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根肋骨》 第一章 “铃铃铃——”床头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迟冬至死鱼似的躺在床上,一动懒的动。 今天忙的够呛,中午接到报案电话,一位民工从施工现场墙外捡到一个旅行包,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当宝贝似的抱回家,结果,到家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雷管。 迟冬至跟队友们第一时间赶到那民工家,看到旅行包里的情况,当时就是一头冷汗。整整十一根雷管,电线乱七八糟的串连在一起,线路非常复杂,哪怕他们不懂拆弹,也知道数量这么多的雷管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刑警队副队长李长河急的直搓手,这种情况他也不敢擅自妄动,指挥着队员先把无关人群疏散开,抬手冲着迟冬至招了招。 “冬子啊,这事儿得麻烦你们家那口子。” 迟冬至偷偷翻了个白眼儿,心说是挺麻烦的,她眼下正跟梁夏末冷战,这会儿打电话不就是主动求和了嘛! “怎么?有困难吗?” 迟冬至讪讪扯了扯嘴角,笑容里一如继往的透着点小无赖,“队长,求助部队专业拆弹人员协助的话,您直接请求上级走正常程序不就行了嘛。” 李长河习惯性的抬了抬巴掌,吓的迟冬至缩起了脖子。 “你这丫头,消极怠工,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早把你踢出刑警队了。” 迟冬至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不踢我我也要想法调走,谁愿意呆在这个把脑袋别在枪把子上的地方,搞不好就像她爸一样,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李长河考虑了一会儿,“这样吧,你先给你们家小梁打个电话通通气,我马上向上级请示。” 迟冬至不情不愿的掏出电话,想了想,直接打给了梁夏末的顶头上级、s军区报废武器弹药销毁站副站长——曲直。 曲直在电话里磨叨了至少五分钟,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千万疏散人员’‘千万不要靠近’‘千万不能擅自拆除’……迟冬至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真不明白曲直明明是一张不会笑的冰山脸,怎么就生了一具爱操心的大妈灵魂呢? “行了行了,嘚啵起来就没个完,以后怎么找媳妇儿?” 曲直也就无声了一小会儿,欠人揍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夏末也在,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迟冬至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不但爱操心,而且很八卦的大妈灵魂。 要说跟曲直 的交情当然也是因为梁夏末,当年那两人同时就读于军械工程学院弹药工程专业,曲直即将毕业,梁夏末却是刚刚入学,也不知道怎么交情就好到那种程度,梁夏末真把曲直当亲哥哥。 迟冬至那几年是没少往石家庄跑,曲直每次都热情表示欢迎,颇有当哥哥的风范。后来毕业考入国防大学的研究生,去了北京,曲直跟这对儿小情侣的联系也没断了,时不时的打个电话问候,再不就过年过节寄点东西,小细节上很容易让人生出亲切感。 **** 迟冬至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时后,竟然是梁夏末亲自来了现场,她还在考虑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什么的,可人家根本就没理她,径直跟战友在一边研究拆除方案,过了一会儿,穿上专业防护服,进入现场。 半个小时后,梁夏末走出来,手里捧着拆除了连线,稀释掉炸药,短路过后的雷管,顺手递给旁边穿着一身军装的小丫头。 “红旗,把这些雷管带回站里交给曲直,用烧毁炉处理。” 迟冬至撇撇嘴,尾巴狼先生果然本性难移,见到女人连说话声音都变温柔了,当然是除了她之外的女人。可惜那叫红旗的小丫头没搭理他,捧着雷管看的那叫一个仔细认真。 安排好随行人员之后,梁夏末才抽空看了她一眼。迟冬至见状,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傲的不行,一脸欠揍的德性。梁夏末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找不出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闹着要嫁给他的听话劲儿。 梁夏末知道迟冬至没消气,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的凑到她身边,像是漫不经心的说,“沈灵回来了,晚上一起聚聚?” 询问的语气。 迟冬至冷笑。沈灵回来了你就有时间了?怎么平时半个月也不见你人影呢?沈灵她回来怎么就偏偏通知了你?我不也是她发小么!再说这也用得着询问?你们独男寡女有家有业的,单独见面合适吗? “好好好,当然得聚聚,我还真不知道她回来了。”迟冬至懒洋洋的把大墨镜和皮手套摘下来,装得自己很酷很优雅。 “大夏天戴手套?”梁夏末故意说出来埋汰人,见迟冬至要发火赶紧转移话题,“那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嗯。”迟冬至跟着一起来的队员上了警车,没再看他。 **** 迟冬至回家后就倒在床上,从里到外,每一寸骨肉都透着前所未有的疲累感。她当然知道沈灵回来了 ,还知道梁夏末偷偷摸摸跟她见了不少回,他妈早就把这事儿当八卦告诉了她,说沈灵和苏让正在闹分居,一个人回国,听那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挺凄惨。 也难怪婆婆因为这事特意来了通电话,这消息别说对老街坊们,哪怕迟冬至听了也是惊的闭不上嘴。 当初他们四个人一起长大,沈灵爱苏让,就像她爱梁夏末一样,人尽皆知,不过沈灵爱的相当高调,要死要活的闹了好几次才把苏让磨到手。 有一件事迟冬至一直不愿意承认,她的丈夫梁夏末,爱的人其实一直是沈灵。 **** 床头电话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迟冬至眼皮都没抬一下,摸到电话,拿起,然后放下,无情的挂断,都懒的接起来。 几乎是马上,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迟冬至咬着牙骂娘,再次拿起电话,这次没挂断,而是直接搁在一边了事。 电话那端,传来了梁夏末强压住暴怒的声音,“迟冬子你闹什么,这都几天了你还没耍够脾气吗?赶紧给我过来,沈灵等着你呢,你说话呀,喂,喂喂……” 一分钟后,挠人的声音消失了,卧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迟冬至翻了个身,有些呆滞的看着头边的另一只枕头。好像就在四年前,他们新婚那夜,刚刚送走客人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梁夏末就被部队叫走了,她也是这样看着枕头一整夜。 那时她就知道这段婚姻是她逼来的,可是仍旧心怀期待。迟冬至悠悠吐出一口气,似乎结婚后她就失去了自我,其实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就算跟梁夏末最亲密的时候,也端着自己的小骄傲,会用刁蛮和无理来掩饰心里的不安全感,不像结婚之后,会因为他的举动、他的脸色来决定自己的快乐是无限膨胀,还是悄无声息的慢慢泄气。 那时她总觉得早晚有一天梁夏末会爱上她,可是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那么单纯,以往二十几年梁夏末都没有彻底爱上她,婚姻又能改变什么呢? **** 梁夏末晚上回来时已经过了十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漆黑。梁夏末把军装脱掉随便扔在一边,烦燥的扯开领口,整个人瘫进沙发里生闷气。 真是该好好收拾收拾那死丫头了,家里乱的比狗窝强不了多少,当初逼婚时说的那点誓言全都就饭吃肚子里了,别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连最起码的整洁干净都没做到。 提到肚子,梁夏末揉了揉自己的, 真饿了,一晚上光顾着安慰沈灵了,主意出了不知多少个,个个被她驳回来,搞到最后,自己都怀疑怎么对她就还有这么大的耐心呢。 厨房里什么正经吃的都没有是早就想到的,冰箱里的鸡蛋和牛奶还是半个月前他回家时顺手带上来的。嗯,方便面倒是不少,不过口味全是超辣的,饿狠了倒也能对付。 梁夏末特意多煮了一袋面,加了三个鸡蛋和三根火腿肠,一边捧着碗吃一边往卧室走,抬脚踹了踹房门,竟然纹丝不动。一根香肠还叼在嘴里,露出半根,梁夏末赶紧挪出手转动门锁,还是打不开。 娘的,敢情这死丫头还上纲上线把门给反锁了。 “迟冬子,你怎么把房门锁上了,是不是里面藏了小白脸?” “滚你二大爷的。” 听到她骂人,梁夏末放心了,哼哼笑几声,转身几口把一大碗方便面消灭,洗了个战斗澡,再把偷藏起来的备用钥匙找出来,轻松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直接扑上堵住嘴,绝对不给她反抗的时间,手脚没轻没重的顺着衣摆往里钻,鼓捣半天也没弄开,低头一看才发现,敢情这丫头连睡衣都没换,就这么穿着警服睡着了。 迟冬至手脚并用,激烈的挣扎开,照着他的下巴就是一口。 梁夏末疼的直吸气,扯着她腰上没几两的肉拧了一圈儿,“小畜牲,敢咬我,赶紧把衣服脱了。” 迟冬至憋的小脸通红,嘴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叫嚣,“大兄弟您进门就压人是怎么个意思?您老哪位呀?” “能钻你被窝的人,你说哪位?” “不好意思,能钻我被窝的人多了去了,我还真就记不得您了。” 梁夏末不耐烦的闭了闭眼。又来了。 迟冬至一犯起浑来就是头活畜牲,六亲不认,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连对她亲妈都不例外,更别说是犯了错误的他了,肯定是拿把小刀,哪疼哪软往哪扎。 梁夏末跟她光屁股一起长大,她第一次月经的棉垫垫是他给买的,他第一次手|淫还是她帮的忙,从身体到精神摸了个通透彻底,甚至有几根头发丝儿都清清楚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浑脾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呢? 梁夏末脱的光溜溜的趴在迟冬至身上蹭来蹭去,揉搓着她的胸脯点火,嘴巴还拱进脖子里小口小口啄吻,“冬子,别生气了,知道你为了给我过生日下不少功夫,可我不是故意忘的 ,我部队里太忙了。” “是工作太忙还是佳人有约?” “放什么屁呢?哪来的佳人?” 其实梁夏末挺心虚,他自己也摸不准生日那天是在工作还是跟沈灵在一起,实在是因为最近这两件事儿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又不能在日历本上做记号,记不准也理所当然。 迟冬至扯过被子盖住头,半天传出闷闷的声音,“离婚得了。” “啊?”梁夏末吃了一惊,忍着气拽拽被角,“不就一个生日嘛,至于你这样不?当初是谁非逼着我结婚……” 迟冬至干脆连后脑勺都不给他看,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身体微微颤抖。 梁夏末气的够呛,照着她屁股拍了两巴掌,“行行行,你愿意离就离,不过这阵儿不行,过一段时间再说。” 第二章 迟冬至抽空回了趟婆婆家,也就是她和梁夏末出生、长大的地方。 她跟梁夏末出生在同一个家属院,两家人好成了一家,所以一个出生在夏天快结束,就叫夏末;一个出生在冬天刚开始,就叫冬至。 现在想想,那可真是一段理不清的孽缘,迟冬至从小就愿意粘着比她大不到半岁的梁夏末,连院里最漂亮最温柔的苏让都得靠边站。而梁夏末每天想方设法的甩掉这根小尾巴,这一追一赶成了家属院里的一道风景线,纷纷说迟家丫头是梁家小子的小媳妇。每次苏让听到,都会出来反驳替她打抱不平,可迟冬至却不分敌友的挺起胸脯,我就是夏末的小媳妇。 直到十岁那年,两人的父亲同时在执行一场追捕任务时,双双被炸身亡,梁夏末才默默允许她跟在自己身后,而迟冬至理所当然的越跟越紧。 **** 婆婆王淑贤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丈夫去世后,上级领导安排她到附近一个区派出所里的食堂工作,这一干就是小二十年,没有再嫁。 不像她妈薛平,从来就不是安分的人,小时候整天把她扔在梁夏末家就算了,她爸去世还不到两年,人家风风火火的又嫁了,嫁的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薛平倒是也没忘了还有个女儿,改嫁时也要把她带过去,可无奈迟冬至抱住梁夏末死活不松手,王淑贤又一向喜欢她,就商量着她来养迟冬至,这样对这母女俩都有好处,薛平每个月给生活费就行。 薛平风风火火,王淑贤温柔似水,两个性格完全不相搭的人却十分能处到一起去,薛平是信不过谁也信得过王淑贤。就这样,迟冬至堂而皇之的进了梁家的门。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朝前看,你妈性格跟我不一样,再嫁不代表她心里就忘了你爸,你不能老跟她犯浑。”王淑贤总是这样教育她。 迟冬至从来没跟王淑贤顶过嘴,所以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不吭声,低着头该干嘛干嘛。王淑贤了解她,她这就叫无声反抗。 **** 迟冬至是掐着婆婆下班的时间回去的,顺便在路上买了些新鲜的排骨和萝卜,王淑贤没别的喜好,就好一口萝卜炖排骨,每次她有时间回来总不忘带上一些。 小区里花坛边照旧坐着一群人,都是老邻居,迟冬至停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才往婆婆家走。刚迈出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嘀咕,“怎么这老梁家的儿媳妇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没怀孕呢 ?” “该不是不能生吧?” “哪呀,不是结婚不到半年就吵吵怀孕了嘛,后来不小心流产了。” “真的呀,那可坏了,别是伤了身体再不能生了……” 迟冬至悄悄攥紧拳头,心口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堵着一口气发不出。 迟家人去楼空,如今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了,倒是婆婆一直住在这里,免不了这些风言风语的矛头就指向了梁家。 到了家门口,迟冬至掏出钥匙打开门,还没等换鞋,王淑贤就迎了出来。 “妈,你下班了呀。” “你过糊涂啦,今天周末我休息,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你妈刚走不大功夫。” 迟冬至懒的回答,栽进沙发里就想睡,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她来干嘛呀?” 王淑贤这时端出西瓜,坐到她对面,“能干啥,送些东西呗,你们娘俩一见面就吵,她也就只有到我这里散散心。” 迟冬至不再吭声,闭起眼表示无声的抵触。 王淑贤见状只能无奈摇摇头,收拾好装排骨和萝卜的袋子准备去厨房。迟冬至在她身后悠悠开口,“妈,你说我是不是真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要不这几年怎么一直没动静呢?” 王淑贤转过来照她肩膀就是一巴掌,“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指着他们的好话过活?我自己养大的闺女给我当儿媳妇,比什么没影的孙子都强。” 迟冬至转过身,默默擦掉眼角一滴眼泪。 她是怀过孕的,结婚不过半年便有了喜讯,那时他们都很开心,准备好一切来接受那个小生命的到来,梁夏末更是只要在家里,几乎每分钟都守在她身边,一遍遍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不厌其烦的跟未出生的孩子打招呼。那时候连她自己都对这段逼来的婚姻充满憧憬。 可是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只停留了三个月,到底还是没留住,只是被跘了一个趔趄,就流产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怀过,其实这也是迟冬至想要离婚的原因之一。 **** 从婆婆家出来,迟冬至到小区外打车,正是晚饭后散步消食的时候,周围三三两两总有人走过。迟冬至走了几步站定住,视线瞄到不远处的两条身影,一身军绿,一身淡粉。 沈灵总能把公主颜色穿的很好看,小时候穿着粉色蓬蓬纱裙,头上戴碎粉钻的小皇冠,连说 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小公主似的娇憨,当然,追男人也像小公主一样羞涩。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豁出了脸皮去,硬是把不怎么喜欢她的苏让磨到了手。 那时候梁夏末就总让她跟沈灵学学,说小姑娘就得娇娇弱弱的才招人疼。迟冬至其实模样生的很不错,中等个儿,骨骼精奇,五官尤其美,眉眼间隙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明明沈灵个子就比她高,体积也比她大,可她就是学不会沈灵那种走路三道弯的风姿。 她是不娇弱,她娇弱的起来么?追男人那么容易?追他就得跟着他的步伐走,所以梁夏末去读军校,迟冬至就要死要活考警校,拿着一块省女子组跆拳道冠军的牌子跌跌撞撞冲了进去。他没时间回来看她,她就逃课撒谎请假去石家庄,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哪怕是坐硬座也从来没打怵过。 迟冬至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耿耿于怀形象问题。藏蓝色警裤,天蓝色警衬,双手还插在裤兜里,一副小型痞子的德性,也没那么入不得眼吧,怎么也算得上帅气。 检查好没有不妥之处,迟冬至才微微淡笑着跟迎面走过来那个人打招呼,“哟,这不咱们的小沈公主嘛。” 沈灵抬起头看到她,微微有些惊讶的张开嘴,“冬子,你在呀,夏末刚刚离开。” 迟冬至的笑容更和煦了,“是嘛,我都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人了,敢情他这么忙。” 沈灵噘起嘴,像是在耍小脾气更像是在撒娇,“先别说其他的,我老公有没有找你?” 迟冬至好笑的睁大眼,“你老公没了你找我要?我老公没了也没见我找你要啊!再说没名没姓的,你老公是哪位呀?” 沈灵气红了脸,“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嫁过一次,我就一个老公,我老公叫苏让。” “对,对,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一位小公主。” 比起耍无赖,沈灵从小到大就没赢过她,迟冬至也没觉得有多少成就感。“至于苏让,如果是我了解的那个苏让,他是不会婚后还找别人的老婆交流感情的,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让。” 沈灵明显缓和了口气,“你还说他没找过你,他明明就是因为……” “明明就是因为什么?” 半天也没等到回答,迟冬至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我哪凉快哪呆着去,下次把你老公栓根儿链,别丢了可哪找人要。” 也不管身 后的沈灵有没有被她气炸肺,迟冬至兴致超高的往家走,没有出租就坐公交,一路上都在笑,一边笑一边哭,眼泪说什么也停不住,好像做为一个局外人来看这场闹剧,看这场没有人赢的闹剧,如何不可笑。 回家后又吃了一顿饭,洗完澡之后,打通了梁夏末的手机。拔号,没人接,继续拔,继续没人接,锲而不舍的拔,终于有人接了,是个略微沙哑的女声。 “您……好,梁工程师在工作,您有什么事儿可以留言,或者……转告。” “你谁呀你。”迟冬至话说的挺冲,把人小姑娘吓结巴了。 “我……我……我……我卫红旗。” 迟冬至皱了会儿眉就想起来了,应该是前几天跟梁夏末一起出现场的小丫头。忍不住她就轻笑一声,那小丫头明明长了一副绝世小受的脸蛋儿和身板,怎么这么不经吓呀? “那麻烦你转告梁夏末,他爹正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您爹等着您回家吃……” 电话‘啪’就被挂断了。 迟冬至冲了手机就呸了一口,吓不死你老小子的。 梁夏末挂了电话后气的七窍生烟,他刚刚在小区门口也看到迟冬至了,白天还跟她说晚上值班回不去,转个眼的功夫就被抓到把柄了,他能不胆颤儿吗?尤其最近不知抽了什么疯,非闹着跟他离婚,这丫头是他的心病,那么倔,所以这通电话他不能接,来学习的小学员连撒个谎都结巴,还得劳烦他亲自按挂电话,于是,穿帮了。 还他爹等他回家吃饭?亏她想的出,他爹早八百年前就去见毛主席了,这功夫正跟他老丈人在一起喝小酒呢。 第三章 第二天上班时眼睛有些肿,隔壁一妹子打趣说她这是纵|欲过度,迟冬至心说老娘一个多月没见荤腥了,纵你妹啊纵!大概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了,两只眼睛像水泡似的,纷纷给她出主意,说买两打啤酒熬夜喝,克一克兴许就能恢复了。 迟冬至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下班回家时特意带了几罐啤酒,等月亮星星都出来后,跑去阳台对着它们一顿狂饮。 酒精渐渐在体内蒸腾,视线也模糊起来,一张清俊的脸含嗔似笑,不知是出现在脑海里还是在眼前。 迟冬至脸上是少有的柔和,伸出手去摸,虚空一片,明知摸到的只有空气,却也不愿意把手收回,头也靠过去,轻轻蹭着,小声低喃,“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呢?也对,我这么坏,把你喜欢的沈灵算计给了苏让,逼你结婚,现在连个孩子都给不了你,我欠你这么多,也怪不得你不爱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小碎冰似的打在脸上,模糊成一片。她只是歪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可以洗刷掉所有的爱恨和亏欠,或者再睁开眼时,便回到很多年以前,回到做他小尾巴的日子,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再也不会多看一眼梁夏末。 可白驹过隙的时光告诉她,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有的只是老鼠药。 所以她仍旧得为当初的执念而付出悔痛的代价,一遍遍回味着那段青葱岁月。那是由四个人稚嫩的谱写出,用错位的音调吟唱,用糟糕的演技展示,虽然他们都用了心,却因为年青的固执,最后落得一片黯然。 那时其实一切都是在正轨上的,她和苏让从小学到中学都在同一个班级,而梁夏末和沈灵在另外一个班级没有分开过。可命运的指尖似乎总爱弹跳着开些小玩笑,迟冬至不爱理天天跟在她身后的苏让,只愿意跟在不把她当回事的梁夏末身后。 小学之前,她跟梁夏末一起吃睡一边玩耍,迟冬至非常讨厌把她和梁夏末分开的小学和成天粘住她的苏让,讨厌一切插进她和梁夏末单独空间的因素。这一腔怒火总是发泄在苏让身上,‘都怪你,夏末都不跟我玩儿了,以前他去哪儿都带着我,你以后别跟着我了,烦死人了。’苏让通常会委屈的泪眼蓄满泪,拉着她手臂摇,‘冬冬,让我跟你玩吧,我就愿意跟你玩,我什么都听你的。’大有如果不答应他,那眼泪立马就会掉下来的危险。 王淑贤教育过她和梁夏末,说苏让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另一个城市,学钢琴、学书法,学好多他们压根没见过的东 西,几乎没有玩闹的时间,更没有小伙伴,让他们一定要对苏让友善。 迟冬至对未来婆婆的教导很放在心上,只能纠结再纠结的带上粘人的苏让一起玩摆菜碟。梁夏末很不屑他们幼稚的游戏,见到苏让更幼稚的朝迟冬至喊‘冬冬妈妈,咱们的小宝宝睡喽,可以开饭啦’的时候,更是将不屑进行到夜,嘴巴好险没撇到耳根子上。 迟冬至每次都会叫上他一起‘进餐’,梁夏末更是觉得迟冬至招人烦到不行,拉过身边沈灵的手‘走,咱们别耽误人家小两口吃草了’。 迟冬至至此由讨厌苏让速度升级为讨厌苏让和沈灵,她怕什么迟冬至就做什么,往她书包里扔肢解掉的青蛙,在她的椅子上放图钉,弄脏她的公主裙,沈灵成天到晚眼泪涟涟,告状成了家常便饭,迟冬子又这样这样我了,又那样那样我了,梁夏末就气冲冲找她算帐,揪着她打屁股,沈灵我罩着,再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夏末说什么她都听,唯独这件事,越来越变本加厉,逮住沈灵单独时还把她堵在墙角威胁过‘再跟着夏末就往你书包里扔死耗子’。沈灵抱着脑袋哭,让让和夏末都跟你玩儿,那谁跟我玩儿呀? 于是迟冬至把主意打到了苏让身上,威逼、利诱,吓的苏让走哪都带着沈灵,迟冬至就光明正大、意气风发的跟着梁夏末。谁知他烦她烦的要命,嫌她长的不娇弱,嫌她胆儿太大吓唬不住,嫌她这嫌她那,总之就是没有沈灵好,推着她去找苏让,倒是跟他玩儿去呀,你不走哪儿都愿意领着他嘛。 迟冬至就恶狠狠的瞪沈灵,把沈灵和苏让都吓的够呛。当然,梁夏末也没表现出来喜欢苏让,老骂他白净净像个小姑娘似的不说,还是个粘豆包,粘人功夫不比迟冬至差。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十岁,那年,同在刑警大队任职的迟父和梁父在执行一起追捕任务中被炸身亡,眼泪开始每天弥漫在两个家庭,只有薛平依然坚持撑着,照顾两个孩子,照顾因受不住打击生病倒下的王淑贤。 那段时间迟冬至整个人都安静了,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哭,除了梁夏末谁都不理。梁夏末终于把目光又重新投到她身上,哄着她吃饭,抱着她睡觉,不再故意捉弄她,跟薛平分工均匀,大人照顾生病的大人,小孩照顾难过的小孩。 再上学之后,迟冬至粘梁夏末粘的更变|态了,几乎眼睛里就容不下别人,犯了错误老师找家长,无奈薛平是说不听打不服,可只要梁夏末一瞪眼,迟冬至立马乖 乖认错。后来薛平干脆告诉老师,迟冬至再有错您直接找隔壁班的梁夏末就成。 时间一久,谁都知道梁夏末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是他媳妇儿,当事人一个不发表意见,一个得意洋洋,只有苏让狗拿耗子管闲事,每次听到都上前跟人辩驳,迟冬至气的牙痒痒,还得重新解释回来,她就是梁夏末的媳妇儿。苏让比她还生气,说她没羞没臊的,迟冬至就撵他去找沈灵,让他一定要把沈灵看住。 梁夏末打那之后真就没有公开跟沈灵在一起过,一是迟冬至粘的紧,二是迟冬至看的紧。可毕竟他们在一个班,好几次她都看到梁夏末跟沈灵放学后偷偷见面,相谈甚欢,在一起勾肩搭背,喜笑言开,与跟她在一起时一脸严肃的样子皆然相反。 坦白说,沈灵其实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爱哭不爱生气,不管迟冬至怎么欺负她,她哭完就忘,见到什么好看的小礼物照旧给迟冬至带份。跟梁夏末处的好也没耽误她喜欢苏让,反而变本加厉,小小年龄就知道红着脸偷偷打量苏让。 迟冬至就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了苏让一番,让他天天跟沈灵在一起,不然恨他一辈子。苏让最怕的就是迟冬至不跟他好、讨厌他、恨他,于是只能听她的话,讨价还价了一下午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她回家。 迟冬至了了一桩心事,走路都带风,这时候薛平已经再嫁,她也开始生活在梁家。到家之后,还没进门,就看到一脸阴鸷的梁夏末,连苏让都被吓到了,赶紧跑回家。梁夏末狠狠朝他背后比划两拳,转身把迟冬至拉回家,反抵在门板上,怒吼她,“又他妈给我出去疯,作文写完了吗?”停顿一下想了想,吼的声音更大了,“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欺负沈灵的馊主意了。” 迟冬至虽然事事都听梁夏末呢,可也不是没脾气,相反她脾气大的很,平时总跟梁夏末耍横、无理取闹,只是人家懒的浪费时间跟她计较罢了。 这时他们已经上初中了,开始有了少男少女朦胧的悸动。迟冬至见他维护沈灵,心里莫名难过的很,梗着脖子跟他喊,“就愿意跟苏让出去疯,就不写作文,怎么的?就欺负沈灵怎么的?就烦你……” 梁夏末怒气冲冲的唇毫无预兆落了下来,一点一点蚕食进她的嘴唇,覆盖住生涩辗转,满口都是不可思议的清甜。迟冬至被撞的门牙有些生疼,吓的不敢呼吸,被强迫迎接他的舌头,任着它在自己的口腔里四处游移。眩晕感开始袭来,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小腹突然开始剧痛。 梁夏末停 下,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迟冬至可怜巴巴的捂着肚子,“我肚子疼。” 梁夏末弯腰朝她的腿间一看,雪白的裤子上已经红成一片,他又回到她的唇上,再次含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搭在她的肩上无奈的说,“接吻接来了大姨妈,你也算旷古今第一人了。” 梁夏末在家里好一顿翻也没找到棉垫垫,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买,买回后又研究了好一番,亲自指导她用法,晚上又熬了红糖水给她喝。临睡前还威胁她,“以后不准去找苏让,再欺负沈灵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迟冬至红着脸去握他的手,“你亲我了,我就是你女朋友了对吧?” 梁夏末不屑的甩开她,“少臭美,谁亲你了,我那是没站稳。想当我女朋友,先把自己弄成沈灵那么可爱吧。” 这一年,他们十三岁。 **** 如果一切在那时踩下刹车,之后的发展肯定比现在要完美很多,最起码不会有他们的婚姻,也就不会有强求、争吵、冷战、不甘和背叛。 迟冬至捧着啤酒罐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身体像被狂风卷起的树叶一样漂浮在空中,迷迷糊糊间,感觉有热流漫过全身,之后陷进软软的云朵中。再之后,就是下|身里饱涨的存在感和熟悉的体味,快意在身体里四处流窜。 呻吟声无意识的从她嘴里发出来,撞击变得更加猛烈,大有把她拦腰斩断的架势,嘴巴里也被堵的满满,上下都被搅的一蹋糊涂。迟冬至胃里翻腾,干呕了几声,好像这样便激怒了谁,腰突然被高高的提起来,下|体悬空,穿透般的被撞击数次后身体又被翻转过去,从后面再次被霸占住。 这次很温柔,软滑的舌头游移在她最敏感的后背上,舒服的让人忍不住叹息,身体渐渐发软,快感如电流般通遍全身…… 第四章 醒来时,感觉陷在一个空间里周身暖融融的,迟冬至心里暗叫不好,睁开眼,果然对上一堵肉墙和梁夏末清俊的睡颜。 迟冬至咬牙骂了声娘,又他妈搞到床上了,每次有矛盾总是床下争吵床上解决,心里的疙瘩没解开,身体先纠缠到一起了,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两人又甜甜蜜蜜和好如初。只是这样一来,心结越来越多,争吵越来越频繁,沟通却只有在床上。迟冬至认定梁夏末不爱她,却放不下颜面来挑破,无味的婚姻和单方面的付出终于击碎了她曾经美好的单恋,于是她借题发挥,报怨他对家里不关心、报怨他每天只忙着工作。 而梁夏末当初本来就不愿意结这个婚,由此便反唇相讥,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娶你。气头上无意的一句话成了迟冬至的死穴,于是变本加厉的反击。 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德性和身体一样,早就互相摸的透透彻彻,连打击都是从根开始,什么难听说什么,八百年前糗事都被翻出来当子弹使。激烈的争吵过后便由一场更激烈的性|爱来平息,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只是不管互相伤害到何种地步,迟冬至从来没有提到过沈灵一回。 **** 迟冬至推开眼前的那堵肉墙,忍着腿间的酸痛坐起身,不管怎样,早饭还是得给他做的。刚准备下床,被人从身后揽住放倒,梁夏末闭着眼睛压上来,开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梁夏末对她的身体还是挺感兴趣的,从第一次到现在都快十年了,他也没表现出腻烦,只要回家,最先做的事就是先来两次,久别重逢后更是变本加厉。以前他读军校时,迟冬至去石家庄看他,但凡他能出校门,保准得做够本,她呆多久他就把人留在宾馆里多久,没日没夜的做。 算一算,他们这次有一个多月没往一起凑了,怎么也算是一场小别,要是顺着他,今天就什么都别想干了。 迟冬至推不开他,照着他屁股就是清脆的一巴掌,“滚开,少碰我。” 梁夏末不抬头,伏在她胸前轻轻咬重重吮,嘴里叼着那抹粉红含含糊糊的回她,“不做哪行啊,你都憋我多久了,昨晚要不是怕你吐我身上,能那么不过瘾么。” “你他妈就是一头种猪,少碰我,恶心。” 梁夏末含住她的嘴巴津津有味的吮,味道相当好,可也相当让人恨,口不对心,好话从来不会好好说,这么损他早就成了家常便饭。这些年来他们揪在一起死磕,互相抨击、互相祸害,关系恶劣 时如遇杀父仇人,甜蜜时又好的分不清谁是梁夏末、谁是迟冬至,恨不得两个人变成一个。 “不让我碰你?嗯?恶心?嗯?昨天晚上是谁舒服的叫的跟野猫一样,我看还得让你更深刻一些。” 迟冬至在床上从来就没赢过他,见挣扎不开,张嘴就把他伸过来的舌头狠狠咬了一口,一股铁锈味儿立刻充满口腔。 梁夏末扭头吐出一口血沫,真怒了,生硬的掰开她的双腿挺腰进入,一边耸动一边狠狠骂她,“你他妈现在跟我装圣女,你脸怎这么大呢,十年三千多天,咱俩没做满三千次也有差不多二千次了吧,你他妈现在竟然跟我矫情。” 迟冬至咬牙接受他的撞击,嘴巴上更是不饶人,“老子就想装纯洁怎么着,就算浪|荡也不跟你浪。” 梁夏末一张脸气的通红,身下狠命的往她身体里顶,不想听她嘴里吐出恶毒的话,就用自己的覆盖住,不管她怎么咬就是不松口。 **** 这么一场激战结束后,两人都不可避免的受了伤,梁夏末光着身子给她下|身上药,后背上全是一道一道的指甲痕。 上完药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碍,梁夏末从床头柜里把指甲刀翻了出来,掐了一把迟冬至的大腿,“起来,给你剪剪指甲。” 迟冬至慢腾腾的伸出胳膊,虽然有点不情不愿,倒也没表现出来。她也看到他后背上的伤了,心里揪着疼,从小到大,她不舍得让他受一点伤,但凡他疼,她都胜过他多少倍,可一犯起浑来手上就没轻重,嘴上也软不下来。 梁夏末偷偷笑,故意剪深了一些。迟冬至疼的咬嘴唇,伸手打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你故意的吧!” “谁让你挠我了。” 迟冬至白了他一眼,“我是你阶级敌人吗?你下那么大力气。还你是性|虐狂吗?” 梁夏末含着她的手指把血珠吮掉,说话含含糊糊的,“我是不是性|虐狂你不知道?我那点儿东西全奉献给你了,我就这点儿爱好,都这么多年了别说你适应不了。” “那我可不知道。”迟冬至又特意纠正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还奉献给谁了,说不准排出去好几里地呢。” “你一天到晚的烦不烦?”梁夏末甩开她的手,光着身子满屋子晃,“我哪有时间找别人,成天工作在火山口上,说不准哪天就被炸死了,那时候你就乐了是不是?” 说完也不理床上的 人,几步走出去,钻浴室洗澡去了。迟冬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拿起枕头狠狠砸向他离去的方向,这瘪犊子玩艺儿,提上裤子就翻脸的浑球儿。 死这个字是她最不爱听的,十岁那年死亡带走了她的父亲,十五年那年死亡带走了她从小养到大的小蹦狗。而他的丈夫所从事的工作,就如他说的一样,每天都要给成千上万枚性格脾气各异的炮弹剖腹掏心。拔弹、拆弹、倒药、销毁……每个环节都在与死神过招。梁夏末做为负责全站销毁技术安全的工程师,更是在死神面前讲智慧,肩上的担子重上加重。 军校毕业当年,以全优成绩毕业的梁夏末,放弃进科研所的机会,在曲直的游说下毅然决然的去了销毁站。迟冬至当时死攥着他的行李不松手,她以为梁夏末学这个专业是为了搞研究,没想到他竟然要去第一线。从来没求过人的她,连哭带嚎,狠不得下跪给他磕头,只求着他能留下这条命来,爱不爱她什么的真正变成了浮云。 梁夏末拎起她,当着王淑贤的面死缠着亲吻。那时苏让和沈灵都不在国内,是他们最最相爱的一段时间,迟冬至深信那个时期的梁夏末是爱她的,也许是因为爱的不够深,所以他仍旧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 迟冬至不吃不喝挺在床上三天,第四天起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脸上涂了薛平送给她的,平时都懒的看一眼的化妆品,安安静静的找到了梁夏末。 逼婚。 梁夏末不同意,她也不急,守在销毁站不远处等着。曲直来劝说不管用,薛平打她也不管用,最后还是王淑贤抱着她哭倒在地,她才勉强回家,可要结婚的意念依旧坚持着。后来没过多久,苏让和沈灵回国了,四个人抽空聚了聚,知道了他们在国外同居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当天晚上梁夏末就跟她求婚了。 **** 迟冬至悠悠叹出一口气,把电磁炉上麻辣口味的汤底倒掉一半,面煮好、刷了锅子后又重新调了海鲜口味的汤底,再煮一锅面条。 梁夏末洗完澡出来后正好喝上不凉不热的汤,笑嘻嘻的摸了把迟冬至的脸蛋儿,坐下来开吃。 刚刚被她咬的够呛,一喝汤舌头就蛰的生疼。梁夏末忧怨的冲迟冬至卡巴卡巴眼儿,心想着要不要把她的牙也磨一磨。 迟冬至没抬头,自顾自搅着碗里坨在一起的麻辣面条,一口一口机械的往嘴里送。 梁夏末看自己碗里的明显是特意用了心,忍不住又 摸了迟冬至脸蛋儿一把,“怕我舌头不能碰辣给我下海鲜的,怕我的这碗面条放时间长不好吃,就后下我这碗。这么爱我你还老跟我较什么劲儿啊,哪天我要真被炸飞了,看你哭……” “你有完没完?”迟冬至狠狠把筷子摔了,大声冲他吼,一双大眼睛里马上闪起了晶亮的光。 梁夏末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凑过去抱住她,又是赔理又是道歉的,生怕她那眼泪儿一不小心就掉下来。 “我错了我错了,嘴吐撸了,哎,你别哭啊!冬子……亲爱的……宝贝儿,哎哟还真哭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再不说了,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行不?” 迟冬至推开他赖皮赖脸凑上来的嘴,用袖口狠狠擦了两把眼泪,转过头去不理他,倔的像头牛。 得,饭别吃了,先哄媳妇儿吧。梁夏末生拉硬扯把迟冬至抱在怀里,含着她的耳垂舔,“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耍驴呢?嗯?我又不是有意说那话的,咱俩不能天天在一起,好不容易见面了,把时间浪费在呕气上多可惜呀,还不如多做几次呢。” 迟冬至吸了吸鼻子,对上他的脸,一脸大无畏的表情,“梁夏末我问你,早一阵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跟沈灵混在一起?” 梁夏末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事儿你别管。” “我别管?”迟冬至推开他蹦起来,“我老公跟别的女人偷偷见面,你让我别管?” “我跟她见面怎么了,怎么就叫偷偷了,她跟我们是发小,还跟我是同学,比跟你还亲上一层呢。” “你放屁,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 见她吼起来,梁夏末也不甘示弱,“我什么心思?八百年前逗你玩儿的话你也记得,我看是你心思不正才对。” “你恶人先告状,你……你这个流氓。”迟冬至攥着心口,里面那团肉被他气的狂跳不止。 “我就流氓了,我还就告诉你,沈灵他们的事你给我离的远远的,我想干什么也用不着你管。” 好好的一顿早饭被搅黄了,梁夏末摔门离开,丢下迟冬至一个人坐在地上气的浑身发抖。 **** 其实当初迟冬至折腾着要结婚时,包括梁夏末在内没有人同意,连王淑贤也劝她缓几年再结,必竟那时两人刚刚毕业参加工作。薛平更是强烈的反对,压根就不同意这两人在一起,这两人都倔,一个比一个敢撂狠 话,谁都不让着谁,最重要的是,迟冬至从小就被梁夏末吃的死死的,将来跟了他没好日子过。 一句话说黑了三个人的脸,王淑贤头一次发火把她赶出家门,此后再也没对这段婚姻有反对的意思。 也许是薛平的反对起了反作用,也许是被国外那两人同居的消息打击到了,梁夏末终于吐口同意结婚,还郑重其事的向迟冬至求了婚。 那之前不久,梁家刚用一笔郊区老房的拆迁费买了现在两口子住的这套小公寓,欠了不少的债,其实是最穷的时候,这些迟冬至自然都知道,抱着自己的行李往梁夏末屋里一放,算是正式住在一起的两口子了,除了结婚证什么都不要。后来还是王淑贤不同意,紧巴巴凑了些钱给两人买了一对儿婚戒。 第五章 有些事,一旦开始便不会停止,他们在十三岁那年彼此交上了自己的初吻,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梁夏末否认两人谈恋爱的事实,在她问起时总会解释这是为了练习,防止以后跟沈灵接吻时出丑。他脸上的笑容和说话的语气似真似假,让人摸不到根底。迟冬至气的够呛,说什么也不再顺着他,梁夏末就哄她,多亲几回,习惯了以后就不换人了。那时迟冬至年际小又傻,抵抗不了与他没有距离的亲近,抱着一线生机等他习惯,背地里往死里整沈灵。 梁夏末胆大的很,在家里也敢放肆,经常王淑贤转身时也揪着她亲,等王淑贤一转身他就放开人,只是两张红湿的嘴巴很让人起疑心,梁夏末脸不红不白,问妈你在看什么呢?摆明立了一个牌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夏末没亲迟冬至。迟冬至在王淑贤打量的眼光里羞愧不已,等梁夏末再来抱人时便极力推拒。 后来两人定了个君子之约,在家里绝对不可以,外面没有人见到的时候可以亲。梁夏末说他妈知道了也没什么,他如果不想负责任,他妈也管不了。迟冬至气的又打又掐,他就笑嘻嘻圆润的滚开,不过到底顺着她的意思不再放肆,可经常犯规,每晚都偷偷摸进她的房间里,平时放学后和吃完晚饭后,总揪着她去附近的小公园里缠绵。 可百密总有一疏,那天两人又藏在小公园的树林里揪着亲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音,迟冬至吓的挣开梁夏末的嘴,看到不远处手拉着手的苏让和沈灵。 她去推梁夏末,却没有推开,梁夏末一双眼睛里绮光泛滥,气喘不匀,嘴唇眼见又贴下来,迟冬至赶紧把头偏开,可是被他囚禁压在树干上的身体却动不了,只能扬扬下巴示意他身后有人。 梁夏末还没有让开,迟冬至就看到苏让甩开沈灵的手反向奔跑离开,沈灵紧跟着追了过去…… 那天迟冬至一个人回家,梁夏末当时扔下她,随着沈灵也追了出去。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咬着被角流眼泪,恨梁夏末恨的牙痒痒,更恨自己连怨他的立场都没有,却还是固执的期待着那个比风还轻飘的诺言:等他习惯。 那年她十五岁,却已经在他恶劣的脾性里尝遍了‘求不得’之苦,明知前方已经山穷水尽,仍桀骜的不肯妥协放弃,咬着牙坚持,或许只有这样固执的坚持才能承担起这份固执的感情。 私下里他对她其实很好,她文科成绩差的离奇,绕嘴枯燥的古文总能极大的拉低总分成绩,他就一字一句细细掰开揉碎讲给 她听,教不会的时候最生气也不过狂拍自己的大腿。她理科成绩好,他就尽量追赶,年级月考的理科成绩总跟她不相上下。 所以她多数时间都在自我催眠,深信自己在他的心中是有与众不同的地位,这样的地位是在朝夕相处中培养出来的,连沈灵也战胜不了,所以依然貌似平静的接受他人前人后的两张脸。 就如这天晚上,他回来后仍旧第一时间偷偷摸进她的房间,知道她生气,赔着笑脸耐心的哄她。迟冬至躲在被子下面不理他,他就不顾她的拳打脚踢,扯开被角钻进去,搂着她的身子道歉,却绝口不提为了什么追出去,只是揭开她的衣摆,把手轻轻按在小肚子上,“刚刚不是说肚子疼么,我给你揉。” 十五岁的女孩儿不懂得如何对喜欢的男孩儿欲拒还迎,他对她有一点点温柔,便让她更加坚信心中的信念:在他心里自己确实是有与众不同的地位。 他揉她的肚子慢慢变成揉她的胸脯,颤巍巍的花苞在手心绽放,满掌全是不可思议的柔软。 她年青皎洁,有天然的馨香和白嫩的身体,这一切似乎总能勾起梁夏末青涩却血气方刚最原始的冲动,多少次看他样子纠结,都是极力忍着才没强要了她。而这晚,窗外含羞的月光和绕梁的柔风似乎特意跑来见证他们的拥抱,梁夏末揉捏在她胸前的手终于带着渴求和好奇慢慢向下探去。 她拉住裙子不让,他就可怜巴巴的压在她身上求,嘴唇像绒毛一样划过她的脸颊,吸走人的神志。 这样一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在耳边哀哀求的她心理防线逐渐崩溃,终于放松了紧抓住裙摆的手。 那样好的年华啊,那急于探索与自己相反体征的渴望,连体|液的气味都散发着彭勃的诱惑,然而他却在观摩个彻底之后急急刹住车,拉着她的手握住自己的坚硬,带动她一起上下套|弄,终于在她细腻的手掌纹路下完成了第一次进化,满手白浊的陌生的腥膻的体|液,是他一段成长的印记,她被硬拉着参与其中。 很多年之后的大学时期,当他们终于热恋在一起却不能时时见面时,她总在临睡前淡淡的月光下轻抚着嘴唇哼唱: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可以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然后会在第二天买来泛着水果香气的信纸,把这些美妙的音符一笔笔认真写下,由那封承载着无尽思念的信封带去他身边。 原来那时她就知道她 的爱情叫付出,但爱的仍是那么纯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春天的绿、夏天的蓝、秋天的金、冬天的白都可以做证。 **** 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迟冬至才隐隐明白了苏让的心意。第二天,苏让交给她一封长长的信,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情意。她文科成绩奇差,读下来后只觉得荒谬至极,根本不懂这些华丽词藻的背后是怎样一颗真诚的少男之心。 长大之后的迟冬至偶尔回忆往事,惊诧这个时期曾对苏让表现出来的铁石心肠,其实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柔软的方式拒绝或说服,而不是轻易践踏别人抛给她的好。 早时他们是同班同桌,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迟冬至住在梁夏末家里,苏让总担心梁夏末会欺负她。迟冬至好哥们儿似的揽过他的肩,让他放心,梁夏末私下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苏让还担心她吃的不好,毕竟梁家生活条件有限,于是自己饭盒里的大鱼大肉全都进了迟冬至的肚子里,只要她愿意吃,清秀的小脸上便全是满足。 她上课睡觉他替着放哨,她写不完作业,他就模仿她的笔迹帮她写,越被她压迫越心满意足,好像她能搭理他,便是这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个腼腆漂亮的男孩儿,扒心扒肺的对她好,可是她不要,只愿意追逐那个从不把心思浪费自己身上的人,最后逼的苏让歇斯底里的哭,迟冬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不可能喜欢别人。 可是他已经跟沈灵拉过手了不是吗?那说明只要努力,有什么不可能喜欢上沈灵的,只要努力。 试过之后才知道不行,那天苏让是这么告诉她的,冬冬,拉过沈灵的手之后才知道不行,不是你,肯定不行。 这是她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有男孩儿跟她告白,这个男孩温柔英俊,软弱也坚强,笑容像是溶开的大麦糖丝丝缕缕,他无助又渴望的看着她,说不是你肯定不行。迟冬至不是不感动的,可脑子里从来没有出现动摇两个字,双手一摊,喜欢我就听我的话,试着去跟沈灵在一起。 她给苏让箍了一个咒,让所有人和日后的自己都鄙视的咒。长大之后的迟冬至渐渐明白了,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恶劣和无耻,利用喜欢自己的人去踢开情敌,她有什么权利支配苏让的情感和归宿,不就是因为苏让喜欢她么,所以才肆无忌惮的伤害他,而这其实对苏让何等不公平。 第六章 梁夏末从被子里钻出来,身上的军衬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抽出几张纸巾把手上的白浊擦干净,就那么挺着不愿意动。他觉得心烦意乱不说,身体里那股火还是没泻出来,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墙皮愣神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从被窝里把迟冬至的照片拿出来,屈起手指弹了两下,“不让我碰你。啊?老子对着你打|飞|机。” 这损招儿还是他念书时想出来的,忍不住时就把迟冬至的照片翻出来对着打,后来他还把这件事讲给迟冬至听,然后在她羞涩愤怒的目光里一遍遍刷新着无下限人品的最新记录。 事件推回到两个月前,那顿不愉快的早饭之后,迟冬至开始疯了似的开始逼他离婚,架势十足到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半辈子也没在迟冬至面前熊成这样儿过。梁夏末觉得不能再纵容她下去了,硬着头皮拔通了薛萍的电话,妈你还管你闺女不? 薛萍气的在电话里就骂起人来,“你们老梁家谁说话不比我好使?你这成心埋汰我呢是不?” 梁夏末第二天准时赶到薛萍指定的餐厅,一身笔挺的军装,端的是一个人模狗样,来送咖啡的小服务员偷偷打量他不少回,梁夏末挑着眉头说谢谢,谁说他不得意那纯属是眼瘸了。沈灵就老说他是只孔雀,只能看前面,前面还有几根光鲜的毛能得瑟得瑟,后面就不行了,后面早让迟冬至给拔成了光秃秃的原始社会,梁夏末还因为这个十分妥帖的比喻是从沈灵嘴里说出来的而郁闷了不少天。 薛萍迟到了半个小时,梁夏末已经抽了小半包烟了,见丈母娘来了,马上狗腿似的把椅子挪开请人入座。薛萍捂着嘴咳了几声,“这家怎么不禁烟?” 梁夏末有求与人,赶紧把烟掐断,手在空中扇了几下,笑的极贱,“妈你不愿意闻烟味儿我就不抽,您下令我执行。” 薛萍瞪着眼睛撇嘴,“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梁夏末搓着手笑,一双眼睛围着薛萍四处搜索,“妈你给我带没?” 薛萍从保温手袋里把便当盒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不知道咱俩谁求谁办事儿,还得我给你送礼。” 四个便当盒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梁夏末一打开,立马夸张的吸了吸鼻子。橙汁虾球、酥排骨、腐乳肉还有炸鸡排,全是前一天他亲点的菜色,真香,梁夏末从小就爱吃薛萍做的菜,逮到机会就得讹上一顿。 一口腐乳肉下肚,齁的他立刻咳了起来。薛萍赶紧递给他一杯水,抱怨他,“你这孩子急什么,这多咸 啊,你得就着饭吃。”又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一份腊肉萝卜干煲仔饭。 梁夏末喝了几口水,“我们那伙食不咋地,您都不知道我馋多久了,对了,我点的小扣肉怎么没做啊?” 薛萍挑着眉笑的意味深长,梁夏末立刻懂了,竖起大拇指,“高招儿,冬子要是有您一半的智慧,我这媳妇儿早没了。” “当着我面就埋汰我闺女傻,你欠揍是不?”薛萍狠铁不成钢的敲敲桌子,“我那闺女才不傻呢,就是一碰到你的事儿就变弱智了。” 梁夏末禁了声,食也不知味了,“她要跟我离婚。” “就你对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你们结婚时我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夏末啊,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你对冬至是习惯还是真爱她。” “妈您老糊涂啦,说什么呢。” “行了你们的事儿我也不愿意跟着掺合。”薛萍撂下话头,翻出迟冬至的手机号码拔了出去,一本正经的编着瞎话。 梁夏末心想,要说这娘俩哪儿最不一样,那肯定是这手,迟冬至是宁可被打死也不说瞎话,而薛萍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不用打草稿。 “对对,你卫叔叔身体不好,天天念叨你呢,晚上回来吃饭,我做小扣肉……” “你跟我犯倔归犯倔,你卫叔叔可没惹到你吧,就这么定了。” 梁夏末眼巴巴的看着她放下手机,“答应了?” 薛萍狠狠敲了他脑门儿,“最后帮你这一次,以后再敢欺负我闺女,看我怎么收拾你。” **** 迟冬至放下电话就猜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哪尊了,梁夏末就这点儿出息,单独见面就推三阻四的,非得把薛萍搬出来挡在身前才安心。 要说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去倒是也行,可她妈把卫边疆搬出来就不太好办了。卫边疆没有儿女,对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真把心掏出来对她好。迟冬至由少年时期对他无名的敌意到成年后慢慢被感动,这过程全是卫边疆真心诚意把她当亲闺女进化出来的。 迟冬至咬着手机还在犹豫,身边近来新带的小徒弟谷子看不过去了,“师傅大人,您跟手机过不去干嘛呀?” “我缺钙。”她咬牙说。 “你孝敬她根儿骨头,那手机就得救了。”同组的大李打趣,迟冬至把报纸卷起来扔了过去,正巧打翻了另一名小徒弟朱染递给她的水。 “对不起,烫到没有。”朱染赶紧抓过她的手检查,迟冬至不着痕迹的抽出来,“没事儿,是我不小心,你去把上个月那件投毒案的卷宗研究一下,有不懂的地方问我。”她尽量装着用老师的口气说话,自己都有点端不住了,回头把谷子招过来,“哎,妞儿,跟姐说说,不想跟老公见面时用什么借口?” “什么呀什么呀,我还没结婚呢。”谷子特意说的很大声,以表清白。 “那男朋友呢?”迟冬至问。 谷子谨慎的扫视一周,小声说,“只有他不想见我,从来就没有我不想见他的时候。哎,谁跟你说我有男朋友啊?” 迟冬至撇撇嘴,“小派出所的小民警嘛,当谁不知道似的。” 谷子笑了,“革命尚未成功,我现在还处于被考验期。师傅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他也准备往刑警队调,到时候你老辛苦辛苦一起带着他行不,好给我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迟冬至一脸嫌弃的撇过脸去,这姑娘怎么比她当年还不懂矜持呢,真是什么样儿的人带什么样儿的货。 迟冬至两手空空去了位置于军区大院卫家,一番盘查又打了电话核实身份之后才把她放进去,走到半路,迟冬至远远看到卫边疆正往这边来,连忙迎上去,“卫叔,你怎么出来了,小心身体。” “壮着呢。”卫边疆硬梆梆的回答,“闲也是闲着,出来散散步。” 迟冬至知道他这是特意来接她的,也不点破,老头儿就这样,每次她来都赶巧出来散步。卫家是将门世家,子女都混在军队里,祖上有抗日英雄、援朝英雄,出了七名烈士,现在卫家这辈老的也有三人有着中将以上的军衔,更别提那些不计其数的小辈了。 卫边疆中将,军委委员,s市军区司令员,一生威风八面,刚正不阿,可谁知道私下里他只是个有点孩子气的普通老人家呢。 不过有时迟冬至都替他遗憾,卫边疆没有子女,他曾经有过一段十五年的婚姻,妻子去世后才与薛萍重新组建家庭。那时薛萍芳龄三十四,要说生孩子也不是没希望,可卫边疆却不同意,说高龄产妇太危险,得不偿失,再说他们有迟冬至就够了。 可迟冬至这凑数的还不知好歹,要死要活不跟着薛萍一起改嫁,卫边疆把这事全怪在自己头上,早些年对迟冬至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近几年来迟冬至长大懂事了之后两人相处才真有点儿父女款。 一路上都有人跟卫边疆打招呼,“卫司令 闺女回来看你啦?”卫边疆沉着脸应答,胸脯却挺的高高。 迟冬至依稀还记得,小时候被王贤淑逼急了也来过几次,那时候卫边疆逢人就介绍,“这是我闺女,可听话了,比你们家那臭小子臭丫头强多了。”可她那时候觉得跟卫边疆亲近等于是对不起自己的亲爹,几次之后就哭着不再来,其实到现在为止,但凡能躲过去,她也不愿意来这里,不过对卫边疆的态度是真心带着几分熟稔。 “冬子,有件事你得劝劝夏末。”卫边疆突然开口。 “什么事儿?” “就是让他进研究所的事,老呆在站里有什么发展,没出息。” 迟冬至笑了,这人啊真是不经老,放在十几年前,卫边疆是打死也说不出这种话的,那时候在他眼里当兵的就该冲到最危险的地方,不然国家为什么要白养你。而且他现在说没出息什么的话都是借口,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他不想梁夏末呆在危险的地方,人老了,心也跟着柔软起来,经不起生离死别。 “这事儿我也说不听他,刚刚又跟您杠上了?” “哼,这死小子。他要是真没那能耐也就算了,你说他一个高端人才,放哪儿都发扬光大,他还非不如我愿。” “卫叔,他现在跟您年青时一样,满腔热血,再说他们站里的副站长比他能耐多了,不也心甘情愿耗在站里嘛,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第七章 本是极不愿意来这里的梁夏末,为了哄迟冬至,硬着头皮听卫边疆训了三个小时,薛萍表示同情,但坚决拥护卫边疆的提议。梁夏末很郁闷,直到听到门口传来迟冬至嘻嘻的笑声时心情才好转起来,放下报纸几步迈出去迎接,毫不意外得到了迟冬至和卫边疆的两枚白眼儿。 “司令,能把我媳妇儿还给我一会儿吗?” 卫边疆又瞪他一眼,“冬至,陪卫叔下盘棋。” 老规矩,卫边疆让了迟冬至一車一炮,还是被杀的片甲不留,迟冬至棋艺不佳棋品却不错,一步棋也没悔,手执棋子思考战局。梁夏末过来坐到沙发扶手上,整个人覆住她,手臂从后面绕过来握住她的手,“放这儿。” 卫边疆哼哼两声,“观棋不语,你这棋品还是多年如一日的烂,你看冬至,输了就输了,也没见她悔棋。” 梁夏末哈哈笑,“她那是悔了也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反败为胜,臭棋篓子。” 迟冬至被他圈进怀里,手肘一抬,梁夏末夸张的捂住胃,整个人顺势趴到她背上。 卫边疆又是一声冷哼,“冬至,可以允许你悔一步棋。” “不悔,悔了也不知道怎么走,早死早开下一局。” “你这倔孩子。”卫边疆落下一子,胜负定局,转身去后花园伺候他那些花草了。 梁夏末没让开,偏头埋进迟冬至的脖子里,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打圈儿,“想我没?” 迟冬至扯了扯嘴角,笑容明媚,梁夏末看的热血沸腾,忘记了地点,探头就要在落在那张淡粉色的嘴唇上。 迟冬至轻轻躲开,依旧在笑着,轻轻启开唇,“什么时候跟我去离婚?” 一见她笑成这样梁夏末就知道吐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反正也不用跟她较真,一较真她就来劲儿,拖床上去办了比什么招儿都管用。 “你舍得吗?”梁夏末捏了她的胸一把,“我不在,就没人伺候你舒服了。” 迟冬至笑的欢畅,“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后备军应该还是不难找的。” 梁夏末依旧没皮没脸的在笑,“那也不可能有我了解你呀,啊,谁知道你喜欢什么姿势?什么频率?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只有我知道。”说话间他的嘴已经移到了她的后颈上,在那里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迟冬至一个冷战,猛的站起身,咬着牙低声吼,“磨合多了自然知道,没你我还得当尼姑去不成?” **** 晚饭很丰盛,薛萍跟家里的保姆一起下的厨。卫边疆有糖尿病,饮食得额格外准备,迟冬至放眼整桌菜色,都是梁夏末喜欢的。要说这两人的妈也是够奇怪的,王淑贤对迟冬至更好,薛萍虽然在他们婚前不希望梁夏末当自己的女婿,但明显对他比对自己的女儿更上心,两人都觉得对方的孩子比自己生的贴心。 薛萍盛了碗老参鸡汤,递给梁夏末冲他打眼色,朝着迟冬至那边努努嘴,梁夏末见状接过来亲自喂到她嘴边,“来冬子,咱妈炖的汤一流。” 迟冬至眯着眼不动,气的在下面掐他大腿。 “夏末喂你就喝呗,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追着人屁股后面跑怎么没见你害臊呢。”迟冬至办事薛萍看不上,向来都替梁夏末说话。 迟冬至想给他两下子,到底碍着两位老人都在场,也不愿意跟自己妈妈闹的更僵给卫边疆添堵,敷衍性的喝了一口。这一口下肚不要紧,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嘴里被烫的火辣辣的疼。 “你要……找揍啊,烫死我了。” 薛萍和梁夏末傻了,刚刚一个急着撮合一个急着邀功,都把这事儿忘了。还是梁夏末反应快,拿杯冰水喂她,一边捏住下巴让她把嘴张开往里‘呼呼’吹气,“不疼啊不疼啊。” 迟冬至老脸一红,挣开他,“赶紧吃饭,吃完赶紧回部队。” 梁夏末把筷子一放,坐在一旁委屈的看着她,“今天不回部队,妈让咱们在这住一晚。” 薛萍也问她,“你不住下吗?你们都没开车来,大老远的怎么往回走?” 迟冬至咬住唇,抬头看了看卫边疆高兴起来的脸,转头正好看到梁夏末眼巴巴的样子,到底是没开口拒绝。薛萍这是在故意留人,不然司机还不是随叫随到。 吃完饭照例陪着卫边疆下了两局棋,梁夏末在旁边跟着捣乱,卫边疆身体不好,九点一过就得休息了,迟冬至扶着他上楼,又陪着聊了聊警队里的事,见他精神不济就下楼了。 洗完澡出来时,梁夏末已经脱的光光溜溜的躺在大床中间等她了,别看他白天军装穿的像模像样,一身禁|欲气质,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基本穿衣服的时候少。他那德性迟冬至看着就来气,跑到大床另一边掀开被角钻进去,留了个后背对着他。 梁夏末一翻身过来把她压在身下,照着她脸蛋儿使劲儿亲了两口,揪着睡衣没头没脑的往下扯 ,“媳妇儿想我没?快把衣服脱了办正事儿。” 迟冬至连捶带挠,“除了让我脱衣服你还会什么?滚远一点。” 梁夏末使了大劲掰她的胳膊。迟冬至倒是会几下子,可那几下子也是梁夏末亲自教出来的,压根拧巴不过他,气的压低嗓音吼,“梁夏末,你给我好好睡觉,要不然我现在就走。”说完就要下床去沙发上睡。 梁夏末一把扯回她,“上哪儿去?” “睡沙发行不?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吗?” “放屁。”梁夏末一改在家长面前的可怜样子,膝盖顶开她的两条腿置身在中间,凶巴巴的,“你是我老婆,不跟我睡天理难容。我就纳闷了,你到底在跟我别扭什么?” 迟冬至都气乐了,他从小就这样,吻她、睡她、欺负她好像都是理所当然,曾经一度让她感觉到他给予的这一切都是对她莫大的恩赐。 然而当时年少,忽略掉本质,给了他轻视自己的机会。迟冬至突然很无助,她永远看不透梁夏末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却无限依恋她的身体,这个问题似乎成了一个千古之谜。 偶尔她会惊恐的发现,梁夏末对沈灵与苏让对她,某些部分有着惊人的相似点。梁夏末在她面前对沈灵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却从来没有承认或者否认过喜欢她,所以迟冬至更多时间愿意试图忽略这一切,忽略他从小到大对沈灵默默的关怀和温柔,只要沈灵需要他,不管何时何地,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走。 可是她记性好,有的时候,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迟冬至深叹一口气,终于放低姿态,“你让我好好睡一觉行吗?现在是案件高发期,我今天很累。” 到底梁夏末没有人性全无,亲了她几口才不情不愿的翻身躺在一旁,手还是不老实的从她背后穿到前面罩在胸脯上揉捏,心脏跳的厉害,半天也平缓不下来。 睡到夜里梁夏末还是把她给办了,迟冬至也没想过他会放过自己,躺在这种只要她不拒绝在商场换衣间里都敢做这种事的人身边,想要全身而退是想都别想的。 梁夏末做的很起兴,从身后进入,一直流连吻着她的后背,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本来是敷衍的心情也被他挑|逗的沸腾了几分。当第一声轻哼从嘴里溢出来时,明显感到他动作激烈起来,身体被翻转过来,双腿最大程度的被打开,撞击的她骨盆都在发抖。 迟冬至对时间已经失去了观念,不知道他 到底做了多久,只记得最后一次摆弄着她背对着坐在他腿上,吻落在后背,手揉在胸前的软绵上,进入的更深。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看着窗外,很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如他们现在的关系,往后看,一片不堪回首的灰色地带,只有继续往前走,狠心迈出彼此放过的那一步,大概才能见得最终的光明。 很多年前的新婚时期他们也曾在这间屋子里激战,那时她很愿意忽视他脸上偶尔出现的不知所措,总在事后搂着的腰撒娇,“你爱我吗?” 他的回答是,“这还用问吗?” “那你会跟别人上床吗?” “我只跟你上床。” 于是第二个答案成功让她满足了,自动把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想象成一个‘爱’字。