖头在产床,旁边围了十个小猪舍。 靠东头的猪舍为育肥猪舍,也用砖头分成了十个猪舍,专门用来饲养待出售的猪。产床和每个小圈里都接上了水管线,并装上了自动饮水器。 北面的圈舍,吴大保设计为鸡舍,给鸡舍里安装上了能饲养三千只蛋鸡的鸡笼。在鸡舍下面靠东面围墙处又建了一栋两百平米的料房和配料室。另外还买了一台锤式粉碎机安装在料房内。 偌大而崭新的养殖场,院落宽敞,圈舍高达看起来还有些气魄。 马主任边看边点头问吴大保:“你这个院子花了多少钱?”吴大保想了想说:“大概三十万吧。”马主任又点点头说:“差不多。”又接着问:“你准备贷多少钱?”吴大保说:“看能不能贷十万?”马主任笑着说:“你还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十万。别忘了我们这是信用社,最高一次只能放贷五万。”吴大保笑着说:“关健是贷少了不够用。” 记为春也在旁边笑着提醒说:“马主任你可以分两次给贷么。”马主任想了想说:“也就是看记书记的面子,不然这个口子是不会开的。”记为春又帮腔说:“马主任不要担心,吴老板在石油上上班,每个月工资就三四千块钱,他要真还不上就扣他的工资好了!” 马主任笑着看了吴大保一眼说:“我们信用社只能放短期贷款,我就给你分两次贷,按你说的就贷你十万。到十二月二十号前必须还贷!” 吴大保高兴的连说:“行!行!谢谢!”然后说:“晚上我请你们两个喝酒!”马主任笑着摆摆手说:“我从不喝酒,再说吃饭也跟你们吃不在一起,你只要按时还上贷款就行!” 记为春笑着对吴大保说:“也行,完了给马主任买上两条烟送去。”吴大保爽快地点点头。 三人出了猪场,说话间到了街道上。吴大保让两人先走,自己则在一家商店花了三百来块钱买了当时比较时新的兰州牌香烟,在商店里用纸包好揣在怀里,追赶上两人,将烟塞进了马主任的怀里。马主任推脱了两下,最后在记为春的劝说下,将烟收了下来说:“明天就到信用社来办手续。” 当晚,吴大保和魏晓丽又专门请记为春吃了顿晚饭,又给买了两条烟算作酬谢。 贷款出人意料的顺利,吴大保和魏晓丽都异常兴奋,急忙雇车去石河子拉了三百个小猪和两个公猪回来。把两个公猪饲养在母猪舍里,从小猪中挑出了五十个母小猪放到母猪舍里,当母猪喂养。将其余小猪放在育肥猪舍里饲喂。 吴大保找了一对年龄四十岁左右姓孙的夫妻俩喂母猪;让赵文广喂育肥猪;又进了三千个蛋鸡,养在了北面的舍里,雇了一个从口内来打工的,一个叫李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养蛋鸡。 赵文广一个人喂两百多个肥猪工作量正好。可李伟一个人喂三千个蛋鸡,加上拣蛋粉料就忙不过来。吴大保便跟赵文广商量,给他媳妇苟金花每月发五百块钱帮李伟帮拣蛋,粉料。 人员安排好后,吴大保又安排给猪和鸡进料,配料,疫苗,饲喂,有条不紊地进行。 为了把养殖搞好,只要一下班吴大保就换好衣服赶到养殖场忙前忙后。看着小猪一天天长大,蛋鸡也开始产蛋,吴大保心情很是愉快。 时间进入到了四月份,空气变得灼热起来,人们大都穿上了单衣。 一天,吴大保下班将工服脱掉,上身穿一件蓝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裤子,脚穿黑皮鞋,来到了养殖场。他将挂在大门口房间里专门进舍用的白大褂套在身上,到猪舍和鸡舍里转悠。 他先到鸡舍里查看。鸡舍里,两排蛋鸡笼从西到东依次延伸,中间留了一条宽敞的走廊。鸡笼里养满了个头不大,刚开始产蛋的蛋鸡。 鸡舍正中放着装料的推车。养鸡的小伙子李伟身穿白大褂,脚踏凉鞋,左手提料桶,右手握一个铁制小簸箕,正往鸡槽里添食。料槽上添上食的鸡正在聚精会神地捡食吃,而料槽没有添上食的鸡则伸出脑袋嚎叫个不停。 李伟约摸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中等,长得脸色白皙,相貌端正,干起活来动作敏捷。吴大保心中纳闷,凭他的相貌和干活的利落劲,偏要来找个喂鸡的活干,真是有些屈才。又一想,可能是小伙子刚来新疆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有什么活干什么活了。 站在鸡笼子里的蛋鸡颜色黄中带灰,个头也不甚大。它们有的吃食,有的嚎叫,突然发现吴大保走了进来,先是一惊,再定睛看时,见是它们已经熟悉了的吴大保,便又吵吵嚷嚷恢复了原状。只有个别胆子极小的,仍用小眼睛盯着吴大保看。 鸡笼里已经零星下了一些小蛋。吴大保顺手捡起一枚小蛋欣赏。蛋虽小,但对吴大保来说这就是他的劳动成果,看着心情愉悦。 吴大保欣赏了一会,将小蛋放到鸡笼上,走到李伟跟前。 李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见是吴大保。边用小簸箕添料,边微笑着问:“老板有事吗?”吴大保笑着摇摇头说:“没事,来看看。” 吴大保又顺口问:“有没有不吃食的?”小伙子说:“都吃的挺好的。”吴大保点点头说:“这就好!” 两人正在说话时,苟金花穿一身白底蓝花单衣,头裹粉红色头巾,怀抱一摞白色塑料蛋盘走进鸡舍。她看了吴大保一眼,将蛋盘放在地中间,微笑着走了过来对吴大保问候道:“吴老板来了!”如银铃般的地方口音沁人心扉。 第四十四章 最后的挣扎(2) 料棚下,苟金花仍然在一掀掀将包谷喂进粉碎机内。看着苟金花不断重复着优美的动作,李伟不知是应该继续欣赏,还是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铁锹,让金枝玉叶般的身躯休息。 李伟自己也不明白,这时哪来的勇气,趁苟金花铲包谷的时候,上前缓缓按住锹把,连苟金花回过来的脸看都没看一下,固执地将铁锹握在手中。 苟金花先是迟疑,再一看李伟的固执劲,只好松开铁锨,看了几眼满脸通红的李伟回房间看孩子去了。 看着李伟英俊的面容,和羞涩的表情,苟金花已明显感到了从李伟身上袭来的滚滚热浪,这热浪让她内心也躁动不安。 按理说在她这个年龄不应该过多的有这种感受,年龄小,又生了孩子。 但当她一想起孩子的父亲时,就感到无比的哀怨。这个男人长她十多岁,她之所以跟着他,是因为前年,在家乡的一个无人的山丘后面,在外面打工回来探亲的他喜笑颜开地逗自己玩。玩了一会,他见四下无人,便趁势死死的搂住自己使劲揉搓。起初有些反感,还喊叫了几声。无奈在人烟稀少的家乡,这种喊声无异于像是在咆哮的大海里掠过的一丝微风,不会惊动任何一个人。她虽然拼命挣扎,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怎能抵挡住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渐渐的觉得身心疲惫,浑身酥软,只好让他摆弄。 事后,她虽然感到懊恼和羞愧,可这种事是不好给人讲的,其中也包括她严厉的父母。要是被父母知道了,不管自己有没有过错,最少要挨一顿暴打!要是再让村子里的男女知道了更是无地自容。想到这便忍了。 可赵文广并不就此罢休,只要趁着没人,就凑到自己身边先是亲昵一番,尔后不由分说把自己拔个干尽,尽情地施展一番。虽然她不断地警告他,但他不但不害怕,还笑嘻嘻地说:“给你父母讲,成亲算了!” 她怎么敢讲呢?况且跟这个干瘪男人结婚生活一辈子自己也于心不忍,只盼着他赶快出门打工离开家乡。谁知赵文广在家里一呆就是半年,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无奈渐渐的她也习惯了他的行为,有时还有愉快的感觉,以至于到了最后觉得离不开了这个男人。原因是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来月经了,而且肚子微鼓,饭量大增。 虽然她没有生育孩子的经验,但在跟同村的女人们闲聊时,听过婚后女人讲述过生孩子的过程和征兆。不来月经,肚子微鼓和饭量大增几乎是所有女人生子的前奏。毋庸置疑,自己怀孕了! 怎么办?事到如今只有告诉自己的父母了!万般无奈下,在一个夜晚,在自家土坯房内昏暗的煤油灯下,苟金花满脸通红,含羞把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立刻被惊得目瞪口呆!还没有等自己反应过来,就迅速下炕跑到正在隔壁房间抽烟的父亲旁,大喊了声:“娃他爸!”然后泪如雨下。 爸爸被妈妈的举动惊吓了不小,瞠目结舌。妈妈接着说:“我们的孩子怀上了娃了!”父亲听说更加愣住了神,半天说不出话来,尔后涨红着脸,出了房间,冲到苟金花旁边,不由分说,一把把苟金花按趴在炕上,顺手脱下鞋用鞋底在苟金花的屁股上猛打! 苟金花预料到父亲会有这一出,咬紧牙关一气不吭。父亲正打得起劲时,母亲哭着跑过来挡住父亲说:“你就是把她打死能有什么用呢?” 父亲停止了殴打,追问说:“是谁的孽种?”妈妈回答说:“娃娃说是跟赵文广的。” 父母哀叹了半天,摸着泪到隔壁房间里嘀咕‘策略’去了。留下苟金花一个人在房间里暗自落泪。 怎么办?苟金花觉得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自己怀孩子的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无疑似惊天霹雷,让自己无地自容!更可怕的是,那些搞‘计划生育’的会毫不犹豫把自己五花大绑送到乡卫生院去!如果是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死掉! 苟金花思考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个办法来,第二天一早只好瞒着父母来找赵文广。赵文广听完苟金花的哭述,心中暗喜,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本来只是回家看一趟父母,想着呆几天就走,没想到遇见了漂亮的苟家丫头苟金花。 这丫头在他前年出去打工时,还是一个吊着鼻涕的黄毛丫头,几年不见竟出落的艳丽无比。她的美貌让他心神不宁,感觉今生要不娶了她,就枉活了一世。 至于怎么将苟金花娶进门,赵文广可谓是苦思冥想。最好的办法是托人向她父母提亲。这个念头一出现就立刻遭到了否决!自己比人家大出了十几岁,就这一点连自己都张不开口。再看看长相,要不照镜子还感觉良好,到镜子跟前一看便立刻没有了自信,他想不通相貌不算难看的父母怎么会给了自己一副尖嘴猴腮的长相,形象跟西游记里的孙猴子差不多。 看来要把苟金花娶进门走正常渠道肯定行不通,于是他便找机会跟苟金花搭讪。毫无防备的苟金花始终把他当大哥哥来对待,还热情的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地叫着,何曾想到赵文广早有预谋。 赵文广一有空就逗她玩,还给她买些泡泡糖之类的稀罕玩意来逗她高兴,更让她放松了警惕。 一天下午,赵文广把她哄到一个无人的山丘后面,先是捏她的手玩,羞得她面红耳赤。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他便迅速将自己抱住,还把嘴巴凑了过来亲自己的脸蛋,虽然心里恼火,可怎么也挣脱不出他的怀抱,只好呼喊起来。没想到赵文广竟笑着说:“你就是把嗓子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来的!” 她失望了,也精疲力竭了,被他迅速扒光了衣服,才有了今天的艰难。有什么办法呢?这可能就是命! 看着漂亮无比,满脸稚气,泪流满面的苟金花,赵文广心中乐开了花。他微笑着安慰苟金花说:“不要害怕了,只要我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这里,就会没事的!” 赵文广见苟金花表情茫然,补充说:“我们到新疆去,我保证好好待你!只要我们好好干,要不了几年我们也能混个老板当当!我在回家前在新疆打工,挣的钱随便够我们吃喝!比在我们这里没白没黑干强多了!” 苟金花满脸迟疑地看着赵文广,她相信赵文广的话。虽然他年龄大,长得尖嘴猴腮的,但就凭他穿着当地小伙子买不起的衣服,就能证明他说的是真话。她似乎明白了,目前只有紧跟这个给自己种下苦果的男人才能摆脱险境! 苟金花第一次顺从地点点头。在经过一阵商量后,俩人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决定在明天中午悄声离开。因为那个时候村里人经过一上午的劳作懒得相互理睬,吃饭的吃饭,睡觉的睡觉。更重要的是苟金花的父母也会在吃过午饭后睡午觉。而且中午出发,到镇上坐上汽车到火车站,正好能赶上晚上的火车。 出发的日期决定后,苟金花还是流着眼泪说:“父母把我养这么大,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们不知道怎么伤心!”赵文广急忙安慰说:“等过了这段时间,等我们的日子过好了,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再风风光光地回来看他们比啥都强!”苟金花果然止住了眼泪,坚定地点点头。 苟金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等父母午休醒来不见了女儿,还以为又去找赵文广去了,急忙找到赵文广的家寻找女儿。谁知赵家的人说,不但没有见苟金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见了! 肯定是私奔了!父母伤心的回到了家里几天都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寻思着去找,可天南地北到什么地方能找到他们呢?只好暗自伤感,由他们去了。 俩人当晚就坐上了上新疆的火车,第三天到达了目的地鄯善。 虽说鄯善比苟金花想像的要差,但比起家乡要明显好出许多,于是就安心跟赵文广在出租屋里住了下来。 赵文广从老家带来了个漂亮媳妇,引得好多未婚的小伙子眼馋。就连已婚的男士也远远窥视,在羡慕赵文广好福气的同时,心中泛起一缕缕遗憾。 苟金花在鄯善住了几个月后,在一个深夜顿觉肚子疼痛难忍,连忙喊叫起来,惊得邻居急忙敲门进来查看,发现床上已是一片汪洋,紧接着就生下了个女孩。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男人们退场,女人们忙活,一直忙活了半夜,才收拾停当。 现在孩子已经快满一岁,对苟金花来说,虽然面对李伟心起波澜,但觉得自己已经嫁人,也成为孩子的母亲,再有二心会心中不安。再说李伟可能是一时冲动,于是便又冷静了下来。 虽然冷静了下来,但望着怀中的小孩,再想想孩子的父亲,未免心中又伤感。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进了男人的怀抱,当了母亲! 苟金花在床上逗孩子玩了一会,门被缓缓推开了,喂完猪的赵文广推门走了进来,身上散发着从猪舍里带来的臭味,苟金花感到一阵头晕,急忙把孩子放在床上,下了床,踏上布鞋说:“你看着娃娃,我去帮李伟粉料。”说着裹上头巾出门去了。赵文广一愣,又一想粉料是她的分内活,虽然心中不快,也不好说什么。 料棚底下,粉碎机已停止了轰鸣,李伟已经把包谷粉完了。李伟打开了储料室和拌料室的顶灯,将储料室和拌料室相连的门打开,将拌料室通向料棚的门关上。为了防止饲料在粉碎和拌匀过程中饲料粉末漂移到室外,储料室和拌料室都建的密不透风。李伟用方锹把包谷面从储料室里一锹锹往拌料室里转运,不大一会就汗流浃背,便把白大褂脱掉,光着膀子干。 苟金花走到拌料室门口,见门严严实实关着,里面传出了铁锹铲料的声音。苟金花拉开了拌料室的门。拌料室内,飞扬着饲料的尘埃。李伟光着上身,下身穿一条灰色短裤,正挥汗如雨用铁锹把包谷面,麸皮和浓缩料往一块拌。 苟金花见状,立刻将头巾围好,从包谷袋上取下铁锹进了拌料室,将门关上,帮李伟把饲料从一边向另一边堆放。饲料就是这样在一遍遍转换不同方向的堆放中被拌匀。按照吴大保的规定,饲料最少要来回拌三遍。 两人来回把饲料拌了三遍,拌料室里充斥着饲料的粉末,两人浑身都沾满了饲料。两人立刻出了拌料室将门关上,斜靠在包谷袋上喘气。 两人身上沾满了灰白色的饲料粉末,连睫毛上也被染成了灰白,只有眨巴着的眼睛闪烁着黑色。两人对目相望,都觉得对方的样子很是滑稽。 李伟咧嘴憨笑,苟金花眼望着李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李伟感觉像是被笼罩在了美丽的童话世界里,顿觉心清气爽。她眼睛闪烁光芒,微笑的目光如温暖的清泉,让他心旷神怡。 苟金花又收敛笑容说:“已经一会了,里面的饲料怕已经安静了。我们这会进去把身上粘的料抖到饲料堆上去。”是啊,身上的饲料抖落在外面未免太浪费。 李伟点点头,起身走到拌料室门口,拉开门。原先漂浮在空中的饲料粉末已尽数落在了拌料室的地面上。两人进了拌料室,苟金花取下头巾,从拐角处捡起笤帚,将上面的饲料抖落掉,笑着对李伟说:“我先给你扫,你再给我扫。”李伟顺从地点点头。 苟金花用笤帚轻轻地把黏在李伟身上的饲料粉末扫落在地面上。有些被汗水粘牢的饲料。扫不下来,苟金花便用手往下刨。 苟金花将扫帚交给李伟,李伟接过扫帚手足无措,不知怎样给她打扫才合适,便轻轻用扫帚在苟金花身上轻轻晃动。苟金花笑着说:“用点劲!怎么跟搔痒痒一样!你这个扫法怕是一天都扫不完!”李伟真不敢用劲扫,生怕伤了像花儿一样的苟金花。他想不通,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怎么会嫁给干瘪的赵文广做老婆? 苟金花见李伟动作迟缓,毫不犹豫夺过扫帚使劲在浑身上下扫起来。动作之洒脱,让李伟目瞪口呆!但不管苟金花怎么扫,脊背上的饲料还是扫不下来。苟金花便笑着把扫帚递给李伟说:“李伟哥,把脊背上的给我扫一下?” 李伟正浸沉在对优美动作的欣赏中,被苟金花递来的扫帚惊了一跳,急忙接在手中,在苟金花的背上扫起来。苟金花则在脖子上揉搓,边搓边说:“李伟哥,看我脖子里粘了啥,咋这么痒痒?给我看看!”说着背对着李伟,把脖子伸直。 李伟放下扫帚,仔细看苟金花的脖颈,见白皙的皮肤上泛出了一片红色,估计是皮肤黏上饲料粉末,过敏了。苟金花问:“李伟哥,上面有啥?”李伟说:“啥也没有,就是有点红。”苟金花不信,说:“你骗我,没有东西咋会这么痒?” 李伟只好用手压了一下,说:“就是啥也没有!”苟金花回过脸来笑着说:“你骗人!”李伟涨红着脸说:“真的啥也没有!”苟金花还是笑着说:“我不信,舍也没有,你一摸咋就不痒了呢?” 看着一脸稚气,眼里闪烁着迷惑,又露出诱人微笑的苟金花,李伟不知如何解释,也不知所措。此刻的他已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她的眼睛像磁石般吸附着他,让他热血沸腾。 他想不通,堂堂男子汉怎么一下变成了这样?不管她多么动人,她也是有夫之妇,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一把捧住了她的脸颊。苟金花先是一惊,尔后眼里露出一副喜悦的表情,这让他更是心潮澎湃!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浑身战栗地搂住她的腰身。 苟金花急忙挣脱开,满脸绯红说:“李伟哥不要这样,让人看见多不好!”说着急速出了拌料室,回房间去了。 吴大保送走司机后呆坐在沙发上琢磨着猪场的事。魏晓丽见状,笑着开玩笑说:“又想起哪个女人了?”吴大保冷笑说:“我现在只能想猪了!”魏晓丽一撅嘴说:“这不都是你自找的,怪谁你!” 吴大保若有所思说:“我现在想的是,我们把猪养出来了,要还不搞自己的销售点,结果肯定会跟当年在鄯南养殖场一样,不但不好卖,还卖不出个价格来。”魏晓丽问:“那你想怎么搞?”吴大保说:“我们还像在鄯南一样,搞几个销售点,再组织些人去卖。” 魏晓丽一听就不高兴说:“你也不想想,自己卖肉当然简单了!在鄯南的时候,卖不掉的肉还能送到食堂去,现在你送给谁去呢?现在好肉卖完了,剩下的赖肉卖给谁去?”吴大保说:“我们只能试着干着再说,要不行了再联系给食堂送。”魏晓丽不高兴说:“你看着办吧。” 吴大保考虑了一会说:“明天早晨我们起早一点到屠宰场去看看再说?”魏晓丽说:“有啥可看的,不就是个屠宰场么。再说明天你还要上班,来得及吗?”吴大保说:“去看一下,熟悉了,等我们宰猪卖的时候就顺手了。再说屠宰场开门早,只是去看看,赶上班就回来了。”魏晓丽说:“要看你去看,那么早我可起不来。” 吴大保不再说什么,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了。 吴大保惦记着去屠宰场的事,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完毕,穿一身黑西装,向屠宰场走去。 漆黑的夜空下,一个亮着灯光的小院落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猪的嚎叫声,撕心裂肺,让人不寒而栗。那地方就是屠宰场 吴大保耳听着猪的嚎叫声,向亮着灯光的屠宰场走去。 此刻的吴大保思绪万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发财之路为什么会跟残忍的屠宰联系在一起?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爷爷曾是个屠夫?虽有影响,想来也不是主要原因。 吴大保想,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利欲熏心,生怕丢掉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如果当时采油厂将猪场向外承包时,自己不那么不计后果的积极应聘,或许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正应了那句话,利欲熏心心渐黑!为了赚钱,自己从一个见了杀猪害怕,握着杀猪刀手抖,变成了一个杀猪不眨眼的黑心屠夫! 可不杀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步入了这个行当,就必须掌握这个行当的技术。现在,吴大保想,即便这个行当再让人不齿,也只能咬牙干下去,一直感到胜利为止。 我们现在之所以把吴大保赚钱称作为胜利,主要是因为吴大保本人一直把赚钱看着胜利,把赔钱看着失败。而且在吴大保的心目中赚点小钱根本算不上胜利,只有赚到大钱,赚到自己和家人永远都花不完的钱,才算胜利! 而失败呢,照吴大保的理解,赔上几万块钱,甚至几十万,也不过是毛毛细雨,只有倾家荡产了,再无回天之力了,具体的说,只有粉身碎骨,气息不存才能算失败!不然他就不会在刚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后,就又接着干了。 在这样的理论指导下,吴大保就一直信奉自己的格言‘生命不息,冲锋不止!’,他像一个永不知疲倦,永不怕流血,永不怕牺牲的战士一样,一直勇往直前,直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基于这样的理论,吴大保从没有惧怕过任何困难。不过有时吴大保会自言自语问,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很像堂吉诃德?又一想,像又怎样,不像又怎样,只有顽强的一直走下去才符合人的本性。 吴大保心情沉重地走到了屠宰场门口。两扇用钢管和钢筋焊制的铁门对外敞开着。门口处一个小房间里亮着灯光。房间门口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一个登记本。桌旁的椅子上坐一个穿工商制服的维族男子。他是工商局专门派来收‘工商费’的收费员。 院内猪的惨叫声仍不绝于耳。陆续有三轮车被人推到门口,车上都拖着新屠宰的猪肉。三轮车上在维族收费员的示意下停住,推车人将车停稳,收费员上前仔细清点车上所载猪的数量,并查看有没有检疫印章。每头猪收费二十块八元,二十元是工商费,八块钱是检疫费。推车人缴完钱,收费员在登记本上登记一下,然后撕一张票据给推车人。尔后推车人骑上三轮车消失在夜空中。 吴大保走进大门,收费员瞪圆眼睛看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我进去看看。”检疫员毫无表情地点点头。 吴大保寻着猪的叫声,张望,见院落左下方五六十平米的房间里亮着刺眼的灯光,门口两侧摆放了好多三轮车。里面晃动着好多手持利刃围着防水围裙人的身影。房间里除过猪的叫声外,还有人的呼喊声和铁器的撞击声。这就是屠宰室。 屠宰室旁边还有好多间猪舍,里面圈着待宰的猪。 吴大保走到了屠宰室门口,室内出现了暂时的宁静。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地面上到处流动着血水。屠宰室里活动着四五个手持利刃,身上沾着鲜血的屠夫。地下横七竖八躺了七八个已经被宰杀等待脱毛的猪。个别刚宰杀的猪身体仍在抽搐,脖子里还在流血。 南面靠墙处架设了两口相距不远的带锅台的大铁锅,最里面的上方冒着热气,锅里盛着烫猪用的热水。两米见方的锅台上已经有两头猪从热锅里被拽了出来,两个人手持铁刮子用尽全身力气在猪身上向下刮毛,猪身上的毛随着铁刮子的挥舞,被尽数刮落了下来,露出了猪光滑白皙的皮肤。 锅里这会正烫着一个猪。锅沿边一人手持铁钩子,勾住了一头被屠宰的猪嘴,另一人在另一边拽住猪尾巴,两人默契地把猪在烫水中晃动,给猪烫毛。 另一口锅沿边围着四五个翻肠倒肚的女人。 不一会,烫猪的锅台上有一个猪身上的毛已被刮干净。屠夫将手中的铁刮子放在一边,手持屠刀,迅速将猪头割掉扔在地下,然后将猪扶正,让猪肚皮朝上躺着。左手拽住猪腿,让猪的动作不变,右手持屠刀,对准猪胸脯正中一刀插进,划下,一直划到肛门处,猪腹部的皮被划开。为防止划破里面的肠肚,屠夫在划肚皮上时,用力明显变轻。 开膛破肚后,屠夫从脚底下捡起一个两头带钩的铁钩子,将一头钩进一条猪后腿的肌肉里,喊来相邻的人帮忙连提带抱,把猪移到北面靠墙处横着的铁管子下。然后人们一起用劲,将铁钩子的另一头高高提起钩在上端的铁管子上。猪被高高挂在了铁管子上。 三根粗壮的铁管,撑起了一个约有十米长十余公分粗细的铁管,铁管上吊着五六头开膛破肚的猪。屠夫们动作利落地往猪身上泼水冲洗血迹,然后手持利刃将残留在猪身上的汗毛剃尽。接着左手拽住肚腹里的肠肚,右手持刀,将肠肚和心肝肺之类的内脏跟猪体剥离。把肠肚提放在翻肠倒肚的锅台上,交给专门给自己翻肠肚的女人。 围在另一个锅台上翻肠倒肚的女人,都有自己相约的屠夫。他们得到的报酬将肠油和小肠据为己有。 女人接过肠肚,动作利落地将肠子里的粪便捋到锅台旁边的下水道里,顺手将肠子丢到水锅里漂洗,捞出。接着用小刀破开肚子,同样将粪便倒进下水道里,再将肚子放到水锅里漂洗。 穿蓝色大褂的检疫人员手持印章在吊在铁管子的猪身上巡查,仔细查看猪的肤色,然后盖章。屠夫又用利刃卸掉蹄子和肘子,然后用砍刀把猪从脊梁骨处一劈两半,把猪一扇扇过秤,抱出屠宰室,放到自己的三轮车上。 屠夫大都屠宰养殖户的猪。过完秤后,双方都将数量记在心里,然后回去再记账。养猪人到第二天或者是以后一段时间内才能收上钱。这已形成了规矩。 吴大保捏手捏脚在室内观看,人们都惊奇地凝视着在室内穿西装走动的吴大保。 “吴老板来了?”吴大保一愣,回头一看,见是赵文广穿着水靴,手提屠刀笑嘻嘻站在身后。旁边站着围着围裙手提铁钩子和铁刮子苟金花。 吴大保心中纳闷,心想不是不让他们再宰猪了么,怎么还再干! 赵文广见吴大保表情严肃,急忙笑着说:“是原先我给供货的食堂打电话说要一头猪,我就买了别人一头,宰完后就给送过去,不耽误养猪的事。” 吴大保点点头说:“回去后好好好好消消毒,以后别再宰了,这里病菌多,要是给我们的猪传染上就麻烦了!”赵文广点头答应。 短暂的对话后,人们似乎已经猜出来了吴大保的角色,便又开始忙活了。 说话间,赵文广和苟金花将手中的一些工具丢放在墙角处。赵文广手提一根直铁钩,一把屠刀和苟金花从侧门走了出去。不一会侧门外传来了一头猪惨烈的叫声。吴大保一愣,向侧门望去,见赵文广左手握杀猪刀,右手攥直铁钩,正正钩在猪下嘴唇上,拽着猪往屠宰室里走。 虽然猪嘴被钩子拽着,但它并不听话,一边嚎叫着,一边往后蹲。很明显,凭赵文广一个人的力气是拽不走猪的。但猪还是嚎叫着向屠宰室移来。原来苟金花双膝顶在猪屁股两侧,双手提住猪尾巴,使劲把猪往前推。 虽然猪极度不愿意,也拼命反抗,但最终还是被两人弄到了烫猪的锅台边。苟金花松开了猪尾巴,从赵文广手中双手接过铁钩子,使劲把挣扎的猪脖子拽展。 当赵文广正准备对猪脖子下刀时,在另一个锅台边翻肠倒肚的一个女人突然大喊:“等等!”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火速拿来一只里面装清水的脸盆。 苟金花明白了来人的意思,她是来要猪血的。在继续拽紧铁钩子的同时,示意赵文广和女 第四十五章 绝望 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人们肯定不会相信命运是上天安排的,吴大保当然也不会相信。如果他信,就不会不安守本分,不顾一切地为着‘胜利’而‘生命不息,冲锋不止’。 虽然这样,吴大保有时也迷惑,如果说人的出生和死亡一样都是平等的,可为什么皇帝的儿子能成为太子?叫花子的儿子一出生注定要受苦?以后命运或许会改变,但我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几个叫花子的孩子最后能当上皇帝,而只要王朝不覆灭,皇帝的儿子当上皇帝肯定是必然的。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这个半个农民的儿子能否取得最后的‘胜利’? 吴大保深知猪病对猪的危害!为防止赵文广再去屠宰场宰猪,他专门找他谈了话,并时不时到屠宰场查看,再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才又放下心来。 现在让吴大保欣慰的是,鸡圈里的鸡已经开始正常产蛋,由魏兆强拿到市场上去卖,每天能给他带来一百多元的净利润。欣慰之余,觉得这点利润还是太少。于是吴大保便把希望寄托在一天天长大的猪身上。 看着猪圈里的猪一天天长大,吴大保心里盘算着,怎么也得赚个十来万,心中充满了憧憬。 再说苟金花,知道吴大保不让赵文广再到屠宰场宰猪。赵文广还是硬喊上苟金花格三间五到屠宰场宰猪给食堂送。只是岔开了时间,没被吴大保发现。 苟金花不乐意说:“你这样下去,要是真给圈里的猪把病给染上怎么办?”赵文广不屑一顾说:“不会那样邪!我们早早把猪宰掉就立即送食堂,等他吴大保去了,我们已经干完了,不会被法相的。再说我们又不影响喂猪。” 苟金花说:“我是怕给圈里的猪染上病!”赵文广说:“你看看哪个喂猪的不去屠宰场过秤批猪?”这倒是真的!周围养殖户的猪大部分都被屠夫给宰了。每次宰猪时,养殖户都要跟着去屠宰场帮着宰猪,看着过秤。 赵文广又接着说:“别看吴大保给我们两人发的工资够我们三口人花,但却没有多少剩余。再不想办法攒点钱,将来孩子上学也是个问题。”苟金花便不再吭气。 时间过了两个月。苟金花改主意了,任凭赵文广怎么劝说,就是再不去屠宰场。不但自己不去,也不让赵文广去。赵文广不解。 苟金花说:“人要说话算数,吴大保发现了也没有说我们什么。每次往屠宰场走,我心里就不安!这样长期下去,万一真的把猪病给带回来,怎么向吴大保交代?” 苟金花接着说:“你要还想宰猪,我们就把这里的活辞了,专门去宰猪不也一样过吗?”赵文广摇摇头说:“要单宰猪,还是比不上在这里拿的多。” 苟金花不去屠宰场了。每当食堂要猪时,他便喊上个朋友宰了送去。苟金花火了,说:“你这样赚钱,不怕遭报应吗?”赵文广终于停止了宰猪。但猪病还是被赵文广带进了吴大保的猪场。 虽然料房中的一幕让苟金花心跳了好长时间,但冷静下来,苟金花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她想,虽说赵文广不尽如人意,但他毕竟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别的不说,就担当男为了孩子的成长,她也要跟他过下去。渐渐的便对李伟态度冷淡起来。李伟无奈,只好强忍着。 苟金花再没有给李伟过多的纠缠机会。但看着李伟的表情,赵文广还是心起疑虑。早晨起床,赵文广小心留意李伟是不是到了鸡舍喂鸡?要没有去,他便耐心等着他去了鸡舍后再到猪舍去喂猪。晚上睡觉前留意将门顶死,生怕媳妇趁自己熟睡跑到了李伟房间。特别在喂猪的中间,他还要每隔一会到鸡舍和料房里窥视,看看两人是不是在一块? 赵文广的行为无疑被苟金花和李伟察觉。苟金花心想,我已经决心不跟李伟来往,你还天天盯梢,心中极为不快! 苟金花本来对到屠宰场宰猪的事对赵文广不满,后来虽然停止了宰猪,但却在苟金花日渐成熟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很不自在。再回想起赵文广跟自己相处和生孩子的前前后后。每当想到这些,心中未免落泪。不过为了孩子的成长,只能暂不计较。只好把他列入了小人的行列了事。 李伟近来是最受折磨的一个。一方面要想法接近苟金花,另一方面要防止赵文广的窥视,同时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毕竟他是在打别人媳妇的主意。 由于吴大保只能趁下班的空来猪舍里查看,魏晓丽又在家带孩子无暇顾及猪场。即便是吴大保到了猪场,也是走马观花的看上几眼,看看猪吃食好不好,体重是否增加,精神好不好等。再看看鸡进食和产蛋数量。安排给猪舍鸡舍消毒等等,无暇顾及更多。 一天吴大保下班,照例去猪场查看,见育肥猪都已长到了六十多公斤,心中很是愉快。仔细看时,见有个别猪卧在地上,腹部起伏不定。再一听这些卧在圈里的猪还口喘粗气! 吴大保顿感不妙,急忙跳进猪舍用手摸,感觉猪身上滚烫。 吴大保第一感觉是猪感冒了!他急忙让赵文广到值班室里拿来青霉素给每个发烧的猪都打了一针,一看时间已晚,考虑到明天还要上班,就对赵文广说:“赶快给猪舍消毒!明天继续给这些得病的猪打针!”赵文广点头答应。吴大保换完衣服回家了。 第二天,吴大保下班后,急忙赶往猪场,换好衣服,进猪舍一看,有近三分之一的猪卧在圈里喘粗气。吴大保顿感头晕目眩! 吴大保急忙问:“昨天给猪舍消毒了没有?”赵文广回答说:“消过毒了!早上又给打了一针青霉素。不吃食的猪还多了起来!” 吴大保只好和赵文广又给卧在圈里喘气的猪打了一针。打完针已是深夜。 吴大保感到事态严重,第二天上班,请了一个月轮休假,急忙请来当地的兽医查看。兽医看后说:“也就是感冒了,打上几天针就好了!”吴大保虽然口说‘谢谢!’送走了兽医,心里还是不信。哪有这么严重的感冒?再说感冒病不可能传染的这么快? 送走兽医后,吴大保急忙又回到猪舍,仔细看时,见有个别猪耳朵处还泛起了青绿色,像打架受伤了的颜色。再跑到母猪舍,竟连母猪舍里的好多猪也病了! 莫非是‘蓝耳病’!吴大保在养殖书上看过这种病猪的图片。颜色相近!这个病的死亡率非常高!如果不治疗,或治疗措施不当,它的死亡率有时可达百分之百!吴大保感觉天昏地转! 蓝耳病的可能性很大!吴大保急忙到周围药店里找治蓝耳病的药,一共只有十来盒,急忙安排给猪打了。然后回到家里跟魏晓丽打了个招呼说:“我现在就坐火车去乌鲁木齐买些药回来!”魏晓丽忙问:“咋啦?” 吴大保说:“猪得病了!”不解地问:“明天去不行吗?”吴大保一脸严肃地说:“猪病要是控制不住,我们就完蛋了!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孩子到猪场住,早晨先让魏兆强到七克台兽医站买些治蓝耳病的药,让赵文广,还有让两个喂母猪的帮忙打针!我赶下午就能把药带回来!” 看着吴大保的表情,魏晓丽也觉得事态严重,便不再着声。吴大保又安顿了几句,坐火车上乌鲁木齐去了。 吴大保纳闷,猪病到底是怎么传染到猪场的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屠宰场传来的可能性大。那个地方不但有本地猪,还有外地猪。而去过屠宰场的只有自己和赵文广夫妇俩。可自己去的时候穿的是从不往猪舍穿的干净衣服,而且每次从屠宰场回来,都从头到脚洗的很干净,不可能把猪病从屠宰场带进猪舍。 现在看来,可能是赵文广夫妇把猪病带进了猪场。天知道他们到过屠宰场多少次,又有多少次回猪场后认真消过毒,这些都不得而知。感情是他们早就把病菌带到了猪舍,现在开始爆发了!想到这,吴大保恨得咬牙切齿。 但现在已不是追究责任的问题了!一旦猪病控制不住,死的数量过多,就没法还上贷款,甚至会一败涂地了!从此一辈子就不可能再翻过身来。 猪得病了!赵文广虽然没有吴大保那样着急,但毕竟猪是自己养的。喂完猪,就蹲在猪舍给打针。忙不过来时,便喊来喂母猪的两口子帮着打。 猪得病了!苟金花第一感觉跟赵文广脱不了干系,再仔细一想,猪病肯定就是赵文广从屠宰场带进猪舍的。 现在,苟金花觉得他拉着自己背着吴大保偷宰猪的行为过分,以至于让猪舍里的猪染上了病。自己也觉得愧疚。怪就怪不负责任的赵文广! 也确实,赵文广就这样的一个人。自从她被赵文广黏住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不齿,当然也包括黏住自己所使用的手段。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跟这样的男人相处,并来到新疆,无疑是个极其重要的错误。 虽然这样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是抱着孩子回家吗?要是那样,别说父母生气,单单就邻居都会把她嘲笑死!看来回去是坚决不能的! 哎,事到如今只有先凑活着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猪舍她已经不想去了,看着猪得病心烦,再说自己又给猪打不成针,就是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只在鸡舍和料房干活。 猪得病了!李伟也很担心,担心鸡跟猪一样会得病。再一想,猪的病不一定会传给鸡,虽然这样想,却也不敢去猪舍。 实际上猪病不单单是接触传播,空气也是个传播工具。只要病菌已到有限的空间里,相互传播将是必然的。 李伟和苟金花都不去猪舍,给猪打针就只有赵文广和喂母猪的两口子。 吴大保连夜坐火车到了乌鲁木齐,坐出租车来到了专卖兽药的‘兽医总站’。通过对兽医总站医生的咨询,吴大保更加确信猪得的就是‘蓝耳病’。他急忙买了四五千块钱药,托运回了鄯善。 连续地打针,饲料里拌药,收效甚微。有百分之五十的猪开始消瘦,耳朵变青,陆续死亡。吴大保只好让赵文广和喂母猪的两口子把死猪一个个掩埋。 结果是,包括预留的母猪在内,两百多头猪给吴大保剩下了一百零五头!最后吴大保得出的结论是,蓝耳病就是全力治疗,它的死亡率也在百分之五十左右! 但剩下的肥猪终于长大了,也算是对吴大保的一点安慰。 经过几天思考后,吴大保并没有像其他养殖户一样,慢慢批发给猪贩子,多赚点钱,而是连窝端,活称卖掉了。实际上吴大保根本没有时间陪着猪贩子天天宰猪。 猪卖了!贷款明显还不上了!吴大保昼夜苦思幂想也想不出个能还上贷款的法子来。有时候一直想到落泪!怎么办呢?难倒自己注定就是个失败者吗?难倒就这样认输吗?把厂子卖掉还贷?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没有了猪养,吴大保先打发养母猪的两口子走了。考虑到李伟一个人喂蛋鸡忙不过来,吴大保便让苟金花和李伟一块喂鸡。赵文广又继续抄起了本行,每天喊醒苟金花,在屠宰场宰完猪后,自己推上三轮车到市场上卖肉。 宰完猪后,苟金花则回来帮着李伟喂鸡。有了单独的机会,两人先是冷漠了两天,尔后耳鬓厮磨起来,没过几天就偷偷在一起翻云覆雨了。 在市场上卖肉的赵文广见苟金花对自己一天冷似一天,对李伟却眉来眼去,心中恼怒,却又不能整天不去卖肉,陪在苟金花身边。为了考察李伟和自己媳妇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一天,赵文广让市场上的一个朋友照看肉摊,自己则迅速回到猪场侦察。 他急匆匆进了房间,房间里只有熟睡的小孩。他又找遍了猪舍,鸡舍也不见两人的踪影,只有李伟房间的门紧锁着。赵文广立刻上前推门,门从里面锁着,他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一脚将门踹开,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李伟的床上,李伟和苟金花正起身穿衣服。 赵文广怒火中烧!上前给李伟一顿劈头盖脸猛打!李伟抵挡不住,提着没来及穿的衣服逃出了门外。赵文广追出门外,在院里拣了根木棒一直把李伟追出院外,方才罢休。苟金花则迅速穿好衣服回房间看小孩去了。 赵文广被激怒了,他回到房间给苟金花扇了一记耳光!苟金花没有喊叫,也没有哭泣,只是冷冷拿眼看赵文广。 李伟跑了!吴大保看出了端倪,便把情况告诉了魏晓丽,魏晓丽生气地说:“真是!猪死了人也不得安稳!看你顾的这些人!一天尽为这些事烦心,能不死猪吗!”吴大保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说那么多有啥用!就叫赵文广两口子养鸡算了,虽然轻松了一些,等我们再养猪时,让帮个忙就也行。” 魏晓丽也点头说:“反正人也不好找,就让他们两个干还省心点。”两人商量好,吴大保对赵文广说:“你的肉就不要卖了,给你两口子每月发一千块钱,就专心致志养鸡算了。”赵文广欣然应允。魏晓丽见猪圈空着,心里着急,问吴大保:“难道就不再养猪了吗?”吴大保说:“猪肯定还要养,不然我们这个猪场就白盖了。但光靠养猪是没办法把损失补上,损失补不上就还不上银行贷款。所以还得找个赚钱快的买卖才行!”魏晓丽吃惊地问:“你该不是又想去贩哈密瓜了吗?” 吴大保点点头说:“要死就再惨烈些!只有这样,才可能翻过身来。”魏晓丽流着眼泪问:“要是再亏了呢?”吴大保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后说:“可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魏晓丽无可奈何地流泪说:“你就看着办吧。”也确实,要是再什么都不干,一旦把厂子卖掉还贷,从此就再也没法干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惊喜(1) 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份,鲁克沁骄阳似火。吴大保和魏晓丽来到了这个他们曾经奋斗,而又让他们伤心的地方。 鲁克沁的街道上停满了等待装瓜的车辆。镇外的土地上长满了金黄色的哈密瓜。由于在去年贩瓜中好多瓜贩子损失惨重,到瓜地里看瓜收瓜的贩子并不多,刚成熟的哈密瓜才买一公斤一块五角钱,这让吴大保心中暗喜。 魏晓丽担心地问吴大保:“都没人敢贩了,我们还敢不敢贩?”吴大保笑着说:“我想,越是在没人敢贩的时候我们才应该贩!”魏晓丽不解地问:“为什么呢?”吴大保笑着说:“我们以往可能就是吃亏在这个问题的认识上。”魏晓丽惊奇地看着吴大保。 吴大保接着说:“往年,我们一看别人疯狂地收瓜贩瓜,我们也跟着抢,瓜价被迅速抬高,收瓜的质量也相应地被降低了。好的、差的哈密瓜全部被运了出去,相当于增加了哈密瓜的产量,这样运出去的哈密瓜价格肯定就上不去,贩瓜就只有赔钱卖。相反,要是收瓜的人少了,瓜价自然下降,还能确保收瓜的品质,相当于降低了哈密瓜的产量,贩瓜的成本也相应的降低了。只有在这个时候,价低质优的哈密瓜才能在外面买个好价格!” 魏晓丽说:“说是这么个理,可到跟前能有几个人能把得住呢。”吴大保笑着说:“这就是我们贩瓜赔钱的原因。见于以往的教训,我们必须抓住今年这个好时机,以最快的速度将瓜运出去,等别人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将钱装到口袋里了!”魏晓丽赌气说:“你尽做美梦!” 吴大保说:“这不是美梦。我们一般装一车瓜需要一天时间,瓜车从鄯善出发到上海,路上最少要走四天时间。也就是说,从收瓜到瓜到上海,最快也得需要五天时间。”魏晓丽不解地说“你啥意思?”吴大保笑着说:“你这还不明白,鄯善是哈密瓜成熟最早的地方,现在在收瓜人少的情况下,假设我们是第一个从鄯善发瓜的人,那么我们的第一辆瓜车会在五天后到达上海,瓜很快就以高价卖掉了,这个消息会在几秒钟内迅速传遍鄯善,瓜贩子们会一拥而上疯狂抢收。 而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立即停下来,把已经发出去地说瓜迅速卖掉!”