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无度之腹黑世子妃》 内容介绍 (1) 宠妻无度之腹黑世子妃 作者:偏方方 【第一章】交易 更新时间:2014-5-1613:19:33本章字数:3873 大周,严冬。 京都三十里以北,通县的一个小庄子里最不起眼的屋子,吧嗒吧嗒漏着雨水,滴入三个破旧的脸盆中,眼看其中一盆将满,水玲珑探出骨瘦如柴的小手,端起脸盆泼了水入院子,又将其放回原处。 这时,钟妈妈拧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姐,奴婢熬了点儿粥,您将就着用些。” “你也吃。”水玲珑淡笑着接过,分了一半到另一个空碗中,钟妈妈忙又将粥倒回去,咽下口水,“奴婢吃过了,不饿!” 咕噜。钟妈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水玲珑浅浅一笑:“我吃过之后,给你留点。” 再穷的地方也有富户,再富的门第也有穷人,他们属于后者。 母亲在世时,父亲偶来探望,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凑活。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便再也不来了,她们被赶出宽敞的院落,挤进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屋子。一扇屏风,左是她的“房间”,右是钟妈妈的“房间”。 她母亲董佳氏原是江南富户之女,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穷书生水航歌,父母棒打鸳鸯,董佳氏便带着巨款与水航歌私奔,水航歌果然高中了状元,但董佳氏没来得及欢喜,水航歌就迎娶了当朝丞相之女秦芳怡为妻。 那时,董佳氏已有三月身孕,想反悔也没了退路,加上,她又实在爱惨了那个男人,于是,董佳氏忍痛看着水航歌用她的“嫁妆”在京城建大宅、娶老婆、贿赂官员,一路扶摇直上,从六品修撰做到了而今的二品尚书,她自己的身体却在一次次的背叛和失望中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留下水玲珑饱受下人的嘲讽以及生活的煎熬。 当然,水航歌之所以能稳住董佳氏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杀手锏的,但—— “大小姐!大小姐!喜事啊!”思量间,崔妈妈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她抖了抖满是雨水的蓑衣,脱下放在门边儿,从不拿正眼瞧水玲珑的她今日笑得格外慈祥,细细分辨,竟还带了一丝讨好。 钟妈妈起身相迎:“什么风把崔妈妈吹来了?快请屋里坐。”哪怕讨厌这个唯利是图的老女人,但为了小姐的日子过得好些,她得把礼数做全。 崔妈妈 给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并未坐下,而是喜滋滋地道:“大小姐!尚书府派人来接您回京了!马车已经进了村口,再过一刻钟就得到咱们庄子了!” 秦芳仪的动作真快! 水玲珑的眼底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喜:“来的都是谁?” 崔妈妈如实相告:“是孙妈妈和王妈妈。” 水玲珑笑了,孙妈妈是秦芳仪的心腹,王妈妈却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前世来接她的人里可没有王妈妈,她在半路被一群劫匪掳到了山寨,那些人企图强暴她,万飞绝望之际她被平南王世子荀枫所救,紧接着,荀枫成了她一生的劫难! 现在想想,劫匪也好,荀枫也罢,都是秦芳仪给她设下的圈套。 现在王妈妈来了,至少说明自己赌赢了,不会有劫匪,也不会遇见那个让她错付一生的男人。 大小姐明明笑得温婉,不知为什么,崔妈妈却生生看出了几丝杀气,她想再去探究时,水玲珑已经撇过了脸,崔妈妈的头皮麻了麻,暗笑自己想多了,不就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吗? 崔妈妈走后,钟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水玲珑倒是没什么感觉,拜高踩低是人的劣根性,崔妈妈冷眼待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除了态度不好,崔妈妈并未对她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 她要讨债的对象,可不是她。 钟妈妈关上门,一脸肃然地道:“小姐,您跟奴婢说实话,秦芳仪之所以接我们回京,是不是因为……您把玉佩给她了?” 水玲珑点头:“嗯。” 钟妈妈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老泪纵横:“小姐啊!那是您唯一的指望啊!夫人在世时,秦芳仪没少用这个威逼利诱,只要夫人交出玉佩,她便许夫人平妻之位,但夫人为了您甘愿做个名不经转的外室,难道夫人那么多年的苦都白吃了吗?还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太子便会到尚书府提亲了!届时,秦芳仪再不情愿,也得摆大排场接您回京啊!您现在……怎么能把定亲信物让出去?” 水玲珑缓缓开口:“我不喜欢太子。” 前世自己舍不得交出玉佩吃了那么多苦不说,还被狠狠地算计了一番,她爱荀枫爱得不可自拔,心甘情愿逃了太子府的婚,结果还是水玲溪成为了太子妃。而事实上,最后水玲溪也没能母仪天下,因为皇位,被荀枫给夺了! 这烫手山芋,秦芳仪母女想要,她便赏给 她们! 不多时,天空放晴。 崔妈妈送来两套崭新的衣衫:“这是大夫人的恩典,大小姐,奴婢给您放床上了。” 崔妈妈走后,钟妈妈皱眉:“小姐,您不要换,就让王妈妈看看您平日里都过的什么日子!让老夫人知道秦芳仪的德行!” 水玲珑云淡风轻道:“知道了又如何?老夫人会休了丞相的女儿,吐出我娘的银子,并还我的嫡出身份?再者,尚书府花的都是我娘的钱,这衣衫原本就该属于我,我为什么不穿?” 水玲珑没说的是,前世她是开春之后才回的尚书府,那时老夫人已经病逝,这一世她足足提前了两个月回京,老夫人哪怕健在,身子骨估计也不大硬朗了,她可不想把筹码压在一个病弱祖母的身上。 钟妈妈语塞,小姐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变了许多,不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天天活得特别开心,看问题也特别大度。打心里,她为小姐的转变感到欢喜,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水玲珑换好衣衫,和钟妈妈走向了马车,那里,孙妈妈和王妈妈已然在等候。 这是王妈妈头一次见她,眉清目秀,眸光清澈,很水灵的一个孩子,但身板儿太过削瘦,整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王妈妈不由地皱了皱眉。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二人躬身行了一礼,但孙妈妈的礼明显没多少恭敬成分。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客气道:“两位妈妈不必多礼。” 语毕,迈起优雅的步子,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浑然不似一个没学过仪态的寒门女子。 王妈妈暗自惊诧,王妈妈哪里知道,董佳氏原就是个才女,礼仪规矩丝毫不逊于上流社会的贵妇名媛,她教出来的女儿哪里会差?加上前世水玲珑跟荀枫共谋天下,见多识广,这气度不知不觉间便生生压人一头了。 孙妈妈是见过水玲珑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水玲珑跟一年前变化比很大,不是模样,而是那股沉稳娴静的气质,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尚书府的二小姐,那倾国倾城、名动天下,连太后都赞不绝口的贵女水玲溪。但也就是一瞬,孙妈妈便将这种惊艳抛诸脑后了,开什么玩笑?二小姐是绝无仅有,谁也无法超越的! ------题外话------ 看过的亲们请收藏,呼呼! 【第二章】踩个稀巴烂! 更新时间:2014-5-161 3:19:34本章字数:4446 朱红色的金字牌匾,洒脱大气地写着“水府”。 水玲珑站在门口,仰头望向这让她一世坎坷的两个字,心里真是说不清的讽刺,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人一卒,都花的是她娘亲的钱,可前世她就连添一件新衣衫都得看秦芳仪的脸色。 最后到她手里的也往往不是新衣,而是水玲溪穿过不要的旧裙。 她却因此还落了个喜欢模仿水玲溪的烂名声。 而她逃婚跟了荀枫,“害”得原本已心有所属的水玲溪替她上了花轿,再见面时,水玲溪哭得梨花带雨:“妹妹不委屈,姐姐幸福就好。” 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妹妹却跟心仪的对象永远生离,自此,她一生都对水玲溪愧疚无比,一次次纵容水玲溪在她身旁作奸犯科,乃至于水玲溪最终勾搭上了荀枫。 她当时怎么就没转过弯来,水玲溪其实根本没有心上人,她从一开始就想的是做太子妃呢? “大小姐,您去给大夫人请安吧,奴婢给老夫人复命去了。”见水玲珑若有所思不肯入府的样子,王妈妈出言提醒。 水玲珑淡笑着看向王妈妈,明知故问道:“我不该是先去给祖母请安的吗?” 王妈妈微叹:“老夫人昨儿夜里又高热了,今早奴婢出门时还没退下,老夫人怕过了病气给旁人,遂吩咐大家不用去晨昏定省,待老夫人有所好转,奴婢再领大小姐去给老夫人磕头吧。” 病着仍不忘派人去接她,水玲珑心里对这个祖母不免有了一丝好感。她笑了笑,问道:“请问祖母得的是什么病?怎生这样厉害?” 王妈妈看水玲珑眼底的关切不似作假,遂与她细细道来:“老夫人患的是肺痨,已经有些年月了,一直靠药物维持,时好时坏,却总断不了根。” 肺痨,应该就是荀枫提过的“肺结核”了。她前世追随荀枫行军打仗,有一年,边关战事吃紧之际,军营内突然有大量军士感染肺痨,荀枫用一种叫很奇怪的药物治好了他们,是什么呢?她一时想不起来。 水玲珑对王妈妈友好地笑道:“那王妈妈先去,我给母亲请安了再去探望祖母。” 王妈妈淡淡点头:“奴婢告退。” 王妈妈走后,水玲珑也进入了府邸。 当初为了讨秦芳仪和丞相府的欢心,水航歌是花了重金请京城有名 的风水先生设计的景致,正所谓“山能养性,水能聚财”,依山而筑,临水而居是最为理想的居住环境,这一点在水府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水府的景观,便是太子都赞不绝口。 水玲珑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下人们的惊讶视线,他们一直都知道老爷在外面有个小妾,还生下了大小姐,原以为是个什么不入流的野丫头,但瞧着除了模样清瘦些,其他的跟府里的主子并无差别。 水玲珑对众人各种探究的视线仿若不察,只目不斜视地迈着自己的步子。 一进入长乐轩,便听得叽叽喳喳好一阵鸟叫,水玲珑抬眸望去,只见一旁的架子上挂了十几个笼子,有杜鹃、鹦鹉、画眉、八哥、百灵…… 太子喜还养鸟,水玲溪便投其所好,前世的她还傻乎乎地认为一切只是巧合。 “小妇养的!小妇养的!小妇养的!” 一模一样的伎俩,前世她委屈得转身就走,压根没给秦芳仪请安,冲出院子后立马碰到了水航歌,她想也不想便大哭一场,可结果呢?一个丫鬟顶了罪,水玲溪没受到半分惩罚,她反而因为不敬嫡母,失了水航歌的欢心。 这一世嘛—— 水玲珑驻足,一记凶狠的眸光朝那只虎皮鹦鹉打去,鹦鹉像见了鬼似的,一声尖叫,扑哧扑哧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了起来。 孙妈妈皱眉,这鹦鹉是怎么了? “这小东西真是可爱。”水玲珑微笑着走到鹦鹉旁边,随手掐了一根树枝开始逗弄它,不,是狠狠地戳它! 鹦鹉痛得嗷嗷叫,孙妈妈冷眼一睃,一把抢过水玲珑手里的树枝道:“大小姐,这些鸟都是名贵品种,它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小姐你便是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啪! 水玲珑毫不留情地扇了孙妈妈一耳光:“卖了?我是堂堂尚书府小姐,你却让我把自己卖了?这话是谁教你的?母亲吗?不知死活的东西,母亲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孙妈妈的脸火辣辣地痛,生母连个姨娘都算不上,还敢在她面前蹦跶?她可是自幼服侍大夫人的丫鬟,府里哪个庶出的小姐不得给她几分薄面,打她? 老婆子我今天要你好看! 孙妈妈对不远处的几名丫鬟呵斥道:“来人!大小姐失心疯了,赶紧把大小姐抓住!免得她冲撞了屋子里的贵人!” 屋子里的贵人?这么说,里面不只尚书府 的女眷了。难怪前世水航歌会对她没进去给秦芳仪请安一事发那么大的火,敢情她丢脸丢到外头去了。 秦芳仪想给她下马威,她倒要看看,今儿是谁给谁下马威! 几名粗使丫鬟张牙舞爪地朝水玲珑扑来,水玲珑是吃过苦的,这身子的灵活性比这些养尊处优的丫鬟可强了太多,她轻轻松松便跳进了花圃。 几个丫鬟紧追而至。 只见那名贵的绝品牡丹在她们肆意的蹂躏下,被踩了个粉碎! 孙妈妈大骇,压低音量,呵斥道:“当心!那是大夫人最爱的花啊!”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抓住水玲珑,她只是吓跑她,可若毁了夫人的花,她便罪过了! 因为要充排场,秦芳仪摆在院子里的都是最精美华贵的东西,水玲珑掐指一算,这些花少说也值近千两银子。水玲珑提起脚,将花圃里的牡丹、芍药、君子兰、一品红……统统踩了个稀巴烂! 踩你个秦芳仪! 踩你个水玲溪! 踩你个荀枫薄情寡义! 她还不觉得解恨,几名丫鬟猛追不舍,她一路狂奔,纤手自每一个鸟笼子上快速拂过。 很快,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水玲珑闪闪躲躲间,余光一直都有留意大门的方向,在那片褐色衣摆飘入她的眼帘时,她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操起一个花盆,朝孙妈妈的脚边狠狠地砸了过去! 一声巨响,似平地惊雷在院子里轰然爆破! 鸟儿受惊,扑哧着翅膀,呼啦啦地冲出了鸟笼子。 孙妈妈吓得魂飞魄散!额滴个神啊,那是二小姐最爱的鸟啊!飞了可怎生是好? 孙妈妈东奔西走开始捉鸟。 水玲珑的身形故作停顿,让一个丫鬟逮住了她的袖子,她奋力一扯,外袖裂帛,露出被洗得发黄的中衣。 “怎么回事?”水航歌一进来,就看到满院子残花断叶,鸟儿乱飞,孙妈妈上蹿下跳,几名丫鬟追着水玲珑四处逃窜,其中一个还撕裂了水玲珑的衣衫,他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通滔天大火,这到底是内宅还是菜园子? 水玲珑像看见了救星似的,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水航歌的怀里:“呜呜……父亲……女儿好怕……” 水航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浑身一震,自打大女儿懂事起,便再没与他亲近过,不管他待不待见子女们,在他的 意识里,子女们都必须要依赖他,因此,大女儿对他的疏离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儿!这也是为何董佳氏去世后,他连看都懒得去看大女儿一眼。 这时,大女儿软软地窝在他怀里,无比依恋地哭诉,真是让他过了一把慈父的瘾! ------题外话------ 收藏啊收藏,快到碗里来! 【第三章】要吃肉! 更新时间:2014-5-1613:19:34本章字数:3597 水玲珑哭呀哭呀,哭得水航歌的心都乱了。 水航歌厉声一喝:“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听见水航歌的声音立马像被下了咒似的停下了所有动作,福着身子面向他:“奴婢给老爷请安。” “呜呜……父亲……孙妈妈骂我失心疯……还叫人抓我……说不许我冲撞里面的贵人……呜呜……”水玲珑告了一状。 孙妈妈一愣,她刚刚是被水玲珑的一巴掌给激怒得口无遮拦了才会讲那样的话,往日她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对待庶出的小姐们向来蛮横,谁也不敢告状,可今儿大小姐告了,她就不怕待会儿她整死她! 孙妈妈矢口否认:“大小姐想必听错了,奴婢怎么敢这么说您呢?都是一场误会。” 她是大夫人的丫鬟,老爷至多斥责几句,根本不会把她怎么着!再者,她晾院子里的丫鬟也不敢真的指证她! 水玲珑当然明白孙妈妈在想什么,可就因为孙妈妈是秦芳仪的心腹,所以今天必死无疑! 水航歌看向大女儿那断袖下露出的被洗得发白,还打了两个补丁的中衣,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恰在此时,一坨鸟屎从天而降,啪!滴在了他额头。 噗——水玲珑赶紧憋住笑意。 下人们没抬头是以没瞧见,水航歌立马用帕子擦了去,但心里的那个火啊,像浇了油似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一脚踹在了孙妈妈的心口,孙妈妈被踹了个四脚朝天,痛得眼泪直冒。 他冷声道:“误会?我亲眼看见她们对大小姐拉拉扯扯,难不成我眼睛瞎了?没你的指使她们敢对大小姐动手?你这欺上瞒下的东西,只怕暗地里没少背着主子做坏事!” 水航歌白手起家,从一个穷书生一步步拼到现在,当上了礼部尚书,官位虽高,可在那些名门望族眼里,他就是个暴发 户,这些年,他一直在很努力地融入上流社会的圈子,最怕别人斥责水府不懂礼仪规矩,再者,他攀上了丞相府,又即将攀上太子府,嫉妒他的人比比皆是,若传出嫡妻苛待庶子女的丑事,那些文臣还要不要给他活路了? 水玲珑正是算准了他的顾虑,才让丫鬟扯烂了她的外衣,其实这也怪秦芳仪只做表面功夫送了外衫,而没送里衣和中衣。 但水航歌不会真拿秦芳仪怎么样,瞧他字里行间,轻轻松松便将责任扣在了孙妈妈的身上。 孙妈妈磕头求饶:“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水航歌睃了她一眼,喝道:“来人!” “属下在!”两名尚书府的侍卫走了进来。 水航歌冷声吩咐道:“把这欺上瞒下、不敬主子的刁奴给我乱棍打死!” “老爷饶命啊!老爷,您让奴婢见见夫人啊!老爷……” 侍卫掏出帕子堵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不多时,隔壁传来了打板子的声响。 对于水航歌的处置方式,水玲珑还是比较满意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没指望一回府就让水航歌跟秦芳仪彻底撕破脸,但打杀孙妈妈,这是个很棒的开始! 要说水航歌是因为疼惜她,她自是不信,孙妈妈是内宅之人,是秦芳仪的心腹,犯了错应该交给秦芳仪处理,水航歌连跟秦芳仪知会一声都不肯便打死了孙妈妈,这已经是质疑秦芳仪的权威了,他也想借这个由头敲打秦芳仪,让她有些事别做得太过火。而在下人们的心里只会认为水航歌是在替她出头,无形中便树立了她的威望,这对于她一个空降的庶女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水玲珑吸了吸鼻子,低声道:“父亲,我先回屋换套衣衫,待会儿再来给母亲请安。” 水航歌看了看她发黄的中衣袖子,眉头一皱:“算了,你今天受了惊,好生歇息,明天再给你母亲请安。” 你是怕我在贵人面前太寒酸丢了尚书府的脸吧!水玲珑心里冷笑,面上却恭敬:“是,多谢父亲体恤。” 反正她也懒得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水玲珑按照前世的记忆往玲香院走去,一进大门,便和钟妈妈撞了个正着,钟妈妈疑惑地道:“咦?小姐您回来了?奴婢刚收拾妥当,准备去接您呢!您给大夫人请过安了?” 水玲珑随口道:“哦,还没,不小心让狗咬坏了袖子,父亲让我明天再去。 ” 狗?长乐轩养了狗?钟妈妈越发疑惑了,水玲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过那狗已经被父亲打死了,我也算解气了。” 钟妈妈木讷地点头,随着水玲珑跨过垂花门,进入了内院的卧房。 目前,内院伺候她的有一等丫鬟两名:花红和柳绿,二等丫鬟两名:枝繁和叶茂,剩下的四个便是三等丫鬟:阿四、阿季、阿如、阿春。 花红、柳绿、枝繁、叶茂在内屋,齐齐给水玲珑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小姐。”方才老爷为了给大小姐讨回公道,连孙妈妈都杀了,几人心里不免对这生母连姨娘都算不上的小姐有了一丝忌惮。 花红、柳绿人如其名,生得颇为纤柔秀美,枝繁、叶茂则样貌平平,体型略显粗壮,这一等、二等果然还是有差别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几个人好生观察几天,能用则用,不能用想法子除掉便是。 水玲珑理了理鬓角的刘海,道:“从今儿开始,钟妈妈负责管理钱财和人事安排,花红、柳绿负责衣衫和首饰,顺便调教院子里的丫鬟,枝繁和叶茂负责内勤,值夜的话轮着来。” 对于水玲珑一下子便能理清几人的分工,几分俱是暗自惊诧了一把,这哪里像个山里出来的野丫头? 恰好此时到了午膳时分,枝繁便去膳房领了饭菜回来,当水玲珑看到所谓的三菜一汤时,眼底慕地闪过一道冷光,青菜豆腐汤,凉拌豆芽,清炒土豆,腌黄瓜。 居然没有肉! 尚书府的伙食里居然没有肉! 水玲珑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秦芳仪怕是因孙妈妈一事对她怀恨在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做得太绝。 她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前不久用猫筋做成的弹弓,走出了玲香院。 ------题外话------ 话说,有谁吃过鹦鹉咩?我米有…只吃过麻雀… 【第四章】让你肉痛! 更新时间:2014-5-1613:19:34本章字数:4265 长乐轩。 水玲溪伏在秦芳仪的怀里,哭得泪流满面:“母亲,真的找不回来了吗?那可是太子殿下送的呀!弄丢了怎生是好?” 因为是太子送的,所以是她最爱的,孙妈妈才不敢有所怠慢而斥责了水玲珑。 当然,水玲溪没说的是, 内容介绍 (2) 刑,死马当作活马医也算全了这孩子的一片孝心。老夫人点点头,水玲珑走到她身边,给她用同样的法子试了药。 一刻钟后,老夫人的手臂没显出任何异常,水玲珑不由地欣喜一笑:“祖母,您暂时停掉太医开的药,把我给您的药吃上三天试试,如果有好转,咱们接着吃,如若不行,咱们再换回太医的药,怎么样?” 老夫人摸了摸她胳膊,苍白地点了点头,显然,并不相信她的法子会奏效。 从福寿院到玲香院,途径一片橘园、一片梅园,和一个碧水环绕的凉亭,寒冬的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不添半分暖,反叫人睁不开眼。 远远地,水玲珑听到了畅快的笑声,醇厚如美酒,听者闻之心里竟能生出丝丝甘甜和诱惑,水玲珑循声望去,只见凉亭中,两名男子正在举棋对弈,穿蓝色华服,小麦色肌肤,五官刚毅俊朗的正是当今太子云礼;穿紫色锦服,肤色白皙,桃花眼妖娆的则是冷家公子冷逸轩,方才那令人心神为之荡漾的笑声便出自冷逸轩的口。云礼的曾祖母香凝皇后出自冷家,严格说来,冷逸轩与云礼也算沾亲带故。但在前世,冷逸轩继承家主之位后并未参与任何皇权斗争,云礼想拉拢他结果没拉拢上。 在他们旁边,是端庄温婉、梳云掠月的水玲溪。 冷逸轩眯眼一笑:“太子殿下,这盘棋局困了我三年,你若能破解,我许你十颗鲛人泪。” 所谓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鲛人泪其实就是质地非常优良的珍珠。 云礼薄唇轻抿,面露难色:“这棋局……有些怪异。” 冷逸轩看向水玲溪,语气如常道:“二小姐不妨一试,你要是能破解,鲛人泪归你。” 水玲溪用美人扇半遮面,余一双潋滟秋瞳熠熠生辉,她声若天籁道:“冷公子惯会取笑我,太子殿下乃才子翘楚,尚且还在深思,我如何快得过太子殿下?” 冷逸轩唇瓣微勾,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嘲弄:“你就是不会吧?” 水玲溪的呼吸一顿,脸色不好看了,她天姿国色、闭月羞花,谁人见了都惊艳三分、疼惜两分,这位冷公子却毫不怜香惜玉,也从不给她情面,偏太子又与他关系要好,也未曾苛责过他。真是……恼火呢! 水玲溪愤愤不平之际,一眼瞟见水玲珑打附近经过,当即来了主意,虽说跟太子和冷逸轩比她不算才华横溢,可若有个山里的野丫 头陪衬一下,她不立刻光芒万丈了吗? 思及此处,水玲溪朝水玲珑友好地招了招手,甜甜地唤道:“大姐姐!” 水玲珑眉梢轻挑,幽静深邃的眼眸里略过一丝森冷笑意,在前世的记忆中,水玲溪生怕自己接近太子,今儿居然会当着太子的面主动跟她打招呼。哈哈,看来某人又打算把她当垫脚石了。 水玲珑移步到凉亭,水玲溪热情地介绍了三人认识。水玲珑给二人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臣女水玲珑给太子殿下和冷公子请安。” 云礼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思考这个棋局的破解之法。 冷逸轩倒是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清秀水灵,沉稳恬静,比某些做作的庸脂俗粉强多了。 水玲溪拉过她的手,小声,但也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着:“大姐姐在庄子里下过棋吗?” 外室生的庶女而已。 水玲珑却是没有半分尴尬,笑着道:“嗯,跟我娘学了一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 “那你看这个棋局,你会破解吗?”水玲溪明知故问道。 云礼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冷哼,似在嘲笑水玲溪多言了,一个在庄子里长大的丫头哪里懂这个? 谁料,水玲珑站起身,盯着棋局看了一小会儿,双指捏起一颗白子落下。 一招定乾坤。 冷逸轩震惊地吹了声口哨。 云礼这才终于看向了水玲珑,阳光下,这名少女含韵而立,似琼脂海棠,不华丽招摇,却娴静优雅,见惯了各式美人的他忽而觉得这样的女子别有一番灵秀之气。 水玲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双手几乎要捏断美人扇的柄,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个贱丫头会下棋?还下得这么好!只跟董佳氏学了一点皮毛就厉害成这样子,她堂堂二品诰命夫人的女儿却束手无策,这岂不是说明,董佳氏比秦芳仪厉害许多? 云礼淡笑出声:“玲珑,好名字。” 太子居然夸她?水玲溪顿时醋意横生,酸得牙齿都痛了! 冷逸轩扬了扬手里的折扇,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脸上扬起一抹妖娆的笑:“太子殿下,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参加赏梅宴的名额?” 赏梅宴,一年一度,乃上流社会最豪华的宴会之一,正三品或以上官员的嫡系家眷才有资格参加。若水玲珑记得没错,水玲溪便是在这一次的赏梅宴上 大放异彩,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周第一美人。而她因为是庶女,前世并未获得赴宴的资格。 ------题外话------ 继续打滚卖萌求收藏! 【第十章】雪中送炭 更新时间:2014-5-1613:19:38本章字数:3143 水玲溪看向冷逸轩,笑意柔和地道:“冷公子,虽然我也很希望我大姐姐能去赴宴,但赏梅宴自从开办以来就只接待嫡系家眷,让太子殿下破例,这……不免让人质疑太子殿下的公允,也……对我大姐姐的名节有损。” 冷逸轩没好气地道:“我问的是太子殿下,又不是你。” 水玲溪吃瘪,心里闷闷,可冷家的门第比丞相府还高,她也不好驳斥。 云礼望着棋盘,淡淡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温润优雅:“无妨,能解天龙棋局者,理应获得赏梅宴的邀请。” 如此一来,他慧眼识英才,与男女感情没多大关系,二人的名节都能得以保存。水玲珑不由地多看了云礼一眼,其实,前世她跟云礼闹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全因立场不同,重活一世,她看清了荀枫的薄情寡义,自然不会再跟云礼为敌。 她浅浅一笑,似风中铃兰,洁白雅致,亦带了一分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与这个年龄十分符合的少女纯真:“多谢太子殿下。” 云礼缓缓抬眸,暖人心扉的眸光直直照进水玲珑的眼底,似一抹春阳,冷不丁地在水玲珑阴冷的心里遛了个弯儿,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黑暗都暴露出来一般,水玲珑的长睫一颤,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但她自是不会认输的,倒是云礼移开了视线:“逸轩,你的鲛人泪别忘了送给水小姐。” 冷逸轩笑得灿烂:“风平!” 长随风平上前一步:“爷!” “把马车里的鲛人泪取来,我要送给玲珑。”冷逸轩笑着吩咐完,风平一溜烟儿地便走了。 水玲珑睨了睨冷逸轩,表面上看他是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实际上,他怕是在等自己这个唯一的庶女鸡立鹤群,在赏梅宴上丢尽颜面吧,不就是一招破解了困扰他三年的棋局么?他至于这样记仇?小肚鸡肠! 冷逸轩感受到了水玲珑的不怀好意,凑过去打趣道:“玲珑,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要不要感谢我一下?” 水玲珑笑呵呵地道:“名额是太子殿下 给的,我要谢也该谢太子殿下,至于鲛人泪,这是冷公子下的赌注,愿赌服输,除非冷公子想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那么,我便不要也罢,可那样的话,应当是冷公子反过来谢谢我了!” 冷逸轩的嘴角一抽:“得理不饶人!” 云礼轻笑,目光柔和。 水玲溪的肺都要气炸了!她身份尊贵,又倾国倾城,不论何时何地都是舆论的中心、事件的主角,但今天水玲珑一出现,便让她彻彻底底地成了备受忽视的配角! 不多时,风平拿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过来,正要交给水玲珑,云礼伸出手,淡淡地道:“我生平还没见过鲛人泪,让我过目一下。” “是,太子殿下。” 风平把锦盒给了云礼,云礼打开,一股华光映在了他的俊脸上,落进了他的星眸里,让他顷刻间便多了一分别样的神采。 水玲溪瞄了瞄那璀璨夺目的鲛人泪,心里嫉妒得发狂。 “不错。”云礼关上锦盒,亲自递到了水玲珑的手里,面色平淡无波,“下月初五,我派人来接你。” 看了水玲溪一眼,又道,“和二小姐。” 水玲溪这才稍稍有了一抹喜色。 水玲珑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鲛人泪,而是一叠银票!银票的下方才是鲛人泪。她赶紧关上,这时,云礼站起身,云卷云舒道:“逸轩,我们回去吧。” “好嘞!”冷逸轩看着水玲珑有些惊愕的表情,促狭一笑,“玲珑啊,其实我那儿还有很多好东西,赏梅宴上送给你!” 他的确有一份很大的“礼物”要送给她,很大很大哦,哈哈!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没有钱,连开小厨房吃顿好的都不行,更遑论打赏下人或买通消息了。云礼……好细腻的心思!水玲珑眨了眨眼,对云礼屈膝一福:“恭送太子殿下。” 云礼淡淡地“嗯”了一声,带冷逸轩离开了水府。 水玲溪气冲冲地往长乐轩走,在门口碰到了刚跟秦芳仪请过安的水玲月,自从在祠堂跪抄了三天佛经,她老实了许多,加上最近水航歌根本不踏足周姨娘的院子,她嚣张的气焰便也不复以往了,但她今天心情不错。 “二姐姐。”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水玲溪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理她,但一想到水玲月是因何被罚的,她又改变了主意,她笑得柔和:“母亲跟四妹妹说了什么,四妹 妹这样高兴?” 水玲月恭敬作答:“母亲说后天带我们去寺庙上香,我好久没出去玩了。” 水玲溪拔下手腕上的羊脂美玉镯子,递给了水玲月,水玲月受宠若惊,却听得水玲溪柔声道:“太子殿下刚刚送了我一个参加赏梅宴的名额,我想着大姐姐在庄子里生活了十几年怪可怜的,所以决定带她去赴宴,劳烦你帮我把镯子送给她,算作我的一点心意。” 赏梅宴?水玲月两眼放精光:“那不是只有嫡女才能参加的吗?大姐姐是庶女……” “太子殿下和我的关系你又不是不晓得。”含羞说完,水玲溪状似为难道,“可惜啊,名额只有一个,如果有两个的话我一定带上你,毕竟同为庶女,你却是不同的。” 水玲月死死地拽住镯子,庶女中以她的身份最为尊贵,水玲珑不过是打了张同情的底牌罢了!如果、如果没有水玲珑呢?那么去赴宴的人只能是她了! ------题外话------ 求收藏…啦啦啦… 【第十一章】议亲 更新时间:2014-5-1613:19:38本章字数:2077 水玲溪进入长乐轩时,秦芳仪正在把玩着贵人送来的东海夜明珠,尽管眼下是白天,但那剔透的华光还是将室内又照亮了几分,秦芳仪笑得恣意,一抬头看见女儿气呼呼的模样,当即笑容僵了僵,问道:“陪太子下棋不好玩么?” 水玲溪一屁股坐在秦芳仪身侧,没好气地道:“娘啊,你让舅舅买的鹦鹉呢?怎么还没到手?” “说了那种鹦鹉本就不是大周的鸟类,何况要找个模样酷似的,当然得费些时日了,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莫非太子问起了?” “他问起这个倒也罢了,起码我跟他还有些共同话题。” 听女儿这酸溜溜的话,秦芳仪知道女儿气得不轻,于是拉过女儿的手,关切地问道:“说说,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水玲珑那个贱丫头啊!她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要让她去参加赏梅宴!”至于破解棋局那一段,水玲珑自动忽略,潜意识里实在不愿承认水玲珑有如此光鲜亮丽的一面,“你不是说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跟我抢太子妃之位的吗?我看她根本只是想交出玉佩,伺机回府,好接近太子、勾引太子!” 秦芳仪的眉头一皱,眼底划过极强的不悦,但很快 ,她便笑开了:“傻孩子,娘说了太子妃之位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娘既然敢叫她回府,必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这一日,晴空万里。 花红为水玲珑换上一件素色绣黄牡丹束腰罗裙,外衬天蓝色对襟短袄,显得袅袅娉婷,娇俏迷人。尔后,花红将她的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高雅的百合髻,簪上秦芳仪送的镶蓝宝石钗和白玉花钿,确定她美得不能再美了,才笑道:“大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跟二小姐比也逊色不到哪儿去呢。” 她如何能跟水玲溪比?这话传出去她还有好果子吃?水玲珑似笑非笑:“是吗?我倒是觉得人靠衣妆而已,托了母亲的福。” 花红眼神一闪,笑呵呵地道:“大小姐说的是,女人啊就得会打扮自己,您看三小姐每回的妆容都那么精致,奴婢听说啊,三小姐的胭脂水粉都是自个儿做的呢!” 水玲语会做胭脂水粉,偶尔也给宫里的玉妃娘娘(水航歌的妹妹)送些,这在府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了,花红为何刻意提起它呢?水玲珑装作没听懂,只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模样。 这时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马车备好了,大夫人让您过去呢。咦?不是去上香么?这身打扮会不会太过了?” 花红瞪了瞪叶茂,道:“大小姐是尚书府的长女,这身打扮哪里过了?” 从老夫人提醒她开始,她就知道秦芳仪动的什么心思了。对于相亲来说,这身打扮绝对不过,她其实挺好奇,前世秦芳仪为她找了荀枫,这一世又想将她“卖”给谁! 到了门口,众人才知,水玲溪身体抱恙不能去寺庙了。 秦芳仪看了看水玲珑的穿着,满意一笑之后上了专属于她的马车。 还有两辆马车,水玲语和水玲清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们自然不会分开,这意味着水玲珑要和水玲月同乘一车。 就在水玲珑打算上车时,水玲月抢先一步踏上木凳,转过头对着水玲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水玲珑用帕子握住口鼻,水玲月抱歉一笑:“大姐姐啊,我染了风寒,你还是坐三姐姐和五妹妹的马车吧,免得我过了病气给你!” 花红非常配合地扯了扯水玲珑的袖子,小声道:“大小姐,正好咱们可以趁机跟三小姐讨教一下做胭脂的秘方。” 水玲珑故作为难地道:“但算上你和叶茂,车里会不会太挤了?” 水玲月笑了笑:“叶茂是个二等丫鬟,皮糙 肉厚的,想来身子硬朗,让她坐我的马车吧。” 态度如此坚决!这一路,看来不太平啊—— 【第十二章】初遇世子 更新时间:2014-5-1613:19:38本章字数:4280 水玲清见了水玲珑很是高兴,小心翼翼地勾起她的手指,但不善言谈是以不知该说些什么。 水玲语场面上的话倒是毫不吝啬,一路上将京都的一些自以为新鲜其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与了水玲珑听,水玲珑时不时笑上两声,算作捧场。 花红则十分敬业地询问起有关胭脂水粉的细节,甚至提出了要看配方的请求,水玲语以配方太过复杂根本记不清为由给搪塞了过去,并很不负责任地说晚些时候回屋子找找,若找到了便给水玲珑送过去。 水玲珑躺了一枪,想要配方的不是我,好吧! 一直到了山脚,几人与秦芳仪汇合,水玲珑一直警惕的谋杀、奸杀、拐骗、肢解未成年少女的案件一起也没发生,哼,水玲珑挑了挑眉,到底年纪大所以多疑了么?水玲月其实就是讨厌她所以不愿跟她同乘一车?而花红也的确是想要胭脂配方所以缠上了水玲语? 闺阁千金难得出门一趟,即便身旁是光头沙弥也觉得他们的光头实在可爱。 水玲清眨巴着晶莹的眼眸,一派天真烂漫、兴趣盎然。 水玲语始终保持着淑女端庄,但也瞧得出心中欢喜。 水玲月则像只骄傲的孔雀,一副水玲溪不在她便是嫡女的自欺欺人架势,但眼神闪得比水玲清的还快,可见好奇心是每个年龄层次都少不了的牛皮糖品质。 水玲珑的心里则盘算着定远侯夫人为其说媒的金主究竟是谁,秦芳仪要给水玲溪和太子拉拢后台那这人的背景定然不差了。前世她跟荀枫属于私奔无名无分,但眼下秦芳仪如此大费周章显然是预备走正常程序,那么三媒六聘走完,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这意味着,在此期间,她将有机会获得一个强大的靠山,至于嫁不嫁么……呵呵,报完仇再说! 秦芳仪带着几个女儿上过香之后便进入供香客们落脚的禅房歇息,禅房在寺院东面,远离各大佛殿的清静院落,时值冬季,虽不闻鸟叫虫鸣,却可见花团锦簇,皆是上好的水仙、腊梅和南天竹,在金灿灿的日晖下争奇斗艳,若非心知这是寺庙,水玲珑会以为她们误入了谁家的后花园。 跨过月亮门时,一名衣着光鲜的 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正是定远侯夫人,夫家姓吴,她惊喜地拉过秦芳仪的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哎呀,水夫人,这么巧?你也来上香啊?” 秦芳仪应景地笑了笑:“是啊,给我婆母求个菩萨,保佑她早些痊愈。” 你是求菩萨早些把她收走吧!水玲珑冷笑,听得吴夫人夸赞:“老夫人能有你这么个身家背景、孝义仁和都拔尖儿的人做儿媳,也算她老人家有福了,你早在京城孝名远播,今日得见我方知传闻不假。”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吴夫人的嘴皮子就是利索,不然她也在圈子里干不来这一行了。 拍完马屁,吴夫人才终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向了几名“水货”,“哎呀!这是水府的千金们吧!上回我去没见着,真真是遗憾,瞧这一个个俊的,跟那皇家公主似的!” 秦芳仪说道:“这是定远侯府的吴夫人。” “水货们”齐齐给吴夫人行了一礼:“给吴夫人请安。” “都是可心的孩子!”吴夫人以打量物品的眼神扫了一番,刻意忽略发光体一般的水玲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一只小手里,“快九岁了吧,个子真高,还是嫡母养得好啊。” 秦芳仪的脸色一沉。 水玲清含羞带怯道:“我……我十二了。” 虽说是禅房,但其实也分了男女的,北边一排供女香客歇息,东边一排供男香客们歇息,中间隔了一个小型腊梅园。 秦芳仪要了两个厢房,一个给水三、水四、水五,一个给她和水玲珑,不为别的,就为给水玲珑补个妆。花红和叶茂根本插不上手,秦芳仪便让她们哪凉快哪儿歇着去,待会儿见人时便让画意陪在水玲珑身侧。 “行了,去如个厕,尔后随我去拜会一下几位夫人。”秦芳仪说得极为隐晦。 这是怕她被吓尿了?好吧,在秦芳仪眼里,她就是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恭房在腊梅园后方,不算太远但也绝对偏僻,水玲珑穿过馥雅含香的腊梅园,直直地往恭房走去,谁料,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了一阵非常不合时宜的吵闹声。 “你放开我,你疯了不成?这里是寺庙!”一名容颜妩媚,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女子压低了音量吼完,推开了抱住她的男子。 那男子身型健硕、肤色古铜,与女子华丽的穿着相比显得格外寒酸,他被推开,不由地怒了:“怎么?你也有觉得 丢人的时候?跟老子在一起很丢人,嗯?抛夫弃子给人做妾你他娘的就不嫌丢人?” 女子浑身一颤,左顾右盼道:“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侮辱我的清白……” “薛娟,你够了!儿子每天晚上哭着喊娘亲,你知不知道?三个月了,我连家都不敢回,生怕他问我怎么没把娘亲带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赚钱了,走,跟我回去!”男子掐住薛娟的手腕,薛娟大惊,一脚踹了他的胯下,男子痛得赶紧松手捂住了下面。 薛娟趁机开溜,可她大抵是真怕了,竟一时慌不择路往男厢房的方向跑了起来,结果,还没走多远便迎上了一道墨色身影,尽管隔得有些距离,但稀疏的花瓣间,水玲珑隐约可见他白皙的肤色和刚毅的轮廓,甚至那微微颤动的睫羽,浓密而卷翘,粉饰着璀璨潋滟的眸子,乍一看,如婴儿大眼般钢蓝清澈;再一看,又如鬼魅魔瞳般戾气四溢,真叫人琢磨不透。 就在水玲珑略微出神之际,薛娟也即将撞上他,只见他忽而拔出宝剑,一招削落了女子的头颅,再脚尖轻点,退离数步避开了喷泉似的血柱。 一颗圆溜溜的头颅带着死不瞑目的表情不偏不倚地滚到了水玲珑脚边…… 诸葛钰把带血的剑扔到了长随安平手中,尔后不带一丝罪恶感地跨过地上的无头尸,也往恭房走去,仿佛他刚刚砍的只是一颗小白菜。 水玲珑无语,就算人家耽误了你上茅房,你也用不着砍了人家脑袋吧。可这人是谁?她前世好像没见过。 男子这时终于回过了神,哭丧着道:“你……你……你怎可以胡乱杀人?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诸葛钰止住脚步,睁大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惊愕地道:“嗯?你不是恨她抛夫弃子么?我杀了她你应该高兴啊,你哭什么?” 男子痛心疾首道:“你……你……你不可理喻!” 诸葛钰仰头,思索了片刻,又低头看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一边怪她又一边舍不得她,对吗?那我好人做到底,安平,送他上路。” 话音刚落,安平持剑刺穿了男子的心脏。 水玲珑满面黑线,爷,你情商为零啊! 诸葛钰继续前行,和水玲珑擦肩而过时,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扑来,如泰山压顶,亦如瀚海层叠,时间悄然静止,耳旁仿佛可闻空间寸寸冻结的声响,水玲珑本能地要想要屈下双膝,但她狠 内容介绍 (3) 后院一处比较僻静的别院,虽僻静,但景致独好,又有一方人造温泉,秦芳仪偶尔会带水玲溪在那儿小住几日,但水航歌不喜欢泡温泉是以从没去过,那么今晚他往哪儿跑是为什么呢? 回到玲香院时,玉妃派人送来了一件素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和一件嫩黄色烟云蝴蝶裙,外加一双镶了珍珠的苏绣绣花鞋,无论是色泽搭配还是质地做工都堪称完美,由此可见玉妃挑衣衫时是花了心思的。 水玲珑问谭嬷嬷其他姐妹可有收到玉妃的赏赐,谭嬷嬷笑着答:“去参加赏梅宴的只有您和二小姐,二小姐自有大夫人和丞相府替她操持,不劳娘娘费心,娘娘说了,等老夫人痊愈之后,请大小姐跟老夫人一同入宫觐见,她好当面答谢您对老夫人的救命之恩。” 水玲珑想起下午陈太医来过,想必是老夫人托陈太医给玉妃递了消息。老夫人目前仅仅是有了些许好转,玉妃便扣了一顶“能治愈”的帽子,这是示好,也未尝不是一种施压。水玲珑微笑着道:“多谢娘娘的厚爱,玲珑定当不遗余力医治祖母。” 一开始给老夫人治病,只是不希望秦芳仪在尚书府一人独大,却没料到阴差阳错入了玉妃的眼。玉妃入宫五年,尚未诞下皇嗣便破格封妃,皇上对她的宠爱程度可见一斑。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居然要宣她觐见进行答谢,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转眼便到了腊月初五,水玲珑早早地便被钟妈妈给叫了起来,在众人眼里,这是水玲珑头一回出席京城的社交活动,是以,钟妈妈等人都十分重视。 “大小姐,您换蓝宝石金钗,那个好看!” “不行不行,发髻歪了点儿,重梳。” “多上点儿胭脂,显得精气神儿好。” …… 钟妈妈和柳绿你一言、我一语,从天不亮一直忙活到日上三竿,搞得比出嫁还郑重,才总算是把姿色平平的水玲珑给打扮得美丽娇俏了。 水玲珑带上叶茂往尚书府的大门走去,跨过二进门时,突然看见一群人搬着几个大箱子往内宅而来,领头的是账房的刘管事,刘管事见到水玲珑,忙给她行了一礼:“大小姐安!” 水玲珑笑了笑,问道:“刘管事,这些人很面生,我好像没见过,府里要办什么大事了吗?我没听到风声呢。” 刘管事迟疑了一会儿,道:“是这样的大小姐,老爷新纳了一房贵妾,他们是给新姨娘搬东西的。” “哦?谁家的千金?”能做贵妾,一般至少是管家庶女。 “周家庶七女,周兰,大小姐直呼‘兰姨娘’就好。” 周兰,可不就是周姨娘和周昌同母所出的小妹妹?水玲珑狐疑地蹙了蹙眉,先是周姨娘算计水玲清和周昌,后是周兰入府为妾,这两者之间若说没有关系她绝对不信,姐妹共侍一夫,亏周姨娘想得出来! “大小姐,奴才先行告退。”刘管事又行了一礼,水玲珑点头,他方才带着下人离去。 水玲珑则走向了尚书府的大门,那里,太子派来的马车已经在等候,前一辆由八匹骏马所拉,华丽高雅,顶盖镶嵌了十数颗鹅卵石般大小的夜明珠,垂下的珠帘粒粒镶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后一辆相对普通,由四匹骏马所拉,无矜贵车饰,但车厢周身刻有形态不一的云纹,乍一看去,如碧波行云,倒别有一番雅致韵味。 水玲溪几乎是跟水玲珑同时跨出大门的,她穿着正红色束腰罗裙,外衬挑金丝透明纱衣,款式简单,却婉约华贵,她容貌倾城,却略缺气质,这套裙衫恰如其分地弥补了她的不足,尽管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水玲珑已能想象水玲溪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所造成的那种轰动。 “大姐姐。”水玲溪平易近人地打了声招呼,这一笑,竟令阳光都明媚了好几分,但当她审视的目光扫过水玲珑精致华美的衣衫时,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这贱丫头的本事还真大!先勾引太子,后勾搭玉妃,就连祖母那种对孙女儿从不多看一眼的人都几次三番宣她下棋聊天,还每晚吩咐膳房给她炖各式各样可口的宵夜,弄得好像她才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女,想想就窝火! 水玲珑知道水玲溪嫉妒的毛病又犯了,但碍于场合又不好发作,呵呵,活该,憋死她!水玲珑心情大好:“二妹妹请上车吧。” 水玲溪压下火气,看了两名车夫一眼,抬高音量道:“多谢姐姐相让,妹妹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踏上了那辆与她身份无比匹配的华贵马车。 小事水玲珑一般不屑于跟人计较,反正有交通工具就成,华贵一点,普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水玲珑踩着木凳上了马车,她挑开帘子,却冷不丁撞进了一双温润似水的眼眸,她的步子就是一顿:“太子殿下?” 【第十九章】赏梅宴(一)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1本章字数:3566 水玲珑没想到云礼居然会在这辆毫不起眼 的马车里,倘若水玲溪谦让长姐,便也不至于错过亲近云礼的机会,这叫恶有恶报? 云礼微微一笑,俊逸优雅,眼底却不经意地闪过一丝促狭:“我以为你们会坐同一辆马车,如此也好,你且坐下陪我下会儿棋吧。” 装吧你!你会看不出水玲溪跟我两不对盘?这太子,表面温润,实际却是个腹黑的货!真不明白聪慧如他前世怎么眼拙得跟荀枫混在了一起,结果被荀枫夺了皇位和江山。水玲珑想起他偷偷塞给她的银票,这是重生以来她得到的第一份恩惠,哪怕他的动机未必单纯,却也的确解了她燃眉之急。 一念至此,她的语气和缓了几分:“殿下和臣女各自有婚约在身,还是不要私下见面的好,免得惹来非议,臣女身份卑微不足挂齿,可殿下乃万金之躯,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周皇室的形象,所以请殿下三思而后行。殿下借给臣女的钱,臣女日后会奉上利息一并归还,但在那之前,还请殿下不要再和臣女见面了。” 话音刚落,车夫挥动了马鞭,马车像利箭一样“咻”的冲了出去,水玲珑并未坐下,这一个巨大变故使得她身形陡然前倾,朝云礼直直地扑了过去! 云礼下意识地摊开双臂,欲稳稳地抱住她,哪知她左手慕地握紧了一旁桌子的沿边,身形一转,整个人撞上了坚硬的桌子,而她的手心也因巨大的摩擦力而生生去了一块皮。 痛是肯定的,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垂袖掩住受伤的手,在云礼略显慌乱和担忧的注视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臣女还是坐府里的马车前去吧,臣女告退!” “不了,我下车,原本就是要来接你的。”语毕,云礼优雅起身,掀开帘子跳下了车辕,临行前换掉了之前那个车夫,“金疮药在暗格里。” 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云礼暗叹:她的性子怎么就这么烈呢?他又不是毒蛇猛兽,她有必要躲得这么决绝? 赏梅宴一年一度,设在京城以东十里外著名的瑞雪山庄,瑞雪山庄景致优美、陈设华贵,又开设了各种新奇层出的娱乐活动,不论消费与否,都得先付一百两银子才能进门,这苛刻的条件非但没将客人阻隔在外,反而成为了一种身份和品味的象征,因此,它的生意好得出奇,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商人百姓,无一不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向往。只是,谁也不会想到,瑞雪山庄的幕后老板是荀枫! 去年举办赏梅宴的是冷家,今年按理说应该轮到宣国公府了,奈何水玲珑设计让栗夫人摔断了腿骨, 宣国公府的二儿媳又有孕在身,总不能把年过六旬的瑜安公主给搬上台,无奈之下,瑜安公主只能求助了表亲姚家,让姚家来主办这次宴会。 说起来,姚家跟镇北王府也是有姻亲关系的,姚家长孙姚成的妻子正是镇北王的长女诸葛汐,今年二十一岁。 此时的诸葛汐正在凉亭里跟冷逸轩喝茶聊天,听完冷逸轩绘声绘色的描述,她放下茶杯,诧异地道:“你是说,破解了天龙棋局的小丫头就是钰儿的未婚妻?” 冷逸轩把手里的折扇一收,点头:“表姐,是不是很巧啊?” 镇北王妃是冷家嫡女,这一声表姐倒也没叫错。冷逸轩第一见水玲珑,就有种撮合水玲珑和诸葛钰的冲动,这才故意央太子邀请水玲珑来参加赏梅宴,谁料水玲珑跟诸葛钰果然有缘,竟这么快就订亲了! 诸葛钰已满十八,却至今孑然一身,连通房丫鬟也不肯碰,诸葛汐比她老头子还急,恨不得天天往他房里塞女人。 冷逸轩瞧诸葛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地坏坏一笑:“表姐,表弟貌似对这个未婚妻很有好感啊,他在寺庙里扬言,谁敢杀她,他杀谁全家呢。” 诸葛汐单手托腮道:“我担心她会被钰儿克死。她死了不要紧,可怜我那钰儿十二岁出精,本该让丫鬟好好教导他房事的,但六年来他连个女人的手指头也没碰过,都是很漂亮的丫鬟啊,他却看不上,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的,万一还没过门就被克死了怎么办?” 她不会告诉冷逸轩,她在赌坊买的是水玲珑被克死闺中…… 呃……冷逸轩满面黑线,表姐!出精这种话你可不可以不要当着我的面讲啊!很尴尬的,好不好? 诸葛汐看过来,挑了挑眉:“你几岁出精的?” 冷逸轩绝倒—— 冷逸轩不回答,诸葛汐转眼便将它给忘了,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而拍桌而起:“有了!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她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她相信,只要弟弟尝过了蚀骨欢爱的滋味儿,就会开始慢慢碰女人的。 说得水玲珑有多崇拜你弟弟似的,冷逸轩唇角猛抽,诸葛汐睨了他一眼:“你中风了?” == 水玲珑一进入瑞雪山庄,便感受到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则,世家千金们也不全是铁板一块,但不论平时她们关系如何,在碰到庶女时,她们总能瞄准枪口一致对外,尤其,在 水玲溪给她们打过了“招呼”之后,这种鄙视的意味就愈加明显了。 腊梅园中,陆家二小姐陆依依拉着水玲溪的手,难掩嘲讽地道:“哟!玲溪,那不是你的庶姐姐吗?她脸皮还真厚,居然真的敢来参加宴会!也不怕丢了尚书府的颜面!” 若在以往,为了维护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水玲溪一定会极力袒护水玲珑,但这回,她只垂下了眼眸,淡淡一笑,并未阻止大家的议论。 水玲溪是被嫉妒冲昏头脑了?还是—— 水玲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淡雅的铃兰,静谧馥雅,不染尘埃。吠来吠去的叫“狗”,她是人,不跟狗一般见识。 众人见没刺激到她,诧异之余,不免有些失落和恼火,尤其水玲珑跟她们想象中的庶女太不一样了,庶女不都是战战兢兢、上不得台面的吗?但瞧她的衣衫比她们的华贵,那份雍容淡雅的气质更是不逊于任何一个望族嫡女,这叫她们这些嫡女怎么甘心? 武国公府的四小姐武莲儿接着道:“就是!一个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哪配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也就是太子殿下疼惜你,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了她这等殊荣,但倘若换做是我,定然不会自己跑到外面丢人现眼!” 在她们身旁,分别是陈家的三小姐陈宣和郭家的五小姐郭蓉,陈宣不怎么说话,只静静听着,倒是郭蓉似乎有点儿看不下去大家挤兑水玲珑而出言呵斥了她们:“你们有完没完?水玲珑是太子邀请来的,你们这是不满太子殿下的决断吗?平日里一个个自诩名门闺秀,却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无,我都替你们汗颜!” 陆依依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哇,你居然替一个卑微的庶女说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就跟一个庶女混去吧!” “就是!郭蓉你愿意自降身份可别拉着我们!”语毕,武莲儿拉着水玲溪和陆依依离开了腊梅园,往寒梅园走去。 【第二十章】赏梅宴(二)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1本章字数:3779 不远处的冷逸轩看到了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他承认,他变相邀请水玲珑前来赴宴的确有点儿想看她出丑的意思,可真见她被人给挤兑,他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一念至此,手中这杯酒一下子竟不忍送出去了。若她真跟诸葛钰生米煮成熟饭,以她这种表面温和实则刚毅的性子,只怕会做出傻事吧…… “表哥!” 思量之际,诸葛钰阔步来到了他身边,原本这样的场合他是不大乐意来参加的,但冷逸轩和诸葛汐盛情难却,加上水玲珑也来了,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于是破例赴了宴。 虽是冬季,可他怕热得很,走了一小段已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想也没想,端起冷逸轩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冷逸轩瞠目结舌:“表……表弟……你……你……” 你完了…… “哎呦!我今天好像吃坏肚子了,表弟你替我跟表姐说声抱歉,一定要亲口转达啊,我……我先回府看大夫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诸葛钰的手段他刻骨铭心,那是连阎王老子都畏惧三分的人,想起前年他被诸葛钰丢进镇北王府的寒池,结果足足三个月抬不起“头”,害得他差点儿以为自己成了太监。那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赶紧闪人—— 表姐,对不住啊,敌人太强大,你、你、你自求多福吧! 冷逸轩落荒而逃,诸葛钰把酒杯扔给了一旁的侍女,开始寻找水玲珑。 众人对于诸葛钰会出现在社交场合简直诧异得不得了,他们若非去镇北王府赴过宴,大抵不会认得诸葛钰长什么模样,在他们眼里,诸葛钰就是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异类,他做的事皆为他们所不齿,甚至其中好几个世家子弟还吃过他的拳头,偏他又有个那么厉害的爹,谁也不敢真指着他的鼻子开骂,是以,羡慕、鄙夷、嘲讽、畏惧……各种情绪在空气里徐徐弥漫开来。可不论如何,在场所有男人都必须承认,诸葛钰哪怕品行恶劣,他往那儿一站,便立时成了澄碧蓝天下、姹紫嫣红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他们得庆幸,诸葛钰忙着找水玲珑所以没察觉到他们贪婪的注视,否则,他们的眼珠子只怕要搬家了。 赏梅宴是为大周史上的传奇女帝云桑玥所创,主旨是歌颂女子功德,因此赏梅宴上,千金们才是主角。 郭蓉指着红梅园内一颗又一颗挂满了彩条的梅树,笑着道:“这里主要是文试,每道题上都有相应的分数,答对便可得分,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集齐一百分,就是这一届的女中诸葛,前年和去年都是三公主拔得头筹,但今年三公主已经发话不参加、只旁观,所以各家小姐们都跃跃欲试了起来,玲珑,你可要加油啊!” 若水玲珑记的没错,这一届的女中诸葛正是水玲溪,水玲溪一夜成名,被喻为大周第一美人,从此,她步入了荀枫的视线。想想真可笑,荀枫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对 水玲溪情愫暗生,却隐忍着不发,任由水玲溪嫁给太子,直到大局已定,他才把水玲溪据为己有,一个巴掌拍不响,荀枫若不喜欢水玲溪,水玲溪再怎么勾引也无济于事。 这对狗男女,今生,她可不会让她们如此痛快! 敛起心底翻腾的思绪,水玲珑浅浅一笑,贝齿映着阳光,说不出的明媚动人:“赢了有奖励吗?” 郭蓉“噗嗤”笑了:“当然有啊,不过瑞雪山庄的礼物很神秘,不对外公布,拿到手了才知道,但据我以往的经验,还没哪一届的冠军对礼物不满意的呢!” 这倒是实话,荀枫送礼,一般因人而异,别看她们在外面拼得火热,荀枫其实就躲在某个角落一瞬不瞬地观察,毫不夸张地说,荀枫有将近一半的人脉是通过瑞雪山庄拉到手的。 谈话间,二人已深入了红梅园,这里不仅有千金们,也有王公子弟,男子大多旁观,也可答题,只是不计分。越往里走,题目越难,人也越少。 水玲溪所在的树下已经围了不少旁观者,太子云礼亦在其中,太子与尚书府有婚约的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也明白配得上太子的非嫡女水玲溪莫属,是以,大家对太子会出现在水玲溪身边并不觉着多么诧异。 侍女取下水玲溪要的彩条,念道:“寄人篱下为糊口,打一字。” 陆依依和武莲儿面面相看,完全一头雾水。先前在吟诗作赋那里,她们已经耗光了脑细胞,结果二人加起来也不够水玲溪一半的分数。 水玲溪颔首一笑,如银霜雨露,流转起起一种颤动人心的美,众人看得失神,听到她声若天籁,宛转悠扬:“噙。” 侍女把彩条递到水玲溪手上:“恭喜水小姐,又获得五分!” 众人都朝她投去羡慕的眼神,短短两刻钟,她已获得八十分,一直遥遥领先,看来这一届的女中诸葛非她莫属了,只是不知武试冠军会否也被她捧走呢? 水玲溪接过彩条,含羞看向了云礼,云礼对她温润地笑了笑,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水玲珑而去。 相较于水玲溪这边的热闹非凡,水玲珑所在的位置简直“荒无人烟”,不仅因为她是庶女,人脉不好,还因为她选的大树是最里边,根本无人敢挑战的地方。 郭蓉望着那红艳艳的“三十分”、“五十分”、“七十分”,吞了吞口水,道:“呃……这些题目都好难吧,分数这么高。” 分数不高她 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超越水玲溪? 水玲珑自报家门后,侍女并未因她是庶女便有所怠慢,侍女很热情地取下水玲珑要的彩带,题目是: 有红、黄、蓝三个大箱子。 红箱子说:“苹果在我这里。” 黄箱子说:“苹果不在我这里。” 蓝箱子说:“苹果不在红箱子那里。” 已知有一句话是真的,请问苹果到底在哪个箱子里? 话音刚落,便惹来众人齐齐侧耳倾听,这题目比起吟诗作赋和猜灯谜可有趣多了,但也真的好难!至少他们光是听就已经有点儿焦头烂额,更别说解答了。水家庶女真是太不自量力了,居然敢挑战这么难的题目。 这时,诸葛钰闲庭信步而来,感受到大家朝水玲珑投去的鄙夷目光,不知怎地,他忽然非常生气!他容色一冷,让原本寒冷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分,众人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水玲珑定定地看着他,很是意外,诸葛钰怎么来了?他不是从不参加宴会的么? “花痴!”诸葛钰小声地哼了哼,但对于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他居然并不反感,他在她身旁站定,双手负于身后,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统统挡了回去。 水玲珑觉得脑门儿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她处境如此尴尬难得他不嫌弃,好吧,那句“花痴”她便不计较了。 ------题外话------ 苹果到底在哪个箱子里咧?欢迎留言,有奖竞答哦!答对答错都有奖,嘤嘤嘤,快留言吧! 【第二十一章】赏梅宴(三)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1本章字数:3654 “苹果在黄箱子里。”水玲珑笑着道。 侍女的职业操守极好,哪怕惊诧也只露出了欣喜:“恭喜水小姐,您得到了三十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他们没听错吧?水玲珑居然一口气得了三十分?那么难的题目,她是怎么猜对的?而即便她公布了正确答案,他们依旧想不通啊。 水玲溪死死地揪住衣襟,几乎要撕碎了它,但当着众人的面,她笑得分外柔和,有意无意地轻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误打误撞了。”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陆依依面色一沉,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蒙的?” 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道:“首先,我们知道只有一句话是真的,红箱子说苹果在它那里,而蓝箱子说苹果不在红箱子那里,二者观点相反,说明必有一真、一假,不管谁真谁假,反正剩下那句一定是假的了。” 剩下的是黄箱子之言——苹果不在它那里。 反过来就是——苹果在它那里!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赞赏,侧目看向她,越看越觉得今日的她真的很美,淡淡的妆容,将五官的轮廓勾勒得完美无瑕,她本肤色极好,而今上了胭脂更如霞云映雪,一阵冷风吹过,她清香的发丝飞到了他脸上,如羽毛一点点挠过心间,痒痒酥酥,令人悸动。渐渐地,他的身子有些燥热了。 水玲珑将发丝拢到耳后,冲诸葛钰浅浅一笑,当所有人都瞧不起她时,只有他坚定地站在她身旁,或许他也不过尔尔,声名更是狼藉,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比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更倾向于结交逆境中不离不弃的盟友。 软而冰凉的触感自脸上消失,诸葛钰的心莫名地有了一丝空落,体内的燥热愈加明显,他深呼吸,用内力给压了下去。 云礼此时也看向了水玲珑和……诸葛钰。一个卑微庶女,一个纨绔世子,站在一起怎么立时有了一种无坚不摧的磅礴之势呢? 水玲溪捏得指节发白,脸色也尤为苍白,可她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与其跟贱丫头置气,倒不如多答几道题,反正她还差十五分就能成为冠军了。 水玲珑瞟了一眼水玲溪,见对方已经开始选题,于是她指向一个七十分的彩条:“就它了。” 题目是:在乡下有一个谎言部落和一个真言部落,谎言部落的人只会撒谎,而真言部落的人只讲真话,有一天,先生遇到了一名胖子和一名瘦子。 先生问胖子:“你是真言部落的人吗?” 胖子说:“m。” 先生知道m的意思是“是”和“不是”其中一个,但到底是哪个他记不太清。 于是先生问瘦子:“他说的m是什么意思?” 瘦子答:“他说‘是’!但先生,他是谎言部落的人,你别被他骗了!” 请问,到底谁才是真言部落的人? 此题一出,再次掀起了一片惊叹,七十分的题目果真非同凡响,它的难度远远超越了上一题。其实在场的才子佳人并非没人 内容介绍 (4) 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她趴在浴桶里,钟妈妈一点一点给她涂着药,心疼得眼泪汪汪:“大小姐以后再不许这般不怜惜自己,否则,奴婢一头撞死,也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连气话都说出来了,可见钟妈妈急得不清,水玲珑笑了笑:“我没事,皮外伤,三、两日便好。对了,今晚是谁守的院子门?” 她明明吩咐了落锁的,怎生还让水玲月给闯了进来? 钟妈妈已经听说了水玲月的事,也查问了今晚在前院值勤的人,她答道:“哦,是杜妈妈,她突然闹肚子,就离开了一会儿,想着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打扰,就没让人替她盯着。依奴婢看,这杜妈妈也是有些太不负责任了,奴婢正想寻个由头把她调出玲香院。” 可能是她多心了,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况且,一个明着的敌人总比一个暗中的敌人容易掌控得多。水玲珑思付了片刻,道:“先不赶走她,打十板子,扣除一个月的月钱,让院子里的人都去观刑。” 钟妈妈不明白向来狠辣果决的小姐为何对杜妈妈如此心软,但她还是恭敬地应下:“是。” “大小姐,阿蓉姑娘送回礼来了。”外屋,想起了叶茂的通报声。 “大小姐正在沐浴呢,要不你让阿蓉姑娘把东西放下吧。”钟妈妈启声道。 “不,让阿蓉姑娘进来,就隔着屏风说会儿话也好。”上回就是冯姨娘命阿蓉提醒她当心花红,这一次,许是冯姨娘又有新的信息给她。 阿蓉进屋,站在屏风外行了一礼:“奴婢给大小姐请安,多谢大小姐给三小姐和五小姐送的礼物,冯姨娘亲自炖了些红枣枸杞鸡汤,一点小小心意,望大小姐笑纳。” “冯姨娘有心了,替我言谢。”水玲珑语气诚恳地道。 阿蓉笑着道:“正所谓夏病冬治,冬季虽冷,可也是调养身子的好时机,吃些药膳大有裨益,像红枣枸杞鸡汤可活血补气、美容养颜,萝卜天麻豆腐汤可息风定惊、镇静安眠,但大小姐若不懂医,切莫随意抓方子服用,像当归身、酒炒白芍、川芎、川贝母这些东西,大小姐可是吃不得的。” 钟妈妈送走阿蓉后回屋,水玲珑已整理完毕躺到了床上,当归身、酒炒白芍、川芎、川贝母,这些赫然是安胎药! 这么说,府里有人怀孕了。 兰姨娘刚过门,冯姨娘已几年不承宠,她们两个可以排除。 秦芳仪是正妻,她若有孕,一 定第一时间在府里通报,不会藏着掖着,那么只剩下周姨娘了。 难怪周姨娘拼着给自己树个劲敌的危险把亲妹妹接入侯府,她是打算让兰姨娘做活靶子,分去秦芳仪的注意力,她好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 而即便她肚子大起来再也瞒不住时,保不准兰姨娘也怀上了呢,一个受宠的年轻美娇娘,和一个失宠的半老徐娘,任谁也不会把矛头对准后者。 在水玲珑前世的记忆里,周姨娘是没有再度怀孕的,看来随着自己的重生,很多人的命运轨迹都发生了惊人的改变。 这可真是激动人心! 虽然她极力提醒自己不要活在过去,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仍有无数个下雨的夜晚,她从噩梦里哭醒,她的清儿被烧得体无完肤!她被砍去双腿!被拔掉舌头!眼睁睁看着水玲溪爬上荀枫的床,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儿子! 恨吗?当然恨! 重生之前,她恨他们;重生之后,她恨她自己。 成王败寇,这是最简单的战斗法则,她不想给自己的失败找寻什么借口,只不过重活一世,她要做“王”!他们为“寇”! ------题外话------ 玲珑跟玥玥的想法好像有点儿不同咩… 【第二十七章】镯子风波(一)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4本章字数:3761 诸葛钰潜入水玲珑房间时,她已经熄灯就寝,看样子,似乎睡得很沉。 其实半路上他已经想明白水玲珑不会有什么事,原本该打道回府,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来了。 既然来了,总得看一眼,这是他的未婚妻,他关心她是理所当然,诸葛钰这么安慰自己。 于是他走到床边,挑开绫罗帐幔,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扑鼻,若有若无,让人想起五月铃兰,茫然幽美,可心性高贵,不容易接近。 越不容易接近,他偏要接近。 他俯身,看着水玲珑的一张小脸在他瞳仁里缓缓放大,他素来讨厌漂亮的女人,她样貌平平倒刚好入了他的眼。 二人越来越近,他的心跳竟也越来越快。 就在他和水玲珑的脸不足一手之距时,水玲珑倏然睁眼,诸葛钰惊得浑身一颤,一秒失神,肚子一痛,被水玲珑给狠狠地踹了一脚。 “你…… 你这臭丫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还不是担心她才巴巴儿地跑来,她居然踹他! 水玲珑潇洒地坐直身子,字字如冰道:“吕洞宾,好人心?我看你是蒙了猪油的无耻色心!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房里轻薄我,诸葛钰,我真是错看了你!” 轻……轻薄?这个不要命的臭丫头居然敢用这样的字眼侮辱他!他想轻薄她,早在马车里被媚药给刺激得欲火焚身时就动手了! 水玲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道:“怎么?想杀我泄愤?还是想奸~尸?” “你……”诸葛钰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名声不好他是知道的,可那跟“色”绝对扯不上半文钱关系!她竟说他想——奸~尸?这种话一未出阁的女孩子说起来居然不害臊!那他当然也不能示弱了! “水玲珑,爷把话给你撂这儿了,就你这瘦不拉唧的身板儿,脱光了站在爷面前,爷也没有半点儿兴趣!” “那可真是太好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成亲后别碰我!门在对面,窗子在左边,慢走不送!”冷声说完,水玲珑躺回了床上,这么一吵,倒把镯子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碰就不碰!你当爷稀罕?”离开尚书府后,诸葛钰上了安平准备好的马车。 “世子爷,去哪儿?” “寒池!”要灭“火”! == 经过先前一个多月的治疗,老夫人身体大好,不咳不喘,胃口也好了许多。 水玲珑伺候老夫人吃了一个馒头,又喝了一碗汤,老夫人身心舒畅,半嗔道:“别人都当我是病秧子,唯恐避之不及,你也不怕染了我的病气。” 水玲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哪儿能啊?人在做天在看,伺候祖母是孙女儿求之不得的福分,老天爷只会奖励,不会惩罚的,您看,孙女儿这回去赴宴不就走了好运么?都是托您的福!” “傻孩子!那是你自己能耐,干伺候我这孤老婆子什么事?”话虽如此,老夫人对玲珑把功劳推到她头上的说辞还是颇为满意的,她又道,“我已经给玉妃娘娘递了牌子,今天下午应该就会有人接我们入宫。” 这么快?应该不止是答谢这么简单。 出了福寿院,枝繁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大小姐,出事了。” == 水玲珑进入长乐轩时,秦芳仪和水航歌端坐于主位上,水二、水三、水四、水五分 别坐于两旁,她们本是给父亲、母亲请安的,谁知还没用早膳呢,便出现了这么一场闹剧。 容颜娇美的兰姨娘跪在中央,哭得梨花带雨,一身淡粉色夹袄把她曼妙的身姿凸显得淋漓尽致,她哪怕在哭,都美得勾人心魄,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跟董佳雪那个贱人惊人的相似,秦芳仪看了就窝火! “老爷,夫人,婢子若非实在是怕了,也绝不会冒着毁坏尚书府规矩的风险,私自求见你们的!还请老爷和夫人为婢子做主啊!” 秦芳仪巴不得她被害死得了,却故作忧虑道:“兰姨娘,你害怕什么?把话说清楚。” 兰姨娘吸了吸鼻子,目光如炬道:“有人要陷害婢子!请老爷和夫人明察!” 秦芳仪又道:“陷害你?兰姨娘,你刚入府,大家伙儿都没怎么认识你呢,就开始陷害你了?” 兰姨娘指向刚走进明厅的水玲珑,愤愤不平道:“就是大小姐!她要陷害婢子!” 所有人俱是一怔,水玲珑也一脸愕然:“兰姨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陷害你了?我见都还没见过你呢!” 兰姨娘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问道:“请问大小姐,这礼物可是您送给婢子的?” 水玲珑并不否认:“赏梅宴那晚我得了许多礼物,便给大伙儿都分了些,这玉镯是我派人送去的。” “那好!”兰姨娘拉起袖子,露出一截红肿的皓腕,看向水航歌,“老爷您看,婢子戴了那镯子就变成这样了!婢子也怕冤枉了大小姐,昨晚让乳母也戴了,您看!” 乳母田妈妈跪在地上,拉起袖子,手臂也是红肿一片。这说明,镯子有问题! 水航歌的眉头就是一皱。 水玲月定睛一看,整个人呆住了,她给水玲珑的镯子怎么被水玲珑转送给了兰姨娘?她原本是打算损毁水玲珑的肌肤,这样也算破相,尚书府总不好把一个破了相的庶女嫁入镇北王府,那么她便能顶替她了……是水玲珑识破了她的计划,还是说一切只是个巧合? 不过怎样都好,反正东窗事发才对她最有利,至于是兰姨娘控诉水玲珑,还是水玲珑控诉她,根本无所谓,因为—— 水玲珑瞪大了眸子:“兰姨娘,这镯子是我送给你的不假,但那最开始是四妹妹送给我的,我看它款式新颖,便忍痛割爱送给了深得父亲欢心的你,我可没动手脚!我哪有那么傻?在自己送的东西上动手脚,这不是摆明往 自己脸上抹黑吗?况且,你我毫无利益冲突,我害你做什么?” 水航歌的眉头微微舒展,玲珑的确没有陷害兰姨娘的理由。 兰姨娘在气头上,哪管什么理由不理由?她反唇相讥:“你说这镯子是四小姐送的,四小姐是婢子的亲外甥,她还能害婢子不成?不对,四小姐又不知道你会把镯子送给谁,是你!你想害我,然后嫁祸给四小姐,挑拨我和四小姐的关系,是不是?” 到后面,她气得连自称都改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水玲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十分委屈:“父亲,母亲,那镯子原本也不是我的呀!是上回二姐姐给我,让我送给大姐姐的!” 什么?水玲溪的?这一下,连水玲珑都有些意外了。 【第二十八章】镯子风波(二)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4本章字数:3765 但意外之余,还有些欣喜,苦主从水玲月突然变成水玲溪,这影响力可是上升了一个档次! 水航歌的眉头再次一皱,若说玲珑害兰姨娘他自是不信,但如果她的终极目标是玲溪,他就觉着一起似乎不无可能了,毕竟,玲溪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水玲溪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并没怎么留意她们,眼下被水玲月一说才认真看去,这一看,脸色立马沉了:“大姐,你什么意思?” 水玲珑笑容浅浅:“事情还没最后下结论,二妹稍安勿躁。” 前世的水玲溪年近三十才变得狠辣有心计,时光倒流,我已尝尽艰辛,而你尚青涩有余,此生局,谁输谁赢? 作壁上观的秦芳仪坐不住了,庶女儿们之间的斗争她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不怕她们斗,就怕她们不斗,就算这事儿真是水玲珑做的,她其实也不打算追究,毕竟水玲珑是她的摇钱树,她没必要为了一个姨娘让水玲珑难堪,可现在牵扯到了水玲溪,她就不得不舍弃水玲珑了。 水玲月正是算准了秦芳仪护犊子的心理,这才铤而走险布下一局,原计划是水玲珑指控她,因为贼喊捉贼的效果最佳,现在换做兰姨娘喊冤,略逊一筹,但不影响大局。 水玲珑啊水玲珑,你就等着被赶出府,由我来替你嫁给诸葛钰吧! 秦芳仪痛心疾首道:“老爷,这可真是冤枉玲溪了呀!玲溪是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吗?她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在 镯子上动手脚陷害姨娘呢?这事若传出去,太子殿下会怎么看待玲溪?别人又怎么看待尚书府?” 水航歌沉声问向水玲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水玲珑不卑不亢道:“玲珑没有做,坦白从何说起!” “你——”那倔强的眼神生生刺痛了水航歌的眼,她明明是董佳雪亲生的,却半分没继承董佳雪的温柔可人,难怪他对她喜欢不起来! 水航歌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但家在之事并不如秦芳仪在行,秦芳仪对下人吩咐道:“赵妈妈,你派人去玲香院搜查一番,看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是!”赵妈妈退了出去。 水玲珑出声建议道:“今早老夫人请了杨大夫看诊,现在应当看完了,不如把杨大夫请过来吧。” 水航歌点头,刘管事脚底生风,跑向了福寿院。 冬季的风极冷,从门缝里刮进来,吹得众人手脚冰凉。 兰姨娘跪得腰背酸软,泪汪汪地望着水航歌,水航歌心有不忍:“扶兰姨娘坐着。” 秦芳仪的素手一握,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田妈妈先站起身,再扶了兰姨娘起身,在水玲清的下首处坐好。 水玲清胆儿小,不敢说话。即便她想说,水玲语也不让。上次就因为妹妹的一句无心指控,害得她们被水玲月给嫉恨上了,现在水玲语是一百二十个小心,生怕妹妹再次惹祸上身。 她们是府里最低贱的主子,不像大姐姐八面玲珑,既讨了祖母欢心,又得了世人称赞。哪怕是为了将来能许配一个不算太差的人家,她们也只能汲汲营营、步步小心,大姐对妹妹的救助之恩她不是不明白,但这不足以让她挺身而出为大姐得罪府里更尊贵的主子。 或许,她可以给她一个胭脂配方,水玲语这么想着。 两刻钟后,赵妈妈回来了:“夫人,什么都没发现。” 水玲月一怔,怎么可能? 这时,刘管事领着杨大夫进来了,杨大夫给尚书府看了二十年的病,向来公允,名声极好,他的话一般不会有人质疑。他用帕子捂住手,接过镯子,仔细检验了一番,眉头一皱:“的确有毒。” 水玲珑看向杨大夫:“请问杨大夫,是什么毒?” 杨大夫答道:“是花叶万年青的汁液。” 此话一出,秦芳仪和水玲溪皆勃然变 色! 花叶万年青并非大周物种,它来自西洋,外型美观,气味独特,可谓有价无市,前年有人巴结水航歌倒是送来了几株,但一则,它的汁液有毒,二则,它喜欢温暖的环境不好养活,是以,只有福寿院和长乐轩的小暖房里才有。 水玲月已经完全吓傻了,明明是毒虫散,怎么变成了花叶万年青? 水玲珑福了福身子,故作疑惑道:“听说老夫人院子里有几株花叶万年青,我一直好奇想观赏来着,但老夫人怕我孩子气忍不住去碰,是以从未允许我进过暖房,而最近其他姐妹们也都不曾去过福寿院,当然也拿不到花叶万年青了,真不知这镯子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她故意不提秦芳仪的院子,因为按照大家的认知,她对秦芳仪的院子是一无所知的,可她不提不代表大家不会去想,尤其秦芳仪此时看向水玲月的眼神已经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足见其内心有多窝火了! 秦芳仪的暖房向来由信得过的下人打理,只有她和玲溪能自由出入,偏水玲月仗着自己是贵妾的女儿,时不时也在里边儿占点便宜,只要做得不过分她忍忍便也由了她。可瞧瞧,她都做了什么? “要是玲珑没送给兰姨娘,而是自己戴了,今天出事的就是她!届时,我们怎么跟镇北王府交代?” “我没有,冤枉啊,母亲!” “哼!玲珑有没有去过老夫人的暖房一查便知,她何须撒谎?而我的暖房,除了你、我和玲溪三人,再没谁进过,难不成我污蔑自己的宝贝女儿?又或者玲溪自己污蔑自己?” 水玲珑徐徐一叹:“玲月,上次是二妹,这次是我,下次会不会是三妹和五妹?你难道非要把自己弄成府里唯一的千金才肯罢休吗?” 唯一的千金?秦芳仪的心砰砰一跳,霍然忆起从寺庙回来时,三姑娘和五姑娘的确遭遇了危险—— “你……你是不是想做太子妃?” 水玲月扑通跪在了地上:“啊——母亲!我没有!” 她哪敢觊觎太子妃之位?她只是想做世子妃而已啊! 水玲珑挑衅地看了看她,四目相对,水玲月的脑子里霎那间闪过一道思绪,她恶狠狠地看向水玲珑:“是你!是你陷害我的!你栽赃我,你好狠的心!水玲珑你不得好死!” “住口!”水航歌雷嗔电怒,拍案而起,“我看你是疯了,这种失德的话也讲得出口!这府里你也别呆了,省得闹得鸡犬不宁 !刘常!把这个小畜生给我送到庄子里去!” ------题外话------ 如果大家觉得太平淡了,一定要留言说出来哦! 故事写到现在,不晓得大家喜不喜欢,挠头…。 【第二十九章】入宫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4本章字数:4342 “老爷!周姨娘求见!” …… 水玲月最终幸免于难,没被赶出尚书府,却被关进了北苑最僻静的佛堂,这还是看在周姨娘怀孕的面子上。 这么一来,有孕的周姨娘被推上风口浪尖了,不仅秦芳仪,就连兰姨娘都有点儿怀疑这个姐姐的居心叵测。 周姨娘的境地开始变得无比艰难,三少爷的死哪怕过去多年她仍历历在目,想要在秦芳仪眼皮子底下生养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宅子里的几座大山她能依靠谁呢?思前想后她觉得只能依靠身子有了好转的老夫人,但她一个小妾根本入不得老夫人的眼,那么,她只能先巴结备受老夫人垂青的大小姐了。 可一想起今天大小姐对水玲月做的事,她又有些咬牙切齿。她甚至怀疑过,大小姐反击四小姐是顺便,逼着她曝光有孕的消息,成为大夫人的眼中钉才是目的,可转念一想,她有孕的消息瞒得死紧,大小姐必定不知,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水玲月回了玲香院,柴房内,杜妈妈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块抹布,门被打开,光线投射而入的霎那,杜妈妈像见了救星似的扑了过去:“唔唔……唔唔……” 叶茂和枝繁架住她,不让她冲撞了水玲珑。水玲珑早吩咐枝繁盯紧杜妈妈的动向,所以才能在杜妈妈藏毒药时逮住她。 水玲珑背着光,容色隐在暗处,令一双幽静深邃的眼眸像豹子一般发出精明锐利的凶光,偏日洒在她周围,又勾勒出了一圈柔和曲线,这人,立刻有了一种琢磨不透的诡异。 “四妹被关进佛堂了,她是主子,所以能活,可你是奴才,唯有一死。”她的声音不大,却莫名地,能让人惊恐。 杜妈妈吓得浑身颤抖,拼命磕头。叶茂拿掉她嘴里的布,她忙颤声哭求:“大小姐,奴婢保证以后再不做对不起您的事了,是四小姐说她做了世子妃就让奴婢做她的贴身妈妈进入王府,奴婢一时贪心便应了她,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水玲珑冷冷地看着她:“反 正对我来说,杀不杀你无所谓,但对你来说,生存的机会只有一次!” …… 吩咐了阿如和阿春好生看顾杜妈妈,水玲珑带着叶茂和枝繁回了自己的卧房。 午膳时分,周姨娘身边的丫鬟银杏送来一盒上等的香膏,算作赔礼。 水玲珑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送回去。” 枝繁有些纳闷,大小姐的目的不就是逼着周姨娘投诚,好联合周姨娘整垮大夫人吗?她确定自己没会错大小姐的意,可大小姐为什么要拒绝周姨娘呢? 这时,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三小姐派人送了一个胭脂配方来了。” 水玲珑的眼睑忽而上抬,思付片刻后笑了笑:“收下吧,给她回一匹浅绿色蜀锦缎子和一匹暗青色云纹缎子。” 浅绿色是给水玲语的,暗青色却是给冯姨娘的,没有冯姨娘,她也拿不到秦芳仪暖房里的花叶万年青,但她和冯姨娘的合作不能太多,再多些冯姨娘就危险了。对于一个用感恩的心襄助她的人,她没必要扯着对方上刀山下火海。 用过午膳,水玲珑换了一件鹅黄色对襟短袄、白色曳地长裙,头挽一个单螺髻,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她的容貌不算出挑,再花哨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从气质上着手。 在府门口等了一会儿,老夫人在王妈妈和翡翠的搀扶下缓步而来,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祖母。” 老夫人看向她的衣着和发髻,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浓妆艳抹、不花枝招展,衣料未必上乘,却生生穿出了一股子清新典雅的贵气,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老夫人说的是“娘”,不是名字或“姨娘”。 水玲珑心中微喜,面色却不见丝毫骄躁:“多谢祖母夸赞,我娘在天之灵一定甚感欣慰。” 上车后,老夫人耐心与她讲解了许多宫里的规矩,前世她做过皇后,对皇宫的了解程度不亚于老夫人,但老夫人愿意与她说,她便洗耳恭听。 “……反正啊,你跟着我就行,我做什么你做什么,进入关雎殿后就不用紧张了,玉妃娘娘极为和善,你又这般聪颖,娘娘啊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聪颖?水玲珑眨了眨眼,流去眼角一线惑色。 马车一停,便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打了个千儿,笑呵呵地道:“奴才小德子给老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老夫人您的气色看着可比去 【30】亲情有价 (1)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4本章字数:3794 “一对夫妇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儿子,请问另一个也是儿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当然是一半啦!”七皇子脱口而出,这么简单的题也来考他? “你确定?”水玲珑含笑问了一遍。 七皇子不满水玲珑质疑他的态度,怒喝道:“你说的是可能性,那么就是一半!” 水玲珑微微一笑,用树枝在泥土地上画了一个表格。 ——头胎、二胎 一:儿子、女儿 二:儿子、儿子 三:女儿、儿子 “殿下您看,一个家庭中有两个孩子但其中一个为儿子的有以上三种情况,可只有在第二种下,一个是儿子,另一个也是儿子,也就是说,另一个也为儿子的可能性是三成,不是直觉认为的一半。” “啊?居……居然是这样……”七皇子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见七皇子的神色有所松动,水玲珑继续循循善诱:“七殿下,很多时候猜测和第一反应是不靠谱的,要经过精确的测量和分析才能得到标准答案,好比您的手臂不足二尺长,可池子与那根枝桠却超过了三尺之距,看着近,实际却是够不着的。” 言罢,水玲珑亲自走到湖边,探出手去捞垂下的枝桠,但她根本摸不到,更遑论一个九岁的孩子了。 七皇子还是有些不服气:“我……我……我只是没有认真审题,我要是仔细想想,也能按照头胎和二胎这样去演算的。” 水玲珑淡淡一笑:“殿下是觉得自己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了,是么?但殿下你知不知道,题目做错了可以抵赖,英明毁掉了可以洗白,惟独生命是不能重来的,七殿下珍重。” 语毕,丢了颗小石子儿入湖,“噗通”一声,它沉下去再也没漂起来。 七皇子盯着湖面的涟漪,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另一边的假山后,老夫人和小德子简直快要吓晕了,七皇子是皇后幼子,平日里宠得跟命根子一样,别看玉妃受尽皇恩,可在皇后面前根本不够看。当七皇子说要诛水玲珑九族时,老夫人几乎吓掉了半条命,好在瞧这架势,七皇子是收回成命了。 老夫人看向小德子:“德公公,你看……” 小德子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放心,奴 才什么也没看见。” 三人离开后许久,七皇子才霍然回神:“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个宫的新妃呢?我让我母后升你位份啊!” “小七,跟谁说话呢?”云礼刚从皇帝的御书房走出,就听宫人禀报七皇子在湖边闹腾,他便匆匆忙忙过来了,却见他叉腰大喝,也不知在与谁叫嚷。 七皇子扭过头:“大哥,父皇最近是不是纳了好多新妃?” 云礼一怔,选秀刚结束,父皇的确选了不少官家女子充盈后宫,但小七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地上的字:“这是什么?” 七皇子把先前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言辞间难掩对水玲珑的崇敬和喜爱,云礼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这道题他只听荀枫谈起过,荀枫说这是他游历西洋时偶然学到的,可宫里的女子为何也会知道?他并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也不相信一个宫妃能拥有如精妙的智慧,是荀枫教的? 阳光明媚,云礼的心底却爬过一层严寒…… 关雎宫内,水玲珑和老夫人拜见了玉妃,玉妃薄施粉黛、淡扫蛾眉,与水航歌的浓眉大眼相比,她柳眉纤纤、凤眸狭长、红唇小巧,更似江南女子,因她素有贤德之名,从不恃宠而骄,是以深得帝心。 “给玉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老夫人和水玲珑给玉妃行了一礼。 玉妃起身,亲自将老夫人扶起,声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悦耳:“母亲快别多礼。” 老夫人站直身子,玉妃又伸出手扶了扶水玲珑,笑得温和:“这是我那素未蒙面的侄女儿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水玲珑依言抬头,露出与这个年龄完全相符的天真笑容。 玉妃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发现较之水玲溪的倾国倾城,她显得姿色平平,可那双水灵的眼眸却别有一番沉静内敛的深意,玉妃笑道:“眉清目秀的挺好看,老夫人能痊愈真是多亏你了,欣儿,把锦盒拿来。” 欣女官双手奉上一个锦盒,水玲珑含笑接过,打开,里面尽是时下最流行的首饰和珠宝,与秦芳仪送给她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水玲珑感激一笑:“多谢娘娘。” 三人坐下,家里长短聊了一阵,最后,玉妃终于忍住羞涩切入了正题:“玲珑啊,你帮我看看,我为什么入宫五年了还不曾有孕?” 水玲珑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老夫人的袒护和玉妃的示好,须臾, 她凉薄地笑了,她就说一个庶孙女儿的嫁妆怎么能跟水玲溪的相提并论?老夫人甚至毫不留情地斥责了疼进骨子里的水航歌…… 大宅子里的亲情,果然都是有价的! 水玲珑冷笑着抬头,却在看向玉妃的一霎换了一副局促不安的态势:“娘娘,我真的不是大夫,只是偶尔得了个治疗肺痨的方子,却也不是对谁都有用,老夫人能痊愈那是老夫人福泽深厚,与我关系不大。” 玉妃试图从她的脸上瞧出什么破绽,但令她失望了,水玲珑的眼底除了紧张,没有半分慌乱或闪躲,她不由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悲怆一叹:“唉!难道我此生真的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吗?” 一个时辰后,老夫人与水玲珑拜别玉妃,临走时,水玲珑状似无意地低喃了一句:“我曾听人说过,月事完了第十天到第十五天比较容易怀孕,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大胆猜测,如果玉妃的身子没问题,那么就是行房的日子不在受孕期内。 她们一走,小德子立马将水玲珑救下七皇子的事和盘托出了。 玉妃听完,脸色变得凝重:“她真没对七殿下言明身份?” 小德子摇头:“七殿下问了,但大小姐没说。” 玉妃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闪了闪之后,意味深长地道:“不要将此事声张,她是本宫的家眷,省得让人觉着她是得了本宫的授意才去巴结七殿下和皇后的。本宫虽得皇上垂怜,口碑也好,却一直不受皇后待见。正因为如此本宫才没成为众矢之的,而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本宫想过安稳日子可就难了。沉香殿那位可是死死地盯着本宫,等本宫犯错呢!” 水玲珑和老夫人往宫门口走去,碰巧,在御花园旁碰到了坐着软轿回往沉香殿的香妃。 ------题外话------ 嘤嘤嘤,打滚求收藏…。 【第三十一章】命理相克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5本章字数:3574 二人忙与其它宫人一样退至一旁,恭谨地福低身子,以作回避。 正一品妃位中德妃之位空悬多年,皇上一直没提拔新的人选,玉妃和香妃同一年入宫,又同为正二品妃,前者受皇上宠爱,后者得皇后赏识,二人可谓是德妃之位最有利的竞争人选,按照前世的记忆,胜出者是贤名远播的玉妃。 香妃看也没看边上的人儿 ,傲慢地目视着前方,但在和水玲珑擦身而过时,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铃兰香气,香妃的柳眉一蹙,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去。 此时水玲珑已扶着老夫人迈开了步子,香妃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她自嘲一笑,姐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活着? 回到尚书府,水玲珑意外地碰见了安平,他低头左看右看似在寻找什么。 安平偶一抬头也看到了她,连忙走过来行了一礼:“大小姐。” 水玲珑平静地问道:“你怎么到尚书府来了?可是世子爷有什么事?” 安平挠了挠头,把找镯子的事给说了出来,怕水玲珑误会,他没讲镯子是诸葛钰的,只说是他娘的遗物,那日马车送水玲珑回了府,今儿他便来附近转悠,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 水玲珑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绞丝金镯子,浅笑着问:“是它吗?我在马车里捡到,原以为是你家世子爷的,打算亲手还给他,却不曾想是你的,抱歉,让你苦找。” 安平顿时狂喜,今天是最后一天,找不到镯子他和一堆兄弟都得被赶出王府喝西北风去,大小姐可真是他们的救星啊! 他深鞠躬,激动地说道:“大小姐,您的恩情安平和一帮弟兄都记住了,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努力报答您的!” 这么激动,还说不是诸葛钰的?水玲珑清浅一笑,转身进了尚书府。 == 镇北王府的书房,诸葛流云一袭藏青色锦服,背靠着椅背,面色十分凝重:“既然八字不合,就另择良配吧。” 一个道士这么说他兴许不信,但三个德高望重的高僧也认为他们命理相克,他想不信都难。 冷幽茹徐徐一叹:“要说这姑娘与前面三个当真不同,他是钰儿自己看对眼的,真这么舍弃了倒是可惜。依我看,这八字合不合未必关键,前面三个明明是合得来的,却还是不幸辞世,这合不来的,说不定……” 诸葛流云神色一肃:“道士说了,是她命硬!要克钰儿!她主水,钰儿主火,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她把钰儿克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也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冷幽茹,冷幽茹的心针扎一般的疼,她见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遂不再多言,但钰儿的名声烂成这样,找个门第还不赖的容易么?好像尚书府还有其他的庶女,也许可以合个庚帖试试? 安平推门而入时,诸葛钰正斜倚简榻上 ,容色甚是沉静,与那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爷,找到镯子了。”安平双手呈上,末了,附上一句,“是大小姐找到的。” 诸葛钰拿过镯子,看着上面几处磕损的地方已被打磨得发亮,断裂的绞金丝也重新接上,他似乎可以想象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在油灯下,玉手纤纤绕指柔的娴静模样,想着想着,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 “爷。”安平小心翼翼地道,“枭一从书房听到消息,说你跟水小姐八字不合,这门亲事……不成。” 咔! 珍藏十五年的镯子被捏成了两段…… == 水玲珑与诸葛钰八字不合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尚书府,没大肆宣扬,因为镇北王妃还指望从这儿再挑一个媳妇儿,是以也就秦芳仪和水航歌知晓此事。 已经好几天没踏足长乐轩的水航歌今晚破天荒地歇在了秦芳仪的院子,秦芳仪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周姨娘和她同岁,周姨娘能怀孕,她为什么不能?因此,她卯足了劲儿取悦水航歌。 水航歌打着心里的小九九,也是卯足了劲儿弄她,想把她做晕得晕晕乎乎好谈事,可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几个回合下来,秦芳仪越战越勇,倒是水航歌累得腰脊酸软,不得已上缴了“弹药”。 完事后,水航歌并未像往常那样直接睡去,而是清了清嗓子,道:“芳仪啊,那个……皇上御赐的定亲信物在哪儿?” “相公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我还是觉得,玲珑嫁给太子比较好。” 秦芳仪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屋子里烧了红箩炭,她的心却拔凉一片:“相公,你胡说什么?” 赏梅宴过后水航歌就觉得太子对玲珑是有意的,当时碍于和镇北王府在议亲,他不好说什么,但现在不是八字不合吗?八字不合无法成亲对女方的名节没有影响,玲珑还是好好地尚书府千金一个,况且,这份殊荣的确是皇上看在董佳雪的面子上给的,只是事关一些机密问题他从没对人提过而已。 “玲珑的生母已经去世,她只能是你的女儿,她嫁和玲溪嫁又有什么区别?岳母都是你!” “既然没区别,就让玲溪嫁好了。” “你……” 秦芳仪说说气话,但也没真打算跟水航歌对着干,她母家再厉害,可这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宫里还有位宠冠后宫的玉妃,她怎么也得 服软:“相公啊,我知道你对太子的一片忠心,你是不是认为三公主、冷公子和荀世子给玲珑送贺礼都是得了太子的默许,然后太子看上了玲珑?其实你误会了,三公主给玲珑送礼是因为她们携手作战赢了击鞠,这是友谊;冷公子给玲珑送礼是因为玲珑是他未来的表弟妹,这是亲情;至于荀世子,他其实是想拉拢相公你呀,玲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送礼的由头,如果当天大出风采的人是玲溪,他一样也会送礼的,谁让你在朝中如日中天,连两朝元老都得给你几分薄面呢?” 前面秦芳仪说什么水航歌没太在意,最后一段倒是让他的自尊心无限膨大了起来,他颇有些洋洋自得地道:“荀世子果真如此看得起我?荀家可是三大家族之一啊。” 秦芳仪见自己成功转移了水航歌的注意力,不由地长吁一口气,面上却笑道:“相——公!您的能耐您自个儿不清楚么?” 一语双关,水航歌一愣,秦芳仪双颊一红,扭了扭身子,水航歌春心大动,雄风再起,翻过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题外话------ 玲珑和小猪是真的命理相克,还是有人在捣鬼呢? 【第三十二章】四两拨千斤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5本章字数:3568 一夜柔情攻势,外加甜言蜜语,总算是让水航歌歇了把水玲珑送入太子府的心思,但秦芳仪仍心有余悸,女儿曾经提醒她水玲珑有意勾引太子,她当时不以为然,而今一想,却觉得水玲珑的确是跟太子有那么点儿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至于劝慰水航歌的那些瞎编乱造的言辞,说实话她自己都不信,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夫人,老夫人痊愈,过两天要恢复去福寿院晨昏定省了。”诗情看着一脸红晕外加两个大黑眼圈仿佛中了邪似的秦芳仪,心头一颤,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秦芳仪微微皱眉,老夫人身子大好,水敏辉归家在即,水玲珑如日中天,分开了没什么,可放一起就令她闹心了,再加一个有孕的周姨娘,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想到了什么,秦芳仪的眼底慕地闪过一道亮光,“我让大哥买的鹦鹉到了没?你去丞相府问问。” “是!”诗情躬身退了出去。 秦芳仪又唤来画意,“告诉二小姐,让她给老夫人抄一本《般若波罗蜜心经》,恭贺老夫人康复。” 画意的睫毛颤了颤,心道老 天爷不公平,美差往往是诗情的,苦差却是她的。 老夫人痊愈,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福寿院也再次热闹了起来。但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瞧各位主子坐的地方就明白了。 老夫人畏寒,端坐在炕上,背后垫了个四喜团枕,在她旁边是含笑不语的水玲珑,秦芳仪和水玲溪则坐在下首处的冒椅上。老夫人不待见庶孙女儿,平日里也不准她们过来请安,可水玲珑不仅来了,还光明正大地坐了连水玲溪都不曾坐过的位置,这叫水玲溪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水玲珑看向水玲溪,笑容可掬道:“一大早谁惹了二妹?二妹怎生眉头紧锁的?” 老夫人顺势望去,水玲溪正在气头上眼底自然有几分怒意,听了水玲珑的话预备收敛可还是晚了一步,老夫人花白的眉毛就是一拧:“嫌弃我这病老婆子就直说,这里不需要你请安!” “我没有!”水玲溪本能地驳了回去,因为太急于给自己洗白,语气便不怎么好了,说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忙起身行了一礼,“祖母。” 水玲珑轻拍着老夫人的背,一边替她顺气,一边语重心长道:“二妹,不是做姐姐的说你,祖母大病初愈,受不得刺激,你再心有不平也不该当着祖母的面叫嚷,年一过二妹及笄,太子府便会上门提亲,这骄躁的性子得改改才是。”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就敢心有不平,还没嫁过去就摆起太子妃的谱儿了? “大姐!你……” 眼看着水玲溪又要跳进水玲珑设下的陷阱,秦芳仪一把抓住水玲溪的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玲溪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你祖母再也不会缠绵病榻,偏你担心了那么久。” 水玲溪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着掉了两滴泪:“是我不好,太担心所以失了态,倒叫大姐笑话。” “你担心你祖母原本没错,但忧形于色让你祖母反过来担心你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这率真的性子,嫁人之后还不得愁坏了我们……”说到最后,秦芳仪竟抹起了泪,“你要是有你大姐一半聪慧,我也不至于操碎了心。” 聪慧?拐着弯骂她城府深、无容人之量,跟一个率真妹妹斤斤计较吧。水玲珑幽静深邃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波光,看来秦芳仪和她之间短暂的平衡局面已经彻底打破了,就不知是什么加剧了矛盾的进程。 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看向她们。 秦芳仪掐 了掐水玲溪的手,水玲溪会意,站起身,从丫鬟白兰的手里取了佛经,跪在老夫人跟前,笑意柔柔道:“玲溪担心祖母,彻夜难眠,抄了一本《般若波罗蜜心经》给祖母祈福,还望祖母别嫌弃玲溪字迹丑陋,难以入眼。” 情真意切,眼角还挂着泪珠。 老夫人的心软了大半,探出手,正要去拿,水玲珑笑呵呵地道:“二妹也真是的,光顾着孝敬祖母,也不管自己身子了?你慢慢抄,晚几天再给祖母,祖母又不会怪你,何必急于一时?熬夜多伤身啦!” 老夫人眸光一凉,收回了准备去拿佛经的手。 水玲溪的笑容僵硬在了唇角,她说“彻夜难眠”是想博得祖母同情,被水玲珑一讽刺竟成了“临时抱佛脚”,真真是可恶! 水玲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俯视她!笑道:“妹妹给我吧,我替祖母收好。” 两姐妹同时拽住书本,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偏坐着的是庶女,而跪着的是嫡女。水玲溪只觉比丢了文试冠军还没面子!她气得牙痒痒,愣是不肯松手,最后,还是秦芳仪咳嗽了两声,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书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翻开佛经看了看,簪花小楷,闺中女子最钟意的字体。前世水玲溪最受荀枫欣赏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一手好字,荀枫曾夸她:“玲溪书,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足见其高逸清婉、流畅瘦洁。眼前佛经上的字虽美,但与水玲溪的水准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 胆子……可真大啊。 秦芳仪喝了一口茶,余光瞟向水玲珑,到底是小瞧了这丫头,原以为老夫人没多少日子可活,水玲珑再怎么巴结也无济于事,是以,她没让玲溪去凑那份热闹。谁料,老夫人居然痊愈了!水玲珑在老夫人最孤单、最难捱的时候尽了孝,哪怕才一个多月,却生生压过了玲溪的十多年!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本事连她都自叹不如。 “老夫人,丞相府的秦夫人和秦二公子来了。”门外的丫鬟恭敬地禀报了一声。 秦芳仪心头一喜,一上午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总算是来了! 老夫人摸了摸发髻上的珠花,道:“请他们进来。” 秦老丞相共两子一女,长子秦淮为元配所出,在朝中任四品副骁骑参领,成亲后与丞相府分家住进了自己的府邸,次子秦彻和秦芳仪乃续弦曹氏所出。丫鬟口中的秦夫人正是秦彻的妻子——阕 氏。 阕氏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女子,侍奉公婆、管理庶务、接人待物……无一不令人称赞,只一缺点,生不出孩子。好在她深得丈夫的心,倒也没因她犯了七出而被休出家门,反而姨娘们生了孩子,通通养在她膝下,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两个小姐实在是身子羸弱没熬过三岁,其他孩子都健康成长了。 ------题外话------ 看看今天的更新字数,我是有多二啊!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是2222,结果一修改少了一个2,o(╯□╰)o p。s。丞相府滴人来做神马咧? 【第三十三章】醉翁之意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6本章字数:3718 阕氏和秦之潇打了帘子进来,阕氏年过四旬,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她容貌勉强算清秀,身材却丰腴有度,她带着秦之潇给老夫人规矩地行了一礼:“老夫人万福!” 眼神却在瞟见水玲珑时微微闪了一下,秦、水两府是亲家,老夫人生病之前,阕氏没少过来走动,但从不曾在福寿院见过除了水玲溪之外的千金,心里对水玲珑在尚书府的地位又多了一分认识。 “快别多礼。”老夫人看向秦之潇,慈祥地笑道,“之潇都这么大了,今年满十九了吧。” 秦彻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成了亲,小儿子定了亲,唯独二儿子秦之潇因一场顽疾卧病数年耽误了终身大事,十九岁还未议亲,这在官家子弟中算十分罕见了。但并不是说这位秦家公主样貌不佳或品行不端,至少外表看来,他是卓尔不凡、俊逸倜傥的,也从未传出任何不良事迹。 秦之潇文质彬彬地笑道:“回老夫人的话,上个月刚满十九。” 老夫人抬了抬眉,笑着让王妈妈给二人看座。 秦芳仪起身给阕氏欠了欠身:“嫂嫂。” 心里只认她一个嫂子,对于秦淮和他妻子,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秦之潇给秦芳仪见了礼:“姑姑安!” 紧接着,水玲珑和水玲溪又给阕氏和秦之潇见礼。 一通繁文缛节下来,半盏茶的功夫也过去了。 阕氏带秦之潇在冒椅上坐下,并没对初次见面的水玲珑表现出过多的热情,或许在她眼里,水玲珑再受宠也只是一介庶女,不值得她高看两眼,也或许她有着别的心思 【30】亲情有价 (2) 由天。” 这是——明知八字不合也要娶她? 水玲珑看向手腕上镶嵌了五颗绿宝石的金镯子,质地和做工都堪称一绝,与上回她捡到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她的第一反应是——王妃留给未来儿媳的传家宝。 第二反应是,要命的,她刚刚被诸葛钰给偷亲了! 【第三十八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7本章字数:3826 难得今日所有千金们都破格呆在外院,水玲珑才乔装打扮混了出来,可到底不宜久留,把东西锁进酒楼的小仓库后,她拿着钥匙回了尚书府。这间酒楼是诸葛钰名下的,想来那些劫匪或流氓没胆子在诸葛钰头上作乱,她大可放心。 一路上,水玲珑都在琢磨八字不合这件事,她越想越蹊跷,虽说她对诸葛钰没什么特殊感情,但也着实不喜欢别人对她的亲事动手动脚。 想着想着,马车突然一停,水玲珑的身子骤然前倾,叶茂眼疾手快地一拉,总算稳住了身形。 叶茂没好气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停之前不会先说一声?摔到小姐了怎么办?” 车夫带着歉意地道:“对不住了,大小姐,前面的十字路口突然拐出一队侍卫,举着‘回避’的牌子,奴才唯恐冲上去这才停了,没来得及喊。” 水玲珑挑起帘幕,探出脑袋望向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个个身材魁梧、意气风发,穿深色盔甲,骑高头骏马,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杀回来的勇士。领头的将军浓眉大眼、肤色古铜,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军人的煞气,正是郭家长子郭焱。 似乎感觉到了水玲珑的注视,郭焱侧目看来,水玲珑正好放下帘幕,他只看到了一个侧脸,可即便是侧脸也差点让他叫出声来! 他挥鞭,打算朝水玲珑的马车奔去,这时,他旁边的马车被掀开了帘子,郭蓉微笑出声:“大哥,你怎么了?” 郭焱一时没反应过来,郭蓉加大音量,再唤道:“大哥!大哥!” 郭焱这才回神,是啊,他如今的名字叫郭焱,是郭家长子,时隔半年,他应该习惯了才对。感谢上天,让他这一世拥有健康的身体、清醒的头脑,他不会忘记他是来赎罪的,向那个生他、养他、却被他逼死的人赎罪的。 == 回到玲香院,水玲珑屏退下人,把杜妈妈给叫了进来,她指向一 旁的绣凳:“坐吧。” 杜妈妈福了福身子,用屁股挨着边儿,却不敢实打实地坐着。 水玲珑让叶茂递给她五张面值百两的银票:“这是我补偿给你和张伯的。” 杜妈妈的丈夫张永昌是库房的看守,今儿要不是他做内应,诸葛钰也搬不出那么多东西,当然,她也得感谢秦芳仪和水玲溪制造一场事端,将大半的人都引来了玲香院。 杜妈妈双手接过,讨好地笑道:“大小姐这声‘张伯’真是折煞奴婢的丈夫了。” 水玲珑和气道:“张伯挨了板子,又被辞退永不录用,想必其它世家也不敢用他了,这样吧,我手里正好有些银子想做生意,你看张伯有什么好的建议没。” 这是要给张永昌一次重新就业的机会了?杜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帮着四小姐陷害大小姐在先,这次帮大小姐“搬”库房的东西,原是想赎罪保命,谁知碰了个天大的机遇! 她立马给水玲珑跪下,磕了个响头,发自内心地感激:“多谢大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犯浑了!” 杜妈妈走后,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幅双面刺绣挂图,绣的是桃李满园、春色无边,寓意应当是投桃报李,“周姨娘送的,要还回去不?” 水玲珑浅笑:“收下吧,秦芳仪这回把她逼入绝境了,我若再不搭理她,她就该疯急乱咬了。” == 天未亮,大片大片的雪花便从暗沉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不过须臾,斗拱飞檐、琼枝玉树皆如银装素裹,且清丽且妖娆。 长乐轩内,秦芳仪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是生生被气白的! 从天亮到现在,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哪个姨娘或庶女前来探病,她气得面色发紫! 水玲溪舀了一勺子燕窝,想吃又有点吃不下,她柳眉微蹙道:“娘,这样真的好吗?万一祖母发现你是在装病大发雷霆怎么办?”就像她让别人抄佛经的事曝光,祖母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可见祖母最讨厌别人糊弄她。 秦芳仪狠瞪她一眼:“还有脸说!我让你抄个佛经你都不乐意,难怪留不住太子的心了!” 水玲溪的勺子猛然掉在碗里,燕窝洒了满桌:“娘!昨天的事是我的错吗?人是你找的,计策是你想的,说什么要让太子对水玲珑死心,结果你害的是我!是我,你知道吗?” 语毕,愤愤然侧过身子。 秦芳仪按住隐隐有些发晕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到现在都没找出失败的症结,难怪你会输给水玲珑了!你以为老夫人和你父亲真的是气你陷害了水玲珑和周姨娘?蠢货!百善孝为先,众所周知我朝皇帝以孝治天下,想当年户部侍郎曲照,曾提出三大土地变革法,大大改善了农户的生存环境,皇上对他器重有嘉,特许他与皇子同席,这等殊荣别说你父亲,便是你外祖父也从没有过!但曲照因为一次酒后恶意中伤了嫡母,结果被皇上流放边疆了!你仔细回想一下,当罗成道出水玲珑在庄子里的凄惨遭遇时,水玲珑是怎么做的?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水玲珑说——“父亲,原先我也以为那些下人敢如此怠慢我是受了母亲的指使,但自从我回了尚书府,母亲莫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给我的首饰和衣料也比其他庶妹好很多,我想一定是有恶奴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还望父亲别冤枉了母亲。” 换做是自己,自己一定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揭发嫡母的恶行!水玲溪的脸一白,柳眉蹙得更紧了。 秦芳仪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巴不得她趁机告我的状,那样,局势立马便会逆转!我会跪下向她求情,请她原谅我监管下人不利,毕竟我掌管那么多事,偶尔疏忽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我一跪,水玲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逼嫡母下跪,比得上一桩大不敬的死罪!届时,太子和所有人都会对她寒心!即便太子不死心,我也有办法让这事儿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是万万不会要这种儿媳的,所以,哪怕是太子府的侧妃或姨娘都没她水玲珑的份儿!