她因此笑的很甜很幸福,“那我也爱你,只跟你一个人上床,这辈子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她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个爱字,只是一直自以为是已经得到了,现在沈灵的归来终于揭开这段爱情脸上的假面具,把它掷于人前,抛上了钢丝绳,逼的她爱不得恨不得,舍不得离开,继续下去会疯,而他对于她所承受的折磨,毫无知觉。 迟冬至擦掉眼泪,寻到他的唇,轻轻在上面印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都给你了——我的爱情。 曾为你燃烧,又为你冷却; 此去经年,我仍是最无悔的那一个! 第八章 梁夏末在十八岁那年摸上了迟冬至的床,毅然决然的给她拆了封,月光、鲜血、眼泪……强壮与纤弱对比鲜明的身体,还有床头电视里同样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和阵阵娇吟,那是迟冬至提早做的功课。梁夏末觉得那里面的声音难听又刺耳,抓着遥控器摔出去,一片宁静后,只有利器刺入身体的撕裂声和她低低的哭泣。 她哭,为他也为自己,直到死都搞不懂为什么要选在这样的日子把自己当成供品和筹码一样献上高台。梁夏末在她的眼泪里释放了一次又一次,眼睛里散发着的是恨不得撕碎她的光芒。 回头是岸,她比谁都明白这句话,可感情偏偏背道而驰。迟冬至一直在想,她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后悔过利用了苏让对她的爱,成功把沈灵送了出去。他们出国的前一天晚上,苏让在楼下用暗号把她找下去,一前一后,越走越远,像是漫无边际,直到停下来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学校的教学楼门口。 苏让歪着头笑,笑的惨烈,对着她伸出手来,“把教室钥匙给我。” 迟冬至摇头,“我没有。” “骗谁呢,周五你是值日生,教室里的卫生从来都是我帮你做。” 迟冬至就把钥匙递给他,苏让一声不吭走进空荡荡的教室,找到她的位置坐下,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洒下一层盈白的膜,不似真人,“冬冬,你是不是觉得对我很愧疚?” 迟冬至摇头,底气不足。 “那你可真是没良心,不过我知道你是在骗我,如果不觉得对我愧疚,哪会这么听话跟我出来。” 迟冬至鼻子一酸,别开脸去。是她去求苏让同意沈灵跟他一起出国的,沈灵想去,但苏让不领,她的几滴眼泪就改变了他一个人离开的决定。 “冬冬,其实你是最善良心软的人,可能所有硬的那部分全都给了我。”苏让翻出她的练习册,在她的名字上一笔笔认真描绘。迟冬至——冬至之前为大雪,冬至之后为小寒,冬至夏末,那么华丽丽让人嫉妒的相配,童年期曾有一段时间,苏让非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苏立秋。 “冬冬,我可以给你在新练习册上写名字吗?” 她去抢,说不可以,老师会发现不是我的笔迹的。苏让就笑她,“怎么可能,我模仿你的笔迹写字比用自己的都熟练。”然后在练习册雪白页面的右下角仔仔细细的写下她的名字——迟冬至,还幼稚的在后面缀了一颗被箭射穿而碎成两半儿的心。 苏让童年时天真,渐渐长大后却是他们这群孩子里最心软又稳妥的人,面对求而不得的迟冬至时会时而忧郁,时而抓狂,更多时候是铺天盖地的无奈。他今晚的话很多,不像平时那样腼腆少话。 “冬冬,你会忘了我吧?” 迟冬至坚定的摇头,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可独享梁夏末的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她原本就不成熟的精神更加不愿意为苏让多想上一点,但她天性善良,所以对这一切并不是心安理得。 “那就好,我会帮你把沈灵带走,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少年苏让因为心疼她而学不会拒绝,所以对单恋妥协,表情是永远的温和,对她伸出手来,“冬冬过来,咱们再最后同桌一次。” 迟冬至一秒的时间都没考虑就过去坐到他身边,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苏让却突然拉起她的手,迟冬至往回抽,他就借着她的力气身体跟着压过来,顺势抱住她,胡乱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和唇上,用牙齿来解恨,只有借此这些才能让她记住自己的一点点灵魂碎片。 迟冬至不是打不过他,可没有半分挥出拳头的底气,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希望他能自己停下。良久,他松开唇,脸上已经一片水渍,两个人的眼泪溶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冬冬,你要好好的,夏末欺负你不要总挺着,他其实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坏。” 他临行前的那一晚,她陪着他在教室里整整呆了一夜,因为对苏让的愧疚,也因为明白梁夏末一定会跟沈灵在一起,于是不敢回家一个人胡思乱想,嫉妒并痛着。 第二天她没有去机场送他们,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家,王淑贤在家里急的团团转,看到她回来气的打了她两巴掌,“你一晚上去哪儿了?都要急死我了。” 迟冬至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说,于是便沉默。王淑贤给她把早饭做好,又把梁夏末的那份准备出来,叮嘱她一定要提醒梁夏末吃感冒药,“昨天晚上出去好几趟找你,早上回来身上全湿了,这功夫又去送苏让和沈灵,千万别忘了提醒他吃药。” 迟冬至没有吃早饭,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愣,终于让她走到了这一天,他们之间的障碍全都排除了,却没有想象中来的兴奋。这么多年的路,她走到山穷水尽,却在柳暗花明的这一刻胆怯了,大概是因为苏让的眼泪太灼人,眼神太绝望,会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退缩和企图妥协。 迟冬至想,她爱梁夏 末是不应该改变的,天堂地狱都应该跟着去,这一点,她绝对做的到。 那时院里的孩子头秦清比他们大几岁,和梁夏末是臭味相投的好朋友。迟冬至记得他们总愿意凑到一起在秦清家里偷偷摸摸看少儿不宜的片子,迟冬至带着一脸绝然找秦清借片子,秦清打趣她说你这是要强上了夏末呀,然后在她郑重的点头下惊掉了下巴。 再回到家时,梁夏末已经回来了,一双眼睛发红的盯着她,迟冬至以为他已经知道沈灵是被她算计给苏让的,毫无底气的回视他的目光。 “行啊迟冬至,听说你去学校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学习,是起大早去的还是一晚上都呆在那里了?” “沈灵走了你伤心吗?”她不答反问,气的梁夏末咬紧牙床,“伤心的要死,怎么你不知道吗?” 迟冬至低低的说对不起,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然后挺直腰板告诉自己,自私这一次,以后他将属于你一个人。 有这样一群人,对于爱情,宁可疼死,也不会放手。 梁夏末那天是被迟冬至房间里异样的声音吸引进去的,电视里绞紧缠在一起的身体明晃晃的刺红了他的眼睛,迟冬至一脸平静决然的问他,“要做吗?” 他疯了似的扑向她,砸了电视机,用窒息、毁灭的力道冲进她的身体,歇斯底里又毫无章法的撞击,一边起伏一边狠狠骂她,你混蛋迟冬至你混蛋,你竟然敢,你凭什么,明明都是我的。 眼角流出的那滴泪落在他胸口砸出一朵花。 如果沈灵不走,会成为他的吗?如果假设成真,那她迟冬至该怎么办? 一路走来,他给她的是遍地荒凉,行至没有退路,她爱的疯狂,所以她的爱情从最开始就如此惨烈没有平等。眼泪最后一次肆意流下,为他也为自己,哪怕来生经历战争、天灾、疾病也宁愿不再有他,可今生今世,他们必须在一起。 这一年,他们十八岁,她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祭品送给他,终于得到他的承认,当梁夏末拉着她的手在王淑贤和所有人面前宣布迟冬至是我女朋友时,迟冬至觉得,她十八岁而已,却只幻想着一夜间就到白头,再也不可能有多一点精力和能力却承担这一过程中的任何变数。 然而人类是最神奇的一个种族,它有无限开发和未开发出的潜能,面对困难会一而再的适应和妥协,反而面对幸福也只想一再得到更多。 随后不久,他们高中毕业, 梁夏末去了军校,迟冬至却因为没能追随上他的脚步退而求其次读了警校。去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美妙的时光,他们在阳光下热吻,在任何一个两人独处的空间里做|爱,王淑贤捕捉到蛛丝马迹时会严厉的批评梁夏末,他就大言不惭的反驳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那个时候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梁夏末和迟冬至。 开学后她一个人承受着思念的煎熬,尽可能的对梁夏末一好再好,邮零食邮到曲直都吵着让她别邮了,真吃腻了。她逃课、撒谎、请假去石家庄看他,每次见到她来梁夏末都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做|爱做到她走不了路,用c4炸药粘在核桃上炸给她吃,书信里也会写很多肉麻的话,愿意哄她,愿意逗她,用最大的耐心跟她煲电话粥,但从不愿意为彼此间偶尔的误会去解释任何。 在结婚之前她从来不问梁夏末,你爱不爱我?可在那个时期她坚定的自我催眠,梁夏末爱她,是真的爱她。 那一次,他电话里的声音不同于寻常的低沉沙哑,在迟冬至一再的追问下才得知训练受伤引起了炎症。 迟冬至连夜去看他,赶到医院时看到他病床前围了一圈同样穿着军装的女生吱吱喳喳,她们走后梁夏末同样没有任何解释,只对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于是她心疼了,多一句都不愿意追问,只把他伺候的周周到到,临回去那一天,梁夏末把她压在病床上做|爱,极限来临前那一刻咬住她的耳朵低声轻唤,“老婆,老婆……”迟冬至热泪盈眶。 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花 是你左右我嘴角的弧度 你可曾记得我们一起在星空下数心情 星星注视着我们 像似想放射出毕生最美丽的光芒一般 你给的一切在心底深深扎下万年根 它,绝不离开原地 从最初计数那时起…… 第九章 第二天上班,手里照样大把事情等着她做,正常工作时间八个小时是绝对不够用的,要是没个人帮忙真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狠不得利用上。迟冬至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喝了口水,正好逮住溜号回来的小徒弟谷子。 “哎,回来回来。” 谷子嘻嘻一笑,刚刚猫起的腰又直了起来,“师傅大人,您老招见有何指教啊?” “你怎么回事?溜哪儿去了?” 谷子双手往肚子上一捂,“哎哟师傅,我肚子疼,咱们都是女人,您肯定理解。” 迟冬至颊肉一紧,“不是,我说你一个月肚子疼几回?”谷子没皮没脸的笑了。 “行了行了,那投毒案取证取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谷子忍着笑,“师傅你年岁也不大呀,你忘了这事儿是朱染跟进的。” 迟冬至四周扫视一圈儿,没见到人,故意咳了两声,“今儿个谁没来呀?再不说我可点名了。” 周围人被她的假模假样逗笑了,谷手一举手,“报告长官,朱染溜号了,比我溜的早。” 直到中午才见到朱染人影,迟冬至正在食堂吃饭,寻思这大伙子站起来比她高整一头,这地方人多也不太好意思挂他面子,午休时间就把他叫到休息室单独说了几句。朱染低着头闷声不吭,让迟冬至平白生出一股自己是狼外婆的感觉。 “我说你表个态成不成?最起码跟我说说溜号的理由吧。” 朱染吭哧半天,看样子像快哭了,“我……我出去买东西。” “你出去也得跟我请个假吧,你说你们费劲巴拉考进来的,完事儿三天两头找不到人影,头儿把你们交给我……”手机这时响了,迟冬至看了一眼接着训,“我不得负责任嘛,行了就这么地吧,你先回去,我这还有事儿。” 迟冬至背过身接电话,刚喂了一声,刚刚出门的朱染又转回来,往她怀里塞了一盒东西掉头就跑。迟冬至莫名其妙,拿出来一看是蛋挞,还温热着,她又忍不住笑了,现在的孩子呀,一个比一个精,都会行贿。 “喂,秦清啊。” “我说你弄什么玩艺儿呢,我这边喂半天了。”电话那边的人扯着嗓门儿嚷嚷,“我说你们两口子肿么回事儿,一个电话打都打不通,一个打通了不说话,你们是有多忙啊,太不拿我们纳税人当回事儿了吧。” “哟哟哟,可显摆你从海边儿回来的啦, 一嘴海蛎子味儿。”迟冬至一边打趣秦清一边拿出蛋挞来吃,别说这小子挺会买,她就爱吃肯德基的蛋挞。 “废话少说,哥们儿回来啦,找你们两口子聚一聚。” “回来啦,那可得聚聚,快两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嘛,可想死我了。” 迟冬至跟他贫了一会儿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挂断后想了想就拨了梁夏末的电话,还是一如继往的无人接听。晚上下班后去了指定聚点儿,意外看到沈灵也在。 他们约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迟冬至到了后也没怎么理人,常年不变的懒洋洋,那两人倒是无知无觉,秦清吹牛吹的口沫横飞,沈灵很给面子的笑声一直没断过。 她和沈灵做为大院一群孩子里唯二的女性,一直都比较受追捧,只不过迟冬至从小就没什么女孩儿样,所以大家都把她当哥们儿、当妹妹来待,可沈灵就不一样了,不管在大院还是学校,她从来就是公主级别的,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接到情书,跟男生也从来都不勾肩搭背,除了梁夏末。 秦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她身边来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哎哎姑娘,回神儿了。” 迟冬至连忙把思绪从回忆里打断抬起头,发现那两人都托着下巴看她,“抱歉。”她说,掩饰似的端起冰橙汁喝。 那两人对看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哟,咱们冬子啥时候学会这么客气了。”秦清很贱,从小就是,“少喝点,电话打通了,一会儿夏末到咱们就开吃,今晚咱不醉不归。” “打通啦?” “是呀。”秦清开玩笑说,“还是咱小沈公主有人品,一打就通。” 手指一晃,冰块儿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喀拉’声,迟冬至微笑,“我也这么觉得,我记得小时候你一直留级,后来留到我们班坐我前桌,有一次往老师身后贴纸条,老师一回头你就低头做笔记,她误以为是我,你还偷偷抱拳拜托我别否认,结果你没事,我却被罚抄黑板报,午饭钱都在他那里装着呢呀,他也不知道给我送饭,你去找也没用,最后还是沈灵说动他的。” 冰块儿嚼在嘴里‘嘎嘣’直响,还记得那次她饿的前胸贴后背也等不来梁夏末,后来是苏让给她买的午饭还替她抄黑板报。梁夏末终于来了说是给沈灵面子才管她的,脸色很黑全是不耐烦,她堵气不抬头看他,他就把午饭扔在她面前,临走前还把苏让给她买的午饭抢过去扔进垃圾桶里。 “是啊是啊,那次夏末还揍了我一顿。”秦清挠挠头笑了,“话说沈灵,你和苏让最近闹别扭了?” 沈灵不太自然的看了迟冬至一眼,“两口子闹别扭不正常嘛。” “哈哈哈,正常正常,冬子你没事劝劝苏让,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她跟苏让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沈灵和梁夏末是,可谁又知道她和苏让已经几年没有任何联系了。 秦清出去后屋子里静了一会儿,不出一分钟沈灵磨磨叽叽的挪过来,“冬子,你说实话,苏让……他最近有没有找你?” 迟冬至白她一眼,懒洋洋的拿了支吸管喝果汁。 沈灵看她这样,泄气似的坐回椅子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小时候喜欢你吧,我心里特别难受。” “你跟他闹了?就因为这事儿你俩闹分居?” “嗯。”沈灵点头。 迟冬至愕然,这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从小到大不管她怎么捉弄欺负她,她就是一如继往的不拿自己当外人,半点不知道自己多遭人排斥。 “我说沈灵,你这话跟我说合适吗?”迟冬至眯着眼看她,“要不你抓到点什么证据来扯我头发跟我要苏让,要是没有证据还想跟苏让继续过你就回去好好当你的贤妻良母。” 沈灵张了张嘴,被噎住了,“我没,我知道你对苏让没心思,冬子我没生你气,谁都知道你对夏末怎样,我就是自己心里不舒服。你说我有心事,除了你和夏末我还能跟谁说。” “跟我说我也指不出什么高招儿。”迟冬至有些烦燥,她挺羡慕沈灵这股傻憨气的,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跟她这个当事人分享,她就不行,梁夏末喜欢沈灵,她连质问梁夏末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拿出来跟沈灵毫无芥蒂的讨论了。 “冬子,你说我说的挺对,可是跟夏末怎么就处理不好呢?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夏末心粗,你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迟冬至无精打采,“梁夏末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跟他闹别扭了,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子,你跟夏末千万要好好过,还有,苏让喜欢你的事儿我没跟夏末说。” 有时候吧,迟冬至对这单纯人真是没什么办法,可是也好在沈灵单纯,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了什么都不知觉,一直拿梁夏末当哥 们儿。 迟冬至拍拍她的肩膀很真诚的说,“放心吧,你走了我们就能过好了。” “啊?为什么呀?”沈灵一脸懵懂。 迟冬至闭起眼不再理她,有时候觉得命运真的很捉弄人,梁夏末喜欢沈灵,可是沈灵不知道,苏让喜欢她,梁夏末也不知道,月老就这样捏着四个人的红线拧成结,好像整个局中只有她一个明白人。可是她跟梁夏末纠结在一起的问题不光是爱情,还有孩子。 秦清再回来时,带着梁夏末一起,很自然他就坐到了迟冬至的身边,领口的风纪扣解开了两颗,看样子有些疲惫。 迟冬至破天荒的给在座人都倒了杯热水,茶壶放在一边,看都没看,秦清把服务员叫过来开始点菜。这哥们儿近几年来一直在做外贸生意,财大气粗起来几乎是横着走道,三下五除二点了酒店的招牌菜,随后菜单一甩让大家再加几道。 迟冬至点了鸡汤,剩下两人什么也没点。秦清吵吵着要换酸辣汤,说记得她从小就爱喝。迟冬至笑说我胃疼,得养养,秦清这才一脸暧|昧的看着梁夏末笑,说有媳妇儿好啊,有媳妇儿就有人心疼了。 梁夏末也就只是跟着笑笑,低头跟沈灵说着什么,仿佛对他好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任务,连旁人都觉得她对他温顺关心是天经地义的,小小一点疏忽便成了大逆不道。这样的场面让她微微有些尴尬,如坐针毡。好在菜上的很快,迟冬至一直跟眼前的清炒虾仁大战,混乱的茶叶香与虾仁鲜香冲击着她的味觉,胃部微微有些涨痛。 本来也没指望着梁夏末能看出她的不适,他这个男人,对她向来是人前人后两张脸,单独相处时会故意讨好柔情蜜意,可在外人面前哪怕多一眼也不会看她,拎的极清,至少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听过谁夸过他们夫妻恩爱,可是这一切,早已习惯。 虽说秦清吵吵着不醉不归,可气氛到底没调动起来,草草结束后,大家各归各家,沈灵提议让梁夏末送她,迟冬至轻哼,皮笑肉不笑的赞成,说好啊好啊,我们和秦清也好久没单独聚聚了。 秦清好笑的敲敲她的头,拉着沈灵拦下了出租车,出租车发动前,沈灵把头伸出来喊梁夏末,让他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就这样,永远是这样,只要沈灵出现,梁夏末周围三米之内除了她永远都是旁人勿扰,连外人都认为他们友情深厚,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没人去在意迟冬至的心。 第十章 在外人面前给他留面子,单独时就不必要了,送人离开后,迟冬至转身就走。毫不意外梁夏末从身后追上来,一反刚刚懒的理她的表情,笑嘻嘻搂住她脖子,“亲爱的,咱们压马路回家吧。” 迟冬至狠狠瞪他,而这道貌岸然的畜牲,竟然还无知无觉的露出迷茫的、我很无辜的表情问她,“怎么了又?你看你越来脾气越不好,我都怕你了。” 喉咙上下滚动也压抑不住莫名抵在嗓子尖的那股酸,迟冬至不免有些自嘲,他的心思但凡多放在自己身上一点点,也不至于毫无知觉她的嫉妒、她的气愤以及……心伤到绝望,她真想好好的质问所有人,为什么你们觉得各自有夫有妻的两个人还应该有异性友情,他们的伴侣心难道不会难过吗?没有人能给她客观的回答,因为梁夏末对她的态度也决定了别人对他们之间的看法。梁夏末,绝对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最缺心少肺的,没有之一。 迟冬至恨死了他那张理所当然的混蛋脸,真想把他铐起来一刀刀割的他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割到只有她自己认识这个人,这个混蛋叫梁夏末。 然而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只有她的爱情,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的爱情可以由最初的吸引、追求、犹豫,到接受、激|情,而后慢慢转变为平淡深厚的亲情。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跟梁夏末青梅竹马,因为青梅竹马,因为青梅竹马的便利使得她更先动心,所以在他面前有着永远的奴性,青梅竹马也让他们相遇过早,在爱情这条路上还没有学会走,便硬拉着他跑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跌到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有的时候,彼此熟悉到身体细胞组合都清清楚楚的两个人,反而忽略了精神上的索求,尤其是闷葫芦迟冬至和粗心大意的梁夏末这样的人。就如现在,梁夏末根本搞不懂迟冬至为什么突然紧紧盯着他却什么也不说,这种眼神让他心里很没底。 他低头,迅速检查了一遍,风纪扣已经系上了没有军容不整,站姿笔挺,手腕上结婚两周年她买来送给他的情侣表也戴着。检查好应该没出什么错,他便扬起一张贱死人不偿命的脸笑起来。 “帅的这么严重吗?老夫老妻了,你不至于吧?” 曾经谷子给她看过一张照片,告诉她这个模样就是叫帅,照片里的男孩子白净带着点小邪恶,迟冬至当时摇摇头,说不帅,帅哥应该是有不太大的内双眼,悬胆鼻梁,气质硬朗,性格里却透着无赖……描绘的那么详细,后来谷子看到梁夏末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 这样的人啊。 迟冬至缓过神来苦笑,怎么就不至于,简直是太他妈至于了,就这么张混蛋脸,她从小到大看了二十几年就没腻烦过,什么样的眼睛鼻子嘴,什么样的气质是她认为最帅的,各自在梁夏末身上脸上一一重合,也不知是谁诱导了谁,审美观就按他这张脸生成的,早已经中毒太深。 “夏末,我们谈谈吧。” 梁夏末有些紧张了。 谈?要按他的意思,回家床上谈正合适,谈不拢直接办了,办完后她就消停了,可之前她闹腾着要离婚的劲头让他实在不敢提议‘床上会面’的想法,于是只能不情不愿的跟在迟冬至的身后面,耸搭着头,像只霜打的茄子。 迟冬至是只矫情的缩头乌龟,伸头怕挨那一刀,缩回去又嫌憋的委屈还难受,好不容易提起勇气要他一个说法,却在看到他疲累的脸庞时理所当然的心疼了,这就叫奴性,只因为太过于爱他。 最后还是只把他带到楼下的小凉亭里,迟冬至因为突然的心软有些烦躁,在凉亭小小空间里转了几圈儿也停不下来,十几年困坐愁城,却在这一刻又没种的萎缩了。 梁夏末一看到她这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注定消停不了,坚决抵制主动开口讨骂,把一切纠结理所当然的又推给了迟冬至。 她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暗角坐下看他,这个角度,这个位置,这样看,能清晰明朗的观察清楚他脸上每一寸细小的轮廓还有那股死皮赖脸的孩子气。 梁夏末仍然搭着眼,他的睫毛浓密顺垂,敛眉低目时似一张黑色蒲扇,更显的那一尾浑然天成的黑睫线眼角到眼尾柔韧婉转,风流入骨。迟冬至凝视着他,还未开口已先不舍,发现自己的难过无可抑制。 很疼,很想得过且过,想继续,因为疼痛才真实,守住这具没有内容的躯壳自欺欺人很幸福。迟冬至慌乱的垂下头,滴下几滴泪落在警裤上砸出一朵花。大半辈子一直活在委屈和不甘中,何至于把他的下半辈子也拉进来,况且……成全别人何尝不是成全自己。 他听到迟冬至的呼吸有些许凌乱,因为不肯抬头,所以无从判断她是不是在哭。梁夏末突然觉得事情闹大发了,迟冬至很少哭,记忆中只有求婚那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枕头整整哭了一夜。 突然很想吻她,梁夏末心想,他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心里突如其来的冲动呢,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需要她用眼泪来宣泄。一直在一起,像长在他身上的一样 ,而现在他突然惊恐的发现,这个女人,他或许从来未曾摸透过。 梁夏末靠近,弯腰困住她,心里各种莫名的情绪挠的他只想做一些事情,好能让他们回到过去那样亲密。 于是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描绘她的唇廓,柔软不可思议,一如继往的美味,而以往这美味里总能说出最狠毒的话,可今天有些异常的安静。这几乎对他是一种鼓励,梁夏末粗暴的吻着她的嘴角和脸颊,一路留下痕迹,又回到唇上,撬开牙齿滑进去,尽量用最大的力气吸吮,吻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自觉的惶恐。 呼吸、粗喘交缠在一起,那么炽热,分不清谁的更烫人。 梁夏末的手一路向下,路过脖颈在胸前停留,手指像有意识般自动收紧放松,急不待的向里探进。 “够了夏末,够了。”迟冬至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脸上婆娑,而梁夏末固执的掰开她的手指,五指分批穿插|进去,紧紧握住。“冬子你怎么?你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一双典型女孩子的手,细长,没有骨节,些些干硬,如人一样的倔强,只想挣脱开他,于是他就抓的更紧,心里也更紧张。他每次紧张时手上的力气都有些控制不住,一而再的往她身上靠的更紧,做|爱也比平时的力道大很多。 迟冬至熟练又生涩的摸过他的背脊,像母亲温柔的爱抚,让他的心渐渐安稳下来,低头埋进她的怀里,双臂固执的勒紧她的腰。 这个人依赖她,一直依赖,哪怕不爱。 “夏末,你爱我吗?”一个二十七岁,有着四年婚史的女人仍旧纠结爱不爱的问题,这让她问的艰难,听在梁夏末的耳里只剩一片破碎。 他受伤,特别受伤,他生气,非常生气,“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或许你爱我。”或许不是因为爱情或者她这个人,而是因为习惯和依赖致使。 “你要跟我离婚就是因为这个?啊?”梁夏末眼眶一酸,异常愤怒,“我他妈爱你爱你爱你,行了吧。” 迟冬至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委屈、憋闷,只剩下想尽快抽身离开这个混蛋的念头,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了。 梁夏末猛的站起来,狠狠指着她,“你满意没?没满意我他妈今天晚上不睡了,说一晚上给你听行不行?”他吼声嘶哑,引得路人纷纷看过来,原地转了几圈,一脚踢在石櫈上,疼的直吡牙,心里的火不由更大,“我告诉你迟冬至,你不 能用我不爱你的理由要跟我离婚,你不能,我爱不爱你不是你说着算的。” “那谁说的算呢?”迟冬至缓缓站起来,“夏末,谁说的算呢?” “我他妈疯了跟你讨论这个幼稚的问题。”梁夏末十分烦躁,气急败坏的把她按坐下,摆出一张教育人的嘴脸,“迟冬至你多大了?你都二十七岁了,怎么还跟个初中生一样不懂事呢,十七岁的时候你都没这么磨人过,况且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好好过日子才是对的,你整天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迟冬至笑了,很无力很自嘲,“可是夏末,如果我现在说不爱你了,你会怎么样?” 心口像是被人大力撕碎,痛不可抑,鲜血直流,被她爱了二十几年,从善如流的享受这一切甚至无视也不用担心会失去,这个假设,绝对不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接受不了对吗?”迟冬至总结,“你看,你就是这么自私。” 梁夏末面无表情,对她的话不能接受,却无从反驳,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粗哑的厉害,“我爱你!你……能不能别再说那句话了,我不爱听。” 然而这句我爱你说的太迟,又太过勉强,迟冬至徒然假装轻松跳下石櫈,“那好夏末,我们好好过日子。” 梁夏末眼睛一亮,又立刻被她下一句话打的黯然,她说,“你跟我发誓永远不再跟沈灵有接触。” 梁夏末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呢冬子?我怎么可能不见沈灵,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啊,她现在有困难我怎么可能不帮她。” “你答不答应?”她问他,很平静,不容反驳,“不管任何理由,以后不能再见沈灵,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他固执的沉默,很讨厌被她威胁,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不让我见沈灵?” “我烦她,行吗?” 看她不动如山,他又说,“过一段时间,等她跟苏让和好了,就应该……” “不。”她摇头反对,截断他的话,“不,夏末,现在,立刻,你能答应吗?” 梁夏末再次烦躁起来,耙了耙头发,“你怎么这么……我对沈灵有责任。” 迟冬至眼圈儿一下又红了,“那我呢?夏末我呢?” 她没有等他的回答,因为任何回答在她看来如今已经成了狡辩,这样足以让她看透了一切,看透他,看透她将来如何走的路。 第十一章 梁夏末一把捞回转身要离开的迟冬至,紧紧搂进怀里,心里突然生起一个很可笑的念头:她会不会真甩了他? 这个想法有点儿囧,事实上之前不管迟冬至怎么闹腾,他都没太放在心上过,总想着冷她一阵儿,再抽空找时间哄哄她也就和好了,像以前很多次吵架后一样,可无奈实在太忙了。直到后来闹腾的越来越大,他有些不耐烦了,才主动找了薛萍,为的就是把这场风波尽快停息下去,反正不管怎样,他是从来没真正认为过迟冬至会舍得跟他离婚。 记忆中,从小到大,从青涩到成熟,两人之间他向来是被追捧的那一个。他志气昂扬的冲锋陷阵,为事业、为理想,不怕输,不怕累,不知疲倦,绝不妥协,深知哪怕有一天失去一切,他还有他的肋骨…… 她是藏在他胸口的肋骨,虽然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却是支撑他身体平衡的支架,肋骨会断,却不会被剔除,所以他永远不会担心哪一天这根肋骨会冲破他的血肉身躯远离而去。 而如今,这根肋骨似乎要有叛变的欲动。 梁夏末极度厌恶这种感觉,却依旧侥幸的幻想这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迟冬至怎么可能会真不要他呢?这不可能,就如鱼儿离不开水,这概率低于昙花常常现。 好吧,言归正传,他也不是没有错,梁夏末突然让时间静止下,自我剖析起来。他有错,不应该忘了她精心为他准备的生日,更不应该撒谎,床上太暴力也不对,如果一年一年推回去的话,小时候不应该烦她天天想着甩开她,十三岁那年不应该吻完她之后说没站稳,十五岁时不应该强迫她帮着自己打|飞|机,十八岁时不应该强上了她之后提裤子就走人,最最不应该的是,二十三岁那年她要死要活想结婚时,他不应该拒绝。 顺清那一桩桩一件件‘不应该’之后,本来想理直气壮赔理道歉的梁夏末突然心虚起来。这都是他干的事儿吗?这也太他妈不是人了。 “梁夏末你放手。” 梁夏末有些木然的盯着她,被一记眼刀杀了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很正直的放赖,“不,打死也不。” 迟冬至有些头痛了,梁夏末没出息,每次吵完架后就那么三板斧,先是跟她对着横,然后躲着不见面,最后再耍耍无赖,这一套用下来,基本就又滚到床上了,这三板斧用了多少年了她也没什么抵抗力,恶性循环大抵如此。 “我已经决定了,夏末,我们好聚好散吧。” 向来不曾好聚,如何谈来好散?一路死磕到现在,怎么能散?梁夏末压着心里的气,倔强的把刚刚剖析出来的‘不应该’说了一遍,从记事起到现在能想起的所有亏心事儿都说了一遍,最后跟她道歉,神情依然固执,好像在说:我道歉总行了吧,你应该原谅我,咱俩回家滚床单去吧。 迟冬至想不通啊想不通,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这么气势汹汹,这是留人的态度吗?可这又是在意料之中啊意料之中,都说人是三岁看到老,他这德性是从根儿开始定下的。随着他的回忆,迟冬至也回忆了一遍又一遍,连带着把受过的委屈、无望的爱和对苏让的愧疚也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迟冬至遇到梁夏末是劫数,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脑袋朝下的往地上栽,头破血流还不行,非得脑浆迸裂才算完,这绝对是真理。 十几岁的时候王淑贤曾经告诉过她,跟梁夏末,绝对不能真生气,不然你自己气的要死要活,人他那边还没事人一样不知道情况呢。这是一位母亲对自己没长心的儿子最深刻的了解,迟冬至觉得很多时候她比王淑贤还像梁夏末的妈,在对待梁夏末的问题上,十几岁起就分担了王淑贤的一半劳动力,可她总不能真给他喂奶吧。 然而梁夏末就那么摆着一双很无辜、很纯洁、求知欲很强烈的目光盯着她要一个想要的答案,说原谅我,说原谅我,不说我就坐地上打滚儿。 迟冬至突然头痛的很想呻吟,为什么她总在哄孩子,为什么他们不能用成年人的谈话方式来交流。眼下的梁夏末浑身都是理,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控诉,就像一个做错事跟妈妈赔理道歉的孩子,理所当然他就应该被原谅,得不到原谅倒成了妈妈的错。 “夏末,不是这样的,我们之间的问题跟这些无关。” “那还有什么呀?”梁夏末急的耙着头发原地转圈儿,“哦哦,是沈灵的事儿吧,你等过一段时间她……总之她的事情完美落幕后我保准不再见她了。” 迟冬至心里一点点冷起来,最后呼吸被冰冻住。“你倒是真心疼她呀,就这么为了她着想?” “我……”梁夏末脸色微微一红,“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小时候就老跟她过不去,长大了还这样。” “我为什么跟她过不去你不知道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 “就因为你从小就对她好,你喜欢她,在你心里她永远排在第一位,我就得往后数,我 嫉妒行不行?我他妈就烦你对她好行不行?”迟冬至突然歇斯底里的喊起来。 “你别吼啊你。”梁夏末赶紧来捂她的嘴,被迟冬至一把挥开。“凭什么我的人生她总来跟着搅局,我的老公她有事儿没事儿就享用,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我迟冬至这辈子就做过一件亏心事、只愧对过一个人,她沈灵就是直接受益人。” 梁夏末有些迷糊了,原以为她一直排斥沈灵是因为自己,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曾自得过,可她眼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又不全是因为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明白。” “好,今天我豁出去了,就跟你掰扯明白。”迟冬至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沉声说,“我对不起苏让,当初他不想带沈灵出国,是我说服他的,他跟沈灵同居也是因为我逼的,甚至结婚……”迟冬至鼻子一酸,“苏让的不幸福都是我造成的,我这辈子对得起谁都对不起苏让。” 如果她此刻与他对视的话,不难发现梁夏末的眼里有愕然的惊喜与旺盛的怒火,如果仔细看他的话,就会发现他欲言又止的张开口。然而她没有,她只是低着头啜泣。 “夏末,你不爱我,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或许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值得你为了她去学着爱,可那个人不是我。所以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只是我一直掩饰,你一直无觉,可我现在……真的很累。” 他想说你误会了,或许我不懂得爱,可值得我学着去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因为除了你没人爱我。然而她并不给他机会,时间好像停止了,其实只有几秒钟,迟冬至转身离开…… “可是夏末,我那么爱你!!” **** 梁夏末的精神悬浮在半空中,肉|体却在沉睡,半夜猛然被闷雷惊醒,灵魂回归肉|体,于是凉风有信了,夏月无边了,他这胡思乱想也就度日如年了。睡不着觉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一闭上眼就是她的那句话…… 夏末,我那么爱你!!她嘴角上扬,眼神留恋,可怕的留恋,因为留恋意味要分离,最后她说,你好好考虑,我很认真。 他当然知道迟冬至爱他,被她爱着就如吃饭睡觉上厕所一般正常,只是生活里最普通一部分,哪里需要格外珍惜。 这天啊,什么时候才能亮呢? 梁夏末睡在沙发上,漆黑的空间里全是她飘忽的身影,连在梦里也不放过他,出现率前所未有的高。最后实在无法,翻身点起一 根烟,大不了睁着眼睛等天亮吧。然而星星点点如幻火似的金星渐渐在眼前形成了她的轮廓,轻轻笑着,那么美,嘴角依旧上扬:夏末,我那么爱你!语气那么绝望,心如死灰的绝望。 她说我那么爱你,然后又说我很认真的想要离开你。 梁夏末长久的沉默,然后猛的翻身坐起来,几步迈到卧室门口,可是但凡有一点理智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刻闯进去冲她吼:爱就跟我做啊。梁夏末不能,他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与更多对人前假装恩爱,人后各自快活的夫妻不相同,他们习惯了人前冷淡、从前的人后恩爱到现在的人后死磕的相处方式。而梁夏末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恩爱也好死磕也好,反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折腾出什么花样还不都正常的嘛。 可似乎,一切都不对,如果单单只是因为讨厌沈灵和对苏让愧疚,这还不至于让她这么反常,似乎大半问题都出在他自己身上。 最后,梁夏末非常没种的趁天亮前离开了,他得考虑,还必须得好好考虑,如果出在他身上那大半问题都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的话,似乎解决一切和好如初的时间和机会也不远了。 梁夏末想,他确实得多放些思想和精力在这个向来听话的女人身上了,爱情既然是门功课,他不介意去学习,前提是,她得当他的老师。 第十二章 当在苏让还是很幼|齿的年代,他学习了一首钢琴曲——献给爱丽丝。 他在乐曲欢乐明快的节奏中幻想着那张温柔美丽、单纯活泼的少女的脸。 之后他见到了迟冬至,在那个下午,她扬着一张明丽的脸在笑,锲而不舍的往梁夏末背上爬,阳光金丝般洒在她的蝴蝶骨上,像一对胖胖的小翅膀。慢慢的,想象中少女的脸与眼前的脸融合。也是在这个下午,他对他的爱丽丝一见钟情。 后来,他像模像样的把卡片藏在她的书包底层,卡片上写着:foralice,美丽的alice,然后偷偷的打量她的表情变化,让人很沮丧的是,她看不懂。 “这是谁放进来的呀?这是什么玩艺儿啊?”记得她当时是这么问他的。 苏让把一张张充满着关切美妙的卡片纷纷藏里迟冬至的书包里,慢慢的,他惊喜的发现,他的爱丽丝由最初收到卡片时的不解茫然转变为羞涩脸红,并且异常珍惜,提防又谨慎的问他,这是不是给沈灵的,放错进我的书包里了? 他对这样的迟冬至怦然心动,他给她弹钢琴曲——献给爱丽丝。在无数长夜漫漫里幸福的幻想,在岁月长河中他或许只是她生命中的小插曲,可是她有可能是很多人的迟冬至,却独独只是他苏让一个人的爱丽丝。 后来他发现,他的爱丽丝仍旧是爱丽丝,而他却不是她想象中寄卡片的人,梁夏末那个恬不知耻的混蛋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他所做功课的成果。他开始弹奏‘星星的眼泪’,沮丧的无与伦比。 他固执的叫她为冬冬,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虽然所做的一切都不及梁夏末的一声吼,可他依然快乐,长夜满足,目光穿越千年映照在她的脸上,她只要回眸一笑,世界里便处处是花开的声音。 花开了那女孩儿。 于是每次受到打击之后,他便弹奏那首‘献给爱丽丝’,隔日依旧笑容如阳光般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冬冬。 早上好,我的女孩儿,我的爱丽丝。 **** 苏让一直耿耿于怀梁夏末对迟冬至狠心,梁夏末毕业那年毅然决然的选择进了报废武器弹药销毁站。苏让得到这个消息后,当天下午就去了机场,却被告知没有当天回国的班机。他辗转反侧,倒了几趟机回国,出机场的那一刻才白痴的后知后觉,如果乖乖等着,比转机回来的更快。 然而他除了可惜浪费掉的时间并没有心情顾及更 多,那时候迟冬至已经临近毕业了,整天耗在学校里等毕业证书。苏让心急火燎的赶到迟冬至就读的警校找到她,可除了一场纯友谊性的接待外,他没有得到更多,迟冬至甚至拒绝与他交谈任何关于梁夏末的问题。 那一次苏让在国内呆了不少日子,本着好心来劝导她,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带她走,结果落了个不招待见的下场。苏让也不是没脾气的人,脾气一上来就守在警校大门口等,门口守门的督察或许是见他可怜,一次次帮他找人,无奈找不下来,他继续等,像是僵硬定在那里的石雕。 这就是个永远学不会妥协的女人,爱上她,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苏让常常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迟冬至这么傻的女人呢,女人就应该善变、见异思迁,就应该被柔情蜜意甚至珠宝美服打动,所以苏让在焦躁的等待之中恶劣的怀疑,他爱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迟冬至坐在寝室的窗边也在看他,眼泪没断过。 苏让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脆弱又忧郁,英俊又强大,有着一切偶像剧里优质男主角的所有品格,然而他不是迟冬至的那杯茶,或许可以这样说,迟冬至潜意识里不允许除了梁夏末以外的任何男人成为她的那杯茶。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男人呢?迟冬至也如是想,在逼婚被拒后,在此时被梁夏末打击到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如是想,真想对苏让妥协啊,这样的话,一切皆大欢喜。 然而,怎么能够呢? 寝室里大她两岁的老大姐修立恨恨的骂她,说楼下那孩子多好啊!修立是最烦梁夏末的人,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只自大狂,有人心疼惦记他不知道偷着乐就算了,还回回接电话都不情不愿的,谁欠他的啊? 迟冬至不吭声,回头扫视寝室里的朋友们一周,发现除了跟她同样倔脾气的色靓小色同学以外,都是对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迟冬至惊讶于短短几天内苏让已经收服了身边朋友们的心,想想也对,这样的男人怎能让人不心疼?被晾了那么久也不退缩,遇到出门的女生就会塞点小礼物让着帮忙带上来:五楼的迟冬至,谢谢。后来连其它寝室的人都看不过眼了,这是哪家铁石心肠的女人啊,这男人犯了多大错也差不多该原谅了吧。 迟冬至以为自己已经够狠心了,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没上限,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里,她在梦里猛然惊醒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揭开窗帘看下去。那个人就那样不动如 山的坐在校门口,明明离的很远,明明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知道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迟冬至的眼泪比外面的大雨流的还要多,哭着叫醒修立,求她下去劝劝。 没过多久修立上来了,眼睛通红的把她从床上拉扯下来,说你这算什么,要死要活给人家一个痛快,杀人才不过头点地。迟冬至不肯,语无伦次的求着修立去劝他走,说过了这晚他就该死心了,她下去他就更不肯走了。她不敢下去见他,害怕动摇,苏让出现的真不是时候,出现在她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刻。 那晚最后,她还是下去了,苏让被雨淋的不成人形,见她终于肯下来,怒气与高兴全都不加掩饰的从他眼底彻底泄露出来,他说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迟冬至狠狠咬着嘴唇把眼泪咽下去。 他说夏末又欺负你了吧?你怎么这么傻呢,你反击呀,你不理他,你甩了他,看他上哪儿后悔去。他说完就自嘲的笑,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冬冬,我回国之前还真以为只是放心不下你,只是想来安慰安慰你,或许还能大度帮你们在中间调和调和,可你的避而不见让我明白了我的心,那些都是借口,我就没真心想让你们和好过,我就想让你们掰了,就想趁着这空间把你带走。” 想她迟冬至只是一个平凡人,苏让的深情和梁夏末冷情对比那么显明,她在心理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怎能抵抗得了这样的感情诱惑,这些天他受的每一丁点煎熬都让她度日如年。 “冬冬你跟我走吧,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了,冬冬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对你好。……冬冬你愿意跟我走吗?” 迟冬至几乎破口而出,行啊,我愿意啊。嘴唇都张开了,而那句话到底被扼杀在冲出牙齿之前。她想,当我们发现一直坚持的感情偏离了方向,我们应该怎么办?是顺其自然?还是活生生的给扭转回来? 迟冬至选择了后者。 “苏让你回去吧,你回去跟沈灵好好的,就当我求你了,就当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再也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苏让不可置信的张开嘴,怔怔然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点她铁石心肠的证据,而他只看到恶魔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无声开口:这是我的同类,这就是只狠心的小恶魔。 他的爱丽丝、他的小恶魔,那双动人的眼睛里已经流下晶莹的眼泪,他摸不到,却烫的心尖都在疼,于是他心死了……心凉了 ……心疼了……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有故意做作的欢快,“我逗你玩呢,你别哭,我这就走。” 然后他真的走了,也……真的成全她了。 不久之后苏让带着沈灵一起回国,在四人聚会里公布了与沈灵已经同居在一起的消息。聚会结束,他回到家里拒绝与任何人交谈,只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疯狂的弹琴,弹‘献给爱丽丝’一遍又一遍,弹‘星星的眼泪’,满天流星雨比不过他心头的泪,最后他生涩的弹‘梦中的婚礼’,仰起头闭上眼,想象着他的爱丽丝穿上洁白婚纱的美丽倩影。弹了整整一夜,自此以后,再也没碰过他的钢琴。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哦,对了,迟冬至流产,心已然冷了死了,他不是故意回国看她,只是把行程稍稍提前了几天而已。 那时迟冬至正在做小月子,屋子里的空间有些不畅通,只有她一个人,把他迎进来,苍白着脸色去给他倒水,说她婆婆去上班了,没有提到梁夏末。 他问在那夏末去哪儿了? 她笑笑,神色黯然,说梁夏末部队里很忙。 其实他知道,迟冬至小产之后最需要人照顾的那一段时间,梁夏末几乎每天都耗在部队里,薛平那时对他们这段婚姻还在生气,所以家里只留下王淑贤一个人照顾迟冬至,苏让几乎可以看到迟冬至的心口是滴着怎样的血。 “冬冬,我是那么爱你!” 他无头无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眼神平淡而留恋,其实并不需要她来回应任何,像是给自己一个最后的交待,或许与多年后迟冬至跟梁夏末说出这句话时是一样的心情。 本以为她会避开这个话题,可他竟然等到了她开口,“我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可爱的?我有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连梁夏末都嫌弃我了,很可能有一天会放弃这段婚姻去找他的幸福,苏让,我凭什么还被你爱着?” “去找他的幸福了,那你怎么办?会很伤心吗?”苏让轻轻笑起来,“我明白了。” “苏让,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以后不适合再见面。” “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之后不久,传来了他与沈灵在国外结婚的消息。从那以后,苏让跟迟冬至没有一丁点儿的联系,一丁点儿也没有。 只想她快乐,以为可以当她的朋友、她的爱人,没想到竟然只有当成陌生人才会真正让她快乐来,那好…… 最后一遍‘我爱你’比不过为你掐下那颗心头刺,最后一遍‘我爱你’比不过永不再见,成千上万遍‘我爱你’,华丽又苦涩,苦涩又绝望,绝望而心如死灰…… 第十三章 【请问你愿不愿捐出一滴眼泪,帮助小天使娜娜破除咒语?】眼镜小乖问。 【我愿意,但你是否也可以帮我找到一个愿意爱我的人?】恋爱的云说。 【可是,我看不见这个世界,我可能为你找到一个盲目的爱情。】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我并不在乎。】 【可是每个人都在睁大着眼睛寻找爱情,没有人想要一个盲目的爱情啊!】 【也许找寻一份真爱,并不仅是需要看得见……】 “师傅师傅,快回神!” 迟冬至被摇晃着,终于把神志和目光从记录本上的文字里抽离出来,谷子晃着肥胖的小白手在她眼前摆,“师傅,想谁呢?都入迷了,我喊了你好几声。” 迟冬至定定神,把记录本往桌上一摔,“这谁的?” 谷子瞄了一眼,很没义气的把朱染卖了出来,“朱染的呗。” 朱染这个孩子,总能勾起迟冬至的罪恶感,就如现在,还没等她说什么,人家就主动乖乖巧巧的站过来了,低着头,耳朵尖儿都是红的。迟冬至反倒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这要是拿出当年欺负苏让的劲头来,不知道能不能把朱染说哭。 “今天上午开会,你就记的这个?” 朱染摇摇头,递给她另一个本子,很认真给她讲解,“这才是今天上午记的,你看的那是昨天开会时记的。” 迟冬至被噎住了,信手翻开瞧了瞧。 【如果你懂得珍惜,你会发现你获得的越来越多;如果你一味追求,你会发现你失去的越来越快……】 “哟哟,这还是个才男!”迟冬至气的皮笑肉不笑,“都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朱染摆手,“都是几米想出来的?” “几米是谁?”迟冬至不解,遭到谷子投来的一记‘你落伍了’的白眼,三年一代沟,跟这两孩子活生生隔出一道半的沟。 “我得说说你。” 朱染立刻站直,摆出一副聆听的架势,“师傅你说吧,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迟冬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很多年前,苏让也是这么乖巧,不管她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就只有一句话: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然而此去经年,物是人非,不知他是不是悔了的那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便开口 ,“开会时不好好做记录、不好好学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你以为警校学那些东西真正实践时就够用了吗?简直是不知死活。干咱们这行的,高尚有、责任有,风险更有,你保护的不单是市民,还有你自己。你专业学的是什么?刑侦吧,你以为光靠书本上学那些东西就能破案子?太天真了。”迟冬至喝了口水润润吼接着说,“经验,经验很重要,连门口守大开的李大爷都比你经验丰富,你多难得的机会不好好学习,不是上班溜号就是开会写这些没用的,我看你是想等队长一脚把你给蹬了……”说教的正激动,迟冬至看副大队长李长河在门外跟她招手,“行了,就这么地吧,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多大的孩子了,还得让别人跟着操心。” 离开前听到朱染嗫嗫的反驳,“我不是孩子。”她也没在意,去了李长河的办公室。 李长河开门见山,“你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朱染难堪。” 迟冬至心里犯嘀咕,她带的人,这难堪她不给别人谁愿意得罪人?“我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嘛,这孩子还不定性,得管。” 李长河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孩子?你才多大呀,才比人家大四岁,这就开始以老人自居了?” 迟冬至老脸一红,确实是有点……倚老卖老了。 “以后会把握分寸的,不过这孩子心挺细的,教好了,以后能顶半边天。” 李长河有些若有所思,“教不好他也能顶半边天,冬子啊我也是为你好,这朱染的背景可了不得,咱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准他孩子气一上来记了你仇,那可就不划算了。” “那……那我可不敢带了,我天生就这直脾气,还能看他有错也不说?要不你给他换人吧。” “我也觉的让你供着这么尊大佛是福祸不知,前几倒是想给他换个人,可人家说死就跟定你了。” 迟冬至脸苦的都要拧出水了。 “咱往好了想,这孩子早晚是要出息的,将来说出去你是他师傅,那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儿。你就业务上多教教他,多跟他分享分享经验,至于纪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她不怎么乐意,但也知道只能如此,点头离开。一直到中午心情都不算太好,心里有事,走路都恍惚,被谷子一路拉到警局大门外才反应过来,“不是吃去午饭吗?怎么不去食堂?” “朱染说要跟你赔罪,午饭他请出去吃,我点了王记。”谷子嘻嘻笑,让迟冬 至瞬间升出两个念头:一、她可不敢让朱染赔罪;二、他到底是给谁赔罪?难道是眼前这姑娘? 到地方一抬头迟冬至就有些懵了,她以为王记只是酱骨头,没想到是个挺奢华的地方,一顿饭吃完朱染半个月工资估计就没了。谷子这丫头真该好好教训一下了,讹人不是这么讹的。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看到菜谱时还是小小吃惊了一把,真挺贵的,贵到她不忍心下手。朱染可能是看着她这磨叽劲儿实在受不了了,接过菜谱三下五除二点了几道,之后凑近一点小声说,“谷子说你喜欢吃海鲜,我点了龙井虾仁。” 贵是贵,不过菜的味道是真好,迟冬至把他们当孩子,也不好意思真让朱染掏钱,吃完饭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准备先出去把帐结了。 收银台人员问她要不要发票,迟冬至说要吧,刮刮奖。 “你们出来吃饭,单位还给报销?” 这道陌生又久违的声音让迟冬至迅速抬起头,手上的两张发票划出个孤线,纷纷掉落。 来人帮她捡起来递还回来,一双温润的眼睛没有丁点儿起伏,好笑似的看着她。 “好久不见。”他说。 迟冬至觉得不可思议,以往四年,或许他在大洋彼岸,或许他也曾回来过这个城市,可他真正守住了承诺,没有见过面,没有一通电话,连过年过节也不例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根本是在意料之中,她早在知道沈灵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跟苏让迟早有见面的一天,但万万没料到是在这样的场合。如今再见,脸上早已寻不到当年青涩害羞的模样,只有温文、只有儒雅,以及强大慑人的存在感, 迟冬至有些发怔,凝视他那双眼,沉静且黑白分明,像挂在碧蓝长空上耀眼的白云,她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十分镇定,“好久不见。” “好像你已经不认识我了。”苏让偏过头看她,微微笑起来,那笑容里已经不再有年少时的激动,只剩下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沉。 “很难把你跟小时候的脸重叠起来。” 他看见她站的笔直,像只新生的竹,他发现,更了解,不管经过多少年岁月的洗礼,这仍旧是个学不会妥协的女人。 苏让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再说话,没过多久,一声呼喊唤醒了他。迟冬至也随着声音望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又看了一眼,然后直盯着来人那张脸不放,眼底随即燃起两团小火苗,一团是了然,一团是愤怒。 苏让没有给他们介绍,也没有一丝窘迫,说了声还有事,带着人匆匆离开。他们离开后,迟冬至捂住开始发疼的胃,缓缓靠在收银台边,曾经一眼可以望穿的人,很难想像多年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可做错过的不能重来,不能拨乱反正,剩下所能做的,只是禁止一错再错。 “师傅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迟冬至失笑,事实上这世界也没谁像他那样对她好的了。 谷子自来以八卦小美女著称,此事必不会放过,只是这次的表情有些愕然,抓着迟冬至的胳膊用力摇,“师傅这谁呀,怎么跟咱家朱染长这么像呢。” 迟冬至看了看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倔强的朱染,像吗?其实不太像,人人就那么一张脸,或许眼睛或许嘴,总有可能碰到相似程度高的,而没人比迟冬至发现的早,现在的朱染跟当年的苏让,那青涩害羞的表情,和举手投足之间的孩子气,相似程度之高,常常让她有种穿越回到多年前的感觉。 “像你个头,回警局啦。” 这一路上朱染的情绪都不太高,谷子悄声问迟冬至是不是男人每个月也有心情烦躁的那几天? 迟冬至真想扒开她那小脑瓜好好研究一番,研究研究她怎么能有这么多四六不着调的想法。 临进警局前朱染拉住她,迟冬至让谷子先上楼,回头问他,“怎么了?” 朱染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不是孩子了。” “我当然知道。”迟冬至笑,“比我高一头呢。” “我是指心智上,我请你们吃饭,我有能力负担,为什么你要结帐?” 原来是因为这事闹别扭,还真是个孩子。迟冬至好笑,但尽量把人家身为男人的面子留给他,“你和谷子跟我好几个月了,一直没给你们来场欢迎宴,这次就当给我的机会吧。” 话一说完,朱染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本来就是内向少话的人更是只剩下傻笑一个表情。迟冬至摇头笑,果然是个孩子,青春真好! 第十四章 晚上在警局忙到接近九点,接到王淑贤的电话,说是下午把脚给扭了,迟冬至赶紧做完手头工作打车去了婆婆家。 客厅很黑,只隐约看到沙发上有一条身影歪着,迟冬至担心王淑贤的伤势,也没留意脚下,几步走出去撞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有重物落地的闷响声,当时大腿外侧就火辣辣的疼起来。 客厅大灯被打开,梁夏末一双刚刚睡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好半天缓过神来忙走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受没受伤?让我看看。” “不用。”迟冬至挥开他的手站起来,身体有些微晃。 “犯什么倔呢,听话。”不由分说,梁夏末打横把她抱进卧室,几下脱了她的裤子查看伤势。大腿外侧已然青紫一片,微微有些肿起来了。 迟冬至有些哭笑不得,这手法熟悉的,像是压根忘了他们正在考虑离婚的问题。 梁夏末从来就这样,只要他愿意,温柔起来能腻死人,不管你怎么推拒也没用,他总能死脸赖脸里掺着让人烦不起来的孩子气赖定你,让人连拒绝都不忍心。 “乖啊,我给你揉。” 梁夏末故意把最后那个字的尾音拉的长长的,一脸贱笑,他就断定了迟冬至对这样的他没有抵抗力。也确实如此,这女人果然不再吭声,其实迟冬至是不敢在王淑贤家闹出太大动静,况且床单滚了十年,就算滚床单之前也早就被他里里外外看透彻了,何况必竟没有离婚,矫情实在是没必要。 “什么东西放客厅中间了?” “行李,我搬回来住几天,咱妈脚脖子扭伤挺严重。”梁夏末像是心虚的低着头,手上下力在她大腿上软软的揉,一直不敢抬头看她。 这样收起了所有锋芒和倒刺的梁夏末,让迟冬至止不住的心酸起来。“你回部队吧,我来照顾。” “那就一起吧。”梁夏末声音小小的,把头低的更厉害,像是做了错事终于明白妈妈不再理他了的孩子,倔强和强硬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无尽的小心翼翼。迟冬至猜想过了这么久他可能想通了什么,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曲诸葛,所以态度才变的这么软乎。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是不是曲直又给你出了什么主意?夏末,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应该别人跟着介入。” “不是曲直不是曲直,是……我,想你了。” “夏末……” “你没吃晚饭吧?我去 给你下碗面条。”梁夏末说完逃似的离开,耳尖儿泛着可疑的红晕。迟冬至揉揉胸口,那里跳的厉害,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没出息。 趁这个时候她悄悄进了王淑贤的卧室,老人睡的不踏实,眉头微微皱起来,迟冬至走过去轻轻把它们揉开。这是对她比自己亲妈还要掏心挖肺的老人,迟冬至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婆婆,她跟梁夏末的婚姻是否能坚持到现在?记得她流产那一段时间,梁夏末永远以部队忙为借口不回家,只有婆婆一个人撑起照顾她的责任,什么都不准她做,恨不得连卫生巾都亲自帮她换,一个小产硬是比人家正经做月子都伺候的周到,而且,一句好话也没为梁夏末说过。 所以现在,如果离婚,她应该怎么跟婆婆开这个口? 手劲放的很轻,但还是把王淑贤吵醒了,眼睛没睁开,拉起迟冬至的手磨蹭,“冬子啊,你来啦。” “妈。”迟冬至扶着王淑贤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把枕头塞到她身后,“除了脚,还有哪里摔伤了?” “后背有点擦伤,夏末已经帮我上药了,没什么大事儿。” “以后家里有重活就给我和夏末打电话,别自己干。” “你们都忙,哪能什么事儿都叫你们来。” 迟冬至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以前说过很多次,想让婆婆跟他们住在一起,可王淑贤不同意,非撵着他们搬出去自己住,后来迟冬至明白了,婆婆对梁夏末对她的态度也看不过眼,不想在中间难做,索性眼不见为净。 “妈,食堂那份工作别干了,我把我的工资给你,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我要你工资卡干什么。”