魏晓丽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点头说:“我明白了,你说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有五天的收瓜时间?”吴大保坚定地说:“就是!我们的瓜车五天到达上海,而当其他贩子知道瓜好卖的消息后,也需要五天时间才能把瓜运到上海。我们就抓紧时间,在其他瓜贩子的瓜还没有到上海前把我们的瓜全部卖掉,然后返回再等待时机。” 魏晓丽笑着说:“感觉像打仗一样。”吴大保说:“还有就是市场,尽量让市场上的人不要坑我们太多就成了!”魏晓丽说:“现在基本上跟他们都混熟了,也都会手下留情的,到时候我们再盯紧点,只要瓜走的快,他们做手脚的机会就少。”吴大保说:“也只好这样了,卖瓜始终是我们的软肋!” 两人迅速行动,看瓜,验瓜,装瓜,都在酷热的太阳下进行。吴大保光着上身,在地头上飞快地走动,边走便对验瓜和装瓜的人大声喊叫:“快点!动作快点!天黑前把瓜装好,每人奖励十块钱!”人们听到了还有奖励,便加快了速度。 魏晓丽头戴凉帽,在瓜堆前查看。看了一会觉得浑身灼热,口渴难忍,便顺手抱了一个被筛选下来的哈密瓜,对在地头上走动的吴大保喊道:“别再走了,过来吃个瓜!”吴大保向魏晓丽走来。 魏晓丽将哈密瓜抱到地边的一个小树下,吴大保跟着走了过去。魏晓丽看了一眼身子和脑袋都暴晒在太阳下的吴大保说:“这里太热,到树底下晾一会。”尔后又唠叨说:“叫你来戴个草帽,就是不听。” 吴大保也不理会,钻到了树底下,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将哈密瓜从中破开,把瓜子掏出抛在树外,然后一牙牙划开,两人你一牙我一牙吃了起来。 吃完瓜,魏晓丽心里惦记着验瓜,又到哈密瓜堆前查看。吴大保则光着身子躺在只能遮蔽部分阳光的小树下。虽然还是酷热难熬,却比没有遮掩好一点。 吴大保眼望从树枝的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吴大保心情异常复杂。虽然对此次贩瓜寄托了无限的期望,还是心里不踏实。 他不知道前面是坦途,还是万丈深渊。但不管是什么,好像是有人赶着逼着一直走下去,而留给自己的结果也只能有两种: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吴大保心情复杂还有另外的原因。刚刚死了一百多头猪,这死去的一百多头猪已经动摇了他的根基,使他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心头笼罩着恐怖。而贩瓜充其量就是赌上一把。 吴大保不断地问自己,难道已经失败了么?回答像是肯定的!因为已经无力还贷了!而抗拒失败的唯一办法就是迅速赚上钱,可到底能不能赚上钱呢?要是再赔了!吴大保甚至想到了自杀! 正当吴大保躺在树荫下愁眉不展时,魏晓丽脸色惨白,边听手机,边向吴大保急速走来。吴大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走到他身边的魏晓丽,觉得她表情不对,急忙坐起身来问:“怎么啦?” 魏晓丽嘴唇打着哆嗦,颤颤悠悠把手机递给吴大保说:“你跟司机讲吧,车子出事了!”紧接着就扑唰唰流下了眼泪。 吴大保急忙接过电话急忙问:“怎么回事?” 司机结巴着在电话里说:“我开车从丘陵的一个路口出来时跟路上的一个五十铃车撞到了一块。” 吴大保急忙问:“人没事吧?”司机吞吞吐吐说:“坐在我车上的一个人从车上摔了出去,已经死了!”吴大保顿觉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瘫躺在地上。司机继续在电话里说:“撞到我们车上的五十铃翻了,上面坐的三个人都受伤了,现在已经送到了医院。” 吴大保有气无力问:“你在哪?”司机说:“我肋骨断了几根现在也在医院。” 真正的祸不单行!一死四伤!吴大保挂断电话,将手机递给魏晓丽。他意识到,像这样大的交通事故,作为车主的他没有几十万是挡不住的,这对正在面对生存挑战的他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单从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就是自己赔个尽光也不够! 吴大保像一只被斗败而又受伤的公鸡,双目紧闭展展地躺在地上。魏晓丽泪流满面,蹲在旁边问:“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吴大保有气无力地说:“只有听天由命了!我得先到现场去看一下。” 吴大保睁眼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魏晓丽,心中酸楚。可转眼一想,难受有什么用呢。他缓缓从地上坐起来对魏晓丽安慰说:“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就不信,老天会把我们逼上绝路!” 魏晓丽流着泪说:“话虽这么说,可我们哪来钱赔呢?”吴大保说:“没事的!你先不要担心,你在这里看着装瓜,我去看一下,说不上还没有那么严重呢。”魏晓丽点点头,吴大保又安慰了几句,搭了个出租车来到了丘陵油田的路上。 丘陵油田虽说是因丘陵地貌而得名,但丘陵地貌基本上都集中在油田周围,油井密集的地方倒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从油井中间穿过。车子在路面上行驶,眼前的景色一目了然。 出租车在丘陵的路面上没有行驶多长时间,远远的吴大保就看见了前方的一段路面上停靠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车辆,还有闪烁着灯光的警车掺杂在里面。 吴大保意识到,那里可能就是出事地点。他心中暗自祈祷,但愿不是我车的责任!随着出租车的继续前行,吴大保看见有一群人围着路中间斜停着一辆红色小车查看。吴大保一看,正是自己的红色吉普车! 吴大保急忙让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对司机说:“你在这等着,我去看一下就走。”司机点头答应。 吴大保下了车,小心翼翼走到了人群跟前。这时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看了吴大保一眼,对站在旁边的警察说:“车主来了!”吴大保认识这人,签《租车合同》时见过,他是钻井公司安全科科长,叫赵进。 顷刻间,人们将目光迅速移到吴大保身上,并给他让出了通往车子的一条路。吴大保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车子跟前。车体变形,车窗上的玻璃已全部破碎,后备箱的门已经脱落,被抛出了好几十米,落在了路面外的戈壁滩上。旁边还像有个后座包和一个前座包的靠背。远远的都能看见留在旁边的血迹,让人毛骨悚然。右侧的车头上凹陷进去了一个深坑,看样子这里是首先被撞击的地方。 吴大保将头伸进车里看,见车里只剩下驾驶员的座包和副驾驶位置上的座包底座还存在,其余的东西全被摔在了车外。车里个别地方还留有血迹,可见当时的撞击程度。 虽然现场惨烈,但从现场来看,吴大保认为自己的车是被撞击的,最少不应该承担主要责任,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赵进走到了吴大保身边说:“主要是你们车的责任!”吴大保觉得眼前一晕!怎么回事,被人撞了还要承担主要责任?赵进解释说:“对方是个客货两用五十铃车,在路上直行,你的车冷不防从岔道的土路上钻了出来,对方躲闪不及,你的车被撞了个正着!把你的车撞在路上转了四五个圈圈,那个车连滚带翻,翻出去了一百多米!” 赵进说着,用手向路另一侧的戈壁滩上用手一指。吴大保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戈壁滩远处果然躺着一个已经完全变形了的蓝色车辆。吴大保心中不由得一阵抽搐,车子翻滚了那么远,车上的人还能活吗? 赵进接着说:“那个车也有责任,照现场看,对方的车速最少要在九十公里以上,不然撞不了这么厉害!但不管这么说,还是你的车占的责任大,毕竟人家是直行车!支线让干线是交通法规!” 赵进继续说:“太惨了!我们来现场一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都往医院送!你车上坐的还是个队长,被活活甩出车,还没有送到医院就死了!你的司机也受了伤,不过只是断了几根肋骨,不碍事的。那个车上坐的三个人全部受伤,都伤的挺重,其中一个伤的最厉害,腰椎折断了四五截,头也受了伤,能不能活,还是个事。这会医院正联系着往乌鲁木齐送呢!”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吴大保听得心惊肉跳,茫然地望着赵进。赵进拍了拍吴大保的肩膀说:“小伙子,认倒霉吧,这事没有个二三十万恐怕拿不下来!”还没有等吴大保愣过神来,一个警察走到吴大保面前问:“你是车主吗?”吴大保点点头。 警察看了吴大保一眼说:“从现场初步判断认定,是你的车辆违反了《道路交通管理条例》,冒然闯入主车道,造成了此次交通事故。目前已死一人,伤四人,事故性质严重!目前你的司机已被我们收押,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你作为车主要积极配合医院做好死者和伤员的治疗工作!另外得马上准备一万块钱拿到交警队来,作为事故的进一步调查处理费用!”吴大保急忙点头答应,然后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出租车跟前,上了车,对司机说:“回吧,还到瓜地里去。” 二三十万!交警队马上就要一万!吴大保觉得就是这会把自己卖了也卖不了那么多钱!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是走上了绝路吗?难道非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来谢罪不可吗? 问题是孩子还小,老婆还年青,何况自己才三十多岁,还不到死亡的年龄! 残酷啊!吴大保似乎醒悟了过来。人们迎接胜利的方式恐怕只需要高兴。而面对失败却是这么的艰难! 如果这会自己没有老婆孩子和家人的牵挂,说不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因为在他心目中死亡就是对失败的惩罚!人最好不要失败! 这时,他想起了何敏,在死亡面前跟何敏相比,他是个十足的懦夫! 吴大保晕晕乎乎坐车回到了瓜地,给司机付完钱,头重脚轻地向装瓜的地方走去。魏晓丽看见他回来了,急匆匆走了过来,一脸着急和担心的表情。吴大保想,这会要把真是情况告诉她,她肯定会晕倒!结果就是停止贩瓜,把卖猪得来的这七八万块钱交给交警队和医院,瓜还没贩,就宣告失败了! 吴大保想,要是这样,他和魏晓丽就要变卖猪场,还贷和赔款。可目前的情况是,就是将猪场变卖了也不够!要是这样,一家人就只能生活在借债、逃债,和被逼债的日子当中。万万不能! 再一想,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死的已经死了,受伤的油田医院也在全力抢救!四个受伤的有三个就是油田职工,医院绝不会因为没人缴医疗费而不去治疗!自己就是再着急能有什么用呢? 至于交警队,他们肯定不会缺一万块钱,要花钱调查鉴定要干就干去吧,自己只有等把瓜贩完了再说。吴大保想,反正最后都要的是钱,就硬着头皮再干这一回。原想把死猪的钱能挣回来,没想到又出了车祸!要全部抹平已不可能!但愿能挣上钱,填补一些。而要这样做,非得魏晓丽积极配合不可。 看着焦急万分的魏晓丽,吴大保想,就是这会让自己死,在临死前也要挣扎一下,给妻子和孩子挣点度日的钱。 想到这,吴大保强装着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焦急向他走来的魏晓丽咧嘴一笑说:“没事,全是对方的责任,是他们撞了我们的车!”魏晓丽站住了,愣愣地看着吴大保。吴大保干笑着说:“真没什么事。”魏晓丽还是不相信问:“那死人的事咋办?”吴大保说:“暂时由交警队处理,等我们贩瓜回来后再说。” 魏晓丽迟疑地问:“行吗?”吴大保干笑着说:“行,有啥不行的。”魏晓丽将信将疑地盯着吴大保看。吴大保笑着说:“听我的,一切等瓜贩完了再说。”魏晓丽终于相信地点点头。 为了给魏晓丽吃个定心丸,吴大保走到了正在验瓜的人跟前。喊着说:“一定要把好关,不要把坏瓜装上!”验瓜的几个女人看了吴大保一眼,笑着回答说:“老板你尽管放心好了!”吴大保点点头,又走到打包装箱的人跟前说:“打紧了,不然路上颠簸会把瓜箱颠散的!”几个打包装箱的男人回答说:“老板尽管放心好了!” 吴大保又在瓜地里转了一圈,安顿摘瓜的人要将好瓜摘下来。安顿完,吴大保又回到了树荫底下,魏晓丽也跟着走了过来。 魏晓丽说:“我算了一下,我们要先不付瓜钱,只付瓜箱钱,和给司机垫一部分运费,要把全部的钱用上,够发十五车瓜的!”吴大保点点头说:“只有把全部的劲都用上了!这些瓜农我们都很熟悉,先不付钱给他们没问题。这一趟要好了,我们争取再跑一趟,看把损失能不能补过来。”魏晓丽点点头说:“只要我们心往一块想,肯定能的!” 听着魏晓丽的宽慰,吴大保心中一阵酸楚,差点落下泪来,急忙咧嘴笑了笑忍住了。然后将手机关了。 第二天交警队的人等不见吴大保来交警队缴款,便给单位上打电话询问。单位上回答说:“吴大保几天前就请假休假了,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手机也联系不通。”交警队的人没法,只好咬牙等待。 这会的吴大保像个已经输疯了的赌徒,把一切的赌注都押在了这次的贩瓜上面。时至现在,他都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建这个又让他伤心的猪场,实际上在承包鄯南猪场的时候,他已经吃过了一次亏,差点把命都给搭上!为什么偏偏不信这个邪呢?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辆让他即将倾家荡产的吉普车呢?要是这两样都不干,安心休养身体,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么。可事实上什么都发生了!自己亲手建起来的猪场和买来的吉普车怎么像是两个魔鬼一样来吞噬自己?以至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丧失了能力,无力回天了! 是自身的错误还是命运在作对?当然肯定有自身也有错误:猪场没管好,让病毒进了猪场导致了猪的大量死亡!而车子呢,雇了这么个二百五的司机,招致了一死四伤的交通事故!虽说事故是司机造成的,责任也在司机,可一个出外打工的司机用什么来赔偿?赔偿的责任百分之百就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自己有错误,没有认真挑选好司机,还带有侥幸的心理只给车辆买了‘第三者责任险’,以至于出了这么大事故还跟保险公司索赔不了多少钱!可吴大保想不明白,两样倒霉的事怎么偏偏都摊在了自己身上?而且是‘祸不单行’,一个连着一个,大有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架势! 吴大保似乎意识到,自从踏上经商这条路,命运就一直在跟自己作对!一开始买车还算顺利,开加油站以后,就发生了不幸的死人事件!虽说扛过去了,还开始赚钱。可就在这时,国家的政策变了,再加上魏兆强的原因关门了。买液化气罐车,也是一撞三翻,不但没赚上钱还赔进去了不少。后来又种地,贩哈密瓜,一次次的不顺!承包养猪场也是一波三折,眼看丰收在望时,一场车祸差点夺走了生命!现在车子和猪场彻底把自己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惊喜(2) 吴大保思绪万千,望着已经捆扎好整装待发的两辆哈密瓜车哀叹一声,心中暗自问道:“难道真是命中无财吗?” 站在旁边的魏晓丽见瓜车已经装好,便掏出手机给出租车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过来拉自己到火车站坐火车去上海。打完电话,她见吴大保望着瓜车叹气,心中不快地说:“车都装好了,还叹气干啥?” 吴大保苦笑着说:“我这叫松气,不叫叹气。”魏晓丽微笑着傗了一下鼻子说:“我要走了,你不想说点什么?”考虑到瓜车在路上最少要走四天,两人商量,由魏晓丽坐火车先到上海,联系好瓜行,在上海接车。吴大保则继续留在鄯善发瓜,一直到把手中的钱花完为止。 毕竟要分开一段时间,两人有些恋恋不舍。吴大保笑着说:“这回就全靠你了!多注意安全,等发最后两车的时候,我坐瓜车找你,我们在上海会合。”魏晓丽说:“还是坐火车,火车安全些。”吴大保笑着说:“没事的,坐瓜车还能省下路费,顺便也感受一下路上的情况。” 魏晓丽给司机垫付完运费,依偎在吴大保的怀中忧郁地问吴大保:“你说我们这次能赚钱吗?” 吴大保望着远去的瓜车思绪万千。能赚上钱吗?这是他在不断问自己的一句话。毋庸置疑,贩瓜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可能不能赚上钱,谁心里都没底。毕竟这是个风险很大的买卖。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能有一条路,那就是赚钱!不然他和魏晓丽今生今世都要在别人的讨债声中生活。不但声名狼藉,还度日艰难! 吴大保何曾想过,他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想到这,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急忙忍住了。他稍微镇静了一下情绪,紧紧搂住魏晓丽的肩膀坚定地说:“我们一定会赚上钱的!”这会的吴大保想,在这最后一搏的时刻,还能表现的如此沉着,实属不易。 不一会,出租车来了,魏晓丽在吴大保脸上吻了一下,微笑着说:“别想我!”然后迅速上车坐到了车的后排。吴大保急忙上前给关好车门。坐在车里的魏晓丽微笑着凝视吴大保。司机慢慢开动车子,吴大保微笑着对魏晓丽挥手说:“路上小心!”魏晓丽点点头,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两行眼泪却夺眶而出。 出租车远去了,只留下吴大保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地头上。此时的他不但感到孤单,而且内心痛楚。他想, 如果早知道自己‘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结果是这样,何必当初呢?而现在不‘冲锋不止’都不行! 送走魏晓丽后,吴大保一鼓作气,五天五夜没睡觉,花尽了所有的钱又连续发了六车瓜。正当吴大保焦急等待魏晓丽的消息时,魏晓丽兴奋地从上海打来电话说:“瓜太好卖了!早晨刚到的两车瓜五块钱,不一会就卖完了!” 吴大保心中一阵激动,因为瓜的到货价,加上瓜行的费用,最多也就每公斤四块钱,一车瓜最少要装十五吨。一吨的利润一千块钱,一车就是一万五!就是最保守估计,八车瓜最少能赚十万块钱! 吴大保激动地对魏晓丽说:“太好了!”然后又喃喃自语说:“是不是我们卖便宜了?”魏晓丽说:“就是有点便宜,后面别人来的瓜车有卖五块五的,还有卖六块的。”吴大保心中虽然遗憾,但还是对魏晓丽说:“你记着,我们的瓜就按五块钱卖,只有尽快出手才是要紧的!不然等别人的瓜一起涌到上海就无钱可赚了。”魏晓丽说:“就是。”说完,停顿了一下笑着问吴大保:“我们后面还敢不敢再发车过来?早晨卖掉的两车瓜钱,下午就能结出来。” 吴大保笑着说:“这就是我们过去所犯的错误,前面的瓜赚钱,后面的瓜车赔钱,有时候赔的还比赚的多,到头来是白辛苦一场还赔钱。所以特别在这个时候我们头脑还是冷静一些好,再不要走以前赔钱的老路!”魏晓丽说:“也是。”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总觉得还是不死心,接着问吴大保:“难道我们今年就不再贩了吗?”吴大保说:“不是不再贩,而是等待时机。我们只需要等待差不多十天时间,机会就又来了!”魏晓丽不解地问:“为啥?” 吴大保说:“你算算,从现在开始,再有五天左右时间,大量的瓜就会发往上海,势必会造成瓜车积压,瓜价下跌!而再等个五天左右,这些运往上海的瓜就会开始变质腐烂,贩瓜的人只有赔本处理,要么掏钱放进冷库里储存。等到第十天时,处理不掉的哈密瓜就会全部烂掉。要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敢再贩哈密瓜呢?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在连续发它几车瓜,肯定也能卖个好价钱!所以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在大批的哈密瓜到达上海之前,迅速把瓜卖掉!”吴大保接着说:“原来我准备坐瓜车过去,现在看来得坐火车去,尽快帮你把瓜卖掉!”魏晓丽说:“也行!” 魏晓丽住在上海曹杨路一个水果批发市场里的宾馆里。吴大保下了火车无心看上海的景色,坐交通车径直来到了曹杨路下车。魏晓丽早早在车站等候,见吴大保从车上走下来,很是激动,笑容可掬地上前一把搂住吴大保,眼里闪烁着泪花说:“可把你盼来了!”话还没说完,眼泪便扑唰唰流了下来。也确实,虽然已经在外有了闯荡的经验,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个女人。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大都在家相夫教子,而她却像个男人一样闯荡江湖,其中的辛酸不言而喻。此时当他见到吴大保时,有久旱逢甘雨的感觉,同时觉得心中好像藏满了冤屈需要倾诉一样,心中酸楚。 自她一心一意跟着吴大保以来,就一直经受着这种折磨。买车、种地、贩哈密瓜、买液化气罐车,养猪,都无不参与于其中,同时也尝尽了其中的心酸苦辣!现在死猪!车祸!都等着大批的钱去弥补。她担心,要是这次贩哈密瓜再赔了,就彻底跟吴大保‘要饭去了!’ 有时她真纳闷,吴大保为什么要这样不断折腾?但又一想,不折腾哪能赚上钱?又有时,她觉得在赚钱这个问题上跟吴大保的心思很接近,身心会时不时出现躁动,真正的自己也有‘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气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尝够了折腾的苦恼。 有时她也想,如果不是骨子里顺着吴大保,他吴大保能折腾成这样!她决定,在这次哈密瓜贩完之后,应该好好劝劝吴大保,让他安安稳稳上班,好让一家人都过一段安稳日子。可又一想,就目前处境上班挣钱,已无法度过目前的处境。看来只有继续干了。 吴大保来了!虽然分开才几天时间,感觉却像是几年都没有见了一样,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有止不住的泪水流淌在脸上。觉得只有紧紧地抱住吴大保才感到幸福。 尔后她关切地问:“饭吃了没有?”“路上累不累?”之类的话,然后笑容可掬地拥着吴大保进了自己租住的房间,亲昵、缠绵、一副陶醉的表情。两人在房间里缠绵了两个时辰,天已渐黑。 两人又在床上缠绵了一会,才起床出了宾馆。 曹杨路宽敞的街道两旁,一个紧挨一个高大瓜果市场此时虽已关门休息,门楣上悬挂的一个个巨幅招牌,在夜晚灯光的衬映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街道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瓜果的味道,有芒果的香味,有荔枝的芬芳,当然也有哈密瓜的芳香,其中还夹杂着各种水果腐烂的味道。 瓜果行中间夹杂着零星的几个饭馆和商店。由于到十点钟有两车哈密瓜要来,魏晓丽打电话询问了司机的位置,并告诉他们卸车的地点。两人相拥着在一家饭馆里胡乱吃了一些,回到宾馆,对好手机闹铃,然后黏糊了一会就都进入了梦乡。 十点钟闹铃准时响了,不大一会司机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魏晓丽接起电话。司机说:“我们已经到了曹杨路。”魏晓丽说:“沿曹杨路一直往前走,走不远就能看见‘振华水果行’的招牌,我在门口等你。”魏晓丽放下电话,从床上坐了起来,找衣服穿。 吴大保也被闹铃和电话吵醒了,他跟着魏晓丽起身穿衣服。魏晓丽说:“你今天刚到,就躺着好好睡觉吧,我去就行!”吴大保笑着说:“什么话!我们一块去吧。”魏晓丽见劝不住,欣然同意。 吴大保说:“这两个车从鄯善走时,我给每个车给了三千块钱路费,现在还得给每个车给八千块钱。”魏晓丽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从瓜行结出了些钱。”说着掀开枕头,露出了两叠一百块钱人民币。 两人穿好衣服,魏晓丽将钱提在手提包里,出了宾馆。魏晓丽边走边说:“现在瓜好卖,我们就卸到两个瓜果行就行了。” 吴大保问:“前面来的车,你卸了几个地方?”魏晓丽说:“五个。”吴大保说:“卸那么多地方肯定管不过来。”魏晓丽说:“那也没办法,卸的地方少了,害怕一下卖不掉。现在好卖了,我们就少卸几个地方。”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振华水果行’,叫开瓜行门。不大一会,两辆瓜车就吼叫着开到了门口。魏晓丽示意瓜车停下,对吴大保说:“你带一辆车到这里面卸,我带一辆车到对面的瓜果行卸。”吴大保点头答应,示意一辆车开进了瓜果行。 瓜果行的值班人员把车带到了一个空位子上,随后喊来几个装卸工,将瓜一箱箱卸下来堆放整齐。 卸完瓜,吴大保清点完数字后,时间已过了十二点。司机将车开到了瓜行外问吴大保要路费。吴大保笑着说:“我不是老板,我这会就带你问老板要路费去。”说着,带着司机进了对面的瓜果行。 对面瓜果行里,偌大的场地被灯火照得通亮。灯光下,摆满了从各地运来的各种水果。在一个水果摊位旁,魏晓丽对刚卸完摆放好的瓜箱清点数字。吴大保带着司机走到了魏晓丽跟前。 魏晓丽清点完数字,问吴大保:“你那车的数字对不对?”吴大保点头说:“对的。”魏晓丽说:“我这车也不少。”说着,给每个车的司机一人数了八千块钱,打发走了司机,回宾馆又睡了。 早晨太阳从窗外射进房间,吴大保从梦中醒来。他睁眼看,见魏晓丽已不知了去向。便穿好衣服,到卫生间里洗漱。 正刷牙时,魏晓丽兴冲冲开门走了进来,见吴大保在卫生间洗脸,笑着问:“睡醒了?”吴大保点头答应,回头问:“你到哪去了?”魏晓丽笑着说:“你忘了,上海的瓜果市场四点钟就开门了,我去看卖瓜去了。” 吴大保想起来了,觉得内心愧疚,自己在房间里睡大觉,却让老婆起早贪黑忙活。不过从表情上看,魏晓丽并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是一脸兴奋的表情。 魏晓丽见吴大保不吭气,笑着问:“怎么啦?”吴大保笑着说:“没什么。”魏晓丽高兴地对吴大保说:“你猜今天我们的瓜卖了多少?”吴大保笑着摇摇头说:“不知道。” 魏晓丽笑着大声说:“按你说的,五块钱全卖完了!”说着一把抱住吴大保亲昵起来,说:“现在来的瓜车很少,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缓过来了!” 吴大保笑着问:“别人的哈密瓜卖多少钱?”魏晓丽说:“他们看我们卖五块,他们也卖五块。我们的量大!”吴大保笑着说:“我们可能卖的便宜了。” 两天后,吴大保从鄯善发来的哈密瓜全部到了上海,又被销售一空。魏晓丽兴冲冲到几个瓜行结完帐,吴大保一算账,发现数量将近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吴大保生气地到几个瓜行理论。瓜行的回答都是:“我们就卖了这么多。”一副无赖的嘴脸,气得吴大保脸色铁青。 魏晓丽也很生气,只好劝吴大保:“算了,我们卸瓜的时候也没有过秤给他们,现在说也没用。”吴大保还是不予理会。魏晓丽又悄声笑着说:“就这样算下来,我们还赚八万块钱哩。”吴大保生气的说:“我们应该赚十八万才对!真是,上海人真无赖!” 无奈,瓜行就是靠坑瓜贩子赚钱的,说起话来都是一个腔调。魏晓丽劝吴大保说:“瓜行都这样,他们不但赚我们的手续费,还在数量上吭人!秤是他们过,钱是他们收,你就是一个瓜堆跟前站一个人,也盯不住瓜行。”吴大保见争吵也没有用,只好气呼呼跟魏晓丽回到了宾馆。 吴大保说:“我们以前贩瓜亏损,与瓜行也有很大关系!弄来弄去我们都是在给瓜行做贡献!”吴大保停顿了一会接着说:“还算他们心轻,要再克扣多了,说不上我们这趟还会赔!”魏晓丽生气地说:“他们真要那么狠心,我就跟他们拼命!” 魏晓丽停顿了一下接着问吴大保:“我们回去要不要再贩一批过来?”吴大保摇摇头冷笑一声说:“等明天就有好戏看了!”魏晓丽不解地问:“什么好戏?”吴大保说:“我敢肯定,明天市场上肯定会有好多哈密瓜卖,价格肯定会掉到三块钱!”魏晓丽吃惊地问:“为啥?要那样贩瓜的人不就赔完了么!” 吴大保冷笑说:“我记着前面给你说过。你想想,从我们第一车瓜到上海卖起,现在已经连皮五天了。瓜好卖的消息也传回了五天了,贩瓜的老板肯定会一拥而上发瓜到上海。按时间推算,装瓜一天,路上走四天,瓜车从鄯善装车开始,到达上海一共需要五天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今晚肯定会到大批的哈密瓜车。惨哪!” 吴大保又哀叹一声说:“现在看来,贩瓜这个买卖要搞好,得有自己的瓜行才行!赔了赚了心里明白,不然遇到行情不好时,贩瓜的赔钱,瓜行照赚不误!” 魏晓丽冷笑一声说:“你算得这么准咋以前赔钱了呢?”吴大保笑着说:“是我以前糊涂,头脑不清楚,现在总算清楚了。”魏晓丽笑着摇摇头讥笑说:“我就不信,你就算得这么准!我看你是自己的瓜卖完了,赚了钱了,希望别人赔钱是不是?” 吴大保笑着说:“不信,我们明天早晨四点钟去瞧好了。”魏晓丽不服气地说:“谁不去,谁是猪!” 果不出吴大保所料,当晚上海从鄯善发来了几十车哈密瓜,把上海的十六铺、中山路和曹杨路几个本来就拥挤的大型瓜果市场堆得满满的,有些瓜果行见哈密瓜卸的太多了,拒绝让哈密瓜进入市场。而且还有拉哈密瓜的车陆续开进上海。 凌晨四点钟,手机闹铃响后,魏晓丽喊起了吴大保。吴大保无奈,穿好衣服随魏晓丽挨着在曹杨路市场转悠。 果然每个市场都出现了成山成堆的哈密瓜。小商贩们望着如此多的哈密瓜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天亮后上海市民还会不会再吃哈密瓜?而且这么多哈密瓜一天肯定卖不完,价格肯定会降!所以都采购的很少,相应的价格则一泄千丈,下降到了吴大保预料的每公斤三元钱。瓜贩们都一个个皱着眉头叫苦不叠。财大气粗的,把瓜入了冷库。而那些小打小闹的贩子只好将瓜贱卖,不然等过几天,瓜烂了可就真一钱不值了。 按这个价格计算,瓜贩子们每车瓜最少要赔个一两万块钱。而瓜行照样收它的百分之三到五的管理费外,还会照样手下不留情地在数量上克扣,让可怜的瓜贩子们雪上加霜。 看着眼前的情景,吴大保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年贩哈密瓜的惨状,当时自己并不比现在蹲在角落里愁眉不展的贩子强多少,所不同的是,他只是不像他们眉头紧锁罢了。原因是‘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吴大保想,要是自己再干下去,就是计划的再好,也保不住哪天还会像面前的这些愁眉不展的贩子一样,望着赔钱卖的哈密瓜哀叹。行情、路途的风险、瓜行等都是瓜贩子难以掌控和逾越的障碍,再干下去真可能就血本无归了! 算了,吴大保想,从此再不去贩这个曾让他激动,让他伤心的哈密瓜了! 现在吴大保真后悔,要是不硬固着盖猪场,养猪,自己也不会有今天这么艰难!要是不买车挣钱,也不会出个一死四伤的事故,以至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他现在有点怀疑‘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信条了。再照这样下去,不但自己,就是家人也都会跟着倒霉,遭殃! 哎,好好想想吧,想办法把欠银行的钱还上,再把事故处理好,从此好好上班就行了。但从目前来开只能是个幻想,因为不管是银行,还是事故受害者,都不会等你有钱了才要。 两人不断拨开小商贩一个挨一个的三轮车,挨着哈密瓜摊位转悠。那些负责卖哈密瓜的瓜行工作人员跟魏晓丽的关系都混得比较熟,见魏晓丽过来,都一个劲夸奖魏晓丽说:“老板你真有福气,昨天刚把哈密瓜卖完,今天瓜就跌价了!” 听到一句句夸奖声,魏晓丽脸上不断露出了笑容。吴大保想,这估计是他自贩瓜来最灿烂的笑容。也真是,在贩运哈密瓜这个行当里永远都是有人笑,有人哭,而一直能微笑着的就是一个个生意火爆的瓜行。 转完瓜行,吴大保暗自庆幸,魏晓丽笑容灿烂。她挽着吴大保的胳膊,眼里闪耀着喜悦,微笑着说:“赚钱的感觉真好!” 吴大保笑着说:“要让那些愁着卖瓜的人看见了,当心挨扁!”魏晓丽立刻做了个鬼脸笑着问吴大保:“你说我们再敢不敢贩哈密瓜来?”吴大保摇摇头说:“我看不敢了!要是算不好,算到像今天这个时候瓜车到,就会把这次赚到的钱全部赔掉!” 魏晓丽笑着说:“我们就好好算算么!”吴大保说:“按时间推算,今天鄯善很快就会得到了瓜不好卖的消息,路上还走着已经发了四天的瓜。” 魏晓丽不解地看着吴大保。吴大保接着说:“从我们第一车瓜到上海开始卖算起,已经是整整五天了,在这五天内所有的瓜贩子都在拼命发瓜,生害怕赶不上好行情。昨晚来的只是这五天中第一天装车发的瓜,就是今天鄯善不再发哈密瓜车,路上还走着四天发出的哈密瓜车。”魏晓丽笑着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吴大保接着说:“只有等现在市场卖的,路上走的瓜全部卖完,或者卖不掉烂掉后我们才能考虑发瓜,不然还会吃亏。”魏晓丽笑着点点头说:“我听你的!”一副自豪的表情。 两人说着话回到了宾馆,将房间退掉。虽然等待他们的是还不上的贷款和事故赔款,但毕竟不到十天就赚了八万块钱,也算是个小小的成功。由魏晓丽背钱,吴大保提行李,两人坐车到了黄浦江边,仔细浏览了一番,深情地对黄浦江说了声再见,坐火车返回了鄯善。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七章 无奈的选择 六月中旬,正是鄯善火热的季节。虽然心里恐惧酷热,但当吴大保和魏晓丽看见了天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炬时,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那是天然气喷出的火焰! 两人在鄯善认识,在鄯善结婚,并共同生活了十余年时间,也见证了油田成长的经历,其中感觉不言而喻。 火热的夏天,火热的鄯善,在两人的心目中鄯善就是火热的代名词。 火车早晨九点钟到达。两人下了火车,搭车回家。准备先将行李放在家里,再去老王家接豆豆。出行前,将豆豆寄宿在了小王家。 正当两人满头冒汗提着行李到达家门口,准备开门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上楼的脚步声。吴大保回头一看,见从楼梯上上来了穿白色短袖,黑裤子的两个男人在盯着自己看。来人看起来面熟,吴大保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魏晓丽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吴大保正要走进家门时,两人已经蹦到了吴大保跟前,吴大保并没没理会,径直进了家门。两人不由分说也跟着走了进来。吴大保放下行李,纳闷地看着两人。其中一人问吴大保:“你是吴大保吗?”吴大保点点头,对两人说:“有话坐下来说。” 两人直直站在地中间,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魏晓丽见状,急忙问来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人说:“我们是公安局交警队的交警,我们在这已经等候来了你们整整五天了!”吴大保一听,立刻意识到他们肯定是为事故而来。急忙说:“你们先坐一会,等我擦一把脸就跟你们走。” 来人训斥吴大保说:“死的人死了,伤的人还住在医院里,你们倒好,跑的连个人影都找不到!那天在现场,我们就通知你尽快给交警队交一万块钱处理事故的费用,你答应的挺好,没想到答应完就跑了!实话给你说吧,今天要不缴钱,我们就拘留你。” 吴大保急忙陪笑说:“缴!马上就交!”魏晓丽一听却来了气,说:“车祸是司机造成的,要钱找司机要去,凭什么拘留我们?”交警大声回答说:“告诉你们吧,司机涉嫌‘交通肇事罪’已经被我们拘留了。按照‘交通管理条例’的规定,发生事故后,车主应该‘先行赔付’!” 魏晓丽迷惑地问吴大保:“你不是说,不是我们车的责任吗?”吴大保急忙笑着:“先不说这些,先把钱缴了再说!”魏晓丽看了吴大保一眼,生气地从包里抽出一万块钱交给吴大保,吴大保又往警察手里递。警察不接,说:“这会跟我到交警队交去!”吴大保急忙说:“好!好!”魏晓丽心存疑虑说:“要去我去!”警察说:“也行。”吴大保说:“还是我去吧!”魏晓丽担心地说:“你要跟他们去了,把你抓了怎么办?”警察不好气地说:“只好你们缴了钱,我们抓你们干嘛。” 魏晓丽还是不放心,拿上钱跟着吴大保向交警队走去。路上魏晓丽问警察:“到底是谁车的责任?”警察说:“明摆着是你们车的责任!对方的车在主道上行驶,你们车的司机连看都不看,一头从岔道里冲了出来,两车才撞到了一起!不过对方的车速也很快,不然撞不了这么厉害!”魏晓丽听说,嘟着嘴对吴大保说:“还骗人说是对方的责任呢!”几人不再吭气,径直到了交警队。 两个交警将吴大保和魏晓丽让坐到沙发上,魏晓丽将一万块钱交给交警,交警即刻进到办公室打了个收条出来,交给了魏晓丽。 交警队队长是个大个子,听说是肇事车主吴大保来了,气汹汹来到了大厅,对吴大保吼道:“你要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对你发‘通缉令’了!出了这么大事,你们倒好,拍屁股走人!要不是我们交警白天黑夜在你家门口守着,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你呢!” 队长正在发火时,一个交警端一张椅子放到了队长跟前。队长看了交警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队长坐下后,口气缓和多了,接着说:“为了鉴定事故发生的原因,和责任认定,我们专门从乌鲁木齐请了几个专家过来,花了好多钱,这些钱最后都得你们车主出。你们先缴一万块钱,也算表明了你们的态度。我实话给你们说吧,你们顾的司机这回可把事给你们惹大了!经过对车辆和现场的鉴定,你的司机要负主要责任,司机已经被我们拘留了,等待他的就是判刑。司机说他一分钱也没有,只能靠你们出。你们想一想,死了一个人不说,包括你们司机在内,还伤了四个。其它三个伤势还算一般,前后都出院了。就钻井处一个姓王的伤势最重,腰椎骨断了三节,十来天时间就在我们职工医院花了十二万块钱!还是没有治好,昨天转到乌鲁木齐的一家大医院去了。我算了一下,这次事故你们最少得准备二十万块钱,还不一定够!” 吴大保听得头皮发麻,魏晓丽已经脸色惨白,眼泪扑唰唰流了下来。 队长看了两人一眼,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出了这事你们难受也没用,还是把心放宽些好。再过几天我们要开一个听证会,把我们要对此次事故的责任认定结果给你们两个车主和死者和伤者家属进行公布。经济赔偿这一块,我看最终还得通过法院,我们交警队没办法调节,毕竟事故太大了!” 临出交警队时,队长警告吴大保说:“在事故没有处理完的这段时间你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就给我呆在鄯善!再要到处乱跑,找不到人,我们可就真的要对你采取强制性措施了!”吴大保点头答应。 两人告别队长,失魂落魄回到了家里。家里已酷热难当,吴大保急忙打开空调,将对外的窗户检查了一边,关严。魏晓丽趴在床上哭泣,吴大保在沙发上哀叹了一会,起身到床前劝魏晓丽说:“你不要信交警队那一帮人的话,那是在吓唬我们。” 魏晓丽从床上坐起来,边擦眼泪边生气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我问你,一死四伤是不是事实?还有我们负主要责任是不是事实?”吴大保无言以对,只好又回到沙发上哀叹。 情况确实太糟糕了,糟糕的程度也超出了吴大保的预料!也超出了一贯以‘生命不息,冲锋不止’作为奋斗信条的吴大保的心里承受能力,更不要说一直跟着吴大保担惊受怕的魏晓丽了。 死了一大批猪,眼看还不上银行贷款,两人才冒险贩瓜。要是不出交通事故,这次赚来的钱也刚好够弥补死猪的损失。可屋漏偏遇连阴雨,偏偏出了个在鄯善少有的大事故,让吴大保又陷入了其中! 二十多万块钱,这对于目前自顾不暇的吴大保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看着目前的倒霉样,回想参加工作以来的经历,吴大保无不感触。 刚工作那会,师傅关心,可谓是事事顺心,一帆风顺!面前是一片坦途!如果他稍微迎合一下领导的口味,混个小官一直当到退休,都没有任何悬念!偏偏他又是个倔强的家伙,先是被闽总协调长整治。仕途上无望,吴大保想另辟蹊径,搞第二职业,利用休假经商。后又遇到了多年的宿敌仇玉成,从此就没了好日子。 可自从他经商以来,死神就一直在眼前晃悠! 吴大保隐约感觉到,似乎只要干点能赚钱的买卖,就会有一个无形的手把自己往绝路上推!难道不是吗? 开加油站能赚钱,死了卸油的司机;种地,贩瓜赔钱相安无事;买液化气罐车赚钱,连撞带翻,最终导致赔钱;承包养殖场赚钱,却差点命丧黄泉;再建养殖场,死猪赔钱,相安无事;这次贩哈密瓜能赚钱,突然来了个重大交通事故! 这次交通事故,无疑是对吴大保致命的一击! 这就得出一个结论:只要赔钱吴大保就相安无事,只要能赚钱绝不是轻描淡写的倒霉,而是有生命之忧!按这样推理,为了平安,吴大保只有做赔钱的买卖! 简直是他妈的逻辑!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作祟!实实的可恨! 好像这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地警告他: 不要去赚钱, 它是生命的克星, 想安然生存, 就须清贫。 钱是魔鬼的化身, 一旦拥有, 生命将消沉 就连躯体也会沉沦。 真是这样吗?真是这样的话,赚钱,对自己来说就是雷池,不能逾越半步!自己的命运只能是清贫! 算了,吴大保觉得在这一场场赚钱战斗中失败了!现在已无力再战,也无心再战! 可一想马上要给人赔付的二十多万块,还有银行贷款,不干行吗? 吴大保觉得眼前一片茫然,感觉像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知道不归,还得一步步走下去。 二十多万!听到这个数字也让他喘不过气来!怎么办?卖掉猪场?可刚死了那么多猪,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还会有人要吗? 吴大保觉得自己很滑稽,还一直自称是聪明人,有多么多么能干,多么了不起!而事实恰恰相反!无数事实证明自己是个无能的人!像舞台上蹩脚的小丑一样任凭人们怎样嘲笑,还在尽情展露丑态,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想着满脸泪水的魏晓丽,吴大保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压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来祸害人! 