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京城家喻户晓,让她身败名裂!可偏偏,她主动替我求情,紧接着,你又闹出对祖母阳奉阴违的丑事!强烈对比之下,谁还会站在你这边?你……你简直是给水玲珑做了垫脚石啊!” 水玲溪一怔,立刻跪在了秦芳仪的床边,哽咽道:“娘,女儿知道错了!” “总算你还愿意认错。”秦芳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不如一根柔韧的杂草活得长久。想要的越多,头就得垂得越低。你若是连区区尚书府的人际关系都摆不平,将来要怎么统领后宫?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水玲溪郑重点头:“知道了,女儿一定不会输给水玲珑的!” 水玲溪走后,秦芳仪阖上眼眸,赵妈妈上前给她按着太阳穴,问道:“夫人,难道真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秦芳 仪冷冷一笑,“小贱人,眼下不正好有个治她的机会?” ------题外话------ 咦?郭焱是谁咧?有奖竞猜,答对答错都有奖励哦,大家快来留言吧! 好吧,偶承认偶是觉得评论区太冷清了,想热闹一把,嘎嘎嘎…。 【第三十九章】心思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8本章字数:4045 水玲珑起了个大早,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今年的雪来得晚,却也来得猛,一片一片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落下,斗拱飞檐、主瓦红墙、琼枝玉树……莫不都是银装素裹。 柳绿伺候水玲珑换上一件湖蓝色素锦短袄和一条白色绣蓝影草曳地裙,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她的容色较刚入府时红润了许多,柳绿蹲下身,探出染了嫣红豆蔻的长指,抚平裙裾上的褶皱,笑道:“大小姐,奴婢觉得您越来越好看了!” 水玲珑低头看了看,道:“柳绿开过年就十七了吧,你父母可有给你说对象?若是有心仪的,你且告诉我,我给你添份嫁妆。” 柳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没呢,家里人说亲事随缘。” 其实她娘说,“柳绿啊,你长得这么俊,娘为什么一直没给你找对象?还不是希望你跟随主子过去飞黄腾达,将来好帮衬你弟弟?” 但给诸葛世子做通房,她当真不乐意。 这时,叶茂一脸惊喜地窜了进来:“大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送礼物来了!” 三匹阮烟罗,一盒夜明珠,东西不多,却样样精致名贵,阮烟罗细腻柔软,像轻烟在粼粼碧波上徐徐铺开,一屋子颜色瞬间被夺,如临幻境。夜明珠自不用说,比起冷逸轩送的鲛人泪更加莹润剔透、华光璀璨。想起她还欠他两千两银子,且他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这等重礼她收之难安。 水玲珑眨了眨眼:“水玲溪有没有?” 叶茂摇头:“没,就大小姐您有。” 水玲珑的眉头一皱,云礼到底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枝繁也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瑞雪山庄的奖品到了。” 打开锦盒一看,居然是一份合同! 水玲珑不禁失笑,瑞雪山庄是荀枫手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他却一口气许她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记忆中,荀枫还没对谁如此大方过。她不得不佩服荀枫的本事,她昨儿 夜里还想着做生意,今早荀枫便送股份上门,荀枫若想讨好一个人,真没谁能够拒绝的,揣度人心,他若排第二,无人居第一。真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呢! 水玲珑让叶茂把合同收好,阮烟罗给水玲清和水玲语各送去一匹,自己留了一匹。简单用了些粥和馒头,水玲珑便起身前往福寿院请安,天寒地冻,钟妈妈怕她受凉,给她戴上暖手捂,还往里边儿塞了个汤婆子。 水玲珑如今是老夫人跟前儿的红人,福寿院的下人对她十分恭谨。守门的婆子远远瞧见她走来,忙不迭地躬身去迎,并讨好地笑道:“大小姐来了,雪可真大,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比起第一次踏入福寿院远时,她在寒风里站了整整两刻钟无人问津,眼下这种待遇着实令人欣喜了。水玲珑温和地笑道:“多谢信妈妈!” 她是个粗使婆子,哪里担得起一声“妈妈”?也就大小姐平易近人,给了她脸面。信妈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指了指偏院内的一颗海棠树。 水玲珑顺势看去,惊讶地发现水玲溪跪在海棠树旁的青石板地上,瑞雪压着枝头硕果,沉甸甸地悬在她头顶,仿佛随时要掉落一般,她虽是戴了衣帽,但也略显单薄,娇小的身子裹在宝蓝色缎面、白色兔毛做卷边的氅衣里,一张未施粉黛的素颜显得格外白皙干净,瓜子脸,黛眉星眸,长长的睫羽微卷,上面还有没融化的雪花,可见她跪了许久,且内心十分宁静。 这说明,水玲溪开始成长了。 信妈妈小声道:“老夫人嫌碍眼,让她别挡道,原先她是跪正门口儿的。” 直接用了“她”,而非“二小姐”,言辞间已经难掩对水玲溪的不屑。但水玲溪倘若真这么容易被打倒那就不是水玲溪了。水玲珑垂眸凝思了一瞬,尔后走过去,微微一笑:“二妹,当心跪坏了身子。” 水玲溪静静盯着面前的一尺领地,心平气和道:“多谢大姐关心,但玲溪有错,想跪到祖母原谅为止。” 水玲珑抬手拂去水玲溪肩胛的几片雪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水玲溪的素手一握:“昨日不复,明日还来。” 水玲珑笑了:“那我预祝二妹有很多灿烂辉煌的明日。” 言罢,迈开步子离去,寒风吹得她青丝飞扬,雪地里浮动起淡雅的铃兰花香。 水玲溪的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却是指甲插入了掌心,终究……意难平! 福寿院 中,众女云集,笑语吟吟,也不知是她们没看到跪在外面的水玲溪,还是大家集体选择性失忆。 “不准不准,依婢子看啊,周姨娘这一胎准是两个少爷!” “为何不是一男一女,龙凤呈祥呢?” 兰姨娘和水玲语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老夫人心花怒放。 水玲清不懂讨好人,只规矩地坐在冯姨娘旁边,拉着冯姨娘的手,很是拘束。 早上,长乐轩派人说秦芳仪病倒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便不来请安,老夫人一怒之下宣了姨娘们和庶女儿们来福寿院,不给她请安,她也不让她们去探病! 兰姨娘年轻貌美,水航歌多留宿她的院子,她是所有女人里最滋润的一个。 周姨娘眼下算是拧清了,宠爱什么的都是浮云,唯有子嗣才是最稳妥的靠山。她看向兰姨娘,真诚地笑道:“妹妹的喜讯应当也快了,但愿明年秋冬,咱们都能给老夫人添孙。” 兰姨娘脸一红,心里自是乐意如此。 老夫人和蔼地笑道:“我呀,也没大的指望,就想这孙子跟种果子似的,春耕秋收啊。” 屋里的人再次笑成一团。 冯姨娘也笑,但笑得很安静,你若不细看,基本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姨娘,生育了两个孩子。 几人说说笑笑聊了一阵家常,渐渐地扯到了朝堂之事,京城的妇女到底与地方妇女不同,哪怕是街边摊贩,她们关注时事也比关注柴米油盐酱醋茶多。 现如今备受大家关注的莫过于从漠北战场凯旋的郭家长子郭焱了。郭家乃数百年簪缨世族,曾出过两个丞相、一个太傅、三名正一品将军,二十多位三品官员,女眷中赫然有过两名贵妃、一名太子妃和三名亲王正妃,一度显赫到了极点,但后来流恒太子逼宫造反被宸帝处死,身为太子妃母族的郭家也遭受了牵连,惨淡退出了十大家族的行列。数十年后,冷家家主冷秋奎纳了郭家嫡女为妾,郭氏生了个闭月羞花、聪慧过人的女儿冷芸,也就是后来的庄敏皇后。庄敏皇后只是庶女,却从五品贵人一路爬上了贵妃之尊,在后宫和朝堂素手翻云十多年,冷家和郭家都从中获益良多,郭家这才重返十大家族的行列,但后面又因得罪女帝桑玥而再度陷入危机,几乎瓦解。 可现在,郭焱打了胜仗,受封威武将军,皇上已经下旨定了他和三公主的亲事,这意味着郭家要再次崛起了! -- ----题外话------ 有米有人想看母子团聚滴?荀斌前世够渣,认贼做母,杀死亲妹(虽然他其实也是被蒙蔽的),这一世他立志做个乖孩子,好生守护玲珑,咱们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咧? 说到庄敏皇后冷芸,那绝对是个人物啊。推荐《重生之将门庶女》,本文的前传,从庶女到一代女帝的传奇奋斗史。第一卷主讲南越,也就是序言中诸葛钰在河边静静看着的地方;第二卷主讲大周,也就是玲珑现在生活的地方。书荒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第四十章】上火 更新时间:2014-5-1613:19:48本章字数:3848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道:“郭老太君做六十大寿,咱们府也收到了帖子,就不知那时敏玉和敏辉回来了没有。” 冯姨娘望向窗外飘忽的雪影,眉头一皱:“天气不好,怕是路上又得耽搁几天呢。” 几人说着说着便忘了时辰,直到翡翠打了帘子进来禀报说水玲溪晕倒在了雪地里,众人才看向墙壁上的沙漏,赫然已过去足足两个时辰。 水玲溪对老夫人阳奉阴违的确该遭受一些惩罚,但如今人都晕在雪地里,还指望把她怎么着?到底是水家嫡女,总不至于因一、两次错误把她给赶出家门,倘若水家真这么做了,丞相府得发飙了。 屋子里,水玲珑正在练琴,弹的是一首她们从没听过的曲子,起音时若泉水叮咚,舒柔清雅;高亢时似河海奔流,大气勃发;尾音又如鸣环佩,仿若夕阳西下,伊人盼郎归。 柳绿低头,脸一阵发红。 叶茂不懂音律,只跟着琴声的节奏疯狂纳鞋底,今儿比昨儿,多纳了两双呢! 一曲作罢,枝繁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叹道:“好一招以退为进,老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倒也罢了,原以为老夫人或多或少能替小姐你讨回一点公道,谁料……唉!终究是让她躲过了。” 水玲珑葱白指尖轻抚过琴弦,浅浅一笑,如梨蕊染了霜白,美丽清雅,却透着一股子慑人的凉意:“急什么?羞辱的过程可比砍头的瞬间有意思多了。” 水玲溪让她和清儿在破庙里苟延残喘了五年,她也势必回敬她一段此生难忘的岁月。 秦芳仪依旧在病中,原本是由水玲溪侍疾,可如今水玲溪自个儿身体抱恙,秦芳仪便从庶女儿中挑选侍疾的人选。水玲珑是长女,头一个理应轮到她,因此,当 长乐轩派人传她去侍疾时,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枝繁不免有些担忧:“大小姐,夫人未必是真病了,你这一去……” 秦芳仪当然不是真病了,但水玲珑也不觉得秦芳仪会在长乐轩整她,罗成之事的风头还没过,秦芳仪和她之间不论谁出问题,水航歌和老夫人都会怀疑是秦芳仪蓄意刁难,秦芳仪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绝对不会这么做,那么,秦芳仪究竟想干什么? 水玲珑捏起一块蟹黄酥咬了一口,没辣味儿吃着不喜遂又放下:“怎么这么清淡?” 枝繁答道:“大小姐,您前些日子吃太多辣上了火,不能再吃了。” 水玲珑摸了摸隐隐有些肿的下唇,的确有刺痛感,她咂了咂嘴,道:“行了,我去长乐轩了。” “大小姐请稍等。”枝繁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亲手做的护膝,撩起水玲珑的罗裙和裤腿,把护膝系在了她的膝盖上,“以防万一总是好的,大小姐夜里做梦好几次都捂着膝盖,想来是有旧疾。” 其实那不是旧疾,是前世被砍了一双小腿的阴影,即便在睡梦中她也忘不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水玲珑心中一暖,拍了拍枝繁的肩膀,却是没说什么,迈步离开了玲香院。 雪似乎小了些,依旧纷纷扬扬,倒也没遮了视线。水玲珑让叶茂收了伞,静静地在白雪茫茫的世界里缓步行走。 突然,光线一暗,一股暖意裹住了她娇小的身子,她倏然抬头,冷不丁撞进一双温润如漾开一层春水的明眸,浓密的睫羽像两排密梳,轻轻梳理着鎏金一般的潋滟波光,而那波光深处,清晰映着她运动过后微红的脸。 “参见太子殿下!”水玲珑倒退一步,避开他温暖的气息,同时脱了他披在她身上的氅衣,双手递到他面前。 云礼微微一笑,写意优雅,连质问的语气都令人如沐春风:“为什么要拒绝?” 水玲珑的手都要僵了,他却是不接,水玲珑垂眸道:“臣女不敢有所逾越,请殿下见谅。” 云礼探出手,水玲珑以为他会拿回自己的氅衣,谁料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凉还逞能,你这性子,也不知闷了多少事在心里。” 水玲珑一愣,云礼我也就欠了你两千两银子,不算很熟吧?“殿下,请自重!臣女可不想担个勾引未来妹夫的罪名!” 云礼本意并非轻薄她,只想知道她是否寒冷,眼下听了她的话,眸光一暗,却无意中瞥见了她手 腕上的绿宝石金镯子,眼底飞速闪过一道复杂之色:“你跟诸葛钰只是在议亲,好像还没定下来,我和水玲溪……也一样。” 水玲珑抽回手,用宽袖掩住了镯子,云礼看这镯子的眼神不太正常,想来这镯子大有来头,她定了定神,不卑不亢道:“殿下此言差矣,太子府和尚书府的姻亲天下皆知,殿下身上流着龙血凤髓,唯嫡女水玲溪能与殿下匹配,皇后娘娘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言罢,把氅衣塞回云礼手中,再行一礼,朝长乐轩的方向而去。 水玲珑按了按太阳穴,她以为云礼是来看水玲溪的,可瞧雪地里的脚印,云礼分明是从外院来,此时又果断地去往了外院。看来,云礼对水玲溪已经不那么上心了。在前世,云礼和水玲溪的关系可没僵到这种地步。 水玲珑继续踏雪而行,四周静谧无声,只剩她和叶茂的鞋子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即将抵达长乐轩时,王妈妈小跑着步子追了上来:“大小姐!老夫人身子不爽,让您过去陪陪,夫人这儿叫谁都行,但老夫人那儿却是离不得您,您随奴婢过去吧,奴婢已经和夫人说过了。” 水玲珑看向长乐轩的方向,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波光,老夫人会这么做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会否也在秦芳仪的意料之中? 水玲珑随王妈妈去福寿院坐了一会儿,不过是吃吃点心,喝喝果茶,顺便陪老夫人下盘棋,但点心上火,回到玲香院时下唇疼得越发厉害了。 钟妈妈泡了菊花茶,又放了一勺子蜂蜜,可水玲珑喝了三大杯也无济于事,水玲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这样吧,疼几天就好了。” “活该!让你还贪吃!”钟妈妈刚走,房里便炸响一声突兀的冷喝,水玲珑正在练字的手就是一抖,好好一张字帖毁于一旦,她想也没想,把笔朝声源处蓄力了过去! 诸葛钰反手一接,稳妥妥地掐住了笔杆,然,笔尖的墨水却洒了他满脸。 “噗嗤——”水玲珑笑了,“活该!让你不请自来!” 诸葛钰恼羞成怒,一双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若换成别人这么捉弄他,他早杀之而后快了! 他走到水玲珑跟前,冷冷地瞪着她:“给爷擦掉!” 水玲珑看着他花猫一样的脸,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笑意:“你自己没手吗?” “你擦不擦?” “不擦!” 诸葛钰 【30】亲情有价 (3) 惑的是,原本应当躺在这里的水玲珑怎么会变成水玲语? 水航歌的眸光一凉:“是吗?为何我看到的却是你打算落荒而逃!是不是你害了玲语?” 秦之潇咽下口水,他当然要逃,他想纳的是水玲珑,又不是水玲语,不逃难不成等人过来捉现行? 秦芳仪忙打了个圆场:“这里久不住人,蝎子许是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的,玲语是之潇的表妹,之潇没理由害她。好了,先别计较这些,赶紧把玲语送回府请大夫医治吧!” 水航歌给下人打了个手势,两名丫鬟上前,按住了理智全无的水玲语,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名身材高大的丫鬟从后门溜了出来,瞧打扮应该是水府的丫鬟,一直低着头,水玲珑看不清其模样,只知右脸有块长长的疤痕,略显狰狞,而因刚刚水玲珑一直在努力注意镇北王的动静,是以没分神留心水玲语的房里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水玲珑看见水玲语满手黑色血污,被丫鬟抬了出来。一双手伤成那样,多半是废了,水玲语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能调香制胭脂的手艺,如今一起都成了泡影。 枝繁按照水玲珑的吩咐取来衣衫,半路偶遇了水航歌一行人,当她看见昏迷的水玲语时,下意识地想问大小姐去了哪里、有没有出事,但话到唇边又落下,只恭敬地行了一礼。 水航歌没功夫理她,只淡淡地道:“叫大小姐去马车上候着,即刻回府。” “是!” 水玲语已被氅衣裹住了双手,但枝繁与她擦肩而过时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枝繁心头大骇,幸亏没提及大小姐,否则真是—— 水航歌一行人离去后,水玲珑也从假山后走出,直吓了枝繁一跳! “大小姐!您没事吧?三小姐她……” 水玲珑掸了掸裙裾,云淡风轻道:“我没事,她那是咎由自取。” 枝繁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自家小姐干的,“那……小姐你毕竟在那里出现过,万一夫人追查起来……” 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事儿参与的人多了,首当其冲便是秦之潇,她敢查我就敢作证,当然,我估计她没心思也没这个权利查了。” 枝繁和叶茂面面相觑,大小姐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水玲珑带着二人往大门口走去,路过菊园时,听到里边嬉笑声不断,多是在谈论威风凛凛的郭焱将军以及英俊潇洒的 诸葛世子,甚至,有千金们自荐枕席被拒,失落地哭了起来,旁人多在安慰,话腔里却堆满了不屑和幸灾乐祸。 越是朋友越见不得对方好,陌生人反而不在她们比较的行列。水玲珑淡淡一笑,这样虚伪的友谊,要了又有什么意义? “郭焱!你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快要追不上你了!”三公主提起裙裾,一路小跑地跟在郭焱身后,头上的发簪掉了一地也浑然不察,小宫女跟在身后,亦步亦趋,捡着她掉落的发簪。 郭焱不理她,只朝着水玲珑的背影疾步而去,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女人的纠缠,想要跟水玲珑见上一面,水府的人却已经辞行了。 三公主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哎哟!好疼啊!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呜呜……” 就在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诸葛钰为水玲珑掀开帘子,并扶着她上了马车。 郭焱的脚步一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扭过头看向这个娇贵公主,眼底还有着和水玲珑失之交臂的不甘和焦急,但一切的一切落在三公主的眸子里即成了——他,心疼她! 三公主含泪一笑,总算没白折腾自己一翻。 郭焱上前,躬身抱起她,她靠在他肩头,傻傻地笑,郭焱你是我的,是我的…… 水玲溪和水玲月眼睁睁看着水玲珑上了镇北王府的华丽马车,眼珠子几乎要喷出火来,为保水玲珑名节,诸葛钰只策马跟在一旁。 澄碧蓝天下,他风姿卓越,容色天成,眸光如水似月,清澈却也清冷,华贵的锦服寸寸落在马鞍旁,像一团浮动的墨玉,光泽柔亮间,微露出一双纹金步履,连白色的边都洁净得不染尘埃。 这一路,不免又吸引了好些女子的注视,她们一直听到的都是关于诸葛钰纨绔和克妻的传闻,却从未见过他真容,今日一见,忽觉传闻若真,飞蛾扑火也值。 诸葛钰想起临行前的无意一瞥,开口问道:“你和郭焱认识?” 水玲珑也许清冽却让诸葛钰觉着温柔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不认识,怎么了?” 那小子那追着你、急得快要落泪了。诸葛钰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道:“哦,没什么,怕你敬仰郭将军的风姿不小心坠入爱河了呗。” 水玲珑倏然挑开帘幕,狠瞪他一眼! 诸葛钰不怒反笑,似山花烂漫,朵朵绽放开来;也似群星闪耀,亮出个盛世荣华来。 水玲珑长睫一颤,放下了帘幕。 妖孽! ------题外话------ 感谢布公公无私贡献的虐渣配方,水玲语的手毁得真温柔。 【第四十七章】脏水 更新时间:2014-5-1613:19:50本章字数:3382 把水玲珑送回府后,诸葛钰坐在水玲珑刚刚坐过的地方,软枕上隐有一点褶皱,像她葱白指尖捏过的痕迹,他如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入其中,像……覆着她冰凉的小手。 拉开抽屉,取出一幅画,罗成的话开始在脑海里盘旋——“玲珑,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别人都在庄子里给你脸色看的时候,只有我替你劈柴担水;你和钟妈妈住的屋子漏雨,还是我给你找了一块遮雨布;有一回你跟钟妈妈饿了三天,也是我偷偷给你送了一篮子馒头,你难道忘了吗?” 看下人脸色,住漏雨的屋子,自己劈柴担水,还一饿三天…… 诸葛钰忽然有些烦躁,掀开帘幕,问向车辕上的安平:“你说是以前的郭焱好,还是现在的郭焱好?” 安平回头,瞧见诸葛钰手里的画,大小姐前脚当了它,后脚世子爷便悄悄赎了回来。安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声道:“当然是现在的郭焱好了!他从前游手好闲不说,还嚣张跋扈、顽劣成性,整日只知道给郭府闯祸,俨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若三公主遇见的是以前的他,定也无法爱上。对了,世子爷,您今晚跟三皇子约了赌局,咱还去吗?” 诸葛钰冷冷地放下帘幕:“不去!” 末了,又道:“以后谁叫也不去!爷戒赌了!”输谁也不输给郭焱! 安平狡黠一笑,用力扬起马鞭,浑身都充满了劲头,瞧,人都是会变的,谁说世子爷一定是朽木来着?哼哼,那是你们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爷,现在去哪儿?” “去玲珑盘下的酒楼看看。” 安平嘴角一抽,明明是你高价买进、低价出售的呀,却当个锯了嘴的葫芦:“世子爷,您真在意大小姐!” “是吗?有多在意?”诸葛钰淡淡地问。 “比当年对……” “回府!”安平话未说完,便被诸葛钰厉声打断,安平狠抽自己的嘴巴子,叫你不会说话!又犯了爷的禁忌! 水玲语受伤的事很快在 府里传开,水航歌特许冯姨娘搬到水玲语的院子贴身照顾,冯姨娘千谢万谢,感激涕零,但水玲珑隐约觉得冯姨娘氤氲着水气的眼底一丝哀伤都无,倒是水玲清哭成了泪人儿。水玲珑不由地疑惑,难道冯姨娘当真不在乎水玲语? 而诚如水玲珑预料的那样,秦芳仪也不知车上给水航歌灌了什么迷魂药,水航歌果真没追查水玲语受伤一事,水玲月暗自窃喜,更多的却是恼怒。没整到正主,白花她几十辆银子! 水玲珑瞟了她一眼,大难临头还不知悔改,仍心心念念要整死她,水玲月,就凭你这上辈子都没能害我分毫的智商,这辈子还不给我乖乖趴下? 众人准备各自回屋之际,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突然传了话:“老夫人召见!” 于是阖家大小又匆忙赶往下一战场,此时已月上枝头,老夫人向来早睡,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竟打破了老夫人多年来的作息规律? 一进福寿院,众人便被老夫人一千牛顿的高压给震住,连请安都忘了。 老夫人狠拍桌面,又指了指地面,众人顺势看去,这才发现冰冷的地板上躺着一只浑身僵硬的白色小狗。原来,兰姨娘听说二少爷喜欢养狗,十天前便托娘家人送了一只血统高贵的狗来,老夫人瞧着喜欢,放在院子里养熟了才让人送去二少爷的院子,可没过两个时辰,它就被毒死了! 死一条狗而已,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水玲溪轻蔑地横了一眼,但很快便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神色:“这么可爱的狗,谁忍心毒死它?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水航歌怕老夫人气坏了身子,忙上前赔了个笑脸:“您心疼敏辉是好的,我明天吩咐人去买,保准买条更漂亮的!您消消火儿,这事让芳仪去查,若是哪个奴才丢三落四弄了不干净的东西,打几板子逐出府就是了,何必动气?” 老夫人冷冷一哼,用指头戳了戳他脑门儿:“你呀!快让人害得断香火了还不警醒!” 水航歌一怔,不禁有些羞恼,当着女儿们的面,老夫人这样做让他情何以堪? 王妈妈道:“老爷,这不是寻常的东西,而是毒虫的粉末。” 水玲月一愣,这年头都兴用买这种玩意儿? 王妈妈又道:“这种粉末有毒倒也不是最可怕的,毕竟主子们不会捡起来吃,可一到春天,它最是招毒蛇,届时……二少爷就危险了,它就混在防虫药粉中,只怕出了事大家也不晓得毒蛇为什么会爬进二少爷的院子, 权当是一场意外呢!” 白蚁是秦芳仪扯出来的,晒东西、撒防虫粉也是她吩咐下去的,敏辉是他庶子—— 水航歌抡起一旁的茶杯便朝秦芳仪的脚边砸了过去:“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什么有白蚁?什么要小厮们进去搬箱子晒?原以为她只是借机对付水玲珑,看在她是嫡妻的份儿上他咬牙原谅她倒也罢了,万万没想到她竟是把毒手伸向了他的儿子! 秦芳仪懵了,她有儿有女又是嫡妻,怎么会傻到去谋害一个庶子?至多分他一点不痛不痒的家产,反正花的是董佳雪的钱:“相公,我没有啊!我是冤枉的!不信的话你派人去查……” “够了!都过去半个多月了,该销毁的证据你早销毁了,我们还查得到吗?你这种毒妇,怎么配做我尚书府的儿媳?”老夫人怒火冲天,害她宝贝孙子,咬死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怔,老夫人这是要逼水航歌休妻? 水玲珑用帕子擦了擦嘴,顺带着擦去一抹浅笑,老夫人能斗倒与老太爷青梅竹马、八面玲珑的章姨娘,绝对是有些手段的,休妻不至于,但—— 水航歌怔了怔,他还需要丞相府,这妻……休不得!可若把老夫人气出个好歹,宫里的玉妃又绕他不得。左右为难之际,老夫人再度开口:“知道你疼她,舍不得她,但这回她的确做得太离谱了!我实在不放心把这个家继续交给她来当!” 水航歌赶紧顺坡下驴,生怕老夫人改口:“芳仪你这几个月就在屋里给我好好反省!家里的事暂不用你操心了!” 秦芳仪的头剧烈一痛,这盆子脏水扣得真是太迅猛、太避无可避了!实在是……委屈死她了! 【第四十八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新时间:2014-5-1613:19:50本章字数:3132 出了福寿院,几个女儿各自回房,秦芳仪一把拉住水航歌的袖子,挤出两行清泪,展开了柔情攻势:“相公,妾身真的没有在防白蚁的药粉里添加什么毒虫粉,你要相信妾身啊。” 说着,娇躯往水航歌怀里一歪,素手开始在他身上煽风点火。 水航歌下腹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坠入她的温柔乡,偏这时,兰姨娘妆容精致、袅袅珊珊而来,她福低身子:“婢子给老爷、夫人请安!” 秦芳仪的素手就是一握,大冬天穿这么少,也不怕冻死! 水航歌居高临下地一看,正好能从她微敞的衣襟里看见那若隐若现的两点粉色,他吞了吞口水,推开秦芳仪,故作清高道:“给我好好地闭门思过!别东想西想!” 水航歌扶起兰姨娘,往暖香院走过,谁料,才走了几步,兰姨娘身子一晃,“扭到脚了”,水航歌十分男人地将她拦腰抱起,兰姨娘咯咯一笑,羞涩地圈住了水航歌的脖子…… 秦芳仪气得快要吐血了!但人走都走了,她又没法子上前去拦!她又想起今天种种倒霉事,没算计到水玲珑,阕氏那边本身就不大好交代,现在又兜头兜脸的惹了一身骚,好,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她下的套! 一回长乐轩,秦芳仪便让赵妈妈去查府里的谁去过药店,这种毒虫粉价格不菲,且普通药店根本不敢卖,大约一个时辰后,赵妈妈便回来了。 “是杜妈妈。”赵妈妈禀报道,“她是赏梅宴那天去药店买的毒粉,因日子特殊,是以,药店的掌柜记得。” 秦芳仪本能地想说把杜妈妈给押过来,可话到唇边又想起老夫人已经剥了她掌家的权力,她气得血气上涌,老半天才回过神:“你想个法子从她那儿套话。” “是!” 赵妈妈刚要退出去,秦芳仪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似叹非叹道:“我真的老了吗?” …… 灯火昏黄。 冯姨娘屏退了下人,拧了帕子给水玲语擦身,虽说她内心真不待见水玲语,可表面功夫得做足。她解开水玲语的衣衫,并褪了她的罗裙和亵裤,顿时,一股她并不陌生的腥甜之气传来,她不由地一怔,把灯芯调亮了些,借着烛光朝水玲语的一看,她差点儿尖叫出声! 红肿不堪,还有干涸的秽物,难道—— 冯姨娘的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深深、深呼吸之后,她用帕子洗了那处,为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伸出手指探了探…… 一道晴天霹雳在脑后里轰然炸响! 水玲语已经……被秦之潇破了身子!可恶的秦之潇却搪塞说只是恰巧路过,分明是不想娶水玲语! 冯姨娘揉紧了手里的帕子,她该怎么办?是继续襄助大小姐对付大夫人以保二少爷的安定,还是……努力巴结大夫人,请她把水玲语嫁给秦之潇,别累及水玲清的名节?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怎么办? …… 诗情和画意同为长乐轩的一等丫鬟,关系自 然比其他下人亲近些。今晚轮到画意值夜,画意洗漱完毕后便打算往秦芳仪的屋子去,诗情叫住了她:“画意,你穿得太素净了,白浪费一张清秀的脸。” “啊?”画意不解,扭过头看她,“我平时都是这么穿的呀!” 诗情拉过她的手在床上坐好,语重心长道:“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现在,你难道没听出夫人话里的意思吗?” “夫人哪句话的意思?”画意问。 诗情做了个摸脸的动作,画意吸了口凉气,四下看了看,压低音量道:“夫人其实多虑了,她挺年轻的,脸上一根皱纹都没有!” 诗情冷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再漂亮的脸也有看歪腻的一天,周姨娘得宠吧,可自打兰姨娘来了,老爷用正眼瞧她了没?” “这……”画意有些不明白诗情到底想跟她说什么。 诗情心里暗叹,就你这单纯的性子,要不是我私底下按住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丫鬟,你早就被人踩下去无数回了!可诗情乐意帮着画意,因为画意威胁不到她的地位,相反,必要时候还能发挥一点儿作用。 她拍了拍画意的手,道:“夫人被夺了权,想要东山再起唯有抓住老爷的心,但兰姨娘风头正盛,夫人想要把老爷留在长乐轩就得剑走偏锋。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长乐轩的丫鬟,就没一个姿色平庸的,也没几个不想山鸡变凤凰的。你家人反正都死光了,与其将来随意配个小厮,倒不如跟了老爷,只要你一心向着夫人,夫人会许你有自己的女儿的,你瞧冯姨娘,不就是个好例子?” 画意低下头,她家人没有死光,她只是跟漠北的哥哥失散了……但她不敢说她是漠北人,“诗情你呢?你怎么不毛遂自荐?”眼神里,俨然有一丝警惕。 “我啊,其实吧,我也不是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我老子娘已经给我在老家订了亲,开春之后我就得嫁过去,咱们姐妹一场,我当然是希望你好,这样将来我若有难,你也可帮衬帮衬我。”诗情挑眉笑了笑,“想得如何?想通了就好生打扮一番。” 画意想了想,道:“老爷不是歇在兰姨娘的院子里了吗?他不在,我打扮了也没用。” 诗情嗔了她一眼:“你傻呀!老爷来了你刻意打扮那叫勾引,指不定夫人怎么治你!你现在是穿给夫人看,让夫人发现你有和兰姨娘一较高下的资本就够了。” 如果做了姨娘,能有多余 的钱买消息找哥哥吧:“我换身衣裳。” 诗情望着她忙碌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是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画意你可别怪我。 【第四十九章】话术 更新时间:2014-5-1613:19:51本章字数:2848 老夫人多年不理宅子里的事,突然接手,一时竟有些难以适应,尤其她发现自己和章姨娘斗了多年,尽管最后是她赢了,但她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她到底是顾忌老太爷的颜面,是以只对章姨娘的心腹采取了多数贬职、少数发卖的策略,可她安排上岗的心腹全被秦芳仪以雷霆手段赶出了尚书府,账房、膳房的肥缺基本被秦芳仪的手下给捞走了。不是她眼皮子浅,非得跟媳妇儿争这点东西,而是她怕自己一归西,尚书府就得姓秦了! 老夫人扔掉手里的人事薄,恼火地皱起了眉头。 水玲珑倒了一杯杏仁露给老夫人,柔声问道:“祖母,有什么烦心事吗?” “你自己看,画了线的是你母亲的人,打了圈的是府里的旧人,也就是章姨娘的人,你倒是说说看,尚书府是不是得改姓‘秦’了?”这些话原本不该当着孙女儿的面说,可除了水玲珑,老夫人不知道还能与谁商议。 水玲珑拿起人事薄浏览了一遍,心平气和地道:“祖母,玲珑可没看到什么章姨娘的人,玲珑只看到您和父亲的人,他们虽说职位降了,但好过被挤兑出府,您的用心良苦,他们想必是明白的。” 老夫人愣住,这话的意思是—— 水玲珑微微一蹙眉,怜悯在眉宇间徐徐漾开:“可惜,一场大火牵连了不少人,张伯也被赶出府了,我那次瞧见杜妈妈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哭,想来心里很是委屈,换做是我,也会有些意难平。” 杜妈妈和张永昌曾是章姨娘的头号心腹,若拿捏住了他们,便能放心启用章姨娘的旧人,现在老夫人是多么庆幸当初没对章姨娘的人“赶尽杀绝”,她会过了意,却忽而看向水玲珑时染了一分警惕,这丫头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攻于心计? 水玲珑仿佛没有察觉到老夫人气息上的变化,只靠在老夫人的肩头,抱住她的胳膊,软软地道:“在府里,祖母对玲珑最好,不嫌弃玲珑是个没有娘的庶女,玲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需要人疼,但只有祖母疼玲珑,玲珑只想祖母过得好……” 讲到最后,话里已有了哭腔。 老夫人心头一软,摸 了摸她脑袋:“傻孩子。” 翌日,老夫人将杜妈妈调进了膳房,只等机会来临便让她重新当上管事。 赵妈妈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跟杜妈妈套近乎,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逮住机会,夜间拉了杜妈妈去她房里吃酒。 几杯烈酒下肚,杜妈妈面色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已有了醉意,她用筷子夹花生米,夹了几次都夹不住,赵妈妈忙用一副新筷子夹了一颗送进她嘴里,并讪讪地笑道:“老姐儿啊,你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你的能力,不出几个月便能将膳房这块牢牢地抓在手里呀!届时,若有闲职,妹子我可否为我那不中用的亲戚讨口饭吃?” 杜妈妈吧唧吧唧嚼着花生米,吞下去后打了个酒嗝:“瞧你说的,你……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呢!你盼……孙妈妈那老货死盼了很多年吧!” 赵妈妈勃然变色:“老姐儿啊,这话可说不得。” 杜妈妈嗤笑,眼底有难以捕捉的清明和嘲讽一闪而过:“得了吧你,跟我装……什么装?孙老货儿子能干,你儿子蠢,大夫人器重她比你多,她死了,你……你是最乐的一个!” 赵妈妈冷汗直冒,这老货怕是醉得不清,一口一个大实话:“老姐儿,前两天老夫人在二少爷的屋子里发现了毒虫粉,刚好混在防虫药粉里头,大夫人跳进黄河洗不清,你说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要陷害大夫人呢?” “哈哈哈……”杜妈妈笑得前俯后仰,酒嗝一个接一个,“老姐姐我……今儿托大,跟你撂个实话,大夫人太心高气傲了,不会做人,所以……府里……包括老夫人在内,都……见不得她好!老夫人偏爱庶出的二少爷,老爷不得不依附丞相府但其实内心恨透了这种日子,呃……姨娘们想方设法固宠,庶小姐们挤破头只为找个好婆家……呃……所以你问我……谁要害大夫人……我……不知道……呃……” 赵妈妈吓得魂飞魄散,这些话要是被主子们听见,赶出府都是好的,只怕要被活活打死:“你……嘘……你小声点儿……”可别连累了她! 杜妈妈一脸醉态地道:“不过毒虫粉……这个听起来好熟悉……四小姐好像托我买过一点儿……呃……” 言罢,两眼一翻,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赵妈妈站起身,把她的话仔细消化了一遍,突然狠踹她两脚:“我呸!老娘生了个蠢儿子又怎样?总比你这不下蛋的母鸡强!” 骂归骂,但她不得不承认 【30】亲情有价 (4) 月,董佳雪,我辛辛苦苦把他从你身边抢了过来,但为何现在我除了疲惫,心里已经没有一丝喜悦了呢? 赵妈妈推门而入时就看见秦芳仪一脸倦态地靠在贵妃榻上发呆,烛火轻晃,她容色苍白,赵妈妈微微一叹:“夫人,若是觉着难受,就把诗情送出府吧。老爷喜欢兰姨娘也就是一阵,等新鲜劲儿过了,老爷会想起夫人您的好的,毕竟府里的女人来来去去,只有夫人您长伴老爷枕边啊。” 秦芳仪的双指捏了捏眉心,道:“不了,就这样吧!原本说好了要把诗情许给你儿子的,但既然她跟了老爷,你把画意领回去吧。” 画意那贱丫头平时看着中规中矩,自己一动给老爷找通房的念头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打扮,好似生怕自己看不见她多有姿色似的,这种有野心的丫鬟,自己怎会放心让她与老爷有首尾? 诗情也好,画意也罢,赵妈妈都喜欢,她儿子天生痴傻,能取个媳妇儿就不错了!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便是配给百姓家的公子哥儿做嫡妻也没二话的,这是大夫人的恩典啊! 寒风呼啸,吹得廊下八角玲珑灯旋转起舞,烛光透过画了美人面的纸,在墙壁上映出斑驳的暗影。 屋子里只剩水玲珑和钟妈妈二人,钟妈妈打开柜子,拿出董佳雪的牌位摆在案桌上,夫人明明死在大年三十,怕不吉利累及小姐,临死前命令她们拖到初五才准发丧。他们便都以为夫人的忌日是初九,不,他们根本不会记得。 水玲珑将断裂的香烛用火烤了之后一点一点接好,又把破碎的纸钱一片一片丢进火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滴进火焰中,“咝咝”作响。 钟妈妈给董佳雪上完香,又磕了个头,哽咽道:“奴婢去给大小姐烧水。” 水玲珑看着残破的香烛和纸钱,心里一阵一阵发酸,也一阵一阵抽痛。 她小时候其实埋怨过董佳雪,觉得她为什么要挣个面子不回府?她无数次哭着闹着要爹爹,甚至还躲在草垛里三天三夜,看董佳雪东奔西走、焦头烂额,她竟有种作恶的快感,她想让董佳雪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好逼董佳雪妥协,哪怕是回府做妾。那一次,董佳雪差点儿没哭瞎眼睛。后来,她才明白董佳雪不愿回府都是为了她,可她还没弥补董佳雪几年,董佳雪就撒手人寰了。 而这个她曾经千盼万盼的爹,前世仅送给她一封断绝父女关系的书信而已。 “想哭就哭出来!憋着不难受吗?” 水玲珑兀自沉静在回忆中时,诸葛钰的声音陡然在窗外响起,水玲珑的身子一颤,诸葛钰已跃窗而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股刀子般冰冷的夜风,将火盆里的纸屑忽吹入了水玲珑的眸子,水玲珑吃痛,歪过脑袋,开始用手去揉。 “笨丫头!”诸葛钰又气又急地呵斥了一句,走到水玲珑身边,水玲珑本能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别动!” 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没有其它女人的味道,干净得像只为她一人敞开,她讨厌与人亲近却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忽觉安定:“你来做什么?” “陪你守岁,你来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必须跟我一起过!”霸道地宣布完毕,诸葛钰一手抬起她的脸,一手撑开她的右眼皮,轻轻地吹了起来。她肌肤嫩滑,触感微凉,像从水里捞起来的豆腐,吹出她眼底的灰屑后,诸葛钰鬼使神差地在她满是泪痕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水玲珑勃然变色,狠踹他一脚:“混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诸葛钰后退一步躲开,脸色有些发红,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他按耐住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紧张感,鼻子哼哼道:“你是我媳妇儿!亲一口怎么了?”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姐我今天没心思跟你吵! 水玲珑默默地走到火盆旁边,捡起尚未烧完的纸钱,往火盆里投放。 诸葛钰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有厚厚一沓子纸钱和完好无损的香烛。他把旧香烛取下,点上新的,又燃了几支香,神色肃然地祭拜了董佳雪。 水玲珑深邃的眼底略过一丝愕然,不明白他怎么会带这些东西过来,其实诸葛钰一直有留意她身边之人的动静,当叶茂在街上买了香烛和纸钱时,他隐隐猜到她打算祭奠亡母,但他并不知道她的东西被毁,手头这一份是他的心意。 “嗯……谢谢你。”水玲珑不咸不淡地道。 我祭拜我未来的岳母,你谢什么?诸葛钰恼火地看了她一眼,最讨厌她这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样子,他蹲下身,和她一起为董佳雪烧了纸钱。 做完这些,诸葛钰忽而开口:“该不会……今天才是你娘亲的忌日吧?” “怎么?觉得晦气?” 诸葛钰弱弱地吸一口凉气:“你这丫头,说话不带刺儿不行,是吧?” 水玲珑拿起断裂的香烛,比了个攻击的手势:“是啊,所以你离我远点,免得 刺得你浑身不舒服。” 对叶茂不会这样,对枝繁不会这样,对钟妈妈也不会这样,因为她们都知道她的雷区,从不越雷池一步,但诸葛钰,总算盲目地靠进,她不习惯也不想要习惯。 诸葛钰斜睨着她:“你就不能改改?女人还是温顺点好。” 温顺有屁用?前世的她对荀枫不够温顺吗?结果他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新妃! 水玲珑没好气地道:“我就这样,你爱娶不娶,不,或者你想娶,我也不一定想嫁了。” “竟说胡话!你不嫁爷嫁给谁?就你这性子……” “我这性子怎么了?” 诸葛钰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招惹她了,或者……她干嘛总是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仿佛天底下的人都要害她似的?算了,他是男人,不跟一个女娃娃一般见识,何况她是庶女,本就过得不好,他不包容她谁包容她? 诸葛钰赔上一个笑脸:“不改就不改,我又不是受不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说得好像你有多勉为其难似的。” 诸葛钰觉得女人一旦纠结起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随手拿起一块椒盐酥饼放入唇中,刚咬了一口便骇然失色:“好辣好辣!呼呼……好辣!” 水玲珑失笑,倒了一杯凉水给他:“活该!” 诸葛钰啊诸葛钰,你也沦落到哗众取宠的地步了。 诸葛钰看着她笑,心里微微发暖,良久,他轻咳一声,话锋一转:“我查了那几个说我们八字不合的妖僧和道士,但很奇怪的是,他们都死在了我展开调查的第二天。” 很像荀枫的手笔。谈起正事,水玲珑一扫之前的刁蛮无理,沉静地问:“怎么死的?” 变脸……真快!诸葛钰摸了摸鼻梁:“京城附近的一个县城举行论禅大会,三名妖僧代表各自的寺庙前去参加,半路被劫匪所杀,而那名道士则是半夜如厕摔了一跤滚下山坡,头破血流而亡。” “所以?” “所以他们应当是被人灭了口,八字不合一说不攻自破,你就别担心了。” “那你父王怀疑是谁是幕后主使?”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谁向你提亲,他自然怀疑谁了。”父王碰到他的事总是无法保持冷静,这回,父王真的气坏了。 荀枫会上门提亲吗?水玲珑持否定的态度。荀枫一直以来都以与世无争的病弱 形象示人,才不会因对她的一、两分好奇而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水玲珑想到了云礼,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若他真对她动了心思,开口娶她或纳她为侧妃……岂不中了荀枫的圈套,从而被镇北王府怨上? 荀枫挖坑给你跳,要么,你困死在坑里,要么,你费尽全力爬出去却只会掉进一个更大的陷阱。他出马,向来不空手而归的。 他是天生的王者,无论是战场上忘却生死、所向披靡的他,还是朝堂上捭阖纵横、素手翻云的他,亦或是励精图治,耗费十年光阴开创了一场工业革命,让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他……都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高度。 她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和他斗,这是……逆天! 【第五十一章】有孕 更新时间:2014-5-1614:17:34本章字数:15020 过年,公中给各位主子都发放了不俗的礼物和份例银子——秦芳仪和水敏玉兄妹的最为丰厚:纹银百两,绸缎八匹,珍珠一斛,燕窝一斤,人参六支;其次是贵妾周姨娘和四女水玲月的,纹银五十两,绸缎四匹,珍珠半斛,虫草二两;再往后是长女水玲珑和庶子水敏辉的,纹银三十两,绸缎三匹,虫草二两;最次的便是贱妾冯姨娘和她的一双女儿的,纹银仅二十两,绸缎各两匹,红枣桂圆若干。 嫡庶贵贱,老祖宗的规矩,终究是坏不得的。 一月时光如白驹过隙,这段日子,水航歌大多留宿长乐轩,外人皆道大夫人和老爷伉俪情深,哪怕大夫人不掌家了,也是老爷心尖上的宝贝,大夫人……不容小觑!只有秦芳仪明白,长乐轩的丫鬟已经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了。 阳光明媚,积雪化开,地上湿哒哒的,映着日晖,灿灿耀目。 今儿府里来了位贵客,正是玉妃身边最得力的谭嬷嬷,谭嬷嬷一路畅通无阻地去往了福寿院,讲明来意后,老夫人的手一抖,茶盏掉落,在地上砸了粉碎:“嬷嬷,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谭嬷嬷笑眯眯地道:“自然是真,娘娘请了好几名太医确诊,错不了!娘娘说啊,是大小姐教的法子管用,她试了几个晚上便怀上了!” 玉妃的小日子在月初,完事后的第十天差不多就是十七号,而皇上每月十五、十六留宿皇后寝宫,随后的几天又分别歇在贵妃、淑妃和贤妃的寝宫,再有几天自己单独歇息,直到二十五号之后才开始临幸其它的宫妃。所以玉妃承宠的日子均不在受孕期 内,自打被水玲珑点拨了一番,玉妃便主动前往皇帝的寝宫邀宠,结果,还真就怀上了!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比听说周姨娘怀孕还高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娘娘总算是盼来了自己的孩子!谭嬷嬷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什么心里话都与你说了。红颜易老,娘娘年轻貌美,可保不准哪天便抵不过岁月蹉跎了,孩子……才上娘娘下半辈子的倚仗!玲珑是咱们的福星呀,不仅治好了我的肺痨,还帮娘娘怀上了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丫头的!” “是这个理。”谭嬷嬷和和气气地道,“娘娘还说了,咱们水府出了一个天子妃嫔,又即将出一个太子妃,门庭之贵,非寻常官宦之家可比,府里的小姐们将来都是要配不赀之躯的,所以娘娘特地重金聘请了前任尚宫来做小姐们的女夫子。要说这金尚宫,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不知多少贵妇想请她前去教女,她却腻烦了与人周旋的日子,一门心思告老还乡,若非欠着玉妃娘娘一个恩情,玉妃娘娘花再多钱也是请不动她的。” 老夫人感激不已:“娘娘恩典!” 谭嬷嬷一直保持着标准的礼貌笑容:“下个月初,娘娘生辰,皇上特许府里的千金们入宫小住几日,权当陪娘娘解闷,让娘娘安心养胎。” 一般情况下,别说妃嫔,便是皇后也只有到了怀孕的最后一个月才能得一位亲属入宫陪伴,皇上这是有多宠爱玉妃啊!老夫人乐得快要合不拢嘴了,亲自从梳妆台里取出一副金五事递给谭嬷嬷,并郑重地祈求道:“嬷嬷是娘娘初入宫时的教习姑姑,这等情分绝非寻常主仆能比,娘娘能喜获圣心,嬷嬷功不可没,在这里,老身代替娘娘多谢嬷嬷了!” 言罢,站起身,给谭嬷嬷鞠了一躬。 谭嬷嬷的脸色微微一变,忙上前扶住老夫人:“您莫要这样!为娘娘尽职尽忠是我的本分,我自会好生看顾娘娘的!” 老夫人郑重其事地道:“怕就怕娘娘荣宠无度,早已是众矢之的,偏又不得中宫皇后赏识,想要母子平安还需大费周章,老身拜托嬷嬷像照顾自己的女儿那样照顾娘娘!” 老夫人要的不是衷心,而是真情!谭嬷嬷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她见到玉妃的第一眼就知道此女一定能得皇上青睐,真论容貌,玉妃的确有几分姿色,但在美女如玉的后宫,这点儿姿色还不足以引起皇上的注视,她在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全因她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甚至神态和笑容都太像当年那个人了! 香妃也像,却形 似神不似,久而久之,皇上对香妃便没了多大兴趣,但仍看在香妃与那人有三分相似的面子上颇为容忍香妃的跋扈。 她早年服侍皇上,晚年服侍玉妃,大半辈子的跌打滚爬已经磨去了她的一颗真心,她尽职尽忠是奴性使然,但让她像照顾自己女儿那样照顾玉妃,她没女儿,又怎知这是哪样一种感情? 谭嬷嬷的眼神闪了闪,笑得面不改色:“我会的,老夫人请放心!” 玲香院内,枝繁端来小炉子,架起了小火锅,今儿吃的是涮羊肉,府里没这种食材,包括炉子在内全是诸葛世子命人送来的。 都说好女人是一本让常人读不懂、让智者读不倦的书,为这一句话,枝繁头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因为……她真的读不懂大小姐! 大小姐喜欢热闹,除了睡觉基本不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写字也好、绘画也罢,身边至少得有三个下人,哪怕她们只是在做绣活儿。有时候,大小姐什么都不做,就靠在椅背上看她们穿针引线,看一个时辰也不腻!好像一辈子没见过活人似的! 还有,大小姐睡觉,无灯不眠,午休也得点灯。她若中途醒来发现灯灭了,呵呵,谁当值,谁吃板子! 更奇怪的是,大小姐的外衫可以简单素净,也可以布料平平,但肚兜和里衣绝对讲究得令人咋舌,颜色、做工、绣艺、料子无一不力求完美,且一个月下来,样式不带重复的。 一般人不都是外面穿得光鲜亮丽,里边儿过得去就行了么?她的肚兜上还有一个补丁呢,但袄子是崭新的! 而最让枝繁疑惑不解的是,大小姐天天练字,字却写得跟如鬼画符;极少练琴,琴声偏胜似天籁之音。 枝繁摇摇头,大概她这辈子都读不懂大小姐了。 钟妈妈端着洗好的羊肉片和一个去膻味儿的茉莉花茶包进来,一股膻味儿扑鼻,枝繁和柳绿差点儿吐了出来。羊肉是漠北蛮子才爱吃的食物,大周人吃不惯膻味儿太重的东西,别说放一个茉莉茶包,便是十个,枝繁和柳绿也吃不下,偏大小姐“仁慈”,总招呼她们一起吃。她们突然很羡慕叶茂,受了伤吃不得发物,可以避免一顿折磨。 “那个……那个……大小姐,奴婢有些闹肚子,吃不得荤。”柳绿屏住呼吸,壮着胆子道。 水玲珑用筷子夹了一片生羊肉放入滚烫的锅里,随口道:“哦,好吧,钟妈妈你记得这几天给柳绿的饭里别放肉。” 柳绿 一噎,我错了…… 柳绿打头阵失败,枝繁硬着头皮坐下,也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入锅里,煮熟后就着蒜蓉酱吞了下去,是的,吞,根本没咀嚼:“嗯,真……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水玲珑把一整盘羊肉全部捞进了枝繁的碗里,“钟妈妈,你再切一盘来。” 枝繁风中凌乱…… 吃完火锅,福寿院递来消息,老夫人召见。 水玲珑洗了头也洗了澡,确定身上没有火锅的味道了才穿戴整齐前往福寿院。 二月一的天依旧寒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也刺刺的,水玲珑紧了紧氅衣,也加快了脚步。 在上回和水玲月发生僻静小道上,一个娇弱的身影突然从另一条小路上窜出,跟柳绿撞了个正着! “哎呀!谁呢?这么不长眼?”柳绿吃痛,一把推开那人,揉起了自己的肚子。 水玲珑凝眸一看:“画意姐姐?”那个在寺庙里同情她即将嫁给声名狼藉的诸葛钰,并好心告诉她贵人忌红色的丫鬟。才一个月不见,她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还面色发黄,黑眼圈极其严重! 画意抬眸望去,发现自个儿冲撞的是大小姐,一段记忆闪过脑海,本欲拔腿逃跑的她扑通跪在了水玲珑跟前:“大小姐!” 水玲珑的眸光一凛,对柳绿道:“你们在一边儿守着,有人来了就提醒我。” “是!”枝繁和柳绿一南一北,站在了路的两段。 水玲珑走到假山后,画意跟上,确定再无外人,水玲珑才开口问道:“画意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生病了,是被赵妈妈的儿子给折磨成这样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被诗情利用了,她想戳穿诗情的阴谋可赵妈妈压根儿不给她走出院子的机会!她那天被人灌醉了酒,醒来就发现自己未着寸缕,正在被一个男人糟蹋!而那个男人痴傻成性,不仅不分昼夜地对她做那种羞人的事,还咬她、打她!她能感觉到自己活不长了,她是奴籍,死了也没人过问…… 画意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她四下看了看,似在躲避谁的追捕,精神高度紧张:“大小姐!奴婢的时间不多了,奴婢想求您一件事!看在奴婢曾经好意提醒您的份儿上,您答应奴婢一件事,好不好?” 说着,画意跪下,打算去抱水玲珑的脚,水玲珑后退一步避开:“不许碰我!不然我立马离开!” 画意一怔,继而一 喜,大小姐……这算是答应了?画意含泪,苦涩地笑了笑:“奴婢活不长了!” 水玲珑微愣,是活不长……还是不想活? 画意接着道:“求大小姐在奴婢死后把奴婢火化,将来大小姐若是有机会去漠北,请大小姐把奴婢的骨灰洒在漠北的大草原上……奴婢好想漠北的草原,想额吉(娘亲)做的涮羊肉……” 漠北?水玲珑的脑海里忽而一阵嗡嗡作响,漠北是游牧民族,位于大周北部,这些年双方因争夺边境的矿山开发权和淮海一带的领土权闹得不可开交,战火硝烟几乎弥漫了整个边境的上空,听说,那儿的土壤都被将士的鲜血染红了。郭焱正是大败漠北,才受封了威武将军。 画意,一个毫不起眼的丫鬟,不,漠北人,“混”进了……尚书府?! 水玲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强的警惕。 画意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难道她赌错了吗?大小姐跟那些人一样,一听说她是漠北人便以为她是个细作?不!不是这样的!她不是细作!虽然她也出身系出名门,但她……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她跟哥哥是单纯地流落到了大周啊! “大小姐!您听奴婢解释!奴婢原名叫……” “画意那个贱蹄子又跑哪儿去了?让老娘找到你,非打瘸了你的腿不可!敢跟老娘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我呸!小贱蹄子!” 画意话未说完,远处便想起了赵妈妈冷冷的骂声,画意像触了电似的浑身一颤!满是泪水的眼眸里掠过丝丝惊恐和绝望,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经此一事,赵妈妈势必更加谨慎,她……再没机会了! 她咬咬牙,从脖子上解下一块月牙形玉佩塞到水玲珑手中:“老爷宠幸了长乐轩所有的丫鬟!有时候她们好几个人一起服侍老爷,长此以往,老爷的身子会被掏空的!” 随即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最后关头不是替自己求情,而是卖她一个人情,水玲珑反而不好拒绝了。水玲珑拿起玉佩看了看,阳光照进质地通透的羊脂美玉中,背面的字清晰映入眼帘,诺娃,这才是画意的名字? 水玲珑又想起了那位神秘的漠北妃子,隐约觉着漠北败得很蹊跷,董氏一族被灭门,连婴孩都未能幸免于难,没了继承者,漠北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推选最显赫的泰氏一族当权,既然漠北都有细作进入大周皇宫了,董氏怎么还败得这么惨?再说了,郭焱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婴儿都杀吧? 算了,她早不是什么皇后,也不是什么谋臣,她只是庶女水玲珑,国事、战事与她何干?水玲珑收好玉佩,带着枝繁和柳绿离开此地,去往了福寿院。 几人走了小半刻钟,一名身强体壮的小厮悄然追了上来,他其貌不扬、肤色暗黄,属于看一百次也不会想要跟他搭讪的物种,伪装,是那人教给他的第一项技能,哪怕你是皇子,装成乞丐也必须有乞丐的样子,这才叫本事! 他躲在槐树后,捏起手里的石块,判断着在什么时候把水玲珑身边的两名丫鬟弄走最为合适,她们再往前三十米便是一个小荷塘,身材粗壮些的丫鬟呼吸平稳有力,可见肺活量极好,肩膀宽阔,身材上粗下细,应是极擅长游泳且是蝶泳。让她落水,不会出人命,还能救人一命。 一念至此,他又多添了一个石块在手,准备把枝繁和柳绿同时打下水,尔后趁着她们俩在水里扑腾的时刻拉走水玲珑。 没办法,他太想她了! 想她的怀抱!想她的气味!想得整颗心揪成一团! 今天拼着被当成疯子的危险,他也要告诉她他到底是谁! 就在他扬起手,正欲出招之际,杜妈妈从后边儿走了过来:“喂!新来的……那个谁?这里是主子们住的地方,你可来不得!我就是看你劲儿大,才特许你进入内宅做事的,但我告诉你,除了杂院和膳房,你不能随意走动!否则,我立马禀明老夫人将你赶出尚书府!” 他气得浑身颤抖,就差一步!真的只剩一步! 他按耐住濒临失控的情绪转过身,挤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啊?这里是主子们住的地方呀?哎哟,我想小便,找茅厕呢,没想到会闯进这里!对不住了,杜妈妈!” 杜妈妈走近他,看了看水玲珑一行人的背影,正色道:“还有我警告你啊,打谁的主意都不能打大小姐的,明白吗?要是让我发现你对大小姐不敬,甭管你多能干,我也会辞了你!好了,杂院的胖叔请假了,你先顶他的职倒几天夜香吧!” 有木有搞错? 倒、夜、香?! 福寿院内,紫玉兰开得娇艳,树桩盆景郁郁葱葱,鎏金银竹节熏炉内飘出袅袅轻烟,混着满室花香及绿草清韵,闻者身心舒畅。 水玲珑因在屋子里洗头沐浴耽搁了时间,跨入明厅时,水玲溪、水玲语、水玲月和水玲清已经到了许久,水敏辉也在。 水敏辉微笑着打了个招 【30】亲情有价 (5) 么环境?又需要讨好谁? 画意终究还是去世了,草革裹尸,丢在乱葬岗,连一副棺材也没有。因为她是咬舌自尽,非自然死亡,赵妈妈对着她的尸体骂了个狗血淋头,浑然忘了这个娇弱的女子是如何在他儿子身下一遍一遍承欢、一次一次流血。 水航歌依旧夜夜留宿长乐轩,他曾有一次想起兰姨娘,在兰姨娘房里过了两夜,之后便再没去过。 这一夜,水玲珑沐浴过后倚在软榻上看书,不是什么兵法谋略,也不是什么治国之道,而是一些市井流传的话本,俗称小说。今晚轮到柳绿值夜,柳绿换了一件绿格子印花短袄和一条素白色曳地罗裙,显得身量纤纤、梳云掠月。水玲珑看了她一眼,眸光无波无澜,继续看手里的话本,并轻飘飘地来了句:“我大概过几个月便要出嫁了,院子里下人众多,柳绿你觉得谁跟我去王府比较好呢?” 柳绿正在拨弄熏炉的手就是一顿,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她几乎以为大小姐察觉到什么了,但当她转头看向大小姐时,又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异常,她的眼神东瞟瞟、西瞟瞟,最终转过身,笑道:“钟妈妈是您的乳母,她肯定是要去的。枝繁不是家生子,无牵无挂,也可以带去。至于叶茂,她老子娘在府里,上头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下头有两个弟弟,都十分年幼,带她过去怕是有些麻烦,得与她老子娘知会一声。” “嗯。”水玲珑翻了一页,“你呢?你还没说你自己呢,难道你不想跟我过去?” “这……”柳绿的眼神闪了闪,讪讪笑道,“大小姐不嫌弃奴婢性子直容易得罪人的话,奴婢是一百个愿意。”大小姐最早也得两个月之后嫁人,在那之前,她或许已经和大少爷前往书院了。 水玲珑又翻了一页,漠然的眸光淡淡一扫,扫得柳绿心里一阵打鼓,水玲珑收回目光,继续看书:“从前你的性子是停直,最近变了许多。人都是会变的,大多数人越变越聪明,少部分人越变越愚蠢,还有一些呢,自以为变聪明隐忍、懂得为自己谋划了,实际上他们还不如当初。柳绿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 “啊?” “你是我从一回府便带在身边的大丫鬟,你对我应当很了解。” 柳绿的后背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大小姐……大小姐聪慧过人,实在不是我几月几日便能琢磨透彻的。” 水玲珑幽幽浅笑:“这么说,你的确一直在琢磨我咯。” “……”柳绿哑 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三言两语就被大小姐给绕了进去。其实哪个下人不是在努力琢磨主子,以求能把主子服侍得更舒心?可直觉告诉柳绿,她要是承认,下场一定很惨。 水玲珑绕了绕腰间的流苏:“答不上来也没关系,说说你自己吧,你又是哪一种?” “啊?”柳绿又是一怔,跟大小姐独处就像与高手过招似的,时刻得保持警惕,或许她还是做贼心虚吧,柳绿自我安慰了一番,尔后勉力镇定道,“奴婢是属于……” 柳绿前一秒的确在认真思考自己到底是越变越聪明的人,还是越变越蠢的人,亦或是自以为是的……那种?后一秒,柳绿如遭雷击,大小姐……怀疑她了! 水玲珑不逼柳绿,也不点破,她想看看柳绿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与憨厚老实的叶茂和以己度人的枝繁相比,柳绿自私、任性、有想法、有手段,衷心恰恰是她最缺少的东西,她,只忠于她自己。 柳绿发现大小姐又开始看话本了,心里更是惶恐忐忑,她不觉得背叛主子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果背叛换来的是万劫不复,她会觉得不值得。她的心里开始天人交战,怎样才能找到一个既不得罪大小姐,又能讨好大少爷的平衡点呢?这似乎很难,大小姐和大少爷是对立的,想讨好一个势必得罪另外一个。至少,大少爷是这样表态的,所以大少爷才让她对大小姐动手。现在的问题是,大小姐已经疑上了她,她动手也无济于事,捞不着任何功劳不说,还会被大少爷嫌弃,与其如此,倒不如请大小姐给她指条明路!反正大小姐不敢真杀了大少爷。 心理挣扎完毕,柳绿扑通跪在地上,把藏在袖子里的药粉递给水玲珑,坦言道:“奴婢喜欢大少爷,为了得到大少爷的赏识便答应大少爷放在您的安神香里,直到您出嫁。” 水玲珑眉梢轻挑:“哦?什么毒?” “极品麝香。”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生生撕裂了一页纸张,水敏玉是打算让她永远怀不上孩子,是吗? 她把书一扔,丢进了炭炉,火苗噌的一下燃烧起来,像一股勾心的邪炎,她清秀的容颜在轻烟后渐渐变得飘渺、虚无…… 夜深,寒风凛冽。 水玲月一直都有起夜的习惯,哪怕睡前她并不怎么喝水。她像往常那样掀了被子站起身,准备去如厕,但也不知谁在跟她恶作剧,居然把她丢进了一个无比奇怪的地方,像一间屋子,周围镶嵌了无数夜明珠,把这里照得宛若白昼,却空荡 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捂住肚子,开始四下找茅厕,但这里除了墙壁还是墙壁,无路可走!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怎么办? 水玲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她破口大叫:“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无人应答。 奇怪的是,水玲月并不怎么害怕,只是特别想尿! 终于,她憋不住了,撩起罗裙,脱了亵裤,打算就地解决,谁料此时,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朝她走来,她光屁股的模样瞬间被看光! 她难为情地转过身,连裤子都忘了搂起来。就在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时,一只温暖的大掌搭上她肩头,背后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四小姐别怕,有我呢,我会帮助你的。” 水玲月心中一暖,徐徐转身,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七窍流血的狰狞面容!那人的右脸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水玲月吓得毛骨悚然:“啊?怎么是你?你……你……” 那人坏坏一笑,咬牙切齿道:“怎么?四小姐看见我很意外?不是你把我从乡下叫来的么?不是你说会许我荣华富贵的么?可到头来,你做了什么?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找我……不要……啊——”水玲月的下面一痛,一股血液流出,那人已经狠狠地侵占了她,“这就是你的下场!几个姐妹里,属你心肠最毒!你这种恶女,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帮你做事!你不给我活路,我就狠狠地羞辱你!直到你死!” 水玲月哭得声嘶力竭:“求求你……放过我……”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我是谁!”那人恶狠狠地道。 水玲月忍住疼痛,抬眸一看,霎时呆怔:“金……金尚宫?怎么会是你?你……你是男的?啊——放开我!你这个禽兽!快从我身上下去!滚啊!你滚!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小姐!醒醒啊!小姐你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叫得这样厉害?” 水玲月陡然陡然睁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见丫鬟春燕坐在床边,这才意识到刚刚是做了一场噩梦:“吓死我了,真吓死我了!” 春燕笑着宽慰道:“一个梦啦,四小姐别怕!奴婢给您点上灯。” 春燕点了灯,屋子里有了光亮,水玲月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一些,只是仍有点儿后怕。 春燕上前,用手给水玲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水玲月斜眼一瞄,心中大骇,她捉住春燕的手,警惕地问道:“你……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大?汗毛这么长?像……男人的手!你……你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春燕?” 春燕的笑慢慢变得狰狞,细柔的嗓音更是突然变得粗狂:“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识破了也没关系,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卸磨杀驴,这笔账,我今晚就跟你好好算!” 言罢,“她”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带有恐惧刀疤的脸! “唔——”水玲月刚要呼救,他眼疾手快地点了她的哑穴,尔后拿出一个布袋,朝水玲月身上倒,在水玲珑惊惧无比的注视里,不计其数的黑蛇、地龙、蛆虫从天而降,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几条地龙掉进她嘴里,她吓得魂飞魄散! “啊——” 一股热浪从下面喷出,她失禁了…… 水玲月浑身猛一个颤抖,霍然睁眼!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床上,屋子里漆黑一片,并没有点灯,刚刚又是一个梦! 居然是两层梦境! 水玲月浑身被冷汗给浸透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唤丫鬟进来,却发现喉咙痛得要命,大抵是染了风寒。 她摸了摸屁股,眉头一皱,真……尿床了! 丢死人!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借着稀薄的月光拉开了柜门,准备找一套干净的亵衣,谁料,当柜门打开的一刹那,她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惨的叫声! 【第五十三章】千年狗妖 更新时间:2014-5-188:14:29本章字数:14903 柜子里已经没有衣衫了! 只有一个黑色的大球! 那黑色的大球在柜门敞开的一刹那扑哧着翅膀冲了出来!随即,她看到,一颗血淋淋的头挂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带着一种惊恐和不甘,脸颊被吸空了血深深地凹陷进去,越发显得一双眼珠快要爆裂出来!而他右脸的刀疤一如既往地清晰、狰狞!最可怕的是它下面就连着一根长长的脊柱,白色的,反射着月辉清冷的光…… 水玲月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成冰了! “这一定还是一个梦!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水玲月拼命地掐自己!捏自己!甚至扇自己!但令她失望了,她“醒”不来,这就是现实! 水玲月三两步跳上床,一把扯了被子盖住头,却“吧唧”一声,似乎坐烂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从屁股底下拿起它一看,吓得肝胆俱震! 赫然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心肺! “啊——”又是一声尖叫,水玲月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床,正好撞到一旁的桌子,她忙扶住桌脚企图站起来,却一把扯断了它,她定睛一看,天啦!居然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那手还在一张一合,似要抓住她似的!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房间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东西? 突然,柜子里发出一声呕吐的声响,水玲月顺势看去,只见那头的嘴一张,一根舌头掉了出来…… 水玲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翌日,天高气爽,阳光明媚。 水玲珑依旧起得很早,她挑了一件杏花色绣红芙蓉肚兜和一套银线卷边的丝绸里衣,照样对着铜镜自恋了好一会儿,才穿上中衣和外衫,短袄是淡紫色云纹锦做的斜襟款式,袖口极宰,便于练字和吃饭。今天的早餐换了牛乳和牛肉,枝繁等人总算松了口气,不用再忍受羊肉的膻味儿了。 水玲珑吃完早餐,正在含薄荷水,王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老夫人让奴婢传话给您,这几天不用上课。” 水玲珑把薄荷水吐到铜盆子里,睁大亮晶晶的眼眸问道:“为什么不用上课了呢?老夫人不是说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请假的吗?眼看就要到入宫的日子了,我们应当加紧学习才是呀!” 这事儿如果是别人问,王妈妈兴许不会说,毕竟老夫人下了封口令的,但对象是大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老夫人没告诉大小姐玉妃怀孕是大小姐的功劳,目的是不希望大小姐太过骄纵,私心里,老夫人是极器重大小姐的,不然,也不会让她来给大小姐递消息,连二小姐那儿也才去了个二等丫鬟。老夫人年事已高,自己才五十不到,一旦老夫人仙去,她在府里的地位便要一落千丈。夫人母子仨儿她是巴结不上了,倒不如给大小姐卖个人情,兴许能给自个儿谋条退路。镇北王府的儿媳身份,与公主和皇子妃也不相上下的。一念至此,王妈妈面露几分难色,似有些纠结,让人看得出她在做思想斗争,片刻后她说道:“老夫人本不让说的,宅子里出了不干净的东西,四小姐被鬼附身了,一大早起来便掐死了贴身丫鬟春燕,又抓花了三、四名丫鬟的脸,周姨娘得了消息去看她,差点儿被她弄得滑胎,好在高妈妈力气大,一把制住了她,可 高妈妈啊,胳膊上生生掉了一块肉,是四小姐咬的!” “啊?”钟妈妈瞠目结舌,显然,也是有些害怕,“怎么会出这种事?” 王妈妈徐徐一叹:“四小姐非说她房里有什么头啊、胳膊之类的,高妈妈把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连一滴血迹也没找到,您说,她这不是不正常么?” 水玲珑端起茶杯放在唇边碰了碰,掩住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道:“光听你说我就毛骨悚然,真难为四妹了。” 叶茂杏眼圆瞪道:“鬼附身的话要打的,打得鬼跑了才行。” “噗——”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了,像是并不介意王妈妈看出她的幸灾乐祸,“怕就怕鬼没打跑,倒把四妹给弄得香消玉殒了,得不偿失。” 枝繁看了看王妈妈,又看了看大小姐,心思一动,叹道:“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依奴婢看,四小姐就是亏心事儿做多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咱们大小姐!” 王妈妈微微一愣,大小姐当着她的面丝毫遮掩都无,这是没把她当外人啦!王妈妈一高兴,又道出了另一件事:“其实呢,单单四小姐这样倒也罢了,送庄子里养一段时间,痊愈了再接回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庶女的命大抵就是如此了,有利用价值时捧你上天,拖了后腿便要打入地狱,水玲珑笑了笑,示意王妈妈继续说。 王妈妈察觉到了水玲珑眼底不经意间闪过的嘲弄,忙开口道:“大小姐自然与她们不一样!大小姐是老夫人心尖儿上的人,除了二位少爷,老夫人最含糊的便是您,连二小姐也比不得的!” 水玲珑幽幽浅浅地笑道:“祖母对玲珑的好,玲珑铭记于心。” 王妈妈总觉得大小姐的笑容和语气都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是个挺单纯的人,回回看她又总像隔了一层磨砂似的。王妈妈想不通,干脆接着刚刚的话题,道:“长乐轩也出了不干净的东西!赵妈妈吓傻了,诗情吓病了,还有好几名丫鬟也吓得说起了胡话,说什么画意的鬼魂回来索命了,披头散发、浑身都是血啊,总之……一团糟!” 钟妈妈诧异地问:“画意吓赵妈妈和诗情做什么?她不是嫁给赵妈妈儿子做媳妇儿,前些天病死了么?” 王妈妈露出一丝不屑:“病死?这种借口大抵也就赵妈妈想得出,她儿子天生痴傻,谁知道画意是被折磨死的还是病死的,至于诗情么,我估摸着她也做了什么对不起画意的事。” 枝繁的素手一紧,针扎进了指头,叶茂和柳绿是家生子,她们的亲事或多或少会过问一下她们老子娘的意见,她同画意一样都是买进来、签了死契的奴婢,何去何从……全在主子一念之间! 水玲珑注意到了枝繁的异状:“怎么了?” 枝繁垂下眸子:“没……没什么,不小心扎了手。” 不想说水玲珑便也懒得追问,丫鬟们想来想去不就那点儿事儿? 王妈妈看了枝繁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又是一叹:“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便以招呼贵客为由,让二少爷陪金尚宫出去游玩,估计得三、两日才回,老夫人打算在他们回来之前把府里的事儿处理干净。” 这事儿压根瞒不住,不出一日便会闹得满府风雨,老夫人应当是想寻个由头让水敏辉多接触金尚宫。一个退休的尚宫值得水敏辉费尽心思巴结吗?不值得,所以,金尚宫另有来头。水玲珑用杯盖拨弄着水里的茶叶:“祖母可想好了如何处理?” 王妈妈微歪着头:“这倒没有,老夫人正为此事头疼呢,老爷公务繁忙,老夫人不欲为这点儿小事惊扰了老爷。” 是怕一向水航歌求助,秦芳仪便会顺理成章地要回中馈之权吧!水玲珑看破不说破,站起身,摘了掉落在裙裾上的一根青丝:“我去看看祖母。” 长乐轩,秦芳仪一肚子邪火,原本每晚水航歌宠幸丫鬟们她就已经忍无可忍了,偏生又出了这种祸端!水航歌一大早出门时听到丫鬟们怪叫,当即表示这几晚都不再过来,让她好生清理院子,她的肺都要气炸了!依她看,八成是有人装神弄鬼!要是让她查出是谁整的幺蛾子,她非宰了那人不可!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凉了,她柳眉一蹙,道:“茶呢?怎么是凉的?你们怎么办事的?连看茶的眼力劲儿都没有!养你们何用?” 说着,把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屋子里的丫鬟呼啦啦跪了一地。 刚看完诗情的水玲溪走了进来,看到这等场面,明白她娘又发火了,水玲溪的印象里,秦芳仪是个很理智的女人,说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有些夸张,可她并不轻易发火,她觉得与其花时间发泄情绪,不如想法子解了燃眉之急,这是为何水玲溪一直都很尊敬她、听她的话。但水玲溪发现,最近一个多月以来,秦芳仪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动辄摔东西,她和大哥劝了也无济于事,秦芳仪口头答应得好好儿地,转眼便能打死任意一个丫鬟。 眼看秦 芳仪又要打人,水玲溪忙开了口:“行了,你们几个下去吧,没母亲和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众人如临大赦:“是!” 丫鬟们退下后,秦芳仪按住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颇为累乏地问道:“你今天不用上课?” 自从被禁足,娘亲的消息闭塞了许多。水玲溪摇头,在秦芳仪的身边坐好:“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不止长乐轩闹鬼,四妹的院子也出了问题。祖母让水敏辉带金尚宫出去玩了。” 最后一句话忽然盖过了秦芳仪对闹鬼事件的“兴趣”,秦芳仪稍稍舒展开的眉头又是一皱:“哼!她让水敏辉招待金尚宫到底是什么意思?敏玉才是嫡子!什么好的却紧着水敏辉那个庶子!她就是看我不顺眼,以为她两腿一蹬,我会为难水敏辉!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她也就这点能耐!” 水玲溪花容失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休要再说,父亲和祖母会生气的。”上金尚宫的课,她的确受益良多,磨去了不少性格里的青涩,而与云礼的亲事彻底定下来也让她有了一种无比真实的使命感,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不仅她的一言一行要接受百姓的评判,她家人的亦是,所以现在,只要水玲珑安分守己,她不会主动找水玲珑的茬儿,而宅子里谁当家都好,她只想一切和睦,让世人夸赞、艳羡。 秦芳仪缓缓抬眸,看向女儿,眼底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意味,半响,才有些失神地喃喃道:“但愿……你是真懂事孝顺了。” 水玲溪的长睫飞快地眨了几下,面色有一瞬的尴尬,却也不妨她笑得优雅:“家和万事兴,女儿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安好。” 秦芳仪的眼底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她阖上眸子,摆了摆手:“我累了想歇息,你退下吧。” “女儿扶您进屋。”水玲溪乖巧地伸出双手,在即将碰到秦芳仪胳膊的瞬间,秦芳仪忽而抬臂摸了摸发髻上的流苏,水玲溪的手僵在半空,不确定这只是个意外,亦或是娘刻意为之,秦芳仪站起身,淡淡地笑道,“我没老,还走得动,心也没盲,看得清。” 心没盲……水玲溪的柳眉紧蹙,望着秦芳仪远去的背影,心情,顿时有些烦躁! 福寿院。 老夫人一筹莫展,有些拧不清接二连三的怪事都是怎么来的,且在一夜之间爆发,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作怪! 水玲珑给老夫人捶着肩膀,边捶边明知故问:“祖母这次是在担忧 什么?” 老夫人把宅子里的怪事儿与水玲珑讲了一遍,水玲珑露出惊讶的神情,须臾,又说道:“祖母莫要忧心,这样的事别说咱们尚书府,寻常百姓家也是有的。” “这么说,不是人为,而是真的有鬼?” 老夫人问这话时,眼神里含了一丝警惕,水玲珑深知老夫人疑心病极重,太聪明她会以为你攻于心计,太平庸她又觉着你故意藏拙。水玲珑的眸光颤了颤,心平气和地说道:“玲珑不敢妄断此事到底是人为还是其它,玲珑只是觉得祖母治家有道、赏罚分明,下人们颇为感恩戴德,应当不至于闹出这等事,倒像在蓄意报复谁。四妹的院子暂且不谈,母亲的长乐轩防守最为严密,父亲也歇在那里,真要有歹人伺机作乱,父亲是习武之人,未必不会察觉。” 老夫人若有所思:“接着说。” 水玲珑给老夫人揉了揉肩膀,“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人兴风作浪的可能,只是万一打草惊蛇岂不更糟?” “你的意思是……” “假设这次真是小人作乱,咱们大肆追查势必惊动对方,倒不如先对府里宣称是遭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作法,以降低对方的警惕,尔后明着降妖除魔,暗地里再寻个由头逐一排查,总能发现蛛丝马迹的!如果什么也没发现,大概真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么这场法事做得也不亏。”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道。 “说的有理,几天不见,你越发聪颖了。”老夫人深邃的眸光落在了水玲珑白皙的面庞上,似要……将她看穿。没办法,这个孙女儿太聪明了,每次看似无心之言,结果都能解她燃眉之急,这种状况令她本能地不安,因为她觉着自己无法掌控这个孙女儿。 水玲珑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是夫子教得好,玲珑不敢居功。” “哦?这么说,你很喜欢夫子咯?”老夫人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水玲珑的脸色一沉,含了一分怒意:“才不是呢,她那么凶,还动不动打人,若非她传授的知识当真令我受益匪浅,我指不定……” 说到这里,水玲珑的脸忽而一红,仿佛说错了话,很是局促不安。 老夫人瞧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打趣地问:“指不定怎么着?难不成你想逃课逃到镇北王府去?” “祖母——”水玲珑“羞涩”地钻进了老夫人的怀里,惹得老夫人哈哈大笑,老夫人拍了拍水玲珑的肩膀,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渐渐冷凝,“你娘 【30】亲情有价 (6) 故意表现出对她的信任,当时她还觉着大小姐是没把她当外人,现在一思量,大小姐也是在试探她啊!这对祖孙,太……太可怕了! 王妈妈打了个哆嗦,按住惊恐,语气如常道:“老夫人,您不说奴婢不觉得,您这么一提,好像还真是……太巧了些!大小姐与大少爷怎么说都是有过摩擦的,人心隔肚皮,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这事儿宅子里从来不缺。” 老夫人翻了个身:“我也就随口说说,瞧你瞎歪唧些什么?玲珑不是那种人,她也没那份能耐……”声音渐渐微弱,归于宁静。 水玲珑坐着老夫人的马车去往了丞相府,秦之潇喝了不少蒙汗药,原本她想让秦之潇睡个海枯石烂,偏水玲语非他不嫁,她便勉为其难让他睡到明天的日上三竿吧。 水玲珑把秦之潇送回丞相府,对二舅秦彻和二舅母阕氏详细阐述了以旁人角度观察到的事件经过:全府大作法事,秦之潇和水敏玉偷偷饮酒作乐,喝得酩酊大醉,秦之潇去往了水玲语时常出没的燕兰轩,并毁去了水玲语的清白。 送走水玲珑后,阕氏不屑嗤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之潇毁了她清白又如何?未婚破了身子还不是只能嫁过来做妾?一个妾,丞相府养得起!” 秦彻却是望着儿子不太正常的睡眠,皱起了眉头…… 水玲珑心情大好,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吃腻了粥和包子,她打算换个口味,改吃钟妈妈亲手做的刀削面,卤过的鲜嫩牛肉、羊肉各放一半,再加点儿香菜、竹笋、金针菇和番茄,当然忘不了她最爱的辣油。 呼呼!人间美味! 一大碗,她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洗漱完毕后,水玲珑便前往福寿院复命,进入明厅时老夫人刚刚起来,平日里这个时辰老夫人都用过早膳且念了好一会儿佛经了,由此可见,老夫人昨晚睡得并不安好。 水玲珑亲自伺候老夫人宽衣洗漱,并给老夫人梳了个婉约又不失华贵的发髻,老夫人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眉宇间的凝重之色却不减弱丝毫,水玲珑看在眼里没说话,半响,老夫人才问:“你怎么懂梳头的?”千金们不需要练习这些,往往都由丫鬟们代劳。 水玲珑给老夫人戴上一个珍珠抹额,对着铜镜里的人笑得天真烂漫,细看又藏了一丝伤怀:“在庄子里时,我和我娘常常互相梳头。” 老夫人想起董佳雪,又想起秦芳仪,再 对比水玲珑和水玲溪,她自嘲一笑,龙生龙,凤生凤,秦芳仪傲慢偏执,水玲溪便自命清高,董佳雪那般单纯,她生的女儿又岂会是玩弄心计之人?老夫人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等课程结束了常来给我梳头吧。” 水玲珑一口答应:“好啊!” 老夫人用完膳,水玲珑把昨晚的事汇报了一遍,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她是个庶女,丞相府的人不会与她交涉,老夫人当然猜得到对方的反应,仍执意派她去了,谁说不是想趁机打一下对方的脸呢? 老夫人听完,和颜悦色地笑道:“辛苦你了。” 水玲珑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能出府溜达一圈,我赚到了!不辛苦!” 老夫人的笑容一收,假意嗔道:“瞧你这泼皮的劲儿!” 水玲珑呵呵笑了一阵,从宽袖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老夫人:“祖母,这是我打算带到镇北王府的人名清单,您过目一下,可有哪里不妥?” 老夫人仔细看完清单上的名字,不由地拧起了眉毛。 【第五十五章】亲事 更新时间:2014-5-1917:00:02本章字数:5960 “会不会太少了?只有钟妈妈、枝繁、叶茂和阿四、阿季,且后边儿两个还是三等丫鬟。”老夫人放下清单,认真地望着水玲珑,尤其叶茂上回还跟长风、长安闹了事,只怕骨子里有冲动因子,老夫人不大放心。 水玲珑理了理鬓角的秀发,道:“今儿我正想借这个机会跟祖母提一提,把枝繁升成大丫鬟,阿四和阿季升成二等丫鬟,这样我身边的人就多了。” “怎么没有柳绿?”老夫人见柳绿的次数不多,平日里随水玲珑一块儿来请安的大都是叶茂或者枝繁,老夫人记得柳绿是因为柳绿生了一张十分美丽的脸,特别是那双盈盈水波的眸子,跟聚了珍珠一般,透亮间顾盼神飞。陪嫁丫鬟里总要有几个姿色过人的,善妒如秦芳仪不也备了清秀可人的冯姨娘? 水玲珑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道:“哦,她娘身子骨不大好,就留她在府里,彼此有个照应。” 老夫人敏锐地抓住了水玲珑话里的潜台词:“是她自己要留还是你让她留?” 水玲珑低下头:“我让她留。” “你……”老夫人弱弱地吸了口气,神色一凛,“跟祖母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她跟你抢姑爷?” 水玲珑“无可奈何”地叹 了口气:“祖母啊,玲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给丈夫准备通房。柳绿她长得漂亮,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资本,更是不遗余力地打扮,她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做事也特勤勉,但我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儿,不怕祖母笑话,在有自己的儿子之前,我是不会让诸葛钰碰别的女人的。” 老夫人微微一愣,继而笑开:“你能想到这一层,倒是不赖。这样,我瞧柳绿这丫头颇有姿色,先让她来我院子呆着,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我再给你送到王府去,她爹娘都在我手里,她不敢不听你话,等我实在老得不能动了,你再随便想个法子治了她便是。” 水玲珑抱住老夫人的胳膊,软软地道:“祖母,您别说这样的话,我听了难受。” “难受什么?人都有那么一天的,只不过或早或晚罢了,你要是没回府,我大抵已经去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探出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水玲珑的小小脑袋,“你放心,我既然侥幸从鬼门关跑了回来,那么,在看到敏辉和你站稳脚跟前,我是不会死的。” 前世她对水敏辉印象不深,只知他成家后弃文从商,跟了二叔做生意,再没回京城,算是府里少有的没给她脸色看、也没给她下过绊子的人。水玲珑眨了眨眼,会意道:“我挺喜欢敏辉,嫁人了希望和他多走动。” 老夫人欣慰一笑,搂着水玲珑的胳膊又紧了几分:“言归正传,柳绿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今儿提了,咱们就把它定下。” 水玲珑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祖母,柳绿十七,再过两、三年便要成老姑娘,诸葛钰……看不上吧。” 老夫人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光顾着想她的美貌,竟忽略了她的年龄,照你这么一说,她当真不合适。” 水玲珑从老夫人的怀里起来,给老夫人倒了一杯热茶:“我早上差人去问过四妹,回话的说四妹昨晚安静得很,想来杨大仙驱邪驱得挺干净,只是为何,我听说敏玉病了?” 水敏玉被打得下不来床,老夫人只对外宣称他染了风寒需静养,旁人切勿探视打扰,至于目睹了他断袖之癖的几名下人也被老夫人封了口,老夫人再亲近水玲珑,这种事她还是不会说的。老夫人喝了口茶,眼神微闪道:“哦,他呀,昨儿偷偷喝了你们父亲送的洋酒,醉倒在地上,睡了几个时辰,半夜里就开始高烧不退,你知道他脾气的,别去探望他,省得吃闭门羹。” 水玲珑垂眸掩住点点笑意,口里却道:“是,玲珑明白。”她拿起桌上的清单,“ 祖母没有异议的话,我就定这些人了,其余的丫鬟和粗使仆妇,祖母看着安排吧。” 看着……安排……老夫人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你真不要柳绿?” 水玲珑摇头。 老夫人的眼底流转起死死晦暗难辨的波光,须臾,她讪笑道:“我想起来了,昨儿敏玉醉酒生病都是丫鬟们伺候不周,怎生主子在地上睡了几个时辰却无人发现?于是,我把他身边儿的丫鬟们给治了,眼下正缺一个端茶倒水的,你既不要柳绿,就把她送去敏玉的院子吧。” 水玲珑自然无比感激。 出了福寿院,水玲珑“巧遇”了杜妈妈,杜妈妈把水敏玉昨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了:“大个子是谁?真是太逗了!天底下真有这种憨里憨气的人?该不会碰巧是水敏玉的什么仇家吧?” 杜妈妈纠结着要不要把郭焱的话如数转告,他看起来不像坏人,且对大小姐有不俗的感情,昨儿一夜她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是他落寞孤寂的背景,弄得她哭湿了半个枕头,自个儿都觉着邪门儿!可转念一想,即使他和大小姐在庄子里真有过那么一段,按现如今大小姐的状况……着实不宜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水玲珑见杜妈妈发呆,不由地问道:“杜妈妈你想什么呢?还有话要对我说么?” “呃……”杜妈妈拉了拉衣领,笑得不尽自然,“是这样的,奴婢昨儿回了一趟家,听奴婢那口子说起了酒楼的事情,装修进行蛮顺利,大小姐您要不要派谁去查探一番?” 水玲珑看着她:“不了,张伯做事我放心。” 杜妈妈将头垂得低低的:“多谢大小姐的信任。” 水玲珑摇了摇头,不管杜妈妈瞒了她什么,只要不是想害她,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水玲珑走了两步,杜妈妈忽然叫住她:“大小姐!您可认识一个叫什么斌的人?府里正要从庄子里选些得力的下人,膳房的一个管事娘子让奴婢给走走后门,姓什么奴婢忘了,只记得单名一个‘斌’字。” 斌儿……水玲珑摸上自己的小腹,这辈子不会有荀斌了:“不认识。” 杜妈妈舒了一口气,瞧!大小姐不记得他!根本是他一厢情愿!什么香满楼,见鬼去吧! 水玲语的屋子里,冯姨娘在一旁做绣活儿,水玲语则在教水玲清做胭脂,若在从前她定是不肯让手艺外传,如今她双手废 掉,写字都写不利索,更遑论做胭脂了。她嫁入丞相府是迟早的事,大姐、二姐她未必巴结得上,只剩这个心性单纯的妹妹能相互帮扶一二。 “再放两片海棠花瓣。” “哦,好,这样可以了吗?” “颜色不够,加点儿梅花花瓣。” “哦。”水玲清忙活得满头大汗,她从小就笨手笨脚、笨嘴笨舌,不像三姐八面玲珑,又懂制香调胭脂,连玉妃娘娘也喜欢用她做的东西。 水玲清真是……笨得可以!水玲语蹙眉道:“五妹,这是送给玉妃娘娘的,你要用心些做,知道吗?” 水玲清用袖子擦了额角的汗,点头道:“知道了,三姐。” 冯姨娘停下手里的绣活,看向水玲清心疼地说道:“手酸了吧?过来,姨娘给你揉揉。” 水玲清如释重负,一蹦一跳地跑到冯姨娘身边,扑进了她怀里,冯姨娘怜爱地捏了捏她鼻子,尔后给她揉起了手腕。 水玲语的心里一阵吃味儿,她也当着冯姨娘的面制过香,冯姨娘却从没给关心过她的手是否发酸,她承认她自私,没有水玲清对冯姨娘那般掏心掏肺,可子女再不好也是亲生的,冯姨娘为何偏不疼她?不,也不是对她不好,就是感觉少了那么点儿真心在里头。 “呕——”水玲语的胃里一阵翻滚,对着痰盂吐了起来,随着孕龄增长,害喜症状愈加明显了。 水玲清杏眼圆瞪道:“三姐,你吃坏肚子啦?” 冯姨娘的眼神一闪,笑着道:“你三姐胃有毛病,吃多了不容易消化的东西就会吐,你千万别忘外说,身体不好的人找婆家……很难找的。” 水玲清笑得眉眼弯弯:“嘻嘻,三姐,我会替你保密的!”她还不知道水玲语和秦之潇的事。 水玲语尴尬地笑了笑:“多谢五妹。”同样是被欺负大的,为什么水玲清还能保持儿时的单纯和快乐?这笑容,看得她真扎眼啊。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想什么呢,水玲语?那是你妹妹,不许再嫉妒她…… “时辰不早了,你三姐需要休息,我们先回吧,明天再来学做胭脂。”孕妇瞌睡多,冯姨娘生了两个孩子深有体会。 冯姨娘和水玲清走后,水玲语乏力地坐在了冒椅上,突然,屁股一痛,像是坐到了什么硬东西。她拿起来一看,赫然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银簪子,她不记得自己有这种款式的首饰,莫不是冯姨娘掉下的?刚刚冯姨娘的确是坐 这里,但冯姨娘头上什么也没戴,倒像是藏在怀里的。水玲语凝思了片刻,霍然忆起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会不会是冯姨娘准备给她的生辰礼物?水玲语开心地笑了起来,冯姨娘一定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她唤来绿儿:“给冯姨娘送过去,你就说是在院子门口捡的,我没这种簪子,想必是她的。” 绿儿双手接过:“是!” 绿儿走了几步,水玲语又道:“等等!这簪子对冯姨娘来说十分重要,她天天带身上的,你千万别弄丢了!” 绿儿福了福身:“奴婢知道了。” 长乐轩内,水航歌消化完老夫人的谆谆教导,下了朝还没换下朝服,即过来把秦芳仪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 “瞧瞧你做的好事,瞧瞧丞相府做的好事!秦之潇毁了玲语的清白不说,秦彻还送了两个小倌给敏玉!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舍董佳雪来娶你!简直……简直是引狼入室!” 秦芳仪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当初是谁跪在丞相府门口,信誓旦旦一辈子对她好的?现在官儿做大了,翅膀硬了,便打算把她变成第二个董佳雪了? 水航歌,你做梦! 秦芳仪拽紧了帕子,把濒临失控的情绪一点一点塞回心底,像吃血吞肉般恶心,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委屈受教的表情:“相公!妾身冤枉啊!先是秦之潇的事儿吧,府里的千金那么多,他为何只跟玲语扯不清楚?难道玲语就没点儿错?一个巴掌拍不响,玲语没那方面的意思,秦之潇还没胆子大到强了太子妃的妹妹吧?玲语说秦之潇醉得不省人事,那妾身倒要问问,既然不省人事,他又是如何从敏玉的院子七弯八转,绕到隔了好几里的燕兰轩的?” 水航歌一怔,这的确是案件的一大疑点。 秦芳仪挤出两行清泪,“委屈”地道:“咱们再来说敏玉的事儿!敏玉是妾身唯一的儿子,天底下有谁比妾身更含糊他?他和男人那个,妾身的心……比刀子割了还难受……其实,这还不是怪你?” “怪我?”水航歌愣住了。 “敏玉十二岁出精,按理说早该给他备几个通房了,去年我提出让他带上两个丫鬟去学院,你偏以怕夫子误认为他沉迷女色为由把丫鬟给扣了下来。敏玉身边没了丫鬟,又有那方面的需要,他可不就……” 水航歌疑惑地张大了嘴,儿子是……饥不择食么? 秦芳仪顿了顿,道:“他 又不是被压的那个,你管他进的是男人的身子还是女人的身子,反正,器大活好没问题就是了!等他尝过女人的滋味儿,肯定不乐意再碰男人,你何必弄得好像他无药可救?他是你儿子!依你对女人的兴趣,他只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水航歌眉头一皱,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思虑片刻后,又道,“你确定他不好男风?只是单纯地想泻火?” 秦芳仪当然不确定,可这回只能藏在心里,不是?秦芳仪讨好地笑道:“相公,你就再多信任敏玉一次吧,我明儿选两个丫鬟过去……” “得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会拜托娘去办。”长乐轩的丫鬟都被他睡过,让她们伺候敏玉,他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秦芳仪清了清嗓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知云和知嫣走了进来,一人端着茶水,一人捧着果盘,在水航歌面前跪下,领口微敞,露出女人细腻的柔美:“老爷请用。” 知云和知嫣是一对孪生姐妹,二人经常一同服侍水航歌,水航歌看着她们性感的身材,下腹突然窜起一阵邪火,他端起茶杯,魂不守舍地喝了起来,但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冷落秦芳仪一段时间,喝完茶,他把茶杯搁在知云的托盘上,站起身,掸了掸衣摆,阔步离去。 秦芳仪的眸光一凉,也站了起来:“老爷,妾身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 周姨娘和高妈妈在花园的凉亭里摆了一桌子点心,边吃边聊天,惬意得不得了。自从秦芳仪被夺了权,她便觉着头顶悬着的一把刀消失不见了,大小姐真是好手段,让她趁着众人去郭家赴宴的时机把毒虫粉洒进水敏辉的院子,当时她还认为风险过高、漏洞太多,容易曝光,大小姐怎么说的? “漏洞多少不要紧,老夫人想治秦芳仪,正愁没好的借口,你只管撒毒虫粉,堵漏洞的事儿交给老夫人去办。” 大小姐怎么就这么神呢? 周姨娘当然不知道毒虫粉是水玲月命人买的,也不知道秦芳仪因为这件事恨上了水玲月。 “这点心可口,高妈妈你尝尝。”周姨娘用筷子夹了一块酸梅糕放入高妈妈的碗里。 高妈妈吃了一口,牙齿差点儿没酸掉!都说酸儿辣女,姨娘怀三少爷那会儿也是特嗜酸,这一胎,大抵又是个少爷啊! 二人又吃了一会儿,突然,花园的入口处传来两名丫鬟的谈话声: “老爷 真狠心,四小姐就算神智失常了些,也不能嫁给一个六旬总督做填房吧?这不是……太糟践人了吗?” “你懂什么?江总督啊是皇后娘娘的亲戚,老爷是打算帮着二小姐讨好未来的婆婆呢?” “四小姐好歹是贵妾的女儿,唉!” “不是贵妾的女儿人家还看不上呢?” …… 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姨娘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跑出去追那两个丫鬟时,发现路上早没了人影。 周姨娘无力地靠在了高妈妈的身上,惊恐诧异地道:“怎么会这样?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四小姐?四小姐是他亲生的女儿啊!他怎么舍得?我要见老爷!” 高妈妈按住她的肩膀:“姨娘!你别冲动!” 周姨娘的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一定是秦芳仪在老爷面前嚼了舌根子!这个丧心病狂的毒妇!一天不害人她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高妈妈捂住她的嘴:“嘘——姨娘,隔墙有耳。” 【第五十八章】歪打正着,哈哈哈! 更新时间:2014-5-2010:27:25本章字数:10526 周姨娘快要崩溃了,哪管什么隔墙有耳不有耳?周姨娘怒气攻心,肚子一阵绞痛:“不要脸的秦芳仪!一天到晚算计别人的孩子!害死我的三少爷还不够,如今又要来害四小姐!她真以为谁也治不了她?” 高妈妈劝慰道:“好了,姨娘,两个丫鬟的话不足为信,兴许是她们听岔了,亦或是她们故意要激怒你,现在是老夫人当家,四小姐的亲事若是有了眉目,老夫人没有不晓得的道理,这些天咱们给老夫人请安并未听老夫人提起,想来这事还未定呢。” 周姨娘冷冷一哼:“你没听她们说是老爷的主意吗?等通知到老夫人那儿这事儿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行,我得想个法子阻止四小姐嫁给江总督!” 言罢,周姨娘捂住隐隐有些痛的肚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高妈妈深知周姨娘是个倔强的性子,看着好说话,实际上一旦做了决定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一如当初她让兰姨娘入府做妾,明知兰姨娘自小便与她不合,即便入了府也不会给她多少帮衬,她还是说服了周老爷,结果一不小心搭上了周昌的一条命,直到现在,周老爷还和周姨娘之间有着不小的隔阂。 周姨娘气冲冲地往前走,走了一半,碰见冯姨娘和水玲清挽 着胳膊在散步,水玲清像朵娇羞的花儿,笑得天真烂漫、纯净可人,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对冯姨娘的依赖,周姨娘羡慕得不得了,四小姐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私底下也和她亲近,出了院子便决计不会跟她手挽手走在众人的视线里,而自从四小姐出了佛堂,那些凤毛麟角的亲近也没了。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呢?当然是秦芳仪!是她挑拨了她们母女的关系,是她害了她儿子又来害她女儿!这种狠毒的女人,她一定要治治她! 高妈妈发现周姨娘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正常,似怒极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姨娘,你别中了大夫人的计,你生气对胎儿不好,她就是想气得你滑胎啊!” 周姨娘停下脚步,冷冷一笑:“我知道,不过我已经想到了法子,所以我不生气了!” 两天后,金尚宫和水敏辉游玩归来,水家千金们再次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老夫人之前发过话,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请假,是以,精神颓然如水玲月亦改变不了上课的厄运。杨大仙到底懂不懂驱邪水玲珑不清楚,可他的确很大一部分程度上缓解了水玲月的疯癫情况,至少水玲月能与人保持较为正常的交流了。 一些用猪皮、鸡血、动物骨头和养内脏做的道具能把水玲月吓成这样,说实话,有些出于水玲珑的意料,特别是水玲月掐死春燕是水玲珑无论如何理解不了的。 金尚宫像往常那样给大家上课,上课时她发现水玲月看她的眼神儿很怪异!水玲月的事她听说了一、二,院子里糟了不干净的东西,水玲月被吓坏了,因而举动和往常有些出入,老夫人给她打过招呼,她便尽量予以漠视,可水玲月的眼睛到底在往哪儿看?一整堂课,她居然都盯着她的胸! 金尚宫垂下眸子,用余光看了看自己傲人的胸部,忽然明白了水玲月一直盯着它看的理由,的确太美、太丰满了! 这么一想,金尚宫的心里竟有了一丝弱弱的得意,仰起头,胸脯也比平时挺得更高了。 水玲月吞了吞口水,大大的眼眸里有惊魂未定的神采徐徐攒动,只要一想到那晚刀疤男突然变成金尚宫压在她身上,她就毛骨悚然。她告诉杨大仙她做了两层梦境,醒来发现了梦里的杀手尸体碎成七七八八散落在她房中,杨大仙向她拍胸脯保证,那亦是个梦,她做了三层梦境而已,并非现实。杨大仙还说,能做三层梦境者,非富即贵,她是有大鸿运要走,她一高兴,便给了杨大仙三百两银子。然后,她又问杨大仙,梦里出现的事会否成真?杨大 【30】亲情有价 (7) 子歇息。” 周姨娘输得一塌糊涂,老夫人其实不在乎有没有人陷害秦芳仪,若没最后破釜沉舟的一摔,老夫人兴许看在周姨娘怀孕的份儿上睁只眼闭只眼轻松揭过,可惜—— 至于水航歌,经此一事,怕是不再相信秦芳仪害过水敏辉,当然,他不会去查,因为那事儿是老夫人下的定论,他尊重老夫人的任何决定,不论正确与否。 老夫人站了起来,眸光里没有丝毫温度,语气亦冰冷得如寒霜凛降:“翠玉轩的下人陷害姨娘,嫁祸夫人,全部发卖,一个不留!玲珑这事儿交给你即刻去办!” “是!”水玲珑屈膝行了一礼,目送王妈妈搀扶着老夫人离去。 水航歌放开周姨娘,走到秦芳仪身边,有些难为情地问了句:“你……怎么样?” 冯姨娘低下头,对这种漠视早就习以为常。 “妾身很好,老爷没什么吩咐的话妾身回了。”面无表情地说完,秦芳仪带着诗情走出了卧房,紧接着,冯姨娘、水玲语、水玲月等人也纷纷离开了现场,只余下水玲珑,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处置翠玉轩的下人。 周姨娘扯住水航歌的袖子,水航歌随手甩开,冷冷一哼,转身离去。 周姨娘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无边的恐惧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面向水玲珑,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哀求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帮帮我!婢子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贸然行动的!婢子听到丫鬟们说,大夫人要把四小姐嫁给六旬官员做填房,婢子不想四小姐吃苦……这才铤而走险的……大小姐……你看在婢子曾帮你做过事的交情上,你帮婢子留下高妈妈,好不好?” 嫁给六旬官员的不应该是水玲清吗?这一世竟变成了水玲月?不管是真是假,连她都没听说便传到了周姨娘的耳朵里,足见秦芳仪是动了些手脚的,今晚的事表面看来是周姨娘在陷害秦芳仪,谁又知道周姨娘是中了秦芳仪的激将法?水玲珑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薄唇微启道:“既然错了就要面对现实,你好自为之,我帮不了你。” 不帮她?周姨娘骇然失色,跪在了水玲珑脚边:“大小姐你一定有办法的!老夫人这么信任你……你一定可以说服老夫人的……” 周姨娘的事令水玲珑想起了荀枫曾经跟她讲过的一则故事:母亲让孩子去打酱油,孩子给了老板两文钱,打了满满一碗,却还剩一点儿,这时,老板问:“这一点酱油装哪儿呢?” 孩子想 了想,把碗反了过来,里面的酱油全部洒在了地上,他傻乎乎的竟没察觉:“放碗底吧!” 老板把剩下那点儿酱油装进了孩子的碗底。 故事到这里的寓意是因小失大,然最令水玲珑触动的却是孩子根本没发现碗里的酱油洒掉了,这是多么明显的错误!一如周姨娘连丫鬟的容貌都没看清就跳进了秦芳仪的陷阱,简直愚不可及! 故事还有第二部分,孩子回家把碗底的酱油给母亲看,母亲疑惑地问:“两文钱才这么点儿酱油?老板坑你了吧?” 孩子得意一笑,把碗翻了过来,开始邀功:“我这么聪明谁能坑我?你看,这还有呢!” 于是,碗底的那点酱油也洒掉了。 周姨娘又何尝不是用最后一摔毁掉了老夫人和水航歌对她的最后一点包容?现在她居然要她去向老夫人求情保住高妈妈?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连碗都碎得干干净净! 水玲珑语气淡淡地道:“刚刚那么多人老夫人单单留我办这件事,就是想看我会不会假公济私,从而推断当时给敏辉的院子里撒毒虫粉一事我有没有参与其中,我暴露了倒没什么,大不了早点儿嫁入镇北王府,至于你,那便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况且我可以笃定地告诉你,我求或不求,老夫人都不会放过翠玉轩的人!”老夫人恼怒周姨娘,却没办法不顾及她腹中的胎儿,只能让她身边的人做替罪羊了。 周姨娘还想劝,高妈妈冲她摇了摇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已经得罪了所有人,再得罪大小姐……即失去了最后一重保障。 赶出府和发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下场,前者起码有自由。 水玲珑让杜妈妈叫来人伢子,把翠玉轩的十六名下人全部发卖,年纪大的粗使婆子大都是进入次一些的府邸做重活儿,年轻水嫩的丫鬟则多去往窑子或青楼,从此为娼。一些服侍了周姨娘多年的丫鬟哭得声嘶力竭,周姨娘难受得一个劲儿掉眼泪,老夫人给的教训太深刻、太刻骨铭心了…… 做完这些,水玲珑前往福寿院复命,半路和给周姨娘送一批新丫鬟的王妈妈碰了个正着,二小姐简单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福寿院内,水玲珑汇报完翠玉轩的情况,老夫人笑得慈祥,夸赞了她一番,又赏了好些新缎子和首饰。水玲珑微笑着谢过,又和老夫人聊了会儿嫁妆的事宜。 镇北王府的聘礼与太子府送的数量相当,却贵重许多,但世子妃的嫁妆不好越过太子 妃去,不然太子妃在社交圈里抬不起头来,老夫人的意思是,数量上水玲溪的多些,质量上尽量弥补水玲珑。镇北王府财大气粗,王爷是喀什庆族的族长哥哥,王妃是冷家嫡女,那些礼金递过来,老夫人愣是吓得半响没回神,这才意识到镇北王府对水玲珑的在乎程度,不敢随意马虎了她。同时,也希望水玲珑把其中的弯弯道道委婉地解释给镇北王府听,莫让对方以为尚书府亏待了水玲珑。 “之前承诺给你的庄子和铺子呢,一个不少,府里拨给玲溪的不比你多,至于你母亲会不会单独给她准备不得而知了。”老夫人说完,水玲珑不假思索地笑道,“祖母安排就好,玲珑没有意见。” 老夫人收好清单,理了理水玲珑鬓角的发丝,笑容冷凝了几分:“你三妹和秦之潇生米煮成熟饭,她不进丞相府也不成了,至于做妻还做妾,看她的造化吧。” 言辞间,难掩对水玲语的冷漠和失望,老夫人如今恨透了丞相府,水玲语嫁过去还是奔过去都只能成为水家的一枚弃子。水玲珑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祖母无须介怀。” “若都像你这么懂事,我不知少操多少心!至于你四妹……”老夫人顿了顿,水玲珑的眉心一跳,老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你父亲说把她许给两广总督做填房,对方虽说年纪大了些,她好歹是过去做嫡妻,且子女都分了府,她不用抚育别人的孩子,上面也没公婆需要侍奉,算是……逍遥自在了。”最主要的是,江总督是皇后的表叔,深得皇上器重,于水玲溪的前景和水航歌的仕途都大有裨益,所以水玲月的嫁妆,她也不会给得太少。 水玲珑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秦芳仪果然打算把水玲月嫁给江总督,这是否说明水玲清的厄运从此更改了呢?总督府的确上无公婆,下无子女,却有好几房心狠手辣的妾室,还真是水玲月的好归宿:“可定了婚期?” “没呢。”老夫人喝了一口温水,“听你父亲说,对方是打算参加完太子和玲溪的婚礼之后再上门下聘,太子府的婚期比镇北王府的略为提前,届时你也可帮忙张罗一下玲月的亲事。” 水玲珑浅浅一笑:“承蒙祖母抬举,玲珑很愿意为祖母分忧。” 奢华别致的卧房内,烛火燃得敞亮,水玲月自从做了噩梦,便喜欢把屋子弄得跟白天似的。水玲月心不甘情不愿地由周姨娘握住她的手,眼神儿半分不落在周姨娘的苍白的脸上。 女儿可以嫌弃她,但她不能不管女儿,周姨娘忍住心里 的酸楚,语重心长道:“四小姐,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十分重要,请你一定一定要用心听!” 水玲月冷冷地哼了一声。 周姨娘咽下苦水,哽咽道:“大夫人打算把你嫁给年近六旬的江总督做填房,姨娘今儿给大夫人下套其实是想彻底动摇她在老爷和老夫人心里的地位,这样她提的亲事老爷和老夫人便要掂量掂量,我再拜托你外公走走戚太师的路子,请戚太师与你父亲说说,这门亲事或许还有转机。” 竟是……这样!大夫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太可恶了! 水玲月扭过头看向周姨娘,想说我误会你了,可话到唇边又想起周姨娘并没成事,她还是得嫁,她又撇过了脸。 周姨娘的心里一阵惊喜,以为女儿体会到她的用心良苦了,但只有一瞬,女儿又摆起了脸色,那模样分明除了嫌弃她是个妾室之外,还有一丝她没能办成事的鄙夷。周姨娘心里的苦,像碾碎了胆汁一般,连口腔里都满是苦意,她忍住泪水,挤出一个笑容:“四小姐,眼下还有一个法子,也是最后一个法子!” 水玲月闻言,幽暗的眼底光彩重聚:“什么法子?” 周姨娘的目光一凛:“让别人嫁!” 水玲月看向她:“嗯?” 周姨娘若有所思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不可能了,毕竟谁也得罪不起太子府和镇北王府,三小姐和秦之潇那点破事瞒不了我,她也不行,如此便只剩五小姐了!” 水玲月目瞪口呆:“水玲清?她才十三,好不好?” “咱大周的律法又没规定什么年龄出嫁,你没看那些童养媳,一个、二个才五六七八岁?” 水玲月凝思了片刻,渐渐有些心动,喜形于色,脸上也有了笑容,但须臾,笑容又僵住:“说服父亲和祖母改变主意怕是比登天还难,尤其你还出了这种事!” 周姨娘拍了拍女儿的手,意味深长地道:“再过几天你不是要入宫探望玉妃娘娘么?你只要讨好了玉妃娘娘,让玉妃娘娘开金口指明让水玲清嫁过去。当然,寻常的巴结手段是打动不了玉妃娘娘的,你得……” 周姨娘突然打住,似笑非笑地看着水玲月,水玲月浑身的好奇劲儿都在此刻被点燃,心里像猫爪子在挠似的,痒得她难受,她软软地靠进周姨娘怀里,柔声唤道:“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女儿吧!” 这是女儿头一次喊她“娘”,周姨娘半是欣慰、半是苦涩 地笑了…… 却说三公主命人把京兆尹送到太子府后,云礼亲自审问了对方,并派人查探了他管辖期间的各类案件,发现冤案多达四十九起,随后,云礼前往京兆尹的府邸进行勘察,令云礼怒气填胸的是,一个正三品朝廷命官居然在府里公然“养”起了娈童和幼龄女童!更别提他那些价值连城的赃物,几乎能买下一个小镇! 云礼当即禀报了皇帝,皇帝雷嗔电怒,罢了他的职,施以车裂之刑,全部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处理完公事,云礼来到了尚书府。 床榻上,水玲溪的容貌似乎精心修饰过,眉如远山黛,肤若羊凝脂,秀云墨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有伤口的缘故头上围了个白色的纱布,这并不影响她得天独厚的美貌,几缕青丝顺着床沿垂顺而下,看上去楚楚动人、柔弱兮兮。 在云礼走进卧房的一霎那,水玲溪缓缓掀开棉被,挣扎着要起身给他见礼,云礼本性善良,瞧她伤得如此之重,不忍她再有所差池,上前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你且躺下。” 水玲溪的眼眶一红,泪珠子掉了下来,就势扑进云礼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泫然不已:“殿下!殿下你终于肯来看玲溪了!” 纳吉的那天,诸葛钰在府里等了水玲珑一整天,她羡慕得快要疯掉了!她拼命告诫自己,太子之所以没等她是因为太子日理万机,不像诸葛钰游手好闲,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她托付终身。只是,当她从远处看见诸葛钰为水玲珑清理伤口,并拉起她被打了戒尺的手轻轻吹气时,心里其实无比、无比地渴望有个男人也能那样呵护她! 云礼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她身上的味道好闻却非他所喜,脑海中萦绕的是赏梅宴那日某人撞进他怀里,突然牵动的一阵铃兰花香,他和她大抵不可能了,他要娶,她要嫁,而他无法忤逆父皇的旨意。 水玲溪见太子没推开她,以为二人的关系终于能够有所缓和,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让人想起天一般的湛蓝、海一般的宽广、如玉一般的温润,她忍不住地就想迷恋。 她的头往上蹭了蹭,埋进他柔软温暖的颈窝:“殿下,从前玲溪不懂事,犯了许多错,但玲溪向殿下保证,玲溪真的改了!