王淑贤没好气的点点她的头,“我有退休金,再说那群孩子也吃惯我的手艺了,在那儿工作也是图个有事情做,不然闲着该闲出病来了,你们要是有孩子了我就……” 说到这停下了话头,迟冬至脸色霎时苍白,王淑贤有些难堪的拉过她的手,“冬子,妈不该说这些,妈不是故意的。” “妈我知道。”婆婆怎么可能会不想孙子呢?但她为了顾及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提过。迟冬至扯开一个笑容,她可以怀疑任何人对她有坏心,但王淑贤不会。 梁夏末端着热腾腾的鸡蛋面进来时,就看见他媳妇儿把头埋在他妈腿上,那情景怎么看也是母女,绝对不像婆媳。 “冬子,过来吃面条吧,我下的挺多。” 王淑贤 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察觉到两人在闹别扭想调和气氛,也拨了一小碗过去吃,没一会儿就满脸倦容,撵着两人过去休息,自己也睡下了。 独处空间,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梁夏末,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放哪儿了,他不知道,这样的他更让迟冬至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以前一天不睡在一起就想的人,谁能想到,如今已经进入分居状态了,婚姻围城摇摇欲坠。 “怎么睡?”迟冬至打开沉默率先问道。 “什么怎么睡?”梁夏末一头雾水,“哦哦,我……我去沙发睡。” 迟冬至苦笑,他们一天也没这么客气过,看来她那次还真是把他吓着了,这混蛋竟然也有今天。“算了,妈该发现了,你再找床被子吧。” 梁夏末忙不迭点头,很有做错事后讨好妈妈的劲头。夜里相安无事,这倒是出乎了迟冬至的意料,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软磨硬泡的把她给办了呢,本来已经想好了,他要是再这样就直接蹬下床,没想到今夜倒是挺老实的。 迟冬至看着瘦巴啦叽的,倒真是有几分力气,大约是因为打小跟着梁夏末学跆拳道的关系,当初在家属院里拳头是数得着的硬,再加上护犊子,如果梁夏末被谁说道了,还没等他发火,迟冬至的拳头先挥上去了,后来慢慢大家不说迟家丫头是梁家小子的媳妇儿了,说,“哟,这不是迟冬子她家亲爱的嘛。”想他梁夏末当初也是赫赫有名的一霸,被人当成吃软饭的小白脸,回家跟迟冬至生气,自己跟自己生气,这破称呼,这姑娘!! 大约是真的开始老了,最近常常失眠,有意无意就会想起过往经过的那么多年,似乎每一年每一天,回忆总是与他共存,也不知他是回忆,或者说回忆就是他。梁夏末已经睡熟了,迟冬至终于翻了个身面向他,大胆的盯着他的侧脸看。 永远都是这么好看,额头光滑,鼻梁笔挺,每一个线条结构都正正砸中在她的心坎儿上,倒让人误会他这模样是为她而诞生的。 如果不是深爱,那这一生就情愿稀里糊涂、滚滚床单、吵吵闹闹,对付着怎么也是一生。深爱一个人,有的时候,真不是一件好事。 在过去的很多年时间里,迟冬至一直认为属于她的感情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强烈、与生俱来、非他不可,追逐这份感情是陪随她出生携带而来的本能,除了他,只有他! ‘至死不渝、深情不寿……’然而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掉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 是绝对的硬伤,那是相遇太早,当两个人都不够强大、不够成熟、不够理智等等信息占据爱情这一主题最中心的根据地时,他们给了它磨砺,却教不会他自保,更妄谈发扬光大。 于是最后的最后,青梅竹马的执念最终让他们一伤再伤,投入了大半生心血来经营与坚持的这段爱情即将夭折在半路,曾经交错在一起的人生,便活生生给刮了一道疤,看着疼,医好舍不得。 人,果然是哪个年龄段就应该做哪样的事,只有足够强大理智成熟的两个人才可以尝试爱情,可以保护它永垂不朽,同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因为爱情而变得更加强大理智成熟。而他们不是,反反复复仍是那么一句话:相遇太早,像将将出生的小兽,牙口并不齐全,却得到了一块儿名为爱情的猎物,于是不顾一切的嘶咬,最后伤了牙,伤了长大后捕猎的根本。 迟冬至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梁夏末,坚硬、幼稚,这是唯一出现在脑海里的两个词,军人的钢硬气与自身的流氓气完美结合了,或许也可以这样理解他,有着固执大男子主义的孩子,哦不,是混蛋。 迟冬至心想完了,其实早就完了,现在哪怕恨他恨的恨不得离婚,可目光仍是很轻易就会被夺走。 他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却单单是她迟冬至的克星,先是夺走她的注意力,然后是感情,甚至理想和信仰,迟冬至知道,如果不离开,早晚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把命送给他玩儿,连同所有的人生和希望,自己将一无所有,而他,无所不能。 迟冬至的手指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梁夏末的鼻梁一点点往下,游移到锁骨时停下,这男人长了一副漂亮的锁骨,她曾经长时间把吻停留在这里流连。手指游到左胸胸口时停驻,迟冬至两根手指在那里轻轻压了压。传说,夏娃是亚当胸腔里抽出的一根肋骨,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少时的迟冬至曾经问过梁夏末,我是你的第几根肋骨啊?那时梁夏末玩味似的告诉她说:第二根…… 她因为这个伤心了很久,那谁是你的第一根肋骨呢?? 第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迟冬至起来时厨房里有响动,出去一看,梁夏末已经做好了早餐,白粥、小咸菜、还有烙的鸡蛋饼……这顿早餐卖相看着还挺好,他手脚也利落。转念想想,当兵的出身哪有几个不会做饭的,但真动手的又能有几个?至少迟冬至就从没吃过梁夏末做的除了面条以外的东西,这就充分说明了,他不是不会做,他只是不做。 “起来啦,去洗漱吧。” 梁夏末有些拘谨,他一拘谨,迟冬至就不自然了,更不好摆出一副死人脸,转身去洗漱好后进了王淑贤的房间。梁夏末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看着她背影消失后,展臂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曲直说的对,他媳妇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软一些她也软,他硬她更硬,不是不了解她的秉性,只是以前懒的在她身上花心思,现在就不一样了,听说那人回来了…… 梁夏末的思绪飘回到了十年前,那人出国上飞机之前,斜着身子在他耳边说出一句话,他当时拎着他的衣领扔出去几步远,他说:我吻了她,吻了好长时间,她用的是柠檬味道的牙膏,真不错。 那个人,对迟冬至虎视眈眈,这是他一直知道的,几乎成了他梁夏末的一桩心病,不是不知道迟冬至对自己有多深的倾注,她心硬,任哪个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也走不近更走不进她的心房,可那是别人,苏让不一样,如果说他梁夏末已经占据了迟冬至的整颗心,那苏让就是一直在她心房外徘徊,进不去,距离却不远,从很小的时候迟冬至第一次对苏让妥协心软就开始烦他,迟冬至可以用狠毒的话骂惹到她的人,但不管苏让做错了什么,她大不了不理他,绝不会凶他,因为这些他就毫无理由的讨厌苏让,极度厌恶。 梁夏末从来没想过,小时候如果是他做错了事,首先要先发制人不理迟冬至,她不管对错,总死皮赖脸往他身上粘,粘到他终于愿意吼她,才会满足的做罢。 亲疏立现,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永远是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顶端,独一无二。 想当年,想当年,真是好美的想当年。。 …… 白粥煮的很稠,王淑贤多喝了一碗,上午迟冬至警局有工作没做完,吃完早饭就匆匆走了。王淑贤准备去洗碗,被梁夏末拦住,挽起袖子开始干活,把厨房死角平时擦不干净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王淑贤倚在门旁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深深叹了一口气,“儿子啊,你也别老忙部队里的事儿了,该跟冬子合计着要个孩子了,要真是没有,那 就死心,不管怎么样不能因为这个嫌弃冬子。你要是把冬子弄丢了,这辈子你也找不到像她对你那么好的人了,连妈都算在内。” 梁夏末的背有些僵硬,像是在堵气,又不甘心,“她无理取闹欺负人,本来都好好的。” “她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可能无理取闹欺负你。”王淑贤几乎痛心疾首,越说越上火,“你说你,天天跟沈灵混在一块儿,咱家这片儿人谁不知道,小时候你就让冬子跟着你难受,长大了还这样,非得把她心伤死了才算完么。你已经结婚了,你媳妇儿才是真心疼你的人。” “儿子啊,沈灵那姑娘好是好,可她不是你的,就算是,她也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你看她娇里娇气的,光嘴上会说,实际上不会做,连苏让那么好的孩子都……” “苏让苏让,你们就知道他好。”梁夏末把抹布一甩,“他那么好,你当初怎么不让他给我当媳妇儿呢?” 王淑贤一愣,气乐了,她这儿子从小就少根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妈,怎么你们老把我和沈灵扯一块儿去呢,根本就没什么。” “没什么你整天跟她混在一起,啊,前两天又给她送什么什么东西来了吧,连我这儿你都不来一趟,你什么时候这样对过你媳妇儿?你说说看。” “那……不是有事儿嘛。” “什么事儿需要你跟着献殷勤?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沈灵,可冬子哪点儿比不上她,再说当初也是你亲自把她领到我面前说你们在处对象儿,我就不信你要是不愿意,冬子还能逼的了你?” “我才没呢……反正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别跟冬子说,又该找我麻烦了,真闹心。” 梁夏末转身回卧室了,气的王淑贤连连摇头。梁夏末想,可能他真的太不注意了,连他妈都误会他跟沈灵有什么,那迟冬至呢?必然也是这样想的,难怪那天非得逼他不见沈灵。不过,迂回嘛,服软嘛,谁怕谁呀,反正她迟冬至心里有他,收服是她早晚的事儿。 **** 迟冬至很忙,中午还破天荒的接到梁夏末给她送来的便当,突然有了一种从原始社会直接穿越到了当代社会的感觉,从光脚走泥路一下子坐上了太空飞船,还是头等舱。 不太好把他领回警局,直接到操场找了个位置,两们坐在一起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全是她爱吃的,尝的出来不是王淑贤的手艺。迟冬至真饿了,在他面前也用 不着顾及形象,闷着头只知道吃,让人一看也想尝尝。 梁夏末挑着嘴角笑,手里还夹着烟,“慢点,你看你那吃相,好吃不?” 迟冬至点头,也不看他。 “给我吃两口呗。” 迟冬至嫌弃的看他一眼,“你没吃饭啊?” “没啊,着急给你送饭嘛。别那么小气,给两口。” 迟冬至把饭盒给他,他不接,只张开嘴。她不想管他,真心的不想,可实在怕他腮帮子酸,看四处无人,快速塞他嘴里一块香肠,低头又自顾自吃起来。 梁夏末笑的很满足,又死皮赖脸抢了几口,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走人,临走前嘱咐迟冬至下班去照顾王淑贤,他部队有事儿,明天再回去。 **** 自打李长河让迟冬至对朱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后,她对朱染就特别客气,确切说是忽略,但做的十分不着痕迹,不过平时大家一起都闹惯了,荤素不忌的,冷不丁换了个态度,敏感的人早就察觉了,也包括当事人朱染在内。 下午一上班就开始忙,都在规整卷宗,四处纸张翻页的声音,极静。只有朱染一张一张小纸条刷刷往迟冬至眼前飞,把迟冬至烦的受不了。想无视他,可那孩子实在是个死心眼,全写些没营养的话题,师傅你什么中午吃的什么?师傅中午给你送饭的人是你家人吗?迟冬至气的没办法,提笔写道:我倒希望你问问我两个月前的分尸案有没有进展。 眼见着朱染一怔愣,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大家都抬头看过来,朱染低头说了声抱歉,起身离开。是没人规定这时候应该关机,可这刺耳的铃音明显打段了同志们的办公热情,陆陆续续几个人交头接耳起来。 迟冬至随便听了几句,无非都是关于朱染的,说这孩子背景不简单,人长的又好,就是性子太腼腆了,不爱说话。最后不知谁特善良的感叹了一句:难为冬子供了这么尊大佛了。 迟冬至心笑。他腼腆?早前她确实也这么觉得,现在知道朱染不爱说话那全是面子功夫,装的,人家不会说,人家会写。 谷子和朱染一起分过来的,全都塞到了迟冬至这里,谷子这丫头爱闹腾,跟她也是没大没小的,朱染就安静多了,经常是眉眼含笑看着她们闹。刚来时的朱染跟所有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不太一样,虽然青涩,但却没有多少对新工作的好奇,目光尤其平和。 迟冬至看他常年穿警服,冬天 时外面加一件警大衣,里面连件毛衣都没有。宿舍里几乎可以称的上是简陋,没有电热毯更没有电暖器,北方的十一月份还没给暖气,整间宿舍冷的像是冰窖。 她也暗地里想过这孩子可能家境不会太好,总想找借口悄无声息的帮他,单位发了什么吃的用的都直接给了朱染,过年过节的购物券也随意的送给他,说是指定超市离自己家太远,来回打车不方便。 朱染倒是笑眯眯的都收下了,连声谢谢也不说。时间一久,两人交流虽然不多,但迟冬至越来越把他当孩子照顾,说话也不算太客气。 后来有一次跟谷子闲聊时无意当中提了提,说同事之间要友爱,让她有那买零食的钱还不如请朱染吃几顿饭呢。谷子当时目瞪口呆,说师傅你可别吓我,就他那档次,我半个月工资不够请他吃一顿早饭的,人家一条破牛仔裤都是levis的,够她吃苦受累挣一年了。 迟冬至还真没想到朱染出身挺高,但她这人对这些向来无所谓,以前该怎么对他后来还怎么,反倒再不小心翼翼的怕伤他自尊了。 朱染坐回迟冬至身边,低头说了声‘抱歉’,迟冬至想训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好像这样便伤到了他脆弱的小心肝,整个下午都都在偷偷瞄她,简直如芒刺在背。 要是在以前,迟冬至极有可能在人前吼他一顿,如今反差这么大,倒是有不少人赞同,都小声嘀咕,冬子可算学精了。声音都不大,可朱染还是听清楚了,坐在那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下班之前趁空找到了迟冬至,“师傅,你今天怎么不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迟冬至下意识就想抵赖,“你是说以前吧,那不叫骂,都是为你好。” “那你以后继续对我好吧,我愿意你管着我。” 迟冬至心说你真是个贱皮子啊,脸上却露出一个十分真挚的笑容,“你都这么大了,爹管妈管,哪轮得到我来管啊。” 朱染脸上有些红,小声反驳,“我没有妈妈,我妈早就去世了,我爸没空我管。” 迟冬至愣了愣,心里莫名奇妙有些酸。她跟他情况相似,父亲早早去世,妈妈顾不及关心她,王淑贤一个人几乎取代了两个人的位置。 “知道了,以后不对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反正我不畏强权,只要你爸别枪毙了我就行。” 朱染扯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第十六章 王淑贤其实很好照顾,基本只要做好饭,再扶着她客厅卧室卫生间穿梭就可以,迟冬至开门前惦了惦手上的排骨萝卜,不知道她做的汤有没有婆婆做的味美。 还没等掏出钥匙,王淑贤来开门,站在门口处,眉眼间有松懈的笑容,“怎么才回来,单位很忙吗?” “不是,我去买菜了。”迟冬至故意笑的很欢快,“这次不带吹的,保证把汤炖的鲜鲜的。” “行了,你做猪食都有滋有味儿的还不成吗?”王淑贤也笑的宠溺,“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迟冬至的目光在三秒钟之前已经停滞住了,沙发上的人缓缓站起来,低沉柔和的嗓音,表情淡然,与小时候的脸无论如何也重叠不起来,很有奇妙的违合感。“好多年不见了,冬冬。” 苏让长身玉立,明明几天前才见过一面,此时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很陌生的感觉,迟冬至微微低头停顿一下,配合他,“是,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 “好,你坐,我去做饭。” 苏让看着她几乎冷淡的转身去厨房,手脚十分麻利,围裙围在不盈一握的腰上,侧脸的线条很美,眼神依旧固执。苏让心里的感慨再一次翻涌而上,她永远不会妥协,永远这么倔强,果然一丁点儿都没变。 王淑贤显然因为苏让的探望而异常高兴,执意留他吃晚饭,苏让也没推让,而且味口还不错,就着米饭喝了两碗排骨汤,菜倒是没动几口。 都没有不适,很多年来两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却十分默契的选择了冷淡,或许心里都些许有微微起伏,只是源头不一样,一个因为爱另一个因为愧。岁月的长河洗尽了他所有青涩与固执,苏让想,岁月不饶人,连他们这样同等执着的人都开始渐渐对爱情失望,甚至于放弃,果然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经受的起时间的摧残。 之后苏让陪王淑贤坐了一会儿,迟冬至在厨房收拾卫生,就如多年前很多个这样的日子,只是男主角不同,很难让人有代入感。离开时,苏让提议让迟冬至送他一程,王淑贤自然同意,可以看的出来,大约是因为儿子跟沈灵走的太近,她对苏让有些愧疚,所以不好驳他的要求,也因为她并不知道迟冬至与苏让之间有些许过往。 “冬子,你去送送苏让吧,拿着手电筒。” 迟冬至怔愣一下,笑的自然起来,“可以呀,走吧。” 迟冬至加了一件衣服,拿好手电筒,一前一后与苏让出门,看她这样子似乎有要长谈的架势,苏让几乎失笑,她果然永远都是这样。 “叫我下来有什么事儿吗?”迟冬至一出门便开口问。 “应该是你有疑问需要我来解答吧,给你个机会。”苏让在前面带路,并不回头看她的脸色。 “我没有什么疑问,你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 还说没有疑问?这样满嘴的不赞同。 “你跟夏末还好吗?” “还不错。”迟冬至轻描淡写的说,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真让人羡慕。” 待走到楼下,苏让站定,回过头看她,眼底一片戏谑,“是不是想问那天看的女人是什么身份?” “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长的像我。”迟冬至笑的轻蔑,“这让我很不舒服,有个跟我相貌很相像的人是个第三者,无论如何这是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嘴巴永远都是这么坏。”苏让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笑的很开怀。“像吗?其实不像,刚开始也觉得像,后来……”苏让摇摇头,“不觉得像了,所以她还没资格当我的第三者,先凑数用吧,等以后找到更像的她就可以走人了。” 迟冬至额头青筋跳的很欢快,忍不住低声呵斥,“苏让,你别太过分。” “你先别急。”苏让阻止住她,“我突然发现,爱我的人就没有跟你相像的,因为你不爱我,而我,呵,就因为她们爱我,所以永远喜欢不起来,我是不是……” “够贱!” 迟冬至咬牙切齿的表情把苏让逗笑了,“呵呵,是,确实够贱。怎么?接下来该装知心大姐劝我回头是岸,好好待沈灵了吧?” 迟冬至一梗,从善如流的摇摇头,“苏让我不是真心说你贱。” “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嘛。”他当然了解她,嘴巴毒,向来口不对心,小时候经常跟在她身后,她嫌他烦就骂人,让他滚,赖着不走也不见她生气,走到哪儿仍旧带到哪儿。 “至于你跟沈灵,跟我没关系,你想怎样处理都是你们的事。” 苏让这回真惊讶了,他一向习惯她的自私和绝情,虽然知道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梁夏末,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可以接受了,万万没想到她迟冬至也有转性的一天,继而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 “你跟夏末 出问题了?” 迟冬至嗤笑,“你多心了。” “你觉得……你骗的了我吗?”他盯着她看,眼底的颜色渐渐跟周遭溶合,两张脸离的不是很远,苏让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捏她的下巴,好从里面撬出些什么信息。 见她不动如山,苏让最终仍旧颓败,低着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点点讲述跟那个婚外女人的过往,从招聘到发现她的容貌就起了坏心,一点点的过往,事无巨细像做报告一样说清楚,最后他还说,“是走的很近,亲昵有,上床的想法也有,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发现她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苏让的表情立刻变的有些无奈,“然后……就没兴趣了,就想啊,放身边当个摆设吧,看着也舒服。” 迟冬至死死盯着他看,气的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冒着火,他妈的混蛋,竟然敢意|淫她。 “你别这么看我,感觉像是在视|奸我。” 迟冬至很想给他一脚,或者说声‘我对你很失望’,可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态度,忍不住嘴里仍然跑出那个问题,“你怎么对得起沈灵?” 苏让故意瞪着眼睛装无辜,双手一摊,“目前还不打算考虑这些,况且她没我也很快乐。” “你胡说,她那么爱你,怎么就感动不了你呢,你没心吗?” “爱?”苏让似乎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随即连连点头,“嗯,对,可爱我了,说的那叫一个好听,连口热水都没给我弄过,我伺候够她了,况且我根本不爱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凭什么委屈自己。” 迟冬至刚想反驳就被他急急打断,“冬冬,为什么你和她爱人的方式不一样呢?她只会说,你只会做,沈灵但凡能像你对夏末的一半那么对我,我哪怕不爱她也迟早被她感动,更不可能背叛婚姻,怎么将就还不是一辈子,可她不值得我这么做。” 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了解沈灵,娇气、单纯、爱做梦、爱粘人,说的比做的多,公主病极严重,没有经过生活烦琐的人也许会被她的娇憨打动,可一旦真正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哪件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可能会击败爱情,更何况,苏让对她没有爱情,何谈迁就、包容。 迟冬至被堵的无语,还是挣扎着反驳,“这不是你出轨的理由,她占着你妻子的头衔,她的任何缺点都不是你出轨的理由。”最后一句说的艰难,“苏让,谢谢你杀死了你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 迟冬至几乎可以听到他紧握的拳头里传来骨 骼扭曲的声音,不过她不可能退缩,更不可能认同他的逻辑。出轨,永远是她最鄙视的做法。 “那梁夏末呢?你可以原谅他出轨吗?” “苏让。”迟冬至厉声呵斥他,“你太过分了,别忘了他们一个是你妻子一个是我丈夫,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你也知道他们混在一起啊,竟然还能不动声色,我就看着你能忍梁夏末忍到什么时候?另外,你也杀死了我心中坚强从不妥协的迟冬至。” 从来没在苏让面前败过的迟冬至禁声了,没有底气,心灵出轨算出轨吗?她可以保证梁夏末在身体没有出轨,因为他说过这辈子只跟她一个人上床,梁夏末优点不多,说到做到是唯一的一点。 闹的很僵,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迟冬至准备上楼,被苏让从身后叫住,“喂,给我盖个章吧,就当留念,算不得出轨更算不得违法。” 迟冬至觉得荒谬至极,连头也没回,转身上楼。 直到楼上某层声控灯亮起,苏让迟迟不肯离开,坐在小区旁边的凉亭里,西装上衣解开两只钮扣,看上去很颓废。 这个女人,又狠又自私,早在八百年前就对她绝望了,可是,直到现在,胸口深处有个地方仍旧疼的厉害。 “盖个章吧。” 很多年前他某天无意中看到梁夏末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脸蛋儿说,迟冬至蹦起来狠狠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像只欢腾的小兔子。他又酸又嫉,可那个空间里只有梁夏末和迟冬至,没有旁人。 尤其,没有他!! 第十七章 夜里睡的不安稳,一直反反复复猜测,苏让回来为什么?是来接沈灵,还是来刺激她?不管为什么,他到底成功了,心里的愧疚逐步升级,自己早早在他不幸的婚姻里添上浇了油的柴火,苏让的不幸,她有责任。 早上是在恶梦里惊醒的,四周灰朦朦一片,漫天遍地的黑色雾障,哪里都没有人,只有她一个四处碰撞。突然感觉有人从暗中一把拉回她,终于醒过来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梁夏末有些焦急担心的脸。 “怎么了冬子?做恶梦了?” “哦。”迟冬至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缓缓坐起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过一段时间有个任务,必须得下部队训练,曲直给了我一段时间的假。” 可能是有些感冒,这一夜头疼的厉害,梁夏末似乎看出她的不舒服,双手轻揉的按上她的太阳穴。 这是一双与普通常年拿枪的军人不同的手,纤长、灵活,有淡淡硝烟的味道,迟冬至当然知道这双手有多厉害,最精密复杂的炸弹在他手中如同听话的孩子。其实她并没有看过梁夏末认真工作的样子,不过可以想像的出,是怎样一副严谨认真的画面。 严谨认真的梁夏末??!!迟冬至几乎失笑出声,很难把他工作时的样子跟平时在家撒泼放赖,就差坐上打滚儿的样子重合。 “你笑什么你?”梁夏末没好气的嘀咕,耳尖儿红的几欲滴血,可以想像,做这种讨好人的事情,他是有多么不自在。 今天两人都放假,理所当然得留在婆婆家。早餐还是梁夏末准备的,一水儿的清粥小菜,王淑贤吃的很满意,吃完饭让梁夏末陪她下楼逛了逛,也不知是不是对他说了些什么,梁夏末独自一个人上楼,坐在沙发上,一味有些呆滞的随着她的身影转。 “妈去哪儿了?” “去杨婶家坐坐。”梁夏末像是终于鼓足勇气,拍拍身边的位置,很郑重叫她的名字,“冬至,你过来,咱们谈谈。” 迟冬至被他难得的郑重搞的莫名其妙的,擦干手上的水坐下,“什么事儿啊?” “我不同意离婚,我不准你离开我。”梁夏末扁起嘴,满眼都是不甘又受伤的表情,嘴里却不肯放软,还有霸道圈住她腰肢的手臂。 迟冬至默默收回‘郑重’那两个字,眯着眼看他多年如一日的无赖,想着是不是她不答应,下一步又到床上解决了? 被她这么一看,梁 夏末心里又没底了,定了定神强装镇定的挺起胸脯,倔强解释,“我跟沈灵什么也没有,你还不知道我么,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况且八杆子打不到,我真没那个心,你是我老婆,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些她知道,有多爱他就有多了解他,品格与人性,只是更深的东西如果不表现,她又怎么能摸的到呢?必竟还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迟冬至心里酸酸的,柔软起来不可避免。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指责梁夏末不值得她付出,即使她自己也这样认为,可是她的爱情,从未因此改变过分毫。她甚至开始恶毒的比较,同是身份为丈夫的梁夏末与苏让,梁夏末……做的更好。 “妈跟你说了什么?” “不用管她说了什么,冬子,我不要别人,过去、现在、将来都只有你一个,我跟沈灵真没什么,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行吗?咱们好好过日子。” “我考虑考虑。”迟冬至想了半天,扔给他这样一句话。 前几天她想要离婚,他需要考虑,如今他考虑的结果是继续婚姻,迟冬至她也必须要考虑。婚姻必竟不是童话剧,更不是小说,小说里的人可以潇洒完美的抛弃婚姻转身离开,或黯然或洒脱,却无一不干脆利落,现在生活却是不可以的,她有太多的不能放弃,哪怕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那些牵挂也将会是她放不下的绊脚石。更何况他们是一个坚决不离,一个其实不太舍得离。 “你见过离婚夫妇还有当兄妹的吗?” 夜里黑暗,迟冬至这样寻问自己,答案是没有。你能眼睁睁看着梁夏末抱着别的女人吗?答案是不能。那王淑贤怎么办? 迟冬至咬住被角,眼泪几乎掉落,她不能不要王淑贤,看不得梁夏末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可是婚姻进行到现在,除了这些没有半点寄托,他那里不可靠,心应该放在哪里? 也不知想了多久,半边脑子都是麻痹的,突然一条手臂软软圈过来环住她的腰,“冬子,咱们和好吧,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迟冬至眼睛睁的大大的,心里狂跳,半晌猛的转过身,急切到几乎粗暴的吻向梁夏末的嘴唇。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任何举动,翻身骑上去,双臂一抬,睡衣脱落,胸前最美的风光‘砰’一下弹跳出来,解开长发向身后一甩,那姿态竟是前所未有的妩媚。 梁夏末僵住了,手掌却是有生命般向前探去握住,然后,力挣半坐起来,猛的含住。 迟冬至全身都在轻颤,这样熟悉的快|感和刺痛,粗暴的、毫不温柔的力度,绝对猛烈的吸吮,还有即将发生的饱涨与刺穿。想他,灵魂或者可以控制,但身体不能,欲比爱更难熬。 接下来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了,只要躺在床上接受,用雾朦朦的眼神看他,用他喜欢的呻|吟声音叫他的名字,或者没有这些也可以,并不能影响他在床上霸道又野蛮的自我满足。 梁夏末把她的双腿都挂在自己的臂弯里,头埋进最爱的那片白嫩中,肌肤与肌肤相贴,下|身与下|身相连,巨大的拍打声,强烈的快|感。 良久之后,梁夏末爆发那一刻,眼前是一片五彩斑斓,她的身体,她这里,绝对不是人间,是天堂以外,是地狱深处,沾上了怎么可能放得开。 事后,梁夏末照旧让她背对着自己搂进怀里,手掌罩在胸前流连。他一直对她胸前的这片黄金地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必须把它们放在手里把玩,看电视时,闲着时,总把迟冬至拉进怀里,手才有安放的位置,然后看它们在自己手里变幻出各种形状,绝顶美味。 迟冬至像是全身松软下来的猫,整个人埋进梁夏末怀里,身上酸痛的零件被揉的很舒服。梁夏末懒洋洋的啃了会儿她的肩膀,又翻身罩在上面,目光盯着她,有灼灼的味道。然后低下头,一点点延着轮廓啄吻,嘴唇柔软的不可思议。 “冬子,咱们生个孩子吧,咱们的,以前怕你伤心一直不敢提,我真特别喜欢孩子,像你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多好,我把你和孩子都放在心窝里疼,答应我吧,行吗?” 梁夏末变了,虽然不明显,但可以感觉出他一点点艰难的长大,迟冬至没有嘲笑他的将近失去才懂的珍惜,而是有种我家男孩儿终于长大了的喜悦感。或许她也应该反省一下,过去的二十几年,是不是太放纵宠着他了,如今一转头就想离开,逼迫他扒筋挖骨扔掉本性变的成熟。 思索间,梁夏末又一次把自己安放进她的身体里,怎么要都不够,天生就契合,好像本来他就应该安扎在这里。 “你轻点儿,该吵醒妈了。” “不会的,妈会跟着高兴的。” 这一夜过的糜|烂,好像时间没有尽头,梁夏末变换各种角度要她,大起大落的幅度,全面退出,再整根没入,一下一下又深又狠,表情严谨专注,像是在拆除最精密的弹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哪怕此时天下红雨,也不可能阻拦他继续。 做的时间很长,直到看见她的眼神开始失焦,知道她差不多快到了,梁夏末宠溺吻着她的唇,猛的加快速度,巨大的拍打声里夹杂着细微弱小的水声,然后在她窒息的绞缠里喷|射出来。 □|爱,释放的不仅是欲|望,貌似很多冰雪在溶化,固执也在坍塌。 纵|欲的后果,腰酸背痛是必然,却面若桃花,谷子打趣她,师公体力好啊,瞧把师傅伺候的这个美。迟冬至扑上去跟她疯闹成一团,抬头看见朱染在旁边,尴尬的坐立难安。这叫什么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是风水轮流转?古时候是男人调|戏女人,那叫耍流氓,现在整一个颠倒过来了,不过不叫耍流氓了,叫腐女。 “师傅,朱染有情况。”谷子凑过来小声说。 “什么情况?” “肯定是恋上谁了,要不怎么老跑神儿呢。” 迟冬至也在想这个可能性,“那是谁呢?你?”又怀疑的看她一眼。 谷子连忙摆手,“可饶了我吧,让我们家小民警哥哥听到又该不理我了。” “你这出息。”迟冬至笑骂她没出息,手指一下下扣在桌面上思索,“不是你是谁呢?别的组的,还别的部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没见他往别处跑啊,兴许恋上师傅你了呢。” “闭嘴。” 谷子乖乖闭上嘴了,没忍一会儿就又张开,“师傅,我说着玩儿呢,你可别当真。” “我是你吗?” 这一页就在她和小谷子的玩笑里翻过去了,可迟冬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天的无意的咒语竟然成真,朱染的爱情,卑微的让她心疼!! 第十八章 二十七岁的迟冬至不再是十八岁的迟冬至,她已经没有热情再去逼梁夏末非得说出一个爱字,曾经一如继往沸腾的棱角也被生活的平淡磨的光滑,半生求而不得换来现在得而不惜、舍而不能。每每深夜失眠,她一遍一遍拷问自己:他服软了,你心软了吗?你要孩子吗? 一室清冷回答她的是:要,她要孩子,她想要梁夏末的孩子,行至山穷水尽,早就已经不再奢望还能爱上别人,哪怕今后不再有他,权当为今后的心找一处安放的地方。 冷静半个月之后,最终给了梁夏末满意的回复。 生活与爱情,充满妥协,谁先沉入谁先输,有的时候,你必须向它俯首称臣。而她迟冬至想要个孩子,却不是因为纠结她半生的爱情,只是为了那样一个念头,支持她仍能坚持生活的念头。 梁夏末知道她考虑的结果后,舒展开眉眼,满脸都是没心没肺的笑,发自内心的满足,却破天荒的没有恃宠而骄,一再反反复复真诚的强调,爱你爱孩子,把你们放在心尖儿上。 他一向甜言蜜语会说,推心置腹无能,现今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成长,这个过程算得上心酸。这是她从小爱到大的男人,她有着全世界最坚不可摧的情感,如果时间倒回几个月前,如果他从来都表现的世界满满唯有她一个,迟冬至很愿意一辈子把他当孩子宠,可这一切假设必然不可能成立。 最后梁夏末还大笔一挥,擅自做出决定,咱们约会吧! 转变太过惊人,迟冬至有些不可置信,咱们去约会,妈怎么办? 梁夏末很自豪,妈让的。 迟冬至笑容尽失,转而又失笑,她怎么能跟这种心粗脑容量低又大男子主义的人计较呢?他能想到请教别人,并且没有勉强接受王淑贤的建议,这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了。 梁夏末说到做到,晚上就买了电影票,黄金时段,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进场前,他又折回去买了不少吃的东西和水,然后在电影开场后,一样一样打开给她吃。 梁夏末一向热衷于把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推销给她,一股作气塞|进她嘴里,也不温柔也不急切,更不做作,就像很多父母把家里好的东西留给孩子一样,理所当然,而她也接受的心安理得,谁都没有从中去深深体会每一个小细节所包含的自然是什么意义。梁夏末对迟冬至的好埋藏在每一个小细节里,与生俱来,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过。 所以说梁夏末习惯接受并且忽略 迟冬至对他的爱,那迟冬至何偿不曾忽略他对她根深蒂固的好呢? 看迟冬至吃的差不多饱了,梁夏末才开始收拾残局,极有速度的消灭干净后,又拧开水,很自然的先递给迟冬至,做这一系列动作时眼睛半分都没离开电影里的节目,该点评的地方照样点评,一点都没客气。 就这如过去二十几年里每一个相处的片段一样,并不能激起彼此心里的一点异样,只是过去梁夏末不爱来电影院,宁愿在家里看,兴起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电影院就不行了,放不开手脚。 散场后,外面下起了小雨,迟冬至皱眉头,她最讨厌雨天,连心情都跟着压抑,以前梁夏末就打趣她,说要是雨天赶上来了大姨妈,那家里的火药味儿比他们拆弹所还浓,绝对不能呆人。 梁夏末见状,跑去路买了把雨伞,大半面都遮在她身上,没一会儿,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湿辘辘的。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细心?” 梁夏末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我怎么对你细心了?……不对不对,我什么时候对你不细心了?” 迟冬至指指罩在自己这边的雨伞。 “哦哦。”梁夏末笑了,“以前不是没什么机会嘛。” 以前确实难得安安静静的走在一起,迟冬至说,“把自己罩严实了,省得感冒,我可不照顾你。”如果两人之间有一个人生病,迟冬至希望是自己。 “你当自己是金钢啊,我一个大男人,这方面你不用老这么宠着我。”想到以前对这些总是接受的心安理得,梁夏末忍不住老脸一红,笑嘻嘻捏了她脸蛋儿一把,这是他最爱做的亲昵小动作,一控制不好力度,迟冬至的脸上都是淤青好几天。 “再说了,你现在是咱家重点保护对象儿。”梁夏末摸摸了她的肚子,忽然弯腰把脸贴在上面,神秘兮兮的说,“说不定已经有了。” “见鬼吧你。”甩开他的手,脸上有微微热度,迟冬至转身就走。 “哎,别走,等我一会儿。”胳膊被他拉住,迟冬至不算矮,两个面人对面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养眼,曾经秦清打趣说过,这两人的身高差正适合接吻。 “冬子,我跟你说,要是怀孕了你得早早告诉我,这回我一定寸脚不离守在你身边,我发誓。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上次……我自责了好久。” “你自责什么?” 梁夏末没有开口,眼底迅速飘过一丝 疼痛。 这是他永远的遗憾,她怀孕,他比任何人都高兴,然而除去准爸爸和一个军人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一个年轻气盛又粗心大意的大男孩而已,况且迟冬至比一般女人强悍的多,他甚至相信她无所不能,几乎忽略掉那个时期的迟冬至其实也只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孕妇。 后来听王淑贤说,那天下大雨,她一个人去医院,手里还拎着顺便给王淑贤买回来的中药,被人绊了一下而已,便流产了,他觉得对不起孩子,不敢回家见她,一见到她便不可避免的想像孩子的脸,于是每天逃开避在部队。可是梁夏末至今没有想明白过,不敢见她是为了什么?是愧疚是愧疚还是因为……愧疚? 梁夏末最后也没告诉迟冬至他自责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他来说,一句解释比一百话甜言蜜语更难为人。 晚饭是在离家不远的川菜馆解决的,一大盆水煮鱼几乎全被迟冬至消灭了,最后还嫌不过瘾,喝了两口飘在汤上面最辣的红油。梁夏末看的脸都皱起来了,“你这么吃辣,早晚胃得毁了。” “过瘾啊。”迟冬至又夹了一块鱼肉啃起来,“你多少吃点啊!” 某人翻白眼,“我吃我的肉丝面,这待遇差别,你什么时候能顺着我一次,咱吃顿不辣的成吗?” “在家里不都顺着你嘛,啊,我吃回辣的还得偷偷摸摸的。” 他吃不了辣,迟冬至还非较上劲儿了,夹着一块干辣椒非让他吃不可,梁夏末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惯着她的,两人恨不得撕巴到一块儿去。 正疯闹间,一道声音斜插进来,“师傅。” 迟冬至抬头一看,是朱染,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穿警服的大小伙子,脸孔挺生,应该不是他们队里的。 “朱染啊,怎么跑这儿吃饭来了?” “同学生病了,就住在这附近,我们来看看他。” 两人的手还撕巴在一起,迟冬至难得的老脸一红,赶紧放开,还不忘瞪梁夏末一眼,介绍说,“那个,这是我丈夫,梁夏末。夏末,这是我们警队的,朱染。” 朱染轻飘飘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就这么一眼,换来梁夏末看了他好几眼。这刑警队出了个小白脸,肉少狼多,前途堪忧啊。 照面打完,一群人呼呼拉拉走了,远远还能听到有人嘀咕:少校兵哥哥长成这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梁夏末瞬间就乐了,“哎, 他们夸我帅呢。” 迟冬至从善如流的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一上班,谷子第一时间冲上来,“哎师傅,听朱染说昨天看到你和师公吃水煮鱼了。” “他眼神还挺好,吃什么都看清了。” 谷子兴致不减,特别难得的脸上挂了一丝红晕,“我……我们家小民警哥哥的姐夫也是个少校,听说是特种部队的,超级厉害。” “差十万八千里呢,我们家的那个在拆弹所。” “喔,专业人士啊,特牛吧。” “所以说你别惹我,弄急了我把你身上全绑上雷管,鼻孔里塞上粘合炸药。”迟冬至皱着鼻子一脸认真的吓唬她。 谷子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师傅啊师傅,你说你怎么反差这么大呢,第一次见到你时真以为你多凶呢,处下来后才发现,嗯,怎么说呢,你就是块油炸豆腐,外面一层金钢不坏之身,里面却是雪白雪白滴。” 油炸豆腐?!这破比喻,不过还是得庆幸她没在油炸和豆腐中间加个臭字。 “所以呢。” “所以呀。”谷子挑了挑她的下巴,“看着是个女战士,实际上是个软妹子,又香又软易压倒,受与天齐。” 迟冬至一本子拍在谷子屁股上,“滚去给我整理卷宗。” 谷子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感染着迟冬至心情也好了不少,虽然不抱希望,可梁夏末的改变仍旧使她惬意,原来生活是这样的,你向它妥协一点点,它总会还你一点点的惊喜! 第十九章 再次见到沈灵,迟冬至面无表情的常态里不难看出一丝怜悯,过去对苏让愧疚,源于他的婚姻有自己参与的因素,不过至始至终在心里没有把他当成比自己还重要的人,所以在知道苏让背叛婚姻的同时,不管因为什么,她对苏让的急速愧疚,第一时间又急速骤减了。 沈灵神色很疲惫,应该是专门来警局找她的。 迟冬至把她带到休息室,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大热的天仍能看到她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了?” “苏让有外遇了。”沈灵抬起头,眼底有丝丝血色,竟然是空洞的,“不,他不是苏让,迟冬子你能相信吗?那可是苏让啊,比白雪还纯洁的苏让,他竟然有外遇了。” 迟冬至沉默半晌,轻轻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他带那个女人回家了,家里人都以为是他的秘书,可我一看到那女人的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沈灵把手背轻轻搭在眼睛上,有着难言的苦涩,“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我可以假装他很爱我,可如果苏让已经不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了,冬子,我该怎么办?” 她想说,我不知道。自己的婚姻被经营的千创百孔,她迟冬至何时成为他人的爱情顾问了?到底是自私的人,全部的心思放在梁夏末身上,多余下的留给自己,说到底外人的事,与她无关。 可那样的话到底不忍心说出来,沈灵这丫头的天真必竟不是装出来的,她不恨她,只是讨厌她的无知,而不管怎样她们同样也有二十几年的缘份。 “沈灵,没事儿别老鼓捣你那些服装设计,不是说让你放弃自己的事业,可家总不能不顾吧。他工作忙,你热饭热汤给他弄好了,这不丢人,是做妻子的本份,事业上他已经可以自己顶着了,你不用在这上面给他多掺一脚,多给他一点关心,任他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感觉不到你的好。” “沈灵,苏让需要你的关心,他需要的是不是一个事业合作伙伴,而是一份完全出自于妻子的温暖。” 沈灵呆住了,因为苏让,她一直努力追随他的脚步,一起出国深造,希望某天能与他并肩。她可以每天做尽天下所有浪漫的事,却从来没担心过苏让的身体,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冷了,她没想过,而忽略掉的这一部分,她不会做,并且从来没想过他也需要。 “苏让我已经见过了,跟那女的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若是放不下他,就应该知道怎么做。沈灵,苏让的本 质不坏,他怎么可能坏呢。不过我说的都不做数,如果你真打算放弃,请从速。” 沈灵有些呆滞的望着她,眼泪从指缝里流过来,眼前被空气里细小的灰尘因子蒙上一层灰,而迟冬至的脸却格外清晰。 她变了,不再是小时候的嚣张跋扈,曾经四四方方的棱角被生活磨的光滑平整,不管曾经被她怎么捉弄,年少的沈灵一直盼望,他们四个,永远在一起,不分彼此。 梁夏末说过她记吃不记打,怎么就能受的了迟冬至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呢?他说,“你又不是我,干嘛非得忍受她的欺负,你不理她,你去找苏让。” 可是她不,她喜欢迟冬至,不管怎么凶,可在看到她被外人欺负时,从来都像女战士一样把她护在身后,没有一次丢下她一个人逃走过。 甚至知道苏让喜欢的人是谁时,她也没有迁怒到迟冬至身上,因为她知道这一切与迟冬至无关,迟冬至坚韧不可摧,迟冬至的爱情同样坚韧不可摧。 可是,已经多少年了?连迟冬至都变了,她还在当年‘四个人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豪言之中,是不是单纯的让人感到可怕。 “沈灵……” “我知道冬子,别说了,你帮不上我什么,我们的婚姻说到底与外人无关,胜也好败也好,都是自己修来的,就算苏让出轨,也只是我们夫妻两人之间存在问题。真的冬子,你别多心,过去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出轨,今年却发生了,说到底不是他心心念念想的事,或许是因为容貌像你,可这一切跟我这个妻子当的不合格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我做的不够,哪怕出现了那个女人,出轨这种事,苏让也不会做。” 沈灵离开好久,迟冬至仍然不能从思绪中抽身出来。夫妻之间存在问题,与外人无关,她和梁夏末又何尝不是,为什么非得把源头归到沈灵身上,沈灵不爱梁夏末,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两人的问题,她比不上沈灵这种过份信任的天赋。 过分信任这种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梁夏末却有,只对迟冬至和他们的这段婚姻有。后来迟冬至无意中问过他,我们的婚姻所存在的问题,其实是与外人无关的吧?梁夏末一脸懵懂反问她,“我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都是你自己瞎闹腾。” 迟冬至顿时就无语了,这一段时间住在婆婆家,他们相处的不错,平时小疯小闹常常有,梁夏末这种时候通常不惯着她,绝对不会假装服软求饶,非得把她制住不可,完事还不忘问:服没服?心服还是口服? 不服不松手。王淑贤看着舒心,脚上的伤也好的非常快。 迟冬至拧着梁夏末屁股仅有的一点点肉使劲掐了一把,他也不客气,照着她屁股‘啪啪’两巴掌。不疼,却挺气人的。 “梁夏末,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啊?你就不能不还手啊?” 梁夏末双眼骤然眯起来,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都是‘我要耍流氓’的信号,“疼吗?我给你揉揉。”说着,那双细长的手不老实的盖到挨了两巴掌的那地方,又捏又揉。 迟冬至在失掉最后一丝神智时还在微弱反抗,“今晚,不做。” “嗯?不做?”梁夏末抬起头坏笑,“不舒服吗?” 迟冬至点头,“不舒服。” “哦~~~~”他拉长声音,迟冬至心想要坏事,果然,“不舒服重新来。” “舒服舒服。” “舒服就接着做。” 现在的流氓无赖啊,都愿意披身军装。 事后,被他从身后抱住,梁夏末多年养成的习惯,事后不管多累总不忘在她身上来回爱抚,确实让人感觉舒服和满足。迟冬至今天心情不错,打趣似的问他,“什么毛病啊?从哪儿学来的啊?” 梁夏末的脸色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翻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有可疑的红,伸出一根手指,艰难的解释,“第一次那回,做完提裤子我就跑了,太畜牲了。”所以,从第二次开始,他就养成这样的好习惯,只是他从来不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顺遂心意而已。 想起曾经鲜血横飞的第一次,迟冬至心口有一团棉絮堵着,思量再三开口问,“夏末,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沈灵?” “你又瞎掰掰什么呢?”梁夏末急了,一下子翻身压住她,满眼都是委屈和焦急。“你饶了我吧小祖宗,求你了行不行?” 迟冬至被他吓了一跳,“你急什么呀?真没喜欢过干嘛从小到大对她那么好?对我就冷言黑面的。” “她……她她她……”梁夏末急的语无论次,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她不是外人嘛,再说我怎么就对你不好了,在家里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还有啊,还有什么呢,反正我没对你不好。” 这就叫习惯性忽略吧,因为从小就是以亲人的关系在一起,反倒会被忽略,就如夫妻招待朋友吃饭,永远都是以客人为重,如果这时候两人只顾彼此,反倒生疏,让人觉得刻意。 性格决定命运,所以他们的默契还不够,或者可以说,迟冬至做的已经不错了,换做别人,连她百分之一跟梁夏末的默契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对沈灵有责任?” 他噤声了,气哼哼的翻身背对着她,半天嘟嚷一句,“还不是因为那个死苏让。”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清拉倒,睡觉。” 梁夏末这个有着固执大男人主义的囧人,他愿意哄着宠着迟冬至,却绝大多数时间缺乏耐心,不屑去解释,懒的去沟通,他觉得没必要,更觉得很丢面子,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事实再一次雄证明,男人,是绝对不能惯着的。迟冬至也气哼哼的翻身就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他没好气的推她,“喂,你怎么不来哄我?” 迟冬至简直无可奈何了,抱住他的腰使劲摇,“哄你哄你,真是的,多大了都。” “多大了你也得哄。” 两具身体抱住,汗水仿佛是粘合剂把皮肤胶在一起,硬撕开便是血肉模糊。迟冬至想,她永远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不管怎样生个孩子,他们两个的,或许不算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却是她爱情的见证。 第二十章 湿透的衣服,终究会干,可以遗忘的,都不是重要的。 不可以遗忘的,我们为什么要努力去遗弃,顺从心意,将它永垂不朽。 或许我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我们一直自以为的求不得,扒去腐烂的外表,不过是一个误会、一场闹剧,当外人都明明白白看到爱情存在的时候,往往当局者迷。 梁夏末是官方认可的单细胞生物,至少在拆弹所是无人不承认,曲直最近却常常在某单细胞囧人的脸上捉到一丝类似甜蜜掺着痛苦还拌着迷茫的表情。 然后在他常年冰山脸下却拥有着一颗十分热爱八卦的大妈灵魂下开始幻想了,梁夏末恋爱了?迟冬至至少以女朋友加老婆的身份霸占他十年了。那是……搞外遇了?简直开玩乐,他跟迟冬至是得一起埋坟堆儿里的,再说他这哥们儿也就一张脸还能忽悠忽悠人,啊,处上几天,除了迟冬至谁受得了他。 于是在某个风清云朗的下午,在梁夏末准备进入厂房拆除一批特殊炸弹时,曲直为了满足自己那无下限的八卦之心叫住了他。 “你小子最近实在太骚|包,碍眼。” 梁夏末摸摸脸,笑了,有吗? “冬子这么快就原谅你了?”曲直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这姑娘太没前途了。” “滚犊子。”梁夏末悲催的发现,连自己的哥们儿都不站在他这边了,他这人缘还真是不咋地。 “都按前几天我给你分析的情况来做的吗?来来,给哥们儿说说过程,乐呵乐呵。” “难怪你娶不着媳妇儿,一肚子坏水儿。”梁夏末一边把迷彩上衣扎紧,一边戴上手套,把迷彩帽沿往脑袋后一转,准备进厂房,“准备生个娃,老子要当爹了。” 曲直再一次深深的赶脚,迟冬至这姑娘还真是没前途。 “哎,夏末,你怎么不穿防爆服呢?” “靠,你以为这是反恐拆弹现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拆弹头这么精细的活儿啊,那玩艺儿穿着是多么的不舒服呀,有情况我们就跑。” 梁夏末说话间进厂房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曲直照例坐在拆弹仪器监控边观察,想着虽然一直只听梁夏末的一面之词,两人冷战的大体情况不太了解,但自己怎么说也算出了些力气,给梁夏末出了好政策,呆会儿必须讹他些什么呢? 正一心二用间,忽然拆弹仪器监控录像里有白烟从正在进行拆卸的破甲弹弹体 内冒出来,曲直全身一绷直,立刻进入紧急备战状态,抓起手边的通讯器大喊,“冒烟了,快跑。” 厂房内的几名拆弹人员,包括梁夏末在内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异常情况,第一时间内撤出厂房,消防车停在院内随时可用,战士有条不紊的搬运着一切灭火器材。 曲直先检查梁夏末的伤势,刮伤,没大碍,“怎么弄的?” 梁夏末捂着出血的手臂胡乱在迷彩服上擦了擦,“没事儿,出来时不小心刮到的。我给你说说情况吧,弹体内有炸药,极有可能会引燃。” 曲直心情沉重的点点头。“你今天中奖了,高威猛破甲弹,反坦克重要弹种,威力无比,别担心,不是还没引燃嘛,再看看情况。” 然而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厂房仍旧一片安静,好像变的有些诡异,梁夏末不耐烦了,“不能再等了,我进去查看一下冒烟原因,最怕雷管被刺穿,冒烟不炸那就麻烦了,再说里面还有两箱破甲弹呢,耽误不起。” 曲直没有争着要前往,这方面他不如梁夏末。 因为检查处理破甲弹需要灵活自如的操作,梁夏末仍旧不能穿上厚厚碍事的专业防爆服,做了简单的防护措施后进入厂房,这时他停顿一下,看着曲直手里手机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曲直想,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放不下心,大概只有迟冬至了。 “他这样行吗?怎么不穿上防爆服?” 卫红旗在一边小声问,曲直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梁夏末的背影,“特殊炸弹必须特殊对待,拆弹专家,就是天天与死神谈恋爱,斗智斗勇。” 时间变得的十分漫长,当梁夏末终于从厂房里安全走出来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卫红旗干脆瘫软在曲直肩上。 梁夏末扬起一张笑脸,“解除了。” 虚惊一场,毛事木有。原来只是炸弹尾翼与弹体锈死了,由于高速旋转才引起了冒烟。 后来曲直又在梁夏末脸上看到一种类似后悔与幸好的神色,那时是傍晚,他一个坐在后山的小山头上,目光飘的很远,家的方向。 “想什么呢?” “我老婆。” 曲直噗哧笑了,单细胞生物。 “处理好了?”梁夏末问。 “嗯,正常拆卸是不能了,运去炸毁塔了。” 梁夏末脸上有些迷茫,“以前遇到这种 情况吧,我也不紧张,完事儿回家抱抱她就不怕了。我刚刚,就进入厂房那阵儿吧,突然觉得我特想她,不怎么想进,哎你说,以前怎么没这种感觉呢?” “以前你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现在让你给逼疯反扑了,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好在你现在知道改变了,但是还远远不够。” “如果有错,我不是不愿意反醒,可我不知道哪儿做的不好,从哪儿反醒呢?过去二十几年一直这样,她就是长在我身上的肉。” “所以失去她等于是割你的肉,说不定就此死翘翘了,你依赖她比她依赖你多,就是惯的你。” 梁夏末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说的对,但是太轻描淡写了,其实不仅这些,一直以来他都想像不出有多深刻,但是失去她肯定不只是疼痛与死亡这么简单。 “她最讨厌我说死这个字了,哎曲直,你说我要是死了,她能好好活下去吗?” “肯定能啊。”曲直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她得替你照顾你妈。” 梁夏末一愣,知道这是最标准的官方答案。 “可是我发现,她要是死了,我肯定活不下去。” 最后梁夏末跟曲直反讹了两天的假,心里好像安了个加速器,心急火燎的想回家,刚刚才分开肯定不是因为想念,他最自豪的事业,哪怕不能与她一起分享胜利与失败,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见一面,哪怕一眼。 然而当他兴冲冲赶到家时,迟冬至却不在,这无疑在他热情饱满的情绪上浇了一盆冰水。王淑贤说她去薛平那儿了,卫边疆想她了。 梁夏末在家呆了没个屁大的功夫,转身又马不停踢的去了军区家属大院。他今天是开车回来的,到大院门口按了按喇叭,小战士跑过来,看了军官证又盘查一番后才跑去打了内线电话。 梁夏末坐在车里有些百无聊赖,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发型,还是挺帅的。没一会儿出来两人,梁夏末定睛一看,立刻坐直了,一个是卫边疆,一个是……不咋认识,但是挺眼熟,想了好半天才回忆起来,这不是那什么特种大队的副大队长匡伟嘛,他们所里卫红旗她表哥,上次还打过照面,听说马上进行的培训也是去他们那里。 梁夏末不想跟他打照面,一是不熟,二是有套近乎的嫌疑,等人走后才下车向卫边疆走去。卫边疆看到他照例先哼哼两声,然后开始批评,“车就停这儿?” 梁夏末笑的像个狗腿子,“停这儿就行,我来接我媳妇儿一会儿就走。” “你媳妇儿没来呢,跟她妈约在外头见面。” 梁夏末立刻默默无声的想溜走。 “一会儿就回来,听说晚上吃涮羊肉。” 梁夏末又不动声色的往卫边疆身边靠了靠。 回到家里,卫边疆就拿出棋盘,梁夏末见状,痛苦的抚住了额头,这老头儿啊,听他自己吹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热爱着这个稍微需要动点脑子的娱乐活动,真是够长情的。 梁夏末这人,凡是需要动脑子、考验记忆力的东西就没有他不精通的,但他人品不行,专研这些东西的目的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不让别人赢,就如下象棋,自己攻击是次要的,主要是堵人家的路,所以几盘下来后,气的卫边疆吹胡子瞪眼。卫边疆的棋品……还比不上梁夏末,八百年前的老底儿都给他揭出来了,什什时候来大院骑人家山楂树上偷山楂吃,什什时候跟人打架得靠冬子给他出气……后来干脆威胁他说再敢使阴招,冬子就留娘家了,梁夏末这才稍稍有了收敛。 有这么一种人,不干缺德事儿,他就没意思,无聊。梁夏末眼珠儿四处乱转也没找到感兴趣的东西,忽然想起刚刚看到匡伟,忍不住挑了个话题,“刚刚那人谁呀,还劳烦您亲自送出去。” “我外甥。”想了想又解释清楚一些,“我姐姐家的孩子。” 梁夏末又有疑问了,“哎哟那我怎么没见过呀?” 卫边疆头也不抬,认真专注的研究棋局,“别说是你了,冬子都没见过他,他爸他妈一年见他的次数还没有手指头多呢。我和冬子他妈结婚那时候匡伟就是大小伙子了,早念军校走了,好几年也不回来一次,上哪儿见去。” 梁夏末随口应了一声,转念一想不对,卫红旗的表哥是这老头的外甥,那卫红旗也姓卫,那不就是…… 梁夏末假装喝了口手边的茶水,掩饰脸上的囧样儿,不能说他跟卫红旗认识,千万不能说,坚决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这现成的眼线,老丈人和丈母娘能不利用?他原则性的大错误没胆子犯,小毛病但不少,媳妇儿知道他这德性倒没啥事儿,可不能在老丈人和丈母娘面前丢人,要是被一状告到这儿,那可丢死人了。最关键是卫红旗不抗忽悠,而且嘴上从来不放站岗的,太不靠谱了。 第二十一章 母女两人回来时,拎了不少涮羊肉的食材,薛平脸色不太好,迟冬至倒是平静,只是平静的有些过份,见到梁夏末也没有吃惊,淡淡笑着跟他打招呼。 两男人心都粗,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晚饭吃的热火朝天,梁夏末仍旧天经地义般把最嫩最好吃的那部分肉挑给迟冬至,惹的卫边疆连连抗议。 吃完饭,又收拾好,梁夏末眼巴巴的跟她商量:回家吧媳妇儿。 迟冬至笑着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晚上住下,给婆婆打过电话了。 梁夏末不乐意,拉着媳妇儿的胳膊撒娇,不嘛不嘛,我要抱着你睡。 在哪儿睡都能抱着呀!最后迟冬至一锤定音,“乖啊,明早让妈给你煮玉米粥喝。” 梁夏末隐隐觉得有些按压不住心里莫名其妙而来的热情,他甚至有些佩服迟冬至了,经她这么一闹之后,现在一天见不到她都想的够呛,恨不得就把她藏在心窝里,上班时带着让她参与自己的事业,下班时也带着陪他渡过每一个无聊的秒钟,没事儿就拿出来看一看,过最甜蜜又荒唐的日子。 然而终于见面的欢喜让梁夏末忽略了曲直说过的话,你是在改变,但远远不够。不够在只沉浸想着未来要做的多好多美多合格,却忘了反醒过去。伤口全愈后也会留下疤,这一部分是赖不掉的,其实想治好这道疤实在不难,良剂就是一次掏心挖肺的交谈。然而梁夏末这种甜言蜜语精通,推心置腹无能的人明白不到这一点,因为谁都不会以自己的弱点示人,久而久知便习惯性抛下自己不擅长的那部分。况且就算他能想到这一点,他也不会做,不可能去揭开曾经的那一段怎样有损他男人气质的事件。 这边梁夏末心不在焉的陪着卫边疆下象棋,卧室里迟冬至与薛平母女两人双双沉默。迟冬至摆弄着指上的婚戒异常专注,眼睛忘了眨,目光似乎定格在与婚戒的这一条直线间,定定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薛平揽过她的肩抱进怀里,两人身体双双都是一僵,母女关系向来平淡,太生疏于这样的亲密。薛平最终叹了口气松开她,“冬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 “我知道。”她恢复刚刚漫不经心摆弄婚戒的样子,无所谓答与不答。 “你跟你爸这么像,受不得别人的好,占不得别人的便宜,否则吃不下睡不着的。” 迟冬至指尖微微颤抖,像飘摇在风中的蝴蝶兰。薛平握住她的手,“你和夏末出生的第二年,夏末他爸爸救 了你爸一次,他觉得无以为报,不报又不安心,就说要把自己的心肝小闺女给他们老夏家的浑小子夏末当媳妇儿。”薛平想起往事,神情是温柔的,“哪知……一语成谶。” “你们慢慢长大,除了夏末你谁都不喜欢,被那小子骂了就回家哭,哭完一抹眼泪照样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从来不反驳他的要求,从来不准我们说他坏话,像个尽职尽责的小丫鬟。你爸那时天天说你女生外向,话里话外酸的可了不得。” 迟冬至知道母亲要说的不止这些,只安安静静的摸站手上的婚戒,不开口打断。 薛平突然话题一转,“早先说过你们不合适,却也没想真分开你们,只是你太在意他了。如果一杯满满的水是十分,那么婚姻就是这杯十分的水,你多占一分,他就得少占一分,这样你就会觉得委屈,如果两人都急着占满这十分,那么,水会满溢出来,弄的七凌八落。可是这杯水却不能倒掉,因为人没有水会死。” “冬子,你可以更任性一些,对我、对夏末、对婚姻爱情,你都可以更任性自私一些,只对自己好,不包容别人,不考虑别人的立场,欠了谁的也好,占了谁的便宜也好,到终点后你回头看看,其实我们都愿意纵着你。” “冬子,听妈的话,你不能绝望,我们总还会有办法的,肯定治的了。” 