吴大保恍恍惚惚从沙发上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感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他慢慢挪动脚步,走向阳台,打开阳台门,站在阳台上仰望天空。灿烂的阳光,晴朗而又火热的天空。吴大保真希望能毫无挣扎地融化在这火热的阳光中,随地面升起的滚滚热浪一直升腾,消失在浩淼无垠的星空中。从这让他曾欢乐,现在又无尽烦恼的世界消失。 他无意识地打开窗户,顷刻间一股股热浪从窗外涌入,接着额头上渗出了珠珠汗水,顺脸颊流了下来。 吴大保双目紧闭,让太阳的光芒尽情地在脸上照耀,感觉像是真的被渐渐融化在热浪之中了一样。 可是,此时吴大保又心有不甘,如果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人们肯定会指着尸体说:“这人是个懦夫!”的确,为躲避二十万去自杀肯定是个害人又害己的蠢货!老婆不原谅,孩子更不会原谅! 难道今生今世他还再挣不来二十多万吗?总该没那么窝囊吧。与其当个逃债的懦夫,还不如挣上钱给受害者家属磊落一些。 吴大保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又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小觑区区二十万块钱。 吴大保正在胡思乱想时,身后传来了魏晓丽埋怨的声音:“我说房子咋一下变热了!把窗户开那么大,开空调有啥用?”吴大保汗流满面,缓缓睁开眼睛回头看魏晓丽。 魏晓丽没理会,绕到窗户跟前,一把将窗户关上,拉着吴大保进了客厅。 吴大保又坐在沙发上,魏晓丽搬一个小木凳隔着茶几坐在了对面,依然泪眼朦胧。 看魏晓丽的表情,吴大保觉得不能在妻子面前情绪这样低落,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影响到魏晓丽。想到这,吴大保强装微笑对魏晓丽安慰说:“好了,好了!不就这么点小事,用得着这样难受吗!” 魏晓丽撅着嘴说:“这话我还想给你说呢!我想,我们谁也不要悔心,不就二十来万块钱嘛,慢慢挣着还就是了!” 什么!吴大保感到内心被震撼了!他万万没想到妻子竟有如此心胸! 他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了魏晓丽跟前。魏晓丽茫然地看着吴大保,慢慢站了起来。吴大保抱住魏晓丽,心情沉重地说:“让你受苦了!” 魏晓丽急忙轻声说:“没什么,我们会好起来的!”说完把眼泪揩了。然后嫣然一笑说:“从今后我再不流泪了!” 吴大保点头说:“你先在家里呆着,我到猪场去看一下。” 魏晓丽摇摇头说:“我们一块去。我就不相信搞不好!我想了一下,我们还是搬到猪场去住吧,天天盯着,先看着把蛋鸡养好,再进些半大子猪来样,喂大了卖掉,中间还能赚点。” 魏晓丽的话无疑又一次感动了吴大保,吴大保紧紧抱住魏晓丽低声说:“委屈你了!”魏晓丽微笑着说:“什么话,我又不是外人!” 吴大保感到刚才堵在心口的闷气消散了,情绪立刻好转,笑着说:“我们赶快接孩子去,再顺便到猪场去看看,不知道猪场现在成个什么样了!” 提起女儿,两人立刻心急火燎起来,急忙穿好衣服出门。吴大保穿一条灰色短裤,上身穿一件咖啡色体恤衫。魏晓丽穿一套白底蓝花连衣裙,搭上伞,两人顶着烈日匆匆向老王家的院子赶去。 两人到了老王院落门口,见豆豆下身穿一件裤衩,上身穿一件宽松的花布衬衫,呆呆坐在房间门前凉棚底下的小板凳上向院外张望,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搜寻自己日夜想念的父母。 看到豆豆的表情,吴大保不觉心中一热,擦点流下泪来。老想着挣钱,到头来钱没挣上,让孩子也跟着受煎熬。 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大门口,豆豆立刻眼睛一亮!这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父母吗?孩子惊喜的心情无以言表,嘴里看着:“爸爸,妈妈”起身摇晃着向大门口奔来。吴大保急忙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豆豆的喊声惊动了在房间里的王嫂,她开门出来,见是吴大保和魏晓丽来了,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说:“你们可回来了!这娃娃可想你们了!除过睡觉,吃饭,就蹲在门口等你们,这十来天都是这个样子!这大热的天怎么哄都哄不进去!” 魏晓丽客气地说:“让嫂子辛苦了!”王嫂笑着说:“辛苦倒没什么,只是看着娃娃想你们,心里难受。” 吴大保将豆豆抱在怀中笑着问:“想爸爸,妈妈了?”豆豆眼里闪着泪花,用手摸了吴大保耳朵,尔后又斜着身子向魏晓丽靠过去,魏晓丽急忙将豆豆接在怀中亲昵起来。 两人跟老王老婆说了一会话后,吴大保笑着对豆豆说:“乖娃娃,在阿姨这再呆一会,爸爸妈妈去猪场看一下,再过来接你行吗?”豆豆一听两人又要离开,立刻流下了眼泪,摇着头说:“我跟爸爸妈妈去!”看豆豆执着的态度,吴大保和魏晓丽只好一人牵上豆豆的一只手,跟王嫂打了个招呼,到猪场去了。 猪场经过了一场劫难,给吴大保两口子只留下了三千只蛋鸡,和两个空猪圈,可谓门庭冷落。 快到猪场门口时,两人见穿蓝色大褂的赵文广用手遮挡烈日,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口向周围张望。旁边还蹲着那只被吴大保从木椽子里救出来的白色哈巴狗。 哈巴狗见主人来了,瘸着腿跑了过来。豆豆高兴地松开两人的手,伸手去抱小狗玩。而赵文广看见两人时,并没有特殊的反应,面无表情,给人以失魂落魄的感觉。吴大保心中一惊,心想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端了吧? 吴大保快速走到赵文广跟前,问:“这么热的天,你站在这干啥?”赵文广焦急地问吴大保:“你们见到苟金花了吗?”原来是苟金花不见了。 吴大保才放下心来说:“我们早晨刚回来,没有看见啊!”赵文广一脸的焦虑说:“前天下午她说去市场买菜,一直等不见回来,我就抱着小孩去找,把火车站的两个市场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魏晓丽听赵文广这样说,急忙安慰说:“她年龄还小,说不上是到哪个姐妹处玩去了,过个几天就回来了。”赵文广无奈地摇摇头说:“前天下午就走了,到现在还不回来!” 吴大保心想,媳妇跑了别人能有什么法子呢?便顺口安慰说:“放心好了,过两天就会回来的。”说着和魏晓丽领着豆豆径直向鸡舍走去。 鸡舍门开着,两人到了门口。刺鼻的鸡粪味顷刻为从门口涌了出来,还夹杂着一股股恶臭。 吴大保伸头向里看,见鸡笼的蛋托上堆满了鸡蛋。鸡笼下的地面上,鸡粪已经堆了老高。鸡笼里的鸡被热得不断发出焦躁不安地叫声。 吴大保见状急忙对豆豆说:“乖娃娃,在院子里玩去,爸爸妈妈去里面看看。”豆豆虽然点头答应,松开了两人的手,可还是围着转,生怕两人又把自己放在别人家走了。 吴大保进了鸡舍,走到鸡笼跟前,见食槽里已经没有了食,用手按了一下水嘴,水嘴里溢出一股股水来。吴大保想要不是给鸡搞了‘自动饮水’,估计这会鸡连水都没有喝的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魏晓丽被鸡粪的恶臭给呛了一口,呕吐着跑出了鸡舍。 这时,赵文广慢悠悠从鸡舍门口走了进来。嘴里还念叨着:“前天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 看着鸡舍里的惨状,再看看赵文广失魂落魄的样子,吴大保怒火中烧!心想,害了我的猪不说,为了‘老婆’这会又害起了我的鸡!看来这人不给我全折腾完绝不罢休! 赵文广见吴大保满脸的不高兴,面无表情地上前给吴大保解释说:“苟金花不见了,小孩这几天也闹病。一会我就把食给添上,把蛋也捡了。” 吴大保怒不可遇,吼道:“马上把鸡舍给我打扫干净,不然就给我抱着孩子走人!”赵文广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吴大保会发这么大火!先是一愣,尔后去找推车和铁锨。 吴大保彻底火了,接着吼道:“不是个东西!” 赵文广跑了老婆本来就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倒,这会又被吴大保骂,不觉泪如雨下,回头对吴大保喊道:“我老婆都跑了,你还这样对我!” 吴大保大吼道:“老婆跑了是你没本事!怪谁呢?”站在鸡舍门口的魏晓丽听吴大保和赵文广吵了起来,急忙捂着鼻子进到鸡舍把吴大保拉了出来。 吴大保气得脸色铁青,满脸冒汗。魏晓丽劝说:“你把他赶走了,谁来喂鸡?”吴大保吼道:“我来!我给你说,我现在再不想看他一眼!你现在就把工钱给算了,让他马上走人!” 吴大保说完,气呼呼找来推车和铁锨,推进鸡舍把堆在地上的鸡粪一锹锹往推车里铲,鸡粪的臭气顿时充斥了整个鸡舍。 这时,赵文广的房间里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赵文广急忙奔房间去了。魏晓丽捂着鼻子跑进鸡舍又把吴大保从鸡舍里拉了出来,说:“你也不想一想,这活我们能干吗?” 吴大保瞪着眼睛说:“我们不干谁干?要再不把鸡粪清除出来,这些鸡全都会被熏死!”说着又进了鸡舍挥汗如雨铲起了鸡粪,把鸡粪一车车从鸡舍里推了出来,堆放在猪粪堆旁边。 魏晓丽几次都试图走进鸡舍给吴大保帮忙,都被呛了出来。情急之下,她到门口的房间里找了一个口罩戴上,又穿了一件白大褂,又给吴大保拿一件白大褂,扛一把铁锹走进鸡舍,准备帮吴大保清理鸡粪。 魏晓丽把白大褂往吴大保手里递。吴大保说:“我不要!能把人热死还穿这个!”魏晓丽只好把白大褂挂在鸡笼顶头的水葫芦上。 吴大保说:“你要想干,就赶快给鸡把食添上!这些可怜的鸡不知道几天都没有吃食了!”魏晓丽点头答应,把铁锨放下,去从料房里推了一车饲料过来,用簸箕往食槽里添。 豆豆并不嫌鸡舍臭,学者妈妈的样子用手捧上饲料往鸡食槽里添食。饥饿了几天的鸡顿时‘嘎嘎’地在鸡笼里奔跳起来,整排的鸡笼被晃动起来。吴大保急忙丢下铁锨帮魏晓丽添料。 哄完小孩的赵文广也进到鸡舍里拿起铁锨清理鸡粪。吴大保添完料后,把豆豆哄出鸡舍和赵文广继续清理鸡粪。魏晓丽则用水管冲洗刚刚清理掉鸡粪的地面。一方面将地面清洗干净,将鸡粪的刺鼻味冲洗掉,另一方面给鸡舍降温。 三个人忙活完时已过了中午,赵文广回房间做饭照顾小孩去了。 此时的吴大保浑身已被鸡粪糊了个遍,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鸡粪。魏晓丽忙把吴大保拉到门口的房间里,把浑身上下给扒了个干净,递了一件白大褂让穿上。 魏晓丽脱掉白大褂,挂在墙上,将吴大保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洗了,晾晒在房外。 趁晾晒衣服的空挡,魏晓丽将门口的房间里面清扫了一边。 建在大门口的约有一百五十平米紧挨着的三间房屋是吴大保建猪场时设计建造的。靠大门的一间是门岗,再往里是一个带套间的办公室。 吴大保之所以把门岗和办公室建这么大,主要还是给外人看的,以彰显猪场的气派,没想到现在马上就要成为他的住所了,这点让谁也始料不及。 炎热的天气烘烤着大地,气温以上升到了四十度以上,没等上十分钟,吴大保的衣服就全晾干了。 魏晓丽收进衣服,让吴大保穿上。又打上伞,和吴大保领着豆豆顶着烈日出了猪场,到街上的饭馆里吃完饭,回到家里一直睡到太阳快落山时才醒来。 要搬家了,而且必须是立刻就搬!也是两人无奈地选择。要不然,不知那个失魂落魄的赵文广会怎样对待他们仅剩的三千只蛋鸡了! 两人起来将床上的被褥捆扎起来,又将要带到猪场的锅碗瓢盆,还有衣服和洗漱用品全部分类整理好,放在房间的走廊里。 准备妥当后,吴大保给单位同事打了个电话,要来一辆巡井的客货两用车将准备好的东西和一张双人床拉到了猪场,摆放好。 天擦黑时,两人牵着豆豆的手,到夜市上吃了一顿烧烤,返回了猪场,将大门锁上。 房间里异常闷热!两人又把双人床抬到了屋外,在床上铺了一张凉席。豆豆躺在凉席上滚来滚去,高兴的咯咯笑。尔后望着天空中逐渐增多的星星沉思。吴大保和魏晓丽则默默地在院落里转悠。他们名曰散步,实际上是在低头沉思。 躺在床上看星星的豆豆见爸爸妈妈离她越来越远,心中着急,生害怕又把自己丢下,便大声喊:“妈妈!”魏晓丽听说,大声回答说:“妈妈这就来!”说着走到了床跟前,上了床,躺在凉席上跟豆豆亲昵起来。 月亮还没上来,天空中布满了星星,随着夜色渐深,白天燥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清爽了一点。魏晓丽跟豆豆玩了一会,笑着说:“喊爸爸到屋里给我们拿个毛巾被出来。”豆豆便娇声喊:“爸爸!爸爸!妈妈让你到屋里拿个毛巾被出来!” 黑暗中吴大保正心情沉重,漫无目标地向前迈动脚步,听到喊声,慢悠悠来到了床前,对母女俩说:“天气这么热还要盖东西吗?” 豆豆笑着看了一眼魏晓丽,说:“是妈妈让我喊你拿的。”魏晓丽说:“你们不盖,我可要盖的。哪有女人光身子躺在外面睡觉的!”吴大保只好到屋里去了一个毛巾被拿了出来放在床上。 魏晓丽接过毛巾被说:“都累了一天了,你也上来睡吧。”吴大保本不想立刻就上床睡觉。豆豆见爸爸不想上床来,笑着说:“爸爸给我讲个故事么!” 见心爱的豆豆热情地邀请,吴大保只好上床挨着豆豆躺在了床上。豆豆亲昵地挨在吴大保肩膀上。 吴大保望了一眼天空,笑着说:“我也没有什么故事好讲,就给你讲讲天上的 第四十八章 艰难维系 吴大保上班,下班后跟魏晓丽白天黑夜在圈舍里转悠,帮着喂鸡,喂猪,宰猪批肉,可谓辛苦。 不管你愿不愿意,高兴还是不高兴,已经发生了的交通事故又接连不断地缠住了吴大保。 吴大保刚搬到猪场没几天,交警队就打电话让吴大保到交警队去参加‘事故责任认定听证会’。 听证会,在公安局的一个会议室里举行。吴大保和相撞的五十铃车主一块被安排到事故责任者席中就坐。受害者家属坐在两人对面。 会议开始后,交警队队长先描述了事故经过,然后说:“经我们聘请乌鲁木齐交通事故鉴定所的鉴定,最后认定,事故是由新k6502(吴大保车辆)和新k4365两辆车驾驶员违章操作所致。新k6502车违反《道路交通管理条例》,从便道直接驶入干道,与在干道上高速行驶的新k4365车相撞,造成了一死四伤的重大交通事故,对此次交通事故有主要责任,占责任的百分之七十;新k4365车在限速60公里/小时的油田道路上超速行驶,据对事故现场的调查推断,当时的车速在90公里/小时左右,对此次交通事故负有次要责任,占责任的百分之三十。考虑到此次交通事故受害人多,还有一位受害者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有关赔偿事项无法调节,受害者可通过法律程序索赔。” 事故听证会不久,法院就将‘传票’送到了吴大保的手中。向吴大保提出诉讼的是死亡职工的家属和钻井公司,要求吴大保及新k4365车主陈饶共同赔偿死亡职工的‘死亡赔偿金’六万元,和已经发生的医疗费十二万余元。共计十八万。按照70%的责任划分,不包括对方车辆的损失,吴大保应当承担十二万六千元。 比预料的赔款数额要少,吴大保心情稍微宽慰了一点。但想着那个受伤的还在医院治疗,后续还要花好多医疗费,心情又沉重起来。 这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能不能规避一部分赔偿责任呢?吴大保急忙找来一本《道路交通管理条例》查看,看完后无计可施。因为按照规定对方的要求是合理的。虽然事故是由司机造成的,可如果司机没有赔偿能力,首先得由车主承担赔偿责任。虽然车主保留对司机‘索赔’的权利,但司机本身就是个打工的,吃了上顿,等下顿,拿什么给你呢? 吴大保想,既然没有任何拒绝赔偿的理由,当然也就用不着请律师,该赔多少就赔多少罢了。 十天后的一天早晨,法庭开庭了。在一个小型的审判厅内,一个叫木尼拉,大约有三十来岁的漂亮的维族女法官穿着法官服端坐在法官席上,书记员坐在法官前方的一张桌子旁边。 等原被告双方到齐后,在女法官的示意下,司机带着手铐被法警带进了法庭,让坐在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木尼拉核实了原被告双方的身份后宣布:“交通事故刑事附带民事现在开庭!” 法官首先说:“由于公诉人未到场,又书记员代为宣读公诉书。”书记员宣读完公诉书后,法官询问了司机事故发生的经过,又询问了司机的收入状况,然后问司机:“你有没有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能力?”司机小彭回答说:“没有。” 尔后,法官让原告律师陈述。原告律师说:“见于肇事司机无赔偿能力,我们民事索赔的被告就是吴大保和陈饶两位车主。”然后又陈述了向被告索赔的理由,最后要求原告赔偿死亡补偿金六万元;受伤人员医药费十二万元。同时坐在原告席上的钻井处安全科科长赵进向法官出示了油田医院开具的‘住院收费发票’。并且说:“这十二万元只是在油田医院治疗时花费的费用,现在我们这个重伤员已经转院到了乌鲁木齐正在做第二次手术,后面再发生的费用我们还会通过法律程序索赔。” 什么!还在做手术!吴大保觉得头晕目眩,照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花多少医疗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法官示意法警把‘发票’交给吴大保和陈饶查验,发票无疑是真的,坐在椅子上的吴大保和陈饶都频频点头。 原告方陈述完后,法官木尼拉问吴大保和陈饶:“被告方对原告举证有无异议?”两人都摇头说:“没异议。” 法官又问:“原被告双方还有什么需要陈述的没有?”有什么可陈述的呢?人家不但死了人,还有一个受伤躺在医院里,主张赔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法官见人们都不吭气,便说:“现在法庭调解。”然后问原告:“原告愿意调解吗?”原告律师回答说:“愿意。”法官又问:“被告愿意调解吗?”吴大保和陈饶异口同声回答说:“愿意!”两人当然愿意!明摆着只要调解,原告提出的索赔数字就有商量的余地,不然让法官判肯定就是原告提出多少,就判多少。因为原告所要索赔的数据都有确凿的证据。 吴大保觉得应该对赔偿有个态度,还应该说些可怜的话以博得原告和法官的同情。想了想说:“我首先对这次交通事故表示歉意,并愿意接受受害方的赔偿要求。对于原告要求死亡赔偿的六万块钱我没有意见,就按六万赔。”吴大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说的意思是希望法庭和原告能考虑我们的赔偿能力,适当免去一些‘医疗费’。” 赵进一听就不愿意说:“发票上写的就这么多,我给你咋免?” 吴大保说:“在这次事故中,交警队裁定,我要占百分之七十的责任。死亡赔偿六万,我就要赔四万二,医疗费十二万我就要赔八万四,两项相加就我一个人就要承担十三万!虽然按规定我该赔,可你一分钱不让,我也赔不起!我们都是油田职工,每个月的收入就那几千块钱,还要养家糊口。再说受伤的是钻井处的职工,在医院花的医疗费单位上可以报销。所以我恳请你们适当的给我们少要一点,也让我们有个活路!” 吴大保说的恳切,陈饶也在旁帮腔说:“就是,我也只是个个体户,要多了就得要饭去!”法庭出现了片刻沉默。 木尼拉说:“看原告有什么意见?”赵进考虑了一下说:“看你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都是一个单位的,医疗费就给你们减两万吧!说实话,我要是给你们不减,你们肯定一分钱不少的要掏给我们!” 吴大保尴尬地笑着说:“看看能不能再减两万?”赵进脸色阴沉下来说:“就是减两万,我回去都不好给单位领导交代,要再减两万,我这个科长肯定是当不成了!” 吴大保涨红着脸说:“你就行行好,就再让我们两万!”陈饶也急忙笑着说:“就是!你们单位又不缺这两万块钱!” 法官木尼拉见如此场景,笑着对赵进说:“要是不好做主了,就先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赵进表情尴尬地看了法官一眼,然后环顾四周,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尔后又坐了下来,说:“那就这样吧,电话我也不打了,就再让你们两万!可你们得快点把钱拿来才行!六万块钱的死亡赔偿金加上八万块钱医疗费,一共十四万块钱,最多就给你们十天时间!” 法庭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虽然减了四万块钱,但还有十四万!按百分之七十算,吴大保仍需要支付九万八千块钱,离十万只差两千块钱。 一场猪病只让他的猪卖了八万块钱!而这八万块钱基本上就是该给别人付的饲料款和工资!好一点的是,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贩哈密瓜又赚回了八万! 尔后又把蛋鸡卖了两万块钱,加起来现在就只有十万块钱了,刚好够还银行贷款的钱。而且现在这些钱还压在圈里的猪和鸡上,得把它们全部卖掉才行!即便卖掉赔款,银行贷款拿什么来还?还不上银行贷款可不是小事! 再说就是把猪鸡全部卖掉还款,十天时间也太紧张了!吴大保虽然作难,却又不好再说拖延时间的话,因为对方之所以让四万块钱就是想早一点拿到钱! 法官见吴大保面露难色,陈饶也默不着声,觉得该到她说话的时候了。她清清嗓子说:“我看这样吧,还款期限就定为一个月,赶下个月的今天两位被告把钱还上,看原被告双方还有什么异议?” 原被告双方都摇头说:“没有” 女法官面露笑容,拿起法槌一敲说:“法庭调解结束,现在休庭!两天后原被告来法院领取‘调解书’。” 从开庭到调解结束,前后只用了一个小时。 原被告双方在法庭记录上签完字,人们纷纷离场。赵进在出门的空当拉住吴大保说:“看我们都是油田上的,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你们要不及时把钱拿来,我就真不好给单位领导交代。” 吴大保急忙说:“谢谢!”然后面露难色。赵进见状说:“你可不能耍赖啊!”吴大保苦笑着说:“你放心我绝不耍赖!就是现在我的钱全部压在猪上了。”赵进不解。 吴大保解释说:“我在火车站办了个养殖场,现在手上仅有的钱都养猪和养鸡了,只能等把猪和鸡卖掉才能给你钱。”赵进一听脸色大变,说:“那可不行!下个月的今天我就要钱!” 吴大保正在为难之际,突然心生一个念头。钻井处不是有三千多名职工吗,何不给说说,给供肉抵债呢?想到这,吴大保笑着对赵进说:“赵进,你帮忙帮到底,给你们的生活科说一下,我给你们供肉来顶账,看怎么样?” 赵进皱起了眉头。吴大保又急忙笑着说:“你就帮帮忙吧,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快把钱给你还上!”赵进想了一会说:“我回去给领导讲一下再说吧,不过你可不能再害我了,可不敢送坏猪肉!”吴大保急忙笑着说:“你就放心好了!” 赵进看着吴大保迟疑了一会说:“你把电话留给我,有结果了给你打电话!”吴大保立刻进到法庭里从书记员手中要了一张纸,把手机号写在纸上,出来交给了赵进。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在吴大保的连声‘谢谢’中告辞了。 虽说是赔款,但用猪肉和鸡肉赔款却是不幸中的幸事!中午吴大保回到猪场把在法庭上的经过和跟赵进说的话告诉了魏晓丽。 魏晓丽听后流着泪说:“我们圈里的猪和鸡加起来也就十万块钱,你把它全部给了钻井处,,到年底我们拿什么还银行贷款呢?”吴大保见魏晓丽难受,只好宽慰说:“虽说这是给人家赔款,但我们往远处想不一定就是坏事。”魏晓丽不解,瞪着吴大保看。 在一旁玩耍耳朵豆豆见状,呆呆地盯着妈妈看。 吴大保急忙把豆豆拉到身边说:“乖娃娃,大人说话不干小孩子的事,你到外面去玩去吧。”豆豆并没有出去玩的意思,而是迷茫地看着吴大保问:“爸爸我们为什么要给人家赔好多好多钱?” 吴大保听着心里难受,把豆豆搂在怀中解释说:“我们顾的司机把人给伤了,要给人赔钱。”豆豆不解地问:“伤人的司机为啥不赔呢?”吴大保说:“司机没钱。”豆豆说:“爸爸,你就说我们也没钱么!” 吴大保苦笑着说:“司机没钱,我们再不想法子给钱,被伤的人就没钱治伤,我们就是再紧张也得给人家赔。” 豆豆迷茫地点点头,出房间到外面玩去了。 吴大保见豆豆出了房门,接着说:“你想想,钻井处要三、四千多号人,一个月差不多要吃掉一百头猪,如果我们把这个供肉的活一直能揽下来,不出一年半载,我们就能把赔掉的十万块钱赚回来!再说还银行的钱还剩几个月,我们再想办法么。” 听吴大保这样说,魏晓丽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却又担心地说:“他们要是不要我们的肉,不就白想了么。”吴大保说:“他们会要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尽快拿到钱。”魏晓丽立刻兴奋地说:“要能这样,要不了两年我们就翻过身来了!”尔后又唠叨说:“千万再不敢发生什么事了!” 果不出吴大保预料,下午四点多钟时候,赵进的电话就来了。赵进在电话里说:“我给领导讲了,领导也同意了,我又给我们生活科的郑科长打了个电话,他说,他们要冷冻的。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告诉给了郑科长,郑科长会安排人给你打电话的。”吴大保连声说:“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虽然兴奋,但放下电话后就发愁了。自己没有冷库,怎么把肉冷冻起来呢?正在犹豫时,手机铃响了,吴大保接起电话。 来电话的是钻井处生活科的黄采购员。黄采购员自报家门后,说:“后天给我们送来二十头猪肉,记着每头猪都要检疫,冷冻好再送来!价格是每公斤12块。”吴大保连说谢谢后挂断了电话。 二十头猪!一次要这么多!吴大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放下电话吃惊地对魏晓丽说:“他们后天要二十头猪冷冻猪!”魏晓丽听的目瞪口呆。尔后又焦虑地说:“我们到啥地方冷冻去呢?” 吴大保说:“就是,我们又没有冷库。”魏晓丽说:“还不如到乌鲁木齐去拉些冻肉回来呢。”吴大保苦笑着说:“我们自己的猪都没卖掉,还用得着到乌鲁木齐去拉去,再说我们哪来钱去拉呢?”魏晓丽想了想说:“只有在火车站找的租个冷库算了!”吴大保点点头说:“只有这样了!” 说干就干!两人当下带着豆豆,顶着烈日挨着在火车站找冷库。边走边打听,终于在‘油城市场’后面找到了一间空着的冷库。 冷库老板有将近六十岁的样子,听吴大保和魏晓丽来租冷库很是高兴,说:“你们要真心租,房子我就给你一个月三百块钱。电用多少你们掏多少。”吴大保一听也不贵,便让老板打开冷库。冷库里面有十余平方大小,里面绕了许多盘管。 吴大保问老板:“你的制冷机该没问题吧?”老板说:“我给你说实话,反正机子现在是好的,你要用坏了你就得修!不然我收你三百块钱还不够修机子的。”吴大保问魏晓丽:“你看行不行?”魏晓丽说:“你看着办就行了。” 吴大保想了想说:“能不能我用一次给你缴一次钱?”老板摇头说:“不行!”吴大保看这老头霸道,便说:“我们再到别处去看看再说。”说完,带着魏晓丽和豆豆到别处去看。 无奈,两人几乎把火车站转了个遍,也再没有找到个合适的冷库,只好又转回来跟老板谈。 老板见吴大保诚心租用冷库,便说:“这样吧,再让你四十块钱,除过电费外,你每个月给我两百六十块钱就行了。” 确实再没地方找冷库。吴大保只好说:“那你把机子开开我们看看能不能用。”老板欣然同意,走到冷库前将电闸合上,压缩机轰隆隆运转了起来。 吴大保走进冷库,感觉已经有了些凉意,便说:“就这样吧,把里面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用。”老板点头答应说:“我们就先把手续办一下。” 两人跟老板简单签了个协议,又先缴了一个月房租,返回了猪场。 一大早,吴大保和魏晓丽雇了两个屠夫,赶了二十头猪到了屠宰场,一直干到天快擦黑才把猪全部屠宰完放进了冷库,开足马力冷冻。 由于天明就得给钻井公司送肉,吴大保又找了一辆卡车,让卡车司机明天一早就开车到冷库门口装肉。 早晨天刚放亮,吴大保就起床向冷库走去。魏晓丽也急忙跟着去了。 吴大保让老板打开冷库,走了进去。 冷库里虽然寒气袭人,但挂在里面的一片片猪肉摸起来依然软乎乎的,根本就没有冻硬,有些地方还流着血水。 看着眼前的情景,吴大保愁眉不展。要是再让冻下去就耽搁了送货的时间,可就这样拉过去,肯定达不到要求。 吴大保问站在身旁的冷库老板:“要冻硬还得多长时间?”老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冷库以前也就是冻冻冰棍,从来没冻过肉。” 无奈,吴大保只好喊来了两个装卸工将车厢打扫干净,将没有冻硬的肉装到了车厢内,用帆布篷好,一溜烟拉到了钻井处生活科的冷库旁,然后到生活科里找到了给他打电话的姓张的库房保管。 张保管有五十岁左右的年龄,听吴大保介绍完后,起身来到了库房门口。吴大保急忙掀开盖在猪肉上的帆布让他查看。猪肉本来就没有冻住,再加上从火车站到鄯善这一段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大部分猪肉又开始流起了血水。 吴大保见状急忙解释说:“从火车站下来给化了。”张保管冷笑说:“还是没冻实,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吴大保急忙点头答应。 正说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走到了跟前问吴大保:“你这是自己猪场喂的猪吗?”吴大保急忙回答说:“是!”张保管补充说:“看猪肉没冻实的样,肯定是新宰的。”中年男人点点头对吴大保说:“下次送的时候冻硬一点!”吴大保急忙说:“好!”中年男人又看了吴大保一眼,背着手走了。 吴大保纳闷地问张保管:“这人是谁?”张保管笑着对吴大保说:“这是我们生活科的陈科长。”原来如此。 张保管从库房内推出磅秤,吴大保和司机两人把猪肉一片片放到磅秤上过磅,又搬放到库房里的货架上。 猪肉全部入库后,张保管给吴大保打了一张一千五百公斤的猪肉收据。 吴大保告别了张保管,又专门到陈科长办公室打了个招呼,坐车回到了火车站。 过了四五天后,张保管又打来电话说:“再送上二十头猪!这次一定要冻硬!”吴大保虽然对租来的冷库没有多少信心,还是硬着头皮说:“好!” 虽然心有余悸,吴大保还是心中高兴。心想,这个单位咋这么能吃肉?不过他又一想一个四五千人的单位每天吃上几头猪也属正常。他立即安排宰猪、开冷库。 心想提前把冷库开开,不相信一天还冻不住。 可这个冷库就是这样,吴大保把宰好的猪放进冷库整整冻了两天,猪肉还是软乎乎的,情急之下找来个修冷库的郑师傅。郑师傅查看后说:“是机器不行!这是个冷藏库,冻个冰棍还可以,冻肉不行!要冻肉就得重新建个速冻库。” 吴大保打发走郑师傅后,心想既然这样,再冻下去也就毫无意义,便硬着头皮把肉送到了钻井处。 张保管见肉还是软乎乎的,满脸的不高兴说:“要这样以后就别送了!”。吴大保急忙赔笑说:“冷库出了点毛病,正在让人修。”说着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塞进了保管口袋里。 张保管看了吴大保一眼,不再吭声,过磅入库后给吴大保打了收据。 在回火车站的路上,吴大保手拿收据,心中充满了无限遐想。 虽然是在给人还债,可明摆着的利润不由得让他心动。同样是一公斤猪肉,卖给贩子最多也就九块钱。就这样的价格,还要让重量,钱还不好收。有些贩子能拖你半年才给钱。 更可气的是有些贩子欠着好多人的猪肉款跑了!真正的血本无归!而送给钻井处就能卖上十一块钱,中间相差整整两块钱!每头猪平均按七十公斤算,除过冷库费、电费、运费等,最少要多赚一百多块钱,比养猪的利润还要高! 吴大保心想,等把赔款还清,再黏住它,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能把事故的损失给弥补回来,还可能赚上一笔! 从目前来看,只有黏住钻井处才是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 可冷库现在成了问题!租来的冷库明显已不能满足供肉的需要,另外也没有合适的冷库可供选择。 怎么办呢?吴大保想,要长期供就必须有自己的冷库。可听人说建个冷库最少也得两三万块钱。自己有钱吗?还有一个关健的问题,就算冷库真的建成了,钻井公司不要肉了怎么办?不过,吴大保想,要不建冷库,就连给人家还账都不能满足。要再给送冻不好的肉,说不上还会被退回来,那可不是小事! 吴大保回到猪场斜靠在沙发上苦思冥想,魏晓丽问:“怎么啦?”吴大保说:“人家嫌我们的猪肉冻得不够硬。”魏晓丽说:“我们也就这个条件,能有什么办法呢?”吴大保犯愁地说:“要再给冻不硬,我担心人家不会再要。”魏晓丽嘟着嘴说:“他不要,我们也不给他钱,跟他耍赖!” 吴大保苦笑着说:“我有单位,能耍得过去吗?再说耍赖那种事我们做不出来。” 魏晓丽犯愁地说:“就是我们咬牙建个冷库,要是把他们的钱还够了,再不要我们的肉可咋办?”吴大保说:“我也愁这事呢。”吴大保想了想说:“干脆这样,我去找他们的郑科长谈,我们以建冷库为条件让他们长期要我们的猪肉。”魏晓丽冷笑说:“你觉得可能吗?”吴大保说:“不可能也得去试试。”魏晓丽说:“那你就试去吧。” 吴大保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吃过中午饭,睡了一会便起身搭车来到了钻井处生活科,跟张保管打了个招呼后,进了郑科长办公室。 郑科长脸色白皙,身体微胖,端坐在办公桌内。见吴大保进来,盯着看。吴大保笑着说:“来看看郑科长。”郑科长听说:“微笑着说:“我有啥好看的。”吴大保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郑科长收敛笑容问:“我还正想找你呢。”吴大保笑着说:“找我有啥事?”郑科长说:“你两次送的肉都软软的,井队上都不愿拉,怕走到路上坏。” 吴大保说:“我也正是为这事来的。”郑科长不解地望着吴大保。吴大保笑着说:“前两次是我租别人的冷库,冷冻效果不好,我们准备自己建一个冷库,专门给你们供肉?”郑科长一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好啊!”话音未落笑容就立刻消失了,估计他已经猜出了吴大保此行的用意。 吴大保笑着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你帮忙的。”郑科长笑着说:“我能给你帮什么忙?”吴大保开始诉起苦来说:“郑科长你是知道的,我买了个车本来是准备挣钱的,谁知出了这么大事,不但没挣上钱,还赔了个干净,实在没钱赔了,也多亏你们帮忙,用猪肉来顶账。不然这会肯定已经被法院扣了工资。” 郑科长表情凝重,同情地点点头说:“天灾人祸谁都预料不到,你就好好送你的肉,把钱给还上就行了。” 吴大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达到你们的要求,我就得建冷库。我担心的是冷库建好后,把账还清了你们再不要我们的猪肉了,冷库就没啥用了。”郑科长皱起了眉头说:“可你要是不建冷库,现在就没法满足我们的要求。你知道我们井队都离得很远,你的肉要是冻不硬,现在这个天气拉不到井队上就有了味道。” 吴大保说:“如果你们能在我把账还清后再多少要点我们的猪肉,我回去就尽快把冷库建成!”郑科长为难地说:“我们一直有稳定的供货商,大家关系都相处的不错,再说我这个科长也没多大权力,就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有了意见,上面的领导已经打电话询问了。” 吴大保缠着说:“我也不给你出难题,你只要稍微给我关照一下就行了。” 郑科长笑着说:“这我也不敢给你保证,只有到时候再说。”虽然只是个含 第四十九章 飞来横祸(1) 第四十九章 飞来横祸 早晨,吴大保下夜班后懒洋洋进了猪场。魏晓丽见吴大保回来,急忙起身说:“刚才你三弟吴三保打电话找你。” 提起三弟,吴大保心中喜悦,三弟人精明能干,长的又一表人才。学校毕业后一直在兰州上班,先后在好多个单位当过部门经理,给人的感觉是他好像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到那干就能到那干,可谓得心应手。结婚后,已经有了个三岁多的儿子。 现在吴三保在兰州的一家歌舞厅当经理。虽说是替别人当经理,手下却管理着几十号保安,和众多‘当红歌星’,可谓呼风唤雨,且收入颇丰。 三弟来电话了!吴大保心里琢磨,该不是弟弟听哥哥日子过得可怜想资助一点?一想又觉得可笑,都是有家有舍的人怎么个资助法?真是穷急了乱想。 在吴大保艰难的这几年里,已经很少跟弟妹们通话,倒是弟妹们还时常打电话来问候。这倒不是不想念他们,而是恐姊妹们得知了自己艰难的境况伤心。再加上自己这几年来一直忙碌,没时间看望他们。只有偶尔回兰州看父母时姊妹们才能团聚。这让吴大保感到很是内疚。 吴大保立刻拨通了吴三保的电话。兄弟两人寒暄了一会,吴三保问:“大哥,我最近准备办个砖厂,你能不能给我打听一下,新疆砖机的价格?”吴大保先是一愣,想三弟在歌舞厅干的好好的,怎么想起了办砖厂?笑着问:“你在歌舞厅上班多好,办什么砖厂!”三弟笑着说:“是你弟媳不让干了,说歌舞厅里全是妖精!”哈哈,吴大保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可为什么要开砖厂?”三弟说:“听说老家的砖好卖的很,也很能赚钱!” 吴大保明白了,但他还是不理解三弟为什么问他。吴大保笑着说:“你也不想想,设备制造肯定是内地发达,怎么打听到新疆了!” 吴三保笑着说:“大哥,我是想让你打听打听你那地方有没有旧的砖机。新砖机太贵,想先打听买个旧的先用,等赚上钱了再买新的。” 吴大保立刻想起了七克台加油站的那个砖厂。 那个砖厂把周围的土用完了,没有地方找土便停了下来,才建的加油站。后来记俊宏把砖机租给了一个外地老板,老板把砖机搬到南面的一片荒滩上生产,正生产时被人谋害,便停了下来。记俊宏又把砖机拉回了加油站,放在了加油站后面的场地里。什么机器电机,输送架,什么都有,整整摆了大半个场地。 弟弟想干砖厂,当然是能帮就帮!吴大保笑着说:“旧的倒有一个。我原来开加油站那个地方就有一套砖机,正用的时候老板被人谋害了就停了下来,肯定能用!你要不介意的话,我保证能以最便宜的价格给你买下来。” 吴三保兴奋地问:“那有什么关系!你估计得多少钱能买下来?”吴大保说:“也就两三万块钱吧。”吴三保哈哈笑了起来说:“大哥你骗人!一台砖机刚主机就要十几万块钱,你那么便宜能拿下来?” 吴大保笑着说:“大哥真不骗你!我跟他们都很熟悉,你要真想要,我就给你谈去。”吴三保高兴地说:“大哥,你赶快给我问问?”吴大保说:“没问题!问完我给你回电话。” 吴大保洗漱完毕,魏晓丽给下了一碗面条吃后,兴致勃勃打通了记俊宏的电话,寒暄了几句。吴大保问:“你的砖机卖不卖?”记俊宏说:“卖啊?”吴大保笑着说:“卖给我多少钱?”记俊宏说:“你要要的话全部不超过三万块钱就给你!”吴大保说:“一言为定!”记俊宏说:“我保证说话算数!” 吴大保放下电话又立刻拨通了吴三保的电话说:“我已经给你谈妥了,不超过三万块钱,估计也就两万五六就买下来了,你要的话就尽快上来,把东西看一下。” 吴三保说:“你帮我看一下就行了么。”吴大保笑着说:“我连砖是怎么生产出来的都不知道,压根就不懂那玩意,还是你自己上来看吧。” 吴三保犹豫片刻说:“那我就来一趟!” 两天后吴三保和他的妻子小王一同坐火车来到了新疆。下火车时吴大保正在上班,魏晓丽到火车站把两人接到了猪场。 吴大保下班后,岳父岳母和魏晓丽已经将菜做好,一家人热情款待了吴三保两口子。 吴三保依然英俊潇洒,媳妇也长得端庄秀丽。吴三保平常很少喝酒,吴大保便给倒了半杯。吴大保给岳父和自己各倒了一满杯,其余的喝饮料。 吃饭的空当,豆豆看吴三保长得端正,一个劲抢着要跟三爸爸碰杯,惹来人们一阵阵笑声。 吴大保问三保:“你准备把砖厂建到哪?”吴三保说:“建到孟坝。”吴大保不解地问:“为啥不把砖厂建到三岔呢?”吴三保回答说:“孟坝要比三岔的人多。” 孟坝比三岔人多是事实。孟坝离家乡三岔镇不远,只有三十公里的路程。吴大保自小在这里长大,对三岔和孟坝还是了解一些。三岔和孟坝同属镇远县的两个乡,孟坝在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的原上,原多沟少;三岔是沟多原少。相应的,孟坝就比三岔人多,繁华些。 吴大保点点头又问:“孟坝现在有几个砖厂?”吴三保回答说:“五个。”吴大保又问:“三岔呢?”吴三保回答说:“一个。”这就是个问题,孟坝人再多也承受不了这么多砖厂。 吴大保觉得把砖厂建在孟坝不合适。说:“虽然孟坝人多,但也多不过三岔五倍人,那么多砖厂涌在一起,砖肯定不好卖!虽说三岔的人比孟坝的人少一些,但三岔这个地方北接环县的演武乡又处在宁夏和甘肃的交界处,交通便利。把周围的人口算上肯定跟孟坝的人差不多,况且现在只有一个砖厂!我觉得建砖厂还是建在三岔好。”吴三保陷入了沉思。 吴大保又问:“建一个砖要多少钱?”吴三保说:“最少得四五十万!” 吴大保吃惊地问:“你现在有多少钱?”吴三保回答说:“有个二十来万。”吴大保说:“差那么多钱怎么能把砖厂建成呢?” 吴三保笑着说:“边建边筹钱么!”吴大保犯愁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顾不住,也没办法帮你。我觉得你还是把钱凑齐了再干,或者干个花钱少的项目。要硬撑着建,半中腰没钱了,前面投进去的钱就没法收回!” 吴三保笑着说:“到时候了,大哥还得支持一下我。”吴大保苦笑着说:“我的情况你也看得清楚,都自顾不暇,哪有能力帮你呢。要是有一点宽裕就用不着你说,都会帮的!现在你要是有靠我来帮助的想法,砖厂还是不要建了,砖机也不要买了,在这玩两天回去还当你的歌舞厅经理多好。等攒足了钱再干也不迟。” 岳父见气氛过于紧张,笑着招呼吴三保说:“赶快吃菜,边吃边说。”尔后摇头说:“四五十万怕也不够!我年轻时在我们兵团连队的砖厂当过厂长,干砖厂这个事对个人来讲还是个投资大的买卖,采购砖机要钱,建砖窑要钱,拉电需要钱,那一项没钱都弄不好,还要准备好采购煤的钱,还需要上百号的人,有时候人也不好找,我看你还是想好了再干。”吴三保沉默无语。 由于谈话没法再进行下去,吃过饭一家人跟吴三保夫妇寒暄了一会。吴大保想起了二保。问:“二保现在干的咋样?” 吴三保说:“我二哥干的很好!他这几年在嘉峪关办了个‘压力容器制造厂’,主要给四零四厂做东西。一年在兰州呆不了几天。”吴大保知道四零四厂,它在嘉峪关和玉门的西面,离玉门也就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 吴大保说:“只要干的好就好!” 几人又说了会闲话,吴三保和妻子小王在猪场院里边散步,边商量。一会进了房间。吴大保笑着问:“想好了?”吴三保笑着说:“我跟小王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去看看砖机,要便宜了就买上。至于钱的问题我们回去再凑。” 吴大保说:“也行,今天休息,明天我陪你去看砖机。” 当天晚上,吴大保打电话跟记俊宏约好,明天一块去看砖机。 由于岳父原来在砖厂干过。第二天一早,在吴三保的邀请下,吴大保的岳父也跟随吴三保夫妇和吴大保来到了位于七克台的加油站。 望着昔日曾经营的加油站,吴大保无限感慨!别人在一年年好起来,自己却一年不如一年。过去的辉煌跟现在的贫困潦倒形成了明显反差,吴大保不由得心中酸楚! 不一会记俊宏和新上任的大队书记杨德宏搭车来了。 两人分别跟吴大保和吴三保一行握手,然后带着几人来到了加油站后院。院子里摆满了砖机的主机和配件。吴大保看不明白,不知道这些配件都是干什么的。 尔后记俊宏和杨德宏又带吴大保和吴三保一行来到了加油站前面的一间房屋内。房间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电机和架子车,还有无数卷电线。记俊宏对吴大保说:“这些都是开砖厂需要的,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东西全部都给你们。” 吴大保急忙说:“谢谢!”记俊宏笑着说:“要是别人来我才不会这么大方呢!” 