玲溪为了殿下,一定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妻子和太子妃!” 云礼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推开,语气如常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水玲溪愣了愣:“什么事?” 云礼不疾不徐地道:“误伤你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当时喝多了酒,并非有意伤人。”三妹把前京兆尹送到太子府,就是希望他能出面解决所有问题,包括撤销对郭焱的控诉。 水玲溪的心里失落得一塌糊涂,原来他不是特地来看她,而是替朋友说情的! 水玲溪垂下眸子,话音里含了一分落寞:“男的女的?” “男的。” 还想问是谁,但一瞧云礼不怒而威的神色,水玲溪把话吞进了肚子,她咬了咬唇,道:“那……殿下你还在生玲溪的气吗?还打算继续疏远玲溪吗?” 这是……一场交易?云礼思虑了一瞬,反而释然:“不是很快就要成亲了?哪来的疏远?你我……总要做夫妻的。” 告别水玲溪后,云礼并未直接出府,而是往玲香院的方向缓步而去,此时夜已深,微风寒凉,吹起他蓝色衣摆,像夜幕下静谧流淌的海。曲径深幽处,迎春花开了一路,淡淡幽香扑鼻,他又忆起那双幽冷沉静的眸。 今晚运气还算不错,从福寿院到玲香院的必经岔口上,他在南,她在东,不期而遇。 “给太子殿下请安!”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云礼来探望水玲溪?二人冰释前嫌了? 云礼看着她清秀的脸,想起她在寒没有的睿智机敏,又想起她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再想起二人如今各有亲事,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一层烦躁,捏了捏拳头,他道:“近日可好?听说府里请了金尚宫做你们的女夫子,她最严苛、不近情理,有没有为难于你?” 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谦和有礼地作答:“回殿下的话,臣女一切安好,夫子的课也很好,臣女受益匪浅,未逢刁难。” 云礼的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淡淡伤怀、零星惆怅:“你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水玲珑没有说的是,前世她帮着荀枫把云礼害得够呛,而云礼到死也没做过一件伤害她的事,今生对着他,她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水玲珑后退一步,从宽袖里拿出老夫人给她做嫁妆的银票,数了二十一张递给云礼,疏离地说道:“本金两千两,利息一百两,臣女和殿下之间再无任何牵扯!” 云礼不伸手去接,水玲珑直接拉起他的手塞给了他,尔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云礼啊云礼,若非说我前世欠了谁,那人便是你,所以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让我想起曾经对你造的孽…… 自周姨娘的院子被肃清之后,府里一度风平浪静,唯一有过一件大事,便是水敏辉十四岁生辰,老夫人兴高采烈地请戏班子入府唱了一天堂会,那日,除了水玲溪和水敏玉两名伤员,其他人包括秦芳仪在内都去凑了会儿热闹,只是水玲珑惊讶地发现,向来喜欢听戏的水玲语一直愁眉紧锁:“三妹,你怎么不高兴了?今日也是你的生辰,你应该高兴才是。” 水玲语和水敏辉同一天出生,老夫人也是给水玲语送了礼物的。 可她没等到冯姨娘的惊喜,她以为冯姨娘视若珍宝的簪子是给她准备的生辰礼物,不知偷偷乐呵了多少天,然,冯姨娘只送了件亲手做的衣衫,她老失望了。 二人生辰的次日,宫里来了人,迎接几位千金入宫伴驾,水玲溪伤势未愈留在府里,水玲语有了身孕怕被发现寻了个手有残疾恐污了娘娘尊眼的由头,也留在了府里。 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讲了许多注意事项,谭嬷嬷笑着保证有玉妃娘娘在,千金们定玩得乐不思蜀。 水玲珑一行人出了尚书府,谭嬷嬷毕恭毕敬地搀扶水玲珑踏上木凳,水玲月看着谭嬷嬷使劲儿巴结水玲珑的奴才样子,心里一阵窝火!但想起周姨娘的叮嘱,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亲厚长姐的架势,真是……憋死她了! “大小姐!”水玲珑刚踏上车辕,后面传来安平喜滋滋的声音,众人循声侧目,只见安平驾着镇北王府的奢华马车停在了尚书府的门口,安平掀开帘子,诸葛钰跳下地,行至水玲珑跟前,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清雅俊美,“我送你入宫。” 水玲珑挑了挑眉,诸葛钰你脑袋被驴踢了吧?这么温柔!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能上当! 水玲珑“含羞带怯”地笑道:“多谢世子的美意,不过不用劳烦世子了,我随妹妹们同乘一车即可。” 话音刚落,诸葛钰主动抓了她的手,轻轻一扯,她从马车上跌入了他怀里。 诸葛钰灿烂一笑:“呵呵,你跟这马车八字不合,瞧,还没上路就摔了一跤,还是坐我的马车吧。” 言罢,不顾水玲珑黑得像炭的脸将她拽进了镇北王府的马车。 【第五十八章】童年 更新时间:2014-5-229:01:58本章字数:9339 丞相府。 秦彻和阕氏正在商议二儿子和水玲语的亲事,秦之潇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一下,秦彻共有四个儿子,其余个个风华绝代,能文善武,唯独他早年大病一场,弄成了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在府里无嫡出,大家谁也不比谁尊贵,加之阕氏很善于调停,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秦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儿子,要不是看在他身子羸弱的份儿上,他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曹氏是续弦,他虽是嫡出,可父亲更偏爱元配所出的大哥,这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儿!大哥成亲后,分府单独过,父亲为此难过了许久,他几番前去尽孝,不是被骂不够上进就是被批贪图享乐,大哥是副骁骑参领,他是户部侍郎,同为正四品官员,为何父亲总觉得他不如大哥?眼下,儿子又出了这等丑事,父亲越发愤怒,认为他教子无方,丢了丞相府的颜面。呵呵,他觉得好笑诶!当初逼水航歌舍弃有孕妻子改为娶秦芳仪的老头子是谁?丢脸其实***是遗传! 阕氏看了看火冒三丈的丈夫,又看了看噤若寒蝉的儿子,徐徐一叹:“你们父子俩也别大眼瞪小眼了,赶紧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吧,或娶或纳,总得给尚书府一个说法。” 秦之潇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壮着胆子道:“儿子不娶她!儿子是被陷害的!” 秦彻的脸色一沉:“陷害?你说你一天到晚往尚书府跑什么跑?你不跑过去,人家还能闯进丞相府陷害你?咎由自取!” 阕氏探出素手,轻抚着秦彻的脊背,柔柔地劝慰道:“相公,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哼!”秦彻冷冷一哼,撇过脸不看秦之潇。那天水玲珑把秦之潇送回丞相府,他便觉着秦之潇的睡眠很古怪,于是请了大夫给秦之潇诊脉,惊讶地发现秦之潇体内有少量蒙汗药,他问大夫这是否说明秦之潇不会硬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水玲语和秦之潇有过鱼水之欢就成了一个谎言,谁料,大夫说分量较轻,半个时辰内意识模糊,但其他方面是正常的。 秦之潇神色凝重地说道:“父亲!我记得那个叫柳绿的丫鬟在拿酒时,蹲下磨蹭了半天,一定是她给我下的药!又故意在临走时露出慌慌张张的神态引起我的好奇,我追着她七弯八绕,似乎进入了一个院子,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没印象了!” “柳绿?”阕氏喃喃地念了一遍。 “她是水玲珑的大丫鬟!水玲珑串通水玲语陷害我啊,父亲!” “你还不知道吧,你出事的第二天,柳绿就成了水敏玉的通房丫鬟!柳绿到底受了谁的指使……真不好说!” 秦之 潇的心口一震!难道是表弟要害他?那天……的确是表弟让柳绿拿什么洋酒,还给柳绿使了个眼色——难怪他一直劝表弟防备柳绿,表弟却总无动于衷,原来,柳绿根本是表弟的人! “之潇啊,你是不是得罪敏玉了?”阕氏看向陷入沉思的秦之潇,疑惑地道,“敏玉这孩子从小心机重,睚眦必报,谁得罪他都没好果子吃。” 得罪表弟?莫不是表弟看出他对他的心思,觉着他烦,是以把他和水玲语绑在一起,免得他总阻挠他和长风、长安的好事?这种猜测一经过脑海便再难将其消除,秦之潇的心底蔓过一层恶寒,长风、长安已死,想查明那天的真相比登天还难,便是姑姑亦不透露半个字出来,但内心,他已偏向于幕后黑手是水敏玉了。 秦彻叹道:“算了,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水玲语反正是要过门的。” “依相公之见,把她娶进门还是纳作妾?” 最近水航歌在朝堂上三番五次地跟他唱反调,定是发现了长风、长安和水敏玉的事,并对他怀恨在心,妹妹如今在尚书府也不好过,如果他们只给水玲语一个妾室的名分,岂不是让两家的微妙关系雪上加霜?再者,水家即将出一个太子妃,一个世子妃,她们的妹妹给一个庶子做妾,讲出去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思及此处,秦之潇一掌拍上桌面:“给水家下聘,迎娶水玲语为正妻。” …… “喂!诸葛钰!你脑子进水了了吧?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对我拉拉扯扯?”水玲珑被拽进镇北王府的马车后,拿起一个枕头便朝诸葛钰扔了过去,“混蛋!” 诸葛钰一把接住枕头,没好气地道:“瞧你,有事求我的时候就装乖卖巧,利用完毕立马翻脸不认人!早知道,我才不帮你吓水玲月!” 水玲珑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采,故作镇定道:“我哪有?” 诸葛钰厉声一喝:“安平!” 安平掀开帘子,谄媚一笑,模仿起水玲珑的语气和神态,“诸葛钰,世子,世子爷,你好神通广大,奴家好崇拜你哦!矮油,爷你这么厉害,可不可以帮奴家办点儿事儿呢?” 演绎完毕,诸葛钰给了安平一个赞许的眼神,安平乐呵呵地放下帘子,继续驾车。 诸葛钰双手环抱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水玲珑。 水玲珑横了他一眼,采取冷处理策略! 诸葛钰摇摇头,他怎么会想一个脾 【30】亲情有价 (8) 碍于玉妃盛情,她连闺门都不该出的,更遑论见陌生男子?玉妃知书达理,不该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或者,玉妃的本意就是如此? 小德子带着水玲清去库房拿药,他随意挑了一盒金疮药递到水玲溪的手上,水玲溪笑着谢过,准备回往小厨房给水玲珑帮忙,小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眯眯地问:“五小姐,回厢房的路在右边呢!” 水玲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回厢房啊!我要去小厨房!大姐在给玉妃娘娘做好吃的!我要给大姐帮忙的!” 小德子意味深长地睃了她一眼,笑意不变:“这样啊,你现在过去保不准大小姐已经做完给玉妃娘娘送过去了呢,何必白跑一趟?” 水玲清摇头:“不会的!大姐一定会等我一起给娘娘送去的!她说这样,娘娘能高看我一眼!” 小德子见劝不动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原来如此,那您请吧!” 语毕,侧身让路。 水玲清迈步朝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和小德子错身而过时,小德子突然伸出脚踩住了水玲清的裙裾! 水玲清的身子一个趔趄,超前直直扑去! 小德子赶紧松脚,一手拽住她胳膊,一手拉住她后领,咝啦一声,她的袄子后背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哎呀!我的衣服!” 小德子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无比愧疚地道:“都是奴才不好!不小心踩着您,还拉坏了您的衣服!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向娘娘请罪!” 她是穷人,大夫人赏的缎子没做两件衣服便用完了,要不是大姐陆陆续续送了些料子过来,她可是没几套能上得了台面的衣衫,说不肉痛是假的。可宫里的规矩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奴才们做错了事都是要狠狠挨板子的,小德子想必不是故意为之,她还是别让小德子难堪了。水玲清忙开口道:“算了,我回去用线缝一缝,应该还能穿。” “多谢五小姐恩典!弄坏了五小姐的衣衫奴才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五小姐不计较是五小姐大度,奴才却断不敢这般不负责任,这样,您先回房,奴才立马去向谭嬷嬷讨些顶好的针线来。”小德子凑过去看了看,“金线、银线和鹅黄色的线,正好这些谭嬷嬷都有。” “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想要用什么线了!多谢你了,德公公!”水玲清笑着说完,回往了自己房间。 小德子不禁唏嘘,宫外长大的孩子就是单纯啊。待水玲 清走远,他身形一闪,去往了东次间。 垂花门后,水玲月和丫鬟司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二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水玲清那个迷糊蛋后知后觉,她们俩却看得真切,小德子就是故意踩水玲清,水玲清才摔跤的,至于水玲清衣衫上的口子也是小德子故意扯出来的。 司喜疑惑不解地问:“四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德公公很古怪?他最后不是说找谭嬷嬷拿线的么?可谭嬷嬷的院子在西边儿,他去的是东边儿。” 东边只有玉妃一人居住。 水玲月绕着腰间的流苏,目光渐渐变得尖锐:“你没听水玲清说她要去小厨房,德公公才阻止她的么?依我看,小厨房怕是有什么蹊跷!”依水玲清所言,水玲珑是在给玉妃做什么可口的佳肴,水玲珑那个贱丫头,把好生生的巴结玉妃的机会分给水玲清也不分给她,哼!都是一群贱货! 司喜又问:“四小姐,那现在怎么办?大小姐和五小姐都在使暗劲儿巴结玉妃娘娘,咱们万万不能落后啊!她们做菜,咱们也能做!”跟了四小姐几年,虽是被二小姐压着,却向来在其它庶女面前派头十足,可自从大小姐回府,四小姐一天天失了势头,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复从前的威风了。 水玲月瞪了她一眼:“问题是你会么?” 司喜一噎,她不会,四小姐……更不会!司喜的脑袋瓜子转了转,眼神一亮,建议道:“四小姐,人各有所长,大小姐懂烹饪,您会刺绣,您忘了,便是绣楼的娘子都夸赞过您绣艺了得,这回虽说为了应景,给玉妃送的是观音送子的玉雕,您未尝不能再弄一副绣品!观音送子是预祝娘娘一举得男,可再过几日便是娘娘生辰,您再送一样别致的绣品,再把您在娘娘心目中的位置往上提一提!” “哼!你是瞎子还是傻子?没看出来玉妃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水玲珑的身上吗?只要水玲珑不犯错儿,我做再多都于事无补!”水玲月酸溜溜地说完,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不犯错?对呀!为什么她就没想到让水玲珑犯错呢?尤其……触犯玉妃的忌讳,届时,玉妃还能再青睐水玲珑?打定主意之后,水玲月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幽幽冉冉地道,“回房睡觉!” 让水玲珑巴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不过,水玲珑到底做的什么菜,好香!连她都流口水了! 水玲月转身,司喜亦步亦趋地跟上。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从对边的廊下传来:“皇上!您慢点儿!奴才跟不上您咯!” “朕闻到了!朕闻到草原的味道了!李常你闻到没?”是皇上欣喜若狂的声音。 皇上来了?水玲月循声侧目,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影子飓风一般闪过,她尚未看清天子真容,皇上已消失在了过道,而皇上远去的方向,赫然是小厨房! 水玲月的眸色一点一点深沉、复杂、意味不明!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若让玉妃发现皇上和水玲珑单独在一起,水玲珑不死也脱层皮!最重要的是,水玲珑品性有问题的话,镇北王府哪里还会要她?她拽紧了帕子,眼底闪动起兴奋的波光:“走!跟上去看看!” 小德子去东次间复命时,玉妃正容色憔悴地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怀孕辛苦,这话真真不假,光闻着那股孜然肉味儿,她便恶心得胃里一阵翻腾,欣女官拨了拨灯丝,屋子里又亮了几分:“娘娘,别看了,伤眼睛呢!” 玉妃放下书,她哪里又看进去了呢? “娘娘,奴才是小德子。” 玉妃的手一抖,眸光颤了颤:“进来。” 小德子躬身走入屋内,打了千儿。 “都办妥了吗?”玉妃不咸不淡地问,此时的她,神色淡漠、眸光清冽,不若往日娴熟温柔、平易近人,细看,还染了一丝惆怅。 小德子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大小姐做得老认真了,那气味儿比娘娘您曾经做的更香郁三、两分。”表面看他是落了玉妃的脸,可他明白玉妃要听的就是这种话。 果然,玉妃苦涩一笑,神色却安定不少:“那是自然,她得了她娘的真传,做出来的又怎会差了?真要论起来,我的厨艺算是班门弄斧了。”尤其做漠北菜肴,她更不擅长了。 小德子这才开始夸赞:“娘娘何须妄自菲薄?您的厨艺万岁爷是顶喜欢的!” 玉妃的脸色没多少喜色,也没什么忧色,仿佛并未听进去这句夸赞的话:“谭嬷嬷那边怎么样了?” 小德子道:“睡了,奴才给她饭里掺了点儿安神药,她一回屋便困乏得厉害,大抵今晚不会醒来。” “那就好。她对本宫没有坏心思,却也不喜本宫动歪心思!说白了,她只忠于皇上一人!”这样的人,好用是好用,就是得防着。 欣女官抬起玉妃的脚,给她揉了揉腿腹:“娘娘,这件事真的能成吗?万一皇上看不上大小姐怎么办?”由不得她如此担忧,大小姐清秀水灵、知书达理,只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这样的姿色未必能入 皇上的眼。 玉妃淡淡笑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宫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若失败收场,本宫亦无话可说。” 语气,分明是自信满满的。 “喂!你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三公主扯了扯身上的太监服,浑身都别扭得要命,她堂堂皇后嫡女,居然穿起了太监的衣服,“我说!干嘛不直接从正门进去?” “你是公主,你能进,那我呢?” “你就不要进了嘛!我替你转达还不是一样?” 郭焱迅速反驳道:“那多没诚意!你有没有记错路?” 郭焱拉着三公主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墙壁前行,虽穿着太监的衣服,可他们一个高大健硕、一个小巧玲珑,碰上身经百战的御林军,怕是当场便要露馅儿。 三公主笃定地说道:“不会记错的!关雎殿的确有个后门,只是常年不用便把它给封了,但那一块儿荒废了许久,后来似乎改成了一个……改成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给人住的!现在天那么黑,那里肯定没人,我们翻墙过去就是了!” “好。”郭焱点了点头,拉着三公主继续前行。 三公主心里计算着宫门落锁的时辰,貌似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若待会儿一耽搁,岂非……郭焱今晚出不去了?出不去的话,他只能偷偷呆在她的寝宫,和她……同床共枕?他们要提前……洞房? 郭焱走了几步,发现三公主呆愣愣地有些不正常,问道:“你怎么了?” 三公主脱口而出:“我……我没准备好!” 熟悉的孜然味道,熟悉的奶酒香味儿,一瞬间将皇帝拉回了十多年前那片广袤的草原,他似乎可以看见蔚蓝天空下碧草青青、牛羊成群,她挥着马鞭、如火裙衫在天际恣意绽放出一朵活力四射的花来。那样明艳的色彩,饶是历经沧海桑田,依稀闪耀在不经意回眸的瞬间。 皇帝情不自禁地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莹莹!莹莹是不是你?”跨入小厨房的霎那,皇帝雀跃地叫出了声,然,除了迎风飞舞的绿色窗帘,和一盘令人大快朵颐的孜然牛肉、一壶清香四溢的奶酒,再无其它!皇帝的心陡然一沉,望着那盘孜然牛肉,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李常叹了口气,道:“万岁爷,这应当就是厨子们做的,没甚特别。” 皇帝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眸光遽然一亮:“不对!御厨做不出这种味道! 十几年了,朕从来没忘记过这种味道!” “万岁爷,莹主子她……” 李常立场话未说完,皇帝双耳一动:“谁?谁在这里!给朕出来!再不出来,朕命人搜查,搜到的话摘了你的脑袋!” …… 厨房外的泥塘里,水玲珑被捂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皇帝一行人离去,她才猛地咬了那人一口! 郭焱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不敢用内力抵挡,怕伤着了她。 水玲珑见自己咬了半天对方却是没反应,想来对方并无恶意,她松开牙齿,扭头一看,诧异得睁大了眼眸,郭焱?他怎么溜进玉妃的关雎殿? 原来,当水玲珑听到皇帝的脚步和说话声时,当机立断跃窗而出,便跌入了泥塘,泥塘不深,才漫过膝盖,可落进去势必发出声响容易引得皇帝怀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胳膊牢牢地抱住了她,让她幸免和泥塘亲密接触的厄运。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挣扎,郭焱一把捂住她的唇,这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郭焱激动得不行了,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感受她真真实实在自己怀里,柔柔软软的模样,一脸警惕却稚气未脱的模样,他觉得自己飞入了云端,原来她曾这么年轻、这么娇小,似乎一瞬间他已看见这瘦弱的身板是如何艰难地成长,如果可以,这辈子他情愿她活得单纯快乐。 郭焱笑了笑:“我叫……郭焱。” 我知道,然后呢?水玲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威武将军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想起他还把三公主晾在围墙那头,且宫门即将落锁,郭焱决定长话短说,他定定地凝视着水玲珑,用一种纯净得寻不到丝毫杂质的眼神,认真地说道:“哦,我和三公主玩捉迷藏,不小心就躲进来了。” 是的,郭焱很想告诉水玲珑他是荀斌,可在郭焱的认知里,水玲珑不仅不会相信,还会从此当他是个疯子,一如水玲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她重生了一回,诸如此般惊世骇俗的事,大家的首选都是烂在肚子里! “哦,这样啊。”水玲珑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郭焱的笑容牵强、呼吸紊乱、心跳加速,无一不证明他撒了谎,她不确定刚刚的事郭焱了解了多少,又猜出了多少,她不在乎郭焱潜入关雎殿是否另有目的,反正她觉得这目的肯定与她无关,至于旁的,见鬼去吧。 其实郭焱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 猜出,他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水玲珑的身上,从抱住水玲珑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神游太虚,只是习武的直觉告诉他厨房内有人,他们不能发出声响,这才捂住了水玲珑的嘴巴。 郭焱微微一笑,有些害羞,有些激动:“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赏梅宴那次,她帮着水玲溪算计你,她知错了,你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请你往后多玩郭府走动。” 似乎怕水玲珑怀疑什么,他补了一句,“听我妹妹描述过你的长相,所以我认得。” 水玲珑面色清冷地道:“我从没生过郭小姐的气,现在,请你放开我,鉴于你好歹帮了我一点小忙,今晚我权当没见过你,你走吧。” 就……这样?郭焱的心微微失落,他们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眼前却形同陌路,他的心里充斥着不甘、懊恼、委屈、甚至愤怒。但很快,他冷静下来,能活着见到她已是一种来之不易的福分,他还奢望什么?她怎样冷待他都是他活该,何况比起前世他对她造成的伤害,这种冷遇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再次微微一笑,眼底溢出了浓浓的幸福:“我抱你回去。” 就像小时候你抱我一样。 【第六十章】蝴蝶效应(一) 更新时间:2014-5-248:55:54本章字数:11193 水玲清回房脱下破损的外衫,换上一件浅绿色掐花织锦春赏和一条素色月华裙,又擦了鞋子上的尘垢,确定端庄得体才迈步朝门外走去,大姐叮嘱过她要讨好玉妃娘娘,是以,礼数上不能有所怠慢。 她刚走出门口,便和神色匆匆的水玲珑撞了个正着,她大惊:“大姐!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来找我的?” 算是吧!水玲珑的脸有些微微泛红,想起一路被郭焱抱着,像个婴孩一般,她多多少少有点儿不自在,好在她并未从郭焱的身上感受到任何不良的暧昧气息,而且,向来不喜和人亲近的她,竟不排斥与郭焱的相处,这真是太奇怪了!她的眼神闪了闪,将水玲清拉进房中,巧儿正在整理水玲清换下的外衫,见到水玲清这么快又折了回来,身边还跟着大小姐,不由地一愣,尔后躬身行了礼:“大小姐,五小姐!” 冯姨娘给水玲清挑的丫鬟自然是信得过的,水玲珑的目光扫过巧儿的脸,落进水玲清诧异的眼眸里,郑重其事地道:“听好了,你今晚并不知道我在厨房里忙活什么,也不晓得我什么时候回房的,你只是在厨房里晃了一圈,还没弄清状况便被德公公 给叫走了,等你换完衣衫,路过北正间时就发现我已经歇下了,至于旁的,你什么都不清楚,记住了吗?” 水玲清一怔:“啊?”她明明知道大姐在做什么呀!而且她在厨房里呆了好久,难道大姐希望她撒谎? “清儿,你听不听大姐的话?”水玲珑正色地问了一遍,水玲清虽不明所以,却也感受到了水玲珑的坚持,在府里,除了冯姨娘,便只有水玲珑待她最好,水玲珑无论如何不会害她,水玲清点了点头,保证道,“嗯,我都听大姐的,大姐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 巧儿忙说道:“奴婢也听大小姐的!” 水玲珑满意地吁了口气,忽然又忆起小厨房里发生的事,她的唇角渐渐扬起一个森冷的弧度,有了前世的教训,这辈子她并不打算莽撞地杀到底,便是对水玲溪,她没立刻赶尽杀绝,但有些人,就是犯贱! 房间内,枝繁累乏,正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听到推门声,她霍然惊醒,下意识地唤道:“大小姐?!” “是我。”水玲珑淡淡地应了一声,枝繁赶紧起身,绕过屏风阖上门并插上门栓,又把屋子里的灯全部点亮,她仔细打量了水玲珑一番,发现水玲珑脸色不大好看,心道莫不是做的菜不合玉妃的胃口,遭了玉妃的冷脸? 枝繁将水玲珑迎到软榻上坐好,又去耳房打来温水给水玲珑净手,在尚书府,水玲珑早晚都是用牛乳或羊乳泡手,宫里不比自己家,只得将就一下。 水玲珑像个木头人似的任由枝繁摆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枝繁按照水玲珑教授的步骤:手心、手背、指缝、手指、指甲,一一洗完,尔后拿来精油,给她缓缓按摩,见自家小姐在沉思,她便不出声打扰,谁料,她偶不经意地低头一瞥,却是看见了水玲珑裙裾上的一点淤泥。从小厨房到东次间,一路干净而干燥,地上又大都铺了青石或大理石地板,哪儿来的淤泥?且多日不下雨,便是花园的草地也没这东西的。 “大小姐。”枝繁唤了一句,定定地望向水玲珑,期待水玲珑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仅因为她关心主子,也因为这代表了主子对她的一种信任。但她没做过主子当然不懂主子的立场,有时候不是主子懒得开这个口,也不是主子不信任丫鬟,而是若即若离比敞开心扉有时更能让人产生努力一把的冲动。 水玲珑看向枝繁,容色沉静地道:“记住,你今晚没去过小厨房。” 不给她答疑解惑,直接下了一道死命令。 枝繁的心一揪,升了大丫鬟,并随大小姐入宫,她不禁有些飘飘然,以为自己的聪明终于挤下了叶茂和柳绿,殊不知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小姐器重有点儿小聪明的人,却讨厌别人把这种小聪明用在她的身上。 原来,光有衷心不够,她还得学会……老实。 == 东次间内,玉妃和衣躺下,夜已深,她仍毫无睡意,水玲珑没有把饭菜端过来本就在情理之中,可她的心里始终有点儿不踏实,或许是因为皇帝招呼没打一个便离开了? “我想吃凤梨,有凤梨吗?”玉妃随口问道。 欣女官在帐幔外轻声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个季节京城没有凤梨。” 玉妃不以为然:“京城没有,南部也没有?本宫听说上次南部的督察使送了两筐凤梨过来,关雎殿没分到吗?” 欣女官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作答,玉妃翻了个身,力气略猛,肚子一阵抽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失了魂,她赶忙捂住肚子,没发现后续的不良反应才稍稍宽心,叹了叹,语气颇有些不耐:“知道了,熄灯吧,若小德子复命,站在屏风外即可。” 小德子拿着给水玲清准备的针线往内院走了一圈,皇帝早已离去,盘子里的菜吃了大半,奶酒也喝了一些,在厨房里就用起了膳,可见皇帝当真欢喜得紧。小德子又去往水玲清的房间,水玲清正在沐浴,是巧儿见的他,他笑着把针线递给巧儿,试探地说道:“巧儿姑娘请转告五小姐,玉妃娘娘那儿她不用去了。” 巧儿笑容可掬地道:“大小姐刚刚也是这么吩咐的!” 玉妃明明让水玲珑亲自把菜端过去,水玲珑却是不去了,难道是皇帝赦免了?小德子不免有些欣喜:“好嘞!今儿对五小姐多有得罪,巧儿姐姐请帮我美言几句!” 巧儿笑着:“瞧公公说的,不过是一场意外,您言重了,且忘了这茬儿吧,免得传出去让人以为五小姐多心胸狭隘似的!” 小德子的笑容僵了僵,一时弄不清巧儿敢这样放肆开玩笑的本意,他笑得讪讪:“是这个理!那奴才先走了,五小姐安寝!” 言罢,转身,笑容一冷,打肿脸充胖子的丫鬟! 望着小德子远去的背影,巧儿的目光一凉,没种的阉人! 巧儿抬眸望了望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心中暗叹,吃人的地儿 哦!得赶紧离开才是! 小德子在北正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也没看见屋子里有光,便前往了东次间复命:“娘娘,厨房里的菜和奶酒都有动过的痕迹,大小姐回了屋子,也不知是不是万岁爷让她回的,奴才想见大小姐但大小姐歇下了,奴才不好硬闯。” 玉妃要的可不是这样没有价值的消息!孕妇易怒,特别是长期装仁慈的孕妇,玉妃拿起枕头便朝小德子砸了过去:“滚!” 翌日,水玲清晨起后前往北正间,准备叫上水玲珑一起到前面拜见玉妃,谁料,水玲清刚跨入房内,便听得枝繁呜呜咽咽的哭泣,她的心一颤,三两步绕过屏风,就看见水玲珑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水玲珑没有反应! 水玲清的心口再次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蔓过心扉,她坐到床边,握住水玲珑冰凉的手,问向枝繁:“我大姐怎么了?枝繁你别紧着哭,快告诉我呀!我大姐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现在我叫她……她都听不到了?” 说着说着,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从没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在意水玲珑,只要想着水玲珑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她的整颗心都是痛的! 枝繁吸了吸鼻子,啜泣道:“大……大小姐……怎么了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踢了被子……或许是夜里如厕着了凉……” 水玲清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她从来都是跟在大姐身后,没风吹也没雨淋的,凡事都有大姐替她拿主意,眼下大姐病倒,她突然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手足无措了:“大姐!你醒醒啊,我……我好怕!” 枝繁抹了泪,站起身给水玲清倒了一杯茶,水玲清摆手不要,枝繁劝慰道:“五小姐别哭了,您哭了也无济于事,还是赶紧给玉妃娘娘通报一声,请娘娘派个太医过来吧!” “对!对!请太医!”水玲清腾地站起身,抹了眼泪便往外走,横冲直撞地,一开门便撞到了水玲月,水玲月的脚被狠狠地踩了一脚,她吃痛,不悦地瞪向来人,正欲发火,看清对方和事发地点后,她的火气瞬间堵在了喉头,“是五妹啊!”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低头开始整理光洁如新的裙衫。 水玲月穿了一件粉色绣白茉莉褙子,显得身量纤纤、肤色白皙,梳着百合髻,对这个年龄而言略显成熟,偏她生得妩媚并无让人觉着突兀,发髻左边是一支鎏金兰花钗并一对茉莉白玉花钿,右边簪一朵新鲜的小桃花,她美眸一转,顾盼神飞, 【30】亲情有价 (9) 了一步,如果三公主迟来哪怕半个时辰,本宫也早已解决这个麻烦了!三公主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她跟水玲珑不就是赏梅宴打了一次马球,怎么好到了这种地步?”想不通,玉妃严重想不通三公主为何如此含糊水玲珑!她急得……头都痛了! “现在该怎么办?娘娘?” “想法子把消息传出去!” == 香满楼内,郭焱心绪不宁地喝着闷酒,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他不敢喝多,只小酌了几口,便开始倚窗而望,三公主说确定了玲珑的状况便会来这儿与他会面,他从日暮等到跃上三竿,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百无聊赖地扭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诸葛钰正从隔壁厢房的窗子里探出半截身子,朝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停扫视,似乎……也在等人! 呵呵,诸葛钰在等诸葛汐吧! 显然,在郭焱看向诸葛钰的同时诸葛钰也发现了他,诸葛钰侧目看向他,红唇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真巧啊!”想起上回在郭府,郭焱追着水玲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他就觉得郭焱对水玲珑别有企图。但他的女人,岂容别人染指? 诸葛钰扔过一个盛满酒水的杯子,郭焱反手一接,滴酒不洒:“想跟我拼酒?” “不敢?”诸葛钰挑衅地问道。 “谁说不敢了?”郭焱挑了挑眉,这个动作,和水玲珑那欠扁的样子如出一辙,诸葛钰眉头一皱,火上心头,“当心爷喝死你!” “大言不惭!谁喝死谁还不知道呢!”言罢,郭焱单手吊着窗棂子,一个旋转沿着墙壁来到了诸葛钰的窗前,尔后轻轻一纵,跳入房间。 二人面对面在小圆桌旁坐好,绝对的大眼瞪小眼、两看两相厌。 郭焱:敌对一切对水玲珑有所企图的男人! 诸葛钰:教训每一个跟他抢水玲珑的男人! 四目相对,空气里刀光剑影、火光四射,似天际的乌云黑压压席卷而来,也似海面的波涛一阵阵拍岸而来,静谧的天地,忽然就有了万马奔腾的喧嚣,仿佛两军对垒,势要杀出个你死我活来! 诸葛钰把郭焱给他的酒杯放在鼻尖下轻轻一闻,不以为然地笑了:“这是酒么?根本是水!安平!” 安平从门外窜了进来:“世子爷!” “上酒!” 安平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拧了十坛子密 封美酒。 诸葛钰推了三坛给郭焱,自己留了七坛:“自古凡俗庸人扰,春梦不醒能几回?你三我七,喝完不倒算你有本事!” 郭焱不服气地抢了两坛子过来:“我才不要你让!本将军杀得了敌人,尚得了公主,还喝不了你几坛子酒?”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眯成两道月牙儿:“春梦不醒,一坛能醉倒一头牛,我劝你别逞能。” 该死的诸葛钰居然给他喝这么烈的酒!郭焱咬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促狭地笑了起来:“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喝什么酒你定,吃什么菜我定!小二,把我平时最爱吃的东西端上来!” 诸葛钰狐疑地眨了眨眼,臭小子笑得这么邪恶! 不多时,店小二呈上了郭焱每次来都必点的菜肴和佳酿,赫然是一碟火红的朝天椒,一锅涮羊肉,一碗黑马酒,闻到浓浓的膻味儿时,诸葛钰的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在漠北和大周边境住了一年,他最受不了的便是那里的饮食!而他……也吃不惯辣! 郭焱将诸葛钰的神色尽收眼底,得意一笑,用筷子夹起一个朝天椒送进嘴里,有滋有味儿地吃了起来。 诸葛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却也不甘示弱,学着他模样,吃了一个,这朝天椒,比水玲珑屋子里的椒盐酥饼可厉害多了,诸葛钰只觉一团烈火在唇齿间突兀地点燃,从口腔到肠胃,熊熊烈火一路蔓延,连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整张脸,红透了! “哈哈哈哈……”郭焱笑得前俯后仰,“跟小姑娘似的,还脸红!” 诸葛钰狠瞪他一眼,端起酒坛,仰头豪饮,原是粗俗之举,他做来却行云流水般惬意潇洒。 郭焱的笑容一僵,眼睛都看直了,他最差的便是酒量!但输人不输阵,即便结局只能是晕过去,他也得强撑着把五坛子喝完!一念至此,他拔了酒坛上的封布,也如诸葛钰这般,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不多时,便醉得东倒西歪。 这回轮到诸葛钰哈哈大笑了:“跟个糟老头儿似的,坐都坐不稳!” 郭焱立马摆正了身形!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狡黠:“郭焱,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特浑,现在……更混!爷告诉你,玲珑是爷的女人、爷的妻子,你少给爷动歪心思,不然爷灭了你!” 郭焱打了个酒嗝,双瞳有些涣散:“你是不是想灌醉我,然后……套……套我的…… 话?” 诸葛钰瘪了瘪嘴,臭小子,倒也不笨嘛! 郭焱呵呵一笑,指着诸葛钰的鼻子,慢吞吞地道:“想知道我和玲珑……的关系呀……呃……我……偏……不告诉你……急死你……让你小时候……欺负我!” 诸葛钰笑了笑:“少来!你和玲珑根本连面都没见过,何来关系?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郭焱的眸光一暗,笑容染了丝丝苦涩,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道:“吃菜,诸葛钰!” 诸葛钰硬着头皮吃了一片郭焱夹过来的刷羊肉,刚一吞进去便走到内室对着痰盂哇哇狂吐,郭焱再次哈哈大笑:“诸葛钰,你怀孕了吧?居然会吐诶!” 嘭! 诸葛钰的拳头砸了过来! 郭焱并未闪躲,而是同样抡起拳头,迎了上去! 安平站在门口,捂住耳朵,二位爷,你们轻点儿! 月黑风高。 一辆装着馊水的车从皇宫的偏门驶出,车辕上的刘太监把御膳房的腰牌给侍卫看了看,侍卫走到车身旁,掀开一个馊水桶的盖子,一股带了些腐烂气息的搜味儿扑鼻,侍卫恶心得皱了皱眉,又急忙盖上:“这回的馊水怎么这样臭?”话虽如此,他仍是朝后面的搜水桶走了过去。 刘太监在御膳房当差,常出入偏门,和侍卫也算相熟,他笑着道:“放得久了些,便有味儿了!我天天打您眼皮子底下过,我什么为人您还不清楚?几桶馊水,能藏些什么!你瞧!” 刘太监站起身,拿着车上的棍子在另外三个馊水桶里搅拌了一番,没有异样的碰撞声传出,证明里面没有金银珠宝、玉器瓷瓶之类的值钱东西。做完这些,刘太监放下木棍,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小声道:“我家那口子病了,我得去瞧她一番,大概要晚些半个时辰回,可否请大哥为我留个门儿?” 太监是阉人,不能婚配生子,却可以有与之对食的名义妻子,不少太监在外面置了房产,“娶”了妻子,宫里伺候人,回了屋有人伺候,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侍卫对这理由不疑有它,看了刚刚被刘太监检查过的馊水桶一眼,想着要不要再检查一番,可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又笑道:“行了,过吧!我给你留门儿!” 刘太监低头,唇角的笑似有还无,坐上车辕,驾了马车离去。 就在他即将穿过长长的通道时,一声娇喝自身后陡然响起:“给我拦 住他!” 侍卫先是一怔,随即扑向马车,刘太监顾不得那多,扬起马鞭狠狠地甩了下去,被逮住绝对是死路一条,倒不如逃命兴许能一线活的希望! 几名暗卫腾空而起,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落在车辕上将刘太监给踹下了地,并勒紧缰绳,停住了奔跑的马车。 侍卫回头,看清来人后立马跪了下来:“三……三公主!” 三公主一脚将侍卫踹了个四仰八叉:“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进暴室!”这种人活该被打死,可惜她一不是皇后,二不是太子,无权处死御林军。 三公主给其中一名暗卫打了手势,暗卫目光一凛,从其中一名馊水桶里捞了个湿漉漉的人儿出来! 三公主定睛一看,居然是小德子!她火冒三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好呀你!居然想了这么个龌龊的法子溜出宫,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究竟藏了什么猫腻?给本公主搜!” 暗卫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搜身不在话下,然而,他们四人在小德子身上搜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 小德子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却哭着道:“三公主饶命啊!奴才身上哪儿有什么猫腻?奴才就是一时贪玩,想出宫学那风流才子喝喝花酒!过一过心里的瘾!奴才……奴才真没什么猫腻啊!” 刘太监早在被抓时便晕了过去,根本答不了话,三公主的小脸皱成一团,难道水玲珑估计错了?水玲珑说守住偏门,一定能捉条大鱼,但一个触犯宫规的小太监算哪门子的大鱼?杀他她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远处的水玲珑摇了摇头,幸亏她不放心跟过来了,三公主聪明机警,却自幼单纯,并不熟悉那些腌臜手段。水玲珑戴着面纱,在枝繁的搀扶下从林子里走出,为了演好这场戏,她的的确确让自己过了敏,走了一会儿已颇有些累乏:“搜他的魄门!” 三公主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转过了身,吩咐暗卫道:“照水小姐说的做!” 小德子勃然变色! 两名暗卫架住他,另一名扒了他裤子,借着稀薄的月光,看见了魄门口的一条似有还无的丝线,他随手一扯,一个光滑的瓶子掉了出来! 暗卫用帕子擦了瓶子,拿去里面干干净净的信,递给三公主。 三公主只觉得恶心,哪里敢看? 倒是水玲珑接在了手里,三公主这才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看了看,她惊愕不已:“这画的是什么符?” 小德子哭着道:“只是一个平安符!咱老家的迷信,被鬼压了床,把平安符塞魄门里,可以驱邪!” 这一重又一重的保险,真是……安得太巧妙了!把人藏在馊水里蒙混过关,即便被发现,又有谁能想到对方会把信息藏在魄门那种污秽的地方?而即便这一招又失策,里面的文字也决计不是大家认识的! 这样严密的细作手段,除了荀枫,天底下还有谁想得出来?荀枫竟是打算让皇帝成为八字不合的“幕后主使”,她明明已和诸葛钰定亲,如果皇帝真看上她纳她为妃,被打了脸的镇北王府立马会跟皇帝冷脸,加上喀什庆族二十年免税期即将结束,荀枫再从中挑拨挑拨,皇帝或许认为镇北王是借她的名义发难,实则是想闹喀什庆族的独立。双方很快便会恶斗,荀枫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 水玲珑冷冷一笑:“这是西洋文!she—has—been—taken—away。she—was—pretending—to—be—sick。what—to—do—next?意思是,‘她被带走了,她一直在装病,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她’自然就是我了!” 见三公主一脸惊讶,水玲珑又道,“我小时候曾偶然得了一本西洋图文书,三公主想看的话,我改日命人给你送来。” 小德子惊得瞠目结舌,金尚宫暗地里教了玉妃几年,玉妃才勉强学成,水玲珑……水玲珑不过是个庄子里出来的庶女,为何也懂这些? 三公主很快想到了玉妃,小德子是玉妃的奴才,没有玉妃的指使小德子哪来的胆子和通天大能混出宫与外人勾结?“你个狗奴才!说!玉妃到底和谁勾结在了一起?” 小德子矢口否认:“和娘娘无关……” 勾结谁肯定是查不出来的,若她猜的没错,与小德子接洽的也不是荀枫本人。荀枫要是连这点儿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前世又怎么斗倒云家的男儿?至于玉妃么——水玲珑淡淡笑道:“三公主,请你向皇后娘娘请旨,让关雎殿所有人都照着这张字条仿写,并请太子殿下在一旁监督,谁是真的写不来,谁是故意藏拙,太子慧眼,一定看得出!” “好!我这就去办!”能惩恶扬善,三公主兴奋极了,她命令暗卫将小德子和张太监送去了皇后的未央宫,自己则笑着看向水玲珑,眼底多了一丝钦佩,“你真厉害,我决定了,和你做朋友!” “不,厉害的是公主。”见三公主疑惑地瞪大了眸子,水玲珑又道 ,“你我仅两面之缘,却能在突然知晓我装病的情况下当机立断选择相信我,这份气度和胆识才真正令人钦佩。” 从玉妃想撮合她和皇帝的那一刻起,她就怀疑玉妃其实是打算挑拨镇北王府和皇帝的关系,若玉妃不受宠,尚能以为她是想利用亲生侄女儿固宠,可皇帝尽管不留宿关雎殿,却日日定时前去探望,玉妃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树立一个情敌。为了逼玉妃和幕后黑手联系,她才不得已装了一场病。不曾想,幕后黑手竟是荀枫。 三公主撅了撅嘴,我信的不是你,是郭焱!“对了,玉妃不是你姑姑吗?她怎么好像……要和谁串通起来害你似的?” “人心险恶,今天我才真真见识到了,我也纳闷,她明明是我姑姑,害我做什么?”内幕水玲珑不打算告诉三公主,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有诸多疑惑,譬如皇帝为何会对着她做的孜然牛肉说“十几年了,朕从没忘记过这种味道”?又譬如,玉妃又怎么算准皇帝十几年前的喜好的? 三公主忽而想起了一件事,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半月形的玉佩递到水玲珑手里:“咯!这是你的东西,当时你在装晕,我忘了给你,在你鞋子边捡到的。” “鞋子边?” “关雎殿的时候啊!你不是抓着我的手写字求我带你离开嘛?我吩咐宫人抬你出去,然后我就看见木榻上的玉佩了。好了,我得去找母后治玉妃的罪了,你先回崇明宫吧,表嫂在等你!”言罢,三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原地。 半月形的玉佩,是画意留给她的,水玲珑道了谢,打开自己的荷包,准备把玉佩放进去,却发现原先那块本就在里面!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忙把玉佩高高举起,对着月光看清了它北面的字,赤那。 赤那,在漠北话里是“狼”的意思。 为了证实心底的猜测,水玲珑把画意的玉佩拿出来,两块拼在一起,正好是一轮完整的圆月,而原先看不清的纹路也渐渐凸显了出来,一边一个,合起来便是——斯琴。 斯琴,漠北四大家族之一,十分尊贵显赫,便是如今改朝换代,斯琴家族仍屹立不倒。斯琴赤那,斯琴诺娃,听起来像一对兄妹或姐弟。 刚刚进过她屋子里的人没有二十也有十个,到底会是谁掉的?不管谁掉的,斯琴赤那都极有可能在宫里。水玲珑突然想起了和镇北王关系匪浅的漠北皇妃,心里一时又有些拿捏不准了。 三公主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明了皇后 ,皇后勃然大怒,依了水玲珑的方式让关雎殿所有人包括玉妃在内仿写洋文,并让云礼和太傅从旁监督,玉妃果然露了陷儿,但玉妃怀有身孕,无法用刑,皇后除了证实她勾结旁人陷害水玲珑再也撬不出其它信息,至于刘太监和小德子,他们只负责传递消息,从没见过对方的真容,交易地点在城西一处荒无人烟的破庙,可当皇后派人前去勘察时,根本没弄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带人出宫的事狠狠地刺激了皇后一番,皇后集结了六局亲信,在后宫进行了为期七天的大搜查,发现许多珍惜古董被偷偷换成了赝品,严刑拷打之下方知,这些东西都被妃嫔或宫人以各种方式偷运出宫,换了银子再把赝品带回来,有些糊涂的主子,屋子里的东西被换得没一样不是赝品,她还乐颠颠地逢人夸赞她的好货多。 虽说法不责众,但皇后显然被激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她采取了雷霆手段,对上百名宫女、太监以处以了仗杀之刑,尤为严重的十名宫人和两名宫嫔,其中一个便是栗美人,处以了凌迟之刑,且请了阖宫上下,除皇子公主外所有人前去参观!一时间,皇宫人人自危!这是姚皇后生平最残酷的一次肃清宫围的行动,史书记载为《甲卯之乱》,当然,这是后话了。 水玲珑在崇明宫和诸葛汐坐了一会儿,三公主便带着消息回来了——玉妃从二品妃降为七品常在,终身圈禁于冷宫,孩子出世后交由珍贵人抚养。 诸葛汐抬眸,不解地道:“珍贵人?宫里有这号人物?”她时常入宫探望皇后,宫里有哪些妃嫔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三公主看了看水玲珑,见她半分诧异都无,不由地跺了跺脚:“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 ------题外话------ 群号:283796786,【笑乱天下】,欢迎正版读者的加入! 谢谢:樱雨。(5花)、564……910(1月票)、138……7740(3月票) 爱生活,爱你们,也……爱票票,哈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趣事 更新时间:2014-5-269:01:13本章字数:12979 昏黄的屋子,月光被窗棂子切碎了铺陈落下,细细密密地在玉妃的脸落下斑驳的暗影,她跪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木讷地磕了个头:“谢主隆恩。” 她摸上微凸的小腹,呆怔得连眼泪都忘了流下来,入宫五年,她汲 汲营营、苦心造诣,好不容易爬上正二品妃位,却在一夕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潭,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 “水贵人,时间不多了,赶紧收拾一番,赶紧随咱家去冷宫吧!”章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傲慢地甩了一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又一个自寻死路的宫妃,面无表情,这样的事他见了太多,宫里新人旧人来来去去,你上我下,你死我活,唯一雷打不动的只有中宫皇后,可惜这些不自量力的女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别人眼中的棋。 欣女官拔下手腕上的玉镯子递到章公公手里,哀求道:“公公,小主毕竟是怀了身子的人,万岁爷虽说惩罚了小主,却是对小主腹中的胎儿寄予厚望,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容许我为小主多收几件换洗衣裳,让小主更好地养胎。” 万岁爷已经把孩子指给了新册封的珍贵人,这说明万岁爷舐犊情深,不准任何人伤害水贵人的胎。这胎若是个皇子,十年、二十年后,水贵人只要有命活着,未必没走出冷宫的机会。章公公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眼光向来放得长远,他把镯子收好,牵了牵唇角,恣意地道:“咱家正好有些腹痛想如厕,水贵人慢慢收拾吧!” 言罢,章公公转身走出了翠屏阁。 欣女官扶起水贵人,宽慰道:“娘娘且放宽心好生养胎,万岁爷许是一时气愤,等消了气,又会念起小主的好的!” 水贵人两眼空洞无神,仿佛盯着地上斑驳的暗影,又仿佛什么也没看:“你怎么不走?关雎殿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先前香妃来要人,你为何要留下?” 欣女官服侍水贵人多年,说没感情是假的,可说不担忧自己的前程也是假的。只是看多了拜高踩低的戏码,她能清楚地意识到树倒猢狲散,跑得最快的往往第一个落入虎狼的牙口,因为这种背信弃义的奴才只会被指去做排头兵,她还不如随着大树一起倒下,日子过得差却是不会死,而等大家都跑完了,只剩她一个时,兴许又是另一番天地:“小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做那天打雷劈的小人。” 水贵人的眼眶渐渐有了泪意,很快,又染了一丝凌厉,凌厉过后逐渐变得柔和,语气也慢慢柔和,但细听又满是嘲弄:“香妃来要人,就是想甩脸子给我看!她哪里真会对那些人好?也活该是他们报应!” 欣女官的脊背一凉,身子有了寒意。 水贵人摸上微凸的肚子,美眸一转,道:“谁对我好,我心中有数,只要我肚子里还怀着龙嗣就一定能 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欣女官低头不敢接话,私心里她当然希望小主能东山再起,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似是感受到了欣女官的异样,水贵人缓缓地眨了眨眼,叹道:“即便我再也走不出冷宫,也会让你陪着小皇子一起走出去的。” 欣女官扑通跪伏在地:“小主!奴婢想伺候小主一辈子!奴婢不离开小主!” 看来这句话打动她了呀,世上哪有绝对的衷心?人性本自私,不为自己谋划的全都是傻子!但自私也有个限度,比如欣女官这类,在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尽量照顾到她的利益,算是三分衷心、七分聪明。她看得到,万岁爷又怎会看不到?等孩子出世,欣女官是一定会被指去做贴身宫女的,倒不如自己提前抢来卖个人情,这样,将来在欣女官的安排下,自己或许还能和孩子多几次见面的机会:“亲生的和养在膝下的终究不一样,她不用使坏,只稍稍疏忽一下,我儿的命就有可能葬送在那些不干净的胭臜事儿里!你陪在孩子身边,我才能放心,等生产前,我会想法子说服万岁爷。” 若说欣女官先前是三分真心,现在便是五分了,欣女官磕了个头:“只要能让小主和小皇子好,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这样的回答还算让水贵人满意,水贵人定了定神,问道:“新册封的珍贵人是谁?” 欣女官摇头:“奴婢不知。” “珍贵人驾到——” 水贵人和欣女官俱是一震,心底萌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欣女官扶了水贵人起身,当她们循声侧目,看清来者后,眼珠子差点儿瞪掉了下来! “姑姑好啊!”水玲月已换上光新亮丽的蜜合色绣粉莲宫装,头簪一对栀子花金步摇,在宫里,唯有嫔位或以上的主子才有资格佩戴步摇,一个六品贵人……居然戴了!这说明什么?不,这还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最难以接受的是……最在水玲月身旁,赫然站着容色沉静的谭嬷嬷。这一刻,水贵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水玲月笑靥如花,朝气蓬勃:“姑姑,我是来给你送行的,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之处了,作为回报呢,请你务必好生养胎,我可是天天盼着做母妃呢!” 同为贵人,有封号和无封号却是天壤之别。想起之前她百般巴结玉妃,玉妃都无动于衷,只一门心思青睐她的眼中钉水玲珑,水玲月就怒火中烧,玉妃被褫夺封号、降为贵人,从此圈禁冷宫,同一时刻,皇上册 【30】亲情有价 (10) 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我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她不会目光狭隘到去贩卖宫中的物品。” 老夫人尽量用一种平淡的目光看她,但水玲珑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丝丝怀疑,至于是怀疑她联合水玲月拉水沉香下马,还是单纯怀疑事件本身,不得而知。 水玲珑给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恭敬地答道:“玲珑真的不清楚,玲珑入宫的第二天便病倒了,一连几日昏昏沉沉,等玲珑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三公主的崇明宫,身边是姚夫人。大概半个时辰后,三公主回来,说在偏门抓到了打算偷偷出宫的小德子,小德子供出姑姑指使他贩卖宫中的物品,我就问三公主,贩卖了什么,三公主说,左不过是一些值钱的物件儿,我还想细问,可对方是公主,她不愿答,我也无计可施。说到底,这次多亏了姚夫人,她是三公主的表嫂,若非她拉着三公主一起,三公主也不会让我入住她的宫殿。” 水玲珑真庆幸诸葛汐和三公主在关雎殿门口碰上,而非一前一后来的。 老夫人眼底的疑惑之色退了几分,又涌了上来:“昨晚是诸葛世子送你回府的?” 水玲珑点头:“是!诸葛世子担忧玲珑的安危,姚夫人给他递了消息之后他便开始在宫门口等候了。” 这么说,诸葛汐会去探望水玲珑也是受了诸葛钰的嘱托,而三公主则是看在诸葛汐的面子上才照拂了水玲珑一番。老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由不得她不多个心眼,女儿不受皇后待见,保不准这次是皇后命三公主向女儿发难,或许皇后还许了水玲珑或者水玲月什么好处,请她们动了什么手脚,如若不然,为何女儿从玉妃变成水贵人的那天,也是水玲月册封珍贵人的一天?天底下真有这么离奇的巧合? 老夫人喝着茶,用余光打量水玲珑的神色:“那你可知皇上是怎么看上你四妹的?” “皇上看上四妹……”水玲珑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这我当真不清楚,入宫六天,除了第一天是醒着的,回来那晚是半晕着的,其余时候我连人说话也听不见。” 顿了顿,恍然大悟一般,道,“哦,我想起来了!我清醒之后枝繁说四妹每天都会去御花园,想必正是在御花园里偶遇了皇上吧!” 老夫人的眸光一凉,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派她去宫里陪伴玉妃养胎,她倒好,一门心思巴结皇上去了? 水玲珑仿佛没注意到老夫人的异样:“祖母,恕玲珑冒昧地问一句,您可是派人向四妹或周姨娘 提过四妹和江总督的亲事?” 话音一落,困扰了老夫人一整晚的谜团倏然解开了,要是水玲月无意中得知了江总督的亲事而不想嫁过去,情急之下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皇上就不那么说不通了,何况,水玲月的确长得漂亮,她蓄意勾引谁,谁能抵挡得住? 现在,老夫人哪怕怀疑女儿是被人构陷也不觉着幕后黑手是水玲珑了,她甚至怀疑,水玲珑也是个受害者,水玲月定是使了什么腌臜手段,为怕发现才弄了乌七八糟的东西让水玲珑生病。老夫人把茶盏往桌上一丢,茶水贱了出来:“真是会给我脸上贴金!勾引姑父这种事她也做得出来!今后我水家……没她这种千金!” 水玲珑劝慰道:“祖母请息怒,姑姑的孩子出生后是要交给四妹抚养的,哪怕为了孩子,您也不能置四妹于不顾。”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添油,老夫人目呲欲裂:“她想得美!”孩子出世还有大半年,大半年的光景会出什么事谁又说得清,若真要二选一,她选的绝不是水玲月! 气过之后,老夫人恢复冷静,谈起了正事:“江总督总是要过来的,现在水玲月做了贵人,水玲语和丞相府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只剩最小的水玲清了。”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难道兜兜转转还是改变不了清儿嫁给六旬官员的厄运?不,不是这样的!她重生后,那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前世再没孩子的周姨娘怀了孕,喜获德妃之位的水沉香成了贵人,本该嫁给三皇子的水玲语和秦之潇绑在了一起,至于五皇子的侧妃水玲月这一世成了皇帝的女人,瞧,天翻地覆的变化!清儿的命也可以更改的! “老夫人,宫里的张院判来了,说是奉三公主之命,前来给大小姐诊病的。”王妈妈在门外禀报道。 老夫人看向水玲珑,笑着说:“三公主和你倒是要好。”眼神闪了闪,又道,“上次在郭府,我记得三公主说过跟你挺有缘,你这孩子,真招人喜欢。” “好人做到底,三公主深得皇后娘娘教诲,为人处事是没得挑了。”这话是说派太医前来只是彰显其贤德的一种手段。老夫人听了较为受用,命王妈妈亲自将张院判迎了进来。 “老夫人。”张院判进门打了个招呼。 老夫人客客气气地道:“快请上座!真是麻烦张院判了,大老远地过来给老身的孙女儿诊病,翡翠,上茶。” 翡翠给张院判奉上顶级音韵,张院判坐下并接过茶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看了 看有所好转的水玲珑,面露喜色道:“看病没有不看好就放弃的道理,水小姐这病也算是一项疑难杂症了,老夫昨晚还一直在担心自己开的方子到底对不对症,即便三公主不说,老夫人也会亲自来一趟的。” 水玲珑起身给张院判行了一礼:“多谢张院判!承蒙您妙手回春,玲珑好了许多。” 没什么比医术受到肯定更让一个大夫开心的了,张院判拱手回了一礼,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老夫再给水小姐把个脉吧!” “有劳了。”水玲珑坐下,翡翠拿了一块薄薄的丝绸搭在水玲珑的手腕上,张院判行至水玲珑身旁,探出三指仔细诊了脉。 老夫人问道:“如何?可会留下疤痕?”女子重容貌,特别是孙女儿要嫁入镇北王府,若留了疤痕在脸上,少不得遭人笑话。 张院判收回手,舒心一笑:“认真服药,不用手挠的话不会留有疤痕。” 老夫人吁了口气,对水玲珑说道:“可是记住张院判的叮嘱了?” 水玲珑仿佛很开心的样子:“记住了!” 张院判又问向水玲珑,“服药后水小姐可有什么不适?” 水玲珑如实作答:“有些嗜睡,胃口不若往常那般好。” 张院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是正常现象,水小姐的脸和脉象都有了明显好转,老夫把药量减轻一半,副作用也会相应少些,但切忌吃发物一类的东西,会拖延病情。” 水玲珑再三谢过,张院判起身告辞:“若没什么事,老夫先回太医院了。” 老夫人闻言,亲自站起身,想要送张院判到门口,院判不同于寻常太医,况且日后水玲溪做了皇后,少不得有需要太医周旋一、二的地方,老夫人这是提前给水玲溪积点人脉。 水玲珑的瞳仁一缩,笑着开口:“请问张院判,有伤口的人是不是也不能吃发物?” “一般来说是的,辛辣的也不要吃多。贵府可是有人受了伤?”张院判对水府的事颇为上心。 老夫人脑海里灵光一闪,眼神一亮,道:“张院判,你既然来了,可否替我二孙女儿瞧一下伤势?这都过去十来天了,她还绑着纱布,我担心她的伤势恶化了。” 水家二小姐可不就是太子的未婚妻?张院判不敢有所怠慢:“请老夫人安排!” 长乐轩。 秦芳仪神色淡漠地斜靠在贵妃榻上,她穿一件藕丝琵 琶衿上衣,豆绿色;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素色,不招摇却清秀。 水沉香下马,她开心得不得了,自己的女儿能做太子妃,她又何须一个怀着龙嗣的帝妃?搞不好水沉香生个皇子,将来还要跟太子抢皇位,所以,水沉香真的沉了,她比谁都高兴!但为什么又杀出个珍贵人?水玲月那贱丫头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皇帝的身上!现在,哪怕她不出门也能想象那些贵妃怎么说水家了——瞧啊,庶妹成了嫡姐的庶母,姑姑成了侄女儿的姐姐,这家子辈分乱的,真真是叫人咋舌! 水玲月成了水玲溪的长辈,岂不就成了她的同辈?难道下次水玲月回府,不叫她母亲,要改口叫姐姐?那周姨娘是什么?是她姨? 秦芳仪头疼! “乱七八糟都是些什么事儿?”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赵妈妈把能摔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挪走,夫人待字闺中时喜好练字,成亲后爱上了刺绣,生完孩子又迷上了打算盘,如今不掌家了,无事一身轻,她反而好上了摔东西:“夫人,您可是在气四小姐?” 秦芳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赵妈妈见她虽不爱说,但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于是接着道:“依奴婢看,四小姐是不愿嫁给江总督,这才想方设法巴结了皇上,说不定水贵人啊,正是她给拉下马的。” “她有这能耐?”秦芳仪眉头一皱。 “您想啊,铺子里做账还分明、暗两本呢,宫里头的事儿能真是传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水贵人真的有贩卖宫中物品的陋习,可为何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四小姐一行人一入住关雎殿便东窗事发了?你不觉着奇怪?指不定啊,就是四小姐告的密呢!”赵妈妈讲得眉飞色舞。 秦芳仪冷哼道:“为何不是水玲珑?她的心眼儿比水玲月的只多不少。” 赵妈妈暗自叹了口气,其实夫人什么都明白,偏要借她的口说出来:“犯罪都讲究作案动机,咱们上次为了刺激周姨娘有所动作,故意叫人泄露了江总督和四小姐的亲事给她,她和四小姐为逃避亲事,便打了皇上的主意,同为皇上的女人,四小姐和水贵人之间便再也不是姑侄,若水贵人还是玉妃,知道自己侄女儿爬了她丈夫的床,不整死四小姐算好的,四小姐这么做叫‘以防万一’。” “嗯。”秦芳仪淡淡地发出一个鼻音,随手去摸茶杯,却摸了半天没摸着,扭头一看,竟是杯子都被撤走了,她狠瞪赵妈妈一眼,赵妈妈头皮一麻,赶紧端来新茶,又 道,“大小姐本来就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妃,不比给人做妾好?且昨儿奴婢亲眼瞧见诸葛世子和大小姐手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那模样……真真是恩爱极了。” 提到这个,秦芳仪不免又叹了口气,太子对玲溪可没这么上心…… 赵妈妈没注意到秦芳仪眉宇间的忧色,自顾自地道:“大小姐啊,没有害水贵人的动机,指不定大小姐生病也是四小姐弄出来的,大小姐要是死在了关雎殿,水贵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不过啊,后面大小姐被三公主和姚夫人接走,此计落空,四小姐便另生一计,虽比杀人次了些,却也把水贵人给打入冷宫了,不是?” 赵妈妈最大的能耐便是结合零星的线索编织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这招屡试不爽! 秦芳仪把茶杯放到唇边,想喝又放了下来:“没错!水沉香的确是水玲珑被接走之后才出事的!水玲月竟这么有心计,看来我从前都防错了人!”防什么水玲珑嘛?一早该防水玲月! “唉!”赵妈妈摇了摇头,“可惜啊,皇上似乎很青睐四小姐,都把水贵人腹中的孩子指给她了。” “嗤——”秦芳仪笑出了声,眼底闪动起丝丝得意和神秘,“这你就不懂了吧,宫里妃嫔无数,为何单单指给她?你真认为……皇上以为她和水沉香有血缘关系便觉得她能待水沉香的孩子好?呵!皇上给你一样东西,势必拿走你另一样东西。” 赵妈妈似懂非懂:“夫人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秦芳仪把葱白纤指放入温水里搅拌,这一动作看得赵妈妈心惊肉跳,哪有人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把手泡在茶杯里玩的?而夫人似乎……还玩得很开心!她忙岔开话题转移夫人的注意力:“夫人,既然四小姐嫁不得江总督了,那么府里还有谁能嫁?总不能是五小姐吧?” 秦芳仪冷冷一笑:“那是老夫人操心的事儿,与我何干?好了,去看看敏辉吧,他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再不做出点儿‘成绩’来,老爷怕是得对他失望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水敏玉的伤势已经痊愈,要说郭焱和水航歌当日下手真重,生生打断了水敏玉的腿骨,要不是各种灵丹妙药轮番上阵,水敏玉怕是夏天也好不利索。 水敏玉正在看书,柳绿端着一盘子新做的千层糕推门而入,她穿着一件玫红色对襟褙子,绣了大朵大朵的白云,内衬一条白色束腰罗裙,阳光一照,肌肤白里透红,身材婀娜多姿。然,水敏玉根本看都懒得多 看一眼。柳绿顿时泄气,跟了少爷将近一月,还没跟少爷通房,难道她长得不美吗?柳绿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脸,挤出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少爷,您看了半个时辰了都,吃些点心歇息一会儿吧。” 水敏玉反手操起一个茶杯便朝柳绿砸了过去,柳绿眼疾手快地用盘子一挡,千层糕全部扑在了脸上,又听得水敏玉气呼呼地道:“谁许你进来的?没规没矩的丫鬟!再这样,我打死你!” “少爷别生气!奴婢收拾干净立马出去!”柳绿忍住泪水,蹲下身拾起破碎的瓷片,又用帕子擦了地上的水渍和千层糕,拾掇得干干净净才满腹委屈地走了出去,一出门,便和碧青、碧蓝碰了正着。 碧青长了一张圆脸,浓眉大眼,嘴唇红润,若是忽略鼻翼旁的几点小雀斑,倒也算是美人胚子一个,从前她嫉妒肤色白皙、五官小巧的蓝儿,自打柳绿来了,她就觉着蓝儿压根儿不够看了。在柳绿和她擦肩而时,她伸出脚绊了一下,柳绿“啊”的一声尖叫,连人带盘摔在了地上,手掌一个着力打中了碎瓷,鲜血从掌心流了出来,眼泪,也流了出来。 碧青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呵呵……柳绿呀,虽说我们两个比你资历老些,可你也不用给我行这样的大礼!我们可受不起!” 蓝儿仗着是水敏玉院子最美的丫鬟,向来清高,对这个空降的、美不胜收的柳绿也是厌恶得紧,只不过她清高惯了,不会做得像碧青这么明显。她用帕子掩了掩嘴:“少爷呢,最讨厌狐媚子在他跟前转来转去,少爷是正人君子,又岂会和你这种不入流的小人同流合污?识趣的,乖乖儿地滚回你原来的地方!别脏了咱们少爷干干净净的院子!” 从前碧青和蓝儿互掐,自打柳绿来了,二人便调整枪口一致对外,每次都能把柳绿整得哑巴吃黄连。但人的忍耐心都有限度的,更遑论柳绿本身就不是个肯吃亏的儿,若非怕糟蹋了在大少爷心目中的形象,就凭这俩小贱蹄子能是她的对手?柳绿看着手里不停往外涌的鲜血,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今天不给她们一点教训,她们一辈子也不知天高地厚! 柳绿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撑住地面站起身,面露凶光地瞪着碧青和蓝儿:“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向老夫人请求,把我调离少爷的院子,回福寿院去!” 碧青不屑地嗤了一句:“少拿老夫人来唬我!你是大小姐院子里出来的,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回福寿院?当那是你家呢!” 柳绿不理她,转身朝外走去。 碧青的脸一沉,柳绿还真敢跑去向老夫人告状?老夫人最讨厌在底下兴风作浪的下人,轻则打十几板子,重则发配出府永不录用,甭管今儿谁惹谁,柳绿受了伤那就是弱者,容易得到外界的同情和怜悯。碧青适才有了悔意,若早看清她端着一盘子碎瓷,她绝对不会绊她一脚! “你跟我站住!”碧青厉喝,柳绿的脚步不做丝毫停顿,反而越走越快。碧青急了,提起裙衫追上柳绿,一把掐住她的胳膊,“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放开我!”柳绿奋力一甩,碧青摔了个四脚朝天,碧青火冒三丈,啐了一口唾沫,猛地跳到了柳绿的背上,对准她的耳朵狠狠地咬了下去! 柳绿吃痛,后肘狠狠用力,击中了碧青的肚子,碧青痛得血色全无,松开了口。 柳绿一个过肩摔把碧青撂倒在地,这动作是跟叶茂学的,当初是好玩儿,没想到真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碧青痛得嗷嗷直叫:“蓝儿你还不过来帮忙?她今儿欺负我,改明儿就能欺负你!没了我,你看你一个人是不是她的对手?” 没错,柳绿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联合碧青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整了她几回,这次若碧青败了,柳绿转头来对付自己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斗她不过!一念至此,蓝儿拔下头上的簪子,迈着小碎步朝柳绿冲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暴怒的厉喝,把离柳绿几步之遥的蓝儿生生吓呆在了原地,蓝儿本能地将簪子收回衣袖,这才抬头看向来人,尔后神色大骇:“大夫人!奴婢给大夫人请安!” 扭打成团的碧青和柳绿霍然惊醒,像被雷劈了似的迅速放开了对方,随即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和满是褶皱的裙衫,对秦芳仪行了一礼:“大夫人万福金安!” 金安你个屁!秦芳仪雷霆震怒,双目如炬:“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当差的?啊?你们是大少爷身边最体面的丫鬟,可做的事连守门的婆子都不如!这些体面算是白给了你们!赵妈妈!把她们送到福寿院去!这种丫鬟,简直是脏了大少爷的院子!” 糟糕!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碧青慌忙跪下,指向柳绿哭道:“大夫人,都是柳绿打奴婢在先,奴婢疼得不行了才还手的!柳绿每次在大少爷房里受了气,出来便拿奴婢和蓝儿撒气!偏她是老夫人指给大少爷的丫鬟,奴婢和蓝儿事事让她三分!没想到……她变本加厉,今日居然大打起奴婢来了!” “你撒谎!”柳绿扬起满是血污的手,“你绊我一脚,我的手砸中托盘里的瓷片,弄成了这样!我去找老夫人评理,你不让我去,并冲过来打我!” “我哪敢啊?我在少爷的院子里呆了三年!一件出格的事都没做过!”碧青撤回落在柳绿身上的目光,转而投向秦芳仪,“大夫人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蓝儿,今儿到底是谁先挑事的!” 秦芳仪不耐烦地问道:“蓝儿你说!但凡有一个谎话,我把你也送到老夫人那儿去!” 蓝儿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柳绿和碧青,一个呼吸的功夫,脑海里已闪过万千思绪,她扑通跪了下来,咬牙,把心一横,道:“平时怎样奴婢便不说了,毕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奴婢只向您解释一下您所看到的情况吧!” 秦芳仪抬了抬眉,不由地对蓝儿多看了两眼。 蓝儿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今天的确是碧青先绊了柳绿一脚,然后柳绿才还手的,当然,柳绿下手也太重了些,奴婢怎么劝也劝不住!” 柳绿勃然变色,劝?你什么时候劝了? 碧青瞠目结舌,蓝儿你怎么可以红口白牙说胡话? 三军对垒,蓝儿唯有联合碧青作战,可并不代表她内心就喜欢碧青,眼下有个把碧青和柳绿同时铲除、让她一人独大的机会,碧蓝又怎么舍得轻易放过? 碧青的心拔凉一片,弄来弄去,原来最恶毒的人就在自己身边!现在她反驳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因为是她求大夫人听信蓝儿的话的,蓝儿说了呀,难不成她再来反口? 柳绿嘲讽地瞪了碧青一眼,活该!让你也尝尝被人陷害的滋味儿!确定碧青露出了失望和悔恨的眼神,柳绿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记得刚刚蓝儿是拿着一支钗朝她冲过来的……她脑海里亮光一闪,对着身旁同样跪着的碧青,冷声道:“碧青!你别红口白牙了!你跟蓝儿根本是一伙儿的!你绊我倒也罢了,我根本不会怪你,你为何要用簪子扎我的耳朵?” “我什么时候用簪子扎你的耳朵了?我明明……”明明是用嘴咬的!咬得柳绿的耳朵鲜血直流……电光石火间,碧青有了反应,她“唰”的看向蓝儿,“好呀!你用簪子扎了柳绿,却诬赖给我!” 柳绿突然站起身,冲向蓝儿,猝不及防地,一把夺过蓝儿藏在宽袖中的簪子,并用手中的鲜血抹了一把:“看!还有我的血!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挑事者!难怪平日里我不见了东西,你悄悄告诉我是碧青 偷的,你就是想挑拨我和碧青的关系!” “什么?我偷了柳绿的东西?蓝儿你太无耻了!难怪每次柳绿都拿那样怪异的眼神看我,看得我心烦意乱,我少不得便时常与她争吵,竟然……竟然是你从中作梗!”碧青十分配合地撒起了谎。 “你……你……”蓝儿没想到一直斗得最凶的两个人居然会破天荒地联合起来污蔑她! 柳绿和碧青解气地睃了她一眼,反正都是死,就拉你做垫背! 秦芳仪气得浑身发怵:“够了!要吵到老夫人跟前吵去!赵妈妈!把这儿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老夫人!” “是!”赵妈妈指挥几名粗使婆子将柳绿、碧青和蓝儿押往了福寿院。 秦芳仪平复了一下心情,确定看不出丝毫愤怒了才踏上回廊,绕去了儿子的房间。 “敏玉。”门,竟是从里面锁上了!秦芳仪按耐住疑惑和一丝好不容易压下去又窜起来的火气敲了敲门。 好半响,水敏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给秦芳仪开了门:“娘。” 屋子里,轩窗大敞,空气流通,三月天尚冷,不用点炉子也不该开这么大的窗才是。 秦芳仪看了水敏玉一眼,四目相对,水敏玉的眼神儿一闪,迅速错开! 秦芳仪的眉头就是一皱!迈步跨进了房中,主子的房间一般都分里屋和外屋,外屋用于接待人或平日里练字消遣,秦芳仪是亲娘,自然想往里屋走,她打了帘子准备进去,水敏玉一把拦住了她,讪笑道:“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话间,拦住秦芳仪的胳膊,把她往一旁的冒椅上按。 秦芳仪觉得儿子今天太不正常了!她瞟了瞟碎玉帘子的方向,眼底有惑色一闪而过:“娘走了一会儿路有些累乏,在里边儿躺着和你说。” “哎——娘!外屋有软榻,我扶您躺下!” 秦芳仪的神色一肃,不让她进屋,莫非屋子里有什么猫腻?! 【第六十四章】和睦 更新时间:2014-5-289:22:19本章字数:11528 福寿院内,水玲溪袅袅娉婷而来,听说是见宫里的张院判,她特地换了身较为雍容华贵的裙衫,朱红色束腰罗裙,白色琵琶襟上裳,无花纹绣图,素面若静海流深,敦厚典雅,生生把她这个年纪的青涩给压了下去,加之她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一进门,便立刻夺了所有人 【30】亲情有价 (11) 那就另当别论了。 水玲珑微微一笑,语气含了一分清冽:“妈妈您别惯着她们!您在府里呆了多少年,她们在府里呆了多少年?您为府里做了多少贡献,她们又为府里做了多少贡献?什么样的身份就该办什么样的事儿!照我说,能孝敬您是她们的福气!尚书府的丫鬟一、两百,真正在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又有几个?您打福寿院来,代表的便是老夫人!别说她们,我给您敬杯茶都是应该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样,才不至于骄傲自满犯了错,一不留神给赶出府去,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四和阿季的脸俱是一白!王妈妈了然,大小姐这是在借她敲打俩心思不够沉静的丫鬟呢,想明白了缘由,王妈妈干脆配合地伸出脚,十分坦然地接受阿四和阿季的服侍,并说道:“就是这个理!有些年轻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想着法儿地为自个儿谋这谋那,当主子是瞎子还是聋子看不见听不着啦?其实主子的心里门儿清似的,只不过懒得与个把丫鬟较真儿!真哪天看不过眼了,寻个时机打发人伢子卖了了事,根本不值得主子动怒!” 水玲珑喝了一口茶,余光扫了浑身打抖的阿四和阿季一眼,笑盈盈地道:“在老夫人身边做事的人讲话就是在理!日后妈妈得空,我得多向您学学!” “大小姐客气!”王妈妈的笑意里满是讨好。 “对了,妈妈找我可是老夫人有事?”这时,阿四和阿季已给王妈妈换了鞋,王妈妈拿过干毛巾擦了脸,水玲珑让她们把东西收拾了退下。 阿四、阿季战战兢兢地走后,王妈妈从怀里拿出一盒妆奁,微倾过身子,道:“三公主举办生辰宴,老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些首饰,老夫人知道您不缺,但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老夫人是觉得先前当着张院判的面太亲厚水玲溪、太冷落她了吗?水玲珑浅浅一笑,接过,看了看,露出欣喜的神色:“真好看!等雨停了我亲自去给老夫人请安!” 王妈妈摆了摆手:“这倒不用,老夫人这两日精神不济,这会子怕是已经歇下了。” “精神不济?”这才几点?便歇下了?水玲珑疑惑不解。 王妈妈四下看了看,放低音量,叹道:“老夫人太操劳了!一边准备着您和二小姐的亲事,一边张罗着二位少爷的同窗聚会,忙得团团转。”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吧,最大的症结还是在水沉香的身上,老夫人不甘心自己的女儿从天堂跌进地狱,更不甘心一个庶孙女儿 抢了女儿的孩子。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道:“这次的生辰宴,老夫人可说了会去?” 王妈妈面露忧色:“说是要去呢!”偏老夫人的身子……不太如前啊! 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惑色:“老夫人愿意入宫?”多尴尬!女儿刚被打入冷宫,她便巴巴儿往宫里凑,怕是皇后和三妃都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王妈妈苦涩地笑了笑:“不是,这次的宴会在姚家举办。” 怎么跑到姚家去了?难不成十一皇子被猫给挠伤,整座皇宫都戒严了?皇宫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三公主才不得已将生辰宴挪了地方,会是什么事呢?想起她和诸葛汐大吵一架,这生辰宴……说真的,她不想去!可她实实在在欠了三公主一个又一个人情,硬着头皮也得去! 而既然是三公主的是生辰,郭焱……也会来的吧。 被他抱过! 好尴尬! == 钟妈妈拿着伞追出了玲香院,谁料叶茂走得太快,她愣是追到三小姐的院子才看到叶茂。她扶着墙不停喘气,门口的刘婆子见来者是大小姐的乳母,忙不迭地掏了帕子给她擦脸,又扶着她到自个儿房里歇脚:“钟大姐,您瞧您把自个儿累成什么样了?有啥事您尽管吩咐!我替您办去!” 钟妈妈穿了蓑衣,身上没淋到多少雨,湿漉漉的全是汗水,她累得几乎顺不过气来,刘婆子吓坏了,赶紧倒了杯凉茶给她:“钟大姐!您将就着喝口茶!” 这茶里还有一股子油味儿,钟妈妈自打跟了董佳雪,生活品味上就没下来过,即便在庄子里饿肚子的那年,也没喝过这么怪味儿的茶。钟妈妈本能地蹙了蹙眉,刘婆子头皮一麻,尴尬地撤回杯子:“对不住!我……我找隔壁的巧儿姑娘弄点好茶来,您稍等!” 钟妈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忍住不适,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她跟了夫人和小姐是她命好,不代表谁都有这个运气,她没道理因生活方式的差异而拂了别人的一片好心,再者,她做得不好,大家或许认为是受了小姐的意。喝过茶,她总算恢复了些,就仍乏得厉害,刘婆子惊喜万分!天啦!钟妈妈喝了她的茶!她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您只管吩咐,我给您跑腿儿!” “其实也没什么,就给叶茂送伞,怕她淋着了,可惜我老了不中用,愣是没追上。”钟妈妈微喘着解释道。 刘婆子笑道:“这个呀!我给您送!您尽管在这儿歇着!” 刘婆子自己披上蓑衣,拿了伞在垂花门处等,她是粗使婆子,没有主子的吩咐不得进入内院,她不由地羡慕起钟妈妈来,听说原先在庄子里跟大小姐吃了苦的,但如今苦尽甘来,多好!大小姐是庶女,却不仅极受老夫人的器重,又摆脱了给人做妾的厄运,这简直是五小姐做梦都想不来的事!跟着五小姐,怕是……没什么前途!纵然她有意寻个好去处,可谁的院子会缺粗使婆子? 刘婆子一边等啊一边想,老半天也不见叶茂打内院出来,她疑惑地走到门口,问了另一个守门的婆子:“瞧见叶茂姑娘了吗?” 那婆子正在剔牙,随意吐了一口,道:“哦,叶茂随五小姐去冯姨娘的院子了!” 既给五小姐一块儿出的门,想来是带了伞,刘婆子下意识地想回房这么禀报钟妈妈,刚转身又觉着不论叶茂带了伞没,她再跑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从讨好钟妈妈开始,她一定要努力往高处爬! 一念至此,刘婆子如实说了用意,另一名婆子没多说什么,刘婆子的心思她明白,不就是嫌五小姐这座庙太小了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像她这般安于现状的没几个了。 刘婆子拿着伞疾步走向了冯姨娘的院子。 雨下得真大,稍隔远一些便瞧不起对面的东西,刘婆子知晓叶茂脚程快,怕赶到冯姨娘的院子时叶茂已经离开,那样连苦劳也作废了,是以,她加快了脚步! “哎哟!” 走得太急,刘婆子冷不丁地和一名拿着包袱的丫鬟撞在了一起!刘婆子地位低,不敢随意开骂,只探出手稳住对方的身形,并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哪个院子的呀?哟!是阿蓉姑娘!” 阿蓉慌忙把散开一片边角的包袱掖好,拿眼瞪了瞪她,却是没说话,直接进了院子。 刘婆子憋了一口气,搞得神秘兮兮,以为她没看见吗?不就是一些布料!有什么好稀罕的?冯姨娘很了不起吗?下人比大小姐身边的人还高姿态!哼! 不多时,叶茂出来,刘婆子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叶茂姑娘!我替钟妈妈给你送伞来了!” 叶茂微愣,她皮糙肉厚,淋会儿雨没事,况且五小姐给了她伞,但她还是礼貌地谢过:“哦,多谢了!” == 柳绿正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呜呜大哭,她哭自己犯贱!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放着好好的香饽饽不要,偏去捡什么烫手山芋!她算是看出来了, 大少爷不仅讨厌她,连碧青和蓝儿也厌恶得紧,如若不然,他为何放任她们三个天天闹、日日闹,直到最后被发现,一并赶出了院子? 枝繁进门时就听见柳绿压抑的哭声,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清了清嗓子:“柳绿!” 柳绿吓得一怔,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你看吧看吧!从前我是一等丫鬟,吃好穿好,你和叶茂都得吃我剩下的菜,现在你们两个过得风生水起,走哪儿都有人巴结!我……我成了杂院的粗使丫鬟!你解气了吧!你可劲儿地笑吧!”激动、尴尬、懊恼、羞愤! 枝繁冒着大雨来看她,却被她曲解了这副意思,当即火气就冒了上来:“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说你这性子吃了多少亏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好心当成驴肝肺,算我白来了今天!” 柳绿掀开头顶的被子,气呼呼地道:“是!我是小肚鸡肠,但我没你这么虚伪!你敢对天发誓你来看我完完全全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枝繁的心咯噔一下,本意是一方面,瞧出大小姐的意思是另一方面,若只有本意没有大小姐的默许她其实没胆子过来,当然这些她不会告诉柳绿。 她深吸一口气:“柳绿!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太伤人了吗?你现在这副德行值得我安什么心?都是给人卖命的丫鬟!你过得不好,我难道不会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哀吗?我笑你做什么?我巴不得所有丫鬟都过得好,那样,我不费事儿也能过得好!何必像现在一天到晚挖空心思想主子到底讨厌我还是器重我?” 听到枝繁这样说,柳绿不由地狠狠一惊,枝繁……过得并不如表面那么光鲜亮丽?柳绿试探地讥讽道:“你也要挖空心思?骗谁呢?内院就属你最得大小姐的心,连叶茂都比你不过!” “那是因为内院就我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枝繁仿佛用尽全力咬出的一句话,令柳绿浑身一颤,听得枝繁话里有了哽咽之音,“钟妈妈是大小姐的乳母,这等情分与养母无异,我就不说了。你和叶茂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只要不是犯了花红那样的死罪,至多就是被调个地方做事,粗使丫鬟怎么了?你还嫌粗使丫鬟不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丫鬟再不济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要是不努力、不拼命,年纪一过就得被放出府!说是放,其实是赶!我孤零零一个人,拿着一点银子,兴许还没走过两条大街就被抢个精光!这些倒也罢了,若是遇上为非作歹的… …那都是往窑子里送的下场!” 讲到最后,枝繁捂住脸哭了起来!八年前,她亲眼见过和她一起的小女孩儿,年长她三岁,也就才十、十一岁的样子,模样生得俊,极招人伢子喜欢,几个人伢子便一起强了她,转头又卖入青楼……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告诉自己哪怕是跪下舔主子的脚趾头,也好过被那些没良心的人糟蹋! “哎哟,你……你……你哭什么呀?”该哭的是她好不好?被打了板子痛得下不了地的人也是她好不好?心里这样想,柳绿却探出手拉了拉站在床边的枝繁,她一拉,枝繁便打开她的手,她再拉,枝繁再打,如此反复几次,柳绿倒也没生气,反而吞了吞口水,语气软了下来,“你现在不是过得好好儿的吗?那次大小姐问我带谁去王府比较好,我说你们都得去,大小姐没反对,你去了王府,那就是陪房,比家生子还高贵一点儿,哪还用担心被送出府啊?” 得!原本该是枝繁安慰柳绿,一转头变成柳绿安慰枝繁了! 枝繁听了这话果然受用,在床边坐了下来,止住哭泣,似信非信道:“你说的可当真?” “我骗你,你能给我一两银子?”柳绿故作嗔怒。 “噗嗤——”枝繁破涕为笑,柳绿的眸光却暗了下来,“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爹好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输了个七七八八,我在家里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傍个爷,给我弟弟谋条出路,我娘原先打算的是让我跟着大小姐嫁过去,等待时机给姑爷做通房丫鬟,可我没见过姑爷,不知道姑爷长什么样,万一是个土肥圆,跟他行房我不得恶心死?” “噗——哈哈……”枝繁的肚子都笑疼了,好半天才在柳绿杀猪似的眼神里堪堪忍住,“姑爷……姑爷挺好看的!我不骗你,姑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嗯……大少爷刚毅俊朗,二少爷清秀俊美,但他们都不如姑爷!而且……可英勇了!上次我和大小姐差点儿被蝙蝠给咬伤,就是姑爷出手救了我们!如果你娘非让你给谁做妾的话,姑爷绝对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很开心,很眉飞色舞! 百里挑一也不是我的菜啊!柳绿又想到了水敏玉,幽幽一叹,“你虽孤苦伶仃,但没人逼你做妾,若是运气好,将来到了王府向大小姐求个恩典,指户清白人家嫁了也未尝不可,我这辈子……没出路了,迟早要让我娘卖掉。” 这回,又换枝繁安慰柳绿:“你别灰心,踏踏实实办事,自然有人看见你的好!”这话另有所指,柳 绿伤感,却是没察觉。 “不说丧气话了!”枝繁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伤药膏,又掀了柳绿的褥子,柳绿一惊,“你干什么?” “给你擦点儿药!”枝繁拍了拍她屁股,几乎没用力,柳绿仍是痛得一抽,厉声骂了起来,“你作死啊,小蹄子!当心老娘揍你!” 枝繁瞪了她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你这张臭嘴,迟早害死你!”手,蘸了药膏,轻轻涂在了柳绿的患处。 柳绿痛得接连倒抽凉气:“滚!不要你给老娘擦药!”扭过头要挣扎。 枝繁一把按住她:“给我老实点儿!” “叫你滚!” “再不老实,我用臭袜子堵了你的嘴!”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大雨瓢泼了整整三日才放晴,府里好几个湖泊的水漫了出来,淹了三、两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尚书府大,倒也没因此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老夫人便没往心里去。水玲珑望着山清水秀的尚书府,头一次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尚书府什么都好,就是地势太低了些,希望别再下这么大的雨了吧! 水玲珑铺开宣纸,开始练字,脑海里却在细细思量着该给三公主送什么礼物,若没三公主,张院判根本不会来尚书府,这么大一个人情,她要怎么还呢? “大小姐!不好了!”枝繁慌慌张张地打了帘子进来,一阵冷风灌入,吹飞了两张书桌上的纸,枝繁脸色一变,忙不迭地拾起纸张,跪下呈给了水玲珑,“对不起,奴婢莽撞了!” 的确是莽撞了!这种行为要是在王府被诸葛钰和王妃看见,打板子是小,脑袋怕是都得搬家!水玲珑拿过纸张,不疾不徐地道:“出了什么事?” “冯姨娘……冯姨娘自缢了!”枝繁满脸惶恐。 “死了?”水玲珑挑了挑眉。 枝繁一怔,大小姐私底下不是跟冯姨娘很要好么?怎么听了这消息半点儿紧张都无?她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抢救过来了!现如今跪在福寿院,听候老夫人的发落,具体原因奴婢不清楚。” 水玲珑睨了她一眼:“跪一个时辰再起来。” 枝繁低下头:“是!” 水玲珑带着叶茂去往了福寿院,明厅内,老夫人正襟危坐,秦芳仪和水玲溪也在,这还是自开过年后,秦芳仪头一次主动踏进老夫人的院子。 秦芳仪的脸上敷了厚厚的妆粉和胭脂,瞧不清原来容色,只能从黯淡无光的眼眸里推断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是啊,她明明想水航歌想得发疯,却偏跟水航歌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苦的是谁?还不是每晚躲在被子里偷偷流泪的她?!水航歌近日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没有在后宅“播种”的打算! 兰姨娘恭敬地站在一旁,水玲语和水玲清分别跪在冯姨娘身侧,水敏辉则坐在老夫人旁边,神色复杂地盯着弱不禁风的冯姨娘。 “祖母!母亲!”水玲珑给二人规矩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正色道:“坐吧。”却没叫她像以往那样坐她身旁。 水玲珑明白,老夫人再不待见水玲溪也不得不顾及她的太子妃身份,接下来直到水玲溪出嫁,老夫人大抵都准备多多照顾水玲溪的感受,水玲溪笑了笑,看不出丝毫落寞,稳稳当当地在水玲溪下首处坐好。水玲溪满意一笑,有种胜利的喜悦,浑然没察觉水玲珑长睫下一双潋滟生辉的眸子里,盈盈攒动的嘲讽和讥诮。 三百六十个台阶,每天往返一次,整整五年,没有小腿的她爬了一百三十一万四千七百二十个台阶,单凭这种恨,水玲珑就觉得自己不能让水玲溪好过。有意思的是,水玲溪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但愿接下来她依旧感觉良好! 水玲溪随意一瞟,正好捕捉到了水玲珑嘴角一丝戏谑的笑,她的心莫名地打了个突!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但很快她又否认了这种不详的预感,自从她和太子确定了亲事便再也没找过水玲珑的麻烦,水玲珑应当对她……感恩戴德! 秦芳仪惋惜一叹:“冯姨娘,别以为你闹自缢就可以逃避追查了,我劝你,交代清楚,别让人对你用刑。” 水玲清哭了泪人儿:“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母亲,一定不是这样的……” 老夫人显然怒到了一定的程度,直接拍案厉喝:“给我闭嘴!再哭就把你关进佛堂!” 水玲清吓得一愣,咬住唇,不敢再哭出声,泪珠子却依然吧嗒吧嗒往下掉! 水玲珑探究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冯姨娘、眸光复杂的水敏辉,轻声问道:“冯姨娘这是怎么了?” 秦芳仪阴阳怪气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二少爷身上穿的这件衣衫是冯姨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呢!” 话音刚落,老夫人狠瞪她一眼!秦芳仪悻悻地闭了嘴,眼底的笑意却经久不散,其实,她跟冯姨娘没仇,只不过……呵呵 !反正现在她就是开心! 玲珑将秦芳仪的幸灾乐祸尽收眼底,却是云淡风轻道:“冯姨娘是三少爷的庶母,缝制一件衣衫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 “哦,不止外衣,连中衣、里衣和亵裤都是冯姨娘一针一线弄的,这可真是……体贴!”一个姨娘,体贴风度翩翩的少爷,这……很容易引人遐思啊!秦芳仪心里乐呵,面上却忧愁地道,“出了这等事,头一个下了来台的便是我,冯姨娘是我的陪嫁丫鬟,当初我就是看她老实本分才让她和老爷通了房,后来她怀了孕我又给她开脸做了姨娘,体面我算是给足了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不堪入目的事儿来!” 水敏辉辩驳道:“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冯姨娘从前受过佟姨娘的恩惠,这才对我照顾有加。”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脸色就是一变,当年冯姨娘和佟姨娘同时传出有孕的消息,冯姨娘性情温和,极受水航歌的疼爱,佟姨娘仗着是自己的侄女儿,没少欺负冯姨娘,她会给冯姨娘恩惠?天方夜谭! 水敏辉瞧着老夫人越来越沉的脸色,心……也陡然一沉!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水玲珑狐疑地凝眸,要说冯姨娘对水敏辉有那方面的心思,她是绝技不信的,但要说冯姨娘是受过佟姨娘的恩惠才对水敏辉好,她也有点儿难以相信。这就好比让她相信周姨娘能跟冯姨娘谈到一块儿去,这……不可能!那么,冯姨娘为何会对水敏辉格外关照呢? 水玲清前几天还说冯姨娘忙得很,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怕是没时间给她做春裳,想来冯姨娘是在忙着准备水敏辉上学后所穿的衣物,竟是把水敏辉看得比水玲清看重! 秦芳仪笑呵呵地道:“敏辉啊,不是母亲打击你,你姨娘生前最讨厌的便是冯姨娘,你姨娘恨不得弄掉冯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又怎么会施恩于她?” 水敏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佟姨娘的朋友,为何对他那么好? 秦芳仪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赤金璎珞,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看了看水敏辉,又看了看冯姨娘,坐直身子问道:“敏辉啊,冯姨娘就是最近才对你好的,还是说打小便对你好了?” “最近!婢子是最近才对二少爷好的!二少爷并不知情!都是婢子诓骗了二少爷!”不能……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秘密!她情愿去死,也绝不要秘密暴露于人前! 水敏辉瞠目结舌,明明从我记事开始,你就一直对我好 ……你为什么要撒谎?还有,母亲和你口中的“好”似乎跟我理解的不大一样?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冯姨娘重重地磕了个头:“老夫人……婢子……” “是我拜托冯姨娘给敏辉做衣衫的!”水玲珑打断了冯姨娘的话,看向老夫人,眼底闪动起晶莹的泪花,“因为整个府里,只有我和敏辉是没有亲娘的孩子!我看见敏辉,就会想起在庄子里……孤独无助的日子,一年!我娘才走了一年,我就觉得自己每天都活在地狱里,我可以吃不饱,也可以穿不暖,我只想每天睁开眼的时候我娘还微笑着坐在床头……”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水玲珑的脸颊滑了下来,“我不知道敏辉这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是想对他好一点,又怕他不肯接受,这才拜托了冯姨娘,难道这样……也有错吗?我在庄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也多么期望有个人突然能对我好!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老夫人撇过脸,老泪纵横。 水敏辉的眼眶一红,也有了泪意。 水玲溪配合着煽情的场面,掉了几滴金豆子。 秦芳仪恨恨地睃了水玲珑一眼:“冯姨娘心里若是没鬼,为何要自缢?” 冯姨娘心口一震!低下头,余光瞟向了水玲珑,水玲珑端起茶杯,用袖子掩住嘴,无声地讲了几句,又反手打了个手势,冯姨娘和水玲珑的唇语都练得极好,一看便明白了大概!再结合府里的事儿,冯姨娘的心里有了计量,她磕了个头,视死如归道:“婢子……婢子是受不了五小姐嫁给江总督的事儿!” 老夫人的手一抖,茶水贱了满桌:“你说什么?谁告诉你五小姐要嫁给江总督的?” 冯姨娘咬咬牙,无畏地对上了老夫人凌人的视线:“上次周姨娘就是听说四小姐会嫁给江总督,这才铤而走险算计了夫人!只是万万没想到计策落空,反倒被禁足!如今四小姐成了皇上的珍贵人,能嫁给江总督的人便只剩五小姐了!婢子难过啊!婢子受不住这等打击才做了傻事啊……” “你又怎么会知道?” “当时,婢子在花园外,模模糊糊地听到两名丫鬟的对话,隔得太远不甚清楚,把四小姐嫁给江总督的这几个字却听着了,婢子想要通知周姨娘一声,就听见周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自花园内传出。婢子没看清丫鬟的模样,只知声音年轻得很。” 老夫人勃然大怒:“胡闹!把周姨娘给我带上来!我倒要看看 【30】亲情有价 (12) 大嫂果真有点儿自私!难怪大姐嫁入定远侯府后不怎么和娘家人来往了,有个这样的大嫂,让人想亲近都不成!可来者是客,姚大夫人按捺住火气,语重心长道,“大嫂,晏颖的父母落难,一双儿女所托非人差点儿横死,姚家不能见死不救!我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瞧上太子那个香饽饽了,我婆婆又何尝不是?你的这点心思只怕也瞒不过我婆婆的毒眼,今儿你是借着给三公主庆生的名义而来,我婆婆自当好生招待你,但倘若我让你和彩儿住下,不是明摆着同意你和姚欣争太子府的侧妃之位吗?你叫我婆婆怎么看我?” 栗夫人的呼吸一滞,不可否认栗敏所言不虚,她只是不甘心浪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你那婆婆一把年纪了还干涉府里的事儿!不嫌累得慌!照我说,你也是太怕你婆婆了!”瑜安公主就不会,人家天天吃斋念佛,逍遥自在,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姚大夫人狠瞪她一眼:“大嫂,这种话休要再说!孝敬公婆天经地义,我不给小辈们做个榜样,等我老了,小辈们又怎么对我?” 栗夫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就给个话,让不让住?” 姚大夫人眨了眨眼:“这事儿我得先问我婆婆,再者,即便三公主住下,太子也不会,太子公务繁忙,才没功夫在宅子里转悠!” 言罢,姚大夫人端着烹好的茶走出了偏房,是的,她希望小辈们将来怎么对待,她现在就怎么对姚老太君! 栗夫人气得半死,不愧是姐妹,跟栗仙儿简直一个德行!冥顽不灵! ==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斗拱飞檐、碧草青青,鲜花挂枝头,略有一分散懒之意,水玲珑用帕子掩面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样的天气,真想睡觉啊! “请问是水小姐吗?”一名青衣丫鬟拦住了水玲珑的去路,笑容满面,很是友善。 水玲珑放下帕子,淡淡地咧开唇角,似一朵山花淡淡地绽放,徐静优雅:“我是。” 丫鬟端庄得体地笑着:“二少奶奶听说府里来了贵人,想前去探望一番,却不得空,这才命奴婢来迎接大小姐,请大小姐随奴婢去二少***院子坐坐吧!奴婢名唤小青。” 二少奶奶?水玲珑前世与姚家打的交道不多,是以,对这位姚家的二少奶奶没什么印象,更不知诸葛汐和她相处得是否良好,若好,自己去坐坐无伤大雅,若是二人时常互别苗头,她亲近二少奶奶可不打了诸葛汐的脸 ? 小青似乎看出了水玲珑的疑虑,笑靥如花道:“大少奶奶平日里极照顾二少奶奶,不嫌弃她是个商贾之女,今日大少奶奶忙,二少奶奶代替她照顾一下娘家人是应该的。”言辞间,把水玲珑直接归入了镇北王府。 话说到这份儿,水玲珑没有不去的道理:“客随主便,若二少奶奶不嫌我叨扰,我自然非常乐意去探望一下二少***。” 小青福了福身子:“水小姐请!” 一路上,小青向水玲珑简单介绍了一下二少***背景,二少奶奶名为冯晏颖,来自江南,父亲是姚家茶庄的供货商,姚霂有一次亲临江南挑选优质茶叶,对冯晏颖一见钟情,姚霂回京后便向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说了这件事,姚霂是次子,无需继承家主之位,因此他娶谁都没关系,姚家便准了这门亲事,年底冯晏颖麻雀变凤凰,以商贾之女的身份成了皇后母族的媳妇儿。 水玲珑暗叹,姚家的家风算是比较异类了,换做其它名门望族,即便是庶子也不一定会娶一名商女。 “智哥儿今年两岁,可皮了,佟哥儿六个月,也不怎么消停,大小姐您待会儿别被吓到。”小青巧笑嫣然地说完,水玲珑不由地挑了挑眉,能这般议论小主子的丫鬟,身份定然不低,水玲珑再仔细看向了小青,只见她眉目如画、肌肤如玉,谈笑间妩媚天成,绝非寻常丫鬟可比。姚家不兴纳妾,可不代表主子们一生真就一个女人,这名叫小青的丫鬟,应当是姚霂的通房。 小青回过头,正好撞进水玲珑似笑非笑的眼眸里,她眼神微闪,垂下了眸子:“让水小姐笑话了。” 水玲珑装作没听懂:“哦?我笑话什么呀?小孩子顽皮很正常啊!”不管小青是有意还是无意暴露了她与寻常丫鬟的不同之处,水玲珑都对姚家的家事……不感兴趣! 小青先是一愣,尔后讪讪一笑:“水小姐所言极是。” 诸葛汐和冯晏颖的住所不远,同在长房的区域,二人不疾不徐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不同于诸葛汐的奢华,冯晏颖的院子没有牡丹、没有名贵兰花,多是些淡雅的马蹄莲和山茶,再往里走是一个扇形小鱼塘,用温水养出了粉红色的莲花,蜻蜓绕着莲花飞来飞去,金灿灿的翅膀在日晖下熠熠生辉,叫人一看便难以移开视线。 诸葛汐的院子让人想到皇宫,这儿却让人忆起山水田园。 水玲珑随小青进入内屋,冯晏颖生了一张瓜子小脸,杏眼柳眉,鼻梁不高鼻尖微锐,樱桃 小嘴唇色淡淡,总体来说,五官精致,比不得诸葛汐美丽,却也叫人过目难忘。她穿一件宽松的浅蓝色长裙和一件鹅黄色对襟春裳,胸部异常丰盈,应当是有自己喂乳。有钱人家都兴请乳母,极少自己喂养,便是卑贱如冯姨娘,也不曾给水玲语和水玲清喂过一口奶。 冯晏颖却喂了。 姚家看似家规严谨,却比其它名门望族更有人情味,那怪那么多千金挤破脑袋都想嫁入姚家了,可惜姚家男儿产量不多,又不纳妾,碎了不知多少芳华少女的玲珑心思。 冯晏颖怀中抱着佟哥儿,看到小青领了一名气度高雅的妙龄女子入内,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热情地笑道:“水小姐快请坐!” 水玲珑从荷包里拿出两对小金铃铛递给冯晏颖:“来得匆忙,没给孩子准备礼物,二少奶奶凑合着收下。” 冯晏颖睁大眼眸阻止了水玲珑的手:“哎哟!这怎么好意思?未出阁的也都还是孩子,哪有孩子给孩子送见面礼的?况且你大姐给智哥儿和佟哥儿送的东西,怕是长大了也用不完,我真不好再收你的!” “大姐喜欢智哥儿和佟哥儿,我也喜欢,二少奶奶莫不是瞧不上我送的东西?”当着冯晏颖的面,不好驳了诸葛汐的面子,且称呼“大姐”吧! “哪儿瞧不上?你这份心意真真儿是难得的!”冯晏颖不好再坚持,微笑着收下,又命人娶了她的妆奁,挑出一支亲手做的翠羽孔雀钗送给了水玲珑,那点翠工艺,比之尚宫局的也不遑多让,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冯晏颖就笑道:“我闲来无事随便弄弄,大小姐若喜欢这工艺,我教你。” 点翠工艺比胭脂配方稀奇多了,冯晏颖真是……心胸宽广! 水玲珑笑着拒绝:“我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来。”说着,看向了冯晏颖怀里熟睡的佟哥儿。 冯晏颖微微一笑:“水小姐,想抱抱吗?” 自然是想的,做过母亲的人,心里对孩子总有一丝不寻常的感情,但水玲珑只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便摇头道:“我怕摔到了佟哥儿,他好小,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抱?弄疼他了怎么办?你都是怎么学会的呀?” “噗嗤——”冯晏颖笑出了声,“母亲照顾孩子是一种天性,等水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应当就无师自通了。” 水玲珑浑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四下看了看,问道:“没看到智哥儿。” 冯晏颖的眉梢微挑:“哦,智哥儿 睡了。” 大的睡了,小的也睡了,大的在床上,小的在怀里。水玲珑挑了挑眉,小的刚睡?水玲珑垂眸,瞳仁动了动,状似随口问道:“佟哥儿吐奶可好了些?” 冯晏颖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眉宇间全是怜爱和幸福:“好多了呢,临睡前喂了一次,半个时辰了也没吐。” 半个时辰还抱在怀里?亦或是原本在床上得知她才抱给她看?水玲珑又挑了挑眉。 冯晏颖的眼神一闪,徐徐一叹:“佟哥儿又生病,我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小青给水玲珑奉上云雾茶,笑呵呵地道:“佟哥儿亲您,智哥儿亲大少奶奶!难怪您疼佟哥儿多些!” 冯晏颖嗔了小青一眼:“瞧你这说的,好像我多不待见智哥儿似的!都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只是智哥儿大了,不用时刻粘着我,佟哥儿还小!” 小青吐了吐舌头,转身立在一旁。 冯晏颖又看向水玲珑,“不过小青倒也没说错,智哥儿的确很亲近大嫂,许是我怀佟哥儿时把智哥儿放大嫂院子养了一段时间,到现在他一天见不到大嫂都会哭鼻子呢!” 说话间,内屋传来了软软糯糯的哭声,是佟哥儿醒了。 不多时,乳母将一个满脸泪水的小不点儿抱了出来,佟哥儿穿一套白色卷蓝边的褂子和裤子,模样酷似冯晏颖,眉清目秀,个子不高,长得却壮,此时正滴溜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瞳仁,怯生生的,水玲珑朝他一笑,他还躲。 冯晏颖把佟哥儿递给小青,自己从乳母怀中接过智哥儿,智哥儿一把抱住冯晏颖的脖子,很是粘腻,冯晏颖哄道:“乖啊,智哥儿,来,跟水小姐请个安,好不好?” 智哥儿摇头。 冯晏颖的脸子有些挂不住,讪笑道:“水小姐你别介意,他刚睡醒,不大精神呢。” 水玲珑完全不介意!她跟这孩子又没多大关系,孩子喜欢她与否对她不构成丝毫影响,冯晏颖想多了。水玲珑把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云卷云舒道:“没事的。” 冯晏颖亲了亲儿子的头,轻柔地问道:“闷闷不乐的,可是想你大伯母了?” 智哥儿愣了愣,点头。 冯晏颖又道:“大伯母今儿忙,咱们改天再去找她,好不好?” 智哥儿再次点头。 水玲珑觉着是不是自己太凶神恶煞吓到一无辜孩子了,乃至于人家根本不敢离 开他娘的怀抱,水玲珑扶额:“多谢二少***招待,我祖母和二妹适才身子不适歇在了厢房,这会儿想必已经醒来,我该过去看看了。” “再多坐一会儿吧!”冯晏颖的眼底不经意地便流露出了一点失望之色,至于失望什么,不得而知,水玲珑站起身,“不了,多谢二少***盛情。” 冯晏颖把佟哥儿递给乳母,佟哥儿不撒手,死拽住她头发,她尴尬一笑,复又把佟哥儿抱在了怀里:“定是我这儿无聊,偏不知我表妹跑哪儿去了,若她在,你们俩年轻姑娘有说有笑便不觉着无趣了。” 水玲珑理了理宽袖:“或许令表妹是去看堂会了。”也或许是去看云礼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吧!”冯晏颖弯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亮的光。 出了冯晏颖的院子,水玲珑把擦了汗的帕子递给枝繁,枝繁接好,又递过一块新的:“大小姐,奴婢觉着二少奶奶有些怪。” “哦?哪里怪?” “哪里都怪,但具体的,奴婢又说不上来。” 水玲珑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没接枝繁的话,因为她和枝繁一样,感觉到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姚府西面的空地上搭了戏台子,此时正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从冯晏颖的院子到迎宾楼正好要经过这个空地,半路上,水玲珑和前来看戏的三公主不期而遇,三公主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她看到了水玲珑,忙招了招手,水玲珑走过去行了一礼:“三公主。” 三公主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道:“你刚刚去哪儿?我到处找都没找到你!” 水玲珑打趣地说道:“原来公主找的是我,我还以为公主在找郭焱呢!” 三公主粉唇嘟起:“他今天来不了!月底有个医生盛会,他和你父亲勘察场地去了!” 医学盛会,五年一度,以发扬救死扶伤的精神为宗旨,各地名医荟萃,争相斗术,获胜者可得黄金万两,并有机会像皇帝诉说一个愿望,只要不过分,皇帝一般都会应允。记忆中,荀枫也参加过一次医学盛会,貌似不是这一回。水玲珑敛起翻飞的思绪,和善地笑道:“场地建设和盛会安排都是礼部的事,郭焱干嘛跑去凑热闹?” “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漠北今年会派使者出访大周,郭焱全权负责接待任务,你父亲是礼部尚书,郭焱免不了要与他合作,所以,郭焱就从现在开始和你父亲打好关系啦!”讲起郭焱,三公主总是 眉飞色舞! 又不是岳父和女婿,打好什么关系?水航歌再牛,郭焱是上级,他还不是只有巴结的份儿?水玲珑对这个话题没多少兴趣,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递给了三公主:“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我亲手绣的,不知能否入公主的眼。” “哦?”三公主两眼放光,将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荷包上用各种颜色的线绣了一对振翅高飞的彩凤,色彩鲜明,栩栩如生,阳光一照,仿佛要飞出来一般,更重要的是,荷包的背面有三公主和郭焱的名字,三公主爱不释手,“这个好看!比那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有意思多了!” 她的绣艺与尚宫局的相比只能算作一般,三公主喜欢是她和郭焱比翼双飞的寓意。 “对了,我刚想问你来着,你自己既然懂医术,为什么还要张院判去尚书府给你复诊?”而这一复诊,水玲珑没问题,倒是诊出了水玲溪可能患有后遗症!母后便动了给大哥纳侧妃的念头,这……会是巧合吗?三公主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别人跟她耍心计。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白皙如玉的脸上扬起一个淡雅的笑:“我学的医术和太医们学的医术不在同一个领域,这么说吧,一个人受了重伤,我知道怎么护理和抢救,可若谁染了伤寒,我却是束手无策的。”