迟冬至听话的点头,笑容很清澈,“知道了,妈。” 夜里,他们在晕黄的床头灯光下亲吻,梁夏末极度热衷这种唇与舌的深度交流,一点一点蚕食进细嫩的周遭皮肤,然后把嘴巴当主菜,吻的仔细,连牙肉都不放过,专注又动情。迟冬至在他忙着脱掉两人下|身的障碍时看着他笑,软软的,像冬日阁楼里透进来的三寸日光。 这样的笑容迷惑了梁夏末,迟冬至以前爱跟他撒娇,之后就麻木了,很少有这样软软柔柔的表情。梁夏末依稀记得少年时期的她也十分喜欢这样对他笑,温柔的,软软的,宠溺的,让人自豪的,他十分愿意看。后来某天他突然发现,温柔的笑容竟是这么刺眼。苏让从小温文儒雅,每每笑起来也是这般温柔,全不似自己和院子里那群男孩子样爽朗的笑声,于是,物以稀为贵,高下立现。 之后他严禁迟冬至再这样笑,不管对谁都不准,没道理跟那苏娘们儿是一样表情的笑容。暗地里诽谤苏让,没事儿笑的这么像他家冬子干嘛,真讨厌,真坑爹,阴魂不散,害老子不浅,享受不到福利,拍死。 梁夏末做|爱跟他的吻一样 ,一旦开始便是根深蒂固的植入,要最精密最彻底的填充与律|动,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热血狂暴的气息,倾泻而下的是浓浓的离不开。 事后不愿意动,两具身体满是汗水也不愿意去洗。梁夏末拉开她的胳膊自然的钻进她怀里撒娇,仰着头看,目光热的像是月圆之夜的狼人。 “冬子你抱我。” 迟冬至就抱住他,手掌落在他汗湿的后背上与之粘合在一起。 梁夏末满足了,笑容像孩子,又把她的手拉回按在自己脸上,“宝贝儿,所里今天拆卸一枚破甲弹,弹腔里有炸药,都冒白烟了,我差点没能回来见你。” 迟冬至手一紧,成功满足梁夏末的小心肝,他就是幼稚不懂事,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天天撒娇从来不嫌烦,“宝贝儿你爱我吗?” “你说呢?” “这个不好,这个不好。”梁夏末伸出一手指左右摆,“这个答案不好,我更想听肯定答案的另外三个字。” 迟冬至被逗笑了,“你也总是拿反问的这三个字敷衍我,怎么只许你周山放火,不准我点小盏小油灯?” “不准不准,我准你不准,没道理可讲,行不行吧?” 宠着纵着的结果就是惯的他越来越会耍无赖,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想把他当孩子来爱。 “你今天不对劲儿,这么缠人这么多甜言蜜语不稀奇,不过,好像比以前真诚多了。” “我就没不真诚过。”梁夏末说完讪讪笑了,组织语言开口,“突然觉得很想重新爱一回,我们重新开始谈恋爱好不好?以前两地相隔,都没怎么享受到。” 迟冬至一直软软的笑,“我又想提提沈灵了,你不会介意吧?” 梁夏末撇撇嘴,心想,提谁都行,就是别提苏让那小贱人。 “你……真不喜欢沈灵吗?” 梁夏末又委屈了,翻身压住她,满眼含着无辜的使劲儿摇头。 “你说你不喜欢她,可是从小到大,过去到现在,好像很多事情都解释不了,比如你对她的事情一直积极又热情,还总让我学她。” “谁小时候不都喜欢看娇滴滴的女孩子么,又不是单指她这个人,恰巧身边朋友只有她是这样的类型,举个例子罢了。喜欢那种类型不代表喜欢那种类型的哪个人,喜欢你只因为你这个人,如果正好是那个类型不是更好嘛。不过你不用学别人了,我现在长大了,透 过表象看本质,早就练成了一双透视眼,你多年如一日穿警服我都觉得好看。” 迟冬至翻了个白眼,这流氓。 “冬子,你记住,他们夫妻的事你不准管,不准跟那两口子见面。还有,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人,最起码在我这方面是不可能有别人的,就看你那方面喽。” 迟冬至下意识反驳,“我更没有。” “我知道。” “你今天怎么愿意跟我谈这些,而且没发火。” “你那么凶,我不敢了。” 梁夏末笑嘻嘻重新钻进她怀里撒娇,“咱们生个孩子,我疼你疼孩子,但是你也不准有了孩子就不疼我,嗯,必须对我和对孩子是一样一样的,就当有两个孩子,好吗?” 梁夏末没能等到迟冬至开口就沉入梦乡,更不知道她一夜辗转难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果然吃上了薛平特意准备的玉米粥,配上新腌的小咸菜,梁夏末一连气吃了好几碗。 迟冬至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递包子、盛粥,吃完收拾好后一起离开,各自回单位。梁夏末虽然讹了几天假,但曲直临时有事又把他招了回去,由于时间紧迫,两人分开而行,迟冬至站在车边跟摆手,嘱咐让他小心开车。 梁夏末坐在车里看着她笑,“这一走不一定多少天才能回来呢,你先走,我看着你。” 迟冬至不动,还是笑,一边还摇头。梁夏末没办法,心里却是很受用,双指按到唇上甩出来个风|骚的飞吻,挂上档位,启步离开。 离开她的目光就那么追随着他,歪着头,嘴角啜了一丝笑,梁夏末莫名其妙就很心动。都说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他自己何偿又不是呢。 其实他一直幻想今早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在新婚时期里。可那时候的迟冬至爱睡懒觉,每天掐着上班时间起床,连早饭都顾不得吃,每天风风火火精力充沛,永远比他更忙。 梁夏末踩下刹车停在路边,把迟冬至拉过来往车里塞。 “干嘛呀你?” “送你上班。” “你不是没时间嘛,我自己去就行。” “听话吧你就。” 迟冬至从来不化妆,嘴干的时候涂些无色的唇膏,正照着车上的镜子涂时,梁夏末故意使坏踩了刹车,唇膏蹭出了一大长条。 “你就坏吧。” 梁夏末接住迟冬至打过来的一拳头握在手里,十指交扣,直到警局才松开。 “进去吧,过几天我就回来。” 迟冬至点头,还是坚持看他离开才上了楼。 今天来的挺早,还不到上班时间,本来已经没几个人,可竟然看到从来都踩着点上班的谷子坐在办公室里,身边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警察。 迟冬至认出来了,小民警哥哥。 “师傅你来啦,这……这是……”谷子是个欢快爱闹腾的姑娘,千年等一回的竟然脸皮红了,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丢人丢到家了,还得给她解围,“小赵吧。”迟冬至说,从语气到站姿都是万年不变的懒洋洋。 两人打了招呼后小民警哥哥就离开了,谷子眼睛跟出去好几里地远,待不见人影后立马撒起欢儿来,“师傅师傅怎么样?够帅不?” 迟冬至撇了撇嘴,皱起眉头问,“你上次说他要调刑警队来?” “调来过了。”谷子压低头,“不在咱们组,师傅要不你把他要来过吧。” “彪会儿得了啊,嘚啵什么呢,早先我不知道,那小民警是咱赵大队长的儿子吧,你嫌我命长是不是,供着个朱染就够累人的了,一边儿呆着去。” 谷子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站起来,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儿。嗯,真是胆儿肥了,上班竟然敢不穿警服,一身嫩绿色的运动装,看着俏皮又青春,头上别着水晶小发夹,不错,真不错。“穿这么绿,你是想告诉我你发春了吗?” “您老人家可以这么理解。”谷子笑。 “那这样还不够彻底,你应该加顶同色的帽子。”谷子泪奔了。 午饭前有人塞给她一张卡片,回头时只看到了背影,也没分辨出来是谁,打开一看,迟冬至痛苦的闭上眼,又来了又来了,这小子是闷|骚啊是闷|骚啊还是闷|骚啊! “你不用供着我,我需要跟谷子同样的公平对待。” 第二十二章 后来到了晚上下班后,迟冬至终于知道谷子今天为什么打扮的这么青春逼人了。人家为了表示对小民警哥哥的热烈欢迎,铁公鸡准备拔毛了,美其名曰:尽尽地主之宜。 蹭饭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扶着墙进去,再扶着墙出来。迟冬至跟几个相临比较要好的妹子们埋头合计了好一会儿,最后一至决定中午饭不吃了,留着肚子吃晚上那顿。商讨这种讹同为女同胞的事情,一般是不当着男同志面的,可朱染例外,她们一般情况下从来不避着比她们小几岁的朱染,大多人拿他当孩子。 朱染腼腆的笑,说这样不太好吧。迟冬至说我们也没问你意见呀,你不用发表,跟着蹭饭就成。 眼看着朱染脸红了,迟冬至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身边同事说冬子你过了,今天有点反常,笑点太低了吧。朱染也觉得她有点反常,又说不好哪里反常,就是以前从来人前人后对他严肃的态度,今天竟然也调侃起他来,可这样也不是不好,只是她那笑容很刺眼,怎么看怎么言不由衷。 晚饭趁大家闹的正欢时,逮了个迟冬至去洗手间的时候等在门外,看她出来立刻站正身体。 “师傅。” “怎么了?男洗手间在那儿边呢。”迟冬至甩甩手上的水珠,有几滴溅到朱染脸上,他只感觉到清清凉凉如雨丝,一瞬间突然回忆汹涌而来,神思飘的很远。 飘到多远呢? 警校入学后,他是第一批被选入新生督察的代表,他还记得那几天是什么样的天气,白天温度十分高,夜里却下大雨。白天执勤时他有时会看到那个男人,像一座石雕一样守大门口,他觉得那么不可思议,抗不住心软,一遍遍帮他去找那个女人。五楼的迟冬至,他听到那个男人这样说,换岗休息的时间他也会买些食物悄悄放在那个男人身边,不见他感谢也不见他拒绝。 那时候的朱染想,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心狠。 几天后的夜里,下很大的雨,正赶上他换岗执勤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见到,到达时他只碰到一个女人哭的无声无息,跌坐在墙根儿下抱着双腿,咬住手指头,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哭的,身体颤抖的厉害,轻的像片随时会被吹飞的落叶。 很少有男人能对这样的女人不心软,朱染还是个极易心软的人,之前心里小小那点对她不赞同全都没了,只剩下男人对弱小女人最基本的同情。 “你别哭了。” 从头到尾只说了 这么一句,他在朋友失恋后从安静的哭到大闹寝室的经验里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平静都隐藏在貌似危险的背后,柔软无助貌似失恋的女人也可能藏着暗器暴雨梨花暗器,他怕被波及到挨两拳。 尤其是她抬起一双眼睛,像是游走在悬崖边缘迷路的麋鹿,含着泪,那么深又无助,犹如吸盘,让他平白生出一种想要用手去蒙住的冲动。 既然生了这样一双眼睛,就不应该随便看人。 他打开雨伞遮在她头上,整整一夜未离开,天空发白后才看她挪动身体想要上楼,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失恋了吗?” “不,没有失恋,我永远不会失恋,我的爱情,疼死也不放手……” 之后,再也没有找到她,直到实习那天……师姐变成了师傅。 迟冬至看这大伙子跑神跑的实在有些过了,招呼他好几声也没反应,想也没想抬腿就踢了他一脚,“思|春啦?” 朱染脸色一红四周看看见无人,低着头偷偷瞪她一眼。 “哟,还瞪人?也是,这么大孩子了该给你留点面子。” “我不是孩子。”朱染小声反驳一句,“我真不是孩子,我才比你小三岁。” “我怎么记着是四岁呀。” “年份是上三岁,多出那十个月可以不算。” 迟冬至就怕跟这种爱较真儿的人打交道,就着朱染的衣服擦干手上的水,行至走廊拐角,一转身就没人影了。朱染看着衣服上的水渍哭笑不得,就她这样的,还好意思老说别人是孩子。 一进包间就有人打趣他,哎哟朱染你这是让人袭胸了吧,瞧这两只爪子印。朱染四处望了一圈儿,没有见到迟冬至,打听一下才知道她还没回来。 迟冬至半路遇到了秦清,自上次见面之后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小子还是一副张牙舞爪的德性,看到迟冬至,先来了个大大的热情至极的拥抱。 “瞧你这样儿,还以为见到你亲娘了呢。”迟冬至打趣他。 “见到我娘也亲不成这样儿啊,趁夏末不在,咱兄妹俩好好近乎近乎。”说着秦清就把迟冬至带到不远小酒吧的吧台前,要了两杯红酒。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他这就是有话要说。迟冬至修长的十指交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儿说吧,今天不是恰巧碰到的吧?” “以远方联系不上的耶稣为名起誓, 今晚碰见绝对是巧合。”秦清笑着说,“不过今晚儿就算没碰到,我也打算找你好好聊聊。” “聊梁夏末?” “哟,这小闺女怎么这么聪明呢。” 迟冬至被逗笑了,“好了好了,废话少说,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我跟夏末都和好了。” “和好了呀。”秦清夸张的睁大眼,假装很懊恼,“操,这小子前一阵儿说你要跟他离婚,让我劝你来着。” 迟冬至双手一摊,“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劝了也没用。现在知道我们和好了,不用劝了吧?” “不劝了不劝了。”秦清笑嘻嘻又跟服务员要了两只小盅酒杯和一小壶白酒,像模像样的倒满。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高脚杯半杯都顶上这小盅好几个的量了。” “好玩儿吧。”秦清抬着下巴指了指,“像不像人性和爱情。” 迟冬至不明所以,掏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秦清把一只小盅挪过来,“这只小盅代表夏末。”然后又把高脚杯拿过来并排摆在一起,“这只大号高脚杯……代表除了夏末之外的绝大多数男人吧。” 迟冬至依旧不明所以,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这里面的酒,就代表个人所有的,和所能付出的不同类型的爱情。”这句话说完之后,迟冬至变得安静,秦清变得郑重,“高脚杯倒满了就是一百分的爱情,可没人在喝红酒时会倒满杯,习惯性顶多倒一半儿,所以你拿到的是一杯看起来一百分容量,喝到肚子里却顶多只有五十分的爱情。” 秦清又把盛满小盅的白酒端到迟冬至眼前,“这小盅就不一样了,本身它的容量只有十分,十分的爱情而已,可对它来说却是全部。” “秦清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夏末的爱情可能只有十分,可那是他的所有,别人的爱情或者可以用各种方式表现出来,给到你手里的比夏末给予你的多好多倍,可不管给你再多,那也不是他们的全部。” 迟冬至握紧拳头,指甲扎在掌心里那么的疼,连心尖儿都钝痛起来,“你说的别人,是指谁?” “苏让,我知道他回来了,肯定会去找你,同时我也知道你不会理他。” 迟冬至只有一丁点儿的恍惚,继而一笑,懒洋洋的抻抻腰,“你怎么知道的?” “苏让对你,在咱们这群孩子里,除了沈灵那傻丫 头,别人都看的门儿清。” “梁夏末知道吗?” “应该也不知道,毕竟他比沈灵聪明不了多少。” 迟冬至笑了一会儿,站起来,把所有白酒和红酒都倒进大号高脚杯里,满满的几乎溢出来。“你说人们习惯性的喝红酒时不倒满,顶多一半儿,我当然知道,可我碰到梁夏末从来就没守过规矩。红的也好,白的也好,我搜刮了所有类型的爱情,这些都是我的,大号高脚杯装不下总是溢出来,永远都比一百分还能多出几分。”说完仰起头,秦清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她把一整杯红、白掺一起的酒全喝光了。“地球人都知道我把它们给了谁,秦清,现在,我要收回来。” 秦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没理解你这话的含义。” “你不用理解,真不用。” 再回到包间里,迟冬至依然一副常年不变的懒洋洋,只是脸色比刚刚出去时白的厉害。朱染看着担心,盛了碗热汤递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睛盯着她喝完。谷子绝对是喝高了,坐到两人中间,一只手搭上一个人的肩膀,用力往怀里一揽。“我说师傅啊,你是不是背着我给朱染开小灶了,怎么你一出去他就出去,他回来了你马上也回来了呢?” 迟冬至懒洋洋又温温柔柔的看着她笑,一块小手绢蒙在她脸上,“我说你大脑门锃亮,果然是个操心又八卦的命啊。” 众人大笑,谷子自觉在小民警哥哥面前被人暴了短,特意把留海儿往下拉了又拉。 迟冬至也是强撑,刚刚那一大杯酒把胃里烧的够呛,又碍着自己怎么也带着两个小徒弟呢不好太丢人,好歹安排了另一位没喝醉的陪小民警哥哥送谷子回家后就有些撑不住了,酿跄退了几步,被人从身后扶住。 “你喝醉了。” 迟冬至回头一看,是朱染,刚刚把这小子漏了,“你喝酒没?” “没喝。” “那你送我去医院吧。” 朱染一愣,“……好。” 一上出租车迟冬至就再也挺不住了,紧紧用拳头顶住胃,疼的额头上直冒冷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扳过她的头安置在一个很暖和的地方,她还蹭了蹭,觉得触感不错。 这是个饮食习惯不规律导致肠胃不好的女人,朱染知道自己有些趁人之危,可无论情感还是理智都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他最心疼的是这个女人喝醉了不舒服了,竟然还能理智到找个人送自己去医 院,好像所有事情她都可以靠自己,半点不用人操心。 迟冬至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她全身无力,想扯下来却做不到,就这么一点小动作却惊醒了身边的人。 朱染紧张的站起来,“你醒啦,好些没?” “好啦好啦,赶紧把护士叫进来,马上打完了,一会儿该回血了。” 拔掉针头之后,朱染把被角帮她掖好,自己坐在椅子上看她,全无睡意。天还没有亮,迟冬至睡意却跑了,笑嘻嘻的问,“哎,徒弟,刚刚我喝多了没闹笑话吧。” 朱染很认真很诚实的说,“没,就是一直哭来着。” “扯淡。”哪知迟冬至一点儿不相信。朱染苦笑,是扯淡,她还真是没哭,就是疼的嘴唇都咬破了也不吭声,唯一断断续续说的几个字还是别人的名字,在他看来,还不如哭呢。 “哎,朱染,给我根烟。” “你胃不好。” “就两口。” 朱染给她点了一根七星,白色的烟嘴儿,算是温和的味道,但迟冬至吸了一口仍是呛出了眼泪,还一边笑着打趣他,“不行啊朱染,我接受不了这种外国货,你还不如给我根玉溪呢。” “没有。”朱染有些**的说,“你也不会抽烟,干嘛还要?” “玩儿呗。”迟冬至双手枕到脑后,双眼弯弯的看着天花板,“什么都想学一学,但凡是他会的。” 初次尝试烟草是在十四岁时,梁夏末学会抽烟的第二天,她受不了烟草的味道却偏偏要吸他吸过的过滤嘴,就因为这件事被他收拾了不止一两次,后来她便消了心思。第二次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她去看他,他们在宾馆里没日没夜的做|爱,然后发现梁夏末总在做完后吸一只烟,她沉迷当时他享受过性|爱又享受烟草的满足中,偶尔也会抢着吸两口,他只严禁她单独时吸,并不反对与他在一起时共同吸一只。那时候,两个人一只烟,再呛人的烟草也成了爱情的见证者。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她没有继续说,他也没有继续问。手里她抛弃的烟还在燃着,只剩最后一口时,朱染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的递到自己嘴边,唇印覆盖住唇印,怕她发现,悄悄转过身,深吸一口进来,口腔与指尖都有灼痛的感觉,暗恋的滋味。 第二十三章 这次真是伤了胃,缠缠绵绵的总不见好,李长河足足给了她一个星期的病假,单位不少人都打电话问候,想要来探望都被她拒绝了。生病第二天梁夏末打电话过来说下部队里训练,好像要参加一个什么国际性质的侦察兵大赛,迟冬至告诉他自己生病了,但是没大碍,又开玩笑似的说,“你要是不回来,夏末咱们就离婚吧。” 梁夏末气的差点摔了电话,“你要再敢提离婚这两字,我就近挖坑儿把你埋了。”又听到她嘻嘻笑,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怎么生病了?”听到她说是喝酒伤了胃,气的又狠狠吼她,“你就折腾吧,等我回家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我错了。” 这一惊一吓的只折腾到了他梁夏末,“你等我跟他们请几天假啊。” “我都说我没事儿了,坚持不住我就回妈那儿了。” 梁夏末没再提回家的事儿,放下电话后摸了摸身上左一块儿右一块的硬伤软伤,脸上也挂了不少彩。这下部队训练,点儿得背到什么程度才能被分到仇人手里,华丽丽的待宰羔羊啊!最近他差不多被训到能承受的极限了,只是咬着牙不愿服输。 想回家,又不敢,怕媳妇儿看了心疼,关键是还丢面子,梁夏末非常苦恼。 迟冬至过的倒还好,只是胃总有些泛疼,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身体原因,正呆在家里憋闷的时候,警校同寝的色靓和颜博从老家过来游玩顺便看看她。 迟冬至最近拒绝一切胡思乱想,收拾好自己奔到约好的地方,路上突然想起色靓还带来着一对龙凤胎儿女,便想着买些礼物带去,必竟是第一次见面。 一把玩具枪、一只泰迪熊,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官方哄孩子的玩具了,跟店员打听后果然没猜错,付好钱抱着战利品赴约去。 两、三岁的小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尤其是弟弟,小眼睛尖下巴跟老同学简直长的一模一样,乖乖巧巧的坐在妈妈身边,不像姐姐,拿着玩具枪到处扫射,累的颜博就没闲着过。 迟冬至捏捏弟弟的小脸儿,小男孩歪着头对她腼腆一笑,任谁见着心里也软成一片。“这孩子跟你长的真像,脾气也怪好的,跟他姐姐怎么完全不是一个性格呢?”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这两孩子算是遗腹子,父亲她只见过一次,现在已经不在了,有色靓一个人照顾。 迟冬至不由有些尴尬,转头过去看姐姐,小丫头眉眼生的很漂亮,又浓又大,隐约记得是像了父亲。 这时颜博捂着手臂落荒逃了回来,“小色你还管不管你家闺女,这简直要人命了。” 色靓轻车熟路的安抚她,“你跟她生气得气死,帮我抱着我儿子。” 迟冬至对这个混不吝的小丫头倒是挺喜欢的,“小色你两个孩子能带好吗?” “颜博和我爸妈一直帮我了一个。” 迟冬至笑笑,“好久没见你们了,好多年没回母校看看了。” 还是几年前同寝的老大姐修立结婚时,色靓和颜博赶过来参加婚礼大家才见了一面。记得那时这两人都带着男朋友,她当时还眼气的够呛,因为梁夏末部队太忙,她怎么也劝不动已经结婚的丈夫陪她一起来。 “冬子,你太久没回d市了,好多地方都变样儿了。”颜博一边吃通心粉一边排挤她,“你这货忘本啊。” 迟冬至好笑的敲敲她的头,“忘什么本啊,我只是在d市读书,这里才是我的家乡好哇!” “你老是这么爷们儿!”颜博捂着头感叹,迟冬至与色靓对看一眼,都憋不住笑了。 临分开时迟冬至对两个孩子还有些依依不舍,颜博惊叹奇了奇了,你这冷血动物竟然喜欢这么两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色靓也说,以前不见得你喜欢小孩子啊。 “也就是喜欢喜欢。”迟冬至说。 “跟你们家那没毛孔雀还没离婚呢?”关系处的好,说话也口无遮拦,颜博说完就被色靓捅了一下。 迟冬至倒没介意,眼皮都没抬一下,半开玩笑似的说,“快了快了。” 颜博可能是也觉得这玩笑开的有些过了,打起哈哈来,“好啊行啊,下家我先帮你先预备着。” 迟冬至不得不承认母爱泛滥的后果很严重,回到家之后还一直想着小孩子脸蛋儿捏起来软乎乎的感觉,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现在已经比他们还大了。迟冬至翻身失笑,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一切从头开始,她这执轴的个性大概也逃不脱跟现在一样的结果。 很快国庆假日就到了,由于之前休息了不少天,这次长假迟冬至很自觉的主动要求值班,这种行为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 看着谷子蹦蹦跶跶的挎着小包去约会,迟冬至惊觉这样的青春似乎离她越来越远,或者从来没有享受过,而心态一日老过一日,就好像安了加速器。 长假开始第一天,朱染在队里磨叽了一上午,迟冬至嫌眼前有人跟着晃烦的 慌,下午直接把他踢走了,话说的一点不客气,看着心忙,赶紧滚蛋。下班前提前溜了一会儿,单位食堂不开伙,回家又懒得一个人做饭,不如自己出去觅点食。车刚开出单位大院,看到朱染不远处蹲在马路牙子上。迟冬至把车停下按了按喇叭,朱染闻声抬头,静静无声的看着她,把迟冬至看的肝一颤。 “上车。” 朱染上车了,系好安全带后也不看人,依旧闷声不吭。 “你去哪儿?我送你。” 朱染还是不吭声,但好歹眼睛挪位了,又对上她的。迟冬至又是一愣,跟他没办法似的拿着手套在他脑袋上一敲,启动车子。“一起吃饭去吧,听说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味道很够味儿。” 朱染还是不吭声,只是一再的摇头,迟冬至没什么耐心了,“你这孩子,你哑巴啦,不跟我去就下车。” 朱染揉揉鼻子,指指她,“不吃川菜,你胃不好。” 迟冬至一愣,好了伤疤记不住疼,这事儿她还真忘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心疼还能指望别人?所以口腹之欲败北,灰溜溜的挑了家私房菜,还特意多点了道养生汤。 “你多吃啊,今天我请。” “我请。”朱染冒出两字,坚定的反驳。 迟冬至早就领教了他的固执,好像这家伙一直很反感别人拿他当孩子看。 接到苏让的电话时,迟冬至正对着一碗汤下口,她看看号码,不认识,想都没想就按断了。继而电话契而不舍的打过来,来来回回折腾。 “师傅你电话响了。” 迟冬至翻了个白眼儿,当谁聋啊。手指还沾着冰水溶化后挂在玻璃杯上的水珠,迟冬至接通后甩了甩,一没把握好劲道把电话摔了出去,捡起来后竟然还在通话中。 “喂。” “你对我意见还真不小,至于拿电话出气吗?” 迟冬至一愣,“哦,苏让啊,怎么了?” “找你有点儿事,想见见你。”苏让口气不太好,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现在啊,没时间,正跟同事吃饭呢。” “地址?” “什么?” “在哪吃饭?我过去找你。” 迟冬至捂住电话问朱染,“我有个朋友要过来,可以吗?” 朱染点点头。 迟冬至报上地址后 一直胡思乱想,实在猜不出苏让找她还有什么事儿,她是不愿意单独见他,正好有朱染在,所以她才报了地址没有反对苏让过来。 苏让来的极有速度,半个小时之内就到达了,两个男人一打照面双双都是一愣,又同时把目光转向她,那眼神里传达着同样一个问题:男的呀!? 迟冬至也没给他们介绍,苏让坐下后,她开门见山就问,“找我有什么事儿?” 苏让不开口,挺不礼貌的看着朱染,哪知朱染坐着一动未动,硬是不知趣的挺着。 迟冬至心里一乐,“这是我徒弟,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没关系。” 苏让额头青筋一跳,忍着气没好气问,“梁夏末最近干什么呢?” “下部队训练了。”迟冬至眉头一皱,“你没有他电话吗?” 这意思再直接不过了,有事儿为毛不直接找他。 “这孙子干了亏心事儿不敢接我电话。” 迟冬至手里筷子一下就甩了过去,“说谁孙子呢?” 苏让忍不住乐了,“去哪支部队了?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他。” “特种大队,你进不去。” 苏让拳头握的紧紧的,“这瘪犊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儿,小时候阴我不够,现在还死性不改。” 迟冬至想说你误会了,不是因为别人,他还懒的阴你呢。可这话她没说,不管怎样,梁夏末一肚子坏水儿这个事实还是挺不失真的。 直到最后苏让也没说到底怎么被阴了,半夜梁夏末总算回来了,脱的光溜溜的钻进被窝里,迟冬至也没反抗,反而配合的很,几乎有些索求无度。 做了好几次梁夏末才心满意足,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背对着自己,啃着她细腻的脖颈津津有味。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不是想要孩子嘛,再试试吧。” “你说什么?”梁夏末没听清。 “没什么。”迟冬至打马虎眼,“你怎么把苏让给得罪了?” “你见他了?”梁夏末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不是不让你见他嘛,你怎么不听话呀?” “咱们都是发小,我跟他还是老同学,论起来他跟我比跟你还近几分呢。”迟冬至原封不动把他的原话送还给他,把梁夏末气的直翻白眼儿。 “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只说你得罪他 了。” “哦。”梁夏末好像长出一口气,“管他呢,马上就清静了。” 他不想说的话,任是怎样也掰不开他的嘴,迟冬至明白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想了想郑重的说,“夏末,你不准再见沈灵,一次也不准,如果再见她让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我跟她真没什么?” “那也别见,行吗?” 梁夏末手掌在她身上捏来揉去,含含糊糊的应道,“嗯嗯……嗯嗯嗯。” 即使相信他对沈灵没心,但这么多年的芥蒂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消除的,况且很多事情仍旧解释不了,比如说梁夏末为什么一直讨厌苏让,难道不是因为沈灵?迟冬至也想过或者梁夏末知道苏让对她的心思,可依他的性格,依他这么强大的自信感,知道了这件事是不会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的。不让他见沈灵也有另外的原因,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他被牵扯进那两个人复杂的婚姻里,况且苏让对她的心思,如果有可能,她宁愿瞒一辈子。 第二十四章 很快迟冬至就知道梁夏末怎么把苏让给得罪了,沈灵怀孕了。但是苏让不相信,确切的说,是苏让压根就不相信沈灵真怀孕了。 苏让在电话里咬牙切齿的骂梁夏末,迟冬至头痛极了,她也是真相信沈灵跟梁夏末不可能出轨,不过对沈灵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也抱有怀疑。 “怀孕不正好嘛,夫妻双双把国出,省得没台阶下。” “老子最讨厌被人耍,尤其是梁夏末。”苏让磨牙的声音传过来,“被你利用我是心甘情愿的,梁夏末他算老几,沈灵就是让他给教坏的。” 迟冬至碰到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下意识去揉额头,“他什么时候耍你了?你给我打这通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怀疑梁夏末?” “这还用怀疑?明摆着就是他出的主意。” “你把沈灵当傻缺呀?”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告诉梁夏末,这次我绝对不会像傻子一样被他利用被他耍。” 迟冬至有些心神不宁,她总是下意识保护梁夏末,现今也一样,于公理也好,于私心也罢,不管未来的路如何走,她是不能让梁夏末背负上不道德的罪名。 沈灵怀孕是否真假?这件事情暂且就放下了,最近迟冬至也没见到这群人,包括梁夏末在内,大概是部队训练太忙,电话永远是关机状态。单位工作也不少,分不出心思考虑这么多,白天出现场时,硬是打着精神工作。 劫持人质。 也不知是不是年头不好,近几年这种案件屡见不鲜,今天这件更过,说是还绑着炸药,这是想死再拉个垫背的怎么着?有时候迟冬至真佩服这群犯罪份子,也不知从什么渠道弄来的炸药,费劲巴拉的找死也不痛快。 先到的办案人员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情况:就是一小三儿,骗财为主,男的最后搞了个人财两空,怒了冲进这小三儿的家里想要与之同归与尽,哪知这小三儿太他妈的命好,竟然不好,结果家里父母姐妹就遭秧了。 “听说弄死一个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同组大张比了个手刀的手势。 “他这是要弄哪般呀,要是想找罪魁祸首的话,咱先稳住他把人找来再说。” “哪是呀,什么要求也没有,就是一心想死,谈判专家正在干预,没什么进展,上头已经下指示了……” 这事儿还真挺不好搞的,最怕这种没要求的亡命徒。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陆陆续 续看到有狙击手还有穿着部队作战服的人抵达。迟冬至明白了,上头下的命令就是直接毙掉。李长河脸色挺不好看,看到他们,手指一勾,迟冬至乖乖的领着两个小的过来了。 “这里没咱们什么事儿。”李长河说,“做好疏散民众工作,赵大队长正在里面跟上头研究解救方案,看来只能击毙了。” “要求留活口难办,都可以不留了还有什么难办的,狙击手不都到位了嘛。”迟冬至说。 “何止是到位了,都瞄两个多小时了,硬是找不到射击点,咱们地方上下这么多个单位,就是找不出一个利索点的狙击手,还得请求特种大队支援。” 迟冬至一听到特种大队,身体不自觉就站直了。李长河瞄了她一眼,非常慈详的开口,“冬子啊这事儿还得麻烦你们家小梁,里面有炸药。” 迟冬至正大光明的翻了个白眼儿,又来了又来了,合着他老人家慈详一回,就是想走走后门儿啊。 还没等迟冬至打电话给曲直,又走过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个个头儿高的走路带风的家伙,穿着作战服,模样长的又黑又一般,手里的狙击枪懒洋洋的甩来甩去,比拎玩具枪还心不在焉。身后跟着个全身被轻装防暴服捂的严严实实的人,当然了,捂成什么样儿迟冬至也认得,梁夏末嘛。 梁夏末也看到她了,第一时间送来个飞吻,迟冬至立马把头转过去跟身边的谷子聊起天来,“中午去吃兔头啊”“吃脑子补脑子嘛”“带上你家小民警哥哥,这顿该他请啦……” 谷子不明所以,但仍旧翻了个白眼儿。 这些进去没一会儿,前方发出一声悠长的枪响,带着裹住弹头的风声,传入迟冬至的耳中,令人身体一僵。 这也太有速度了吧。 迟冬至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可它还真就发生了,看刚刚路过的两名狙击手就能看出来,也不知他们是嫉妒还是嫉妒,反正口气酸的要命。 “简直不是人,咱们王牌狙击手瞄了两个小时都没敢下手,他瞄了五分钟不到就开枪了,这不是挤兑人呢嘛这不。” “少说几句吧,见没见过这么狠的,一枪爆头,手都不抖,比吃饭喝水还轻松。听说是出身贼他妈牛,专做这个的,手里攥着人命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还有那个拆弹专家,更他妈不是人,手指头像会跳舞似的,三下两下就把炸药稀释了,我听说他最鼎盛的时候是拿c4炸药炸核桃吃。” 旁边另一个人说,“我怎么听说是炸榛子呢。” ………… 法医早就到位了,担架抬出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即使蒙着白布也能看出头部模糊成一片,白的红的全都渗出来。再看谷子,早就扶墙尽情的呕吐去了,还不时用眼神控诉她。 吃兔头,吃脑子补脑子。好吧,迟冬至理亏了,善良的要了瓶水给她送过去。谷子抬头刚想吐吐槽,目光一转对上迟冬至身后的人,随即低下头,“师公来了,您先解决家务家儿吧。” 迟冬至转头看见梁夏末,防爆服已经脱掉了。“拆除了?” “嗯,小意思嘛。”梁夏末笑嘻嘻的,回头指着不远处蹲在墙根儿猛啃苹果的人介绍,“帅吧,我们中队长。” 就是刚刚那位把狙击枪当玩具枪玩儿的人,所以说他刚杀了人,这会儿就蹲墙根儿‘嘎嘣嘎嘣’啃苹果,饶是心理素质已经被磨练到强大如她的地步,还是不勉有点肝颤儿。 梁夏末对着那人勾了勾手指,那人站起来,随手把狙击枪扔给身边的小战士,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过来。迟冬至又看了一眼,这模样,说一般都有点美化了,跟梁夏末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 “这是江潜,身份是特种大队……”说没说完,被那人一拳锤在肚子上,梁夏末笑着弯下腰,迟冬至习惯性的瞪起了眼。 她这一瞪不要紧,那叫江潜的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了。 “我错了我错了,他的身份不能随便透露。”梁夏末揽过迟冬至的肩膀介绍,“这是我媳妇儿迟冬至,刑警大队的。” 那人说,“闻名不如见面啊。” 迟冬至还在计较刚刚他打了梁夏末一拳,很不客气的回道,“见面不如闻名。” 江潜又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了。 任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从小被她护到大的梁夏末总是明白的,幼稚的冲江潜挥挥拳,江潜的一张黑脸更黑了。正尴尬间,谷子的小民警哥哥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可能是想过来安慰谷子一下,可不知为什么目光扫视一圈,落到他们三个身上时,二话没说,调头就走。 然后还没等谷子装装娇弱,黑面中队长江潜撒欢儿似的奔向小民警哥哥,“小略,小略。”这两声呼喊引起众人一片遐想纷纷,再纷纷去看谷子,谷子无力的摆摆手,“别腐啊大家伙儿,小舅子与姐夫的关系。” 大家一见迟冬至这假男人藏 在家里的真男人,都起哄要一起吃个午饭,梁夏末也不推辞,合群的很。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去吃自助餐,离警局两条街不远处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厅,档次中位,价位不高,最关键是这么多人可以打折,谷子主动奉献了打折卡。年龄大一点的不愿意跟着凑热闹,就是一群同龄的谈的来。 朱染很安静,安静到只有谷子没忘了他的存在,坐在他身旁一边啃小螃蟹一边拿脚踢他,用眼神寻问:想当男小三儿啊。 朱染回踢:想当就能当啊??!! 谷子踩踩他脚背:别想了,没戏啊,咱家师傅被她老公吃的死死的。。 朱染抽回脚翻白眼:还不让人想想啊。。 饭局至半,梁夏末突然离开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跟大家连声抱歉说部队有事急招他回去。大家都表示可以理解,迟冬至也同样,只是心里有个地方莫名的紧了又紧。 很奇妙的感觉,再强悍坚韧的女人也有第六感,而迟冬至此时的第六感悄悄告诉她,你的丈夫在撒谎,事情不简单。 是装傻充愣还是挖根刨底?以前的迟冬至或者是选择前者,而如今的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她已经决定不再让自己受任何一点委屈。 迟冬至把钱包交给谷子让她一会儿结帐,不顾众人打趣匆匆离开。 第二十五章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让迟冬至在这么通透的地方还有喘不过来气的感觉,那这件事一定是,她终于亲眼所见,沈灵与梁夏末抱在一起的身体,紧紧抱在一起。这种冲击带来的迷惑不是‘果然如此’而是‘怎会真的如此’,好像是一直揪着老公的一个无伤大雅的把柄用来跟他撒娇,明明知道是不存在的把柄,突然有那么一个时刻证实了,它竟然真的存在,更让人崩溃的是,迟冬至她要命的不知道怎么对待才好。 车窗大敞开,明明空气很流通,可她还是觉得憋闷,压住整个肺不能呼吸,可头皮与后背却一寸一寸像是凌迟的刀片一样划过去,处处留下一片冷汗的痕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们拥抱在一起的姿势角度契合的很完美,梁夏末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有意无意间落在沈灵的额头上。看不清沈灵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梁夏末腰际的整圈弧度。 迟冬至的心里突然涌起了无限的恐慌,手指不受控制却有频率的颤抖起来。 这不对,这不是她想象中分手的场景,她是想离婚,因为一个极难再次受孕的身体检查结果,她希望他能有一个选择的空间。可她又不是非离不可,因此等待某个时机成熟的时刻把这些纠结摊开来讲,她希望梁夏末的选择结果是两人共同面对困难,只要他愿意,反正一切都是以他为出发点考虑。 这是一个很违合的时刻,一窗之外是她至死深爱的男人与其它女人抱在一起,一窗之内是正在处心积虑想着离婚的她。这是个机会,她应该就此跳出去当面指责他,继而用这个理由光明正大的要求离婚,后续也许会有,全凭他发挥。 可是……她竟然做不到。 迟冬至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随着喉间断续的嘶哑喘吸声一起滚出的是大滴大滴的眼泪。胸口像是临时性、突如其来的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堵着压着憋着,迟冬至狠狠锤了两拳,换来的不是释放,而是更巨大的悲伤。 理智占上风的迟冬至在坦白:去把他们分开,让他们知道你现在的存在;情感占上风的迟冬至在崩溃着哭泣:教教我啊,该怎么办? 迟冬至再次抬眸看出去,眼神不是愤恨难平,不是心如死灰,而是毫无遮掩的、无边无际的苦与悲,悠长似乎永无尽头。她看见梁夏末修长的手指拍在沈灵的背上,她记得那手指有多灵活,经常只用一根就能摘去她道貌岸然的面具,直接在指尖的蠕动里高|潮释放。而现在它 的工作是抚摸另一个女人,一下下抬起又落下,憨厚的包容的给予的,然后转了一个方向,从抚摸变成了拥抱,沈灵在梁夏末怀里转了个身,以背示人,然后他们启步离开。 迟冬至眼睁睁看着梁夏末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把沈灵扶上车,小跑跑回驾驶座位,隐隐约约看到他侧过身微微俯下,不知是替副驾驶座位上的人系安全带或是……亲吻。。 迟冬至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可是心里都身体都在发抖,没有任何想法只希望人生到此为止就好。 “迟冬至,你可以更自虐一些。”她小声跟自己说,发动车子,尾随而去。 然后,终于再次见到那辆军用吉普停下时,迟冬至就那么呆呆坐在车里,目光呆滞,甚至没有看下车的那两个人,她在想,为什么我要跟来?为什么我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呢? 迟冬至隔着车窗看他们,沈灵半靠在梁夏末怀里,又温顺又听话,可能是在被征询意见,她下颌垂下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这一男一女拿着刚刚开好的房卡相拥去乘电梯。 迟冬至想,自己的视力为什么就这么好呢,怎么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呢。她指甲抠进掌心里用力,再用力。她的爱情、她的友情、他的承诺,真是好大的一份礼,好大的一个讽刺啊,这恶俗的剧情怎么偏偏砸在她这个从来不看八点档电视剧的人身上呢。 警车招摇的涂鸦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迟冬至打开车门下车,蓝色警衬在阳光下十分刺眼,她戴上大大的墨镜,冲宾馆门边几个看过来的门童了个散开的手势。她不是来扫黄的,也许,不是吧!! 迟冬至眼神恢复清明一片,手掌却依旧捂着心窝,妈的,真疼啊!慢慢渡着懒洋洋的步伐,目光始终锁住一个目标,一辆辆路过各式各样的车,心想,这些车的主人,有多少是来偷|情,又有多少是跟她一样的失意人呢? 抵达目标后,她蹲下来,对着那张军用车牌发愣,像个傻子似的笑出声,然后倚在车身上点燃一根烟,车身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后背有些微微发疼,却不太能感觉到,连带在喉咙里过场并不能抵达肺泡里的烟一样,并没有感觉。 大概是终于学会吸烟了吧,在这样的时刻。 一个小时后没人下来,等待用去的时间慢慢变得没有意义。迟冬至常年不变懒洋洋的身姿慢慢站的笔直,突然想做些什么,比如给这辆车留下一些痕迹。 一块砖头敲碎了这辆车用吉普的挡风玻璃, 迟冬至做完这些后拍拍手上的灰尘,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想要上前阻止的门童,第一时间把他们划到死人范围内。 迟冬至离开了,她不是没有勇气上去敲开某个房间的门,而是已经没意义了,一个小时太长,其实想想,当初让他保证的是不能再见沈灵一面,一面也不能,所以一小时候和一分钟没有区别。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到五分钟,苏让驾车赶来,又过了五分钟,梁夏末终于看到了面目全非的,那辆被砖头问候过的车用吉普。 依照梁夏末的性格,看到自己开来的车被砸的七凌八落,那是肯定要跳脚的,可是他没有,很奇妙很罕见的男人第六感,捕捉不到的恐惧漫延袭来。 梁夏末身体开始颤抖,把门童喊来,用能保持的最平静的语调询问,“看没看到是谁砸了我的车?” “是个警察。” “男的?” “女的。”门童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长头发扎个马尾,脸挺白的,就是没什么表情,戴着大墨镜,还有,嗯,戴手套……” 梁夏末没有等他说完挥人示意走人,身体没有着力点似乎下一秒就能倒下。 “首长,警察我们不敢惹,私事还是办案我们也分不清。” 梁夏末一步一步艰难的往驾驶座位走,几步的距离而已,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然后迅猛的打开车门,用最快的速度启动车子,顾及不到外人打量这辆破车的眼光,车身像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目标,家的方向。 以前他总问,“为什么总戴墨镜和手套?” 她总爱开玩笑似的回答,“因为酷。” 后来被逼问急了才没好气的告诉他,“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的眼神,久而久之就习惯常常戴着了。” “那为什么戴手套。” 她没有说,后来他还是从王淑贤那里得知,迟冬至有关节炎 梁夏末回到家时在楼下却怯步了,坐在凉亭里沉思,手里夹着烟已经燃出好长的烟灰。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比如她得了关节炎,他从来不知道,可就算知道后也没有关心过。还有她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看她的眼神,是因为那里的爱意太热切?还是从来没有在他这里得到过相等的热切而羞于表露出来? 梁夏末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连她说要离婚,让他好好考虑那次他也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很莫名,他就是知 道迟冬至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或许真的就永远不放过了。她是多么执轴的人没谁比他更了解,她可以爱的没有底线,却从来不失去更多的尊严,哪怕爱的再卑微也没有哀声求过让他多关注她一点,心事从来不对人说。可他这次却不能逃避躲开,不能以前那三板斧,这次是真的闹大发了。 房门没有关,留着一条缝,梁夏末推开门进去,客厅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卧室里迟冬至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如果不仔细看,连身体轻微的起伏都容易忽略过去。 梁夏末看着缩在被子里那小小的一团,鼻子突然涌出一股酸,一直以来她都很省心,偶尔两人吵架也从来不端架子,该和好时就和好,哪怕再生气也不会用其它的理由来打击他,他不想说的就不逼问,向来一是一,二是二,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她是依靠,有无所不能的能量。 梁夏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其实她那么瘦,明明是个最不爱管闲事的人,可小时候却总爱逞强帮他打架,校外的小混混来找他的麻烦,她敢跟着拼命,长大后也是,面对刚杀过人的江潜也毫不畏惧,只要牵扯到他梁夏末,她立刻就能化身为女战士。 梁夏末从背后连着被子把她抱进怀里,脸颊埋进她的后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带,“冬子,你打我吧。” 迟冬至没睡,哪怕呼吸那么均匀,梁夏末就是知道她没睡,她真睡着的时候嘴唇抿的很紧,如果不把她抱进怀里眉头也会小小皱起来。 “冬子,我跟沈灵没什么,你想听,我就全告诉你。” 梁夏末紧了紧手臂,再也没有撒娇耍赖的底气,一点点避重就轻的讲述。 “沈灵想跟苏让和好,可苏让铁了心想离,后来我帮沈灵出了个主意,就是让她假怀孕,并且让家里人都知道,可是苏让不信她怀孕了,今天中午两人又吵起来了,沈灵就很难过,打电话让我过去陪陪她。” “冬子,可是谁也没想到,沈灵她真怀孕了,她谁都没告诉,将计就计想试试苏让的态度,刚刚她终于坦白了,苏让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也不能跟沈灵离婚了,冬子,马上他们就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苏让,没有苏让,只有我和你,你信我好不好?” 迟冬至留意到了,他说以后没有苏让,再也没有苏让,可他没说以后没有沈灵的话,这话里有两种含义,她明白,眼前却没必要想太深。 “冬子,我刚刚想了很多,之前曲直和秦清也跟我说过,从小到大,你对我好,习 惯了,就总不当回事,从来没有特意想过你为什么对我好,就觉得你爱我对我好是应该的,说实话我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你不对我好对谁好,可刚刚……” “别说了夏末。”发现转头看他,眼睛里一片清冷,“你不适合说这些,你不应该想我为什么对你好,你应该想你自己应该怎样。” “我?我什么?” “算了夏末,咱们这婚姻算是走到尽头了。” 梁夏末第一时间就想耍赖,嘴都扁起来了,又慢慢放下,只睁着一双眼睛看她,里面全是哀求。哪知迟冬至并不回视他,一眼都不赏,把头埋进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再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该给的都给了,现在已经全空了,最后给你一个自由,我们离婚吧。” 梁夏末看不到她的唇型,听的却清清楚楚,想发火想撒泼,想把她揪出来扒光按在床上解决,他的确正在做,可拉开被子看到她满脸眼泪时就怎么也动不了了。 “夏末呀,我以为我什么都能承受的了,到底是高估自己了,这么多年了,我干了、空了,爱不下去了,本来以为今天看到的一切是逼我下定决心离婚的最后一击,可我刚刚一个人想了好久,不是啊,这不是啊,今天这最后一击不是让我对你绝望了,我是对我自己绝望了,我没有了,你解剖开我看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梁夏末彻底懵了,只见到她嘴巴一张一合,耳朵里翁翁响成一片。其实谁都知道,迟冬至冷情,并不是个会心软会爱人的姑娘,她连自己都不爱,她只爱梁夏末。 梁夏末在心里问自己:你知道你被一个人这样爱着吗?她的确爱你,爱到可怜至极,不仅深情还那么努力,从小到大,从青涩到成熟之间的魅力都因为你,向来喜欢抱你、喜欢吻你,不喜欢说我爱你,但爱从来没有离过。可是梁夏末你有没有这样爱她?答案是爱她,这无需质疑,但绝对不能与她的爱相比,那不是同等重量级的拳赛,在爱情这场赛事里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爱情就是一所学校,男人从里面学会了成熟,女人在里面懂得了心碎,而那心尖滴血的伤痕便是一本本毕业证书。 梁夏末张张嘴,想说你教我啊!可这种他怎么说的出口,教他这个过程是不是又让她再经历一遍痛苦?除非回到很多年前,可是时光如何倒退回去?还是不可以。 梁夏末心疼她了,可能是真真正正历史性的第一次心疼她的付出,抱住她,却仍旧坚定不移的说出 那句话,“我不离婚。” 第二十六章 迟冬至生了一双美目,眼珠很大且漆黑发亮,大多数时间里面显少有内容,带着沉静单纯的穿透性,却神奇的不显得呆板,再加上她习惯直盯盯看人,谁被她看那么一会儿,就算行得正坐的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心虚。 老人说,有这样一双异常纯净眼睛的女人,总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命中注定性格太过于执轴倔强、不擅妥协,因此更是得尝尽常人吃不到的苦楚。 梁夏末把脸埋进迟冬至的颈子里,一时之间除了一句‘我不离婚’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不离婚,冬子,我不离婚。” 迟冬至盯着他看眼睛没有丝毫退缩,梁夏末发现,他很难逃脱出她目光扫射的范围。如果这目光有审视和疑问,那很好,他还有辩论和解释的机会,可是没有,她的目光里只需要得到一个她满意的答案。迟冬至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挽留,过程她不要,甚至八百年前压在箱子底下的秘密她也不想知道,要的,只是他同意离婚。 军婚受保护,梁夏末不同意,离不了。 “我不离,离了你我活不了。”梁夏末没煽情,句句大实话,这也是刚刚想通的,他不能没有迟冬至,如果失去,那将是想像不到的人生,一直有她,理所当然到甚至忽略了自己的爱情与她的存在,可突然有一天失去了,那不是割肉巨痛那么简单,完全可以说的上是生无可恋。 “分了吧夏末。” 她句句不提沈灵,不提今天的引爆索,因此梁夏末无从解释,只能无章法的抵抗,“不分,不能分,咱俩分的开吗?你别天真了,咱俩是长在一块儿的,谁离了谁都得死。” 迟冬至终于把视线挪开,从床的另一边揭开被角,梁夏末见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迟冬至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栗,表情未变丝毫,可梁夏末还是看到她眼底有一丝痛苦。 “怎么了?” 迟冬至没有回答推开他的手,刚坐起身又被一把按倒。“你不能这样对……”梁夏末的手握住她的小臂,突然感觉手掌间一片湿热,他连忙揭开被子检查,待看到一大片血迹时顿时呆傻掉了。 “你怎么受伤了?” 迟冬至再虚弱现在也不愿意示意给他看,眉头都不皱一下,“你可以放开吗?我觉得我得去医院。” “你他妈疯了你迟冬子,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 命运被浓缩在这一刻 ,定格,她身上的血和他心里的血共同把两个人浸泡在一起。梁夏末听见自己心窝裂出口子的声音,她怎么能受伤,她怎么能在他见不到的时候受伤。这是梁夏末,忽略她感情与心理上的伤痕,最直接表面的心疼她的身体,而迟冬至需要的,恰恰相反。 迟冬至到家之前出了车祸,小臂缝了四针,留院观察,晚上就开始发烧,到最后神智都不太清了,只有一双眼睛越来越清亮。 梁夏末用手捂住,只要一拿开她就又睁开,死盯盯的看着他。梁夏末知道她想要什么,咬着牙不答应,死捏着她的手狠不得把骨头捏碎。 “我不离婚,你想都别想。我还是那句话,咱俩分不开,分开了都得死。” “死我也要分开。”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喉咙里嘶哑着吼出这句话后像是消耗了所有的力气,一只手却不松开他的,“我要离婚。” 梁夏末委屈的一下子眼圈儿就红了,被她宠着长大,突然间她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所有的爱全都收回,梁夏末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在发烧,说什么你自己都不清楚,冬子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你胡说八道呢。还有啊,我以前可能是不够关心你,以后咱俩换换,我爱你宠你惯着你,任打任骂不还手。” 迟冬至似乎很激动,竟然去扯手上的输液管,梁夏末把她按住,叫来小护士,狼狈的逃离。 这一夜他守在病房外面,寸步未离,回忆袭来绵绵密密,有执著着迟冬至、憨傻的沈灵、讨厌的苏让、还有动用各种心机的自己,一场又一场像是下着永无止境的小雨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探病,梁夏末整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整个人很颓废。谷子拉拉朱染的衣袖,真没戏啊,人家胡子啦碴的都比你帅,很是有一种硬汉气质的另类美。 朱染气的把胳膊使劲儿抽回来,“借车那事儿,黄了。” “别啊别啊。” 谷子一路小跑跟过去,见到梁夏末立马自来熟的打招呼,“师公早。” “你们来啦。”梁夏末使劲揉了揉脸,“快醒了,你们进去吧。” “师公你不进去吗?”谷子问道。 “我啊,我就不进去了,那什么,我去买早饭。” 谷子蹦蹦跶跶的进病房了,留下朱染一个人看着梁夏末消失的背景怔愣好久。 迟冬至闭目养神,听谷子叽叽喳喳的 说了接近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反应,偶尔会微微扯一下嘴角示意自己在听。好在谷子习惯她这副德性了,向来不冷场。 “师傅,咱们家师公真是帅啊,你们俩真的是很配。” 谷子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迟冬至闭着眼准确的给了她屁股一巴掌,“帅啊,那你领回家去吧。” 谷子故意装出一副垂涎的样子,搓搓双手,“那……那师公能同意吗?” 迟冬至这回连话都懒的回了,直接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那两人嘀咕了好一会儿四周才安静下来。迟冬至睁开眼,眨了眨,眼泪涌出来,她不敢睁开,里面太受伤,已经遮掩不住了,轻易便能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你到底还要把自己憋在里面多久?”话音刚落就有人拉开被子,迟冬至的眼泪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朱染面前。他就那么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很随意,只有眼底一丝紧张泄露了他看到这些眼泪时的讶异。 迟冬至抬起完好的那只胳膊压在脸上,“别看了,拜托你别看了,丢人啊。。” “你可以让我看,我不觉得丢人。” 迟冬至笑笑,“那我能求您件事儿吗?” “你说吧。” “别问我为什么哭,行吗?” 朱染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不问,你放心。” “谢谢。” “我不要这两个字。” 迟冬至觉得好笑,“那你要什么?” 朱染想了想,抿起嘴唇,“烧退了吗?”说完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只轻轻一下便收回,“还是有些烫。” “没关系,我皮实,谷子呢?” “我让她去给你买水果罐头,发烧了吃那个胃里会比较舒服。” 梁夏末回到病房,正看到朱染挖着小颗的黄桃果粒喂迟冬至,那眼神和动作里有着说不出的仔细。他看着十分刺眼,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把早饭放下后烦燥的点了支烟。 “病房里不能吸烟。” 梁夏末一愣,顺着声音望过去,朱染抬头对视他,眉头皱起来,语气一点也不客气,“她在发烧,请不要在这里吸烟。”迟冬至垂着眼,观鼻、观心,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的沉默,让梁夏末突然就觉得很生气。他自己的媳妇儿,用得着别人来心疼? 梁夏末把烟狠狠捻灭,咧 开嘴扯出一丝不阴不阳的笑,“兄弟,我说你们单位也挺忙吧,都回去吧。”说完就走过来,准备接过朱染手里的活计。 朱染一眼都没看他,包括迟冬至在内,没人接他的话,只有谷子一脸迷惑,“那什么师公,我们俩请了一上午的假,您要是有事儿就先走吧,下午再过来。” “不好吧,再说大早上的就吃凉东西对胃不好,冬子起来喝点粥。”梁夏末把白粥端过来,迟冬至依旧没有理他,却不太好在外人面前丢脸,“你们两个回去吧。” “我们在这儿守着你。”朱染着急说,还抬头看了梁夏末一眼。 “用不着,你们都回去。”见无人动,迟冬至突然情绪激动起来,锤着床撵人,“走吧走吧,求你们了,让我静一静。”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谷子挨个人看了看,蹭过来拉朱染的胳膊,“回去吧,咱们又帮不上什么忙。” 朱染垂下眼想了想,跟着谷子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迟冬至动了动,手背上输液管有些回血,梁夏末赶紧按住,“别动,要什么跟我说,别折腾。” 迟冬至不耐烦的甩开他。 “都说不让你动了,怎么不听话呢,真受不了你。”梁夏末粘粘缠上来,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捂着。可他这样彻底把迟冬至的火逼出来了,一把扯掉针头,“受不了就滚,离完婚你就给我滚。” 梁夏末被骂的一愣,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去抓她的手,“干嘛呀干嘛呀,你看又出血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啊。” “我好好跟你说时你不听,我他妈现在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离婚离婚。” 梁夏末气的额上青筋直跳,狠狠抬起手,踌躇半天,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让你气我让你气我,迟冬子你再气我我就打我自己,心疼死你。” “你怎么老是这样没出息,你就仗着我爱你,轻视婚姻轻视家庭轻视我,又无理取闹。”迟冬至站在病床上大哭大吼,“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什么时候才能为我想想。。” “我怎么没为你想,我说了我以后会改的,我改还不行么。”梁夏末也急的跟她吼。 “不行。” 今天的迟冬至格外无理取闹,竟然半点情面都不讲。 “你别激动冬子,你听我说,我跟沈灵真没什么,小时候我也没喜欢她,我就从来没喜欢过她,你信我行不行?你就信 我这一次,行不行?” “我不我不。”她捂着耳朵摇头,梁夏末见她竟然失去了理智,也跳上病床,按压进怀里稳住,“小点声别闹,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迟冬至抽抽嗒嗒的哭,倒是没拒绝,顺着他的力气跌坐在床上。 梁夏末把她安放进被窝里,自动自觉的下床蹲在床边,“冬子,昨天一夜我都没睡,满脑子都是你,想你。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跟我在一起委屈的?我一直都以为挺好的,是我失信又去见沈灵了,可也不是罪不可恕吧,你至不至于……” 迟冬至脸埋进膝盖里,嘤嘤的哭,梁夏末看着难过极了,大手在她脸上胡乱擦,“你别哭,求你了冬子,看你哭我心疼,真心疼。” 迟冬至咬着唇,从没有哪时像今天哭的这样委屈,只有白热的日光照进来,四周安静一片。 “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冬子你别哭,我见不得你哭,我心疼。”梁夏末的语气里已经带上几丝哀求。 迟冬至挥开他的手,高烧让她情绪崩溃,说话乱七八糟,一下子又痴痴的笑起来,“梁夏末啊梁夏末,你知道我是怎么爱你的吗?妈妈离开我,我没有爸爸,我没有亲人,我没有朋友,但我从来不觉得孤独,因为我有你。梁夏末,我偷偷穿你穿过的衣服,偷偷睡在你的床上,用你用的牙刷,模仿你的一切,你这样顽劣的人在我心里就是神。我高兴不高兴都先看你的脸色,我谁都不爱,我不爱我自己,我只爱你。” “我设计苏让让他把沈灵带出国,内疚到现在,但一次也没后悔过。我逼你结婚,逼你不见沈灵,我吃醋、我嫉妒,从小到大做了数不清对不起苏让迫害沈灵的事情,做这一切我不耻、不屑,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情,就是因为我爱你。” 迟冬至手指搭在眼睛上嘤嘤的哭,“我瞧不起我自己,可是我又不后悔,所以变本加厉的瞧不起我自己,我太难受太痛苦了,我怎么不去死……” 梁夏末听她的话惊愕不已,一步上前扳过她的肩紧紧抱进怀里,“冬子,宝贝儿,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是不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这么痛苦,做这些违心的事你这么痛苦。” 梁夏末明白了,迟冬至本来就是个极有人格的人,所谓逼婚、所谓吃醋、所谓动用心机……多少事情是不屑,却为了他去做的,然后自我挣扎在泥沼之中翻滚。梁夏末眼里又酸又热,这女人到底自己承受了多少,却从来不知道抱怨,一味把自 己困在其中,就连连刚刚的控诉也一个字没有责怪他,只有对她自己的无力,可这样的她,更让人心疼。 第二十七章 哭够了,闹够了,到底也没能撬开梁夏末的嘴,迟冬至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哭的太尽兴鼻子堵的不能通气。梁夏末让她躺下又拿纸巾给她擦擦鼻涕,“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要真是如此,她睡死过去都行,如果不是,那她宁愿一直醒着,梦里美好,醒来又是现实残酷,那还不如不抱有希望。 “我知道你难受,挺过这一阵儿就好了,等平静了就好了,冬子,熬过去就没事了,熬过这段你最伤心的日子你就消了离婚的心思,就算你对我死心了也没关系,只要你别提离婚,我会对你好,我会把你的心暖回来。” “夏末,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迟冬至满脸是泪,梁夏末的心像是被她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几乎有那么一刻心软了,几乎顾及不到离开她会死的心情想要成全她,最后还是狠狠心告诉她,“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还想说什么,被他俯身下来堵住嘴。