吴大保回头笑着问吴三保:“你看东西全不全?”吴三保微微一笑,对着吴大保的耳朵悄声说:“我也看不大明白。” 吴大保心想大家都不明白,只有记俊宏和岳父是明白人。吴大保相信这时候记俊宏是绝不会骗自己的。吴大保转身问岳父,岳父点头说:“什么都有,全的很!” 转眼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吴大保对记俊宏和杨德宏说:“我们也转累了,找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谈。”记俊宏和杨德宏也不推辞。吴大保走到公路边,挡了两辆出租车,几人来到了七克台镇的一个饭馆里点菜,吃饭。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方愿买,一方愿卖,剩下的就是价格问题了。 由于是中午,大家都不想多喝酒,菜上齐后,吴大保让服务员拿上来了几瓶啤酒,给每人面前都倒了一杯。众人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几瓶啤酒后。吴大保对记俊宏和杨德宏说:“我们也都不是外人,你们看这套砖机值多少钱?” 记俊宏笑着看了一眼杨德宏说:“不瞒你们说,前面有人出三万块钱想把我们这套砖机当废铁买去我都没有给!现在既然你吴大保要,咱们别的话不说,我们就再让你两千块钱,两万八给你!” 吴大保看了一眼吴三保,吴三保笑着对记俊宏和杨德宏说:“再便宜些吧!”记俊宏说:“就这个价也就是看你哥的面子,要是遇到别人,我们最少得买三万五!” 从目前来看,价格再往下谈已经没有余地了。不过吴大保想,吴三保正在起步阶段,能给少点就少点,便笑着对两人说:“本来话说到这个程度我就不好再说啥,可我弟弟现在正在起步阶段,各方面都需要钱,很紧张,你们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让点,就两万五千块钱,看行不行?”记俊宏和杨德宏面面相觑,面露难色,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吴大保见状笑着说:“我们先吃饭喝酒,至于价格的事完了再说。” 吃饭的空,记俊宏和杨德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饭桌,过了十来分钟回来。记俊宏对吴大保说:“也就看你的面子,看你对我们大队有恩,就按你说的办,就两万五!钱到发货!”吴大保和吴三保急忙高兴地说:“谢谢!” 几人高高兴兴吃完饭,又寒暄了几句。一行人告别记俊宏和杨德宏,回到了火车站。 吴三保夫妇在鄯善玩了两天后就带着老婆回兰州去了。 一个月后,在吴三保的安排下,吴四保开车来到了吴大保的猪场。 吴四保一个人无法拉扯三个孩子,就经人介绍在老家找了个小他十岁的老婆。结婚后,吴四保买了个二十吨的大卡车,又雇了个司机,主要在兰新线上跑运输。 又跟一个弟弟见面了!吴大保很是高兴,问这问那。吴四保说:“我这个车贡献可大了!现在就靠它来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人!”吴大保笑着说:“确实贡献很大!三个孩子,加上你两口子,也的确够难为你的了!”吴四保笑着说:“就这样,我媳妇还想生一个!”吴大保吃惊地说:“都两女一男了,还生?”吴四保笑着说:“两女一男是前面的老婆生的,现在的还没生。再说我是讲究个多子多福的!”吴大保听的哈哈大笑。 虽然吴大保再三重申,砖厂建到三岔好,但听吴四保说,三保还是把砖厂建到了孟坝,原因是,吴三保的资金不够,孟坝塬上姑奶奶的儿子把他拉了过去,两人合伙干。后来听说又出现了资金短缺,两人又把当地姓刘的大队支书也拉进来入了伙。虽然事情的发展不随吴大保的意,但这毕竟是吴三保的事,鞭长莫及,只好听完作罢。 吴四保在猪场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吴大保呆着来到了七克台,联系上记俊宏和杨德宏,缴钱,装车。 装好车后,吴四保把车开到磅秤上一过,净重超过了十五吨,就按当时每公斤两块钱的废铁价格算,就地就能赚几千块钱。 吴大保很是高兴,吃完饭后高高兴兴送走了吴四保。吴大保则照常上班。 第二天晚上,吴大保下班刚进房屋,电话铃响了。吴大保接起了电话,打电话的竟是吴二保。平常吴二保很少打电话过来,吴大保惊喜异常! 吴大保笑着说:“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呢?”吴二保说:“我现在在嘉峪关,吴四保开车路过嘉峪关,我们俩在一块!”原来是这样,两人相聚了打电话来逗自己。 吴大保笑着说:“我真想过去到你那去!”吴二保笑着说:“那你就过来么!”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吴四保。 吴四保说:“二哥说这里的钱好挣,让我们弟兄到他这来干!”吴大保笑着说:“那你就给三保打电话,让他先过去!”吴四保说:“我们给他打电话了,他犟的像头牛,非要在孟坝开砖厂不可!” 吴大保说:“那你就跟老二一块干!”兄弟几个寒暄了一会,放下了电话。 尔后吴大保打电话问吴四保:“你二哥是不是发财了?”吴四保笑着说:“看样子比你过得好一点,花了八九万块钱买了一辆‘长城赛影’越野车,还买了台笔记本电脑,还有数码相机。” 吴大保听得头晕眼花,当时一个笔记本电脑最少也要万把块钱,一台好的数码相机也要过万!看来果真是发财了!吴大保立刻想到了吴三保。他不正缺钱吗,为啥不问二保借呢?吴大保迅速拨通了吴三保的电话,没有敢直说吴二保发财了,含蓄地说:“听说老二最近手头宽松点,你问问他看能不能给你资助点?”吴三保笑着说:“要了!他也不同意我建砖厂,给了我两万块钱。再要他就不给了。” 吴大保笑着说:“给了,就没话说了,再要缺钱就得到别的地方想办法。” 放下电话吴大保又不由得伤感起来。姊妹们小的时候都能风雨同舟,肝胆相照,为什么长大了就做不到呢?自己养猪,二保开压力容器厂,三保开砖厂,四保开车拉货,丽娟安安稳稳在企业上班。他想不通,姊妹们为什么不能在一块干同一件事呢?而回答肯定是否定的,因为他们都有了对前途的不同认识。 几个月过后,时间进入到了十月份,昼夜温差变大。早晚冰凉,中午空气依然灼热。由于气候变化很大,个别猪得了感冒病。 这些猪现在可是吴大保的命根子,要是再出问题,可真正的要‘跳楼’去了。 吴大保心急如焚,每天下班来不及休息,忙着换好衣服到猪舍里打针。不过,到底是感冒,连续打了几天针,病情就得到了控制。 一天,吴大保上白班忘了带手机,下班后已是晚上九点钟。刚饿着肚子进了猪场,见豆豆在院里玩耍。豆豆见爸爸回来很是高兴,飞快跑来扑在了爸爸怀中。 吴大保高兴地把豆豆抱在怀中问:“妈妈在干啥?”豆豆说:“妈妈在接电话。”吴大保抱着豆豆进了房间,见魏晓丽神情慌张地接电话。 魏晓丽听见了吴大保进门的脚步声,回头看了吴大保一眼,在电话里说:“吴大保回来了!”说着把电话递给了他。 吴大保接过电话一听是爸爸的声音,忙问怎么回事。爸爸在电话里声音颤抖着说:“二保在嘉峪关撞车了!” 什么!吴大保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感觉浑身一阵发麻。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爸爸说:“是早晨十点多的事,他从四零四厂开车往嘉峪关去保养车,车开的快了些,跟对面过来的一个农用车撞在了一起,把前后的头盖骨都撞烂了!”吴大保紧张的屏住呼吸。 爸爸继续说:“人被送到玉门镇医院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医院没有做头部手术的条件。幸好二保的挑担小雷在玉门市。他知道后,立刻用车把玉门石油医院的大夫拉到了玉门镇医院,又雇车把二保和大夫拉到了石油医院里,下午六点钟进的手术室,现在正在做手术!” 正在做手术,就是说人还有救!吴大保稍微松了口气。吴大保焦急地说:“我这就坐火车到玉门去!”说完放下电话。 突如其来的灾祸让吴大保泪水涟涟,他不知道兄弟们的苦难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站在吴大保旁边的魏晓丽急忙问:“没事吧?”吴大保生气地说:“你说我们兄弟咋都这么倒霉呢!又是车祸!现在正在玉门医院做手术,我得尽快赶过去!” 魏晓丽问:“哪你上班怎么办?”吴大保说:“只好给单位领导请假了。”说完就拿起电话给单位领导说明了情况,请了假。 当晚,吴大保告别家人,坐火车向玉门赶去,第二天中午到达玉门火车站,接着转乘汽车到达玉门市。通过跟二保挑担小雷的电话联系,吴大保得知吴二保已经出了手术室,现在正在四楼的‘重症监护室’里接受治疗。这让吴大保紧悬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九章 飞来横祸(2) 汽车进了玉门市区,吴大保一眼就望见了白雪皑皑的祁连山。望着这座曾给他带来无限憧憬的山脉,吴大保心中倍感亲切。玉门!这座曾经辉煌而英雄的城市你依然还是那么让人心动!在这座终年积雪的山下,珍藏了他太多的记忆。吴大保脑海里浮现出了刚招工时的情景。大片大片飞舞着的雪花,带防滑链艰难行驶在雪地上的汽车,蹲在车厢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伙子们,一切都像在昨天一样那么历历在目。 十月份的玉门已进入了她的冬季,路边枯黄的已经没有了树叶的树枝在冷风中摇曳,在像要下雪的乌云密布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孤苦伶仃。树下和街道上飘零和堆积了各种树的黄叶,在无情的冷风中胡乱漂移,发出‘唰唰’的响声。 玉门的街道坡度很大,带有坡度的柏油路已年久失修,高低不平,有些地方还露出了沥青下的沙石。汽车在颠簸的路面艰难的向上爬行,感觉比行驶在当年的雪地上还要吃力。看着眼前的景象,吴大保异常伤感!这座曾经养育了自己的城市竟变得如此衰落。想着躺在医院不知生死的弟弟,吴大保不觉潸然泪下! 汽车在经历了一段艰难的爬行后,开到了石油医院门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还在这里住过两次院。一次是刚招工,一次是在新疆受伤,转回来治疗。甚至连医院周围一树一木都耳熟能详!医院的形状没变,只是变旧了,变得凋零了。医院里照样飘落着无数片树叶,在风中焦躁不安地不断变换着地方。 吴大保下了车,急匆匆走进医院,进了住院部。 刚从楼梯口上来,吴大保就看见四楼的楼梯拐角处的椅子上坐了好几个男男女女。吴大保定睛看,见吴二保的妻子金红和弟弟坐在紧靠楼梯口的椅子上,金红的姐姐金丽和姐夫坐在靠里面的椅子上。 几人几乎同时看见了从楼梯气喘吁吁上来的吴大保,都起身跟吴大保打招呼。 吴大保一一跟几人打过招呼,急忙问金红:“他现在怎么样了?”金红回答说:“早晨刚出的手术室,大夫说还没脱离危险。”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走廊深处的‘重症监护室’。 吴大保顺着手势走到‘监护室’门口。监护室的门上镶嵌着一块大玻璃,隔着玻璃,吴大保看见吴二保一动不动地躺在房间里面的病床上。头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了插氧气管的鼻孔。纱布里面还引出了两条管子,一直延伸到挂在床边的水袋里。另外腰部还有一个管子伸出,也延伸到床边的一个水袋里。前后两个吊瓶分别从手上和脚上向体内输送着液体, 床边的上方,一台监视器上面显示着体征的数值,正‘嘟嘟’地响着。吴大保心中一阵酸楚,正要推门进屋,立刻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一个护士说:“对不起现在病人正在抢救,不能接近!”吴大保只好把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吴大保感觉腰部有些不适,腿脚一阵麻木,只好停在原地不动。吴大保想可能是坐车的原因,没有在意。 金红和其他人都陆续围了过来。护士急忙劝说:“你们还是坐到椅子上去,这里有我照顾呢。”吴大保和几人又都只好回到了楼梯口的椅子旁,坐在了椅子上,相互问候,讨论吴二保的伤情。 看吴二保的伤势,吴大保虽然忧心忡忡,但他相信现代的医学水平,也相信吴二保的生命力!他坚信,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坚强的活下来。 果不出所料,三天后,吴二保已经能断断续续说话,只是意识还不清楚。 几天后,父亲也从兰州赶到了玉门看望。父亲本身就属瘦型人,再让吴二保一吓,看起来更加瘦弱,憔悴。 父亲见吴二保伤势严重,无不伤感地对吴大保说:“你和老二咋这么倒霉,一个个都跟车祸脱不了干系!”吴大保无语。父亲接着说:“也就多亏了他那个挑担小雷,抢救及时才躲过了一劫!”说着用手摸了把眼睛。 吴大保急忙宽慰说:“爸爸不要这样,二保已经在恢复,也没什么危险了!”父亲有语重心长地说:“哎,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吴大保苦笑着说:“爸爸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啥事的!”父亲迷茫地望着吴大保说:“虽然这样想,可我还是担心你们兄弟,一个个都胆子大的要命!不知以后还会发生啥事!” 吴二保的伤情一天天好转起来。虽然头上依然裹着纱布,眼圈凹陷,可头部和脸部已经渐渐消肿。十天后吴二保已能开始逐渐辨认坐在身边的人。二保的好转让吴大保心中宽慰。 一天早晨,睡醒后的二保示意要坐起来。吴大保便将床头摇起。二保靠在床头拉着吴大保的手笑着问:“看着你面熟,咋又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吴大保笑着说:“你看看,昨天还说我是你大哥,今天咋又不认识了呢?”吴二保一愣,又仔细瞧吴大保,看了一会笑着说:“也就是,我记着有大哥的。”吴大保笑着说:“你的大脑还没彻底恢复,不要再过多用脑。”吴二保说:“我的伤好了,就是有些事一下想不起来。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向我开来的那个白车!”说到这,二保的情绪激动起来,接着说:“他的车号是:0567!”吴大保急忙宽慰说:“你就放心好了!撞你的车已经被交警扣留,等你好了再收拾他!”二保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吴二保伤情的好转,让人们都感到心中宽慰,渐渐的说话都有了笑声。 吴大保和几人白天黑夜轮换看护,每天早晨抬着吴二保做‘高压氧舱治疗’。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算起来吴大保已经在玉门伺候了吴二保二十余天。吴大保本想伺候到吴二保彻底清醒再回鄯善,可没过几天,魏晓丽打来电话说:猪圈里后面陆续进来的大猪又感冒了,不吃食。看吴大保能不能赶快回来,或是联系单位,或是给贩子卖。不然就有可能出问题! 还敢出问题!一边是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料的弟弟,而远在鄯善的猪又添麻烦。吴大保心急火燎!看着躺在床上意识还不太清楚的吴二保,吴大保心中痛楚。 不过吴大保想虽然吴二保现在意识不很清楚,但生命已无忧,一直朝着好的方向恢复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他那满圈的猪要是再出了问题,从今以后可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吴大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别吴二保,告别还在继续陪护吴二保的人们回鄯善去。虽然他觉得现在回去无疑会遭受人们的鄙视,但也别无选择了!他确实再经受不起失败了! 吴大保临走前又专程去了一趟老君庙烧香拜祭。望着亘古不变的西河坝和西河坝深处层峦叠嶂的雪山。耳听山间嗡嗡作响的抽油机后沟底潺潺的流水声,吴大保觉得又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心潮澎湃! 而当再回过头来,看他曾经生活过的玉门市,已变得荒凉颓废。他曾经游玩过的东岗坡,大批的房屋已被推倒,夷为平地。好多栋楼房已无人居住,已变成了放牧人的羊圈。野兔奔跑,黄羊出没,似乎已恢复到了孙建初初踏玉门前的景象。 不是人们不留恋玉门,原因是油没了,人都陆续搬到了环境更好的酒泉,才将这个曾经为国家建设做出过杰出贡献的玉门遗弃了。 玉门!吴大保的第二故乡,他在这里成长,从这里奔赴新疆。而今望着凄凉的玉门,想着躺在病床上的吴二保,再看看自己的光景,不由得泪如雨下! 别了,玉门!别了亲爱的弟弟,要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吴大保想,他会陪他们更长时间。 吴大保返回鄯善后,三保忙里抽闲也赶来玉门看二保。由于砖厂忙着建设,三保呆了两天就返回了砖厂。后来四保拉货路过玉门,也看望了二保。 吴二保在医院又住了一个月,于十二月出院返回了兰州,在家中休养。一年后又在兰州做了头骨再造术,才恢复了正常。 每当吴大保问二保:“你受伤的时候,我去玉门看你你知道吗?”吴二保笑着说:“我只记着爸爸来过!三保和四保也来过,就是记不起你了!”吴大保苦笑着干瞪眼,感情是自己刚走,二保就恢复了记忆。 吴大保返回鄯善,已是十一月的天气,气候变得寒冷起来。 吴大保回到家中,跟家人打了个招呼,立即换上衣服进了猪圈。吴大保最担心的是猪再感染上‘蓝耳病’。不过他想,蓝耳病的发病期一般在六七十公斤体重的猪上。而现在圈里的猪都在八九十公斤左右,得蓝耳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亲眼看还是不放心。 吴大保走进猪圈,感觉猪舍冰冷异常。见猪都懒洋洋躺着,身上并没有蓝耳病特有的紫色,这才放下心来。再一看,见猪舍的下水道里都积满了水,有些猪还在水中活动。 吴大保明白了猪得病的原因。猪舍冷,再加上下水道堵又增加了圈舍的湿度。是冰冷潮湿诱发了猪的感冒。 吴大保立刻喊上饲养员,先让饲养员给猪舍里生炉子,提高舍里温度。自己则拿一根长杆通下水道。 下水道堵得太实根本捅不开。情急之下,吴大保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走进冰冷恶臭的污水中,把袖子挽高,将手伸进下水道里把堵在里面的猪粪一坨坨抠出来。一直抠了四五个小时才把堵在下水道里的猪粪抠完,疏通了下水道。 吴大保出了猪圈,又用潜水泵将污水池中的水抽出到院落中央。这才才沾着一身的猪屎进了房间。豆豆见状一边喊‘臭’,一边拿出干净衣服来给爸爸。 吴大保笑着说:“乖娃娃,你先拿着,等爸爸把身上冲干净了再穿。”吴大保说完走进水房,关上门,将身上的脏衣服全部脱掉,打开自来水龙头,走进水中,咬紧牙关,用凉水将身上的猪屎全部冲干净,用毛巾擦干。尔后将门开一个门缝,对站在门口的豆豆喊道:“把爸爸的衣服拿来!”豆豆迅速把衣服递给吴大保。吴大保穿好后出了水房。 在厨房里做饭的魏晓丽见吴大保已经穿好了衣服,担心地说:“也不怕感冒!”吴大保说:“没事!” 吴大保走进卧室。路途劳顿,再加上刚才在猪圈里掏粪,身体疲惫,感觉头重脚轻,便躺在床上睡了。没睡多久,魏晓丽又喊着吃饭。起身吃完饭后又倒在床上睡了。 吴大保一直睡到天黑才醒来。魏晓丽到床前问吴大保:“老二伤情咋样了?”吴大保说:“前后的头盖骨都碎了,好一点的是人这会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大脑也恢复的挺好,只是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大夫说等伤好后用钛合金给做了两个头骨镶上,”魏晓丽说:“真是不幸的很!” 吴大保伤感地说:“就是呆的时间太短了。”魏晓丽说:“这一摊你不管也不行啊!”吴大保闭目不语。 魏晓丽笑着说:“起来吧,再瞌睡也该睡醒了!”吴大保睁开眼笑了笑说:“感觉像是睡醒了,只是觉得腰有些酸疼!”说着从床上往起坐。 吴大保顿觉腰部一阵穿心的刺疼,失控地躺在了床上。 魏晓丽急忙问:“咋了?”吴大保说:“我的腰疼的厉害,感觉像针扎一样!”魏晓丽着急问:“到底咋啦?”吴大保说:“我也不知道,快把我扶起来。”说着两手撑床,魏晓丽又用力搀扶,才勉强坐直。 吴大保呲牙咧嘴穿好衣服,勉强下了床,感觉腰上的神经和骨节像是要断了疼痛,直不起腰来。 是旅途劳累?还是刚才掏猪屎把腰弯坏了?吴大保不得其解。 吴大保扶着床站了一会,觉得没有好转,便弯曲着腰,忍疼走出门外。 吴大保门口弯曲着腰,眼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阵凄凉,难道从此就这样弯腰看天,弯着腰走路吗? 该不是弟兄们的末日来了?老二还躺在病床上,自己也要残废不成? 吴大保想,在这万般困难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弯着腰走路!那样给人的感觉像是被困难压弯的一样。但腰就是直不起来怎么办呢? 在房间里玩耍的豆豆见爸爸走出屋外,跟了出来。豆豆迷茫地看着痛苦地弯腰看天的吴大保,焦急地问:“爸爸,你咋了?”吴大保回过头来看豆豆穿着粉红色的毛衣毛裤站在身边,稚嫩的脸上一副关切的表情。 吴大保心中一阵酸楚,伸手去抱豆豆。无奈弯着腰根本无法将她抱起,只好蹲下身来说:“管娃娃,外面冷,赶快进屋去。”豆豆拉着吴大保的手说:“爸爸你到底咋啦?”吴大保苦笑着说:“爸爸没事!”豆豆又说:“爸爸也进屋去么?”吴大保只好拉着豆豆的手进了房间。 岳父岳母见吴大保弯曲着腰进来,都关切地问。吴大保笑着说:“没事,可能是累的,过两天就好了。” 事实并没有吴大保说的那么简单。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吴大保的腰疼得越来越厉害!每天都疼得呲牙裂嘴,到医院一检查,大夫说:“是第四第五节椎间盘突出!” 吴大保问:“咋治?”大夫回答的挺干脆:“做手术!”吴大保正在犹豫时,大夫补充说:“不过现在没床位,还得过几天再来!” 实际上吴大保并没有接受治疗的时间。他现在所在的岗位实行的是两班对倒。岗位上一共有八个人,四个人上班,四个人休息,上一月休一月。 吴二保受伤住院时,吴大保前后用了二十多天时间,这二十多天是正在家休息的人赶来替吴大保上的班。 吴大保回来后不但要给同事还班,还要接着上自己的班,根本没时间住院治疗,只好开了些止疼药吃。 吴大保只好每天大把大把吃止疼药,到后来连止疼药都不管用,下班回来,在诊所做‘针灸’,缓解疼痛。 自从上次养猪死亡后,吴大保改养七八十公斤体重的猪,养大后再出售。前面给钻井公司送肉,后来钻井公司不要了,就给贩子批发。而原料猪的采购则是由吴大保提前给猪贩子订购。 猪贩子从外地把猪拉来,在吴大保的猪场过磅、交接。由于猪是从外地拉来,到猪场没有固定的时间, 而在外地装猪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白天,拉到吴大保猪场的时间就到了晚上。就是再晚,吴大保和魏晓丽都要起来称猪付款,可谓辛苦。 由于人手不够,吴大保也只好弯腰强忍着疼痛往磅秤上拉,过完后再从磅秤上赶下来。那些个猪都很不听话,除过吱哩哇啦叫个不停外,还四蹄并用,要不费大力气是无论如何称不上体重的。每次卸猪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是个挑战,而对于已经直不起腰来的吴大保无疑就是灾难! 一天夜晚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吴大保预定的几十头猪送到了。等把猪放到猪圈时,已是造成六点多钟。魏晓丽付完帐,两人回到房间,吴大保觉得浑身酸疼,勉强洗漱后倒床便睡。 晚间卸猪劳累,吴大保一直睡到早晨十点钟才醒来。此时魏华已经起床到猪圈里巡视去了。吴大保觉得腰疼难忍,便起身穿好衣服趴在床上。 早已起床的岳母,在自己房间里转了几圈,满脸不高兴地转到了吴大保房间,走到床前,对吴大保说:“我看你应该早做打算!”吴大保不解,看着岳母。 岳母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残废人有什么两样?我们魏晓丽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跟着你受罪!我看你们还是提早分开了好!”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吴大保头晕目眩!想当初在自己春分得意时,包括岳母都对自己爱护有加,甚至看自己的眼色行事!就在自己出车祸受伤时,岳母都尽心尽力送饭,常对人说:“我一直把女婿当儿看!”希望自己早日康复!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也让吴大保感动不已! 现在,时过境迁,这个把‘女婿当儿子看’的岳母已经忍耐不住眼前的困境,要抛弃这个曾经当儿子看的女婿了! 吴大保似乎明白,当初出车祸时,是因为自己活下来还有用!现在已经残废了的他,已没用了!此情此景,不由得使吴大保看到了人性的虚伪和可憎!‘当儿子看!’,世上难道有给儿子落井下石的母亲吗?真是荒唐!无耻!可笑!毕竟自己不是她的儿子! 不过吴大保心里明白,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原因是他们没地方去。如果这个猪场是他们的,自己会毫无悬念地被赶出去! 在岳母眼里吴大保现在已经成了一块榨不出油来的废渣。但她不会情愿离开这块废渣!而是期望能将这块废渣剔除,或者最好能使吴大保这块废渣自动离开! 吴大保无力地趴在床上,不想再跟岳母说一句话,想以此来缓解岳母的挑衅。 岳母明显是有备而来,不愿就此罢休,两眼圆瞪说:“我给你说的话没听见吗?”吴大保无言以对有气无力地说:“你让魏晓丽来跟我说!”说完双目紧闭。岳母见状气呼呼走了。 后来岳母又重复地说过两次,吴大保的回答依然是:“让魏晓丽来说!”岳母见状只好作罢。也不知道岳母跟魏晓丽说过这此事没有,魏晓丽从没有提出过跟吴大保分手的事! 吴大保想,要是魏晓丽在父母的挑唆下真的跟自己离婚,自己会毫不含糊地同意!因为在吴大保看来,硬可痛苦地死去,也不远低声下气地活着! 转眼一到了年底,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吴大保正在岗位上上夜班。那天的早晨下了一场雪,到吴大保上夜班时雪停了,天空也逐渐晴朗。吴大保到输油泵房检查了一圈,见一切正常,便吸着冰冷的空气走出院落向天空张望。 月亮明亮地挂在天空上,在满地白雪的衬映下,显得异常皎洁,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望着浩瀚的天空,深吸一口寒气,吴大保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想不明白,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自从‘大难不死后’一直就倒霉了个没完没了! 心想,等寒冷的冬天过后,命运或许会有所改变吧。 但当新年来临时,吴大保不但没迎来转机,等待他的是家庭最大的一场灾难! 元月六号正值吴大保休息,吃过晚饭后吴大保腰疼,便吃了几粒止疼药,到卧室的床上静躺。躺了没多大一会,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 在床边小桌前做作业的豆豆听见手机铃响,急忙跑出屋外,将手机拿进来交给吴大保。 吴大保看号码是在兰州爸爸打来的电话,急忙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爸爸颤抖的声音,说:“吴三保出事了!” 吴大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保刚出完车祸,还躺在床上,三保又会出什么事!吴大保心惊肉跳!爸爸又声音颤悠地说:“三保出车祸了!” 岂有此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大保怒不可遏,忍着疼痛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冲出屋外,出了房门,蹲在院子中央。豆豆见爸爸没穿衣服就出了院子,急忙拿着棉大衣追了出来说:“爸爸穿衣服,当心着凉!” 吴大保望着豆豆稚嫩的小脸,挂满了关切,感激地说:“谢谢管娃娃!你也赶快进屋去,别冻着了!”边说边把大衣披在身上。豆豆看着吴大保披好衣服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旁边看爸爸打电话。 电话里不断传来爸爸的声音:“你在听吗?”吴大保不敢听爸爸继续往下说,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说:“我在听!”爸爸不吭声了。 吴大保着急地问:“到底怎么样了?”爸爸呜咽地说:“人已经不行了!” 怎么会呢?不就是个车祸吗,自己出过,二保也刚出过不都活过来了么!吴大保急忙问:“到底伤在哪了?”爸爸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他们一块开砖厂的三个人开车从西峰往孟坝走,车翻到沟里去了。”吴大保急忙问:“人到底怎么样了?” 爸爸沉默了一会呜咽着说:“这么给你说吧,三个人都死了,三保已经被抬回老家了!是在砖厂干活的你表兄打来的电话!”爸爸显然已是泣不成声了。尔后爸爸说:“出了这样的事,我和你妈就不回去了,你是家里的老大看着回去处理去吧。”爸爸说完缀泣着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痛不欲生,感到如撕心裂肺般痛楚!他想不通自己的兄弟们到底惹了哪路神仙,非要一个挨一个地出车祸!自己和二保虽然都命悬一线,可毕竟逃过了死亡,到了三保这里终究没有躲过!上天明摆着是非要他们兄弟死一个不可! 在房间里看电视的魏晓丽见吴大保匆忙走出院外接电话,又见豆豆给拿衣服出去了,心中惊慌也跟着走了出来,站在吴大保身边。看吴大保问话的口气和表情,魏晓丽知道又大祸临头了! 吴大保接完电话,禁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魏晓丽急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吴大保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之大,声音之凄惨,惊得在院落里奔跑嬉戏的几个狗都呆呆地站立住,耷拉着着耳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主人吴大保。他们不知道主人到底遭受了多么大痛苦,以至于这样嚎叫。 生意上的不顺,弟兄们接连不断地遭受祸端,还有岳母的藐视,恼怒,郁闷都积攒在了心中!他都在不断地问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可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住了!自己的弟弟没了,他还能坚持吗?哭泣成了他唯一宣泄的选择! 吴大保边哭,还边使劲用双手猛烈击打脑袋,声嘶力竭地喊道:“咋不让我这个没用的死了呢!”吓得豆豆躲在爸爸后面不敢吭声。魏晓丽也被吓得毛骨悚然,急忙拉住吴大保的手问:“到底咋啦?”吴大保哭泣着说:“三保死了!”说完又嚎啕起来。 岳父岳母听吴大保在院里嚎叫,也被惊吓了一跳,急忙走出院外问魏晓丽。魏晓丽低声说:“三保死了!”岳父听后连声长叹说:“不会吧!”但看着吴大保的表情,人们都相信了。岳母摸着泪说:“多好的娃娃,咋这么命苦呢?” 魏晓丽见吴大保还在哭泣,也跟着哭了起来说:“再不要哭了,把你哭坏了,我和豆豆咋办呢!”吴大保听说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吴大保在魏晓丽的搀扶下走进房间。他想,他必须马上赶回老家!他立刻拿起电话给单位领导说明了情况请了假。魏晓丽边哭泣边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然后安慰说:“不要再伤心,路上也得小心!”吴大保饱含悲伤的眼泪吻别豆豆,穿一身蓝黑色牛仔服棉衣,星夜坐火车出发了。 幸好车上人不多,吴大保上火车后,觉得腰疼的厉害,便补了张卧铺。躺在铺上觉得心率憔悴,迷迷糊糊睡了。睡梦中,他先是看见吴三保面貌端正,脸色白皙,一副平静的表情,默不着声在静静地盯着自己看。吴大保想上前去说话,却从睡梦中惊醒,伤心地落下泪来,接着又迷迷糊糊睡了。 刚入睡,就又看见吴三保在盯着他看。吴大保又企图走向前去,却始终不能接近。吴三保用犹豫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像是忧伤又像是期盼,又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吴大保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吴大保伤心地想,吴三保肯定还在惦记着砖厂,惦记在砖厂的妻子,还有在兰州的儿子!希望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人能为他做点什么,但又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吴大保伤心到了极点 第五十章 悲戚黄土地 清晨,火车准点停靠在了宁夏固原车站。按距离计算,从固原车站下车离吴大保的家乡最近。 由于正是深冬季节,车站被寒冷的空气凝固,地面除过人和火车行走的地方外,都堆满了积雪。寒冷、压抑成了这里的主基调。 吴大保下了车,卷缩着身体走出车站,坐上了直达老家的班车,中午时分到了三岔镇父母的住所。 父母在老家的住所建在三岔镇一座叫‘老爷山’的山根下,跟两个姑姑的住所挨在一起。平常父母住在兰州,只有当春暖花开时,他们才会回这里居住,顺便种点蔬菜,在享受山区夏季清凉气候的同时也体验一下劳动和收获的乐趣。到了冬天,父母忍受不住山区的寒冷,也懒得烧炉子取暖,便把钥匙交给住在隔壁的李家姑姑姑父帮着照看,自己去兰州过冬,等春暖花开时再返。所以现在这里的住房是闲置的。 当初父母个两个姑姑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建房养老,是因为请来的风水先生说,这是块风水宝地! 房屋门前的柏油路下流淌着一条小河,河对面有一座比老爷山略低一点的山峰,当地人把它叫二郎山。每到夏天,院落被青山翠绿怀抱,站在院中不但能闻到花草树木的香气,还能听到河中潺潺的流水声,甚是惬意。 虽然风景独好。吴大保觉得如果这块宅第跟自己兄弟们的命运有关的话,那它不但算不上风水宝地,而且纯粹是块祸地!因为自它建成后,弟兄们都接连遭难,以至于三保命丧黄泉。虽然两者不能划等号,但吴大保认为风水宝地最少应该有保佑平安平安的功效,现在却恰恰相反。 父母和两个姑父姑姑的院落及房屋的建筑结构相近,一人一个三分地的小院落,院落围墙正中装一个刚好能进去一个小车的铁门。院里盖一座大房子,面积有一百来平方,墙外贴着瓷砖,门口安装玻璃隔断,里面分客厅和几间卧室,跟城里的单元房格局相仿。房内都进行了吊顶装修。院落直通大门的两侧是两块小菜地,除过菜地外都被水泥地坪覆盖,在当地算是颇有气魄的建筑。 吴大保来到了父母院落前,见大门开着,房顶上的烟筒里正冒着煤烟,隐约还能听见房间里有人的说话声。吴大保推门走了进去。 李家姑父披一件黑棉大衣,面容憔悴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看进来的是吴大保,眼睛立刻湿润起来。吴大保关好大门,忙打招呼问好说:“姑父好!”李家姑父点点头,摸一把眼睛说:“好,好。”然后拉住吴大保的手,走进房间。 房间一进门是客厅,客厅两侧是两间大卧室。李家姑父把吴大保带进了右侧的卧室里。卧室里,李家姑姑穿一身黑色棉衣坐在炉子旁的小凳上正给炉子里添煤,见吴大保进来,起身拉住吴大保失声痛哭! 李家姑父满脸不高兴地说:“娃娃大老远的回来,你这么个干啥呢吗?”李家姑姑听说便止住了哭声,用棉衣袖子揩了一下流着泪水的眼睛说:“我跟你姑父听你爸打来电话说,按时间你今天回来,我和你姑父一大早就过来把炉子生着等你。”说着搬一把凳子放在炉子旁边对吴大保说:“快坐下烤火,这几天天冷得要命!”吴大保说声谢谢,坐在了椅子上。 李家姑父把手放在炉子上面烤了两下,皱着眉头说:“我本来不想再提这件事,可你爸打电话来非要我把实情告诉你。” 李家姑父接着说:“车是杨家你姑奶奶家的儿子买的。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砖厂是三保跟杨家你姑奶奶家的儿子还有西壕大队的大队支书合开的,那支书姓刘。是元月五号的事,那天地上下了一层薄雪,杨家你姑奶奶家的儿子开的车,三个人一块到西峰办完事晚上往回走,走到个叫八家嘴的地方,车子从路面上滑到了沟底下!”姑父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地方的沟比我们这里的沟还深,沟洼上全是石头,车子一下去就散了架,人被摔得东一个西一个的。晚上天黑,车子摔到沟里也没人知道,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被个放羊的发现才报的案,等交警去时,三个人早没了气了!”吴大保听着伤心,泪水一股股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急忙用手揩了。 李家姑父接着说:“交警打问到车子是砖厂的,就打电话通知了砖厂,是在砖厂上班的你表哥去拉的人。听你表哥说,其他两个人已经摔得尸首不全,唯独你家老三坐在后排没被甩出车外,就这样听说脑子也流了出来!”李家姑父哀叹一声,接着说:“那天晚上你表哥还有砖厂的几个人把人拉回来在这停了一会,我看了一下,样子还都全着,后来老三媳妇还有你们在家里的堂兄弟们又把人送到了老家山上的窑洞里,等你们回来。” 吴大保听得心里酸楚!听李家姑父的叙述,车子在摔到沟里的一瞬间人就毙命了,根本就没有留下抢救的机会!即便当时车里的人都活着,经过一晚上的冷冻也会气息不存! 上天这会是真的痛下了杀手,量你吴家兄弟命再大,当场给你弄死,然后再冻上一晚,冻成冰人!实实的可恨! 李家姑父接着说:“你家老四当时在兰州,比你回来的快些,这会我家等社正拉着老四和你严家姑姑在街上买东西。”吴大保点点头说:“我知道,等他买好后我们就上山上去。”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小汽车的声音,紧接大门被推开了,吴大保急忙起身走出屋外。 首先进门的是严家姑姑,严家姑姑穿一声白底蓝花连身棉衣。吴大保上前问好说:“姑姑好!”严家姑姑顷刻泪如雨下,一把拉住吴大保说:“你们老三命苦啊!”从屋里出来的李家姑父见状生气地说:“你们这都是干啥吗!”严家姑姑止住哭泣拉着吴大保的手说:“回来就好!” 这时,吴四保和李家姑父的儿子等社从门外走了进来。几人相见又都不由得潸然泪下,互相握手问好后进了房间。 人们在屋里坐定后,四保对吴大保说:“刚才丽娟打来电话说,她两口子从兰州回来,一会就到。需要的纸活,还有办事用的菜和肉都买好了,我雇了个卡车已经将东西装好了。一会等丽娟两口子来了,我们坐等社的面包车回去,让拉东西的卡车跟在我们后面。” 吴大保点点头。大家沉默了了一会,便开始低声细气说起话来。不一会,丽娟两口子眼睛湿润着走了进来,人们相见问候,又不免落下些泪来。吴大保见人们情绪稳定了一些后说:“那就走吧。”人们都起身陆续离开房间出了大门。房子仍由姑姑姑父看。吴大保、吴四保、丽娟和丈夫小董坐上等社的车向老家驶去,拉货的车跟在后面行进。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一会,过了一条河,开始爬坡,向深山里前行。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吴大保已经有好多年没回老家了。 望着一弯弯的山路,看着山路下深不见底的沟壑,吴大保感觉像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光,儿时的一幕幕似在眼前,姊妹们在山梁上奔跑,在沟底下戏水,阳光灿烂的笑声至今不忘。而现在不但没有了过去的情趣,远道赶回却是为弟弟送葬!不由得不让人落泪! 车子在深山的黄土路上行进了约摸一个小时,山沟对面,老家的山梁出现在眼前。跟从前一样的山梁,一样的景致,在吴大保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唯一的变化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茬茬生长,一茬茬死亡。 车子并没有翻沟,而是绕着大山走了一圈到了老家的庄子上面。 在这片并不大的山梁上住着阶梯排列的三户姓吴的人家,离沟最近的是吴大保家。上面是大爷家,大爷只有个女儿,女儿出嫁后生了个儿子,大爷就要过来当孙子。这个孙子叫吴强,比吴大保大十二岁,是曾跟吴大保干的岳文的父亲;最上面一家就是大爸家,大爸原来只有几个女儿,后来把吴二保要去当儿子后,又生了个儿子叫得勤。得勤现在已娶妻生子有一儿一女。 车子的响声惊的村庄里的狗汪汪地叫个不停。听到动静的人们都走出窑洞,向有动静处张望。大爸大妈出来了,吴强夫妇陪同三保的妻子小王也一块出来了。此时,这个村庄迎来了她少有的热闹。 人们见面后亲切地互相称呼,又不免落下些伤心的眼泪,尔后便互相安慰一顿,然后把车上装载的给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的肉菜搬到大爸家去。把为亡灵准备的纸活搬到大保姊妹曾经居住过的窑洞里。 吴大保姊妹曾经住过的这个院落,由于多年没人居住,已杂草丛生,满目苍夷。 木制的大门的底下已明显开裂了一条光滑的缝隙,估计是野兽常年进出留下的印迹。院落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子,比当年吴大保在沟壕里砍的蒿子还要高!蒿子中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没有长高的槐树的小树。估计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再要不了几年,这个院落就可以称作‘槐树院’了。每个窑洞前都有一堆从窑面上落下来的黄土,有些是成年旧土,有些则是新落。相应的窑洞顶部也被剥落的没了形状。 吴三保的遗体摆在正对大门的正窑里面。院里的蒿子过高过密,阻挡了往窑里搬运纸活,人们只好把纸活放在大门口,用手拔,找来砍刀,一起将从大门口通往正窑路上的蒿子全部清理。清理完后,人们才将纸活搬进了窑中。 窑里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麦草。左手是一个能睡五六个人的土炕,这是当年吴大保兄弟和爷爷奶奶的住所。窑里已陈设了灵堂,灵堂前的小桌上点了一盏油灯和两只蜡烛,小桌旁的筛子里放满了裁好的祭奠用的白纸,灵堂后停放着装遗体的棺材。 人们把用纸做成的牛羊马之类的祭品摆放在窑的两侧,然后跪在灵前的草地上焚纸祭奠,对着灵堂轻轻地缀泣。尔后,围着灵堂和棺材绕了一圈。 在以后的几天里,人们都做些请阴阳念经,选择墓地,修灵,整理灵堂,绑扎花圈,准备迎接来客等事务。夜晚人们守在灵前给灯里添油,到夜深人静时,由于没地方居住,就上到大哥大爸家休息,第二天再过来祭拜。 按照习俗,吴大保几人在门前的柳树上挂了远远就能瞧见的一个长长的纸筒。第三天中午时分祭奠的人陆续来了,有的远远哭泣,有的跪在灵堂前抹泪。吴大保、吴四保、丽娟一一接待,陪着祭奠。 由于家里没有条件招待来客,客人们就在大爸家吃饭。在出殡的前一天夜晚,阴阳带领来人祭奠完毕,吴大保、吴四保和丽娟、小董还有表弟等社几人在窑里守灵。