这话有些夸张,却也差不离太多。 “这……这是什么意思呀?”三公主似懂非懂,不过水玲珑的眼神不似撒谎,她歪了歪脑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改为叫水玲珑去唱堂会,水玲珑婉言拒绝了,带着枝繁去往了迎宾楼,那里,老夫人已悠悠转醒,水玲溪仍在昏迷。 先是水沉香垮台,再是水玲溪爆出这种怪病,还咬伤了太子,老夫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大片大片的妆粉掉落,露出满脸皱纹和颧骨上的老年斑,乍一看去,与市井老妪无异。 完了完了,今日玲溪当众出了这种丑态,不仅颜面尽失,还自从失了太子欢心,哪怕日后成了亲,太子的心里都会有个疙瘩。未过门已失宠,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 “祖母。”水玲珑轻声唤了一句,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水玲清不在?!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枝繁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老夫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睨了水玲珑一眼,似乎太沉根本睁不开似的,不一会儿复又闭上,半响后,沉得令人想起秋末枯树的声音从老夫人的嘴里不真实地缓缓飘来:“你去给姚老太君打个招呼,我们回府吧。” “二妹还没醒……” “醒没醒又有何区别?反正都是丢人现眼!” “那好,祖母您歇着,我现在去给姚老太君辞行。”水玲珑心平气和地说完,转身去往了倾竹院,姚大夫人带了女眷们去听堂会,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不少,听说镇北王妃没来,只让人送了贺礼,女儿生不出孩子,她有什么颜面上亲家府邸窜门? 水玲珑再次踏入倾竹院,下人们的服务态度提升一个档次,姚老太君身边的房妈妈亲自出面迎接,脸上堆满了笑容:“水小姐可歇息好了?是奴婢疏忽了,应当派人送顶软轿过去,让你亲自走一趟,对不住了!” 水玲珑和客气地笑道:“房妈妈说的哪里话?歇息多了便想四处走走,这对身体也是好的。”其实她很累呀…… 房妈妈忙顺着水玲珑的话柄,奉承道:“水小姐懂医术,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来到门口,房妈妈打了帘子,水玲珑走入房间,房妈妈并未入内,而是放下了帘幕,守在门口。 姚老太君喜滋滋地朝水玲珑招手,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适才行至姚老太君跟前,姚老太君拉过水玲珑的手,道:“今儿就在姚府住下,给三公主做个伴,可好?她老念叨你,我瞧着啊,她和欣儿是表姐妹,感情却不似与你这般亲厚。”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狼狈为奸”过……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又清了清嗓子,温婉一笑:“我是来给您辞行的,父亲在外,母亲卧病,祖母和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放着一大家子不管,还请老太君见谅。” 姚老太君一听这话便猜到是老夫人的意思,醒都醒了,却碍于水玲溪的事不敢出来晃荡,派了孙女儿跑腿儿,所以说,暴发户就是暴发户,顶着诰命夫人的头衔也难登大雅之堂!当然,她对水玲珑是真心喜欢的:“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我让房妈妈备了些薄礼,你们几姐妹都有,我瞧着你的两个小妹妹也是清秀得紧,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对我开口。”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姚老太君的意思是……愿意在水玲语和水玲清的婚事上操一把心?比如,给她们两个物色还算不错的对象?可哪个对象能在背景上强过江总督,好让水航歌和老夫人改变主意?水玲珑小小地思量了一番,露出一个谦和有礼的笑:“嗯,老太君的话玲珑记住了,若他日有难,必向老太君求助。” 客套是美德,但跟这种游走在权势巅峰的诰命夫人打交道,直来直去更得对方的心。 当然,如果她现在就讲出水玲清的婚事,姚老太君又会认为她早有预谋。 果然,姚老太君听了水玲珑的回答,笑容更甚,她最讨厌那些明明心里想要却装出一副婉拒样子的人,弄得好像是她巴巴儿地往别人跟前凑似的!水玲珑没立刻向她索取帮助,却欣喜地接受,既坦诚又单纯,多好!姚老太君看了看容色恹恹的水玲珑:“今天累坏了吧?你祖母和二妹出事,什么都你一人忙前忙后。” 水玲珑笑着摇头:“心里不累,很充实!”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姚老太君拍了拍水玲珑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爬了一层愁容,片刻后,说道:“你得空多来府里转转,也帮我劝劝你大姐。” 劝诸葛汐?劝什么? 水玲珑想问,姚老太君显然已没了开口的意思,她起身给对方行了一礼,在房妈妈的恭送下离开了倾竹院。水玲珑又前往诸葛汐的院子带走了刚刚清醒的水玲语,本想跟诸葛汐谈谈,奈何诸葛汐在唱堂会的地方忙得不可开交,水玲珑只得与她匆忙地打了声招呼。 二进门处,老夫人和水玲溪、水玲清等候水玲珑二人多时,水玲溪哭得眼睛都肿了,她醒来之后从下人口里才知道自己出了多大的丑,她怎么能像个疯子似的浑身抽搐,还口吐白沫,小便失禁……最糟糕的是,她咬伤了太子! 太丢人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这般丢人过! 以后,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她?太子会怎么看她? 老夫人狠瞪水玲溪一眼,不中用的东西,把尚书府的脸都给丢光了! 水玲清低着头,一言不发,枝繁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个凉亭里,傻呆呆的,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整张脸都是红的! 房妈妈命人将一箱一箱的礼物搬上车,给几位主子行了一礼,正要随姚家的马车前往尚书府,这时,太子身边的长随初云来了。初云给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太子殿下给贵人们备了马车。”一共四辆,老夫人、水玲溪、水玲语各一辆,水玲珑和水玲清一起。 水玲溪眼底光彩重聚,就知道太子心里是有她的! 太子备的马车自然比尚书府的奢华舒适不止多少倍,简榻上铺着厚厚的褥子,皆用顶级蚕丝填充,内纯棉外缎面,触感微凉,柔软细腻。水玲珑累了一下午,早困得不行,伸了个懒腰,倒在榻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真……舒服! 却说水玲珑在离开 姚老太君的房间后,云礼从偏房走了出来,眼底还闪动着丝丝笑意,与平时的礼貌笑容大不相同,这样的云礼是姚老太君不曾见过的。姚老太君拉着云礼在身旁坐好,眯眼一笑:“太子看上的是玲珑吧?” 云礼笑而不答,不是不想答,是答了也毫无意义。 姚老太君惋惜地叹了口气,她倒是有心撮合姚欣和云礼,以姚家的背景,即便姚欣暂时屈居侧妃之位,他日诞下皇嗣,有姚皇后扶持,这凤冠也不是落不到她头上!偏云礼看上了水玲珑,一个与镇北王世子有婚约的女子。诸葛钰声名如何她且不谈了,光镇北王这个头衔和背后的喀什庆族,便足以令京城所有人忌惮三分。抢……师出无名啊! 姚老太君语重心长道:“太子,水玲溪出了这样的事,以我对自己女儿的了解,水玲溪绝对做不了太子妃了,水家的另外两名小姐实非合适人选,你该早为自己打算才是!” 反正不是水玲珑,娶谁不都一样?云礼笑容不变,笑意却一点一点染了苦涩:“全听父皇和母后的安排吧!” 姚老太君的嘴唇一张,欲言又止,她疼爱云礼不假,有私心也真,眼下水玲溪闹出这种状况,她觉得水家不配占着太子妃的位置,顶多给个侧妃,算是天大的恩典了!而她也不禁庆幸,云礼看上的是不能嫁给他的,那么,姚欣便有极大的希望!看来,她很有必要入宫一趟! 今晚,发生了许多事! 头一件事便是秦芳仪晕倒了! 第二件事则是丞相府悔婚了! 第三件事,水玲语也晕倒了! 尚书府乱成了一锅粥,老夫人身心饱受重创,终于熬不住,染了风寒。 赵妈妈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那日,姚府的人送来拜帖,她便听到赶车婆子说皇后娘娘打算给太子纳侧妃,她犹豫再三,不确定消息是否可靠,而即便千真万确老爷和夫人也无力回天,她讲出来只能徒增烦恼,是以,她闷在了肚子里。谁知道,二小姐竟是落下了那样的后遗症,一听这消息,刺激过度居然当场犯病!如果她早点儿说出来,二小姐早点儿在府里犯病,夫人说什么也不会让二小姐去赴宴,结果丢人现眼了呀! 赵妈妈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但事已至此,她再悔也不能有所表露,否则,她知情不报酿成大错,夫人……会杀了她的! 当晚,水敏玉宠幸了一个丫鬟,和女人的第一次,总算是给了出去。 【30】亲情有价 (13) 一丝光亮,月牙儿和繁星隐入云层,空气闷热,乌云厚重,貌似明日又有一场大雨。 马车渐渐驶离了闹市区,拐入一条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轿顶的夜明珠皎皎生辉,照出一方敞亮。 水玲珑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叶茂以为她睡着了,便没有出声打扰。 随行的人不多,四名尚书府的护卫,一名车夫,不过在治安良好的京城,这样的装备还算不错了。 就在马车即将驶离羊肠小道时,一声破空之响自远方倏然驰来! 水玲珑霍然睁眼,一把按住叶茂的后颈,迫使她和自己一起弓下身去! 咻! 利箭从侧面的窗子飞入,贴着二人的后背一闪而过,钉在了门板上!箭头上的火苗噌的一下,在车厢里燃烧了起来!一丝光亮,月牙儿和繁星隐入云层,空气闷热,乌云厚重,貌似明日又有一场大雨。 马车渐渐驶离了闹市区,拐入一条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轿顶的夜明珠皎皎生辉,照出一方敞亮。 水玲珑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叶茂以为她睡着了,便没有出声打扰。 随行的人不多,四名尚书府的护卫,一名车夫,不过在治安良好的京城,这样的装备还算不错了。 就在马车即将驶离羊肠小道时,一声破空之响自远方倏然驰来! 水玲珑霍然睁眼,一把按住叶茂的后颈,迫使她和自己一起弓下身去! 咻! 利箭从侧面的窗子飞入,贴着二人的后背一闪而过,钉在了门板上!箭头上的火苗噌的一下,在车厢里燃烧了起来! 【069】意外(一更,诚心求月票!) (1) 更新时间:2014-6-22:13:42本章字数:10812 紧接着,车夫和侍卫接连发出了几声惨叫。 水玲珑眼疾手快地按了按后面的开关,只见原本闭合的门板突然弹开,叶茂一惊,水玲珑拉着她跳下了地!叶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马车的后面是活板,若她们从前面出去,此时定然撞入敌人的包围。 难道大小姐一早做了安排? 马车熊熊燃烧,水玲珑和叶茂借着火势的遮掩朝后一路狂奔,但这种挣扎显然是徒劳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几名蒙面黑衣人便追了上来! 一行五人,皆训练有素,出掌成风,落地如松,水玲珑和叶茂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人腾空而起,落在了水玲珑二人的面前,直直拦了去路。 水玲珑和叶茂停住了脚步,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水玲珑厉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鹰目一眯:“杀人灭口!” 言简意赅,语气冰冷,话音一落,五人便举剑朝水玲珑和叶茂砍了过来! 乌云滚滚,夜幕重重,冷风一阵一阵,吹着路旁的茂林沙沙作响,飞鸟似受到了惊吓一般,扑哧着翅膀冲入云霄! 利刃如雪,寒意直逼脑门,水玲珑握紧了拳头,心里默念:三、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两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宛若自夜幕里剥离,水玲珑尚未看清他们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动作,即将落在她和叶茂头顶上的剑便被弹开了! 以二对五,数量上并不占优势,但这两名黑衣人的武功显然更为精湛,出手快、准、狠!不过须臾,便肃清了现场! 水玲珑握着毒药的手青筋暴起,这……太出乎意料了!来者是谁? 就在这时,另一辆马车快速奔来,周身打着镇北王府的标致,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便看见马车停在了她身旁,诸葛钰掀开帘子,将她拉了上去。叶茂也上了车,但只随着安平一起坐车辕。 诸葛钰恼火地瞪着她,并夺了她手里的毒药,瞧,连毒药都备好了,明显是有备而来!知道会有人截杀她,她还敢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外边儿溜达,这女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就不怕对方人数太多,你的毒药根本不够用?”语气,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歹是救命恩人,服一下软似乎……也不是不行!水玲珑清了清嗓子,报以一个令人安 心的笑:“我出门只带了四名护卫,对方至多出动七、八个人,这计量是十人份的!” 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他的魂儿都快吓没了!诸葛钰怒容更甚:“那万一对方武艺太高,你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怎么办?又比如对方用暗器、用利箭!” 水玲珑笑容如初,但讨好的意味愈加明显,她探出手,比了个小虾米的手势:“诸葛钰,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杀我用得着暗器吗?” 诸葛钰愤然撇过脸:“哼!倒是我白担心一场!自作多情了!” 水玲珑乌黑亮丽的瞳仁滴溜溜一转,笑眯眯地道:“也不是啦世子爷,我正好想请你帮个忙。”这件事原本她打算自己做,但做起来势必困难重重,若得诸葛钰暗中周旋,事成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诸葛钰的心里舒坦了些:“好了,调查凶手的事交给我,这些人看起来不像寻常的江湖杀手,怕是你们尚书府的暗卫也没这等武功。” 当然不是尚书府的暗卫了,暗卫难求,尚书府才得三、五个,且全部只听水航歌的差遣,水航歌不会杀她。 见水玲珑垂眸不语,诸葛钰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水玲珑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如实作答:“也许是我嫡母,也许是你父王,只有这两种可能。”从她开口保郭焱的那刻起,秦芳仪应该就对她动了杀心,在秦芳仪看来,郭焱伤了水玲溪,她又百般维护郭焱,保不准就是她串通郭焱谋害水玲溪的,水玲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一瓶药就能彻底唬住秦芳仪,她所作的只是最大程度地激怒秦芳仪,逼秦芳仪对她动手。至于镇北王,老夫人的举动令他蒙羞,他恼羞成怒,想让水家家破人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许他已经动了搜查水航歌十几年为官记录的心思。 诸葛钰的眸光一暗,真的……会是他父王?他明明已经那样威胁他了,他不可能不投鼠忌器的。 水玲珑笑了笑,语气很是友好,也很有分寸,简称“疏离”:“不一定是你父王,就算是,你是你,镇北王是镇北王,我不会混为一谈。” 诸葛钰浓眉一蹙,不喜她这种客套得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他情愿她一个枕头扔过来,哪怕是骂他多管闲事也好。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抬起来一看,就发现送给她的镯子不在手上!他的眸光一凉:“怎么不戴?” 不是在谈凶手吗?这话题会不会转换得太快了? 水玲珑笑不出来了 ,也不抽回手,就任由他握着,仿佛他做什么她都不在意了似的:“太贵重,我怕弄丢,还是锁在柜子里的好,再说了,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戴这么贵重的东西心里总不踏实,改天……” “你别东想西想,我会让你顺利嫁入镇北王府的!”诸葛钰冷声打断了她越说越伤人的话,“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定了的亲也没有退换的说法!” 水玲珑垂下眸子,诸葛钰太过激动,捏得她手腕发痛,但她觉得身体上的痛其实没什么,被砍了一双小腿她也熬过来了,这跟打个喷嚏有区别吗?只是,诸葛钰一次又一次的锲而不舍令她不安,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有多值得他追求,像她这种庶女京城遍地都是,诸葛钰没怎么接触其他女人,所以对她有点儿新鲜感吧,等他日益成熟、阅红颜无数,再回过头看她,或许就不再稀罕她了。刻骨铭心的教训,她哪儿能一重生就忘? 水玲珑微微一叹:“随便你吧,你爱争就去争,反正我生在水家,婚姻由不得自己,谁争赢了,我就是谁的战利品。” 诸葛钰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一皱:“你说都是些什么混话?谁把你当战利品了?你一开始就是和我议的亲!” 水玲珑摇头:“错,不是我和你议的亲,是尚书夫人和镇北王妃议的亲。” “你没反对。” “反对无效。” 诸葛钰狠狠一怔!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写满了不可思议,仿佛头一次认识水玲珑一般:“所以你一直在伺机解除和我的婚约,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尚书府出的天大的乱子,哪一样没有你水玲珑的功劳?你就是故意的吧?故意搅浑一池子的水,故意让尚书府鸡飞狗跳,故意退了我和你的亲!” 水玲珑沉默不语,她最初是想利用诸葛钰和他背后的势力来对付荀枫,但现在她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她和诸葛钰无冤无仇,何必非得拉着他一起堕入地狱?只要不和荀枫对着干,按照前世的记忆,镇北王死后由诸葛钰世袭爵位,虽终身未娶,却过得逍遥自在。她是重生的厉鬼,但凡和她沾上关系的人都得倒霉!至于把尚书府搅得鸡飞狗跳,是,她就是故意的!想起前世今生尚书府亏欠她们母女的,她只会觉得给他们的报应还不够! “你做梦!” “……”水玲珑抬眸,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 诸葛钰轻轻一拽,水玲珑撞入了他怀里,淡淡幽香顷刻间笼罩了她,听到他且苍劲且紊乱 的心跳,水玲珑萌生退意,想要从他怀里抽离,他却紧紧地拥住了她:“水玲珑我告诉你,想摆脱我,你就是在做梦!” 水玲珑淡淡的、飘渺的声音徐徐响起:“反正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婚姻,所以我没想过摆脱任何人。” 任何人?她居然把他归类为任何人!诸葛钰火冒三丈,大掌扣住她的头,目光凛凛地盯着她,似要把她一举看穿! 水玲珑妩媚一笑:“想吻我么?随便,反正车里又没外人,谁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现在又讽刺他是那趁人之危的人!诸葛钰负气地放开了她! 水玲珑悄然舒了口气,还真怕他胡来。 诸葛钰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云礼!” 这么了解她? “哼!你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他?” 什么逻辑?! 很快,马车抵达了姚府,诸葛钰跳下马车,伸手去牵水玲珑,水玲珑躬身出了马车,却不小心拂落桌子上的一盘糕点,圆溜溜的芝麻球顺着车辕滚到了地上。 一名脏兮兮的小乞丐跐溜一下跑了过来,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芝麻球就往嘴里送,浑然不觉自己踩到了高高在上的、诸葛世子的、尊贵的……脚! 水玲珑一惊,糟糕,以诸葛钰杀薛娟的狠劲儿,这孩子……怕是活不了了吧! 水玲珑给叶茂使了个眼色,示意叶茂把孩子弄走,谁料,不等叶茂行动,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便一瘸一拐地奔到了跟前!妇人赶忙将孩子搂在怀里,自己则跪在地上,不停地给诸葛钰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贱民的孩子小,不懂事,冲撞了您!他不是故意的!贵人要罚就罚贱民吧!” 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一个妇人带着一名孩子乞讨,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水玲珑不由地想起了前世和清儿困在寺庙的日子,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悲悯,她下意识地想要替他们母子俩求情,可不待她开口,诸葛钰便做出了决断:“安平,给点银子让他们走吧。” 水玲珑又是一惊,她没听错吧?诸葛钰不仅没生气,还给他们银子?而且安平半分惊讶都无,这说明他料到诸葛钰会这么做。 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狡诈的、阴险的、伪善的、纯善的……不得不说,诸葛钰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异类!说他是个好人吧,他连薛娟那样的弱女子也能杀;说他是个恶人吧,为何现在又放过一 对冲撞过他的乞丐母子? 安平给了母子俩一些碎银子,母子又磕了好几个头才感激涕零地离开。 诸葛钰理了理水玲珑鬓角的发:“你去玩吧,我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不去看看你姐姐?” “有事。” 她的事不用这么急,难道是忙他自己的?水玲珑不再言辞,带着叶茂进入了姚府。 二进门处,房妈妈亲自将她迎了进去:“大小姐来了呀!三公主和老太君念叨你许久了呢!就说怎么这么久还不到,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大小姐若再晚一、两刻钟,府里就该派人去接了!” 水玲珑客客气气地道:“让老太君费心了,玲珑真是过意不去。” 房妈妈笑意满面道:“大小姐何必这么见外?你是大少***弟妹,跟咱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看来,姚府并不知道水航歌和老夫人闹的乌龙,镇北王府还真是给尚书府颜面,没将此事四处声张。 说话间,二人跨入了倾竹院,姚老太君今儿心情不错,正在和栗夫人、姚大夫人以及郭大夫人打叶子牌,见到水玲珑进来,姚老太君忙笑着招了招手:“快,我输惨了,玲珑过来给我匀下火气!” 目光自屋内轻轻一扫,来得这样齐!水玲珑微笑着给几人见了礼:“老太君安好,几位夫人安好。” 姚大夫人知道自家婆婆喜欢这个庶女,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十足卖了婆婆的面子,她笑着道:“又没外人,别这么拘谨!” “是。”水玲珑走到姚老太君身旁,房妈妈搬来一个杌子,她乖巧地坐下。 姚老太君就指着自己的牌问道:“我打这个好不好?还是这个?” 栗夫人美眸一转,笑盈盈地道:“谁不知道水大小姐聪明?老太君这是想让我们输光得只剩一条裤衩儿回去么?”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你也不害臊?”姚老太君嗔了她一眼,随手打出一张牌,屋子里笑成一片。 郭大夫人对水玲珑的印象还停留在郭老太君六十大寿那天,那时的水玲珑似乎比现在清瘦些,沉默寡言、不太喜好与人打交道的样子,为了挤兑秦芳仪她故意跟水玲珑套了个近乎,按理说她这种名门夫人主动去赞许一个小小庶女,对方应当受宠若惊才是,偏水玲珑十分淡定从容,倒是让她稍稍侧目。姚老太君表面温和,却不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 能得姚老太君青睐,水玲珑必定有几分本事,况且诸葛钰克死了那么多未婚妻,独独她活得好好儿的,这就更加令人侧目了。 郭大夫人和蔼地道:“蓉儿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很希望跟你做朋友来着。” 郭焱这么说,郭大夫人也这么说,莫不是郭蓉真打算和她做朋友?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郭小姐今日可来了?” 郭大夫人打了一张牌,神情愉悦:“来了呢,和三公主她们在花园里玩投壶。” “行了,我知道你坐不住,去找姑娘们玩吧!”姚老太君慈眉善目地说着,捏了捏水玲珑粉嫩的小脸,很是怜爱。 郭大夫人就笑了:“老太君是不是嫌孙女儿太少了?” 姚老太君毫不避讳地开起了玩笑:“可惜名花有主,不然我老二家的还有个顶好的公子‘云英未娶’呢!” 一屋子再次笑成一团,这些话传出去都是有损名节的,若旁人说,她们或许会鄙夷,但出自老太君的口,便是证明老太君没把她们当外人。 水玲珑起身,在房妈妈的带领下去往了后花园,后花园里燃了两堆篝火,旁侧摆着满满一桌子美食和佳酿,中间的空地上,放了几个窄口瓷瓶,三公主、姚欣、栗彩儿和郭蓉正投得不亦乐乎。除了三公主,其他几人大抵都是存了邂逅云礼的心思,想坐上太子妃之位,或者再不济,也得占个侧妃之位。 其实水玲珑很希望她们成功,这样她就不用嫁给云礼了! 水玲珑扬起笑脸,准备跨入花园,突然,一股力道擒住了她的手臂,她反手一劈,右膝一抬,直直朝来者的脖子和要害打去! 郭焱大惊!要不是他学过擒拿术,此时大概已经中招了!他才知那日在泥塘,水玲珑是给他留了面子的。但很奇怪啊,擒拿术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武术,他是和荀枫学的,水玲珑又是跟谁的? 郭焱单臂一绕,巧妙躲过她的攻击,同时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树后:“是我,郭焱!” 水玲珑也是万分惊诧!这套擒拿术是荀枫教给她的,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近身攻击极少失手,郭焱怎么轻轻松松就瞧出了其中的破绽?难道郭焱是荀枫的人?一念至此,水玲珑看向郭焱的眼神里立时染了一分警惕:“郭将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可不想成为三公主的眼中钉!” 郭焱的心难受极了,原来被最在意的人当成 陌路人是这种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吞的感觉,他猛挠了挠头,压住委屈,说道:“不要嫁给太子!”自从她在宫里出了事,他便让人留意了尚书府的动静,老夫人带水玲清去镇北王府的事瞒不住他,他再结合水玲溪的病情和郭大夫人、郭蓉的异样,隐约能推断出太子和水玲溪的亲事黄了,尚书府打算让她嫁过去。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面色却瞧不出异样:“郭将军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和太子殿下没有任何交集,何来嫁他这一说?” 水玲珑的戒备心理之强,几乎令郭焱震惊,按理说,一个妙龄女子不该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吻和这样冷漠的气质,她在庄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郭焱真后悔自己没能早重生几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太子做不了皇帝!你嫁给她……没好下场!”前世太子娶的是水玲溪,结果惨死在为三公主报仇的路上,这些前世的史书有记载,尽管他没见证过程,却也能猜出与荀枫脱不了干系。 水玲珑骇然变色:“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样说?” 郭焱四下看了看,一本正经道:“你权当我是听了某个高僧的推断好了,但你相信我,云礼做不成皇帝!不仅云礼,整个云家都会覆灭你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瓜葛!”至于诸葛钰,好歹前世下场还不错,玲珑若真嫁他,兴许能一世安好吧! 郭焱怎么会知道云家的命运?水玲珑的心仿佛被巨木给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你呢?” “我……”如果史书记载的没错,郭焱活不过今年冬季!他不想死,他还没在她怀里肆意地调一回皮,也没享受一天遗失的母子亲昵,又……怎么甘心?但他对郭焱前生的命运并不熟悉,也没更改的信心。只希望在临死之前,他能赎完上辈子的罪。 他选了个较为轻松的语气,“我……我是真心喜欢三公主!而且一个公主而已,无伤大雅,又不是皇子!我跟你说这些,真的不是耸人听闻!你干脆装病算了,比如失心疯一类的,那样就不用嫁给云礼了!” 水玲珑没有忽略郭焱的那句“你权当我是听了某个高僧的推断好了”,这么说,他不是听了谁的推断,而是自己本身就晓得! 为什么? 难道郭焱和她一样,都是……重生的? 水玲珑的呼吸霎时凝滞了,会是这样吗?天底下会有两个重生的人?那么郭焱为何要帮她?记忆中,郭焱死得早,她和他根本连话都没多说几句。水玲珑还想再问,这时,三公主雀 跃地走了过来:“郭焱!玲珑!”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得灿如夏荷,但水玲珑分明从她潋滟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醋意和苦涩。 郭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公主。” 水玲珑屈膝一福:“三公主万福。” 三公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再次笑靥如花,她走到郭焱和水玲珑中间,柔柔地挽住郭焱的胳膊,彰显着绝对的所有权,并对水玲珑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们两个来了怎么也不进去找我?” 水玲珑低垂着眉眼,浅笑,语气无波无澜:“正要进去找公主的,没想到公主就过来了。” “是这样吗,焱哥哥?”三公主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一派天真地问向郭焱。 水玲珑暗叹,三公主的醋坛子……打翻了! 郭焱盯着水玲珑,点头:“嗯,碰巧遇上,寒暄了几句。” 三公主握了握拳头,却浑然一副释然的态势:“哦,是吗?既然如此,我们去玩投壶吧!” 郭焱下意识地想拂开三公主的手,男女有别,即使定了亲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也于理不合,尤其,当真水玲珑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 而水玲珑则无意观赏三公主和郭焱大秀恩爱,于是笑了笑,道:“三公主和郭将军先去吧,我找大少奶奶谈点事,稍早再来找你们。” “你……”郭焱欲言又止。 三公主酸得牙齿都是涩的,却竭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嗯,你忙吧!反正我天天都在姚府!”意思是你不必急于一时,今晚就直接回尚书府吧! 女人心海底针,水玲珑好像隐约猜到三公主对她格外亲厚的原因了,若果真如此,那这个公主过得也太憋屈了些。水玲珑淡笑,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郭焱的目光一凉,看向了三公主,三公主的脖子一缩,悻悻地低下了头,她可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包容郭焱甚至帮助郭焱照顾水玲珑,但她不许他们两个暗度陈仓!她所有包容心的前提是郭焱最终只能是她的! 水玲珑告别三公主后,便往诸葛汐的院子走去,她的本意是与姚老太君商量一件事,但姚老太君在打牌她不好出声打扰,且先去看看诸葛汐吧,上回姚老太君好像让她劝诸葛汐来着。 临近院子时,水玲珑就听到了十分激烈的争吵: “诸葛汐,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有失体面了吗?”质疑的语气,冷硬如铁。 “有失体面的到底是谁?是谁趁我不注意上了我的表妹?姚成!那是我表妹!府里那么多丫鬟,外面那么多妓子,你碰谁不好,偏要碰我表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非要把姚家、诸葛家和冷家的脸都丢光了你才肯善罢甘休?”诸葛汐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姚成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怒火,强迫自己放低音量:“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我当时……” 诸葛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当时就是兽性大发!就是欲火焚身!就是禽兽不如!” 姚成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暴涨:“诸葛汐,你有完没完?” 诸葛汐拔下镯子朝姚成扔了过去,姚成一躲,价值千金的镯子毁于一旦:“我没完!想让我成全你们两个,做梦!” 水玲珑愣住了,姚成和诸葛汐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冷家可是大周第一家族,甭管嫡女、庶女,姚成毁了人家的清白就该迎了人家过门,偏诸葛汐死活不许,这一来坏了夫妻关系,二来,冷家怕是对诸葛汐也颇有微词。所以说男人总以为能享齐人之福是一种能耐,殊不知后院起火,烧的可不止一个小小的院子。 姚成发现自己跟诸葛汐说不到一块儿去,气得胸口发堵:“这些年果然是太惯着你了!你……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整日像个女金刚,从不温柔体贴,哪个男人又受得了你?” “姚成!”诸葛汐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声,太伤人了,这话真的太伤人了!她咬住唇,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了下来,“终于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是吧?姚成你当初得了时疫,是谁不顾名节、衣不解带照顾了你整整一个月?我要是跟其他女人一样温柔、一样脆弱,姚成你告诉我,我顶得住世俗的压力跑去照顾你吗?” 姚成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他本意不是要那样中伤她的,只是讲着讲着……便不自觉地怎么伤人怎么说了,看着她哭,他心头一软,上前打算抱她:“小汐,你……” 诸葛汐一把掀开了他:“滚!你这个虚情假意的混蛋!既然你受不了我,我也接受不了冷薇,大家干脆别过了!和——离!” 姚成的眼眸一瞪:“诸葛汐,你疯了!” “疯的是你,姚成!” “诸葛汐,你为什么揪着我的一个小错误不放?不就是一次意外吗?你的心胸是不是太狭隘了些?” 回答姚成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姚成怒发冲冠,他发现这个妻子 【069】意外(一更,诚心求月票!) (2) 调的茶,不仅口感独到,还能美容养颜,很适合母亲你呢!” 她笑得很美,不是五官有多精致,而是一种云卷云舒、淡雅高贵的气质,生母不是个商女吗?这通身的贵气到底哪儿来的?别说遗传水航歌,水航歌脱了官府,跟土匪头子又有什么区别?秦芳仪胡思乱想了好半天,直到水玲珑将温热的茶杯放到她手心,她才霍然回神,将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到底是不是你诬陷敏玉的?” “母亲,我是受害者呢,今儿要不是诸葛钰,我或许都无法活着回来见你,你怎么不先关心一下我呢?难道敏玉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女儿?”水玲珑捧起茶杯,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还记得我刚回府时,母亲你拉着我的手说,‘一转眼,大女儿都这么大了’,我心里感动,一直记着母亲的好呢!” 记着你抢了我父亲!记着你迫害董佳雪!记得你差点儿让我饿死! 秦芳仪被水玲珑微微含笑的眼神弄得心里一阵打鼓,她笑得……太阴险了! 丢脸!不就是个庶女吗?自己怎能被她给唬住?秦芳仪习惯性地去抚发髻上的流苏,一模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束发,而刚刚她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在府里跑了一圈,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秦芳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尴尬,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记得我的好,就想法子把敏玉给我弄出来!” 她明明是来责问水玲珑的,眼下竟是被牵着鼻子走忘了追问! 水玲珑耸了耸肩,露出无辜懵懂的神色:“母亲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不做官,二不是皇室公主,我只是个豪不起眼的小小庶女,就连平日里多吃一道好菜,还得自个儿掏银子,试问这样的我,何德何能救得了敏玉?” 这是在怪她太刻薄她了?秦芳仪的嘴角一抽,侧过身子冷声道:“姚成是诸葛钰的姐夫,你通融一下,让他放了敏玉。” 求人求成这副模样,秦芳仪你真当我欠了你?水玲珑的唇角扬起一个似嘲似讥的弧度:“啊,这……真是为难,之前就是诸葛钰擒获了歹徒送入官府的,若我突然求姚成放人,这打的是诸葛钰的脸,我可没胆子得罪诸葛钰。” 臭丫头,分明在跟她耍乌龙!秦芳仪倏然起身,双目如炬道:“你别跟我兜圈子了!敏玉到底有没有害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杀手是你和诸葛钰准备的吧?啊?目的就是构陷我的敏玉!水玲珑,尚书府最近经历的风浪还少吗?你为什么非得再舔一个‘姐弟 相残’的丑闻?你是不是不把尚书府的名声搞臭、不把尚书府的家风败坏,你就不罢休?覆巢之下无完卵,尚书府是你家!它垮台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家带给她的只有灾难和折磨,她就是要看着这些恶人在地狱里挣扎,犹如她在冷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他们也笑着看她的笑话一般! 水玲珑的嘴角露出一个享受的笑意来…… 秦芳仪的大脑闷闷一痛,水玲珑……水玲珑似乎就是要把尚书府闹得人仰马翻!就是要所有人都不得好死!都说投鼠忌器,她再讨厌水玲珑、再讨厌那些庶子、庶女,也顾及了尚书府的体面不敢下狠手,水玲珑不同,她孑身一人,没有顾忌、没有弱点!她就是要把所有得罪过她们母女的人往死里整!哪怕她也一同……灰飞烟灭?! 一念至此,秦芳仪的脊背暮然蔓过一层严寒,她按住额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呼吸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水玲珑看着秦芳仪在她跟前像只蝼蚁一般挣扎,她就觉得十分畅快!当她抱着浑身烧伤的清儿,用已经不能行走的下肢跪在秦芳仪面前,求她给清儿请个大夫时,秦芳仪怎么说的?她说:“你早不是水家人,与我形同陌路,我凭什么帮你?我要施舍乞丐也得看乞丐长得合不合我眼缘,瞧你们如今的丑样子,我看了便恶心,没修理你们一顿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啊,她本不是水家人,水敏玉的死活跟她有半文钱关系?她就是故意把水敏玉弄进大牢的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芳仪总算控制住了几欲崩溃的情绪,她的手抖得厉害,声音,也颤得厉害,但眸光里除了憎恶,俨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她放低了姿态,道:“好,今天我们就把话挑明,你开个条件吧!” 水玲珑睁大亮晶晶的眼眸,天真无邪地笑了:“我真的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抓走敏玉的是卓大人,审理敏玉的是姚大人,母亲要贿赂也不该贿赂我呀!再说了,母亲那儿有什么能贿赂我的呢?” 有什么能贿赂她的…… 钱?不,现在的水玲珑不缺钱,或者说水玲珑从不贪钱! 权?府里的中馈在老夫人手里,老夫人器重水玲珑,水玲珑也算半个掌家人。 名?水玲珑在赏梅宴上大放异彩,昨日又救了太子,她早声名远播了…… 自己有什么可以贿赂她的呢? 秦芳仪的素 手一握,深邃的眼底恢复了几许清明,好厉害的丫头!几次都牵着她的鼻子走!自始至终没有承认她才是幕后主使,可细细思量,每句话又都透着一股子威慑。秦芳仪气得目呲欲裂,猝然起身,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水玲珑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我早提醒过母亲,您除了女儿还有一个儿子,何苦把儿子给搭进去?” 咬重“除了女儿”四个字,秦芳仪的心咯噔一下,莫非水玲珑是想要…… 秦芳仪走后,水玲珑的笑容一收,陷入了沉思,听秦芳仪的口气,今天那波杀手根本不是她派去的,那么,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镇北王吗?还是……害诸葛钰“克”死了三任未婚妻的幕后黑手? == 水玲溪悠悠转醒,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想来服侍她的丫鬟如厕去了,她有些口干舌燥,便自己下床倒了杯水喝。 得了这样的怪病,她生不如死,一受刺激便发病,发病的状况下她虽毫无意识,可从下人们断断续续的描述里她不难猜出当时的样子有多狼狈!哥哥之前还说只有她是他嫡亲的妹妹,转头就骂她蠢货,这样的人也配做他哥哥?哼!等她做了太子妃,才不会给水敏玉好脸色! 白天睡多了,现在不困,水玲溪干脆起来走走,为了方便照料她,秦芳仪把她安排在主卧隔壁,并在中间凿了个门,这样,一有突发状况,秦芳仪便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水玲溪推开新门,打算去找秦芳仪聊天,她知道最近水航歌不怎么踏足内宅,别说秦芳仪,就连兰姨娘也失宠了。府里发生这么多事,若她是父亲,大抵也没心思流连女色。 “找到了没?就在第三个箱子里右边的第二个锦盒,你小点儿声,别让二小姐听见了。” 这是秦芳仪微微颤抖的声音,水玲溪的脚步一顿,偷开了一条门缝,就看见赵妈妈正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秦芳仪背对着她,她瞧不起她表情,但她用手支头靠在桌边,显然有些疲倦。 须臾,赵妈妈拿了一块羊脂玉佩递给秦芳仪,迟疑着问道:“夫人,你确定大小姐要的是这个吗?” 水玲溪认得那块玉佩,正是皇帝赐给水家的定亲玉佩,可赵妈妈说什么?要给水玲珑? 秦芳仪把玉佩收好:“明早给她送过去吧。” 水玲溪夺门而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惺忪的眼眸:“娘!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定亲玉佩送给水玲珑?没了它,我怎么做太子妃? ” 女儿啊,太子不喜欢你了,他看上了水玲珑,而你……又落了这样一个病根,嫁过去的希望几乎没有啊!秦芳仪吞下苦水,起身抱住水玲溪,哽咽道:“水玲珑把你哥哥弄进大牢了,不给她玉佩,你哥哥会凶手极少。” “关我什么事?”水玲溪一把推开秦芳仪,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猛兽,双目的红血丝一根一根暴露出来,“水敏玉入狱了就能拿我的终身幸福去换?我不允许!” 秦芳仪的心里猛一阵抽痛,她的女儿还有没有人性了?那是她的同胞哥哥,仅早她一刻钟出生的哥哥!她竟然舍不得一段姻缘去救他的命!她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别胡闹!赶紧回房睡觉!” 水玲溪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趁人不备,一举夺了秦芳仪手里的玉佩,尔后倒退几步抵住了梳妆台:“别过来!否则我碰碎它!” 秦芳仪和赵妈妈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上前,一则,怕水玲溪真破釜沉舟碰碎玉佩;二则,恐水玲溪激动过度再次发病。 水玲溪吞了吞口水,瞪大眼眸,喘息着道:“我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太子只能娶我!水玲珑那个贱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跟我抢太子?天方夜谭!还有你,娘,大哥入狱,你该找父亲、找舅舅、或者找外公想办法,不该用我的幸福去换!” 这幸福原本也不是你的……秦芳仪难过得眼泪直冒:“玲溪,你听我说,我要是能想到更好的法子,一定不舍得动这块玉佩!你哥哥……落入了姚成的手中!姚成是诸葛钰的姐夫,就凭诸葛钰对水玲珑那股子追求的劲头,你觉着你哥哥还能好好儿地走出大牢吗?乖,娘这是权宜之计,等娘救出你哥哥,会想法子把玉佩再要回来的!娘能从水玲珑手中弄到一次,也能弄到第二次!你相信娘!” 水玲珑的神色松动了几分,秦芳仪心头一喜,可不等她迈出步子,水玲溪又目光一沉:“!既然你把大哥看得比我重要,我便再也不信你了!从现在开始,我只信我自己!” 秦芳仪仰头,失望中隐约透出了一丝绝望,她最爱的女儿,捧在掌心的宝贝,到头来却说再也不信她! 她自嘲一笑,忽觉人生那么讽刺,她不知道自己多年来处心积虑算计他人到底换来了什么? 她抹了泪,看向暴怒的水玲溪,浅浅一笑,语气柔和:“玲溪,太子他……不要你了。” 水玲溪的眼眸一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芳仪脸不红 心不跳地道:“太子不要你了,他喜欢水玲珑,要娶水玲珑为妻,许他后宫无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水玲溪听到了世界坍塌的声响,她用了十年光阴编织出一个太子妃的美梦,却在一夕之间,亲耳听自己母亲宣布它的终结,她受不住!她真的承受不住! 水玲溪颤颤巍巍地指着秦芳仪,身子开始打抖:“你、撒、谎……” 嘭! 水玲溪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面色青紫,一股骚味儿从她身下散了出来…… “啊——我的孩子——”秦芳仪抱住水玲溪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痛,在心底徐徐蔓延,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更能折磨一个母亲的心? 水玲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把玉佩给水玲珑送去!告诉她,水敏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跟她玉石俱焚!” ------题外话------ 突然发现新人pk榜已经更新了,咱们上了榜,力求不掉下来,有评价票的亲们,给添块砖,成不? 【第七十二章】博弈 更新时间:2014-6-49:55:47本章字数:11960 入夜,水玲珑翻了个身,三月底的夜微凉,她却冒着细密的薄汗,一道暗影缓缓靠近,撬开了梳妆台上的锦盒,拿出一个镯子,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床头。 诸葛钰看她睡得不甚安稳,把镯子戴到她手上后给她把了把脉,他眸光一凉,梦到了什么?气息这样紊乱? 水玲珑抖得厉害,眼角也淌下了泪。诸葛钰浓眉一蹙,噩梦? 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和衣躺下,伸出胳膊,绕过水玲珑的后颈,将她软软的身子圈入自己怀中,并拉过被子给二人盖好。 淡淡的铃兰香,混合着独有的少女气息,像情人的手,轻轻挠着他鼻尖。诸葛钰的脸颊有些发烫,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似的,连四肢都僵硬。 水玲珑依旧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泣着,诸葛钰浓密卷翘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只觉空气不够用,他呼吸得略费劲,直到一滴热泪滴入了他衣领,他才终于忍住羞涩,搂紧她,将细密的吻轻柔落在了她的眼角。 水玲珑提起裙裾,追着一个光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斌儿,你慢点,母后追不 上你了!” “不会啊,母后,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怎么会追不上我呢?” 突然,光影消失不见,水玲珑勃然变色:“斌儿,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边呀!” 水玲珑四处张望:“斌儿你快出来!你躲到哪里去了?母后找不到你,你快出来啊,斌儿……” 空旷的天地,白茫茫一片,只有刺目的光,照得万里河山如雪,树是白色的、墙是白色的、花是白色的、连桌子也是白色的。 男子正席地而坐,用白色的毛笔细细画着什么。 水玲珑满心欢喜,提起宫裙走了过去:“斌儿!” 男子没有抬头。 水玲珑不停奔跑,却不知为何,他明明坐着没动,她就是一直够不着他。 “斌儿,你过来呀!到母后这里来!”水玲珑朝男子伸出双手,“母后想你了,让母后抱抱你。” 男子还是没有抬头。 水玲珑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那一定是荀斌!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斌儿你过来!过来,好不好?”水玲珑急得浑身发抖,眼泪也掉了下来,儿子就在跟前,她却看不清他,也摸不着他! 男子摇了摇头,微微一叹,放下笔,转身没入了苍茫的光影,自始至终都没抬头与水玲珑对视。 “斌儿……” 水玲珑难受得蜷起了身子,却是并未像往常那般哭醒,模模糊糊的感知里,自己似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在地狱里爬了那么久,早已习惯冰冷的她忽而有些贪恋这种温暖。 诸葛钰就看见原本哭得一抽一抽的水玲珑朝他怀里拱了拱,小爪子死死揪住他衣襟,他一愣,紧接着,她白花花的小腿儿也盘了上来,一把环住他腰身。 诸葛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一个女人的睡相怎么可以这么难看? 他将手伸入被子,打算拿开她的腿,压着不难受,甚至他有些享受,但……他会口干舌燥。 谁料,当他宽厚的大掌碰到她滑嫩的腿时,脑海里“唰”的一下空白了! 她、她、她……没穿裤子! 水——玲——珑! …… 水玲珑自然醒来时,天已大亮,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就发现手臂一沉,她定睛一看,不由地怔住! 锁在锦盒里的镯子 怎么又戴回了她手上? 直觉告诉她,会这么做的只有诸葛钰。这么说,诸葛钰昨晚来过了,而她毫无察觉?!昨晚有些闷热,她只穿了一条小内内,他有没有趁人之危? 水玲珑赶紧脱了衣裳,在铜镜前好生端详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痕迹,而下面也不觉疼痛,这才松了口气。一转头,在床前、放鞋子的脚榻上发现了几滴干涸的血迹,水玲珑黛眉一蹙,诸葛钰受伤了?! 这时,枝繁听到动静,绕过山水屏风进来,她撩开帐幔,用金钩挂好,瞧见了水玲珑手腕的镯子,眼神儿一亮:就知道大小姐心里是有姑爷的!太子妃之位,那些女人爱争就去争好了,大小姐和姑爷才是天生一对! 枝繁去叠被子,不经意地便瞧见了脚踏上的血迹:“呀!大小姐你怎么流血了?你的小日子刚走啊!” 水玲珑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没,拍死了一只老鼠。” 枝繁拍了怕胸口:“我还以为大小姐上火流了鼻血呢,不过话说最近大小姐没怎么吃辣,应当不会上火了。” 水玲珑闻言,脑海里暮然闪过了什么,却太快并未捕捉到。 枝繁伺候水玲珑更衣,水玲珑去往净房洗漱了一番,出来时,钟妈妈已将早餐摆在了桌上,一碗牛肉拌面,一碟凉拌竹笋,一盘水晶虾饺,一份玉米甜羹。水玲珑不爱吃甜,但荀枫说过糖分是人体必不可少的能量,是以,她勉强也用些玉米舔羹。 睡眠充足了,人的胃口也变得格外好,水玲珑消灭了大半碗牛肉拌面,两个水晶虾饺和半碗玉米舔羹,竹笋没怎么动,不辣的凉菜吃起来着实没什么味道。 用过膳,王妈妈派人传话老夫人那儿无需请安。 水玲珑吐出口里的薄荷水,问向叶茂:“五小姐爱吃蜜枣糕吗?” 叶茂如实作答:“很喜欢,奴婢给五小姐送过去的时候,五小姐笑得合不拢嘴,好开心的样子。”且笑得有些怪!也许主子们都那样吧,大小姐偶尔也笑得很怪! 水玲珑又问向枝繁:“三小姐的情况如何?” 枝繁天没亮就去看了水玲语,刚刚回来:“冯姨娘开导了一夜,情绪稳定了不少,早上吃了一碗白粥,并些血燕,没再提表少爷的事。” 水玲珑就点了点头:“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想通了日子照旧。”只是从此,嫁不得一个好人家了,当然,秦之潇原本就算不得什么好男人,水玲语因 祸得福也尚未可知。 “大小姐,您准备怎么解除和太子的婚约?”枝繁壮着胆子问。 水玲珑淡淡地睨了枝繁一眼,这丫头是不是对她的亲事太上心了些? 枝繁无意中碰上了水玲珑幽冷的目光,当即头皮就是一麻,打了个哆嗦。她低头岔开了话题:“珍贵人来了,先给老夫人请了安,现正在长乐轩和大夫人品茶呢。” 品茶?怕是在看水玲溪的笑话吧,水玲珑理了理衣襟,道:“走,咱们去给珍贵人请安。” 天子妃嫔返家不叫回门,而叫探亲,纵然如此,一箱一箱的赏赐仍像不要钱似的搬进了尚书府,下人们纷纷说——四姑奶奶真厉害,鲤鱼跃龙门,成了皇上的妃子,皇上肯定很宠她吧,不然怎么会允许她出宫,还赏赐了这么多金银珠宝? 长乐轩的明厅内,水玲月穿一条玫红色绣梨花长裙,和一件月牙白对襟金边华服,墨发挽成飞仙髻,赞一对碧玉花钿,并两支三尾凤钗,钗顶坠下寸长的流苏,随着她巧笑嫣然,轻轻敲打着妆容精致的脸,这样的她较之以前多了一分刻意打造的贵态和妩媚。明明十四岁的年纪,乍一看去,却如二十岁的端庄美妇。 秦芳仪把主位让给她,自己则坐在下首处的冒椅上,眼底偶尔不忿之色闪过,面上却一派柔和:“小主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 水玲月做了个标准的“秦芳仪动作”,摸了摸发髻上的流苏,似慵懒、似恣意地笑了:“不敢麻烦母亲,再者,左不过就十几箱薄礼,万岁爷早安排了车子,我也不好拂了万岁爷的美意。” 秦芳仪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主盛宠!” 水玲月掩面,轻轻一笑,倨傲不经意间显了出来:“姐姐妹妹还有哥哥们呢?怎没看到他们?我只在福寿院见了二哥。” 秦芳仪的脸色微微一变,咬牙笑道:“有人诬陷敏玉,敏玉正在大理寺协助调查。” 水玲月笑了,坐牢就是坐牢,说什么“协助调查”,真是可笑!就不知他涉嫌杀谁?大理寺把消息封得紧,连皇宫都没听到具体风声。 秦芳仪装作没看见水玲月的满眼嘲讽,握紧了埋在宽袖下的拳头,接着道:“玲溪和玲语生病了,都在卧床歇息,怕是不能给小主见驾,玲珑与玲清一会儿便到。” “哦。”水玲月好似不怎么在意,端起茶喝了一口,柳眉微微一蹙,“唉!喝惯了西湖龙井,再换别的茶,我有些 不习惯。” 秦芳仪的指节捏得隐隐发白,呼吸也染了一丝沉重,偏还得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小主乃金枝玉叶,我这儿的粗鄙东西膈应着小主了,我真是……愧疚万分!” 水玲月毫不客气地摆了摆手:“行了,恕你无罪便是。” 秦芳仪气了个倒仰! 先来的是水玲清,她怯生生地给水玲月行了礼,想起在关雎殿时水玲月说会对她比水玲珑对她还好的话,水玲清信以为真地走到水玲月身旁,去拉她的袖子:“四姐。” 水玲月随手一抽,水玲清扑了个空,尴尬地看向了对方。 水玲月拿出帕子擦了擦水玲清想碰其实并未碰着的地方,满脸嫌弃。 水玲清的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悻悻地回到冒椅上坐好。 不多时,水玲珑也来了。 水玲珑穿一件湖蓝色云纹锦对襟春裳,内衬素白月华裙,朴素简单,发饰只有一支鎏金银簪和一条鹅黄色发带,看上去清丽脱俗、雅致温婉,水玲月的眼眸一眯,怎么觉得水玲珑越来越美丽了? 水玲珑给水玲月从容地行了一礼:“珍小主吉祥!” 水玲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更是诧异为何水玲珑能表现得比她更自然?到底是心虚的,水玲月对上水玲珑不免有些底气不足,她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个自以为端庄得体的笑:“几日不见,大姐越发漂亮了,大姐请坐。” “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比不得小主丽质天成。”水玲珑心平气和地说完,在水玲清和秦芳仪中间坐下,左边的一脸委屈,右边的满脸火气,水玲珑顿觉好笑,照她看,真正该气的、该委屈的是水玲月才对。 水玲月揉了揉手里的丝帕,道:“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一起去看看二姐吧!二姐生病,我这心里难受得紧。” 秦芳仪拽紧了宽袖,深呼吸之后对诗情吩咐道:“带珍小主、大小姐和五小姐去二小姐房间。” 这么爽快?水玲月美眸一转,笑盈盈地随诗情去往了水玲溪的房间。 水玲溪提前服用了安神药,此时睡得正香,看着那张她曾经嫉妒得发疯的容颜,如今却是苍白一片,水玲月觉得舒畅极了! “二姐,二姐!我是四妹,我来看你了!”水玲月唤了几声没反应,渐渐地也失了刺激水玲溪的心情。她转而看向水玲珑,有意或无意地嘀咕了一句:“得了这病,怕是不能嫁给太子了。” 【069】意外(一更,诚心求月票!) (3) 丹师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具体内容无人知晓,可奴婢猜呀,镇北王府要的,定是一道赐婚圣旨呢!” …… 五天后,水航歌风尘仆仆地回府,一进门却被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给惊得魂飞魄散! “皇后娘娘懿旨,水家有女,名冰冰,贤良淑德,才情兼备,孝敬父母,亲厚手足,贤明之性、虽在小而必详。渊懿之衷、每经时而加谧,兹册封尔为太子正妃,由钦天监择出良辰吉日与太子完婚!” 老夫人携众女眷跪在花厅:“谢皇后娘娘恩典!” 水冰冰扶老夫人站起身,从李常手中接过圣旨,老夫人塞给章公公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章公公掂了掂,面露笑意:“恭喜老夫人,恭喜太子妃娘娘!” 水冰冰,他二弟的女儿,怎么能这样?他苦心造诣那么多年,又冒着被诛杀的危险得罪了镇北王府,结果太子妃之位不翼而飞了!水航歌的胸口剧烈一痛,喷出一大口鲜血,倒了下去…… == 几天前。 “祖母,如果眼前有个让一切回到原点的法子,您会愿意采纳吗?” 老夫人狠狠一怔:“什么意思?” 水玲珑顿了顿,认真地锁定老夫人愕然的眼眸:“玲珑的意思是,能够扳回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既保全太子妃之位,又不得罪镇北王府,您愿不愿意……放下身段,博一回?” 老夫人浑浊的眼底露出一丝极亮的光:“什么法子?” 水玲珑想起二婶给她回的信,神秘一笑:“祖母,您记不记得二叔?” 老夫人的眸光一暗,悲凉之色随着眼泪溢满了眼眶,好在是悲凉,不是悲愤,水玲珑心中暗喜,面色却无波无澜:“二叔和二婶的长女,名唤水冰冰,和玲溪同岁,容颜清秀,性情温婉,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但二叔宝贝她,挑来挑去怎么也没挑到合适的人选,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注定冰妹妹会扛起水家的繁荣,也注定您和二叔能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是啊,老大、老二都是她生的,他们的女儿都姓水,谁做太子妃不都能光宗耀祖?老夫人当即流下泪来:“可你二叔那般恨我,他会愿意回来?他不是那种在乎名利的人,用太子妃之位吸引他也没用……” 水玲珑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二叔最疼二婶了,只要二婶愿意,二叔没用不答应的道理。” 老夫人在做 了严重的心里挣扎之后,终于拉下脸面,给二夫人写了一封致歉信。 当然,一个小小的商女并不足以令皇后改变初衷,皇后原先是打算顺着云礼的心意让水玲珑做太子妃,说服皇后,姚老太君功不可没。 马车里,冰冰穿一袭白色绢裙,外衬浅蓝色透明纱衣,宛若一个莅临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的墨发斜斜地挽了个螺髻,用浅蓝色发带固定,帘幕里偶然吹来一缕清风,发带沿着白皙的脸轻柔起舞,越发衬得她冰清玉洁、楚楚动人。 冰冰微微一笑,一分羞涩、一分拘谨,其余的都是端庄优雅:“大姐,我娘说,祖母把原本属于你的亲事给我了,等于我抢了你的亲事,我以后要对你好一点。”言罢,晶莹剔透的眼眸闪出狡黠的意味。 水玲珑一看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便知她是试探,水玲珑笑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觉得大姐应该对我好一点,大姐分明是自己不愿意嫁,硬把我推给太子殿下的!大姐得补偿我呢!”言罢,撅起了粉嘟嘟的唇。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水玲珑从荷包里拿出玉佩,系在了冰冰的脖子上,她看得出来,冰冰既有美貌,也有智慧,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善良大度,这样的人,在尔虞我诈的后宫能够守住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却又不至于迷失了本性。 冰冰诧异地捏住脖子上的玉佩,水玲珑就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那天没看上太子?我以为是你自己看上了,二叔和二婶才同意你嫁的呢!” “大姐!”冰冰羞涩地低下了头,没错,她要是看不对眼,便是皇帝她也不嫁的!那日,老夫人特地请太子过府一叙,她躲在纱橱后悄悄地观察了太子,只觉他俊美非凡,成熟内敛,她看着看着一颗心就狂跳了起来!所以立刻休书给父母,今生要嫁便嫁他! 水玲珑的神色一肃:“这玉佩你收好,没有它,皇上不会认你这个儿媳的。” “啊?它……”冰冰还想再问,但水玲珑已经拿起一块糕点送进了嘴里,这便是不愿多说了。冰冰的眼底似有莫名的暗涌流过,片刻后,她释然一笑,“我会收好的!” 马车在姚府的二进门处停下,房妈妈知道她们今儿一定会来谢恩,早再次恭候多时了:“水小姐、二小姐!” 冰冰显然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不大习惯,笑意里含了一分羞赫;“房妈妈好。”她来过姚府一次,对这个精明妈妈的印象很深。 房妈 妈笑得两眼眯成细缝儿:“二小姐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水玲珑就道:“你如今是姚府的正经主子,别把自个儿当外人。” “水小姐说的在理!”房妈妈在前引路,带着二人去往了倾竹院。 姚大夫人正在和姚老太君说医学盛会的事儿,房妈妈为水玲珑二人打了帘子,二人进屋,给姚老太君、姚大夫人行了一礼:“老太君吉祥,夫人吉祥!” “快过来坐!”姚老太君喜滋滋地朝二人招了招手,冰冰仍有点儿拘谨,水玲珑冲她点了点头,她壮着胆子走到姚老太君身旁坐下,“多谢老太君。” 姚大夫人就嗔道,“还不改口?” 冰冰看向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羞答答地唤道:“祖母,干娘。” 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冰冰的父亲志不在朝堂,顶多将来做个皇商,姚大夫人认了冰冰这个干女儿,就意味着姚家会成为冰冰的政治后台,未来的皇后仍出自姚家。若非有这层利益关系,姚老太君又怎么会出面与皇后交涉? 姚老太君笑眯眯地道:“一直到出嫁前,都住姚府吧!最后一晚把你送回去,我这老婆子孤单,你多陪陪我!” “是!”冰冰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姚老太君一边拉着冰冰的手,一边笑着看向了水玲珑,她一直知道水家与太子定了亲,却没料到皇上御赐了一块辨明身份的玉佩,皇后大概是晓得的,只是没说与她听。水玲珑什么都告诉她了,包括老夫人和水航歌闹出的乌龙。水玲珑主动放弃太子妃之位说明她心里只有诸葛钰。玉佩和亲事的内幕越少知道越好,便是对儿媳,她也只说是水家老夫人的意思。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唇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老夫人大概还不知道二叔和二婶根本没有原谅她,只是为了冰冰的终身幸福送了冰冰入京而已。他们要是原谅了老夫人,又怎么会让冰冰成为姚家的干女儿?这不是摆明把尚书府给踢出去了吗?当然,等老夫人回过神来时,一切将已成定局…… 几人聊得正欢,房妈妈面色凝重地打了帘子进来,在姚老太君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姚老太君脸色一变! 水玲珑隐约听到了大少奶奶几个字,猜到大抵与诸葛汐有关,她站起身,笑着道:“冰冰陪老太君和大夫人坐,我去看看大少奶奶。” 姚老太君的眼神一闪,笑了:“也好,听说你很喜欢吃她小厨房里的菜,今 晚我就不留你用饭了,你且在那儿多吃些!” “好。”水玲珑给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行礼告退,冰冰起身,看向姚老太君,“我送送大姐,可以吗?” 姚老太君点头,冰冰将水玲珑送到倾竹院门口,二人才各自道别。 屋子里一片狼藉,极品绸缎和珍贵珠宝散了一地。 诸葛汐指着一名衣着光鲜、发髻梳得黝亮的中年仆妇厉声呵斥:“你回去告诉冷薇!想进姚家的正门,除非我死了!” 钱妈妈诚惶诚恐地道:“大少奶奶,小姐是你的表妹,你们自幼感情笃厚,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清楚吗?她断不会与你争什么的,只是造化弄人,她无意和姑爷有了夫妻之实,眼看着小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再不进门,你让小姐今后怎么做人呀?” 诸葛汐的心又是狠狠一痛,她和姚成夫妻五年都没能孕育一个结晶,冷薇她和姚成不过是一夜雨露就怀了!老天爷真不公平!诸葛汐怒不可遏道:“不会与我争什么,那她现在做的是什么?她睡的不是我的丈夫?她既然敢做丢人现眼的事,就得承受千夫所指的下场!” 钱妈妈的脸一白,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口气却唯唯诺诺:“小姐也不想的,实在是姑爷喝多了酒……” 诸葛汐双目如炬:“给我闭嘴!姚成什么时候成了冷家的姑爷?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钱妈妈抽出帕子,呜呜咽咽道:“大少奶奶,就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您也不能不让小姐过门啊?这不是在绝姑……姚大人的香火吗?您自己生不出孩子,但不能一辈子不让……姚大人有自己的孩子啊!” 诸葛汐的心又是一痛,几欲暴走,她扬起一旁的花瓶,朝钱妈妈的脑门儿砸了过去,钱妈妈吓得拔腿就跑! 花瓶砸中了多宝格的玉器,价值连城的白玉观音就那样成了废墟,钱妈妈扒住门框,吓得勃然变色,果然是个悍女! 诸葛汐死命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谁知道她怀的是不是我丈夫的孩子?一夜就能怀上,嗯?她的运气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蒙谁呢?” 钱妈妈眼神微闪道:“不是只一夜呀!姚大人他……”言罢,仿佛说漏嘴了似的,慌忙垂下头。 诸葛汐气得目呲欲裂,姚成,你这个撒谎不眨眼的混蛋! 钱妈妈支支吾吾道:“大姑奶奶,您别往心里去,哪个男人不偷腥?三妻四妾也算稀疏平常,姚大人已经很不错 了,这些年在外头也就小姐一个女人……” 专宠冷薇?诸葛汐的心都要碎了!她强忍住泪水,字字如冰道:“华容!给我把这刁奴打出去!她要敢再多说一个字,拔了她的舌头!” 诸葛汐一声令下,华容立马带了两名粗使仆妇进来将钱妈妈丢出了院子。 姚成听到风声赶来,正好撞见钱妈妈趴在地上不停叫唤:“哎哟!杀人啦!” 姚成一看是冷薇的贴身妈妈,眼眸一紧,道:“你怎么来了?谁许你来的?冷薇?” 钱妈妈一怔,赶紧摇头:“不是的,姑爷!小姐并不知道奴婢来了,奴婢是打算替小姐和大少奶奶讲和的,谁料大少奶奶根本不听奴婢解释便将奴婢给扔了出来!奴婢这把老骨头哟!哎哟……” “你告诉冷薇,没我的允许,不许私自派人来!”姚成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对身后的长随吩咐道:“叫个人把她送回冷家。” “多谢姑爷!”钱妈妈眸光一转,低低地笑了。 姚成被那“姑爷”二字给弄得浑身不自在,他皱了皱眉,迈步走向了内屋。他想了十多天,觉得自己让了诸葛汐这么多年,突然态度就强硬起来,换做谁大抵也难以接受,是以,今天他是打算低声下气,向诸葛汐道歉的。可他还没进门,便被诸葛汐举剑轰了出来,连蹦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水玲珑走出倾竹院,半路上,碰到了专程在这儿等她的冯晏颖,她随口打了个招呼,语气淡淡:“二少奶奶。” 冯晏颖抿了抿唇,一脸焦急:“我知道你讨厌我,认为我居心叵测,但今天冷家的人上门了,我不得不把话头给你挑明,希望你能劝大嫂尽早接受我的建议。” 水玲珑没什么心情对付她,经历了那么多背叛的人已经很难相信一个人的真心:“我和二少奶奶貌似没必要深谈。” 语毕,和冯晏颖擦身而过,径直朝前走去。 冯晏颖咬了咬唇,霍然转身,望着水玲珑纤细的背影,道:“冷薇怀了大哥的孩子!” 水玲珑的脚步一顿,冯晏颖加重了语气道:“冷家希望大哥娶她做平妻,因为大哥膝下无子,不能让孩子一出世便是个庶出的身份,尤其大嫂五年无所处,大家都觉得她一辈子也生不了了!而冷家势力大,冷薇不会乐意把孩子让给大嫂,所以我才建议把智哥儿过继给大嫂,只要大嫂有了嫡子,冷薇就没理由以平妻之尊进入姚府了!” 在大周, 罕有妾室扶正的道理,一个人做了姨娘,便一辈子都是姨娘,平妻不同,一旦发妻过世,平妻是有资格成为正妻的。而姚成这一房闹得越厉害,姚霂和冯晏颖便能获利越多,一个弄不好,姚成同时得罪冷家和诸葛家,才真真是被逼上绝路,从此远离了家主之位。 水玲珑徐徐转身,看向了急得满脸泪水的冯晏颖,重生后第一次,她的心理防线受到了冲击,人,真的有不把自己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第七十四章】嫡妻遇小三 更新时间:2014-6-69:05:45本章字数:8976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我不信,我真的……不信!”水玲珑凝眸道。 冯晏颖微微一愣,有种强行被扒了衣服的羞愤,眼前的少女明明和她表妹差不多年纪,却有着不逊于姚老太君的沉稳和干练,尤其那双幽若明渊的眸子,像承载了一个波云诡异的暗界,能反射一切人性的卑劣和贪婪。 冯晏颖睫羽一颤,拽紧了襦裙:“没错,我是有私心!我不希望大哥打破姚家多年不纳妾的传统,尤其对方还即将成为一个平妻!我只是一介商女,父母在前年相继病逝,除了两个孩子,我不知道自己在姚家还剩什么倚仗?京城权贵云集,随便拉个女人都比我的身份尊贵许多!大哥若开创先河娶了平妻,将来会有多少有心人逮准这个空缺,也想法子给我相公送个平妻?我这种商女,哪里比得过官家嫡女?大嫂没了姚家,还能回镇北王府,我什么都没了!我从这个位子上掉下来的话,我会活不下去的……” 讲到后面,冯晏颖捂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比起利欲熏心觊觎家主之位,冯晏颖这种小心思根本算不得什么,姚霂都能有通房,未必将来不会有姨娘,冯晏颖所做的不过是守护自己的一尺三寸地而已。重要的是,她提出的法子目前看来的确是对诸葛汐最有利的。似想到了什么,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眉宇间不显丝毫动容,语气平淡如一汪吹不皱的水:“大少奶奶很疼智哥儿,她不是不愿意将智哥儿过继到自己名下,只是智哥儿总一副害怕失去你的模样,她心有不忍,这才打消了过继的念头。你有没有对智哥儿说过这件事?” “嗯?” “让智哥儿成为我大姐的孩子,你这么和他说过?” 冯晏颖吸了吸鼻子,杏眼圆瞪道:“没有!智哥儿还那么小,我怎么会与他说这个?我只是告诉智哥儿一定要对大嫂好,像对我这样!” 但智哥儿的表现分明是害怕失去冯晏颖,难道说一个两岁的孩子成熟到揣测出事件的真相?水玲珑摇了摇头,脑海里闪过一道又一道思绪:“你没发现智哥儿最近不正常吗?比如,他特粘你?又有些患得患失?” “自从佟哥儿反反复复吐奶后,我一门心思扑在了佟哥儿身上,也不是没发现智哥儿的反应,就是觉得这样似乎很正常,毕竟孩子小,想独占娘亲没什么,难道……”有问题?冯晏颖的心狠狠一怔! 水玲珑生完斌儿和清儿都是自己带的,并未假手于人也没请乳母,是以对孩子的症状比较了解,六个月的孩子反反复复吐奶,本就有些蹊跷,只是大夫说无碍,她便没往深处想,而今再结合智哥儿的异样,水玲珑可以确定佟哥儿的病也好,智哥儿的异常也罢,都是有人在背后耍幺蛾子! 水玲珑的眸光一凛:“最近二少爷常歇在你房里吗?” 冯晏颖不明白水玲珑为何这么问,还脸不红心不跳,这些闺房之事连她都羞于启齿,可沉默了半响,她还是如实回答了水玲珑:“自从佟哥儿生病日日夜夜粘着我,相公他就睡书房了。” 水玲珑眉梢微挑:“睡书房……一个人?” 冯晏颖的脸一红,垂眸不语。 这种沉默却是给了水玲珑答案,水玲珑的眸子里流转起晦暗难辨的波光:“我要是你就换个大夫,也换个贴身丫鬟,比如,小青。” 冯晏颖如果够聪明,应当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冯晏颖会不出她话里的含义,只能说明冯晏颖是个傻子,那么,她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她一辈子。 房内,小青正在对镜贴花黄,八岁的小丫鬟鹊儿打了一盆温水进屋,用一种崇敬的口吻说道:“小青姐姐,你要的热水好了。” 小青一改在主子跟前的谄媚,容色凝显出几分骄傲,她伸出细长的手,鹊儿识趣地端着脸盆迎上,使得她的手能没入放了花瓣的温水中。 其实小青的手不算好看,大抵洗多了衣裳,皮肤略显粗糙,这是小青的心病,她长得再好看,穿得再华贵,一伸出手便知是个丫鬟! 鹊儿眼神闪了闪,谄媚地笑道:“小青姐姐,二少爷今晚是不是又叫你去书房?” 小青难掩笑意地道:“是啊。” 鹊儿垂眸掩住羡慕的神色:“第八天了呢!小青姐姐是不是能做姨娘?” 小青的神色一僵,捏了片花瓣, 微倾着身子问向鹊儿:“哦?你怎么这样说?” 鹊儿天真无邪地笑道:“我听说大少爷要娶平妻了,大少爷都能娶平妻,咱们二少爷为何不能要个姨娘?”二少爷会怎么做她心里没底,但她知道小青姐姐爱听这种话。 果然,小青笑出了声,手指一弹,掸了几滴水在鹊儿的嘴上。 鹊儿伸出舌尖,细细舔进嘴里:“好甜!” 小青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你这小古灵精,放心吧,他日我若飞黄腾达了,就把你调来身边儿伺候!”哼!鹊儿的那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鹊儿还小,至少得等五年才能与二少爷行房。但这五年期间,鹊儿势必一心一意替她办事!至于五年后……呵呵,五年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鹊儿福了福身子:“多谢小青姐姐!鹊儿一定为姐姐做牛做马,万死不辞!”小青姐姐需要一个威胁不到她地位的心腹,自己年纪小,整好符合这一条件,也许自己大了会成为小青姐姐的眼中钉,但在那之前,她有好几年的时间可以谋划! == 水玲珑进入诸葛汐的院子时,华容则在指挥下人清扫满地狼藉,看见水玲珑,华容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从容地行了一礼:“水小姐!” 水玲珑犀利的目光扫过屋子的每个角落,不由地扶额,战况非一般地激烈啊:“大少奶奶呢?” 华容说道:“大少奶奶在偏房,奴婢带您过去。” 偏方内,诸葛汐刚哭了一场,眼睛红肿得厉害,却在水玲珑进门前调整好了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是在变相地告诉水玲珑,不要插手她的手。 “大姐。”水玲珑轻声打了个招呼。 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冒椅,不看水玲珑:“今晚想吃什么?” 水玲珑在你冒椅上坐好,乖乖地答道:“想吃糯米藕夹,好像吃不腻。” 诸葛汐苦涩一笑:“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是多吃几回就腻了。” 水玲珑想了想,另有所指地道:“嗯……怎么说呢?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盘鳝,大姐你知道盘鳝是怎么做的呢?盘鳝全部选用豇豆鳝鱼,不切腹抛肠子,活生生地丢进闷热的锅里,让它们自蹦身亡,然后再捞起来用麻油微火反复煎之,待它们由硬变软蜷缩成团再放入相应的佐料翻炒。” 诸葛汐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好……残忍! 水玲珑的脸上漾开一抹回忆的浅笑:“很残 忍是不是?我也觉得蛮残忍……蛮刺激,它的吃法亦是特别,用筷子夹紧盘鳝头,轻轻咬住脊骨,撕掉背面的肉吃掉,再咬破喉咙撕掉下层的肉吃掉,一条盘鳝便被‘消灭’,头和肠子还在。” “……”怎么吃得进去? 水玲珑接着道:“旁人觉得恶心,只有当事人知晓它的美味,当然,我之所以吃它,并不真的因为它有多可口,我只是觉得够刺激、够特别!过了一段时间,新鲜劲儿过了,我果然不再念它。” 诸葛汐眸光一暗,又听得水玲珑说:“我长这么大,唯一没有厌倦的就是天天都会吃的白米饭。盘鳝虽好,比不得白米饭长久。” 诸葛汐似有顿悟,静谧了许久才道:“姚府的事不要告诉钰儿。” “那你得先告诉我冷薇和姚成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小孩子?哼哼,姐前世今生的年龄加起来都能做你大姨妈!水玲珑绕了绕腰间的流苏,微微一叹道:“我这个人吧,好奇心重,你不告诉我,我只有自己查咯,可我又不能随意出府,所以为了满足我强大的好奇心,我大概还是得拜托诸葛钰。” “你……”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威胁她?诸葛汐狠瞪水玲珑一眼,真想抽她一耳光! 水玲珑掰着葱白纤指道:“诸葛钰好像快回来了吧,明天?后天?”水航歌都回来了,估计诸葛钰也已踏入京城。 诸葛汐想哭!姚成那个混蛋欺骗她倒也罢了,如今连个黄毛丫头也来欺负她!诸葛汐握紧了拳头,没好气地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冷薇生辰,姚家和镇北王府的几个亲戚去给她庆生,二人就那么搅在了一块儿!” 这么恶俗的桥段……水玲珑按了按眉心,一脸无奈和愕然:“这就怀上了?” 诸葛汐想问你怎么知道的?话到唇边又落下,这丫头片子精明,打听到一点风声不足为奇,她侧过身子,冷声道:“我看到的就这一次,还有看不到的,指不定二人纠缠许久了!” 水玲珑打破砂锅问到底:“姚成亲口承认他和冷薇不清不楚许久?” 诸葛汐愤愤不平地道:“他怎么会承认?他巴不得享齐人之福!” 一般人进行到这儿便会停止追问了,因为诸葛汐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可越是如此,水玲珑越是觉得不放过任何一个漏洞和疑点:“是你自己猜测他们暗生情愫许久了,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069】意外(一更,诚心求月票!) (4) 的心跳得飞快,拿了盒子二话不说便跳下了车。 她带着枝繁逃一般地走后,诸葛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摸上了自己的唇,软软香香的,咬一下不过瘾,或许下次他应该舔一舔? 水玲珑一回屋便遣散下人,将圣旨锁在最底层的柜子里,尔后倒了一杯凉茶,大口大口喝下,脸上的燥热才褪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开始消化今天得到的大量信息。直觉告诉她,诸葛钰尽管用的是询问语气,但若非做了一番调查他大抵不会轻易讲出。所以……她娘不是董佳雪,跟画意一样都是漠北人!如此她便能理解为何她娘会做漠北菜,善骑马射箭,却连一朵花都绣不出来了。 难怪她让水航歌给她娘一个嫡妻名分时,水航歌说他不能,他的确不能,漠北和大周禁止通婚,一旦她娘的身份曝光,轻则水航歌丢掉官位,重则尚书府集体入狱,理由:勾结漠北人,密谋造反! 水玲珑揪了揪胸前的衣襟,突然又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镇北王府这座靠山,一来,镇北王并不排斥漠北人,二来,她其实没那么讨厌诸葛钰,他占了她老多便宜呢,她没过想杀他,不是? 所以,诸葛钰才有恃无恐地给了她一张无名赐婚圣旨,他就等着她主动往他怀里……钻?! 诸葛钰,算我小瞧了你! 水玲珑气得牙痒痒,不是一个闷头呆瓜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闷骚狐狸?这厮的成长速度简直逆天了! 水玲珑的小爪子不停挠着锦盒,心里计量着下次怎么从诸葛钰那儿找回场子,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可以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挠着挠着,忽而忆起临走时诸葛钰说的话“你要的手术刀,我命人做好了”。他怎么知道这是手术刀?除了荀枫以外,应当没有旁人知道才对。 水玲珑又忆起诸葛钰这些天是去了泉州,而医学盛会也在泉州,荀枫实施了剖腹产一举夺冠…… 诸葛钰……是在试探她?! 哼! 水玲珑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爱查随他查,反正这辈子她和荀枫一句话都没说过!她就不信诸葛钰能聪明到猜出她重生了一回! 长乐轩。 水航歌昏迷了一整天,半夜时分才悠悠转醒,一动头颅里就仿佛有个锥子不停旋转似的,戳得他头痛欲裂。 秦芳仪刚去水玲溪房里看了看 ,回屋便听到床上的动静,她忙挂起帐幔,果然发现水航歌醒了,她温柔一笑:“相公,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我去叫个大夫瞧瞧?” 水航歌握住秦芳仪的手,低沉如古钟的声音徐徐响起:“不用了,你坐下陪我一会儿。” 他的力道很大,掐得秦芳仪略微发痛,秦芳仪却是没挣脱,只依言在床边坐好,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他:“相公你睡,妾身就在这儿陪你。” 水航歌一想到自己苦心造诣多年的计划却在外出期间毁于一旦,这心里的不甘和懊恼就像烈火烹油似的,不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呼吸都火辣辣地痛!他阖上眼眸,将情绪塞回掩去,尽量语气如常道:“玉佩不是在你手中吗?没有玉佩,皇后怎么敢下这道懿旨?” 秦芳仪多么希望把水玲珑才是诬陷敏玉的真相告诉水航歌,但她不能,玲溪还需要水玲珑提供的药,她就不能太过得罪水玲珑。她顿了顿,道:“相公你既然同意让玲珑做太子妃,我当然把玉佩还给她了。” 水航歌浓眉一蹙,凝思一会儿,不疑有它:“冰冰怎么会来?老夫人何时与二弟和好了?” 对这个二弟他并不讨厌,他为官,二弟经商,彼此没有利益冲突,只一点,二弟多年不归家或多或少于水家名声有损,他对此有些怨气罢了。 秦芳仪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嘲弄:“具体为什么妾身不清楚,但妾身以为,二弟和老夫人隔阂深久,且二弟不是个贪图名望之人,若非老夫人主动放下身段与二弟冰释前嫌,二弟大概不会将嫡亲女儿送入京城!” “老夫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水航歌按照额头,同样是老夫人的儿子,老夫人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到这种程度?他料到水玲珑不会乖乖地就范,却没想都她胆子大到联合老夫人把二弟的女儿推上了太子妃之位!她们还是他的母亲和女儿吗?水玲珑倒也罢了,从一开始她就表明了立场不愿嫁!可他的母亲,先前还信誓旦旦地替他处理好这件事,转而他去泉州,她便将天降好运给了二弟!这怎不叫他心寒? 秦芳仪有意无意地道:“相公你别生气,老夫人定是太思念二弟,想送份儿大礼二弟,以求得二弟的原谅。毕竟当初,二弟妹腹中好生生一个成型的男胎,的确是老夫人给弄掉的。” 当年的内幕实则是,二弟和魏家小姐定了亲,却不小心被月华郡主看上,月华郡主向老夫人和老太爷表明了要嫁二弟的决心,老太爷不同意悔婚,老夫人起初没表示 反对,直到魏家父子死在探亲路上的泥石流中,老夫人才终于按耐不住,以魏家门庭没落,配不上二弟为由要取消这门亲事。 其实,就连他都无法确定泥石流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后来,二弟坚持娶了魏小姐,月华郡主仍不死心,老夫人这才变着法儿地折磨魏小姐,后来魏小姐滑胎,二弟便和老夫人彻底撕破脸,带魏小姐远赴了台州。 旁人都说二弟是在气生母无情,其实二弟何尝不是想远离月华郡主的纠缠? “她想求得二弟的原谅,就用我女儿的太子妃来换?”水航歌的心……凉透了!老夫人得了肺痨,他从不嫌弃半分,每日晨昏定省跑得比谁都勤……但到头来在老夫人心里,他这个侍奉了她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比不过一个忤逆长辈的不孝子! 秦芳仪终于明白水玲溪的自私是如何来的了,这根本就是遗传。 水航歌紧了紧握着秦芳仪的大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秦芳仪俯身靠在他胸膛上:“我们是夫妻,荣辱与共,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水航歌环住她的纤柔的肩,闭眼一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秦芳仪就落下两滴泪来:“相公明白妾身的一片真心就好!再多的委屈妾身也甘之如饴了。” 水航歌欣慰地笑开,扣住她的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我好好补偿你一番。” 秦芳仪眼神微闪,笑了笑,羞涩地道:“妾身的小日子来了,不方便伺候相公,叫诗情吧!” 水航歌体内的邪火已经窜了起来,不灭下去着实难受,虽然他这回真正想要的人是秦芳仪,可终究还是接受了秦芳仪的提议。 秦芳仪走出房间,门刚刚阖上,诗情放荡的叫声便传了出来。秦芳仪冷冷一笑,不带丝毫拖沓地离开了原地。 【第七十六章】怀孕秘诀 更新时间:2014-6-810:18:01本章字数:11947 却说诸葛钰离开尚书府后,半路遇上了郭焱,瞧郭焱的倚靠车厢而立,似乎专程在等他。他掀开窗帘,叫了一声:“郭焱!” 郭焱循声侧目,凝视了诸葛钰璀璨的眼眸良久,才道:“你就是镇北王府的炼丹师吧?”他也去观摩了盛会,只是面对荀枫他有些不自在,是以一直隐在暗处,可诸葛钰这双眼睛太有代表性了,清澈得不染丝毫杂质,又淡漠 如水,静谧流深。 诸葛钰浓眉微挑,并未否认:“你大半夜堵在道上就是为了求证这个?你无不无聊?” “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和荀枫对着干。”他临死前曾有过一场奇遇,知晓了一些荀枫有关的东西,荀枫是天龙命格,谁也无法阻止他登上皇位,前世诸葛钰闲鱼野鹤倒是没被荀枫给嫉恨上,但这一回诸葛钰居然和荀枫争夺医学冠军,简直是找死!哪怕他医好了荀枫的病,荀枫的心里大概也不会有半分感激。他死了不要紧,玲珑怎么办?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暗光:“你是荀枫的说客?” 郭焱并不知道诸葛钰和荀枫儿时的纠葛,只觉得诸葛钰若是再刺激荀枫一下一定会死得很惨! 郭焱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谁的说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镇北王府加上喀什庆也斗不过荀枫,所以你最好劝你父王不要再做无谓的谋划,这天下将是荀枫的!” 诸葛钰的眸光一凛,若非看在郭焱帮过水玲珑的忙的份儿上,他现在就会一掌劈死他! 诸葛钰理也不理郭焱,潇洒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和郭焱擦肩而过时,郭焱鼓足勇气道:“注意南水西掉,喀什庆的波折就是从它开始的!” 他能提醒的只有这么多,荀枫是他父亲,他再怨荀枫也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巷子里的马车内,荀枫放下帘幕,容色淡淡,唇角的笑似有还无:“你确定是他?” 金尚宫笃定地道:“没错,此人的面相本该是早殇之人,却不知为何精神气里竟有一股龙气。” 荀枫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龙气?何解?” 金尚宫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幽幽冉冉道:“有龙气之人,月色下头顶有紫雾萦绕,但除非是将五行八卦之术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是看不来的。世子乃天龙命格,注定会一统江山,此人却有真龙命格,照样不容小觑。” 他本是无神论者,可穿越来此后频频发生一系列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譬如轻功、又譬如五行八卦,他淡道:“天龙和真龙有何区别?” 金尚宫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眼眸一眯,道:“按理说,真龙乃天龙之子才对。” “呵呵……”荀枫笑出了声,“我可没个这么大的儿子。” 这也正是金尚宫疑疑惑不解的地方,她学五行之术多年,从没碰到过如 此蹊跷的情况,或许……前辈们也不曾碰到过,是以,书中并无记载?金尚宫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荀枫用手背揉了揉额头,笑容渐渐凝在唇角:“你的意思是我要做皇帝,必先铲除他?” “这……”金尚宫犹豫着道,“我不敢随意妄断,只是……此人和水玲珑一样,都能影响世子的命格。” 不同于以往提到水玲珑时的兴奋,荀枫陷入诡异的沉默。 金尚宫想起刚刚郭焱和诸葛钰见了一面,虽未听到他们谈了什么,但金尚宫的心里隐有不祥之感:“世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人原本和你不相冲突,但就因为他们与能够影响你命格的人绑在了一起,所以他们或许也会成为你的阻力,世子切莫动恻隐之心才是。” 诸葛钰,既和水玲珑有牵扯,又与郭焱是朋友,这样的人……于世子的大业十分不利!她把宝都押在了世子身上,世子若落败,她将生不如死! “世子,今晚便是一个大好时机。”诸葛钰在医学盛会上炼丹受了重伤,外人看不出他的异样,她却知道现在哪怕是一名普通的暗卫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怪只怪他明知自己元气受损却硬要跑去见水玲珑,白白成了靶子! 就在金尚宫洋洋自得之际,荀枫的宽袖一拂,一把尖刀扎进金尚宫的手背,将她的手和桌子钉在了一块儿,金尚宫痛得放声尖叫! 荀枫戴上手套,掐住金尚宫的下颚,笑容像曼珠沙华一般,绚烂中染了一丝死亡的凄美:“记住自己的本分,再有下次,本世子会剁了你的手指,让你一根一根吃下去!” == 天空一声炸雷,紧接着又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大雨,水玲珑正在铜镜前试穿新做的粉红色绣白莲肚兜,样式不错,颜色太淡了,她脱下,又换了件正红色素面款式,果然还是这件好看!她的脸上扬起一个自信且自恋的笑,这才叫枝繁进来服侍她更衣。 外衫她仍喜欢简单的样式和颜色,只一件纯白对襟春裳,一条浅蓝色曳地裙,裙裾镶了一排珍珠,很典雅别致。 早膳是一碟卤驴肉,一碗秘制奶酒,一盘三丝凉拌面并点儿面筋,水玲珑越吃越觉得自己是半个漠北人,水航歌是晓得的吧,董佳雪面对水航歌时的温柔腼腆也是装出来的吧,难怪董佳雪从不让她学《女训》、《女诫》,也不与她说三从四德。漠北和喀什庆在几百年前还是母系氏族,女子的地位十分崇高,即便如今男子翻身做主,但在某些穷乡僻壤仍有一 妻多夫的家庭。 水玲珑笑了,如果时光倒回几百年,她就娶了诸葛钰,再纳几房小男妾,气死他!哈哈…… 枝繁和叶茂面面相觑,大小姐傻笑个什么劲儿呢? 不多时,钟妈妈从库房领完这个月的份例银子,顺便带回消息——水敏玉一大清早便去往了锡山学院,听说人还没睡醒,直接被暗卫从被窝里捞起来扔进马车的。 水玲珑笑意更甚,秦芳仪是怕她会再次对水敏玉下手,还是—— 眼底幽光一闪,水玲珑喝掉了最后一口奶酒。 吃得饱饱,水玲珑让枝繁和叶茂把剩下的饭菜撤下去,自己则留了钟妈妈有话要问:“钟妈妈,你是我娘请回来的乳母,我娘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小时候的事?” 钟妈妈人特老实,心眼儿不多,一时没会出水玲珑话里的含义,只按照自己理解的回答:“没呢,夫人不爱提以前的事,大概被父母赶出家门寒了心吧。” 得!唯一的线索中断…… 水玲珑扶额,不再多言,去净房洗漱了一番便前往了福寿院。 望着水玲珑如风飘逸的背影,钟妈妈的眸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来,她的女儿一出世便死掉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把大小姐当做亲生女儿在看,可自从大小姐大病一场后就像变了个似的,和她疏离了许多,难道大小姐……嫌弃她老了吗? 枝繁用完早膳一进屋就瞧见钟妈妈对着门口潸然泪下,她的心微微一颤,问道:“钟妈妈你怎么哭了?” 钟妈妈忙抹了泪,站起身往里屋走:“辣椒水弄进眼睛里了,我去洗洗。” 枝繁瘪了瘪嘴,一个乳母而已,又不是正经主子,自己没必要太上心。 今天雨水特多,老夫人的风湿病犯了,疼得下不来床,尚书府地势低,西面供家生子住的区域已经淹了水,王妈妈去查探了详情,得出结论:如果再不天晴,那块地方便没法住人了,府里的家生子足有五十人之众,真要安顿起来颇为费事。 老夫人头疼!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老夫人的眸光颤了颤,语气如常道:“让她进来。” 水玲珑进入房间,视线内是老夫人形同枯槁的脸,如果老夫人没有背着她闹出一个又一个乌龙,她也不至于算计了老夫人一场,在他们这些长辈的眼里,她们几个庶女就是可供人选择的货品?她定了定神,微笑着走到老夫 人床前坐在了杌子上:“祖母。”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向水玲珑,沉声道:“冰冰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水玲珑浅浅一笑,心平气和道:“哦,我昨天带冰冰去给姚老太君谢恩,多谢老太君向皇后娘娘求了一道圣旨,谁料三公主对冰冰一见如故,执意留了冰冰在府里小住,冰冰不好忤逆三公主的旨意便留下了。” 老夫人以为姚老太君肯出面帮这个忙全是看在水玲珑救过太子的份儿上,至于认干亲一事,水玲珑暂时不预备告诉老夫人。 “这样啊……”老夫人眼神一闪,“三公主看得起冰冰是冰冰的福气,留在姚府也无不可,只是冰冰出生到现在我也就见了她一回,心中实在思念得紧,晚些时候雨停了你去姚府一趟,把冰冰接回来吧。” 水玲珑巧笑嫣然道:“知道了,祖母。”看了看老夫人恹恹无力的样子,“祖母哪儿不舒服?” 老夫人揉了揉腿:“老毛病,风湿。今年也不知怎的,雨水特别多。” 水玲珑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说道:“祖母可尝试每日饮些黄酒,能缓解风湿疼痛。” 老夫人狐疑地看向水玲珑,“女人饮酒怕是不大好吧?” 水玲珑笑容可掬道:“别喝太多,午膳和晚膳后各一小杯,权当是喝药了。” 水玲珑连肺痨都能治愈,想来这法子定然是有所依据的,老夫人点头,王妈妈笑着道:“奴婢记下了!” 老夫人的眸光一扫,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钥匙,道:“这几天我行动不便,府里的事儿你多操点儿心,冰冰的嫁妆你仔细准备,不要比当初准备给玲溪的少,这是库房的钥匙。” 水玲珑双手接过:“我稍后列个单子给您过目,你觉着可行了,我再命人装箱。” 老夫人的眼底有了一丝笑意:“还是你想得周到。” 水玲珑对老夫人时不时的试探早习以为常,神色不变道:“我一路走来听人谈起西苑淹了水,不知祖母打算怎么处理?” 老夫人徐徐一叹,笑意全无:“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家生子人数众多,真要挪……也没合适的地方腾给他们,府里的小别院是有,可那都是给主子们住的地方……” 水玲珑接过话头:“小别院数量不够,即便祖母同意给他们暂住也住不下,况且人住惯了好地方,再搬回原先的贫寒屋子,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落差,容易滋生怨气。” 老夫人沉思着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水玲珑不疾不徐道:“咱们在城郊和通县有十几处庄子,一部分租给了当地的农户,一部分是自己人在打理,租给农户的尚可,每年都能受到一笔佃租,自己人打理的除了一些简单果产,再无其它农业收入。我们可以分配一部分年轻力壮的家生子到庄子里参与春耕,尤其是粗使下人,他们做惯了脏活累活,不会排斥务农,至于那些一等、二等丫鬟和妈妈们,拾掇两个宽敞的院子让他们挤一挤,只是那些好的陈设得提前撤了。” 老夫人问道:“府里的人手会否不够?” 水玲珑笑了笑:“祖母,咱们府里的人手够多了,平白占着位置不做事的不在少数,总你推我、我推你,效率大打折扣。其实我还想着,那些去庄子里务农的人若是愿意,咱们便以稍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田地租给他们,他们自己当主人,做事才更卖力,而对于尚书府来说,收租赚得少,却不用承担天灾所带来的颗粒无收的风险。” 老夫人有点儿动心了:“听着是个好主意,你去办吧。” “是。”水玲珑站起身,老夫人又叫住她,“你父亲最近很忙吗?”好几天……不见他来请安了。 水玲珑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波光,语气如常道:“朝中忙着商议南水西掉的事,父亲大概没功夫来内宅吧!”不,水航歌天天往长乐轩,可是勤便了,秦芳仪借机复了宠,而水航歌和老夫人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当初要不是水航歌和老夫人竭力巴结好色的月华郡主,不惜把俊美儒雅的二叔赔进去,又何来二叔和二婶后面的悲剧?如今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上了身。老夫人不知道吗?她知道,不过是想自我催眠而已。 老夫人的双指捏了捏眉心,试探地道:“对了,镇北王府这次取得了医学盛会的冠军,咱们是不是得送些贺礼过去?好像这些日子没听说诸葛世子来找你,你们……闹矛盾了?” 还不是你闹了个大乌龙,把镇北王府给得罪透了?曾经因为老夫人推心置腹的一番婚后训诫而滋生的感激,现如今被老夫人一次又一次的自私自利之举磨得不剩什么了。水玲珑淡然一笑:“镇北王府向万岁爷求了一道赐婚圣旨,诸葛世子和我的亲事大概……” 没戏了?老夫人的心狠狠一揪:“你当初支招让冰冰嫁给太子的时候,不是说不用得罪镇北王府吗?” 水玲珑忍住笑意:“是的啊,他们先退亲的话 ,当然不是咱们得罪他们了。” 不,她以为的不得罪是能继续联姻的……老夫人顿感天旋地转,无力地靠在了软枕上。 水玲珑看把老夫人气得差不多也该够了,若真气死,秦芳仪就得上位,哪怕只是为了把秦芳仪给压着,她也希望老夫人好好地活下来:“祖母您别太忧心,好在诸葛世子的姐姐还愿意与我说几句话,我多寻机会去探望她的话,兴许我和诸葛世子的亲事还有转机,只是我和姚家没什么关系,不大好意思总往那儿跑!” 老夫人的眼珠子左右一动,和蔼地笑了:“那你让冰冰在姚府安心住着吧,爱住多久住多久,你是堂姐,看冰冰便理所当然了。” 水玲珑抿了抿唇:“是,祖母。” 老夫人累乏地阖上眼眸:“行了,你去忙,我睡一会儿。” 水玲珑出了福寿院,立刻开始着手西苑的事,她让杜妈妈集齐了所有家生子,给他们开出了两种选择:一,在府里终身为奴,薪水照旧;二,到庄子里日晒雨淋,干出成绩以获得脱离奴籍的机会,享受低价租赁田地的特权。 贪图安逸的人自然选择留在府里,约莫一半,大多是身份较高的仆人。另一半则拖家带口去往各处庄子,这类多是平日里做粗活儿的人。 柳绿一家选择留在府里。 水玲珑做完相应的登记,刘管事安排马车将人送往庄子里,水玲珑则去往库房,开始清点冰冰的嫁妆。 杜妈妈带人拾掇出两个僻静的院子,让下人们住了进去。一开始,大家还嘲笑那些去庄子里吃苦的人是傻子,后面,当他们发现人少活多了之后渐渐笑不出来了。 “自从赵青家的走了,这浣洗房就剩我、马婆子和春婆子三个年长的,其余全是新买入府的丫鬟,什么都不懂!根本不顶事儿!”吴婆子一边剔牙,一边抱怨道。 膳房的胡娘子尖酸刻薄地道:“可不是?膳房走了俩伙夫,忙不过来时我得亲自去打下手,真是累得我这老腰哟!” 罗婆子捶了捶肩膀:“你不就打会儿下手?我劈柴劈得手都软了!”从前三天两头能得空偷懒,现在大小姐给每个部门规定了任务,每天必须完成多少,否则不许回房歇息,其实这任务罗婆子不觉得多,但偷懒偷习惯了所以不爱动弹了而已。 吴婆子啐了一口,有意无意地说:“从前大夫人当家时咱们可没这么累。” 柳绿娘心痒痒地附和道:“可不是 【069】意外(一更,诚心求月票!) (5) 实在厉害,不免心疼:“跑这么急干什么呀?” 水玲珑拉过他的手:“跟我来!” 诸葛钰看了看二人紧扣的手,黑曜石般璀璨的明眸掠过了一丝惊喜的笑意,他刚刚是要做什么来着?貌似一下子忘光光了。 再见诸葛汐时,诸葛汐已换上一身金色彩凤纱衣,内衬素色月华裙,乍一看去,像盛夏绚烂的骄阳,徐徐散发着耀目的光。她描了红妆,点了绛唇,一坐一站,一颦一笑,皆是韵致楚楚、华贵天成。 诸葛钰好容易从水玲珑的色诱中脱离,刚忆起自己要替姐姐讨回公道的目的,又继而被诸葛汐这副母仪天下的雍容给震住了。 今天的女人一个一个都是怎么了? “玲珑来了啊,你和钰儿坐。”诸葛汐淡雅一笑,似金色牡丹绽放,惊艳了时光,“华容,奉茶,其中一杯放蜂蜜。”钰儿喜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水玲珑望向若无其事的诸葛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华容奉了茶,并两碟糕点——水玲珑爱吃的蟹黄酥和诸葛汐爱吃的千层糕。 谁也没动那糕点。 诸葛钰彻底回过了神,眸光一暗:“我先出去一下!” “回来!”诸葛汐和水玲珑异口同声。 诸葛钰充耳不闻,大踏步朝前走去,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好追回了。水玲珑情急之下抡起一本书就朝诸葛钰砸了过去:“你给我站住!你再走一步,我一辈子不和你说话!” 诸葛钰……果然站住了! 水玲珑幽静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诸葛钰你这么好哄的?她按了按眉心,神色一肃,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冲出去闹事的后果?这是姚家和冷家的事,你贸贸然跑去插一杠子,说好听点你是护姐心切,说难听点你这叫目无章法!你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惹的祸还不够是不是? 你这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确定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火炮!待会儿随便谁煽风点火一下,你就能在倾竹院大开杀戒!倾竹院的人可不是薛娟之流,姚老太君是当今皇后的母亲!姚大夫人是瑜安公主的女儿!冷承坤是大周第一家族的领袖,冷夫人是陆家的掌上明珠……试问,这哪一个是你,诸葛钰,能随便杀的?” 诸葛钰的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忍得额角汗水直冒。 水玲珑正色道:“对方巴不得你大开杀戒,既重创了冷家,又重创了姚家,还能 给皇帝一个打压镇北王府的绝世好理由!一石三鸟,你就等着中计! 就像上回你有人诱导你杀掉薛娟,又何尝不是希望让镇北王府和宣国公府打起来?诸葛钰,谁都能利用你!你说,你是故意的吧?你故意想整垮镇北王府吧!” 诸葛钰勃然变色! 水玲珑见刺激得差不多了,于是走到诸葛钰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哄道:“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诸葛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咬咬牙,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真的会有……这样的内幕?诸葛汐的柳眉一蹙,并未因水玲珑的机智而窃喜,相反,在看到弟弟如此“惧内”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发酸和抵触。弟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人,也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她可以训他别人绝对不能,因为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心血的,长姐如母,他等于她的孩子!一个外姓女人有什么资格对他大呼小叫? 诸葛汐又想到自己平时对姚成也是大呼小叫的,那么,婆婆和祖母是不是心里也不好受? 水玲珑比她更能降住诸葛钰,她心里落差很大。那么,姚成在她面前夫纲不振时,婆婆和祖母的心里会否也落差很大? 她舍不得怪诸葛钰,只好怨水玲珑迷了弟弟的心,一如婆婆和祖母怨怼的人不是姚成,而是她。 原来她输给了自己…… 水玲珑不是没预测到自己这番话会让诸葛汐反感,但她没得选择,她定了定神,谈起了正事:“大姐,你五年无所出可有看过大夫?”如果没出冷薇和姚成的事,水玲珑大抵不会觉得诸葛汐五年不孕有多奇怪,有的人的确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故难以怀孕。 诸葛汐不明白水玲珑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现在不应该劝诸葛钰别冲动行事吗?诸葛汐疑惑了一瞬,尽量语气如常道:“请太医们看过了,除了有些气血不足,并无大碍。” 水玲珑顿了顿,又问:“行房后可有立刻沐浴的习惯?” 诸葛汐微红了脸:“小孩子问这做什么?”顿了顿,水玲珑仍是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她摇头,“没有!” 诸葛钰浓眉一挑,玲珑怀疑诸葛汐怀不上孩子是身体有问题?他也给诸葛汐诊过脉,的确毫无异常。不过……她怎么好像很懂这个似的?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平时贴身用的东西不含麝香或夹竹桃这类使人不孕的东西吧?” 诸葛汐再次摇头:“定期有检查,没发现。” “我可以看看你贴身用的东西吗?”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问,诸葛汐点了点头,“梳妆台在那边,你自己看吧。” 水玲珑走到梳妆台前,将诸葛汐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和各类梳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的确并未发现蹊跷,水玲珑就疑惑了,这世上绝大部分女人是能够正常受孕的,少部分用了避孕药材或错过受孕期而无法怀孕,另有极少一部分患有先天不足,比如宫寒,又比如输卵管堵塞,只要不是最后一种,诸葛汐就还有希望。 可到底……是不是最后一种呢?把脉是把不出来的。 水玲珑的脑海里思绪翻滚,突然,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头绪:“你气血不足,可有服用什么药物?” 诸葛汐到底是病人,强撑着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乏,她靠上椅背,道:“药物算不上,就是一直在吃固元膏。” 固元膏用阿胶、红枣、核桃仁、黑芝麻、冰糖熬制而成的,其中最主要的成分阿胶,具有补血养颜之功效。长年吃固元膏的女人,头发乌黑,有光泽,皮肤皱纹少,有弹性,看起来容光焕发。她前世也吃了好些年的固元膏,水玲珑眨了眨眼,道:“一直?多久?” “从成亲就开始吃了,因为气血不足的话……咳咳,总之姚成就从外面给我订做了固元膏。” 那话诸葛汐没说水玲珑也知道,气血不足对房事有影响,简称,战斗力不强。若是水玲珑记得没错,固元膏是在葵水结束后每日吃一小勺,中途不间断直到下次葵水来临,若在平常水玲珑不会觉得固元膏有何不妥,但牵扯到诸葛汐的不孕,水玲珑便霍然忆起了一种常规避孕药,服用周期与固元膏一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固元膏里其实掺了常规避孕药?! 常规避孕药对大多数女人的身体并无损害,相反,还能令皮肤更加细腻红润。水玲珑看了一眼梳云掠月的诸葛汐,眼底掠过了一丝复杂,固元膏是姚成给诸葛汐定制的,万一真是固元膏的问题,诸葛汐当作何感想?对方就是要往死里离间姚成和诸葛汐啊! 在她的认知里,能制作出常规避孕药的人除了荀枫,再无他人。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猜测,即便把固元膏给她,她也鉴别不出其中有无避孕药,除非……水玲珑笑了笑,道:“大姐如今生了病,不宜服用大补的东西,浪费了可惜,大姐送给我,可好?” 诸葛汐的柳眉一蹙:“这个月的固 元膏……好像……”犹豫了片刻,不知怎么表达,随后释然一笑,“反正是补品,吃吃也无碍,我才吃了一小半,你拿去吧。” 诸葛汐在说这话时,水玲珑明显察觉到华容的双手一抖,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水玲珑不由地多看了华容一眼。 诸葛汐作势要起身,华容眼尖儿地扶住她,她淡淡一笑:“该做个了结了,去倾竹院吧!” 倾竹院内,姚老太君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立刻驳回冷夫人的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姚成捏了捏锦服的下摆,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说道:“我不能有两个妻子!我对不起冷薇,但我不能娶她!只能……给她妾室的名分。” “成哥哥!”冷薇的眼眶一红,委屈得潸然泪下。 冷夫人炸毛了:“姚成!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女儿若非跟你生米煮成了熟饭,凭她的姿容和冷家的背景,便是配皇子也是没二话的!你以这种卑劣的手段谋得我的女儿,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陆琼,你不要太过分了!”姚老太君拍桌就是一声厉喝! 冷夫人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着实过分了,她眸光一转,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舅母啊,我们薇儿哪一点配不上姚成?薇儿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最重要的是能生养,这与那花瓶摆设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您……您怎么舍得委屈了她呢?” “好一个花瓶摆设!五年又四个月,我精心侍奉祖母、公婆,善待小姑、妯娌,全心全意爱慕丈夫,到头来就因没能怀上孩子而成了你们心目中的花瓶摆设。”诸葛汐踏入明厅的那一霎放开了华容的搀扶,用尽全力支撑起虚弱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入众人的视线。 众人只觉一道金光直直打来,宛若破晓时分第一缕晨曦,带着无尽的磅礴之势,强行进驻了众人的心底。 冷薇自以为年纪小容貌佳,便选了件正红色的裙衫以求把诸葛汐给比下去,谁料,诸葛汐一袭金沙,竟仿佛破日出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神圣高洁、不容侵犯的气度。而自己纵然是一朵美艳尊贵的花,也比不得普照大地的骄阳。 自卑、嫉妒,一瞬间淹没了冷薇! 姚成怔忡地看着诸葛汐,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小汐……” 诸葛汐亮出一纸契约,优雅地笑道:“请姚大人在《放妻书》上签字,从此男可婚女可嫁,你我再无瓜葛。” 这是要……和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姚成瞠目结舌:“小汐你……你不要这样!” 诸葛汐淡淡笑道:“我们喀什庆的王女,绝不与人共事一夫,这是我的民族骄傲,也是百姓的信仰。姚大人无法舍弃自己的情人,一如我也绝不背叛自己的信仰,签字吧,姚大人。” 态度十分明显:有她没冷薇,有冷薇没她,哪怕冷薇只是嫁进来做妾! 冷薇肚子里有姚成的骨肉,冷家和镇北王府又旗鼓相当,姚老太君的选择显而易见。 姚成的心一阵一阵地疼,像烧红的烙铁一寸一寸地印,真到了失去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惊醒,什么都没有小汐重要!孩子也好,前程也罢,他通通都不要了!他只要他的小汐! 他颤颤巍巍地握住《放妻书》,双目发红道:“我不签字!我不娶妻也不纳妾!我这辈子就诸葛汐一个妻子!” 言罢,扑通跪在了地上,“我无法为姚家绵延子嗣,请老太君除去我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 冷薇的身形一晃,如坠冰窖——“成哥哥,我和孩子怎么办?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不要他?” “混账!”姚老太君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姚大夫人和冯晏颖忙上前扶住姚老太君,“母亲!”,“祖母!” 姚老太君颤颤巍巍地指向诸葛汐,一字一顿道:“不想我死……就……跟这个女人……和离!” 冷薇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快意,一旦姚成与诸葛汐和离,她便不只是个平妻,而是嫡妻了! 冷承坤神色凝重地看向侄女儿:“小汐,不要冲动。”冷家已经把冷幽茹送进了火坑,如今又要逼得诸葛汐与姚成和离,冷承坤的感觉……很糟糕! “多谢舅舅关心,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着,诸葛汐淡淡地扫了姚成一眼,眸子里尽是厌恶和嫌弃,姚成的心凉成一片,小汐……不爱他了!怎么可能?昨晚她明明还…… “我耐心有限,姚大人若是不愿签字,我们只要对簿公堂了。”冷声说完,诸葛汐决绝转身。 “好,你想走,我签字就是!”姚成红着眼眶,大笔一挥,签了《放妻书》。 一直躲在门板旁的智哥儿突然跑了过来,拉着诸葛汐的裙子,脆生生地问道:“大伯母,你是不是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诸葛汐的鼻 子一酸,笑道:“是啊,你马上就有新伯母了。” 新伯母?就是肚子里怀了小弟弟的那个丑女人?他才不要小弟弟!也不要新伯母!同样,没了小弟弟就等于没了新伯母! 这么一想,智哥儿清澈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道暗光,随即,他卯足劲儿,朝冷薇的肚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报应来兮 更新时间:2014-6-109:10:07本章字数:11614 “啊——”冷薇一声惨叫,连人带椅子翻倒在了地上。她原本以为这孩子是来向她示好的,自己甚至做了抱住他的准备,谁知道他二话不说就撞向了她的肚子! 好在她捂得快,他的手才没直接按上她的腹部! 可要命的谁能告诉她,一个两岁的孩子怎么有如此大的力气把她给撞翻了过去? “薇儿!”冷夫人在智哥儿撞向冷薇的一瞬间伸手去拉,却是晚了一步,冷薇已经倒在了地上。 冷承坤大惊失色,慕地从椅子上跳下地,一个箭步窜到冷薇身旁,将冷汗直冒的冷薇扶了起来:“薇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一个孕妇,背靠着椅背直直倒地,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姚家人也傻眼了,姚老太君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喘着,扶了姚大夫人的手便要起身。 小青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她不是蛊惑智哥儿诋毁诸葛汐的么?怎么智哥儿反过来害了冷薇?是她表达有误,还是智哥儿理解错了? 冯晏颖更是如遭雷击,她一向乖巧的儿子刚刚做了什么?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那是他儿子,他撅撅屁股她就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那种愤恨的眼神和不顾一切的冲劲都是真的!可……为什么? 来不及多想,一种对危险的预感促使冯晏颖朝智哥儿奔了过去,但她尚未将弱小的智哥儿护入怀中,雷嗔电怒的冷薇便扬起手狠狠地扇了智哥儿一耳光! 啪! 响亮的耳光像一声惊天闷雷炸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冷薇做了什么?她掌掴了一个两岁的孩子!就算智哥儿犯了再大的错他也只是个孩子!