当亲吻变得不再是亲吻,单纯只是用来压抑情绪的武器,那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迟冬至渐渐安静下来,也有可能是药物终于起了作用,竟也入睡,只是极不踏实,一段段,一幕幕,反复不息,一会儿是梁夏末拥住她的肩膀却看着沈灵的背影眼底隐忍黯然,一会儿是苏让孤身一人流落外乡街头无人问津。月光里,他说,“我这辈子只跟你一个人上床。”车水马龙的街头他死死抱住沈灵带她去酒店开房。他说,“你是我的第二根肋骨。”她在梦里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问出口,“那谁是你的第一根肋骨?”梦里的他回答,“你明明知道。” 胳膊上又肿又热,疼痛传递进梦里,迟冬至辗转哭泣,疼啊,真疼啊! “怎么又哭成这样。”耳边是无奈的叹息,随即是低低的哭声,迟冬至慢慢转醒过来,脸上一片冰凉。 “冬子你醒了,还疼吗?告诉妈哪里疼?” 迟冬至仍旧懵懵懂懂,转头一看,是王淑贤,脸上的悲伤还未收回,眼泪又流下。 “你这是怎么了?做梦哭,醒来还哭,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呢,你是想急死我们吗?”王淑贤声音哽咽,满脸是泪。 “妈,我难受,我……我这里憋的难受。”狠狠在心口锤了两拳,仍旧不能舒解那口闷气,就那么任情绪外露,只因为面前的人是王淑贤。 王淑贤不能劝,也无处劝起,她夹在中间两面不好当人,不希望他们离婚,可又真心疼迟冬至,只 能把她抱在怀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都怪我不好啊,我不会教育儿子。” 迟冬至埋在婆婆的怀里连摇头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或许根本没注意到她说的话,一门钻进自己的心思里,她得离婚,必须得离。 “行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要我说冬子也不对,她……”薛平在一边,话说到半截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女儿有什么错?要是错,也就是错在太爱梁夏末了,可这一切不还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冬子你听点话,别让你婆婆跟着更揪心。”薛平把两人分开,自己把女儿的手握在手里,被迟冬至不着痕迹的挣开,她是不习惯跟亲妈近乎,病成这样了也没忘,气的薛平刚升起的软弱心情全烟消云散了,指着她又是骂了一顿。 最后,迟冬至硬是被留在医院呆了足足三天,王淑贤留下照顾她,梁夏末一直没有再出现,偶尔也想打听一下他的下落,望着婆婆又不好开口,总不能让她帮忙把梁夏末找回来谈离婚的事情吧,后来还是王淑贤主动告诉她了,说梁夏末去了卫边疆那里。 下午朱染又来了,捧着一束康乃馨,迟冬至因为前几天的失态感觉抱歉,再加精神也恢复了,倒是难得的脸上扯了点笑模样。朱染趁王淑贤去买东西的功夫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只水晶花瓶,添上水,把花插|进去。 他垂着头,一点儿小事也做的十分认真,迟冬至就打趣他,“送康乃馨,你这是拿我当妈呢。” 朱染脸一红,小声反驳,“不是。” 迟冬至没听到他说什么,自嘲笑道,“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收的花竟然是康乃馨。” 朱染背脊一僵,细看会发现手指动作稍稍停顿,“康乃馨本身就寓意健康、安康、快乐,送病人是上上选。” 毛头小伙儿一较真,迟冬至又忍不住笑了,“逗你玩儿呢,再说我是你师傅,年龄上又能当你姐,送康乃馨也没什么,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你不是我姐。”朱染又小声嘟嚷一句,转过头问她,“你真是第一次收到花吗?” “是啊。”迟冬至不解的问,“怎么了?” “你没收过玫瑰吗?情人节也没收过吗?他……求婚时也没送过你玫瑰吗?” 迟冬至一愣,回想过往竟然也觉得苦中有甜,“我们从小在一起,火候到了就结婚了,再说那时候刚买了房子,日子过的紧巴巴,哪有闲钱买玫瑰。”前两年确实挺苦,也就是从去年开始才把买 房子欠下的钱还干净,好亏脱离了负资产一族。 “我……也没送过别人花。” “什么?”迟冬至没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我也没送过别人玫瑰花。” “哦。”迟冬至想了想教育他道,“大小伙子说话怎么像蚊子嘤嘤似的,大方点,别老扭扭捏捏的。” 朱染耳朵尖都红了,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顺手拿起一旁的小剪子开始修起花茎花叶来。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挺上心,没一会儿大体形状看着就比刚刚好看很多。 “你喜欢摆弄这些?” “嗯。”谈起这个朱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家好多盆景,都是我照料,改天送你几盆。” 迟冬至连忙摆手,“我不要,仙人掌我都给养死过,我可不要你那些好东西,糟蹋了。” “没关系,我帮你养。”朱染说,“园艺工作我来做,你只负责每天看着它们就行。” 迟冬至突然就不知道现在这些年青孩子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了,按说他们差了还不到四岁,公同爱好、公同语言也应该不少,可迟冬至从小不与父母生活在一起,结婚又早,被梁夏末折腾的到是比一般同龄人稳重,也因此少了些跟时代共同前进的进程。不过她天性随意、坦荡、不拘小节,跟这两孩子平时很能处到一起去,但是共同话题就少的可怜。 所以迟冬至这会儿在想,难道现在的男人都爱摆弄花花草草?梁夏末就不,这种娘叽叽浪费时间又没有意义的事情打死他也不会去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有那时间不如多做几次呢,所以连带着迟冬至对这些小资东西也不感兴趣。 谷子以前就说过,如果迟冬至是女人中的纯爷们,那朱染就是男人中的小娘子,又娴静又温婉。想到谷子的话迟冬至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了,惹的朱染回过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爱好挺好的。” 还没等朱染说什么,王淑贤拎着热水进来了,看到迟冬至心情总算有些放松了,笑的眼角都是纹路,开口就夸奖起朱染来,“这孩子真稳重,现在的男孩子像这么稳重的可不多了。” 朱染耳朵尖又红了,抢着接过王淑贤手中的暖水瓶,倒了两杯热水一人递给一杯,弄的这婆媳两人面面相窥。 直到朱染走了后王淑贤还是嚷嚷着这孩子不错,又有礼貌又乖巧,迟冬至听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打断,“妈,夏末回部队了 吗?” 王淑贤点点头,“回了。” “卫叔没为难他吧。” “为难他也是应该的。”王淑贤气的拍大腿,“打他我又舍不得,我是帮你出不了气了,索□给你卫叔处理,卸了他我也不管,眼不见心不烦。” “妈你这是何苦,卫叔脾气不好,夏末他挨打了你不心疼吗?你应该拦住他。” “他自己要去负荆请罪的,何况他挨打的话我再心疼也比不过你心疼他。冬子,这几天你吓坏我了,高烧、梦里都在哭,我就想啊,这次夏末一定真伤到你的心了。” 迟冬至揉揉太阳穴,真心头痛了。她几乎不用想都猜的出梁夏末打的是什么主意,主动坦白,先下手为强,在迟冬至把他们闹矛盾的源头公布出来之前先扯个谎哄住薛平跟卫边疆,必竟他做错事,惹老婆生气,挨几下打让卫边疆出出气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太追究,可牵扯进第三者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依卫边疆的脾气,那绝对能举双手赞同支持迟冬至离婚。 先把家人稳住了,这是第一步,再回头来哄迟冬至,两口子的事情,怎么都能解决,梁夏末心里的算盘打的精明,迟冬至把他看的也透彻,只是他这次要失算了。 “冬子,你们俩到底闹了什么矛盾,怎么还折腾到要离婚的地步了?” 迟冬至不抬头,抠裤子,“他不都说了嘛。” “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迟冬至咬着嘴唇,踌躇半天,“心结太多,这次闹开,主要是因为……沈灵。” 王淑贤恍然大悟,气的‘啪啪’拍大腿,“我就知道是这样,这浑球儿。” “妈,恐怕这次真得离了。” 王淑贤一下子就慌了,“冬子,咱不离行吗?” 迟冬至摇摇头,“再过下去我得死,妈,离了婚我也是你女儿。” 第二十八章 晚上朱染又来了,这次带着谷子,以及全组同事们的慰问。谷子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羞答答的站在病房门口,看得迟冬至一阵恶寒。 “你也不嫌丢人。”趁朱染离得远,迟冬至瞪了谷子一眼。 “我怎么不嫌丢人,这一路我就没敢抬过头。” “那你还买红玫瑰,兴亏我不是男人。” “男的我也不觉得这么丢人啊,真的师傅,本来想买百合的,朱染非逼着我买的玫瑰,说是你喜欢。” 迟冬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让你买你就买?” 谷子掏出了一把车钥匙,骚|包的挑了挑眉尾,“车,以及钱包……你懂的。” 王淑贤送来晚饭后接了个电话,说是家里有事儿就离开了,索性迟冬至让她晚上也别过来了,来回折腾费工夫,再说她也没什么大碍了。王淑贤应允的十分痛快,把两壶热水都打满就走了。 婆婆一走,谷子第一时间歪倒在陪护床上,说是刚刚装矜持,后脊背挺的又酸又疼。迟冬至扒拉着饭盒里的小排骨,一丁点儿味口也没有,也就咽了几粒白米饭吧,感觉就已经堵到嗓子眼儿了,硬是一点也吃不进去。 “师傅,香吧?”谷子贼兮兮挤到她身边。 “你想吃?” “一直垂涎来着。” 迟冬至笑了,把饭盒推到她面前,“帮我吃了吧,一点儿味口也没有。”待谷子真老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时她又忍不住逗人家,“抢病号的口粮,让病号挨饿,真是个有前途的好姑娘啊。” 谷子既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东西,又知道她有些话可以当屁处理,压根就不把她说的放在上心,“看你刚刚吃饭那样子,比吃炸药还难咽,我这不是替你排忧解难嘛,再说了,朱染都出去了,还能饿着你?” 迟冬至撇撇嘴,“我一不在,你们俩就撒欢儿了,朱染今儿一天就往我这儿跑了两回,别地方还不知道呢,估计他这一天都没呆在队里,等我回去了好好整治你们。” 谷子难得噤声了,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朱染就回来了,怀里揣着两只大个儿的烤地瓜,还是滚烫的,烤的冒出了甜滋滋的油水,扒开就露出金黄色的肉,一看就有食欲。迟冬至吃了大半块饱了才想起道谢,朱染笑笑没说什么,依稀仍能看到手心被烫的通红一片。 迟冬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假模 假样的问,“你吃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朱染回头一笑,温和的五官顿时灵动起来,“没有食欲就不要逼自己吃饭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王淑贤晚上真没过来陪床,这两孩子一直不走,朱染很积极,谷子也跟着起哄,都大有要留下来的架势,迟冬至直摆手,“回去吧回去吧,谷子留下我还得伺候她。” “不是还有朱染嘛。”谷子笑的没心没肺。 “他也留下睡哪儿?你俩挤一张床?” “我不睡,我坐着就行。”朱染抢着回答。 “走吧走吧,都走吧,好不容易有机会不用看你们了,别在这儿烦我。” 两人到底倔不过她,走之前朱染放在床头两本书,“晚上无聊就看看书,别胡思乱想。” 迟冬至正在看电视,可有可无的答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瞄了两眼,是侦探方面的小说,不由笑了,“兴亏是这种,要是娘叽叽谈情说爱的小说,我还真懒的看。” 朱染笑了笑没说什么,被谷子拉走了。 医院走廊里,谷子把朱染拉到楼梯拐角,难得一脸正经,“朱染你到底要干嘛?你表现的这么明显,多让师傅为难呀。” 朱染长叹一声,“她要知道为难就好了,我觉得还是表现的不够明显,不然怎么连你都看出来了,她压根没知觉呢。” 谷子有些气急败坏了,“我是局外人当然能看清,不过也兴亏她没知觉,不然怎么对待你都是为难,你可别忘了,她有家有老公。” 谷子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朱染堵气的哼了一声,“那人不好,根本就配不上她。” “他配不上谁配得上?人家是青梅竹马。还有你别老她她她的,叫师傅。” “不叫。”朱染别扭的转过头,“师姐也好师傅也好,就不愿意她当我是小孩子,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好多年了,以为找不到就算了,谁没有点遗憾,哪知参加工作第一天,师姐变成了师傅,那一面我一直记着,她却半点印象都没有。” “朱染你……”谷子吃惊的睁大眼。 “不是临时起意喜欢她,就是喜欢好多年了,警校第一年见过一面,以后一直放在心里,竟然又遇到了。” “你是暗恋?” “暗恋都算不上,她不记得我。” 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走廊走过一道 身影,连忙把朱染拉到一边藏起来,朱染挣了几下就安静下来,泄了气似的,“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吗?我没有那个资格。” “朱染啊,虽然师傅不说,可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出了问题,这时候你就别再给她添乱了。” 半晌,朱染点点头。 梁夏末今天喝了些酒,眼□上热的厉害,在走廊里惆怅一小会儿,吸了几只烟后才推开病房门,里面安静一片,只有床头亮着昏黄的小灯,迟冬至抱着腿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竟然没发觉有人进来。 梁夏末故意关门时发出声音,引得她回过头来,就那么看着他,竟也不开口。 “是我。”梁夏末走到床前蹲下|身,把被角帮她掖了掖,“好些没有?” 迟冬至点点头,“你终于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得躲到什么时候呢。” “是想躲到风平浪静后再出现。”她性子爆,以前吵架后也堵气说过离婚,冷她几天后就没声没息了。这次不行,梁夏末想,先不说她这次动了真格的,就算还是像过去那样纵容他,他也不能再盲目、再糊涂了,他真心想要推翻过去的一切的不应该以及有可能让她觉得不愉快的事情,换一种方式重新爱一回。 “可是我想你,忍不住。” “以前怎么能忍住,或者说,以前不想我?” “什么时候都想你,只是以前太有把握你不会离开我了。” 他难道坦白却只换来迟冬至的一声轻笑,“戴着口罩干嘛?没脸见人了?” “是,没脸见人了。”梁夏末摘下口罩,迟冬至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两拳,“是……卫叔打的?” 梁夏末点头,“他老人家亲自动的手。” 迟冬至别过眼,不忍心再看,“你就不知道躲?” “没打算躲,我还嫌打轻了呢。我跟他们说咱俩吵架了,我把你撵出家门,你才出的车祸,你记好了,别到时候露馅了。” 迟冬至把腿盘坐起来,好半天才说话,“发生了什么,我们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中间这个过程包括沈灵,我不会跟他们说,可是离婚这个结果他们早晚会知道。” “我不离婚。”梁夏末抓住她的手,像是下了好大的勇气才开口,“冬子,你曾经对苏让做过什么,我也对沈灵做过同样的事情,比你早,比你用的心计还要多。苏让喜欢你,所以你现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搭 理他,可沈灵从来没喜欢过我,当初我那么算计她,所以现在没有决裂的理由。” 迟冬至不是不震惊的,应该说是相当震惊,他竟然瞒的这样好。可是她非要离婚的理由,似乎已经跟这些无关了。 “沈灵不喜欢我,我心安理得的算计她,在她很年少对苏让只有好感的时候,我告诉她那叫喜欢,要好好去追求,之后那么多年,她怎么追的苏让,闹着要跟苏让出国,还有好多好多,数不清的主意,都是我出的。” 迟冬至身体跟心脏都在微微颤抖,声音也如此,“为什么?” “因为苏让喜欢你。” “你知道?” “比你知道的还要早。”梁夏末顿了一顿,“他喜欢你,绝对不行,别人不行,他更不可以,你对别人还不会心软,对他会。”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喜欢他,从小到大我对你……” “那也不可以,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这么相爱,任何外人掺一脚进来,哪怕跟我们无关,都是污点。” 梁夏末有些烦燥的抓抓头发,站起来原地转了几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膈应,我就明知道你不会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人,那也不准别人自做多情喜欢你,我说不明白,反正就这么回事儿。” 迟冬至咬住嘴唇,眼睛已经泛起酸,“可你的行为到底让我误会你喜欢沈灵,误会这么多年了,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错。” “我就没想过你会以为我喜欢别人。”梁夏末气的搓了搓脸,“我,从来没误会过你喜欢苏让,就没那想法,他还亲过你吧,我都不用跟你对质就知道那事儿跟你没关系,就是那孙子硬来的。”所以哪怕知道苏让喜欢迟冬至,他也从来没想过迟冬至会变心,依旧对她冷面忽略如故,就是吃定她爱他,与生俱来,基因所定,自从有思想的那天起,爱他就被输入进她脑子里,永远不会变,而他与她同样,只是各自分工不同表现的方式就不一样,但与生俱来的爱却相同。 “冬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俩长在一块儿,我以为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的。” 迟冬至想了好久,摇摇头,“不,我需要,我什么都需要,因为我是女人,你这样让我没有安全感,从小到大,你对外人一脸笑模样,对我就没有,你……” “我能对外人甩脸子吗?”梁夏末生气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改。” 四周一片寂静,迟冬至坐在灯光里,在苦想自己的心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咯咯笑出声,怎么听着都难听,“听起来还是我不知好歹。” 梁夏末气的咬着牙抓过她的手握在手里。 迟冬至没挣开,就由着他,“你把我当成你自己,或者当成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不心疼不关心都是自己的事情,谁用得着跟自己过意不去,是这个意思吧?” 梁夏末少有的出现一丝怔愣。 “哈,可真是感动。”迟冬至仰起头,把眼泪咽回去,“你把我当成你的一部分,心安理得的享受这部分给你的爱和一切,又理所当然忽略这一部分的付出,反正都是你的,压根不用考虑回报这些问题,对吗?” 说的确实对,可梁夏末就是听着不好受,竟然不知道怎么点头。 “爱我爱到忽略,呵。”迟冬至自嘲的笑,“是我太没存在感了,还是……我不知好歹,追不上你的高度和境界,所以并不值得你爱。” “不是……” “可是夏末,你信不信,没有哪个女人需要这样一份爱情。爱情需要说、需要做,更需要互动,你今天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道你爱我爱到骨头里,与生俱来,哪怕不用说不用做,我也应该明白甚至欢欣鼓舞吧?” 他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长在一起的,你迟冬至这部分的任务是付出,我梁夏末那部分的任务就是索取,谁也不用觉得不公平。 如果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叫做付出、一个叫做索取,它们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付出不用觉得委屈,索取不会觉得抱歉,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他一定会在某一天搞疯自己。 “况且,我们本就是两具身体,两个灵魂,我不是你附属品,我有自己的思想和需要。夏末,原来你不是不会爱,而是爱的这样另类,这样……自私。夏末,我终于对你绝望了,我终于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了。” 第二十九章 梁夏末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可他不知道如何、更无从去反驳,因为她说的根本没错。 “是我的错。”迟冬至摇头苦笑,“一直爱你爱的这么弱势,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让你以为爱情中的双方就是这样的,我扭曲了你的爱情观,以为我们这样才是常态,是我自做自受。” 梁夏末手掌的力道越来越重,愕然的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本以为我们婚姻腐烂只是因为外在因素,现在才知道,这段婚姻从根儿起就是错乱的,你说,还怎么继续下去?” “我已经知道不对了。”梁夏末惊慌的抓住她的肩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学会好好爱你,我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 “那看来你的下一任能受益了。” “滚他妈的下一任,我不离,我告诉你迟冬子,我不离婚。”梁夏末站起身,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 “夏末你知道什么叫死心吗?就是我现在这样,如果你会喜欢别人倒让我有信心某天你也会爱上我,可你谁都不喜欢,这就是本质的问题了,爱情在你心里根本就不存在。” 梁夏末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头就那么靠在床头微微颤抖,“我爱你,我从来都爱你,不是狡辩,我表现错了你就教教我,但你不能说我不爱你,你怎么能放弃我呢。” “我累了。”迟冬至打开大灯,把他拉起来,细细检查他脸上的伤,“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以前以为你喜欢沈灵心里对你不是不怨的,现在不了,知道你是没能力给予任何人这一切,我竟然平衡了,对你,也没什么可求的了,你看,我就是这么庸俗的普通人。” “我不离,就是不离。”他把头埋进膝盖里,嘤嘤哭出声,“你听清了,我不离。” 迟冬至身体退后一点点,“你这又是何苦呢,换一个人,也许就能接受你这样的爱情了。” “除了你别人谁还能理解?谁都不配。” “对,我理解,可是我接受不了。” 二十几年的相濡以沫,一朝坍塌,竟逼的他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我已经说了我会改,冬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迟冬至却再也没有眼泪了,就怔怔看着他脸上的伤,轻轻摸了一摸,“疼吗?” “比不上这里疼。”梁夏末拉着她的手按在心口上,“这里碎了,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了。” 发迟冬至就势在那里揉了揉,“总会好的,会有复原的那一天,你能看到更美丽的风景,我离开,只是替拨开这里蒙着的一片乌云。” “没有你,这里要那么明朗干什么?”梁夏末突然上前把她压在身下,“你还爱我吗?” “爱。”迟冬至回答的斩钉截铁。梁夏末把头歪过一边,怎么也忍不住又哭出来了,一个爱字,似乎更让人疼,因为爱所以更得离开。这就是他的女人,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也不屑骗人,没有埋怨也从不妥协。 “想做吗?” “想。”同样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是迟冬至式的坦荡,不玩心机不耍花样,哪怕兵戎相对,只要她还爱,只要她想要,哪怕不能,她还是会用最直白的方式说出来。 梁夏末解开她的病号服,手掌自然而然的罩在胸前绵软上,“可以吗?” “可以。”迟冬至想了想说,“你现在做什么也不能影响我的判断力了。” 还爱他,还喜欢跟他做|爱,可哪怕是这样也挽不回她要离婚的决心。梁夏末挺进她的身体,狠命的耸动,“非离不可吗?” 梁夏末不明白啊,为什么说了要改,她还是非离不可呢,薛平说他,除了耍无赖除了哭你还会什么?薛平把他们之间的一切看的透透彻彻,她说离了吧,离了还有机会,不离就真没有了。 梁夏末在酒吧里喝的神智不清,任那么多的往事冲击头脑。她从小就那么粘他,小小的一团,软软白白的身体往他怀里一靠,用糍糍糯糯的音调撒娇:夏末哥哥,我是你的小媳妇。 渐渐长大,他希望把自己最男人的一面展现给她,十几岁的少年,被那样美好的女孩儿追逐,他内心自得,表面却故意装的漫不经心,只在阴暗里出招击败他的对手。 沈灵那么傻憨,全心全意的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他抓住这个机会,孜孜不倦传送给她很多教导,让沈灵对苏让的好感升级为喜欢。沈灵那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就叫喜欢一个人。梁夏末告诉她,喜欢谁千万不能放弃,却追求他,像冬子喜欢我一样。 沈灵对苏让表白,怎么跟家里摊牌,闹着要跟苏让出国,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出招指导。他们出国那天,他也终于跟迟冬至破了最后一个禁忌,那是大石落地的安心与狂喜,说到底他不是不打怵苏让的,必竟他那么优秀。 后来她要结婚,那本来就是水成渠成的事情,可无奈他当时正处于事业与经济最 昏暗的时段。事业上他最终选择了最危险的那条路,他不是不惜命的人,可选择时却没有犹豫,除了对她的那一点愧疚。经济上,家里刚刚买了房子,很穷,连只像样的婚戒都买不起,一旦结婚,她首先享受到的不是婚姻的幸福,而是本不应该由她承担的债务。 后来沈灵回国,告诉他,苏让心里有别人,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早前有段时间他一个人跑回国,回去之后便跟她同居了,可是结婚一事却迟迟不提,大概还是放不下。 梁夏末怕了,一怕苏让的执着,二是怀疑自己一再拒婚会不会让迟冬至寒了心,与这些有可能会导致失去她的因素相比,事业上危险也好经济上困难也好,都成了不堪一击的问题。 然后求婚,明知她不会拒绝,心里却还是有些胆颤,那夜她把自己藏起来哭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来,整理好自己,安静坐在客厅里等他,生怕他反悔一样急冲冲领了结婚证,回到家把自己的行李往他的房间一搬,算是正式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了,只把那两本结婚证书藏的严严实实,好像除了这个,其它的什么都不要。 梁夏末猛的灌进嘴里一杯酒,他突然恨起迟冬至来,为什么对他这么纵容,让他心安理得,让他忘乎所以,他本来不是无心的人,只是被她一直捧着,明明会做、能想到的事情也渐渐退化了,现在又突然要的那么急,连个缓冲的机会都不给就把他判了死刑,婚姻走到今天,她迟冬至也脱不了干系。 胡思乱想间,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秦清,这才想起,刚刚是约了他的。“你来啦。” “嗯。”秦清坐下要了一杯酒,“还没搞定?” “要死,活着真没意思。” 秦清摇摇头笑了,“就知道你们俩会走到今天,也没别人什么事儿,就是你们之间有问题。”秦清指了指他,“你和她,都有错。” “我承认我有错。”梁夏末点了只烟,他眯着眼吸烟的样子像流氓,让人死活爱不得恨不得。秦清得承认,不扒开梁夏末的心肝肺,单看这外表,他的男性魅力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了。 “那么,就离了吧。” 梁夏末漫不经心的把烟掐掉,紧接着又烦燥的重新点起一只,“这话我听太多了,我丈母娘,我妈,都说了,我不爱听。” “离了才有希望。”秦清笑笑,“绝处逢生,你说对不对?” “去他娘的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置之死 地而后生,老子什么都不要,就是一路走到底,磕死也得在一起。” “你这就钻进牛角尖了。”秦清很认真的看着他,“夏末,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不就是爱她却懒的表现嘛,老子以后天天表现,腻不死她。” 秦清摇摇头,“不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夏末,你轻视她,你从心底轻视她,这也怪不得你,从一开始,她先喜欢你,就注定她是输家。” 梁夏末绝不苟同秦清的说法,沦落到今天所有人都劝他离婚的结果,要说谁最惨,谁是输家,除了他夏末还能有谁? 秦清看了看他,摇头苦笑,“也许这份轻视不是你故意的,可正因为不故意才更恨人。先说你的错处吧,以我这个外人来看,夏末,就说咱们院里的这群人吧,谁都知道你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可谁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呢?朋友之间一起聚会,拿你们这对儿夫妻开开玩笑,逗逗乐,打打趣很正常吧,可谁都没这么做过。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永远对冬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她是你的追求者时还好说,可是已经是你老婆了,你这样做,就叫轻视她。连你都轻视她,轻视你们的婚姻,你连颜面都不给她,外人谁会在乎你身边这个叫老婆的位置。这还是我们发小之间,更不用说你的同事朋友之间怎么看待她了。” 梁夏末傻住了,半晌把脸埋进掌心中,“我不是这样的,我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跟她亲热,回家怎么恩爱还不行,非得在外人面前吗?” “嫌丢脸?哼。”秦清哼笑一声,“怕外人看到你们夫妻恩爱,就叫丢脸?夏末啊,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男子主义,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主,这说明你根本没把她跟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你怕自己丢脸,那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就是在外人面前不给她脸。”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们会这样想。” “我没这样想。”秦清说,“我知道你把冬子吃的死死的,也被她吃的死死的,可那是我跟你们关系好,我睿智,我看的明白,换了外人,包括沈灵苏让在内,也会认为你们婚姻别别扭扭,你梁夏末不情不愿,她迟冬至剃头挑子一边热。冬子是个人,是个女人,要面子要脸,连你都不给她,别人谁给?她能觉得不委屈?” 梁夏末彻底呆住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很多次朋友聚会的场面,迟冬至给他夹菜,他一眼不看,迟冬至跟他说话,他冷冷淡淡,还记得有一次喝了酒曲直骂他,说 你这么整早晚得把媳妇儿气跑,那时他听的云里雾罩,秦清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泼的他顿时清明。 “一个男人,女人搂在怀里,人前人后得疼,责任放在肩上,吃苦受累得扛,你,是失败的典型,我要以你为诫,必竟这世上只有一个迟冬至。” “冬子也是个能人啊,用她自己为代价浸透到你的世界里,让你每身上一个细胞都与她共存,而一旦分开,各自独立,你就彻底完了,而现在突然抽身,我不得不说,冬子这招出的真精彩。” “她还爱我。”梁夏末无意识的呢喃,眼泪顺着鼻梁落在大理石桌面上,“我舍不得,想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 “那我问你夏末,如果把你们换个位置,冬子像你对她这么对你,像你对她这样的态度……” “这不可能。”梁夏末回答的又急又怕,“她怎么可能这么对我,不可能。” 秦清惊笑摇头,“你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你就这么对她做了,而且二十几年一直这样。” 梁夏末呆呆跌坐进沙发里,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你说她还爱你,这没错,恐怕这辈子都只爱你,可单方面的爱情维持不了婚姻,她会觉得累,会死心,那时候爱情就不值一提了。你想说你也爱她吧,别开玩笑了,除了你自己别人谁看得出来?离婚吧,趁着她对你还有些耐心,别到最后也不让她好过,何况你既然这么肯定她不会变心,那该是你的,早晚都会回来,在适当的时候学会放手,才有重生的希望。” 看着梁夏末抱住头嘤嘤的哭,秦清突然特别肯定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这两人一旦分开,各自独立,都得完蛋,尤其是梁夏末。可梁夏末有错,迟冬至也有责任,她错就错在爱一个人太纯粹、太用力,爱到忘了使用手段和心机,爱的委屈求全,如果一直坦白心声,那么他们还会走到这一天吗? 也许,还会,极度大男子主义的梁夏末,向来认为他们的婚姻没有暇癖,只有吃过亏之后大概才能重新审视自己。 第三十章 如果他们至今没有走进婚姻的围城就好了,梁夏末晕乎乎的想,那样至少他还有时间改正错误,为这段婚姻打下更牢固的基础。 如果还是从前,迟冬至单纯只是他的追求者,她会因为他的一个青睐而兴奋,会因为他一时兴起的体贴而不知所措,如果没有进入婚姻,她不会要求更多,如果他早早知道会有被她抛弃的一天,他一定不会任意挥霍她的热情和包容,从最开始就会发现并改正自己的观念和错误,那他们也不会以离婚收场。 可如果只是如果,任你有多少财富也买不到‘再来一次’,婚姻一入,面对的就是一把双刃剑,享受到更牢固的保护,同时就得付出更多的心血来保养。梁夏末不得不想,迟冬至想要的不单单是出于梁夏末这个人的爱,她也需要一个丈夫给予的尊重,而他,缺心少肺,狂妄自大,竟然从头到尾都站在一个被追求者的位置上,迟迟不肯下来。 所以迟冬至放弃他,早晚而已。 她残忍的把过往封冻在他爱情最初绽放的时刻,离婚成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梁夏末纵然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开始相信这是唯一的出路,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输掉的婚姻,而即将赢得的是一场惊心动魄,完美无憾的爱情。 “马上要出国比赛,回来之后再谈离婚的事儿吧。” 迟冬至没有说话,低头把玩着大背包上的小玩偶。早上打电话把她约出来,枯坐了半个小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叫再谈?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梁夏末有气不敢发,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敌人和天都是她,轻不得重不得,真是愁死个人,自做自受啊。 “你怀孕没?”梁夏末答非所问,迟冬至一愣,想起了在医院那整整一夜,到第二天天将亮足有四个小时,他是按四次乘以一小时来安排的。 迟冬至有些囧,低头掩饰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没怀。” “怀了得告诉我。”梁夏末顿了一下,“知道你,怀了你也非得跟我离婚,但会把孩子留下。” 迟冬至被批评的十分烦燥,“你到底同不同意离婚?废话这么多呢?” “同意。” 梁夏末说的干脆,目光闪烁不敢正视她。 “哦,那等你回国后就办了吧。” 然而梁夏末这浑蛋,答应的倒是痛快,行动上着实水了些,半个月愣是丁点消息也没有,迟冬至忍不住打电 话过去追问。电话一接通,劈哩啪啦一阵乱响,梁夏末气息混乱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可他妈可真会挑时候打电话来。” 迟冬至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正在干什么,在心里狠狠骂了声流氓,又骂了声娘,“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你还知道我在拖啊。”梁夏末呼呼喘着粗气,热度隔着电话线都能传递过来,“逗你玩儿呢,这次真没拖,这还没出国呢,怎么也得等一段时间。” “那出国之前抽时间……”话还没说完,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蚀骨的呻吟,然后又一声悠长的低吼声,迟冬至只觉得脑袋都要气爆炸了,额上青筋跳的十分欢快。“梁夏末,你这个流氓。” “这不正赶上了嘛。”梁夏末懒洋洋的声音张扬的很,怎么听都带着股得意的味道,“可算出来了,要听不到你的声音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来。” 迟冬至觉得吧,梁夏末总能气的她牙根痒痒,气的恨不得敲死他,又总能把她堵的无话可说。他不按套路跟你出招,他的原则就是气不死你,就恶心死你。 “怎么不说话了?想没想我?” “想你个屁股,梁夏末……” “可我想你了。”梁夏末打断她的话,“咱家老二也想你了,他说我的手感不好,你嘴里的温度正合适,要不我偷跑出去,咱们见见?” “滚远点儿梁夏末,要见就民政局门口见。” 梁夏末的声音明显沮丧下来,“知道了,我正在训练没时间,回国后再找你。” 迟冬至气到抽疯,而与迟冬至气到抽疯不同,梁夏末满足的整个人倒在单人床上一动懒得动,把迟冬至的照片举到眼前,噘起嘴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不知经过了多少大小试验和观战经验才扒下她羞涩的外表,只是每次被他哄着骗着强迫做这种事情总是不情不愿的,却也从来没拒绝过,总愿意一边做一边抬起头可怜巴巴又生气似的控诉他,嘴里含的满满的,双颊鼓起来像是只偷吃花生的小仓鼠。 “盖个章,宝贝儿。”仿佛透过这张薄薄的张片能看迟冬至倔强又愤怒的双眼,黑葡萄似的眼珠儿燃起两团火,烧的她整张面孔生机勃勃,烧的他小弟弟热血沸腾。梁夏末无可奈何的安抚它,看来得委屈一段日子了。成熟的男男女女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欲比爱更难熬,而梁夏末他不同于常人,他的欲只有在迟冬至面前才肯抬头。 迟冬至放下电话后气的喝了 两杯凉水,在办公室里满屋乱转,倒不是气梁夏末一拖再拖,眼下她还没想那些,单纯一想到梁夏末对着她的照片打|飞|机,就想立刻飞过去拍死他。 朱染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又帮她倒了一杯水,沉声问,“需要帮忙吗?” “什么?”迟冬至不解的问。 “你离婚,需要我帮忙吗?”朱染看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认真和坚定,“我可以帮你,他不想离也得离。” 迟冬至心里莫名其妙就是一沉,“你听谁说的?” “谷子。”朱染没在这个问题上解释太多,又坚定的问一遍,“我真的可以帮你,只要你开口不出半个月……” “住嘴。”迟冬至沉声呵斥,“谁让你瞎打听我的事儿?用得着你管?” 朱染闭起嘴,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满脸都写着倔强。 “好了,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不希望别人插手。”迟冬至有些烦燥,“几点了。” 朱染看看手表,“夜里十点了,可以下班了。” 迟冬至没再理他,收拾好准备离开,朱染突然拉住她的胳膊,“你在我面前不用觉得难为情,你及时醒悟,想要摆脱那段失败的婚姻,这不是丢人的事情,我真的可以帮你。” 迟冬至抽回胳膊,狠狠指了指朱染,掉头离开。 朱染莫名其妙的热心,这一段短短几分钟的小插曲并没有在迟冬至心里激起任何波澜。很久之后她想过,自己终究是个失败的人,对付出全部心思的梁夏末她都看不透,更何况半点没在意过的朱染。 不久之后,苏让再次出现,迟冬至没有回避他,约好周末晚上在某间咖啡厅里见面。之前她设想过很多苏让约她的原因,后来发现,抛却梁夏末抛却沈灵,他和苏让其实没有见面的理由。 而苏让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我好像终于等到希望了,然后又必须做出一个选择,爱和责任。你帮选选我行吗?”他不说爱情,他只说爱,因为爱情是双方共同经营的,而爱,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苏让的坐姿很颓废,西装最上面的扣子是敞开的,神情看起来很阴冷,却丝毫遮掩不了周身强大的气场,就那么静静坐着,缓慢说出一段一段惊心动魄的话,最后把问题抛给她,耐心等待冬子老师给他指出一条出路。 迟冬至失笑,看来她跟梁夏末闹离婚几乎已经传开了,这到最后要是没离成,还真没法收 场。 “你又跑神了。”苏让双手交叠在餐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在想他。” 迟冬至懒洋洋的歪了歪头,无所谓的笑了,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嘴脸,“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苏让眼角狠狠跳了几跳,嘴唇抿的死死,“我说你们要离婚了我很高兴。” 迟冬至慢悠悠的挑挑眉头,“恐怕得过一段时间再给送贺礼了,眼下还是合法夫妻。” 苏让看了她好久,一直看她,什么叫痴心不改,就是把你的心挖出来当面吃掉,你还是吸毒上瘾似的爱着这个女人,岁月改变的了爱情和悸动,可它改变不了苏让和迟冬至。 苏让突然有些泄气,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与刚刚强装出来淡定强大的态度完全不同,毫无疑问,这场对峙他又输了。 而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也不知是装傻充愣还是哪怕坐在这里也不愿意分出一点心在他身上,无聊的打量四周,一杯橙汁下肚之后才笑眯眯开口,“什么时候回美国?” “不知道。”苏让垂着眼不看她,可有可无的回答,“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回去,这得看你。” 迟冬至揉揉鼻子,在想是继续跟他打太极呢?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冬冬,你……我们……”苏让抿抿唇,“你离婚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太极是打不成了,迟冬至好像遇到很可怕的事情一样,使劲摇头,开玩笑似的说,“不不不不不,你都是孩子他爸了,我将来就算找二婚的,也不能找带孩子的,我可不想给谁当后妈,那多亏啊。” 是句玩笑,苏让笑不出来却还是很配合的扯扯嘴角,“我都可以解决好。” 他步步紧逼,看来是避不过逃不过了,迟冬至抿了抿唇,“你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我只说我这方面,你是清楚的,我这辈子不可能爱上除了梁夏末以外的男人,你接受的了吗?” 苏让想了想,点头,“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我也满足。” 迟冬至好似很赞同一样的点点头,“好,你想要我,那就给你,结婚也好,只是睡也好,只要是你想的,我都配合。” 苏让不用猜都知道接下去没什么好话。 “谁让我欠你呢,我以前欠了你,现在又欠了沈灵和你们没出生的孩子,所以你还是给我个期限比较好,给我留些时间弥补他们。” “住嘴。”苏让 低声呵斥,“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欠我更不欠他们,我说了我会处理好,沈灵已经同意了,只要你……” “还是你住嘴吧,多一句话我都不想听你说,刚刚是你说我不你欠什么吧,那好,拜拜喽,谁愿意跟你在这儿废话。” 迟冬至起身就想走,苏让怎么可能允许,一把把她捞回来,气急败坏的低吼,“轮也该轮到我了,我怎么就捂不热你呢?” 迟冬至甩开他的钳制,“以前你也许能捂热我,但那时候我不理解生活,现在我理解了,可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苏让了,没办法,老天就爱耍你玩儿。”她气极了,说话口无遮拦,说完,看到苏让的表情,她就后悔了。 第三十一章 她的话句句挖人肉似的疼,苏让痛苦表情掩都掩不住,“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你说行吗?我都可以改,你现在喜欢以前那样的我,那我就任打任骂还是死皮赖脸跟着你,行不行?” 迟冬至的心里一圈一圈漾起了涟漪,不由自主抚摸他的脸颊轻轻婆娑,“疼吗?苏让。” “疼,我的爱情,宁可疼死。” 他嗓音里已经带了些许哭腔,考虑良久,迟冬至最终安抚他坐下,“苏让,我们不可能,你觉得我迟冬至是那种人吗?我可能让一个孩子没出生就失去父亲吗?哪怕我深爱你都不可能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更何况我并不爱……” 苏让突然整个人都埋进椅子里,抱住头,“为什么我就不行?怎么我就不行呢?我今天来之前就知道没希望,可还是不死心,本来已经决定跟她一起回美国了,对付着过日子吧,可一听说你要离婚……我不死心啊,真不死心。” 迟冬至握住他的手,“苏让我不想重复以前的错误,所以我不劝你跟沈灵回美国,但什么是你应该做的你自己得分的清,还有我也不想再骗你,我和梁夏末是要离婚,可……这跟你们没关系,之前之后都没关系,你懂吗?” “我懂,就是没我什么事儿呗。”苏让抬起头,眼圈儿已经红了,迟冬至不忍心看,把头转过一边。 “不过他现在还拖着不跟你离是吧,放心吧,等我回美国他就不拖着了。” 迟冬至愕然的张开嘴,愕然清醒,那浑蛋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放心吧我没事,也就是临死之前一哆嗦,明知没什么希望。” 迟冬至心里酸极了,握紧他的手,“虽然我很想,但我不忍心跟你说对不起,苏让这辈子我……” “别说了,求你。”苏让站起开,顺势拉住她的手,“晚了,送你回家。” 苏让坚持要散步走回去,迟冬至只能答应,一路上都很抗拒他有意伸过来拉她的手,梁夏末没有给她培养出手拉手走路的好习惯,更何况,于她和苏让,也不应该把两个人的手紧缠在一起。 终于回到家楼下,迟冬至解脱似的长叹一口气,强拉开一个笑容,“行了,到这里吧,什么时候回美国通知我一声。” “会去送我吗?”苏让问。 迟冬至垂下眼,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对吧。”苏让翘着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一直望进她的眼底深处 ,“你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又不忍心拒绝别人,更不屑骗人的时候,通常都会沉默,沉默等于抗拒。” 迟冬至脸颊一扭,从他手中挣脱开,“既然知道你还点破。”想了想又解释,“沈灵已经知道你……那什么我的事情了,不好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何况我也不想见她,大家都给彼此留一些颜面吧。” 苏让不依不饶的再一次捏住她的下巴。很好看的形状,尖尖的,两根手指就能捏牢固,“再陪我呆一会儿行吗?” “不行,我要睡了,明天还得上班。”迟冬至皱起眉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苏让看着她在自己的指尖里努力挣扎,明明只要他想,她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可见掌握不住的永远不是肉|体,而是心。 “再陪我五分钟。”苏让突然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埋头在她的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五分钟,以后再也没有拥抱的机会了,我不会再来找你。” 本想极力挣开的迟冬至听见最后那句话,竟然停止住了动作,就那么任他抱着,身体却十分僵硬。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苏让放开她时,好像心与心相连的那根线‘嘣’的一声断开了,只有他两只手还固执的捧住她的脸,拇指不停婆娑在脸颊上,“冬冬,告诉我,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一秒钟也算。” 迟冬至掩饰性的垂下眼睑,身体硬的像块石头。 “你动过。”苏让肯定自己的话,又带着一丝了然和伤痛,“我就知道,你曾经被我打动过,你对我是动过心的,可这样我更难过、更绝望。”苏让强迫把迟冬至的脸斜上抬起来,正对着他的眼睛,“没对我动过心说明我从来没有希望,说服自己放弃或许会容易一些,可你明明对我动过心,却还是不要我,我对我自己本人已经产生了怀疑。” “不关你的事。”迟冬至艰难的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原因,如果少爱梁夏末一点点或许跟你可能……可是我没办法少爱他,所以不管对你动没动过心,这都没意义,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你已经爱的伤够了,要放弃他了,为什么我不能……” “放弃他不等于忘记爱情,我的爱情始终不会变。” 苏让突然又紧紧把她搂进怀里,沉声问,“难过你以后不会再婚了吗?难道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梁夏末你要搭进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进去吗?” 迟冬至摇头,“不是,也许碰到合适 的会再婚,不过,没办法再爱了。” 苏让轻轻蹭着她的后颈,小声提议,“问问我,为什么会爱你?” 迟冬至因为不好奇,所以非常不想顺着他的意,可打破苏让这最后的要求似乎不太地道,于是顺着他的问题,“为什么?” “不知道。”苏让摇摇头,“我很痴心吧,不知道为什么爱你,而且从最开始就明白没有希望,却还是一脚踏进来,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迟冬至咬住嘴唇,这么多年了,他一点点的熬,一点点的磨,到底在她心里砸出了一些痕迹,价值不同于友情,接近于爱情的痕迹,或许这就叫感动。可她是那么冷情的人,所有的热情都给了梁夏末,所以这么多年了苏让在她心里也就这么一点点动心而已。这么极端的女人,被她爱的人永远站在幸福的最顶端,而她不爱却恰恰爱着她的人,被她埋葬在泥土里,没有见天日的那一天。 “苏让,我都替你不值。”迟冬至突然笑了,安抚性的拍拍他的后背安慰,“我承认在梁夏末拒绝结婚,而你千里迢迢回来看我的时候,我那时被打击的很脆弱,确实……动过心,但我及时拨乱反正了,说到底还是没能被打动。” “是我不好,我应该再坚持坚持,或许……” “不不,苏让,如果你做的再深刻一些,我现在就没有脸再见你了,是我的原因,你不应该反省自己。”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宁可将来去跟那些不认识的人重新组建未必幸福的家庭,却还是不肯接受我呢?” “对你,我不能三心二意,你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能给,我愿意把所有都给你,可是我做不到,所以宁可一丝一毫也不给你。”迟冬至轻轻推开他,“所以谁都可以,但你……不行。” 迟冬至骤然感觉到苏让全身绷的紧实,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都提起来,炽热的唇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落下来。苏让的吻里带着愤怒,更多的是绝望,一旦落下来就是带着焚烧一切的气势,无论迟冬至怎么挣扎丝毫不能平息他的怒气,吸吮里带着狠和恨,噬咬里也是,舌头被她咬出了血,却没有丝毫没有退出结束的意思,直到感觉到她脸上冰凉的眼泪。 二十七岁的苏让再也不是十七岁的苏让,十七岁的苏让吻里绝望却温柔,而二十七岁的苏让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男人气息,同样绝望的吻,透出的却全是欲|望。 “爱你太多不行,爱的少也不行,你到底让我怎么 样?” 迟冬至狠狠推他,“苏让浑蛋,你放开我。” “我不放开,迟冬至。”苏让说,“终于又吻到你了,这次我想要你。” 迟冬至也不知从哪找来了力气,挣开一点空隙,抬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而苏让只把头稍稍偏过一点又转回来,一点点紧紧逼近,很可怕的喘着气,把她挤在自己与墙的中间,狠不得两具身体挤成一具,一只手掌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掌就那么从他警衬下面钻进去,挑开文胸,毫无遮挡的罩在她胸脯上。 “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你爱不爱别人,我爱你,我爱你。迟冬至我想要你,是不是得到了就不会这么抓心挠肝的想你了,我要你。” “你滚开。” 苏让在她绝对无情冷冷注视的目光里停止了再次侵略的脚步,时间静止了,只有他身下微微跳动的坚|硬提醒彼此一切都没结束。 “真不愿意吗?” “滚开。” 苏让突然蹲下|身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他嘤嘤哭起来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可我还是想要你。” 迟冬至被松开,几下收拾好凌乱不堪的衣服,看着他的目光里有防备,“我走了,你好自为知。” 苏让没有再留她,顺势坐到地上,头重重撞到墙上,一下又一下,然后埋进膝盖里,哭的不可抑制。迟迟没有听到关门声,知道她藏在黑暗里看他,她关心他,却不要他,更不给他。这时候他恨迟冬至的无情,也恨自己的无能,可就算他再好,如果不变成梁夏末,迟冬至也永远不会爱上他。 想起她结婚那夜,他是偷偷回来看了她的,他自己的小秘密,长时间故意去忽略。在那个仲夏夜,也是坐在这间楼道里,他看着梁夏末匆匆离开,想像着迟冬至是不是在哭,然后给了自己一个理由——陪着她,于是哭了一整夜,心里苦的没边没际,从指尖苦到心尖。 第三十二章 苏让离开那天,在机场的侯机室里一遍一遍拨着迟冬至的电话号码,响两声,挂断,又忍不住一拨再拨,后来停下时,他看了看时间,整整过去了半个小时,然而她没有回拨,最后发了条短信过去:我走了。依旧没有回信。 沈灵握住他的手,“我真可怜你。” 苏让似乎很累,微微闭上眼。很讽刺,他的妻子在可怜他,可苏让想说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这些事他自己会做,他现在最需要一个人的空间。“你放心吧,我失败了,以后会信守承诺,你不就是断定她不会回头跟我在一起才提出打这个赌的嘛。” 沈灵手指一僵,神经窜遍整个身体,“夫妻这么久,好像我们从来没有交心,你曾经给过我机会但我不曾努力过,可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苏让仍旧闭着眼,侧过身子。其实他没有任何理由怪沈灵,虽然她和梁夏末一起挖了个坑,可逼着他跳进去的人却是迟冬至,而自己,并无怨言。 “这很难,沈灵。”苏让逃避她的问题,“对待很多事情,我们并不在一个高度上,甚至不在一个空间里,所以,就这样吧。” 沈灵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对于爱情,苏让和迟冬至同样,都是感情很细腻的人,宁缺勿滥,他们很会对所爱的人付出,惯于把爱情掰开揉碎来分析,得过且过的爱情会让他们很痛苦。可以想像,如果没有迟冬至,她不会拥有跟他的这段婚姻,如果没有孩子,他们也不可能会将婚姻继续下去,而这段婚姻里竟然有这么多问题,她沈灵却从来不曾发觉过。就像梁夏末一样,一直以为自己的婚姻完美无缺,幸福甜美,只等着手拉手走到老了的那一天。 桔子对苹果说:我爱你。苹果告诉它你不是我的同类,你给的不是我想要的,我们没办法交流。桔子很固执也很迷茫,沈灵同样很固执又很迷茫。 她想起过去,其实他们并没有同居生活,只是偶尔凑到一起。结婚是她提出的,直接越过他让家里向他施压,后来他突然同意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结婚时苏让曾经很认真的告诉过她,会对她好,会学着爱她,他说我们要学着彼此迁就,共同努力。她当时答应的很痛快,却没想过这些话语中有着怎样的期待。苏让果然如他所说,尽量在包容她,是她不好,只要苏让一天不劳动,家里就是又脏又乱,灶台永远冷冰冰,后来苏让工作渐渐忙起来,她照旧如此,他就提议请个保姆来帮忙,她当时说什么,说不愿意 多出一个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于是苏让在工作之余还得照顾家里的卫生。她没有给他做过早饭,但要求早安吻,以为这样就能填饱他的肚子,他如果下班回家忘了买玫瑰,她绝对能一整晚缠着让他道歉,又总是在他忙着工作的时候让他停下来欣赏自己买的新衣服,说着自己喜欢但他不感兴趣的话题。后来苏让渐渐不爱回家了,她很委屈,她那么爱他,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回家呢?现在想想,她这样的行为,哪怕苏让深爱她都迟早有一天被搞烦,更何况苏让对她一向是淡淡的。是她弄丢了曾经想要跟她好好生活的苏让,是她的不懂生活令苏让对迟冬至耿耿于怀。 沈灵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觉得不能就这样离开,不然将来的生活才是真正降入冰窟,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有了一丝沉定,抢过苏让手里的电话拨通那个号码,“你真是的,想打电话给她就打呀,为什么响两声就挂断,胆小鬼,她不是那种故意不接你电话的人,兴许她正忙,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接了。我说了我会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妻子,不就是关心你的衣食住行嘛,我会做到,要是还不行,将来再离婚,你今天跟她做个了断,别拖拖拉拉的。” “沈灵,你怎么不懂,不管怎样,我不会再轻易谈离婚了。”苏让去抢,在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时,手指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冬子,你干嘛不接苏让电话?”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沈灵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把手机往苏让手里一塞,“这女人真是的,你跟她说。” 苏让接过电话,想了想,走出去拉开一段距离,“喂。” 那边停顿片刻,“要走了?” “嗯,收没收到短信?” “收到了。” 安静了一会儿,苏让说,“我以为你不愿意接我电话,不然怎么一直不回拨。” 那边马上反驳,又像是在解释,“我以为你没什么话跟我说,不然怎么响两声就挂断。” 苏让望着天空里升起降落的飞机,笑了,“你没生我气就好。” “没有。” “好,保重自己。” “苏让。”她急急的喊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十分郑重的说,“请你,一定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也会对自己好,连带你给的那份。” 苏让紧紧闭上眼睛,所有的埋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同她想的一样,这么多年的深情不寿,一点 点熬一点点磨,总能在她心里耗到一个位置,而迟冬至这个人,一旦在她心里有了位置,就一辈子不会变。苏让想,其实,他没有输,迟冬至对他的爱情只有这些,全给他了。 迟冬至的爱情是牙齿,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不能代替谁。 **** 这一天她都安静的过份,谷子在一旁悄悄打量,暗暗告诉自己,这尊大佛今天绝对不能惹。朱染把她揪走,自己坐到迟冬至身边,端一杯热茶递给她。 迟冬至顺着他的手臂向上到脸颊,有些呆滞的打量。 朱染摸摸脸,“有什么不对吗?” “很像。” “什么?” 迟冬至没有回答,低着头嗫嗫的嘟嚷,“我不应该打他。” “谁?”朱染问。 “很重要的一个人。”迟冬至目光悠远飘向窗外,“在我生命中。” 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吧,朱染发现,迟冬至偶尔会对他露出很温柔的神色,不同于某段时期的轻拿轻放,而是发自内心的包容,显得她眉眼间的倔强也柔和起来。 那晚朱染是从酒吧里找到的迟冬至,找到的时候,她眼里泛红、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对比所以强烈,更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看着他目光似乎不能聚焦,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手掌轻轻抚摸在他的脸上,引起他心里一波强过一波的热流涌过。 “你真傻,怎么不懂越爱我,我越不配要你呢!” 朱染把手按在她的手上,享受这一刻虚假的迷乱。 舞台上形象颓废的男吉它手低沉沉的唱着那首歌:当钻石也变尘埃,我信,你在;当铁树不再花开,我信,你在…… 迟冬至侧着脸贴在大理石桌面上,眼泪越过鼻梁落在那上面,轻轻跟着低语。不是没心,伤了你我也痛,这段时间我把一天当成一年过,终于到了现在,连祝福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要好好的。”她拉过朱染的手,轻轻落下一吻,“你要好好的,下辈子再遇见,我一定爱你。” 朱染怔怔看着昏暗灯光下的迟冬至,看着她那两行跌落的无声无息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在这方面跟男人有一拼,朱染知道,这时候的迟冬至,心里一定苦的没边了。 “你何苦。”朱染擦掉她的眼泪,轻声叹息,“把苦都说出来吧,我当你的听众。” 她摇摇头,拍拍他的手背,“不能再说了。”其实像梁夏末和沈灵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多好,她和苏让,总能自己让自己困坐愁城。 朱染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里,她无助的像是游走在悬崖边缘的麋鹿,至今才明白,原来爱与被爱,都很伤人。 “你真傻,明明对自己的冷情无能为力,那就继续无情下去好了,偏偏又这么善良,明白什么叫良心不安,于是只懂得藏在人后难为自己。” 迟冬至在朱染谆谆的语调中迷糊过去,朱染听到她说,不是这样的,我明明那么爱他,却真的对你动过心,你和他在我心里拉扯,这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她的清醒最后定格在舞台灯光反射在她泪珠儿里的五光十色中。 很久之后朱染想,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天,脆弱又美丽的迟冬至,因为千重情意更加使她美的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她拉着他的手却喊着别人的名字,善良又绝对无情的迟冬至。朱染想,他应该一辈子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但必须远远离开她的心,深入其中只能经历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战役。一个恍惚,他又见到她微微垂下的睫毛似乎终于承受不住那几滴泪珠的重量,滴滴落下来,顺着鼻梁又落在他的心口。 一瞬间,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就是这样一个恍惚,后来,竟成了他半生的执念。 第三十三章 纵然感情再无奈,生活仍得继续下去,没有人再对她提起过苏让,似乎随着这场纠葛的尘埃落定,她在心里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里锁上了一把锁,沉沉压进最深处,丢不掉又拒绝收纳更多。 梁夏末自然还是老练的猎手,射中一只猎物告诉它我会放了你,然后静静站在陷井边缘看它挣扎,是死是活绝不痛快给上一刀。 迟冬至讨厌当猎物的日子,见独自面对两位母亲的日子实在难熬,索性再次提起调离刑警队的想法,希望可以到乡下基层去工作一段时间。