其余的人都在大爸和哥哥家的窑洞里有的休息,有的为明天的出殡做准备。 守灵的人们将炕烧热,有人蹲在炕上,有人坐在地面的麦草上。 夜深人静时,人们都觉得困乏,有人提议玩一会扑克。建议立刻得到了支持,有人到大哥家取扑克,有人往炕上垫麦草,不大一会就拢在一起玩将起来。 由于人们玩的积极性较高,而老家的玩法一次只能上三个人,礼让后吴四保、小董和等社玩,吴大保和丽娟在旁边围着看。不一会,窑里玩扑克的吵闹声惊动了在庄里没有入睡的好事者都来观看。 吴大保看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坐在灵前给油灯里添油。不一会,丽娟也蹭了过来跪在吴大保身边烧纸上香。 不断燃烧的蜡烛和油灯的火苗直直向窑顶上缓缓升腾,在接近窑顶的地方化成一缕缕青烟向窑口处飘移,尔后渐渐消失。 这时,不知又是谁耐不住寂寞从庄里跑了下来凑热闹,一把从外面推开窑门,立刻带进来一股强劲的冷风,将正在燃烧中的一支蜡烛给吹灭了。吴大保急忙对窑门口喊了一声说:“把门关上!”来人立刻关上门,上炕看热闹去了。 吴大保重新把蜡烛点上,继续盯着燃烧的油灯和蜡烛看。看着蜡烛和油灯缓缓燃烧,吴大保心中无限感慨!人的生命不正像这燃烧的蜡烛和油灯么?不管灯里的油有多少,也不管蜡烛有多长,都有燃尽的时候。而突如其来的灾祸也正像突然从窑门口吹进来的一股寒风,将正在燃烧着的蜡烛吹灭。虽然蜡烛又被点着了,而对于已经熄灭了的蜡烛来说,以前的生命已经结束,重新点燃只能是新生命的开始。 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只要有灾难发生,就可能导致生命的终结。 虽然生命有时候也很顽强,在身体被摧残的支离破碎时还能存活,现在看来只能是灾难还不尽残忍,留下了存活下来的机会!而当灾难毫不留情地把生存的一切可能都毁灭时,不管生命力有多顽强,也只能死亡。 吴大保、吴二保之所以能在车祸后活下来,及时抢救是主要的,最根本的一点是,他俩在出车祸后还有气息,还有救活的可能!而吴三保就没那么幸运,当时就把脑浆摔了出来!像被风吹的蜡烛一样,已经熄灭了。就是身边有个医院也无济于事,因为生命已经结束。 相比之下,吴大保和吴二保是幸运的,同样是兄弟,吴三保为什么会这么不幸呢?也许这就是命吧!鬼神非要捉去一个,前面两个逃脱了,轮到了三保就无法逃脱!可怜三保,从此阴阳两隔! 跪在旁边的丽娟见吴大保望着燃烧的油灯和蜡烛发呆,说:“累了就躺在麦草上睡一会?”吴大保摇摇头说:“我不是累,而是感到心中空荡荡的。”丽娟说:“我也感到六神无主。” 过了一会,丽娟悄声对吴大保说:“我们这会看看老三行不行?”吴大保说:“只有明天下葬前才能看!”丽娟说:“就我们两个人,我就看一眼!” 吴大保也想看三保一眼。虽然吴三保已经被确认死亡了,但那是别人的结论。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妹妹,不管吴三保躺在棺材里是个什么样子,都应该看一眼才是。 按照讲究,棺材盖是不允许随便打开的!至于为什么不允许打开,也没人给出过个准确的答案。估计一是怕死者的容貌吓人,二是怕死者的灵魂从棺材里游荡出来吓人! 吴大保和丽娟当然知道老家的讲究!但他们认为就是三保到了阴间也是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可讲究的!想到这,吴大保悄声对丽娟说:“去拿个手电来!”丽娟听说,急忙起身到炕上拿了把手电过来,两人转到了灵堂后面的棺材跟前。丽娟打开手电照在棺材盖上。 棺材上刷着红漆,红漆上面有描金的图案。吴大保看了一眼棺材,轻轻搬动棺材盖,尔后深深地呼吸一口。他不知道等棺材盖被移开后,眼前会出现怎样的景象。他屏住呼吸,将棺材盖缓缓移开。 棺材盖被轻轻移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出现在棺材里的是一个身穿寿服,一张变大了的脸。眼眶和头颅已经明显开裂变形,头上的部件已跟原来所在的位置不符。从形状来看,是人为拼凑的摸样。虽然没有了原来的摸样,但吴大保和丽娟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吴三保!他脸色依然白皙,双目、嘴唇微闭,面部虽然已经变形,看起来依然恬静安详,像一个熟睡着了的婴儿。 当他降生时,给家庭带来了欢乐,而当短暂的生命结束,离开这个世界时,这个家庭和他的所有亲人们除过悲痛外只能接受!亲人们不止一次悲号,不止一次地叩问苍天,为什么要让三保过早地离开人世呢?没人能答,只有漫天凄厉的寒风在山沟里肆虐。 吴大保饱含着泪水,丽娟已开始缀泣。吴大保又轻轻掀起衣服,见三保身体白皙,皮肤光洁,一点伤痕都没有。心中暗恨!真正的就往要命的头上整! 吴大保心如刀绞,揩一把眼泪,抓住三保冰凉的手抚摸,三保光滑细腻冰凉的肌肤深深地冰冷着吴大保的心,让他感到剜心的疼痛和无限苦楚。这是兄弟的最后一次接触,从此,将各处一方不得相见。 丽娟也撩起三保的衣服,轻轻抚摸肌肤,连珠的泪水不断地流进棺材里,散落在三保的身上。 安息吧,亲爱的兄弟!从此你的芳容只能在记忆中回想! 在炕上玩牌的和看牌的人不见了吴大保和丽娟,接着又听见了棺材盖的响声,已猜想了个八九不离十。尔后又听见丽娟的缀泣声,不由得毛骨悚然,都停止了玩耍静悄悄听动静! 时间一秒秒过去了,吴四保也心中恐慌!因为他参加了三保的入殓,那样子不是一般人所能目睹!他担心丽娟受不住出现意外,急忙跳下炕去,转到灵堂后面,把棺材里三保的衣服整理整齐,先是拽着丽娟出了灵堂,后又把吴大保推了出来。然后迅速盖上棺盖。 刚才在棺材旁,丽娟还没有过分的反应。这会,当他从灵堂后面被拽出来后,立刻觉得撕心裂肺,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尔后冲出窑洞,向庄上奔去!她无法自控!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不知道应该奔向何处哭泣为好!她深恨这个不公的世界,而又无可奈何,只能通过哭泣把心中的怨恨和悲痛释放出来! 丽娟嚎啕大哭着向庄上奔去!吴大保和吴四保紧追其后,惊得庄里的狗对天长鸣。这些天里,狗虽然听惯了人的哭泣声,但像这样凄惨的哭声,实属首闻!只好学着人的哭声长鸣! 丽娟踩着漆黑的路面,哭着跑到了大爸家,到了小王居住的窑洞门口。小王由于悲伤过度,这两天一直处于昏厥状态,由德勤妻子和丽娟专门陪护。今天丽娟守灵去了,就德勤老婆一个人陪护。两人听有人哭着跑近了窑洞,心中恐慌。接着门口传来丽娟啜泣的声音:“开门!” 门开了,丽娟一头扎在炕上,钻进了被窝里止不住地哭泣。德勤媳妇和小王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事! 吴大保和吴四保跟着进了窑洞。德勤媳妇急忙问四保:“怎么回事?”吴四保看了一眼吴大保说:“他和丽娟把棺材打开看了!” 躺在炕上的小王听得真切,她何不想再看一眼三保?她迅速从床上翻身起来,大声说:“快带我去看!”丽娟这才感到事态严重,急忙止住了哭泣,和德勤媳妇把小王压在炕上。小王挣脱不开,使劲哭号起来,没哭号几声就背过气去了。 几人慌了手脚,急忙请庄上的医生来诊治。针灸、输液,折腾了好大一会才苏醒过来,惊动了庄里所有的人。当人们得知是吴大保和丽娟开棺的事后,都埋怨说是他俩把三保的魂给引了出来,缠上了小王的身!如此等等!当夜就这样不安静地度过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在一片哭泣声中,人们抬上吴三保的棺材,在阴阳的带领下来到了事先挖好的坟地。小王身体虚弱,在人们的劝说下没参加葬礼。 坟地在大爸家院外的洼上,一块有四五分见方的地里。这块地是生产队分给吴四保的,经阴阳考察,认为此地是一块风水宝地,经雇来人的几天挖掘,现已修缮完毕。 坟的地下结构跟平原上人挖的‘地庄’差不多,先是从地面上挖一个有两米来长,能放下去一口棺材的长方形深坑,坑的深度也接近两米,然后在坑里面再挖一个能容下一口棺材的小窑洞,棺材最后就放在这个小窑洞里面。 棺材被人们抬到了新坟旁,阴阳朗诵了一阵经文后,指挥人们用两根绳索将棺材缓缓吊入坟中,再推入小窑洞里。阴阳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盏油灯放进小窑洞中,意思是指引亡灵在漆黑的地下前行。尔后指挥人用谷草把窑门封严,再将地面的土迅速填入坟中。一切都紧张有序中地进行,不大一会,一个形似小山梁的坟堆就形成了。 紧接着,人们将从窑洞里拿来的灵堂及一切牛羊车马、房屋、汽车等纸活,以及花圈全部在坟前焚烧。磕头的,扔食品的,烧三保生前遗物的,不大一会,坟前就只剩一堆纸灰。 人们将拿在手中的丧棒插在坟头上后,对着新坟磕头作揖。 由于吴四保、吴大保和丽娟已经看了三保最后一面,所以在埋葬时三人都没有再提议打开棺材。也不知是人们不想再目睹三保的惨状,还是忘记了,总之下葬前棺材再没有在地面上被打开过。至于在棺材进入到地下的小窑洞里后,帮忙的人再给整理仪容就不算在其列。 望着三保的坟堆,吴大保、吴四保、丽娟还有小董缀泣着,跪在坟前久久不愿起立。在他们心中,这次起立和离开就意味着跟三保的诀别!但是,不管跪多长时间,总得有起身的时候。 葬礼结束了,留给吴大保姊妹的还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怎样将砖厂的遗留问题解决好。在人们的劝说下,几人只有恋恋不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坟地。 离开坟地,吴大保、吴四保、丽娟、小董和小王都不敢耽搁,怀着沉痛的心情告别老家,告别三保,来到了砖厂。 砖厂建在孟坝原边的一个山坳里,从一条土路进去,在一个山坳的开阔地上,竖立着一排砖房,房屋对面是一个就地挖出的砖窑。房屋和砖窑的中间摆放着已经烧成的一摞摞红砖。 再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个沟渠,砖机就安装在沟渠的边沿。沟渠呈斜坡状,一直向下延伸有近百米深,向远处蜿蜒而去,越来越远,越深,消失在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的深处。 沟渠左侧是一个高处地面一二十米,平整的一块土地。土地边缘还残存着一段段有几米宽,厚重的土墙。墙皮黝黑,上面长满了已经枯萎了的野草,看样子上面的野草也有些年头了。 安在沟沿边砖机上的输送架上的输送带已经去掉,只留下一个铁架子,伸到了紧挨沟边的城墙里面。城墙根下有一个很大的一个缺口,是取土制砖留下的痕迹。 从一个斜坡上去,土墙里面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开阔地上被平整成了晾晒砖坯的场地。里面稀疏地放着没有来得及烧的已经晾干了的砖坯。 因为已进入冬季,砖厂已经停工。砖厂里只有表兄两口子在看门。他们见吴大保姊妹们来了,很是高兴,说:“我想你们不会看着砖厂倒了不管的!” 表兄边说话边招呼人们入坐。表嫂开始做饭。简单地吃了些饭后,天已大黑。在一盏电灯泡下,人们坐在烧热的炕上,开始讨论起了砖厂的事。 讨论当然是从砖厂的现状开始。吴大保问小王:“砖厂一共投了多少钱?”小王想了想说:“有四十万吧,反正我们已经投了二十多万进去了!具体数字在会计那。” 吴大保皱起了眉头又问:“当时也没有签个‘出资协议’?”小王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有签,只有会计那有本帐。”吴大保说:“这就是个大问题!几个人合伙,连谁投进去多少钱都不知道,就给以后埋下了祸根!所以我认为,目前首要的是要确认你们三方的投资额。你们,还有杨家和刘家必须要把各自的投资搞准确,不然就没办法再往下进行了。” 人们都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合伙了大半年,连谁投进了多少钱都没搞清楚,不知道是怎么合伙的!” 吴大保说:“我想,这会就给杨家和刘家打电话,让他们两家和会计明天到砖厂来算账!先把帐算清楚,再把‘出资协议’签了。至于其它事,只有等这件事解决好了再说。”大家都点头称是。小王听后,便一一拨通了他们的电话做了通知。 人们又说了一会话,吴大保问小王:“砖厂到底运行的怎么样?有没有欠账?”小王皱起眉头说:“还欠西峰砖机厂六万块钱砖机款,还有煤钱,工钱六 第五十一章 最无聊的合作(1) 吴大保迅速拨通了猪场的电话,跟魏晓丽说了一会话,说起了砖厂的管理问题,说:“你问问你爸爸,看看他愿不愿来干?”魏晓丽为难地说:“我问问再说。” 不一会,魏晓丽电话打了过来说:“老爹同意来!”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人们带了了希望,坚定了把砖厂搞下去的信心!剩下的就是资金的问题了。 吴大保说:“我没有钱,只能从银行贷款。今年我贷的款还了,明年贷个五万块钱不成问题。”吴四保说:“我现在手上也就两万块钱。”丽娟说:“我先出一万,不够了再想办法。” 吴大保说:“有个八万块钱就能先凑活着把砖窑箍好,把砖烧出来。只要能把砖烧出来,就搞活了。” 这是吴大保姊妹们第一次在一起合作,这次合作,无疑证明了姊妹的团结友爱!在灾难来临时,共同面对,在面对困难时,能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砖厂的事安排妥当后,姊妹们告别小王和表哥回去准备去了。 考虑到要先箍砖窑,和做些准备工作,春节过后,魏晓丽就陪着岳父出发到砖厂去了,家里剩下吴大保父女和岳母。吴大保依然在单位上值班,一个白班、两个夜班、然后休息一天,和同事们倒着上。豆豆由岳母带着,按时给做好饭,按时催促上学,监督做作业。每逢吴大保上白班和休息时,便检查辅导作业,让豆豆听英语磁带。三人相处的很好。 由于送给公司养殖场的猪款还没有结完,吴大保隔三见五就抽空往生活处财务上跑,催促结账。 一天,吴大保下夜班。由于晚上在岗位上睡了一觉,下班后还不觉得瞌睡。他洗漱完毕,在床上躺了一会,起身给正在扫地的岳母打了个招呼,来到了生活处财务办公室催促结款。会计不在,吴大保准备返回。 刚出财务办公室的门,吴大保一头撞见了在生活处上班的张尽忠。张尽忠原来在油田开发实业部生活科上班,彼此很熟悉。两人握手寒暄了两句。张尽忠问:“来干什么来了?”吴大保说:“到财务上结账,会计不在。”张尽忠笑着邀请说:“到我办公室坐一会,会计可能一会就来。” 吴大保说:“也行,好久不见了,也顺便跟你说两句话。”两人说着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里面摆放四张办公桌。张尽忠说:“他们都出去了,你就坐在对面吧。”吴大保坐在对面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 张尽忠问:“我听我们公司养殖场的人讲,最近一段时间的猪都是你送的?这可是个好买卖。”吴大保笑着说:“已经不送了。” 张尽忠奇怪地问:“好好的买卖怎么又不做了?”吴大保伤感地说:“是因为我弟弟的事。”张尽忠问:“你弟弟怎么了?”吴大保说:“我弟弟在老家和两个人办了个砖场,今年元月份,三个人开车出去办事,把车开翻到一个深沟里,都死了,丢下个还没有完全建好的砖场。要是不管,砖场就等于丢了,要是管,就得掏钱。我们就尽量把能抽的钱全部抽出来,都拿到砖场去。” 张尽忠问:“猪不养了?你的猪场咋办?”吴大保说:“只有卖掉或出租!估计也不好卖,准备出租出去,收点租金好了。” 张尽忠感兴趣地问:“你那个养殖场要卖多少钱?”吴大保笑着说:“最少得三十万!”张尽忠说:“是贵了一点。”吴大保开玩笑说:“你要是要,我给你便宜一点。” 正说着,一个人影从门口经过。 张尽忠说:“会计来了。”吴大保急忙起身笑着说:“你先坐着,我去问问看能结上吗?”吴大保边说,边向门外走去。张尽忠说:“你先去问,一会再过来。”吴大保答应着出了门,到了财务办公室。 吴大保快速到了会计跟前。会计看了吴大保一眼说:“这个旬的计划没报上,你下个礼拜来,我保证给你结。”吴大保只好泄气地说了些谢谢之类的话后,又来到了张尽忠办公室。 张尽忠正在整理报表,见吴大保进来,问:“账结上了没有?”吴大保说:“得到下个礼拜。”张尽忠说:“下个礼拜就下个礼拜,反正是你的钱又跑不了。”吴大保说:“关键我在等着用钱,不然也就不着急。” 吴大保见张尽忠正在忙,便说:“那你先忙,我回去了。”张尽忠说:“不忙,把你的电话留一下,我们好联系。”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握手告辞。 吴大保回到家中,已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岳母正在收拾做午饭,拿一把生菜在拣,见吴大保回来,问:“账结上了没有?”吴大保说:“没有,说要到下个礼拜。”岳母失望地‘哎’了一声。 吴大保见状,逗岳母说:“虽然账没结上,却碰到了个好事!”岳母本是个好奇的人,一听有好事,哪有不刨根问底的道理。又一想,吴大保能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但好奇心又不得不使她转过脸,瞪眼问:“什么好事?”吴大保说:“有人可能要买我们的养殖场。” 岳母一下来了精神,迅速放下手中的生菜,大声说:“好啊!卖掉好啊!”看着岳母一脸的高兴劲,吴大保觉得有些后悔,不该告诉她这个还不沾边的事。吴大保说:“只是原来我们单位的同事问了问价格。”岳母问:“你报了多少钱?”吴大保说:“我说是三十万。”岳母急忙走了过来说:“我说你这个吴大保是个傻子!你报三十万,不把人都给吓跑了!”吴大保不以为然地说:“你也不想一想,我盖这个院子花了多少钱?最少有三十多万,再加上前年养猪赔了十几万,加起来都四五十万了!为了这个场子我把房子都卖了!卖便宜了能心干吗?” 岳母说:“花那么多钱,是你乐意,养猪赔钱是你和该!”岳母觉得说的还不够到位,生怕把这个机会丢掉了可惜,接着说:“只要人家乐意要,不管多少钱卖掉就行了!”吴大保说:“这又不是给别人卖盒火柴,随便什么价都行。照你这么说,我们还不如把它送人算了!”岳母觉得吴大保说得好像也在理,便说:“我只是觉得你们需要钱,能卖就把它卖掉。”吴大保说:“现在圈里还有六十头猪,有五万块钱,只要他连猪带圈能给二十五万,我就卖给他。”岳母还是那个立场,说:“能卖就尽量卖掉!”吴大保说:“你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的!” 岳母说:“你就是叫人不放心。”吴大保听着心里很是不适,不再理会。 岳母虽然一百个不放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这件事不单单是个价格问题,对方还没有正儿八经来谈。在没有开谈前,一切都是靠不住的,就是来谈了也有个谈成谈不成的结果。 岳母又去收拾做饭去了。由于有了这件值得高兴的事,岳母嘴里不停地唠叨起来。吴大保也不理会,心想张尽忠不过是随便问问,自己也是随便说说,一切都还没有个准信。 豆豆从学校回来了,走到门口高高兴兴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听到喊声,岳母脸上挂满了笑容,口里喊道:“幺来,快进来!”吴大保听到喊声,急忙猫着腰走到走廊的铁门跟前,打开了铁门,牵着豆豆的小手,把豆豆迎了进来。吴大保开玩笑问豆豆:“你咋不喊爸爸我回来了呢?”豆豆翻眼睛,做着鬼脸,微笑说:“爸爸老不在家,一会上白班,一会上夜班,我都搞不清爸爸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上班。我喊你不是白喊吗?”吴大保觉得豆豆说的有道理,不再跟小孩计较,从豆豆肩膀上取下书包,说:“有道理!快去洗手,吃饭!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豆豆蹦蹦跳跳跑到奶奶房间洗手去了。 吃完饭,豆豆在房间里玩耍,吴大保坐在小凳上边看电视边抽烟。抽完烟,喊豆豆一块上床睡午觉。豆豆闹着不睡,说:“我没有瞌睡!”吴大保又吼又喊把豆豆拉上床,搂着睡了。等吴大保醒来,豆豆不知什么时候上学去了。 岳母坐在沙发上打毛衣,见吴大保起来,说:“你也真能睡,一觉都睡到五点了。要是等你喊豆豆上学,娃娃还不哭晕了。”吴大保说:“不睡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岳母说:“你也不到猪舍里去看看。”吴大保说:“看什么,就几十头猪了有什么可看的。再说,这猪现在已经快不属于我了。张尽忠要是要场子,就属于张尽忠,他要是不要,就留给租场子的人。就叫苏嫂一个人看着喂几天就行了。”吴大保嘴上虽然这样说,还是到走廊换上衣服到猪舍里去看。 猪舍里,苏嫂正在打扫猪圈。圈里的猪大部分都张到了一百公斤以上,见吴大保进来,都起身张望,有些还在圈里奔跑,很是精神。要不是租猪圈的的人让给他留着,这些猪早都被卖了。轮到自己养时,个个蔫头搭拉,马上要给别人了,都活奔乱跳,吴大保心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养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吴大保出了猪圈,在场地里转悠了一会,觉得腰疼,就又回房间里去了。 晚上吃过饭,吴大保跟豆豆玩了一会,让豆豆去做作业。豆豆是个懂事的孩子,听到爸爸的催促声,坐到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打开台灯做作业。 吴大保正准备去看电视时,手机响了,吴大保接起电话,是张尽忠打来的。吴大保心中高兴。张尽忠问:“这会有事吗?”吴大保估计是买场子的事,急忙说:“闲着,没什么事。”张尽忠说:“那就下来我们到兴业市场坐坐?”吴大保说:“行啊!你等着我一会就来。”吴大保放下手机,穿好衣服,歪斜着腰,给岳母说:“买场子的人找我,我去去就回来。” 岳母高兴地说:“好好给人家说,尽量能谈成。”吴大保出门,急匆匆向兴业市场走去。 在兴业市场的顶头处,是一个一个紧挨着的帐篷。帐篷的门口都摆着烤羊肉炉子,炉子上烤着羊肉,上面冒着青烟,远远就能闻到夹杂在冷空气里面的烤羊肉味道。这个地方的生意很是红火。夏天,他们在露天地里烤,到了冬天,就支起帐篷,在帐篷里面架上炉子御寒,来这里吃烤肉喝啤酒的人照样不少。 在一个摊位前面,吴大保看见了张尽忠。两人握手后,进了架着火炉的帐篷。张尽忠问:“喝点什么?”吴大保说:“这个地方只有烤羊肉和啤酒,大冬天的喝啤酒有些难受。再说都吃过饭了,烤羊肉又吃不进去。” 张尽忠说:“那就一人来瓶啤酒?”吴大保说:“也行,就当喝茶。”张尽忠要了两瓶啤酒,两人喝着,开始进入了正题。 张尽忠笑着问“你那个场子到底想卖多少钱?”吴大保说:“你如果真想要,我就给你便宜点。”张尽忠问:“到底多少钱?”吴大保说:“你连场子都没有看,怎么跟你谈价格?”张尽忠说:“你那场子我去过。”吴大保奇怪地问:“我咋不知道?”张尽忠说:“有一次,我跟公司养殖场的人到你的场子里去考察,那天正好你上班去了,不在家。” 吴大保好像想起来了,那是去年的事,给生活处养殖场送猪,吴大保陪着养殖场的人到场子里看了好几回。后来听魏晓丽说,养殖场的人自己又来看过几回。至于谁来的,当时吴大保在岗位上上班,也没有细问。现在听张尽忠这样讲,自然是没说谎。 吴大保笑着问:“既然你看过了,你说能值多少钱?”张尽忠说:“最多二十万。”吴大保问:“圈里的猪你要不要?”张尽忠说:“要!”吴大保说:“圈里还有六十多头猪,最少值五万块钱,你要是要,我就留给你,你要是不要,我就卖掉就行了。”张尽忠说:“那就再给你加五万,一共二十五万。” 吴大保犹豫片刻说:“也就是急着要钱,要不然,低于三十万我是不会卖的。”张尽忠问:“就这样说好了?”吴大保说:“不过这是最低价,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你回去跟老婆商量一下,要是真要,就这两天决定。前面我已经答应租给人了。那人回老家去了,过几天就上来。他还把一些东西都搬到场子里来了。现在你要买,我就得尽快打电话告诉他,你要只是说说,我就不给他讲了。” 张尽忠说:“我就是想要,才跟你来谈,你就给打电话说就行了。”吴大保还是不相信张尽忠的话,笑着说:“这个玩笑可不能开,你要真要,我们就先签完合同,再通知他也不迟。我要是现在把电话打了,你又不要了,不是两头都挂空了吗?”张尽忠说:“那你就起草合同,明天我们就签字。”吴大保说:“也行!一共二十五万,你最少得先付我十五万,剩下的赶年底要付清。”张尽忠说:“就先付十万吧,因为还要在里面养猪,还需要钱。”吴大保想了想说:“也行!明天我上白班,有空你就再到场子里看看,后天我们签合同。”说完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喝了几口啤酒,见天色已晚,分头休息去了。 吴大保回到房间,豆豆已经睡了。岳母在房间里边看电视边等消息。吴大保便把谈的情况给岳母说了。岳母高兴地说:“吴大保我给你说,卖了好,卖掉后你轻轻松松上你的班,我们在外面租个房子住,一家人安心过日子。你看你这几年弄得狼狈不堪不说,还尽赔钱。再说你身体又不好,算了,再什么都不要干了。”吴大保说:“也好。”说完,两人分头睡了。 躺在床上,吴大保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受。算起来已经好几年了,为了这个场子想尽了办法,还是弄不好,卖掉了再不操那心,应该高兴;但又一想,从九四年买车,到现在已经十一年的光景了。先是买达起亚和拉油罐车,后来又开加油站,买液化气罐车,再后来种地,贩哈密瓜,买213吉普车,养猪等等,能想到的都干了过来,就差没有去贩卖人口。可到头来,就是这样一个样子,除过这个场子外,再没有什么属于自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也许自己就没有赚钱的命。 卖掉吧,亏本也没什么,起码能渡过暂时的难关。 第二天,吴大保上班后,抽空草拟了一份合同。大概意思是场地转让价格包括五万块钱猪在内是二十五万,合同签订后首付十万,剩下的十五万十二月三十一日以前付清,否则收回场地等等。 下班后,吴大保给魏晓丽打了电话,说了卖场地的情况。魏晓丽高兴地说:“好啊!就是价格便宜了点。”吴大保说:“也就只能卖这么多了,能不能卖掉还是个未知数,明天合同签了才算数。”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睡醒后,给张尽忠打电话问:“你想好了没有?”张尽忠说:“你尽管打电话给租场子的人,说场子不租给他就行了。”吴大保说:“你合同不签,我就不能打电话给他。你要是赶他上来以前决定不了,等他开始养猪了,场子我还怎么卖给你?” 张尽忠说:“我已经跟老婆商量好了,场子我肯定要,你的合同起草完了,我们就签。”吴大保说:“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修改的?”张尽忠说:“那好,我现在在办公室,你等着,我一会到房子给你说。”吴大保问:“你的房子在什么地方?”张尽忠说:“就在原来研究院的对面,你在那里稍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张尽忠住的那个地方,在石油大院对面的一个巷道里。吴大保洗漱完毕,拿上写好的合同,急匆匆到了张尽忠住的那个巷道里。张尽忠已经等在了那里。 两人见面,吴大保跟着张尽忠进了一个院落的大门。一个宽阔的院子里有一转圈平房。两人进了平房走廊。吴大保问:“你老婆在不在?”张尽忠说:“在家。” 在一个房门前,张尽忠敲了一下房门,张尽忠老婆打开了房门。张尽忠的妻子叫李蝉,在职工食堂当过服务员,吴大保见过,李蝉也认识吴大保。李蝉给吴大保让座,倒了一杯茶水给吴大保。吴大保笑着问李蝉:“张尽忠给你讲了没有?”李蝉说:“说是说了,家里面的掌柜的是他,我说话又不算数。”吴大保笑着说:“反正你们两个商量好。”张尽忠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吴大保把草拟好的合同交给张尽忠,张尽忠从头至尾看了一边说:“也没有啥改的,这样就行了。” 吴大保说:“那我再抄一份。”张尽忠从桌子上取来纸和笔,吴大保又抄了一份。吴大保笑着说:“你们两个想好了就签字,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张尽忠说:“签了就行了,你先签,我后签。”李蝉说:“反正干不下去了我可不管。”张尽忠说:“你尽管放心好了。”吴大保签完后把合同交给了张尽忠,张尽忠又看了几眼,在上面签了字。 吴大保笑着说:“现在就算我们的交易成功了,我这就给租场地的人打电话,我们也就准备往出搬,你们就准备往进搬。”吴大保说着给租场地的人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又说了些对不起的话,放下了电话。然后自己拿了一份合同,跟两人打完招呼回到了房子。 岳母急切盼望着消息。吴大保把签完的合同交给岳母看。岳母高兴地说:“赶快给魏晓丽打电话,让她回来,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弄!”吴大保迅速拨通了魏晓丽的电话,说:“合同已经签了,你娘叫你回来。”岳母觉得吴大保说话不能表达她的意思,说:“我来给她说!”一把抢过话筒说:“魏晓丽,我给你说,你得回来,吴大保是个傻子,他什么都给你弄不好,你不回来我根本没法弄!”魏晓丽说:“我肯定得回来,那些东西怎么弄,吴大保根本不清楚。明天我就买票回来。”岳母放下电话对吴大保吼道:“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吴大保说:“你着急什么?人家把钱还没有拿来,等把钱拿来,我们再收拾着搬不迟。他要是把钱拿不来,我们把场子交给他,就不好办了。”岳母一想也有道理,不给钱也不能算卖。便说:“那就等魏晓丽回来再说。”岳母虽然这样说,还是到各个房间里去搜寻能收拾的东西。 吴大保则到院子里转悠。望着这个让他梦想破灭的院子,吴大保感触万千。第二天,正好是个礼拜天。张尽忠一大早开始就往院子里拉东西,摆开了一副大干的架势。岳母忙前忙后给张尽忠他们端茶倒水。 晚上吴大保去上夜班,早晨下班后,见张尽忠和李蝉带了人在院子里忙活,急忙跑上前打招呼,说:“等你们的人住进来后,我就把猪舍里的猪交给你,你要暂时没有人喂,也可以让现在喂猪的苏嫂先喂。苏嫂这个人干活挺卖力,从来不偷懒!”张尽忠说:“也行,那就先把猪清点一下吧?”吴大保说:“可以。”两人走进猪舍,吴大保对站在旁边地苏嫂说:“从现在开始,这些猪和这个院子就属于张尽忠老板的了。”吴大保说着,一个个把猪数给张尽忠看,一共数了六十三头。张尽忠满意地对苏嫂说:“你今天的工资我来发,给我把猪管好。”苏嫂笑着说:“你们当老板地尽管放心好了,谁给我发工资,我给谁干活。”张尽忠又学着吴大保的样子把猪舍里的猪数了一遍,说:“没错,就是六十三头。” 吴大保又带着张尽忠到另一个猪舍和鸡舍里把东西一一指给张尽忠看,说:“凡是猪舍鸡舍里面配的炉子,食槽,蛋鸡笼子,还有外面的东西,等等一切都给你,你最好现在清点一下,不要让丢了。”这吴大保这几年基本上把养猪,养鸡,宰鸡,宰猪的所有设备都制齐了。配制饲料的粉碎机,宰猪用的锅台,宰鸡用的脱毛机,称猪的磅秤和笼子,等等一应俱全。 张尽忠喊来李蝉,说:“赶快把外面和圈里的东西登记一下。”李蝉拿着纸和笔一一登记去了。两人转到了料房。张尽忠望摆在料房外面凉棚低下的粉碎机,脱毛机,磅秤说:“这些东西你可不要拿走。”吴大保说:“你尽管放心好了,除过我们用的,剩下的饲料,设施全部留给你们。”张尽忠高兴地说:“这样就好。”吴大保说:“不过,今天要是清点给你们,保管权就归你们,丢了我们可不管。”张尽忠说:“只要你交给我,管叫它跑不了!” 这时,吴大保觉得腰有些疼,也懒得一一再清点给张尽忠,心想点来点去还不都成人家的了。便说:“我腰疼陪不住你们,反正就这些东西,你就看着点吧!”说完,进了房间,躺在了床上休息。 张尽忠和李蝉忙前忙后在清理东西,说明了两人已经做好了要的准备。吴大保觉得轻松了许多,好多年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从此他可以消遥自在过日子,再不用去操心养猪,宰猪的事了! 岳母很是不放心,生怕人家把自己东西登记去了,站在门口说:“这个是家里用的,那个你不要登记,是我的东西。”然后对在房间里床上躺着的吴大保喊道:“一天就尽道睡!” 连续几天,张尽忠两口子都在院子里安排布置,到了最后,连岳母都不愿意去管了。 两天后,魏晓丽从砖厂返了回来,收拾好东西,在离学校近的一个地方找了个院落,租了两间房子。房子的女主人曾经照看过豆豆,又在吴大保的养殖场里喂过猪,彼此都很熟悉。 收拾整理完,魏晓丽对正在院子里忙活的张尽忠说:“你们按合同把首付的十万块钱付掉,我们好搬房子。”张尽忠把一张银行卡交给魏晓丽说:“这上面有六万,剩下四万下午给你拿过来。”魏晓丽到银行把钱取了出来。下午李蝉来了,魏晓丽催问剩下的四万块钱,李蝉说:“剩下的四万块钱能不能缓一下?”魏晓丽说:“那不行!刚猪就值五万块钱,等于你场地才给了一万块钱,要是我不急着用钱,我就不会卖场地。” 李蝉不高兴回去了。第二天下午,张尽忠拿了一张四万块钱的存折交给了魏晓丽。魏晓丽打了一个十万块钱的收条。 收完首付资金,吴大保在路边上找了一辆小货车,一早晨就把房子里的东西搬完。 收拾安顿好后,魏晓丽住了几天,因为砖厂那边有事,魏晓丽就带着钱急着返回了砖厂。 猪场卖掉了,吴大保下班后晚上辅导豆豆做作业,白天就在卖‘古玩‘的摊位上转悠,时不时花上几十块钱买个‘古董’回来,惹得岳母嘟嘟囔囔不高兴。 ‘古董’玩不成了,每次下完夜班,吴大保睡醒后还念念不忘猪场,总要到已经卖掉了的场子里转悠,一来二往,跟张尽忠喊来养猪的他的姑夫姑母,小舅子混熟了。张尽忠养了些鸡,吴大保帮着投药,养的小猪病了,吴大保帮着打针,真是乐此不疲。 吴大保休假时间到了,临到砖厂时,还不忘过去跟张尽忠的姑夫姑母打个招呼告个别,然后告别岳母和豆豆到老家砖厂帮着干活。 三月份的黄土高坡正是冰雪消融的季节,也是砖厂开始生产的季节。 吴大保到了砖厂,见砖厂里忙乱一团,一会推土机坏了,一会砖机坏了,一会断电了,一会没有水了,等等让人应接不暇。岳父为了修推土机,双手冻得红肿,魏晓丽则围着头巾在砖厂里跑前跑后,活像当地的农村妇女。 吴大保到砖厂帮岳父捣鼓推土机,跟着忙活了一个月,临走时,他已脸色黝黑,手皮粗糙,跟当地的农民已没什么两样。 吴大保依依不舍告别了魏晓丽,告别了岳父,告别了砖厂,回来上班了。 刚上班的几天,觉得有些累,一个礼拜过去了,吴大保缓了过来,又跑到猪场转悠。 张尽忠进了一批鸡,有一半躺在地上不吃食了,急得张尽忠的姑夫姑母没有了主意。正好见吴大保来了,像抓住了一 第五十一章 最无聊的合作(2) 果然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工商保险条例’里找到了关于工伤的认定期限:‘职工发生事故伤害或者按照职业病防治法规定被诊断、鉴定为职业病,所在单位应当自事故伤害发生之日或者被诊断、鉴定为职业病之日起30日内,向统筹地区劳动保障行政部门提出工伤认定申请。遇有特殊情况,经报劳动保障行政部门同意,申请时限可以适当延长。’ ‘用人单位未按前款规定提出工伤认定申请的,工伤职工或者其直系亲属、工会组织在事故伤害发生之日或者被诊断、鉴定为职业病之日起1年内,可以直接向用人单位所在地统筹地区劳动保障行政部门提出工伤认定申请。’ 吴大保觉得虽然能沾上点边,但也不能否定他是工伤这个事实。他想,反正写上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样,吴大保以超过诉讼时效和未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工商保险条例’申请工伤认定为由,拒绝赔偿。写完后,又修改了几遍,然后坐车,到了县城,交到了县法院的立案厅。 吴大保觉得虽然诉讼时效这一条能站得住脚,但是自己毕竟不是法官。他便给在哈密‘政策法规处’上班的有律师证,当处长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咨询。同学听完他的叙述后回答说:“你这个官司很悬!”吴大保问:“为什么?”同学回答说:“法律规定诉讼时效的起始时间是从对方‘知道权利被侵害’的时间算起,他现在虽然超过了诉讼期限,但是,他只有做了工伤鉴定后,才知道自己的伤害程度。只要他做伤残鉴定的时间到现在不超过一年,起诉都是有道理的。他伤残鉴定是什么时候?”吴大保说:“去年十一月。”同学说:“就是么,并没有超过一年。”吴大保说:“难道他十年后再做伤残鉴定,我十年后还赔他不成吗?”同学说:“你还是在当地找个律师替你辩护好一些。”吴大保不想再听同学的话,说了两句感谢的话,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不是不想找律师,一是没有找律师的钱,二是他压根就不相信律师,这个影响来自于豆豆讲的一个笑话。 记得是刚把猪场卖掉,搬到出租的房子里。那天下午豆豆放学回来,放下书包笑嘻嘻地对他说:“爸爸我给你讲个笑话。”吴大保笑着说:“好啊!”豆豆边洗手边说:“是我老师讲的。说,一个城市里有个律师,攒了好大一笔钱,临死前立了个遗嘱说:我死后,把我的财产全部捐献给这个城市里的傻子。家人不理解。律师回答说,我的财产全是他们给的。”吴大保听后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律师说得太正确了。当时他就忠告自己,不要去当那些傻子。 吴大保想,即便是官司输了,也坚决不当傻子! 为了使自己能多一份胜算,只要上班,他就抽空爬到电脑上浏览法律条款。准备应诉。 开庭的那一天,吴大保跟同事换了个班,夹着从电脑上打印出来的一个个法律文件,装在一个黑色包里,提着来到了法庭。 第二被告陈开饶也来了。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吴大保说:“全看你的了!好好辩论,我们给少赔点也行。”吴大保说:“你千万不要说什么少赔点,我准备一分钱不赔!反正你一切听我的就行了,我说啥,你说啥!”陈开饶说:“行!就听你的!”吴大保笑着给自己打精神说:“听我的管保没有问题。” 开庭时间到了,法官还是2001年主持调解的木尼娜。法官说了些开庭前的套话后,宣布开庭。对方律师还是当时那个律师,他宣读完起诉书,吴大保紧接着把自己写的答辩应诉状念了一边,双方的辩论就开始了。对方律师好像对吴大保提出的‘诉讼时效‘不甚理解,说:“法律上是有这样地规定。”说着,不知翻起了一本什么法律在看,看了一会又说:“虽然上次由法庭主持调解了,但那次只是医疗费调解,并没有涉及‘伤残赔偿’这一块,不存在诉讼时间问题,二被告对我当事人的‘伤残赔偿’是跑不掉的!” 吴大保说:“所有赔偿都有个时间问题,人身伤害赔偿就是一年,超过这个时间就等于放弃。一个事故,既然处理完了,调解完了,就是要再起诉要求赔偿,也得遵守法律规定的时限。你今天想起来了,要上一笔,明天想起来了,再要上一笔。如果你的伤残鉴定不是去年做,而是十年以后做,难道我们十年以后还要赔你不成?”陈开饶接着说:“就是,交通事故那有再一再二赔偿的道理?” 对方律师说:“我实话对你们说,在这起交通事故上,你们是占便宜的。”吴大保一下来了气,说:“我根本看不出来,在这起交通事故上谁占了便宜,死了一个人,伤了四个人,肇事司机被判了刑,我们两人也损失了几十万,你说是谁占了便宜。”对方律师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是,在2001年的那次法庭调解中,两个车主赔少了,没想到被吴大保呛了一顿,沉默不语。 法庭辩论的结果已经相当明了,因为对方律师没有咬住‘诉讼时效’从‘知道权利被侵害’的时间算起这一条,使法庭辩论完全倾向了吴大保一方。 法官见几人不再吭气,便问:“原告同意调解吗?”对方律师说:“同意。”法官又问吴大保和陈开饶:“被告同意调解吗?”吴大保说:“不同意!”陈开饶也跟着说:“不同意。”法官说:“现在休厅,择日宣判。” 几人在法庭记录上签完字,吴大保和陈开饶肩挨肩走出了法庭。陈开饶担心问:“你觉得我们会不会给他赔?”吴大保干笑着说:“你尽管放心好了,不会的!”陈开饶满脸疑狐说:“我怎么听人说,多少都得赔点。”吴大保说:“那你就去给赔点吧。”两人哈哈一笑告别。 因为律师没有对自己所指证的超过‘诉讼时效’的事实没有给予合理的解释和辩论,最少在一审上,吴大保认为对方输定了!原告是输了!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这场官司,从开始到结束,吴大保一直没有给魏晓丽讲。他想,讲不讲对官司结果没有一点影响,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告诉的好。免得大家都担心。为了彻底保密,吴大保对岳母说:“反正这个官司我肯定能打赢,你也不要告诉老爹和魏晓丽,不要跟他们在电话上讲,免得大家都担心。”岳母说:“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去砖厂,也不会把这事告诉给他们!” 吴大保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没等吴大保喘过气来,庭审结束后,张尽忠和李蝉便天天粘着吴大保要退养殖场!吴大保犯难了,因为退场子就要给张尽忠给钱!自己哪来的钱呢?这时的他真后悔在已经卖掉的场子里乱串,还充什么好心。现在倒好,怎么办?不是怕接手场子,关键是卖场子的钱全部都拿到砖厂去了,场子要是退回来,根本就没有钱给他。 现在,每当张尽忠和李蝉打来电话询问,吴大保总是推脱。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给魏晓丽说:“那两个人要退场子。”魏晓丽说:“不退!退了,我们没有钱给他。”吴大保说:“他们现在嚷着退,你要是不答应,他到年底不给剩下的钱,我们不是也没有办法吗?”魏晓丽说:“不给钱,我们告他去!” 吴大保说:“都是一个单位的,大家关系都不错,怎么好意思起诉呢?”魏晓丽说:“那我们没有钱给,怎么办呢?”吴大保说:“也只有给他讲清楚,没有钱给,等年底给不迟。本来他给的十万里面就包括五万块钱的猪钱,我们现在要给也只给五万块钱。”魏晓丽说:“我怎么可能给他五万块钱,我来回搬家,在外面租房子,来来去去不知道丢了多少东西。再说我们说好场子是要组给老刘的,这样一来,租金的损失谁来掏?他要退场子,我最少得扣他两万块钱。”吴大保说:“是不是扣得太多了点?”魏晓丽说:“根本不多,这里面还不包括我从老家来回的花费。”吴大保说:“他们要是再问我,你就给他们说吧。”魏晓丽说:“就叫他把电话打给我!” 张尽忠和李蝉把电话打给了魏晓丽。两人下决心要退场子,最后跟魏晓丽谈来谈去,赔偿一万五千块钱。魏晓丽给吴大保打电话说:“我们再需要付给他们三万五千块钱就行了。”吴大保说:“是不是扣得太多了?”魏晓丽说:“我还觉得扣少了呢!”吴大保问:“你给他们说了么,我们现在没钱给吗?”魏晓丽说:“讲了,我们年底给清。” 吴大保说:“院子又属于我们的了。真是想不要都不行了。”魏晓丽说:“本来一切都那么安排了,现在又倒了回来,要不是你说,我真不愿意把场子再接回来。”吴大保说:“也只能这样,你要不答应,他们会天天找你,一天也安稳不了!”魏晓丽说:“那你就看着弄好,我就不回来了,来回跑路费也受不了,收拾着搬回来算了。” 吴大保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他想反正场子又回来了并不是什么坏事。 吴大保又花了一天功夫,租了个车,把搬出去的东西全部又搬了回来。岳母深有感触地说:“真是,属于自己的永远跑不了,不属于自己的抢都抢不来!”她除过没事跟吴大保绊绊嘴外,一天尽心尽力照顾豆豆。 张尽忠和李蝉在买上场子后,往院子里搬了不少东西。什么桌子,椅子,还有食堂淘汰下来的橱柜等等。他们把这些东西给收破烂的人卖了一些,又拉走了一些,剩下的就摆在院子的角落里。 场子退了回来,因为没有钱给,吴大保打了个欠条给张尽忠。上面写着:今欠张尽忠场地转让费三万五钱元。吴大保 2006年5月30日。 张尽忠将欠条收好,吴大保说:“想办法赶年底给你们。” 