况且,谁又能说智哥儿居心叵测呢?两岁的孩子,谁信? 冯晏颖是母亲,最先反应过来,她三两步行至冷薇跟前抱住智哥儿回了姚老太君的身旁,可怜智哥儿的小脸,肿成了一个馒头,她心疼得眼泪直冒:“娘给 你吹吹。” 智哥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打我……呜呜……好疼啊……娘……祖母……曾祖母……我好疼啊……” 一颗乳牙活着鲜血掉落,姚家人的心都要碎了! 姚老太君看向冷薇,那眼神恨不得撕了她! 姚大夫人失望地撇过脸,不忘偷瞄了诸葛汐一眼,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怨恨,若不是她说新伯母的事,或许智哥儿不会冲动! 诸葛汐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欲走过去说些什么,可脚步刚刚一动便感受到了姚大夫人眼底浓浓的厌恶,她的瞳仁一缩,转身离开了倾竹院。 姚成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像被刀子给割了一块,痛得他肝胆俱震! 小汐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还记得赏梅宴上,她骑着骏马,像个空中飞舞的精灵,路过他身旁时一鞭子打在了他胸膛,并笑着说:“敢不敢和我赛马,赢了我嫁你。”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赢她。 圆房时,她在他身下低低抽泣,说的话却很是霸道:“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不然……我灭了你。” 可是小汐,到头来离开的人是你…… 冷承坤站起身,呵斥道:“薇儿!你……你刚刚是怎么了?” 智哥儿哭得声嘶力竭,姚老太君心疼地将他搂入怀中,并指着冷薇,疾言厉色道:“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做我姚家的儿媳!我老婆子今儿把话撂在这儿!要么嫁入姚府为妾,要么给我滚蛋!便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是这个说法!” 居然把她的宝贝重孙伤得这样重!若非看在她肚子里揣着姚成的种的份儿上,她管她是不是冷家嫡女,现在就会命人撕了她! 冷薇气得柳眉倒竖,姚家人都是瞎子吗?都没看见吗?刚刚那个臭小子把她撞翻在地,她的肚子痛死了,她教训他一下怎么了?她凶狠的眸光一扫,发现包括自己娘亲在内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这才霍然惊醒!姚家人看重子嗣,对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尚且百般忍耐,何况是俏皮可爱的智哥儿?她……好像真的做错了。 她敛起怒意,美眸一转,看向姚成,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成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清那是……智哥儿……” 如果是别人的孩子,就能打骂?姚成撇过了脸。 若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姚成看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厌恶?! 她的腹部剧烈一痛,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了下来,她身形一晃,倒进了冷夫人怀里。 “薇儿!薇儿!”冷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和冷承坤将女儿抱了起来,摸着她下面湿热的裙裾,冷夫人失声大叫,“大夫!快叫大夫!” 而另一边,姚老太君吐过血,本就虚弱得直不起身子,听了这话,又是喉头一咸,猛的咳嗽了起来。 智哥儿哭得越发厉害,姚大夫人和冯晏颖照顾一老一小,忙得焦头烂额。 姚成看着家里乱成一团,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水玲珑帮着华容清点了院子里的物品,但凡随嫁的东西一律带走,包括地契、房契以及库房里的各种珍惜珠宝。 考虑到冯晏颖的窘境,诸葛汐划了五间铺子和两个庄子到她名下,并着一箱首饰和金元宝。怕冯晏颖不收,诸葛汐命人在她走了之后再送入冯晏颖的院子,只说是给智哥儿和佟哥儿的礼物。 水玲珑原以为董佳雪的嫁妆已经够多了,对比了诸葛汐的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单单是东海夜明珠就有百颗,极品玉紫金观音五座,紫金首饰,除了皇后,连三妃都没资格随便要求尚宫局做,但在诸葛汐的嫁妆里,紫金与银子一样随处可见,镇北王府是多有钱啊…… 诸葛汐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她打开盒盖,拿起一簇用红绸绑在一起的青丝,这是新婚之夜她按照大周习俗从二人头上剪下的发,结发夫妻,白头到老……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坚强如她,泪水也不知不觉滴落了缠缠绕绕的青丝,她按住胸口,撕裂一般的痛。 “小姐,都收拾好了,您……还有什么要带的?”华容在身后轻声询问。 诸葛汐忙把青丝塞进盒子又关上抽屉,抹了泪转身:“没了,走吧。” 姚成离开倾竹院,就看见下人们搬着最后一箱东西从汐景阁出来,他的头脑猛一阵嗡鸣,尔后疯了似的冲进卧房,一路跌跌撞撞,在走了无数次的门槛处狠狠地摔了一跤。 发冠摔落,满头青丝披散开来,他狼狈得宛若从地狱爬出。 失魂落魄地来到床前,他拉开抽屉拿出锦盒。 二人的发丝完好如昨,鲜红的绸带明艳动人。 将发丝放在唇边,从不流泪的他竟是抑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澄 碧天空,阳光晴朗得有些讽刺。 上车前,诸葛汐最后回往了姚府一眼,依旧是红瓦朱墙,依旧是飞檐斗拱,来时,他牵着她的手,在众人的欢呼中一路踏过红绸,她永远忘不了那澎湃如潮的心情,虽然如今她应当将它彻底抹去。 “姐。”诸葛钰朝她伸出手,“我们回家。” 诸葛汐看向仿佛一瞬间便长大了的弟弟,欣慰一笑,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好,我们回家。”言罢,另一手握住了水玲珑的。 水玲珑的鼻子发酸,她觉得自己没出息地被这对姐弟的深情感染了,甚至有些嫉妒,没人这样疼过她…… 将诸葛汐送回镇北王府后,诸葛钰又送了水玲珑回府。瞧水玲珑一副淡淡伤感的样子,诸葛钰忍不住捏了捏她鼻子,似笑非笑道:“怎么?吃醋了?” “谁吃醋?”水玲珑打开他的手。 诸葛钰凑近了她,俊美无双的脸上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我也会对你很好哦。”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调调,水玲珑忽然就有了一种被疼在掌心可以肆意撒娇的错觉,但很快她否认了这种错觉,爱情是地雷,踩一个爆一个,炸得尸血全无,她贪生怕死,阿弥陀佛!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岔开了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诸葛钰的眸光一暗,是因为水玲珑避开了他的示好,还是忆起了诸葛汐的遭遇,不得而知:“我得罪的人太多……”话音刚落,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他摇头,应该不会。 水玲珑看向诸葛钰,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顿了顿还是选择暂时憋在肚子里。 她挑开帘幕望向无边的夜色,车水马龙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喧闹的环境开始变得安宁,上辈子她似乎没享受过这样的静谧,自从跟了荀枫,整整十多年,她都是在烽火硝烟和阴谋诡计中度过,整日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就连和斌儿、清儿吃一顿饭,她也得担心有没有人往里边儿投毒。那样的日子,过得真累呀…… 再看身旁的男子风华如玉、眸光清冽,不知怎地,她大脑里恍惚一片,从没把尚书府看做是自己家的她此时竟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想什么呢?”诸葛钰握住了水玲珑的手,好吧,他不会承认他就是想借她发呆的时机占点儿便宜,她的手真的很滑、很嫩、很舒服,想……咬一口! 水玲珑怔怔地看着诸葛钰棱角分明的俊脸,说实话她不认为自 【069】意外(一更,诚心求月票!) (6) 子的宠爱,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让太子忘记水玲珑,这样,太子才有可能喜欢上你……” 天底下,只有亲娘是最为自己着想的。 一念至此,冰冰放下了帘幕,也敛起了心底酸涩,安静地等候太子。 太子和冰冰的大婚办得非常隆重,整个京城都挂满了红色,并摆上宴席,上至宗亲,下至平民,甚至街边乞讨的乞丐都饱饱地美餐了一日。 同时,为庆贺储君成婚,皇帝大赦天下,将牢狱中的死囚全部改为无期徒刑,另大封后宫,但凡有子嗣的妃嫔都得到了晋封,香妃晋为正一品德妃,吉嫔晋为正四品吉容华,水玲月有个内定的子嗣,成了正五品珍嫔,尚书府因此也得了不少赏赐。 前段时间姚皇后大肆清理后宫,杀了不少妃嫔和宫女,三年一度的选秀便提前到八月,但凡身体无异状、未有婚约的适龄女子都必须到官府报道,由官府层层筛选再送入皇宫,簪缨世家拥有一定的豁免权,尚书府却不在这一行列。 水玲溪有病,水玲语破了身子,二者都不适合。 只剩……水玲清?! 暖风和煦,艳阳高照,花园的凉亭内,水玲珑正在教水玲清刺绣,水玲语默默地喝着手里的茶,时不时说笑几句,她穿一件藕色春裳,一条蜜合色月华裙,周身无繁复佩饰,头发也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簪一支马蹄莲银簪并一个翡翠花钿,现在的她,明显消沉了不少。 她看向水玲珑,这个曾经最落魄,如今最风光的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大姐的刺绣做得真好,便是四妹妹,哦,珍嫔娘娘也不一定比得过的。” 水玲珑浅浅一笑:“三妹过奖了。” 水玲清眨巴着无辜的眸子问道:“奇怪呀,珍嫔娘娘入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喜讯传来?” 水玲珑就深深地看了水玲清一眼,这种话从旁人口里问出来没什么,但水玲清俨然是个小迷糊,何时也懂怀孕生子了?或者,她何时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了? 水玲清低下头,脸颊稍稍泛红。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云纹锦琵琶襟上衣,里面是一条绣白茉莉束腰罗裙,裙裾用湘绣的法子又添了几只彩蝶,看上去活色生香、生机盎然。她头梳百合髻,簪了五朵小巧别致的碎玉海棠,阳光一照,玉色流转,似月夜清辉朗朗。 似乎……长大了不少! 水玲语双指捏起一块糕点,笑着道:“怀孕不容易的,咱们 姨娘跟了父亲十几年,也就生了我和你。” 水玲清穷追不舍:“那是因为父亲不怎么来姨娘房里啊,可万岁爷不是很宠爱珍嫔娘娘吗?” 水玲珑看向水玲清,眸子里的惑色愈加明显。 水玲语愕然:“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她生不生都无所谓,反正水贵人的孩子是要过继到她名下的。” 水玲清歪着脑袋:“那万一生不下来呢?” 水玲语的脸一白,这话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不得剁了水玲清? “清儿,你今天话有些多了。”水玲珑不怒而威地来了一句,水玲清的脖子一缩,悻悻地低头继续刺绣,片刻后,又忍不住抬头,笑眯眯地道,“大姐,你上次给我的蜜枣糕好好吃。” 还想吃! 水玲珑推过一盘糕点到水玲清跟前,“蜜枣糕。” 水玲清先是一愣,尔后眨了眨眼,声音几乎弱不可闻:“这种口味的不好吃诶。” 那是自然,尚书府的厨子怎么能跟姚府的比?水玲珑摸了摸水玲清的小脑袋:“我下次去镇北王府的话从王府里给你带些。” “哦,多谢大姐。”不怎么欣喜! 水玲珑没往心里去,清儿只是个孩子呢,孩子爱吃美食,天经地义,不是? 水玲清揉了揉裙裾,轻声地道:“大姐,最近大姐夫没来,你……想不想他?” 水玲珑脱口而出:“不怎么想。” 为什么大姐不想大姐夫呢?她可是……水玲清继续揉着裙裾,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时,柳绿走了过来:“大小姐,江总督来了,正在花厅和大老爷谈话呢,大夫人也在。” 水玲清的手一颤,差点儿扎到自己,江总督来了,来提亲了,那么,她是不是就要嫁给他?她把绣品放进绣篮,靠进了水玲珑的怀里,小手死死揪住水玲珑的衣襟,颤声道:“大姐……大姐……我不想嫁给江总督……我……” 水玲珑的手绕过她后颈,摸着她粉嫩的小脸说道:“只是谈话而已,你别多心。” 水玲语看了看相依相偎的二人,眸光闪了闪,却没说什么。 枝繁仿佛很是好奇地问道:“江总督长什么样?” 江总督想和尚书府结亲的事,小范围内的几个心腹丫鬟是知晓的。 柳绿看了一眼水玲珑的脸色, 确定对方并无厌烦之意,这才老实地答道:“据说六十岁了,可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精气神儿和咱们老爷差不多,身材很魁梧,像练过武功的,模样嘛,皮肤有些黑,浓眉大眼,鼻子很挺,没有胡子,看上去十分干净,我悄悄听了他说话,跟古钟似的,洪亮极了!” 枝繁一边分着手里的线,一边笑了:“这么说来挺俊?” 柳绿想了想,点头:“往官老爷里边儿一站,绝对是出挑的!” 水玲珑吃了一口蜜枣糕,味道果然一般,她又放进了盘子里,用帕子擦了嘴,枝繁眼尖儿地把用过的帕子收好,又赶紧奉上一块新的,水玲珑说道:“江总督可不是寻常官僚,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虽说沾了皇后的光,但大多靠的是自己的实力,早年南方出现了一堆前朝余孽,弄了个什么白莲教,用婴孩和女童做祭品以蒙求上苍恩赐,偏又打着顺应天意的名号,愣是把整个南部搅得乌烟瘴气,江总督亲率五千精兵,夜袭白莲教的总舵,直捣黄龙,营救了无数无辜婴孩和女童,说起来,他也是个风云人物。” 江总督……这么厉害?水玲语喝了一口茶,既然如此,水玲清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枝繁其实不明白大小姐故意给江总督游说的目的,难道大小姐真的希望五小姐心甘情愿嫁过去吗?如果真是这样,大小姐让她寄的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 花厅内,江总督和水航歌端坐于主位上,秦芳仪贤惠地站在水航歌身旁,给他奉茶。 江总督的模样确如柳绿所言,年轻潇洒,全身都充斥着一种习武之人的活力和阳刚之气,他爽朗地笑道:“尚书府的景观真是好,既有江南的精致,又有京都的华贵,我这一生走南闯北,还没见过风水这么好的府邸,难怪贵府飞出了那么多金凤凰!” 金凤凰?妹妹下了台,女儿得了病,真正的金凤凰出自二弟的家中,就不知江总督是真不明白其中的暗涌,还是刻意在敲打他。水航歌露出一个官方笑容:“哪里哪里?左不过是痴挖了些湖泊,还算不得风水宝地。依我看,总督府才是人才辈出!令郎一朝科举成为榜眼,真是叫我好生羡慕!” 说的是江总督元配所出的小儿子江比槐,年仅十八,天资聪颖且勤奋好学,多少人一辈子也考不上秀才,他第一年便成了前三甲的榜眼。 江总督的眼底就溢出满足和得意的亮光来:“运气,都是运气!令郎能考入锡山学院,也是不赀之躯啊!” 水敏玉 俩兄弟与江比槐完全没有可比性! 水航歌就越发自卑了。 秦芳仪忙岔开话题:“江总督远道而来,路上可是辛苦?” 江总督的瞳仁动了动,喜气洋洋地说道:“心中欢喜,沿途的疲惫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进入正题了。 秦芳仪温和地笑了:“这个女儿我是放在心窝子里疼的,若非江总督雄韬伟略、英俊不凡,换做别人,我定不舍得让她嫁呢!” 江总督微微一愣,莫非她知道自己要求娶的是谁?想起那幅匿名的画,江总督看了看巧笑嫣然的秦芳仪,又看了看脸色略不自然的水航歌,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比自己还老的老头子,水航歌或多或少是有些难为情的。 江总督拱了拱手,满眼笑意:“承蒙二位厚爱,我娶令千金过门之后,一定会百般疼惜的!我父母已殇,头三个儿子都成家分出了府,小儿子常年呆在书院基本不回,令千金嫁了我不用受那起子闲气。至于聘礼方面,绝对不会比太子当初下的聘少!” 太子和诸葛钰同时给尚书府下聘,数量差不多,质量大不同,尽管如此,太子送的礼已经算非常丰厚了!秦芳仪这个财迷没听出江总督的言外之意,只暗赞江总督好大的手笔,真是给水玲清争脸,倒是水航歌弱弱地吸了口凉气,江总督干嘛要和太子比? 秦芳仪嗔道:“哎哟,瞧总督大人说的,我女儿能嫁您也是一种福分呢!” 丈母娘看女婿果然是越看越顺眼!江总督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既然这样,也不用合什么庚帖了,咱们彼此交换聘书吧!” 水航歌眉头一皱,会否太急切了些? 秦芳仪忙吩咐赵妈妈取出纸笔,谁料当她看到江总督聘书上的名字时,当即失声叫了出来:“江总督!你弄错了!准备许给你的不是我女儿!是……” 江总督的脸色顿时一沉:“不是你女儿,水夫人你什么意思?你刚刚口口声声说你女儿如何如何,难不成都是蒙我的?” 秦芳仪的魂儿都快掉了:“我许给你的是五女儿,不是二女儿!我二女儿是嫡女,是老丞相唯一的外孙女!她……她……怎么可以给人做填房?” 江总督的眸光一凉,把笔扔到了桌上,恭谨一收,多年纵横官场和沙场所练就的霸气自眉宇间徐徐散发了出来:“哦,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水玲溪?笑话!水玲溪是被太子 退了亲的人,你问问整个京城,甚至大周,谁还敢娶她?若非我是皇后的表叔,算皇后的半个长辈,我也没这胆子要太子喜欢过的女人!不就是空有几分姿色吗?还得了那样的怪病!真当自己还是原先的内定太子妃?哼!你们爱嫁不嫁,我江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她了,换做别人,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这话不假,和太子有过关系的女人基本上是嫁不出去了,即便真的能嫁,对方也绝对是个泛泛之辈,哪里有江总督这种雄厚的背景?他可是不逊于老丞相的啊!水航歌陷入了沉默…… 原本把所有庶女儿都当做水玲溪和水敏玉垫脚石的秦芳仪猛然发现,原来所有人包括水玲溪在内都是水航歌向上攀登的垫脚石……秦芳仪勃然变色:“相公!” 不能啊,不能把玲溪嫁给江总督,那是她唯一的女儿……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四点。 至于三更…唉!上次我问有没有人想看三更,都不理我,所以这回我不问了…求票自卑恐惧症又开始作祟了哦…。 谢谢: kaixin050318(3票、8钻) 清若铃舞(3票) guoqiudan(3票) 151……7648(3票) bnuhaitun(2票) xiaosongshu8(2票) aimeimei1314(2票) zxl789(1票) liushuang1984(1票) 朱海蓉1970(1票) shinoc2(1票) 沉默了承诺(1票) atinat(1票) 桃子梁(1票) 银河的美丽(1票) 唐美人(1票) sai1979(1票) baoyifan(1票) hongmiu(10花) 谜样水晶(3花)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1) 更新时间:2014-6-1114:40:47本章字数:7142 当天下午,秦芳仪带着水玲溪去往了丞相府,在丞相府住了整整三日才返回水家,是由老丞相亲自送回来的。 老丞相在花厅与水航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但老丞相离开尚书府时脸都是绿的,可想而知内心有多愤怒了。 很快,关于老丞相和水航歌关系不和的言论传了出去,外边的人纷纷猜测这对翁婿究竟为何争吵,但水航歌给府里的人下了死命令,谁敢外传江总督提亲一事,就将谁剁了喂狗,因此,无人敢走漏风声。 除了—— 水玲珑又在看话本,话本里讲的是孝子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其实她还是觉得荀枫说与她的《红楼梦》和《三国》精彩。她翻了一页,头也不抬地问道:“信亲手交给太子妃了?” 枝繁点头:“是的。” 其实她不明白大小姐为何不阻止大夫人出府向老丞相求援,更不理解大小姐居然为何将此事告诉太子妃,难道她不怕太子妃一不小心就说与了太子殿下听?太子殿下毕竟和二小姐有过那么一段,万一他动了恻隐之心搭救二小姐,那最后……还是得五小姐嫁给江总督? 她都想得通的道理大小姐不可能想不到啊!如果注定了是五小姐嫁过去,偷偷寄给江总督二小姐的画像又是为了什么? 枝繁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水玲珑合上话本,对枝繁和柳绿吩咐道:“你们两个收拾一下,随我去趟镇北王府。” 柳绿心中狂喜,大小姐出门居然带了她,这可真是太好了!她对姑爷真没那方面的心思,她只是单纯地想成为大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人!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姑爷真像枝繁说的那么俊,她不介意偷偷瞄上两眼! 枝繁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柳绿只是个二等丫鬟,大小姐应该带叶茂啊…… 水玲珑并未直接前往镇北王府,而是先带枝繁和柳绿吃了一顿香满楼的私房菜,俩丫鬟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快要撑破肚皮了方才作罢。 随后,水玲珑又带二人去往了一个叫做甄宝阁的首饰铺子,水玲珑出手十分阔绰,但凡多看两眼的问也不问价格便买了下来,一共花费两千三百两银子。 枝繁疑惑地眨了眨眼,大小姐虽开了间酒楼但生意刚有起色,手头其实并不宽裕,这两千多两银子还是她当 了一幅名画才得来的,却……一股脑儿地买了压根儿就不需要的首饰? 掌柜的阿谀奉承道:“这位贵人真是好眼力,您挑的呀都是咱们铺子里最做工精致的首饰,咱们这儿是可以送货上门的,您是哪家千金可否告知一二?每季度出了新货,我让人给你送上门挑选。” 水玲珑戴了面纱,其眉眼弯弯,可见她笑了:“礼部尚书府。” 语毕,优雅转身朝门外走去,却在跨过门槛时不小心跌了一下,柳绿急忙扶住她:“大小姐!您当心!” 水玲珑笑道:“刚在香满楼吃多了,弄得我整个人都沉甸甸的。” 枝繁就附和道:“那儿的东西的确好吃呢!” 水玲珑点了点她鼻子,嗔道:“小馋猫一个!得,反正我最近总得出门,带你们去吃个够就是了!” 枝繁简直受宠若惊! 水玲珑抬眼迎上烈日刺目的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到底来……还是不来? == 姚成再一次来到了镇北王府门口,想起侍卫的那句“姚家人与狗不得入内”,他就气得汗毛倒竖!但倘若诸葛钰以为这样便能让他死心的话,那也太小瞧他姚成了! 他放小汐走,是想给她自由,可他担心小汐,思念小汐,所以他只求再看她一眼,只有她过得好,他才能心安。 小汐怕热,半夜总踢棉被,一晚他要给她盖三、四回,现在他不在了,谁给她盖? 她会不会已经着凉了,所以才无法出门? 一念至此,姚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冷逸轩掀了帘子跳下地,侍卫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表少爷,您来了!” 冷逸轩和诸葛汐姐弟的关系并未因冷薇一事而受到影响,诸葛汐和诸葛钰待他一如从前,何况王妃就是他姑姑! 冷逸轩的心情特别舒畅,表姐选择和离了说明她心里不再爱着姚成,既然如此,他还矫情什么? 就在他打算跨入大门时,姚成从身后叫住了他:“逸轩!” 冷逸轩回头,见到是姚成,剑眉微微一蹙:“姚成?你来这儿什么?”对付情敌的口吻! 姚成狐疑地蹙了蹙眉,冷逸轩怎么对他这么冷淡?好歹他们俩的表亲关系没出三代啊,他顿了顿,笑道:“你是不是去找小钰?正好我也有事找他,咱们一起吧 !” 冷逸轩单臂一拦,淡淡地道:“我不是去找小钰,我要找小汐!所以,你自己去找小钰吧,恕不奉陪!” 小汐?冷逸轩居然叫她小汐?姚成的心口猛然一颤:“冷逸轩,你……” 冷逸轩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王府。 姚成嫉妒得快要疯掉了!他是傻子还是呆子,居然这么多年没看出冷逸轩对诸葛汐的情意?难怪冷逸轩老大不小了还不议亲,竟是……竟是对小汐动了心思! 姚成急得团团转,只要一想到小汐和冷逸轩单独相处的画面,他就抓心挠肺!他终于明白小汐为何这么气愤他和冷薇的意外了,如果小汐和冷逸轩滚床单,他一定会崩溃的! 不行! 他决不能让冷逸轩得逞! 原地打了几个转,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原地。 侍卫不屑地嗤了一句:“神经病!” 诸葛汐的院子在王府南面,离后门特近,当然,姚成即便走后门也没人放行,于是…… 他决定翻墙! 他买了一捆绳子,做贼似的摸索到南面围墙外的一颗大树旁,爬上大树将绳子系好,尔后一点一点爬到了围墙之上,他坐好,面向诸葛汐的院子喘了会儿气。 谁料,他正准备往下跳就看见一只巨型藏獒呲牙咧嘴地朝他扑了过来! 啊—— 大惊之余,他一个后仰,倒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姚成理了理慌乱中垂下的几缕乱发,心道,王府什么时候养起了藏獒?藏獒生性凶残,万一误伤了小汐怎么办? 姚成用手掌给自己扇了会儿风,这条路被堵了他还能怎么进王府?!他想到那只巨大的藏獒,恨得牙痒痒,但很快,他又灵光一闪,联想到了王府东面有个狗洞! 呃……可他是朝廷命官,钻狗洞会不会……太……掉价了? 唉!不管了,为了见到小汐,钻次狗洞又如何?面子能当饭吃?不能! 下定了决心,姚成毅然绕过转角,在东面一处杂草后边儿发现了狭窄的狗洞。 奇怪,记忆中狗洞没这么窄的! 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姚成来不及多想,趴下身子,十分费劲儿地从狗洞里钻了进去,太窄的缘故,一双肩膀全被蹭破了皮,髋骨也撞青了一大块,但好在……他进去了! 哈哈!终于有机会见到小汐了! 姚成蹑手捏脚,选了人少的路朝诸葛汐的清雅院疾步走去,要进清雅院,当然也得走后门了,姚成这么想着,脚步便不受控制地迈向了后门。 “呵呵……真的吗?我倒是没听说过……” 姚成的眼睛一亮,小汐的声音!她笑了,她笑了?! 眸光一暗,小汐离开他之后果然过得很好么…… “表姐常年待在闺中,没听过的事多了,这算什么呀?还有更离奇的呢……” 这是……冷逸轩?! 姚成瞬间被泼了盆凉水,她的小汐笑了,却是对着别的男人!在她的院子里! “别动!”冷逸轩温柔且暧昧地说道。 “你……啊——”诸葛汐一声低呼,再没了下闻。 姚成的心狠狠一震!继而像被荆棘碾过一般,难受得他想抓狂!小汐在笑什么?又叫什么?而现在突然安静了又是为了什么? 冷逸轩那个混蛋是不是……是不是……在对小汐做什么羞人的事? 姚成忍住羞恼,爬上了后院的围墙,可瞧他看到了什么?冷逸轩像变戏法似的,一只又一只蝴蝶从他袖子里飞出,尔后绕着诸葛汐翩然起舞,她穿素色绢裙外笼一层鹅黄色轻纱,美得像个仙子,那曾经只属于她的笑而今成了别人的。 冷逸轩又年轻又英俊,还懂这么多花哨新奇连他都叹为观止的手段,小汐也是有一分动心的吧…… 姚成的心口如同火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姚府的,或许是翻墙出去的?又或是钻狗洞出去的?还是走了大门,他统统不记得了。就连半路上被大理寺的同僚拉去喝了一顿酒,他也没了什么印象,就这么行尸走肉般地回了姚府。 冷薇像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除了如厕她不被允许下地,连胭脂水粉也无法使用,整张脸苍白得毫无美感。而月份渐大,她开始有了害喜反应,整日呕吐,连胆汁都恨不得吐出来。 姚大夫人进门时她刚吐了一遭,整个人都是虚的:“娘,你来了。” 姚大夫人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眉头就是一皱,她怀孩子时脸色一直是红润的,晏颖的也是,冷薇这气色……不容乐观!姚大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笑着道:“我听说你中午吃得不多,可是哪儿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想下床走走!冷薇忍住不悦,温柔地说 道:“饭菜有些不合胃口罢了。” 姚大夫人好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一皱,诸葛汐在时可从没当着她的面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好吃不好吃,开心不开心,诸葛汐永远都是心满意足的!姚大夫人也忍住不悦,道:“你是孕妇,要忌口,我可是请了有经验的嬷嬷专门给你配备的膳食,不许耍小性子,乖乖吃饭,这样孩子才能健康。” 想起那些清淡得令她作呕的菜,冷薇觉得姚家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他们就是把她当成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怎么对孩子好怎么来,至于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突然就很是委屈,很想回家,亲生爹娘一定不会这么对她的…… 清雅院内,诸葛汐的余光一收,笑容也一收,脸上浑然没了看蝴蝶的兴趣和欣喜:“我好困,想歇息,你去找钰儿吧。” 我来时你明明刚睡醒……冷逸轩的心微微发凉,瞟了瞟墙头那早已看不见的影子,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我扶你进去,明天再来看你。” 诸葛汐云淡风轻道:“不用了,华容扶我就好。” 冷逸轩走后,诸葛汐进了屋,华容一关上门,诸葛汐就问:“他怎么进来的?” 华容把打听到的消息如实说与了诸葛汐:“第一次是翻墙,后来被世子爷放藏獒给逼了回去,第二次是钻狗洞。” 诸葛汐的长睫一颤,尽量语气如常道:“有没有……受伤?” 华容答道:“应该有一点皮外伤。” 诸葛汐阖上眼眸,不再言辞。 “小姐,水小姐来了!”门口的丫鬟轻声禀报道。 诸葛汐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打了个呵欠,道:“请水小姐进来吧。” 水玲珑知道诸葛汐爱吃香满楼的红烧肘子和酒焖酥鸭,特地买了两份带过来,她拧着食盒入内,给诸葛汐行了一礼:“大姐。” 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冒椅:“坐吧。” 水玲珑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先打开食盒,笑得眉眼弯弯,她知道诸葛汐在姚家从不挑食,不是因为不愿意挑,而是不想落了婆婆的面子,现在回了王府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你对钰儿也这般上心才好。”诸葛汐含笑说完走过去坐了下来,谁料,她举箸望向两盘曾经爱不释手的肘子和酥鸭时,柳眉没来由地便是一蹙,怎么……有点儿恶心吃不下啊? ------题 外话------ 想看三更的亲们,票票是不是得给力一些?给龟速笑打点儿鸡血成不? 【第八十一章】幸福,震惊(三更!) 更新时间:2014-6-1118:54:33本章字数:6490 “怎么了?”水玲珑看着诸葛汐一脸嫌弃的神色,不由地出声询问,这是她买来的东西,诸葛汐不喜欢,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心里不大舒服。 诸葛汐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玲珑是她弟媳,今后每天都得相处,弄僵了关系可不妙。她按耐住不适,说道:“哦,没怎么,大概是有些困了。” 言罢,夹了一块油腻的肘子送入口中,越吃越难受,根本咽不下,她捂住嘴,含糊不清道:“失陪一下。” 走入净房内,对着痰盂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水玲珑望着诸葛汐的背影,困?吃不下?水玲珑夹了一筷子肥肥的肘子,吃得津津有味,很好吃啊!莫不是…… “大姐,你这个月的葵水来了没?” 诸葛汐从净房走出,闻言顿时一怔,自从与姚成和离,她终日浑浑噩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不必记姚成哪天休假,便也没再数日子:“今天几号?” “四月十九。” 才离开他二十天吗?为什么她觉得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诸葛汐垂下眸子:“我不记得来了葵水没。” 水玲珑一愣,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倒是华容如梦初醒般说道:“没来!小姐你的葵水应当是月初的,天!我怎么连这个都没注意到?” 水玲珑想起之前和华容的谈话: “我和大姐提到固元膏时,你慌什么?你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华容是细作!毕竟华容是诸葛汐最信任的丫鬟,若是她窝里反,诸葛汐真真是防不胜防! 谁料,华容急红得红了眼眶:“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字,让她戒心大起,她一把掐住华容的喉咙,声若寒潭之水:“再不说,我拧断你的脖子!” 华容吓得花容失色:“我说!我说!但求水小姐别告诉大少奶奶!她……她会打死我的!前些天,大少爷像往常那样从药店买了特质的固元膏回来,给了我让我拿回院子,但刚下过雨,路面很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固元膏打碎了!大少奶奶一向宝贝大 少爷送的东西,去年一个丫鬟就因弄脏了大少爷给大少奶奶买了一盒甜点就被大少奶奶给杖毙了!我怕自己也被大少奶奶打死,所以……所以我偷偷出府,买了一盒新的……” 她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睁大了眼眸:“我大姐可有吃出味道上的差别?” 华容就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有的,说原先的固元膏有一点淡淡的苦味,现在这种酸味儿浓些。奴婢就说,‘许是他们改良了方子,大少爷买的您还不放心?’大少奶奶信了,便也没再追问。” 难怪当她向诸葛汐要固元膏时,诸葛汐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怕是在担心这种不如原先那种效果好,可毕竟她吃了好几日肯定对身体无害,这才放心给了她。 回忆完毕,水玲珑就笑着看向了华容:“多亏你了。”现在她确定原先姚成买给诸葛汐的固元膏是放了常规避孕药的,要不是这丫鬟冒失了一回换掉了有药的固元膏,诸葛汐其实怀不上孩子的! 华容不明所以,多亏她什么? 水玲珑握住诸葛汐的手,认真地说道:“大姐,你可能是有喜了。” 诸葛汐张大了嘴…… 华容立马跑去书房将这一猜测告诉了诸葛钰,诸葛钰正在和诸葛流云研究荀枫画的水利建设图,二人听了华容的话不约而同地把图一扔,健步如飞地来到了诸葛汐房里。 冰块脸诸葛汐今天总算有了几许女儿家的妩媚,一张俏脸红透了,满眼都是兴奋,她握着裙裾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像等待一场重要的裁决,她告诉自己不要信水玲珑的猜测,万一没有怀孕她肯定会特别失望,但内心又抑制不住地期盼水玲珑一语中的。毕竟,她是那么渴望孩子…… 诸葛钰和诸葛流云秒速出现在了屋里,诸葛汐要给诸葛流云见礼,诸葛流云上前按住她:“不用那么多虚礼!你快坐好,让钰儿给你看看。” 诸葛钰却是一眼瞧见了静立一旁的水玲珑,他亲自搬了个杌子给水玲珑:“你坐。” 诸葛流云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难怪女儿要给她见礼了。 水玲珑知道诸葛流云注意到了她,忙福身行了一礼:“臣女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想起老夫人在镇北王府闹的乌龙,说水玲珑在家里寻死觅活不嫁诸葛钰,诸葛流云就很替儿子委屈,看水玲珑的眼神便也没多少喜欢,只是他尊重儿子的决定,儿子非要娶这个女人,那他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是……不 行!诸葛流云淡淡地道:“平身吧,既然钰儿让你坐,你坐着便是。” “是!”水玲珑恭敬地应下,很乖巧地在杌子上坐好。 诸葛钰对父王的这种态度表示……非常不满!蹙了蹙眉,才拉过诸葛汐的手给她把了脉。水玲珑诧异地眨了眨眼,诸葛钰竟是懂医术的么? 她眸光一扫,似乎……缺了点儿什么?啊,对了,没看见王妃!她来镇北王府不是一次两次了,却从没在诸葛汐的院子里见过王妃。听说王妃平日里都在礼佛,不喜人打扰,她便也没去拜见,可诸葛汐怀孕这等大事,她为何也没露面?是华容么通知她呢,还是她知道了却是不来?难道姚馨予两耳不闻窗外事,生的女儿也这般漠然? “怎么样?”诸葛流云紧张地问。 诸葛钰就摇了摇头,叹道:“唉!真是……” 诸葛汐和诸葛流云的心同时一凉,还是……没能怀上吗? 诸葛钰敲了敲她脑门儿:“诸葛汐你笨死了!怀了一个多月了居然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诸葛汐拿起一个枕头便朝诸葛钰砸了过去:“你这混小子!敢耍我!” 诸葛流云忙抱住女儿的胳膊,哄道:“都要做娘的人了,也不消停点儿?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语气里满满的怜爱和宠溺,诸葛汐心中动容,两大世家联姻,和离非同小可,她根本没有过问父母的意思便自己做了决断,若成旁的家庭或许不会认这个给家族蒙羞的女子,更遑论此时她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和离之后怀上的,外面若得知消息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几乎是不敢想象。 诸葛流云如何不知女儿的想法?他摸了摸女儿的脸,宠溺地说道:“有父王在,不怕!” “对不起,我给父王丢脸了。” 诸葛流云板起了脸:“讲的什么话?你为诸葛家诞育后代,何来丢脸一说?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你和孩子都是我们诸葛家的希望。” 诸葛汐抱住了诸葛流云,没了姚成,她还有孩子,有深爱她的父亲和弟弟,这一生又有什么不满足? 诸葛钰浓眉微挑,鼻子哼哼道:“跟我比你这点事儿算什么呀?” 诸葛流云眼神一闪,笑着道:“就是,你弟弟恶棍一个,谁都在骂他,谁会注意你?便是注意了又如何?你当他们在放屁就行了!” 看着这对父子哗众取宠逗诸葛汐开心,玲珑的心里不禁滋生了一 股暖意,儿子女儿都给家族蒙了羞,做父亲却丝毫不介怀,或许不是真的不介怀,而是浓浓的父爱占了上风,他选择穷尽毕生之力去包容、去善后。水玲珑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如果前世水航歌能有镇北王一半舐犊情深,她的斌儿和清儿也不至于一个残疾失忆、一个烧成一团…… 水玲珑控制不住地想,若是她和诸葛钰有了孩子,这一大家子人都会掏心掏肺地疼孩子,孩子会很幸福、很幸福的,对不对? 重生后第一次,水玲珑有了保住镇北王府的想法! 诸葛汐怀孕一事暂时没对外公布,打算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再说,但诸葛钰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地告诉她,她的脉象稳得很,该吃吃、该睡睡,该玩闹照常不误,走快走慢毫无影响,且除了少数几样对胎儿不好的食材如螃蟹、浓茶等,不必忌口,孕妇想吃什么有时正是体内缺什么。 当然,胎儿能坐这么稳,与母体本身的质量大有关系,固元膏的确是个好东西,诸葛汐服用了足足五年,底子调养得相当不错。 诸葛汐并不知道是华容阴差阳错换掉了有避孕药的固元膏,她才如愿怀上孩子,她以为这都是大公主教的法子奏效了呢!是以,她喜滋滋地给大公主写了一封闺蜜信:云小胖,我有喜了哦!我没告诉别人,你千万别四处声张,另,多谢你传授的秘诀,特送上珍珠一斛、紫金首饰一套。 华容看了信,嘴角一抽,王爷,世子,你们都不是人…… 大公主很快回了信:诸葛妖精,恭喜你夙愿得偿,另,多谢你讲的房事之道,驸马这个月都留宿我房里,特,回赠桂圆莲子糕一盒,礼轻情意重。 诸葛汐脸色一沉:“哼!” 姚成在书房昏睡了一夜,次日醒来,长随海波忙拿了朝服要伺候他换上,他却是眉头一皱,道:“今天休假,不用上朝!” 海波一怔,一个月不是只休一天么?昨天明明休过了呀…… 姚成伸了个懒腰,换上一件藏青色锦服,洗漱完毕,当看见桌上摆着的是葱油饼时,他蹙眉道:“昨天就吃的葱油饼,今天不会换个花样?” 海波又是一怔,前天才吃的是葱油饼,昨天吃的是馒头啊…… 姚成摆了摆手:“换馒头来!” 海波傻眼了! 用完早膳,姚成往府外走去,今天休假,他有一整天的功夫等小汐! 冷薇昨晚没好好喝安胎药,半夜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2) 、jackylors、潇湘霓儿、xbby0910、crystal523、pu0001(1) 公告,请点击! 更新时间:2014-6-1217:57:53本章字数:743 这个公告,直言不讳,是二更求月票的节奏。 我是个新人,就用泡芙笑笑的马甲写了一篇v而已,你们能够订阅我的文是我的荣幸! 尤其你们还把宝贵的月票、评价票、花花投给我,这让我受宠若惊! 眼看着我们离月票榜只有20多票的差距,我抓心挠肺!怎样才能爬上去?! 榜上大神多多,每篇火文的粉丝都在2000以上,我这个小虾米真的不够看,世子妃只有1000+的粉丝!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绝对不会放弃!今天我要二更!明天,我还会二更!这个月爬不上去,下个月继续!即便完结的时候仍没爬不上去我也不觉得丢人,起码我努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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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侧过身子面向里侧,泪水就那么无声流了下来。 连自己的丈夫都勾引不到,好丢人! 想哭得不被人发现,肩膀就不要抖得那么厉害,云礼摇了摇头,放下书本,和衣躺在了她身侧。 冰冰感觉到云礼也躺了下来,失落的心又有了几分鲜活的力量,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翻身,迷迷 糊糊地“梦呓”了几句,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自然而然地钻进了云礼的怀中。 嘻嘻,好温暖哩! 云礼面无表情地搂住她,也阖上了眼眸。 冰冰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不知梦到什么,口水流了一大堆,云礼的整个衣襟都湿透了。他用帕子擦了她唇角,想起和她行房的经历,突然有种强了幼(隔开)女的罪恶感。 香满楼内,水玲珑抽回手,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低头,很是害怕的样子,其实她是怕荀枫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不同寻常的伪装。 她先是去荀枫名下的甄宝阁大肆采买,以引起掌柜的注意,尔后故意在门口摔了一跤,激柳绿叫出她的称谓,并无意中透露她时常光临香满楼的事。掌柜的知道了,荀枫定然也会知道。所以,今天她故意弹唱那首歌勾起荀枫的好奇心之后,荀枫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她。 为了不让这场戏显得唐突,她连续一个月在香满楼听戏吃饭,至于太子那边,希望冰冰也没露出马脚。 这项计划她是尽量摒弃了瑕疵的,就不知荀枫会否看在她是个黄毛丫头的份上少去骨子里的那份警惕。 荀枫笑了笑,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目光自水玲珑身上流转而过,他不是封建社会调教出来的产物,没那么严苛的贞操观念,水玲珑不嫁人最好,嫁过一次他也不介意,总有一天水玲珑会是他的:“倒是我唐突了,抱歉。我派车送水小姐回府医治吧。”顿了顿,他又道,“我和贵府有了婚约,以后就是一家人。” 水玲珑悄然松了口气,荀枫暂时……没怀疑她! 水玲珑福了福身子,道:“多谢荀世子,但一家人也得避嫌,臣女坐自己的马车回府!” 言罢,再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荀枫会瞧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想要阻止镇北王府的没落、阻止诸葛流云惨死,就不能让荀枫控制南水西掉的工程,所以,她必须让云礼对荀枫起疑。 入夜时分,荀枫的马车刚抵达平南王府门口,初云便转达了太子召见的旨意,荀枫只以为太子要找他商议南水西掉一事,并未多做他想,从容地去往了太子府。 书房内,云礼负手而立,盯着墙上的地图,荀枫缓步而入,行了一礼:“殿下。” 云礼并未转身,只轻声问道:“我下午派了人去王府找你,不见你人,你去哪儿了?” 这样的问候再正常不过,荀枫却听出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荀枫 的眼神闪了闪,笑着答道:“我去了香满楼用膳。” 云礼转过身,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润优雅:“一个人吗?怎么不带上嫣儿?” 荀枫就说道:“我从尚书府提了亲出来,路过香满楼便进去了。” 这便是承认自己是一个人! 你前一刻还在尚书府向水玲溪提亲,下一刻就转而戏弄了水玲珑!还瞒我瞒得这样紧,我真要怀疑你到底是何居心? 云礼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半响后幽幽开口:“南水西掉工程的二次方案我看了许多遍也不得其法,你拿回去弄得精练些再送过来。” 他已经用了最简单的绘图标记手段,云礼为什么还看不懂?亦或是,云礼其实是想拖延南水西掉的进度?荀枫心底泛起浓浓的疑惑,顺带着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喀什庆他是志在必得的,如果南水西掉不能如期进行,他便无法控制喀什庆,便也难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荀枫领了图纸回府,实在不明白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下午他去尚书府求娶水玲溪还博得了太子厚重的怜惜和信任,怎么转头太子就好像与他有了隔阂似的!难道太子知道他在香满楼见了水玲珑?会是这样吗? 冷夫人一大早便去往了姚府,在倾竹院内见到了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姚老太君身穿一件深褐色褙子,满头银丝挽了个单髻束于脑后,簪一支石榴金钗,并额前一个珍珠抹额,打扮是得体的,气色却不大好。 不仅她,就连姚大夫人也像鬼附身似的,精神萎靡,眼底泛着浓浓的鸦青。 冷夫人疑惑地蹙了蹙眉,才一个月不见,姚家内宅的两大领军人物怎么像丢了魂似的? “老太君好,亲家好。”冷夫人压住心底的疑惑,笑着给姚老太君行礼,并与姚大夫人打了个招呼。 姚老太君调整了一下坐姿,神色不若之前那般热忱,但仍和蔼地道:“坐吧,房妈妈上茶。” 冷夫人的嘴角抽了抽,不就是女儿做了姨娘吗?这就赶着给她脸色看了! 姚大夫人没有婆婆这种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她端起茶杯,淡淡地“嗯”了一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冷薇就来气,明明有滑胎之兆却不好生喝药养胎,她花重金从外面聘回来的营养嬷嬷配备的膳食,冷薇却说不可胃口!这倒也罢了,还动辄用孩子威胁她,让她把姚成拧到她屋里!姚成是人,又不是个物件儿,她怎么拧?况且姚成如今…… 冷夫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姚大夫人的嫌弃,只微笑着道:“老太君身子可好些了?我带了些血燕和千年人参给您补补。” 姚老太君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劳你了。”不再多言! 冷夫人又是一愣,她女儿好歹怀着姚家人的孩子,姚家会否对她太冷淡了些?!她心中不悦,但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仍强颜欢笑道:“我听说姑爷生病了,一连多日未上朝,不知姑爷得的是什么病?” 姚成连续十多天没有上朝,不,是无法上朝!姚成每天一起床就说今天休假,任凭谁劝甚至拿了黄历给他,他也不信。他只要一坐到桌边就会说“昨天吃的葱油饼,今天换馒头来。”实际上,他已经连续吃了十多天的馒头了。 这倒也罢了,偏吃完馒头之后他还往镇北王跑,且总算先从南面的围墙翻进去,被藏獒给赶出来,再从东面的狗洞钻进去,又被王府的侍卫给丢出来! 他每日重复一样的事,到了第二天早上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四月十九号之前!简言之,他无法制造新的记忆了! 姚庆丰没办法,只得给姚成请了病假,但姚成每天必到镇北王府晃荡,这事儿轻轻松松便传入了那些文官的耳朵里。活蹦乱跳哪里病了?就是不愿上朝吧!文官们争对此事进行了严厉的口诛笔伐,愣是把姚庆丰谎报儿子病情和姚成枉顾朝纲的举动给批判得狗血淋头!姚庆丰每日上朝都得接受百官们和百姓们的指指点点,连带着皇后娘娘也被皇帝给训了一顿。 一系列的恶劣影响从朝堂蔓延到了民间,姚家本是大周最有钱的家族,然而名声不好了,各大店铺的生意也纷纷一落千丈,镇北王府仿佛跟姚家对着干似的,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各类店铺开在了姚家店铺的附近,这生意,自然是抢定了! 尽管形势如此恶劣,姚家也不敢将姚成的古怪状况向外声张,不然姚成一定会丢掉官位,也不敢请太医诊病,免得走漏了风声。是以,姚老太君和姚庆丰商议之后把姚成锁在了书房,已经锁了三日…… 姚大夫人的心……疼死了! 姚老太君按了按太阳穴,若无其事地笑道:“风寒,有些严重,在屋子里静养呢,加上他心情不好,所以你别去打扰他了,你的心意我会替你带到。” “这样啊。”冷夫人似信非信地笑了笑,又道,“那我预祝姑爷早日康复,我来都来了,不好空手而归,我去看看薇儿吧。” 姚大 夫人的眸光颤了颤,低头不语。 姚老太君就笑道:“好啊,房妈妈你带冷夫人去薇儿的院子,顺便把我屋子里的虫草给薇儿送去。” 房妈妈知道老太君的意思,恭敬地应下后,提着一盒子虫草与冷夫人去往了冷薇的院子。 冷薇木讷地躺在床上,神情呆滞,她觉得自己快长霉了,屋子里凶神恶煞的奴婢十来个,每个都对她虎视眈眈,她完全没了自由! 房妈妈打了帘子进来,笑呵呵地道:“姨娘,您瞧谁来了?” “姨娘”二字一出,冷夫人和冷薇的脸同时一白,冷薇循声侧目,发现来者是自己的娘亲,眼眶一红,泪水便落了下来:“娘——” 冷夫人看着女儿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心如刀割,忙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娘来了。” 房妈妈的眼神一闪,把盒子放在了桌上,和颜悦色道:“姨娘,老太君记挂您的身子,特地给您送了虫草,待会儿我让人给您炖汤。” 冷薇的心一怔,老太君这是在拿身份警告她别胡言乱语呢! 冷薇垂下头,冷夫人就看懂了其中的门路,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好端端的嫡亲闺女儿送入姚家,做姨娘倒也罢了,还跟个犯人似的想干什么都做不得主!早知道女儿在姚家过的是这种日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跳进这个火坑! 她可是听说诸葛汐好得很呢,三天两头请戏班子唱堂会,诸葛钰和镇北王更是变着法儿地从大周各地搜罗新奇物件儿逗她欢心,就连她那不中用的儿子都每日前去点个卯,儿子何曾来看过冷薇? 凭什么一个和离的弃妇过得这般逍遥,而抢了丈夫在手的冷薇却惨不忍睹? 冷夫人深、深呼吸,按耐住滔天怒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们母女有些体己话要说,劳烦房妈妈将下人们带出去喝口茶吧!”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金子递到房妈妈手上。 房妈妈心中一喜,想着东西送到,任务也算完成,她把金子收好,带着一众丫鬟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母女二人时,冷薇再也忍不住委屈,嚎啕大哭了起来:“娘!女儿过得好苦……女儿连饭都吃不饱……” 冷夫人在冷薇的院子里呆了半个时辰,冷薇又流了一次血,冷夫人急得肝胆俱震,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姚大夫人的院子! 姚大夫人和冯晏颖正在打络子,准备给智哥儿和佟哥儿绣一些 佩饰。 “亲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把女儿送入姚家为妾,不是让你们这么糟蹋她的?她连饭都吃不饱,你们姚家就是这么苛待儿媳的吗?!”冷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姚大夫人本就因为姚成的事心烦意乱,眼下冷夫人忽而冲进她院子,不分青红皂白便数落她苛待冷薇,还当着儿媳的面,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姚大夫人拍着桌子便站起了身:“陆琼,注意自己的言辞!什么叫做我们糟蹋她了?我们又怎么糟蹋她了?她说她连饭都吃不饱,你知不知道她每顿饭要花掉姚家多少银子?好几样珍稀药材京城没得卖,我都是派了侍卫护送大夫去深山里采的!我们晏颖生了两个儿子,可从没这般让我费神过!晏颖,你告诉冷夫人,你怀孕时吃的什么,冷薇我又给她吃的什么!” 冯晏颖站起身,给冷夫人行了一礼,道:“我怀孕时有个小厨房,每顿两荤两素,共四菜一汤,并五种瓜果。冷薇妹妹的膳食规格是三荤三素,六菜两汤,也并五种瓜果。我要有一个字不真,让我天打雷劈。” 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 冷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孕妇的口味都刁得很,你做的东西她不爱吃,再好也吃不下!” 姚大夫人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呵呵,那你有没有问她,她到底想吃什么?螃蟹!田螺!木耳!腌牛肉!辣白菜……她的胎若怀得稳,偶尔一顿我也就不说了!可动不动便流血,这些凉性的、有刺激性的东西我能给她吃吗?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孙儿,我比谁都希望她平安健康!” 冷夫人当时走得急,的确没细问冷薇到底要吃什么,再者,人在告状的时候都会刻意瞒下自己的错误,而将责任全部推给对方,冷薇自然讲的都是姚家如何如何不近人情了。 冷夫人的脸红一阵青一阵,自知理亏,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承认错误,只得选了姚家的另一个痛处戳:“那……那姚成又是怎么回事?大夫交代了孕妇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冷薇过门这么多天,连姚成的影子都没见着!他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居然……居然数落她儿子?她儿子在屋子里关了三天,绝食了三天,她心疼死了,陆琼竟敢数落他!镇北王和王妃可从来没这么落过姚成的脸!她难道比王妃还尊贵不成?姚大夫人气得两眼冒金星,声若寒潭道:“陆琼,看在姚姑姑的份上,我许你唤了这声‘姑爷’,也许你唤了这声‘亲家’,但你别忘了,你女儿——冷薇,不是我儿子明媒正 娶的嫡妻!她只个妾!一个妾,有什么资格要求男人去她房里?” 冷夫人气了个倒仰! ------题外话------ 哇哇哇!好感动哦…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咱们成功上了月票榜!我激动得原地狂跳!虽然是最后一名,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放弃不抛弃! 我努力更文! 大家开心看文! 呼呼!票票万岁! 【第八十四章】后事(一更) 更新时间:2014-6-139:02:30本章字数:12608 冷夫人愤愤不平地走后,姚大夫人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冯晏颖奉上一杯热茶,软语说道:“母亲你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 姚大夫人对这个儿媳还是比较满意的,虽说没什么背景,但胜在乖巧温顺又能生,她端起茶喝了一口,脸上的愤色少了些,语气仍不怎么好:“冷薇也真是过分!她当真自己还是冷家的嫡女吗?她如今姚家的儿媳,就该遵守姚家的规矩,跟亲娘瞎告状这种事她也做得出来!冷家怎么教出这种女儿?” 冯晏颖顺着姚大夫人的话说道:“冷薇是家中的小女儿,自小被宠坏了,任性些难免,她前面几个姐姐却不是这般的。” 在姚大夫人看来,一颗老鼠屎能坏掉一锅粥,一个不好,其余的便都不怎样!姚大夫人冷冷一哼:“都是闹心的!” 姚老太君身子不好,姚庆林上朝遭挤兑,姚庆丰的生意一落千丈,姚成更是神经失常,现在的姚家真是乱成了一锅粥,而这一切原本都能避免。冯晏颖看了一眼姚大夫人的脸色,试探着道:“如果大嫂在就好了。” 姚大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冷声道:“别跟我替她!不就是纳个妾吗?她连这都容忍不了,和离过后还把姚成迷得团团转,惹姚成日日去寻她,丢光了姚家的脸!她才是我们姚家真正的罪人!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姚成娶她!生不出孩子,白霸占了姚成这么多年!” 冯晏颖垂下眸子,想说,母亲,您的丈夫也没纳妾,将心比心,哪个女人愿意和小妾分享自己的丈夫?冷薇以那样不光彩的方式迷惑了姚成,她才是把姚家害得乌烟瘴气的始作俑者。 由小妾冯晏颖又联想到了小青,现在少了大嫂的庇佑,她做事更要小心谨慎,小青是姚大夫人送给姚霂的通房,伺候姚霂的时间比她伺候姚霂还久 ,便是姚霂对小青也是有些在意的,赶走小青刻不容缓,却……不是那么容易。 姚大夫人见冯晏颖没说话,以为这丫头胆子小受了惊吓,姚大夫人便放柔了声音:“府里事多,姚成那一房又帮不上什么忙,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来帮我清点账目。” 这个她在行,冯晏颖点了点头:“知道了,母亲。” 这时,林妈妈从外边儿走了进来,她给二人行了一礼:“大夫人,二少奶奶。” 姚大夫人问:“姚成吃饭了没?” 林妈妈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不吃也不喝。” 还不吃!这是第四天了! 姚大夫人站起身,怒气冲天地去往了书房。 书房的隔间内,姚成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他很纳闷,今天不是休假吗?为什么他们要把他锁起来?他想见小汐,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哪怕就远远地看上一眼,确定她过得安详自在他便也能放心了。 海波心有不忍地道:“大少爷,您喝点儿粥吧,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姚成摆手,有气无力道:“不行,不放我出去我就不吃!再说了,饿一天也没什么。”不过好奇怪,肚子真的好饿好饿。 一天?海波按住眉眼,大少爷你已经饿了三天了。 姚大夫人站在门口,侍卫给她开了门,她走进去正好就听到姚成和海波的对话,心中又气又疼!她好端端的儿子啊,居然变成了半个疯子……十九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记忆永远停在了十九号之前! 姚大夫人抹了泪,缓缓走到姚成的床边,坐下后摸了摸他苍白且满是胡渣的脸,柔声道:“来,吃点粥,是娘亲手做的,你小时候爱吃的口味。” 小时候的口味?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小汐爱吃的口味。他木讷地撇过脸,不吃! 姚大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儿子从前的身材十分魁梧,而今却瘦得不成人形……她忍住火气,说道:“到底怎么样才肯吃饭?” 姚成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扭过头看向了姚大夫人,嘿嘿一笑:“放我出去我就吃饭。” 放他出去最多丢脸,锁在书房可能丢命,姚大夫人再三权衡之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姚成当即兴奋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海波忙给他在床上放了一张小桌子,膳食是一碗白粥和两个馒头。 饿得太久,胃都饿小了,姚成用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3) 是诸葛汐的错!诸葛汐就该遭到良心的谴责! 姚夫人愤愤不平道,“你把他骗来,让他在大雨里一站几个时辰,你知不知道他这一个月的身子有多差!又知不知道在出门之前他绝食了三天?他一口饭都没吃便跑来会你!你不想见他就赶他走啊!为什么叫他在门口傻等?” 其一,姚成尽管后面吐了但出门前是吃了东西的。 其二,姚大夫人知道不是诸葛汐骗来姚成并叫姚成傻等的。 可盛怒之下的姚大夫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给事件掺了水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是格外显得她义正言辞。 诸葛汐知道姚大夫人一激动便有喜欢夸大事实的毛病,但有一点,姚大夫人绝不会恶意言重姚成的病情,没有哪个母亲会诅咒自己的孩子,这是天性。那么,姚成的确是……九死一生了? 诸葛汐惶惶然地跌坐在了冒椅上,心里像刀子在割一般,满满的痛! 冯晏颖就瞄向了诸葛汐,瞧诸葛汐惶然痛苦的神色,冯晏颖不由地微微挑眉,难道诸葛汐不清楚姚成会变成这样? 生平第一次,诸葛汐的眼泪当着外人的面流了下来。原来,她没那么坚强…… “少给我惺惺作态,诸葛汐!姚成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姚大夫人捶胸顿足,他儿子不好过,那么,谁也别想好过! 诸葛汐捂住嘴唇,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昨天她要是没顾忌什么颜面,没顾忌什么过往,坚持留下姚成,以诸葛钰的医术,姚成的病是不是不会恶化得那么严重? 冯晏颖与诸葛汐相处四年,从没见她如此失态过,在诸葛汐的认知里,自己是喀什庆的王女,就要有异于常人的骄傲,所以不论她心里藏了多少苦,面上从来都是平淡如水的,但现在她尽管没嚎出声,那泉水似的眼泪已经彻底倾覆了她的王女形象。冯晏颖觉得诸葛汐是爱姚成的,只是年轻气盛谁没个头脑发热的时候? 冯晏颖轻抚着姚大夫人的背,并看向诸葛汐,柔声问道:“诸葛小姐,你昨天知不知道大哥在雨中等了你许久?” 诸葛汐摇头,她如果知道,一定会派人轰他走,不让他傻呆呆地淋雨。当水玲珑告诉她姚成晕倒时,她立刻就跑出去看他了。 冯晏颖就对着姚大夫人说道:“母亲,或许是一场误会。我相信大……诸葛小姐不是这种不明事理的人,大哥在镇北王府门口出事,传出去镇北王府难辞其咎, 她没必要这样。” 姚大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姚大夫人这种性子别人越劝她心里越抵触,越觉得别人是在跟她对着干,倘若冯晏颖叉着腰破口大骂,骂得比姚大夫人的话还难听,姚大夫人兴许就消了火了,所以这回冯晏颖是好心办了坏事。 姚大夫人转头便对着冯晏颖一顿排揎:“哼!她不就是施舍了你一点儿她不要的东西吗?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都快忘了自己姓谁名谁是谁家的媳妇儿,又是谁养了你和你那一双穷酸表亲了?果然商人的女儿就是市侩,上不得台面!” 这话真是诛心啊! 冯晏颖好心劝架,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且姚大夫人专捡她的痛处戳!她才知道自己在婆婆眼里这么不堪,而自己的表弟表妹也的确招人嫌弃!她委屈得当即红了眼眶,可她没胆子和姚大夫人翻脸。 其实姚大夫人并不嫌弃冯晏颖的商女身份,也不介意替她养一对表亲,只是在姚大夫人看来,我养了你们,你们就该知恩图报,关键时刻胳膊肘往外拐是什么意思啊?太不爽了嘛! 诸葛汐担忧姚成的病情,虽然知道冯晏颖受了委屈但着实没心情安慰她。 姚大夫人的火发泄得差不多时被冯晏颖这么一闹,又跐溜烧了起来,她上前一步,揪住诸葛汐的衣襟开始推搡:“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还我一个好端端的儿子!你还给我!还给我啊……” 诸葛汐的泪水流个不停,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姚大夫人就觉得这女人怎么就假惺惺地掉几滴泪,连低头道个歉都不会? 华容见状,赶忙上前要拉开姚大夫人,小姐怀了身孕,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小姐还活不活了? 姚大夫人窝火,一个奴才也该对她拉拉扯扯?她想也没想就照着诸葛汐狠狠一推! 诸葛汐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扶住椅子,就那么直直朝后跌了下去! “啊——小姐——”华容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匍匐趴在地上,希望能给诸葛汐做人肉垫子,但她离得太远没够着!她和诸葛汐同时倒地,诸葛汐的脸霎那间皱成了一团,好疼! 诸葛钰刚送诸葛流云到城门口,赶回来就听说姚家人闹上门了,他顿觉不安,飞一般地冲进了花厅,便看见姚大夫人将诸葛汐推倒在了地上。他火冒三丈,随手操起一个茶杯便朝姚大夫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啊——”姚大夫人一声痛呼,跌进了林妈妈的怀 里,后脑勺被砸了个血窟窿,鲜血汩汩往外冒,直吓得她和林妈妈花容失色! “谋杀啦!杀人啦!救命啊!”林妈妈失声大叫! 你叫什么叫呢?这是镇北王府,杀你跟杀鸡似的! 诸葛钰一个箭步迈至诸葛汐身旁,扶着她坐到了冒椅上,一边给她诊脉一边担忧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屁股有点儿疼,孩子有没有事?”诸葛汐脱口而出,姚大夫人和冯晏颖就是一愣,孩子?诸葛汐……怀了孩子? 姚大夫人打算找诸葛钰问责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 “别担心,孩子很健康。”这事儿迟早要公布于众,诸葛钰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他刀子般犀利的眸光直直射向姚大夫人,字字如冰道,“我姐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叫整个姚家陪葬!” 姚大夫人和冯晏颖齐齐打了个寒颤,诸葛家护短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也是出了名的,诸葛钰说他会血洗姚家,她们就相信姚家一定会有一场血光之灾。但姚大夫人此时最在意的不是诸葛钰的威胁,而是前一句话,诸葛汐有了孩子!她与姚成和离不久,这孩子定然是姚成的了! 诸葛汐摔了一跤都没事,可见这胎坐得极稳,反观冷薇连上个茅厕都担心流血,这简直……差别太大了! 老天爷,你这开的什么玩笑? 若早知诸葛汐怀了一个这么稳的孩子,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随时可能滑胎的冷薇进门的呀! 诸葛汐在姚大夫人心里的地位瞬间超越了冷薇! 姚大夫人也不计较诸葛钰打破她脑袋的事儿了,她用帕子捂住伤口,讪讪地笑道:“小汐啊,你……你有了孩子怎么不早说?你早说的话,娘也会让你受委屈不是?”连称谓都改了! 到现在仍是把责任推到诸葛汐的身上,诸葛钰冷眼一睃:“姚夫人,我姐早已不是姚家的媳妇儿,注意你的称谓!趁我没动杀心,赶紧滚出王府!” 姚大夫人狠狠一怔,心中暗骂这小子不敬长辈,她多尊敬老太君啊,可为什么这些小的一个、两个都没学到她的优点呢? 冯晏颖含泪一笑:“大嫂,恭喜你有了身孕。”没追问是谁的,因为答案太明显了。 诸葛汐总算愿意给冯晏颖几分面子,和她说起了话:“姚成到底怎么了?” 冯晏颖就把大夫的诊断逐字逐句地重复了一遍,当听到“准备后事”四个 字时,诸葛汐身形一晃,连呼吸都凝滞了!竟然严重到了准备后事的地步…… 她看向诸葛钰,用了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 诸葛钰撇过脸,不想管姚成的死活,那个男人把他姐姐伤成这样,死了活该!还有冷薇,最好一并死了算了! 诸葛汐扯了扯诸葛钰的袖子,依旧用眼神哀求他,她知晓他医术了得,哪怕别的大夫对姚成失去了信心,但只要诸葛钰没说这种话,她便觉得还有希望。 诸葛钰不理人。 这时,水玲珑来了。水玲珑一进屋就注意到了这里波云诡异的气氛,姚大夫人的脖子染满血污,正用帕子捂着后脑勺;冯晏颖神色复杂,杵在姚大夫人身旁;诸葛汐小女人一般扯着诸葛钰的袖子,眸子里充满了哀求;至于诸葛钰,大爷似的两眼望天。 这是……怎么了? 水玲珑行至诸葛汐旁侧,诸葛汐这回也不嫉妒水玲珑比她更能影响诸葛钰了,她拉了拉水玲珑,水玲珑会意,俯身递过耳朵,诸葛汐小声嘀咕了几句,水玲珑的脸色一变,竟是这样?! 诸葛汐爱姚成,姚成若真的死了,诸葛汐也活不了,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呢,不过诸葛钰今天没杀人只打了人倒是令水玲珑稍稍侧目,她还以为他那火爆脾气一上来,天皇老子都要杀呢。先是写得一手旷世好字,再是拥有一身绝顶医术,水玲珑挑了挑眉,诸葛钰还有什么优点是她不知道的? 姚大夫人不明白几人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诸葛汐接回去!绝不能让她的宝贝孙儿流落在外! 水玲珑挪至诸葛钰身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既然你医术了得,就去看看姚成嘛,就这么死了多便宜他!就该让他活着看自己辜负的女人怀了孩子,还不跟他姓!不认他做爹!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样多解气,是不是?” 诸葛钰不为所动。 水玲珑偷偷地瞪了他一眼,换了一个战略:“你姐姐心里是有姚成的,姚成出事的话,她大概……会从此对生活失去兴趣,姚成的命不值钱,他的死活也跟咱们没关系,但你姐姐要是因此而有什么不测,最后伤心的还是你吧!” 诸葛钰的眼神闪了闪,却仍没松口! 水玲珑的素手紧握成拳,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上了,诸葛钰是傻子还是愣子?水玲珑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又一道思绪,再仔细观察了诸葛钰神色淡漠的脸,若她没看 错,他的睫羽颤得似乎……有些不正常! 水玲珑咬了咬唇,低声道:“晚上陪你……半个时辰!” 好吧,牺牲色相了! 诸葛钰的唇角就勾起了一个难以压制的弧度,但转瞬即逝,尔后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愤愤不平道:“先说清楚,我们诸葛家和你们姚家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但因为姚成不小心晕倒在了王府门口,出于情理我们去探望一番而已!你们不许得寸进尺!” 探望?姚大夫人两眼放精光,她不晓得诸葛钰懂医术,却明白诸葛汐对姚成来说有多重要,也许姚成听到诸葛汐的声音便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意志也说不定呢!至于诸葛汐腹中的孩子,来日方才! 为了儿子,她这张老脸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姚大夫人立马改了先前的说辞,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姚成就是不小心晕倒在王府门口的,小汐你看在和姚成五年夫妻的份儿上,就去看他一眼,好不好?算娘求你了!” 讲到最后,姚大夫人给诸葛汐福下了身子。 诸葛汐忙侧身避过,给姚大夫人行了半礼:“姚夫人言重了,我如今已不是你们姚家儿媳,这声‘娘’我称呼不起。” 姚大夫人的脸色僵了僵,心中有一瞬的气愤,可一想到儿子在死亡线上徘徊的惨况,她又觉得自己可以忍受诸葛汐的挤兑!姚大夫人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好好好,都依你!那咱们赶紧回府吧!晏颖,快扶着你大……诸葛小姐!” “是!”冯晏颖含泪行至诸葛汐身侧扶住了她的胳膊,虽替诸葛汐高兴,但姚大夫人刚刚那番话的确是伤到了她的自尊,她满脑子都想着怎样摆脱这种窘境。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大嫂,不仅拥有尊贵的身份,好嫁了一个爱她如命的男人,原本有个缺憾如今连这也圆满,冯晏颖羡慕之余,心里忽然有些吃味儿,她怎么……就没这种运气呢? 诸葛汐没这么脆弱,她除了困和胃口不佳,其它方面与正常人无异,真的不需要人搀扶。但为了不让本就有些尴尬的冯晏颖难堪,诸葛汐还是把手臂递给了冯晏颖:“谢谢你了。” 冯晏颖笑着道:“诸葛小姐言重了,这是我的福气。” 诸葛汐的长睫颤了一下,却并未往心里去,只认为冯晏颖是碍于姚大夫人在场所有对她特别客气。 倒是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看向了巧笑嫣然的冯晏颖。 诸葛钰和水玲珑走在最后一排, 诸葛钰趁人不备,也趁水玲珑发呆走神,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在她的小脸上香了一个,尔后喜滋滋地摇着脑袋走向了前方。 水玲珑狠瞪他一眼,收回刚才的心理活动!他不是越来越多优点,而是越来越大胆放肆!果然,第一印象都是不靠谱的! 哼! 姚大夫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让儿子醒过来,对自己头上的伤势浑然不在意,倒是林妈妈拧了好几个帕子给她擦拭污血,直在心里把诸葛钰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冯晏颖和诸葛汐同乘一辆马车,二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孩子们的事儿。 水玲珑和诸葛钰一起,她不想的,但尊敬的汐女王非得让他们俩培养感情,水玲珑不想再给诸葛钰任何可乘之机,一上车便问起了喀什庆的事,说实话,前世发生的事太多,她也不是每件事都知晓,而即便当时知道也不一定全部记得,譬如喀什庆在今年到底有无暴乱,她就不太确定:“喀什庆暴乱,你父王去了那边,这边的南水西掉可有安排相应的官员接手?” 诸葛钰的神色一肃:“已经安排了,户部和工部全力赞成交换城池的方案,你父亲也投了赞成票,太子表面保持中立,实则是靠向我们,毕竟这法子是荀枫提出来的,他不给荀枫鼓劲儿便已经是落了荀枫的面子了。这倒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太子从前不是很信任荀枫么?为什么突然不再搭理他了似的?” 水玲珑就看向肃然状态下英气逼人的诸葛钰,会心一笑:“我怎么觉得你对荀枫的态度也改观了许多?上回你提到荀枫时可没如今这般冷漠。” 诸葛钰想起了郭焱,却若无其事道:“人都是会变的,有什么奇怪的?” “是吗?”水玲珑歪着脑袋凝视着他。 “当然是的。”诸葛钰哼了哼,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葛钰的眸光迅速黯淡了下来,连带着整张脸都阴沉得吓人,半响后,他缓缓地道:“我要离开几天,拜托你好生照顾我姐。” “哦,好。”没问去哪儿,也没问做什么,水玲珑……不感兴趣! 诸葛钰有些失望,她都不想知道他到底去做什么吗?如果他问,他其实打算告诉她的,包括他二弟的死因。 过了今天她再问兴许他不会说了。 水玲珑昨晚列水玲语和水玲清的嫁妆清单到深更半夜,此时不禁有些犯困,她掩面打了个呵欠,倒在软榻上打算睡个小小的午觉。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动起一丝黯然,像飞燕自天际一闪而过,快到难以捕捉。 就在水玲珑阖上眼眸准备小憩时,他忽然俯身,贴住了水玲珑柔软的娇躯。 水玲珑下意识地睁开眸子,他含笑的眉眼便在她的瞳孔里急速放大,紧接着他的淡雅幽香笼罩了她,水玲珑就是一惊:“你干什么?” 诸葛钰就促狭地笑了,隐约带了那么点儿痞痞的意味:“嗯,某人说会陪我半个时辰,这一去两刻钟,回来两刻钟,正好。” 水玲珑眨了眨眼:“说了陪你而已,又不是这个样子的!” 诸葛钰似笑非笑:“既然是陪我,自然我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了,我是为了你才去救姚成的,所以你得付我诊金。” “你……唔……” 水玲珑话没说完,诸葛钰就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并将她的一双皓腕扣在头顶。 他的吻,起先如柳絮翩飞,轻柔缱绻,尔后仿佛要不够似的,忽然像狂风暴雨过境,狠狠地掠过着她的每一寸领地! 水玲珑吃痛,微微皱起了眉,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也太反常了吧! 奈何她的手腕被他禁锢得死死的,想像上次那样出言激退他,唇又被他堵得死死的! 诸葛钰,你个混蛋…… 抵达姚府时,水玲珑的脸红透了,不是害羞,是缺氧! 诸葛钰的脸也有些微微泛红,这是真的害羞,不过,女人害羞会退缩,男人害羞却能勇往直前,想起她的美好还不到品尝的时候,诸葛钰实在是觉得八月份的婚期……太晚了! 诸葛钰跳下马车,朝水玲珑伸出手,水玲珑一想起这只作恶的手便恨不得一刀子剁了它!水玲珑冷冷一哼,兀自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姚大夫人的院子里,姚成平静地躺在床上,形同枯槁,眉宇间隐有黑气流转,便是诸葛钰看见这种情形也不禁狠狠地皱起了眉头,难怪大夫说回天乏术了。 诸葛汐的情绪在见到姚成的一刻尽数崩溃,此时,她方才觉得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 我不怪你了,不怨你了,你要纳妾我也许了,什么自尊我也不要了,什么民族信仰统统见鬼去吧,没有你重要!它们都没有你重要…… 你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我们的孩子? 诸葛汐拉过姚成 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这是父亲的手,你能感觉到吗?快点告诉你父亲,你想他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 “姚成,你给我醒过来……”诸葛汐靠在姚成的胸膛上,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姚大夫人抹了泪,哽咽着劝慰道:“小汐,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千万别动了胎气。” 水玲珑摇了摇头,明明相爱的两人偏要把彼此折磨成这个样子,冷薇的无耻固然是一个很不可忽略的原因,但两人缺乏沟通才真正种下了这枚恶果。 诸葛钰走到床边,从诸葛汐手中夺过姚成的手,开始给姚成诊脉。 诸葛汐就泪汪汪地看着他。 诸葛钰敲了敲她脑门儿:“他本就呼吸衰弱你还压他!” “哦,哦!”诸葛汐忙坐直了身子,急切地道,“治好他!”肯定句,无比坚定的语气! 诸葛钰云淡风轻道:“拿针来,女眷退下。” 姚大夫人顿时大惊,诸葛钰打算做什么?他该不会是…… 安平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取出一块红绸,铺上消过毒的银针,诸葛钰拿起其中一根,不耐烦地道:“不想他死就赶紧出去,多耽搁一刻他的病情便加重一分。” 姚大夫人仍不放心,她可从没听说过诸葛钰懂医术啊! 冯晏颖拉了拉她的手,大夫判了“死刑”,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女眷们走出姚成的卧房,诸葛汐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胎儿坐得再稳她也是个孕妇,伤心过度容易动胎气,水玲珑给冯晏颖使了个眼色,冯晏颖眨了眨眼,尔后会意,挽住诸葛汐的胳膊说道:“智哥儿天天晚上念叨你呢,有时候哭着要找你,这会儿他应当睡完午觉了,就在后面的厢房,我带你去看看他。” 诸葛汐神情呆滞地随冯晏颖去往了智哥儿的房间。 姚大夫人心急如焚,在廊下不停徘徊。 水玲珑无事可做,便随意走动了起来。当她跨过垂花门时就看见一片绿色的衣角飞速从院子门口一晃而过。水玲珑快步行至大门口,问向守门的婆子:“刚刚是谁来过?” 婆子恭敬地答道:“是二少奶奶院子里的小青,她问二少奶奶回了没,需不需要她前来服侍,奴婢说二少奶奶回了,但暂时没叫她前来服侍。” “就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水玲珑不认为小青会如此关心冯晏颖,她应该巴不得冯晏颖 一辈子回不来才对。 婆子想了想就说道:“也问了一同回来的还有谁?奴婢就说大少奶奶和诸葛世子以及您都来了。” 水玲珑又道:“她往哪边去了?” 婆子顺着西边一指:“那儿。” 水玲珑的眸光一凛,顺着小青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典雅别致的房内,冷薇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一片复杂! 小青以送水果的名义敲了门进来,屋子里丫鬟太多,且都是姚大夫人的眼线,其目的就是防止冷薇乱动、乱跑、不喝药。 小青笑盈盈地道:“姨娘,奴婢来看看您,您今儿的气色较之昨天好了许多,想来身子也在逐渐恢复吧!” 冷薇顺着小青的话,苍白的脸上勉力扬起一个微笑:“是啊,大概很快便能下地走动了。” 小青心中冷笑,语气却颇为和善:“您是不是要如厕?奴婢扶您。” 冷薇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波光:“那有劳小青姑娘了。” 小青扶着冷薇缓缓地走入净房,小青关了门,大声道:“奴婢给您铺个垫子,你先等等!”尔后压低音量道,“大少奶奶、诸葛世子和水小姐来了。” 看来,那人没有说错!冷薇的手紧紧一握,拿起一个茶杯往恭桶里倒了些水,并小声道:“然后呢?诸葛钰是不是去救姚成了?” 小青微微一愣,诸葛世子救大少爷?不能吧,诸葛世子又不是大夫,小青摇头:“奴婢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全都进去了,里边儿没有消息传出。” 应该是的,那人说诸葛钰的医术举世无双,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他也能给你救回来。诸葛汐深爱姚成,她一定说服了诸葛钰给姚成治病。冷薇的眸子里闪动起一丝厉色,一旦诸葛钰医好了姚成的病,诸葛汐和姚成岂不冰释前嫌了? 不,她都委身做姨娘了,怎么还能容忍姚成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如果她做不成嫡妻,那么谁也别想做嫡妻! 小青走后,冷薇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不知读了几遍的信,笑得阴冷,诸葛汐啊诸葛汐,如果你知道自己一直怀不上孩子都是姚成的“功劳”,你还会与姚成和好如初吗? 诸葛钰给姚成施针后,姚成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诸葛汐和姚大夫人几乎是同时冲到床边,又同时唤了他的名字:“姚成!” 姚成睁开迷蒙的双眼,就看见诸葛汐和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4) 点往盘子里一丢,阖上了眸子。 柳绿呆怔,上午大小姐还说这种新口味的椒盐卷饼好吃,准备让杜妈妈多做几份呢。 枝繁见柳绿献媚失败,心里乐了乐,手上递过一杯新出的音韵茶:“大小姐累了一天,喝口茶润润嗓子。” 水玲珑睁开眼看了看枝繁手里的茶杯,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她摆了摆手:“改道去宝林轩,我买点儿首饰。” 俩丫鬟呆若木鸡,柳绿就提醒道:“大小姐你前些天才买了两千三百两的首饰,一支都没戴呢。” 水玲珑揉了揉眼,好像终于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了似的:“这样啊,那就回府吧。” 枝繁疑惑地看向了水玲珑,大小姐最讨厌别人左右她的决断,柳绿往枪口上撞大小姐竟没生气,她怎么觉得大小姐有点儿心不在焉?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七点之前发。 冷小三瘫痪了,又被姚家给抛弃了,姚家也自食恶果了,哎呀哎呀!有票票的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话说,因为文文刚v不久,粉丝不多,咱们能爬上月票榜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真正想在月票榜上呆满一个月估计很难,我只是希望能多呆一天是一天,只要一天在榜上,我就一天坚持二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八十九章】探亲(一)二更 更新时间:2014-6-1519:01:56本章字数:10724 清雅院内,诸葛汐坐在椅子上,一双纤细的玉足泡在木盆里,姚成正蹲下身,给她按因今日走太多路而些微有些疼痛的脚跟。 烛火昏黄,照在诸葛汐白皙的脸上,那浓长的睫羽根根分明,顶端又光彩得近乎透明,此时正一颤一颤,不怎么规律,姚成见到她时,把今天上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请她原谅,带她去远走高飞,从此定居喀什庆…… 他不记得她去看过他,也不记得她怀了孩子,当她说出有孕的消息时,他又像上午那样掀开她的衣服亲吻了她的肚子。 细问了海波才知道,姚成自从四月十八号之后便再也无法制造新的记忆了。 四月十九号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宁愿把自己永远封闭在那日之前? 诸葛汐细细、细细地回想着,脑海里突然浮出冷逸轩变戏法逗她开心的一幕,而为了气走姚成,她故作开心 地和冷逸轩笑了良久。 他是怕她会嫁给冷逸轩吗? 傻瓜,离开他她从没想过这辈子回再爱上别人。 姚成嘿嘿地笑着,给诸葛汐按完脚,热得满头大汗,诸葛汐掏出帕子擦了擦他的额角和脸颊,姚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小汐你舒服点儿了吗?” 诸葛汐点头,眸色柔和,却也复杂:“舒服多了,你歇会儿。” 姚成拿来毛巾给诸葛汐擦了脚,这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把诸葛汐的腿放他腿上,轻轻地摸着,没用什么力道怕伤了胎儿,单纯的类似于新生儿抚触这样的动作。 诸葛汐看向姚成,问道:“确定今后都住王府了吗?” 姚成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但是……”姚成的眸光一暗,又道,“从此我不再做官,只是个布衣平民,好像更加配不上你了。” 诸葛汐朝姚成伸出双臂,姚成会意,将她抱在了自己腿上,诸葛汐就靠着他胸膛,轻声道:“想做官的话,我们喀什庆多的是官位,不想做官,我们就像玲珑那样开个小酒楼怎么样?” 姚成亲吻着她额头,有点儿自责:“好委屈你,况且,我还得了这样的病。”别人跟他说他是不会信的,但小汐的话他从不怀疑,他再也记不住每天发生的事了,他每天一醒来就会重复前一天的动作、前一天的话,日子久了,小汐会不会烦他? 诸葛汐明白他心中的顾虑,要说如果姚成一辈子都重复某一天的动作和语言,她也必须每天重复一样的回答和解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不保证自己没有烦闷的时候,不是不爱他,而是生活它本身是现实的,爱情能够让人最大限度地包容对方的缺点,但它依旧是个缺点。 诸葛汐微微勾起唇角:“我想了个法子,你可以用纸条写下今天发生的重要事情,你总认得自己的笔记,这样第二天醒来,你看到这些纸条就会明白生活应该怎么样继续了。” 姚成眼底光彩重聚:“好,就按你说的办!” 从此要靠纸条过日子,诸葛汐心里微微发痛,她掬起姚成的脸,轻柔的吻落在他干涩的唇瓣上:“姚成,我想要你。” 姚大夫人坐在没有掌灯的漆黑屋子里,林妈妈打了帘子进去缓缓地行至她身旁,怕惊扰了她似的,脚步和声音都很轻柔:“大夫人,大少爷派海波传来消息,他从此就住王府了。” 姚大夫人猛地闭上眼,仰头瑟缩,她 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逼走诸葛汐,也逼走了她儿子…… 姚大夫人揪住胸口的衣襟,潸然泪下:“老太君怎么说?” 林妈妈低声道:“老太君说先随了大少爷,也许呆在大少奶奶身边能对大少爷的病情有所好转,还有,大少爷的官位……老太君让大爷给请辞了。” 这是……彻底放弃家主之位了啊。 姚大夫人无声地哭得肩膀都在颤抖,好半响她才终于止住哭泣:“冷薇的事情办妥了?” 林妈妈道:“办妥了,周围安排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嫁入姚家就是姚家的媳妇儿,生老病死再与冷家无关,冷薇纵然有个三长两短,冷家也不能说什么。 却说水玲珑回往尚书府,路过宝林轩时正好看见冷幽茹和丫鬟岑儿从里边出来,掌柜的十分热情,亲自送了王妃上车:“王妃您慢走,下次还有最新款的首饰我再给您递消息!” 冷幽茹淡淡一笑,微风吹起她素白裙裾,她美得飘渺似仙:“多些年轻人的首饰才好,我给女儿买的。” 掌柜的点头哈腰道:“是,我会吩咐人多准备亮丽点儿的款式。”心道,诸葛小姐与姚大人和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种给家族蒙了羞的女儿王妃依旧对她这么好,真是心慈。 水玲珑不禁暗叹,上回在寺庙见到王妃时她还没这般仙气十足,几个月不见,她越发不食人间烟火了似的。诸葛汐、姚成和冷薇闹出了那么多乌龙,她却连面也没露一下,原先她以为王妃对一双儿女没什么感情,而今见王妃给亲自替诸葛汐挑选首饰,她又觉得王妃的心里是有诸葛汐的,只是不怎么善于表达。 水玲珑停下马车,准备给王妃打声招呼,王妃的马车却已经上路,朝着相反的方向驰骋而去。 回了玲香院,钟妈妈忙将她迎了进去,并关切地问道:“小姐用晚膳了没?” 水玲珑摇头:“没呢。” 钟妈妈眉头一皱,不是去了王府么?怎生还不管饭,让小姐饿了肚子回来?钟妈妈心疼地道:“公中的饭已经吃过了,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做。” 水玲珑随口道:“下碗素面吧。”没什么胃口。 钟妈妈就皱眉道:“这怎么成?小姐正是正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三鲜面怎么样?”有猪肝、鹌鹑蛋和瘦肉,勉勉强强也算凑活了。 钟妈妈到底是 不一样的,她是乳母,有养育之恩,水玲珑向来敬重她,这次虽不大乐意,还是点了点头。 钟妈妈就喜滋滋地去往了小厨房,觉着给“女儿”做饭是一种特别幸福的事。 口头上说的是三鲜面,真正端上来时又多了好几盘精致的小菜:萝卜烧肉、冬菇焖鸡、凉拌驴肉、干煸土豆丝。 这些都是水玲珑爱吃的菜,水玲珑却只吃完碗里的面便没再动筷子了。 钟妈妈的心一凉:“可是奴婢做得不合胃口?” 水玲珑看向钟妈妈,叹了口气:“钟妈妈你不必这么敏感,也不必我让你做三分你非得做七分,你是不一样的,今后我去哪儿都会带上你。” 这是变相地保证给钟妈妈养老。 钟妈妈的鼻子一酸,道:“奴婢就怕哪天老得动不了了惹人嫌。” 对钟妈妈而言,她只是大病了昏迷了三天,但对她来说,她经历了十几年的水深火热,再次为人,性子自然是有所转变的,水玲珑拍了拍钟妈妈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生病后性情大变,那不是争对你一人,我对自己也是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像从前那样过日子就行了,嗯?” 钟妈妈含泪点道:“人老了就老爱东想西想的,大小姐莫怪。”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道:“以后别再自称‘奴婢’了。” 收拾一番后,翡翠前来通传,老夫人召见。 竟然是翡翠?不是王妈妈?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忍住疲倦,喝了一杯浓茶提神,适才去往了福寿院。 老夫人正在看水玲珑列好的嫁妆清单,水玲溪和水玲语明面上的嫁妆相差不大,私底下水玲溪的肯定会丰厚许多。 老夫人穿一件褐色蝠纹褙子,头上戴了珍珠抹额,气色极差,说几句话都喘得不行。 水玲珑给她行了一礼:“祖母。” 老夫人皱着的眉头在看见水玲珑的那一瞬稍稍舒展,她拍了拍身旁的位子,水玲珑就坐了过去:“两位妹妹出嫁尚早,您可以慢慢看。” 老夫人放下单子,花白的眉毛拧了拧,没好气地道:“你三妹的亲事要提前,这个月就办,五月二十三。” “提前这么多?”原定的是明年春,这几乎是提前了一整年,水玲珑试探地问,“可是江总督的意思?” 老夫人一把将清单拍在了桌面上:“不是他还能是谁?老三比两个姐姐还先出嫁 ,多没规矩!京城还没哪个名门望族是这样做的!偏你父亲官职不如他,将来又有求于他,心有不忿也只能应下。” 水玲珑就说道:“那我明天开始着手采买吧,索性还有将近二十天,大多数东西是能准备齐全的,若实在有不够周到的地方也怨不得咱们,江总督既然要求提前婚期,定是把这些门道都想清楚了。” “只能这样了。”老夫人咳嗽了一阵,又道,“我今天收到你姑姑的来信,说天气潮湿问我风湿病犯了没,她担心我的身子,我又何尝不担心她的?冷宫那种地方……能给一个孕妇住吗?”收到水沉香的信时,她的心都要碎了。 水玲珑心头一喜,却顺着老夫人的话露出了一个悲凉的表情:“算算日子,姑姑怀了五个月了吧。” 老夫人闻言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是啊,都有胎动了呢,孩子挺健康,若是个皇子该有多好。”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又有些苦涩了。 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柔声笑道:“祖母若是担心的话,给珍嫔娘娘写封信,请她代为探望姑姑一番,可好?” 提到水玲月老夫人就窝火!老夫人的笑容一僵,道:“她若真有心,入宫两个月怎么一次也不去看你姑姑?依我看,她巴不得你姑姑永远翻不了身。” 揉了揉太阳穴,老夫人蹙眉道,“我琢磨着,这事儿还得你亲自跑一趟,你给珍嫔递个牌子,借着探望珍嫔的名义,顺道去冷宫看看你姑姑,也给她送些钱,那些奴才都势力得很,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水玲珑状似为难道:“冷宫关押的都是罪犯,除非得到帝后首肯,否则谁也进不去,怪不得珍嫔娘娘。” 意思是,我也进不去啊。 “那……怎么办?”老夫人的眼底流转起浓浓的焦急,“你与三公主要好,求三公主帮个忙?” 水玲珑摇头:“三公主和郭焱婚期将近,皇后娘娘把她拘在未央宫,谁也见不着。” 老夫人按住胸口,陷入了沉思。 水玲珑知道老夫人心中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却碍于羞愤不愿提及。 果然,心底做了一番天人交战的老夫人终于缓缓开了口:“你和太子妃好歹见过几回面,你且找她试试看,若是行得通最好,若她拒绝……” 后面的话老夫人几乎没有勇气说下去。 水玲珑就恭敬地道:“我先给太子妃递个帖子,她宣我觐见的话我会尽量说服她 带我入宫的。” 老夫人微微一叹:“你东奔西走辛苦了。” 水玲珑笑容可掬道:“挺好玩儿的,闷在府里多没意思。” 老夫人没像往常那样打趣她! 这时,王妈妈打了帘子进来,看见水玲珑稍稍一愣,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尔后给屋子里的人见了礼:“老夫人,大小姐。” 老夫人的眉宇间浮现了一抹愠色,沉声道:“弄出去了?” 水玲珑喝了一口茶,她还以为老夫人是不器重王妈妈了,所以才派了翡翠跑腿,敢情王妈妈是办事去了。 王妈妈看了水玲珑一眼,低头答道:“是,清理干净了。” 水玲珑没忽略王妈妈投来的眼神,她狐疑地挑了挑眉,她出去的这一天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么?清理什么?和她有关? 老夫人面向水玲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时辰不早了,你回屋歇息,这些日子你累得慌,也不用总来给我请安了,多睡儿吧。” 水玲珑起身福了福:“是,玲珑告退,祖母安。” 长乐轩内,水玲溪一脸淡漠地窝在床角,任凭秦芳仪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她堂堂尚书府嫡女,居然要给一个世子做侧妃,水玲珑都能做正妃,她凭什么做侧妃?难道她还不如一个庶出的小蹄子? 秦芳仪坐在床头,软语安慰道:“你父亲和娘都是为了你好,荀世子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你看,南水西掉这么重要的工程全部是他一力策划的,可见万岁爷极器重他……” 水玲溪冷声道:“侧妃!娘,那是个侧妃之位!我做不成太子妃,就该给人做妾吗?” 秦芳仪语重心长道:“但他能治好你的病啊,你嫁了他,便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娘再也无需为了几颗药对水玲珑一忍再忍。况且,侧妃之位只是暂时,进了王府,偌大的内宅,谁能笑到最后各凭手段!你生得这样美,若再收敛些性子,哪个男人抵挡得了你的魅力?届时,再有你父亲和你外公为你撑腰,玲溪,你的前途未必比太子妃差啊!” 水玲溪根本不信:“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就算我爬上正妃之位又如何?到顶了只是个王妃!” 秦芳仪就意味深长地笑了:“傻孩子,谁说你只能做个王妃的?你出生时娘就找得到高僧给你算过命,你注定是要嫁入皇家的!云礼舍弃你是他的损失,你命里带了皇妃运势,谁娶你谁就是……” 秦芳仪笑着不再继续,水玲溪听懂了,她睁大了美眸,难以置信地道:“娘你没骗我?我是皇妃命格?” 秦芳仪得意地笑道:“是啊,来得比较晚,大概在年近三十才能兑现,也就是说,你只要嫁了荀世子,过个十来年,这天下也许就不姓‘云’了。” 原本她没信那和尚的胡言乱语,但水航歌与她讲了荀枫的图谋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女儿就是要嫁给天子的! “谋朝篡位是要被杀头的啊,娘!”水玲溪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秦芳仪想起荀世子许诺给水航歌的爵位,她就恣意地笑了:“咱们大周朝的第一任皇帝难道不是谋朝篡位?改朝换代是哪个国家都避免不了的历史,这天下向来是能者居之,我瞧荀世子比太子可强了太多!万岁爷驾崩后——谁能登上九五之尊还不一定呢!你放心,你父亲和娘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女儿啊,现在你又是你父亲心里最器重的孩子了!” 水玲溪心底的阴霾忽而减轻了不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云礼不要她,好!她就看着云礼甚至整个云家覆灭!她会挽着新任天子的手,笑着踩过云礼的脊背! “娘!或许……我可以和荀世子见见面?”水玲溪终于露出了两个月以来最明媚动人的笑。 秦芳仪长长地松了口气:“经历这么多事娘算是会过意了,人生在世数十年,没必要与人争一夕长短,水玲珑风光就让她风光!她总有一天会出嫁,老夫人也总有一天会归西,到时候尚书府还是我们娘俩的囊中物?所以,像阿义那样的事你不要再做了,明白吗?” 讲到最后,语气里俨然含了一分警惕。 水玲珑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慌乱:“知道了。” 见她承认得爽快,秦芳仪便也没再继续训话,若她猜得没错,江总督之所以一来便直言不讳求娶水玲溪,定是水玲珑从中做了些手脚的,水玲珑这是在报复水玲溪对冰冰的嫁妆做手脚! 一个庶出的小贱人,她迟早会收拾她! 但水玲溪的手最好是干干净净的,在嫁入王府之前! 水玲珑回了玲香院准备歇息,劳累一天她又不是铁打的,实在不愿折腾了,偏脑子里想着王妈妈那种异样的眼神,又睡意全无。 她掀开帐幔,唤道:“今晚谁值夜?” 柳绿绕了屏风走过来,行了一礼:“是奴婢值夜,大小姐。” 柳绿和枝繁都随着她在外跑了一天,回来时大家又都闭了院子,她们对府里的事大概不怎么了解,水玲珑正色道:“把杜妈妈叫来。” “是!”柳绿忙穿戴整齐,去往专供膳房管事居住的院子找杜妈妈。 杜妈妈也是累了一天刚睡着,听到有人敲门,不耐烦地穿了鞋子:“谁呀?大半夜的让不让睡了?” “杜妈妈,是我,柳绿。” 杜妈妈的瞌睡虫瞬间炸飞,她披上外套开了门,笑呵呵地道:“柳绿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柳绿给杜妈妈行了一礼:“杜妈妈客气了,上回在杂院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杜妈妈替我求情呢。” 杜妈妈拍了拍腿:“嗨,就为这事儿你半夜特地跑了一趟啊?大家都替大小姐办事,便都是自己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心中却想着,她初到玲香院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柳绿,长得美又有手段,却有些心浮气躁难当大任,如今倒是沉稳了许多。 柳绿笑着道:“不怕杜妈妈笑话,我道谢是顺便,其实是大小姐找你。” 杜妈妈一听水玲珑找她,忙转身进屋开始换衣裳,都是女人她便也没避讳什么,边穿边问道:“大小姐可说了何事?” 这女人看女人的裸体其实也怪不好意思的,柳绿撇过脸,忍住尴尬道:“没呢,大小姐只吩咐我叫你过去。” 杜妈妈穿戴完毕就发现柳绿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她拍了怕脑袋,讪讪地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忘了你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老婆子我下次注意!” 柳绿一愣,她被送去做大少爷的通房,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破了身子——柳绿蹙眉:“杜妈妈你怎么知道我还是处子的?” 杜妈妈就笑着道:“大少爷我还不清楚啊,他根本……” 讲到这儿杜妈妈恍然惊醒,她是睡糊涂了吧,怎么能差点儿把大少爷的秘闻给了捅出去? 杜妈妈赶忙改口:“他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柳绿觉得杜妈妈在撒谎,她想起大少爷不碰她、碧青和蓝儿的经历,再结合杜妈妈讲一半留一半的话,脑海里忽而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杜妈妈,你实话告诉我,大少爷他……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杜妈妈长大了嘴,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故作愠怒道:“哎哟,我的姑奶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少爷……大少爷他怎么就不喜欢女人了?别 瞎猜啊!” 杜妈妈欲盖弥彰的眼神和说辞已经证实了柳绿的猜测,大少爷是个断袖! 杜妈妈知道,大小姐一定也知道的,对不对?可大小姐根本没提醒她一下,就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尝尽苦头,走投无路了她再向大小姐摇尾乞怜,大小姐理所当然地成了她唯一的救世主! …… 杜妈妈进入玲香院时,水玲珑穿了一件宽松的素白罗裙坐在外屋的冒椅上看书,头发斜斜地挽了个髻,青丝缀肩头,似光洁的绸缎,黑亮柔顺。 水玲珑指了指一旁的杌子,杜妈妈坐下,柳绿奉上温水,脸色不大好。 水玲珑睨了柳绿一眼,没搭理她,只问向杜妈妈:“今天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 姚小傻从此和汐女王逍遥快活了,哈哈哈! 后面的情节在时间的跨度上可能会比较大,因为要快点让玲珑大婚咩。 更新公告6月16号 更新时间:2014-6-1617:18:27本章字数:325 半夜跑医院,早上更不了了,更新在下午六点,请见谅! 半夜跑医院,早上更不了了,更新在下午六点,请见谅! 半夜跑医院,早上更不了了,更新在下午六点,请见谅! 半夜跑医院,早上更不了了,更新在下午六点,请见谅! 半夜跑医院,早上更不了了,更新在下午六点,请见谅! 【第九十章】出嫁,消息 更新时间:2014-6-1617:18:28本章字数:17425 “冯姨娘……走了!” 走了便是死了。水玲珑心中大惊:“什么时候的事?冯姨娘的身子向来硬朗,为什么突然就没了?” 杜妈妈叹了口气:“就在一个时辰前,冯姨娘在院子里吞金自杀了。” 是……自杀?! 水玲珑处入府时冯姨娘暗地里帮了她不少忙,虽说水玲珑后来明白冯姨娘是存了让她帮衬水玲清和水敏辉的心思,但天下息壤皆为利往,谁能说她对冯姨娘就没有一分利用的心思呢? 此时冯姨娘不声不响地去了,水玲珑的心忽而有些空落,前一日还在你跟前巧笑嫣然的人,这一刻便撒手人寰,还是采取的如此惨烈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5) 员纷纷表示赞同。 云礼上前一步,温润地说道:“让儿臣去吧,父皇!三皇子妃临盆在即,三皇子万一领兵出征错过了小世子的出世,三皇子妃该伤心了。” 三皇子不以为然道:“不是谁都像太子妃这般粘着太子殿下的!三皇子妃生孩子自有太医和她家人照料,我无需忧心。”拐弯抹角地骂冰冰没有国母潜质。 云礼浅笑,一点儿也没为三皇子的话而生气,因为三皇子在拿冰冰和三皇子妃做比较时便已经输了。谁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婚期原本定在明年,却因珠胎暗结不得不将婚期提前,结果,三皇子成了所有皇子里最早大婚的。 皇帝看了三皇子一眼,面露不悦。 三皇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放下这一茬,换了个切入点:“父皇,太子殿下乃我朝储君,实在不宜以身涉险去往那种兵荒马乱之地,儿臣愿扬太子殿下的旗帜出征,喀什庆的百姓依旧能够感受到太子殿下的福泽深厚!” 这是在说,我不要军功,全都给太子。 好像云礼抢着出征就是为了立军功似的! 皇帝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云礼,最后慵懒地哼了哼,道:“命三皇子为征西将军,郭焱为副将,代表朝廷前往喀什庆!” 郭焱挑了挑眉,他正愁没机会帮助玲珑解开镇北王府的困局,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三皇子心里很是不悦,郭焱是太子的嫡亲妹夫,郭焱去,不就代表了半个太子?皇帝真是老奸巨猾!但好在他是主将,届时怎么做全都是他说了算!郭焱想大放异彩,也得问问他给不给郭焱机会! 下朝后,云礼的马车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半路遇到了荀枫。 云礼许了荀枫上车,荀枫给太子行了一礼,担忧地说道:“殿下,朝堂上的事我都听说了,还请殿下多个心眼,早做筹谋才是。” 云礼淡淡地问道:“此话怎讲?” 荀枫暗骂那挑拨了他和太子关系的人,弄得他现在举步维艰,太子和他相处总像只微笑的刺猬,他坦荡地对上云礼审视的眸光,正色道:“殿下,我认为三皇子和喀什庆早就勾结到一块儿了,所谓的内乱根本是喀什庆导演的一出好戏,其目的正是要送给三皇子一个天大的军功。” 云礼的笑容微敛:“接着说。” 荀枫心头一喜,面上却凝重依旧:“殿下您想想,如果三皇子平定了喀什庆的内乱,三皇子妃 又诞下皇长孙,他们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顷刻间便要越过您啊!” 云礼的笑容慢慢收拢。 荀枫继续循循善诱:“而且,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三皇子大获全胜的那天恰好是三皇子妃诞下皇长孙的那天,按照喀什庆的迷信传统,这孩子便是他们喀什庆的福星,喀什庆的百姓将从此拥戴三皇子一家,有喀什庆做靠山,殿下,您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啊!” 三皇子妃还有一个多月临盆,倘若这真是一场阴谋,三皇子极有可能在一月之内拿下喀什庆,那么,再用点儿催产药的话……云礼的眼神微闪,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诸葛流云和诸葛流风布下的苦肉计?那诸葛流云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荀枫摇头:“这个我不敢妄断,或许和三皇子勾结的人只有诸葛流风,他借机铲除了可能对他的族长之位构成隐性威胁的镇北王;也或许是他们两兄弟合谋,共同为三皇子卖命,如果是后一种,镇北王应当还活着。” 这番话到底有没有掺假,旁人根本听不出来。 告别云礼后,荀枫并未直接回直接回平南王府,而是改道去往了预定的画舫。 五月明媚天,湖上风光独好,碧波万顷映着日晖,金灿灿的像聚了一湖珍珠,潋滟动人。 画舫内,三皇子一手搂着小美人儿,一手端起酒杯喂了小美人儿一口,小美人儿含入口中却不吞下,而是对准三皇子的唇轻轻地渡了进去。 “这样喝酒才有意思,来,我们继续。”三皇子玩得不亦乐乎,三两下褪了小美人儿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粉红色绣鸳鸯肚兜,三皇子把玩着她的柔美,并对着地方一口咬了下去。 小美人儿撒娇地嗔道:“殿下,您使坏!” 荀枫推门而入时就碰见如此淫靡的一幕,他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当三皇子看向他时,他已扬起最温和的笑:“三殿下。” 三皇子拍了拍小美人儿,小美人儿识趣地退下。 三皇子的神色一肃:“我明早便启程,你确定一切都安排好了?” 荀枫给自己倒了杯酒,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缓缓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直看得三皇子心脏狂跳:“到了喀什庆,自然有人助你一臂之力,保你以最快的速度剿灭乱党。” 三皇子翘起一侧的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荀枫:“你不是太子的幕僚么?怎么突然要投靠我了呢?该不会 ……你是太子派来的细作吧!” 荀枫早知道三皇子会这么问,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级知识分子若还玩不过这些古人,那他就白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荀枫笑了:“三殿下如此谨慎,证明我没有低估三殿下的聪颖。” 一顶高帽子扣下! 三皇子很受用! 荀枫又道:“诚如三殿下亲眼看到的那样,南水西掉工程是我废寝忘食、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治水防旱策略,原定的意思就是除了治疗天灾以外,顺便借此机会控制喀什庆,这样于太子的大业大有裨益。可太子怎么做的?他转头便将控制大坝的机会送给了喀什庆,不就是想借机拉拢镇北王府和收获喀什庆的人心吗?平南王府和镇北王府水火不容,天下皆知,太子踩着我的脑袋,用了我的策略去巴结我的敌人,我凭什么还要再替他效命?” 没错,把建有大坝的博城划入喀什庆的管辖区域就意味着大坝的控制权落入了喀什庆手里,想通过开闸泄洪淹了喀什庆几乎是痴人说梦了。而镇北王府和平南王府早年关系不错,如今冷如冰霜的确是真的。三皇子笑了:“我答应你,在我登上皇位之后,一定替你灭了镇北王府!” 荀枫起身,恭敬地福了福,眼底却有鄙夷一闪而过:“我自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却说云礼告别了荀枫之后打算立刻回府,突然一名书生模样的少年拦住了他的马车,云礼掀开窗帘一看,霎时呆怔…… 水玲珑为了掩人耳目,在宝林轩的厢房内偷偷换了男装跑出来,此时枝繁假扮成她躺在厢房内歇息。 云礼觉得水玲珑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私自出府倒也罢了,还打扮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模样,若是传出去她要置自己的名节于何地? “下次不要这样任性,有事找我的话派人通知我,我去见你。”话音里头一次有了十分严厉的口吻。 水玲珑没工夫与他细细辩解这些旁枝末节,忙点头应下,尔后开门见山道:“殿下,荀枫是不是找过您?”明知故问而已,她从昨天夜里便拜托安平盯紧荀枫的动静了。 云礼缓缓地眨了眨眼,疑惑着道:“你怎么知道?” 水玲珑今天既然敢来,就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望进云礼潋滟的双眸,郑重其事道:“殿下,荀枫不可信!他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尔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殿下你千万不能再被他蒙蔽了。” 云礼的心狠狠一怔 ,他没记错的话眼前之人只是一名深闺女子,纵然得了老夫人的默许,能够偶尔出入尚书府与一些上流社会的名媛进行交际,但她毕竟是女人,怎么会说出这种与令人咋舌的话?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不疾不徐道:“请殿下允许臣女问几个问题。” 云礼顿了顿,道:“你说。” “请问殿下,荀枫是否告诉您,三皇子与喀什庆勾结在了一块儿?这次内乱实际上是喀什庆送给三皇子的一次军功?” “……”云礼默认。 “那他有没有说三皇子妃如果在三皇子大获全胜的当天生下皇长孙,喀什庆的百姓便会视其为福星?” “……”云礼几乎无法否认。 “最后,他告诉您,皇长孙加上喀什庆,三皇子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分量便会高过您,请您务必在三皇子凯旋之前搜集到足够多的罪证,将三皇子一举打入地狱!而这些罪证,荀枫自然会通过一些官员主动送到您的手中!” 云礼的心又是狠狠一怔,若非和荀枫谈话时他让护卫守住了现场,他大概会以为水玲珑躲在一旁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把另一个人的心思和计谋揣测得如此精确? 水玲珑明白云礼的疑惑,但她无法告诉他自己是重生之人,前世和荀枫做过夫妻,所以才这般了解荀枫的思路,她定了定神,道:“如果殿下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三皇子虽然立了军功凯旋却立马会栽个大大的跟头,所谓军功顷刻间便成了泡影。等于,您没立到军功,三皇子也没有!然而,荀枫却利用这场内乱重创了喀什庆和镇北王府,您其实想拉拢镇北王府的吧?可若是荀枫奸计得逞,你拉拢到的将只剩一具空壳!” 云礼以一种诧异和惊艳的眼神看向了水玲珑,她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智慧? 水玲珑忽略云礼的炙热眸光,从容淡定地道:“臣女有法子替殿下破解这场困局,但臣女有个条件……” …… 水玲珑和枝繁换回原本的衣衫回到王镇北王府时却碰到郭焱。 郭焱是打着探望镇北王妃的名义前来的,冷幽茹在花厅接待了他,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彼此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冷幽茹便请郭焱随意,自己则再次窝进了佛堂。 郭焱在二进门附近的花园转啊转,终于让他等到了水玲珑。然,他看到水玲珑的那一瞬,眉心狠狠地跳了起来! 才两个多月不见 ,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玲珑!”郭焱忍住浓浓的心疼,朝水玲珑挥了挥手。 水玲珑循声侧目,就在姹紫嫣红中瞧见了一袭紫衣、风华绝代的郭焱,他的五官又长开了些,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笑,两颗小虎牙像珍珠似的闪闪发光。 是个很阳光的少年! 水玲珑行至郭焱身前,屈膝欲要行礼,郭焱吓得魂飞魄散,应该是他给水玲珑磕头才对,哪有水玲珑给他行礼的?郭焱忙托住她手臂:“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气的!我是粗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枝繁眉头一皱,男女授受不亲,郭焱是将军又如何?也不该对大小姐如此无礼? 水玲珑后退一步,避开和他的触碰,虽说郭焱帮了她几回,也好心提醒了她一回,但他们各自有婚约在身,还是避开些的好:“郭将军请自便,我先告退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郭焱急得跳脚,三两步绕到水玲珑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看着她大抵因为担忧而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会平定喀什庆的内乱的,镇北王的事,你节哀。” 心里却骂着,那个该死的诸葛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跑哪儿去了?要是让他逮住,他一定抽了他的皮、扒了他的筋!老的遭遇不测了,小的不见了,他刚见了王妃又发现王妃根本是个不管事的,偌大的压力,难道都靠水玲珑这未过门的媳妇儿顶着? 想想他就心疼! 水玲珑猜测过郭焱可能也是一个重生之人,可郭家长子上辈子跟她没什么牵扯啊,这一世为何对她这么好?水玲珑警惕地看向了他:“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郭将军,承蒙你几番帮助,我感激不尽,但我内心着实惶恐,不明白你向我示好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是看上我了,那么抱歉,我的胆子还没大到和一国公主抢男人。” 郭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要怎么说?说玲珑啊,我是你几年后和荀枫生的儿子?!可这一世玲珑跟荀枫半文钱关系都没有!玲珑又怎么会信他的说辞? 他挠了挠头,把心一横,道:“我和诸葛钰是好兄弟嘛!再说了,我妹妹和三公主都挺喜欢你啊,所以我……才对你比较看顾罢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似信非信。 