李长河劝她要考虑清楚,这不同于下去渡金,对她来讲,没有任何好处。 迟冬至也有些犹豫了,索性买了一张火车票,当是给自己放个假,打头阵先去体验体验那里的民风。 她在夜车卧铺上接到梁夏末的短信:我一周之后走。其它只字未提,不像他的风格。她想起了那年向他逼婚的那段日子,激烈的开头,后来因为苏让的出现让她对自己心如死灰,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向他下了最后通谍:这次不结婚,就永远不结婚。之后便进入一段绝对沉默的日子,谁也不主动找谁,仿佛谁先开口谁先输。后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最终还是向她妥协了。 迟冬至扭头看车窗外急速划过的灯火,星星点点汇聚成他永远上扬的嘴角弧度。这次也同样,他终于还是挨不过沉默的煎熬,向她低头妥协了。 从乡下回来的当天,梁夏末去客车站接她,看着她从出口走过来四处张望,一身警服,整个人灰扑扑的。梁夏末想,他鲜少有看到迟冬至穿便装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在着装上很是省钱,以前他偶尔也让她去买些有女人味的衣服,迟冬至总是说穿上那些不会走路,后来他猜得,大概是因为日子苦,她过的勤简吧。 直到迟冬至走过来敲车窗,梁夏末才从思绪在回过神来,连忙打开车门把她迎上来,“怎么坐客车?” “没买上火车票。”迟冬至似乎挺累,上车就歪着靠在座位上闭起了眼,“你终于有时间了。” 梁夏末抿抿唇,“怕你真把我恨进骨头里,以后连亲人都当不成。” “冷冷你就对了。”迟冬至从大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他,“工资卡还你。” 梁夏末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愕然的转过头看她,“我要它干嘛。 “离婚证都快领了,你的东西当然得还给你,家里没多少存款,都留给妈吧,至于房子,本来就是婚前买的,我会尽快跟队里 申请宿舍搬出去的。” 梁夏末狠狠拍着车喇叭,“工资卡给你,存款我妈才不稀罕要呢,房子也给你,你他妈老实给我在里面呆着,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搬走,打不折你腿儿。” “梁夏末你讲点理好不好,你的便宜白给我都不愿意占。” 梁夏末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妈b的自做自受啊。我就乐意净身出户,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离婚。” 迟冬至也上来倔脾气了,瞪着他的眼睛里冒出两簇小火苗,拉起他的两只手就往他脸上拍,“哎哎,对,你多打几下呀,你看我还心不心疼,打一下不疼不痒的多不过瘾啊。” 梁夏末咬住嘴唇,终于被她打败了,转过身子挨到她身边,“冬子,亲爱的,真是这么回事儿,就算离婚了也没到这份上,我成天不着家要房子干嘛,你一个女人家的住别的地方不方便,你听话啊,别犯倔。” 迟冬至皱皱眉,“你工资卡也不要,存款也不要,房子也不要,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梁夏末小声嘟嚷,看迟冬至瞪他,连忙讪讪笑了,“逗你玩儿呢,你说这些东西我要来干嘛?有什么用吗?本来就是你的。” 这男人,对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概念,倒是心急火燎的推给她,考虑她的经济问题,考虑她的安身之处,对自己一点都没想到。迟冬至忽然很担心,梁夏末是生活白痴,如果将来她不在一旁打点,他怎么生活? 胡思乱想间,梁夏末重新启动车子,目标回家,休息日什么的是离不了婚的。 晚上梁夏末主动做了好几个菜,两人安安静静的吃,相对无语。之后梁夏末问她回部队行不行?迟冬至懒洋洋的摆手放行。 梁夏末就奇怪了,“你不怕我躲起来不露面?那你这婚可就离不成了。” 迟冬至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苏让都走了,你也不会再拖了,再拖怕我恨你。” 梁夏末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我能打怵那孙子?开什么玩乐呢。” 最后梁夏末也没走,本来也没打算真走,她给了台阶,他自然顺着下。晚上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幻想着她软软白白的身体,揪的心脏都疼。夜里终于忍不住,悄手悄脚的准备去卧室蹭一宿,走到房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忍痛的低吟声。 这下梁夏末光明正大的推门进去了,“怎么了?”摸摸她的额头,一手冷汗,“大姨妈来啦?” 迟冬 至无力的点点头。 梁夏末去卫生间轻车熟路的翻出棉垫垫,扶着她去卫生间换上,又紧着烧水找红糖,折腾一通下来小半夜过去了。 可能是冷的原因,迟冬至蜷缩在被子里鼓起小小一团,他见了,像往常一样钻进去把她搂进怀里,手掌自然而然就盖在了她的小肚子上。 “睡吧,我给你揉。” 迟冬至看了他一眼,没有挣扎。她是极寒体质,十几岁的时候每当小日子来都像死过一遭。结婚之后渐渐好些了,但一到夜里经常疼的忍不过去。梁夏末从十几岁开始就习惯每个月这几天帮她揉肚子,一夜一夜睡不踏实,总能很大程度的减轻她的疼痛。 他身体壮,火力很旺,全身都散发着热乎乎的气流,手掌力度不大不小,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知道哪里该重哪里该轻。迟冬至舒舒服服的找了最妥帖的姿势,睡了一个只有在他怀里才能享受到的安稳觉。 早上在他的注视中醒过来,两人紧紧缠在一起,腿和胳膊交措,梁夏末身下的东西顶着她,眼睛泛着不敢轻举妄动的光。 迟冬至踌躇一下想离开,当然她知道梁夏末不会畜牲到浴血奋战,可如果不是这特殊的日子,能不能忍心拒绝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这不还没离婚了呢嘛! 离婚过程顺利的惊人,办事人员审核完基本情况,大戳盖上去。直到两人走出了民政局大门后梁夏末还在郁闷,怎么连惯例性的调解调解都省略了? 他和她都恍恍惚惚,有些梦魇的感觉,像是灵魂浮游在自己的尸体上面。梁夏末后知后觉的感到鼻子酸的厉害,回头去看她,发现她比自己还要惨,一阵冷风吹过,迟冬至低着头停下脚步揉眼睛。 “怎么了?” “沙子进到眼睛里了。” 梁夏末拉开她的手一看,还真没骗人,只有一只眼睛红的厉害,只是另一只为什么也亮晶晶的?俯下头一点点用舌尖舔着她的眼睛,同样像过去做过很多次那般熟悉。做好之后,他低头,迟冬至看了他一会儿,问,“怎么了?” “我也迷眼睛了。” 迟冬至踮起脚抱住他的头,在那双眼睛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舌尖尝到的是咸咸的滋味。 “让我再背你一次吧。” 迟冬至没犹豫,爬到他的背上,“重吗?” 本以为他还会以前那样打趣,说她还没一只小鸡崽重。谁知他沉默半晌 ,“重,全世界都压在上面你说重不重。” 相处情景温和,迟冬至心里涩然,原来爱情也会回光返照。回头想想,其实又何必,谁都有责任,对待爱情,他直率的轻率,她固执的偏执,走到今天才是理应如此。 “冬子,你还记得结婚时我送给你的那个飘流瓶吗?” “扔在我洗脸盆里的那只吗?” 梁夏末笑笑,“对,当时不让你打开,只有我允许时才可以。” “你里面写了什么?” “保管好它,不要看。” “好。” 终于放下她时,两人都有些无措,低着头看地面,迟冬至打破沉闷,“一起吃顿散伙饭吗?” “不吃,不散伙。” 迟冬至看看他,梁夏末就笑了,敲敲她的头,“我妈白养你一回啦,以后你还打算不回去看她了?散什么伙。” “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迟冬至没有再说什么,想离开,梁夏末从背后叫住她。 “冬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爱你。” 迟冬至心里轰然碎成一片,“为什么要说出来?” “爱你如果不让你知道,那跟不爱没什么区别。” 迟冬至匆忙转过头,双眼模糊成一片。 第三十四章 终于离婚了,深深爱过的人自此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然后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形同陌路,连回忆起来都是疼痛的。 形同陌路??可能吗?? 生活变成了一成不变的机械化模式,顶着黑眼圈起床,刷牙时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的脸,突然想起梁夏末似乎总是闭着眼睛刷牙,趁机休息。食不知味的喝白粥,收拾房间,然后上班,迟冬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台机器。 曾经许过愿,除了他,别无所求,老天果然听到了她的祈盼,生活、工作、朋友都不能代替他成为自己的寄托,而他,现在却成了最不该想起的人。想要挣脱出泥沼,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毕竟从出生开始,他们没有分开过,除了爱情,还有习惯。 离婚后遗症还是迟迟到来了,迟冬至最近经常是整夜整夜睁着眼睛到天亮,其实以往梁夏末回家的次数也不频繁,可对现在的迟冬至来说,空掉的不是另半边床,而是她的整颗心。 二十几年嗑在一起,恨也好,爱也好,她那颗心里一直都是满满的,现在突然空下来,让人有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目标的感觉。走出婚姻才猛然发现,失去他,她与社会已经脱节了。随着婚姻关系的解除,连思念一个人的资格都不再有,迟冬至突然很茫然,她到这时才真正明白,松手放开的不是这段婚姻,而是她的整个世界、是梁夏末这个人,从现在开始,他的喜乐、哀愁都将与她无关,也必须与她无关,削骨挖肉也得做到,但凡对他还有一点点牵挂,最先死的那位,是她。 只是淡忘、遗忘,真的只能靠想吗? 迟冬至想到这些的时候,正坐在办公室窗台边,百无聊赖的欣赏楼下街面上的人来人往。朱染在她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总在借口找东西或者倒水的时候偷偷望她。迟冬至觉得有如芒刺在背,却不知从何时起再也无法对他竖起一张冷脸。 “你有什么事吗?” 朱染摇头,于是,冷场了。好在迟冬至向来不担心冷场会加深他们之间的隔阂,笑着别开眼去。 “师傅,你还好吧?” 迟冬至好脾气的挑眉询问。 朱染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你离婚了,对你打击很大吧。” 于是迟冬至好不自在的无语了,大家心照不宣时还好说,一旦扒开,摊到明面,曾经那段众所周知、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式婚姻最终修成的竟然是分道扬镳,那就不是一般的囧囧有神加丢人到家了 。 迟冬至怔愣一会儿,在脑海里组织语言,最终只掩饰性的说了三个字,“解脱了。”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其实不是因为一段婚姻的结束就能把自己从爱情里面解救出来的。 朱染好像松了一口气,“我想安慰安慰你,又不知道怎么做。” 如果以前的迟冬至听到这句话,大概会毫不客气的让他滚蛋,或者说一声用不着,可自从苏让离开之后,他从酒吧找到她的那时起,迟冬至会经常不由自主的对他升起一丝不忍心,舍不得看他因为自己的严厉而露出可怜的表情。 “不用安慰,谢谢,我很好。” “你以后会很幸福的,相信我。” “谢谢。”迟冬至说,眼神再一次落到窗外的车水马龙里。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冷了,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冷的让人无法忽视,更难以忍受。迟冬至晚上加班,对着办公桌前一大束玫瑰花发愣。二十几年里鲜少有被人追求的记忆,只有一个苏让,因为他的深情,其它一些被人不痛不痒的表白与他做的相比就都不值得被记住了。迟冬至有些囧,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在离婚两个月之后,她好像被追求了,时间不早不晚,掐的刚刚好。 这种事如果换成别的女人大概是会欢欣的,换成她,只觉得别扭至极,她惯于直接面对敌人,从不知如何退缩,像这种不留姓名,连拒绝都无从下手的情况,显然不知道怎么处理。 迟冬至愁眉苦脸的对着一大束玫瑰,谷子却在旁边啧啧有声,这得花多少钱啊! “师傅,这人忒聪明了,现在这种时候展开追求你大概只会烦恼,换做以前这么明目张胆的追求,你更有可能会无视,并且在知道这个人是哪尊之后,对他除了厌恶,还更恶心。” 如何对待,关乎形势,关乎心态,更关乎时间,恰好迟冬至现在有时间烦恼这一切,但也就只是那么么一点点关注而已,这样的事情对于以前的她,似乎并不值得她分出一丝一毫的困扰。 她知道谷子说的这种时候是离婚之后,以前是指离婚之前,不过她分析的没错。迟冬至在这点跟梁夏末还是挺像的,任何出现在他们婚姻之中的人她绝对都是异常排斥。 她突然有些理解梁夏末对苏让的厌烦,以及所有的行为。 这种事不是她所擅长的,她感情世界里来往的客人单调的可怕,两位客人都是自小一起长大,没有任何生疏感,彼此间都太熟了,追求似乎 可以省略,梁夏末是她爱的,只需要对他付出就可以,苏让爱她,却只有深爱和表白,没有追求过,所以在迟冬至的世界里‘追求’两字,很陌生。现在突然闯进来一名陌生人,敌友不明,这让她觉得恐慌。 谷子可怜摸摸她的头,“我可怜的师傅,是不是觉得爱情只能发生在身边人的身上?” 迟冬至瞪她一眼,像一个与世隔绝,突然闯入大城市被吓到的山里小妞,这绝不是庆幸兴奋,那茫然不知所措与惊慌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其实我挺喜欢的玫瑰花的。” “真看不出来。” “当然了,没人知道,以前也没觉得,他……不是懂得送花的人,你送过一次之后才觉得,原来玫瑰花也挺美的。” 谷子一下就噤声了,如果只有一个人知道迟冬至对玫瑰花的热爱,那个人是朱染。 之后一个月里,只要迟冬至上班,玫瑰花风雨无阻空降而来,如果之前因为送花事件让她有点点感慨和惊慌,那么现在只剩下诧异了,什么别样心情也激不起来。 她就是这样一丁点浪漫细胞也没有的人。 谷子照样感概,这得花多少钱啊!却再也不提其它。 周三带着两位小徒弟加班,顺便把前几日让同学从母校寄来的实案录像放给他们看。谷子啧啧称奇,法医真是一项高尚的职业啊,遇到死人的案件,他们不开工,咱们就没法干活。迟冬至指了指屏幕,“看重点,我们是刑侦员,心细最必要,要尽量让自己感同身受,当然我是指可能的心态、动机和做法,并没有指其它。当我们以后身经百战、阅历丰富,面对每一个案件都必须在犯罪份子心里走一遭,这有助于破案,到那时才有资格做一名合格的刑侦员。” 夜里下班,三个人随便找了家快餐店,迟冬至点了一份蛋包饭,一口一口机械的往嘴里送。 朱染看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最近她太累了,急于把她所有了解的知识灌输给他们,经常讨论到半夜才想到休息,第二天又会交给他们一份完美的案件分析。 在这个领域里迟冬至是天生的强者,拥有作为一个优秀刑侦员的所有资质,执著又高尚,胆大心细,心无旁骛,对待犯人甚至狡猾如蛇,她永远不会被物质与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一心一意追求的只有真相。 朱染想起李长河说过的话,他们这个行业需要这样的人,又惧怕这样的人,所以不擅世事的迟冬至很难会 在某一天登至顶峰。 迟冬至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在朱染耳里,只觉性感。 “师傅,你歇一歇吧。”谷子把小咸菜推给她,“别把自己累坏了,我们看着心疼。” 迟冬至抬起眼皮看了谷子一眼,表情好像有些歉然,“大概不会有什么时间了,我准备调到乡下去工作一段时间。你们跟我之后也没碰上什么大案子,浪费时间了。” “师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一对可爱的爹妈,有一个闷|骚的男朋友,再就是有你这位面冷心热的师傅了。”谷子回味了一会儿,突然睁大眼,“什么?你要调走?” 迟冬至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两个正处于青葱岁月的男女。一直以来,她只有梁夏末,没有什么朋友,朱染和谷子给她带来很多欢乐。 “我想调下去,城市里太吵了。” “师傅你怎么能走呢?我和朱染怎么办?”谷子急的嚷嚷出声,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朱染肩膀一巴掌,“都怪你。” 迟冬至笑了,“别老欺负朱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呀?走之前,我会跟大李商量,最好他能接手你们,不管在哪方面他都比我强。” “师傅,你跟上头说了吗?” “说了,但是还没有正式下调令,李队长让我想清楚。” “所以你想清楚的结果就是要走?” 迟冬至点点头,又点点谷子的脑门儿,“又不是见不着面,只是不在一起工作而已。” 谷子长叹一口气,“就说你一温柔准没好事儿,还不如像以前那样对我们横眉竖眼呢。” 沉默半天的朱染突然开口问,“是不是有人送花给你,造成了你的困扰?” 迟冬至一愣,低下头咬着吸管,“有点吧,这种事情我不会处理,况且也不知道是谁。” 朱染看了她良久,大口把排骨饭塞入嘴里,突然眼底一酸,跟着酸起来的还有心。迟冬至是一个可怜的没有被追求过、没有享受过恋爱过程的女人,那两个男人给了她爱她的结果,却把过程给省略了,而他朱染,太过于急功近利,吓到了这个傻女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有着最彻底、最纯粹爱一个人的力量,于是便紧紧攥住了朱染的心,他庆幸又难过,多少次在寂静的夜里彻夜难眠。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会让她每一个细胞、每一点精神都透着 幸福和快乐。如果她愿意把爱给他,只是爱就可以,那他愿意独自承担制造幸福的任务。 可被她爱着的那个人不是他,朱染长时间自我挣扎,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彻底让她的爱转移到自己这边来,如果得不到,那是不是一点也不要?尽早远远离开她。 朱染不无私,朱染的爱情也不无私,他需要回报。 第三十五章 冬至那天,迟冬至被接去了军区大院,往年过生日梁夏末鲜少有时间能够赶回来,卫边疆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在这天胡思乱想,亲自出马等在刑警队大门口。迟冬至上了车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记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去商场。”卫边疆对司机说,然后小声告诉迟冬至,“去给你妈买礼物,孩子的生日是妈妈的受苦日。” 没想到这点,迟冬至真心羞涩了一把。她想给薛平买化妆品,可又实在没什么研究,在店员的绍介下买了一套中档的。到家送给妈妈,中档化妆品自然激不起薛平什么欢喜,不过女儿的心意她倒是收的高高兴兴。 上次见她时还是风风火火的,这次已经隐约看到有几丝白发了,迟冬至突然觉得薛平老了,大约过去接到她送的礼物,哪怕喜欢也会装的嗤之以鼻,现在脸上却挂着显而易见的快乐。 迟冬至心里很不好受,这是她的妈妈,她唯一的亲人,长时间以来她忙于爱情一直顾不上自己的妈妈。迟冬至突然反省自己很不懂事,为什么老是跟妈妈不亲呢?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干嘛老跟自己的妈妈唱反调呢?结婚、离婚都是一意孤行,在薛平不同意结婚时结了,在她不同意离婚时又离了,甚至没有想过问问她的意见。 **** 虽然对离婚这件事家里长辈都有心理准备,可眼下还没有公布,迟冬至再三考虑,还是将这个消息在晚饭后说了出来。 良好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迟冬至踌躇半天,不自不然的握住薛平的手,真心的道了一声歉,“对不起,妈。” “你呀~~~~”薛平恨铁不成钢的呼出一大口气来,“来回折腾,都告诉你不要离不要离,结都结了,忍不了的也忍了这么多年,眼见一天天年龄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现实,爱情能当饭吃吗?” 迟冬至缩在角落里不吭声,也无从反驳,知道大家说的都对,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或许我们不合适,彼此碰到另外的人,可能会更幸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薛平突然严厉起来,“你离婚离的这么痛快,不就是因为再难怀孕嘛,可那又不是肯定不能生,医生都说了,好好调理还有希望,你牌位似的供了梁夏末这么多年,最后还要主动烧成灰给他当钱花吗?” “妈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不是因为那个。” “话不好听,意思是对的。” 迟冬至 堵气了,转过脸去不理薛平,最后还是卫边疆在母女中间做和事佬,才让两人好歹没再吵下去。 “离都离了,咱冬至还年轻,随便找一个都比那臭小子强。” “再好也不是梁夏末。”薛平试图跟卫边疆讲道理,“不是梁夏末,冬子就不会幸福,别看夏末没什么大优点,人就是能把她吃死死的,泡黄连水里都觉得甜。” “行了行了别说了。”卫边疆打断薛平的话,“我看就这么样吧,婚虽然离了,但冬至的幸福耽误不起,改天我整理出一些条件合适的人,就找我眼皮子底下的,看谁敢欺负冬至。” 迟冬至吓了一大跳,“不是吧卫叔,我没这心思。” “那就现在开始考虑,又不是一天半天能找到的,反正不管怎么样,再婚是必须的,非让那浑球儿哭都找不到地方不可。” 薛平也被吓到了,跟着反驳,“你别跟着掺合,他俩离了也得合,谁离的开谁呀?” “你这人呀,还不如我了解冬至,除非梁夏末扒皮挖骨换血,转了性|变成另外一个人,不然冬子是不会吃回头草的,要么她不会离。” 迟冬至缩在沙发里眨巴眨巴眼睛,只能兵来将挡了。 怕卫边疆揪住这件事不放,迟冬至晚上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宿,一路上都在思考薛平的话,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未必有耐心听下去,现在时间太多,细细品味下来,倒觉得有些道理。爱情不能当饭吃,况且他们有爱,可是在他爱她的时候都让她纠结成这样,如果不爱呢? 爱了,投入了,多少苦涩都能当成是甜的,可他说爱她,却一点也不愿意投入,哪怕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所以他们是真的缘分没了。 迟冬至想到这心里又有一些酸,情绪也有些不好起来,一路上楼在想到梁夏末这个人时都不自觉有些怨念。 她想起他,却不敢想念他,决堤的水要控制泛滥。不过有一句话说的贼对,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她白天晚上都纠结在‘梁夏末’这三个字之间,所以回家打开门看到门口衣架上挂着那件军装时,忍不住狠狠鄙视自己。想什么想?没他你还就真不能活了? 事实上梁夏末有可能真就是这么想的,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碗吃的出来,看见她就扬起一张笑脸,像是黎明提起来临。“可回来了。” 迟冬至冷着一张脸,“从国外回来了?” 梁夏末点头,“下午刚到 的,赶紧我就回家来了。” 迟冬至点点头,很好,还是这么不记仇,她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目前两人的关系。迟冬至把警服脱下挂起来,冲着梁夏末勾了勾手指,“过来。” 梁夏末撒着欢儿小跑过来。 “咱俩现在什么关系?” 梁夏末在转移话题这方面是牛人,“我给你煮了面条。” “梁夏末……” “吃完面条再说。”梁夏末把她按到饭桌旁边,迟冬至一看眼圈儿就有些热了,一碗面条,一根香肠,两个鸡蛋。十岁那年父亲去世后再没有人给她准备这样的生日面,也不知道梁夏末从哪里知道的,接替了父亲的工作,往后每年都记着帮她准备,一直坚持到上大学。 一根香肠,两个鸡蛋,考一百分,活一百岁。 “尝尝,好多年没按这方法煮了,看好不好吃。” 迟冬至指尖颤抖着,挑起几根吃下。梁夏末的手艺其实不错,比以前强太多,只是如今再美的味道也比不过小时候一碗煮糊了的生日面。 梁夏末紧张的盯着她,“好吃吗?” 迟冬至没有抬头回应,一口一口机械的往嘴里送。 “到底好不好吃你到是说呀。” “好吃。” 梁夏末一下子就乐了,“我就说嘛,肯定好吃,我自己抻的面条。” “怎么你记得?” “记得什么?”梁夏末想想,“哦哦,你是说你的生日啊,当然记得。”梁夏末不敢说,其实今年才留心去记,往年都忙忘了,无暇顾及。 “哎,哎,喂我吃两口呗,分我一个鸡蛋,咱俩手拉手一起活到一百岁。” 迟冬至把碗给他,“你自己吃吧,我饱了。” 梁夏末一把拉住要起身的他,“干嘛又发火,我让你喂我吃,以前都是你喂我的。” 确实,以前都是她强迫性的喂他吃。“以前我们是夫妻,现在不是了。” “我是说以前,小时候,那时候不也不是夫妻嘛。” 迟冬至甩脱他,“梁夏末你成熟一些,我们离婚了。” “好好好,小气劲儿,自己吃就自己吃。” 迟冬至一个人在被窝里翻身,刚刚也想过,梁夏末很可能跟她一样,并不能尽快适应两个人不再是一个人的生活,她也能理解,可是看到他那张 一切错误烟消云散的脸就有气,好像以前吵架后那样,献几天殷勤,然后两个人就能手拉手轰轰烈烈去滚床单了。 他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还不是自己纵容的?迟冬至咬着牙在心里骂自己,骂完自己又骂梁夏末,本来看离婚那天他的表现还以为有些改变了呢?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梁夏末也很郁闷,他就没想过不跟迟冬至住在一起,离婚了也可以当亲人处啊,无非就是不上床呗,反正这方面他们那么契合,早晚她得忍不住。可迟冬至刚刚冷淡疏离的表情真是让他小心肝受伤了,曾经以为,她爱他,因为爱所以付出,那她就会幸福,后来知道理解错误后已经来不及挽救婚姻了,可婚姻是死的人是活的,迟冬至只要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那就有机会挽回。爱,他不缺,缺的只是对她的重视和关注。 梁夏末想了很久,最终决定不能妄想以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了,半夜把迟冬至从被窝里拎出来。卧室门一打开,看到迟冬至一条白生生的大腿露在被子外面,他记得那味道,圆润的、白嫩的,一只手掌就能握住,他曾经无数次把吻流连在那上面,然后掐住圈紧自己的腰,滋味美到……好了,不提也罢。 梁夏末痛苦的按住自己的小弟弟,既然她睡的那么香,在卧室里谈也可以,等她醒了再说吧。梁夏末轻悄悄的走过去准备把她的腿放进被子里,手一握上,那只腿立马踢了过来,目标直逼刚刚按住的地方。好在梁夏末清醒,身子一斜就躲了过去,吓的一冷汗,这么硬的时候要是挨她一脚,那必须得报废啊。 “我操,你这是不用了就准备给它人道毁灭呀。” “你摸我腿干嘛,混蛋。” “我怕你着凉嘛。” 迟冬至把自己包里被子里,“大半夜你进我卧室干嘛?” “我……”梁夏末凑到床边坐下,“我想跟你谈谈。” 迟冬至又是一抬腿,直接把他踹下去。 “我操,你说你这腿像以前那样干点正事多好,除了踹我屁股还会干什么。。” “没事还能踢踢你的小弟弟。” 梁夏末摸摸头笑了,又挨回到床边坐下,“我想跟你谈谈,我觉得吧,你没必要不让我进门,你妈几天看不着我就想,我妈对你更别提了,反正我也不怎么回来,偶尔一两次还能增进咱俩的感情。” 迟冬至低头想了好久,“你是说,离婚了还要增进感情?” “哟,这谁家小闺女啊,脑子转的这么快呢!咱抓紧把以前缺失的那段恋爱补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同意离婚,是想跟我重新恋爱一回。” “叮咚,你—答—对—了……” 第三十六章 迟冬至最后什么也没说,更没撵他走,沉静的让人觉得心慌。这个男人,结成婚姻时不重视结婚,离开婚姻时又不重视离婚,就连想挽回也没有寻问她的意见,好像一切就应该水到渠成,从没有一次认真反省自己的问题。 这夜梁夏末睡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整夜辗转反侧,好像他又忽略什么了,却抓不住头绪。迟冬至现在对他冷淡疏离,全身竖起了一层刺,只要他靠近一步就毫不客气的扎向他。梁夏末不怕被扎的头破血流,他只是心疼她的那些刺折断会丧失了她所有的热情。 梁夏末第二天去拆弹所时还精神不济,曲直看到他眼底两片淡青色,当时就语无伦次了,“这……这么快又和好了?冬子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没前途啊。” “滚。”梁夏末推开他,“老子都憋上火了。” “憋青的呀!我还以为你那啥过度呢。” “我倒是想。” 梁夏末大清早的一根接着一根吸烟。很久之前他就养成了一个长时间不能见面,一旦见面就把积攒下来的热情一起全用上的习惯,狠亲热一通。回到家抱着她,这就是洗尽他身上所有硝烟味道的良剂。而现在随着拉开的那段距离,变得越来越不能忍受。 曲直正在训卫红旗,偏偏卫红旗还跟他玩倔的,问她为什么不请假就出去,她说正经谈上恋爱了谁还管这些制度。他说一句,她回两句,曲直气的踢了她一脚,罚站一个小时。 梁夏末看戏似的在一边看这两人折腾,有什么不知道好好说,一个被追了不领情还非得管东管西;一个追人也不会好好说非得做戏试探试探。 “人家好歹是大姑娘,就这么让你一脚踹屁股上了,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放心吧,我自己踹的自己负责。” 梁夏末难得的感叹了一把,“你说你一个二婚的,比人家大了**岁,就这样还恶声恶气的,卫红旗眼瘸了看上你,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那也比你强。”曲直不屑他的话,“我手把手教她专业知识,着急她的事业,关心她的成长,生活上像带女儿一样操心她,我再恶声恶气也没有耽误对她好,想表达的全都表达了。倒是你,迟冬至遇到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我怎么了?”梁夏末不解,“她不就差那一个恋爱过程嘛,我给她就是。” 曲直无语了好一会儿,摇着头说,“要是弄不明白你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儿, 那不如就这样结束呢,全当放过冬子一马。” 曲直说,“我觉得,她更需要你理解她的付出。” 梁夏末举着手里的烟,脸被一层烟雾遮住,渐渐有些懂了。原以为,她愿意,就会高兴,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幸福的?可事情好像不是这样,他不旦没付出过自己以爱情为出发前题的关心来润色爱情,连她付出的那份都给忽略了。 梁夏末转个身又有些不解,坦白点说,他以为真的爱了就不需要回报,迟冬至以前好像也是,可现在明显不一样了,她又要求了,于是便不满足现状。可是如果他这么爱迟冬至,可迟冬至一点回报也不给他,那他还会一如继往吗? “将心比心吧梁夏末,别把自己放那么高,迟冬至爱你,你就像施舍者一样,‘爱情’只是一个题目,‘付出’才是全部内容,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爱她不能光靠自己认为,你得让她感觉到。当然如果你不会付出、不会做,那么请给她信心。” “是么?”梁夏末嘴唇有些颤抖,如果迟冬至只爱他一点点,那对他的表现应该是满意的,可迟冬至爱他胜过爱自己,所以渴望得到的更多,除了生活上的关心还必须喂饱她的精神世界。 如果大家都愿意将就着爱情,那婚姻这条路可能走的一路平安,可多年后迟冬至不愿意将就了。梁夏末想想,以前他觉得他们的爱情无美无缺,可现在才知道存在这么多问题,他觉得他们的爱情不应该受委屈,就应该捻烂揉碎挑出存在的问题,然后一个个解决,回归澄明,那大概会是一段前所未有的绝美风景。 他无比肯定要将爱情换上一套新装,他的爱情、感情、婚姻,以及迟冬至这个人,他都要,而且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要。 “我现在该怎么做?” “不是应该怎么做,这就不是什么事情的问题,迟冬至是个需要你多过需要面包的人,你就代表她的爱情。你得理解她、给她信心,虽然累了些,但能爱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人人都有幸的,惜福吧。哎……我宁愿少活二十年,只要卫红旗变成第二个迟冬至。”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卫红旗还不够爱你吗?” “可爱情有千万种模样,迟冬至给的这种是最美的。其实都是你自己弄丢的,如果你给了她信心,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绝不会给你一丁点压力,问题是你不但什么都不做,还没给她信心 。” 曲直瞟他一眼,继续说,“一辈子能被这样爱过一回也不算白活了,况且迟冬至不光爱你,行动上也做的让人什么毛病挑不出来,她除了太爱你纵容你,其它方面是完美的。再往白了说,咱们这种工作,脑袋别在子弹头上,拆枚炸弹下来都觉得多欠她一分,再说你们家里,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顶着,你十天半个月都回不去一趟,人家有过怨言吗?你的爱情可以减轻她的生活负担吗?” 梁夏末按住胸口,那里突然疼痛的厉害。他还不如曲直看的明白,剖析到最后,是迟冬至给了他太大的自信心,可他却没给她同等的对待,所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总有委屈的一天。他错了,错在永远如故把自己当成上帝、当成一幅风景画摆在迟冬至眼前,让她去信仰、去欣赏。自大的可怕。 **** 于此同时,迟冬至可没有时间分神这么远,她也是在刻意避免自己去胡思乱想。上午跟李长河申请宿舍,条件环境不要紧,最重要是速度。李长河请示一下,下午就通知把一间二居室分给了她。 “先自己住着,等再有女警员申请宿舍时,你得跟人合住。” 迟冬至点点头,还是老不地道的盼望再别来人跟她住在一起。 梁夏末既然抱着那样的想法,他愿意回那个家,那她只能搬出来,必竟那不是她的房子。经他这么一折腾,迟冬至突然坚定起来,仿佛找到了目标,那就是绝对不再给他轻视自己的机会,她要好好生活,彻底脱离梁夏末这个人,只有脱离这个人生活才能不继续颓废下去。 谷子雀雀欲试,想把自己的窝也搬进来,迟冬至拒绝的很痛快,还威胁她说自己半夜睡觉梦游,搞不好哪天梦到杀人,谷子小命就不保了。 谷子大乐,“师傅,这么说你不往乡下调了?” “还没定,李队长说暂时是不能了。”最重要的是,迟冬至觉得她没有道理躲起来,真正面对失去梁夏末这个事实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不再被他牵引情绪。 “那太好了。”谷子小声说,“还以为你真舍得让我们跟大李那个冷面神呢。” “他哪里冷面了,明明就很好欺负。” “不信你问朱染。”谷子拍拍朱染,“你说是不是?” 朱染抬头,眼角眉梢的笑意就那么流泻出来,“刚刚你家小民警哥哥来找你了。” 谷子撒欢儿就往外跑,迟冬至摇摇 头笑,“你老这么骗她,小心回来找你算帐。” 朱染一直在看她,目光里有浓烈灼灼的味道。 “你看什么,赶紧干活,我偷会儿懒。” 朱染眨眨眼,脸皮耳根都没有变色,很明显的打趣,“师傅,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不想干活就直说,小孩子家的怎么一肚子弯弯肠子。” 朱染‘噗哧’一下就乐出声了,“不逗你了,明天帮你搬家吧,师傅邻居,以后我们要互相照顾哦。” 迟冬至扯扯嘴角,自顾自嘟嚷,“怎么好死不死的搬你对门去了。” “我以后去你那儿蹭饭吧,我交伙食费。” “不用了,我自己也不打算天天开伙。” “偶尔总可以吧。”朱染今天似乎格外开心,“对了,我弄些容易养活的花花草草送给你,还可以在阳台那里摆几个花盆,种些小葱香菜什么的。还有鱼缸,我朋友就是卖热带鱼的,到时候我给你弄几条好看的。” 迟冬至失笑,“你自己怎么不弄啊?” “一个人哪有心情注意这些小细节,所以说咱们得搭伙。” “要搭跟别人搭去,别有事没事往我那里跑,告诉你啊,我喜欢清静。” 虽然她又开始恶言恶语,可朱染好像因此更加开心,“保证不影响你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哎,厚脸皮跟大家要评,请大家帮忙目目顶一顶。。今天没榜,一更。。 推荐新文:大家还记得《军嫂》里的江麻一吗?我亲爱的折纸蚂蚁的文文,大家进来吧。。 乔悠悠有很多疑问。 “褚颂,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其实‘求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对不对?” “其实,是你想跟我结婚,对吧?” “其实,你爱我很久了对不对?” 褚颂脱了军装把乔悠悠扑到在床,“其实,你的话真多!” 第三十七章 之前想过一点自己的痕迹也不能留下,可检查一番,发现家里每一件物品,包括梁夏末所有的那一部分,全部都是她精心挑选买回,想要清理干净,谈何容易。索性只带走了属于她的那部分东西,迟冬至庆幸,还好没有结婚照。 朱染找了辆小货车,仍是空空荡荡的装不满,连带着衣服鞋子在内,不过几个提包,女孩子喜欢的玩偶更是见不到,只有一个大大抱枕孤零零堆在车角,两张嘻笑的脸下面绣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名字。 迟冬至想了想,抱在怀里,往日不多的甜蜜又浮在眼前,这是梁夏末送给她唯数不多的礼物之一,还是她强烈要求的,新婚时很多个他不在的日子都是这只抱枕陪她入眠,因为心中有期盼,所以这是寄托,后来就渐渐丢到一边了。 “师傅,这字是你绣上去的?真丑。”谷子不知何时跑到她身后,迟冬至笑笑,又想了想,最后一次用脸颊蹭了蹭那柔软的面料,转身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坚决的像个刽子手,看不出一点留恋。 新房子之前朱染趁空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把带来的家当整理一下便可。迟冬至见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请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把他们送走了。 这里随处能看到单位同事,多数只是脸熟,一路跟人点头打招呼,避开他们有些疑问的眼神,买好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回到家里已经接近晚上六点。 迟冬至把搬来的东西分类归整,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真是少的可怜,只是有很多书,好些都是小时候的作业本,随便找出一本翻开来看,上面都有梁夏末的字迹。其实想清理干净自己不容易,想清理干净梁夏末更是难上加难。 迟冬至索性把这些东西当废纸处理堆在门口,挪动之间有叮叮当当的响声,最后从纸箱的最底层翻出了一只玻璃瓶。 迟冬至拿在手里只觉烫手,这是结婚时梁夏末送给她的漂流瓶,又怕她找不到就扔在她的洗脸盆里。瓶子里面是一张纸,看质地是很普通的信纸。离婚那天他要求好好保管它,这似乎是他留给她最后的财产。迟冬至在犹豫不定,要么打开、要么扔掉。可对这个问题,她试图规避,两者都没有做,继续把它封藏在衣柜角落,就这样淡忘它的存在。 生活就这样平静下来,好像电车换上了另一条全新的轨道,除去最开始的磨合,渐渐开始进入适应区。迟冬至决绝的把梁夏末从身体里剔除,生活变得淡如白水,下班之后几乎与世隔绝,之前朱染还嚷嚷着要来跟她搭伙,眼下也 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朱染向单位请了假,原由、时间都不确定,反正就是消失了,迟冬至差一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当终于有人告诉她她丈夫在楼下等着时,迟冬至倒坦然了,在成功搬家半个月后,梁夏末总算知道消息了。 迟冬至很久之后仍旧记得梁夏末今天的样子,很难得的穿了便装,腋下有些鼓,不知包裹在黑色羽绒服下的是什么东西。他弯着腰靠在窗台边吸烟,眉间眼梢有些许愁绪。迟冬至走过去,推了推他。 梁夏末回头看到她,把烟掐灭,“来啦?” “嗯。”迟冬至点点头,眼睛落在梁夏末脖子上围着的针织围巾上。 “还能带,今早回家看到在衣柜里了,你要是不翻出来我都忘了。” “别带了,织的不好。” “谁还没有个手生的时候。” 接下来便没了声音,迟冬至想了想,把他带到休息室,倒了杯热水给他。 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梁夏末略微犹豫了一下才主动开口,“搬出去了?” 迟冬至愣了一下,不自在的点点头,她觉得非常不适应他的态度,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梁夏末难得碰到这种事情没有撒泼放赖,迟冬至却要命的找不到对策了。 “是因为我?” 迟冬至没有否认,决定以后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让自己委屈,为他宽心。 “如果我以后不经过你允许不回家呢?你能搬回来吗?一个人在外面,家里人都不放心。” “我在单位宿舍,没什么危险,反正在哪都是一个人。” “哦。”梁夏末点点头,像是考虑了很久,“搬了也好。”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接下来,冷场了,迟冬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这次无声无息的行为实在是往梁夏末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决绝的在彼此之间划出了分界线,换个角度想想,梁夏末很可能会遭到两位母亲的埋怨,所以他今天反常的行为,其实也不难理解。人就是这样,可以挽回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激烈的行为垂死挣扎,一旦确定真要失去了,反而会平静下来。 以往暖场不是迟冬至的工作,梁夏末会耍宝耍无赖,插科打诨把她哄到笑为止,所以今天他前所未有的沉静让迟冬至心里很没底。 “夏末,你还有事吗?” “怎么了?” “没事的话你回家看看你妈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哦。”梁夏末回过神来,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她一眼,从知道她搬走之后一直沉浸在浑沌中,这时才猛然惊醒过来,看着异常消瘦憔悴的迟冬至,梁夏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瘦成这样?” 迟冬至摸摸脸,男人与女人在失恋失婚后的反应就是不一样,男人难过归难过,但是吃喝不耽误,女人就不一样了,看什么都没味口,而且失眠,不消瘦不憔悴都奇怪了。 “还好吧,马上年底了,最近工作忙。” 梁夏末心里狠狠疼了一把,想问问她没我你过的这就叫好吗?咬咬牙把话压进肚子里,当下就决定,“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都饿了。”明明关心人的话非把自己搬出来,让人听着心里真不舒服。 “我在食堂吃。” “那我跟你去食堂对付一口。” “你……” “不至于吧迟冬子,一顿饭而已。” 为保险起见,迟冬至把梁夏末带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小饭店,离婚这事在单位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如果被同事看到,她都不知道怎么介绍梁夏末了。 坐下没一会儿谷子的电话就打来了。“师傅,我给你把饭打回来了。” “你吃吧,我有事在外面。” “什么事也得先吃饭呀,忘了上星期你都晕倒了。” “那也不是饿的,是熬夜熬的。”迟冬至忘了身边还有人,在电话里跟谷子掰扯起来。 “那就是血糖低,不吃饭会越来越低的。” “我知道了,在外面吃,你自己吃饱啊。” 谷子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几天前迟冬至晕倒在饮水机旁边,热水洒在她手上烫起了一层小水泡,现在还没有褪干净。后来迟冬至说是饿晕的,李长河往后几天一旦加班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宵夜。可她自己知道,哪里是饿的,明明是失眠造成的困扰。 挂断电话,梁夏末已经把菜点好了,递筷子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烫了?” “没什么事儿。”迟冬至把手收回,“快吃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梁夏末吃了一会儿,跟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 迟冬至想说中午喝酒一会儿怎么开车?想了想,她也把话压进肚子里了,二十几年 了两人头一回这么相处,还挺新鲜的,无限溶入之后,竟然是无限疏离,最起码她是觉得别扭到家了。 梁夏末喝完一杯,看着她似笑非笑,“就是突然想喝,偶尔而已,你也知道我酒量不行。” 迟冬至没说什么,低着头在努力的咬一只大虾。她喜欢吃虾,却不爱剥虾皮,常常是咬下一段,用牙齿把肉剔出来再把皮吐掉。梁夏末见她这样,伸手就把她嘴里的虾拽了出来,扒好后放进小蝶里,紧接着一只一只白胖胖的虾肉从他指尖跳进她面前的小蝶子里。 “行了夏末,够吃了。” 梁夏末擦擦手,又开始喝啤酒,“我以为你会对我横眉竖眼,连打带骂的呢。” 迟冬至沉默,她不相信离婚后还能做朋友的谎言,真正爱过的人,失去后多看一眼都是自残,可她和梁夏末不同,他们的牵扯太多,她可以离婚,但不可能把王淑贤当成陌生人,还有薛平也老了,需要梁夏末不时在身边看看,另外还有她自己,突然失去了和梁夏末对峙下去的兴趣。 “说什么呢,离个婚而已,不至于那样,和和平平的多好。” 梁夏末几口把两瓶啤酒喝光,一抺脸,“可我更希望你打我骂我,连哭带嚎的折磨我,那样还说明我能影响到你,那样,我就不害怕了。” 迟冬至这顿饭吃的格外多,可能是不想说话,所以只能一直往嘴里塞东西。梁夏末怕她吃多伤了胃,主动提出结束,两人在小饭店的外面站了一会儿,迟冬至坚持不用他送回警局。 梁夏末摆摆手,示意让她先走,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迟冬至的消瘦憔悴,看在他眼里除了心疼就是内疚。从出生开始就有她,恋爱、结婚、离婚在她眼里就成了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可在他心中,这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她主动,他就配合,他的感情走向一直顺从她的脚步,迎合她的喜好,然后她却说他不懂得爱,梁夏末当时听到这句话真是委屈的透透的。 后来觉得,他在感情上真是太依赖迟冬至了,依赖到几乎成了她的附属品,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不然她也不会觉得没有被重视,他欠她的,不仅仅是一段恋爱。梁夏末想明白了一切,却发现她搬了出去,见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时他才真正明白她的决心,也明白他松手放开的同样不是一段婚姻,而是活生生的迟冬至,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跟他死磕,没人高兴时抱在一起笑、生气时抱在一起闹,失去以他为生命主题的迟冬至,他必须逼迫自己在短时 间内急速长大。 当人一旦有了某种极度恐惧的时刻,头脑反而会清醒,梁夏末几乎在第一时间成熟了,也明白了,撒泼打滚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也打动不了迟冬至,他不想再用,现在更多的心思愿意放在怎么让迟冬至幸福上,或许,只要她幸福。 梁夏末无意识跟着走了几步停下来,忽然喊她,“迟冬至。” 迟冬至回过头看他,却没有寻问,几步又走回到他身边。 “我是想说,我爱你,不是只想和你做|爱,我爱你,是想和你睡觉,现在再加上一条,以后我想让你永远不委屈。” “迟冬至,我们不会一直分开,这世界上哪有人比我更爱你,真的,我不骗你。” 第三十八章 半个月后阳光异常明媚,一日午后,有人在门外按响门铃,迟冬至打开门来看,是那个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个月的少年,眉眼青涩,挥着汗,满溢的笑容流泻出来。 迟冬至没有邀请他进来,就那么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他。这孩子实在是出息了,不声不响一走就是一个月,连个消息也没有,突然再见,竟发觉没有他在身边跟谷子打趣抬杠的日子,倒有些冷清。 “师傅,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朱染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搬过来一只鱼缸,小且精致,各种各样漂亮的热带鱼摆着大尾巴打招呼,数一数,竟有十余条之多。 迟冬至看了喜欢,微微挪开身体把他让进来,看着他蹲在窗台边忙碌,眼下认真的模样,倒为他添了几分颜色。 相识的日子不短了,今天才是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孩子。朱染生的耐看,初初看时却实在引不起注意,实着实是个第二眼帅哥,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天之后,朱染开始每天去警局,早晨上班时也不叫她一起,偶尔会给她送份早餐,不敲门,就挂在门外的把手上。后来迟冬至发现,但凡送早餐的日子,朱染都是早于她进警局,哪天没有早餐了,他一定最后一个踏进办公室,而且头发乱乱的,领带系的歪七斜八。其实这就是个爱睡懒觉的孩子,做不到持之以恒,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概是想每天早起给她送份早餐吧,却抵抗不了寒冷冬天里温暖被窝的诱惑。 迟冬至喜欢朱染偶尔露出的憨憨稚气,偶尔会将他与少年苏让的脸重合在一起,又在他仔细打理那些小巧盆养植物时摇头失笑。不一样,少年苏让脆弱,无时无刻不粘在她身边,而朱染不是,哪怕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空间,他话也少的厉害,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压力,就那么平静自然的接受了他的存在。 周末这天,朱染早早敲开了迟冬至的房门,近来几乎每日他都会登门,看的出来是真心不放心那些绿色植物和鱼,偶尔迟冬至会做好饭招呼他吃,他来的就更勤了。迟冬至做自己的事情,或看书或者做家务,他也不介意,弄弄她的电脑,照顾花草和鱼,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倒也不觉尴尬。 晚饭时,朱染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迟冬至翻了翻记事薄,明天得去趟军区大院。朱染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大口吃饭,捧场的很。 问他合不合味口?他猛点头,说比食堂和小饭店的手艺强多了,“我好多年没吃过一顿安稳的家常饭菜了。” “为什么?” “怕有人毒死我。” 见她目瞪口呆,朱染就嘻嘻笑开,“师傅你做饭真好吃,师傅我喜欢上你了。” 迟冬至缓过神来瞪他一眼,“想蹭饭就直说,用不着卖|身。” 朱染少有的大言不惭,“我以后每天都来蹭饭。” 迟冬至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徒然温暖起了心,“你不用每天来守着我,我没事,离婚是我决定的,没什么自己为难自己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不用把我当成你那些花草,我没那么脆弱。” 朱染好像愣了一下,渐渐低下头,“师傅,你很难过,其实心里在流血吧,为什么不哭呢?” “只是难过而已,又不会死人,哪能让全世界都跟着我难过。”所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把自己当成一只被硬生生砸开封口的容器,把所有难过、痛苦、不适……生吞活塞填进肚子里消化掉,如果想在失去梁夏末后还能活下去,即使被噎的窒息也绝不能放松一秒钟。 迟冬至从来站在极端两头,爱的时候不留余力,真正放弃的时候,同样不留余力。 朱染沉默了好半天,直到迟冬至收拾碗筷时才听他说,“我自己愿意来的。” 他是如此温柔小心的男子,迟冬至却觉得眼眶有一点点暗潮涌动。 **** 迟冬至大概能想象到卫边疆把她叫回来是因为什么事情,结果,果然如她想的一样,相亲。 她这次倒没有抗拒,捏着一摞照片看的认真,仔细筛选。薛平十分诧异,根本不相信短短时间她就忘记了梁夏末。迟冬至只是沉默,什么也不说,比上回的精神状态好了不止一点点。 就算不能忘记又算什么?停止这段感情,把它埋葬了就好。伤透了、放手了、想开了……就真的解脱了。 最后选择了一个人,除了职业是军人以外,别的方面都算满意。不想选择军人是因为前车之鉴,可事实上卫边疆也没给她选择的余地,所有他选中的人真真全是按他的要求,就没有除了军人这个职业以外的人。 卫边疆看了,高兴的直拍大腿,直称以后真正成一家人了,把迟冬至交到这个男人手里,是最放心不过的。 薛平很不高兴,晚上把迟冬至拉进卧室里,开门见山就是一顿训,说那人不行,那人死了老婆,还带个孩子。 迟冬至心说他没孩子还 选不到他头上呢。 “匡伟这人啊,是你卫叔的亲外甥,你们是没见过面,我告诉你啊,那人捉磨不透,一脸阴沉,什么兵种连我都不知道,档案是保密级别的,你卫叔嘴封的严严的,扒都扒不开,这种人以后百分之百顾不上家。” 迟冬至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心里真有些打退堂鼓了,可是再回想那一摞照片人的简单情况,有未婚的、有离过婚的,有孩子的真就这么一个。 “冬子啊,你调养好了,未必真不能生。” “可也未必能生,妈,我就别害人了。” 薛平看了她好几眼,才犹豫开口问,“你真忘得了夏末?我不信。” “因为有你、有婆婆,我对他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想想其实也没必要,没有必要故意接近,更没有必要故意疏远。忘记……不忘记,有什么分别?我对他的一切都停止了,我要活下去,不是想用一段情来治疗另一段情,我要真正开始新生活。” 这是真正心死了,连薛平听了都难过,可以想象梁夏末又做了什么伤害到她下这个决心,伤口愈合不了,而想要埋葬心口的疤痕就必须连带梁夏末这个人一起埋葬。 晚上留宿在军区大院,第二天卫边疆就把人叫了过来。彼此年龄都不算小了,又都失过婚,这样相亲的最终目的是结婚,倒也没有多少尴尬。那男人叫匡伟,少话、少笑,人长的倒是不错,后来委婉的告诉她,他具体在哪里就职暂时还不能说,以后合适了自然会告之。都是这个圈儿里混的,迟冬至倒没理由不高兴,谁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去信任谁。 “我会尽量多抽出些时间的。”匡伟是这么说的。 “好。”迟冬至明白,熟悉感需要培养。想了想,“如果有可能,有机会让你儿子跟我见见吧,如果……”话没有再说下去,却是再明白不过,如果他的孩子接受不了她,那不如就此为止,没必要浪费时间。 那人突然笑了,笑她的小心谨慎、讨价还价。 “好。”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听起来像是两个陌生人合起伙来做买卖,但都很有诚意,在目前这样的阶段,有诚意就已经足够了,并不能惘谈感情。 匡伟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几句沟通,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迟冬至还算能接受,反倒他如果毫无理由的关心慰问,她肯定会浑身不自在。 朱染再来家里时,迟冬至有时会不着痕迹的拒绝,说 着委婉的话,必竟现在她名义上有了交往对象,所以哪怕跟朱染只是纯洁的师徒关系,但怎么也算是一男一女。前一阵他们接触的有些频繁,单身时还好说,有了交往对象,就必须跟身边的男性朋友拉开距离,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她做的如此不着痕迹,朱染还是感觉到了,近来在单位对她总有些小心翼翼。他肯定迟冬至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又无比庆幸没有跟她挑破自己的心思,如果表白了,大概此时她会堂堂正正的驱逐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不得重不得。 第三十九章 再见匡伟是在半个月之后,临近年底,迟冬至没有想到他就这么堂而皇之来到她的单位,不用问为什么他能找得到,这是个办事效率颇高的男人,记忆力又好,大概是之前几通电话里无意间提起过,他竟记了下来。 面对走廊里路过的同事们有意无意的打量,迟冬至有些心虚,一个女人失婚后,短短几个月就有了第二春,到底不能让别人有什么好的想象,但要是细细想来,又是理所当然,谁都有权力为自己的幸福做主。 他们站在那里一会儿,有时说几句话,多数时间会冷场,匡伟似乎也不介意,反而不着痕迹的安慰她,接触多了,自然就会熟悉,即使冷场也不会觉得别扭了。 朱染硬拉着谷子适时走过来打招呼,师傅不介绍一下吗? 迟冬至惊讶朱染的破坏力,像是逼迫她承认些什么,后来迟冬至知道了,朱染确实是这样的目的,因为之后他就可以大大方方道明心思:你现在有男朋友了,我不能再慢工出细活了,我要说明白,我喜欢你。 如果之前迟冬至真心认为朱染对她只有朋友兼师傅的关心和尊重,关于这个下午之后,她绝对不会再这么想了,她又不傻,朱染倔强挑衅的想跟匡伟来一场对决,那样的眼神属于被侵占领土的野兽。而匡伟风清云淡,四两拔千金的替迟冬至解围。 “我是匡伟。”避重就轻。成熟、强大、稳定、有包容心,这是个愿意站在别人立场上考虑的好男人。 晚上朱染来家里找她,迟冬至把他堵在房门外不让进,朱染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来了气,一屁股就到台阶上瞪着眼看她。迟冬至心说你爱坐地上就坐呗,我为什么要心疼你,得了痔疮也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让你坐地上的。 她把房门关上,劝也没劝,安安稳稳的回到客厅看大辫子戏。钟表分针跳了三十个格,房门被大力敲响了。“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迟冬至猛的嚎了一嗓子,“谁是‘你’?不认识。” “迟冬至开门,快点。” “迟冬至也不认识。” 房门外停了好一会儿,连火药味都吹散了,才传来他被折磨的服服的声音,“师傅,开门呗。” 迟冬至知道他这是因为下午的事儿心虚着呢,怕她生气,先发制人,才闹出这么一场,到底是孩子气。跑去把门打开了,看他冻的抽鼻子,迟冬至叹气,让出些空间,朱染极有速度的钻进来。 “先说啊, 我今天没做饭。” “有没有剩饭喂小狗?” “我不养狗。” 朱染突然搞笑唱了一句:我是你的小小狗,你是我骨头儿,你掉进了臭水沟,我也捞出来叼着走…… 迟冬至五官抽搐,憋笑憋的很喜感,却还是力所能及的不让他顺着继续下去。“有面条,吃不吃?” “我就不吃。”朱染甩头,“饿也不吃。” “爱吃不吃。”迟冬至假装打了个哈欠,“你那些鱼啊花草什么的赶紧搬走吧,过年我得回我妈那儿,没功夫伺候。” 朱染低了一会儿头,笑着抬起来,“我记得那时候见你,脑袋上就长了一窝草,绿油油的。” “你才顶了一窝绿呢。” “你要是愿意让我绿,我还高兴呢,揍不死你。” 迟冬至思索他是不是第一次这么不怕死?或者之前那段日子的沉默,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于是变了态? “你喝酒了?” “喝了,半斤白的。” 意思是喝高了,迟冬至揉揉太阳穴,“朱染,你……你打不过我,真的。赶紧回家,别找抽儿啊!乖。” 朱染噗哧笑了,“别急着打人,你听我说。那年下大雨吧,半夜,哎哟你哭的那叫一个磕碜,大鼻涕泡都哭出来了,我给你打了一夜伞,完事儿你一抹脸上楼了,一眼都没瞧我。哎我说你还记不记得?” 迟冬至想想,摇摇头。 “是不记得那件事,还是不记得我?” “都不记得吧。”迟冬至一边回答一边回想,对于事件是有印象的,因为苏让。但对于给她打了一夜伞的人……有人给她打伞吗?有那么个人吗? “就知道你不记得。” 朱染招招手,“过来说话,你站那儿我觉得眼晕。” 迟冬至没动,原地坐下。 “上班了,没啥新鲜的,我跟你说,我亲妈就是警察,生下我没几年就当交换人质牺牲了,我爸娶了小老婆,又给他生了个儿子,那老头得瑟的。”朱染笑着笑着就没声音了,“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小儿子,却要把财产都留给我,你说他这么做别人能让我活安生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些东西我不稀罕,但是我要定了,一分一厘都必须是我的。” 迟冬至挠挠头,还 是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弧度。 “上班第一天,师姐变成了师傅,我就想啊,怎么能把师傅拐到床上,怎么拐床上一辈子呢?最好一起埋坟坑儿里。” “朱染你……” “闭嘴,听我说。”朱染吼了一嗓子,“分析案件时放投影,别人观影,我观你。你不离婚也就得了,我那些想法也就没事儿时想想,可你离婚了,离婚可不是我逼的吧。迟冬至别膈应我说床啊床啊的,我还就告诉你,你现在想要跟我上|床,我还不要呢,你心里不光是我的时候我都不稀罕要。” 迟冬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朱染,有足够大的野心,不管是对他父亲的财产还是对她,好像都是事在必得,不妥协、不将就。这样截然不同的朱染让人看着很有违合感,小白兔变成了大灰狼,或许后者才是真身。 “朱染,我可从来没想过。” “现在想想。” “不用想,我对你没意思,你别浪费时间了。” “别说废话。” “朱染,我离过婚,我心里没你,咱俩不配。” “确实,你确实配不上我。” 迟冬至一愣,本以为他会说不在乎什么的话,到底是自做多情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算了,可能这个孩子只是不服气罢了,今天来不过是做个了结,跟表白没关系。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喝醉了走路小心些,别摔了。” 朱染站起来走了三步带倒两把櫈子,“我没喝醉,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今天很生气,以后再也不登你家门儿了。”走大房门口又刮倒了衣架才顺利出了门。 **** 事先约好第二天跟匡伟见面,迟冬至提前了一会儿来到约好的餐厅。大堂里,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不到五分钟,匡伟就到了。两人对视到一起,双双一愣。 匡伟先开口说话,“我还早来了一会儿呢。” 迟冬至把菜单推给他,“我也刚到,你点菜吧。” 匡伟只招来服务员点了一壶茶水,茶水上来后,烫了烫杯子,给她倒上一杯。“再等等,还有两个人。”想想又提了一句,“我儿子和我表妹。” 迟冬至举起茶杯的手顿了一顿。 “孩子这几日住在我表妹家里,她帮忙送过来,所以……” “好,没关系。”迟冬至很理解,转头想想,匡伟的表妹,大概好 像是卫边疆的侄女吧,这么多年了跟他们接触的也不频繁,卫家这边的亲戚几乎都没怎么见过,没有印象。 等了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门口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向他们走过来,一路上你一下我一下打的不亦乐乎。大的那个走到桌边看到迟冬至就愣神儿了,被小的趁机打了好几下。 迟冬至冲她点点头,注意力主要放在那孩子身上。不小了,对她有显而易见的防备。迟冬至知道自己不太爱笑,对小孩子没什么吸引力,她也真的不会哄孩子,索性等着介绍不开口。 匡伟把孩子拉过去,“这是我儿子匡小某。小某,叫迟阿姨。” “迟阿姨。”孩子是挺听话的。匡伟笑笑,指着表妹介绍,“我表妹,卫……” “等等等等等等……”卫姑娘抽疯似的抓住匡伟的手,“等会儿再介绍,我有尿。”说完,尿遁了。 匡伟摇头失笑,“她就这样,别介意啊。” 迟冬至表示无所谓,其实她也这样。 卫姑娘一趟卫生间半个小时才回来,匡伟让她坐下,好笑似的问,“洗手没?”卫姑娘猛点头,经这么一折腾,谁都忘了相互介绍的事。 一顿饭卫姑娘吃的也不消停,不是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再不就是缩起来尽量让大家忽略她的存在。 匡伟用手指敲她的头,让她剥螃蟹给匡小某吃,自己帮迟冬至剥,心细的男人。来之前薛平打电话无意间提起,说匡伟打听她的喜好。 “冬至,冬至……” 迟冬至回过神,“怎么了?”她看着匡伟。 “脸上粘东西了。” “哪边?” “那儿……”匡伟很自然的想伸手帮着拿下来,本来不能造成尴尬的事情,双方都没有在意,谁知卫姑娘这时猛的冲出来截住匡伟的手,话从牙缝里往外冒,“这可不能随便摸啊~~~~哥~~~~” 他们都看她,卫姑娘急的一张脸通红,拉住匡伟的手却说什么也不放开。 “你今天怎么了?” “哥……” “说正题。” 她嘴闭的更紧了,正在这时,桌角飘过一抹绿。迟冬至本来注意力都在那两人那里,条件反射性的看了那抹绿半眼,当时就像见到鬼似的,差点蹦起来。 “你……可来了!” 这话,是卫红旗说的。 第四十章 “夏末?” 迟冬至惊觉的发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匡伟,这两人……认识。 “好巧,竟然碰到了,约了人?” 梁夏末眼底刮起了龙卷风,漫不经心又牛气轰天的撇了匡伟一眼,“是啊,真是巧,反正我一个人,不如一起吧。” 除了匡伟愣了一下,其余一个孩子不知情况,剩下那两个……一点不意外。 “哦,好。” 匡伟站起来挪开椅子,请梁夏末坐下,顺便招手把服务员叫来。“再加几个菜。” 这顿饭让两个人吃的如坐针毡,一个是迟冬至,一个是卫红旗。迟冬至想想真是莫名其妙,竟然从头到脚都心虚的要命,细扒想下来,这心虚的源头不是梁夏末,而是匡伟,迟冬至对梁夏末开始心虚,像是被他抓了包。 她下意识坐的离匡伟远了些,迟冬至可以跟梁夏末分手、离婚,可以把他放在心里角落不提起,但她永远不会在他面前跟另外的男人亲密来伤害他,这一点她做不到,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梁夏末的朋友。 梁夏末一口一个花生豆往嘴里扔的欢快,形象什么的本来就没有,这会儿更是迅速跌成负了。迟冬至真是有些坐不住了,想走,想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跟匡伟说明她跟梁夏末的关系。迟冬至知道,这段还算不错,开始没几天的恋爱大概也差不多到头了,他们是军人,军人的崇高性是不允许有挖战友墙角的事情发生的。 迟冬至在心里暗暗对这段恋爱告别,或许她自己也弄不清,是因为梁夏末是匡伟的朋友,怕匡伟难做?还是,因为匡伟是梁夏末的朋友,怕梁夏末难堪?看似同等的理由却包含两种相反的含义,前一种是为匡伟着想,而后一种,是心疼梁夏末。迟冬至不愿意深想,可她不知,不愿意深想的原因,其实就是间接承认了她不想承认的那个理由。 席上两个男人喝了酒,匡伟最后帮迟冬至叫了一碗肉丝面,小声说,“舅妈说你胃不好,吃面吧。” 梁夏末这时拿筷子敲桌子,“哎哟这么大一碗也吃不了啊,分我一半吧。”说完,自己动手。 匡伟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卫红旗捂着肚子就哼唧起来,“哎哟哥,我肚子疼。” “忍着。”匡伟没好气的说。 “忍不住,快送我回家吧。” 迟冬至拍拍匡伟的手,“你送她回去吧,我呆会儿自己走。” 匡伟看了她 一眼,又看了梁夏末一眼,没再说什么,扶着妹妹,领着儿子默默离开了。那两眼,既迷惑不解又意味深长。 只剩下两人,迟冬至饶有兴味的看着吃的嘴角都是汤汁的梁夏末。“我刚想起来,卫红旗?呵,我怎么就忘了呢。” 梁夏末一直在吃,面条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只知道满口都是酸的,连带着脑门儿和鼻腔都酸起来。她太狠了,太绝了,她凭什么,凭什么连一个挽回的余地都不留。梁夏末吃完自己的那半碗面,抢过她的那半碗,无声,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噎的好险呕出来,噎的眼泪一直往出冒,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停下来。 迟冬至抢他的筷子,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梁夏末整个人俯在桌子上大声咳,突然大声哭起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迟冬至拨开他的手,笑盈盈的看着他,平静好一会儿,拿着酒杯碰了碰他那只,两人同时仰头喝尽,之后又倒满。 “我陪你喝几杯吧。” “醉了怎么办?” “醉了有醉了的办法。” “小命儿没了怎么办?” “小命儿不要了呗!” 梁夏末就开始跟着她喝,心情不好时谁都醉的快,没一会儿,两人迷糊起来了。梁夏末难得的少话。 “哎,你怎么深沉起来了?” “其实,我的性格本来就很深沉。” 迟冬至抽抽嘴角。 梁夏末干挺了一会儿,泄下气来,“能不变么?你不要我,以后没人再惯着我了。” 迟冬至喝多了酒,气性上来,话就多,扳着手指在离他额头三厘米处比划,“我还不惯着你吗?这狼心狗肺的,你今天来搅局我都不稀罕跟你一样的。”她又喝了一口,翘起一只脚,歪着头,“怪我不再惯着你?摸摸良心吧梁夏末,你惯着过我吗?对我好过吗?小时候对我爱理不理,长大后对我不情不愿,我心里想要什么你知道吗?就算我说出来你会给吗?你说你爱我,不好意思,我还真就没感觉出来。”她又自顾自点点头,“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 梁夏末气的直咬牙,“小时候不愿意跟你一起玩儿是因为我们的兴趣爱好不相同,可兴趣爱好不相同也不耽误我爱你呀!长大后对你不情不愿?我什么时候不情不愿了,你不是我老婆么!咱俩用得着弄那套虚的吗?” 迟冬至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你操心过家里吗?你做过一回 饭吗?你关心过我的生活吗?你连问都没问过,还大着脸好意思说爱我?总之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好,我承认,你心粗,想不起来关心我我认了,家里事都扔给我我也不在乎,前提是我需要你给我信心,你得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得在乎我的付出,并且让我感觉到你的在乎。你懂不懂我就想要这些,你不懂,你懂个屁。” 梁夏末恨的咬牙切齿,上次见面的平静一扫而光,想要就这么掐死她算了,省的被她的不识好歹气死。 “你他妈没良心,我对你不好?谁挨打挨骂不还手不还口?天天热脸贴你冷屁股,好吃的先仅着你,睡觉帮你暖被窝,肚子疼一宿一宿帮你揉眼睛都不敢闭,就怕手劲儿轻了重了。我不说就等于不关心吗?你他妈好好想想,从小到大,我什么东西不是先仅着你,偷几个破山楂都得巴巴跑回家先给你……” 迟冬至理直气壮不起来,“是扔,是扔给我,像对付要饭的一样。” “我操|你八辈祖宗迟冬至,你不识好歹,那我也不用对你客气了。” 可能很多人已经开始注意到,餐厅窗边的这一侧,一对男女正在清算他们纠缠了二十几年的恩怨。男人似乎轻易就被刺激到了,双手突然钳住女人的头两侧,使力把她给提了起来。 迟冬至用力挣扎,踢他一脚,转向就跑。梁夏末一把没抓住他,摇摆不定的身体向下栽去,脑门儿朝地。 迟冬至吓坏了,赶紧跑回来扶起他,梁夏末顺势捏住她的手臂和脖子,“你怎么敢说我对你不好,我对你比对我妈都好。我心粗,我嘴贱,我别扭,我不拘小节,我爱撒谎撂屁儿,我他妈缺点一大堆,你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可从小到大每一天我对你都是实实诚诚真心真意的。我就这样的人,学不来那些虚的花哨的,我所有的都给你了,不信你扒出来看看,你不能说我对你不好。” 迟冬至被捏住后脖子,咬着唇挣扎。服务生过来劝架,梁夏末把钱包和军官证掏出来扔在桌子上,“楼上开一间房。” 服务生心想今天可算见识了,人民军官大白天开房,连点儿避讳都没有。 “看什么看,两口子,赶紧的。” 服务生看向迟冬至。迟冬至正忙着跟梁夏末撕巴,一边忙着翻白眼瞪人,一边骂,“滚一边儿去。” 相比来说,还是穿警服的管的更直接,说话好使,服务生就站住不动了。梁夏末转了个身把迟冬至往桌 上一按,瞬间菜汤酒渍沾了迟冬至一身。 迟冬至气坏了,“你怎么不往你自己身上洒。” 梁夏末手一挥,“赶紧开房间。”说完也不管她怎么踢腾,扛着就往上楼走,好在迟冬至只是挣扎,还没有不怕丢脸到喊救命。 进得房间,梁夏末直接把她扔在床里,自己压上,手脚不停的解她的衣服,顺着脖颈捉到胸脯,用力又揉又摁,像是想穿过这里掏出些什么东西。 “挖出来看看,到底长没长心呢?” 梁夏末一边亲吻一边嘟嚷,“十三岁我爱你,接吻之后兴奋的腿儿都软了,整一宿没睡着觉;十八岁我爱你,第一次,生手,不会做,弄的满床都是血,好几天睡觉都是笑醒的。你求婚,我拒绝,你在家哭,我在部队哭,半夜躲在被窝里哭,明白得让你过好日子啊,可那时还做不到怎么办。你现在不要我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挽回,可我就是爱你啊,就像不知道怎么挽回你一样,明知是错误,还是改不回来,没能力改回来。” 迟冬至只是摇着头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努力抬头想坐起来,又被他用力掼回去,嘴巴顺着吻下去,又吸又咬,狠的像是在惩罚。 梁夏末扒光了两人,赤|裸裸贴着赤|裸裸,肉粘着肉,手指钻进下面,梁夏末愣住了。那里面又湿又热,比以往每一次来的都快速激烈,脸可以骗人,心可以骗人,欲不能,身体在迎合他,身体渴望梁夏末,比以往每一次都渴望。 她可能是觉得羞|耻,急的一直在哭在扭动,多少心思和想念被明晃晃的扒开露在阳光下,骗自己这么久,梁夏末一根手指就卸下了她伪装的面具。 梁夏末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什么都计较不起来,倾身上前细细吻着她的脸颊眉尖儿角落,“宝贝儿宝贝儿,是我啊,你不想我吗?我想你想疯了。是因为你啊,就是因为你是你,才每次见到都想做,你身体要是不好,我一辈子不做都行。你说我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可支配它的是大脑和心脏啊,脑子里不想你,心里不爱你,下半身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啊!宝贝儿你有心的对不对?你故意气我的对不对?我不可能白疼了你这么多年啊……” 他哄着她软了身体,诱拐她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腰,他松开她的手,她却没有松开他的腰。梁夏末心里狂喜,顶分开她的双腿,挤身进入…… 第四十一章 醉酒、乱|性,跟前夫上|床,迟冬至没有矫情到事后追悔莫及,但清醒时这种事情是打死也干不出来的。尤其是睡醒后,两人迅速分开的身体,僵硬着抱不到一起去。梁夏末翻身背对着她,点燃一只烟,回头悄悄看了一眼装睡的迟冬至。梁夏末觉得不光是眼前,连心里也蒙上了一层烟雾。 最终抚上她光裸的后背,冰凉,没有一点温度,在他掌下微微轻颤。梁夏末提不起扳过她身体的勇气。他后悔了,先她一步后悔草率的诱惑了她,似乎总是理亏的那一方更有后悔的权利。梁夏末后悔,本来打算好好追求她,力求不留下一点小遗憾,结果又跑床上来了。 她或许仍旧爱他,但爱不代表想稀里八涂的滚床单,而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作用下上|床,那巨大的满足后只能换来巨大的空虚。 梁夏末知道,这种时候上|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让问题变得越来越糟,要不是借着酒劲儿,他不能傻缺到这种地步。 他心里不情不愿,嘴里苦涩难当,但还是试图安慰她,“都喝醉了,再说成年男女了都,这么熟悉,身体自动就往一块儿凑,别胡思乱想啊。”咬了咬牙接着说,“要怪就怪我,你别跟自己过意不去。” 见她一声不吭,梁夏末急了,光着屁股下床蹲在床角看她的脸,“你说句话呀,别因为这事儿恨我行不?” “恨你干嘛,跟你没关系。”迟冬至翻过身,又把后背送给他。就是怨她自己,梁夏末是诱惑了她,可就算不诱惑,她也想要他,身体骗不了人,梁夏末只是膨胀了她对他的渴望而已。 梁夏末赶紧又翻回床上,还不敢扒她的眼睛,只能低低小声认错,“你真别怪你自己,算了,你还是怪我吧。但我也不是有意的,本来不想的,我喝醉了嘛,当时一生气……”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本来不想?那就出鬼了,不想还第一次做完都没拔出来就紧跟着做了第二次,要不是迟冬至晕过去了,他能一直做到现在。他解释,他心疼迟冬至因为这件事恨她自己,但也绝不能让她因此恨他,梁夏末愁坏了。 “冬子,相亲不是你自己主动的吧?我知道肯定不是。” 最后离开酒店时,两人达成协议,这件事翻过去,不怨他也不怨她,怨酒。 **** 迟冬至生了一场大病,自己躺在床上瑟瑟发抖。整个人蒙在被窝里,心想,坏事真不是能乱做的,衣服也不是随便就能乱脱的,做了两次,换来她病 了两个星期。 朱染昨天前来看她,被她关在门外不让进,浪费时间和粮食都是可耻的行为,她不能纵容他继续可耻下去。 一连请了三天假,李长河不干了,大年底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带病也得上班啊。迟冬至没办法只能来单位,同事们照顾她,捡些坐办公室的工作让她做,大家都跑外勤去了,连谷子和朱染也被拉上。迟冬至从上班到下班,倒是没看到需要竖起精神应对的人。 下班之后,李长河对于她带病上班的工作态度给予了表扬,奖励了一只猪后腿。迟冬至拎着猪后腿回家后,倒床就睡。夜里又发起了烧,起来吃药的时候,听见阳台有人走动。迟冬至几颗药片一起咽进肚里,刮的嗓子眼儿发疼,顺手抄起扔在厨房角落的擀面杖,无声无息的走过去。 厨房跟阳台隔着一道双重门,外面那道冻死了,站在阳台上是打不开的,只有在里面把冰刨碎才能打开。迟冬至用擀面杖敲敲门,等待动静。只见窗子上被冻成冰棱花的玻璃几下被人挠开,露出朱染一张脸,一边比划自己,一边指门。 迟冬至赶紧扔了擀面杖,抄起菜刀,几下把冰刨开,拉开阳台门把朱染拽进来,“你要死啊,你跑阳台上干嘛,怎么没冻死你呢!” 朱染穿的单薄,冻的真搓手,嘴唇都泛青了,“我敲门你不开,怕你出事,想爬上来从阳台进,阳台门还打不开,回头想下去,又下不去了,冻死我了。” 迟冬至简直哭笑不得了,“我能出什么事儿?再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呢?” 朱染一翻裤兜,“忘带了。”他又恢复成了一只被人掐住了喉咙的小鸡崽,低着头玩手指头,萎萎缩缩的站在墙角装可怜,让迟冬至恍然怀疑,喝醉酒把她得罪了个底朝天的朱染只是在她梦里出现过。迟冬至歪了歪头,“谁呀?谁说的以后再不登我家门儿了?” 朱染学她也歪着头,“我没说过呀!” “那天喝多了说的,忘了?” 朱染摇头,“都忘了,好话赖话都忘了。”说完垂下眼看地面。迟冬至看他心虚的样子心想:全都忘了?我操,信你我就是傻缺姐。 朱染偷摸抬眼看她,眼睛精光铮亮,被迟冬至逮到眼神,腼腆露出单边小虎牙一笑,全民无公害。 迟冬至是气不起来吼不出声,想摊开来说又找不到着力点,只能装假吓唬他,“那好,我也全忘了,以后见面叫师傅,不能没大没小的。”说完就要回卧室,朱染果然 小跑过来拉她,“别呀,我记得记得,你好歹给我个机会追求你吧。” 他眼睛那么黑那么亮,从最里面透着憧憬与快乐,一切好像都已预想成形,他怎么追求她、感动她,经过多少努力化解她的犹豫和心里的另一堵墙,最后肯定是幸福和相爱的。他想象着相爱后每一寸快乐,似乎只要她一点头,他们就能手拉手全无障碍走到老。 而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场没必要面对的灾难。迟冬至心说:嘿,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貌没貌要品没品,要前程更是白日做梦,我辈分上是你长辈年龄是你老大姐,我们家八辈贫农我还离过婚。我们既不知底知根也不青梅竹马,所以你看中我总得图点什么吧,可我又有什么让你图的呢?你的家庭能接受我的家庭吗?你的家庭能接受我吗?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迟冬至确定这一切朱染都没有想过,他只是个孩子,头脑一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失败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重新再来,可失败的后果谁来承担?还不得是她来承担,朱染他还没有成熟到能扛下这一切。 迟冬至承担不起这一切,况且她不想,她不爱朱染,所以不值得她冒险。她对爱情上的一切都斤斤计较,梁夏末例外。 “别傻了朱染,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吧,等以后找到对的人再拿出来,我不行。” “为什么你不行?” “我不爱你。” 她没有废话,直接切在重点上,把朱染的一肚子话全给压了回去,说别的他都可以反驳,唯有这点,他反驳不了。 朱染自我挣扎兼自我推销,“你可以试试,我挺好的。” “可我不想试,我不想一点点把你养成一个成熟的男人,我不是没有时间,更不是没有耐心,我是没有理由这么做。” 看着他眼里小火苗一点点燃尽,迟冬至除了抱歉还是抱歉,可拖泥带水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吃了药,发了汗,迟冬至这一夜睡的很安稳,夜间感觉有人拿冷毛巾往她头上敷,她知道是朱染,没有特意醒来,懒的起床,对他也放心。第二天早上餐桌上摆着冒热气的白粥,迟冬至刚出卧室就看到朱染侧着身子顺墙角往门边儿走,脸前还挡着报纸。 “朱染你挡着脸干嘛?” “你没看到我,我没来,没招人烦,你别跟我生气。”说完钻出门走了。 迟冬至立在原地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这粥煮的啊,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吃,嚼在嘴里跟嚼棉花套一样,本来就没什么味口,喝了更是反胃的难受。看看时间所剩不多了,迟冬至终于找到可以光明正大浪费朱染心意的理由了,拎着包去上班,刚到楼下就接到梁夏末的电话。 她想不接,又不能不接,那夜勉强称为一夜情的事情发生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有一层薄薄的冰,用力一点就碎了,碎了之后会更近还是更远,这都不好说。 而他们可以闹、可以掰,可以见了面后互相瞪,可让王淑紧和薛平跟着为难就大大的不可以了。这是他们离婚后在两位老人面前保证过的,当不成夫妻当亲人,虽然他们背着人执行起来比较水,可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 迟冬至长叹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我那个……你病了?” “没病,有什么事儿?” “怎么没病,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到底怎么了?” 迟冬至没好气的说,“没盖被。” 梁夏末想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去医院没?” 迟冬至看看表,“你有事儿吗?我要迟到了。” “你回头,我就在你后边。” 迟冬至回头,正看到街边一辆车用吉普,梁夏末拉下车窗玻璃跟她摆手,迟冬至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梁夏末说,“不是不是,是我妈让我代表她来看看你。” 迟冬至没吭声,她不孝顺,好久没去看王淑贤了。 “上车吧,我送你上班。” “晚上有时间吗?我接你下班吧,我妈让我接你回来过小年。” 原来已经到小年了,迟冬至看着车窗外树枝上沉甸甸的大雪,低头默许。 第四十二章 行至半路,梁夏末把车停到路边,话也没留,蹦下车就往街对面走。迟冬至想喊他,又想起这人干什么事从来不顾别人感受,想走想留从来不讲明白原因。梁夏末好像听到她诽谤自己一样,走了几步又三蹦两跳走回来,敲车窗示意让她摇下来,急三火四的解释,“就你爱吃的那什么夹馅的麻花,就在街对面,以前老让我给你买,有时候还买不到,这大早上肯定有,你等我去排号买几根给你当早餐。” 迟冬至看了一眼,皱眉,“怎么开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啊?” “一直在这儿啊,你光等着吃,又没来过。” 十来分钟后梁夏末才回来,纸袋里装了四五根热乎乎的麻花,冻的他一边搓手一边翻出一根往迟冬至嘴角递,“赶紧吃,一会儿该凉了。” 迟冬至咬了两口,想起梁夏末的好,以前只觉得他不会关心人,更不会安慰人,买点什么好吃的回来就扔给她,一句好听的也不会说。现在想想,这大概是他的方式吧,记得小时候日子过的苦,吃回鱼算是改善生活,梁夏末永远把肚子上最好吃的两条先夹给她,自己啃鱼头,买新衣服也是,他不要他的那份,他让王淑贤给迟冬至买两份,说她长的丑得多打扮,他长的帅就不用打扮了。心意是满的,表现出来后就只剩一半了,就像现在,买了麻花给她当早餐,却连口水都没有。 或许真像他说的那样,他能想到的都做了,只是也就只能想到这些而已,多了没有。迟冬至觉得梁夏末不懂事,其实她只要他能理解她的付出,可他压根就不觉得她在付出,同样,他也不觉得他对她的付出需要被理解。迟冬至觉得自己也不懂事,比梁夏末更恶劣,她不也是没觉得梁夏末在对自己付出么!却看到自己有多委屈。他们半斤八两,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话有些别嘴,可理是这么个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迟冬至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午匡伟打电话过来才恍然回过神来,是啊,还有这件事没了结呢! 趁中午午饭时间,她把匡伟约在警局附近一家比较安静的小餐厅里。她对匡伟很是有些抱歉的,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人家是着急找老婆的,却好死不死相亲相到了战友的前妻,浪费时间不说,以后再见梁夏末,真是想不尴尬都不行。 不过匡伟既然郑重要求见面说清楚,必然是没有怨她,不然直接在电话里说明白多方便。 迟冬至等了一小会儿,一杯茶水还没 有喝完,看到大玻璃窗外匡伟走过来,军装笔挺,倒是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 “点餐没有?” “点了个套餐,你吃什么?” “我吃什么呢?”匡伟随意翻着餐牌,翻了几下搁置到一边,“来份跟你一样的吧。” 迟冬至帮他点完之后,转回头看着他认真的说,“对不起。” 匡伟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些想明白,不禁苦笑,“我以为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跟夏末的关系,那天回去红旗告诉我了,所以……我不能。红旗她也是为了我和夏末好,不希望我们因为这件事有隔阂。” “不关别人的事,这件事怪我,我应该早些说。” “这怎么能怪你,你也不知道我认识夏末。”匡伟停了一会儿,说,“我是特种大队的,前一阵夏末出国比赛就是跟我们队员一起,是我亲自挑中把他要过来的,相处了几个月,我真心把他当朋友。” 迟冬至咬着吸管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抱歉,人家匡伟是无辜的。 “哎,本来觉得挺好的,还以为总算碰到了。”匡伟微微靠在椅子上轻叹,“碰到一个合适的人真的不容易。” 迟冬至好笑,“我?我怎么也不算最合适的吧。” “算啊,你很难得。”匡伟停顿一下,指着眼睛说,“眼睛,眼睛很干净很专注,眼神干净的人心灵都干净,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迟冬至忍不住摸了摸眼睛,“很专注?倒是有不少人说我傻愣愣的,眼大无神。” “不会四处乱看,那是一个人执着的表现,对外界一切诱惑都不好奇,用心去感觉人性和事物,怎么能叫傻愣愣呢?!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吧。” 迟冬至笑了,“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没夸,物质打动不了你。”匡伟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肯定会是孩子的好榜样。” 后来一直到吃完离开,匡伟再没提过梁夏末一句,迟冬至知道,对于匡伟来说,导致他们只能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梁夏末的态度,而是她这个梁夏末前妻的身份,只要她曾经跟梁夏末是夫妻关系,不管现在怎么样,哪怕是恨的你死我活,那对匡伟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他只是不能找一个战友的前妻,至于他们双方的恩怨,不在匡伟考虑范围之内。 迟冬至是笑着送匡伟离开的,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见面, 只要有卫边疆在,他们永远都是亲属关系。迟冬至回到警局后觉得哪哪都挺轻松的,匡伟接受不了,她何偿又能接受找一个认识梁夏末的人来谈恋爱呢!?同样,她也接受不了,所以现在真的挺轻松。 晚上下班梁夏末准时来接她,半路让他把车开回宿舍,昨天李长河奖励的猪后腿还扔在家里没人吃,正好拿给王淑贤,够她吃好一阵的了。 梁夏末进来后打量了一周,挺简陋的房子,连地热都没有,暖气片半死不活的散发出些许热气。梁夏末用手试了试温度,皱着眉不说话。 “这里太冷了些吧。” “有电褥子。”迟冬至翻箱倒柜,把前一阵儿给王淑贤买的羽绒服翻出来准备一起带过去。已经压出了褶子,甩开喷了些凉水挂一会儿就能开。 “你喝水吗?” “好。”梁夏末点头,他巴不得多呆一会儿,这难得的平静相处空间。 迟冬至给他倒了水之后尽可能的找些家务做,相对无言的坐着不行,会让他们如今尴尬的关系更加危险。她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爱他和离开他都坚决的不留余地,回头草她没准备吃。可决裂她更做不到,交错复杂的家庭关系算一方面,另一方面,梁夏末在她心里没有十恶不赦到那种地步。 梁夏末不知为什么坐了一会儿就下楼了,原因是她不小心打破了给他盛水的那只水杯,再想倒一杯时,硬是找不到杯子了。梁夏末去厨房找打扫工具,看到阳台上摆着大概是前一天的剩饭剩菜,蒙着一层保鲜膜,冻成了一坨冰,可能是准备吃时化开热一热。梁夏末突然眼睛里就热的要命,招呼也没打就跑下楼,一个人坐在车里反思好久。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生活搞成这样,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迟冬至,丢了迟冬至之后他就空了,他过的不好,可因为想要让迟冬至如愿,想要重新赢回她,所以才同意离婚,可眼见迟冬至离婚后过的更不好,他就忍不了了,觉得一切都太不值得了。 所有做出来的平静都是假象,他就想坐着哭、站着哭,脱了衣服打滚哭,抱着迟冬至大腿跪下哭,哭的她回心转意,他对婚姻和爱情的态度是有问题,但他不是顽固的人,一切都可以解决。可转念一想,他又不舍得了,舍不得迟冬至因为可怜他而为难自己。 梁夏末心想真是自做自受啊,为了那两口子,他们这两口子倒是先散伙了,坏事真是不能做,弄到头来倒是因小失大了。 前几天睡不 着觉的时候他也想过,迟冬至是不是还在耿耿于怀他和沈灵走的过近?虽然这原因不是因为沈灵这个人,但必竟除了自己以外,在外人包括迟冬至看来,他对沈灵是关心过头的。 梁夏末想,因小失大啊,真是因小失大,他以前是不是少了根筋,怎么就愿意废那么多脑细胞帮沈灵拴住苏让呢!把这些心思放在爱迟冬至身上,那他们时至今日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种地步。光想着对外对付敌人了,没想着对内对老婆好,舍近求远,因小失大,想扫尽所有敌人,到头来却忘了,做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为了她。 梁夏末明白过来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对待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就不能用正眼看,这样的话,哪怕他一辈子粗心大意,迟冬至最终也不会不要他。 第四十三章 迟冬至再上车来,梁夏末就直接问她,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曾经对沈灵太关心? 迟冬至万年不变懒洋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小女人的心思,瞒不了,她怎么可能不介意丈夫没有给过她的给了别人?可迟冬至已经懒的去纠正梁夏末的做法了,一切都晚了。 “都过去了不是吗?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行,对你,我从来不放弃。” “真懒的跟你说这些,那你觉得,我应该不介意吗?”直到现在为止,她仍旧介意,只是真的懒了。 梁夏末想从她嘴里挖出更多的报怨,想方设法要求过一场谈话,“我不辩解,错了就是错了,冬子,我错了。曾经以为不爱她,所以把她当成朋友来对待,扯不上对不起你的问题,可是现在想想不对……” “还想到了什么?” “曾经太有把握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又对沈灵没想法,太理直气壮跟她相处了,所以伤害你了。” “这是连锁效应,因为你轻视我的爱,知道我不舍得离开你,所以才敢跟沈灵走到那么近。” “没有轻视……”梁夏末哽咽,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对,叫轻视,不管我心里怎么想的,那确实叫轻视。” “我感情上的付出被你忽视,你不愿意理解我,又跟别的女人相处不错,所以夏末,我的心结不是一点点。” 梁夏末沉默。 “其实夏末,我想过很多,你对我也挺好,像你说的,有好东西都先留给我,但大概我比较贪心。梁夏末,你对我的那些好我也同样都给你了,除此之外,我还给了你另外很多你没给过我的东西,比你多出来的这部分大概就是我不能释怀的源头吧。” 梁夏末掰着手指头数,迟冬至按住他的手,“好了别数了,多说无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让自己轻松些吧。” “所以说,你真的不打算再给我机会了?” “确实没想过。” 梁夏末感觉大脑轰的一声就炸开了,有些不知所措,烦燥的扯开风纪扣,想让空气顺畅一些,“我出去透透气。” 梁夏末下车把军装外套脱掉,还是觉得全身都被束缚的厉害,抽了两只烟又掉了几滴眼泪后平静的回来,没再说话,启动车子离开。 他想,他要好好爱她。放弃两字,没在脑子里出现过。 **** 晚上王淑贤用猪后腿肉剁馅包了饺子,鲜香味美,不过谁都没味口,饭桌上话少的可怜。王淑贤没留神把一整瓣生蒜瓣吃了,嚼的‘嘎嘣’做响,辣的眼泪横飞,迟冬至赶紧倒水给她喝,王淑贤不耐烦的把水推到一边,洒了迟冬至一手,她自己托着下巴也不知在看哪儿,眼睛一眨一对儿眼泪流出来。 梁夏末看看尴尬在一旁的迟冬至,不由的埋怨起他娘,跟迟冬至再亲,也必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甩脸子给迟冬至看,得让她心里多难受。 “妈,辣了得喝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脾气还这么爆呢。”梁夏末抽了张纸巾去帮王淑贤擦眼泪。 “我就不乐意喝,你少跟我说话。”王淑贤又一把挥开梁夏末的手,“起开,我看你更来气,这日子没法过了,装象装平静,你们不累我都跟着累。” 梁夏末好没办法的从鼻子叹出一口气,忍着问,“又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啊?你们倒是说说。” “那晚上你再骂我呗,跟冬子发什么火,她难得来一次。” “哎哟,我自己养大的还说不得了?我这就是白养,你,你们我都是白养……” 王淑贤指完梁夏末又去指迟冬至,一根手指头都快戳到她额头上了。梁夏末站起来把王淑贤的手拉回来,堵着气,语气倔的像牛,“你有火跟我发,别为难她。” 王淑贤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啊?我为难?好好,我今天非得跟你发发火不可,早就想揍你了……” 王淑贤左顾右看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米来长手腕粗细的擀面杖。擀面杖是实木的,现在少有人家用,王淑贤习惯吃面食,家里罕见存有。一只擀面杖被她拎的虎虎生风,迟冬至看着就害怕,王淑贤第一次用擀面杖打梁夏末还是在十年前,梁夏末摸上她床的那次,他还死不悔改,以后该怎么钻她房间还怎么钻,后来他还开玩笑说这叫动家法了。第二次就是现在。迟冬至吓的站起来去拦王淑贤,“妈,你怎么还动真格的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 “再说我连你一起打。” 王淑贤虚虚冲着迟冬至比划一下,梁夏末一个高窜起来挡住迟冬至,手里死死握着王淑贤的擀面杖,眼睛瞪的贼大,“妈你想干嘛?让我爸上身啦?”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大腿生疼,王淑贤的擀面杖已经落下来了,梁夏末一边护住迟冬至一边 想去夺擀面杖。 “我让你爸上身,我让你爸上身,你说对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让你胡作非为,让你不好好过日子,别人的老婆就那么好?”王淑贤先是尖声喝斥,而后哭着骂,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擀面杖一下接着一下落在梁夏末身上。一开始他还知道挡一挡躲一躲,想去把擀面杖抢下来,听了这些话,看到迟冬至在他怀里流了泪,只把她安安全全罩在身下,慢慢身体矮了下去,任着王淑贤打。 “当初结婚时你丈母娘就对你不放心,就因为这,冬子两年没跟亲妈见过面。小产之后,你连个人影都没有,一个月不回家一趟,回家了不知道对媳妇儿好,反倒像大爷似的让人伺候着。这些都算了,当初结婚时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保证对冬子好,跟她把日子过起来,这才几年,你怎么能跟冬子生外心呢?你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了吗?我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梁夏末没吭声,把怀里的人又紧紧抱了几分。迟冬至从他的臂弯里看王淑贤,眼神被逮住,轮到她了。 “还有你,看什么看,别以为我打他是做给你看的,我用不着,你也有错。”王淑贤好似使尽了力气,整个人软在地上嘤嘤哭,“我好好一个儿子让你给惯的不成样子,让他觉得别人都不好,连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你也有责任。” 迟冬至怔怔说不出说来,木然的看着地面,感觉梁夏末的手臂紧了又紧,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接着便是一个狠狠的吻印在她的额头。 最后王淑贤把他们都撵走了,迟冬至在街边小药店里买了药膏,回到车里让梁夏末脱了上衣给他后背上药。 她一向认为自己铁石心肠,也正在把这一美德渐渐用在梁夏末身上,可当看到那一道道泛着血丝的红印子时,曾经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忍不住还是全冒出头了,她习惯心疼梁夏末,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伤。 梁夏末感觉她的手指停在某一处好长时间,歪过头去看,“没事儿,不疼。” 迟冬至咬住嘴唇开始一点点帮他涂药,“你傻啊,不会跑吗?妈又不会真打我。” “挨几下打而已,小时候不也常常挨嘛。”小时候挨打有迟冬至拼命把他护在身后,现在长大了,轮也轮到他护着她了。梁夏末还想说,他其实挺舒坦的,身上挨了打,心里真舒坦了,如果可能,他希望迟冬至也这么揍他一顿。 梁夏末也突然意识到,迟冬至不是他亲妈,亲妈恨狠了打一顿出了 气转头还是事事为他考虑,永远不会抛弃他。迟冬至不是他亲妈,虽然他常常理直气壮的把她对自己的包容心和亲妈划一等号,可必竟不是,迟冬至被他伤透了,会翻脸不认人。 这对儿落难小鸳鸯在车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梁夏末心想他妈今天这顿棒子打的真不是时候,过于急进,有可能会让迟冬至为难,他不想迟冬至因为可怜他而为难她自己,他想好好爱她,漂漂亮亮的把她赢回来。 迟冬至想的是,这顿打要是换她挨,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她犯贱,梁夏末跟她耍横不讲理时,她不觉得不正常,接起招来顺顺畅畅;梁夏末一旦受伤,一旦委屈,一旦讲理了,她就觉得他可怜了,就心疼了,不忍心面对他了。 梁夏末看着她欲言又止,离婚后这段日子他没事儿就琢磨,再不愿意用以前那三板斧来对付这段感情,不想用上|床这种方式草率把问题遮掩过去,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后悔成那样,梁夏末的境界,提高了。 第四十四章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过年时迟冬至又腆着脸去看了一次王淑贤,没有碰到梁夏末,王淑贤爱理不理,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谁生气,或许更气自己没有教育好这两个人。 卫边疆对于迟冬至跟匡伟没能继续发展下去而感到遗憾,再一次感叹梁夏末是个害人精。薛平倒像是早早预料到这一天,再不提给迟冬至介绍对象的事,而且不让卫边疆提。迟冬至也熄了找对象的心思,反正就这么过吧,自己一个人有工作,工资也不低,自给自足,不过就是孤单而已,换个念头想想,不是梁夏末,谁也走不进她的心,就算有人陪,还不是照样孤单? 这个冬天,迟冬至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心里除了空荡还算平静,她想这样也好,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琢磨梁夏末到底爱不爱她?爱不爱别人?再也不用操心他此刻人在哪儿?是不是真的在部队,还是沈灵回来了,他是不是又去跟沈灵见面了? 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离婚前从不报告行踪的梁夏末,在离婚后却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报告自己最近在干什么,还会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好像如果不是有工作在身,他更愿意在她身边当一名操心的老妈子。 迟冬至尽量避免跟他见面,但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有时就是很无奈,比如沈灵真的回国了,像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一样,高高兴兴的张罗大家聚一聚。迟冬至接到她的电话后觉得很后槽牙很疼,她是觉得他们这四个人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可沈灵不这么认为。 她和苏让到底离婚了,沈灵提出的,她觉得不值了,之前苏让心里只有迟冬至,现在苏让心里只有孩子,沈灵说要学着对苏让好,她学着当一名好妻子,但她学不会改变自己的本性。之前苏让要离婚时,她全凭着迟冬至的一番教导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生活下来,做了一翻努力之后才发现,迟冬至说的都对,但是没意思,苏让也没她心里那么无所不能,守着孩子尿片奶嘴自得自乐,连她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都记不得,全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她愿意学着活在人间,脱离自己梦幻的城堡,但以上那些是她的底限。 她还是爱苏让,爱曾经那个晶莹剔透,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苏让,可经历了一番风波之后她也成长了,明白了,曾经她爱的苏让始终不属于她,现在这个属于她的苏让不适合她,人生苦短,没有必要为难自己,她固执的把美好的苏让留在心里,然后寻找一段段浪漫的爱情巩固苏让在她心里的美好。 迟冬至在警局休息里接待沈灵,听了她的一番话之后,无力的揉眉头,“哎呀妈呀。”迟冬至觉得沈灵从小就是一个好姑娘,但从来就不靠谱,沈灵适合爱情,但绝对不适合婚姻。 “不就一个生日一个结婚纪念日嘛,过不过有什么用?” “问题不是生日和结婚纪念日表面这么简单,你当初不也因为夏末忘了你给他准备的生日生气了嘛,你怎么还说我?你就单是因为夏末忘了而生他气吗?本质其实是,他们的心不在我们身上,所以才会忘了。” “那不一样,苏让现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照顾小孩子很辛苦的,你怎么还跟孩子吃醋呢,孩子是你生的吧,他爱你还是爱你生的孩子有什么分别?” “分别大了,我愿意努力去迁就他,他却一点都不愿意努力稍微迁就我一下。” 迟冬至还想说些什么,但考虑良久决定闭嘴,她视这两口子如洪水猛兽,能避多远避多远,好意见坏意见都不能提。但是她觉得,他们的问题主要仍是沈灵,如果自己也有孩子,梁夏末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她是必须要理解并感恩的,断不会因此生他气。 起点不一样,要求的也不一样。迟冬至只要梁夏末理解她的付出,并一心一意心里只有她,她会在他给予的忠诚之中自己寻找快乐。而沈灵不同,沈灵除了要那些东西,还需要苏让给她制造快乐和幸福,让她满足。 迟冬至不能去批判任何人,更不能去坦白当初苏让带沈灵出国是她的恳求,她自己已然在后悔十八岁的幼稚,如何能让沈灵对苏让更失望? 沈灵看她纠结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笑出声,“冬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嘛。” 迟冬至一瞪眼就要火,“你们俩闹个鸡飞狗跳关我屁事,我有什么可说的。” 沈灵停顿一会儿,说,“当初出国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他不领我我也能找到他,结婚也是我提出来的,虽然结局不咋地,但是,找到一个爱我的人很容易,找到我爱的却很难,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嘛,我拥有过了,我得感谢梁夏末。” 迟冬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理解不了你的理论,你怎么越活越幼稚了?” “不理解就对了,谁像你活的这么死板无趣,认准一条路都不走偏,撞上南墙拿脑袋磕,你活的没意思。” 迟冬至觉得她说的有理,但仍旧嗤笑一声,表示死不悔改。 “苏让现在心里 只有儿子,没有任何心思分给别人。”沈灵娴熟的夹起一只烟点燃,“我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可是看不到又惦记。” 迟冬至半死不活的耸搭下眼皮,决定好话赖话都不说。 沈灵到底离婚了,换做以前,梁夏末不管因此高兴还是不高兴,总得撒起欢儿来管到底,现在应该不会了,他终于拔乱反正找到正确目标,对沈灵打来的电话竟然是不理不睬。沈灵从警局出来,踩着七寸高的鞋跟,把路面的小碎冰踩的‘嘎巴’做响,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换个公用电话又打了梁夏末的电话。 因为公用电话就在警局附近,梁夏末认识号码,这次接通了,“冬子?” “是我。”沈灵笑嘻嘻的回答,“怎么的?利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说咱们好歹也算发小兼同学吧,你至于这样吗?” “别扯淡,你去找冬子了?她没在你身后吧?” “没呀,她那死人能送我出门?”沈灵懵懂完毕,回过神来,“瞧你那怂样儿。” 梁夏末安心了,“你说你没事离什么婚呀?” 沈灵想了想,故意逗他,“想给他们俩制造机会。” 梁夏末狠狠弹了话筒几指头,沈灵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冬子不领苏让的情,苏让现在心里只有孩子,你放心吧,他们俩是死活凑不到一起了,不如咱俩凑合凑合吧。” “谁要你。” 沈灵撇撇嘴,“你要我我还不要你呢,就你那熊样儿,除了傻缺迟冬至谁看的上?” “她能看上就行,别人我也不用。” 沈灵说,“出来聚一聚吧,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梁夏末不同意,“婚是你要离的,你怎么还受伤了呢?” “那你们离婚也是冬子提出的,但她肯定比你更受伤,都是一回事,得不到就只能放手。” 梁夏末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不一样,我不会放弃冬子的。” “苏让也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回去都可以。” 梁夏末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只能狠狠骂了一声,“你们就作吧。” “你到底跟我们聚不聚?我约了秦清,冬子也说有时间,我已经跟她说约你了,出不出来自己决定。” 梁夏末犹豫了,他已经好久没见迟冬至了,想的够呛。可是,迟冬至会不会因为聚会上他跟沈灵打照面而生 气?最后梁夏末还是决定去,不为别的,沈灵已经说要约他了,如果聚会上不去,那迟冬至该胡思乱想他私下里单独跟沈灵见面了,所以,必须得去。 第四十五章 然而迟冬至并没有按时赴约,聚会那一天,队里接到报案。持械入室抢劫,被害人装死逃过一劫,歹徒离开后马上报案,并指出挣扎时歹徒身上沾上了油漆痕迹。 李长河带领一队人赶到现场,从小区门口的录像里查到歹徒的逃走路线和车牌照,不到两小时就给堵在了郊区的一片小山包后面。 迟冬至看着朱染握着枪械颤抖的手,一把装弹后不到五斤重量的枪,朱染的颤抖来源于害怕。迟冬至微微有些不忍,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目光坚定,语气坚定,“如果让你留在车里,你愿意吗?” 朱染很坚定的摇头。 迟冬至说,“谷子今天不在,可就算她在,就算她是个女孩子,我也不会让你们永远藏在背后。你怕死吗?” 朱染点头,有些羞涩,“怕。” “怕就对了。”迟冬至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的视线与枪械成一条直线,“因为怕死,所以不能抖,不能紧张,你松手放开的有可能是自己的命。我们在警校里学到的知识不光用来破案,你应该做好上第一线的准备。” 朱染端着枪械,心里想着迟冬至。他想,迟冬至是真正的值得他去爱的人,冷静、执著、强大,最理智的让他们长出自己的羽翼。但她的情感不理智,总对自己的爱人用心庇护,藏于身后,可就是因为不理智,才显的那么细腻那么动人,虽然这一块儿并不属于他,但他爱着,爱着有感情的迟冬至。 朱染突然全身充满力量,迟冬至的所做所为告诉了他,爱一个人就要用尽力量把她保护在身后,理念是错的,情意是对的。 过程是怎样的朱染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开了枪,然后又有枪声在他耳边响起,距离非常近,结果就是,歹徒一名被击毙一名被活捉,而他,暂时性失去听力。 他是在医院里再次见到迟冬至的,当时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他,手里夹着一只烟,表情有些焦急。朱染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腼腆一笑,顺手把她手里的烟抢过来,自己吸了一口,暗自乐呵。 迟冬至吃惊的看了他一会儿,摇头失笑,重新帮他点燃一只烟,“你耳朵没事儿吧?” 朱染掏掏耳朵,觉得里面嗡嗡直响,有些闷闷的感觉,“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迟冬至凑到他的耳边加大声音又问了一句。 “哦,我没事。”朱染回答的音量也十分响亮,“那枪是你开的吗?” “ 哪一枪?” “这里的那枪。”朱染指了指脑门儿,意思是指被击毙的歹徒。然后笑了,“还挺准的。” 迟冬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接着又看了他好几眼,还是没开口。 “怎么了?不是你开的?” 迟冬至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指指他,“你开的。” 朱染夹烟的手指停顿了,不可思议的感觉,后怕他还没有想到,只觉得这枪不应该是他开的,他还没优秀到这种地步。可是心里翻江倒海不舒服的要命,他睁眼眨眼的功夫一条人命就在他手下消失了。 “朱染。”迟冬至扯了扯他的耳朵,在旁边说,“都有第一次,你别怕。” 朱染回头看看她,“你呢?你第一次的时候怕了没有?” 迟冬至摇摇头,“我还没有过,不过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 朱染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不好受,他不敢想象迟冬至做为一个女人来说会怎样过不去这个坎儿。 当然朱染也不好过,最近夜里常常做恶梦,内容一片空白,惊醒后他也暗自庆幸,兴亏过程全没看清,不然有实质内容可以让他梦到,那该有多赅人。 朱染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一看时间才晚上十点,想着迟冬至未必会休息这么早,拿着药水敲开了她的房门。 迟冬至果然没有睡,好像是刚刚洗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来给他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朱染晃晃手里的药袋,笑的温良无害,“想让你帮个忙上药。” “进来吧。”迟冬至把他让进来,自己坐到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躺下。”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去卧室里穿上内衣,回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容易上药。几滴液体流进朱染的耳朵里,迟冬至眼见着他的耳廓红的透亮,有些不明所以。 朱染后悔了,咬着牙忍,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害羞生气激动来情绪全能从耳朵上看出来,被迟冬至这么拉拉揉揉,兴奋的细胞顷刻从耳朵开始窜向身体各处。他稍稍揭起眼角从下向上看迟冬至,她五官长的美,皮肤也好,但可能是常年表情懒洋洋,看着没有什么女人味。但离这么近的距离看又挺有女人味儿,细致处很会长,睫毛、眉型、脸型、唇角弧度还有耳垂都非常漂亮,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朱染大着胆把眼睛睁开看她,要说最漂亮的还属鼻子和眼 睛,鼻子直挺,鼻尖俏皮的长了一颗小黑痣,眼睛很大,可能是刚刚洗完澡的原因,看起来雾蒙蒙的,嘴巴也很漂亮,嘴巴…… “你看什么呢?”迟冬至推了朱染一把,眼见他脑袋越靠越近,马上要整个埋进她怀里了。 “哦,没什么。”朱染脸也红了,头往后撤了撤,闭上眼睛专心记住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女孩子身上普遍的淡淡奶香,而是比奶香更清冽的青草味道,不知是沐浴露还是她的体香,反正很好闻。 在这个晚上,朱染记住了迟冬至的味道,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魅力,处处可寻却又独一无二。当被一个人的味道迅速占领身体感观时,它将会留下什么样的奇迹? 朱染不知道,他只知道离开她的身边时很遗憾,没呆够,坐在沙发上不提晚了要回家的话。刚刚他睡了太多,又过于贪恋这样软和的迟冬至,坐在这里不愿意走。 他不提要走,迟冬至也不撵他,那件事发生之后迟冬至小心翼翼的呵护他,生怕他落下什么心理阴影,这种事说的简单,做起来真叫一个难,必竟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喜欢的就有惧怕的,朱染还年青,不能让他带着阴影,导致最后厌烦这个职业。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迟冬至接了一个电话,是梁夏末打来了,算算从聚会她失约开始,他也忍了不少天,现在打来也无可厚非。 因为有朱染在,迟冬至光明正大的找到理由敷衍了梁夏末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问朱染,“你不困吗?”说完自己打了个哈欠。 朱染笑,“不困,师傅,给我讲讲你工作之后的见闻吧。” “什么见闻?” “就是一些很威风的事迹。” 迟冬至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有些严肃,“什么事情都不威风,在你心里威风的事迹,只不过代表着不稳定。我们的社会看着是最太平的,可是背后又是最不太平的,大国难管,贫富差距巨大,这些不稳定因素都不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朱染一愣,真心羞涩了一把,他的觉悟从来就没有迟冬至高。 朱染想了想说,“我们无从判断对错,所以守着这份职业,守好这份职业,就是力所能及的高尚,对吗?” 迟冬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牵扯话题太深,她说不好。 “我怕过。”朱染看着她,眼睛黑亮有神。“我需要温暖,我会学着抵抗恐惧。” 迟冬至看他 说这些话时指尖轻轻颤抖,不知为什么很想把他当孩子一样抱一抱,她也这样做了,摸摸朱染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很平和的一个拥抱。 朱染动了动,她说你别动,他就真的不动了,享受这一刻她的怜惘。迟冬至想,这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朱染好像特别开心,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心脏几乎能跳出胸口。“师傅,给我个机会吧,我真的很想好好爱你一回。师傅,你不用回答我,我不想用感动你的方式来赢得你,我想你看着我就可以,看着我努力,考验我,肯定我的存在是必要的,值得你做出某个决定。” 迟冬至愣了愣,又想,我这么个破破烂烂的人,一个拥抱、一个注视而已,竟然也能让你满足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经历的感情太少,还是对我的心意真的这么真诚。 迟冬至茫然了。 第四十六章 对于那天最后的沉默,迟冬至两个星期后就后悔了。她觉得大家都说她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旁边的路看都不看,现在在她看来朱染简直就是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遇到河当洗澡,碰到南墙当障碍赛。他说让她看着他努力,真就天天能让她看到,就在眼皮子底下。他说让她考验,就挖心掏肝想方设法把自己摆在她面前,让她随时能考验到。 迟冬至最近常常照镜子检查自己,到底也没看出哪地方多了招人喜欢的肉,朱染的攻势猛烈又谨慎,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迟冬至态度软一点他就蹬鼻子上脸往前蹭一步,迟冬至态度稍微有一点不耐烦,他就装可怜缩到墙角画圈,绝不招人烦,他把迟冬至当成了目标敌人来对待。 真是搞不懂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她这种连青梅竹马,费尽心力得到的丈夫都能再次失去的人,对于她这种从来没享受过被追求、恋爱经历的人,被人这么热火朝天的一追,真是挺神奇的事情。可她就是觉得想撞墙,当第二天朱染早早敲开她的房门,一本正经的站在房门口发表宣言时,迟冬至真想前面有堵南墙。 “从今天开始,我追求你。” 迟冬至当时想把他捏巴捏巴丢纸篓里扔了,可她知道不能这样做,她是心狠,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朱染,她就是狠不下来心。当那双黑白分明,冲满朝气的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她时,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出尔反尔。 那早朱染看她傻愣在当场,还特地提醒她,“你昨天答应我了。” 迟冬至在心里咆哮:我答应你什么了?我只是沉默而已,我只是没想明白搞不清状况而已。然而她刚想解释明白时,朱染笑嘻嘻的走了,一溜就是一整天,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又再出现。周而复始。 迟冬至心想,这是个聪明的、懂得战术的孩子。 可是孩子,你真的觉得我们有将来吗? 迟冬至依旧这样想着:我要貌没貌要品没品,我家祖宗八辈贫农我还离过婚,我比你大了四岁我还未必能生孩子,你家能接受我吗?你将来不会后悔吗? 玫瑰花又开始每天空降到迟冬至的办公桌上了,这回是明目张胆的,于是她明白了朱染曾经做过什么好事,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筹谋这一切,可能中间也有过很多挣扎,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不了情感,又再次蠢蠢欲动了。 很多次他会不经意路过她的身边,小声轻咳,得到她的注视后会贼兮兮的放出一个 挑逗的眼神,站起身坐下来时眼风总会偷偷瞟向她,又怕被人知道,又想明目张胆,像是怀里揣着两个人独有的小秘密一样快乐。迟冬至觉得,换做别人这样对她,这大概就叫骚扰了吧,继而长长叹气,又心软了,这不过是个孩子,过早让他对爱情失望是不是不太人道。 他那么阳光、快乐、充满朝气,对爱情仍有着最美好的憧憬,不应该没得到希望时便先学会失望。不如就让他可劲折腾吧,必竟她也很喜欢看到他的笑容。 迟冬至的心不是铜墙铁壁,会偶尔迷糊陷进朱染给她制造的小崇拜之中,有些惶恐,有些好奇,但每一种念头都代表的不敢碰,却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可一想到自己不爱朱染,又紧紧把那一点好奇压下,慢慢从不想接受变成不配接受不敢接受。因为不爱,所以不配更不敢。 午休时间,迟冬至喝水休息,他写情诗,写完之后传成小纸条给她看。 【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 迟冬至一口热水喷了谷子一头,呛咳不止,朱染哈哈大笑。迟冬至一边给谷子擦水一边摇头失笑。算了,不如就这样吧,她这样没用的人也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快乐,她喜欢他快乐的情绪,再抵触的时刻也不能否认这一切能感染自己,反正她也不想再找人作伴了,不如等他长大,大到明白真爱的含义后自动离开吧。 那时候她会成为他的回忆,他也同样,成为她曾经美好的回忆,她真的被一个这样美好的男孩儿追求过,老了之后想想,也值得甜蜜。 **** 这之后,沈灵又几次三番约了迟冬至,都被她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了,最后沈灵干脆问不想见她的理由是什么? 迟冬至沉默,想想又觉得好笑,沈灵问她不想见她的理由是什么?并没有问是不是不想见她?可见沈灵明知道她不想见她,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至于理由……需要吗? “沈灵,我想见你需要理由,可是我不想见你,也需要吗?” 沈灵在嘴皮上从小就没赢过迟冬至,一句话而已,又把沈灵堵了个无语。 “冬子,你是不是讨厌我呀?” 迟冬至很干脆的回答,“不讨厌。” “那你也不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理由呢?” 迟冬至看着棚顶又想了好一会儿。 理 由?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可是不喜欢一个人,也需要吗?谁能给她一定要喜欢站在这种立场的人一个理由。他们四个人,纠纠缠缠多少年了,如果一定要让迟冬至从中选一个喜欢的人,从前她选梁夏末,现在,她必须选择自己。 “冬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呀,你对我和苏让还有对夏末,都太绝情了吧。” 沈灵说的对,可也真让人心寒,沈灵只记得迟冬至的不好,迟冬至的好,她记不住了。她记不住迟冬至也曾经很好,从来没让别人欺负过她,在国外照顾不到家里父母,迟冬至年节必至,有求必应,大半夜里赶半个城市过来送她夜里发烧的妈妈去医院。迟冬至做了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一切,只是,不愿意跟他们联系,更不愿见面。 “沈灵,见面,有那么重要吗?” “我以为是好朋友,常联系会增进感情,不然会生疏的。” “我不这样认为,沈灵,别老拿你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还有,我知道你要跟我见面是为了什么,替夏末打抱不平对吧。可是没必要啊,梁夏末他也不冤枉,况且你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我是会听人劝的那种人吗?你和苏让,从结婚后,恩爱也好,打闹也好,我从来没有过一丁点的关注……” 沈灵急了,“我是听说是因为我,你跟夏末才会闹的这么大,我想跟你解释明白。” “没什么可解释的。”迟冬至很冷静的给她分析,“你有事没事找已婚男人谈心是不对,可也没人逼梁夏末去陪你不是吗?另外我们之间的原因最主要的不是你,所以我说梁夏末他不冤枉,我也脱不了干系。这些你都能解决吗?解决不了,就别跟着掺和,做多了恐怕会弄巧成拙。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冬子,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四个人心平气和的相处,大概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做不到,我做不到。沈灵,你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但我不是,对于以前的一切,我仍旧很计较,也许这对你并不公平,必竟你心里想着找梁夏末只是找一个朋友而已,可梁夏末的态度我不能释怀,所以,就这样吧。” 沈灵一直没有说话,久到迟冬至想要挂断电话时,她才轻轻开口,“那你永远别对他释怀,如果释怀了,就代表你真的不爱他了。迟冬至,有时我真怀疑,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被你爱着的人被捧到了天上,是最尊贵的,你不爱的,就连你脚下的土都比不上,这么算来苏让还不是最可怜 的那个,必竟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梁夏末才可怜,你给了之后又收回去,一点机会都不留,你让他以后怎么活,梁夏末真可怜。” 迟冬至捏着电话的手指有些抖,最后挂断前说了一句,“沈灵,你是个好人。” 迟冬至想,她和沈灵都曾经彼此伤害,却又从相反的角度出发。她对于感情和现实泾渭分明,苏让和沈灵结婚后她真正做到不联系、不见面,对苏让犹豫陌生人,可苏让对她感情上的牵挂也真的伤害到了沈灵,可这不怪她,沈灵看的很明白。 而沈灵对她的伤害是现实生活上的,沈灵和梁夏末所有的牵扯都伤害到了她,哪怕这里面并没有感情掺杂在里面,可爱情和婚姻必竟都有独占欲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一场龙卷风,可能沈灵婚后的郁闷有当初她一句话的原因在内,可她不能用自己的丈夫来赎罪。 她对沈灵的伤害,苏让是主导者,她因此无能为力去改变,只能保持跟苏让绝对远的距离;可沈灵对她的伤害,哪怕她清白,却不能改变有意的事实。 所以,迟冬至想,一个无意一个有意,她和沈灵从很早起就决定不可能坦然相处,最起码对她来讲是无法改变的。 第四十七章 朱染过来按住她的肩,虽然不知道因由,但他想找几句安慰她的话。迟冬至抬起头看他,茫然了一会儿,便笑,“工作吧,我没事。” 朱染挠挠头,怎么就忘了,她的苦藏在背面,能给予最大的安慰,就是装傻。迟冬至的心,他还进不去。 “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 迟冬至不解,问道,“什么地方?” “打扮打扮你。”朱染摸着下巴笑,“应该还不错。” 迟冬至瞪他一眼,“不去,没必要。” “这么有信心?去吧,换季了,该添些衣服。” 迟冬至扯扯身上的警服,“用不着吧,单位都给发。” “就当是陪我行吗?”朱染两只巴掌一合,“求求你了,陪我去吧。” 迟冬至又翻了个白眼,没有反对。 朱染带她去逛百货,迟冬至惊觉的发现,原来晚上逛百货的人比白天还要多,她挤在中间左顾右盼,几乎格格不入。朱染就是在这个时候牵起她的手,怕走丢,这样保险。迟冬至觉得不太妥当,趁一个不太尴尬的机会,抽出手来。 朱染聪明,知道迟冬至断不会用他的钱包买衣服,所以很体贴的帮她挑了些价格适中的品牌,迟冬至对穿着打扮都没什么研究,否定掉几件颜色鲜艳的,其它倒都算满意。 她满意了,朱染去不满意了,又不敢直接批评,只好小声提议,“试试颜色鲜艳的,从来没见你穿过。” “不好看,我穿不出去。还不如光穿警服呢,还舒服。” 于是朱染闭嘴了,怕这唯数不多的几件便装也被她否定。 朱染说,“换个发型吧,把头发剪短会显的精神些,现在都流行短发。” 迟冬至觉得对,短发洗起来还方便,于是跟着朱染,被他左拐右拐领进一家灯火明亮的理发沙龙。朱染好像跟里面的人很熟悉,哥俩好似的跟其中一个勾肩搭背,然后一指迟冬至又在那人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便走过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迟冬至被打量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又不好对外人发火,只能一眼一眼瞪朱染。 ‘啪’那人打了一个响指,伸出手来,“我是阿穗,美女,今晚就请你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 迟冬至一傻眼,交……交你妈呀交。还没等在心里骂完,就被人热情的连拥带拉的弄上了楼。 