场子被退了回来,张尽忠将猪圈里的近一百个小猪以三百多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叫窦小亮的养殖户。窦小亮在场子外面找了个养猪地方,把小猪搬走了,猪圈空了下来。场子里只剩下张尽忠姑夫姑母养的那一千来个蛋鸡。 一天下午,窦小亮来拉张尽忠送给他的几带麸皮。吴大保笑着试探着对窦小亮说:“我的猪圈空着,你还不如搬回来养?”窦小亮说:“就西头那个圈,你一年要多少钱?”吴大保笑着说:“一个圈一年五千。” 窦小亮笑着摇头说:“两千还差不多!”吴大保觉得场子空着也是空着,说:“一年两千,带看场子!”窦小亮说:“早知道我就不搬走了。我在那面也是租了人家的院子,我还给猪圈里打了地坪,花了我一千多块钱哩。”吴大保说:“反正你看着办。”窦小亮说:“我回去跟老婆商量一下。” 第二天窦小亮就来缠着吴大保签了合同,交了一千块钱租金,说:“剩下的租金半年后再缴。”然后,把他刚拉出去的小猪又全部拉了回来。带着老婆孩子住在后院的空房里。 岳母有些不高兴了,说:“你一个院子租人家一两万,一个院子一共三个圈,你倒好,一个圈才两千块钱,按这个算下来,你整个院子也就六千块钱。”吴大保说:“闲放着还得看院子。你想,到六月份,豆豆放学了,你要带着豆豆到砖厂去,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白天上班,有时晚上上班,谁来看院子,东西丢了我找谁去?”岳母一想也有道理,便说:“这样也好,反正闲着也没有人给钱。” 又过了两天,一个叫宋勇的饲料推销员开车来找吴大保,说:“听说你的院子要租,我有个老乡,在连木沁开车。他不想开车了,想找个地方养些鸡,原来他在老家养过鸡。听说你这个地方的鸡舍要出租,我来替他问问,看你怎么租?”吴大保说:“我这就一栋四百平米的鸡舍,是养蛋鸡的,鸡笼子,育小鸡的水、料葫芦都是全的,你想养肉鸡也行,养蛋鸡也行,这些东西全让他用,一年五千块钱。”宋勇说:“那过两天我让他过来,你们自己去谈。” 吴大保送走宋勇。岳母却唠叨个不停,说:“这个宋勇,也不想一想,那么大个鸡舍要养多少鸡才能装满?你当时养蛋鸡的时候投了多少钱进去?”吴大保想了一下说:“当时投了大概八万块钱。三千个蛋鸡,一个蛋鸡到产蛋差不多要投入二十五块钱,三千个就是七万五,加上一万多块钱的鸡笼子,算起来超过了八万!”岳母说:“就是!一个在外面开车的司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养的少了浪费了鸡舍,养的多了,没有钱。这个宋勇还不是想让人家用他的饲料,才这么做的。一次要是养上几百个鸡,一年到底能不能挣上房租,还是个问题,还想自己赚钱?门都没有!” 岳母越说越生气,最后竟指着吴大保说:“我看你盖这个场子纯粹是个害人的东西!你想一想,在这个场子里面,你们第一年养猪就亏了十几万,第二年又明摆着是个亏本的架势,还不是人家钻井处的人帮了忙,把那些快死的猪要了去,要不然亏得比第一年还要厉害!你说害不害人?一个好好的王科长转过年就死了。”吴大保生气地说:“他是得癌症死的,不是我们害死的!”岳母说:“人家好好的,原来没有跟你打交道前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怎么跟你打了几个月交道人就死了呢?” 岂有此理!吴大保扭头不理睬。岳母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说:“你当然不敢跟我说了,你想想你吴大保这辈子害死了多少人?先是开加油站,一个临退休的司机被车压死在了加油站;你去贩羊,差点把自己的命丢在了阿勒泰;你买213去挣钱,害得人家一死四伤,到现在官司还打不赢;你买液化气罐车,你的伙伴弄断了一条腿;你把场子卖给张尽忠害得人家赔了一塌糊涂!真是害己又害人!反正我是看清楚了,谁跟你吴大保沾边,保准倒霉!” 吴大保气得脸色发青!岳母见吴大保真的生气了,哈哈两声冷笑说:“你的事反正我也不想管了!我也累了,睡觉去了!”边说,边转身到隔壁的房间里去了。 吴大保生气地坐在沙发上使劲抽烟。没想到岳母又走了过来,说:“你家老三,多好的个小伙,就是因为你给联系了个什么‘制砖机’。那制砖机拉回去装好,没有多长时间人就死了。你不知道,这个砖机在七克台就死过人了吗?” 吴大保顿时泪如雨下!他不禁问自己,难道自己是杀害弟弟的凶手么?岳母见状,觉得可能说得过了,这会真的回去睡觉去了。 吴大保想,开加油站是为了赚钱,车压死人绝不是自己地本意,况且自己当时也不在场;213车一死四伤,纯粹是司机的过错!这些难道是自己的意思吗?老三的事,他更无法面对,要是知道有这茬事,何苦要给他联系砖机呢?想到这,吴大保心中恍惚,痛楚难耐,整整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吴大保起床准备上班。岳母笑嘻嘻走了进来笑着说:“哈哈!昨天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说错了!你可不要在意哦!”吴大保心里恨的骂道:“神经病!” 吴大保又生气地说:“要是宋勇今天来,你就给他说,鸡舍不租,让他另外找地方去!”岳母笑着说:“我看还是租出去好了,一年给不了五千,给四千也行,总比闲着强!说不上人家也能养好。再说,我们是租舍的,养好养不好管我们什么事? 真是里外都是理,天下还有这么说话不负责任的人!吴大保说:“那你就看着给说吧!”说完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回来,宋勇带着自己那个叫张菱的老乡早早在房间里等候。吴大保寒暄了两句后说:“反正就那间鸡舍,你们也看了,养好养不好,不管我们的事,这个话我得说在前面,五千也不说了,就一年四千块钱,水电费自理。”宋勇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张菱,张菱点点头说:“行!我们现在就把手续办了?”旁边的岳母假装在陪豆豆玩,实则听得仔细。吴大保说:“也行!我简单起草一个协议。”说着,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写了一个协议,租期一年,从2006年七月一日开始,租金四千元。写好后,双方签完字,张菱掏出两千块钱说:“剩下的,过半年再付!”吴大保一想,也行。便把钱数了一遍,交给岳母保管。 两人走后,岳母说:“就这么着吧,干好干不好都是各人的命,你是挡都挡不住!” 转眼到了六月份,鄯善的天空骄阳似火!岳母怕热,天天盼着豆豆放假。到了六月十三号,豆豆考完了所有功课,岳母急着带豆豆到砖厂去。离开前,岳母说:“你好好上班,再有二十天,就该休假了,休假后,就到砖厂来。”吴大保买好票,岳母急忙带着豆豆回老家看外公和妈妈去了。 岳母带豆豆走后,剩下了了吴大保一个人在猪场。上班,休息,联系出租剩下的一栋猪舍,再没有什么事可干。 由于张尽忠养在院子里的鸡还在养,张尽忠的姑夫姑母也还住在后面的房子里,张尽忠和李蝉时常也到院子里转悠。 张尽忠养的那一千来个蛋公鸡整天病怏怏的,始终也长不大。吴大保说:“你还不如宰掉,送给食堂做辣子鸡去。”张尽忠说:“这么小的鸡谁要?”吴大保说:“食堂是把它剁成块来卖的,与鸡大小有什么关系?你把这些东西养上,既要掏饲料钱,又长不大,白忙活。” 这张尽忠觉得也有道理,给食堂的一个管理员讲好,对吴大保说:“说是说好了,怎么个弄法?”吴大保说:“在宰猪的锅里烧一大锅水,把脱毛机搬过去,我来杀,你们烫鸡脱毛,收拾干尽就行了。” 几个人整整忙活了一天,终于把所有得鸡都宰完,脱尽了毛。 吴大保看快收拾完了,回到房间,烧了一大锅菜汤,晾凉。 在太阳底下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干完活,都到房子来享受了几碗菜汤,感觉才舒服了些。 当天晚上,吴大保让几人把宰好的鸡泡在水里,第二天,张尽忠就联系了个车送到食堂去了。 没了鸡养,张尽忠的姑夫姑母回老家去了。 对近来发生在猪场的事,吴大保无法给出评价。虽然还欠着账,但让他欣慰的是猪场又回来了。走在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猪场,吴大保又想若飞飞,心有不甘。就这样租给别人养,就等于放弃!他想要是有可能的话,在猪场里再拼搏一把,或许会有所转机。他期望命运能给他最后一搏的机会!张尽忠的姑夫姑母走后,张尽忠来拿被褥。见吴大保站在门口,便问:“听说你的两栋舍都租出去了?” 吴大保开玩笑说:“是啊,就剩下东面的这个猪舍了,你要想再养,我就不出租了,留给你?”张尽忠笑着说:“行啊!” 看着张尽忠,一个念头涌上吴大保的脑海里。张尽忠不是在生活处上班吗?油田单位的食堂都归生活处管,这些食堂里每天有好多剩饭都被周围的养殖户拉去喂猪去了。 吴大保笑着说:“你要是能把食堂的剩饭联系过来,我们在剩下的这个猪舍里喂猪,不是也挺好吗?也能把你的损失补一补。” 张尽忠犹豫地说:“好是好,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吴大保说:“你可以试试?”张尽忠说:“反正不要把剩下的这个猪舍出租,先留下来,等我联系好再说!” 张尽忠又不放心地问:“食堂要是联系好了,我们怎么个养法?”吴大保说:“你知道我没有钱,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你提供猪舍,帮你管管。至于购猪款,等投资只有你来解决。”张尽忠说:“行!” 吴大保心想,要是张尽忠能把剩饭联系过来,养上二百来头猪,一个猪按三百块钱利润计算,就能赚十万块钱,自己要是能分上一些,再添一些,不就把张尽忠的钱给还了吗?多好的买卖! 张尽忠也没有闲着,他跑前跑后,找了单位领导,终于把食堂的剩饭联系了过来。 星期天早晨,张尽忠兴冲冲来到养殖场找吴大保,说:“总算搞定了!” 吴大保急忙笑着给张尽忠打开了一瓶啤酒。张尽忠嘴对着瓶子喝了一口说:“我把食堂所有管理员都找了一遍,他们都推来推去,不答应。最后我找到了我们的处长。我给处长说,我老婆没有工作,在养殖区买了个养猪场,想拉些我们食堂的剩饭养猪。处长说,行啊!然后就给我们管食堂的‘食堂监督’说,以后我们食堂的剩饭就让张尽忠的老婆拉去就行了,其他人就再不要给了!” 张尽忠又喝了一口啤酒,显然是有些激动,接着说:“处长说了,谁敢不听?食堂的管理员都打电话问我,要那么多剩饭干什么?我回答说,喂猪!”张尽忠说得有些急,缓不过气来,吴大保上前笑着给锤了锤背,说:“慢慢说,不着急,只要联系上了就好了。” 张尽忠缓了一口气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单位几个食堂的剩饭都是被我们这个养殖场周围的养猪户拉走了。他们听说剩饭不给他们了,都急着到处找人,还有一家两口找到了我,我赶紧溜了!” 吴大保笑着说:“他们当然要找了,你这是断了人家的财路过一段时间会好的,这事总归有个过程。” 张尽忠说:“也是,慢慢会好的。”吴大保说:“尽量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就没有什么问题。” 张尽忠点点头问吴大保:“我们怎么个养法?”吴大保明白张尽忠问话的意思,回答说:“反正我前面说过,我就是提供场地,帮你管理。所有投资全由你出。利润嘛,就按三七开分,你七我三。”张尽忠一听,说:“行!”说完又觉得不放心,问:“要是猪死了怎么办?”吴大保说:“一般来说,猪有个死亡率,一般是百分之五,在死亡率以内,由你投资方承担,超过死亡率,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之间,又我们两个共同承担,超过百分之十就由我来承担。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尽忠说:“我们还是签个合同比较好。”吴大保说:“行!咱们可说清楚,要是你的原因导致猪死亡,我可不承担责任。”张尽忠说:“这当然没有问题!”吴大保说:“那你就起草个协议吧?”张尽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字也拿不出去。还是你来写吧。”吴大保说:“反正谁写都是一样的。”吴大保说着取出纸和笔,潦潦草草写了一份协议。 张尽忠拿在手中看了一会,说:“行!”说完就在上面签了字。吴大保也拿过来签了字,顺手把协议交给了张尽忠。合伙养猪就算正式开始了。 先要进猪,张尽忠让吴大保打电话联系。吴大保说:“喂剩饭最好进大一点的猪,好喂一些。”张尽忠说:“也行!反正要快一点进猪。这几天就要开始拉剩饭了,要是拖得时间长不拉,那些现在拉剩饭养猪的人会说闲话的。”吴大保说:“那就先让人把剩饭拉回来晒干,等猪拉回来再喂。” 张尽忠说:“用啥往回拉呢?”吴大保说:“掏几千块钱买个微型车拉就行了。”张尽忠说:“反正拉剩饭的车要好看一点,千万不能像那些喂猪的一样用‘嘣嘣’车去拉,那样叫人看见了笑话。”张尽忠犯愁了,说:“一下在那地方去买这么个车呢?”吴大保想了想说:“我问一下窦季军那个鸡贩子,那家伙神通广大,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他不清楚的。” 吴大保拨通了窦季军的电话。两人寒暄了一会,吴大保问:“唉!你知道哪里有卖便宜的微型车?”窦季军笑着说:“嗨!这个事算你问对人了。昨天宋典还给我说起这事,他有个微型车还带个货箱,天天催着让我联系给卖掉,我还正愁找不到买主哩。” 第五十一章 最无聊的合作(3) 吴大保和张尽忠走到微型车前,仔细把车子看了一遍,张尽忠悄声说:“看起来这个车子要比想像的要好的多。”吴大保问:“要不要?”张尽忠说:“车子确实适合拉剩饭,不管货箱里有多么不干净,外面看起来还是好的。看看能不能把价格再往下搞一点?” 吴大保说:“那我们就过去跟他再谈谈?”张尽忠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了宋典面前。吴大保说:“车子看起来还可以,就是价格高了一点。我们买过去还得补买两个月的养路费。”宋典笑着说:“别再瞎说了!也就是窦季军给你说了是四五千块钱,我才没有敢往五千上面要。”张尽忠笑着说:“五千块前就是贵了!” 宋典问吴大保:“你们两个到底谁买车?”吴大保指了一下张尽忠说:“是他买,不过我们是朋友!你就当是我买。”宋典不解地问:“你们要这个车干什么?”吴大保笑着说:“暂时保密,等过你天再告诉你,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会用它来贩人。”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宋典想了想说:“干脆再让你两个月养路费钱,三百块钱,再叫我让,就没法谈了。” 因为张尽忠是投资者,吴大保不便表态。吴大保望着张尽忠看。张尽忠说:“四千七就四千七。你把手续拿来,我们就开车走。”宋典说:“手续就在车里面。”说着,走到车跟前,打开车门,取出了手续,交给了张尽忠。 张尽忠翻的看了一边遍,发现没有少什么东西。宋典说:“车是个跑的东西,我们还是写个东西为好。” 吴大保点点头问张尽忠:“你决定了没有?”张尽忠说:“也就这样吧。” 吴大保对宋典说:“那你就起草个合同吧?”宋典说:“我不会写字,只能认几个字。”吴大保只好从他卖鸡记帐得本子上撕下一张纸,简单写了个宋典把车转让给张尽忠的合同,让双方签了字。 签完字后,宋典说:“那就把钱付一下!”张尽忠说:“我没有拿钱。”转身问吴大保:“你拿钱了没有?”吴大保想着自己裤子口袋里好像有钱,掏出来一数是1600元,顺手交给了张尽忠。张尽忠数了一下,又交给了宋典。 宋典数完钱后说:“还差三千一?” 吴大保对张尽忠说:“你先给他打个条子,下午把钱送来就行了。”宋典不干了,对吴大保说:“打条子也应该是你打,我又不认识他。”吴大保只好给宋典打了个3100元的欠款条子,张尽忠开着车走了。 吴大保以为张尽忠下午会把余下的3100元送给宋典。没想到,过了两天,宋典打电话问吴大保要钱,说:“都过了两天了,你的朋友怎么还不见把钱送来?”吴大保觉得很奇怪,说:“他应该早都给你送过去!你不要着急,我打电话催催。” 吴大保立即给张尽忠打电话问:“你给宋典得钱怎么还不送过去?”张尽忠说:“不行你现垫上吧?”吴大保说:“你都看见了,我只剩一千六百块钱都垫上了,还哪来的钱!我要是有钱早就给了!”后来听宋典说,张尽忠一个礼拜后才把钱送了过去。 这件事情,吴大保也没有多在意,心想可能是忙,没有空把钱送过去,所以晚了。吴大保的弱点就是愿意把人的行为往好的方面想,想着人们的愿望都是好的,善良的。如果这会再多想一会,仔细分析一下张尽忠的行为,肯定会得出相反的结论,或许也就没有了后面的故事。问题是他没这样做。 在院子东头猪舍里养猪的窦小亮两口子带着小孩,整天呆在猪圈里忙前跑后,把猪喂得膘肥体壮。看了都让人羡慕。虽然这样,窦小亮还是整天唠叨个不停,见了张尽忠就说:“都是你害得我,你那些猪当时最少一个多卖了我一百块钱。”张尽忠说:“当时就是这个价格,我有什么办法呢?” 另外宋勇介绍来养鸡的张菱自从租上鸡舍后,无不操心,起早摊黑忙活,生怕把鸡养不好。为了给鸡腾出一个宽敞得地方,它把鸡舍里面的笼子一个个搬到鸡舍门口,把鸡舍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养的鸡活奔乱跳。 看到这些,吴大保自觉惭愧,自己养猪养鸡,什么时候都没有达到过这样的水平!他不明白,养猪养猪这活,难道非得自己干不可吗? 车买回来后,由于没有人开,只好放在院子里。院子里实在也没有个好看的东西。窦小亮两口子和张菱忙完了就围着车子评头论足。 想着要进猪,吴大保给石河子北牧中心的销售员李永打了个电话询问猪的价格。问:“你们北牧中心有没有半大子猪卖?”李永笑着说:“都是那辈子的事了,北牧中心早就解散了。” 吴大保问:“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李永说:“还是老本行,北牧中心解散后,我买了他的一个猪场,自己养猪。”原来这老兄当老板了。 吴大保问:“那你的猪场有猪卖吗?”李永说:“有!四五十公斤的猪,我一公斤给你十块钱,我们是老朋友,这是最低价,要的话,你自己来拉。” 吴大保放下电话,又给其它几个猪贩子打电话询问,都回答说:“要么是小猪娃,要么是大猪,哪有卖半大子猪的?” 吴大保又拨通了张尽忠的电话说:“石河子四五十公斤重的猪,每公斤十块钱,你看咋样?按这个价格算,买一百个猪得五万块钱。”张尽忠说:“行!过两天我们请个假去拉去。” 第二天,吴大保刚下白班,张尽忠着急地给吴大保打来电话说:“食堂的人喊我明天就拉剩饭去,我又给推到了后天,现在也找不上个开车的,你看怎么办?要是后天不去拉,食堂就有借口不给我们给剩饭了。” 吴大保想起了在院里养鸡的张菱,说:“在我们院子里养鸡的张菱听说原来在连木沁开过车,我先给他讲一下,让他先给我们开两天,然后再慢慢找司机。” 张尽忠问:“张菱养那么多鸡,能有时间开车吗?”吴大保说:“他一天除过喂鸡外,再没有什么可干的。每次去拉剩饭就一半个小时的功夫,根本不影响养鸡。每躺给他五块钱,给他补贴点生活费,不也挺好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张尽忠说:“这样也好,我这会上来问问他。” 张尽忠放下电话,骑摩托车来了。吴大保赔着张尽忠到了张菱的房子。张菱正在做饭吃。 张尽忠问:“从后天开始,我们每天要到食堂拉三次剩饭,早中晚个一趟。每躺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每躺给你五快钱,你看怎么样?”张菱说:“不是每躺多少钱的事情,我就是给你拉也是暂时的,现在鸡还小,我抽空给你跑几躺没有什么问题。等再过个一二十天,鸡长大了,就没有空了,你还得另外找人开车。” 张尽忠说:“你暂时帮忙开几天,等司机找好了,你就还喂你的鸡。”张菱说:“这样最好。” 吴大保说:“一个人去拉,有问题,剩饭桶子太沉,一个人搬不动。要不然让窦小亮跟着去帮个忙,抬一下剩饭桶子。”窦小亮听见说他,急着串了过来。 张尽忠问:“你帮张菱去抬一下剩饭桶子行不行?”窦小亮说:“那看你给多少钱?”张尽忠说:“跟张菱一样,跑一趟五块钱。”窦小亮笑着说:“行,只要给钱就行。” 有了车,又找好了司机,又找好了帮忙的人,可用什么来装剩饭呢? 吴大保说:“还得弄几个装剩饭的桶子。”张尽忠说:“我这几天忙得很,明天你上夜班,干脆你开车到杂货铺里给咱们买不锈钢桶子,一个食堂得两个,四个食堂得八个桶子。” 吴大保为难地说:“你知道我没有钱,现在身上就剩下不到一千块钱了,要是全买了桶子,我拿什么吃饭?”张尽忠说:“你先买上,钱不够了先欠上,过两天我去结。”吴大保心想,反正欠着人家的钱,垫上跟还上是一样的。 吴大保只好开上车,在杂货铺花了六百五十块钱,买了八个不锈钢桶子,背在微型车背箱里。 桶子买好后,张菱就开着车,带上窦小亮,沿着张尽忠指定的路线,到各个食堂把剩饭拉了回来。 吴大保见张菱和窦小亮早上拉回来的剩饭是些食堂没有吃完的稀饭豆浆之类的稀汤,足足有四大桶。 这些东西倒了可惜,放下就会坏掉,再说,中午还等着用桶子。没法,吴大保给张尽忠打电话说:“拉回来的剩饭全是些稀汤汤,放又没有地方放,倒又可惜。”张尽忠问:“那怎么办呢?”吴大保说:“要是可惜呢,就参些麸皮在太阳底下晒干,等猪进来后再喂。” 张尽忠说:“那你就从窦小亮那里先借上几袋麸皮参上晒干。”吴大保答应着,接着说:“我给你说,还得尽快把猪进回来。不然这些剩饭不好处理。” 张尽忠说:“要不然,给你老婆打个电话,让寄回来些钱,我们去买猪?”吴大保说:“要有钱,我早就给你了,还用得你在这里催!” 张尽忠说:“我这几天特别忙,根本就走不开,你说怎么办呢?”吴大保说:“你要没有空去,我跟岗位上的人换个班,有两天时间到外面把猪拉回来就行了。”张尽忠说:“干脆明天你就去拉猪。我算了一下,你今晚上夜班,明天休息,后天的白班叫人替一下,晚上替人家上夜班就行了。” 吴大保说:“没问题,关键是你的钱准备好了没有?”张尽忠说:“钱没有问题,我想好了,就照你说的办,先拉一百个半大猪,一百个也就五万块钱,明天你走的时候我就把钱取出来交给你。” 吴大保信以为真,放下电话,从窦小亮处借来了几袋麸皮,和桶子里的稀饭一拌,然后凉晒在院门口冷库顶上。晚上上班时,吴大保跟同事们讲好,两人换个班,后天白班由同事替着上,晚上夜班吴大保上。 一下班,吴大保就给张尽忠打电话问:“钱取好了没有?”张尽忠说:“早晨忙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有空,干脆你租上两个车先走吧,到临下班的时候,我把钱打到你的卡上。” 吴大保说:“我给你说,这可不是闹这玩的事情。你要是没有把钱准备好,我就不走了,过两天去拉猪也行。”张尽忠说:“钱没有问题,你前面走,我后面就把钱给你打到卡上。”吴大保说:“也行!” 吴大保换好衣服,在油城市场对面的车辆市场上找了两个卡车,让司机带上拉猪的网子,给张尽忠打了个电话就出发了。他要敢天黑前赶到,趁夜晚天气凉,避开白天的高温,把猪装上,夜晚返回鄯善。 车子走着,吴大保心里虽然泛嘀咕,但想张尽忠怎么也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吧。 时间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吐鲁番,天气异常炎热。吴大保心想,这样的天气,装上猪,只有晚上走才安全,要是白天走肯定有问题。吴大保急忙又给张尽忠打了电话,问:“钱寄出来了没有?”张尽忠说:“早晨忙得没有空,下午一上班我就给你寄过去!”吴大保说:“也只有这样了,下午一上班你一定要给我打过来。”张尽忠说:“一定!” 吴大保只有押着车继续往前走,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吴大保手机上依然没有工资卡上被打钱的短信。吴大保急了,急忙又给张尽忠打电话,问:“怎么回事?钱怎么还没有打过来?” 张尽忠说:“你不知道,今天是六月三十号是上半年的最后一天。我那个在银行上班的朋友说让我明天取钱,要是今天取了,他们的考核指标就完不成了,明天一早我把钱给你打过来。” 吴大保生气了,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说好的是今天下午赶到,下午装猪,晚上返回,这样猪就受不上热,你要是今天不把钱打过来,我怎么装猪?明天晚上我还得去上夜班,白班换成夜班,本身就是个例外,要是不上班,单位给我画‘旷工’怎么办?”张尽忠说:“反正今天的钱是打不过来了,不行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吴大保说:“我再三给你说,我身上没有钱,这你是知道的,你现在让我在什么地方想办法?”张尽忠说:“不行,你给卖猪的老板说说,先欠上?”吴大保说:“你真会开玩笑!反正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打不打钱?不打,你就说不打,要打你给我给个准信,什么时候把钱打过来?”张尽忠说:“我已经给银行说好了,明天一早就给你打过去!” 吴大保说:“那好!明天一早我就乘天凉装猪,无论如何我得白天返回来!”张尽忠说:“行么。”吴大保接着说:“反正话给你讲清楚,你要说猪不拉了,我现在就掉头回来,但是,明天要是热死了猪,或者有什么问题,你得负责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吴大保对张尽忠不打钱过来的说辞始终持怀疑态度,银行又不是他开的,硬可冒着死猪的风险去资助银行,确实有些解释不通。还有一种解释,就是硬逼着吴大保掏钱买猪,这种可能性或许大一些。不管吴大保怎么想,张尽忠当天就是没把钱打到吴大保的卡上。留给吴大保的只有痛苦等待。 下午六点钟,吴大保押着两辆车子到了石河子。由于钱没有打过来,晚上已经不可能装猪,吴大保想,白天肯定很热,猪在车槽子里被太阳晒着受不了,得用‘防晒网’遮挡一下,会好一些。 想到这,吴大保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市场门口,下车进到市场里买了两块跟车厢差不多大的防晒网,又买了一卷细塑料绳,准备用来把防晒网帮在车槽子上面。买好后,放在了驾驶室里面,然后给猪场老板李永打电话。李永询问了吴大保所在的位置,说:“一会我让我儿子来接你。” 不一会,李永的儿子,一个年青的小伙子坐出租车来了。他上了驾驶室,指挥司机向石河子北面的庄稼地里开去。 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庄稼地连成一片,地埂子上种植着高大的白杨树在微风中摇曳。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让人心醉。 田地里大部分都种植棉花。吴大保问李永儿子:“这里有多少亩地?”小伙子回答说:“听说有几十万亩地,听我爸爸讲,这里原来都是戈壁滩,这些地都是他们开垦出来的,地边上的树也是他们种的。” 吴大保无不感慨说:“兵团人真厉害!”小伙子说:“有啥厉害的,种了这么多棉花,遇上价格不好时,还得亏本!”吴大保说:“要是价格好,不就赚钱了么。”小伙子点点头。 在一条柏油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诺大的院落。院落里分散着几十栋房屋。小伙子用手指着说:“前面就是猪场。” 司机将车子开进了猪场。吴大保下了车,李永笑呵呵迎了出来,说:“欢迎!欢迎!”喝点水我们就装猪。”吴大保说:“钱还没有打过来,要不然,你先把猪给我装上,我先拉着走,明天一早把钱打到你卡上?” 李永脸马上变了颜色,说:“这恐怕不好办。你只有先住一晚上,等明天钱打过来再装。”吴大保不好再说什么。李永简单做了些饭菜,吴大保和司机随便吃了一点,几人又胡乱说了些不沾边的话,天黑后,李永给三人安排了好床位就各自睡觉了。 第二天,天朦朦发亮,吴大保起床,他喊起李永,说:“趁天凉,赶快把猪装上,我们好趁早赶路。” 李永喊来几个养猪的,从猪圈里赶出了一百个半大子猪,开始过磅。吴大保让司机把车停在地槽里,盯着磅秤,每过完一秤,就把猪赶上车里,然后再过下一秤。两三个小时才把一百个猪全部过完。一算个数是101头猪,一共是四万八千块钱。 装完猪,吴大保让司机把拦猪的网子罩在车厢上面,防止猪跳跑出来,又让把防晒网罩在上面,一切收拾好,吴大保急忙给张尽忠打电话,张尽忠说:“我正在银行打钱。”吴大保放下电话,不一会,手机的短信来了,显示五万块钱已经打到了卡上。 吴大保终于放下心来,对李永说:“钱已经到帐,让你儿子跟我去取。” 吴大保让一辆车走在前面,自己和李永儿子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到石河子市建行取上钱,交给了李永的儿子。 石河子的早晨,天气并不热。吴大保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阴凉处,在饭馆里要了一个大盘鸡。吴大保说:“昨天没有吃好饭,今天也就这一顿饭,都要吃饱,吃饱后,就迅速往回赶!车子走快点,加上车顶上有防晒网可能会好一些。” 三人吃饱饭饭,吴大保依然坐在后面的一辆车上。一会看看前面的车子,一会回头看看自己车槽子里面的猪。两个司机加大油门,开足马力往回赶。 车子越走,天气越热,猪在车槽子里热的乱叫。吴大保听得心里发怵!司机说:“不行,我们停下给猪浇点水?”吴大保说:“坚决不行!要是一浇水,猪会被悸死的。只有咬着牙往回赶!” 车子行进到吐鲁番时,气温已高达四十度以上,吴大保不断催促司机:“快点,快点!千万不能停车!”猪在车子里像疯了一样,拼命嚎叫,并往出蹦跳。有一个猪受不了酷热,冲破网子从车里跳了下来。吴大保一揪心,急忙喊:“停车!” 吴大保心急如焚,本来车里的猪就酷热难熬,又在最热的地方停了一会。猪肯定是被热坏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晚上赶回去还要上夜班。吴大保恨的咬牙切齿,张尽忠真是害人不浅! 那个跳出来的猪,被摔了一下,爬起来还在路边上走动。司机停下车,和吴大保追着把猪又装到车里,两人又把撕破的网子弄好后,继续迅速赶路。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吴大保押着两辆拉猪的车终于回到了养殖场。他急忙让司机把车停在房头的卸猪台上,把猪赶了下来,赶到阴凉处。那个在吐鲁番摔下来的猪已经死在了车槽里,其它的猪全部口吐白沫,喘着粗气。 吴大保急忙用铁槽盛了一槽水,让猪去喝。这些猪没有一个去喝,全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约过来一个来小时,个别猪才慢慢起来喝水。 看着猪喝水,吴大保心里好受了一些。 张尽忠听说猪拉回来了,急忙骑着摩托车来了。吴大保生气地说:“你要是昨天把钱打过来,哪有这样的事?”张尽忠说:“我也是没办法。”吴大保说“你看看猪全部都中暑了。现在也不要赶,晚上就让在外面躺着,明天早晨等我回来,再往圈里赶。” 吴大保给司机结完运费后,洗了一把脸,换好衣服,到兴业市场吃了一碗面,上班去了。 由于没人养猪,早晨下班回来,吴大保给张尽忠打电话问:“你能找上养猪的人吗?”张尽忠说:“还是你去找吧。”吴大保问:“你看原来给我们养猪的那个苏嫂怎么样?那个人可比一个男人干活利落!”张尽忠说:“你看行就行么!”吴大保又问:“那工钱怎么开?”张尽忠说:“八百咋样?”吴大保说:“估计差不多。”吴大保便到了苏嫂的住处。 苏嫂站在房间里蒸馒头,见吴大保来了,急忙让座。吴大保问:“你现在干啥?”苏嫂说:“在家里呆着。”吴大保问:“还喂不喂猪了?”苏嫂说:“反正没有事干,喂就喂么。”吴大保说:“这回不是我一个人喂,是我跟张尽忠合伙养,他来投资,我给提供猪舍,帮他管理,你的工资也是他发。”苏嫂说:“我看那个人不怎么样,担心拿不到工资。”吴大保说:“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把猪喂好,我保证你能拿上工资。一个月八百块钱,到时候发给你就行了。”苏嫂说:“我反正相信你,要是他来喊我可不敢去。”吴大保说:“那就这样说好了,你收拾一下,今天就过去喂,工资从今天算起。”苏嫂说:“行,我一会就过去。” 吴大保回到房子后,苏嫂一会就过来了。吴大保给苏嫂说:“先把猪赶进猪圈,一会他们剩饭拉来了,你就把剩饭倒在宰猪的大铁锅里煮开,然后搬到猪舍里再喂。烧剩饭时,记着要把剩饭里面的塑料袋和餐巾纸捡干尽。”苏嫂答应着,吴大保帮着把猪一个个赶进了猪舍。 一连好几天猪都不怎么吃食。吴大保让给喂了些药,有了一些好转。 张尽忠的妻子李蝉见死了猪,满脸不高兴。吴大保说:“你们不把钱及时打过来,能怪谁呢?我不能因为拉一趟猪丢了工作!”李蝉说:“要是猪全死了怎么办?”吴大保无言以对。 李蝉还在唠叨说:“我姨夫说,我们的技术员连天热拉猪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吴大保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两口子的技术员了。因为是女人,懒得跟她计较。 从这一段时间合作来看,吴大保觉得是失败的,特别是在拉猪的事上让吴大保很是失望,而且又碰上了个叼瞒得李蝉。吴大保觉得这样下去,已经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吴大保心里已经不想干了,但是猪养在猪舍里,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 苏嫂来后,窦小亮就不再跟去拉剩饭了,苏嫂代替窦小亮,跟着张菱去拉剩饭。每次拉回来的剩饭太稀,吴大保说:“应该给里面加点饲料。” 张尽忠说:“唉,你给魏晓丽打个电话,叫把钱寄回来我们好进饲料。”吴大保说:“真是没有钱,要是有钱,还不早寄回来给你了。”张尽忠说:“那你就先进上一些饲料喂着再说。” 吴大保想,也只有先欠些饲料喂着。想着自己跟县城饲料厂的李厂长熟悉,就打电话给李厂长说:“先送两吨饲料来,过几天给你给钱。”李厂长接到电话,就让他的送货员曹旺科从县城拉了两吨饲料,送到了猪舍里。 过了几天,张尽忠找来了个叫高进伟的司机,替换下了张菱。拉剩饭,喂猪,就由高进伟和苏嫂两人承担。 为了对两人有所约束,吴大保写了一封‘养殖合同’,先让苏嫂和司机看了一遍,又让张尽忠看了一遍, 然后让张尽忠分别跟高进伟和苏嫂签了字。 为了把这批猪养好,吴大保一刻也不消闲,上班、给猪打针、帮着喂猪,从化粪池里抽污水,经常糊得满身是猪屎,猪尿。隔壁养狗的小伙赵向东来院子里给狗捡骨头,见到吴大保的样子,笑着说:“不好好去上班,受这罪干啥?”吴大保笑着说:“玩么!” 赵向东说:“我真是佩服你,得了腰椎间盘突出,疼的呲牙咧嘴还干这活!放着好日子不过,受活罪!”吴大保说:“你不是也像我一样在干吗?”赵向东说:“我是没有办法,不干就没有了饭吃!又是老婆,又是小孩,都指望我那几十条狗吃饭,不干行吗?我要是你,每个月有几千块钱拿着,就睡着吃,躺着吃,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玩什么,多自在!” 吴大保哈哈大笑,说:“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了。”赵向东感叹说:“唉!我这一辈子恐怕不会有那么好的事了!”赵向东捡了些骨头笑着走了。 吴大保才真正感觉到了困难!收水费的人来了,吴大保给缴了,电管站的人催电费,吴大保给缴上。想着欠张尽忠的钱,只好给垫上。真是,是被自己做的笼头给套住了。 等猪舍里的猪基本也缓了过来时,吴大保休假时间到了。 岳母提前带豆豆回老家,在砖厂呆一段时间,在兰州的儿子邀她到兰州照顾孙女上 第五十二章 复活的砖厂(1) 吴大保要到砖厂去,张尽忠满脸不高兴,李蝉更是吊着脸。吴大保说:“喂猪有苏嫂,你们抽空来看一下就行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吴大保接着解释说:“我要不回去,豆豆没法回来,我得回去把她接回来上学。”吴大保说完,也不管两人高兴与否,给高进伟和苏嫂安顿了几句就坐火车回砖厂去了。 夏天的黄土高坡生机昂然,到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吴大保在平凉下火车,坐汽车到县城。再在县城买了两个烧鸡,才坐车到了砖厂。 岳父、岳母,魏晓丽、豆豆,还有弟媳小王和她的儿子见吴大保来了无不高兴。弟媳小王做了几个好菜款待。 岳父和吴大保两人边吃边聊。岳父说:“我们这个场子里面已经积压了一百多万砖!这么一个小镇,就搞了六个砖厂,大家竞相压价,不但砖价低,还卖不掉。”吴大保听得发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砖厂多,卖不掉也在意料之中。吴大保想了想说:“越在这时候,越要在质量上把好关。”岳父说:“听那些拉砖的司机讲,我们砖厂烧出来的砖还算可以,颜色好,硬度高。” 小王说:“还有那两家股东隔三间五来闹事。一会要算帐,一会要退股。说要等你来了来找你。”吴大保说:“要是那样,还不如让他们退出去算了。”岳父说:“可我们哪来的钱给他?”吴大保说:“场子里压那么多砖卖不掉,就用砖来顶帐,在三五年之内,把他们的股份给退掉。” 小王生气地说:“退掉股份太便宜他们了。我们能不能赚钱还不知道哩,要是不赚钱,我凭什么给他们退股?亏了,也叫他们负担一些!反正我觉得不能让他们退出去,要活一块活,要死一块死!” 吴大保苦笑说:“我们之所以要把砖厂开下去,目的是为了能赚钱,怎么就想着要亏本了呢!你要是不退,他们天天来找着闹,你是管砖厂还是应付他们?” 魏晓丽见状说:“赶快吃饭,吃晚饭再说!” 刚吃完饭,一矮一高的两个中年男子笑嘻嘻走了进来。矮的叫姚全,高的叫姚等全。两个就住在砖厂门口,把持着砖厂的门户。 两个人本就是当地的地痞,无人敢招惹。现在不知是那辈子积了阴德,院后突然出现了个砖厂,喜出望外。 弟兄两个听说吴大保来了,专程过来看望。大家寒暄了一会,弟兄两个找人‘挖坑’去了。 两人走后,小王说:“这两个人是村庄里最坏的,谁见了不骂。有事没事就到场子里来闹事。我们只好给姚全给了个食堂管理员,他嫌官小,天天闹着要当副厂长;给等全给了个发砖员,手底下管着五六个装砖工。按规定,每车砖出场时都要接受门卫的检查,等全一看见两个当门卫的表兄查砖,就喊着骂,一点道理都不讲!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吴大保:“本来就是两个地痞,你不找他,他都来找你,这下好了,你把砖厂建在人家的庄后面,进出都得从他门前经过,这会还能怪他不讲道理?还是好好哄着,让他不要闹事为好!” 小王说:“我可没闲工夫哄他们,他们要闹事,我就跟他们吵!他们会闹,我也会闹!” 吴大保急忙劝说:“你可不敢这样,人家是农民,你是老板,他闹事的最坏结果就是少在地里拔两根草,你闹的结果就是砖厂开不下去,这样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小王说:“我就是想跟他们吵,我的砖厂开不了,让他的地也种不成!大不了砖厂不开了!”吴大保气得无言以对!他感觉弟媳有些像张尽忠的妻子李蝉,有时说话比李蝉还过分。吴大保想不通,三弟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媳妇,硬是到这个地方把命丢了。虽然不能说老三的死跟小王有关系,但小王的这种性格无疑对三弟有影响。想到这,吴大保生气的到外面散心去了。 门口的场地里摆满了待售的转头。砖窑顶上亮着灯光。烧窑工从窑顶往下一铲铲灌煤,窑背后的鼓风机轰隆隆,使劲把窑里的烟抽向天空,一股股随风而去。 吴大保从砖的缝隙里穿过,来到了砖窑前,见几个人从晾晒半成品场地上把砖胚拉下来,拉进砖窑里。吴大保跟着走进砖窑。砖窑里的温度在四十度以上,跟鄯善现在的气温差不多。拉进窑的砖坯被两个人一层层,错落有致地码在窑内。 窑的另一头,两个人正在把烧好的砖一块块从砖剁上取下来,整齐地码在架子车里拉出来,在砖摞傍边的地上支上几个砖头,然后把拉砖车一送,一摞砖就摞好了。 一个往出拉砖的人好像认识吴大保,他把车子停下,指着砖窑窑顶说:“你看,这个窑顶。” 吴大保抬头看,见砖窑顶上有好多处都裂开了口子,有些地方已经塌了好几块,比年初未烧窑前看起来更危险。 原来由于资金紧张窑没有箍。吴大保问:“怎么会塌这么多呢?”那人说:“这窑是挖出来的,原来窑里面的土是湿的,经火一烧就缩了,越烧越干,越干越裂,最后就塌下来了。塌了补,补了塌,一直就这样凑活。”吴大保说:“干活时先小心点,我们再想办法!”那人说:“一小块掉下来不要紧,就害怕大块掉下来,人就没法跑掉。”吴大保说:“要是发现有大块快掉下来时,就先把它捣下来。”那人说:“我们就一直是这样干的,发现快掉了,就赶紧捣下来。”吴大保一时也没好办法,只好说:“你们就先注意着干,过后我们在想办法!”说着出砖窑,上了一个小坡,穿过城墙到了砖胚晾场。 城墙顶上搁着一个四五方大小的水罐。城墙里面有三十多亩地的晾场里晾满了砖坯,有的砖摞上盖着塑料布,有些敞开着。在探照灯的照耀下,有几个人正在把砖胚往架子车里装,装好后,拉进了砖窑。 黄土高坡的夜晚异常凉爽,空气新鲜,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辨。沟渠里知了在不停的鸣叫,远处不时传来狗的吠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这种感受一直记忆在脑海里,现在才得以重现。 多少年的在外奔波,很少能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小时候才有这种感受,感觉像是回到了童年。 吴大保尽情享受这奇妙的久违了的夜景。如果不是因为砖厂,可能还没有机会重温这奇妙的夜景。但是如果没有砖厂,自己的弟弟决不可能过早的长眠于黄土之中,使一家人陷入极度的悲痛。 虽然一家人倾其全力来扶持砖厂,但砖厂的去向,是盈利还是亏本?还会有什么让人史料不及的事发生,都无从知晓,留给人们的只有一个劲往前走! 吴大保哀叹一声:真是世事难料!要知道会有悲剧发生,谁还会搞砖厂呢! 吴大保在晾场站了一会,觉得气候渐渐变冷,才慢悠悠回到房间。魏晓丽着急问:“你到哪去了?到处找不到你?”吴大保说:“我先到砖窑里转了一会,后来又转到了晾场。在晾场站得时间长了,觉得身上有些凉,就回来了。” 由于砖厂天一亮就开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就睡下了。吴大保跟魏晓丽说了一会话,洗完脸,缠绵了一会就睡了。 天刚朦朦发亮,在人们的呼喊声中,制砖机轰隆隆开动了。 吴大保睡了一会,有人敲门开拉砖票。魏晓丽急忙爬起来开票,吴大保还躺在床上睡觉。一会儿来的人多了,吴大保只好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到场子里去看制砖。 刚出门,就看家一个人跟他打招呼说:“昨天来的?”吴大保走近看,觉得很面熟,就是想不起来了。那人自我介绍说:“我是成品车间的主任,我姓李,叫李光社。昨天晚上我回了一趟家。冬天你来的时候我见过你。” 吴大保听说,急忙伸出手握手,说:“你们辛苦了!昨天晚上我到窑里面转了一圈,窑里面很危险,你可要多操点心!”李光社满口答应,说:“你放心好了,我们就干的这点活。” 吴大保摆摆手说:“那你先忙,我到砖机跟前看看!”说完,向砖机走去。 半成品主任杨光军,远远瞄见了吴大保,笑嘻嘻走了过来和吴大保握手。吴大保问好说:“辛苦了!”杨光军说:“辛苦什么,就是干这个活的,谈不上辛苦。我昨天下午回家去了一趟,把麦子碾了,不知道你来。” 吴大保说:“我是昨天下午才来的,来得时候,砖机停着。今年收成好吗?”杨光军说:“就是弄点口粮,谈不上好不好。我现在最愁的是这一场子砖。烧出来的砖卖不掉,每天才拉出三万多,窑还得照烧,砖胚还得照样生产。” 吴大保问:“不能停上几天吗?”杨光军说:“不行!你要把窑和砖机一停,干活的人就都回家了,他们回家后,会跑到外面找活干,等你开砖机找人,根本就没有人了,真是难办!只有每天凑活这生产几万。要是砖再销不出去,晾场里面晾干了的砖胚进不了窑,新生产的砖胚就没有地方晾去了。” 吴大保点点头,绕过轰隆隆着响的砖机,走到了晾场上面。昨天晚上,因为天黑,没有看清晾场里到底有多少砖,这会他要上去看个究竟。 晾场上晾干了的和没有晾干的砖胚一排挨一排,密密麻麻摆满了场地。