郭焱放下手臂:“哎呀!反正我一定不会害你,也不会害镇北王府就是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让你放宽心等捷报,我明天出发。” 水玲珑乌黑亮丽的瞳仁动了动,凝眸道:“郭将军,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和诸葛钰的义气吗?” 郭焱微愣,尔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眸光坚定如磐石,又清澈似水晶,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水玲珑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那么,请郭将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三皇子!” …… 送走郭焱后,水玲珑又叫来了安平:“安平,你家世子爷有没有留下很厉害的护卫,如暗卫之类的?” 安平就如实说道:“有,世子留了四名枭卫,说必要时候供大小姐差遣,大小姐可是有什么需要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诸葛钰啊诸葛钰,你怎么就这么料事如神?水玲珑掸了掸宽袖,眸光一凛:“让四名枭卫一起出动,全力击杀三皇子!” …… 水玲珑回到清雅院时,诸葛汐正坐在冒椅上和董佳琳一起做绣活儿,今天的她精神好了许多,嘴角也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这个花色怎么样?”诸葛汐问向董佳琳,她手里拿的不是给婴孩缝制衣衫的棉布,而是一块藏青色的云纹锦。 董佳琳温柔地笑道:“不错,很适合王爷。” 原来是做给镇北王的,这大概是诸葛汐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动手给父亲做衣服。水玲珑打了帘子进来,巧笑嫣然道:“什么花色呢?我也看看!” 诸葛汐就扬起布料,和颜悦色道:“祥云图腾的,吉利又大气,我要赶在父王回家之前做好,这样他才有的穿。”仿佛完全不信镇北王已经罹难了! 这样的诸葛汐无疑更加令人心疼,水玲珑行至她身旁,华容搬了个杌子给她坐下,她摸上诸葛汐手中的布料,就称赞道:“的确是好料子,穿着肯定特舒服。” 董佳琳笑盈盈地说道:“依我看,最重要的是这份心意,王爷穿上女儿做的衣衫,定高兴坏了!”也仿佛相信镇北王仍在人世! 既然大家都想编织这个美梦,水玲珑没有不配合的道理,水玲珑眯了眯眼,笑道:“嗯,王爷肯定会高兴,在屋子里呀天天穿。” 董佳琳睁大眼眸道:“怎么只在屋子里穿?” 水玲珑掩面而笑:“大姐的绣功很影响这布匹的质量啊。” “你这小丫头,敢取笑我!”诸葛汐抬手就去捏水玲珑的脸蛋,水玲珑忙后仰避开,朝她歪了歪脑袋, 很是得意,诸葛汐好像拿她没办法似的,泄气地点了点她额头,“中午罚你不许吃辣!” 水玲珑就伏在诸葛汐的腿上,“哭”道:“我错了,诸葛女侠,你绕了小女子吧,没辣椒小女子怎么活呀?” 丫鬟们笑成一片,诸葛汐就趁机捏了捏她脸蛋:“看你还敢取笑我!” 董佳琳晶莹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艳羡,她与诸葛汐相处几年也不敢如此放肆,果然,正经主子就是不一样的,哪怕她仗着自己和诸葛汐有过几年情谊,在水玲珑跟前尽量装出主人的架势,但谁是主谁是客,稍稍一闹便立见分晓。 ------题外话------ 哎呀,母子联手斗荀枫了咧,然后,月中了咧,最后,我厚着脸皮再求个票咧… 谢谢大家的花花、钻钻和票票,好开心好开心! 二更在下午六点。 【第九十二章】思念 更新时间:2014-6-1716:55:16本章字数:9288 月黑风高。 三皇子和郭焱带着骑兵在京城以外八十里的芦苇坡扎营歇息,说是一个坡,实则是一处群山环绕、易守难攻的小树林,而在树林边缘靠进入口的地方有个天然的湖泊。 三皇子说轻了是爱干净,说重了是有点儿洁癖。这样的人真不适合打仗,那些在草丛里一呆就是三天的狙击手,小便可都是往裤裆里排的。此次若非荀枫和他保证会有一个天大的军功白送给他,打死他也不愿离开软玉香怀去那种苦寒之地!喀什庆白日高温、夜间严寒,十二个时辰能把春夏秋冬都给经历一遍! 骑了一天的马,三皇子累得不行,为了树立英勇爱国、平易近人的形象,他忍!但这身上粘腻的薄汗却是叫他忍无可忍。 三皇子带了两名护卫,去往了林子附近的湖泊洗澡。 月辉清朗,树影婆娑,蝉鸣蛙叫此起彼伏,遮了暗夜里悄然靠近的气息。 三皇子泡在凉凉的湖水中,用皂角抹着健硕的身子,舒服得仰天长叹。 突然,两枚暗器像火光一闪,射入了两名侍卫的喉头,二人应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三皇子双耳一动,一把跳出湖泊拿起衣衫披在了身上,尔后大呼:“有刺客!” 然而,黑衣人的速度太快,当护卫听闻他的叫声赶来时,他已经被黑衣人给逼入湖泊深处,几人在水底展 开了一场拉锯战。 护卫们面面相觑,人去了哪里? 郭焱的眼神一闪,想起玲珑的吩咐“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三皇子”,又忆起玲珑后面交代的说辞,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三皇子必须活着! 他犀利的眸光一扫,跳入了湖泊。 湖底,三皇子已经被四名黑衣人刺中了三剑,鲜血汩汩流个不停,在湖水深处像点墨一般层层晕染开来,借着稀薄的月光,目力过人的郭焱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三皇子。 他奋力游了过去,拔出腰间的匕首和黑衣人展开了水下搏斗。 黑衣人在水底潜伏太久,已经快要憋不住呼吸,他们与郭焱打了几个回合,各自受了点儿伤之后便游上了岸,打算伺机采取下一轮刺杀! 郭焱将三皇子救回营帐后,立马请了军医给三皇子治疗伤势。三皇子的腹部、肩部和腿部都被利剑穿透,伤得十分严重,军医抢救了一整晚才在天明之前稳住了他的伤势。 郭焱的手臂和背部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剑伤,但并不严重。 三皇子一睁眼便觉得浑身像被山石给碾碎了似的痛不勘言,想起湖边的刺杀,他恼得不行,也后怕得不行!看见郭焱守在他床前,他稍稍心安,若他记得没错,在他晕过去之前便是郭焱救了他! 郭焱不是太子的人吗?为什么要救他?应该让他死在水下得了,这样太子便少了一个政敌。今天是他私自脱离军营的安全范围,真要出事也怪不得郭焱。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说道:“多谢。” 郭焱的眼神一闪,一脸肃然地道:“三殿下,你可是得罪了谁?我方才在水下与他们交锋,发现他们的武功比寻常护卫高出许多,也不像江湖杀手,倒是比较像世家里的暗卫。” 世家?三皇子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子,只有太子会想铲除他。但看到郭焱,他又否认了这种想法,太子真想杀他,郭焱便不会救他。而且太子应当知道,即便郭焱救了他,他也不会放弃角逐皇位,所以太子没必要监守自盗。 郭焱又道:“恕我直言,三殿下你并不是一个喜好舞刀弄枪之人,这次出征可是受了哪个幕僚的建议?” 三皇子的太阳穴突突一跳,听得郭焱接着说道:“三殿下可得当心,别中了人的圈套。自古以来皇子夺嫡就不是什么秘密,你和太子互别苗头谁又看不见呢?” 三皇子的眼神闪了闪,盯着郭焱,试探地说道:“是荀枫,他和太子 决裂之后便投靠了我。” “呵呵……”郭焱忽而笑了,三皇子不悦地皱眉,“你笑什么?” 郭焱定定地看着他,“荀枫的确是和太子决裂了,具体原因我不方便透露,但太子实实在在对他寒了心!如果你死了,最开心的便是太子,这个功劳够不够荀世子重新博得太子的信任呢?” 三皇子一怔,难道荀枫身在曹营心在汉? 如今拼的不就是谁更能扯蛋?郭焱挑了挑眉,又道:“荀枫是不是向你保证,只要你到了喀什庆便立刻会有人助你大获全胜?三殿下若是不怕跳进敌人的埋伏尽管去战场!我告诉你,他从没放弃过太子这颗大树!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回太子身边,而你如今就成了这个机会!” == 三皇子最终因伤势过重而半路折回了京城,众人纷纷猜测接下来皇帝会派哪位皇子前去镇压喀什庆的暴乱,当最终的决议公布于众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居然是镇北王世子诸葛钰!那个只会打架斗殴、赌博杀人的诸葛钰?! 圣旨一下,大家都开始准备看镇北王府的笑话,王府果然是没人了,竟然把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给派上战场!如果他死了,镇北王府可不就绝后了? 不过也有人说,郭焱英勇无敌,诸葛钰只是去走个过场,冲锋陷阵都是郭焱的事。 与此同时,诸葛汐放出了怀孕的消息,这便是在告诉众人不管诸葛钰如何,王府的血脉都会继续传承下去。 而另一边去迎接镇北王遗体的姚成用飞鸽传书递回了消息,死的不是镇北王,只是穿了他盔甲的暗卫,因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而被当做了镇北王,但他的后背没有诸葛汐说的月牙形胎记。 诸葛汐收到这个消息时已是六月底,怀孕三个多月的她激动得赶紧叫了水玲珑过府,她握住水玲珑的手,把纸条递给她,笑得眉眼弯弯:“我父王一定还在人世!” 水玲珑看了纸条,心头一喜,笑逐颜开道:“是啊,王爷一定还活着,大姐夫说了会继续找,你且放宽心等大姐夫的消息便是。” 诸葛汐捧着亲手缝制的锦服,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钰儿那边战况如何了。” 原本水玲珑以为一些反神派乱党翻不起多大的浪,诸葛流风和诸葛流云相继受创应当是轻敌的缘故,诸葛钰和郭焱在有了前车之鉴的情况下势必会小心谨慎,这场战役不过一月应当便能收尾。谁料,的确打了快一个月了,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6) 了个眼色,问,要怎么样才开门? 安平点头,大声道:“怎么样才给开门?” 郭焱掏了掏耳朵,恣意地道:“新郎官是哑巴吗?不会自己说话?” 诸葛钰一听这声音,脸色顿时一变,郭焱?!他怎么混进去了? 诸葛钰神色一肃,厉声道:“郭焱你开门!” 郭焱歪着脑袋,耸着肩膀,唱道:“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不能把门开!” 诸葛钰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没有发火,大喜之日哪怕有人朝他泼粪他也得一笑而过,他清了清嗓子,启声道:“郭焱,我命令你,开门!” 郭焱做了个鬼脸,得瑟道:“哎呀,诸葛钰,你要明白这里不是战场,你不是我的上级我也不是你的下属,现在呢,我是玲珑的家人,我,郭焱,今天堵的就是你的门!哈哈哈哈……” 家人? 这两个字令诸葛钰悬着的心稍作缓和,他又问了一遍:“怎样才肯开门?” 郭焱想着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整诸葛钰的机会,这厮武功极高,待会儿二进门他是没法子堵了,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咳一声后说道:“念首诗!” 念……诗?! 安平满面黑线,他家世子爷脸皮薄,在大门口念诗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瑟缩在门口的下人们纷纷掩面笑了起来。 诸葛钰双耳一动,居然……居然有那么多偷听的? 他的长睫颤了颤,忍住羞涩,念了一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念完,给安平打了个手势,安平会意,突然放声大叫:“哎呀!好多银票啊!谁掉的银票不要啦?快来抢啊!晚了就没啦!” 哐啷! 下人们夺门而出,纷纷去抢安平撒在空中的银票。 诸葛钰成功闯关! 水玲珑坐在床上,盖头是红色的,嫁衣是红色的,入眼处皆是一片艳丽的色泽,她垂眸绕着腰间的穗子,鞭炮声响了好几阵,她知道诸葛钰必是进门了。距离上次姚府一别,他与她已有三月未曾见面,他真的如冰冰所言变化很大吗?会是……什么样子呢? 水玲溪看着水玲珑端坐 如佛的样子,嫉妒像海浪一般淹没了她,不管今后命运如何,但年底她嫁入平南王府时只能穿玫红色的衣衫,因为……她是个妾!荀枫很英俊潇洒,很体贴温柔,和他见了几次面,不可置否,她有些被荀枫身上散发的独特魅力所吸引,但只要一想到她只能做妾,她的心里便不那么欢喜了…… 钟妈妈美滋滋地与全福之人唠嗑儿,说的大多是谁家的小姐又要出嫁,谁家的贵妇又生了孩子云云。 水玲清有些被这种喜庆的氛围感染,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多了起来,时而加入钟妈妈和全福之人的探讨,屋子里其乐融融。 冰冰就坐在水玲珑身边,和她讲着悄悄话,偶尔听得水玲珑一声轻笑,像天籁之音,落进人的心坎儿里满满的全是惬意。 钟妈妈倒了杯热茶给全福之人,喜色道:“待会儿要劳烦您背大小姐,先谢谢您了。”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原本是由兄弟来背,但兄弟都不在,便退而而其次请全福之人代劳。 全福之人笑着接过茶杯:“钟妈妈客气!能背大小姐是我的福呢!” 枝繁又打了帘子进来,每响一次鞭炮声,她便跑出去溜一圈儿,她兴奋至极地道:“姑爷刚刚在门口念了首诗,姑爷的声音好好听,绕梁三日的那种!现在姑爷正和郭将军拼酒,拼完了便要接小姐过府了!” “嗤——”水玲溪笑了,“大姐这丫鬟真是对主子掏心掏肺,以主子之喜为喜,以主子之忧为忧,瞧她这兴奋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来的是她的夫君呢!” 这话真是诛心啊,哪有把主子的丈夫说成丫鬟的? 众人的脸色俱是一变,冰冰看向她,心底愠怒,脸上却笑道:“本宫十分欣赏二小姐的口才,这样,玲珑大婚后,本宫请二小姐过府一叙,二小姐好生与本宫说会儿话可好?”打烂你的嘴! 水玲溪的头皮一麻,冰冰笑得太阴险了,她又不是傻子……水玲溪起身一福,谦和有礼地道:“多谢太子妃厚爱,臣女的身子略有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太子妃。” “既然病了就该好生歇息,来人,送二小姐回房!” 冰冰一声令下,两名面色沉静的宫女上前,水玲溪的头皮又是一麻,心有不忿地离开了玲香院。 水玲珑笑了笑,看到水玲溪吃瘪,她一如既往地开心! 不多时,郭焱步入了玲香院。 他行至水玲珑的房中,看到一袭嫁衣、娴静优雅的她 ,鼻子忽而有些发酸。 他娘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爹…… “啊!郭将军!”枝繁率先反应过来,忙给郭焱行了一礼,想起上回郭焱对水玲珑拉拉扯扯,她的眉头就是一皱。 水玲珑微微一愣,郭焱竟然闯进她的闺房了?受了……水航歌的默许? 郭焱又看到了冰冰,先给她行了礼,尔后在冰冰和其他人无比愕然的注视下背起了水玲珑,微红着眼眶,朝门外走去。 ------题外话------ 大婚了哦,这回真滴真滴大婚了哦… 从此咱们玲珑会有全新的生活,王府又是怎样一番天地呢? 谢谢大家的票票和花花,感激得五体投地! 哥说 更新时间:2014-6-1910:03:10本章字数:230 哥在医院给广大妹子发个公告,最近的情节太平淡了,米有投票的冲动,是不? 好,等着啊,哥回来了,强势回归了!明天三更!让你看到爽! 有票的请支持个,没票的不勉强,哥躺好了…。等妹子们用票埋了哥… 【第九十四章】夙愿得偿(一更) 更新时间:2014-6-1910:05:08本章字数:12290 水玲珑趴在郭焱的背上,微微发愣,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三番五次地接近她、提醒她,还帮着她对付荀枫,他不像是看上她了,因为他的眼神清澈得像新生儿一般,无辜地闪着惹人怜爱的光,却无半点暧昧的色彩。那么他为什么总是对她好?真如他所说,他是诸葛钰的朋友? 这张背宽厚而温暖,让她想起她的斌儿,如果她没重生,斌儿应该也和郭焱一样大了。 诸葛钰看到郭焱背着水玲珑走出玲香院,眸色就是一深,郭焱似乎对玲珑有种非比寻常的……感情,但又不像男女之情。 一对新人先是去福寿院给老夫人磕了头,老夫人笑呵呵地给了红包,紧接着,郭焱又背着水玲珑,领诸葛钰去往长乐轩给水航歌和秦芳仪磕头,水玲珑戴了盖头是以看不清,诸葛钰却瞧得真切,他们一行三人,领路的是郭焱。 郭焱对尚书府好生熟悉! 见完所有长辈,三人便真的要离开尚书府了,从此她不再是尚书府的女儿,而是诸葛家的儿媳。仿佛知晓水玲珑心底的想法, 郭焱在大门口停住了脚步,代替她回望了一眼这几乎没给她什么温暖的地方,尔后把水玲珑交给诸葛钰,郑重其事道:“对她好!” 诸葛钰双手抱起水玲珑,点了点头:“我会的。” 把水玲珑放入花轿里,诸葛钰翻身上马,迎亲队伍吹起了唢呐、敲起了锣鼓,浩浩荡荡地迈向了镇北王府。 望着渐渐远行的队伍,郭焱抬臂抹了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回了自己的府邸。 轿子来时走的南一街,回去择了南二接,不能走回头路,否则不吉利。 到了王府门口,诸葛钰伸出手牵了水玲珑下来,当水玲珑柔软的小手触碰到他掌心粗粝的厚茧和虎口处斑驳的伤痕时,心里忽而打了个突,从前他的手光滑得没有一丝伤痕,而今却是…… 耳旁笑声不断、谈话声不断,水玲珑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在诸葛钰的牵引下跨火盆、跨马鞍,又拜了堂,尔后在一堆女眷的簇拥下进入了新房。 刚刚拜高堂时水玲珑听到了镇北王沉重的笑声,能笑,想必伤势不算太严重吧!希望一家人都健康喜乐。 王府设了筵席,诸葛钰作为新郎官,自然是众多青年才俊灌酒的对象,怕水玲珑无聊,王府派了女眷前来陪她。诸葛汐是和离过的人,寓意有些不详,她不能在大婚之日和水玲珑见面,以免过了晦气给水玲珑。 “世子妃辛苦了,今天早上是不是起得特早?”问话的是董佳琳,姚大夫人那番话到底是伤了冯晏颖的自尊,自从董佳琳照顾诸葛汐之后,诸葛汐便将她留在了王府。 水玲珑轻声道:“起得比往常略早些。”没说累不累。 这时,一道清脆的丽音在东南方突兀地响起:“嫂嫂!” 水玲珑微怔,诸葛钰何时多了个妹妹?疑惑归疑惑,水玲珑还是非常友好地应了声:“诶!” “你呀,也不怕吓到你嫂嫂了,泼皮得无法无天了。”中年妇女柔和而温雅的声音,话是责备的,语气却满是宠溺。 女子又娇滴滴地说道:“哎呀,娘!你要不要逢人就揭我的短?以后我在京城怎么立足啊?” 不是京城来的,又唤她嫂嫂,莫非……是诸葛家的亲戚? 水玲珑思量间,就从盖头底下瞥见董佳琳的衣摆迅速一晃,出了水玲珑的视线,尔后一双红色镶珍珠绣花鞋映入眼帘,花色与她们平日里所见的不同,非花非鸟,而是一种烈焰图腾,这是诸 葛家的标致,看来对方的确是喀什庆王族的人。 “妹妹请坐。”水玲珑拍了拍身侧的床铺。 那女子就疑惑了:“你怎知我是妹妹不是姐姐?我听说你好像也不大嘛!” 水玲珑不疾不徐道:“据我所知,诸葛家除了大姐诸葛汐,还没有哪位千金比诸葛钰年长。”她嫁了诸葛钰,称呼这方面就得紧着诸葛钰来。 “哼!”女子不悦地哼了哼,有些不服气,却并无恶意。 水玲珑淡淡一笑,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罢了,这种直来直去的反而容易相处,只要摸清她的脾性,就不怕会踩了她的地雷而遭到莫名其妙的暗算。 这时,董佳琳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妇人,一杯递给女子,女子随手一推,热水撒了董佳琳满身,董佳琳猛烈一怔,咬唇将低呼声压进肚子。 女子就冷哼道:“别把自己弄得像个主人,这里是我嫂嫂的房间,要招待我们也轮不到你!” 水玲珑黛眉一蹙,小丫头似乎不喜欢董佳琳,她们两个发生过什么冲突? 妇人忙拿出帕子给董佳琳擦拭,并小声道歉:“真对不住,董佳小姐,小女顽皮,弄脏了你的衣裳,回头我请人给你送套新的!” 这种施舍的语气无疑刺痛了董佳琳的心,她的素手一握,包容地笑道:“没事,四小姐年幼率真,想来不是故意的,这衣裳洗洗就好,不必换新的。” 女子颇为慷慨地道:“我多的是衣服,随便陪你两件好了!你不用装客气!” “姝儿!”妇人含了一丝警惕地话音响起。 屋子里的下人不敢过问主子们的纷争,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下。 “我要换衫,失陪了。”董佳琳含泪说完便离开了新房。 妇人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毕竟这是人家新婚呢,自家女儿就闹了这么一茬子混事,恰好有丫鬟前来禀报说大厅内宾客太多,王妃一人忙不过来,妇人和水玲珑道了别,便带着和女子去了筵席。 几人走后,刘妈妈走到门口四处望了望,确定无人才对水玲珑笑着禀报道:“奴婢昨儿打听过了,刚刚那位端庄的妇人是王爷的二弟妹,府里尊称二夫人,那位小姐名唤诸葛姝,与安郡王同是她的子女。” 水玲珑绕了绕荷包上的流苏,心中疑惑,诸葛流风受了重伤,他的妻子怎么不留在喀什庆照顾他,反而跑到京城来了? 枝繁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盘子糕点给水玲珑:“大小姐,先吃点儿垫垫肚子吧,饿着多难受,这都一天了!” 水玲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探出手,刚拿起一块糕点,门外响起了诸葛钰和另一名男子的谈话声,她的手一抖,糕点掉在了地上,枝繁赶紧把糕点拾起,和着盘子一同拿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哥你喝多了,我扶你进去。” 很清润的声音,能让人想起盛夏吹来的一缕凉风,带着薄荷的幽香,缓缓拂过心间。 “不了,我……没醉,你……回吧!”诸葛钰往门板上靠了靠,似乎醉得不清。 钟妈妈掩面偷笑,将屋子里的丫鬟叫了出去,路过门口时,安郡王已离开,众人给诸葛钰行了一礼:“给世子爷请安!” 诸葛钰摆了摆手,目光投向了房中那抹艳丽的倩影:“退下。” “是!”众人依次离开,枝繁回头深深地看了诸葛钰一眼,心神一动,世子爷真的是喝多了…… 诸葛钰径直步入房间,并插上了门闩。 水玲珑的心咯噔一下,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想起他一走三月,音讯全无,又想起他每年春天都去燕城等人,水玲珑负气地侧过了身子。 诸葛钰缓缓走到水玲珑身旁,一股淡淡的酒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他在她身前站定,看着她一袭嫁衣,红艳如火,素白的手紧握,像两个随时可能融化的小雪团,他怜惜地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声道:“我回来了。” “哼!”水玲珑没好气地给了个鼻音,长睫却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风沙苦寒,他的嗓音沙不复之前的清润,沙哑得宛若秋风吹起了落叶。 诸葛钰蹲下身,摊开她双手,将脸埋在其上,细细地呼吸着。 水玲珑的长睫又是一颤,他的脸和手一样,都粗糙了许多…… 水玲珑眨了眨眼,语气如常道:“不给我掀盖头吗?” 诸葛钰丰润的唇微微勾起,起身拿起玉如意挑开了她的盖头,看着她双颊绯红、眉眼含春的模样,他的心噗通噗通矿跳了起来,或许世人皆赞诸葛汐这种倾国倾城的容颜,他却爱极了她清秀水灵的眉眼,就像挂在叶尖的露珠,晶莹透亮、颤动人心。 在诸葛钰打量着水玲珑时,水玲珑也看向了他,哪怕冰冰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她还是被眼前的人儿给惊呆了!俊美无双是肯定 的,只是他白皙如玉的肌肤如今成了浅浅的小麦色,浓眉根根分明,斜飞入鬓,一双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不再清澈得似山涧小溪,而是幽若明渊,灿灿的,却望不见底。而他丰润的唇微张,仿佛很是惊讶。 惊讶什么? 她很丑? 水玲珑垂下了眸子,哪里醉了?她看他清醒得很。 诸葛钰若是知道水玲珑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我不装醉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我? 诸葛钰指了指桌上的食盒:“吃点儿东西吧。” 水玲珑走到桌边坐下,打开食盒,是她喜欢的菜肴:豆鼓黄鱼、糖醋排骨、辣子鸡丁、牛柳芹菜,并一杯牛乳。看得出来这不是随便从膳房端来的饭菜,水玲珑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啦!”举箸吃了起来。 “夫妻之间不必言谢。”诸葛钰说道。 夫妻……水玲珑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诸葛钰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用完膳,水玲珑让守门的丫鬟将餐具撤了下去,诸葛钰便问:“你过得怎么样?” 水玲珑没怎么思考便答道:“挺好。” 诸葛钰浓眉微挑,他不在她身边,她却过得挺好? 水玲珑被诸葛钰炙热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谁也不说话这气氛便有了一丝尴尬,她拽紧裙裾,随便找了个话题:“听说乱党的头目逃跑了?” 诸葛钰在她身旁坐下,拉过她紧拽着裙裾的手,说道:“嗯,逃到漠北境内了,暂时没办法追查,我上报了朝廷,等皇上裁夺吧。” 漠北和大周的关系有些敏感,虽是败给了大周,但大周想入境大肆搜查一名乱党还是有些困难的。 水玲珑渐渐定了心神,问道:“王爷……父王他怎么样了?” 诸葛钰的眸光微漾开一层淡淡的清愁:“腿部受了重创,恢复行走需要不短的时日。” 水玲珑反握住诸葛钰的手,认真地说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诸葛钰“嗯”了一声,几乎弱不可闻。 水玲珑又道:“二叔还好吗?” 诸葛钰扬起一个苍白的笑,道:“离开喀什庆的前一晚,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水玲珑微微一笑:“都能恢复如初,只是时间问题。” 尔后,再没了话题。 烛火轻晃,照着一对新人在地上投射出缱绻的剪影。 水玲珑的手心出了不少薄汗,诸葛钰眼神一闪,说道:“洗洗睡吧。” “嗯,好。”水玲珑垂着眸子应下,诸葛钰起身往净房走去,水玲珑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需要叫丫鬟进来服侍吗?” 一般的公子哥洗澡都是丫鬟脱衣、搓背、外加提供某些特殊服务。她倒是可以借机看看他的小三、小四都是哪些人,以后找机会,一个一个捏死! 净房里脱衣服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诸葛钰的朗朗话音传出:“我以为,服侍夫君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事。” 水玲珑的瞳仁一缩,什么呀?她、她、她……给他洗澡? 水玲珑仍不罢休:“相公啊,我初来乍到,不如她们服侍得周到,等我学些日子再来服侍你,今晚便一切照旧吧!” “好。”诸葛钰淡淡地应了一声。 水玲珑咬牙,看吧,果然有通房丫鬟! 我倒要看看你叫谁? 等了老半天没听到诸葛钰的吩咐,水玲珑疑惑地眨了眨眼。 很快,诸葛钰叹了口气,道:“反正是要学,就从今天开始吧,进来,我不嫌你笨手笨脚便是,总不能我成了亲还自己做这些。”她不就是想知道他从前碰没碰过别的女人吗?这种事讲出来很丢人的好不好?简直影响他高大威风的雄风形象! 水玲珑闻言心头就是一喜,第一个女人总是不一样的,她不希望将来花精力去对付一个于自己丈夫而言意义非凡的丫鬟。 水玲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尽量神色如常地走入了净房。刚刚她明明听到了脱衣服的声响,然而此时他却穿戴得非常周整,水玲珑暗骂他狡猾,哪有自己脱了又穿上的? 水玲珑探出手,开始解喜服上的扣子和腰带,想着待会儿要面对他光着身子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羞恼。 脱了厚重的衣服和薄薄的里衣,只剩一条亵裤时,水玲珑抽回了手,淡淡地道:“你自己来,我口渴,要喝水。” 诸葛钰轻轻地笑了笑,没有为难她。 水玲珑走出净房,等他沐浴完毕自己穿好亵衣出来,她才进去梳洗。大概还是有些不愿意行房,水玲珑在净房磨蹭了许久,直到房间里传来微弱的鼾声,她才用毛巾擦了头发和身子,穿上肚兜、小内内和亵衣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诸葛钰马不停蹄地 奔波了十多天,昨晚没怎么歇息今日又累了一整天,此时应当是睡得比死猪还沉了。 一念至此,水玲珑的心稍安,平躺在了诸葛钰身侧。 谁料她刚闭上眼,诸葛钰便在她耳旁吐着薄气道:“我们好像还有一个仪式没有完成。” 水玲珑吓了一跳,手握紧了床单:“是吗?什么?” “喝交杯酒。” 水玲珑长舒一口气,这个……这个可以有! 诸葛钰下床,端来两杯美酒,和她一人端一杯,双臂相互一绕送入了各自唇中。 喝完交杯酒,水玲珑二话不说赶紧趴在了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诚然一副“我非睡觉不可”的架势。 诸葛钰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促狭,上床后,俯身吻住了她裸露的雪颈,他的唇略微干涩,落在肌肤上有种粗粝的刺激,水玲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几分。 诸葛钰将她的衣衫拉至腰腹,露出光洁如玉的美背,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大掌开始在上面缓缓游走。 水玲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翻身正对着他,冷声道:“当初是谁说我这副身板儿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没兴趣的?” “是我。”诸葛钰承认得非常爽快! 水玲珑一怔,故作镇定道:“所以……” “所以我错了。”诸葛钰耍赖地打断了她的话,水玲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堵住了她的唇…… 身体的撕裂,像灵魂被彻底打散了一般,水玲珑痛得一口咬住他肩头。 十指相扣,今生你是我的妻…… 一夜温存,满室旖旎。 枝繁端了醒酒汤来到卧房门口时就发现俩守门的小丫鬟面红耳赤,她聚精会神地一听,脸“唰”的一下红了!那种呜呜咽咽、欲拒还迎的求饶真的……出自她家小姐的口?还有世子爷雄浑的喘息,以及身子碰撞发出的声响…… 里面的“战况”如此激烈吗? 枝繁尴尬得转身便走,回到房间时脸上的潮红也没褪去! 柳绿正在绣荷包,看见枝繁失魂落魄地闯进来,连门都忘了关便直直步入了净房,她的眼神闪了闪,放下手里的绣活儿,走到净房门口一看,就见枝繁捧着冷水在往脸上浇。 柳绿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道:“哟!送醒酒汤看到不该看的了?早说了让你别去,人家喝酒也好,吃药也罢,那都叫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7) 诚如水玲珑所言,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难道她要为了那好不中用的自尊放弃一个可以令自己过得更好的机会吗?想起冷宫里的那些馊饭和毫无水分的瓜果,她就替自己和腹中的胎儿痛心! 水沉香的心底天人交战,最后,她咬咬牙压下受伤的自尊,又放下针线去拿水玲珑手里的银票。 谁料,水玲珑这回不给了。 水玲珑的手一抬,水沉香恼羞成怒:“水玲珑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你是世子妃就可以随意羞辱天子妃嫔!我告诉你,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欣女官吓了一跳,小主怎么能对世子妃发火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今这种状况,哪怕是为了小皇子,小主也得忍啊。 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欣女官不是水沉香,所以无法理解被一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庶女刁难的耻辱,而水沉香被嫉妒和怒火冲昏头脑,便将理智抛到了脑后,她其实应当好好地求水玲珑,哪怕是为了小皇子。 枝繁眉头一皱,看向水贵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悦。 水玲珑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忘了告诉你,老夫人给我的钱我忘了带,这个呢,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因此,我不能白白给你。” 什么叫老夫人给你的钱你忘了带?多扯的理由!但水沉香没办法与水玲珑理论,因为水玲珑就是要刁难她,她握紧了拳头,气得面红耳赤:“我如今只是个冷宫弃妃,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 水玲珑漫不经心地掸了掸银票:“自个儿想,慢慢想。” 水沉香把她和水玲珑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定格在她们分别前的最后一次谈话: “有兴趣跟我说说从前的事么?你似乎很了解万岁爷的喜好,大概也知道他的过去。” “无可奉告!” 水沉香浑身打了寒颤,原来世上真有这么锲而不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她看向水玲珑,正好碰见水玲珑朝她邪肆一笑,像邪魅修罗摄魂的眼眸里流转着寒刃一般森冷的光,尔后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水玲珑要做什么? 水玲珑意味深长地一笑:“这孩子……健康否?” 水沉香霎时如坠冰窖,浑身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有种错觉,她要是不告诉水玲珑,水玲珑就会弄掉她的孩子! 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她像个在死亡线垂死挣扎的刑犯,却没有人能够救她! 乌云黑压压地滚来,笼罩了本就暗沉的天际,上午的光景突然变得好似夜幕低垂。水沉香的心……沉到了谷底! 大抵感受到了母体的骄躁,胎儿狠狠地踹了好几脚,水沉香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这是她盼了五、六年才盼来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今生唯一的孩子。 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自己当初不告诉水玲珑并非怕惹祸上身,而是想看着水玲珑焦躁不安、求而不得,但现在,如果这则信息能换来自己和孩子的一份短暂幸福,又有什么不值? 水沉香给欣女官打了个手势,欣女官带着枝繁退到了屋子里,水沉香就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道:“你娘并不是真正的董佳雪,她只是借用了江南一名富户的身份。她其实……是漠北人!” “讲重点!”这些她都知道,何必大老远跑来问她? 水沉香一怔,睫羽颤了颤,道:“我只是偷听了你娘和我大哥的谈话才知道你娘在漠北有个十分显赫的身份,具体是谁他们当时没说。 万岁爷早年御驾亲征对抗漠北,曾装扮成牧民混进了漠北帝都,与你娘有过一些相处,至于你娘为何会抛弃家族来到大周并和我大哥成了夫妻,我也不清楚。万岁爷知道你娘来了大周,并许了她那块定亲玉佩,但没过多久,我大哥便谎称你娘病死了,尔后才给你娘捏造了一个董佳雪的身份藏在庄子里以避过万岁爷的耳目。 我悄悄模仿你娘,学她的语气、学她的神态、也学她会做的菜,就是想着有一天我能借着选秀的机会博得万岁爷的垂怜。万岁爷也一直把我当成替身,他甚至嫌我不够像你娘,所以派了谭嬷嬷教导我,我每天都学着怎样做一个完美的替身。如今这替身变成了水玲月,谭嬷嬷又去了她身边。” 讲到最后,水沉香仿佛做了一场痴傻的梦,眼底满满的全是嘲讽,“我知道的就这些,现在即便你杀了我我也吐不出第二条有用的信息了。” 皇帝和她娘……竟是旧时?她娘是疯了不成?舍弃皇帝这棵大树,转而爱上水航歌那头猪?水玲珑压制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把银票放在了桌上:“保重。” 水玲珑带着枝繁往千禧宫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一半,在一处碧水凉亭旁边,一名慈眉善目的年轻太监走了过来,他打了个千儿,谄媚地笑道:“奴才邓洪给世子妃请安!贵妃娘娘与世子妃一见如故,想请世子妃到贵邑宫小坐闲聊,不知世子妃能 否赏个脸?” 贵妃相邀,她能不赏脸? 只是这“一见如故”之说未免太过牵强了。 水玲珑微微一笑:“请邓公公带路。” 邓公公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一、二的样子,因办事得力,颇受贵妃的器重,如今是贵邑宫的管事太监,位列正四品。 一行人顺着青石板小路往前方走去,路过御花园时,忽而看见几名戴毡帽、穿皮靴的异族女子,领头的少女一袭红衣,腰束金绸,敞开的裙衫只到膝盖,隐约可见皮靴之上的素白裤子,她有着蜜色的肌肤,五官很是大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野性张扬的美! 这似乎……是漠北服饰。 水玲珑便问向了邓公公:“她们是谁呀?” 邓公公看向远处的女子,眼神一闪,笑道:“哦,穿红衣服的是漠北的泰姬公主,身后之人是她的婢女。世子妃离开未央宫后泰姬公主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难怪世子妃没见到她了。” 这么说漠北的使臣已经抵达了京城,打算与大周进行政治访谈了。前世关于此次访谈的使者和内容她记不大清了,具体双方签署了什么协议她更是不知。水玲珑收回眸光,随邓公公一同前往了贵邑宫。 泰姬公主在御花园内转了一圈,除了花花草草就没点儿新鲜玩意,她看着周身一朵朵姹紫嫣红的牡丹和芍药,忽而灵光一闪,耍起了鞭子。 鞭子带了劲道,每一次的挥出都能听到破空之响,泰姬公主身如狡兔、腰如灵蛇,每个旋转、每个侧踢都带着一种强势的掠夺意味,偏又不失烈性的美,侍女们纷纷叫好,须臾,她周身的牡丹和芍药被毁了一片,而她……非常兴奋! “喂!你是谁呀!给我住手!瞧你把御花园弄成什么样子了?”三公主像往常那样逛御花园,一进里面便看见一个穿得莫名其妙的女子做着莫名其妙的无礼之举,她当即气得火冒三丈。 泰姬公主并未停下玩鞭子的动作,只用余光循声侧目,三公主思念郭焱,没心情打扮,今天只穿了一条藕色束腰罗裙和一件半透明对襟纱衣,发髻也不复杂,简单地挽在头顶用一支白玉簪子固定,看起来很是素净。泰姬公主鄙夷地瞟了一眼,一个侧翻,将手里的鞭子挥向了三公主! 鞭子的速度之快叫人躲避不及,三公主只觉一道暗影一晃,自己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旁边的人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三公主指向泰姬公主的手便剧烈一痛,她像摸了炭似的 迅速抽回并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冰冰吓得花容失色,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野蛮的女子?在人家的花园肆意作乱倒也罢了,如今连主人也敢打伤,瞧三公主的手背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肿得像个包子了。 冰冰看着这名少女怪异的服饰,想起昨晚太子说漠北使者来访,她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忍住内心对强者本能的恐惧,上前一步拦在将三公主拦在身后,并厉声道:“漠北公主,这里是大周皇宫,请你遵从我们大周的礼节,尊重我们大周的皇室公主!”至于打烂那些花,暂且不提了。 “皇室公主?”泰姬公主停下了动作,毡帽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敲打着她蜜色肌肤,与那双熠熠潋滟的眸子交相辉映,直觉满园花色顷刻间被压了下去,她把鞭子扔给随行的一名侍女,尔后看向冰冰和冰冰身后的三公主,似笑非笑道,“哪个公主?排行第几?母妃是谁?” 三公主气得半死,一下子从冰冰的身后窜了出来,没好气地道:“你听好了,我是皇后的女儿,大周的三公主!你又是哪根葱?” “葱?哈哈哈……”泰姬公主非但没有被三公主的名号给吓到,反而捧腹笑了起来,不似大周女子笑不露齿总以丝帕掩面,她就那样把自己的唇和洁白的牙齿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你们大周人都把人喻为‘葱’的吗?我们漠北男人是天边的山石、女人是湖中的珍珠,你们大周人全都是葱,哈哈哈……” 三公主没想到她会这样曲解自己的意思,还讲得仿佛是那么回事儿!三公主怒火中烧:“有胆子的就报上名来,不要做个缩头乌龟!” 这个词泰姬公主听懂了,她的笑容一僵,冷声道:“我是漠北皇族最尊贵的泰姬公主,你居然骂我缩头乌龟,真是好没眼光!” 言罢,从侍女手中拿过鞭子,又朝三公主狠狠地打了过去! 贵邑宫会客的潇雨阁内,贵妃端坐于主位上,笑着与宾位上的水玲珑交谈,她十分注重保养,年过四旬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皱纹。她一改之前在未央宫的傲慢,语气和蔼得不得了:“你三妹的诰命夫人的名号是一定会到手的,我估摸着也就这一、两日的事了。” 水玲珑礼貌地笑道:“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再没了下文! 邓公公就觉得纳闷了,虽说太子和三公主政见相左,但贵妃毕竟是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太子妃见了也会主动寒暄几句,世子妃却娘娘说什么她应什 么,且都字数不多!说她给娘娘甩脸子看吧,她的笑容又特别真诚;说她惜字如金吧,可他听闻她在皇后跟前儿口若悬河…… 贵妃仿佛浑然不在意似的,颇为和善地道:“你四妹很得万岁爷的垂怜,后宫不知多少女人羡慕她呢。” 这话乍一听,似乎在赞美水玲月的恩宠,再一回味,隐约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其实水玲月过得好不好,招不招人嫉妒,受不受皇后器重,水玲珑完全不关心,也不知贵妃这样讲到底只是随意扯个话头,还是在试探她和水玲月的关系。 水玲珑笑容可掬道:“贵妃娘娘金枝玉叶、华贵天成,又儿孙绕膝,这才是后宫人人羡慕之福。” 听到“儿孙绕膝”,贵妃就笑意更甚了:“你这张嘴儿啊,总是能说出别人心坎儿里的话,我就没见过几个比你聪明的。” 水玲珑恭谨道:“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 邓公公的头皮一麻,就看见自家娘娘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叹,世子妃果然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贵妃很快便笑意如常:“说起来很奇怪呢,原定的太子妃是你二妹,怎么突然变成了堂妹呢?是水老夫人的意思吗?”语气里含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难道贵妃把她弄来宫里就是为了打听太子妃的来龙去脉?水玲珑不疾不徐道:“臣妇的二妹头部受伤落下顽疾,不便侍奉太子殿下,祖母和父亲商议之后,便从二叔的嫡亲血脉里举荐了才情兼备、性格温婉的堂妹,皇后娘娘过目之后亦非常满意,这才定了太子妃的人选。” 意思是,只有嫡女能配太子,她们几名庶女都是因为这个才错失良机的,至于贵妃信不信水玲珑可管不着。 贵妃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里边儿浮动的茶叶,美眸一转,道:“我听说世子妃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呢,你当时怎么有勇气去做那样一件危险的事呢?” 这些人真喜欢浮夸,不就是控制水玲溪的病情,没让她咬掉云礼手上的一块肉吗?怎么成了“救命之恩”?水玲溪咬云礼十口、八口,云礼也照样能活蹦乱跳!但贵妃突然提起这个,其居心未必纯良。水玲珑敛起心里的愠怒和疑惑,浅浅一笑,道:“臣妇惶恐,臣妇当时吓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二妹绝对不能有事,臣妇略懂些医术,于是按照记忆中的抢救方式稳住了二妹的病情,倒是臣妇的二妹连累了太子殿下,好在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并未计较。”把救太子一事给绕了过去! 贵妃仍不罢休:“不论你的初衷是什么,你救下太子殿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想必太子殿下十分感激你吧?” 要说云礼不感激她,未免让人觉得云礼知恩不图报;若说云礼感激她,贵妃又该问怎么感激的,送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一来二去,云礼和她少不得多出一层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个贵妃真是好生狡猾!水玲珑缓缓答道:“姚老太君派人送了不少谢礼。”是不是太子让送的,你自个儿猜! 贵妃端着茶杯的手握了握,眼神一闪,冷凝的笑容再次扬起:“我前些天刚得了一副大师的《爱莲图》,世子妃请与我一道前去观赏吧。” 水玲珑眨了眨眼:“是!” 承德宫内,德妃正握着十一皇子的小手教他练字,听完小安子的禀报素手就是一抖,好好的一张就这样废掉了。十一皇子仰头,睁大亮晶晶的眼眸:“母妃,你弄花我的字帖了。” 德妃的唇颤了颤,尔后笑着道:“十一乖啊,母妃稍后给你拿新的,母妃现在有事要做,你先去吃些糕点,好不好?” 十一皇子低头不语。 德妃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却没像往常那样宽慰他,而是看向小安子,目光凛凛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真的来了?” 小安子点头:“奴才以性命保证,千真万确!” 德妃的眼眶一红,整个人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十一皇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扯了扯她的裙裾,软软糯糯地道:“我不要字帖了,也不吃糕点了,母妃你别生气。” 尔后张开小小的臂膀,“抱抱。” 德妃就抱起他,一手托着他的小屁股,一手扣住他的圆脑袋,深呼吸,忍住忽而涌上的泪意:“母妃没有生气,母妃是高兴呢!” 十一皇子用胖乎乎的胳膊圈住德妃的脖子:“高兴什么呢?弄花了我的字帖吗?那我每天都写好了给你弄。” 德妃破涕为笑,看向了小安子,道:“我出去走走,看能否碰上她。” 小安子神色一变:“不可啊娘娘!您忘了您是为什么称病的吗?” 德妃的脸色也跟着一变,焦急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小安子想了想,道:“奴婢先去打听一下,看她有没有离宫,没有的话奴才传您的口谕宣她觐见,如何?” 德妃亲吻着十一皇子的额头:“好,就这么办!” “啊——”三公主一声尖叫,她没想到这个可恶的漠北公主在知晓了她身份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动粗,这下,连肩膀也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痛!三公主疾言厉色道:“给本公主捉住她!” 几名宫女太监得令,一窝蜂地朝泰姬公主扑了过去! 泰姬公主冷冷一哼,挥鞭如剑,左右开打,不过须臾便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给打得到底翻滚,再也爬不起来。 三公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你……你……你这漠北蛮子!”话里,含了连她都能察觉的颤抖。 冰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漠北公主下手真狠,那些都是三公主的贴身宫人,就算不愿被抓也该让自己的侍女上前阻拦才是,她却一鞭子接一鞭子,把一众人等都打成了重伤。 泰姬公主嗤笑一声:“我是漠北蛮子你是什么?大周瘪犊子!” “你……你……”居然骂她瘪犊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三公主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就朝泰姬公主砸了过去! 泰姬公主本就有些身手,哪里会被三公主这种毫无内力的一击给击中?不过是轻轻一侧便避开了,但她回赠给三公主的鞭子却不那么容易躲避了。 啪! 鞭子在空中一晃,弹出了清脆的声响。 三公主吓得赶紧捂住脸,生怕就此毁容。 千钧一发之际,冰冰果断地抱住三公主,用自己纤弱的脊背挡下了泰姬公主的鞭子! 冰冰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娇生惯养的她别说挨鞭子了,连摔跤的次数都少得可怜,除了圆房那次,她记忆中就没出现过什么身体上的痛楚,所以这一鞭子扛下,她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三公主惊呼:“大嫂!” 冰冰蹙了蹙眉,转身面向泰姬公主,一字一顿道:“对一国公主和太子妃动粗,漠北公主真是好好的礼仪规矩!” 太子妃?泰姬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开始认真打量冰冰,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真是美极了,皮肤像玉一样白,眼睛大大的,很闪很亮,睫毛长长的,微卷而浓密,鼻子很小,唇也很小,让人很想冲上去咬一口。泰姬公主却歪着脑袋道:“就你这种丑女人也能做太子妃?那我岂不是能当皇后了?” “你……”冰冰气得呼吸一顿,太可恶了! 三公主的肺都要气炸了,理智也全没了,想起冰冰为她挨的一鞭子,她就觉得自己也不能再让冰冰 受委屈:“你们漠北不就是个战败国吗?你有什么资格在大周的皇宫大呼小叫?我们能打败你们一次,也能打败你们第二次、第三次!你这个漠北蛮子,我要禀明我父皇,砍了你的脑袋!”和谈什么?跟这种蛮子和谈简直就是掉价!就应该叫郭焱冲锋上阵,再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泰姬公主的眸光一厉:“你敢?” 三公主挺起胸脯:“你看我敢不敢?” 冰冰一把拉住三公主的胳膊,低声道:“三妹息怒,女儿家的喧闹莫要牵扯到朝堂和国战,这种人我们不理她就是了。”今天来闹事的如果是漠北皇子,她们大可状告对方蓄意滋事,但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即便闹到了皇帝跟前,也不过女儿家的几句口角,皇帝根本不会因为三公主和她受的一点委屈而责难漠北,为国家利益做点儿牺牲本就是她们这些皇室人员该做的事。况且这个泰姬公主有恃无恐,连嫡公主和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必是有其骄傲的资本。 冰冰拉着愤愤不平的三公主转身离去。 泰姬公主望着她们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等她们走出御花园到达太液池的湖边时,泰姬公主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弹弓和两粒小石子,瞄准二人的脚,用力一拉,弹出了石子! “啊——” 噗通! 贵妃带着水玲珑去往了书房,贵妃是个很爱读书的人,不同于其他女子只把书房做为摆设,她的书房是真真正正诗画飘香。一进门,便可见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皇帝的亲笔草书,下方是一个案桌,摆了两个袖珍的观砚屏风,分别是旭日出海和大雁南飞。房间的左面是一个一人高的书架,共有五排,从上往下依次是政治类的、历史类的、生活常识和女子书籍,最后一排比较杂,话本也有、医书也有。 书皮都有些微微泛黄,可见其年代久远,但页边页脚无褶皱,又能知贵妃是个惜书之人。 房间的对面是一张长长的书桌,用砚台压着贵妃练的字,笔锋尖锐、力透纸背,与她傲慢犀利的性格倒是相得益彰。 水玲珑的眼底露出浓浓的惊艳之色:“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书房,娘娘这儿才是别有洞天。” “呵呵……”贵妃笑出了声,“总之你说话没有我不爱听的!”仿佛很受用的样子! 贵妃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幅《爱莲图》:“世子妃看看。” 其实水玲珑不是很懂字画,这幅图在她看来无非就是——荷 叶是绿色的,荷花是粉红色,天空是蓝色的,小鸟儿是黑色的,一旁的垂钓老人看不清楚的。但水玲珑还是装出一副大为欣赏的样子,笑着道:“果然是好图,我好像都能闻到荷花的味道了。” 贵妃岂会听不出她这是敷衍之词?贵妃却是没恼,只笑着放下这一幅图,又拿了另外一幅,水玲珑眨了眨眼,她刚刚那样敷衍她了,她还不知趣地继续与她品画,为何她觉着她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邓公公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他满头大汗,喘着气道,“前院走水,出不去了!” 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贵妃打算烧死她! 小安子在外边儿打听了一圈跑回承德宫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世子妃……世子妃被贵妃叫到贵邑宫去了!” 德妃坐在床头,刚哄十一皇子睡下,她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去外边儿说。” 小安子赶紧闭了嘴,随德妃一同走到门口,德妃遣散了值班宫女,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问道:“你打听到世子妃的消息了?” 小安子吞了吞口水,喉头燥得很:“奴才打听到了,世子妃先是去冷宫探望了水贵人,尔后在去往千禧宫的途中被贵妃身边的小邓子给叫走了。” 水贵人和千禧宫的珍嫔是水玲珑的亲戚,她好不容易入宫一趟,探望乃是情理之中,可贵妃又是怎么回事? 德妃思量之际,殿外传来了阵阵喧哗,她目光一凛:“看看出了什么事!” 小安子退下,不多时便折了回来,脸色不大好:“娘娘,贵邑宫走水了,贵妃和世子妃被困火场,贵邑宫乱了套,此事惊动了皇后,皇后已经派了御林军前去救火!” “这么说……水玲珑被困在里边了?”德妃按住头,身形一晃,靠在了小安子的肩头,“快!快去贵邑宫!” 小安子大骇:“使不得啊,娘娘!万一碰到不该碰到的人,您可想清楚后果了?” 德妃的神色变了变,眼底浮现出一抹纠结,但很快她摇了摇头:“我们走小路,我知道有一条路是直达贵邑宫后门的。” 小安子见自己无论说什么也阻挡不了德妃想见水玲珑的心情,只能硬着头皮随德妃一同离开了承德宫。 云礼正在内殿检查七皇子的功课,突然听到宫女们的谈话,说贵邑宫走水,贵妃和水玲珑被困在书房出不来,他当即丢下七皇子去往了贵邑宫。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8) 怕世子爷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 “你听到我说话了么?”柳绿见枝繁没反应,不由地提到了音量。 枝繁的心情很是复杂,她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世子爷的,也许是世子爷从血蝙蝠的利口中救下了她,也许单纯的就是他一个眼神惊艳了芳华,总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世子爷的模样。 当她听说大小姐要嫁给太子时,整颗心都沉甸甸的了…… 现在,她好不容易随大小姐进入王府,成了为数不多的几名能自由出入卧房的丫鬟之一,比起其他丫鬟,她其实是很有优势的…… 柳绿瞧她总不说话,气得狠狠地捶了捶她的肩膀:“你往常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儿怎么成了锯嘴儿葫芦?你是不是想着能自由出入卧房,和世子爷便多的是见面机会,你总有一天能勾到世子爷?” 枝繁依旧沉默,被柳绿打得生疼她也只瞪了柳绿一眼。 柳绿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柳绿咬咬牙,捡了重话说:“不是我打击你,枝繁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这模样比之碧珠的如何?别说碧珠了,就连叶茂都比你好看!长得像个丑八怪还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我要是世子爷,和你上床我得倒胃口!” 枝繁的自尊心受到了无比强大的冲击,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容貌的确太平凡了些!她恼羞成怒:“你……你……你太过分了!你不就是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吗?你那些破事儿谁不知道?先是被大少爷睡,再是被你弟弟拉出去接客!你除了这张脸还剩什么?和青楼的妓子一样脏!又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纯情、装高尚?” 啪! 柳绿甩了枝繁一耳光! 枝繁捂住红肿疼痛的脸,正欲破口大骂,却见柳绿的一双凤眸噙满了泪水,她的话梗在了喉头。 柳绿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的语气却平淡如常:“原来你枝繁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好,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是做个老老实实的丫鬟也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罢,都跟我柳绿不再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我这个脏乱不堪的女人,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干什么?” “给你擦点儿药!” “你作死啊,小蹄子!当心老娘揍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你这张臭嘴,迟早害死你!”手,蘸了药膏,轻轻涂在她的患处。 她痛得接连倒抽凉气:“滚!不要你给老娘擦药!” 枝繁一把按住她:“给我老实点儿!” “叫你滚!” “再不老实,我用臭袜子堵了你的嘴!”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柳绿敛起翻飞的回忆,悲怆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回了房间。 枝繁望着柳绿的背影,也委屈地哭了起来。 水玲珑和诸葛钰用晚膳后,还是坚持去往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今年六十有一,生得珠圆玉润、体态丰腴,脸上虽有不少皱纹,但气色红润,瞧着特有喜感。她穿一件褐色绣蝠纹对襟褙子,盘扣是纯金打造的,很是奢华。她满头银丝盘了个简单的发髻歪在脑后,用两支紫金簪子固定,不像其它老妇人喜欢戴抹额,她额前的发全部梳进了发髻,露出光洁宽阔的额头,她说,这样比较凉快。 老太君把牌一洒,哈哈大笑:“好嘞,我糊了!赶紧掏钱掏钱!” 甄氏倾过身子一看,瞪大了眸子道:“哎哟,娘,你这手气是不是太好了些?连赢十多盘,给不给我们做晚辈的一条活路了?再这么下去,我得喝西北风了!” 甄氏是安郡王和诸葛姝的娘,容长脸,眼眸深邃,黛眉纤纤,唇角有颗小小的黑痣,为她清丽的容颜添了一分妩媚,水玲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甄氏并非诸葛流风的元配,而是他的平妻,诸葛流风身边有嫡妻照顾,她便带着女儿随侍老太君左右,也算替诸葛流风尽孝。 诸葛姝放下手里的牌,笑呵呵地道:“那是祖母能耐啊,大伯母,你说是不是?” 语毕,看向一旁端坐如佛、静静品茶的冷幽茹。 冷幽茹笑而不语,诸葛汐便赶紧附和了几句:“许久没打得这么过瘾了,姜还是老的辣,今天输光光,明天再来!” 老太君嗔了她一眼:“还明天再来?也不怕教坏我的孙儿!”说完,闪亮亮的目光投向了诸葛汐有些隆起的腹部。 诸葛汐摸着肚子,眉宇间流转起少有的柔和之色:“他哪里晓得?现在还是个小肉球呢!” 冷幽茹看向诸葛汐的肚子,眸光有些深幽。 “五个月了吧!有胎动了没?”甄氏喜色地问道。 丫鬟撤了牌,换上新桌布,又奉上可口的糕点和茶水,并拿着 湿帕子给诸位主子一一净了手。 诸葛汐擦了手把帕子递给华容,不疾不徐地道:“前两天才刚开始,不多,夜间大概一、两回的样子。”放了一颗樱桃在嘴里。 甄氏端起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眯眼笑道:“准是个儿子!我怀铭儿时胎动来得晚,而且不多,怀姝儿时刚满四个月便有胎动了,都说外甥像舅舅,别你肚子里那个和铭儿一样懒,那你可有的操心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笑出了声,唯独冷幽茹笑容淡淡,像座活观音,与这喧嚣的尘世和无尽的天伦格格不入。 老太君故作不悦地嗔了甄氏一眼:“铭儿怎么懒了?我瞧他勤快得紧,比姝丫头拿得出手!” “奶奶!你们天南地北地聊,干嘛扯上我?”诸葛姝撅起红嘟嘟的唇,“不待见我直说,改明儿我剃头做姑子得了,也省得你们瞧着碍眼!” 甄氏偷偷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老太君喜欢她才拿她和铭儿比,她倒好,一点儿也不识抬举。 恰好此时,董佳琳端着一个托盘走入房内,托盘上放了四个颜色和形状各异的碗,每个碗里分别盛着不同味道的饮品。她给屋子里的人行了一礼,软语侬侬地道:“老太君,二夫人,表嫂,四小姐。”她是冯晏颖的表妹,便将冯晏颖的夫家大哥唤作表哥,诸葛汐便是表嫂了。 老太君已经从诸葛汐口中得知前段时间董佳琳照顾了诸葛汐许久的事,几天相处下来,董佳琳性格温婉倒也颇受人待见。她看向董佳琳,和颜悦色道:“琳丫头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董佳琳把托盘放在桌上,温婉地说道:“蜂蜜藕粉是给老太君的,玫瑰花茶是给王妃的,青梅葡萄汁是给二夫人的,椰汁杏仁露是四小姐的,表嫂吃不得冰,我泡了一杯桂圆红枣茶。” 老太君和诸葛姝喜甜,但前者好软糯浓稠之物,后者偏向饮品一类,冷幽茹喜花茶,甄氏爱酸,诸葛汐最爱喝浓茶只是怀了孕喝不得,桂圆红枣养颜补气血,倒不失为一个顶好的选择。 “难为你把大家的习惯都弄得这么清楚。”老太君赞赏地笑了笑,端起蜂蜜藕粉吃了一口,从喉头到腹腔舒畅得不得了,老太君微露出惊艳之色,“可是放了薄荷?” 董佳琳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都被您给看出来了,原本我想着夏季虽热,但上了年纪的人肚腹欠佳,饮多了含冰的东西始终对身子不好,便放了一点儿薄荷充当冰块的功效,我以为能蒙混过 关的呢!” 一屋子便又笑了起来! 诸葛汐拉过董佳琳的手,华容忙搬了个杌子让董佳琳在诸葛汐身旁坐下。 甄氏看向董佳琳,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尔后笑眯眯地道:“真是个蕙质兰心的人儿,咱们诸葛家的女儿可没一个这么贴心的!” 一句客套话而已,诸葛姝却是不悦了:“那是因为咱们诸葛家的女儿都有爹疼有娘爱!不需要做那起子巴结人的事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老太君在内,脸色俱是一变,这完全是拿刀在往董佳琳的心窝子里戳,哪怕诸葛姝才十三岁,但这种言论实在太过分了。 董佳琳垂下眸子,放在裙裾上的手拽得死紧,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其掉下来。 诸葛汐就看向这个小堂妹,严厉地道:“快给董佳小姐道歉!” 凭什么呀?她是喀什庆的王女,凭什么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道歉?诸葛姝冷冷一哼,两眼望天:“我又没说错!我干嘛要跟她道歉?不让人说真话吗?她很委屈吗?我就这性子,受不了的话就回她的姚家去!” 话音刚落,姚成和安郡王打了帘子进来,二人在书房对弈了一下午,连晚饭都忘了吃,这会儿是打算一起到老太君院子蹭饭的,谁知刚进屋便听到诸葛姝如此诛心的言论,姚成的脸色不好看了,董佳琳是姚家的表小姐,诸葛姝直接赶人回姚家,姚成有种他也被嫌弃的错觉,他如今一无所有本就变得异常敏感,加上每天只能靠纸条维持记忆,他已经自卑得不行了…… 安郡王神色一肃:“小妹!不得无礼!快点向董佳小姐道歉!不然我今晚就把你送回喀什庆!” 一听“送回喀什庆”,诸葛姝就吓得花容失色,眼皮子飞速眨了眨后起身面向董佳琳,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对不起,我口无遮拦,请你原谅。”语气和态度极尽敷衍。 甄氏幽怨地瞪了瞪儿子,当哥哥的怎么能这么威胁妹妹?万一姝儿晚上又做噩梦怎么办? 安郡王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里含了一丝愠色,浑然不在意甄氏投射过来的强力眼波。 董佳琳极力隐忍泪水。 诸葛汐微微叹气。 冷幽茹喝着花茶,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太君微微发愣,脸色不大好看。 水玲珑和诸葛钰进入房间时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水玲珑眨了眨眼,笑盈盈地道:“童言无忌,董佳小姐想必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虽只听到了诸葛姝的道歉,却也不难猜出是诸葛姝讲了争对董佳琳的话。 董佳琳的长睫一颤,忙顺着水玲珑的话说道:“世子妃说的在理,我刚一时太惊讶了没回过神,我真没放在心上。” 当事人把苦水咽进肚子,其他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尤其论亲疏关系,在座的谁都得向着诸葛姝。 诸葛姝不由地多看了水玲珑一眼! 众人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对新婚夫妇的身上,只见诸葛钰穿一件红色锦服,腰束玉带,俊美无双的脸上不见笑容却难掩喜色。在他身旁的水玲珑,穿一条红色束腰罗裙,一件同色琵琶襟上衣,肌肤如玉、臻首娥眉,眼眸大而闪亮,分外水灵,不算那种一眼便艳惊全场的绝世美人,却别有一番华贵天长的清雅。 “不是说小钰病了吗?这就好了?”甄氏笑着问。 诸葛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尴尬:“哦,喝了药,好了许多。” “玲珑,这是奶奶,这是二婶,他们分别是二弟铭儿和四妹姝儿。”诸葛汐指着老太君、甄氏、安郡王和诸葛姝一一向水玲珑介绍。 水玲珑微笑颔首一一打了招呼,然后诸葛钰给长辈们磕了头,老太君和冷幽茹各赏了一副头面,甄氏送了一个白玉送子观音。 整个过程,诸葛钰较为严肃,水玲珑则略显羞涩,给长辈磕完头要起身时,水玲珑的腿一软,诸葛钰忙搂住了她,水玲珑心里那个羞愤呀,弱弱地瞪了他一眼,诸葛钰就露出一抹少有的笑来,细看会发现隐约有那么点儿得意! 呵呵,她的孙子真能“干”! 老太君心花怒放,把先前从诸葛汐、甄氏和诸葛姝手里赢过来的金子全部塞进水玲珑的怀里,笑嘻嘻地道:“早日给我添个宝贝金孙,奶奶以后赢了钱全都归你!” 言罢,仿佛意识到自己厚此薄彼了,老太君从玲珑怀里的十多个金元宝中拿了两个准备递给诸葛汐,看了看,似乎觉得太少,又拿了两个一共四个放在了诸葛汐的腿上,末了,突然又砸了砸嘴,顺了一个回来再塞进水玲珑的怀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直笑翻了一屋子的人,诸葛汐并不怎么在意这种差别待遇,因为老太君之前给她的东西够多了,反倒是姚成的眸光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甄氏掩面笑道:“娘可真是疼玲珑啊,日后铭儿成了亲你也得一视同仁 !” 老太君贪婪的眸光就看向了自己的第二个孙子:“嗯,如今功名也有了,爵位也有了,就差个媳妇儿!” 董佳琳揉紧了手里的帕子。 安郡王赶紧中断老太君的话题,谦和有礼地笑道:“奶奶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大哥和大嫂刚成亲,怎么也得过过小两口的甜蜜日子?”又扯回了水玲珑和诸葛钰的头上! 水玲珑清润的目光投向了安郡主,这是水玲珑第一次和屋子里的人正式见面,老太君平易近人,王妃飘渺似仙,甄氏温婉和善,诸葛姝心直口快,这匹和诸葛钰一样突然在喀什庆的战役中杀出来的黑马便有些叫水玲珑侧目,他与诸葛钰有三、两分相像,笑容恬淡、举止优雅,外表看起来和云礼是同一类型的人…… 水玲珑笑了笑,很是友好。 安郡王也笑,也很友好! 诸葛钰一把握住水玲珑的手,他不喜欢她看别的男人,哪怕那人是他弟弟,他淡淡一笑,似有还无:“一定努力给奶奶添孙,但奶奶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赢了钱都给玲珑的。” 老太君的眼神一亮,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拍着胸脯保证:“好哇好哇,我会的!”尔后看向诸葛汐,一本正经道,“你说明天再来的,别忘了啊!” 诸葛汐瘪了瘪嘴,您现在不怕带坏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几人说说笑笑了好一阵,老太君困得不停打呵欠,脑袋一垂一垂,眼神也变得涣散。但众人每次试探着说让她回房歇息时,她又立马坐直了身子,拼命睁大眼眸:“我不困!你们继续聊!我听着!” 屋子里的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谈话的音量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老太君终于撑不住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安郡王起身将打着鼾、流着口水的老太君抱入卧房,其他人也跟了进去,甄氏亲自给老太君脱了鞋子,笑着道:“行了,你们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甄氏是平妻,和嫡妻的关系说不微妙是不可能的,嫡妻霸占了诸葛流风,她便另辟途径讨好老太君,凡事亲力亲为,对老太君比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好,这些年,老太君简直快要离不开她了。 冷幽茹淡然转身,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现场。 水玲珑愕然,这是不是也太……太那个啥了?再看屋子里的其他人,仿佛浑然不在意似的……神色如常! 董佳琳揉了揉帕子,轻声道:“我留 下来帮您吧。” 甄氏看向娴静温柔的董佳琳,眼神闪了闪,和气地笑道:“行,那就麻烦董佳小姐了。” 诸葛姝冷冷一哼,负气地拉着安郡王离开了房间。 出了天安居,水玲珑就问向诸葛钰:“四妹和董佳琳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误会?我瞧四妹特不待见她似的。” 诸葛钰轻轻一笑:“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安郡王有一次夸赞董佳琳的字比诸葛姝的字写得好看,诸葛姝从此心里不平衡了。” 就这?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想起甄氏对董佳琳的态度,总觉得她们……希望是她想多了。 水玲珑忽而想到了王妃,她觉得王妃和所有人的关系有点儿……微妙!她想问问为什么,话到唇边又落下,诸葛钰不可能没看出她的疑惑,他不主动提起想来是不大愿意让她知道。 回了墨荷院,水玲珑收到了水玲月送来的礼物,一斛珍珠、一副头面、两匹妆花缎子,外加亲笔问候信一封。 水玲珑就纳闷了,这比结婚的贺礼还贵重!按理说,云礼变相受罚,平南王府的案件搁置,尚书府应该会让水玲月伺机在皇帝跟前吹吹耳旁风才是,水玲月又是送礼又是写信的,难不成是在向她示好? 不论如何,少一个敌人总是对的,她不指望水玲月帮她做什么事,但也别坏了她的事! “世子妃,太子府来的帖子!”钟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双手递给水玲珑一封信。 水玲珑看了看神色倦怠的钟妈妈,问道:“我记得今晚不是你值夜,你怎么没去歇息?”叶茂和钟妈妈都连着两夜没睡,是以,今晚她许了她们回房好生歇息的。 钟妈妈想起眼睛红肿的柳绿,叹道:“今儿柳绿请了病假,我且替她一晚,值夜也不累,在抱厦有地方睡。” 水玲珑状似随口道:“柳绿不是和枝繁最要好么?今儿下午顶班的人怎么是碧珠?” 钟妈妈也不明白:“柳绿说是碧珠主动提出帮她顶班的,碧珠这丫头看起来手脚麻利又乐于助人,没想到……”后面的话她没说,当她押着碧珠往外发卖时就看到碧珠那身比青楼女子更露骨的衣裳,她要还看不出来碧珠是存了勾引世子爷的心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真是可恶,她家小姐过门第一天便有丫鬟爬男主子的床,这传出去,她家小姐的脸往哪儿搁? 水玲珑似笑非笑,没人给碧珠暗示和误导,碧珠又怎么会误以为沐浴的人是 诸葛钰?不过这样也好,经此一事,短期内应当没人敢再勾引诸葛钰了。 她就是自私,属于她的,她爱或不爱,别人都没资格觊觎! 看了冰冰的帖子,水玲珑的心情大好,冰冰下月生辰,打算小办一场宴会,邀请几名相好的贵妇名媛聚一聚,但由于怀孕不大方便就请她帮忙过府打理。 这是没再对她心存芥蒂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诸葛钰从净房走出,沐浴过后的他穿一套薄薄的蓝色亵衣,墨发带着水珠,随意披散在脑后,小麦色的肌肤泛着水润光泽,一双秋水剪瞳波光潋滟,丰润的唇微启,隐约可见珍珠般白皙的皓齿……他在水玲珑身旁坐下,淡淡的幽香飘了过来。 水玲珑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往右挪了挪,不和他挨得如此之近:“太子妃来了帖子,说下月举办生辰宴,让我过府帮她准备一二。” 诸葛钰浓眉一蹙,他又不是毒蛇猛兽,她有必要每次见了他都躲? 他也往右挪了挪:“哦,你在府里无聊,去和太子妃玩玩也是好的。” 什么嘛?弄得好像她是个小孩子似的。 水玲珑感觉自己又和他挨着了,便再挪,他也挪,可惜软榻只有这么大,如此几个回合之后,水玲珑扑通跌在了地上。 诸葛钰就笑,笑得很是狡黠。 水玲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欲要起身,诸葛钰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尔后平放在软榻上,撩起她的裙裾…… 水玲珑大惊:“喂!你做什么?我……我疼!”真的无法再迎合他的欲望了,她昨晚刚破身子,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下午在马车里他又兽性大发要了两回,再这么下去,她估计三天走不得路了。 “别动!不然我点你的穴!”诸葛钰轻轻一喝,扯掉了她的亵裤,像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盒药膏,他用指尖蘸了少许,忍住羞赫,十分轻柔地抹在了她红肿的地方,“没想到把你伤成这样……” 语气有些不满,是不满自己的粗鲁,还是不满水玲珑明明疼痛却若无其事的刻意迎合,不得而知。 水玲珑用帕子捂住脸,好丢人…… 这一晚,诸葛钰没碰水玲珑,只抱着她柔柔软软的身子,和她亲吻了一番便进入了梦乡,但夜里起来冲了一回凉水澡。 清雅院内,诸葛汐打算就寝,姚成在坐在书桌旁,写下这一天需要记住的信息,不然一觉过后他的记忆又 会回到四月十九号之前。 在他右手边有个厚厚的册子,全都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大事,他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它阅读一遍。 今天,他要写些什么呢? 他写:“今天老太君送了玲珑十一个金元宝要孙子,只给了怀孕的小汐三个!” 如果在姚家,小汐不会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小汐和她腹中的孩子比冯晏颖和智哥儿、佟哥儿还矜贵。 头一次,他动了回姚家的念头。 他写下:“考虑回姚家。” 王爷闭门养伤,水玲珑在府里呆了两天也没见到王爷本人,第三天便是回门的日子。 水玲珑起了个大早,先去天安居给老太君和王妃请安,老太君不怎么理府里的事儿,就简单问了几句随行礼物可有准备妥当,她说诸葛钰都准备好了,老太君满意地笑了起来。 王妃不闻不问,只那么淡淡地笑着,仿佛坐在今日要回门的不是她儿媳,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上回在王府,王妃还送了她一个翡翠镯子,并与她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如今简直是形同陌路了! 水玲珑就有种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妃的性子会越来越冷,直至最后彻底遁入空门…… 水玲珑和诸葛钰坐上王府的马车去往了尚书府。 老夫人早早地便在福寿院的正厅候着了,秦芳仪和水玲溪也在。没看见水玲清,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以水玲清黏糊她的性子应当早早地便等在福寿院才是,为何她和诸葛钰都来了,水玲清还没来? 秦芳仪和水玲溪看向几日不见却又漂亮了好几分的水玲珑,两对招子里齐齐闪过复杂之色,水玲珑今日穿一件正红色挑金丝对襟上裳,同色曳地百褶裙,腰间坠下金色丝绦,随着莲步轻移晃出日晖般灿灿耀目的色彩。而她那张原本只算清丽的容颜此时看在她们母女眼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和华贵。 至于水玲珑身旁的诸葛钰,那就更让所有人惊艳了! 这个男人,每一次看都与上一次的感觉大不相同,几个月前,他青涩纨绔;大婚之日,他丰神俊朗;此时又成熟内敛,如玉风华…… 水玲溪埋在宽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秦芳仪敛起思绪,嫣然一笑:“可是把大姑奶奶和大姑爷盼回来了,天没亮府里便开始忙前忙后,张罗着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门呢!”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9) 让他想法子和世子爷联络上,说他们可能去了南越。”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派一队人马去找总是保险些。 现在她只祈祷这一路上,阿诀和水玲清别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题外话------ 这是二更放在一起了哦! 咱们的新人pk榜冲到第一名了,谢谢每一位投了评价票的亲们,其中叶词的101票,布公公的74票……啊啊啊!谢谢你们的鼎力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相处,郡主(一更) 更新时间:2014-6-2514:39:25本章字数:11702 “不用了。” 叶茂刚准备出门就听到了诸葛钰的声音,紧接着,碎玉珠帘被挑开,诸葛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穿了一件斗篷、低头不语的水玲清。 叶茂忙躬身退了出去。 水玲珑在看见水玲清时眼睛就是一亮,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至少生命无碍,但很快她的眸子里又蔓上了一层郁色:“你给我过来!” 水玲清吓得不敢动,就那么躲在诸葛钰的背后。 诸葛钰侧身摊了摊手,表示没办法替你继续做掩护,水玲清的头皮一麻,却还没动。 诸葛钰干脆走到水玲珑的身边坐了下来,水玲珑给他倒了杯凉水,他接过一饮而尽,尔后放下茶杯,开始观摩“玲珑训妹”这场好戏。 水玲清的头垂得低低的,始终不敢与水玲珑犀利的眸光对视,双手拽紧了裙裾,恨不得揉出一个洞来。 水玲珑睨了她一眼,先问向了诸葛钰,语气还算正常:“阿诀那混小子呢?是杀了还是发卖了?” 一听这话,水玲清浑身的冷汗就冒了出来,杀?发卖…… 诸葛钰看了看战战兢兢的水玲清,似笑非笑、意味难辨地道:“哦,你先问清楚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再决定怎么处置那小子吧,反正人我是扣下了。” 难道这事儿另有隐情?水玲珑冰冷的眸光就再次投向了水玲清:“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和阿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今晚就把你送回尚书府,再也不管你了!” 水玲清吓得浑身一抖,支支吾吾地讲完了事情经过。 原来,的确是阿诀先给水玲清传的纸条,其目的是想问水玲清过得好不好,顺便表达一下相思之情,谁料水玲清提出想 离开尚书府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说她娘死了,两个姐姐也出嫁了,再没谁管她,她在尚书府迟早要被嫡母给卖掉,阿诀劝了她几次,她的意见十分坚决,阿诀这才带着她往燕城的方向而去。 水玲珑听完水玲清的话,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从前那个胆小怯弱、恭顺乖巧的五妹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会变得如此叛逆?如此大胆?如此不让人省心?水玲珑狠拍桌面,疾言厉色道:“水玲清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母亲什么时候说过会卖掉你?即便她要卖掉你我又许不许?我才三天没看着你,你就给我闹出这种丑事!难怪你不长个子,原来全长了胆子!” 水玲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紧唇,一个字也蹦不出。 诸葛钰就握住水玲珑的手,淡淡地宽慰道:“好了,她只是个孩子,慢慢教就是了。” 只是个孩子?她都十三了,放在别人家这种年龄都能议亲了!水玲珑按耐住无边无际的火气,她不想和诸葛钰吵,要吵也不当着水玲清的面。她看向诸葛钰,神色凝重,语气却很柔和:“这件事我得征求你的意见,毕竟这里是王府……” “多个人陪你也是好的。”诸葛钰答应得十分爽快,“老太君和母妃那边我已经通知了。”男人在这方面是不会吝啬的,王府有院子有丫鬟,服侍一个千金没多大问题,再者水玲珑初入王府,难免拘束没有归属感,他再过几日便要上朝怕是没时间陪她,她也无聊。 水玲珑这才仔细打量起诸葛钰,发现他的额头和脖子满是汗水,大热天的四处找人,说不辛苦是假的。水玲珑回握住诸葛钰的手,轻声道:“多谢你了,那我就把五妹安排在紫藤院如何?与我们的院子仅一墙之隔,中间有个通道,从里边儿可以自由穿梭。” 诸葛钰点头:“好,怎么处置阿诀?” 水玲珑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总之别让他再瞎出来转悠。” 水玲清看着他们双手合握、琴瑟和鸣的样子,眸光深邃了几分。 水玲珑让钟妈妈带了水玲清下去,自己则伺候诸葛钰沐浴更衣。看在今天他帮了大忙的份上,水玲珑总算没在服侍他时一脸冷漠。 水玲珑一粒一粒解开他上衣的扣子,动作很是认真。 诸葛钰看着她不知是热还是害羞而露出的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就低头亲了一口,水玲珑歪了歪脑袋,羞恼着低喝道:“别动!正经点儿!” 诸葛钰就促狭一笑,趁着她解他 衣衫的空挡,大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水玲珑敏感的身子微微一僵,诸葛钰的眼神一闪,似叹非叹道:“你不觉得自己今天教育五妹的方式不对吗?” “哪里不对了?”水玲珑继续解着扣子,被他这么一问,便没多在意他放在她腰上的手。 诸葛钰浓眉微挑,邪肆的眸光落进了她微微敞开的衣襟,看着那对呼之欲出的丰盈,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她如果真的想和阿诀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便不会告诉巧儿他们俩的目的地,也不会一路上又是腹痛又是头晕故意拖延时间了。” 水玲珑脱了他的锦服,开始解他中衣的扣子,闻言顿时黛眉一蹙,诧异地道:“清儿一路上在故意拖延时间……等人去追?” “嗯。”诸葛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鼻音,是赞同她的猜测,还是满意大掌在她肌肤上游走所带来的滑腻触感,不得而知,“她就是想让你难受,让你担心,让你越来越在乎她,总之,你教育她的方式得改改,别太严厉了。”通过水玲清看他时的那种幽怨,仿佛在说“你混蛋,你抢了我大姐”,他就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嗯。”水玲珑也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鼻音,是赞同诸葛钰的建议,还是纯粹的敷衍,也不得而知,“你又怎么知道清儿是这么想的?莫非……你从前也有过这毛病?” 诸葛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暗光,却轻笑着否认:“爷怎么会那样?” 水玲珑就看向了他微微发红的耳朵,他还是他,再怎么变得冷漠成熟,这一撒谎便耳朵红的毛病仍旧没改,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停住手里的动作试探地道:“诸葛钰啊,你以前犯浑是不是就想气气父王?看他替你东奔西走、焦头烂额的,你特解气?” “说……说什么呢!”诸葛钰清了清嗓子。 水玲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她真是太聪明了,有没有?水玲珑眨了眨眼,笑得花枝乱颤:“爷,父王他……是不是做过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而这事或许和王妃有关,所以,王妃越来越没人情味,诸葛钰越来越顽劣。 “没有!”诸葛钰不假思索地一口否认! 水玲珑有些泄气,她怎么就是打不开他的心结?但很快她又自我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的前世,他的今生,她都没说,又凭什么要求他坦诚? 水玲珑又脱了他的中衣,里衣很薄,混合着汗水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那健硕的肌理依稀可见,淡淡的幽香 和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得死死的,水玲珑的长睫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她勉力心平气和道:“好了,你自己来。” 言罢,转身欲要走出净房。 诸葛钰唇角一勾,大臂一伸,将她揽回了自己怀里。 像撞到一座坚实有力的靠山一般,水玲珑的背贴上了他温暖结实的胸膛,感受到他苍劲有力的心跳每一下都仿佛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水玲珑就想逃。 诸葛钰却是不给她这个机会了,大掌粗鲁地一扯,她的衣衫碎裂,水玲珑惊呼:“喂!这衣服很贵的!” “能有一千金吗?”诸葛钰就问。 “嗯?”水玲珑双手环抱胸前,遮住那旖旎的秀丽山河。 诸葛钰抱着她抵上了门板,用这种令水玲珑始料不及的姿势狠狠地…… 水玲珑一口咬住他肩头,将细碎的低喃吞进肚子里。 诸葛钰咬住她的白玉耳垂,蛊惑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那里不疼了吧……”缓缓地动了起来。 “……” “奶奶想抱重孙,让我努力。” 集聚了几十个时辰的欲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起时若微风拂柳、纤云弄巧,后又似惊涛拍岸、怒海狂澜,一声声低喃,一次次交融,在静谧的天地砰然绽放出了羞人的旖旎。 紫藤院内,黑漆漆的房中,水玲清窝在床脚,双手抱膝,下颚点在膝盖上,神情呆滞。 最亲近之人死的死,嫁的嫁,她孤单得仿佛什么也不剩下了。 对她们来说,她是最容易舍弃的人,所以冯姨娘不管不顾地自杀了,三姐毫无留恋地远嫁了,大姐……大姐也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承认,她挺喜欢阿诀的,但离家出走出了这份喜欢和心动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想气气大姐!名节什么的,损得越厉害,大姐越生气,谁让大姐有了大姐夫就不要她的?她心里难受! 以自我毁灭的方式伤伤大姐也是好的…… 她就是要大姐担心她,这样大姐才会放不下她! “五小姐,您睡了没?奴婢熬了点儿粥,您没睡的话奴婢给您端进来。”钟妈妈在门口小声地问道,其实她是听见了水玲清的哭声,这才寻个借口进来看看的。 水玲清抹了泪,道:“我不饿。” “那……奴婢退下了,您早点儿歇息。”钟妈妈劝 慰道。 水玲清想了想,突然启声询问:“大姐呢?她怎么不来看我?” 钟妈妈笑着道:“大小姐和世子爷歇下了,明日奴婢带您去找大小姐玩。” 想到她的大姐和别人歇息她心里好酸! 翌日,水玲珑一睡睡到日上三竿,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 这厮,他到底做了几回? 但身子没有讨厌的粘腻感觉,床单也不是昨晚的颜色,应当是他给她清洗过并擦了药,尔后唤丫鬟换了床单。原本特气愤他的不知餍足,但看在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爷能屈尊降贵给她做这些,她勉为其难原谅他好了。 水玲珑抬起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胳膊,揉了揉惺忪的眼,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而诸葛钰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捧着几本奏折在看。 “醒了?”诸葛钰阖上奏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水玲珑眉心一跳,这才发现诸葛钰也在! 而自己全身仅有半截绸被遮住了柔软的腹部,其余地方被他……一览无遗! 这是在考验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女人的心脏到底有多强的承受能力么? 水玲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慌忙用绸被遮上蔽下,一双修长的腿也迅速并拢以杜绝春光再泻。 她却不知这一系列的动作和模样有多撩人…… 她的肌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布满了他留下的一个又一个吻痕,仿若娇柔的花盛放在了纯净的雪地一般,圣洁中透出了一股子勾心的妩媚,偏她不自知,可爱的嫩手在那像造物主精雕细琢一般的身躯上胡乱拉扯…… 诸葛钰的喉头有些干涩,他轻笑,耳朵微微泛红,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一点一点蔓上了情欲的色彩。他放下奏折,衣袂轻轻一晃,人已来至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道:“早。” “……早……唔……”水玲珑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便觉眼前的光线一暗,诸葛钰已经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等水玲珑再睁眼时已是午后,她是被饿醒的。做媳妇儿做到这份儿上,完全颠覆了水玲珑两辈子的认知,家中有祖母、有婆婆、有婶婶,她却和丈夫白日宣淫没去请安……甭管诸葛钰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那些人精谁又不知道他俩到底在做什么呢? 这回,诸葛钰没再为难她,唤了柳绿进来服侍她穿衣。 穿戴整齐后,桌子上的菜也 准备好了,水玲珑在桌边坐下,看着慢慢一桌子好菜问道:“这是大姐的小厨房做的?”因为已经过了公中用膳的时辰。 柳绿给诸葛钰盛了一碗虫草鸡汤,诸葛钰先推到了水玲珑的跟前,柳绿微愣,又把手里的第二碗递给了诸葛钰,诸葛钰适才说道:“哦,不是,是母妃的小厨房做的,有你爱吃的菜,怕你上火是以做得不多。” 水玲珑就看着那一盘十分精致的卤羊肉和卤牛肉拼盘眨了眨眼:“母妃对我……还不错!” 诸葛钰举箸,夹了两筷子青菜给她,丫鬟布的青菜她基本不吃,嘴巴刁:“乐吧你,赶紧吃。” 水玲珑眯眼一笑,把那看着很讨厌的青菜也吃了下去。 诸葛钰的婚假一晃而过,小夫妻黏黏糊糊了十天,他便开始了繁忙的朝堂生活,顽劣了十九年,突然融入朝堂和社交圈,水玲珑知道他其实是很不习惯的,每天下朝后,他都会独自一人在书房坐半个时辰,不管当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争执,水玲珑见到从书房里出来的他时,他都是一脸轻松的。 漠北使臣出使大周的消息在京城很快传来,来者共五人,漠北的泰玖皇子、泰姬公主以及三名外交官,皆住在专门接待使臣的豪华行宫,远离喧嚣,依山傍水,倒不失为一个旅游胜地。郭焱全权负责此次的接待工作,诚如皇后所料的那样,漠北使团和郭焱相处得非常融洽,没有郭焱屠戮董氏满门,便没有泰氏一族掌管皇权。 双方具体商讨的什么协议,皇帝并未对外公布,便是郭焱这个“全程导游”也不甚清楚,只知他们大概会在大周呆上一段时日,预计是今年冬季或明天春季返回漠北。 三公主给郭焱送了不少荔枝,郭焱一颗没吃全部送来了水玲珑的院子,水玲珑吃荔枝吃得牙龈肿痛,但为了表达对郭焱的谢意,她还是忍住不适给郭焱缝制了一件藏青色锦服,郭焱是水航歌的干儿子,这事儿她便没瞒着诸葛钰,诸葛钰趁火打劫,哄着水玲珑也给他做了锦服,而且是两件! 水玲珑得空去了两趟太子府探望怀有身孕的冰冰,冰冰怀孕怀得异常轻松,除了胃口有些差,没有其它害喜症状。她九月初一生辰,并不是整岁便不打算惊动太多人,只请了相好的手帕交过府看看堂会,水玲珑帮她拟了清单又请了信得过的戏班子,只等初一简单庆贺一番。 夏季渐渐远离,南方的洪灾彻底过去,册封水玲语为四品诰命夫人的折子也终于批了下来,年底,江总督入京叙职,水玲语也会一 并前来叩谢皇恩。 九月初一,水玲珑带着诸葛姝、水玲清和董佳琳去往太子府,为什么要带董佳琳?这是诸葛汐的意思。 诸葛姝和水玲清年纪相仿,又彼此空虚寂寞,很快二人便成了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 马车里,水玲珑闭目养神,月底她的小日子来过,说明老太君的宝贝重孙泡汤了,诸葛钰那么卖命地耕耘,还是没能在秋天种出一个小小钰,是因为……她配合得不够? 董佳琳正在打能放在玉佩上的络子,诸葛姝和水玲清挨着坐她对面,诸葛姝扯了扯水玲清的袖子,在她耳旁小声说了几句,水玲清捂唇偷笑,眼神儿瞟向了董佳琳。 感受到俩小家伙是在笑她,而且是不怀好意的嘲笑,董佳琳的面上泛起一抹尴尬的红潮,但她忍住,小心翼翼地打着手里的络子,这是要送给安郡王的,她必须认真对待。 倒是水玲珑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光扫过水玲清有些幸灾乐祸的小脸,淡淡地道:“我昨晚布置给你的功课做了没?” 功课?水玲清的心咯噔一下,低垂着眉眼道:“我今晚做。” 水玲珑没再言辞! 诸葛钰让她对水玲清采取怀柔策略,她不以为然,水玲清倒是没从前那么怯弱胆小了,却也越来越不好管束了。诸葛姝是王女,她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族长,她刁蛮任性到哪怕四处闯祸也有人给她善后,水玲清别的没学到,把诸葛姝身上那股子傲慢却是学了三、五分,这不,当着她的面也敢公然嘲笑董佳琳了! 她是不是想着,自己好歹是尚书府千金,是世子妃最疼惜的妹妹,就连诸葛钰也护她护得紧,她便有恃无恐能和诸葛姝相提并论了? 所以说,这样的人就得打压! 回头她得和诸葛钰说说别太惯着清儿了,清儿要什么诸葛钰就给她买什么,弄得她虚荣心见涨,开始与人攀比。 “今晚做不完不许睡觉!”水玲珑不怒而威地道。 水玲清的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大姐当着董佳琳和诸葛姝的面这样说她,真是好不给她面子! 诸葛姝尴尬地眨了眨眼,她是不敢得罪大嫂的,大哥和二哥都暗中警告过她…… 董佳琳垂眸不语,继续打着手里的络子。 冰冰在泉州长大,京中认识的人不多,相好的更没几个,今日到场的除了镇北王府的几人,便是尚书府的水玲溪、郭府的郭蓉、 姚府的姚欣以及三皇子妃和皇长孙。 水玲珑就纳闷了,这么爱凑热闹的三公主怎么没来?很快,水玲珑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丑死了丑死了!还太子府呢,养的鱼一点儿也不好看!太子妃到底什么眼光?”鄙夷地嫌弃了一池子锦鲤的正是漠北的泰姬公主,今日的她穿着大周女子的服饰,粉红色阮烟罗纱裙,腰束白色镶金丝带,纤腰盈盈一握,体态纤侬合度,墨发挽了一个精致的百合髻,簪若干小珍珠花钿,并一支蝴蝶翠羽钗,脸上也扑了淡淡的妆粉,蜜色肌肤白皙了很多,那双大大的眼眸就显得越发潋滟,乍一看去,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她抱怨了几句,侍女们不敢接话,她又道:“二哥搞什么?谈了那么久也不见出来!难道他是来谈情说爱的吗?” 侍女们纷纷咬紧牙关不让笑声传出来。 泰姬公主百无聊赖,从荷包里掏出弹弓,把一池子锦鲤一一射死,然后头也不回地寻新鲜花样玩去了。 不远处的一行人除了水玲珑之外个个目瞪口呆,那个女人是谁呀?胆子也太大了吧!骂太子妃不说,还把太子妃养的鱼全给射死了!她就不怕砍头? 水玲珑淡淡地道:“漠北的泰姬公主,待会儿你们别乱跑,省得遇上她。”难怪三公主没来了,泰姬公主和三公主闹成那样,皇后是怕俩人再见面又得打起来。 很显然,冰冰没邀请泰姬公主,且听泰姬公主的口气,她是随泰玖皇子一同入府的,泰玖皇子在和云礼谈什么呢?总不会真的是谈情说爱。 水玲珑带着一行人去往了会客的柏翠阁,冰冰端坐于主位上,在她身旁是一名姿容艳丽、寡言少语的少女。三皇子妃坐在左下首处,右下首处依次是姚欣、郭蓉和水玲溪,皇长孙则留在纱橱后的厢房由奶娘带着。 冰冰温和的眸光扫过一个又一个曾经妄图成为太子姬妾的女人,一脸笑意地问向了郭蓉:“听说郭小姐议亲了。” 郭蓉起身一福,不敢不恭敬地答道:“回太子妃的话,臣女是议亲了,对象是广平侯府的世子戚佳。” 冰冰笑得端庄得体:“想当年广平侯府出过一任太女少师,辅佐云恬太女监国,这等簪缨家族的确是大周女子渴求的姻亲对象。”终极是低嫁了!郭家位列十大家族,拥有数百年辉煌历史,广平侯府尽管在桑玥那一代荣极一时,如今却是有些没落了。 郭大夫人原先的意思是让她去竞争太子侧妃之位的,没想 到皇后娘娘的态度非常坚决,短期内不考虑给太子纳妾,她的年龄一天一天变大,实在耗不起,郭大夫人才给她定了广平侯府的亲事。毕竟对太子动过心思,此时回太子妃的话不免有些底气不足。此处受了打击,彼处打击别人,秉着这样的原则,郭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家母说,戚世子为人和善又正直,我嫁过去做嫡妻其实也挺好。” 冰冰就看向了水玲溪,笑得春风和煦:“是啊,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水玲溪,她是屋子里最美丽的女人,却是唯一一个即将成为妾室的女人! 水玲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明知冰冰是故意刁难她,她也唯有忍气吞声。 要说冰冰为何讨厌水玲溪,一,水玲溪是云礼的前女友,二人没行房,但牵手拥抱外加亲亲是绝对有过的;二,水玲溪不待见水玲珑,任何与水玲珑为敌的人都是她水冰冰的仇人。 三皇子妃就笑看太子妃树立仇敌,喜在心里。 姚欣和那名少女面无表情。 很快,门口的宫女便通传镇北王府的人来了。 水玲珑带着众女进入大厅,给冰冰和三皇子妃规矩地行了一礼:“太子妃吉祥!三皇子妃吉祥!” 众女包括水玲溪在内又都给水玲珑行了礼:“世子妃安!”除了那名坐在冰冰身旁的少女!太子有令,在太子府她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水玲珑几人在三皇子妃的下首处坐好,水玲珑含笑地看向了冰冰,顺便也看向了她身旁的女子,熟悉的容颜和记忆中的轮廓缓缓重叠时,水玲珑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和荀枫无名无分在一起多年,受尽了平南王府各个人的嘴脸,直至册封为后那些人依旧瞧不起她,后来她被打入冷宫,他们恨不得举杯欢庆三天三夜……除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心智不全之人,冒着磅礴的大雨,偷偷溜进冷宫给她和清儿送了一碗热饭…… 冰冰注意到了水玲珑的失态,看了看身旁的少女,笑着解释道:“平南王府的永宁郡主,荀嫣。” ------题外话------ 实在是好困好困,先放七千字,下午四点二更。 谢谢大家的评价票、花花和月票! 提醒一下广大读者,有票票的赶紧找文文投了,可以累积粉丝值,月底一过就清空,多不划算啊…。 【第一百零二章】借力打力(二更) 【80】美梦成真?(二更,票票哦……) (10) 和水玲清捧腹大笑,肚子都要笑疼了,诸葛姝掏了掏耳朵:“你听见没?她叫得跟杀猪一样!哈哈……吓死她活该!” 水玲清颇为快意地拍了怕手:“就是!我瞧她也配不上安郡王!安郡王一表人才,怎么说也该娶个……世家千金才是!”她原本打算说“嫡出小姐”,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省略了“嫡出”二字。 诸葛姝的脸色顿时一沉:“寻常世家千金怎么配得上我二哥?” 水玲清一怔,难道公主郡主才配得上? 诸葛姝叉着腰,一脸傲慢地道:“哼!她要是再继续纠缠我二哥,我就不止把毛毛虫放进她衣服里这么简单了!”直接放进她的饭菜里! 水玲清瘪了瘪嘴:“就是!她跟诸葛家是什么关系嘛?凭什么赖在王府不走?你看啊,你是世子的堂妹,我是世子妃的亲妹,咱们俩才有资格呆在王府,她算什么?”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不舒服?诸葛姝蹙了蹙眉,纠正了她话里为她所不喜的言辞:“我是老太君的亲孙女!王府是我家!”老太君的亲孙女,和世子的堂妹,前者显然更站得住脚跟,虽然本质没太大区别。 这就好比许多寄宿在富贵亲戚家的穷孩子,你若问他你住哪儿啊?他会说,我住我奶奶家,其实那是他姑姑家,当家的不是他奶奶。 当然诸葛姝不是穷孩子,可私心里她仍旧偏向于当家人是老太君。 水玲清觉得还是自己和王府的关系亲些,她是大姐的亲妹妹! 诸葛姝拉了拉她的手,很快便将这一瞬的不愉快抛诸脑后了:“走吧,回去晚了的话会被骂的!” 她二哥,水玲清大姐,都不是好惹的主! 却不知,二人刚转了个身,安郡王便像鬼影一般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院墙内侧,听到三人渐渐远离的脚步声,董佳琳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成为孤女是她的错吗?她愿意年纪轻轻的便没了父亲和母亲的疼爱吗?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寻觅一个如意郎君有错吗?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正大光明!送的每一个物件儿、和安郡王的每一次约会都经过了甄氏的同意!她没像冷薇那样给姚成下药、给诸葛汐添堵、挑拨谁和谁的关系!她只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去讨好每一个人!这样……又有什么错?难道因为她是孤女就注定要低人一等?!只能配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爷或者名不经转的武夫书生?! 董佳琳背靠着墙角缓缓蹲 下,抱住头无声地哭了起来,炎热的夜晚,她却觉得好冷好冷…… 她突然很想哥哥,想起他一个饼只吃一口然后全部给了她,或许这世上能和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哥哥…… “小姐!”贴身丫鬟杏儿忙完手头的事便四处寻董佳琳,就在后院听到了她低低的抽泣,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道,“小姐,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咱们还是回姚家吧!” 董佳琳抹了泪,敛起心底的脆弱,咬牙坚定地道:“从江南到京城,那么多艰难险阻都过来了,这点儿挫折算什么?”她身份卑微,必须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付出常人之所不能付出才有可能得到一点点并不对等的回报,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绝对不会放弃! 杏儿知道自己小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便也没再劝慰什么:“小姐,奴婢查了,是侍奉茶水的小桃把虫子放进衣物里的,您看我们要不要告诉诸葛小姐,把小桃撤出院子?” 董佳琳叹了口气:“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寄人篱下总得学会看人脸色。不是小桃也会是别人,诸葛姝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她想在我这个外人的院子里收买谁易如反掌,而且……惹怒她的话她的手段只会更隐晦、更凶猛。现在既然知道了小桃有问题,以后你盯紧小桃的动向,但凡她碰过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就是。”诸葛姝终究只是个孩子,又不会真要她的命,不过是捉弄她出口恶气罢了,“我让你买的布料买回来了吗?” 杏儿点头:“买回来了。” “摆绣架,我今晚就把它做出来。” “小姐,您昨晚为了给老太君缝足衣就没合眼,今晚还是歇着吧,二夫人那儿晚两天也不打紧的,二夫人又没催着要。” “歇息?”董佳琳摸了摸消瘦的脸,苦涩一笑,“只要能改变贫寒的窘境,我就算熬瞎了一双眼又有什么不值得?” 墨荷院内,诸葛钰沐浴完从净房走出,坐在了床对面的软榻上,他穿着冰蓝色亵衣,浑身透着一股别样的清冷,墨发湿哒哒的垂顺而下,像丝绸一般泛着黑亮的光泽,他俊美的脸一如往昔,唇角的笑弧却意味深长,隐约有点儿……欠抽! 想起在净房里他对自己做的那种事,饶是水玲珑活了两辈子也羞得不行,水玲珑垂下眸子,拿着毛巾行至他身侧,脱了鞋上榻,跪在他身后给他擦拭满是水珠的头发,不看他那张妖孽祸国的脸,水玲珑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些,便谈起了正题:“你把阿诀弄到哪儿去了?他好像没回姚家。 ”从诸葛流云的院子出来,她先去看了诸葛汐才回院子,诸葛汐告诉她,阿诀似乎离开姚家了。 她的指腹在他发梢和头皮上缓缓游离时触感微凉而软,很是舒服,像记忆中母亲的手,却是带着妻子的温柔。诸葛钰勾了勾唇角,拿起一份密报,一边浏览一边说道:“哦,把他关起来了,替你出气。” 好吧,这事儿阿诀也是有错的,该罚!水玲珑没往深处想,就那么擦着擦着,双手忽而搭在他肩头,视线落在了那一份密报上:“是什么呀?” 诸葛钰就说道:“南水西掉工程的进展。” 这么说,诸葛钰派了探子监察南水西掉的工程?这是好事哇!水玲珑眯眼一笑:“开工了?” 诸葛钰把信递给她:“还没呢,月底开工。” 水玲珑毫不客气地接过深闺妇人不应该阅读的信件,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诸葛钰的头发干了七七八八,水玲珑的却还没有。她看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诸葛钰也脱了鞋子,挪至她身后给她擦起了湿发。 她的头发柔然得像柳絮一般,又香香的堪比铃兰,诸葛钰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梳理着她黑亮柔顺的长发,感受到那丝滑的触感在指缝间缓缓淌过,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轻柔了起来,仿佛怕惊了她阅读,亦或是断了她哪怕一根青丝。 水玲珑看着密报上海量的高密度信息,眼底的惊艳之色一点一点愈加明显,连用的什么型号的钉子都汇报上来了,那探子到底多能耐啊!如此,她倒是可以稍稍放宽心,南水西掉是造福喀什庆的大工程,它好,喀什庆才能五谷丰登。 “你知道漠北皇子这次带了什么宝贝来大周敬献给皇上吗?”诸葛钰轻声问。 水玲珑随口接过他的话柄:“什么啊?” “漠北藏宝图《观音佛莲》。” 水玲珑微微一愣:“咦?他也有《观音佛莲》!到底哪个是真的?” 诸葛钰若有所思:“不知道。” 水玲珑就回过头,这才发现他一直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水玲珑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我自己来!” 诸葛钰就看着她白嫩可爱的小手握住那柔亮光泽的黑发,细细擦拭,诸葛钰的眸色一深,她的手应该摸他才对! 诸葛钰一把将她扑倒在了软榻上,水玲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他揉着她肉嘟嘟的小耳垂,感受到她身子的微微颤栗,他邪魅一笑,另有所指地 道:“刚刚那样你很喜欢吧?” 水玲珑想起了净房里的旖旎,撇过脸,不语! 细密的吻轻轻落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弄得她微痒,她下意识地躲开,诸葛钰却将她的扣在了两侧,并轻声蛊惑道:“我再给你一次?” …… “世子妃!安郡王求见!” 所有情欲戛然而止!水玲珑和诸葛钰齐齐一愣,水玲珑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掀开他坐起,并绕到屏风后开始换衫:“请安郡王稍等片刻!” 诸葛钰气得鼻子冒烟,来得真不是时候! 水玲珑穿戴整齐后在墨荷院门口见到了安郡王和一脸惧色的水玲清,安郡王把诸葛姝捉弄董佳琳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言辞间把水玲清给摘了出去,仿佛所有责任都是诸葛姝的,但水玲珑明白,安郡王既然亲自“送”了水玲清回来,就说明水玲清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水玲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水玲清,水玲清吓得赶紧躲在了紧随而至的诸葛钰身后。水玲珑看向安郡王,歉疚地说道:“我会好生管教清儿的。”看得出来,安郡王对董佳琳有三、两分好感,一个弄不好董佳琳便是她将来的妯娌,这关系得小心处着。 安郡王的确火得很,不是因为她们为难了董佳琳,而是小小年纪便如此顽劣,将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儿!他按耐住火气,语气如常道:“姝儿带坏了令妹,我在这里给大嫂赔不是了。” 言罢,拱了拱手。 水玲珑微微福身,回了个半礼:“郡王言重了,是我没能管教好妹妹,与姝儿无关,还请郡王见谅。” 安郡王凝眸道:“告辞!” 水玲珑点了点头,待安郡王离开后,水玲珑跨进院子,冷冷地看向躲在诸葛钰身后的水玲清:“给我进来!” 水玲清吓得浑身发抖,扯了扯诸葛钰的袖子,悄声道:“姐夫,救我!” 诸葛钰摇头一叹:“自求多福吧!”这回做得的确过分了。 水玲珑一进屋便拿出戒尺,狠狠地抽了水玲清一顿,把她白花花的小腿打得满是紫痕,这才丢了戒尺,冷声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跟我保证今晚会做功课的,结果跑出去戏弄人!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水玲清矢口否认:“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啪! 水玲珑又是一戒尺打在了水玲清的腿上,虽然她想直接 打她这张慌乱连篇的嘴,但在教训孩子时她有个原则,就是不打脸,打脸是一种极尽侮辱的方式,便是父母也不该对子女如此。 水玲清痛得嗷嗷直叫,她很气愤,气愤大姐居然不信她!撒谎是她的事,但大姐就该信她,哪怕她撒了谎!她气吼吼地哭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不信我不信我!” 她吼得理直气壮! 水玲珑的肺都要气炸了:“什么也没做?好!从现在开始,给我抄《女诫》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睡觉!叶茂!” 叶茂推门而入:“大小姐!” 水玲珑正色道:“你看着她!不许她偷懒!也不许谁替她抄!” “是!”叶茂赶紧应下,拽了一脸不忿的水玲清出门,唉!大小姐的脾气连她都摸准了,就是最讨厌别人糊弄她,五小姐只要承认错误不就好了嘛!非得弄得姐妹俩都不愉快! 二人出了门,水玲珑又叫来枝繁:“把我妆奁拿来。” 枝繁捧过妆奁,水玲珑仔细挑了一对孔雀步摇、一支翠羽金钗和一对蓝宝石花钿,淡淡地道:“给董佳小姐送去,就说是我向她赔礼道歉的。” 枝繁暗叹,五小姐也太不懂事了,大小姐疼她,她就可劲儿地挥霍大小姐的耐心,等到有一天大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还会顾得上她?届时,她就哭去吧! 另一边,诸葛姝窝在甄氏的怀里,哭得声泪俱下,安郡王冷漠地看着她,犀利如刀的眸光恨不得将她的头皮给揭一层下来! “呜呜……娘啊……二哥凶我……他怎么可以凶我?”诸葛姝委屈极了,她不就是整了董佳琳那个没人要的孤女吗?二哥干嘛要凶她? “哭!一遇到麻烦只知道哭!捉弄人的时候你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安郡王声若寒潭道! 诸葛姝气呼呼地道:“我不就小小地捉弄她一下下吗?又没真的伤到她!你急什么急?你该不会真对她动了心吧?她只是一个流离失所的孤女,哪一点配得上你?我才不要她做我大嫂!我一百个不同意!我告诉你,我不仅今天要捉弄她,我明天也要捉弄她,后天还是要捉弄她……我天天都捉弄得她坐立难安,直到把她赶出王府为止!” 这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气话,诸葛姝没打算把董佳琳赶出王府,只是被安郡王一激便口无遮拦了。 安郡王却信以为真了,他厉声道:“你还讲不讲理了?” 诸葛姝 杏眼圆瞪:“我就不讲理!” 甄氏做起了和事老:“好了好了,你们兄妹俩一人少说一句,姝儿啊,你这回的确是过分了,怎么能捉毛毛虫呢?万一自己被蛰了可怎生是好?娘会心疼的呀!”捉弄人的方式那么多,你就不能换一种? “娘!”安郡王火了,“姝儿的性子就是被你惯坏了,所以才犯下那样的大错!我是为了谁才冲上沙场争那份军功的?不是为了给她善后吗?”这份军功原本该属于他的三弟,父亲已经派了最得力的人护在三弟左右,只等三弟立下大功,父亲便宣布三弟继承族长的资格,他只是个跟在后面小打小闹的兵而已,要不是诸葛姝犯了那样的错,他何必冒着忤逆父亲、得罪嫡母的风险冲在了最前头,生生夺了那份军功!也暴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实力,现在,只怕父亲都忌惮上了他!他为何要留在京城发展,因为喀什庆……他回不去了啊! 诸葛姝的脖子一缩,窝在甄氏怀里不说话了。 甄氏瞪了瞪儿子,道:“好了好了,都是我这做娘的没教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娘——”安郡王咬紧了牙关! 诸葛姝揪住甄氏的衣襟,浑身发抖。 甄氏摆了摆手,搂紧瑟瑟发抖的女儿,脸色一沉:“行了!再说你妹妹又得做噩梦!董佳小姐那边儿我会送去赔礼的。她再好终究是个外人,你可不许为了她苛待你妹妹!” 诸葛姝满足一笑,还是娘疼她! ------题外话------ 天气热,注意纳凉…。 下一章预告:xx产子,哎呀,是谁咧? 表轰炸评论区…。 【104】冷薇之死 更新时间:2014-6-269:11:00本章字数:17113 董佳琳沐浴过后,杏儿拿着两份礼物走了进来,一份是水玲珑送的:一对孔雀步摇、一支翠羽金钗和一对蓝宝石花钿;另一份是甄氏送的:一幅足金绿宝石头面。 杏儿仔细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世子妃说她向你赔礼道歉,二夫人说四小姐年少不懂事请你海涵。” 字面意思差不多,态度却截然不同。 董佳琳扫了一眼两个人送的礼物,水玲珑明显是精挑细选的,花色和样式都与她的气质和穿着相得益彰,甄氏送的么,华贵是华贵,她却没有合适的衣物匹配。 还是水玲珑会做人! 董佳琳拿出两个焚了淡淡清香的双面绣团扇,其中一个用彩线绣了江南湖景,算是她最难得出手的物件儿了。按理说贵重一些的理应给甄氏才对,但想了想,她还是把有江南湖景的扇子递到杏儿手上:“给世子妃送去,多谢她的首饰。”又拿了另一个锦鲤戏水的团扇淡淡地道,“给二夫人吧!” 小桃先是一愣,尔后福了福身子,道:“好,奴婢这就去。” 经水玲清一闹,水玲珑失了翻云覆雨的心情,诸葛钰倒也没为难她,只是抱着她亲了许久,她打了水玲清其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偏她又倔得很,始终听不进他的劝告,她上回“嗯”了一声,他还以为她采纳了他的提议呢,没想到只是一句敷衍。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己见! 诸葛钰一下一下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水玲珑像只慵懒的小猫趴在他旁侧,静静地享受着他带来的片刻温情,这种不带情欲色彩的抚触她是挺喜欢的,总觉得这样比较能感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 只是苦了诸葛钰,忍得额角都冒汗了。 “想什么呢?”诸葛钰发现她没睡,于是轻声问道。 水玲珑没睁眼,只慵懒地说:“我在想这江山到底会不会易主。” 如果易主,今生又是谁荣登九五?荀枫?还是镇北王?如果她记得没错,镇北王也在寻找《观音佛莲》,直觉告诉她,《观音佛莲》是藏了什么玄机的,所以才让皇帝和镇北王如此上心。 诸葛钰亲了亲她粉嫩的肩头,舌尖扫过她肌肤,像品尝着一块软糖,水玲珑微痒,耸了耸肩,他抬起头,轻笑:“易主哪儿那么容易?当今圣上正值盛年,又勤政爱民,想推翻他的统治怕是不易。且 太子也颇得百姓爱戴,别瞧三皇子蹦得欢,依我看,不过是徒劳罢了。” 这就是症结所在,云礼和皇帝都是极受百姓爱戴之人,除开他们父子俩,别的皇嗣宗亲无一人出挑,乃至于云礼一死,皇帝一死,百姓再没了依附云家的信念,皇帝防着别的儿子夺云礼的储君之位,只留一个几乎没有胜算的三皇子磨练云礼,但他有没有想过,云礼一死,这江山真的后继无人了呢? 前世,云礼死在皇帝的前头,云礼一死,皇帝的嫡子只剩少不更事的七皇子,而四妃之中,贤妃和德妃(水沉香)无子,贵妃的三皇子和淑妃的五皇子又难当大任,只会在荀枫的挑拨下拼命互掐,最后弄得两败俱伤。 如果皇帝让所有云家的男儿艳绝天下、功勋无数,让这个姓氏真真正正的激荡人心,荀枫阴谋诡计便会大打折扣。一个优秀的太子并不可怕,但如果荀枫面对的是一群优秀的皇嗣,他还能有谋朝篡位的胜算吗? 