迟冬至 有这样一个优点,也算缺点,虽然她话少,但嘴巴里通常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是对外人时她总能尽量克制自己,经常忍出内伤也不好拒绝,当然,心里怎么想的不算在内。 就如现在,刚刚那个阿穗龙飞凤舞似的帮她剪了头发后,连镜子都没给她看,先提议说,“化个淡妆吧,我女朋友的手艺很不错。” 化……化你妈呀化,你怎么不化? 可是脸上除了有些纠结外倒也没好意思拒绝,一直抻着脖子想好好看一下自己的新发型。阿穗的女朋友叫阿麦,捧着她的脸,几大刷子划下来,迟冬至理所当然就闭上了眼。 “朱染真会找,这也不用怎么化呀,底子真不错,皮肤也好。” “还是化化吧,弄个淡妆,不然朱染该不干了。” 那两人自顾自的评论,没人问迟冬至的意见,迟冬至很想提议让他们把朱染叫进来化吧,别折腾她了。 阿麦磨蹭了十分钟才化好,为表郑重,又磨蹭了半个小时才放人。朱染在楼下一边看杂志一边喝咖啡,等的悠悠然然,看迟冬至下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挠头笑了。 迟冬至刚刚已经看过了,她这种五官分明的人,说实话,妆前妆后也没什么变化,就是头发短了,一下把她显小了很多,之前露出因为瘦而有棱有角的脸颊,现在被一遮掩住,看着柔和了不少,些许有了女人味儿。 朱染打趣她,“哟,这谁家小妹妹呀,刚念大学吧。” 迟冬至顶着新发型,哪哪都不自在,总觉得脖子后面冷嗖嗖的,付了钱,没管朱染转身就走。朱染撵了两条街才追上她,费了大劲拉住她的手,“怎么了这是,不是挺好看的嘛。” “朱染。”迟冬至为难的看着他,“我……会不会有装嫩的嫌疑?” “那也得有资本啊,你以为剪个bb头就谁都能装嫩啊!” “可……” “好啦,女为悦己者容嘛,我觉得好看,我欣赏。” 迟冬至又想走,朱染就拉她的手摇啊摇,“你别不要我,我自己不会回家。”然后又弯下腰,拍拍肩膀,“来吧,我背你。” 迟冬至很想无视他,人家朱染就半蹲着不动,路过几名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驻足下来看着,朱染就笑嘻嘻大声的自言自语,“哎呀,不给面子啊,给点儿面子呗?”那一群小女生大声跟着凑热闹,“给……呗……”迟冬至觉得自己脸皮又厚了些。 **** 换了新发型,心情倒没怎么变,别别扭扭的是真,迟冬至不习惯全单位人都打量她的眼神。早上李长河跟她走了面对面,看了两眼,走出去好远又转回来,妈呀,这迟冬至怎么剪了个学生头? 朱染直说李长河没眼光,怕迟冬至怨他,中午特意跟李长河请了假,说是下午两人晚去一会儿,买了菜了回家亲手做饭。 迟冬至一下从老妈子翻身了,工作就是倚在厨房门边看朱染忙,再就是不明尝尝他拿手抓着递过来的菜。迟冬至觉得不卫生也不习惯,总躲躲闪闪,后来干脆说不吃,不干净。朱染就笑,把手里的菜慢悠悠的往自己嘴里放,又伸出舌尖儿舔舔嘴角,过程一直看着迟冬至,眼里溢出狡黠又含情脉脉的光。 迟冬至从没这么被一个清白关系的男人赤|裸裸的、目的明显的打量过,一时间几乎有些招架不住了,撵走他不忍心,只想自己走的远远,远离这不在她适应范围之地。 朱染这时就照例会收回目光,把话题扯远,多放醋啊还是多放糖啊,咸了不好,得淡些。 迟冬至放下心的同时也再一次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难道真是为了那一夜撑伞的缘分吗?这都不至于吧? “如果有梦想,我得捍卫。”朱染是这么说的,“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做。有些人碰到了,时间合适,又有机会,我为什么不努力?” “可这很难……” “可我努力过,就好。回忆本身非常美好,只要你能让过去的都过去。我等你。”朱染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是很安慰性质的抱着迟冬至,语气坚定,对未来的看法是一片光明。 迟冬至,又茫然了,他总是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换一种活法会更精彩,只是这一步迈出去,很难。 **** 沈灵又打来电话,说是要走,希望她能去送。迟冬至觉得再拒绝就没有人情味儿了,晚去一会儿就行,起飞之前赶到见一面,想来在机场沈灵也没什么好劝的。正好朱染也要去机场接人,坐了趟顺风车。 迟冬至打趣他说,什么事儿你都能挨上号。朱染老无辜的举手,这次真是凑巧。 两人到机场后兵分两路,一个去接机,一个去送人。迟冬至赶到时已经快登机了,看到很明显的一身军绿,她不用猜想也知道是梁夏末,把心里那几股不高兴压进肚子里,漫步走过去。沈灵眼风扫过来一眼, 却没有看到她,依旧跟梁夏末谈笑自如。 梁夏末也是拒绝了好多次,最后也觉得再拒绝就没人情味儿了才过来的,沈灵像是旅行,小行李包一只。梁夏末歪着身子抽烟,懒洋洋的问,装的什么呀? “几包麻辣烫底料。”沈灵说完看着他笑,“你看你那德性,跟迟冬子一个调调。” “我媳妇儿嘛,我们能不像?” 沈灵眼睛转了几转,勾勾手指,“过来。” 梁夏末低了低头,“什么事?” “再近一点。”然后在梁夏末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侧着身子勾下他的头,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死马当活马医吧朋友,给你们一点教训。” 梁夏末睁大眼,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想忽略那种可怕的预感,猛然转过身,看到迟冬至怔怔在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梁夏末背对着她,身体把沈灵挡了个半面,可以看到在亲吻,是脸、是嘴,不知道。迟冬至垂下眼,几种滋味涌过心尖,最后再三告诉自己:不管他们是接吻还是友情式的亲吻,不管沈灵是无意还是故意,这都跟你没关系。 沈灵也没动,没打招呼,拿着机票在梁夏末脸上左右拍了两下,“绝望中的希望,或许并不是悲剧。”冲迟冬至挑起嘴角,转身入关。 梁夏末所有心思和目光都落在迟冬至身上,几乎麻木胆怯的迈步走到她面前。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迟冬至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口。 “谁他妈知道沈灵发什么疯,我事先真不知道。” 迟冬至想想还是不知道说什么。说没关系,我们都离婚了,这太做作。说你亲谁关我屁事,我一点不生气,这太明显的酸了吧唧。况且,谁说她心里很平静,在意会有,出发点不一样,不管怎样,她已经没有立场了,红本早就换成了绿本。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没时间调整好心理,索性什么都不说,扯了扯嘴角,尽量想平静些,只是多难看她不知道,甚至梁夏末都没心情理会这个笑容有多难看。 “冬子你信我。” 他咄咄逼人,迟冬至只想尽快离开,僵着笑,僵着脖子点点头,“我还有事,跟同事一起来接人,以后有机会再见。” 说完转就要走,梁夏末拉住她,狠狠的手劲,几乎把她手腕拧碎,她却没怎么感觉到。 “真不关 我的事,冬子你信我。” 第四十八章 本来约好接了人一起回市里的,朱染接到人却打不通迟冬至的电话。半个小时后,人家不干了,中年美妇揪着朱染的耳朵抱怨,什么人啊这是,架子这么大,接男朋友的小姨也能失约? 朱染任她拧,一心着急,“我们一起来的,就怕走丢了,小姨你再等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 一圈转回来之后还是没人,电话依旧打不通,只能打车回市里。 朱染的亲生小姨,陈洁,坐出租车坐出了高级宾利的气质,摆弄着指甲看,“朱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非让我先看看。” “不让你看让谁看?” 陈洁一挑眉,玩味儿的说,“你爹呀?” 朱染嗤笑一声,“别闹。我不让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你不是要给我撑腰吗?” 陈洁坐正,伸出一根手指比划,“我可不是为了女人的事给你撑腰。” “都一样。”朱染看着窗外说,“那件事情办安稳了,这个女人我才能放心拥有。想邀请朋友来做客,得先把家里打扫干净才行,不是吗?” 陈洁笑了,“这女人多大魅力啊?至于吗?” “你们觉得不,但我喜欢,我能看到她的好,就至于。” “二选一呢?外甥,你怎么选?” “没有二选一,我是都要。”朱染看着车窗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朱染我可告诉你,这个女人顺便你要了我没意见,但二选一的话,你必须知道哪头轻哪头重,你爸,你反抗不起。他开始干预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朱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越来越浓。 朱染这晚最后是在宿舍楼下的车里把迟冬至找到的,半夜十二点,她好像已经睡熟过去了,整个人俯在方向盘上,身体均匀起伏。 朱染敲敲车窗把她叫醒,迟冬至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看到朱染后把车窗摇下来。 “怎么不上楼睡?” “再坐一会儿。” “已经十二点了。” 迟冬至看看手表,“这么晚了呀,不小心睡过去了。” 朱染借着路灯的光晕隐约看到她的双眼有些红肿,心里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有些不高兴与很多挫败,示意让她下车,然后一起上楼。 他强硬的跟着她一起回家,迟冬至愣了愣,没有说什 么,只回到家后坐在沙发里发呆,好像没什么精力去在他面前掩饰情绪。 朱染热了怀牛奶端给她,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见到了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打量她的表情。过了很久,迟冬至好像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垂着眼皮喝了口已经凉掉的牛奶问,“还不走?有什么事儿吗?” 朱染单手扶着下巴饶有兴味的打量她,很突兀的问,“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可是我怕是不是今晚一过,你又要把我打回原型了?” 迟冬至万年不变懒洋洋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微微难堪撇过脸。 她今晚心理防线很薄弱,朱染看的出来,抓过她的手,像是一个老人疼爱子女一样摩挲在她手背上,“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你的犹豫不是因为别人,对吗?” 朱染在逼她做出一个确实,她的犹豫出于对他年青的不信任,而梁夏末,构不成她犹豫的因素。强制性的逼她再次确定,梁夏末不应该在影响到她未来的生活。既然她摇摆易被牵制,那么,他来推她一把。 朱染脸颊贴着她的手心柔柔的蹭,“打一开始,我的未来中就没有你,可你一旦出现,就必然得抢走一个位置,很重要的位置。你要是走了,我会记不得没有你的地方。师傅,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回忆中。” 对待那些爱我们的人,我们总是很苛刻,因为被人疼被人爱,所以才理所当然的任性,耍性子,不耐烦,以至将来……一直追悔。 迟冬至咬着牙,心里在撕扯。 梁夏末刚刚说她马上要磨光他所有的耐心了,说她是个恶劣的猎人,对于猎物,是死是活不痛快给一刀。他始终觉得他表现了、反省了,就理所当然的等着她的一句原谅或者不原谅,前者,他功德圆满,后者,他可以继续改正。迟冬至没有想到,自己不忍心弄僵彼此的关系会给梁夏末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更没有想到梁夏末,几乎没感觉到他做了什么,可他就轻易说出快被磨光耐心的话。 对于梁夏末,迟冬至永远别奢望平等对待。 迟冬至看着朱染,他似乎就代表着一片崭新的生活,鲜活的,从未涉及过的领域。迟冬至心里在撕扯,对手是朱染与自己。 “师傅,我出现的晚,但这并不代表,我爱你会少。” “谢谢你,还敢爱我。” “你明知道我不想听谢谢。” 迟冬至抑起头,平静了很 久,温温吞吞的讲,“我,身体上的原因,有可能不能生孩子。”既然决定了,就必然是认真对待,虽然不知能走到几何,但有些坦白必须讲在前面。 朱染一愣,转而笑起来,极开心,“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迟冬至没有否认与承认,只纠结着坦白,“我大你四岁,又未必能生孩子,最主要是我有过一段婚姻,你家人那边……” “我不要孩子,家人意见我不管,只要你愿意……” “不朱染,家人的意见,必须要听。” 朱染一把把她扯进怀里抱紧,“好,听你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他的快乐那么显而易见,似乎只要她同意,马上他就能打开窗子大喊几声,向所有能听到的人炫耀。迟冬至想,就这样吧,一切的一切,如果为了他这样的笑容,那便是值得的,她喜欢他的笑容,这犹如阳光透进她生活中的男孩。 当所有人都在分析着爱情不是只有享受,而同样需要付出的时候,迟冬至偶尔会反省,朱染与她,就是当初的她与梁夏末,她如今只享受着朱染无微不至的付出,却无从下手去给予。更多数时候她会忐忑,我该做些什么?为了这段她同样认真对待的感情。 朱染真的给了她一个迟来的青春,一切未曾享受过的恋爱与被追求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美好,朱染都给她了,并且非常善解人意。你不用付出,你享受就好,我们在恋爱,我等你慢慢把这段恋爱升华为我们的爱情。于是迟冬至明白了,朱染还给了她最大的纵容。 朱染说,性格决定命运,你一旦决定踏入我的城池,就绝对不会三心二意、左顾右盼,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些?我的起点很低,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给她了所有的甜蜜、幸福、快乐、宽容与等待,自动把所有猜忌和不满踹出他们的世界之外。他的城池,果然是为迟冬至而建,处处以她为出发点而考虑。 迟冬至有时会怀疑,她爱了这么多年,可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爱?精神忽略在外,最爱梁夏末的时候,都没有如今朱染给她的一半多。这时候,很多想起梁夏末的时候,她都会有种对不起朱染的感觉,于是她学会了很多方法把脑海里梁夏末出现的脸消除去掉,比如朱染总会出现在她身边,他出现了,她就会竭力把脑海里的一切都变成朱染。 迟冬至很努力学着爱朱染,朱染这一切都知道,也愿意忽略爱情不是靠培养就能出现,靠忽视就能遗忘的话题。 谷子对他们两人的恋爱表示世事无常,在朱染强力要求下又简单表示了一下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祝福。朱染得到一句祝福,一天都很开心,晚上回家时,高高兴兴的牵着迟冬至的手去超市买排骨,说要炖排骨汤给她喝。 晚上一边喝排骨汤朱染一边兴致勃勃的描述装修成什么样式的房子住起来最温馨最舒服,还说我们一起住,你也可以提意见啊!迟冬至微微不自在,觉得朱染的样子很可爱,低下头去喝汤。他们柏拉图,目前还只有手拉手,连亲吻的阶段都没到达。 朱染歪着头去看她,“好不好喝?” “好喝啊。” “你也学着按这个方法做。” “你不是会嘛。” 她说完,就看到朱染整脸突然生动起来,美滋滋的啃排骨,“对对,我会,你不用学。” 成就他的快乐就是这么容易。 迟冬至曾经太多年被无望的爱情腐蚀,腐肉被挖去后,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心,腐肉被挖去,她本身也变得孤立无援、无依无靠,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舔舐伤口,能不能复原,难说。现在朱染献出一只肩膀让她靠,这个肩膀是鲜活健康的,能最大程度的帮忙她治愈伤口,而她代价或许就是复原后的那天会发现,她的肉与那只鲜活健康的肩膀长在了一起。 朱染甚至可以看到,假以时日,迟冬至哪怕不爱他,但是不能没有他。他有机遇,在她最需要同伴的时候出现,又努力让她接受自己,虽然被她接受的这个过程艰难,但效果,事半功倍。 第四十九章 不可否认,目前为止,她可以试着从心里逐渐接受朱染,但对于身体上,还不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世事总有不可琢磨的一面,五月过后,朱染在某天忽然消失,对单位没有交待,对她个人也没有,她在担心之余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朱染跟李长河请假,事由、时间都说不准,这假请的连她自己都心虚的厉害。李长河倒没有再说什么,交待她接管好朱染手里的工作,把事情压下来。 此时似乎不应该考虑想念或者生气这些问题,迟冬至强大的现实感只提醒她一件事,朱染出事了,她一心剩下的只是担心。然而此时也惊觉,除了知道朱染这个人以外,对于他的家人、朋友等等生活,迟冬至一概不知,想要打听一下,何谈容易。 朱染人间蒸发了,但日子还得继续下去,偶尔迟冬至会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和朱染,未必能有缘分继续走下去,其实想想,人来客往就这么回事,朱染不是梁夏末,他们没有从根儿起更多的牵扯,断了就是断了,就像现在这样,朱染一失踪,她连寻找都无从做起。只不过,善始善终,总得有个了结,说清楚了,才好继续以后的生活。 朱染离开,迟冬至又开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却觉得更加踏实,朱染给的一切都太美好,像是偷得浮生的三寸日光,即使握在手里似乎也能看着它流逝,这不像是真实的,迟冬至拥有的时候都无意识的算计什么时候会失去,一旦真失去了,好像也是理应如此,反而一天一天过的更加踏实。 爱情抵不过现实,迟冬至从来都明白自己的条件不能让朱染的家里人接受,她想陪着那个孩子走一段,能走到最后也好,走不到也没什么遗憾。朱染的对她的感情不用怀疑,如今的失踪似乎传递一种信息,对于这段感情,朱染大概已经掌握不住了。而此时,迟冬至最大的希望的就是朱染能平平安安。 五月中旬,朱染消失两个星期之后,迟冬至在回家的路上迎来了一个人。中年美妇等在楼下。起初迟冬至并没有注意到,只觉得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被一阵香风袭击,不浓烈,很舒服的味道,香水是种神奇的存在,只是始终与她无缘。 上楼前,迟冬至把手里的装着食物的便利袋换只手拎,空出来的手从裤兜里翻出房门钥匙,这个时候陈洁叫住了她。 “是迟冬至吗?” 迟冬至被叫到,回过头看她,此时天色已经蒙蒙黑暗,她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中年美妇,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 轻轻点头,“我是迟冬至,你是?” “我是朱染的小姨,我叫陈洁。”陈洁看她两只手都没闲着,直接省去了握手这个步骤,指了指附近不远的小凉亭,“去坐坐吧。” 迟冬至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想从这个女人嘴里得到朱染是否安全的消息。 到了凉亭后,陈洁从小皮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摊开两张分别铺好,又指了指让迟冬至坐下,“本来应该约在正式一点的地方,可是看你好像着急回家,不如就这里说说吧。” 迟冬至无所谓,没有一点紧张,她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陈洁是代表家长来考查她,而陈洁表现出来更多的表情可以看的出,她来,是要否定掉自己。 迟冬至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原本以为会是朱染本人,没想到换了眼前这个人。 陈洁抬手挥了挥零星不多的蚊虫,垂下眼皮,“知道朱染家里的情况吗?” 迟冬至很诚实的摇摇头,想想又点了点,“听单位人提起过一些。” “朱染的父亲事业做的很大,在本城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朱染是长子,很理应是接班人,说实话,他去当警察,不过是圆他怀念母亲的一个念想,早晚都得回归。” 迟冬至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什么吃惊。 陈洁笑了笑,接着说,“可是他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同父异母,年龄虽然小,成为对手,时间问题,而且亲生母亲在身边,父亲又疼爱他,朱染似乎又不占什么优势。” 迟冬至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 “朱染的父亲已经查清楚你的情况了,他非常反对,并且扬言如果朱染选择你就必须放弃继承权,我想你也可以理解他吧。” “我理解。”迟冬至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当然如果你们非不分手,如何解决只有我能做到,朱染绝对做不到两全其美。”陈洁停了停,故意看了迟冬至一眼,发现没有任何异样,便继续说,“你,你的情况,对我个人来说不觉得有什么暇癖,如果朱染不是我外甥,我倒是非常看好你们这对儿,可朱染是我外甥,我就觉得,你们,不太配。所以,我不能替你们解决。” 话说到这里,迟冬至已经全明白了,陈洁没有任何过错,事不关己才能做到高高挂起,关己了,关系到身边最亲近的人,所有一切世俗的、挑剔的,看似刻薄却又句句在理的问题就都会出现。 迟冬至理解陈洁的苦 心,却不太能看清她的意思,只能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跟朱染提分手?” 陈洁笑了,“看来你真是不爱朱染,不然怎么会不明白,如果朱染不想,你提了也没有用呢?从你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断定。而他,大概会做出不让我们失望的选择。” 迟冬至觉得陈洁有些狂妄,但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错,但根本过程她们考虑的不一样。陈洁大概是了解朱染的强硬个性才有这样一番话,而这一番话的结果迟冬至虽然没反对,但她是因为这段感情开始就没什么底气,所以才愿意朱染断定某些事,当然一切都在触及不到底线的范围之内,一旦触及,迟冬至她连梁夏末都不惯着,别说朱染了。 “我明白了。”迟冬至站起来说,“放心吧,如果跟朱染跟我谈分手,我不会有异议的。” 陈洁这次真正会心的笑了,聪明人啊,谁不喜欢。“真是对不起啊,请相信,我对你个人和你的经历没有任何歧视。” “我理解,你放心吧。另外,我想知道,朱染现在人身是安全的吧?” 陈洁笑了,点点头,“那当然,很安全,只是不自由。” 谈话似乎可以结束了,临走之前陈洁无意说了一句,“似乎对于不爱又很关心的人,你很现实,必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迟冬至目送陈洁离开,按说这不应该是一场愉快的谈话,迟冬至却没有觉得任何不舒服,对于这场马上结束的恋爱,应该是遗憾的,可迟冬至要死的只有终于的感觉。她想,她还真是没心没肺、冷血冷心的人,朱染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感觉,会不会失望到从此恨她入骨。可是她也没办法,二十多年的惯性,再经过了一场对她来说排外的感情,都无疑证明一个事实,除了梁夏末,没人能让她爱起来,这不是努力就能到达的境界。如果没有梁夏末,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似乎是最好的、不二的选择。 知道朱染是安全的,迟冬至心情无名敞亮起来,估计着买来的冰淇淋也化的差不多不能吃了,怕弄的一团糟,想赶紧回家冻冰箱里。走到楼下时,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迟冬至一愣,心神徒然僵硬起来,这个怀抱,那么熟悉,即使过了那么久没有触碰,那从内散发出的气息仍旧让她产生天生的贴合感。梁夏末的气味早就钻进她每一个毛孔里,恨狠了会抛弃,一旦再次接触到,那种想念,让人疯狂。 记稀记得看过一本书,形容一个女人对 一个男人的描述:你要么爱他,要么恨他,绝不只是喜欢他。(景行写的《情浅》) 迟冬至想,说的真他妈对呀。苏让的苦恋动摇不了她的人,朱染的努力启动不了她的爱情,对于他们的好,她除了感动感激,就只剩下无力的疲惫,而梁夏末,只要一个呼吸近在咫尺,不管她怎么骗自己,装的有多不在乎,加速的心跳抚平不了。 “你这个……坏女人。”梁夏末把头埋在迟冬至的颈子里,狠狠的抱,狠狠的却绝对伤心的语气。 他听到刚刚所有的谈话,内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真的准备开始踢开他重新生活。他恨的要死,又无从恨起,恨她太早投入另一段感情吗?当然不是,不管多早或多晚,哪怕老死前一天她如果真心迎接另一个人,那也能成为他恨她的理由。 朱染不同于匡伟,跟匡伟相亲或许有父母的压力在内,说到底只是两人不熟悉不相干的人。可朱染,那代表着另外一种含义,梁夏末怀疑,迟冬至是不是真的爱上朱染了? 他绕过她的脖子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过头正对着自己,“迟冬至,你还真跟那小白脸处上了?” 迟冬至挣扎,“你松开我。” 他愤怒的禁锢她不让动,二话不说咬住她的嘴唇,用牙齿来惩罚。真他妈恨呀,恨她更恨自己,爱情有千百种模样,凭什么他的就不值钱,凭什么明明在他想改变的时候,她连半点机会也不给,她不应该这么狠、这么绝,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人。 嘴唇被咬出了血,迟冬至手里的便利袋掉落在地,伸手去掰他的胳膊往外扯,手掌握着他的手掌紧紧,真心想扯开,也真心想握住。 终于挣脱出来后,迟冬至一个动作是转过身,却不是逃离开他的怀抱,而是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这都怪你,都是因你而起。”迟冬至口不择言,打完又心疼。 什么语言、争执也不能代表梁夏末此时愤怒的心,只有肢体上的惩罚最可靠。梁夏末那么狠的动作掐住她的脖子,力量却是轻柔怜惜的,怕她疼的,却绝对挣脱不开。 梁夏末吻迟冬至,吻到从她挣扎不止到渐渐无声无息,揪着他的衣角的手紧紧,在颤抖。梁夏末尝了迟冬至的眼泪的味道。 他放开她,吻尽每一滴眼泪,嘴唇落在她的眼睑上轻轻呢喃:我一直欺负你,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不爱你;我同意离婚,也不代表我会放弃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你就不能再看看我吗?不能 再疼疼我吗? 第五十章 道义上来讲,她和朱染还在相处,想着别的男人似乎很水性扬花,可私心上又觉得,除了梁夏末,还有谁还有这个能力让她这么想念?没有,至今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其实那晚迟冬至想说些什么的,虽然没想过要说哪些,但最起码不是生硬冰冷的语言,可梁夏末似乎难过情绪到达了极点,又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逃离的让人措手不及。迟冬至那一刻突然后悔答应跟朱染谈恋爱,因为梁夏末的伤心那么显而易见,伤到他,是她说什么也不能做的事情。 迟冬至看不得梁夏末伤心,极度愤怒的时候有可能会忽略掉,可时间一久,蒸发掉了当初的愤怒,她对梁夏末的心疼深入骨髓,第一时间冲出来占领高地。迟冬至一直迷离在离婚的打击中,如今开始清醒,对于梁夏末,她必须得重新正视起来。 然而迟冬至没有等到朱染,在接见了陈洁之后的第三天,又迎来了朱家另外一个人,朱染的后母。具体叫什么名字,迟冬至已经忘了,只记得是一个长相平和温顺的女人,说话的音调有糯糯的娇气。 “我是江南人。” 这是她的开场白,一家咖啡厅里,两人各执一杯咖啡,心思大概是各异的。迟冬至正在上班,出来的匆忙,胡乱披了棉服,形象看起来格格不入。 女人挑出绣着双面刺绣的手帕,拭了拭眼角,也不知用意何在,一句介绍而已不至于惹得她掉眼泪。 “朱染在家里想方设法要出来,他爸爸关着他也是想考验考验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迟冬至慢了好大一个拍,“哦。” “我虽不是朱染的亲生母亲,但嫁过来十几年了,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你们这一对小人儿各自苦恼,我比你们还要着急。” 这回女人的眼里真心水光十色了,看着迟冬至是恳切的眼神,“想来只是朱染太倔了,才惹他父亲发了怒,并不是真的想拆散你们。”又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家的事朱染都跟你说了吧?” 迟冬至理所当然的摇头,“我们相处的日子不长,还没得及说这些,什么情况?” “没什么,朱染出不来,我只是替他传达,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迟冬至手指一圈圈沿着杯沿抚摩,“您的意思是?” 女人这时抬头看她,绝对真情实意,“他不吃饭,我很担心,你去看看他吧,明天下午两点,他爸爸不在家,我通知你去,好 不好?” 迟冬至笑了,如果她天真的真去看朱染,大概等待的会是朱染父亲吧,肯定会对她不客气,朱染也会保护她,也许会跟他父亲起争执,从此便不得翻身。按说这个女人看起来真情实意,迟冬至又不了解她,进她的圈套轻而易举,如果没有陈洁的一翻推心置腹,迟冬至哪怕不会去看朱染,也会相信这个女人。可一个亲生小姨,一个后母,谁会真心诚意为了朱染好,高下立见。 迟冬至说,“我懂了,再考虑一下。” “你要考虑多久,明天下午两点,不如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吧。” 迟冬至想了想,“不如把您的号码留下吧,到时候我通知您。” 迟冬至捏着手里的电话号码,一出咖啡厅便扔到街角的垃圾桶里。 下午,接到梁夏末的电话,迟冬至阴霾的心情立时见晴,这几天一直在担心他,那一巴掌打的她后悔至今,她问他在哪儿? 梁夏末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有多久没回家看我妈和你妈了?” 迟冬至愣了一下,掐指一算,大概快三个月了,自从跟朱染确定关系后一直没敢去看王淑贤和薛平,她不愿意撒谎,又怕被问到,索性不给她们提问的机会。 “怎么了?有什么关系吗?” 梁夏末说,“不然你就会知道这三个月我一直在哪儿了,我妈想你,你回去看看她吧。” 迟冬至哦了两声,心想等把朱染的问题解决后第一时间得去看看王淑贤。 “你这三个月去哪儿了?” “去培训了,我要……”他这是在解释这三个月他为什么会无故消失。 “要什么?”迟冬至有些紧张。 “没什么,后天见一面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迟冬至说好。 下班回家后总有些心神不宁,梁夏末是一个咒语,他的一丁点不正常都能第一时间被迟冬至捕捉到。她有些担心梁夏末今天的欲言又止,非常害怕那隐藏起来的一段话是她不愿意听到的信息。这也不怪她,梁夏末整天跟各种炸弹打交道,最擅长就是往她头上抛各种各样的雷。 爱情是没有办法转移的,你爱上谁,就是谁了。有些事情逃不开,不如直接面对,大概现在谁要是敢当面问她一句还爱不爱梁夏末?敢问她就敢答,爱,逃不了就面对,装傻的日子精神和身体上都再不能承受。 这要 是被熟人知道,大概都会骂她一句太容易知足了,梁夏末什么也没做,她自己先自给自足了,不得不说,那天那一巴掌,打在了梁夏末脸上,却打进了她的心里,气势先减了三分。这一巴掌打开了迟冬至的心锁,不管以后怎样,仍旧爱梁夏末的这个事实必须得承认。 想通了这些,迟冬至晚上吃了两碗大米饭,心情也开朗起来,果然她的快乐难过都由梁夏末来主宰。 目前想的问题是朱染何时出现,陈洁说了,朱染不会做出让他们失望的选择,这个她相信。初见朱染时是害羞沉默的男孩,后来追求她,他变得热情又阳光,但这一切都只是朱染单独对她表现出来的一面,迟冬至都了解,察言观色是最基本安身立命的技能,藏在朱染表现给她的背面的那一面大概才是他真正的本色,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四处危机,怎么可能是个懦弱的人呢?大概应该是强大果断的性格吧,这一点平时也偶尔会看出来,像当初他表现出来对她势在必得的架势,朱染说了,不管什么他都要,如果真是二选一的话,迟冬至相信他会冷静的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再见朱染是在第二天清晨,迟冬至下楼买早餐,发现门外门把手上挂着热烫的豆浆和包子。她不动声色,把这些一起拎着,敲响了朱染宿舍的门。 朱染大概是刚刚洗了澡,来开门时正在擦头发,嘴唇上方有凌乱的硬碴儿胡须,看见她有一愣,没有言语,主动挪开位置把她让进来。 “你等等我,我去刮刮胡子。” 迟冬至坐在沙发上等,她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恋爱前来过,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只觉得这个孩子可怜,那么冷的天连电暖器都没有,于是总不动声色的把单位发的一些购物券送给他。恋爱之后,没有来过。 朱染再回来时,带着一阵须后水的清香,嘴唇上方还粘着白毛巾上的小绒毛,迟冬至指给他,他就让她帮忙摘下来,迟冬至照做,指腹划出刚刚刮好的胡须有微微的痒。朱染抓住她的手,用嘴唇摩挲她的手背,灼热的呼吸。 “我很想你。” 迟冬至把手抽回来,“这些就别再说了。” 朱染受伤的眼神一瞬而过,剩下一片冷静,迟冬至明白,他果然没有让他的家人失望。 “我小姨找过你了?” 迟冬至点头,她忽然觉得是不是不应该主动等朱染说分手,这对他来说应该会背负一些东西。是不是如果分手由她来说,会为他解脱?告 诉他没有怪他,这也许是她为他留下的最后一点心意。 “有些东西我必须要,那里有我妈妈的大部分。” 迟冬至表示理解,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不应该有开始,我绝对不可能忘了他,我不想再骗自己了。”这是实话,却不是唯一放手的理由。 “你会……继续跟他在一起?” 迟冬至看着窗外,停顿,“说实话朱染,我不知道。”肯定和否定都可能是在骗人,只有不知道,才是真心话。 朱染的视线一直盯着茶几的玻璃,反光中看到那目光是笔直无内容的。“今天我会去单位辞职,说好了要等你,大概是做不到了,对不起。” 迟冬至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她在想办法把朱染从内疚中解救出来,他却固执的告诉她他不需要这些好意。 他们都是成年人,明白所有煽情的、祝福的、感谢的、抱怨的语言都不能说出口,把一切深埋进肚子里,最后消化掉才是唯一的选择,从此大路两边各走一边,不爱、不恨,恩怨一笔勾销。 因为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内疚与抱歉,于朱染来说,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迟冬至哪怕永远不爱他,这结局也不会以分手收场;于迟冬至来说,哪怕一辈子跟朱染在一起,她爱的人依旧是梁夏末。 两人一起下楼,分别去单位,朱染说,好像我们从来没一起上过班。 迟冬至说,“这样也好,最起码名声都是干净的。” “那不如继续保持吧。” “以后还需要见面吗?” “不见了,一次也不见。”朱染说,“你先走,别回头。” 迟冬至知道,不能再多看他一眼,是她能给他最后的善良,她真的没有回头,不留恋,转身的时候,在心里感谢他,谢谢他,让她享受到了不曾享受过的青春。 迟冬至的身影消失在出租车里,最后出租车消失在朱染的视线里,朱染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那弹指之间消失的不是一辆机器、一个人,而是他自己的爱情。 爱情一词,念在嘴里矫情的、甜糯的,需要呵护的,而这么美好的一种感情却只能是在安身立命、功成名就之后的娱乐,一旦跟庞大的事业与权利比起来真是没有实在意义。朱染做为一个懂得享受权利的男人,他爱迟冬至,当站在最高处时,只想迟冬至站在他的身边,可两者之间一旦发生冲突时,选择起来,似乎又不是太难,所以他争取过 ,却在发现父亲绝对强势的态度时,第一时间放弃了迟冬至。 他想,不管到什么时候,后悔都不是他会产生的情绪。 第五十一章 那天果然没有再见到朱染,这在大家的心里朱染似乎过于绝情,必竟大家一起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连个别都没告。谷子更是觉得格外不平衡,只有迟冬至明白,说好不见面,就真的一面不见。她劝谷子,朱染有大事要做,或许我们马上会在某些报纸或者电视看到一个新新成功人士,说出来曾经你也跟他共同工作过,脸上也算有光吧。 看到谷子乐了,迟冬至安心,她坚定的相信,朱染会成功,指日可待。 “师傅,你们真的分手了?” “分了呀。”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这也太绝情了吧。” 迟冬至点点她的头,“为什么要难过?他过上更想过的日子,咱们都是大人了,不用那么幼稚。” 谷子似懂非懂的理解到,“你就是不爱他,换做师公,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轻松。” “他?他和别人怎么可能一样,我们磕死磕活都是两个人的事,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说不爱就不爱了,那么轻松的话,还好了呢。” 这夜迟冬至又失眠了,大概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朱染,另外一大部分是因为明天会与梁夏末见面。什么样的感觉说不出来,期待?紧张?都不应该,她只是愿意坦承面对自己的真心想法,与朱染的分手,并不能代表必须与梁夏末有一个新生活。 不管怎么说,迟冬至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忘了那个见面的约定,可是梁夏末的电话没有打来,迟冬至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忘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而是多数时间会这样。 下班后仍没有等到电话,迟冬至在单位多磨叽了一会儿,天朦朦黑时才离开单位回家,上楼之后还四处望了望,知道梁夏末一向喜欢搞突然袭击,可是没有人影。迟冬至不想承认自己在失望,坚决抵制这种没出息的想法。 楼道漆黑,迟冬至跺了几下脚没也能让声控灯亮起来,只能摸黑往里走,刚准备往楼梯上迈,忽然一道人影窜出来挡在她身前。 “是大姑娘不?陪爷玩一玩。” 迟冬至吓了一跳后,马上翻了个白眼。 “交钱还是交人,自己选。” 迟冬至心情忽然明朗起来,“劫财没有,劫色就动作快点,天冷。” 梁夏末噗哧就笑出声了,“你可真不矜持。” 迟冬至这才抽出空打量他,今天倒是难得穿了便装,帽衫,连衣帽扣在脑袋上,装撒旦,眼睛 往上都遮在帽子里,烟叼在嘴里说话,烟头一点一点的。谁都知道,梁夏末穿着军装抽烟的样子像流氓,不装军装抽烟,整一个地痞无赖。 梁夏末歪着身子站,吊儿郎当的狠吸了一口,眯着眼缓缓吐在迟冬至脸上,懒洋洋一伸下巴,“哎,跟那小白脸掰了吧?那天我都听到了,人家家里不同意。” 迟冬至又翻了一个白眼,突然想逗逗他,“今天怎么打回原型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的性格本来是很深沉的,怎么今天又……啊?这样上了。” 梁夏末吐了烟圈,故意吐在她脸上,“看你失恋我高兴呗,再说你成年懒洋洋的德性,我绅士的起来么,我得配合你呀。” “之前装相装的不好受吧?” “是不怎么爽。” 果然,还是原来的臭德性彼此才能接受,谈起话来才能更轻松。 迟冬至看他一条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胯上,大裤裆,忍不住提醒他,“你没有手吗?提提裤子。” 梁夏末笑了,“就这裤型。那什么,请你吃饭去,顺便喝点酒庆祝你……哦不对,安慰你失恋受伤的小心灵,那个,借酒浇愁嘛。” 迟冬至说不去,不是怕什么,而是这半年了薛平一直让她喝暖子宫的中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迟冬至是一顿都没落下,戒酒是必须的。 “去吧去吧。”梁夏末没轻没重的推她,“喝醉了直接刷干净奸了你。” 梁夏末生拉硬拽把迟冬至领到一家火锅店,要了麻辣汤底的火锅,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又叫了白酒。真不是迟冬至看不起他,他那酒量,估计今晚得让她抬回家。梁夏末把牛板筋嚼的直响,迟冬至听着都跟牙疼起来,她觉得,梁夏末要是一头骡子的话肯定是谁相谁中,牙口贼好。 “你不是不爱吃辣嘛,干嘛来这里?” “你不是爱吃嘛,我铁公鸡拔毛请你吃顿饭,怎么也得挑你爱吃的呀。”梁夏末给迟冬至的小酒杯满上酒,自己的却没动,“来来喝酒,不醉不归,以后这种机会可就不多喽。” 然后他看着迟冬至喝,自己闷头吃东西不动酒。迟冬至心想这也算是长心眼儿了,知道自己酒量见不得人。迟冬至不跟他计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迟冬至被逼着喝了几小杯白酒,其实三两不到,梁夏末就贱兮兮的凑到她身边,把头伸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来,亲一口。” “为 什么?”迟冬至无辜的躲开他。 “上次沈灵亲了一口,哎哟喂我别扭到现在,亲一口盖上你的章,我这心里就舒服了。” 迟冬至试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其实是想跟我解释,上次沈灵亲的是你的脸,不是亲的嘴吧?” 梁夏末难得老脸一红,“还……还没喝多呢?” 迟冬至只能把头扭到一边,实在觉得他太幼稚,脸颊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白里透着粉红,眼神也不再直愣愣的,而是蒙了一层雾。梁夏末看着就觉得自豪,他家冬子多好看呀,还是这世道上难得的正经姑娘,朱染他们家真是瞎了狗眼,竟然觉得冬子不好。不过千恩万谢尽在不言中,瞎了狗眼的人家他很喜欢,太特么对味口了。 梁夏末用肩膀撞迟冬至的肩膀,“哎,换场吧,带你去唱歌。” “你今天还真想把我灌醉呀?” “天地良心,真心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我想为你做点儿什么,我……”梁夏末欲言又止,“结婚之前,你去石家庄看我,每次不都带你去唱歌嘛。” 迟冬至脸一红,没错,是每次都带她去唱歌,找个地方而已,其实基本都没怎么唱过。 小包间空间窄沙发大宽,把门一关就没什么空间了,梁夏末关门之前叫了两打啤酒,喝啤酒他谁都不惧,迷糊了多上几趟厕所也就清醒了。 梁夏末紧挨在迟冬至身边,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漫不经心的把玩他的短发,不太满意。“干嘛剪头?” “洗起来方便。”迟冬至说,“你离我远点,冷了这么长时间,冷不丁一近,我不适应。” “装相不爽啊,这才是本来的我。” “你还是继续装吧。”迟冬至有些疑问,“怎么不对我小心翼翼的了?” 梁夏末摇头,“反正什么样的我你都喜欢,就这德性了。” “幼稚。”迟冬至没好气的瞪他,刚刚被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头晕的厉害。“梁夏末,送我回家吧,我晕。” “再陪我一会儿,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挺忙的,没时间。” 迟冬至就不再吭声了,她觉得挺神奇的,之前她抵制自己去想梁夏末,见面也做不到释然平静,反而像是故意竖起了刺,在两人中间隔出了一道沟,他做什么都让她觉得不对,本性出演的梁夏末让她更为反感,觉得他一切都没变,死性不改。 梁夏末大概也同样,因为她 的冷淡,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再像他。而今天为什么突然又转回了本性,迟冬至猜不到。 现在想开了,再不愿意违抗自己的感情,突然就轻松起来,好像回到了过去,过去除了对沈灵不明的态度和对她不明的心意,基本梁夏末的一切迟冬至都喜欢,如今沈灵的问题消失了,他也表明了心意,那梁夏末现在所剩下的,都是她喜欢并且能接受的。 迟冬至真的有些醉,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空间里回荡着江美琪的歌:最近的你过得怎样,可不可以问,现在你在谁家楼下等;最近的我还是一样,需要人慰问,等待已经成了大部分……还有什么比当普通朋友更残酷…… 梁夏末觉得最后这句歌词简直唱进他的心里去了,在离婚后迟冬至搬出家之后他开始害怕迟冬至,生怕做哪一点点小事就会让她不高兴,她不高兴了,他绝没有好日子过。 她否定他的爱情,他委屈又想尽量把自己改成她喜欢的样子,后来明白了,他不能改,如果改了,那他以前的爱就会全盘被否定,会被指着鼻子说你现在的表现说明你以前根本不爱迟冬至,梁夏末绝对不承认从前不爱迟冬至。 他想,他从过去到现在从来都爱迟冬至,所以只需要的更加完美自己,而不是改变自己。 梁夏末想想还是憋屈的难受,反手抓过迟冬至的手,轻声问她,“你真的爱那个朱染吗?” 迟冬至迷登着一双大眼睛,很理直气壮的摇头,“不爱呀。” 梁夏末都要哭了,“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爱别人呢?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 “我想过没有你的生活,想念一个人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迟冬至就这点最好,喝醉了问什么答什么,特别详细,还带着解释,醒了的时候她也不骗人,只是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沉默以对。 梁夏末咬她的手指头,“那你还爱不爱我?” 迟冬至皱起眉头,“以前要是问,我大概会说这是秘密,现在问的话,爱。” 梁夏末顺势把她压进沙发里,“还愿不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迟冬至的手指头游移在他的眼角眉尾,“以前问的话会说不愿意,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 像现在这样多好,爱就是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再不用骗自己,也不用在家长面前因为不愿意撒谎而整天躲避。迟冬至的爱情 终于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梁夏末一根根吻遍她的手指,“我还是那么笨,只会说我爱你,却不知道都具体应该做些什么换回你,可如果我说只要你别跟别人好,只要给我留一条命,其余想怎么折磨我都行,你信吗?” “我信,可我没那享受的命,每次折磨你的时候,都是我先遭罪。” 梁夏末话题一转,“还愿意跟我做吗?” 第五十二章 完结章 也不知道是谁先贴上谁的唇,他们在包间里做了一次,梁夏末抱着迟冬至回到属于他们曾经的家。 迟冬至真的喝多了,越到夜里酒劲上来醉的越厉害,整个过程任他摆弄,没有半点反抗。梁夏末激动的想哭,嘴唇贴着她的,下|身扎的又深又用力,他做|爱的时候总有股狠劲儿,怎么用力都嫌不够,在虐待里寻找快|感。 “夏末……” 她轻声呼唤他,好像一个名字而已,却忍了不知多少时光,前戏也好,真枪实弹上阵也好,她的目光和指尖一直流连在他的脸上,传递最深的渴望与想念,这些被她深深压在心里的东西,一旦是酒后爆发出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的了。 “冬子……我很想你……” 迟冬至脸上没有正在被情|欲洗礼的痕迹,只是看着他,一直看他,梁夏末从来没有在她眼里见过这样深的情意。似乎经历一些事情后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彼此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就比如迟冬至永远只爱梁夏末,梁夏末不能没有迟冬至。 失去后才明白其实根本离不开,试过放弃后才知道,爱情不是由你说了算,抛去心结,一片阳光灿烂,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世上谁没谁都能活,只是活的不好。 梁夏末想,他好也罢坏也罢,迟冬至都爱他,迟冬至并不是因为他改的多好才愿意承认还爱着他,而是她的心和她的人一直在撕扯,心里仍旧爱着他,人却想放弃原来委屈的生活。她努力过,谈了一段又一段恋爱企图改变自己的心,可在假装不爱他的日子里过的不好,说爱很难,说不爱却更难,现在索性放弃反抗自己的心,迟冬至她斗不过自己的心。 梁夏末知道,他仍旧没有迟冬至爱的深,她太勇敢了,勇敢在说放弃就放弃,更勇敢在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梁夏末想,总算还不晚,他跟她学,当她的学生。 天蒙蒙亮时,梁夏末才从迟冬至的身上翻下来,也累够呛,眯了没一会儿起来收拾好自己,做了早饭,趴在她身边,吻了又吻,迟冬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冬子,今天我要走了,去挺远的地方工作一段时间,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迟冬至嗯了一声。 “那,你不会又不认账了吧?” 迟冬至转过身子又沉沉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头痛的厉害,典型的宿醉后遗症。迟冬至跟李长河请了假,把家里收拾干 净,吃了梁夏末准备的早餐,回到自己的宿舍睡了一整天。 梁夏末好像又失踪了,迟冬至那天早上依稀记得他在自己耳边说过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一段时间。这也不是没有过,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彼此都冷静下来想一想,不要让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的选择。迟冬至是真的怕了,也不知道梁夏末现在变个人样没,小心翼翼的对待一切,她还真不想现在见到梁夏末。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春末变成了夏初,梁夏末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有,矫情人迟冬至不免就有些自嘲,说她是不合格的猎人,难道他不是吗?在她终于愿意坦白面对自己的心的时候,他却不再继续,这一个月就等于是一盆凉水。 **** 大姨妈应该在一个星期之前来,结果,它没有来,迟冬至不敢想像它没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肚子里进扎了一颗小种子,以前这种乌龙也闹过不少回,她接受不了狂喜过后失望的落差。 后来买了验孕纸测试,两条红杠,迟冬至在卫生间里哭了,又乐的露出了牙肉,乐的脸颊上的肌肉都酸了也停不下来。这个的准确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她却自愿把这个准确率提到了百分之一万。她想,梁夏末不再找她也没什么,谁愿意要他似的,烦人精,太烦人了,现在她有了梁夏末的孩子,他就可以贬值了。 迟冬至每天笑容都长在脸上,有多少年没这么快乐过了,从上个孩子失去后她只有这段日子过的最美好。去薛平家把这消息告诉她,薛平也高兴坏了,大声宣称是自己的中药起了作用,转而又有些担心,不放心验孕纸,“还是去医院抽血化验吧,确定一下。” 迟冬至揪着扣子不说话。 “我看**不离十,我陪你去医院,别害怕,未必就是把自己围在一个假象里。我就一直觉得呀,要不是因为这个事,你也未必真舍得跟夏末离婚。”薛平舒心的很,转念又觉得不对,“哎不对呀,你什么时候又跟夏末凑到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少气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 迟冬至老脸一红,“不行吗?” “你们这些年青人呀,折腾吧就。”薛平笑着骂她,“去你婆婆家告诉她一声,她保准比你更高兴。” 迟冬至第二天就买了菜去王淑贤家,王淑贤最近风湿又犯了,冷锅冷灶看的迟冬至一阵后悔,早早来看看就好了。她甩开膀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干的有劲又小心翼翼,做了 晚饭后陪着王淑贤聊天。 王淑贤头发白了好多,不太说话,只拉着迟冬至的手不放松。迟冬至明白,她是在过年时把她和梁夏末赶出去那件事感到抱歉。 迟冬至先笑,“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不听。”王淑贤好像是在故意逗她,“像是有什么喜事,脸上的表情都跟以前不一样。” 迟冬至嘿嘿笑了,带着点撒娇的表情。 王淑贤摸摸她的头,“离开你,也不知道夏末能不能走出来,这又去了那么个危险的地方。”王淑贤突然掉了几滴眼泪,“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呀。” 迟冬至木然了一下,“他去哪儿了?” “出国了,说什么被挑去了一个什么维和工兵营。”王淑贤埋怨道,“之前被拉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培训了三个多月,那时候我就劝他别去,想给你打电话劝劝他,他还说死不让,我真担心啊。” “出……出国了?哪儿?” “好像是什么黎巴嫩,我打听了,不是好地方。” 迟冬至手心一片冷汗,牙齿和小腿都颤抖起来。黎以战争已经结束多少年了,但地雷和集束炸弹密布,仍对黎巴嫩南部污染严重。梁夏末这一去,危险重重。 迟冬至突然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又他妈被骗了,梁夏末总是这样不顾她,说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有问过她意见。是不是因为已经离婚了的原因?梁夏末才没有格外通知她。想起那天突然约她见面,原来原因在这里。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只要他回来,迟冬至想,只要他回来,什么臭毛病、烂缺点她都愿意接受,当初真是能作啊,干嘛非要折腾来折腾去,非逼着他,他活着摆在那里,吃不到摸不到看不到都没关系,可如果他不在了……迟冬至真的不敢想。 然而每当我们觉得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而再坏的结果一旦出现,却还是得忍着接受,就如我们常常说愁死了,却没有一次真正被愁死过。 迟冬至怀孕的喜悦被一扫而光,这几日过的如行尸走肉,可这不是最坏的,三天后的晚上,她在睡梦中接到了梁夏末的电话时,她才觉得,大概是之前不懂生命与缘分的可贵,作的太厉害了,现在想回头已经不容易,上天生气了,设计了一场又一场的考验。 梁夏末是在‘蓝区’扫雷地区之内打来的电话。“冬子,想我没?” 迟 冬至咬着嘴唇,一下子就哭了,“你还好吗?” “好的不得了,这地方没什么看头,就不给你形容了啊。” “你还安全吗?” 梁夏末果然停住了,“冬子,你知道曲直他前妻是怎么死的吗?” 迟冬至没有开口,梁夏末就自动自觉的往下说,“他老婆也是拆弹专家你是知道的吧,没离婚时每天埋怨曲直不爱她,自己就跟别人好上了,可离婚后又觉得还是爱着曲直。那天她被派到一个劫车现场,车底安了炸弹,很简单的红蓝线,正常是剪蓝线,可也有歹徒故意把线做反,所以这成功率是各半,基本依着拆弹人员自行判断。”梁夏末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她想让曲直记住她,在剪线之前给曲直打了电话,让曲直帮她做选择,其实现场只有她,没人比她更清楚情况,曲直苦劝让她自己看准情况再做决定,可是,后来还是爆炸了,她剪了双线,是自杀,就为了让曲直记住她一辈子。冬子……” 梁夏末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我以前不理解她,觉得她死也不让人安心,可现在我懂了……” “冬子,我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做一个跟她意义上同样的选择,漂流瓶里的纸条你看过了吗?我的命在那时候就给了你,我自己没权利决定……” “冬子,替我选择……” “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这是没心没肺又情深意重的梁夏末抛给她的一颗雷,炸的迟冬至全身焦黑,情绪崩溃到了极致,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嚎哭,“这种事情你问我?我懂个屁,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还着不着个调了?你给我研究仔细了再剪,我告诉你梁夏末,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成功率各半,冬子,我自私,想让你永远记住我,又怕你永远记住我。” 迟冬至觉得到头脑里一片炫晕,也不知是不是贫血的原因,眼前金星顿闪。她真是后悔呀,闹什么呢?矫情什么呢?明明就不能没有他,曾经争取理解和爱情所有的举动都成了笑话。 迟冬至觉得这货就是她天生的克星,跪在床上用头去撞床垫,隔空给那位爷磕头。梁夏末这个浑蛋,永远都是赢家,所谓命运,其实是取决于遇见谁,迟冬至今天算是真认命了。 “梁夏末我求求你了,我错了行不行啊祖宗,我以后再也不闹了,你行行好你饶了我吧,可别再折磨我了,你别死,求你了回来吧。” “宝贝儿我没有,我舍不得你哭。” 迟冬至俯在床上一直哭,“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失去你的时间里假装漠不关心,夏末我错了,我爱你,我等你,回来吧……” 那边停了一会儿,轻轻叹息,“这话听得我真舒服,我也爱你,可是冬子,这次真不是开玩笑。” 迟冬至披头散发的跪在床上,被他击的一败涂地,徒然而起的恶心感让她灵光一现,“梁夏末,你不能让我没有丈夫,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夏末我怀孕了,这次真不是骗你的……” 梁夏末一声惊喜的嚎叫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 迟冬至说:所谓冤家?就是你恨他恨到恨不得让他去死,可他真要死了,你肯定活不了,你愿意替他去死…… 梁夏末说:所谓痴儿?就是不管你有多少臭毛病、烂缺点,哪怕你又矮又穷又丑,只要你存在了,你爱她,那你就是她眼里天下第一高富帅…… 他是她的冤家,她是他的痴儿…… 迟冬至这一辈子就注定被梁夏末吃的死死。 **** 一年之后…… 影楼。 梁夏末一手抱着他们家的半吨小千金,一手轻轻把他老婆头上粘的小羽毛摘下,屁股又往旁边挪了挪。 摄影师从一堆器材里抬起头,打趣他,“大兄弟你贴的太近了,镜头里显的空。” “那你就拉近一点。”梁夏末挑挑眉,贱的够呛。“我媳妇儿愿意挨着我。” 迟冬至嫌丢人,第n次往外挪了挪,‘吧唧’掉地上摔了大腚墩。影楼工作人员哈哈大笑,梁夏末赶紧把媳妇儿扶起来,不忘冲他们笑骂,“笑屁呀笑。” “大兄弟呀,知道的是你给孩子拍百日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两口子拍结婚照呢。我看今天你也稍微控制点儿,我朋友的婚纱影楼换季拍婚纱照打折,你们这么恩爱,不如哪天有时间去拍一套。” 梁夏末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迟冬至扯扯他的衣角,“大兄弟别丢人了。” 梁夏末见大家都忙去了,弯腰用嘴唇贴上迟冬至的嘴唇,“照吧照吧,咱现在也不像结婚时那么穷了。” “不照不照,你肯定得带你闺女。” “带闺女照呗,我哪舍得不带她。”梁夏末张开嘴含住迟冬至的,“闺女可是我的命啊,这,是这里长着的骨头。” 迟冬至顺着他的手摸了摸,“第一根肋骨?” “嗯。” “原来是说孩子呀。” “不然是谁?梁夏末和迟冬至的孩子,理所当然是梁夏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往后排吧。” 迟冬至噘唇在他嘴上迅速亲一了口,“好,听你的。”梁夏末可算逮到主动送上门了,张开嘴就含住,迟冬至笑着接受,亲了一会儿,不小心看到她家闺女,立刻推开梁夏末。 他们家的小公主,吮着大拇指,黑葡萄似的眼珠正目不转睛、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爸她妈打啵,见他们低下头来看自己,还特地咧开嘴呵呵笑了几声,示意她全看到了。 “大兄弟,你真丢人。” “大妹子,你配合我了。” **** 出了影楼,梁夏末胸前的背带里睡着闺女,手里拉着老婆回家。迟冬至在上楼之前爬上了梁夏末的背,整个人吊在他后背上。 “说,为什么我在你心里没闺女重要?为什么我只是第二根肋骨?” 梁夏末眨眨眼,“怎么还跟个孩子吃醋呢?漂流瓶里的纸条你还没看吗?” “老忘。” “回家自己看。” 梁夏末不舍得放下她,只好一边小心翼翼的托着胸前的背带抱着女儿,一手托着迟冬至的屁股背着媳妇儿,把他的两尊祖宗全扛在身上,乐呵呵的往家走。 迟冬至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找出漂流瓶,拆开纸条来看,几眼而已,笑容消失,眼泪瞬间爬满脸颊。梁夏末来叫她吃饭,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抱住,“怎么了宝贝儿?怎么还哭了?” 迟冬至就是哭,还瞪人,突然一把抱住他狠狠吻住,不解气,又咬了两口,尝到了血腥味儿。“混蛋,为什么不早早让我看?” 梁夏末委屈的很,“我哪知道你真不看呀,说什么你都不听话,这事儿倒是真听。” “都怨你。” “好好,都怨我。”梁夏末举手投降,又用手背擦迟冬至的脸颊和鼻子。“怎么变得这么爱哭?大鼻涕泡都要哭出来了。嘶……嘴过来,没亲够。” 迟冬至被吻住,偷偷打开那张不起眼的张条,看着……迟冬至在这一刻,看懂了梁夏末的爱情…… **** 传说,左胸第二根肋骨一旦折断,心脏便会碎裂…… 我穷困潦倒到只剩自己,便都交给你。所以我最亲爱的,我最宝贝的,决定我生死大权的老婆大人,你就是我的——第二根肋骨……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就是个这样的故事,我们先把这当做一场命中注定,这场爱与生俱来,而且来的毫无道理,任他怎么欺负你、捉弄你,你就是爱他,你从来没想过要衡量他的价值,任何不经意的一次把他和别人或者物质同时放在一个天秤上比较都觉得自己是坏人。别人看他不完美你看他也不完美,他在别人心里的缺点在你心里同样也是缺点,你也可能忍受不了,但你就是爱他,可以不理他不要他,恨他恨到骨头缝里,可你还是爱他,什么理由也没有,就像中了邪,说好听些就是命中注定……当然,这个文里的主角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渣男渣女,所以我们不考虑三观问题,比如说杀人放火、比如说外遇养小三儿、比如说国仇家恨…… 我们再接着上面的这场命中注定效应进化为一场感情较量,女人不能确定男人对她的爱,但是愿意迁就男人,但既然不确定他对自己的爱了就退而求其次希望自己的迁就被理解,但男人觉得女人都他好对他坏都是应该的,不用感谢也不用抱怨。女人的爱情浪漫,男人的爱情现实,但是爱情的重量是同等的,好了,浪漫与现实的冲突,他们都想让对方适应自己,于是引出这么多问题。既然爱了还想较量,要么硬挺着输,要么乖乖认输,谁都不会赢。最后的赢家是谁?是爱情,所以男主改变了,试着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加美化自己,这对他是太大的难题,是违背他的大脑构造的;而女主在生离死别面前认命了,不再强求去改变男主,认命接受他任何样子。他们最后都不是向彼此低头,而是向爱情低头…… 这之后他们认命了,解开心结了,成熟了,重新在一起后就更加珍惜了,失而复得才能让他们学会珍惜,请不要说他们够贱,他们只是不例外。之前双方在爱情这条路没学会走就扶着跑起来,所以都需要分开成长,可是不经历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成长呢? 当然现实社会中这种命中注定、与生俱来的爱情几乎是没有的,这有些违背自然生长规律,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来幻想,幻想一下,对彼此的爱像基因一样生长在身体中……他们过的是柴米油盐的日子,活的比王子灰姑娘充实,这是两个被爱神眷顾的人…… 这文完结了,番外大概有。会不会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最后也没大虐梁夏末,那本来也不是我的本意。 其实我是觉得,这么爱他的迟冬至下决心离开他,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够了,而且他们都没什么错,理想爱情的模样不同而已,需要磨合。而这文主要从冬至角度出发来写的,不管怎样,这文只能写到这种程度了,必竟主要是讲一个女人她自己这方面的爱情,再者是两人的成长……大概年际小经历少或者注重故事情节的姑娘会有些理解不了这篇文,哎,我只能道一声歉,下个文再努力吧…… 谢谢大家跟着一路走过来,爱亲们,爱妹子们,给亲们鞠躬了!这文大家都觉得虐,哎,我这么说又要挨打了,我真没觉得虐,大概心理分析有些过多,下个文我要注意一下,尽量多讲些情节,心理什么的分析起来我也好累啊! 新文大概会在下月初五月五日或者五月七日开坑,我得歇几天。下个文有回忆的一部分,这部分有甜有苦。正常的那部分是不会虐的,一个男人如何逗一个女人,希望大家还会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