新制出来的湿砖胚被摆放在沟口边上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五个手扶拖拉机把搁在木板上的砖胚连续不断拉了上来,倒进砖道里,两个人迅速将搁砖胚的抬板从拖拉机上抬下来,放在地上。女人们手持小铁叉,插在砖胚中间,然后轻轻放在砖道上,一个个垒放起来,摆成一米来高的砖墙。 在湿砖胚的另一头,几个人,把稍干的湿砖用手分开,交叉着摆放,每个砖之间留出一个五六公分的间距。 杨光军说:“他们这是在花架,刚拉上来的湿砖要在场地上晾一段时间,等水汽干了,就要把它花着摆开,这样干的快一些。花架后,等砖胚彻底晾干了,就可以进窑烧了。” 吴大保凑过去看,笑着说:“这还是一个配合紧凑的连续性生产。砖机把砖胚生产出来,湿着的时候先堆放在一块,稍干时,再摆开晾干。”杨光军说:“就是,湿砖胚只有一个个挨着摆,才不至于倒塌。”吴大保点点头,走近码湿砖的砖道里。这时一个女人把一块湿砖往砖摞上一放,砖摞上的砖一下失去了平衡,哗啦啦倒了一大截,相互挤压变了形状。杨光军赶紧走过去训斥说:“干活小心点!你们不知道砖摞倒了,就废了吗?”然后又走到吴大保跟前说:“现在人真不好找,找来的都是些新手,只有先让干一段时间才好些。” 吴大保皱紧了眉头!刚才倒下去的砖足足有五六千,制五六千砖也不容易,说报废,就几秒钟时间。 吴大保看看天空,问:“要是下雨了,你们盖砖胚的塑料布够吗?”杨光军说:“刚买了一些,够了。”吴大保说:“我知道,这里的天气,到了夏天只要云彩一起,说下,马上就会下下来,而且下的都是暴雨,可要特别小心!” 杨光军说:“这个你放心,我在好多砖厂都干过,要是加起来,在砖厂我总共干了十来年。要是天不对,我马上会叫人用塑料布把砖盖住。”吴大保问:“现在晾场里有多少砖?”杨光军说:“有七十来万。”吴大保说:“七十来万,一个砖胚按五分钱算也要三万来块钱,一定不能马虎!”杨光军答应着。 吴大保点点头站在晾场边上看底下的砖机制砖。 冬天来的时候,吴大保只看过摆在场地里没有生产的砖机。这会他要亲眼看看砖是怎么被生产出来的。 一台推土机冒着黑烟,把土从山包处慢慢推过来,推进料口,一个人手持铁锨,把没有进料口的土往里喂;土进了料口,被一条长长的输送带缓缓输送倒‘对滚机’里。输送带边站着一个从土里拣石头瓦片的人,把土里的石头瓦片从输送带上拣出来;对滚机把土碾碎,一个人操作着,又一条输送带把碾碎的土往一个大搅拌槽里输送。输送带的边上站着一个人往旁边的粉碎机里填煤,粉碎出来的煤粉被一个设在底部的小输送带均匀地洒落进搅拌槽的土里。 搅拌槽边上的操作工不停地调整水龙头的出水量,水均匀地喷洒在土里。搅拌轮不停地转动,把土拌湿,这是初级搅拌。拌湿的泥土被一条输送带输送到主机上面的一个小型搅拌槽里。一个人手执一个水龙头,一会开,一会关,主机不停转动,把一个长长的长方体泥条从机口里挤了出来。一根随机转动的钢丝把泥条分割成一米来长的短泥条。短泥条又被输送带送到了切砖台上。 坐在切砖台上的人用手把泥条扶正,脚踩踏板,十二根钢丝从泥条上一闪而过,泥条瞬间就被钢丝切成了一块块湿漉漉的砖,被推到了摆在滑轨边的木制抬板上。站在傍边的人脚踩机关,抬板便上了滑轨,站在滑轨两侧的两个人迅速去掉抬板上被切掉的多余的泥块,然后将抬板抬到等待在旁边的手扶拖拉机的双层铁架上。 手扶拖拉机装满砖坯,就‘嘣、嘣、嘣’开到晾场上晾晒去了,另一个等在旁边的又开到了旁边等候。 机器不停地轰鸣,干燥的黄土被推土机一铲铲推进料口,经过了几道工序后,黄土就变成了砖块。每个人都有自己地工作岗位,无论少了那个人,这台需要多人配合地机器就不能正常运转。 弟媳小王和魏晓丽已经做好了早饭,魏晓丽来喊吴大保吃早饭。吴大保给杨光军打了个招呼到房间里吃早饭。 正吃着,杨光军气喘吁吁小跑进屋来说:“砖机的水停了。” 吴大保忙问:“怎么回事?”杨光军说:“听人说是机井里抽水的水泵坏了。” 吴大保正纳闷,岳父对吴大保说:“我们制砖的水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口机井供的。水泵要是坏了,这里就没有水生产砖了。” 水泵坏了,干燥的黄土怎么能变成砖?吴大保急忙对杨光军说:“去看看去!” 在杨光军的指引下,吴大保跟着出了砖厂,来到了设在村口的机井旁。管机井的是杨光军的堂哥,叫杨贵军,他站在水塔下发呆,见杨光军和吴大保走过来,解释说:“昨天抽水还好好的,刚才我看水塔里没有水了,刚一开闸,泵就不转了,再怎么开都开不起来了。” 杨光军问:“线路没有问题吗?”杨贵军说:“我都检查了好几遍,线路没有问题。”吴大保说:“那就是泵烧了,得赶快修!”杨贵军说:“修泵谈何容易!井要一百多米深,得找个吊的机器把泵吊上来,再拉到西峰去修。” 吴大保焦急地问:“周围没有吊泵的机器吗?”杨贵军说:“有是有一个,刚才我打了个电话,说到原边上吊泵去了,后天才能回来。” 吴大保恨的咬牙切齿,什么地方?水泵坏了就这么难办!杨贵军说:“这水泵我也不想修了。”吴大保问:“为什么?”杨贵军说:“去年就坏了一次,花了我一千多块钱,到现在把修泵的钱还没有赚回来。”吴大保说:“你不把泵修好,怎么赚钱?”杨贵军说:“反正这个机井我也不想承包了。谁弄了弄去,我还不如种地轻闲些。再说,这泵是个老泵了,就是这会修了,保不住什么时候还会坏!” 吴大保说:“还不如买个新泵?”杨贵军说:“连个修泵的钱都没有,那来钱买新泵?除过你们砖厂出钱?”吴大保问:“一个新泵得多少钱?”杨贵军说:“四千多,我这里现在只有一千多块钱,你们砖厂要出上三千,我就去买个新泵,再把旧泵修好,备用。反正你那三千块钱,我又不白要,从你们用的水费里扣就是了。”吴大保觉得杨贵军说得有道理,坏泵修了坏,坏了修,还不如买个新泵。自己想买新泵没有钱,只好先问砖厂借。吴大保无奈,只好和杨光军回了砖厂。 没有水,刚才旋转着轰鸣的砖机立刻静悄悄了!旁边站着等待的操作工。岳父岳母,魏晓丽和弟媳焦急的等待消息。吴大保把情况一五一十讲了。说:“现在我们不出钱,杨贵军就不修泵!这些人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呢!”杨光军问:“那眼前怎么办呢?”吴大保说:“只有从外面拉水了。” 杨光军说:“水是可以拉上,就是太贵了!这里的拉水车一车也就装一方多点水,要二十块钱。一天我们最少得用十几方水,得两三百块钱水钱。”岳父说:“反正砖机不能停,一停,人就跑了,要再开,就没有地方找人去了。” 吴大保说:“就先拉水生产,再让杨贵军尽快去修泵或是买泵。”弟媳说:“反正他杨贵军修泵也好,买泵也好,砖厂不出钱!不然就把坏毛病给惯上了,以后就没个完!” 吴大保说:“你要不先借给他钱,他不修泵,我们总不能一直拉水生产么?” 杨光军说:“你们不知道,去年你们砖厂还没有生产,泵坏了,他整整摆了一个月不修,村干部都拿他没有办法,最后村民们闹事,喊着要打他,他才借钱慢腾腾拉着修了。现在砖厂要是不管,他还真能摆一个月!”吴大保生气地说:“这个人脑子怎么这么不管用,只有把泵修好了,才能卖水收水费么。” 杨光军说:“他比谁都聪明,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可没有钱他怎么去修泵?”吴大保问:“他收的水费钱那里去了?”杨光军说:“全部‘挖坑’输了!”吴大保生气地说:“这地方的人咋都这样?” 当务之急是拉水生产。岳父一边让人在晾场的水罐边上挖了一个小坑,里面铺上塑料布,一边打电话让人送水。水拉来后,他从库房里取出一个小水泵,先让拉水的拖拉机把水卸到小坑里,再用小水泵抽进储水罐里,砖机又开始生产了。 杨贵军见砖厂拉水生产,心里有些着急,要是不把泵修好,他每天要损失好几十块钱水费。但是要修泵还是买泵,他都没有钱,想来想去,只好来到砖厂找吴大保借钱,说:“这会砖厂出三千块钱,我保证买个新泵回来,再把旧泵修好!” 吴大保说:“你找一下我弟媳小王,钱她管着哩!” 小王说:“我要是把钱给你了,你再拿去赌了,我找谁要去?”气得杨贵军骂骂咧咧出了砖厂,嘴里说:“你们不管,我也不管,看最后谁倒霉!” 吴大保对小王说:“说是说,最后你还得借钱给他,不然我们总不能一直拉水生产。”小王说:“我就是不给他,大不了把砖厂停了,不干了!”吴大保说:“你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你要知道,我们来是为了帮你,不是为了害你!你要是想停砖厂,我们这么多人就用不着到这来了!我们来帮你也就最多能帮你一半年的时间,你自己要学会处理好外部关系,要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不要意气用事。”小王说:“我就是看不惯当地的人,一个个都想吃砖厂一口。” 吴大保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的砖厂已经建在这个地方,也就摆脱不了当地的这些人。你占的地是当地人的,干活得用当地人,用水也得用当地的,怎么能摆脱他们呢?只有用好他们,砖厂才会办的顺利,不然你就没法干下去!” 小王说:“反正我不管,我就要跟他们吵,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吴大保气得无话可说。 连续几天,一直拉水生产,一天三百块钱水费让人心中发怵。 杨贵军把水泵吊上来后,又来到了砖厂找吴大保。吴大保说:“你不行先在别的地方借点钱,把泵修好了供水,只要你一供水,要不了几个月,你的泵钱就回来了。 杨贵军说:“好我的侄子!我要是有地方借,还用得死皮赖脸跑你这来吗?”按杨家的辈分走,吴大保是要把他这一辈的人都叫叔叔。 吴大保无法,只好说:“你先等一下,我去跟小王商量一下。” 吴大保只好到小王房间。吴大保说:“你现在生产砖,不知道一天能赚多少钱,刚拉水生产,一天的水费就三百多块钱!这会杨贵军来了,说把水泵已经吊上来了,你先给他借三千块钱,然后从他的水费里扣,不是也一样吗?” 小王端坐在办公桌旁说:“那你让他来找我来!”吴大保只好出了房间,对在外等候的杨贵军说:“你到她那去吧!” 最后杨贵军在小王那里打了个欠条,领了三千块钱走了。说:“后天保证给你们供水!” 杨贵军走了,吴大保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刘家和杨家的儿子来了。吴大保急忙上前问好。 这两家的儿子也都二十出头,平时来时,小王总不给好脸。估计是听吴大保来了,才到了砖厂。 吴大保把两人让进房间。小刘说:“我跟小杨今天来不为别的。”说着看了一下小杨。吴大保说:“你尽管说就行了!有啥事我们都好商量。” 小刘接着说:“当时事情出了以后,你来了,要我们签‘出资协议’,我们签了,虽然数字只是个大概数字,我们也认了,因为他们三个人都不在了,会计也是糊里糊涂的,想要一个准确的数字,确实也拿不出来。反正字也签了,手印也按了,我们就认了,也再不能说什么了。”小刘说的有些着急,吴大保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开水。 小杨接过话茬说:“我们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把我们的股退出来。”小刘喝了口水插话说:“不是我们无理取闹,有我们父亲的钱在里面,场子已经生产了,我们连个问话的权利都没有,我们来了几次都被小王给赶走了。我们两个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退了好。” 吴大保想了想,宽慰说:“砖厂从长远看是好的,效益也没有什么问题。暂时砖销不动,倒了秋后,农闲了,砖就好销了。” 小刘说:“说实话,我们不是担心砖厂的效益问题,确实是受不了小王的气!” 吴大保确实也领教了小王的为人,想了想说:“你们坚决要退,也是一种办法,关键是同意你们退了,也没有钱给你们。你们也看见了,场子里积压了一百多万砖还没有卖出去,卖出去的砖,钱又收不回来。就是有多少钱也不够用!”小刘说:“我们两家的股份也不过十五万,我们也不着急要钱,给砖头也行,就是分几年给也行!” 当然好了!吴大保想了想说:“干脆这样,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小事,完了我跟小王商量一下,你们晚上再过来,我们大家一块讨论。” 小刘,小杨刚走,成品车间的主任李光社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对面庄上那个姓侯的拿撅头在挖上砖窑的路!” 吴大保急忙跟着去看!见一个老头手持撅头把上砖窑的路挖断了。吴大保走到跟前。老汉停下,望了吴大保一眼,说:“反正我给你们砖厂的人说清楚,这路原来是我的地,现在我不给你们了,我不管你们的砖厂开不开,反正我这地不租给你们了,多少钱我也不租了!” 吴大保问:“是租金没给吗?”老汉说:“那点租金够干什么?反正我的地是不租了!”听老汉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没有收到租金的样子。李光社说:“这老汉想问场子里借十万块砖盖房,他一共在这里才一亩多地,十万块砖要一万多块钱,一亩地一年才三百五十块钱租金,要多少年才能顶够?”吴大保来气了,说:“多大年纪了,干这种无理取闹的 第五十二章 复活的砖厂(2) 小王话音未落,立刻遭到两家人反对。有人开始指责起来,说:“你这个小王,说话太不讲道理了!”吴大保急忙阻止说:“大家都不要这样,今天我们坐在这是为了商量,把事情解决好,不要发生争吵!” 小刘说:“要说商量,就两年时间,两年把我们的股份用砖顶清,我们二话没有!再长了我们没办法接受!”小杨也接过话茬说:“我们本来手头就紧,时间太长了不行!” 小王说:“我还不同意你们退哩!” 吴大保说:“你们先不要嚷!现在有几点已经明确了,一个是可以退股,第二个是退股的方式可以用砖厂烧出来的砖来顶,现在关键是个年限问题,我想,也不要两年,五年了,我折中一下,就三年,大家都让让步,事情就解决了!” 吴大保见大家都不吭气,就说,如果再没有什么意见,你们就在‘会议记录’上签字,我起草一个协议,你们签字画押,事情就解决了。众人思考了一会都点头同意。 吴大保取过纸笔和复写纸,迅速写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内容如下: 经三方协商,刘心文,扬起军,将双方股金转让给王铃。 一:刘心文,扬起军股金15万元由王铃分三年,以每年三分之一的比例用砖厂烧出来的红砖按市场价付给两人; 二:从协议签订之日起,砖厂所有股金属于王铃所有; 三:原‘出资协议’同时废止; 协议签署人:王铃 刘心文 扬起军 2005年8月9日 吴大保用复写纸一共复写了四份,写完后,吴大保让每个人都签完字,并按了手印。吴大保把签好字,按完手印的协议给每人一份,一份又交给小王,说:“把它保存好。 手续进行完毕,众人说了会闲话就告辞了。 众人走后,小王说:“这下负担全交给我们了!”吴大保说:“你应该高兴才行!” 自从协议签署后,小王嘴里一直嘟囔:“这下让那两家人占便宜了,都是大哥心软,才让我们一家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吴大保望着小王无言以对,觉得这人是此一时彼一时。冬天来砖厂时,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整天哭哭啼啼,看起来真让人可怜。现在,全家人都倾其所有,从父母开始,到姊妹们,没有不出钱的。为了让她尽快走出困境,自己的老婆和岳父都一起上阵,才使砖厂有了些眉目。就是砖厂亏了,亏的也是自己姊妹们带来的几十万块钱,要赚了,当然属于小王!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由于有了大家的帮助,砖厂也逐渐走上了正轨。虽说砖不好销,但每天还是能卖出几万块。现在另外两家人已经推出,只有她一个股东。看着眼前的情形,小王立刻就以老板自居,不管在外,还是在自家人面前,都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势,大有人们都围着她过日子的架势。有时还表现出对自家人的防范心里。这些都出乎吴大保所料。何况姊妹们都是倾其所有,就为了她和曹家的孩子。单从目前的处境来说,吴大保的境况远不如现在的小王!不得不让人寒心。 看着小王,吴大保不由得想起了在鄯善跟自己合伙的张尽忠和李蝉。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两个人,就觉得不舒服。当时为了买走场子,给自己说尽了好话,最后又为了把场子退回,说起话来给人一种谄媚的感觉。现在场子退了,开始养猪了,岸然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势,纯粹把自己当个不合格的‘技术员’来看待。想起来就让人心烦!由此来说,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帮助的。当他羽翼稍微丰满,就忘却了别人曾经的付出。 当时如果场子不给他退,不是他要钱,而是问他要钱!可惜,人跟人不一样,而对弟媳的帮助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应该说跟她本人的行为毫无关系。 一天晚上吴大保起床穿一件外套,站在屋外抽烟。魏晓丽喊着说:“这里不像鄯善,早晚都有露水,当心受凉!”吴大保答应着向砖窑走去,他想再到砖窑去看看,给干活的人提醒一下。 吴大保低头进砖窑,一股热浪从窑里涌了出来。窑里面没有人干活,吴大保觉得奇怪,每天晚上都进砖胚,出砖,怎么今晚没有人呢? 吴大保出了砖窑,上了窑顶,烧窑师傅正在往窑里填煤,见吴大保上来,停下了手中的活。吴大保问:“窑里怎么没人干活?”烧窑师傅说:“出砖的两个人晚上没有来,烧好的砖出不来,砖胚就没地方进,进砖胚的人就回家去了。” 岂有此理!吴大保问:“你见成品上的李主任了吗?”烧窑师傅说:“下午骑摩托车走了。” 吴大保下了砖窑,到李主任房门前,房门是锁的,人不在。 吴大保气呼呼回到了房间,他不明白,这些人说起话来冠冕堂皇,做起事来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魏晓丽见状问:“怎么回事?” 吴大保说:“砖窑里一个人也没有,李光社也不在房间。你说说,成品上就是个进窑出窑,还有什么活可干?”魏晓丽说:“李光社每天都回去。”吴大保说:“他要回去,得把人安排好啊!” 魏晓丽不吭声了。吴大保脱掉衣服在床上躺了一会,怒气未消。 魏晓丽说:“这一帮人就是这样,你说他,他脸皮厚痴痴的,根本不管用!”两人说了会话就睡了。 天刚蒙蒙亮,吴大保听见李光社在外面喊叫。吴大保立刻气上心头!他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见李光社喊叫完,和烧窑的刘师傅坐在房子里抽烟。吴大保走了进去。 李光社感觉吴大保脸色不对,急忙起身让座。吴大保坐下后问:“你昨晚到哪去了?”李光社说:“昨晚家里有事。”吴大保问:“你走的时候把人安排好了没有?”李光社说:“安排好了!”吴大保说:“昨晚砖窑里一个人都没有你知道吗?”李光社说:“早晨来时,他们都在窑里。” 吴大保说:“我说的是昨天晚上!”李光社不吭气。吴大保说:“你也不想一想,你一晚上不进砖也不出砖,窑里又不能断火,要多耗多少煤?晾场里存了那么多砖胚你难道不着急吗?”烧窑的刘师傅急忙出去了。李光社无言以对,灰溜溜也出了房门到砖窑里去了。 被吴大保说了一顿的李光社,在砖窑里吼叫着,训斥昨晚没来的两个人! 吴大保回到了房间洗漱完毕,吃了两口馒头,来到了岳父岳母房间。豆豆和小王的儿子在床上玩耍。岳父问:“你刚才说李光社我听见了,这些人,只有你说了才管用!我们说的时候,总是不在乎!”吴大保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做法!” 下午开工后,吴大保仰望天空,见一朵朵云彩遮挡住了太阳。吴大保对杨光军说:“看样子天快要下雨了,赶快叫人用塑料纸把砖盖好,不要叫雨淋坏了!”杨光军说:“这里的天气我看得多了,不会下的,保准不会下!” 吴大保生气地问:“要是下了怎么办?”杨光军说:“我敢跟你打一百块钱赌!”吴大保说:“只要不下就好!”说完又在场子里转了一会,觉得还是不对劲,便走到门岗房问看门的表兄。表兄说:“应该不会下吧。” 吴大保问:“到底下不下?”正说着,天上落下雨点,吴大保急忙跑到场子里大喊:“赶快盖塑料布!” 雨说下就下,又带着一股风,几十个人满厂乱跑,拉不住塑料布。紧接着大雨就下来了,哗啦啦把没有来及盖的砖浇了个透彻!气得吴大保脸色铁青。 吴大保,岳父,所有人都冒着大雨总算把能盖住的砖盖上了。即便是这样,最少有一半砖胚被雨淋坏了。 吴大保手执铁锨把杨光军堵在晾场里,杨光军见势不妙想溜开。吴大保大声骂道:“狗东西!你说不会下,怎么下下了来?”吴大保越骂越气要追着打杨光军,被表兄拉住了。表兄说:“连我都没看出来要下!” 吴大保气得骂:“你们都是一群瞎子!”他又翻过身指着杨光军说:“今天的损失我全部让你赔上!要不然就给我卷铺盖走人!”骂完和岳父回了房间。 岳母和魏晓丽找出干衣服给岳父和吴大保换上。吴大保怒气未消,还要去骂杨光军,被岳父劝住了。 虽然被淋湿了好多砖,可两个车间主任明显操心了很多!干活的人见状也不敢偷懒。场地里人们各自忙活井井有条。最让吴大保高兴的是,来买砖的人多了。 吴大保一算,假期快到了,得去看一下父母,问一下父母愿不愿去新疆照看豆豆。 吴大保告别魏晓丽和众人,带着豆豆坐车来到了父母的住处。 父母见儿子回来,格外高兴。父亲说:“来了就多住几天!”吴大保问:“魏晓丽的母亲要到兰州照顾孙女上学,魏晓丽又在砖厂,我在那面上班,白天也上,晚上也上,这一开学,豆豆就没人带。你们愿不愿到新疆去?”母亲说:“反正我们也闲着,新疆那个地方我还是挺喜欢的,其它没有啥,就是有点太热。”父亲说:“在去以前我得把院子里面的地收拾一下,你带着豆豆先上去,我们后面来。” 吴大保住了两天,就告别父母又到砖厂去转了一圈,安慰了众人几句。 虽然难舍难分,毕竟吴大保要回去上班,便带着豆豆回新疆去了。 人虽然离开了砖厂,但想着艰难运行的砖厂,吴大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而在新疆,等待吴大保的事更加麻烦。 吴大保刚回新疆,鄯善法院就打电话让他取‘判决书’。吴大保虽然觉得败诉的可能性不大,但毕竟自己不是法官。他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法院。法官让他在领取单上签完字,递过来一份‘判决书’,和一份对方的‘上诉状’,还有一张地区中院的开庭传票。吴大保心情顿时又不好起来。 吴大保急忙看判决书,判决结果是:原告已经超过诉讼时限,法庭不予支持,驳回上诉。 吴大保高兴的连说:“谢谢!” 木尼拉法官说:“我们基本上天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找不到你。”吴大保说:“我回了一趟老家。”法官说:“对方已经上诉到了中院,中院的传票已经发来下了,你回去准备应诉。” 吴大保答应着告别法官,急匆匆回到了房间细细看了几遍原告的‘上诉状’。 原告在上诉状里紧紧抓住诉讼时效计算时间应该从‘知道或应该知道’自己受伤害程度的时算起。也就是从‘伤残鉴定的日期’算起。这样以来,诉讼时效就在一年之内。 吴大保苦思冥想,这一条是官司胜负的关键。如果中院采信了对方的观点,自己就非赔不可! 到了豆豆开学的时间,吴大保给豆豆报上名,照看着上学,还照顾养在圈里的猪。由于马上要上班,父母还没有上来,吴大保就把豆豆放在了建行的朋友家,让他们照看几天。 吴大保觉得日子真难过,除过上班,还要照看猪舍里的猪,还要应付即将开庭的官司。 吴大保想:按法律规定,伤残鉴定应该在‘治疗终结’后一定时间内提出。对方在2001年9月份就已经治疗终结,到现在已经历时三年多时间,已经超过了鉴定时效。就是鉴定了,也不在赔偿的范围了。他趁上班的空,到技术组的电脑上围绕这个观点,写了一份‘答辩状’。写完后,又修改了几遍,打印了五份,等待开庭。 张尽忠进的猪差不多都长大了,吴大保联系的给猪贩子卖了一些,张尽忠又联系给单位食堂送了一些。猪少了,拉回来的剩饭剩下了许多。张尽忠说:“我们还得联系再进些猪,不然剩饭没地方去。”吴大保说:“这回你准备进大猪还是小猪?”张尽忠说:“你觉得进大猪划算还是小猪划算?”吴大保说:“按理说大猪小猪都一样,但是大猪成本高,一个猪就四五百块钱,养下来赚不了多少钱。”张尽忠说:“那就进小猪。” 吴大保便拨通了原来打过交道的南疆猪贩子李国辉的电话。李国辉说:“小猪送到一个一百八,这是最低价!”吴大保问张尽忠:“一百八一个小猪要不要?”张尽忠说:“价格倒便宜,关键是猪行不行?” 吴大保说:“肯定没有正规猪场的品种好,要是给单位食堂送估计没有问题。”张尽忠说:“那就让他送来!” 李国辉分两次从南疆一共拉过来了219头小猪,张尽忠把钱付了。吴大保让苏嫂把大猪和小猪分开圈。剩饭和饲料参着喂。 县城的饲料商送了一段时间饲料,吴大保没有钱给,就不再送。吴大保对张尽忠说:“没有饲料钱,饲料商连饲料都不送了!”张尽忠说:“你赶快打电话让魏晓丽把钱寄过来进饲料!” 吴大保说:“现在正是砖厂紧张的时候,确实没有钱寄过来!我欠你的钱,说好了年底给你还,不管怎么说,是喂猪要紧。”张尽忠并不理会。 吴大保无奈,又问宋勇要了些小猪料和包谷麸皮参着剩饭喂。 父母料理好老家的院落来了。吴大保把豆豆从朋友家接了回来。 吴大保上班,父母在房子照顾豆豆上学。吴大保一下班就往猪圈跑,父亲生气地说:“当心把身体弄坏了!自己又有病,这样辛苦地干啥?又不是过不下去!”吴大保说:“也没有办法,已经干上这事了,猪养在猪圈里我不管怎么行?这一茬猪喂完了就不喂了。” 苏嫂到房间里找到吴大保说:“那些小猪有已经长成半大了,我一个人实在喂不住,你看咋办?”吴大保急忙给张尽忠打了个电话说:“苏嫂说猪长大了,一个人喂不了,不行还是把你姑夫姑母喊来吧?” 张尽忠答应着,说:“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快点上来。” 父亲见状,说:“要是没人喂猪,我帮你们喂两天吧,反正闲着也没有啥事干。”听父亲这样说,吴大保有些不好意思。父亲说:“我就喂几天,等张尽忠的姑夫姑母上来后,我就不喂了。”吴大保只好说:“那就先辛苦你一下。” 母亲也不闲着,见院子里三个母狗相继下了狗崽。跑前跑后,一会儿给拌面糊,一会到烧剩饭的锅里给捡肉吃。三个大狗和一群小狗只要见母亲一出房门,就全部围了上来,又是撒娇,又是亲昵,弄得母亲满身是泥土。 父亲整整给喂了二十多天,张尽忠地姑夫姑母才来到了养殖场,把父亲替换了下来。 开庭时间到了,吴大保跟同事们换了个班,到县城喊上要跟他一块承担责任的伙伴陈开饶。陈开饶这次表现的很好,专门找了一辆车,喊了几个朋友助阵,拉上吴大保到了吐鲁番中院。 路上陈开饶说:“要是不行了,我们跟对方协商一下,少赔一点吧?”吴大保说:“你要听我的,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一分不赔给他,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说。”陈开饶说:“那好吧!” 三个法官端坐在法庭上端的法官席上。法官按程序讲完一些是否要回避之类的话,宣布开庭。 对方律师念完上诉状后,吴大保把自己写好的答辩状也念了一遍,然后把答辩状给每个法官给了一份。 法庭辩论很简单,双方都围绕‘鉴定日期’能否作为诉讼时效的计算日期进行辩论。 吴大保说:“在‘治疗终结’后,没有及时申请做‘伤残鉴定’,就意味着你放弃了要求赔偿的权利。所以说‘伤残鉴定’的日期绝不能等同诉讼赔偿的计算日期!赔偿的计算日期只能是2001年的七月九号,七月九号出的车祸,到九月份就治疗结束,如果你这时候做伤残鉴定,我们是非赔你不可,而时隔三年后的伤残鉴定,只是单位上的例行体查,只能证明你伤残了。而在这三年里,我们也无法得知你的身体是否受到过其它伤害!所以请求法庭驳回原告的上诉,维持原判!”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陈开饶也插嘴说:“赔偿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你啥时候想起来了,就能啥时候给你赔吗?你十年以后去做伤残鉴定,难道我十年以后再给你赔吗?法律上规定,就是要在‘治疗终结’后及时做‘伤残鉴定’,你不及时去做,能怪谁呢?”陈开饶经过一次开庭后进步多了。 法官不耐烦地听着双方不断重复一个话题辩论,问:“双方再有没有新的观点?”都回答说:“没有!”法官问:“双方愿意调解吗?”原告律师说:“愿意!”吴大保说:“不愿意!”法官看了一下几人,说:“现在休庭,择日宣判!”法官说着,把法锤敲了一下,离开了。 书记员让双方在法庭记录上签完字。陈开饶开车把吴大保和他的几个朋友拉回了县城。陈开饶笑着说:“感觉还可以!”吴大保说:“你不是想给他赔一点吗?”陈开饶说:“说真的,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问了好几个律师,他们都说多少是要赔的!”吴大保说:“听天由命吧!”说完打的回火车站去了。 吴大保想,反正是尽力了,也只能听天由命,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间到了九月底十月初,天气早晚渐渐冷了下来,宋勇也不再送饲料过来。由于没有饲料可参,小猪整天都被泡在稀食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吴大保越看越担心,没有办法,就从火车站另一家送麸皮的王范玉家要了几吨麸皮参着喂。 天气冷了,吴大保又去买了些黑色塑料布铺在猪舍顶上御寒。 等麸皮快参着喂完了。吴大保无计可施了,对张尽忠说:“我实在没有办法管了!现在你的姑夫姑母还有表弟都来了,你也用不着再找人了,你就叫他们喂就行了,我也没办法管,反正你的百分之三十我也不要了,你们就看着喂就行了。”张尽忠冷笑了一下走开了。 从那以后,张尽忠再没有找过吴大保商量喂猪的事情。吴大保也无心再管。心想,等这一批猪喂完后就赶紧散伙。 吴大保不参与喂猪的事好像是被张尽忠给传到了送饲料的几个人耳朵里了。几个人天天上门围着吴大保要饲料款。吴大保给张尽忠打电话,张尽忠说:“你给了就行了!”吴大保一想也对,欠人家的钱,也没有办法。只好一发工资就给凑的给点,慢慢给了一部分。 没有了吴大保的参与,张尽忠依然不好好进饲料。由于猪舍潮湿,张尽忠心想原来没事,现在照样会没事,于是一些猪病了,死了一些,具体死了多少,吴大保并不知晓。由于不再参活,也懒得关心。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给张尽忠的姑夫交代两句。 又到了休假时间,魏晓丽又喊让吴大保到砖厂去。 时间到了十一月份,砖厂已经很冷。由于已经上冻,砖胚停止了生产,砖机停止了运转,砖厂里寂静了下来。由于晾场里还剩余了些砖坯,砖窑里依然烧着,窑边上的抽风机在嗡嗡旋转,吐着烟尘。 房间里,放在房子中间的炉盘和烟筒里冒着黑烟,乌烟瘴气。岳父的烟瘾越来越大,靠在椅子上不断咳嗽,本来很白的皮肤变得黝黑而粗糙。魏晓丽也变了样,她穿一件黑色棉袄,头上裹着一条头巾,手里拿一个簸箕不停往炉子里加煤。脸色黑了许多,也瘦了很多,看起来让人伤心! 小王经常跑外,收拾得利索一点,况且她的炉子专门有表哥收拾,自己用不着费力。她穿一件呢子大衣站在门口,俯视着自己的手下。 吴大保来了,几人见面,分外高兴,魏晓丽专门买了一只当地的土鸡招待。 小王说:“场地里的砖卖了好多,只剩下五六十万,都已经定出去了。欠的账也还了!明年的启动资金也有了着落!” 吴大保听着高兴,说:“这样也就了却了我们一桩心愿!明年你就好好干,争取打个翻身帐!老三在天之灵也可宽慰!”说着声音呜咽,眼睛湿润起来。 岳父安慰说:“行了!反正我们都尽力了!等把晾场里的砖胚烧完后就停窑。” 魏晓丽说:“现在大部分事情都顺了,我们跟小王商量好了,等砖烧完,爸爸带人把砖窑箍一下。不箍砖窑明年就没有办法烧。等砖窑箍好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和爸爸就离开砖厂,爸爸到兰州,我回新疆。砖厂就由小王一个人经营!” 吴大保高兴地说:“得感谢你和爸爸!” 岳父笑着说:“一家人就不说这话了!其它都没啥问题,现在就是大门口,姚家这弟兄两个一会地不租了,一会嚷着要一次付给他十年的租金,很不好办!” 吴大保说:“只有先哄着,砖厂征的地差不多一半都是这兄弟两个的,你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要是联手不再给我们租地,砖厂就没法开!”小王说:“他们要胡闹,我就告他们去!” 吴大保苦笑着说:“国家根本就不允许占用耕地!你告他们什么?砖厂占的是他们的耕地和林地,首先是我们违法,他们要收回耕地才是合理合法的。” 正说着,姚等全穿一件小棉袄,摇摇晃晃来了。吴大保招呼坐下,对姚等全说:“你看,我们都是邻居,要互相关照,只要砖厂好了,大家都好!”姚等全说:“你就是不说这话,我还想跟你论论这个道理!小王天天说我们弟兄两个不讲道理,这些我听见就不高兴!实际上我们弟兄两个也都在好好配合你们,不然你们这个场子还开个啥?晾场里面的地多一半是我们的,就连你们走的路也是我们的。还说我们不好好配合!你们一年一亩地才补我们不到四百块钱。你想想现在原上的地,那一亩地不来个五六百块钱?” 吴大保笑着说:“那你是讲收成好的,遇上年景不好,什么都收不到!还要辛辛苦苦种!”姚等全冷笑着说:“我能那样算吗?我们农民种地谁发过工资?闲着还是闲着。”吴大保说:“那砖厂每个月也给你发了八百快钱工资,也就差不多了。”姚等全不屑一顾地说:“说实话,我还看不上你们那八百快钱!我这么个大男人在哪个地方不挣个千二八百的。当时你们推砖厂时把我的一百多颗树全部推了,我也没有问你要什么补偿费,门前的那条路,也没有问你们要补偿费,算起来就多了!拉砖的拖拉机天天从我的门前经过,一天都没有断过,你说我能高兴吗?你们要是能掏钱给我从修个庄子,我就从此以后再不说什么!我说,还有一种办法,你就一次给我十年二十年的补偿费,我到外面另外盖个庄子,还懒得跟你们操闲心!” 吴大保觉得他句句在理,只好说:“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还跟你说什么?”姚等全说:“就是嘛!就说我哥吧!这个人就没有个什么爱好,就想当个副厂长,挂个名,副厂长不行,给个车间主任还不行?给弄了个什么食堂管理员,一天到晚发牢骚!”姚等全不但要把自己的话说完,还要替他哥说两句。 吴大保一看这个话题扯下去再毫无意义,便问:“听说你们今年西瓜不错?”姚等全苦笑着说:“不说这事我还不生气,我庄前面的两亩地要是都种上西瓜,最少能买个三千多块钱。结果种了些玉米,没有长熟,就叫你们干活的人给偷的拿回家煮着吃了!” 吴大保觉得再说下去,砖厂就成了他控诉的对象了。吴大保又叉开话题问:“你会不会下象棋?”姚等全笑着说:“你不一定 第五十三章 永恒的爱 猪场里,爸爸每天早早起来在院子里转悠,妈妈忙着捡狗食喂狗,这些家伙在妈妈的照料下长得飞快,如狼似虎的在院落里奔跑。 吴大保回来上班,心里还惦记着中院的判决。拿不到判决书,心里始终不踏实。心里想着,法院的电话就来了,让吴大保去取‘判决书’。 吴大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陈开饶打了个电话。陈开饶说:“我也接到了通知,觉得心虚,还是你去取吧,给我带回来!”吴大保只好一个人搭车到了吐鲁番法庭,签完字,拿到了‘判决书’。吴大保迫不及待看判决书最后部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太好了!吴大保激动的对发判决书的书记员说:“谢谢!”书记员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吴大保又代陈开饶领回了通知书,高高兴兴给陈开饶打了个电话。陈开饶听到判决结果,高兴地说:“判决书我也不要了!完了我请你吃辣子鸡!”吴大保说:“谢谢!鸡你就自己吃吧,我回火车站去了!” 吴大保官司赢了,高兴地给在家的父母讲了打官司的经过。父母听完后也很高兴。 父亲无不感触地说:“你看你干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个是利利索索赚钱,就单说这场车祸,从2001年到现在,四年多时间才把问题解决完。即赔钱又耗费精力。”母亲说:“以后干什么都得小心,我看张尽忠和李蝉这两天嘀嘀咕咕的,他们会不会也跟你打官司呢?” 吴大保吃惊地说:“他们会跟我打什么官司?欠他三万五我也给慢慢垫饲料还的差不多了,猪圈白给他用,他们会跟我打什么官司。”母亲一时说不出道理来,说:“反正你小心一点为好。”吴大保宽慰母亲说:“你尽管放心好了,我现在就不怕打官司!” 父亲说:“你吃亏就吃在这方面,什么都不在乎。唉,不汲取教训。”吴大保不以为然。 过了元旦,砖窑箍好后,岳父到了兰州,魏晓丽从老家的砖厂回到了养殖场。见张尽忠和李蝉在院子里出出进进,目空一切,很是生气。 两人见魏晓丽回来,到房子喊着要钱。魏晓丽说:“我听吴大保说,饲料钱替你付了好多,还有买桶子和其它东西的,你的三万五也就差不多了。我这里也只有两千块钱,给你拿去用,完了我们再算帐。” 饲料供应商听说魏晓丽回来了,都来要饲料款,魏晓丽说:“暂时没有钱,我先给你打个条子,过几天给你给!”李新向不放心,说:“我得让张尽忠签个字,不然等猪一卖完,我问谁要去。”说着,在院子里找到张尽忠,让他在魏晓丽打的欠条上签了字。 由于觉得欠张尽忠的钱,吴大保正好春节发了些奖金,就把饲料商的饲料款都给付了。一算账,三万五已经垫完了,还给多垫了几百块钱。 春节过后,父母就回老家去了。 魏晓丽回来后心里还放心不下砖厂,隔三间五给砖厂的小王和给兰州的父亲打电话。 吴大保说:“你今年不要再去了,一切都弄顺了。再说我们的责任已经尽到了,帮她把一个烂摊子整理好,走向了正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了,再去了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去分钱去了。还是好好呆在家里把娃娃带好,再不要想其它的事了。”魏晓丽点头答应。 张尽忠和李蝉在院子里尽情折腾。魏晓丽生气了。吴大保也觉得两人太过分了。对两人说:“你们把猪养出来就行了,就再不要养了!”李蝉说:“我们不养了也可以,死了那么多猪咋办?”吴大保说:“卖猪的钱我一分没有见到,我凭什么赔偿你的死猪,况且,死了多少猪我们也不知道!”张尽忠说:“反正你得担一些!”吴大保说:“你们也能说得出口,自己养猪赚钱,还让我给你赔死猪钱,真是可笑!” 张尽忠说:“反正你得担一头,要么就把扣我们的一万五还给我们,要么就把饲料款承担上!”吴大保生气地说:“你们也太天真了!” 真是无赖,吴大保越想越后悔,后悔不该跟这种人粘糊。现在看起来,这两个人还在念念不忘被魏晓丽扣掉的一万五,这会有了机会,就想勒索回去。而这个机会恰恰是自己给的。真愚蠢!‘中山先生’的故事毫无保留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印证。 不过吴大保想这件事情也没多大关系。场地转让赔的一万五是经他们同意的,所垫的饲料,水电费,材料费都有据可查。这些,怎么都赖不掉。吴大保这样想,心中有了底,觉得不用怕! 张尽忠和李蝉终于把猪舍里的猪处理完了。临走时叫了几个人,把院子里的小狗抓了个干尽,然后卖了。这样还不罢休,嚷嚷着要把养殖场重新买下来,而且只出八万块钱,被魏晓丽拒绝了。 张尽忠和李蝉走了,吴大保觉得轻松了许多。觉得跟这两人合作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痛苦万分。 魏晓丽说:“我怎么听说张尽忠在外面扬言要告我们,叫赔死猪钱!”吴大保冷笑着说:“要告就让他去告去!我还怕他不成!” 吴大保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非常懊恼。本来想赚点钱,没有想到还惹了一身的不是。真是怎么干,怎么的不是!怎么干,怎么的不好!吴大保生气得说:“真是干什么什么不成!”魏晓丽说:“你是丢了鸡还佘把米!看看这会怎么收场!” 吴大保说:“走着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人家要跟你闹事,你有什么办法。” 魏晓丽说:“你身体又不好,我也干烦了。你说挣点钱还可以,尽是干的赔钱得买卖。劳心费事,得不偿失!” 吴大保也懊悔地说:“从这么多年来看,我们什么都干不成!这已经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了!”魏晓丽点点头。 吴大保接着说:“本来是说好什么都不干的,把场子租出去就完了,谁想又惹了这事!”魏晓丽笑着说:“你就是个惹事的主!” 说来也是倒霉,窦小亮养了几批猪都没有赚钱,走了!张菱前面的几批鸡赚了万把块钱,后面一次养了三千只麻黄鸡,等鸡刚好能卖时,爆发了‘禽流感’连续两个月市场不让卖鸡,一下赔了两万块钱,走了! 吴大保想起了张菱来租鸡舍时,岳母说的话。当时觉得岳母在无理取闹,现在想起来,觉得她老人家还真有先见之明。一个院子三伙人干,都不欢而散。似乎这个院子就是个倒霉的地方,养什么什么不成,只要想赚钱,就一定赔钱,毫无例外! 吴大保伤感地说:“吃了多少次亏,本来已经失败!我就硬是想翻过本来!谁知越干越败!”吴大保说着禁不住流下眼泪,说:“多少年的努力和拼搏,最终却是失败,而且永远再没法干了,永远再没了翻身的机会了!” 吴大保实在不想再看这个倒霉的养殖场一眼,第二天生气的把门一锁,带着魏晓丽和豆豆到石油大院的公寓里住! 现在也正好印证了吴大保在十几年前,乃至以后几年间无所顾忌地对所有劝他不要冒险人讲的话:“要是赔了,我还有工资能养家糊口!”现在他就只有工资了! 事情也凑巧,在铁道北面养猪的几个养殖户被政府勒令搬迁。原因是污染了水源。那些人打电话找到了魏晓丽。魏晓丽把院子里面的三栋舍和后面住人的房子以每年一万块钱的价格租了。靠大门口的冷库和住人的房子没有出租,里面放着一家人的一些家当。 豆豆一放暑假,吴大保请了五十天假,和魏晓丽带着豆豆先到兰州魏勇强家和岳父岳母等聚会,后又到四川广汉看了看还没有住过的房子。然后又拐到昆山的圆圆家游玩。 吴大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多少年了,越挣越没有钱,越挣越贫穷,他再不想再去挣什么钱了! 由于心闲无事,吴大保带着魏晓丽和豆豆到上海去了好几躺,去各处看‘古董’。最后魏晓丽和豆豆都不愿意去,吴大保只好一个人早出到上海,晚回到昆山,天天出入拍卖行,乐此不疲,兴奋不易。 岳父、岳母决定留在昆山,吴大保便带着魏晓丽、豆豆到砖厂转了一圈,又看望了在老家的父母,返回了鄯善。从此后安稳上班,准备过个安静的日子。 没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就接到了火车站法庭的传票。真是,树欲静,风不止。 吴大保一看是张尽忠索要他三万五的诉状。 张尽忠在诉状中只字不提‘合伙养猪’的事实,说什么,吴大保欠他的场地转让费三万五一直不给,多次催要,吴大保以种种理由不给,才提起起诉,索要欠款。 吴大保恨的骂道:“怎么遇上这么个小人!想赖掉饲料款!他的钱是钱,我的钱难道不是钱吗?不讨回个公道来誓不为人!”一气之下,把所有能找到的票据全部找了出来,整理了一遍,写了一份‘反诉状’,递交给火车站法庭,并交了‘反诉费’。 吴大保认为,欠张尽忠的三万五是事实,可为张尽忠养猪已经垫进去了三万多饲料款和水电费。两者相抵还超了!所以应以反诉的形式并案审理。 火车站法庭开庭了!法官是个中年女人,叫李青。张尽忠请来了个律师,吴大保当然是自己辩护。法庭上吴大保找来了饲料供应商,等相关人员八人,来证明饲料都用在了给张尽忠养猪上,包括购车的垫款,魏晓丽给的两千块钱,等等!算下来已是三万七千多! 张尽忠竟然当庭全部否认!吴大保真想给他抽一个耳光!吴大保生气地说:“不要为了这几万块钱毁了你的名誉!要没有我从饲料商那里要来饲料,你的猪怎么会长大?真是大白天说瞎话!”吴大保说着震怒了,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我实话告诉你张尽忠,我要叫你把这些钱给黑掉,我就不信吴!” 