水玲珑这会儿真有些恼怒皇帝:“诸葛钰啊,你说万岁爷给皇子们的实权是不是太少了些?既不上他们掌控兵权,也不许他们拉帮结派。” 诸葛钰依旧抚摸着她的美背,唇角淡淡的弧度不变:“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朝政了?” 水玲珑讪讪地笑了笑:“你入朝为官了嘛!我夫唱妇随!” 夫唱妇随,这个说法他喜欢。诸葛钰的眼神儿亮了几分,手下的力度便也更柔和了:“万岁爷是怕皇嗣们太优秀,有了竞争皇位的能力,那样太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而一旦皇子夺嫡,手足相残无可避免,他做父亲的大概不乐意看到这种局面,所以,他干脆把其他儿子的幻想都掐灭在摇篮里。” 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帝王!帝王该以国之大业为重,哪怕是亲生儿子和国家存亡发生了冲突,帝王也该举起屠刀砍了儿子的脑袋。水玲珑缓缓睁眼,望进了他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诸葛钰啊,你有没有听过木桶原理?” 诸葛钰眨了眨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疑惑地道:“什么叫木桶原理?” 水玲珑想了想,靠进他说道:“木桶原理是指一只木桶想盛满水,必须每块木板都一样平齐且无破损,如果这只桶的木板中有一块不齐或者某块木板下面有破洞,这只桶就无法盛满水。 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一只木桶能盛多少水,并不取决于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 所以,一个家族有多强大也不是取决于最 光彩夺目的那一个,劣质的成员往往才反应了这个家族的真实水平。 皇帝觉得储君厉害便是江山稳固、国泰民安,实则不然,如果一个宫女生的儿子都能驰骋沙场、奋勇杀敌,咱们的百姓才会真真正正把皇室当神灵一般信奉着!” 诸葛钰狐疑地挑了挑眉:“这些稀奇古怪的言论是你娘教的?”听起来很有道理! 水玲珑垂眸掩住微颤的眸光:“嗯。”好吧,其实是荀枫教的…… 诸葛钰忍不住亲了亲她软红的唇,知道她没心情,便没深入。 水玲珑再次闭上眼,由着他闹了。脑海里却想着,增强云家男儿的实力她是没辙了,她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改变云礼的命运。 想要阻止云礼丧命,就必须先改变郭焱战死沙场的厄运,尔后阻止三公主远嫁护国的巴图世子,如此云礼才不会踏上替三公主报仇的血路。 可是,想要郭焱性命的人……是镇北王!和德妃! 水玲珑抬手圈住了诸葛钰的脖子,眼神一闪,讪讪地笑道:“父王……很疼你的哦?” 诸葛钰就配合着,得瑟地哼了哼:“那还用说!” 水玲珑笑得眉眼弯弯:“如果他想杀谁,你阻止的话,能有几分胜算?” 诸葛钰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狐疑,却还是似笑非笑地道:“那得看谁,但至少六成以上吧。” 水玲珑心情大好,至少六成以上,几率很大! 就在诸葛钰打算继续追问时,门外响起了叶茂的通传声:“世子爷!姚大夫人求见!” …… 素净的房间内没有多余的家具,一张崭新的雕花大床,一个同色系衣柜和床头柜,一扇绣了荷塘月色的屏风外加几个六角绣凳,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得焦头烂额,记不清这是第几盆血水,又是第几盆热水,一天一夜,她们已经从最初的惊吓变成如今的麻木了。 产婆掰开产妇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腿,看着一会儿冒一下的血,心惊胆战!羊水都破了十二个时辰了,宫口还是没能打开,且出现了流血征兆,要是今晚还生不下来,胎儿就得生生憋死在娘胎里! “参汤呢!在哪儿?快端过来!”产婆对着一旁的丫鬟厉喝! 丫鬟忙放下了盆子,有些没会过意来,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她的脑子里全是浆糊,她支支吾吾道:“哦……哦……参汤啊,好像在 ……小厨房熬着呢,我去拿,我去拿!”往日里冷姨娘带了斗笠她没看清她模样,眼下一看几乎连魂儿都要吓飞了!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这么……的人! 钱妈妈跪在床前,哭晕了好几回,此时刚从晕厥中醒来,就听到产婆在要参汤的话,她忙擦了干涸得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眸子,哽咽道:“罗妈妈,我家小姐能母子平安吗?”不平安,她要怎么办? 罗妈妈是这一带很有经验的产婆,便是皇后娘娘也是她接生的,她看了看冷薇的情况,哼道:“母子平安?能保一个就不错了!” 冯晏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虽讨厌冷薇,也不喜欢她过门,但她从没想过真的让冷薇去死,尤其做了母亲的人便会不由自主地同情天下所有生孩子的女人,更慌乱冷薇眼下的惨状……真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冷薇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按住胸口,惊魂未定地喃喃自语:“阿弥陀佛,母亲啊,你可得快些把诸葛世子请来啊!” 只能保一个吗?冷薇的眼皮子沉得要命,她勉力睁开,有气无力地道:“保……保……” 钱妈妈附耳去听,随即神色大变,小姐……小姐怎么可以…… 钱妈妈吞了吞口水,把心一横,道:“保大人!” …… 墨荷院门口,诸葛钰一脸淡漠地看向姚大夫人:“冷薇生孩子关我什么事?她破坏了我姐的家庭,还妄想我救她的命,恕我没这份胸襟!” 姚大夫人双手合十,对着诸葛钰深深一福,抽泣道:“世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能治好姚成,也一定能治好冷薇的,我求你了!你救救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吧!” 说实话,治病他在行,给女人接生他却是没有办法啊!诸葛钰正色道:“女人生孩子应该请产婆,我束手无策!” 若只是生孩子她怎么会找上诸葛钰?冷薇……冷薇那样子分明是…… 当姚老太君决定放弃冷薇时,她便即刻以冷薇身子不好需静养为由将冷薇送去了姚府东面的一处与世隔绝的别院,并派了得力的丫鬟和婆子把守。起初她以为冷薇会闹会叫,她甚至想好了搪塞冷薇和冷家的理由,但几个月来,冷薇非但不哭不闹,反而帮着她婉言拒绝了冷家的探视,且她送什么补品和药膳冷薇也照单全收…… 她以为冷薇过得很好! 直到昨夜有丫鬟禀报说冷薇突然腹痛,她才跑去看了冷薇,这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姚成和诸葛汐闻讯赶来,正好听见姚大夫人说:“我求你了,你就去给她诊病吧!我给你跪下了!”言罢,姚大夫人屈膝一跪! 诸葛钰连忙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真的跪在地上:“姚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威胁我吗?” 姚成的心猛烈一痛,他娘多清高的一个人,居然沦落到给人下跪求医的地步!哪怕他和小汐住在一起了,王府的人也没真把姚家当亲家!他娘求得这样低声下气,诸葛钰仍不松口!他……够绝情! 诸葛汐倒是能理解弟弟的做法,只是姚大夫人卑躬屈膝也的确可怜,这几月她和姚成一直过着二人世界,几乎要忘了冷薇的存在,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冷薇就是怀了姚成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即将来到世上,或许会成为姚成的长子!诸葛汐摸着已有六个月的肚子,行至姚大夫人身旁,放柔了声音道:“冷薇到底怎么了?她好像没到产期。” 姚大夫人吸了吸鼻子,满脸苦涩:“是没到呢,才七个多月!肚子也不大,偏偏就……就发作了……”关于旁的,姚大夫人没说。 早产?!诸葛汐按耐住心底的惊愕,看向诸葛钰幽幽地道:“备车,你随我一同去看看。”不容拒绝的语气! 姚成和姚大夫人俱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眸,他们没听错吧?诸葛汐……要去看冷薇? 诸葛钰浓眉一蹙:“你确定?” 诸葛汐淡淡地笑了:“嗯,去看看,好歹是我表妹。”不想再失去姚成了,也不想与他因为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而大动干戈了。她朝姚成伸出手,姚成惊喜地迈步而来,握住了她的,“小汐,谢谢你。” 诸葛汐微微一笑:“夫妻之间讲这个做什么?” 姚大夫人喜上眉梢,欣慰地笑了…… 诸葛钰转身进了屋,水玲珑已穿戴整齐,诸葛钰走过去抱住她,亲着她软红的唇,说道:“你不用起来的,我跟你说一声就走,冷薇早产,情况不容乐观,我打算和诸葛汐一起去看看,你早些睡,明天醒来我就在了。”真舍不得离开她!一刻都不愿意! 水玲珑莞尔一笑:“反正我睡不着,也算我一个!”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水玲珑扶额:“那……就算是吧!”其实她只是很纳闷冷薇才七个月怎么就到了产期,怕是什么阴谋诡计啊之类的。 诸葛钰恨不得 把她装进兜里到哪儿都带着,她既然开了口,他自然求之不得了。 为了保险起见,水玲珑把自己的手术刀和消毒水和一些手术必备品装进了医药箱。 刚要出门,诸葛钰看了看水玲珑的装扮,一件对襟透明纱衣、一条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简洁大方、素净清雅,头发斜斜地挽了个单髻,用一支白玉兰花簪子固定,素来喜好戴耳环的她今晚却什么也没戴……浑身上下瞧不出第三种颜色。 水玲珑发现诸葛钰在看她,不由地眨了眨眼:“我穿得不妥吗?” 诸葛钰淡淡笑开:“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妥当。 一行人分两辆马车去往了姚府,夜路不好走,马车不敢行进过快,大约需时三刻钟,诸葛钰把水玲珑抱在腿上,圈住她柔软的身子:“睡吧,到了我叫你。” 马车晃啊晃啊,水玲珑渐渐有些疲困,打了几个呵欠之后,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当他们抵达冷薇居住的院子时,冷薇刚服下一碗参汤,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 罗妈妈又给冷薇喂了一碗催产汤,帮助软化和扩张宫颈。冷薇刚喝了一口便听见丫鬟冒冒失失冲入房内嚷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奶奶也来了!还有诸葛世子和世子妃……” 冷薇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慌乱,她忙拉过被子捂住脸,呵斥道:“不许大少爷进来!我不见他!我不想见诸葛汐!让他们两个走!” 罗妈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却是宽慰道:“你放心,生孩子这等污浊之地,男人才不会进来!”至于诸葛汐,人家更是懒得进来! 钱妈妈恶狠狠地瞪了罗妈妈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挤兑她家小姐?她怎么不把这种努力的功夫放在接生上?兴许她家小姐就生了也不一定呢! 其实钱妈妈真心误会罗妈妈了,罗妈妈的生意做不好砸的是自个儿的招牌,她这回……是真束手无策了! 丫鬟如实禀报了冷薇的话,姚大夫人怕刺激到冷薇,对诸葛汐和姚成抱歉地笑了笑之后,只先带着水玲珑和诸葛钰走入了房内。丫鬟先前得了姚大夫人的指示,已经放下了帐幔,只露出冷薇的一截手臂,且盖了薄薄的丝绸。 浓郁的血腥味儿弥漫了整个房间,诸葛钰浓眉一蹙,行至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并给冷薇诊了脉,一诊,他的脸色就变了!五脏六腑全部衰竭、筋脉毫无活力……这……若非姚大夫人告诉他这是冷薇,他大概以为帐幔 里边儿的是一个迟暮老人! “怎么样?”姚大夫人焦急地问! 诸葛钰给姚大夫人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廊下,诸葛汐和姚成迎了上来,诸葛汐也问道:“冷薇的情况如何?孩子有没有得救?” 诸葛钰凝眸说道:“活不了了,姚家是考虑切腹留子,还是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姚成在内全都怔住了…… 诸葛钰和姚大夫人离开后,水玲珑并未退出房间,她挑开帐幔想探视一番冷薇的状况,诸葛钰诊脉的结果显然并不乐观,否则他不会避开冷薇去外边儿跟姚大夫人诉诸病情。如此,倒是她多心了。 然,当水玲珑看到那张苍老得满是皱纹和花斑的脸时,惊愕得目瞪口呆! “冷……冷薇?”水玲珑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问向了床上的人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封了冷薇脊柱的命门穴不假,但那只是让她双腿暂时失去知觉,脉象上与瘫痪无异,卧床一个多月后便能下地行走了。她只是故弄玄虚让姚家以为诸葛汐容不得冷薇而将冷薇囚禁了不让其继续作恶而已。她绝对没用什么旁门左道把冷薇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简直……太可怕了! 冷薇以为他们全都走了,没想到水玲珑留了下来,还将她的丑陋尽收眼底…… 她恼羞成怒,用同样满是褶皱的手捂住脸,再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咆哮道:“滚!你给我……滚开!滚开啊,你听到没有?” 连嗓音都苍老得像个老妪! 她浑身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唯独腹部偶尔一颤,鼓起一个大大的包,可见胎儿在动,十分健康…… 罗妈妈叹道:“可怜见儿的,十二个时辰了,孩子憋得太久,再不生……怕是要……” 水玲珑的瞳仁一缩,忽然对着门外启声道:“夜明珠!把所有的夜明珠都拿来!还有钉子!线!木板!麻醉汤!快!” 廊下的姚大夫人闻言顿时一愣:“这……玲珑要做这些什么?” 夜明珠……钉子……莫非她想…… 诸葛钰的眸光一凛:“想冷薇顺利生下孩子,就照她说的做!我去弄麻醉汤!” 姚大夫人看向了姚成,姚成郑重地点了点头,二人忙奔入库房把最大的一盒夜明珠以及最齐全的工具箱给搬了过来。 诸葛钰端着熬好的麻醉汤走入房内,不等水玲珑开口,便将 麻醉汤递给了罗妈妈,自己则踩着凳子,按照医学盛会上看到的情形,麻利地将夜明珠串线钉在了木板上,并用绳子悬于房梁,一个简易的无影灯便成形了。 水玲珑微愣了一瞬,没工夫计较诸葛钰如何懂得制作无影灯,只命人在无影灯下放了一张软榻:“好了,把麻醉汤喂她喝下,罗妈妈留下!钱妈妈在外边儿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尤其是姚成和诸葛汐!”手术过程中不能让产妇激动,一激动血流速度便会加快,容易造成失血过多。 钱妈妈可不放心把自己小姐留给水玲珑,谁不知道水玲珑和诸葛汐是一伙儿的?万一她趁机动什么手脚,小姐……还活不活了? 水玲珑冷声道:“再耽误时间一切都来不及了!” 钱妈妈吞了吞口水,最终决定赌一把!她走了出去! 水玲珑从医药箱里取出手套、口罩、消毒水、线和一排锋利的手术刀…… 诸葛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动作、眼神、拿刀的顺序甚至在手术台前说话的口吻……都和荀枫当日的一模一样! 荀枫不是说,这是他首创的么?水玲珑又是跟谁学的? 水玲珑给罗妈妈使了个眼色,罗妈妈将帐幔挑开了一条细缝,只让水玲珑一人看到其中的情景,水玲珑瞟了一眼几乎无法睁开眸子的冷薇,淡淡地问向诸葛钰:“你要观摩么?”赶人的语气! 诸葛钰转身,离开了现场! 水玲珑命丫鬟将冷薇抬到了软榻上,正对头顶的无影灯。 罗妈妈喂冷薇服下了满满一碗麻醉汤,大约一刻钟后,水玲珑按了按冷薇的双腿:“剖腹产你听过的吧?医学盛会上荀世子的成名手术,我现在打算给你做剖腹产,取出孩子,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不信任我,我现在就离开。” 冷薇嘲讽一笑,有气无力地道:“你都……给我灌了麻醉汤……还管我……信不信你?” 水玲珑也笑了,倒像有几分开玩笑的心情:“是啊,所以你除了接受手术别无他法。告诉我,现在疼不疼?”水玲珑狠狠地掐了掐她的腿。 冷薇闭上眼:“不疼,好困。” 水玲珑点头:“那我开始了。”这是她今生做的第一例剖腹产手术,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那么多年没碰过手术刀,她手生了不少。 “很紧张?”冷薇似有还无的话音传来,仿佛只是一句梦呓。 水玲珑深 吸一口气:“你相信我就好!” 门外,姚大夫人忐忑地踱来踱去,水玲珑到底靠不靠谱啊?给产妇动刀子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一尸两命,届时她问谁要孙儿去? 姚大夫人颤声道:“世子,要不……还是你去吧!”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男人比女人厉害! 诸葛钰面无表情道:“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单看她拿刀的姿势和眼神,他便能确定她早已轻车熟路。原本换做是他,他观摩过荀枫的示范,也是能做,但未必比水玲珑做得好。 姚成伫立在廊下,一言不发,仿佛浑然不在意,但额角一颗一颗淌下的汗彰显着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凭心而论,他不爱冷薇,为了小汐他也努力不去想冷薇腹中的孩子,只是血浓于水,那毕竟是他的孩子!这一刻他即将升级做父亲,各种复杂的情绪,激动、兴奋、忐忑、彷徨、担忧……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将他笼了个严严实实,他坐立难安。 诸葛汐握住他的手,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接纳一个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已是她的极限。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之际,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像暗夜里最耀眼的一颗流星,照得所有人的心里一片明亮! 姚大夫人率先冲了进去,姚成紧随其后,但钱妈妈将姚成拦在了门外:“小姐说不想见你!” 姚大夫人一进屋就看见罗妈妈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在称重:“四斤一两!” 七个月大的胎儿能长到四斤一两,着实不容易! 姚大夫人满怀憧憬地道:“少爷还是千金?” 罗妈妈笑靥如花:“回姚夫人的话,是千金!” 姚大夫人的心里一阵失落,怎么是个女儿?但很快她又再次笑了起来,女儿就女儿吧,女儿也好,小汐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有姐姐疼,弟弟才幸福! 冷薇没有忽略姚大夫人眼底的一抹失望,她心里冷笑,语气便不怎么好了,实际上,她想好也好不起来了:“给……我……把……孩子……给我……”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冷薇……醒了?什么时候醒的?麻醉汤的功效至少会持续一个时辰,而这才过了三刻钟…… 水玲珑倏然拉开冷薇藏在被子下的左手,就见虎口和掌心已被指甲戳得血肉模糊,连森森白骨都能依稀看见一二…… 麻醉汤……对冷薇没效…… 她一层一层割开冷薇的肚皮,一点一点把孩子 【105】狐狸尾巴 更新时间:2014-6-2715:33:44本章字数:14756 “去过了。”董佳琳如实答道。 诸葛汐不明白水玲珑为何突然提起那晚的事,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禁忌,实在不愿有人当真她的面谈论任何与它有关的话题。诸葛汐打断了水玲珑接下来可能会继续的话:“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府吧!”尔后搀着自己的母妃离开了原地。 冷幽茹回过头,看了看水玲珑又看了看董佳琳,想起水玲珑问董佳琳的话,她看向董佳琳的眼神里便多了好几分耐人寻味的探究…… 水玲珑冷冷地扫了董佳琳一眼,扫得董佳琳和冯晏颖俱是头皮发麻,待到水玲珑离开,冯晏颖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得罪玲珑了?” 董佳琳咬紧唇瓣,仔细回想了住在王府期间发生的各种事情,尔后摇头:“没啊,我应该……是没得罪她的。” 冯晏颖似是不信:“什么叫做应该?” 董佳琳望着水玲珑衣袂偏飞的背影,喃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边冷薇生下了蕙姐儿,宫里的水沉香则生了个小皇子,欣女官被指为十二皇子的贴身女官,随着十二皇子住进了千禧殿的月华宫。 水航歌和水玲珑都派人给水玲月送去了贺礼,恭喜她升级为母妃,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而另一边,云礼“伤势痊愈”,重新返回朝堂,第一件事便是将平南王勾结官员的账册给抖了出来,顺着账册上记载的物品和数目一一查去,竟然揪出了十一名在朝堂举足轻重的官员,其中一名还是三朝元老。皇帝雷嗔电怒,当即下令将平南王、荀翰和荀澈斩首示众,荀枫逼不得已动用了皇帝当年赐给荀嫣的免死金牌。免死金牌能用三次,恰好保住三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下令撤销了荀家的王爵,连降两等,成了侯爵,也就是说,荀枫仍旧是世子,却只是个侯府世子了。 荀枫坐在书房,一袭白衣胜雪,眸色如冰,阴冷却也阴柔,连金灿灿的阳光打上去都立时暗淡了三分。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一页一页翻着令荀家从天堂摔落的账册,嫣红的唇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真正的账册在他手里,云礼的那本只是一份copy,而为保证账册的绝密程度,他都是请了不同的人做上、中、下三部分,且这几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天底下唯有他一人见过完整版的账册,他倒是想问问,云礼是从哪儿抄到的! 莫 非有人开了天眼神通? 荀枫将账册随手丢到了一旁的小几上,看似随意的一动,不带半分力道,然,那张小几却在账册落下的一刻碎成了木渣。 金尚宫的脖子一缩,脊背有冷汗冒了出来。追随世子多年,她比谁都了解世子的脾性,他表面温和爱笑,骨子里却是个极端暴力分子,他发起火来,连阎王爷都得抖上三抖。 荀枫靠在椅背上,用手背揉了揉额头,按捺住杀人的冲动,缓缓地道:“你怎么看?” 看什么?看账册?金尚宫先是一愣,尔后才明白荀枫话中所指,她压下心底不经意间便蔓过的恐惧,语气如常道:“我也纳闷呢,为什么太子会知晓这本账册的细节?要说太子也算个人物,勤政爱民、德厚流光,太平盛世中他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可惜他这人太过善良耿直,又缺乏谋略心计,荀家这回的事表面上都是他和三皇子在出面,但其实我觉得他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高人?那个离间了他和云礼的水玲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顺风顺水多年,警戒性降低了许多,这才中了水玲珑的诡计去什么香满楼寻她!水玲珑长得也不算好看,凭什么笃定弹弹琵琶唱唱歌便能引他上钩?还是说水玲珑如果那一次没勾引成功,又会再来下一次?还有,水玲珑为什么要帮着云礼呢?一系列的疑惑弄得荀枫有些烦躁,他扯了扯衣襟,这是一个习惯性的松领带的手势:“只怕不止他,就连三皇子突然受伤、突然掉头对付我也是遭了谁的构陷!” 原本以为三皇子那个蠢货很好拿捏,只要他去喀什庆,自己的人便会帮他立下军功,然后自己再将他的各类罪证递到太子手中,借太子的手除掉他。喀什庆百姓感谢的人死在了太子手里,太子便是触犯了喀什庆的众怒。如此一来,谁帮着他就等于一并触犯了众怒,镇北王府想要效忠太子便要好生掂量掂量了。当然,他也做好了借助战争重创喀什庆和镇北王府的准备,哪怕退一万步说,镇北王府依旧决定效命于太子,那也只能剩下一具空壳。 但如今事情变成诸葛钰立了军功,诸葛钰成了喀什庆的救星! 他宁愿绑着炸药冲进碉堡,不炸开大门就诈死自己,天底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与此同时,平南王府的罪证被三皇子捅到了御前! 他觉得那人在模仿他的套路! 荀枫的手背搁在额头上,缓缓地闭上了眼,又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我怀疑三皇子临阵倒戈和郭焱有关,你 密切关注一下他的动向。” “是!” 荀枫又道:“我还是想不通幕后高手用的什么方法知晓这种机密的东西?” 金尚宫这回答不上来了,在她的认知里,除非是有人有意或无意泄露了机密,否则谁能获悉账册里的信息?但这名世子自负到了极点,亲手掌管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出了纰漏的。金尚宫胡乱扯了个理由:“或许……是占卜术?” 荀枫冷笑,斜睨着她:“那你卜给我看看?” 金尚宫垂下了头,她也算是精通八卦之术,但精确到账册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笔交易,她哪怕修炼成老妖精怕是也没这本领!她定了定神,赶紧转移话题:“听说冷薇生了,是有人给她做的剖腹产,我就纳闷了,咱们的手术设施还在批量建设中,根本没开始对外普及剖腹产,谁……就会了?” 荀枫想起了诸葛钰,以诸葛钰的资质学会一台手术不在话下,然后他又想到了水玲珑,按照她的说法她曾经和一名穿越人士学习了不少东西,或许其中就包括了二十一世纪的先进医学手段。荀枫又揉了揉额头,淡淡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末了,也转换了一个话题,“你上回说水玲珑有封邑之贵,那她可是天生凤格?” 金尚宫摇头,语气了含了一分惋惜:“虽是封邑之贵,却无皇后之命。” “呵……”荀枫轻笑一声,没再言辞。 马车里,诸葛钰一身墨色锦服,高贵得宛若一块精雕细琢的墨玉,他正襟危坐,阖眸假寐。 水玲珑偷偷地瞄他,瞄他,再瞄他! 好吧,她承认当时她冲动了,她应该让冷薇和孩子死了得了,也好过弄个孩子出来给诸葛汐添堵。像姚成这样专一的男人真的不多了,他和冷薇被设计,虽然并非本意,但到底是出了一次轨,而蕙姐儿就是这场出轨的铁证!但她只要一想到清儿和斌儿,便又觉得孩子都是无辜的,所以,哪怕时光倒流一次,她还是会把蕙姐儿给剖出来。 察觉到了水玲珑的纠结之色,诸葛钰缓缓开口,眼睛仍是闭着的:“你没做错,孩子是无辜的,换做是我在场也会救她。”至于她为何会和荀枫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信任她。 水玲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如果因为她救出蕙姐儿给诸葛汐添堵,诸葛钰便从此怨上她,那她和他的价值观就太不一样了!不过话说回来,成亲之前她一直觉得诸葛钰是个 视人命如草芥、没心没肺的小纨绔,但几番相处下来,水玲珑觉得他比她想象中的有人情味儿得多。譬如水玲清这个小拖油瓶,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吧,就没见他摆过脸色。水玲珑又想到了薛娟,不知怎的,诸葛钰砍薛娟脑袋那一幕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水玲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道:“诸葛钰啊,你……在寺庙的时候为什么要杀薛娟?” 别告诉她,仅仅因为薛娟挡了他尿尿的路! 诸葛钰仍是没有睁眼,但浓长的睫羽颤了颤,可见内心有了波澜,良久,就在水玲珑以为他不屑于回答之际,他幽幽开口:“抛夫弃子的人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薛娟,你够了!儿子每天晚上哭着喊娘亲,你知不知道?三个月了,我连家都不敢回,生怕他问我怎么没把娘亲带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赚钱了,走,跟我回去!” 回忆完薛娟丈夫的话,水玲珑暮然睁大了眼眸,试探地道:“所以……你杀掉薛娟的丈夫是因为他三个月不回家,不管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太偏激了?! 这回,诸葛钰没有回答。 水玲珑却有种心底的阴霾突然照进了一米阳光的疏明通畅,她朝诸葛钰靠了靠,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笑得可人:“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呀?” 诸葛钰还是没有回答。 水玲珑就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心里有了答案。 诸葛钰突然睁开眼:“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我私自返回喀什庆本是重罪一桩,皇帝怎么非但不治我的罪,反而册封我为领军的将领?是太子的手笔吧?”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水玲珑垂下了眸子,轻声道:“嗯,我让冰冰劝了太子。” 事实却是—— “如果殿下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三皇子虽然立了军功凯旋却立马会栽个大大的跟头,所谓军功顷刻间便成了泡影。等于,您没立到军功,三皇子也没有!然而,荀枫却利用这场内乱重创了喀什庆和镇北王府,您其实想拉拢镇北王府的吧?可若是荀枫奸计得逞,你拉拢到的将只剩一具空壳!臣女有法子替殿下破解这场困局,但臣女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太子向万岁爷请奏,册封诸葛钰为此次征战喀什庆的征西将军,实不相瞒他已经出发,若是万岁爷问起,太子请说是自己的意 思。” 云礼当时的眼神是失望?绝望?诧异?她记不清了,反正云礼怎么想的她也不在意,诸葛钰是她丈夫,她当然要紧着诸葛钰来。 诸葛钰握住了水玲珑微凉的手,徐徐一叹:“以后不会了。” 一回到王府,安平便将荀家被贬为侯爵的好消息传了过来,水玲珑自然是欣喜万分,那本册子可是耗费了她整整三个晚上才拼凑完整的,好在前世荀枫将不少机密的文件交由她保存,其中便有这份平南王府的账册。而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有一名官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临时告发荀枫,荀枫需要敢在天亮之前销毁账册,她便用一夜的时间记住了里边的细节。直到风头过后她才将账册重新写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平南王府和镇北王府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才导致了两家水火不容,但这并不影响她雀跃的心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镇北王府的缘分似乎一重生就注定了似的。她娘是漠北人,全大周的权贵都排斥漠北人除了镇北王;她和荀枫有仇,镇北王府恰好和荀家是死敌。这么一想,水玲珑越发庆幸当初应下了这门亲事。 荀家吃瘪,诸葛流云的欣喜程度丝毫不亚于水玲珑,诸葛流云乐呵得在屋子里唱起了小曲儿,侯爷?哈哈……那不是比他生生矮了两个肩头? 心情好胃口好,吃嘛嘛香,今天的诸葛流云用了五大碗饭! 吃的香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天安居的满满一大家子。老太君最大的嗜好便是美食,来京城一段时间她已经吃遍了各种风格的菜式,眼下正闹厌食,一整天了,吃进去的饭尚不足小半碗,冷幽茹便出言建议道:“我瞧着今儿的天气还算凉爽,我们到湖边吃烧烤怎么样?” 烧烤?老太君一听这名字便眼睛一亮,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甄氏思付片刻后说道:“烧烤虽好,怕容易上火,娘年纪大了也不知吃了消不消化得了。”这是真心话,绝非故意挤兑王妃。 冷幽茹笑了笑,道:“我让人准备的香料中放了下火的药材。” 王妃极少会主动过问他人的饮食起居,难得今晚她主动请缨,水玲珑这个媳妇儿没有不全力配合的道理,水玲珑笑容可掬道:“烧烤挺好的,若实在容易上火也可以配上自助的药膳火锅。” 火锅和烧烤简直就是绝配。 王府有钱,下人也多,水玲珑把所需物品一说,冷幽茹和甄氏立马带着得力的丫鬟和妈妈着手准备。 月朗星稀时分,湖边的草地上夹起了五个烧烤炉子,并铺了一溜的长桌和长凳,水玲珑不得不感慨他们的办事效率,一下午的功夫居然连中间挖孔、下面摆炉子的火锅桌都做出来了。 摆食材的架子和烧烤炉子放坐席的东、西两侧,刮的是西风,炉子便在西侧,这样不至于熏到了人。 架子上的食材琳琅满目,第一层是蔬菜:芥菜、小白菜、海带、土豆、萝卜、豆芽…… 第二层是手工成品:豆腐、豆筋、油条、绿豆丸子、藕丸子、牛肉丸子、瘦肉丸子…… 第三层是肉类:牛肉、羊肉、里脊肉、兔肉、鸡肉、鸭血、凤爪、猪肝…… 第三层是海产品,不过水玲珑叫不出名字,谁让她对海鲜实在是……膈应得慌! 另外,配了各种蒜蓉、腐乳、沙茶、豆豉、香菜、大葱等自己调酱。 说是自助,其实也就各大主子们动动嘴皮子,由专门的膳房丫鬟负责烧烤或涮煮。 就在大家准备入席之际,郭焱提着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来了。他穿一件藏青色绣云纹锦服,腰束玉带,坠一枚翠玉佩,看上去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诸葛钰的脸色一沉,看向了水玲珑,水玲珑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又趁人不备偷偷地牵了牵他手,他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郭焱行至老太君和冷幽茹跟前,深深一福:“郭焱给老太君和王妃请安!”尔后又面向甄氏,“给二夫人请安!” 甄氏看向郭焱,微笑颔首,心里却觉得可惜,多好的男儿偏偏尚了公主,若未议亲,她的姝儿其实和他挺配的。 安郡王和诸葛钰走上前,三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安郡王有意结交京城权贵,是以态度非常友好! 老太君微微一愣,冷幽茹微笑着解释道:“是郭家长子,陛下亲封的威武将军。” 老太君这才回过了神,笑眯眯地道:“郭将军啊,有失远迎!没吃饭吧,快请入席!” 郭焱可不就是来蹭饭的? 五个桌子,围城一圈,老太君单独一桌,冷幽茹吃素也单独一桌,甄氏、安郡王和诸葛姝一桌,诸葛汐和董佳琳一桌,最后一桌便是诸葛钰、水玲珑和郭焱这一家三口了。水玲清不巧,今晚闹肚子躺在房里歇息。 这不是正常的饭局,众人便也没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等待膳食的空挡,时有笑语晏晏。 诸葛姝玩性大,很快便自己动起了手,她涮了一片牛肉放入安郡王的碗里,眉开眼笑:“二哥快尝尝我的手艺!” 安郡王就举箸夹起半生不熟的牛肉,蘸了点儿醋和酱油放入唇中细细咀嚼。 诸葛姝就期许地望着他:“好不好吃?” 安郡王艰难地咽下,轻笑道:“不错。” 甄氏嗔了女儿一眼:“也不知道心疼娘!” 诸葛姝讪讪一笑,卖了个萌,甄氏不再逗她,把勺子里的绿豆丸子放在了儿子碗里。安郡王夹起丸子,诸葛姝突然说道:“我想吃!” 安郡王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随即笑着把丸子喂进了诸葛姝的嘴里,才又夹起另一个丸子细细吃了起来。 诸葛姝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 一旁的董佳琳看到这一幕,睫羽轻轻一颤,有些食不知味儿了,兄妹俩共用一双筷子,这是否……太亲密了些? 郭焱去挑选食材,水玲珑给诸葛钰盛了一点汤,收回落在诸葛汐身上的目光,问道:“姐夫去哪儿了?” “回姚家了。”诸葛钰答得很平淡、很干脆。 想起冯晏颖偷偷塞给诸葛汐的荷包,水玲珑疑惑地眨了眨眼:“吵架了?” 诸葛钰摸了摸她小小脑袋,嗤了一句:“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他是回姚家准备二人的婚事了!” 这么说,诸葛汐最终决定回姚家了。 也该回去了,姚成没了官职又失了制造记忆的能力,无名无分地呆在王府心理压力很大。重新成一次亲,开始新的旅途,或许对姚成的病情大有裨益。 谁的婚姻都不是百分百美满的,想要获得大大的幸福就必须容忍小小的痛苦。 郭焱端着一盘羊肉、土豆和金针菇回来了,他毫不客气地挨着水玲珑坐下,诸葛钰瞧他离水玲珑那么近,心里不是滋味儿,不好拉玲珑,便自己也朝水玲珑挪了挪,这俩男人就那么把水玲珑夹在了中间! 水玲珑站起身,绕到对面坐好。 郭焱和诸葛钰互相瞪了一眼,并借着这一眼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服是否比自己身上这件儿好,因为他们穿的都是水玲珑亲手做的衣衫。最后二人得出的结论不约而同的是:对方的那件更好看! “郭焱你几号成亲来着?”诸葛钰似笑非笑地问,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不难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三公主是何许人也 ?一旦二人成亲,郭焱怕是要开始朝堂、郭家两点一线的幸福日子了! 郭焱的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道:“月底!” 诸葛钰咬牙,还要忍这个家伙忍那么久!他随手拿起一盘扇贝要往锅里倒,却被郭焱横臂拦住,他眸光一凛,郭焱挑了挑眉,道:“玲珑吃不得海鲜!会过敏!”细听,会发现有那么点儿得瑟的意味,仿佛在嘲笑诸葛钰不如他了解水玲珑,末了,又怕真引起小夫妻吵架,于是补了一句,“我干爹告诉我的!” 水航歌你个老狐狸,不告诉爷?诸葛钰气得吹胡子瞪眼! 水玲珑不禁失笑,自打王爷出事,她就没见过诸葛钰情绪失控的样子,她觉着还是这种会怒会恼的诸葛钰比较真实。 诸葛钰让丫鬟撤了桌上的海鲜,亲自站起身去那边给玲珑挑选烧烤。 他一走,郭焱便俊脸一皱,扯了扯水玲珑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我一套衣服不够穿,而且我的鞋子也破了,你看!” 言罢,伸出脚,水玲珑果然就在他右鞋边缘发现了一个创口,因为夜间光线暗淡的缘故,若不细看不容易察觉。但这等伎俩骗水玲珑真是太小儿科了,普通鞋子破了洞都有毛边儿,它却整齐得很,一看便知不是磨破的,而是刀子划的。水玲珑有时候真想把郭焱的脑袋瓜子给切开看看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越来越幼稚、越来越蠢、越来越……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可怜孩子? 弄得好像她是他娘似的! 水玲珑不为所动,只静静吃着碗里的菜。 郭焱眨了眨忽闪忽闪的眼眸,打了个手势,另有所指地道:“我成了亲就是郭家家主的继承人了,我们俩可以‘狼狈为奸’哦!” “谁要和你狼狈为奸?”水玲珑狠瞪他一眼,长睫一颤,却语气如常道,“先付定金。” 郭焱嘿嘿一笑,压低了音量:“荀枫身边有个你意想不到的幕僚。” “谁?” “金尚宫。” 金尚宫是荀枫的人?水玲珑放下筷子,按了按眉心,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一直以为金尚宫只是玉妃花重金和人情请到的一名退休女官而已,呵!荀枫果然是个很谨慎的人,她和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却连金尚宫是他的幕僚都不清楚!真不知荀枫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郭焱就傻笑着看向水玲珑。 水玲珑敛起心底的火气,面不改色地道:“ 穿多大的鞋?” 郭焱的唇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比了比手指,水玲珑轻咳一声,道:“记住了。”她又有的忙了,给郭焱做一双,就得给诸葛钰做两双…… 一顿饭吃得欢喜,丫鬟们赶紧撤了饭桌,摆上长案,铺有光洁的绸布,放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糕点和清茶,老太君带着一众女眷闲聊家常,安郡王则拉着郭焱和诸葛钰拼起了酒。 一时间,满园秋色,笑语欢腾。 “大嫂,郭家小姐有未出阁的吗?”甄氏温和地问向冷幽茹。 冷幽茹拢了拢尔后的如墨青丝,淡雅似一团天边飘来的祥云,不动声色间自有一番仙气,她浅浅一笑,满园秋景霎那间黯然失色:“我好久没出过门了,不太清楚呢,玲珑你知道吗?”清浅的眸光投向了水玲珑。 “哦,郭家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均已出嫁,四小姐郭蓉定了广平侯府的亲事,只剩二房的五小姐待字闺中。”水玲珑一边乖巧地答,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就见一道黑影自林子里闪过,去往了主院的方向。水玲珑唇角一勾,希望她的苦心没有白费! “郭五小姐多大了?长什么样?性格如何……”甄氏一连串的问题直直朝水玲珑砸来,水玲珑收回视线,又看向了董佳琳,就发现董佳琳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主院内,诸葛流云容色凝重地放下手里的密报:“你说的是真的?” 余伯福着身子点头:“千真万确!少主和郭焱相谈甚欢,不仅特许郭焱与他们夫妻同桌而食,还和郭焱拼酒拼得十分畅快,哦,除了拼酒,还扳手腕呢。” 小时候这俩人一见面就打架的,甚至上次还发生了械斗他才逼郭家将郭焱送去了战场,怎么现在关系这样好了?如果郭焱和儿子好到这种地步,自己要杀郭焱便有些难以下手了…… 诸葛流云的语气一沉:“你去把世子叫来!” …… 最终的结果是郭焱喝得烂醉如泥,甄氏忙笑着道:“世子被王爷叫去了,铭儿你送郭将军回府吧,记得给郭老太君和郭大爷、郭大夫人请安!” 诸葛姝站起身,一脸倨傲地道:“我也要去!” 甄氏嗔了嗔女儿:“这么晚了,你瞎掺和什么?跟娘回房!” 诸葛姝心不甘情不愿地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水玲珑揉了揉有些微涩的眼眸,忍住倦意回了墨荷院。诸葛钰 【106】幕后真凶(这章一定要看啊) 更新时间:2014-6-289:08:34本章字数:16202 冷幽茹自从搬出佛堂后便常常陪伴诸葛流云身侧,但夜间仍回自己的清幽院歇息。 诸葛流云终身没有纳妾,至于睡没睡过通房水玲珑不知,在水玲珑看来,诸葛流云是深爱冷幽茹的,哪怕冷幽茹一年之中大半时光呆在佛堂诸葛流云也没说弄俩侧妃或姨娘膈应她。至于老太君到底对此有无意见水玲珑不敢保证,不过有意见也没辙,冷幽茹能生啊,一儿一女福满堂,诸葛流云当年不纳妾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清幽院的前院种了一些山茶和丁香,后院开满茉莉和一品红,皆是红白相间,妖娆又不失清新。 夜风拂过,花香阵阵,水玲珑踩着柔软的草地,呼吸不自觉地便放缓了不少。 “你这贱蹄子!连件衣服都洗不好!这样怎么能在王妃的院子当差?白养了你一场!”摆着藤椅和矮桌的穿堂里,乔妈妈正一手叉腰,一手戳着一名小丫鬟的脊梁骨,恶狠狠地训斥,“告诉你多少回了?这儿不是乡下的养猪场!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事!否则妈妈我饶不了你们!瞧瞧啊,瞧瞧你是怎么办事的?王妃的衣服多贵你知道吗?居然给洗破了!真想剁了你这双手!” 小丫鬟吓得泪流满面,战战兢兢道:“乔妈妈我错了,我今早忘了剪指甲,所以不小心刮花了衣服。” 乔妈妈冷眼一睃:“哼!不小心?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不小心,这院子里的事儿还做不做得好了?” 小丫鬟浑身发抖:“我……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下次?还有下次?”乔妈妈高声尖叫,刺耳得几乎要戳破耳膜,“犯了错都这么说!这么说又有什么用?当时做的时候怎么不做好一点?哼!天底下可没后悔药吃!今儿妈妈我不剁了你这双手!” 小丫鬟遽然瞪大了眸子,惶恐得直往后退,乔妈妈步步逼近,小丫鬟慌了,突然,她咬咬牙,放声大叫:“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王妃饶命……唔……” 乔妈妈一把捂住她的嘴,厉声呵斥,音量却极小:“你个作死的贱蹄子!敢惊扰王妃歇息,我砍了你的脑袋!” 小丫鬟终究还是惊到王妃了,岑儿出来传了王妃的话:“乔妈妈,王妃说只是个十岁丫鬟,不懂事多教导即便就是了。” 乔妈妈的嘴角抽了抽,笑比哭难看:“既然如此,我就先带她 下去管教管教!” 岑儿点头,朝着垂花门的方向望去,水玲珑和枝繁已经等了许久,岑儿很是惊讶的样子:“世……世子妃来了!奴婢给世子妃请安!” 乔妈妈和小丫鬟也赶忙转过身对水玲珑行了一礼,脸上的表情有些羞窘:“奴婢叩见世子妃!” 水玲珑淡然抬手,语气如常,不过分亲厚也不过分冷冽:“平身吧,我是来看王妃的,不知道王妃歇息了没有。” 乔妈妈带着小丫鬟退了下去,岑儿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没呢,王妃待会儿还要去给王爷换药,现正在房里看书。” 这么说诸葛钰还没离开主院了,真不知这对父子谈什么谈了这么久,就为一个郭焱?水玲珑摇了摇头,随岑儿步入了内院。 枝繁跟在旁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王妃人特和善,从不打骂下人,即便下人犯了错王妃也往往从轻处理,倒是那个乔妈妈总仗着自己是王妃的陪房,又奶过二少爷,在府里作威作福,索性她除了骄纵跋扈做事倒也得力,王妃礼佛期间庶务常交给她打理,便是王爷也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于是下人们越发忌惮她了。” 枝繁口中的二少爷可不是安郡王,而是诸葛钰的同胞弟弟诸葛琰,三岁时早夭,但奇怪的是府里没人知道他早夭的原因,也不敢有人提起,哪怕枝繁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是没探出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其实探不到很正常,诸葛琰早夭时诸葛流云还不是镇北王,他们一家都住在喀什庆,这里的下人除了余伯、乔妈妈、袁妈妈和安平,其它人都没在喀什庆呆过。 水玲珑就看了枝繁一眼,这段时间把这丫头给紧张得魂都快没了,毕竟她只是动了念头却最终掐灭在了摇篮里,自己也没必要一直冷落她。一念至此,水玲珑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道:“做的不错,回头在钟妈妈那儿领赏。” 枝繁几乎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大小姐表扬她了,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赶出王府了?! 枝繁心底的石头落了地,雀跃地随水玲珑进入了王妃的房间。 冷幽茹的房间十分典雅别致,一扇梨花木山水屏风,旁侧是摆了各式玉器的多宝格和熏着檀香的金丝青鸾小熏炉,屏风另一侧是几把暗红色雕花冒椅,铺了薄薄的坐垫并一张木片凉垫,这样既柔软又凉快。茶几上竖着一个青花瓷瓶,绽放着洁白清香的茉莉,花瓣上挂着水珠,显然刚洒了水。 “母妃。”水玲珑规矩地行了 一礼。 冷幽茹放下手里的账册,揉了揉酸胀的眼眸,一道浅浅的绯色跃然在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她年仅四十,却美如豆蔻芳华,水玲珑和她比,起码在容貌上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冷幽茹浅笑着道:“坐吧,今儿怎么想到过我房里来了?” 水玲珑依言落座,岑儿奉上一杯水玲珑爱喝的玫瑰花茶,和一盘四色水果,有葡萄、梨子、柑橘和蜜瓜。水玲珑四下看了看,俨然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冷幽茹就对岑儿吩咐道:“你去看看王爷的膏药做好了没?” 岑儿福了福身子:“是!” 岑儿一走,枝繁也跟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水玲珑和冷幽茹,水玲珑再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把下火汤一事和盘托出:“……母妃,您看啊,杏儿走路有那么不长眼吗?怎么偏偏就和人撞上了?杏儿一定是故意撞翻我的下火汤,这样董佳琳便有借口把她的给我了!要不是我早年跟庄子里的郎中学了点儿医术,我根本闻不出乌头的味儿来!那样,我可就遭了她的毒手了!” 冷幽茹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如一块坚硬的石头突兀地落进了无波无澜的湖畔,激起涟漪阵阵,她的语气便不复以往之漠然,而是夹杂了一丝冷沉:“董佳小姐是小汐身边儿的人,你若非有确凿的证据,我很难替你讨回公道。” 这是在告诉水玲珑,儿媳再重要也重不过女儿,如果非得得罪一个,那人绝不是女儿。 水玲珑听了冷幽茹的话并未立刻打退堂鼓,而是眉头皱得更深,神色更显凝重:“母妃,今儿的事真真是玄得很!如果相公没被父王叫去主院,这碗含了乌头的下火汤指不定也进了相公的肚子……” “你们平时吃东西都……都这么不分彼此的吗?”冷幽茹的声响陡然提到了一个分贝,眸光也厉了好几分,他明明不喜人靠近的,不会和人共用餐具的…… 水玲珑就垂下头,羞窘得双颊绯红:“我……我们……”很羞于启齿的样子!她还没说细节王妃就激动这个样子,她要是告诉王妃她含进嘴里的糯米丸子诸葛钰都能厚着脸皮用舌头卷过去,王妃会不会吐血? 很快,冷幽茹冷静了下来,她正襟危坐,说道:“虽是夫妻,也别……太孟浪了!嫡妻和妾室终究是不同的。” 水玲珑一副受教的样子,乖巧地道:“是,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冷幽茹用如玉的葱白纤指理了理绣着素白宽袖,面无表情道:“董佳小姐这事儿,不大好办。” “嗯。”水玲珑轻轻地发出一个鼻音,目不斜视地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 冷幽茹探究的眸光投向了她,清冷地说道:“她和安郡王的关系你想来瞧出一二了,别说小汐,便是安郡王也不会相信她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当然,母妃是愿意相信你的,毕竟你和她无冤无仇,她喜欢的人又不是钰儿,她留下与否对你不构成丝毫影响。你指证她,应当是真煞有其事。但我想不通啊,想不通她为何要害你。” 分析得头头是道,就是不肯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水玲珑的唇角勾了勾,王妃比她想象中的狡猾太多了,可她既然来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水玲珑站起身,对王妃行了一礼,正色道:“母妃,她之所以害我是因为她尚未完全打动安郡王的心,也尚未彻底得到二婶的认可,眼看大姐即将嫁回姚家,而她也得跟着一道离开,她不甘心路走了一半又放弃,所以她希望我出事,这样大姐和大姐夫的婚事便会耽搁下来,而她则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用于博得安郡王和二婶的心!” “这……似乎……有点儿道理。”冷幽茹眸色复杂地呢喃道。 水玲珑的底气足了几分,扬起白皙小脸望向了冷幽茹:“母妃,您可还记得晚膳过后二婶和您提到了什么?” 冷幽茹仔细回想了片刻后,迟疑着道:“郭家小姐?” 事实上甄氏这段日子一直在替安郡王物色合适的未婚妻,任哪个稍微有点儿名望的贵妇或千金上门她都得缠着人家问一些家里的情况,只是郭焱是男子甄氏不好直接开口便问了她们。 水玲珑点头:“是啊,当时我就发现董佳琳的脸色不大好了,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危机感,这才铤而走险,母妃,请你把董佳琳叫过来,我和她当面对质!” 冷幽茹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暗光,她沉声道:“万一她抵死不认的话……岂不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小汐那边儿我很难交代。” 水玲珑就委屈地低下头:“母妃如果不愿意替我讨回公道,我只有请相公出面,逼走她了!” “你……”冷幽茹气急,“你是在威胁我吗?我是你母妃!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 “我连小命都快没了,理智也不剩多少了,如若冒犯了母妃,请母妃海涵!”倔强地说完,水玲珑屈膝福身。 冷幽茹气得面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道:“你非得找她对质我可以答应,但你必须答应我,不 管她承不承认你都不要和她闹到不死不休的局面,正所谓家和万事兴,谁都有犯迷糊的时候,不能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就永远嫌弃她了,菩萨慈悲济世,教导众生以己度人,她有错我自会好生劝导她,也会派人多看着她。” 王妃的话讲到这个份儿上,水玲珑再不退步就显得不识抬举了,水玲珑福了福身,道:“只要她承认错误并向我保证永不再犯,我可以原谅她这一回!” 冷幽茹见水玲珑的决心如此之大,不好不依她,命岑儿唤来了董佳琳。 董佳琳先前在晚膳时穿的是一条阮烟罗轻纱裙,现在却是一条挑金丝撒花烟罗裙,并一件半透明对襟纱衣,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形玉坠子,是安郡王所赠,她一直视若珠宝。她的脸上扑了淡淡的胭脂,也描了纤细的柳眉,五官显得更为精致立体。她进屋,看见水玲珑时稍稍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尔后从容地行了一礼:“给王妃请安,给世子妃请安。” “哼!”水玲珑冷冷地撇过脸! 董佳琳就尴尬地笑了笑,水玲珑的敌对意味太明显了。 冷幽茹指了指一旁的绣凳,语气还算温和:“坐吧,有些事儿想问你。” “是。”董佳琳心有不安地坐下。 冷幽茹就问:“今晚你和贴身丫鬟起膳房领下火汤,可是撞翻了枝繁的托盘?” 枝繁、叶茂和柳绿是水玲珑的大丫鬟,府里的人都认识。董佳琳不敢直视冷幽茹的面容,只低垂着眉眼道:“是,杏儿不小心和膳房的丫鬟碰到一起,没稳住身形便打翻了枝繁的托盘。” “撒谎!明明是你指使杏儿撞的!你还想抵赖?”水玲珑毫不留情地呵斥了过去! 董佳琳的柳眉一蹙,委屈之色浮现在了眼角:“没……没有!我没有指使杏儿打翻谁的托盘……” 水玲珑横眉冷对:“你少装糊涂!我不就是给了你一点儿脸色看吗?何至于你就为了一己私欲拿我做你的垫脚石?” 董佳琳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世子妃,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水玲珑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不明白我就给你说明白!你不想这么早回姚家,所以你就想方设法地推迟我大姐和姚成的婚事!你希望我病了、残了甚至死了,这样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呆在王府追求你的安郡王!” 董佳琳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我没有!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水 玲珑如刀子般犀利冰冷的眸光直直射向董佳琳,并字字诛心地道:“你怎么没有我说的这么不堪?你说说自己都多大了?十七有了吧?怎么还没议亲呢?是冯晏颖不给你议亲,还是你自己统统瞧不上,非要等到某天飞上枝头变凤凰? 三公主生辰当天,你敢说你没跑去找太子? 你和那群贵女凑在一块儿,不是为得太子高看两眼又是为了什么? 怎么,太子瞧不上你,你就把主意打到王府里来了?你不就是看着王府的门楣高,你邂逅贵人的机会也多呗? 年轻郡王,俊美潇洒、善良耿直,简直是万千女子魂牵梦萦的夫君人选,你近水楼台若不先得月你又如何甘心?” “呜呜……”董佳琳捂住脸,仿佛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你……你……你竟是这么看我的……枉我还觉得你比她们都真心……你……” 水玲珑冷冷一哼:“真心那也得看对谁!” 董佳琳就仿佛绝望了一般,颤抖的身子越来越紧绷,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她把心一横,撞向了一旁的门板! 嘭! 董佳琳倒在了血泊里…… 冷幽茹勃然变色:“玲珑!你……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水玲珑一点儿也不为所动:“母妃,你千万别被她的诡计给骗了!她一定又是想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赖在王府养伤!” 冷幽茹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探究的目光在水玲珑愠怒的脸上来回扫了几圈,最终对门外唤道:“岑儿,把董佳小姐抬进厢房,请大夫过来医治。” 岑儿喊来丫鬟将董佳琳抬进了后院的厢房,尔后迅速去请了大夫。 大夫就纳闷儿了,他在府里住了这么久,也就几个月前被世子妃半夜叫去尚书府大显了一回身手,其余时间他都闲得发慌,今儿倒好,先是世子妃请,再是王妃请,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散去,水玲珑复又坐下,没有半分愧疚的神色。冷幽茹绝美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深意,试探地道:“你似乎对董佳琳的成见很大,你瞒了我一些事儿吧?” 水玲珑清了清嗓子,又抿了抿唇,明显是心虚了。 冷幽茹的语气重了些:“你既要我替你出头,又不肯和我说实话,你是想把你婆婆当猴耍吗?” 水玲珑悻悻地耸了耸肩,行至冷幽茹身旁,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母妃, 我没有故意瞒着你的意思啦!只是事关重大,我怕你难过所以一直不敢说。”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语气如常道:“你但说无妨。” 水玲珑咬了咬唇,又皱了皱眉,最终幽幽一叹:“母妃,你真的不要被董佳琳温柔怯弱的外表给骗了,她其实是个歹毒到了极点的女人!” “怎么说?” 水玲珑就把和冷薇临死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诉诸了冷幽茹,包括冷薇书写的笔画,只见冷幽茹的十指狠狠一张、双臂剧烈一颤,宛若雷击电打,眸光也染了挥之不去的惊诧:“竟……竟然……是这样?薇儿……是被人害死的?”言罢,死死拽住挂在胸前的佛珠,像拽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水玲珑看了冷幽茹一眼,眼皮子动了动,又道:“是啊,以草字头开始的姓氏我只认得‘荀’和‘董佳’,但荀家人好似和冷家、姚家不怎么熟吧,那么只剩董佳琳了!” “你……没骗我?”冷幽茹的声线都在颤抖! “母妃,我和冷薇的当晚的事要是有一个字不真,让我天打雷劈!”水玲珑之所以敢发下毒誓,因为她真的没对那晚的经历撒谎或做任何保留! 冷幽茹的手拽得更紧了,几乎要捏碎香木所制的佛珠:“那董佳琳……真是太可恶了……” 水玲珑的鼻子哼了哼,不屑嗤道:“她这是晕得快!等她醒了我连冷薇的事一并问清楚!该上夹棍上夹棍,该动板子动板子,我就不信天底下有敲不开的嘴儿!她都敢设计姚成和冷薇,又给冷薇吃这种害死人的保胎药,真不知她还有多少坏事儿瞒着我们!” 冷幽茹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苍白得宛若蒙了一层寒霜:“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太可怕了……” “王妃!王爷的药好了,您要给王爷送过去吗?”岑儿安顿好董佳琳之后在门口轻声地禀报道。 药其实早就好了,能去主院说明诸葛钰和诸葛流云的父子谈话已结束。 冷幽茹的睫毛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但神色恢复得极快,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她又再次成为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站起身,朝水玲珑云淡风轻道:“这事儿你先不外传,钰儿你也别告诉,我想法子去冷家和姚家核实一番再给你答复。至于董佳琳,你暂时不要去找她以免打草惊蛇了。” 水玲珑起身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恭顺地道:“是,我记住了。”但语气里,有明显的不甘心!仿佛一没人看 着,她就会冲进董佳琳的院子,第董佳琳实施十大酷刑、严加审问! 冷幽茹又多看了她一眼,真倔! 冷幽茹和水玲珑一同往大门口走去,光影处,诸葛钰恭候多时,水玲珑一见着她连规矩都不顾便小跑着扑进了他怀里,诸葛钰微微一愣,尔后双臂紧紧环住了她:“当心,别摔着了。” 语毕才注意到冷幽茹也走了出来,他忙扶正了水玲珑的身子,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母妃。” “嗯。”冷幽茹淡淡地发出了一个鼻音,看着不懂规矩的水玲珑和眼底满是宠溺的诸葛钰,眸色闪过一丝复杂。 水玲珑“羞涩”地低头,躲在诸葛钰身后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诸葛钰握住了水玲珑的手,朝冷幽茹浅浅一笑:“我和玲珑先回去了,母妃安。” 冷幽茹没说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诸葛钰拉着水玲珑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旁,双臂按着假山将她罩在其间,似笑非笑,语调七弯八绕:“想我想得不行了,嗯?当着母妃的面都敢扑我了,这得多深厚的思念?” 水玲珑眨了眨眼,讪讪一笑:“呵呵,晚上我喝了些酒,所以脑子有些昏,容易冲动。” “是吗?”诸葛钰丰润的唇瓣微微扬起一个似是而非的湖底,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邪魅,水玲珑顿感不妙,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手扣住了两只皓腕于头顶,今晚,他才是喝多了的那个! 诸葛钰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正好,我也挺冲动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便紧紧贴住了水玲珑的,水玲珑就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肚子,她四下看了看,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这可是在外面! 诸葛钰看着她又是紧张又是羞恼的可爱样子,“噗嗤”笑了,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粉嘟嘟的红唇:“下不为例!” 在她真正喜欢上他之前,他情愿她总是被动地接受,也不愿她故作热情,利用也好、感激也罢,总之,他不想要这样的她。 水玲珑吃痛地瞪了瞪某个罪魁祸首,一把推开他,却是没回墨荷院,而是去往了诸葛汐的院子。 董佳琳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府,但冷幽茹让水玲珑三缄其口,水玲珑便没声张,对外只宣称董佳琳不慎跌倒磕到了额头,最开心的莫过于诸葛姝小魔王,乐呵得在床上翻起了跟头! 安郡王刚从郭家回来便听 到董佳琳受伤的消息,他不作停留直接奔进了董佳琳的院子,董佳琳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安郡王担忧得厉害,竟是不顾男女之防在屋子里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这一坐,董佳琳和他之间彻底撇不清关系了。 甄氏有点儿恼火,她点了点安郡王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你!还没娶正妻呢,就和董佳琳这么亲密了,娘怎么给你议亲?又叫未来的郡王妃如何自处?”她不讨厌董佳琳,相反,还有些小小的喜欢,眉清目秀、伶牙俐齿、吃苦耐劳、才情俱佳,若非背景太差,这等优秀的女子她抢都会抢来给儿子做媳妇儿。但董佳琳是个孤女,一个孤女怎么配和他儿子成双成对呢?她原先想着,如果未来儿媳大度肯接受董佳琳,她便给儿子讨来做妾也是好的,如果未来儿媳接收不了,她自然会疏远董佳琳,现在倒好,想甩也甩不掉了! 安郡王自知理亏,并未反驳甄氏的话,甄氏就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有了计量…… 主院内,诸葛流云坐在轮椅上看书,自打行动不便之后他白日睡得多,夜间瞌睡就少了。 “王爷。”冷幽茹推门而入,她每晚亥正时分(晚九点)都过来给诸葛流云换药,今儿是因为他们父子俩谈事耽搁了些时辰。 诸葛流云抬头,一张清丽的容颜映入眼帘,今天的她似乎与以往略有不同,哪儿不同呢?好像脸上多了一丝清浅的笑。诸葛流云放下书本,微微一笑:“让下人送来就好,你不必等这么晚的。” 夫妻之间太过相敬如宾,感情便不甚细腻了。 冷幽茹恬静地笑了笑,从净房打了温水,在诸葛流云身旁蹲下,将他右侧的裤腿撩至大腿根部,一层层解下绑在大腿上的纱布,拿到吸收得差不多的膏药,又拧起帕子给他轻柔地擦拭,一边擦一边问:“还疼吗?” 诸葛流云的眼神闪了闪,含了一丝笑意,说道:“不怎么疼了。” 冷幽茹的眸光一颤,诧异地道:“可是好了?” 诸葛流云就叹了口气:“尚早。” 冷幽茹也跟着一叹,听不出悲喜:“王爷莫要灰心,相信钰儿的医术,一定……能将你医好的。” 诸葛流云的目光自刚刚翻过的黄历上徐徐扫过,渐渐染了一丝哀色:“后天是琰儿的忌日。” 冷幽茹握着的帕子的手暮然握紧,几滴水渍贱到了诸葛流云的腿上、她的脸上,她缓缓擦了他的,又擦了自己的,轻声道: 【107】出手 更新时间:2014-6-298:58:29本章字数:15214 回了墨荷院后,叶茂和柳绿仍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自己完成了某项匪夷所思的任务。 枝繁是知情人,在后院的梨树旁,她四小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大小姐,奴婢还是不明白王妃怎么算准了乌头下火汤会准确无误地到您的跟前儿的。” 这丫鬟将来她要委以重任,偶尔教教她也是好的。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道:“首先,董佳琳领的那一碗是有毒的。” “啊?”枝繁睁大了眸子。 水玲珑又道:“还有,不是杏儿撞了膳房丫鬟,而是膳房丫鬟看准时机故意撞杏儿,导致杏儿弄翻了你的托盘。以董佳琳委曲求全、事事谨慎的性子,她必定会把自己的汤赔给你,这样,有毒的汤便到我跟前儿了。” “哦,原来如此。”枝繁恍然大悟,过后又是无尽的彷徨和后怕,这不是尚书府,王妃也绝非秦芳仪那种猪头三可比,王妃不仅手握中馈大权,也深得王爷的欢心,便是世子和诸葛小姐都对王妃敬重有加,这样一个强敌……对大小姐动了杀心?!这可如何是好? 枝繁的心不停发颤,嗓音也跟着发颤,“大小姐,王妃……王妃真的想毒死你吗?为什么呀?大小姐你……你得罪王妃了?” 枝繁并不清楚冷薇和水玲珑的谈话,在她看来,这就是一起婆婆想毒死儿媳的戏码。 水玲珑淡淡地笑了,当冷薇写下草字头之后,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荀枫,第二反应是董佳琳,第三反应却推翻了前面两种猜测。 冷薇这人是有些自私的,她不好过便也不愿意别人好过,她却到死都在替对方说话,只能说对方和她关系匪浅,而董佳琳或荀枫显然不具备这种条件。 她紧接着又想到能在冷家来去自如的人,以及对诸葛汐的状况了如指掌的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现了冷幽茹的名字。当然,冷幽茹是诸葛汐的母妃,又是冷薇的姑姑,她实在难以说服自己接纳这样冷幽茹是幕后黑手的事实,所以在坟地里,她故意当着冷幽茹的面质疑了董佳琳: “董佳小姐和我大姐关系挺好的,没少去冷家吧?” “去过几回。” “冷薇生辰那晚你去了没?” “去过了。” 这样的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没什么,但如果 冷幽茹是幕后真凶,她必定会有所警觉,并且为了掩盖真相,冷幽茹一定会想法子将错就错让董佳琳彻底背上这个黑锅。于是便就有了冷幽茹提议去湖边吃烧烤,末了又送下火汤的经历。她起初并不晓得冷幽茹的计策会来得如此迅猛,因此她差点儿误服了含有乌头的汤。 如果她误服乌头而亡,冷幽茹顺理成章地便能赖在董佳琳的头上,王府是冷幽茹的地盘,冷幽茹想在董佳琳的院子栽赃多少乌头都不成问题,对外宣称的理由依旧会是董佳琳想多留王府一段时日便拿她做了垫脚石。只要她死了,便没人会追杀“冷薇事件”背后的真相了。 如果她察觉到了乌头的端倪也没关系,她会顺着冷幽茹设计的线索怀疑到董佳琳的头上,只要她稍稍表露出对董佳琳的怀疑,冷幽茹便会故意弄出董佳琳畏罪自杀的假象。而一旦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死了,“冷薇事件”也就彻底石沉大海了。 只是冷幽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真正怀疑的对象是她! 董佳琳这回是彻底躺了枪,但董佳琳也赚了,至少安郡王和她再也撇不清关系了。 “放心吧,能弄死我的人不在王府。”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死在荀枫的手里,旁人想斗败她这个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不可能。她又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枝繁,“悄悄给安郡王送去,别让人发现,就说我对于董佳琳一事万分抱歉,唯恐董佳琳心存芥蒂不肯用我的药,便请他帮忙送一趟,但记得替我守口如瓶,任何人问都只说是他自己的药、自己的意思。” “是!”枝繁拿着药走出了院子。 水玲珑回了房,沐浴过后静静躺在了诸葛钰身侧。 诸葛钰并不晓得她跑出去闹腾了,只以为她是去看水玲清而已。 水玲珑就看着诸葛钰熟睡的容颜,一边看一边思考,如果冷薇和姚成出轨是冷幽茹算计的,冷薇的保胎药也是冷幽茹给的,那么,诸葛汐吃了五年的、只有荀枫才懂制作的避孕药呢?会否也是冷幽茹安排的?若是,说明冷幽茹和荀枫有了一定的接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冷幽茹为何会如此对诸葛汐,又如此对冷薇。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侄女儿,到底犯了什么做,她何至于朝对方下这样的毒手? 诸葛钰被水玲珑看得再也无法装睡了,缓缓睁开眼,璀璨的眸光像性子闪耀,昏黄的房间霎时亮堂了不少:“爱上我了?看得这么出神。” 水玲珑先是一愣,尔后黛眉一蹙,侧过身子背对着他,没好气地道:“你还是不开口比较讨喜!” 诸葛钰从背后抱住她,下颚贴着她头顶,很享受抱着她的感觉,仿佛抱着一整个世界,心里满满的、满满的全是欢喜。他轻声,宠溺地问道:“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你母妃啊,诸葛钰!水玲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语气却尽量如常:“诸葛钰,母妃和父王,你更喜欢谁呀?” 诸葛钰顿了顿,似在思考,片刻后答道:“都喜欢。” 水玲珑就纳闷了,诸葛流云多好啊,简直把诸葛钰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冷幽茹根本不管诸葛钰的好不好?想起头一次相亲的时候,冷幽茹几乎没拿正眼瞧她,敷衍地问了三、两个问题便定下了这么亲事,这哪里像个合格的母妃呢?若是她的斌儿娶妻,她恨不得把人家祖宗三代都问候一遍! 这么一想,水玲珑又觉得诸葛钰其实很可怜,她小时候虽不常见到水航歌,但她娘是真真把她疼进了骨子里,诸葛钰有娘,娘不管他,有姐姐,姐姐太过严厉,自小便没享受过什么女子的温柔,而这些原本都该是母亲给的。 水玲珑转过身,朝上挪了挪,尔后抱住诸葛钰的头放在自己柔软的胸前,手臂绕过他的脖子,一下一下摸着他光滑的脸。 诸葛钰缓缓阖上了眼眸,很享受这样的姿势,也很享受她温柔的抚触。 片刻后,水玲珑试探地道:“我怎么觉得母妃没父王关心你呢?你不该更喜欢父王的吗?” 诸葛钰搂住她的手臂僵了僵,语气没太大波澜:“差不多吧。”明显的敷衍之词! 水玲珑定定地看着他:“诸葛钰啊,大姐说让我这几天不要穿太花的衣裳,为什么?” 诸葛钰的眸光一暗,平躺下来,顺带着拿回了放在她纤腰上的手:“后天是我二弟的忌日。” 诸葛琰的忌日?水玲珑幽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波光,继续穷追不舍:“你二弟是怎么夭折的?” 诸葛钰的身上渐渐有一股冷意渗出,他望着帐幔顶坠下的彩玉穗子,淡淡地道:“病死的。” 水玲珑还想问,就见诸葛钰闭上了眼,这便是不想说了。直觉告诉她,诸葛琰不是病死的,如果是病死的它也不会成为王府谁也不能提及的忌讳了。 可是谁能给她答疑解惑呢?诸葛钰和诸葛汐显然不可能,王爷 夫妇更不可能,二夫人?老太君?好像都不行! 水玲珑躺在床上,思付着思付着,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天没亮,诸葛钰便起身要去早朝,水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也跟着起来服侍他穿衣、洗漱,做完这些,诸葛钰又把她按进被窝:“再多睡会儿,奶奶那儿不用这么早请安,奶奶贪睡起得晚。” 水玲珑就听了他的话又睡了个回笼觉,天大亮,枝繁带了消息进屋,她才悠悠转醒。 府里传开了,说董佳琳半夜想不开,在屋子里悬梁自尽,幸亏安郡王及时赶到救下了几乎断气的董佳琳,董佳琳这才捡回一条小命,命是捡回来了,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连安郡王和诸葛汐也不认得了。诸葛汐立马联系了冯晏颖,冯晏颖连早饭都没吃便赶来王府将董佳琳接了回去。 众人又纷纷流传,说董佳琳是受了水玲珑的气才自寻短见的,水玲珑和董佳琳在王妃的屋子里争吵许多值夜的下人都听到了,虽说没听清内容,但也不难猜出二人发生了摩擦。 舆论往往偏向于弱者,因此,一时间关于水玲珑如何如何跋扈,董佳琳如何如何委屈的言论在王府风靡一时,大家看水玲珑的神色都变了。 天安居门口,水玲珑碰到了从主院方向走来的冷幽茹,冷幽茹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轻轻浅浅,似有还无,眼波略带了一分妩媚,昨晚应当和诸葛流云相处得十分愉快。 水玲珑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恭顺地低垂着眉眼道:“给母妃请安。” 冷幽茹抬了抬手,打量着水玲珑的脸,淡道:“平身吧,董佳琳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她的性子那么烈,撞门还不够,半夜醒了又悬梁自尽,下人们怎么说你不必介怀,这府里你才是主子,明白吗?” 水玲珑揣摩不透王妃是真心安慰她,还是单纯地试探她,昨晚蓄意弄死董佳琳的人一走,董佳琳紧接着便上演了第二场“悬梁自尽”,不同的是令安郡王撞了个正着,安郡王将其救下,就不知王妃对此到底有没有一点儿怀疑。不过瞧王妃的神色应当是认为昨晚种种是个巧合。 水玲珑眨了眨眼,一脸愧疚地道:“在府里祖母就说了我性子太过激进,得好生改改否则去了婆家容易得罪人,我当时不以为然,而今出了事才警觉祖母的话字字珠玑。 董佳琳的心思我明白,她就是嫉妒,嫉妒大姐有个忠贞不渝的丈夫,也嫉妒冷薇有堪比公主的身份,这才一念成魔,行事踏错。昨晚是我鲁莽 了,董佳琳害没害冷薇,算没算计了大姐和大姐夫,这事儿其实轮不到我过问,我以后不会越俎代庖了,至于她给我的汤里放乌头,反正她都回了姚家,我一辈子不见她便是。” 这便是保证再也不查冷薇的事了! 冷幽茹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你想明白了就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冷薇的事我自会查证,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水玲珑十分乖巧地福了福身子:“是!”现如今,董佳琳失忆回了姚府,她又袖手旁观,“冷薇事件”自此告一段落,王妃暂时不会再为难她们两个了。 暖阁内,老太君坐在炕头,甄氏和诸葛姝坐在冒椅上,几人谈笑风生不知说着什么,神情十分愉悦。 水玲珑和冷幽茹进入房间,众人相互相互见了礼,老太君就朝水玲珑笑眯眯地招手,水玲珑行至老太君身旁坐下,老太君拿起一颗花生糖塞进了水玲珑嘴里:“好吃吗?” 水玲珑不喜吃甜,却还是笑着道:“好吃。” 老太君就对萍儿吩咐道:“装一盒,待会儿送到墨荷院去,世子也爱吃的!” 萍儿是个特别机灵的大丫鬟,她忙恭敬地应下,转身找来一个红色描漆荷花图案的圆盒子,装了一些果干、花生糖和玉米糖。 诸葛姝望着黄灿灿的玉米糖,说道:“我也要!” 老太君笑得眉眼弯弯:“好!给姝丫头也装一盒!” 四小姐是不爱吃果干的,萍儿便多装了些玉米糖,并少许花生糖和栗子糕,同时不忘添上安郡王喜欢的桃仁酥。 诸葛姝看到萍儿装的东西,眼眸眯成了两道月牙儿:“萍姐姐真细心!” 甄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嗔道:“哎哟哎哟,得你一句夸赞真是比登天还难!在我院子里不是嫌弃茶水难喝就是嫌弃点心不够,还把我贴身的丫鬟挨个儿数落了一遍!照我说呀,还是老太君会调教人,萍儿刚到身边那会儿不过是个毛躁的小丫头,没少打翻东西呢!这才七、八年光景,萍儿竟变得如此懂礼数了!” 借着诸葛姝的芝麻绿豆小事儿狠拍了一番老太君的马屁,老太君自然满心欢喜,笑得合不拢嘴儿,老太君看了忙碌中有条不紊的萍儿一眼,道:“是个顶好的姑娘,就是年龄日益变大,我正愁着给她寻个什么样的婆家呢!远了吧,她不能来我身边儿伺候,近的呢,暂时又没合适的人选。” 萍儿羞红了脸,端着食盒朝老太君靠 了靠,看向甄氏柔声道:“二夫人可不许打趣奴婢!明明是二夫人操心郡王的婚事,怎生扯到奴婢头上来了?奴婢不想嫁,就等着哪天梳头做妈妈,一直陪在老太君身边儿!”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来。 唯独诸葛姝不高兴了,她哼了哼道:“议什么亲呀?二哥和董佳琳搞成这样,谁敢嫁二哥?” 一盆冷水浇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水玲珑就服了她了,总能在最兴奋的场合……一句话凝了那气氛! 老太君的反应有些出于水玲珑的意料了,她拉过水玲珑的手,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道:“那些下人嘴碎,你别往心里去啊,他们说什么奶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是说,哪怕你真的逼得董佳琳两度自杀也没什么,反正我就是护你。 水玲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儿在婆家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老太君哪怕不训斥她也不会盲目地护着她才是…… 水玲珑眨了眨眼,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老太君就嘿嘿一笑,摸了摸她肚子:“有我的重孙了没?” 水玲珑的脸微微一红,含羞地垂下了眸子,声,轻得几乎不可闻:“不知道,小日子要月底才来。” “那就让它别来!”老太君哼了一句。 屋子里的人再度笑了起来,甄氏看着老太君如此宠水玲珑,越发笃定了自己给安郡王议亲的决心,她将话题重新扯回安郡王的头上:“铭儿这回是有些越矩了,等铭儿成了亲,我再上姚家讨琳丫头过门。”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云淡风轻道:“我瞧董佳小姐是个性情刚烈的,她愿意委身给人做妾吗?” 甄氏笑得神秘,细看会发现含了一丝得意:“情比金坚的话名分又算得了什么?” 水玲珑就发现王妃的眸光在听到这句话时狠狠地颤了一下,随即王妃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淡淡开口:“那二弟妹心目中可有合适的郡王妃人选?” 甄氏瞬间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又微微前倾,一脸兴趣盎然地道:“我正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呢,郭家五小姐、肃成侯府三小姐以及秦大人家的二小姐,年龄身份都合适,我呀,都拿不定主意了。” “秦大人?丞相府有千金?”冷幽茹仿佛很是疑惑的样子,众所周知,丞相府的千金都夭折了,剩下的全是儿子,这便是为何老丞相如此宠溺水玲溪了。 甄氏摇了摇头,拿起一颗瓜子,用指甲剥开:“哦,秦淮家的,秦淮大嫂你不记得了么?老丞相的长子,早年便分府独过了的。” 秦淮是元配所出,而今的秦彻和秦芳仪是续弦曹氏所出,秦淮和曹氏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是以一成亲便分府独过了。 冷幽茹唏嘘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长期不出去走动,人际关系都快忘光了呢。” 水玲珑就想问,你不出去走动那常规避孕药是怎么来的?荀枫可没大面积出售这种药物。 诸葛汐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吐出口里的话梅糖,喝了点儿凉水,慵懒地道:“别人我不管,可不许要肃成侯府的千金啊!”她才不想和大公主做亲戚!乔家小姐,不正是乔驸马的妹妹? 甄氏的脸色僵了僵,其实她最中意的还真是肃成侯府的千金,乔三小姐她见过,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性情又温和贤良,比董佳琳是不会差了。郭五小姐和秦二小姐她尚未有缘得见,心中便没底,但诸葛汐的态度如此坚决,妯娌低头不见抬头见,弄得太僵终归不好…… 甄氏就陷入了沉默。 水玲珑忙打了个圆场,微笑着道:“二婶准备叫谁去女方家说媒来着?” 甄氏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定远侯府的吴夫人,我听说当初你和钰儿的亲事也是她做的媒,我想她挑人的眼光总不会差了,回头我再和她走动走动,比对几位千金的情况再做决定。” “这回……可得仔细着,别再出岔子了。”语气之轻柔,仿佛风儿一吹即散,冷幽茹神色淡淡,像一尊立在喧嚣的玉观音。 然,水玲珑注意到屋子里所有人包括诸葛汐在内都出现了一瞬的怔愣,好像这句话戳到她们的心窝子似的。难不成安郡王在喀什庆议过亲结果却……弄砸了? 说了会儿话,老太君累乏,水玲珑陪她在床上玩翻线,翻着翻着老太君两眼一闭,歪在了厚厚的棉被上。众人这才起身,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下午,冷幽茹去往普陀寺小住,据说七日后才回。 又过几日,天气似乎凉爽了些。 墨荷院内,柳绿提着半桶水往屋子里走,她的脸白得吓人,眉宇间也全是恹恹之色,往常她提一桶水能健步如飞,而今才半桶却几乎走不动。 柳绿靠在垂花门边儿,喘了口气,再次提起水桶打算往内院走去,谁料,一只素手从她手里抢过了木桶,她微微一怔,侧目看去,就 见枝繁面无表情地拧着水桶走向了她们俩的房间。 柳绿揉了揉肚子,紧随其后:“你给我站住!把水桶给我!我自己提!” 自从上次争吵后,二人同住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讲过一句话。 枝繁脚步不停,径自走到廊下,从房里端了一个装满衣物的盆子出来,尔后把水桶里的水倒入盆子,蹲下身用皂角开始搓洗柳绿染了血的裤子。 柳绿的脸色瞬间不自然了,连带着说话也支支吾吾,不甚连贯:“枝繁你……你这是做什么?我自己会洗!你……给我起开!” 枝繁低头,抹了抹皂角,继续搓着:“对不起。” 柳绿又是一怔,这小蹄子和她说什么?对不起?她没听错吧? 枝繁很认真地洗着柳绿的裤子,平淡无奇的容颜上没有半分嫌弃之色:“我不是那样看你的,我当时气糊涂了,就想捡你不爱听的话说。”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真正明白了柳绿的苦心。如果没有柳绿的提醒,她不会意识到大小姐冷落她的原因,其结果大概已经跟碧珠一样被赶出府了。大小姐的心计真真是深沉,连王妃的暗算都逃得过,还有谁能在她手里讨到好? 柳绿撇过脸,鼻子有些发酸,没说接不接受枝繁的道歉,只仰头,若无其事地道:“我待会儿要替大小姐出府采买布料,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带。” 枝繁咧唇一笑,这张其貌不扬的脸立时多了几分灵气:“糖葫芦!” “噗嗤——瞧你这点儿出息!”柳绿似是嘲讽地嗤了她一句,眼底却也慢慢有了笑意。 枝繁帮柳绿洗了衣裳,柳绿得空在屋子里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气色好了不少,她拿上墨荷院的对牌去往布庄买水玲珑吩咐的布料,顺道给枝繁带了串糖葫芦,又叶茂和钟妈妈各自带了一盒桂花糕,这些点心比不得府里的,却是个心意。她们几人是大小姐的陪房,当然得抱紧团对付外人,别说大家同效忠一个主子,彼此就得相亲相爱,那是扯淡!墨荷院自打大小姐搬进来的第一天便自动形成了两股势力,以钟妈妈为首的尚书府势力,和以红珠为首的王府势力。主子有主子的斗争,奴才也有奴才的战场,平日里磕磕碰碰不少,只是闹得不过分,大小姐和世子爷并不晓得罢了。 柳绿捧着几匹布料走入内院,红珠正在给牡丹浇水,看见柳绿,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买布回来啦,辛不辛苦?” 柳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替主子办事 儿,说什么苦不苦呢?没得让人觉着咱们做奴婢的矫情!” 红珠的嘴角抽了抽,真论容貌自己未必在柳绿之下,甚至自己的身材更高挑柔美,真不知柳绿哪儿来的底气在她面前摆架子? 柳绿轻轻一哼,头也不回地进了红珠没资格走进的卧房。 水玲珑正在给诸葛钰做冬衣,诸葛钰酷爱墨色,所有缎子都是墨色底面,或素净或有简单纹路,偏他总能穿出不同的气质。 柳绿把缎子放在桌上,轻声道:“大小姐,奴婢把缎子放下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水玲珑没抬头,只指了指茶几上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很随意地道:“喝了吧,能缓解腹痛。”若说在尚书府时,水玲珑得想法子阻止底下的丫鬟铁板一块,那么在王府,丫鬟们则是根本无法统一阵线。所以,她而今要做的便是让她的心腹们紧抱成团。 柳绿的心口一震,瞬间愣在了原地,她不常经期不适的,这是头一回,大小姐居然注意到了?她首先想到了枝繁,一定是枝繁告诉大小姐的,但很快她否定了这种想法,枝繁的心思她还是能猜懂一、二的,枝繁没这胆子。如此,只能是大小姐自己的意思了。 这一刻,柳绿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说实在的,大少爷那事儿,她真真挺怨大小姐的,大小姐明知大少爷是个断袖,却不提醒她一、两句,害得她在大少爷身边儿吃尽了口头,还做了一段时间的粗使丫鬟。正因为她吃过了苦,便不希望枝繁也重蹈覆辙,这才铤而走险算计了碧珠给枝繁敲警钟。虽然,当时的效果……不佳! 想到这里,柳绿忽而有些茅塞顿开,她如今看得清全得意于当初伤得深,若是没受伤、没走弯路,大小姐直接提醒她,或许她和枝繁之前的态度也没什么两样…… 柳绿端起温热的红糖水,一口一口喝进去,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末了,她把碗放回茶几上,跪下给水玲珑磕了个头,眸光真挚地道:“多谢大小姐!” 水玲珑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行了,去歇着吧。” “是!”柳绿抹了泪,起身走出了房间,她仰头望向无月无星的夜空,忽而觉得……今晚的夜色很不错! 水玲珑很认真地缝着手里的冬衣,凭心而论,她是感激诸葛钰的,既不因她是个庶女而看轻她,也不为她偶尔骄纵的小性子而疏远她,最重要的是,他除了房事坚决不让着她以外,其余任何大小事都听她的。比起前世在平南王府受尽冷眼和忍耐小妾 【108】玲珑的身世 更新时间:2014-6-308:55:53本章字数:16075 临近九月底,天气渐渐凉了些,府里的下人各自领了两套崭新的秋衣,裁缝们也纷纷忙碌了起来,给主子们量身定做秋冬衣裳。 以往诸葛钰的衣裳都是裁缝们做的,但自从穿了水玲珑做的衫,别人的手艺他再也瞧不上了。 水玲珑给诸葛钰做了一套冬衣、一件沉香缎面锦服、两双鞋,又给郭焱做了一件藏青色云纹锦服和一双白底黑面的鞋。吩咐叶茂送去郭府时,恰好听到消息,冷幽茹从寺庙回来了。 冷幽茹每年九月都会在寺里住上一段时日,表面是礼佛,实际是替诸葛琰诵经超度。府里没有刻意避讳什么,大家权当没有过诸葛琰这号人物,但水玲珑注意到上至老太君、下至诸葛姝,都吃了好几天的素。诸葛姝……没有怨言!这是否说明诸葛姝也知道诸葛琰的忌日,甚至诸葛琰的死因呢? 水玲珑放下手里的话本,揉了揉略酸的眼眸,道:“我记得四小姐爱吃玉米糖,把老太君赏的玉米糖给四小姐送去。” 枝繁停下手里的针线:“好嘞!奴婢这就动身。”看了水玲珑一眼,劝慰道,“您仔细自个儿的身子,看书看得太久伤眼睛,回头世子爷又该担心了。” 水玲珑淡淡地道:“他最近忙得很,哪有功夫管我?”这是真话,诸葛钰以往下了朝便会准点回家,在书房小坐半个时辰后就和她腻在一块儿了,这些日子……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枝繁闻言就笑了:“这话听起来怎么酸溜溜的?” 水玲珑睨了睨她,没好气地道:“谁酸溜溜的了?你这丫头越发放肆!” 枝繁故作害怕:“奴婢多嘴多舌了,大小姐莫怪!” 水玲珑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继续看着手里的话本。 枝繁把衣物放进绣篮,将玉米糖装了一盒子,随口问道:“大小姐您这个月的小日子好像还没来吧?” 水玲珑愣了愣,按理说应当二十五号来的,眼下都二十八号了…… 枝繁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用帕子掩了掩面,神秘兮兮地道:“大小姐,您是不是有小世子了?” “哪有这么快?”话虽如此,心里却是有些期盼的。水玲珑坐久了有些困,便起身走走,一走,下面儿一热,水玲珑微微一叹,“小世子又泡汤了。” 两个月了,她怎 么还没怀上? 枝繁眨了眨眼,宽慰道:“您还年轻,和世子爷多多努力便是了!” 九月三十号,郭焱和三公主大婚,三公主是帝后唯一的嫡女,其身份远非大公主之流可比,加上姚家又有钱,三公主的嫁妆之多,史无前例,这还不算宫妃们给的添箱钱和贺礼。 镇北王府派人出席了婚宴,诸葛流云行动不便,冷幽茹不谙世事,老太君年事已高,便只有甄氏带了诸葛钰、诸葛汐、水玲珑和安郡王随行,至于诸葛姝,甄氏以她年纪小不懂事恐冲撞了贵人为由将她留在了府里和水玲清作伴。 这是水玲珑这辈子第二次踏足郭家,和上回不一样的是她没直接去内宅,而是先在外院的筵席上陪诸葛钰坐了一会儿,和达官贵人交际了一番,直到有妇人起哄说探望新娘子,水玲珑才和她们一起去了内宅。 听说尚书府也派人来了,但水玲珑没看到她们。 布满喜字的婚房内,三公主一袭凤冠霞帔端坐于床头,郭大夫人和郭二夫人笑眯眯地站在对面,在她们身旁分别是郭蓉、二房的五小姐郭素。 郭焱早先挑了盖头离开了,此时的三公主双颊绯红、微垂着头,很是羞涩的样子任人打量。 郭二夫人难掩艳羡地道:“三公主真真是生得标致!性情又好!还是郭焱有福气呀!”娶了公主,从此后代都流着皇室血脉了。 郭大夫人毫不掩饰内心的自豪,虽说郭蓉没能做成太子妃,但郭焱娶了身份最尊贵的公主也不差!郭大夫人喜滋滋地道:“是我儿的福气呢!我阅人无数,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哎呀,咱们这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郭蓉也拍了个马屁:“就是呢!我大哥以后怕是连上朝也不想去了,终日留在府里陪大嫂!” 郭大夫人嗔了女儿一眼:“说的好像你大哥没有上进心似的!娘告诉你,哪怕你大哥不上进,咱们公主也会督促他上进的!”还真有点儿怕这刁蛮公主整日缠着郭焱,不让郭焱做正经事了。 三公主心花怒放! 全福之人拿着一颗花生送到三公主唇边,三公主轻轻咬了一口,全福之人就明眸善睐地问:“生不生?” 三公主拽紧裙裾,脸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生!”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来。 郭大夫人给全福之人看了赏,又对郭二夫人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过郭素,笑道:“你也是个有 福的!我听说吴夫人昨儿来找过你啦?”心里却觉着可惜,如果她再忍几天,或许安郡王这个香饽饽就落进郭蓉的怀里了! 说的是郭素和安郡王的事儿,郭二夫人美眸一转,不敢像郭大夫人这般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只微微笑着,语气谦和道:“只是问问而已,能不能成还两说!”安郡王她刚刚在筵席上见了一面,当前是一表人才,若是郭素能做郡王妃,她们二房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三公主渐渐有些不喜了,她才是主角,这俩人怎么谈着谈着谈到了郭素的头上?这种被人抢了光环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郭大夫人注意到了三公主的异样,这才恍然惊醒,三公主先是皇家公主,尔后才是她的儿媳,从今儿起,府里最尊贵的人不再是老太君而是这位矜贵的新妇!都说三十年的儿媳熬成婆,她好不容易成了婆婆,却得比侍奉婆婆更加小心地对待这位儿媳!心里,不免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算了,面子上是有光的! 郭大夫人笑眯眯地道:“公主一整天没吃东西呢,想必饿了吧,我吩咐小厨房给你炖点儿燕窝。” 三公主的神色稍作缓和,客客气气道:“多谢娘,娘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郭大夫人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叫儿媳的名字天经地义,偏她得感恩戴德…… 几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郭大夫人和郭二夫人带着女儿们离开了新房,刚走出院子便碰到了水玲珑和一群前来探望新娘子的妇人。 郭大夫人怕她们人多惹三公主不悦,便喊了她们一道去老太君的院子打叶子牌,她们虽觉着遗憾,却还是遵从了郭大夫人的安排,唯独水玲珑执意要进去探望。郭大夫人不敢得罪镇北王府未来的主母,便随了水玲珑。 水玲珑和三公主交情泛泛,有过一点儿合作,却不像与冰冰那样推心置腹,若非发现了一个熟人,她大概也跟大家一块儿离去了。 “仔细点儿啊!这可是德妃娘娘亲自挑选的贺礼!”小安子扬着拂尘,指挥身后的五、六名太监将一堆堆包装精美的礼物送入内院。 德妃依附于皇后,较其他宫妃更亲近三公主,多送些贺礼本无可厚非,只是水玲珑眼尖儿地发现其中一名细皮嫩肉的小太监总是垂着头、不敢和人搭腔的样子,感觉……有点儿古怪! 水玲珑踅步而回,在垂花门处碰到了小安子,她含笑打了个招呼:“安公公,这么巧!” 小安子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忙打了个千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奴才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万福金安!” 水玲珑就注意到那名有些紧张的小太监突然脚步一顿,但很快又走入了三公主的房里。 小安子的眼神闪了闪,稍稍移步挡了水玲珑的视线,谄媚地笑道:“许久不见世子妃,世子妃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便是宫里新来的秀女,也没一个比得上您的水灵!照奴才说,您哪怕成了亲也和那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水灵水灵的!” 皇后上回大肆清理的宫中偷卖御赐之物的宫妃和奴才,弄得宫里人数锐减,选秀由秋季提前到了八月,而今九月底,已经经过了两轮筛选。水玲珑的注意力仿佛成功被转移,顺着小安子的话说道:“我这蒲柳之姿哪能与小主们相提并论?安公公谬赞了!” 说着,不等小安子回答,又道,“珍嫔娘娘和十二皇子可好?” 小安子低垂着头,答道:“回世子妃的话,都好,前些日子十二皇子染了轻微的风寒,珍嫔娘娘悉心照料,已经无碍了。” 又不是亲生的,水玲月当然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小病小灾的在所难免,至于这悉心照料,大抵也是做给帝后看的。水玲珑笑了笑,迈步朝三公主的新房走去,而谈话间,那名古怪的小太监已经退了出来,此时正站在大门口等候小安子的命令。 小安子捏了把冷汗,给对方使了个眼色,阔步离去。 “诸葛汐,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郭府内宅靠北面的一处芳香四溢的橘园里,大公主扯了扯诸葛汐的袖子,皱眉问道。 诸葛汐拂开她的手,秀美绝伦的脸冷若寒霜:“云欣你恶不恶心?王府出事的时候,你躲得十万八千里,生怕沾染了我们诸葛家的晦气!如今我父王平安归来,我弟弟又了立大功,你便开始巴巴儿往上凑了!天底下哪有你这种无耻的女人?” 大公主的脸一白,目光微闪道:“你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我不是说了我那段日子病了不方便出门嘛?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么会做那种拜高踩低的小人?你也别太激动,怀着身子呢!”言罢,看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眼,只觉得六个多月的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诸葛汐冷冷一哼,不以为然道:“你好意思和我提这么多年的交情!就因为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才是把你心里的小九九看得清清楚楚!若说势利,你排第二,谁敢排第一?我把话撂这儿了,乔蕙想嫁给安郡王,门儿都没有!” 大公主瘪了瘪嘴,你当我稀罕这门亲事?要不是乔旭一个劲儿地哄她、求她,还保证只要促成这门亲事他便再也不纳姨娘,她怎么会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当初镇北王府落难,她的确……怕殃及鱼池躲得远远的! 大公主压制住火气,软软笑道:“哎呀,小汐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得了,看在我教给你怀孕秘方的份儿上,咱们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一笔勾销,如何?” 她到现在都认为诸葛汐突然怀孕是她传授的法子奏效了。 诸葛汐冷冷地撇过脸,没必要将内幕告诉她! 两个人僵持不下之际,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他来了?” “来了,在老地方儿呢!咱们得加快脚步,今儿郭府人多眼杂,怕又和上次一样弄出谁谁误闯院子的事儿!” “知道了!” 诸葛汐和大公主顺声望去,就见小安子领着一名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神色匆匆地朝着曲径深幽处走去。奇怪了,按理说,他们给三公主送完贺礼就该立刻回宫才是,在郭府鬼鬼祟祟的……打算做什么? 小安子是德妃的心腹,德妃是皇后的左膀右臂,难道是皇后派他们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倘若是皇后还好,不是皇后的话,岂不说明德妃这人藏了点儿不为人知的心思? 皇后是姚成的姑姑,对她的事诸葛汐自然万分上心。至于大公主么,好奇心作祟,也不愿放过眼下这么个打探秘密的大好机会。 二人暂时将乔慧和安郡王的事儿放在了一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远远地跟了上去! 喜房内,水玲珑和三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郭老太君和郭大夫人都挺好的,你婚后的日子想必会很幸福……郭焱年纪不大,责任感却很强……将来你们有了孩子……” 都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三公主却听得津津有味,想着自己和郭焱终于做了夫妻,她整个人都是飘起来的,她打断水玲珑的话:“你以后没事多来看我,我在府里也无聊,郭焱的几个姐妹都出嫁了,郭蓉也快了,就剩二房的郭素,我瞧着是个二愣子,估计聊不到一会儿去。”俨然是命令的口吻! 水玲珑笑了笑:“我有空的话一定多来探望公主!”可惜姐没空! 三公主并未听出水玲珑话里的玄机,又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水玲珑心中记挂着小安子的行踪,便寻了个如厕的 借口告别了三公主。 无人看守的别院内,小安子拉着小太监的手跐溜钻进了东面一间毫不起眼的厢房。 诸葛汐和大公主蹑手蹑脚地紧随其后,绕到另一侧的窗子边蹲了下来,借着矮丛的遮掩,二人隐蔽了身形。 而她们前脚刚稳定,后脚水玲珑也进了院子,不同的是,水玲珑耳力较好,能听到常人听不见的声响,于是她选在了隔壁房间。 “你的身子怎么样?”问话的俨然是女子的声音! 诸葛汐和大公主面面相觑,小安子她们认得,如假包换的男太监,莫非另外一个太监是宫女假扮的? “我好得差不多了。” 男子的话音刚落,诸葛汐就不淡定了,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那就好,那就好,郭焱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郭焱……应当是奉了皇命才屠戮了董氏满门,把罪过全部加注到他的头上似乎有些不妥。” “没有!皇上没有颁布这项命令!当时董氏族人全部投了降,是他非要大开杀戒,非说董氏负隅顽抗!他就是怕董氏不战而降他会没了军功!” 话题进行到这儿,水玲珑已经猜出这两人的身份了,对郭焱有如此深仇大恨的除了德妃再无他人,而与德妃勾结的除了诸葛流云还能有谁?水玲珑就诧异极了,诸葛流云明明在府里养伤,眼下却溜进了郭府,想来他的腿伤早就好了,只是一直瞒着众人。别看皇帝好像把镇北王府捧得很高,在皇帝眼里,镇北王府的人就是牵制喀什庆的质子,诸葛流云在外的一举一动大抵都有人暗中盯梢,称病不失为一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诸葛流云和德妃都是易了容的,不细看瞧不出破绽,诸葛流云穿着镇北王府小厮的衣裳,混在随行的下人中,以抬贺礼为由进入了内宅。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因为二进门处有郭府的管事等着。 诸葛流云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德妃,语重心长道:“你听着,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段时间我暗中观察了郭焱,他不像那种好功喜大的人,况且留着郭焱比杀了郭焱更有益处。” 这话简直太没说服力了!董氏一族尽毁郭焱之手,新上任的泰氏皇族不知道多亲厚郭焱!泰玖皇子成天和郭焱称兄道弟,还附赠了大量漠北奇宝,郭焱……又怎么会愿意助她复国?德妃咬牙,杏眼圆瞪道:“我不管!我就是要郭焱的命!你想让我帮你盗取《观音佛莲》的话,就拿郭焱的人 头来换!” 言罢,将手里的一杯温热茶水朝窗外泼了出去! 大公主被浇了满脸,差点儿叫出声来! 诸葛汐一把捂住她的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大公主委屈死了,偷听什么墙角嘛?弄得她成了落汤鸡,丢人! 诸葛流云徐徐一叹:“郭焱……杀不得啊……”杀了郭焱,儿子会和他反目的。 德妃赌气地背过身子,很快便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你……你就只想着镇北王府的荣耀,丝毫不顾我在宫里的死活……诸……” “葛流云”三字未出口,诸葛汐便仿佛没站稳似的身形一晃,脚尖提到了一块碎瓦,发出不大不小却十分突兀的声响! 水玲珑瞬间警觉,还有……别人? 诸葛流云和德妃俱是一怔,上次被人听了墙角,这回又噩梦重演?诸葛流云深邃的眼底流转起无尽的暗涌和杀气,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窗边,探出脑袋一望,就看见一片紫色衣摆消失在了转角处,那衣摆他认得,是小汐的…… “谁?”德妃警惕地问。 诸葛流云的眼神闪了闪,转过身来时脸上只剩一片从容:“哦,一只小野猫罢了,无需大惊小怪。” 德妃松了口气。 隔壁房间的水玲珑纳闷了,她明明听到了渐渐远离的脚步声,以诸葛流云的耳力应当也听到了才对,他却说是只小野猫,摆明了是在替对方遮掩,能让诸葛流云如此维护的人,会是……谁? 诸葛汐托着大大的肚子和大公主健步如飞地离开了院子,闪入不远处的橘园,诸葛汐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惊险的事!那人是他父王她听出来了,以他父王的谨慎程度,如果他发现了大公主,一定会杀了大公主灭口。 二人扶着橘树,不停喘气,不是累的,是吓的! 刚刚诸葛汐阻止得及时,大公主并未听到小太监叫出那名男子的姓名,但她不是傻子,对方是镇北王府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诸葛汐认识的,所以诸葛汐才故意打断了他们!大公主没好气地哼道:“诸葛汐,你们镇北王府好大的胆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漠北敬献给我父皇的藏宝图上了!勾结皇宫的宫女,盗取御用之物,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御用之物和御赐之物,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壤地别!皇帝赏出去的东西你糟蹋了至多砍头,皇帝自个儿要用的东西你把它弄没了,往轻了说是不敬 天子,往重了说那是藐视皇权、密谋造反! 诸葛汐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打断那名女子叫出她父王的名讳,若大公主实在把这事儿给捅到御前,大不了王府推个管家或暗卫出去顶罪。诸葛汐的声线一冷:“这事儿我回了王府会仔细查证,你别给诸葛家乱扣帽子!” 大公主的美眸一转,拉着打算转身离去的诸葛汐,诡异地笑道:“其实吧,要我守口如瓶也不是不行……” 诸葛汐柳眉一蹙:“你想干什么?” …… 诸葛汐走后,藏在林子里的秋女官迎了上来,刚刚她们二人的对话她都听明白了,她担忧地道:“大公主,您真的要替镇北王府瞒下这桩罪吗?” 大公主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欠她一条命呢!”刚刚逃走的时候,诸葛汐让她走前面,就是不希望对方发现她的存在,如若不然,对方极有可能杀了她灭口,将心比心,她也不能把诸葛汐往绝路上逼。再说了,《观音佛莲》是个好东西,谁都想要,别说镇北王府了,肃成侯府、平南侯府只怕都有这鬼心思,不过是没让她撞见罢了! 秋女官不再多言。 大公主随手掐了一片绿叶,若有所思道:“你给母后捎个话,让她转告父皇多加派人手看住藏宝图,就说我无意中听到有人谈起它,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秋女官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大公主。 大公主的眸光渐渐变得复杂,叹道:“我不仅是肃成侯府的儿媳、诸葛汐的朋友,我也是大周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 经此一打岔,诸葛流云没了和德妃谈话的心情,匆匆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先一步离开了院子。 水玲珑却是不愿放过这么一个知晓自己身世的机会,她在诸葛流云走后,即刻也迈出了院子,等候在从小别院到二进门的必经之路——一条开满茉莉的小路旁。 当德妃和小安子神色凝重地经过此地时,水玲珑忽而从树后窜出,直直撞向了德妃! 德妃猝不及防,被水玲珑给撞了个四脚朝天! 水玲珑就仿佛很是诧异和抱歉的样子,看了看小安子,又看了看德妃,皱着一张白皙小脸道:“哎哟,对不住了,我有些急,正要去如厕的!没撞伤你吧?” 探出手去拉德妃。 德妃赶紧撇过脸,小安子的易容术不算高超,若是仔细看……不是瞧不出破 绽的! 水玲珑就盯着她其实没看出太大破绽的脸,掩面惊呼:“德……德妃娘娘?!你怎么出宫了?还穿着太监的衣裳?你要做什么呀?” 小安子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了水玲珑的嘴,并压低音量,颤声道:“小祖宗喂!算奴才求您了!您……您小点儿声!”若换做别人,他早一刀子杀掉了!偏偏是她!德妃定是不会允许她有事! 水玲珑心里偷着乐,这下她撞破德妃的秘密了,德妃为了封她的口,总得和她套点儿近乎,譬如告诉她,她其实和她娘亲认识! 德妃从地上爬起来,小安子仍旧捂着水玲珑的嘴,德妃怕小安子捂出什么岔子,忙咽下惊惧的口水,道:“你别大声喧哗,有话好好说!” 水玲珑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德妃给小安子打了个手势,小安子心有余悸地缓缓松开水玲珑,并低头道歉:“对不起,奴才莽撞了!” 水玲珑很大度地道:“哦,情急之下的正常反应,我不会怪你的!”又看向德妃,“倒是德妃娘娘,您怎么易容来郭府了呀?”打破砂锅问到底! 德妃的手紧握成拳,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连带着脸颊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还是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是这样的,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办点儿事儿,具体什么我不方便透露,你只需相信若无皇后娘娘的首肯,我没胆子也没能力混出宫就是了!” 若是水玲珑没一次又一次地撞见她和诸葛流云的会面,大抵便要相信她的这套说辞了。水玲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眸光一转,道:“哦,三公主不知道的,对不对?刚刚她还问我小安子旁边的面生的小太监是谁呢?” 德妃的心一揪,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去:“你……你怎么回答的?” 水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起了谎:“我呀,我说我待会儿帮她问问。”这是在告诉德妃,她待会儿得向三公主复命,赶紧贿赂她吧! 德妃一时间捉摸不透水玲珑到底有没有撒谎,直觉告诉她,三公主没这么机灵,可水玲珑一脸无辜又浑然不似作假,最主要的是她如今到底是背着皇后偷溜出来的,心虚得不得了,判断能力便直线下降,小安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人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水玲珑发现二人还在踌躇,赶紧添了把柴火:“我……我不大会撒谎,怎么办?我一撒谎就会脸红,待会儿三公主问起我可 【109】改命(一更) 更新时间:2014-7-19:17:13本章字数:19443 月黑风高,厚重的乌云如泼墨一般在天际层层晕染,遮蔽了皓月朗星,令苍穹一片晦暗。 水玲珑和郭焱按照暗卫留下的提示一点一点摸进了城郊的一处松林,按照郭焱所言,附近十里已全被暗卫检查了一遍,这里除开后山两家土生土长的农户再无旁人。而为了谨慎起见,早在金尚宫三天前提出在这个地点会面时,郭焱的暗卫便蹲在了附近,就是以防万一,有人浑水摸鱼、从中作梗。 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 却不知为何,水玲珑的眼皮子跳个不停。 感受到了水玲珑的异样,郭焱放慢了脚步,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暖着她的冰凉,只要一想到她在荒无人烟的破庙,拖着残缺的身子爬上爬下,只为每日拿到山脚的两个冷馒头给妹妹和自己填饱肚子……他就觉得心针扎一般的疼! 这辈子,怎么能不对她好? 水玲珑偶一转脸,无意中瞥见了郭焱清亮的眸子里水光闪耀,她的心……莫名地打了个突,抽回手,问道:“你怎么了?” 郭焱瞧着她仍旧一副很是戒备和疏离的样子,心中委屈,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啊,还有一段路程,我背你!” “不了,我能走。”水玲珑神色淡淡地摇头,成亲时他背她是得了水航歌的默许,而今孤男寡女相处本就于理不合,她若再与他有什么肌肤之亲,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哪怕她其实并不排斥! 郭焱不再多言,带着她往指定的院落走去。 院子荒废已久,原是守林人偶尔的栖息之所,后来守林者过世,他儿子继承他的衣钵每两日前来巡林一次,却再也没住过这个破败不堪的院落。 院子的竹屋内,金尚宫早已恭候多时,她穿着一身青色襦裙,头发挽成高髻,戴了方巾,脸上用了较为深色的粉将皮肤弄得黯淡无光,乍一看去,与普通村妇一般无二。 她在房里踱来踱去,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另一手的掌心,可见其内心是万分紧张的! 她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资料,眼底有寒芒一闪而过! 突然,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擦声,她敛起不该有的神色,端坐在了有些尘垢的长凳上,甚至连擦也没擦。 郭焱推门而入,水玲珑紧 随其后,另有一名暗卫背着睡得正香的金老爷一并走进了屋子,金老爷吃点了安神药,雷打不醒。 今日要参加婚宴的缘故,水玲珑穿得十分亮丽,湛蓝色束腰罗裙、雪白色琵琶襟上衣,袖口和衣领镶了璀璨的蓝宝石,烛光一照,像漫天的星子闪亮逼人。 金尚宫微微眯了眯眼,面无表情道:“你要的资料我给你偷来了,我能力有限,接触到的机密只有这些。” 水玲珑打量了一下房间,一张木床、一张方桌、四条长凳、角落里有简单的炊具,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其余地方则满是尘垢,连桌子也没能幸免。 的确……久不住人! 水玲珑收回视线,探出手打算去拿资料,郭焱先她一步将几本册子拿在手中:“我来。” 翻看了一会儿,确定无毒无机关才递给水玲珑。 水玲珑暂时还不想杀死荀枫,在榨干他的利用价值之前她不会这么这么做。荀枫为人如何她暂且不评论了,但他在位期间兴起的高端医疗和工业革命实实在在是让这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想要这些技术! 这些册子,一部分记载着和荀枫暗中勾结的官员名单,一部分收录了大量神奇药物的配方,其中有一项便是常规避孕药。 按照前世的记忆,水玲珑对比了官员名单和一些她知晓的药物配方,但凡她有印象的便和册子上的记载完全吻合!荀枫不可能知晓她懂哪些、不懂哪些,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真的!金尚宫没耍花样! 金尚宫心里冷笑,东西当然是真的…… 水玲珑浏览完毕,心中大为感慨,真不知荀枫是何方神圣,为何懂那么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 郭焱拿出帕子擦了擦长凳上的灰,讨好地笑道:“坐下来慢慢看。” 水玲珑合上册子:“不了,回去细看,我只是确定了一下内容有无作假。” 言罢,看了看郭焱擦凳子的动作,不由地吸了口凉气,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 哪儿呢? 水玲珑狐疑地蹙了蹙眉,探究的目光再次自屋子里逡巡了一番,最后落在金尚宫的端坐如佛的姿态上,并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向下,当水玲珑看到金尚宫洁净的衣衫毫无防备地嵌入了污秽的尘垢中时,脑门儿忽而一凉! 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会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本在情理之中,但她和金尚宫之间仅仅是一场没有血腥的交易, 且金尚宫给的东西都是真的,金尚宫不该一反常态,连擦也不擦就坐在满是灰尘的凳子上,要知道,金尚宫原本是个有洁癖的人…… 那么,金尚宫在紧张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水玲珑眉心一跳,拉住郭焱的胳膊:“快走!” 金尚宫冷冷地笑了! “想走怕是来不及了,我尊敬的世子妃。”伴随着一道含笑的、富有磁性的嗓音,灶台上的锅突然被掀开,荀枫优雅地跳了出来,“比我预期的早了那么一点。” 水玲珑的眉心狠狠一跳,却容色清冷地笑道:“世子是在夸奖我吗?” 郭焱大惊失色,将水玲珑护在了身后,怎么……会这样?他的人一直盯着金尚宫的动静,便是金尚宫进入荀枫的书房行窃,他的人也打扮成小厮跟在金尚宫身后,金尚宫完全没与荀枫有任何交集!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脸色不好看了…… 荀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意态闲闲地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金尚宫起身行至荀枫的身旁,朝他深深一福:“世子!” 荀枫摆了摆手,金尚宫乖乖地退到了身后。 郭焱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荀枫,心里像有两股莫名的暗涌相互碰撞,撞得他目眩头摇,这个男人是他父亲,却那样伤害了他的母亲!上辈子他做了他的乖儿子,这一世他只想守着玲珑,谁都不能打玲珑的主意,荀枫也不行!他深吸一口气,勉力按耐住徐徐勃发的惊悚,似是不信地呢喃道:“我明明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的……” 水玲珑望着黑乎乎的灶台,眸光一点一点变得寒凉,荀枫为了完成任务,别说三天,哪怕是蛰伏十天,他也能忍得下来!