在吴大保看来,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自己所进行的是一场正义的自卫反击战!他相信这个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可法院的判决很是离奇:一、吴大保付给张尽忠三万五千元;承担养殖人员工资两万八千元。两项相加吴大保共计付给张尽忠六万三千元;二、张尽忠欠吴大保饲料等款项共计三万七千元;三、两者相抵,吴大保付给张尽忠欠款两万六千元。 听到判决,吴大保当时表示上诉,并怒不可遇质问法官:张尽忠养猪,收入他全部拿走,还有我付工资的道理!再说庭审中谁都没提工资的事,是从哪冒出来的呢? 法官冷漠地说:“你可以上诉么!” 吴大保大声说:“我当然要上诉!不然就便宜了你这个徇私枉法的东西!” 真是!一个简单的官司竟变得这么复杂,这让吴大保始料不及!更让吴大保始料不及,法官竟然让他支付养殖人员工资,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工资是这么算出来的! 二审在吐鲁番中院进行。吴大保照样把在一审出庭作证的人找到了吐鲁番法庭。 出人意料的是,中院的判决结果异常简单:一、吴大保归还给张尽忠欠款三万五千元;二、吴大保反诉状所述请求内容与本案无关,可另行起诉; 吴大保泄气了!很明显中院并没有确认吴大保为张尽忠养猪的饲料等垫款,但也挑不出判决的漏洞。而留给吴大保的只有另行起诉了! 吴大保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纯粹是一审法官李青半路上弄出来个养殖人员工资搅了局!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李青是否与张尽忠密谋! 吴大保写好起诉状后,直接跑到火车站法官李青跟前说:“我要求张尽忠返还我垫付是饲料等款项三万七千元! 李青不屑一顾说:“那就把诉状递来,再把诉讼费缴上!” 吴大保冷笑说:“我怀疑你偏袒张尽忠,直接向鄯善县法院起诉!”李青一下脸色铁青!大声说:“那你找我干什么?”吴大保说:“按规定,只有你这个火车站法庭的法官同意了,我才能再去鄯善县法院!”李青狠狠说:“我要是不同意呢?”吴大保冷笑说:“我就找县法院院长,拿出你的一审判决书让他看看!是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判决!” 李青气的半天喘不过气来,说:“你这叫侮辱法官!你去到县里去吧,你的事我管不了!” 吴大保拿着起诉书径直来到了鄯善县法院的案件受理厅,给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说:“我怀疑你们火车站法官给原告密谋,所以我请鄯善县法院来审理!”工作人员翻了吴大保一个白眼说:“李姐已经打电话说了,也给院长说了!院长同意你的官司在县法院审!” 吴大保连说谢谢,缴了诉讼费。工作人员是个长得很机灵的年轻姑娘,冷笑说:“你可是第一个提出来法官回避的人!”又说:“李姐人不错,你把他气的都哭了!院长也生气了,看你这个官司咋打!” 吴大保说:“我要不这样官司没法打!” 开庭了,一个主审法官和两个陪审法官端坐在正中。为了确保‘公正’,法庭还专门邀请了吐鲁番中院的法官到庭列席。 吴大保照样把证人全部请到法庭,一一作证。陈述了起诉理由:要求张尽忠返还为养猪而垫付的饲料等款项。 因为出庭作证的人很多,中间休息时,吴大保发现张尽忠竟然跟法官眉来眼去!这让吴大保不寒而栗!吴大保觉得张尽忠绝不仅仅是跟李青密有谋的嫌疑,跟现在在座的法官密谋的可能性更大!他更怀疑,是不是院长的有意安排在整他! 一个月后,吴大保收到了判决书: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岂有此理!有证人,有证词,可谓是证据确凿法庭竟然不予支持!此时的吴大保只有气无力地问法官:“中院都来人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判?”法官面无表情说:“这是我们合议庭的判决!中院的人只是旁听观摩。再说我们已把这个判决结果通知了观摩的法官。” 现在对比起来,火车站的那个被吴大保数落了一顿的李青似乎还好一点。 吴大保生气地说:“不管你们那一套,反正我要上诉!”法官说:“上诉是你的权利。”吴大保生气地说:“你该不会说没用吧!”法官冷笑着没作答。 吴大保心中痛楚!但他觉得必须上诉,甚至已经做好了申诉的准备! 本来信心十足的他,到现在也觉得有气无力了!他不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而是对法官的判决无奈! 吴大保不但经受着腰疼的折磨,心里也不断被煎熬!人明显消瘦,脸色也变得阴沉。 魏晓丽见状劝说:“就三万多块钱么,人家要赖就赖去算了!为打这场官司,前后已经有一年时间了,看看你都被煎熬成什么样子了!你身体本身就不好,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都搭进去的!” 吴大保怒火中烧!他弯曲着腰,两眼泛着血丝说:“这绝不是几万块钱的事!做买卖可以赔,但一场能胜的官司决不能输!” 魏晓丽含泪说:“我知道你内心难受,兄弟们连续遭难!自己的买卖也没法做了,虽然嘴上认输,心里却一直不服,才又惹上这官司!” 吴大保哀叹一声,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只要干不是赔钱,就是倒霉,到底是为什么呢?” 魏晓丽也一脸迷茫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此后我们什么都不能干了!你安安稳稳上班,我把孩子照顾好,就平平安安过日子最好!我可再不愿意过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魏晓丽看吴大保还是心有不甘,接着安慰说:“就是抛开其它的不说,我们也没法再干了!”吴大保盯着魏晓丽看。 魏晓丽说:“你还不信,就看你现在的身体,腰疼的都直不起来,连上班都支撑不住,还怎么干!就认命吧!”说着流下了眼泪。 就是,还能干么!吴大保费劲地直起腰来,给魏晓丽揩眼泪,说:“等官司打赢了我就听你的,好好上班,再什么都不干了!”多少年了,魏晓丽就一直生活在吴大保编织的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想着从此能过上太平日子,心中自然高兴!她紧紧抓住吴大保的双手,贴在脸上说:“一言为定!”吴大保坚定的点头说:“一言为定!” 吴大保又捧起魏晓丽的脸说:“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魏晓丽立刻笑容满面说:“我乐意!”然后将脸温情地贴在吴大保胸脯上。 为了治好腰疼,吴大保利用休假时间住了半个月医院。起初大夫要给他做手术。吴大保压根就不相信职工医院的水平,极力反对说:“腰部有好多神经,要是伤了神经我不就残废了么!”不管大夫怎么解释,吴大保就是不同意。大夫只好给做了几天牵引,又给腰部打了一针胶原酶,用来溶解椎间盘突出部分,疼痛逐渐缓解。 吴大保上诉到中院后一个月后,中院开庭审理。吴大保借了辆单位同事的车,开到了吐鲁番。 开庭了!吴大保书面陈述完,接着说:“我的上诉理由很简单!就是要被告张尽忠返还我为其养猪所垫付的饲料款三万七千元!话说到这,我真对一审法院的判决不敢恭维!原告养猪,我提供场地,提供饲料,生产出来的生猪也被原告卖了!我现在也不要你什么场地费,也不要你的利润,只要把我垫的钱给我就行!就这点要求都得不到支持,我真想不通我们的一审法院是为谁开的!希望在座的法官明察!” 主审法官不高兴了,说:“原告就事论事!其它的话不要说!” 接着法官又让张尽忠的律师读完答辩状。内容无非是拒绝承认垫款,云云。 法庭辩论开始了!吴大保说:“现在被告不认可我为养猪垫的饲料款和水电费等费用共三万七千元!那我现在问被告:养猪要不要水,要不要电?要不要饲料?” 张尽忠说:“要啊!”吴大保说:“那就请把你缴的水电费单据,还有饲料收据拿出来让法官们瞧瞧!”张尽忠狡辩说:“没带!” 吴大保说:“你那没有,我这里可有!”说着把一叠复印件呈给了法官说:“原件已经存在了上次的案卷中。” 法官一一查看了复印件和已经调出来的原件。然后把复印件交给张尽忠看。张尽忠扫了一眼说:“我不认可!”法官生气地说:“我还没问你什么,你咋知道我要你认可了呢?”张尽忠默不着声。 法官说:“法庭讲的是证据!你口口声声说没用过原告调来的饲料,那你喂猪的饲料是从哪里来的?原告的水电费单据你不认,哪你养猪的水电费是谁缴的?官司打到现在,你该不会说,你没在原告的场地上养过猪吧?” 张尽忠涨红着脸,沉默了一会说:“我现在就不承认在吴大保的养殖场内养猪!除非他拿出证据来!” 法官冷笑一声说:“哪请问张先生,你销售的猪是从哪里来的?”张尽忠说:“反正跟吴大保没关系!” 法官立刻把张尽忠索要三万五千块钱欠款的诉状拿出来问:“你向吴大保要三万五的时候,咋说是在吴大保的养殖场上养猪呢?你为了不承认吴大保垫款的真实性!现在连在那里养猪都不认了!你耍赖的劲头可真够足!” 法官继续说:“小伙子,做人要敢作敢当!本来一个简单的官司,让你上串下跳,搅来搅去,前后整整搅了一年多,一审法院开了两次庭,二审法院也开了两次,耽误了多少时间?”张尽忠沉默不语。 法官接着说:“现在法庭最后陈述。”吴大保和张尽忠都沉默不语。 法官看了两人一眼,说:“没了就休庭,择日宣判!”说完三个法官便起身走了。 吴大保和张尽忠分别在庭审记录中签完字各自分开走了。 从庭审中主审法官愤怒的样子来判断,吴大保相信:官司赢了!虽然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结果,但中间也经历了许多曲折。 现在他赢了!最少给了他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这场官司输了,是否还会活下去?他经受的打击太多了!也太需要一次胜利了! 由于时间还早,再加上心中高兴,吴大保开车在吐鲁番转了一圈,意犹未尽,慢悠悠往回返。突然一个路牌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高昌故城” 心想为什么不到‘高昌故城’去散散心呢?在吐鲁番生活了这么多年,不去高昌故城,未免太遗憾了吧!说实话,吴大保还真没去过大名鼎鼎的高昌故城!听说那是吐鲁番的古代遗址!那时的高昌故城比现在的吐鲁番名气要大的多!原因是,从唐朝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始,所有进出西域和波斯的商队、货物,甚至是部队都要经过此城!只是到宋代后才渐渐衰落。 吴大保沿着路牌的指示下了主道,沿一条较窄的柏油路往前开了约两三公里。路边出现了一个院落。吴大保以为是高昌故城到了,便把车拐了进去。下车一看,原来是‘阿斯塔纳古墓’!听说这里有干尸!吴大保一想就毛骨损然,赶紧开车离开,继续向南走,在路牌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土城堡跟前。 城堡很高大,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缘,城墙看起来很古老,被风沙侵蚀 已没了棱角,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塌陷,一段段被用机制的土块补齐了。到了故城门口,吴大保下车向里望去,见里面全是些高矮不一的黄土疙瘩,虽有房屋的造型,却没了房屋的模样。再一问票价,每张四十元! 吴大保有些犹豫了!心想先在门口看看再说。 门口两边摆的花花绿绿,尽是些维吾尔族的民族服饰,有好多维族小伙子和姑娘叫卖。见吴大保来了都喜笑颜开尽情展示自己的产品,吴大保只是微笑着,一个挨一个摊位转悠,仔细欣赏维族人精湛的手艺,和丰富的色彩! 突然,他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光线不强的角落里有个维族小伙子蹲在那里,面前放了一张小地毯,地毯上像是放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瓶子。吴大保快步走了过去。 维族小伙子依然蹲在地下,见吴大保过来,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又拿眼看别处去了。看来是小伙子并没有对吴大保报多大购买的希望。 吴大保仔细端详起瓶子来。吴大保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的瓶子。中间一个一个大葫芦,大葫芦的肚子上还均匀地长着五个小葫芦。通体泛青,上面布满了网状的泥纹。吴大保用手摸泥纹,感觉泥纹像是胶贴在瓷器表面不会轻易脱落,抹不掉。 由于刚才从光线强的地方过来,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环境。吴大保揉揉眼睛,再仔细看,见瓶子微微泛着荧光,赏心悦目!这种光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双手将瓶子轻轻捧在手中,用鼻子嗅了一下里面的味道:一股浓烈的土腥味串进鼻孔!再翻过来看底足,上面隐约可见:成王殿三个后刻款! 什么!这是汝瓷上才有的款式!六孔葫芦瓶!天青色!泛着神秘的荧光!强烈的土腥味!还有成王殿的刻款!吴大保立刻双手颤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不能自己! 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缓缓把瓶子放在地下。 维族小伙还以为是吴大保中暑了,指着买饮料的摊位对吴大保说:“前面买水!”吴大保咧嘴笑笑,摇摇头,问:“你这瓶子多少钱?”小伙子看了吴大保一眼伸出一个巴掌。吴大保说:“五十? 第五十四章 沙枣花儿香 最初闻到沙枣花香味是在家住玉门脚下赤金镇的朋友家。 朋友家坐落在在赤金浩渺的沙漠边缘的一个村镇里。村镇与沙漠之间生长着大片的沙枣树。记得那年到朋友家玩耍,正值沙枣花盛开,一下车我便被冒着浓郁香气的沙枣树吸引了过去。 沙枣树的叶子比柳叶短而胖,绿中泛灰,像是有人在绿色的叶子上刷了一层灰色的粉末,用手轻轻一捻,就会有粉末粘在手上。而一串串分布在叶子中间泛着黄色的沙枣花,在我的记忆中香气应该是最浓烈的。站在花前,花粉就会将你包裹,甚至感觉脸庞都被香的微粒击打。只一开口,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就被香气充盈,心清气爽,飘飘欲仙。 遗憾的是,处在高山上的玉门难觅沙枣树的踪迹,更谈不上在花香中陶醉。 玉门是因油而建设的一个城市,它的平均海拔在两千米以上。因为油田处在沟壑纵横的祁连山区,城市也就建在了那里。玉门油田从一九三八年开发建设,到我参加工作的1980年,油田已生产了近五十多年。由于再没有新的储量发现,产量逐年减少,入不敷出,每年都要靠国家补贴才能维系正常运转,寻找新油田成了玉门摆脱困境的唯一选择。 但是,寻找新油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六十年代开始,玉门就向东面的兰州方向和西面地处新疆的哈密和吐鲁番方向同时勘探,都没有成规模的油田发现。 石油工人们亲眼目睹着一口口油井从出油到不出油,以至于到最后连一滴水都抽不上来的全过程。他们多么想在油田底下再发现一个丰厚的油层,或者在油田以外能有一个新的发现,改变坐吃山空的尴尬局面。但是没有!几乎每年在祁连山区都能听见地震勘探的隆隆炮声,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油!对此人们无比伤感,也无能为力! 人们都明白要再没有新的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油田迟早是要被遗弃。要是那样将是何等的凄惨!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九八七年玉门油田终于在鄯善县境内的天山南坡钻出了一口有工业开采价值的油井,才引出了这段故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五章 沙枣花儿香 序(1) 时值九月,秋季的风已把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吹得异常干燥,一片片麦地露出白色的麦茬,包谷地里的包谷已经收获,留下了叶子发黄的包谷秆在秋风中摇曳。 在几块庄稼地中间,是一片被平整的泛着白光的有四五亩大小的碾麦场。碾场边堆放了几个硕大的陈年‘草垛’,紧挨着草垛的是夏季新收割的已晾晒干待碾的小麦垛,麦垛上插着木叉,地下放着木锨。麦垛旁是一个套着木夹板的石碾子。 虽然是秋季,但中午的太阳依然耀眼的悬在空中,将大地烘烤得热气腾腾。一个头戴草帽,上身穿蓝布褂子,下身穿带补丁灰裤子,脚踏一双已露出大拇指头条绒布鞋的小伙子,正挥汗如雨地劳作着。 他把插在麦垛上的木叉取下来放到场边,把小捆麦子从麦垛上拉下来,拉到碾场中间解开,均匀摊放开,摊成一个圆形。 摊好后,让太阳晒了一会,从场边取回木叉,把麦子翻了一遍,让麦子的另一面也晒上太阳。他将麦穗握在手中使劲捏了一下,一粒粒金黄的麦粒从手心中脱落出来。 这个摊麦子的小伙子叫吴大保,家里人都习惯叫他大保。他今年十七岁,个子高挑,虽然皮肤被晒得黝黑,圆圆的眼睛里却透出一股灵气。当他判断麦子已经晾晒干后,起身到接近沟沿的家里赶来一对黄牛,套在麦垛旁的石碾子上。 吴大保头戴草帽,左手牵一根长长的拴在牛鼻子上的缰绳,右手握一只小皮鞭,提起缰绳,吆喝一声,两头牛慢悠悠把石碾子拉到了场中摊放的麦子上一圈圈走,把麦粒从麦穗上碾下来,同时也把麦秆碾扁、碾成毛绒绒的麦草。 为了加快牛的行进速度,他时不时挥一下皮鞭,牛就走快两步。又拽一下缰绳,让牛在麦子上有秩序转圈。牛走的圈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增加,碾子与碾子架摩擦的吱吱声,碾子碾在麦秆上的开裂声,牛急促的喘气声不绝于耳。 牛走了一会,其中一个牛撅起了屁股,做起拉屎的动作。为了不使牛把屎拉在麦子里,他急忙丢下缰绳,跑到场边取来一个长把笊篱,接在牛屁股底下。牛毫不顾忌的拉了满满一笊篱屎,等牛拉完后,他又急忙把牛屎倒在场边上,放下笊篱,奔跑回来,继续牵起缰绳,挥舞小鞭。 大保今天的任务是把麦子碾好把麦粒堆放起来。至于把麦粒里的土扬尽、装袋等事他一个人干不了,只有等爷爷奶奶或是母亲来了一块干。 因为一直重复着赶牛转圈的枯燥动作,大保跟在牛后走着,走着,迷迷糊糊,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这时他好像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心想母亲正在给洼里的麦地里担粪、为播种冬小麦做准备,其他的邻居和父老乡亲都在各忙各的,哪有闲功夫来看他碾场,估计是听错了。 但是确实有脚步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连人的喘气声都能听得到。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白杨树湾’姑姑家比自己小一岁的表妹雪儿笑嘻嘻走来。雪儿留两个长黑辫子,上身穿一件白底粉花衬衫,下身穿一件蓝裤子,脚穿一双黑条绒布鞋。 看着表妹向他走来,心中一阵激动。他敢发誓,这是截至目前他见到的最漂亮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姑娘。这姑娘真是越长越出落、越长越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肉乎乎的脸蛋上始终挂着微笑。特别是对‘表哥’的称呼,更让他两腿酥软。 雪儿家由于离高中学校太远,要走几十里山路。另外姑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心想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何必花钱上那么多学,初中毕业后就再没有上学,在家里帮姑姑干点零活。 吴大保要比雪儿幸运些,上完了高中,却没能考上大学,也只好在家里干农活。 吴大保之所以叫大保,是因为他是姊妹中的老大,他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最小。弟弟依次叫二保、三保和四保,妹妹叫紫鹃,姊妹们每个年龄相差两岁左右。 爸爸一直在外工作,每年回来一两次探亲。在姊妹的印象中爸爸是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人。现在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上学,在家里干活的只有爷爷奶奶和妈妈,现在当然又多了个吴大保。 以前雪儿只是逢年过节时跟着母亲到外婆家来玩,可自从吴大保没考上大学回家务农的这几个月来,雪儿时不时就来看外婆。其实大人们都看在眼里,不单是雪儿爱往外婆家跑,大保也爱往姑姑家跑。 雪儿见大保回头看她时便放慢了脚步,微笑着,表情显得羞涩。也许是走路累了,脸蛋上还挂着红晕。 大保见雪儿来了,心中恍惚,无心再干。他看了一眼地下的麦秆,见麦秆上的麦粒已经脱落,便把牛喊住。卸掉碾子,把牛赶到一边,用木叉把麦草挑开堆在场边上,场地中间露出了一粒粒金黄色麦粒。雪儿也不闲着,帮着大保把场上的麦粒用木锨铲成一堆,再用麦草盖上。 由于天气尚早,两人收拾完后慢悠悠赶着牛往家里走去。雪儿问:“表哥你怎么一个人碾场?”大保说:“干这活人多了不管用,爷爷奶奶在家里,妈妈在往洼里的地里送粪。” 雪儿点点头,边走边上前拍打大保身上的土,拣粘在身上的麦草。大保自己也拍打了几下。 雪儿说:“我家的麦子早就碾完了,我来时,他们在铡牲口草。”大保笑着说:“还是你轻松。” 雪儿笑着说:“这些活本来就是男人们干的。”大保苦笑了一声,拿眼去看雪儿。 雪儿正想看看大保对她这句调皮话有什么反应,用她那双多情的眼睛窥视大保。不想大保也拿眼来看,躲闪不及,两人来了个对眼。雪儿一咧嘴脸蛋绯红,大保也感到心咚咚乱跳。 到底是长大了,也就是在几年前,两个人还在一个炕上,一个被窝里睡,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也从不知害羞是什么滋味。而现在别说睡在一个被窝里,就是在一起走路说话也觉得脸红。 大保和雪儿赶着牛进了院落。院子有三四亩地大,正面有三个窑洞,侧面各有两个窑洞。爷爷嘴里含着烟锅,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边抽边跟奶奶坐在院子的阴影处说话。 爷爷奶奶见雪儿来了,显得无比高兴。爷爷乐呵呵帮大保把牛赶进了左侧侧面圈牛的窑洞里,添草喂料。雪儿走到奶奶跟前挨着坐下,大保站在旁边憨笑。奶奶抚摸着雪儿的脸蛋说:“我的雪儿一下长大了,该到婆家去了。”雪儿笑着说:“我哪都不去,就住奶奶家!” 奶奶笑着说:“毛丫头不懂事,哪有长大了不到婆家住外婆家的道理?”雪儿笑着钻进奶奶怀里拿眼瞟了大保一眼,诡秘一笑。大保觉得心里受不了这种煎熬,进屋里洗手去了。 厨房设在跟牛圈相对的侧窑里,当地人把做厨房的窑洞简称屋,把住人的窑洞叫窑。 奶奶见大保进了屋,对雪儿说:“进屋里跟你表哥一块洗手去!”雪儿听说起身摇着身子,甩着辫子进了屋里。 屋里的光线很暗,外面强烈的光亮跟窑洞里的阴暗形成了鲜明对照,在耀眼的太阳底下突然走进窑洞,眼前一片漆黑。雪儿一进屋,感觉屋里黑乎乎的,急忙问:“表哥你在哪?”大保说:“往里慢慢走就看见了。” 雪儿边走边摸,大保笑着牵住雪儿的手。这时雪儿已经能慢慢看清屋里的东西了。屋门口靠右手开,一条走廊直通里面,左手是一个能睡四五个人的炕,右手则挨着墙壁。炕上铺着席子、毛毡,上面铺着褥子和床单。再往里走,紧挨着炕的是一个安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铁锅的灶台,灶台旁紧贴一只木制风箱,里面是烧火用的柴火。柴火后面是一个由四只腿支撑约两寸厚,两米见方的案板。案板中间微躬,案板靠窑壁处伸起一个跟案板一样长的案柜。案柜上并排安装有四五个小抽屉。案板上放着和面用的瓦盆,案柜上放着油壶及一些瓶罐之类的什物。 雪儿抬眼看了大保,这是一张让她喜爱的脸庞,一看到这张脸,儿时的美好记忆就全部浮现在眼前,现在面对这张脸却不知所措。这时,她觉得被大保牵着的的手像触电一样,一下涨红了脸,一扭头爬上炕钻到炕角里去了。大保见状,急忙从窑洞里出来。 奶奶见大保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嘻嘻说:“大保,趁现在天还早,你到‘小沟壕’里割些蒿子回来,我跟你爷爷到场里把麦子扬出来。”大保‘哎’了一声,爽快地答应了。奶奶说完,催促爷爷一块到场里扬麦子去了。 奶奶说的小沟壕,是指窑洞院外前面的一条小沟,小沟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子。长在沟里的蒿子一直是他们烧火做饭的主要燃料。秋天来时蒿子的秆子长有指头粗细,这时把蒿子割下来,晾干后当柴火烧。 大保一手提绳索,一手拿镰刀,晃悠悠出了大门,沿门前的小路下到了沟壕。沟壕的底部和半山腰上尽被蒿子覆盖,大保挥舞起镰刀把蒿子一片片砍倒堆放在绳索上。砍了一会,见放在绳索上的蒿子已经足够多了,便拉紧绳子把蒿子扎紧,一捆蒿子就成了。 正当大保准备将捆好的蒿子背起来时,雪儿脸色绯红的出现在面前。她并不说话,而是在面前绕了一下,跑到后面帮他把蒿子放在肩膀上。大保在前面背,她从后面往前推,一起上了小沟壕的小路。 大保把蒿子放在了离沟壕边不远的柴草垛旁,解开绳索,把绳索一抽,提着绳索进了院落。 爷爷奶奶已经到场里扬麦子去了,母亲还在往背面的洼地里担粪,姊妹们上学还没有回来,此时的院落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公鸡带几个母鸡在院墙根咯咯地找虫子吃。 大保依旧走进屋里洗手,雪儿也跟着走了进去。她替大保倒好洗手水,站在面前呆呆看大保洗手。大保洗完手,她便把毛巾递了过去。大保擦完手后,笑着轻轻挨了一下雪儿表示感谢。雪儿这会也不躲避,慢慢的也挨了过来,用手捻大保的衣角。两人不知不觉挨在了一起,开始耳鬓厮磨起来。从地下挪到炕上,一直等到太阳离西面的山头不远时,两人才浑身挂满汗水从炕上跳起来,急急往场里赶去。 爷爷奶奶已经把麦子扬好了,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也拉着架子车赶到了场里,往麻袋里装麦子。大保和雪儿赶紧上前帮忙。装完麦子,几人又把麦草运到靠近草垛的地方,由爷爷主操作堆起了一个圆圆的草垛,等到天擦黑时几人才忙活完毕。 大保从场边上拉过架子车,几人抬着把装满麦子的麻袋放到架子车里,大保拉着,一溜烟从场里跑进了院门,把车拉到了正面的边窑门口。 院子里早已放学回家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墙角下边掏虫子玩,边等大人回来。这会见大保拉着架子车回来了很是高兴,都围了过来。 架子车停稳,大保喊着弟妹们扶住车子,自己把一袋袋麦子从车上卸下来挪进了窑里,后面赶来的爷爷、奶奶和妈妈吃力帮着把放在窑里的麻袋摆放整齐。 奶奶边干边念叨说:“要是娃娃他爸在家,我们就没有这么费劲了!” 自吴大保懂事起,爸爸一直在外工作。而爸爸之所以能在外工作,听说是得益于爷爷的真传。爷爷有两门绝活,一是木工活做的好,二是算盘打得好。爷爷本想把这两门手艺都传给爸爸,但爸爸嫌做木工活太累,只学了算盘。因为当地会打算盘的人并不多。爸爸先是在大队当会计,由于算盘打得好,又被调到了公社的信用社里当会计。有一年,在窑街煤矿招工,父亲不顾爷爷奶奶还有妈妈的反对跟着就跑到了煤矿上。 那时的煤矿三天两头死人,父亲在井下干了三个月被频繁的死人事故吓坏了,没打招呼就从煤矿跑了回来。后来据说爸爸在家无事可做,才又去的煤矿。爸爸到煤矿后没有再下井,而是在煤矿农场当了会计。爸爸又写一手好毛笔字,不出几年就入了党,被调到省燃化局当秘书。 由于爸爸不在家,一家人都无比辛苦!其中最辛苦的当数奶奶。爷爷妈妈在外劳动挣工分,家里的喂猪、喂鸡、喂牲口、磨面、做饭、带小孩等事务都落在了奶奶这样一个人瘸腿人身上。奶奶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了残疾,又裹着小脚,走路一瘸一拐,就是柱上拐杖走也很艰难。夜深人静的时候,奶奶在剁猪草;鸡叫时,奶奶起来把驴套在石磨上磨面。奶奶不但要干家务,自留地里的活也是她的。特别到了秋天,在早晨的露水地里砍大白菜,正常人顶多是被露水打湿鞋子和裤腿。奶奶就不一样了,她要跪在地里干活,等收完一片白菜时,奶奶的下半身都被露水浸泡透了。天长日久,奶奶得了关节炎,即便是这样,奶奶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家庭,为了孙子们快乐成长,从没有消停过一天。 爷爷和妈妈在外干活也很累,回来后无心照管一大堆孩子,奶奶便义不容辞担当起了姊妹们的启蒙老师。夏天的夜晚,在院子明亮的月光下,她要给孙子们唱信天游,讲嫦娥奔月,讲薛平贵征西,讲岳飞尽忠报国的故事。时不时还指着天上的星星说,这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那是北斗七星。孙子们陶醉在奶奶的童话世界和深邃的天空里。到了冬天,奶奶则把炕烧得热乎乎的,给孙子们盖上厚厚的棉被,再把棉衣压在被子上,讲有关党和土匪马步芳的事。 奶奶说:“我一听到马蹄声,就一骨碌翻下炕去做饭。要是党的部队,吃饭后总要放些钱,而马步芳的部队吃饱肚子后,还要搜腾着拿几样东西。什么鸡啊、羊啊只要看见,就不会留下。” 孙子们觉得奇怪,爷爷是党,奶奶怎么还会给国民党的部队做饭呢?便异口同声问:“奶奶怎么还给国民党的马步芳部队做饭?” 奶奶哀叹一声后说:“敌人来了,人都跑完了,就连你爷爷这个党员都跑了,唯独留我一个跑不动的瘸子。不做饭还不是把你打一顿,还得做。” 每到这时,爷爷就开腔说:“那马步芳的保三团要是吃了党得亏,连小孩都杀。你奶奶也是没办法。” 爷爷在解放前是党的地下乡长,所以对有些事情解释的比奶奶清楚。 每到此时,爷爷就捋着山羊胡子,抽着烟锅,无不惋惜的说:“要不是你奶奶,我会一直干到解放。” 爷爷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每说到这,总是显得伤感。嘴里不断念叨说:“我三九年入党没多久,就当了地下乡长。跟我一块出生入死的,活着的人现在都到地委和县委当官去了。唯独我现在还是个农民。”言语中露出了惋惜。 不过爷爷又叹了口气说:“哎,话又说回来,和我们一块干的有好多都死了。” 奶奶帮着回忆说:“有一次,你爷爷他们摸到了保三团的临时驻地去骚扰。由于是夏天天亮的又早又快,等他们把鞭炮挂在洋铁皮筒子里时天已放亮。急忙点着鞭炮。保三团的人一开始慌做一团,以为是党的大部队来了。人的呼喊声,马的嘶鸣声,还有敢死队的冲锋枪声,一起从山窝窝里传了出来。但是天亮了,保三团发现就你爷爷带的十几个游击队员,而且还发现在弄些鞭炮逗他们玩,很是恼火。几百人端着枪就向山头冲来。你爷爷十几个人才两三杆枪,那火力怎么能和保三团的比。你爷爷他们急忙放了几枪,跑下山坡钻进了沟里。照平常,保三团的人再多,只要你爷爷他们一到了沟里就一沟串一沟跑的没有了踪影。可这次偏偏不巧,前天下的一场雨把好多稀泥淤在沟底,你爷爷他们只有淌着稀泥向另一条沟里串去。保三团的人知道他们的人数少,没有几杆枪,放心大胆来追。不凑巧的是,一个游击队员由于走得太急,没看清稀泥的厚度,一下陷到泥里去了。你爷爷把他从稀泥里拉不出来,只好跑了。可怜陷进泥里的游击队员被保三团的人噼里啪啦一顿乱枪打死在稀泥里。” 孙子们不解的问爷爷:“你们为啥不去救?” 爷爷叹一口气说:“怎么救,谁跑慢一步都会被打死在泥里,实在是没有办法救。一直等保三团的人撤了,我们才把人抬回来安顿了。” 孙子们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战争。战争决不像看电影一样那么简单。 奶奶说:“这事我听你爷一讲,就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我要是个腿脚利落的人,你爷爷跟党干,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抱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当时你们的两个姑姑和你们的爸爸都小,你爷爷要是死了,几个娃娃怎么活?我就哭着闹着,再没有让你爷爷去干。最后你爷爷的地下乡长就给免了,党籍还一直保留着。” 奶奶苦笑两声接着说:“为这事,你爷爷好长时间不跟我说话。”谁会高兴呢?一个战争年代的党员,不是胆怯死亡,不是出自对革命的不忠,而是为一个瘸腿的妻子,准确的说是为了子女才自动脱离革命,心里能能好受吗?爷爷确实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过自己的青春,但是不管怎样,他却没跟随着将革命一直进行到底。 这段历史虽然已经过去,阴影却一直笼罩在爷爷的心头。爷爷一辈子都在问,自己到底算不算个革命者?最后谁也没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 爷爷是爱奶奶的,但爷爷不怎么勤快。要是奶奶不发火骂人,爷爷是不会主动去干活。爷爷虽然懒,脾气却很好,不管奶奶怎么骂,爷爷从不还口。 奶奶一生气总会说:“我要不是个瘸子,能嫁到你家来!”这话倒不假。奶奶的娘家是拥有几千亩土地的地主,牛羊成群。而爷爷只有一个长满原始森林的小山头,奶奶是因为腿瘸、才下嫁给了爷爷。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虽然腿瘸,一进家门,就在思想上征服了爷爷,不然爷爷凭什么那么听她的话呢? 奶奶是最疼孙子们的。在吴大保的记忆中,奶奶从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孙子,跟妈妈的暴打形成了显明的对照。她就是真正的生气了,也只是自己嘟囔两句。她疼爱孙子赛过疼她自己。在孙子们的眼里,奶奶是完美无缺的,是善良和完美的化身。 黄土高坡的这块土地上经常有狼在山沟中出没。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有一次,大保放学回来的早,二保还在学校里,奶奶正在磨糜面。家里的猪没有草吃了,奶奶叫大保翻沟到对面山坡上的苜蓿地里给猪揪苜蓿草。 这面山上爷爷妈妈和队里的男男女女一起在地里干活,妈妈看见了大保在沟对面山坡揪猪草。这时,沟里的一个放羊人大喊:“狼把羊叼了!” 男人们听到喊声急忙操起锄头铁锨去打狼。狼刚把羊撂倒正在吸血,不想一下来了好多人便遗憾的丢下羊跑了。 这狼丢下羊,顺小沟下去,进了大沟,直挺挺上了对面的沟坡,向大保揪猪草的地方奔去。 妈妈惊呼:“我的大保在对面的地里!”人们一听都急忙齐声呐喊了起来:“狼!狼!”人越喊,狼跑得越快,情急之下,人们抄起家伙急忙下沟,上坡追狼。 人奔跑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惊动了在窑里推磨的奶奶。平常这里的山沟、山梁上都是静悄悄的,除过马步芳的部队来时有过这样大的响动。人们喊着,跑着,说明发生了大事。奶奶心中吃惊,拄着拐棍一瘸一拐从推磨的窑里出来看个究竟。这时六岁的三保、和四岁的四保跑了回来。三保只听人们惊恐地呼喊着狼和大保,以为大保哥哥被狼给吃了!便边跑边哭着说:“奶奶,我大哥哥在对面山上让狼吃了!” 奶奶正在着急时,听三保这样一讲,便信以为真,大叫一声:“天哪!”几乎昏倒在地。 大保到对面山上揪猪草还是她指去的,此时她有一万个后悔!奶奶的腿变得酥软了,几乎挪不动半步,她喊三保把栓在大门口的狗解开。三保由于年纪小,急忙之中怎么也解不开狗绳,奶奶几乎是爬到了狗上身边,解开了狗绳。奶奶正想往前走时,发现孙女紫鹃还爬在院子里玩耍。在这危急的时候也不能丢下孙女。她便一手抱起紫鹃,一手拄拐杖,带着三保、四保沿门前的小路向沟沿边摇晃着急奔。她边跑边哭,边喊:“老天爷!救救我的娃!老天爷救救我的娃!”狗见主人这样,不敢跑也不敢叫,跟着奶奶走。气得奶奶给狗屁股上捣一拐棍,狗才飞快向沟沿上奔去。 等到奶奶一瘸一拐爬到沟沿上时,已不见了人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她不敢想象,一个十岁的小孩见到野狼能有什么招架!她不知道大保是否还活着,越想越可怕,越想越伤心。 奶奶年青的时候,她曾见过有小孩被狼吃得只剩一个完整头颅的惨状。那饿狼吃起人来速度极快,只需要几口就能把一个娃娃吞进肚子里。她好像预感到大保已经被狼吞吃了,最少是咬的不知死活,这样一想,便更加悲痛欲绝,嚎啕大哭!鼻子眼泪一块都流了出来。嘴里不断喊道:“狼!你吃了我吧!狼,你吃了我吧!”如果狼真想吃孙子,她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孙子。她宁可死,也不愿看见可爱的孙子被狼咬死或吃掉的惨状。 那狼爬上了对面的山坡上,气喘吁吁地向正在揪苜蓿草的大保张望,好像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姿势。无奈,人们的呼喊声、奔跑的脚步声、狗的狂吠声不绝于耳。它犹豫了,毕竟它不是众多人的对手。它失望地收起姿势,串进了旁边的小沟里溜了。 人们急忙翻过沟去,见大保还仍在低头揪苜蓿,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妈妈迅速拉起大保说:“快回去!”大保不解,苜蓿还没有揪够怎么能回去?当有人说刚才狼从这里经过时,大保先是一愣,才半信半疑地跟着大人们下沟向家里走去。 当奶奶带着三保、四保、抱着紫鹃、拄着拐杖到沟沿时,妈妈和人们拉着大保已经到了沟底的狭窄处,沟沿上的奶奶看不到沟底。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六章 沙枣花儿香 清新的香气涌入房门, 阳光明媚春天已经降临; 寻遍院落没有鲜花, 芬芳到底来自何方? 一声孔雀甜美的呼唤 让我思绪紊乱; 原是手机鸣叫, 接听了一个未知的来电。 耳边响起柔美的声音, 你是谁? 优美之声让我醉迷, 原来是梦中呼喊过千万次的你! 原想今生无缘, 朝思暮想终盼来; 梦回萦绕二十年, 惜别的泪水朦胧了双眼。 等等!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容我急切的告诉您, 发自肺腑向你倾诉。 一直昼思夜想着你。 像是一个夏季的早晨, 太阳已微笑地照耀着玉门; 教学楼外的一片杨树林, 枝繁叶茂鸟儿欢心。 握着书本在林中默记, 爽朗的笑声印入我心; 顺着笑声寻去 从此与你相遇。 家中相聚, 欣赏你动人的身姿; 宿舍楼内的美好时光, 迷恋你可爱的脸庞。 永爱恋却羞未表衷心, 虽缠绵未敢露真言; 只余挽留心, 终还离我去。 祁连山的长夜啊知我心扉, 漫漫黄沙浸我眼泪。 无颜再寻觅, 想无再见日。 未曾想是你的天籁之音, 将我唤醒; 是你柔美的心灵, 触动了珍藏的深情。 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让我拥抱你优美的身姿; 站在我们曾相识的地方, 容我亲吻你可爱的脸庞! 我想此刻你定会露出甜美的笑容, 让我聆听你悦耳的笑声; 向着遥远的你飞奔, 捧去我永爱你的心! 清新的香气涌入房门, 阳光明媚春天已经降临; 寻遍院落没有鲜花, 芬芳到底来自何方? 一声孔雀甜美的呼唤 让我思绪紊乱; 原是手机鸣叫, 接听了一个未知的来电。 耳边响起柔美的声音, 你是谁? 优美之声让我醉迷, 原来是梦中呼喊过千万次的你! 原想今生无缘, 朝思暮想终盼来; 梦回萦绕二十年, 惜别的泪水朦胧了双眼。 等等!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容我急切的告诉您, 发自肺腑向你倾诉。 一直昼思夜想着你。 像是一个夏季的早晨, 太阳已微笑地照耀着玉门; 教学楼外的一片杨树林, 枝繁叶茂鸟儿欢心。 握着书本在林中默记, 爽朗的笑声印入我心; 顺着笑声寻去 从此与你相遇。 家中相聚, 欣赏你动人的身姿; 宿舍楼内的美好时光, 迷恋你可爱的脸庞。 永爱恋却羞未表衷心, 虽缠绵未敢露真言; 只余挽留心, 终还离我去。 祁连山的长夜啊知我心扉, 漫漫黄沙浸我眼泪。 无颜再寻觅, 想无再见日。 未曾想是你的天籁之音, 将我唤醒; 是你柔美的心灵, 触动了珍藏的深情。 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让我拥抱你优美的身姿; 站在我们曾相识的地方, 容我亲吻你可爱的脸庞! 我想此刻你定会露出甜美的笑容, 让我聆听你悦耳的笑声; 向着遥远的你飞奔, 捧去我永爱你的心! 清新的香气涌入房门, 阳光明媚春天已经降临; 寻遍院落没有鲜花, 芬芳到底来自何方? 一声孔雀甜美的呼唤 让我思绪紊乱; 原是手机鸣叫, 接听了一个未知的来电。 耳边响起柔美的声音, 你是谁? 优美之声让我醉迷, 原来是梦中呼喊过千万次的你! 原想今生无缘,朝思暮想终盼来; 梦回萦绕二十年, 惜别的泪水朦胧了双眼。 等等!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容我急切的告诉您, 发自肺腑向你倾诉。 一直昼思夜想着你。 像是一个夏季的早晨, 太阳已微笑地照耀着玉门; 教学楼外的一片杨树林, 枝繁叶茂鸟儿欢心。 握着书本在林中默记, 爽朗的笑声印入我心; 顺着笑声寻去 从此与你相遇。 家中相聚, 欣赏你动人的身姿; 宿舍楼内的美好时光, 迷恋你可爱的脸庞。 永爱恋却羞未表衷心, 虽缠绵未敢露真言; 只余挽留心, 终还离我去。 祁连山的长夜啊知我心扉, 漫漫黄沙浸我眼泪。 无颜再寻觅, 想无再见日。 未曾想是你的天籁之音, 将我唤醒; 是你柔美的心灵, 触动了珍藏的深情。 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让我拥抱你优美的身姿; 站在我们曾相识的地方, 容我亲吻你可爱的脸庞! 我想此刻你定会露出甜美的笑容, 让我聆听你悦耳的笑声; 向着遥远的你飞奔, 捧去我永爱你的心! 清新的香气涌入房门, 阳光明媚春天已经降临; 寻遍院落没有鲜花, 芬芳到底来自何方? 一声孔雀甜美的呼唤 让我思绪紊乱; 原是手机鸣叫, 接听了一个未知的来电。 耳边响起柔美的声音, 你是谁? 优美之声让我醉迷, 原来是梦中呼喊过千万次的你! 原想今生无缘, 朝思暮想终盼来; 梦回萦绕二十年, 惜别的泪水朦胧了双眼。 等等!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容我急切的告诉您, 发自肺腑向你倾诉。一直昼思夜想着你。 像是一个夏季的早晨, 太阳已微笑地照耀着玉门; 教学楼外的一片杨树林, 枝繁叶茂鸟儿欢心。 握着书本在林中默记, 爽朗的笑声印入我心; 顺着笑声寻去 从此与你相遇。 家中相聚, 欣赏你动人的身姿; 宿舍楼内的美好时光, 迷恋你可爱的脸庞。 永爱恋却羞未表衷心, 虽缠绵未敢露真言; 只余挽留心, 终还离我去。 祁连山的长夜啊知我心扉, 漫漫黄沙浸我眼泪。 无颜再寻觅, 想无再见日。 未曾想是你的天籁之音, 将我唤醒; 是你柔美的心灵, 触动了珍藏的深情。 请不要再离我而去! 让我拥抱你优美的身姿; 站在我们曾相识的地方, 容我亲吻你可爱的脸庞! 我想此刻你定会露出甜美的笑容, 让我聆听你悦耳的笑声; 向着遥远的你飞奔, 捧去我永爱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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