郭焱是三天前和金尚宫取得联系并勘察现场的,而在那之前,荀枫就已经藏在了灶台底下。 荀枫当真……能卧薪尝胆! 郭焱没想到黑乎乎的灶台里能够藏人!他的暗卫还掀开锅看了的,里面是废柴和炭灰……但显然,下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隔层。 金尚宫不屑地嗤道:“郭将军,要不是我有意透露出和世子的接触,就凭你的能耐,能怀疑到我的头上么?痴人说梦!”早在世子怀疑郭焱时便丢了她出去做诱饵,没想到郭焱当真上当了! 话音刚落,院子外响起了兵器碰撞声和打斗声,几声惨叫过后,荀枫的死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完全制服了郭焱的暗卫。 “不……不是这样的……”郭焱难以置信地呢喃,他一直派人盯着荀家的动静,所以才终于等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踏上了荀枫的马车,而他远远地跟着那辆马车,好几次差点儿跟丢,可以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清金尚宫的模样……但如今,金尚宫告诉他……从一开始他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他接收不了! 郭焱突然拉着水玲珑的手后退几步,与暗卫并肩而立,尔后一把掐住了金老爷的脖子,金老爷睡得很沉,没察觉到自己危在旦夕,郭焱厉声道:“放我们离开,否则我杀了他!” 金晨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杀呀!你尽管杀!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就给你磕头叫爷爷!” “你……”郭焱勃然变色,天底下竟有如此绝情的女儿吗?要说他们两个毫无血缘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信的,单单看那五、六分酷似的容貌就不是随随便便两个陌生人!而且这名老人的身份是在官府有登记的,他不会寻错!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水玲珑倒是没郭焱这般激动,荀枫若是这么容易对付,前世又何至于颠覆了云家的江山?平南王府接二连三受挫,荀枫和云礼的关系又直线下降,荀枫也该反击了! 在荀枫的手上栽一次跟头,水玲珑并不觉得丢人。 水玲珑将翻腾的情绪一点一点塞回心底,淡淡地道:“你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荀枫饶有兴致地勾起嫣红的唇角,淡淡的、曼珠沙华一般妖娆而阴柔的气息在昏黄的屋子里徐徐铺陈开来,有那么一瞬的功夫,水玲珑仿佛看到引魂之花一路开到地狱…… 荀枫并未急着回答,而是隔空一点,一道劲风撕裂了虚空一般,划出刺耳的声响,几乎是同一时刻,郭焱应声倒地! 水玲珑心头大骇,好厉害的功夫!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瞟了瞟晕迷的郭焱,睫羽微颤,却……没做什么! 荀枫低低地笑出了声,意味难辨:“倒是沉得住气!” 水玲珑若无其事地冷哼一声:“如今我在劫难逃,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荀枫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两名四十入内,将郭焱的暗卫生擒,和金大爷一起带了出去,金尚宫坏坏一笑,闪入了一旁的小隔间。 偌大的屋子只剩荀枫和水玲珑,水玲珑就从荀枫那双看似温和实际冰冷的眸子里感受了史无前例的掠夺气息,和荀枫做了十多年 夫妻,水玲珑对这种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水玲珑的脸色顿时一变,所有伪装霎那间粉碎于无形,她就像一颗被剥了壳的荔枝,光溜溜的暴露于人前…… “荀枫!你站住!”水玲珑厉声何止了他越来越近的步伐。 荀枫的脚步一顿,宛若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神忽而格外亮堂:“你叫我的名字叫得挺顺口啊,经常练习么?”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愿承认的窃喜! 水玲珑的脊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大自然的喧嚣,鸟叫,风声,虫鸣……渐渐归于宁静,她耳旁只剩擂鼓般震撼的心跳,她想到了冷宫的日子,想到了寺庙的日子,也想到了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儿,心中的魔障随着荀枫的靠进一点一点放大,似乎要撑爆她的胸腔! 呼吸,一瞬间艰难了起来…… 和他并肩作战时,他总在旁侧温柔地看着她,她尚不觉着他有多可怕;而今和他撕破脸对决,她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毁天灭地的煞气!这是一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的帝王,他想要的从未失手过,他没点头,哪怕阎王爷也无法自他眼皮子底下锁魂。 现在,他视她为猎物了! 但不论内心掀起了何种惊涛骇浪,水玲珑的眸光都是淡漠如水的。 荀枫在水玲珑面前咫尺处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为她的沉着暗暗赞许,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嫁了诸葛钰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云礼?难道你得陇望蜀,想脚踏两只船?” 水玲珑勉力维持着面上所剩无几的平静,声,冷沉如铁:“关你什么事?你是平南侯府的世子,我是镇北王府的儿媳,你没资格管我!” “啧啧啧。”荀枫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嘴巴还真硬……不过硬些才好,见惯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你这种小辣椒倒是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 水玲珑撇过脸不看他!也不去闻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一闻,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地闪过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她讨厌那个依偎在他怀里、妩媚娇柔、一声声唤着他“老公”的“她”!也讨厌那个为他奋不顾身、处心积虑、杀了一个又一个忠良的“她”! 那些都是耻辱,是她一辈子不愿忆起的过往! 可偏偏这个男人出现得毫无症状,还离她这么近、这么近…… 荀枫轻笑,幽幽的热气喷薄在了她的耳畔:“你在逃避什么?都不敢看我 眼睛,这不像你。” 水玲珑冷声道:“别装出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我和你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是啊,明明是没关系的,但我发现你很了解我的行事作风。”荀枫魅惑的声音一字一字响在她耳畔,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又听得荀枫蛊惑地问,“平南侯府的册子,是你给云礼的吧!你对我的秘密了如指掌,该不会上辈子……我们很亲密、很亲密吧?” 水玲珑几乎要以为荀枫看出她是重生者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将指甲插入掌心以维持面上的冷静,道:“荀世子真会说笑!” 荀枫不再逗她,探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尔后大掌遮了她眉眼,水玲珑的身子一僵,随即感觉到脖子上有了冰凉而滑腻的触感,这是…… 哐啷—— 门,陡然被踹开! 水玲珑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荀枫已抽回手,脖子上异样的触感也没了,她动弹不得,只能用余光瞟向了大门的方向,当看清来人后,她沉入谷底的心忽而又有了一丝新的活力。 诸葛钰阔步而入,牵动一阵肃杀的风,吹起满屋尘土飞扬,他便像那铩羽而归的猛将,浑身都充斥着一种金戈铁马的杀气! 他大掌一挥,一枚暗器射向了荀枫,荀枫侧身一避,然后一道更猛烈的攻击却直直撞上了他的左臂,只听得骨骼“咔擦”一响,荀枫的脸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诸葛钰快步行至水玲珑身旁,解开她的穴道,将她紧紧地搂入了怀中,一脸冷意地看向荀枫,字字如冰道:“我原以为哪怕荀家和诸葛家闹得水火不容,那也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你却连我的妻子都不放过,我真是错看了你!” 水玲珑的脸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不由地抬手揽住了他腰身。 荀枫阴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暗光,却仍笑得柔和:“被我碰过的女人,你不嫌脏么?” 诸葛钰搂着水玲珑的胳膊登时一紧,水玲珑的长睫颤了颤,如果诸葛钰因此嫌弃了她,那么他和前世的荀枫也没什么不同…… 诸葛钰冷如寒刃的眸光直直射向了荀枫,俊美无双的脸上仿若蒙了一层厚重的雾霭,阴沉得吓人:“在喀什庆,你放了我一次,今天,我也放过你一次,但你给我记好了,你要是再把主意打到我妻子的头上,就不只断你胳膊这么简单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现在,你给我滚!” …… “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荀枫就是我诸葛钰的兄弟!我教你武功,谁欺负你,你就给我打回去!打不赢你告诉我,我替你灭了他!荀奕那孬种,十个我也不放在眼里!” “兄弟是什么呀?” “兄弟……兄弟就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啦!” “那……咱们的兄弟能做很久、很久吗?” “当然!” …… 上了马车,金尚宫取出医药箱,一边给荀枫上断裂的左臂夹板,一边摇头叹息:“世子啊,在喀什庆你就不该心软的,应当出动碉堡里的机关诈死诸葛钰,你看,留了个多大的隐患!”诸葛钰根本是故意的,他就是算准了世子对他存有恻隐之心,所以浑身绑了炸药混进碉堡之中,为了这么一个人的命,世子牺牲了唾手可得的胜利……真是……太可气了! 荀枫仿佛并未感觉到疼痛似的,蹙了蹙眉之后摊开右手,露出一个瓷瓶,唇角一勾:“无所谓,反正想要的东西到手了!” 水玲珑真以为他想轻薄她?呵呵,她虽然很有诱惑力,但他不喜欢也不屑于来硬的!征服女人的身子算什么?他荀枫要的是她水玲珑的一颗真心! 至于那些资料,虽不是全部,但每一项都是真的! 窥一斑而见全豹,水玲珑你好好看看吧,看我到底对这个国家掌控了多少!也看这世上可还有第二个男人如我这般优秀? 一路上,水玲珑都坐得远远的,荀枫的话带着刺儿扎在她心头,引动前世的阴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从没背叛过荀枫,但他就是信了,信了她和人有染,那日的场景也和今日这般……很像很像…… 诸葛钰抱着水玲珑回了墨荷院,一进入房间便呵斥道:“出去!” 枝繁等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退出了房间。 诸葛钰将水玲珑平放在床上,抬手解了扣子,脱了衣衫,水玲珑怔忡地望着他,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回了房便宽衣解带,他想干什么? 诸葛钰裸裎着身子,将她压在了身下,并捏起她尖尖的下颚,一字一顿道:“你看好了,看我到底嫌不嫌弃你!” 语毕,细密如春雨的吻,湿湿热热的覆上了她冰凉的唇、眉眼、脸蛋、肩膀……双腿…… 一寸一寸,不似平日的狂野和霸道,只温柔得像山涧和暖的风,拂她身上每一处能够被触碰的地方。 她以为夫妻是什 么?是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得如同陌路的人?他娶她便是要信她、护她,何来嫌弃她? 水玲珑就看着他满是汗水的脸,不期然地红了眼眶…… 一番蚀骨温存,却碍于她的身子无法得到极致的愉悦,诸葛钰强忍住快要爆炸的冲动,搂着她亲了又亲,弄得她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儿红肿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才作罢,唤了丫鬟传膳。 “郭焱怎么样了?”水玲珑望着满满一桌子美食,却是没动筷子。 一码归一码,荀枫碰没碰过她,他都不会死心眼地膈应她,但郭焱么……要不是郭焱擅作主张、误入了荀枫设下的圈套,她又怎么会经历那样一番风险? 诸葛钰想发火,想起她先前受到的惊吓,又不忍心,只淡淡地道:“我派人送他回府了,大家都以为他醉倒在某个别院,并不知晓他出了一趟门。” 水玲珑垂下眸子,轻声道:“谢谢你。” 诸葛钰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水玲珑的面前,见她不喝,又舀了一勺子送至她唇边:“张嘴!” 水玲珑乖乖地含住勺子,喝了下去,他再喂,她再喝…… 诸葛钰的满腹火气就在她一勺一勺喝汤的乖巧样子里渐渐消散了,他幽幽一叹:“败给你了!” 这是……不生气了? 水玲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头涌上丝丝窃喜,这事儿到底是她做错了,瞒着他和郭焱算计荀枫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给搭进去,她出事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镇北王府的名声会毁于一旦,难得诸葛钰在眼见为实的情况下仍没信荀枫的挑拨之词,她不能不识好歹。 一念至此,水玲珑笑眯眯地端起诸葛钰的汤碗,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喂他喝了起来:“爷,奴家伺候您用膳!” 诸葛钰轻轻地哼了一声,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很快又压了下去,板着脸喝完她喂的汤。 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也温柔,与那个在朝堂背后兴风作浪、击得荀家连连溃败的强势女子判若两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她赢了那么久,头一回在荀枫手中吃瘪已经算是非常能耐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谁占过荀枫的便宜。上次在喀什庆,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炸碉堡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撤了机关。 水玲珑还要给他布菜,他按住她的手,满眼宠溺和心疼,却只淡淡地道:“一起吃。” 水玲珑这会儿是真饿了,遂也不再矫 情,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用过膳,诸葛钰拿起奏折翻开,水玲珑则拿出裁剪好的布料给他继续做冬衣,诸葛钰瞟了一眼她手里的沉香缎,心头划过一丝暖意,面色却很是清冷:“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诸葛钰会读心术啦?水玲珑眨了眨眼,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和郭焱中了荀枫的计?” 诸葛钰放下这本奏折,又拿起一本新的,眼皮子动了动,道:“你以为我这些天在忙什么?” 水玲珑含了一丝诧异地看向了他:“你……在忙什么?”这段时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不成是调查荀枫去了? 诸葛钰最喜欢她这副惊愕的样子,能让人觉得自己特能耐,诸葛钰浅浅一笑,道:“金尚宫不是金晨,原名叫周武,是燕城一名贫苦农民,后被生父卖给人贩子,兜兜转转又进了皇宫成为太监,一直在金尚宫手头做事,算是心腹吧!金尚宫曾经感染了一次时疫,周武陪金尚宫在冷宫住了半年,最终‘周武’去世,而‘金尚宫’挺过了时疫。我猜,正是那个时候,荀枫给周武做了手术,不仅容貌上变成了金尚宫,就连身子也成了一个女人,所以你现在看到的金尚宫根本不是金晨,而是周武,他自然不会管金老爷的死活了。” 要查这些消息并不容易,他也是婚宴开始之后才集齐了确切的信息,正打算去找她与她说个明白,她倒好,直接和郭焱从后门溜了! 荀枫连她和郭焱会挟持金晨的父亲都算到了。水玲珑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寒意,这还不是最令人胆寒的,最令人胆寒的是十年前荀枫根本不到十岁,居然……就能做如此复杂的手术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诸葛钰状似无意地开口:“他这人虽然阴险,但不至于对女人用强,我猜他抓你是有别的居心,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很奇怪的举动。” 水玲珑绣了一针,打了个结,咬断线头,若有所思道:“奇怪的举动,他蒙了我的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滑滑的,紧接着,你便来了。” 凉凉的、滑滑的,舌头?荀枫还是轻薄了玲珑?那他要剁了他! 水玲珑把针线收好,衣服叠好,眼神闪了闪,道:“金尚宫有什么过人之处?” 诸葛钰按耐住火气,道:“懂一些五行八卦、算命批命之类的。” 水玲珑顿了顿,诸葛钰也顿了顿,尔后二人异口同声:“水蛭!” 平南侯府。 【110】撞破秘密(二更) 更新时间:2014-7-119:24:32本章字数:13030 吴夫人走后,众人等老太君睡着,才相继离开了院子。 出了天安居,冷幽茹叫住水玲珑,神色淡淡地道:“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吗?” 水玲珑就答道:“回母妃的话,刚来。” 冷幽茹闷哼一声,叫人听不出个中意味:“算了,你们还年轻,只是房事节制些,这样才容易怀上孩子。” 水玲珑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平淡无奇的话在她听来似乎……有点儿怪怪的。水玲珑低垂着眉眼,恭顺地道:“我会努力给母妃添孙的。” “那就好。”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冷幽茹一眼,自从董佳琳一事后,她再看王妃已经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仙气了,总觉得王妃藏得很深,深到或许连诸葛流云都没看清她的真面目。 一进入墨荷院,水玲清就满脸泪水地扑了过来,差点儿把水玲珑给撞倒在榻上! 水玲珑勉力稳住身形,伸出手臂环住她,含了一丝严厉地问道:“莽莽撞撞的哪儿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早上刚表扬你,这会儿就犯错!一路冲进来多少有多少下人?你这哭哭啼啼的脸被看光,威信扫地了都!” 水玲清破涕为笑,从水玲珑怀中直起身子,又拉着水玲珑在榻上坐好,并趴在水玲珑的腿上,一抽一抽地道:“大姐!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当时姐夫和我说,我还有一丝不信来着,现在阿诀中了解元,我一点儿怀疑都没有了!大姐你对我真好!” 阿诀中了解元?那个满脑子男女之情的穷酸小子……中了解元?水玲珑简直诧异极了,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然,她也没忽略水玲清口里的那句“姐夫和我说”,她眨了眨眼,道:“你姐夫和你说了什么?” 水玲清吸了吸鼻子,头在水玲珑腿上蹭了蹭,道:“姐夫说,你打我是想给我长记性,但其实你最在意的人就是我了,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悄悄地给阿诀请那么好的人做夫子,太傅是给太子上课的人,跑去教阿诀这个穷小子,大姐你费了不少心吧!” 她……什么时候请太傅给阿诀做夫子了?她没这么好心,即便有心她也没那能耐! 水玲珑良久无言。 水玲清又道:“大姐,我错了,我以前那样顽劣不是我真的变坏了,我只是怕你不在意我、不要我了,所 以……所以我就故意整了那么多事儿出来……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她真的太高兴了!最高兴的不是阿诀高中解元,而是大姐真派了太傅给阿诀上课,而这都是因为大姐看重她,她觉得自己在大姐心里是独一无二、谁也无法替代的!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原来,拧正了水玲清的不是她的棍棒教育…… 诸葛钰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放榜了,阿诀那小子勇夺第一,果然没令他失望! 心情好,脸上不自觉地便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跨过二进门,诸葛钰和甄氏碰了个正着。 原来,离开天安居之后,甄氏又拉着吴夫人回自个儿的院子聊了许久,大致是关于乔慧如何如何,婚期如何如何的话题,并拜托吴夫人上门娶乔慧的庚帖,这亲事就算正式提上议程了。 甄氏亲自送别了吴夫人,便在二进门处碰到了诸葛钰,甄氏眉眼含笑,看着同样面露喜色的诸葛钰说道:“钰儿可是碰到什么开心事了?” 问这问题时,她挺期待诸葛钰发现她的精神状态,并回问她一番,女人嘛,总能不厌其烦地谈论自己的乐事。 “二婶。”诸葛钰礼貌地微微福身颔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朋友中了解元而已。”没有回问甄氏的意思! 解元是诸葛钰的朋友?吴夫人不是说对方并非世家公子么?甄氏顺着好奇心问道:“是谁呀?” 诸葛钰意味深长地看了甄氏一眼,道:“哦,董佳琳的哥哥,董佳诀。” 董佳诀?甄氏瞬间呆怔…… 诸葛钰一回墨荷院,水玲珑便喜滋滋地迎了上来,先是帮他解扣子脱了朝服,又打来温水给他擦了脸,并换上一件宽松的墨色常服,这才按住他坐在冒椅上。 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水玲珑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摩肩膀,一边按,一边试探地道:“诸葛钰啊,阿诀考中解元了哦!” 诸葛钰把茶杯放在了对面的茶几上,拉过她在自己肩上按揉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抱在了自己腿上:“嗯,中了。”再没了下文! 这人不该趁机向她邀功,让她好生感激他一番么? 水玲珑放软了身子,靠在他肩头,他身上淡淡的幽香和男子气息很好闻,她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望着他:“是不是你给阿诀请的夫子?” 上次他说把阿诀关起来了给她出气,她当时并 未往心里去,他怎样处置阿诀都好,总之不出来给她添堵就成,没想到他竟是……费了那么多心思教导阿诀成才…… 不仅如此,他还用心地教化了水玲清。 诸葛钰轻笑一声,点了点她鼻子,挑眉道:“不怪我擅作主张?” 感激你都来不及,又何来怪你?再说了,水敏玉吃瘪,尚书府吃瘪,她恨不得大呼万岁!水玲珑定定地看着他,浅浅一笑:“谢谢你,诸葛钰。” 诸葛钰捧起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亲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他帮阿诀可不是为了让她感激她,如果她因此有了心理负担觉着欠了他,他便会认为自己多此一举了。 拍了怕她的肩膀,诸葛钰不甚在意地道:“多大的事儿,瞧你这点儿出息!” 水玲珑在他怀里蹭了蹭,只觉得内心的幸福指数直线攀升,没有刀口舔血、没有海誓山盟的日子虽然平淡,但很温馨。 诸葛钰就由着她在他身上作乱,难得她主动一回。 不知想到了什么,水玲珑的神色变了变,坐直身子问道:“水敏玉这回的成绩如何?”按照记忆,水敏玉应当是这一届的解元才是,而即使解元被阿诀夺走了,水敏玉也能混个第二吧!偏第二是乔家公子乔英,她不知道谁在改变历史,莫非和冷薇一样,莫名其妙地便改了? 诸葛钰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坏笑着看向她。 水玲珑的眼眸遽然睁大,略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该不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诸葛钰端起茶杯,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喂她喝了两口,尔后就着她喝过的杯子一饮而尽:“这次是真的替你出口恶气!” 水敏玉这人是的确有几分聪颖的,虽然在书院一直装平庸,暗地里却巴结了不少王公子弟,若是让他平步青云,将来朝堂上怕是又多了一个荀枫的爪牙。他便给水敏玉送去了两名绝色“小美男”,不分昼夜地勾引他索欢,他给的人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绝非丞相府送的俩小甜心可比。一来二往,学业落下是其次,关键么…… 诸葛钰在她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水玲珑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的,突然呛在了喉头! 好……好手段! 尚书府,福寿院。 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地盯着满眼泪水的秦芳仪,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发现了刺耳的声响,然,最刺的不是那声,而是她的话:“好端端的嫡子被你 教成了什么样子?啊?他在家里荒唐倒也罢了,怎么去了学院还那般风流不知廉耻?这到底是遗传了谁?” 秦芳仪纵然再心高气傲这回也没了底气,她低垂着眉眼不敢看老夫人:“母亲,敏玉……敏玉一时糊涂,少不更事……回头……回头我说说他……” 老夫人怒气填胸:“说?你要怎么说?又说什么能够管用?你能挽回他的名声?能把他送回锡山学院?当初为了争取入院的名额,水府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倒好,几天就给我败没了!我真是……真是要被你们活活气死!” 水玲溪想劝,可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进了肚子,大哥这回的确过分了,怎么能在课室里和男子……翻云覆雨?结果被院长逮了个正着! 秦芳仪心里藏了火,儿子出事她比谁都难过,老夫人不安慰她一番,反倒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的婆婆?儿子学坏了是她一个人的错吗?养不教,父之过,水航歌的责任貌似更大吧!老夫人舍不得怪儿子,便将所有的气撒到她的头上!岂有此理?! 老夫人的肺都要气炸了,一拳捶在了桌子上:“还不派人去把那丢人现眼的儿子弄回来?” 敏玉的仕途算是毁了! 年纪轻轻地便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阁老们一个、一个退回了敏玉往年给他们送的礼,书院那边更是发了声明:永不再录! 一时间,尚书府成了天大的笑话! 水玲溪的眼神闪了闪,故作担忧地道:“祖母,依我看,大哥出了这种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子缓解一下各方压力才是。” 老夫人花白的眉毛一拧:“能有什么法子?不出三日,这点丑闻便要传遍整个京城!” 水玲溪的唇角勾了勾,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姐如今贵为镇北王府的世子妃,若是请她说服大姐夫出面调停,大哥的前途未必无望。” 秦芳仪立刻驳斥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能求水玲珑!”末了,发现老夫人正拿刀子般尖锐的眼神看她,似要把她戳成筛子一般,她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放柔声音道,“玲珑刚嫁入王府不久,还没站稳脚跟呢,这不都过了两个月了也没喜讯传来,咱们怎么好意思给玲珑添麻烦?” 最重要的是水玲珑压根儿不会管水敏玉的闲事!水玲珑这会子只怕在床上笑得打滚呢! 水玲溪蹙了蹙眉,不以为然道:“大姐到底是我们水家的千金,水家有难,她 如何能摘得干净?大哥声明不好,作为大哥的妹妹,她又能体面到哪儿去?” 其实这话有些牵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尚书府如何与水玲珑还真没多大关系了,尤其诸葛钰和镇北王根本不在意水玲珑的身家背景。 老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事到如今,唯有死马当做活马医:“那……晚些时候你去一趟王府,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你大姐,顺便,把你五妹接回来吧,她总呆在王府也不是个事儿,给你大姐添麻烦。” 水玲溪心里乐开了花,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去一趟王府了! 众人退下后,王妈妈端着果脯走了进来,想起刚刚的谈话,王妈妈叹了口气:“老夫人,您觉着大小姐当真会帮大少爷吗?”当初他们俩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老夫人按了按太阳穴,累得似乎睁不开眼睛,只沉沉地道:“一家子大大小小都不让我省心,沉香还没走出冷宫呢,如今敏玉又出了事,偏我能倚仗的只有玲珑那丫头!” 王妈妈不再说话了,在她看来,不管是水沉香还是水敏玉,大小姐都不会伸出援手。 老夫人近日胃口不佳,总爱吃点儿果脯开胃,她拿起一颗话梅放入唇中,含了一会儿酸得够呛,忙吐到了盘子里,王妈妈给她擦了嘴,她若有所思道:“得想个法子给那丫头一点儿恩惠……” 可她缺什么?钱还是权?她不缺钱,而自己给不了她权。 自己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呢…… 太子府。 云礼坐在书房看书,偶有几声咳嗽声传出,程嬷嬷眉头一皱,端着一碗雪梨川贝羹敲了门:“殿下,奴婢是程嬷嬷。” 云礼斜睨了一下纱橱后的一片衣角,沙哑着嗓子道:“嬷嬷请进。” 程嬷嬷缓步入内,行了一礼,将冒着热气的雪梨川贝羹放在圆桌上,语气和善地道:“殿下,您有月余不曾临幸侍寝的女官们了,可是她们服侍不周?眼下新入了不少秀女,皇后娘娘上次还提到给太子府分两名秀女过来呢。” 云礼的眼神一闪,用拳头抵住嘴唇重重地咳嗽了起来,程嬷嬷心急如焚:“殿下,您操劳过度了,要注意歇息!” 云礼就顺着她的话,语气略含愧疚地道:“怕是要辜负母后的心意了,还请程嬷嬷替我和母后解释一番,太医嘱咐我得静养,短期内不宜行房,程嬷嬷日后不必安排侍寝女官了,待我大好,我自会通知于你。” “这……”程嬷嬷狐疑地看了云礼一眼,云礼又咳嗽了几声,她蹙着眉,忍住疑惑退了出去。 确定程嬷嬷走远,云礼朝纱橱的方向笑着道:“走了,出来吧!” 冰冰笑眯眯地来到云礼跟前,端起雪梨川贝汤,打算服侍他喝,并怯生生地道:“殿下……太医真的说殿下不宜行房么?那……臣妾会注意的。”不再用那样的法子勾引他、取悦他了! 云礼温润的眸子微眯,淡淡笑道:“嗯,估计大半年都不宜行房了吧。” 这丫头,用那样的法子取悦他,他有些心疼。 冰冰心里偷乐,大半年不宜行房?这么说很长一段时内他不能碰她,也不能碰别的女人!嘻嘻,那等他身子好了,她也生了,那么他们两个又能嘿咻嘿咻了! 云礼看着傻乎乎的模样,唇瓣浮现了一抹笑意,真是个没心计的丫头! 皇家规矩大,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好在如今身处太子府,天高皇帝远的都能由着她。 冰冰又道:“殿下,臣妾想去王府看看玲珑。”主要是水敏玉出了这等丑事,她怕玲珑在王府的处境尴尬,想去给她撑撑场面。 云礼宽厚的大掌覆上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能坐车吗?” 冰冰笑着点头:“嗯!已经三个多月了,太医说现在是比较稳定的时候。” 云礼温润一笑:“我吩咐初云陪你去。” 墨荷院内,水玲珑和诸葛钰用了些午后的甜点,诸葛钰坐在书桌旁看密报,水玲珑则靠在榻上看话本,今儿看的是《西厢记》,内容尚可,水玲珑看得比较投入。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正要行礼问安,诸葛钰抬头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枝繁会意,站在门口,无声地禀报了一句,诸葛钰将密报锁进抽屉,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墨荷院外,安平双目微红地候在冷风里,见到诸葛钰,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爷!” 诸葛钰瞧他神色不对,凝眸问道:“事情办妥了?” 安平抹了眼角的泪,颤声道:“水蛭毁了,枭一……死了!” 从荀枫手里偷东西,代价必定是惨重的。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暗光,像天边飞来一层墨云,遮了皓月清辉,这夜便越发暗沉不着边际:“尸体呢?” 安平忍痛答道:“葬了,在王府以东十里的长坡。” 诸葛钰放空了视线,仿佛容纳了一整个世界,细看却没有焦点:“带我去他坟前上柱香。” …… 水玲珑揉了揉酸涩的眼眸,放下话本一看,就发现诸葛钰已经不在房里了,她好像还是没把眼睛长在诸葛钰的身上。 在尚书府,她习惯屋子里有很多人陪着,嫁入王府后诸葛钰不喜人打扰,渐渐地她便改掉了这个习惯,她唤了枝繁进屋,然,进来的不是枝繁,而是叶茂。 “枝繁去公中领晚膳了,一会儿就回。”叶茂说道。 都到晚膳时辰了,她看书看得可真入迷。 又过了一会儿,没等到枝繁,倒是等来了两位贵客。 冰冰和水玲溪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王府的,二人先去天安居个老太君问了安,又去清幽院拜会了王妃,这才一同到了水玲珑的墨荷院。 冰冰和水玲溪两看两相厌,尤其水玲溪这回是来替水敏玉求个仕途的,冰冰便越发给不了对方什么好脸色了。 水玲珑端起茶杯,睃了水玲溪一眼,发现水玲溪今儿穿得花枝招展,化得美艳绝伦,不由地眯了眯眼,道:“二妹今儿是刚从平南侯府过来的么?”打扮得这样隆重?便是冰冰的生辰宴会,水玲溪也没穿得这么漂亮! 水玲溪的脸色微微一变,笑得不尽自然:“哦,没呢,我直接从家里过来的,祖母让我提的事,大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水玲珑露出一个官方笑容:“敏玉的事我爱莫能助,至于五妹么,她在这儿给我做个伴挺好的。” 水敏玉怎么着她才懒得管!水玲清呆在王府她也乐意!毕竟她能以探望水玲清为由常往这儿跑!水玲溪故意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这样啊,那好吧,大姐有大姐的难处,我能体谅的,我回头好生和祖母说。” 水玲珑挑了挑眉,水玲溪脑袋被门给夹了吧? 冰冰本想和水玲珑聊些体己话,偏水玲溪杵在这个儿她什么也说不了,便起身告辞:“我走了,得空再来看你。” 水玲珑起身:“我送送你。”尔后看向水玲溪,“二妹也一起吧?” 逐客令! 水玲溪暗骂水玲珑小气,她屁股还没坐热呢,她就赶她走? 最主要的是她尚未见着诸葛钰,心有不甘! 水玲溪的眼神闪了闪,忽而捧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道:“我……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大姐借你的净 房一用,你先送太子妃出府吧,待会儿我方便完了会自己走的。” 这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她和诸葛钰的院子?水玲珑眨了眨眼,冰冰也露出了少许诧异之色,水玲珑的眼皮子动了动,和冰冰交换了一个眼神,冰冰鄙夷地看了水玲溪一眼,扬声道:“不用你送了,你还有客人,好生尽地主之谊,咱俩叙旧,来日方长。” 这话是说水玲溪打扰她们俩叙旧了! 水玲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得牙痒痒,却碍于场合发作不得。 冰冰走后,水玲溪硬着头皮步入了净房,在里边儿坐了大约一刻钟,又神色恹恹地走了出来。 水玲珑正在练字,看着她故作累乏的模样,心里冷笑,水玲溪与她八字不合,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丝毫改变,水玲溪故意装病留在她房里绝对没什么好事! 水玲珑练字的手顿了顿,看向水玲溪,仿佛很关心的样子:“二妹不舒服,我也不好留你用晚膳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府,请个大夫医治一番。” 她就是想留下才装病的呀!以她的美貌,只要诸葛钰多看两眼,一定能忘了水玲珑转而迷上她!她比水玲珑少的仅仅是一些相处的机会! 现在,她别提多怨秦芳仪了,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抢水玲珑的太子妃之位?让水玲珑嫁给太子,她去和诸葛钰议亲,冰冰那个小贱人则一辈子窝在泉州永无出头之日……多好! 水玲珑见她不说话,又补了一句:“还是二妹想在我这里用膳?” 水玲溪回过了神,捂着肚子,讪讪地笑道:“我暂时有些没什么力气走路,大姐若是不嫌弃我碍眼的话,我就厚着脸皮蹭一顿晚饭了。” 听听,水玲溪都能讲出这种贬低自己的场面话了,貌似战斗值提升了一些,嗯? 水玲珑提笔,列了一份菜谱,唤了叶茂进来:“我没跟膳房打招呼,突然要加菜怕是不妥,你拿着单子去清雅院,请我大姐的小厨房做好了你端过来。” 叶茂双手接过单子:“是!” 水玲溪心头狂喜,晚膳诸葛钰总是会回来用的吧! 她理了理发髻上的流苏,满心欢喜地等待诸葛钰的归来,像个小妻子期盼自己的丈夫一般。 她喜悦的眸光扫过屋子里的陈设,幻想着终有一天自己能成为这间屋子的主人…… 柳绿进屋,倒了桌上的凉茶水,又满上新的,疑惑的目光落在水玲 溪眉眼含春的脸上,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子厌恶! 水玲溪一抬头,正好和柳绿的目光对上,柳绿毫不掩饰地翻了她一个白眼,她气得血液喷张!恨不得抽这小贱蹄子一耳光!但一来,今非昔比,柳绿是世子妃的丫鬟,打狗看主人,何况这主人本就不待见她;二来,她心虚啊…… 半个时辰后,叶茂拧着食盒回来,却仍不见诸葛钰的踪影。 水玲珑在桌边坐下,招呼水玲溪道:“二妹坐吧!” “不等姐夫了?”水玲溪脱口而出。 水玲珑狐疑地看了看她,水玲溪心虚地垂下眸子,讪讪笑道:“我是在想……这会不会不礼貌?” 水玲珑用叶茂递过来的湿帕子净了手,眼底有意味难辨的波光闪过,却语气如常道:“有女眷在场,你姐夫本身也不会过来用膳,我们先吃。” 水玲溪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他不会过来用膳你早说啊!害我像个白痴在你屋子里等了那么久! 一顿饭,水玲珑吃得饱饱,水玲溪却有些食不知味儿,但逗留了那么长时间,她总不好意思说在王府留宿,是以她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拜别了水玲珑。 回到尚书府,她累得快要虚脱,但她必须先给老夫人复命,尔后才能回自己院子歇息。她从前看水玲珑替老夫人跑进跑出的,一会儿太子府、一会儿王府,羡慕得不得了,而今自己做起来才深深察觉到了个中的艰辛。别的不多,单单是看别人脸色便让她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她一下午没歇息,脑袋像灌了铅似的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掐了掐自己的手,水玲溪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下人知道她会来,便没有通传直接放了她进去。 她强打起精神,走上台阶绕过回廊,却还没走进老夫人的房间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碎杯之声,紧接着,是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什么?玲珑的娘不叫董佳雪?董佳雪另有其人?那她娘是谁?” 水航歌捏了把冷汗,老夫人年事已高,他真怕她一个激动便那么去了,水航歌绕过满地碎瓷,走到老夫人身旁,探出手轻抚着她的背,讨好地笑道:“娘,您别激动,也别问玲珑的娘是谁了,总之平妻之位不能给她的,她死都死了,要这么也没意义,您说呢?” 有没有意义老夫人不管,她只要水玲珑记得她的好!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苦口婆心道:“儿啊,你到现在还没看清形势吗?冰冰与我们并不亲近,太子府 【111】教训 更新时间:2014-7-217:38:24本章字数:13588 自从诸葛钰告诉水玲珑水蛭的事处理完毕后,水玲珑的心踏实了不少,不管荀枫打算要她的血做什么,她都觉得一定不是好事! 荀枫被诸葛钰打断了胳膊,短期内需要休养,是不会跑出来兴风作浪了,而因为平南侯府闹出的乌龙,皇帝对荀家的信任程度陡然降低,连带着大规模手术设备的开发也遭到了停滞。 其实这是一项福祉,水玲珑倒是希望皇帝能撇开对荀家的偏见继续手术设备的开发。 这一日,水玲珑在房里细细翻阅着从金尚宫那儿弄来的册子,与其说是她弄的,倒不如说是荀枫给的,荀枫就是要她看到他操控朝堂和各项先进技术的能耐,好,她看到了!动心否?答案是否定的! 荀枫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呢,这么容易哄到? 不过一些药物配方倒是挺让人心动的。 诸葛钰今日下朝比往常略晚,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 他回到墨荷院时发现水玲珑没吃就等着他,不由地心头一暖,也许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再细小不过的事,甚至无关情爱,就只是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但他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高兴。 “回来了。”水玲珑放下手中的册子,朝她微微一笑,诸葛钰一日的疲倦便在她云卷云舒的笑意里消散无踪了,男人嘛,在外忙碌奔波为了什么?不就是一张无忧无虑的笑脸、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从前大周灭了诸葛钰也懒得眨一下眼睛,而今诸葛钰却觉得,谁要敢侵犯他的国家,他能和那人拼命! 水玲珑站起身,行至诸葛钰身旁,开始给他脱朝服,诸葛钰就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眉间印下一个又一个轻轻的吻。 水玲珑痒痒,歪了歪脑袋躲开,低喝道:“别闹!规矩点儿!” 诸葛钰果然不闹了。 今儿的天略有些热,水玲珑唤丫鬟在净房备了水,诸葛钰沐浴了一番,出来时桌上已上了新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母妃的小厨房送来的,母妃知道你和安郡王没吃午膳,便命小厨房做了,各自送了一份。”水玲珑看诸葛钰露出诧异的神色,于是解释道。 诸葛钰坐下,他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跟前晃来晃去,便让丫鬟们全都下去了。 午膳挺丰富:金针菇烧肉、糖醋排骨、油淋茄子、清蒸鲈鱼、扇贝水蛋和甜 、咸两份糯米藕夹,蘸的汁儿是用辣油调配的,可见照顾了水玲珑的口味。 “母妃对你还不错!”诸葛钰浅笑,夹了一块咸藕夹,蘸了辣汁放入水玲珑的碗里。 水玲珑尽管和诸葛钰坦诚了许多事,但“冷薇事件”和“诸葛汐五年不孕”的始作俑者是王妃,这话她没暂时没说出口。诸葛钰和她是夫妻,但和王妃是母子,血浓于水这点儿道理她还是拧得清的,一个搞不好诸葛钰认为她在挑拨他们母子关系,那她在王府便失去唯一的倚仗了。 一念至此,水玲珑笑了笑:“是啊,母妃待我挺好的。” 诸葛钰摸了摸她脑袋,弄得好似她是个孩子,而他是个既慈祥又严厉的家长:“她就是个外冷里热的性子,你平时多担待些。” 看吧,果然还是挺维护王妃的! 水玲珑笑笑,低头吃了起来。 用过午膳,二人漱了口,水玲珑打算像往常那样拿出衣料给诸葛钰做冬衣,诸葛钰握住她的手,宠溺地看着她,道:“我得出门一趟,估计十月底或十一月初的样子回,你娘的事我已经吩咐人去漠北查了。”小安子的话不得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可怜她一小姑娘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自己亲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也真够委屈她的。 自己的身世倒是可以放一放,反正上辈子没知晓也稀里糊涂地过了,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道:“你要去哪里?怎么这么久?” 一句随口的客套话,停在诸葛钰的耳朵里却字字珠玑,他觉得这个小女人关心他、舍不得他了!诸葛钰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南水西掉的工程要启动了,皇上命我为督查使,主持开工仪式顺便巡防一下基地的情况。” 这么说,皇帝对诸葛钰挺器重的,其中应当少不了云礼的周旋。 诸葛钰看她陷入沉思,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微微含笑说道:“会见到江总督和三妹,有什么要带给他们的东西没?” 水玲珑想了想,道:“三妹册封了诰命夫人,我还没来得及送贺礼,正好就着这个机会送去吧,你可会辛苦?”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毕竟再等两个月,水玲语和江总督也是要入京谢恩的。 诸葛钰听着她关心的话,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多的是随行的侍卫,累不到我,你只管装便是。” “什么时候启程?”水玲珑又问。 “一个时辰后动身。” “这么快?那我给你收 拾衣裳。”说着,水玲珑起身往柜子旁走去。 诸葛钰大臂一揽,将她圈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道:“马车里有备用的衣服,再不济路上也能买,别浪费时间了。”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话音刚落,水玲珑明白了他的意思,此去一别,便是月余,二人将很长时间见不着面…… “小日子可完了?”诸葛钰亲吻着她的耳垂,大掌探入她的云裳,轻柔地问。 水玲珑的身子微微一颤,并未大声回答,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其实完了好几天了,想避开行房所以一直没告诉他。 诸葛钰抱着她上床,温暖的唇覆上了她的,她薄唇微启,他的舌一滑而入,勾住她的细细品尝了起来…… 想着即将离开那么久,诸葛钰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带走…… 记不清自己到底来了几回,只知道最后承受不住极致的愉悦在他身下低低地哭了起来,仿佛漫步云端、徜徉仙境,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感觉不到现实与梦幻的差别,好似回到了童年,心也变得单纯,再无需也无法故作冰冷、故作坚强。 诸葛钰就吻了她眼角的泪,看着她完美得像精雕细琢一般的曼妙身躯遍布了他种下的痕迹,宛若一朵朵娇艳欲滴的小花儿盛放在了洁白的雪地中,他很享受这样的成果,于是种了一朵又一朵,一朵再一朵…… 一个时辰如白驹过隙,他还没要够柳绿便硬着头皮在门口催了起来:“爷,安平说马车备好了。” 水玲珑这才意识回笼,忙催促他离开。 诸葛钰又狠狠地……之后便给了她,随即起身。 水玲珑是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了,想挣扎着给他收点儿东西吧,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做人妻子做到这份儿上也够不尽责了。 诸葛钰去净房洗漱了一番,出来时已穿戴整齐,准备和她吻别就此离去,却见她像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娇花,柔弱得我自犹怜,他心头一软,从净房打来温水给她细细擦起了身子。 水玲珑的神色不自然了:“你赶紧的,马车等着呢,待会儿我自己来。” “没事,路上跑快些便是了。”很轻松的口吻。 坚持给她清洗完毕也涂了药膏,又帮她一件件穿好衣裳,抱着她在榻上坐了一会儿,直到柳绿和枝繁进屋换了床单,他才重新将她塞进被窝。 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他宠溺地揉 了揉她额前的发,笑着道:“等我回来。” 言罢,吻了吻她红肿的唇,转身离开了屋子。 没有一步三回头,也没有走了老远又折回来继续温存一番。 但水玲珑还是从他潇洒的背影中看出了浓浓的不舍,不由地微微一叹,却又不知在叹什么。 诸葛钰走后,水玲珑睡了个昏天暗地,从下午到翌日早晨,连晚饭都没吃。 据说水玲溪来过一次,没见着本人便被柳绿冷言冷语地给讥讽了回去。要说也就柳绿有这胆子,敢给水玲溪穿小鞋,枝繁和叶茂也讨厌水玲溪,二人却是不敢的。 诸葛钰南巡的事安郡王昨儿已告诉了府里的人,老太君怕水玲珑新婚还没黏糊够便和丈夫分开会孤独落寞,愣是请戏班子在府里唱了三日堂会,老太君在看台上睡得口水横流,水玲珑却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诸葛汐这个孕妇受不了了,老太君才悻悻地取消了后面七天的戏曲。 水玲珑在屋子里练字,就有丫鬟禀报说水玲溪来了。 水玲珑放下笔,挑了挑眉,这个二妹最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三天两头往王府跑? 水玲珑在外屋见了水玲溪,较之上回的珠光宝气,这回水玲溪的打扮素净了不少,一件素白掐花对襟上衣、一条紫色曳地长裙,墨发挽了个百合髻,用一圈细小的明珠簪子固定,想夜幕中点缀了繁星,亮丽又不落入俗套。 “大姐。”水玲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语气里难掩傲慢。 水玲珑看了她一眼,不若她这般怒形于色,语气如常道:“嗯,坐。” 水玲溪大刺刺地在冒椅上坐好,这本是水玲珑的位子,如今被她抢了,还抢得理直气壮! 柳绿恼火地瞪了瞪她,把茶杯往旁侧的桌子上重重一搁,茶水都洒了出来! 水玲溪的脸一白,阴阳怪气地道:“大姐,你这屋子里的丫鬟是否太没规矩了?这又不是尚书府,丢了人关上门便能了事。王府是何等贵重之地?丫鬟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主子的脸!恕我直言,大姐你这屋子里的人真是好没规矩,依我看,应当发配一、两个丫鬟杀鸡儆猴才是!” 柳绿在心里啐了她一口,不要脸的东西!从前怎么奚落大小姐的,如今大小姐飞黄腾达了又紧赶着上来巴结! 水玲珑缓步走到水玲溪跟前,含笑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二妹说的对,这又不是尚书府,丢了人关上门便 能了事的。” 水玲溪心头一喜,幸灾乐祸地瞟了柳绿一眼。 柳绿垂下头。 水玲珑又道:“所以二妹,你丢脸丢到王府来,我做长姊的便不得不说你几句了。” 水玲溪如遭当头一棒,傻呆呆地愣在了原地,怎么……扯到她头上了? 水玲珑微微含笑,却笑得人毛骨悚然:“你三天两头没事便朝王府跑,说好听点儿你这是思念姐姐,说难听点儿你这叫居心不良。” “我怎么居心不良了?水玲清住在你这儿你怎么不说?我不过是来了几回你便嚼舌根子!合着你就是偏心!”水玲溪火大地嚷道。 水玲珑似嘲似讥地嗤了一声:“五妹从前怎么对我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这心偏得有没有错?再者,五妹尚未及笄,只能算个孩子,正好给姝儿做个伴,你今年多大了?若我没记错你定亲了吧?夫家还是与我们镇北王府水火不容的平南侯府!你自己说说看,你有脸没脸一天到晚杵在我房里?” “你……”水玲溪气得两眼冒金星,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水玲珑这话真是刻薄啊,她不过是来了几回,她便骂她不要脸,连个弯都不拐!她也真说得出口?! 水玲珑继续看着她,犀利的眸光像寒刃一般缓缓割过她的头皮,水玲溪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又听得水玲珑声若寒潭道:“还有,这房里的主人是我,你坐了我的位子!给我让开!” 最后几个字像碎冰爆破似的,响在水玲溪的耳畔,一股森冷的寒意蔓过脊背,绕至心扉,水玲溪打了个哆嗦,双脚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便拽着自个儿的身子挪到了旁侧的椅子上。 待到她回神,水玲珑已经坐好,并提前垫了个垫子。 她又气得血脉喷张,水玲珑……水玲珑嫌她脏?! 水玲珑端起茶杯,借用水敏玉书童的一句话,乌鸦就是乌鸦,进了凤凰窝也改变不了她是乌鸦的事实!水玲溪哪怕曾经因为准太子妃的头衔逼着自己装了一段时间的高贵和贤惠,可一旦脱离了那个头衔,她立马开始自我掉价!瞧瞧她如今这副难以自持的小家子气模样,她都替她汗颜! 水玲珑收回落在水玲溪脸上的目光,转而投向了柳绿,语气里含了一丝严厉:“你也真是的,连杯茶也端不稳!难道府里没给你饭吃吗?是饿着你了还是病着你了,做事如此不得力!罚一个月的月钱,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柳绿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她的确是过分了,水玲溪再不济也是水家主子,自己一奴才落了她的脸,主子哪怕心里高兴也必须罚她一番,否则会授人以柄,误认为是主子指使她这么干的。 柳绿露出惶恐的神色:“是,奴婢谨记世子妃的教诲。” 咬重了“世子妃”三个字,水玲溪的脑门儿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尚书府的庶女。 水玲溪的心里五味杂陈,咬了咬牙,蹙眉道:“我有话对你说!” 水玲珑给柳绿打了手势,柳绿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想起接下来要和水玲珑谈的事,水玲溪又挺直了腰杆,觉着自己这回一定能将水玲珑踩得死死的,一改之前丢下的颜面! 一念至此,她的唇角浮现起了一抹恣意的笑:“大姐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来是有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带给你,就不知大姐想先听哪一个呢?” 水玲珑才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水玲珑淡然笑之:“你爱说便所,不说拉倒。” 水玲溪的嘴角一抽,真是个……不得理也不饶人的家伙!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优越感顷刻间消失了大半,水玲溪便也没了吊她胃口的兴趣:“实不相瞒,你娘啊,是漠北人!”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埋在宽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这种机密的事水玲溪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的面色非常平静,如一汪吹不皱的湖水,乃至于水玲溪看向她时几乎以为自己那晚是听岔了!不过很快水玲溪便否定了这种荒诞的猜测,她一没醉酒、二妹发烧,怎么可能听错呢?水玲珑就是强装镇定而已! 她斜睨了水玲珑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大姐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祖母和父亲,我要有半句假话,甘愿遭天打雷劈!”把话说的这样死,自然是为了打消水玲珑回尚书府核实的决心,毕竟她是偷听的,站不住脚根。 水玲珑云淡风轻地道:“然后呢?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意欲所何?” 真直接! 水玲溪美眸一转,说道:“大周是禁止和漠北通婚的。” 水玲珑接过她的话柄附和道:“是啊,所以你如果把这事捅出去,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父亲!紧接着是和父亲有姻亲关系的丞相府!随后才是王府!砍头是轻的,抄家灭族兴许也不一定呢!” 水玲溪的心里打了个突,这些原本是她用来威胁水玲珑的台词,怎么被水玲珑抢了先?且水玲珑似乎一点儿也不 怕!反倒是她越听越心里没底…… “二妹不会蠢到把自己逼入绝境吧?”水玲珑似笑非笑地问道。 水玲溪吞了吞口水,把不知不觉间溜出来的恐惧又塞回心底,道:“往外传我自是不会,好歹咱们姐妹一场,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受苦。” 水玲珑就仿佛信了她的话,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二妹了呀,二妹只是单纯地告诉我一则消息,我还以为二妹有所图谋呢!是我这做姐姐的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二妹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别与大姐计较!” 一番话滴水不漏,愣是让水玲溪迟迟讲不出肚子里的打算! 水玲珑懒得和她周旋,说实话,她不觉得水玲溪会蠢到把这事儿给捅出去,水玲溪应该明白,在水航歌心里女儿们都是垫脚石,区别在于谁更有利用价值而已,水玲溪若敢胡言乱语,水航歌一定会将她捏死,并扬言她得了失心疯,所言并不可信。因此,如果水玲溪想利用这则消息要挟她,效果是绝对没有的! “二妹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乏了,想歇息。”水玲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水玲溪拽紧了帕子,一脸落寞和不甘,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水玲珑的弱点,她还没利用它要挟水玲珑一番,怎生就要走了? 水玲珑见她踌躇着不动,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你问我的!水玲溪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厉色,却苦涩一笑,道:“大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今儿我来其实是……有事相商的。” “有事相商?”水玲珑拔高了音量,眸光也冷沉了几分,带着积雪的温度和玄铁的厚度,压得水玲溪几乎透不过起来,水玲溪怔忡了半响,鬼使神差地改了口,“有事相求。” 水玲珑淡淡地“嗯”了一声,“求什么?” 水玲溪不明白自己原本是抓住了水玲珑的一项致命弱点,可以威胁水玲珑答应她的任何要求,为何到现在变成她有事相求了?水玲溪的脑子根本没转过弯来!她顿了顿,又眨了眨眼,道:“我……我不想……嫁给荀世子,大姐你……请你……求你帮我解除这门婚约。” 水玲珑就笑了:“你已被太子退了亲,如今又要和荀世子解除婚约,你是想一辈子嫁不出去么?” 水玲溪上辈子黏糊荀枫黏糊跟只苍蝇似的,这辈子能把完璧之身给对方她却又不愿嫁了! 水玲溪微红了脸,小声道:“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请大姐 成全!” 这个“成全”一语双关,水玲珑却没听出第二层意思,只以为水玲溪求她帮忙解除婚约而已。水玲珑想也没想便驳回她的请求:“无能为力。” 开什么玩笑,水玲溪和荀枫简直是天作之合,她哪里舍得拆散这对前世的苦命鸳鸯? 水玲溪气得半死,她都这样低声下气了水玲珑还是不帮她!简直……没心没肺!若依照她原本的性格,定好生修理水玲珑一顿了,可想到日后还得常来“探望”她,她又拼命地逼自己压下怒火,忍得头都痛了! 水玲溪走后,枝繁从内室打了帘子出来,刚刚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摇了摇头,眸含忧色地道:“大小姐,奴婢觉着二小姐怪怪的。” 水玲珑继续走到书桌后,提笔练字,却没接枝繁的话,而是问道:“安平那边来消息了没?” 枝繁如实答道:“没呢,世子爷走的水路,不好送信,估计到了江南才能把消息传回来,估摸着也就明后两日了吧。” 水玲珑神色淡漠地道:“天气转凉了,你带上礼物,替我回去给老夫人问个安,顺便告诉她五小姐在我这儿挺好,请她不用挂念。还有就是……和王妈妈聊聊天。”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枝繁听懂了,她福了福身子:“奴婢明白。” 却说水玲溪在水玲珑跟前碰了壁之后,气冲冲地离开了墨荷院,便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把水玲珑暗骂了千百遍,当初她怎么就被太子妃的头衔给蒙蔽了心智,阻止她母亲和哥哥对付水玲珑呢?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活该被斗死在宅子里!每多去一次墨荷院,她的怨念便加重一分,总有一天,她要把水玲珑的地位、男人和荣耀彻底夺过来! “啊——谁呀?这么不长眼睛?”诸葛姝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娇生惯养的她当即痛得眼泪直冒,“你是瞎子啊?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吗?” 水玲溪没想到自己埋头走路竟撞了人,她原也在气头上,眼下听了对方口无遮拦的话,如烈火烹油,心底的怒气一触而发:“怎么就不是你撞了我呢?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吗?我是瞎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 话说到这儿,水玲溪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面的话霎那间梗在了喉头…… 这人,不是诸葛钰的小堂妹,又是谁? 诸葛姝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指着鼻子骂过,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便疾言厉 色道:“嚯!尚书府的嫡女了不起了是吧?敢在诸葛家横冲直撞,冒犯了主人不仅不认错还倒打一耙!我爹是族长!我大伯是王爷!我大哥是世子!我二哥是郡王!你爹是个暴发户!你大哥是个被学院开除的断袖!你,水玲溪是被太子退了亲的没人要的破鞋!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还不赶紧跟我道歉?” 诸葛小魔王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一句道歉而已,但她的话……太诛心了…… 水玲溪所有的涵养就在诸葛姝的气话里荡然无存了,她抬起手,狠狠地甩了诸葛姝一耳光! 啪! 清脆的声响像爆破的翠竹,突兀地响在静谧的天地间,也炸开在水玲溪的心口,仿佛水底溺沉了许久忽而浮出水面一般,水玲溪贪婪地猛吸了一口凉气,天啦!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她打了诸葛钰的小堂妹?诸葛钰若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她? “四小姐,我……”水玲溪试图解释,尽管所有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可她总得试试的,谁料到,她根本还没打好腹稿,诸葛姝便眼神一闪,伸出双手推向了她,她想反抗,奈何诸葛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她唯有不停地倒退、倒退、倒退…… 直到—— 噗通一声! 整个人倒栽进了满是粪便的恭桶! 推车的婆子撇过脸,不敢直视小主子的恶作剧,她错了,不该偷懒走近路的…… “以后见到姑奶奶我最好绕道走!”诸葛姝一点儿罪恶感都没有,拍了拍手,优哉游哉地离开了原地,也不管水玲溪到底会不会淹死或熏死在一堆秽物中。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安郡王,他先是将诸葛姝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吩咐下人给昏迷不醒的水玲溪梳洗并换上干净衣衫,其间又亲自去墨荷院向水玲珑请罪,水玲珑简直快要爱死诸葛小魔王了,面上却沉沉地道:“出了这种事……咱们王府的确不好向尚书府交代,这样,我修书给祖母,请她看在四妹年幼的份上和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但具体成不成……我不敢保证。” 总要说的严重一些,别人才能记住你的劳苦功高! 安郡王只差感激涕零了!他拱手一福,真挚地道了谢,又道:“不管成不成都有劳大嫂了!我会亲自过府向老夫人赔礼道歉,这封信便由我转交吧!” 水玲珑忍住笑意,给老夫人写了一封信。 当晚,安郡王亲自登门谢罪,老夫人本就有求于镇北王府,真是瞌 【112】王妃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4-7-39:21:44本章字数:16367 晚上,水玲珑给水航歌写了一封信,把水玲溪和她的谈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水航歌,并请水航歌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她娘到底是不是漠北人! 很快,水航歌便回了信,一再表示水玲溪是胡言乱语,她娘和他在一起时的的确确说她是董佳雪来着,如果她不是董佳雪,那么,她是谁呢?如果女儿查到了她的消息,请尽快告知于他! 这是把球踢给已过世的人了! 水航歌估计是想继续骗她娘是董佳雪的,只是阿诀成为解元,姓氏相同,必是和江南的董佳一族有点儿关系,水航歌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水玲珑留了一盏烛火,并叫枝繁去抱厦歇息,自己则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 突然,窗子被打开,一道人影晃了进来。 水玲珑警觉地摸出枕头下的匕首,郭焱忙悄声道:“嘘——是我,郭焱!” 水玲珑的心稍安,却是坐在帐幔内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王府的侍卫众多,他就不怕被发现? 郭焱不敢有所逾越,就站在离床三尺之地,静静地看着帐幔内的身影,局促不安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对不起,上回……是我疏忽了,差点儿害了你……”后面的事他有听诸葛钰提到,虽是有惊无险,但他只要一回想便会止不住的后怕! “那事不怪你,我也没看出破绽。是荀枫太狡猾了,日后我们当心些便是。”水玲珑宽慰了他几句,又岔开话题,“给你做的衣服和鞋子合身吗?” 郭焱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他难掩喜色地道:“合身!我现在就穿着呢!不信的话你看!” 水玲珑果真挑开一点帐幔的小缝瞄了他一眼,是挺合身的!水玲珑浅浅一笑:“你和三公主相处得如何?” “还……还……不错。”满脸赤红,想起和三公主圆房,他、他、他想说他前世死的时候才十四岁,根本没经历过人事……也没提前研究这方面的资料,结果……结果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奇怪的是,三公主好像挺开心…… 哼!那个女人就是喜欢看他出糗! 隔着帐幔水玲珑瞧不清他神色,但听着他支支吾吾的话能猜到他大概是害羞了,按照前世的记忆,三公主很快便会传出喜讯。而郭焱…… 郭焱摸了 摸滚烫的脸,窘得不行,好在水玲珑坐在帐幔里,不然他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喉头滑动了一下,他说道:“那个……我今天来是跟你辞行的。” 一听“辞行”二字,水玲珑的眼皮子便狠狠地跳了一下,这一世漠北有意和大周交谈,并奉上藏宝图,两国不会像前世那样再度交战了……她这样安慰自己,突然听得郭焱轻咳一声,道:“漠北皇子和泰姬公主连夜启程离开了京城,两国又要打仗了,皇上命我为此次的征北元帅,我明天就要率三军将士出城。” 和前世……差不多! 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水玲珑当时并不过分关心朝政,不晓得漠北派了谁前来和谈,只知最后双方还是决裂了,可决裂的原因呢? 水玲珑握紧了拳头,试探地问道:“漠北这回不是挺有和谈的诚意的吗?怎么……没谈妥?” 郭焱的眼眸里流转起丝丝怒意,像黑夜寒风惊了枯枝,仿佛能看到斑驳的暗影:“漠北此次敬献的《观音佛莲》是假的!他们泰氏的胆子可真大!利用一个假的藏宝图换取大周每年十万担的粮食!他们怎么不去抢?皇上这回是真怒了,非把漠北给打得永世翻不了身才肯罢休!” 这么说,德妃动手了! 能认出《观音佛莲》真假的人除了董氏皇族的后代再无他人,应当是德妃盗取藏宝图之后发现它不是真的,便寻机会告诉了皇帝。 而既然漠北皇子惊险的《观音佛莲》是假的,是否说明自己手中的是真的呢? 水玲珑脑海里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因素,思量间,随口问了一句:“《观音佛莲》到底有什么用?藏了什么宝贝?” 郭焱凝眸思虑了一瞬,道:“听说有个长生不老的秘方。” 水玲珑不以为然地笑了,原本对这个皇帝还有几分敬重的,眼下听了这则消息觉得他也不外如此。世上有谁逃得过生死轮回?便是她这重生之人今生不也得再死一次? 长生不老只是个传说罢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语重心长道:“此次征战,你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便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有可能背叛你,这世上没有不变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与其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兄弟情义,不如静下心来思考彼此的冲突或者利益。有时候,敌人未必想杀死你,因为敌人也不想被你杀死,反倒是身边之人,唯有踹了你下位,他才能上位,这些 ,你都记住了!” 是的,她想不通缘何郭焱胜了强大的董氏,却败给了较弱的泰氏,最终她只能猜测前世的郭焱是遭了小人的暗算才殒命战场。 “嗯?”郭焱似懂非懂,兄弟都不能信,那……仗要怎么打? 水玲珑知道让心性耿直的他接受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十分艰难,战场上的运筹帷幄用到人际关系中未必奏效,可往往咬死你的不是你自以为最强大的敌人,而是一直忽略不计的小卒,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水玲珑见郭焱不说话,挑开帐幔看了看他一脸困惑的表情,这是听进去了,只是尚未消化,水玲珑放下帐幔暗暗点头,又道:“还有,你要善于利用小人,不要因他奸诈狡猾而疏远他,只有小人才会昧着良心出卖他身边的人,而或许这人正是要害你的那一个。你既然是元帅,是此次出战的最高将领,拿捏住个把小人不成问题。” 郭焱努力记住了水玲珑的话,虽然暂时难以理解,可他放在心里了。 水玲珑轻声道:“夜深了,你回吧,希望你早日凯旋。” “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郭焱壮着胆子问道。按照前世的记忆,郭焱本人会死在这场战役中,不知道他能否改变历史……他挺想告诉她他就是荀斌,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回不来,岂不是再让她伤一次心?所以,咬咬牙,还是把摊牌的冲动压回了心底。 抱她?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水玲珑用含了一丝严厉的口吻说道:“我歇息了!” 郭焱委屈得鼻子发酸,重生了一年,和她相处的时日加起来不超过五天…… 大周和漠北再次开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威武将军郭焱领兵出征,百姓沿途相送,各种呐喊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爆厚厚的苍穹。 另外,诸葛钰抵达了江南,南水西掉工程经过严密的检测之后正式动工。 虽然有上次从瑞雪山庄搜刮到的巨额财产,但挖渠建坝、屯兵打仗,大周还是面临了十分强大的经济负担,于是朝廷决定增加一成的赋税。这在民间引起了不少的骚动,甚至有人揭竿起义,试图与朝廷抗衡。可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尚未集结完毕便被朝廷大军一举歼灭,自此,民间再无任何暴乱。 对于镇北王府这样的大家族而言,一成赋税根本不造成任何压力,是以,大家的日子照旧,该吃吃该睡睡,该花钱便花钱。 若非说有什么事 震动了镇北王府,那便是姚成和诸葛汐的复婚,因为是复婚,并未像第一次成亲那样弄得十分隆重,聘礼和彩礼走了一遍,尔后请了几位亲朋好友摆了几桌。 蕙姐儿是早产,身子较寻常婴孩羸弱,三天两头病,姚大夫人不敢把她放诸葛汐的院子,生怕诸葛汐一个疏忽把蕙姐儿弄没了,是以姚大夫人说:“小汐啊,眼看你都要临盆了,不方便照顾蕙姐儿,蕙姐儿就放我屋里养着,你生完孩子,若是有精力照顾两个,我再把蕙姐儿抱来。” “都听母亲安排。”诸葛汐和冷薇之间不会因为冷薇遭到了极大的报应便一笔勾销,冷薇让钱妈妈转交给姚成的小物件儿她一个不留地全毁了。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冷薇先认识姚成又如何?这不是冷薇抢她丈夫的借口。所以,如果可以,她压根不想看到蕙姐儿。 比起诸葛汐的繁忙,水玲珑便十分海晏河清了。自从水玲珑把水玲溪威胁她的事告诉水航歌之后,水航歌便将水玲溪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至于荀枫,他在养伤便也没出来蹦跶。 是以,这段时日,水玲珑落得清闲,上午陪老太君和甄氏聊天,下午陪诸葛姝和水玲清练习琴棋书画,日子过得挺逍遥自在。冷幽茹依旧我行我素,三、天两头住佛堂不准点给老太君晨昏定省,老太君和诸葛流云几乎是无条件地让着她,从没跟她红过脸。 这一日,水玲清和诸葛姝练完琴,打算各自回院子用膳,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对诸葛姝说道:“我前天在二婶房里看到了一个花样子觉着挺新奇的,可回来我又忘了怎么绣,我送你回院子,顺便向二婶讨了那花样子。” 诸葛姝眨巴着忽闪的眼眸,点了点头:“好!” 水玲珑转头对水玲清吩咐道:“先吃些水果,我待会儿陪你用晚膳。” 水玲清这才重新有了笑容:“嗯!我等大姐!” 水玲珑便和诸葛姝一同走出了院子,诸葛姝有点儿黏糊人,看不对眼的她百般嫌弃,看对了眼的简直像狗皮膏药贴在你身上,诸葛姝挽住水玲珑的胳膊,也不管水玲珑喜欢不喜欢,反正她和闺蜜走路,不是牵手便是挽胳膊,总之是很亲密很亲密的! 水玲珑扭过头,给枝繁使了个眼色。 枝繁会意,忙笑着行至琥珀的身边,明眸善睐道:“前边儿的牡丹开得正艳,咱俩给主子们摘些回去插花怎么样?” 琥珀没忽略水玲珑朝枝繁投来的一瞥,心下了然,必是世子妃有话单独和四小姐说 ,四小姐闯了那样的大祸,郡王为了给四小姐撑腰不得已抢了三少爷的军功,这俩人若再回喀什庆,非得被嫡夫人撕成碎片! 既然回不得喀什庆,便只能呆在京城,而王府是他们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当初,老太君怕王爷不肯收留这对孙儿,愣是舟车劳顿一并来了京城。 有老太君一日,自然有二房一日舒坦,可万一老太君仙去了呢?他们所能倚仗的只有世子和世子妃了! 琥珀这点儿机灵劲儿还是有的,那就是决不能得罪世子妃! 琥珀灿灿一笑:“好啊,我记得二夫人也挺爱杭白菊的,咱们也去摘一些!” 水玲珑挑了挑眉,琥珀这丫头……倒是个识时务的。 枝繁和琥珀与二位主子打了招呼,诸葛姝不管这种小事,她的神经比一般女孩子粗。 水玲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异常,这才看了诸葛姝一眼,微微含笑地试探道:“姝儿啊,你大伯母每年都要去寺庙里住上几日,听说是给你琰哥哥诵经祈福?” 诸葛姝警惕心大起,娘和她说过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诸葛琰的!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顺带着思索了一下诸葛姝的反应,想来是有人给诸葛姝下了封口令。 她巴结了诸葛姝这么久,还不厌其烦地教导她和水玲清琴棋书画,没点儿收获她又如何甘心? 水玲珑将帕子捏在手中,状似无意道:“那回你大哥和我提过,也说了你琰哥哥的死因,我睡得沉没听清,想找他求证吧,又怕他觉着我和他相处心不在焉,竟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听岔了。” 原来是大哥告诉大嫂的呀!这样,大嫂本就是知情者咯!诸葛姝的警戒线大松,却还是习惯性地在谈起这个话题时压低了音量:“琰哥哥是病死的,你别记错了!” 水玲珑就看向她,露出了求知问解的表情。 诸葛姝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尤其向来沉稳的大嫂突然像个二愣子一样看着她,她心里甭提多自豪、多痒痒了。她绕了绕手里的帕子,纠结了半响,道:“那时我还没出生,我是听我娘说起的,大哥和琰哥哥是双生胎嘛,三岁的时候两个人都得了病,都差点儿死了,大哥的身子好一些,扛了过来,琰哥哥却没有。” “这听起来十分普通,为何府里禁止谈起它呢?”水玲珑道出了心里的疑惑。 诸葛姝叹了口气:“好像……是怕我大 伯母伤心吧!”反正她娘是这么告诉她的。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聊胜于无吧,尽管有用的消息并不多。她其实特别想知道的是,王妃为何会算计诸葛汐和冷薇。 那边,琥珀和枝繁捧着一大束鲜花走来,琥珀示好地笑了笑,水玲珑灵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卧房内,甄氏正和吴夫人谈得欢喜:“吴夫人啦,您办事就是靠谱……这门亲事定下来我才总算安心了些,聘礼方面我绝不会亏待肃成侯府的!”儿子成了亲,这才真正的安家落户! 吴夫人用杯盖拨着杯子里浮动的茶叶,眼底噙了一抹灿灿的笑意,语调却有那么点儿阴沉:“我听说……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 甄氏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慌乱,她定了定神,讪笑道:“哪儿能啊?我们郡王怎么会是成过亲的?你打哪儿听来的?听岔了吧?” 喀什庆可不像京城,那里是绝对的诸葛主义,诸葛家想平息一件事,便是无知孩童也不会乱嚼舌根子,吴夫人又是打哪儿得知的安郡王的过往? 吴夫人这些年没少给人保媒,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原先她在茶楼里听到这话还嗤之以鼻的,而今看了甄氏的表情她已是信了五分,她端着茶杯,不语。 甄氏不禁有些心慌了,她儿子的确拜过堂,可还没洞房呢婚事便泡汤了,严格算起来,这也不算成亲! 思及此处,甄氏慌乱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冲吴夫人微微一笑:“这桩亲事是夫人保的媒,如今庚帖也合过了,总没退亲的道理,届时损的可不是我们郡王的名声,要知道,董佳琳的哥哥做了解元,保不准便是下一任的状元,她跟着水涨船头高,配我们郡王也是配得上的!如果吴夫人非要听信那起子莫须有的谣言,我也无话可说,随你怎么和肃成侯府交待!反正这事儿闹到老太君和王爷跟前我也不怕!” 这便是说安郡王即便名节损了也有备胎,乔慧则不同了,女人解除了婚约,身家便要大打折扣,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但瞧尚书府的水玲溪就知道了,还嫡女呢,完全比不过另外三个庶出的姐妹!大姐,诸葛钰的世子妃;三妹,江总督的四品诰命夫人;四妹,万岁爷的正五品娘娘。唯独她即将成为侯府的世子侧妃,丢不丢人? 吴夫人的神色变了变,笑着道:“瞧你哟,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对策了么?”她算是会过意来了,这事儿八成是真,但王府和族里给 压下来了!有人啦,故意透露消息给她,想拿她当抢使,如若她将此事宣扬到肃成侯府,乔慧和安郡王亲事不成,二人名节都会受损,或许还会就此反目,可她这个保媒的中间人又摘得干净啦?只怕两家会同时怨上她!好歹毒的心思,若是被她知道谁在背后捅刀子,她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吴夫人开诚布公,甄氏便也不再矫情,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况且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事儿给巧妙地圆过去! 甄氏微倾过身子,给流珠打了个手势,流珠转身从内室取了一整盒黄灿灿的金元宝放在桌上,吴夫人一眼,两眼登时发直! 不是油盐不进的角色就好。甄氏松了口气,道:“夫人,你和我说实话,到底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吴夫人便将酒馆里两名年轻公子的谈话告诉了甄氏,背着她的缘故,她没看清模样:“黄记酒楼我经常去,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谈论这种事,于是多了个心眼儿。” 甄氏的眉头一皱,年轻公子?诸葛钰去了江南,绝不可能是他,安郡王自己是不会到处宣扬的,老太君和王妃身边都没有近身长随,唯独王爷有个余伯,可余伯年事已高,一点儿也不年轻…… 那么会是谁呢? 脑海里闪过一张挺年轻俊秀的脸,会是……他吗? “二夫人,世子妃和四小姐来了!”门外的丫鬟高声禀报道。 甄氏忙给吴夫人眨了眨眼,吴夫人勾唇一笑,关上锦盒拿在了自个儿手里,并小声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便是再有谁亲自到肃成侯府碎嘴,我也能替你扛下!” 甄氏满意一笑,尔后不动声色地敛起了不合时宜的表情。 水玲珑和诸葛姝进入屋子时惊讶地发现吴夫人也在,三人相互见了礼,吴夫人笑盈盈地道:“郡王和乔小姐八字挺合得来的,这门亲事就定下了!月底纳吉,二夫人可别忘了!” 甄氏应景地拍了拍她的手,客套地道:“哎呀,真真儿是把夫人您给累着了,改日我请您听戏!” 吴夫人揣着锦盒,笑得瞧不见眼睛:“好嘞!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 水玲珑就注意到吴夫人拽着盒子里的手十分僵硬,指节都隐隐泛白了,这里边儿莫不是装了金子?如果是,吴夫人做了什么,何至于令甄氏如此讨好她? 从水玲珑进门的那一刻起甄氏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发现她盯着自己刚送给吴夫人的礼物, 甄氏不由地在心里打了个突,好厉害的小丫头!直觉可真敏锐!以前真是小瞧了她! 感受到了甄氏的注视,水玲珑收回目光,朝甄氏温和一笑:“二婶!” 诸葛姝松开水玲珑的胳膊,又扑进了甄氏的怀里,软软地唤道:“娘——”很不开心的语气! 甄氏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摸了摸女儿的脸,嗔道:“当着你大嫂的面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也不怕你大嫂笑话!”责备的口吻细细听来全是宠溺。 水玲珑就发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诸葛姝忽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唧的,可……为什么? 诸葛姝恼火地瞪了瞪吴夫人远去的背影,跺跺脚,打了帘子进内屋! 甄氏不免有些尴尬,讪讪笑道:“孩子小,玲珑你莫怪啊,快做。” 水玲珑坐下,流珠奉上一杯上好的龙井,水玲珑接在手里,笑道:“姝儿心性耿直,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她的女儿,她一定打得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今儿怎么到二婶院子里来了呢?”甄氏果断地岔开话题。 水玲珑笑意柔和道:“哦,我想向二婶讨个花样子,准备给大姐腹中的孩子做些冬衣。预产期是十二月份,我现在开始做,争取多做几套出来。” 甄氏美眸一转,和和气气道:“那么多亲人,属你最贴心!便是王妃呀,也没你这样关心小汐呢!” 这话……貌似有些过分了……甄氏不像这种口无遮拦的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排揎自己是想试探自己和王妃的婆媳关系,还是单纯地试探自己的心情?水玲珑眨了眨眼,立时露出一副惶恐的神色,连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二婶,您……您这话可真真是吓到我了!我哪儿有母妃细心呢?母妃掌管庶务,无暇抽身,许多事便吩咐下人去做,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无法帮母妃料理庶务,只能在生活上多多表现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驳回了自己藏了刺的话,也堵了自己接下来可能抛出去的难题,如果她直接说王妃忙、她清闲,那么自己便会问她是否觉着王妃不器重她,所以不让她掌家。可她一口咬定她初来乍到没有经验,无法帮王妃掌家……自己准备好的刁难之词倒是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甄氏的眼神闪了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流珠,把册子拿来,让世子妃带回去看。” 流珠捧了三本册子恭敬地递给了水玲珑,水玲珑接过,跟甄氏道了谢,又说:“我 刚一心想着找二审拿花样子,都忘了相公寄了些江南的茶叶让我分给大家的。” 言罢,深深地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的瞳仁一缩,忙福着身子道:“要不奴婢跟你去取吧,顺便把四小姐作的画带两幅回来给二夫人欣赏。” 这段时间诸葛姝和水玲清总在她院子连琴棋书画,为了安放她俩的作品,水玲珑特地改了一个厢房为小书房,二人的成果的确不少。 甄氏便点头默许,水玲珑带着琥珀离开了湘兰院。 确定二人走远,流珠道出了心里的疑惑:“夫人,奴婢瞧着世子妃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温和,您直说王妃不如她细心,会否惹她不悦?” 甄氏瞪了瞪流珠,流珠低下头,甄氏又徐徐一叹:“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果然聪明得不像话! 流珠垂眸不语。 甄氏朝她勾了勾手指,流珠递过耳朵,甄氏小声地说了几句,流珠遽然睁大了眸子,满眼诧异:“是,奴婢……这就去办!” 水玲珑带着琥珀进了墨荷院,水玲珑先去了趟净房,枝繁十分殷勤地奉上茶水和糕点,琥珀就看着满满几盘子精致的糕点,吞了吞口水,隐忍着道:“我一个奴才不用吃这么好的东西。”别说这些东西好几样她叫不出名字,即便叫得出也少有机会品尝。 枝繁的眸光一闪,很随口地说道:“你莫不是嫌我平日里吃的东西不够好,招待不了你吧?” 琥珀又是一惊:“你……你平日里吃……这些?” 枝繁就点了点头:“是啊,世子妃嘴馋,世子爷便想着法儿地给世子妃搜罗吃的,一买一大堆,世子妃往往吃一点儿其它的便全赏给屋子里的下人了。”关于这点,她并没撒谎,说白了,主子就是个吃货,尤其喜辣,世子爷怕她吃多了辣上火,各种口味的零嘴儿都会买一些,只是大多都进了她们几人的肚子。就说这几样藕丝丸子、栗子酥饼和香芋糕可全都是世子爷命人从江南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琥珀的眼底流转起浓浓的惊讶和艳羡,同为下人,没想到彼此的日子天壤之别。四小姐是嫡女不假,可在喀什庆,有嫡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压着,什么都得先紧着她们来,日子过得反而不如在京城舒坦。 但很快,琥珀心底的惊讶和艳羡便被一种新的情绪取代了,她觉得枝繁这么做有点儿……炫耀的意味!对,就是炫耀!枝繁就是想让她知道墨荷院的丫鬟过着 【113】暗算 更新时间:2014-7-49:22:13本章字数:15118 流珠在和安平告别后即刻回了甄氏的湘兰院。 此时,甄氏正在屋子里安慰一脸阴郁的诸葛姝:“女儿啊,你到底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在你大嫂那儿学习不开心?那咱们以后都不去了!” 在大嫂那儿她还是蛮开心的,大嫂很和善,懂的东西又多,时常给她讲些她从没听过的故事,加上又个年纪相仿的水玲清作伴,她每天都乐不思蜀来着。只是—— 诸葛姝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我讨厌乔慧!我不要她做我二嫂!” 甄氏懵了,女儿见过乔慧么?貌似没有吧!郭焱和三公主大婚当日乔慧的确随着肃成侯夫人出席了宴会,可……诸葛姝留在了府里呀! 甄氏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粉肩,疑惑地道:“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子?”她想到了水玲珑!“你大嫂说的?” 诸葛姝翻了甄氏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关大嫂什么事儿?反正我……就是讨厌她!” 甄氏微微一叹,真拿女儿没办法,儿子娶谁她都看不上,从前喀什庆的贵族仕女,模样品性都拔尖儿,偏女儿厌恶她厌恶得吃不下饭…… 后面的董佳琳吧,虽说小家子气了些,总爱扮出一副主人的样子巴结人,但也算得上温婉贤良,女儿还是不喜欢! 眼下这个乔慧,女儿连见都没见过便投了反对票…… 甄氏俯身,与女儿的视线平齐,问道:“那你希望你将来的二嫂是个什么样的?” 诸葛姝阖上眸子,鼻子哼了哼:“二哥非要成亲吗?成亲了有什么好呢?天天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一点儿也不自在!” “说的什么混话!”甄氏嗔了女儿一眼,跟女儿讲道理与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她便也消了这年头。 要说甄氏为何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得从甄氏的身份谈起,甄氏的背景一般,原先只是个姨娘,好不容易凭着运气和手段生下了诸葛流风的长子,一举博得老太君的欢心,这才在诸葛家站稳了脚跟,只是她到底是个妾,在儿子女儿跟前就是个奴才,不敢打也不敢骂,而老太君是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嫡夫人则是懒得打也懒得骂,久而久之,女儿的性子便骄纵了,等到她升为平妻挺直腰杆时,一切已成了习惯和定局。 至于安郡王,他是长子,自然有诸葛流风拘着,这才没沦为一个 不学无术的花间浪子。 诸葛姝委屈地将头埋进了枕间。 甄氏想再多安慰女儿几句,这时,流珠打了帘子进来,流珠给甄氏行了一礼,给了个暗示的眼神,甄氏给女儿掖好被角,随流珠一道出了内屋。 “怎样?”甄氏急切地问。 流珠眉头一皱,神色不忿地道:“还真让夫人猜对了!安平今儿去过黄记酒楼,手里拧了个食盒回来,有些鬼祟的样子!” “哼!那食盒八成是掩人耳目的!”甄氏冷声说完,眸子里急速窜起一簇火苗,吴夫人不正是在黄记酒楼听到的传言么? 安平是诸葛钰留下来替水玲珑鞍前马后的长随…… 甄氏随手掐了一朵花瓶里的花,眸色一深,咬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装得跟个菩萨似的,实际却是狼心狗肺!” 清幽院。 冷幽茹刚从佛堂诵经归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她坐在冒椅上,一袭白衣胜雪,宛若广寒宫的仙子,微风一吹,鼓动她衣袂翩飞,她精致如玉的容颜便染了一丝不染尘埃的仙气。 她浅笑着,眼眸灿若星河,美得令人错不开视线:“多谢你了。” 安平的意识回笼,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忙福低身子,尴尬地道:“一点小事而已,奴才不敢居功。” “本不想麻烦你的,奈何我身边尽是丫鬟,没个得力的长随。”冷幽茹摸了摸自己白皙滑嫩的脸蛋,视线越过盛放着茉莉花的窗台,轻轻一叹,似有还无:“岁月不饶人啦!没想到我也有用这种肮脏的法子驻颜的一天,安平,你会否觉得我做错了?” 这毕竟是主子的母妃,主子敬重她,自己也得敬重她,安平定了定神,宽慰道:“王妃言重了,奴才听世子爷提过,紫河车的确有助于女子驻颜,便是宫里的不少妃子也变着法儿地吃它呢!您无需介怀。” 冷幽茹面露犹豫和担忧之色:“可万一……传到王爷和钰儿的耳朵里,他们父子俩会否觉着我很恶心?” 安平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恭敬地道:“奴才不会对您之外的任何人提起!” 冷幽茹就感激一笑:“安平你真好!” 琥珀离去后,水玲珑又让枝繁、柳绿和叶茂分别给老太君、诸葛流云、冷幽茹和安郡王送了些江南寄过来的茶叶,尔后翻开甄氏给的册子,选了两个比较中性的图案临摹了一番,最后又让红珠把册子还给了甄氏。 沐浴过后,几名丫鬟也回来了,今晚轮到柳绿值夜,柳绿照样在屏风后点了一盏十分微弱的烛火,火光自屏风投射而入再经由帐幔过滤一层之后便非常微弱和柔和了。 水玲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不着,又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 诸葛钰走的第一个晚上,她兴奋得几乎要在床上打滚,总算能一个人霸占一张床,横着睡、竖着睡、躺着睡、趴着睡……再不用被某人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一整夜都不挪个地儿! 结果,她半夜滚到了床底下…… 诸葛钰走的第二个晚上,她依旧很兴奋,睡前吃了无数辛辣的零嘴儿,没人拦着她说夜里不好消化! 结果,她频繁起夜拉肚子,一宿未眠…… 诸葛钰走的第三个晚上,她疲倦,状态不怎么好,但心情仍是十分愉悦的,再不用被折腾得腰背酸软,她捧着言情话本看了整整一夜! 结果,次日染了风寒…… 现在,风寒痊愈了,水玲珑觉得自己这回真的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习惯性地她朝外挪了挪,又挪了挪,好像不抵住什么东西便有些不自在似的。 如此动了片刻之后,她又挨到了床沿。 唉!难怪晚上会掉下去了。 没人挡着咩! 在尚书府的时候好像不会这样…… 水玲珑抱着枕头横睡在了床上,慵懒地掀了掀眼皮子,道:“再点一盏灯!太暗了,睡不着!” 柳绿正抱着棉被准备去抱厦歇息,听了水玲珑的话,赶紧放下被子,依言比往常多点了一盏灯。 水玲珑就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吸间全是他淡雅的幽香,脑海里竟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往日他或霸道、或温柔地占有她的模样…… 脸一阵燥热。 翌日,天晴,秋高气爽。 晚上不用被压着做运动,清晨便起来得早些,洗漱完毕,水玲珑换上一件白色撒花烟罗裙,挽了个回心髻,簪两支紫金海棠钗,与身上的紫色小碎花交相呼应,愣是衬出了一股子少有的妩媚。 钟妈妈一边儿用手抚平裙裾上的褶皱,一边笑着问:“大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世子爷回来见了一准欢喜!” 水玲珑就看向了挂在墙上的日历,十五,再过半个月兴许诸葛钰便能回来了? 勾了勾唇角,水玲珑去 往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您好歹吃点儿行不?”萍儿端着一碗青菜瘦肉粥,半跪在床前,悉心哀求着“蒙头大睡”的老太君。 老太君哼了哼,不理她! 萍儿为难地蹙了蹙眉,老太君从昨晚到现在便滴米未进,这都两顿了,若是饿坏了可怎生是好? 原来,自从诸葛汐出嫁后,老太君便将小厨房挪到了天安居,整日命厨子给她做各式各样的甜糕,她便连饭也不吃了。甄氏劝了几回无果便禀报了诸葛流云,诸葛流云担心老太君的身子,是以强行撤销了小厨房。 这不,老太君赌气着呢! 萍儿挤出一个软软的调调,哄道:“老太君啊,世子爷临走之前嘱咐过您不能再吃甜了,王爷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您别那自个儿的身子赌气,王爷会担心的!” “哼!他担心个屁!”老太君啐了一口。 萍儿急得焦头烂额,她好说歹说哄了一个时辰,老太君就是不肯乖乖吃饭。 她放下碗筷,还是决定再去甄氏的院子一趟。 水玲珑进入屋子时,萍儿刚走,只有两名小丫鬟守在里边儿,二人给水玲珑行了一礼:“世子妃吉祥!” 老太君的眼珠子转了转,毅然选择继续蒙在被子里。 水玲珑不怒而威地吩咐道:“你们退下。” 两名小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又瞄了瞄老太君,见她没出声反对,遂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房间。 水玲珑在老太君床边坐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奶奶。” 老太君从被子里发出一声不悦的哼哼:“想劝我吃饭,门儿都没有!” 水玲珑就笑了:“怎么会呀?我跟奶奶一条心,我才不劝您吃饭呢!” 老太君听了这话,不由地拉下被子露出憋得有些通红的脸,愕然地看向了水玲珑。 水玲珑挑了挑眉,不看老太君,只低头绕着腰间的流苏,略含了一分不以为然地道:“奶奶你别怪我不敬长辈啊,我这回真觉得父王做错了!他怎么能撤了您的小厨房呢?” 知音,绝对的知音! 老太君来了兴趣,慢慢坐直了身子,愠怒道:“可不是?我就吃了几块甜糕怎么碍着他了?他当不当我是他娘?居然敢这么对我!” 水玲珑眉眼含笑,却顺着老太君的话挤出一个气呼呼的口吻:“其实吧,我在庄子里见 过和奶奶一样情况的人,吃三、两个月的甜糕不成问题!要撤也可以晚几天!父王太急了!” 咦?老太急敏锐地抓住了水玲珑话里的重点:“什么叫做吃‘三、两个月的甜糕不成问题’?” 水玲珑侧了侧身子,面向老太君,一本正经道:“庄子里的江妈妈,大夫也说她不能吃甜,不过她不忌口,她的家人也不管她,她就天天吃啊、顿顿吃啊,一直吃了四个月多月呢!” 老太君吞了吞口水:“既然都不管,她怎么才吃四个多月?”换做她,她吃一辈子! 水玲珑耸了耸肩:“哦,后来她就病发身亡了!” 老太君猛的打了个寒颤,眼底涌上了一层惊悚。 水玲珑凑近老太君,握住她的胳膊,软趴趴地道:“她吃了四个月才出事嘛!我觉得您只吃两个月,不会有事的。” 老太君的心咯噔一下,呆怔了…… 半响后,她轻咳一声,眼神儿四处乱瞟:“其实……其实我也没说非要吃甜糕,我只是气你父王撤了我的小厨房,我多没面子!”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端起了一旁的青菜瘦肉粥,故作深沉道:“是啊,父王操的什么瞎心嘛!腿伤还没好呢,走路都走不得,便安了一双眼睛在您身上,生怕您会怎么着似的,太杞人忧天了!” 水玲珑一句反驳老太君的话都没说,且字字争对诸葛流云,老太君却越听越心疼,儿子有伤在身仍旧关心她的饮食起居,连她吃几块甜糕都晓得,足见儿子是把她搁在了心尖儿上。老太君的脑海里浮现出儿子受伤回府时的虚弱样子,心里一阵抽疼…… 萍儿去湘兰院如实禀报了老太君的状况,请甄氏帮忙想想法子,甄氏便前往膳房,亲自监督膳房的人用玉米面混着红枣做了些口味清淡的甜点,在她看来,完全戒掉老太君的甜糕是不现实的,少给一些,哄老太君吃饭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当她端着甜糕进入老太君的屋子时,就瞧见老太君一口一口吃着水玲珑喂的青菜瘦肉粥,乖得不得了! 吃完了,水玲珑又拿来一个韭菜包子,老太君二话不说、无条件地吃了起来! 甄氏傻眼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昨晚老太君便闹绝食,她苦口婆心地劝了良久,甚至连眼泪都用上了,结果……徒劳而返…… 萍儿也愣住了,老太君刚刚还信誓旦旦地绝食,怎么一转身便吃得这样凶猛了? 水玲珑看见了她们,起身给甄氏请了安:“二婶!” 甄氏紧了紧端着盘子的手,只觉这盘子烫得很,像一块烧红的炭。若是从前,甄氏笑笑并不会往心里去,可一旦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了成见的时候,那人做什么都会显得特别碍眼了。 甄氏用帕子擦了擦嘴,顺带着擦了唇角的一丝冷意,随即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娘,您起了呀!”把盘子悄悄藏到身后,萍儿眼尖儿地接过,转身便打了帘子出去。 一方面,是怕拿出来显得自己不如水玲珑;另一方面,老太君的身子的确不适宜再多吃甜,老太君是她和一双儿女的倚仗,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用这种有损身子的办法。 可水玲珑注意到甄氏没理她! 老太君吃得饱饱,精神也好,便拉着甄氏和水玲珑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其中重点提到了安郡王和乔慧的婚事,老太君的意思是乔慧越早过门越好,眼下十月,如果年底能办成那就太大快人心了! 几人聊到午膳时分,老太君吃得晚,不饿,水玲珑和甄氏便回自己的院子用膳。 出了天安居,水玲珑笑着问向甄氏:“二婶,茶叶还合您的胃口吗?” 甄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在了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到底是上了年纪,喝不惯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只得赏了下人。” 水玲珑微微一愣,眼神微闪道:“这样啊,二婶还是喜欢喝老山眉么?我那儿尚有一些……” “不用了!世子妃留着自个儿享用吧!我最近牙口不好,喝不得浓茶!”甄氏毫不客气地打断水玲珑的话,阴阳怪气地来了几句,尔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柳绿在背后气得半死:“二夫人今儿是吃了火炮还是怎么着?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火药味儿!寄人篱下到她这份儿上也真是绝了!”大房和二房是分了家的,二夫人说是过来陪老太君的,谁又看不清她实际是想投靠亲戚呢!王爷养老太君天经地义,那是王爷的嫡母,二夫人算什么?一个平妻带着一双儿女在王府混吃混喝,还给大小姐摆谱儿!真是恼火! 水玲珑犀利如刀的眼神狠狠地射向了柳绿,柳绿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戳人双目,紧接着,从脑门儿到脚趾,每一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忙垂下头,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并颤声道:“奴婢……奴婢多嘴了。” 枝繁摇头,柳绿这张嘴,迟早害死她,太口无遮拦了。 水玲珑撤 回落在柳绿身上的目光,看向甄氏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柳绿大惊,完全没料到大小姐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壮着胆子道出了心里的想法:“奴婢以为,必须给二夫人一点儿教训,让二夫人知道谁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当然,这事儿得做得隐秘一些,但奴婢相信以大小姐的聪慧,定能做得滴水不漏。” 这也……是个策略。若她想治甄明岚,有的是法子让甄明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这样做,真的就能防微杜渐了吗?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又看向了枝繁:“你也赞同柳绿的想法?” 枝繁想了想,神色凝重地摇头:“二夫人原先不是这样的,她似乎……对大小姐颇有成见,但奴婢不记得咱们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的态度……有些蹊跷!万一……奴婢是说万一她是受了谁的挑唆而误会于大小姐,那咱们和她斗得鸡飞狗跳,可就要笑断幕后主使者的肠子了。” 水玲珑点了点头:“没错,她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但为人处事向来圆滑,若非被激怒到了一定的程度是断然不会跟我摆这种脸色的。” 若她记得没错,甄氏争对她正是从她随诸葛姝一道去湘兰院拿花样子那天开始的。 当时,吴夫人也在,且甄氏应当是送了吴夫人一盒极为贵重的礼。 这些,和甄氏突然厌上她……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柳绿就看了看枝繁,又看了看水玲珑,不太理解她们俩打的哑谜,但不可否认她觉得她们分析得没错,二夫人又不是傻子,没必要主动得罪王府未来的主母,除非……她是在自保或者反击。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吩咐枝繁道:“我瞧着你和琥珀还算谈得来,多和她聊聊。” 好在诸葛姝每天下午都会来墨荷院,她做主子的不方便时时和丫鬟会面,枝繁却没这种顾虑。 枝繁福了福身子,道:“是,奴婢记住了。” 天气一日一日渐凉,大周和漠北的战事也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夜打响。 据前方传回的消息,郭焱率领一万铁骑抵达菏泽的当天晚上便遭遇了泰玖皇子的突然袭击,泰玖皇子借助风势,采取火攻,一连烧光了大周一个军营的帐篷,郭焱不得不带兵撤回城中,将战线逼入了大周境内。 泰玖皇子乘胜追击,一路杀入城池,谁料,郭焱来了招瓮中捉鳖,一万名弓箭手将泰玖皇子的五万人马射死大半,泰 玖皇子夹着尾巴落荒而逃,随他一道险象环生的不足百人。 第一役,大周胜得漂亮! 皇帝龙心大悦,丰厚的赏赐像不要钱似的送入了郭家。皇后更是时不时召见郭大夫人和郭蓉,向所有人彰显皇室对郭家的看重。 转眼便到了十月底,郭焱大战漠北的捷报已传回三封,与北方战事的可观程度相比,南部的水利工程则遭遇了不小的阻滞。 自古以来修堤坝都得占用一些良田和村庄,朝廷按照人口发放赔偿金,并给他们提供新的栖息之所,但就是有一些思想迂腐的老人不愿背井离乡,扬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老祖宗的地盘上,其中闹得最凶的便是白马村一名年过百旬的高寿老人,名唤白金花。 白金花的丈夫曾入伍参军,却在一次战役中为上级挡剑丢了性命。 官府给白金花颁发了荣誉军属的称号,并附赠了厚厚一笔抚恤金。 白金花却没有利用这笔抚恤金飞黄腾达,而是全部捐出,买下了一个土豪的砖窑厂,自此,白马村的村民开始脱贫致富。后来,砖窑厂越做越大,整个村子都放弃了务农,全部投身商业,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分有影响力的砖窑供货基地。 偏这个村子在蓄洪池的范围之内,朝廷的意思是,搬厂,所有费用都由朝廷出,至于相应的损失和精神赔偿也不会少。 白金花老人不干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不准人靠进砖窑厂一步。 若是个混小子,大不了一掌拍死! 偏偏是一名百岁老人,谁下得去手? 江总督的白头发都急出了好几根! 不得已,他只能找到诸葛钰,请他拿拿主意:“世子爷喂,大姐夫喂!我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哄也哄了,骂也骂了,甚至连刀都驾到她脖子上了,她却仍不退步,她在村子里的声望过高,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村名们一定会发生暴动的!” 他为官数十年,眼看就要到了退休的时刻,可不能一辈子光芒万丈,最终跌入屎坑。 诸葛钰翻了翻手里的日历,十月底了,他还是没能回京城,不知那个小女人过得好不好,想他了没有。 摸了摸鼻梁,他正色道:“从总督府到白马村需要多久?” 江总督黯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快马加鞭一日便到!” “即刻动身。” …… 水 玲珑又撕了一页日历,十月的最后一天结束,某个人还没回呀…… 枝繁打了帘子进屋:“大小姐,流珠的嘴巴子紧得很,琥珀探不到什么口风,只知那日吴夫人是与二夫人商议安郡王和乔小姐的亲事的。” 吴夫人做这行是明码标价的,议亲前交定金,成亲后一并结算,中途甄氏明明送了吴夫人一份重礼,难道仅仅是为了给吴夫人的辛苦费?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凝眸道:“琥珀可说了肃成侯府有什么动静?” 枝繁顿了顿,答道:“哦,今天大公主去看大姑奶奶了!” 水玲珑凝思了片刻,隐约觉着大公主从不上姚家今儿却破例一回有些古怪,她缓缓地眨了眨眼:“把我给小侄儿做的衣衫收好,我去一趟姚府。” 姚府。 诸葛汐挺着大肚子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孕妇怕热,她呆在屋子里总感觉闷,便命人在后院摆了椅子和桌子,连带着大公主也陪她一道吹冷风。 大公主紧了紧身上的批帛,微倾过身子凑近诸葛汐,一把夺了诸葛汐正要送入嘴里的葡萄,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安郡王是不是在喀什庆成过亲?” 诸葛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矢口否认:“你问我一百遍我还是这个回答,没有!”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明明族里下了封口令的。 大公主似信非信地哼了哼,把葡萄塞进了自己嘴里。 诸葛汐又拿了一颗,大公主又抢了过来。 诸葛汐火了,杏眼一瞪:“云欣你吃饱了没事干跑来和我一孕妇抢葡萄,你丢不丢人?” 大公主再度凑近她,一双招子放得贼亮,忽闪忽闪,满是期许:“咱俩谁和谁呀,你就告诉我呗,安郡王到底有没有成过亲!我保证不往外说,我吧也就是好奇而已!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 得了吧你,乔旭一忽悠你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哪儿会记得自己发过的誓? 诸葛汐阖上眸子,缓缓地摇起了藤椅:“我告诉你了你自己不信,浪费口舌,懒得理你!” 这事儿大公主忒委屈,公公婆婆不知怎么地突然听说安郡王成过亲,偏吴夫人一再保证那是谣传,公公婆婆将信将疑,便央了她来姚府找诸葛汐求证。肃成侯府和姚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她坐马车肠子都快颠断了,却探不到任何八卦,唉!真没劲儿! 大公主抱起一整盘的葡萄,睨 【114】玲珑晓真相,献宝救子 更新时间:2014-8-1117:08:35本章字数:17058 次日,墨荷院多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狗,六个月大,名唤多多。 水玲珑把盘子里的辣牛肉一口一口地喂给多多,多多起初吃不惯,水玲珑饿了它两天,它便不再挑食了。 水玲珑放下筷子,举起多多左看右看,眯眼问道:“多多吃饱了没?” 多多“汪汪”了两声,水玲珑把它递到枝繁的手里,脸上没了笑容,细瞧隐约还有一丝嫌弃,是的,她不喜欢宠物,尤其这种有毛的! 枝繁倒是喜欢得紧,笑眯眯地抱了多多去院子里玩。 柳绿将饭菜端到丫鬟用膳的偏厅,同为一等丫鬟的红珠也在,红珠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小盘子,眼神微闪道:“世子妃真爱吃辣呀!每顿不剩的!” 柳绿并不知晓辣菜全部进了多多的肚子,她也以为是水玲珑吃掉了,她冷笑着道:“你也想吃么?想吃的话自个儿掏钱让膳房的人做啊!” 红珠勾起右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真当是好东西么?给她她也不吃!一群蠢货! 柳绿拿起筷子,摘了些菜用碗装好,这是留给枝繁的,尔后才招呼钟妈妈和叶茂一起吃。 入夜时分,水玲珑练了会儿字,又看了会儿话本,算算时辰,甄氏应当从天安居回去了,这才放下手头的事去往了湘兰院。 这段日子,甄氏几乎是想着法儿地给她添堵,总拿湘兰院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动用她院子里的人,枝繁、柳绿和叶茂不止一次被叫去做苦力,叶茂憨厚老实,并未生出旁的想法,枝繁和柳绿则是气得脸都绿了! 偏甄氏又都请示了冷幽茹,冷幽茹乐见其成,自然不说半个“不”字,婆婆默许,水玲珑做媳妇儿的便只有听之由之的份儿。 甄氏的心思水玲珑明白,就是想闹得她没心情继续祸害安郡王和乔慧的亲事,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向府里所有人彰显她自己的地位,好让大家明白,她水玲珑再正也仅仅是个晚辈,没有不敬重长辈的道理。 说白了,甄氏的行为就是“虚张声势”,短期内效果显著,而一旦诸葛钰继承王位,甄氏便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缩回自个儿的地盘了。 所以,水玲珑并不介意甄氏欢脱地蹦跶一阵子,这就好比当初水玲珑掌家时秦芳仪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般,反正水玲珑迟早要出嫁,老夫人也终有一天会死掉,只要水 航歌不与她离心,偌大的尚书府就一定会是她的! 水玲珑而今处在这个位置,才总算明白了秦芳仪那时的心态,原来,秦芳仪不是没法子和她较劲儿,而是根本不想和她较劲儿。 当然,二者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她掌家是出于本意,甄氏蹦跶却是受了撺掇,眼看着乔慧便要嫁入王府,而甄氏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届时甄氏若再联合肃成侯府和她分庭抗礼,事态便不容乐观了。所以,她决定点醒甄氏。 湘兰院的明厅内,甄氏端坐于主位上,穿一件豆绿色对襟掐花上裳、一条素白曳地罗裙,墨发挽了个华丽的抛家髻,双侧簪小圆形珍珠头饰若干,一身珠光宝气,直直将烛火的光辉都比了下去。 水玲珑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二婶。” 甄氏敛起心底的厌恶,皮笑肉不笑地道:“坐吧,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水玲珑依言在旁边的冒椅上坐好,流珠奉上一杯茶,她爱喝音韵,阖府上下都知晓她的口味,流珠奉的却是一杯龙井,便是甄氏自己也不爱喝龙井的。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仿佛没看懂甄氏的刻意怠慢,淡淡一笑:“我来是想和二婶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化解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的。” 甄氏的瞳仁一缩,显然没料到水玲珑会这样直白,她冷冷一笑,道:“世子妃说什么呢?我听不大明白!我和世子妃之间有误会么?难不成世子妃认为我用了你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是在故意折腾你?” “难道不是吗?”水玲珑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甄氏一愣,水玲珑不应该说“哪里哪里,二婶是长辈,您用我的丫鬟是应该的,我断没认为您是在故意折腾”?虽然其实她就是故意折腾,而水玲珑也心知肚明! 水玲珑的直白实在令她无所适从,见惯了绕来绕去的女眷,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等不绕弯子的人。 甄氏的睫毛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拔高了音量道:“你若是不喜,我今后不用便是了!何必寻个借口来排揎我?难道你嫌我吃了王府的闲饭?” 水玲珑不为她的怒火所摄,幽幽冉冉,语气平静如一泓无波无澜的湖水,道:“心中有魔,众人皆魔;心中有佛,众人皆佛。我嫌没嫌弃二婶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婶嫌不嫌弃自己。” 甄氏的眸光一厉,握着帕子的手有些紧了…… 水玲珑又道:“我想告诉二婶的是,我相公将来 要世袭王位,要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很需要安郡王的支持,所以我和相公都非常赞成安郡王和肃成侯府的亲事,安郡王日益强大,将来对相公的用处便越大。我不是那种眼皮子浅见不得兄弟妯娌好过的人,但愿二婶明白我的心意。如果我曾经有什么令二婶误会的地方,请二婶不吝赐教,我也好及时改正。” 甄氏先是一怔,尔后眼珠子动了动,细细打量起水玲珑,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水玲珑问心无愧地迎上了甄氏探究的目光,正色道:“二婶这段日子做的事到底合不合理二婶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我忍着二婶并非是怕了二婶,而是不喜欢弄得家宅不宁,传出去有损相公和安郡王的名声。京城这个地方可不是诸葛姓氏一家独大,为官者最忌讳传出内宅丑闻,不齐家何以治天下?二婶在不在意安郡王的前程我不管,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坏了我相公的仕途!二婶如果执意误会于我,并和我水火不容,我便以今日为期,决不再姑息养奸!” 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以镇北王府的利用价值,哪怕真传出内宅丑闻也影响不到诸葛钰的仕途,但水玲珑不给甄氏一个重大的理由,甄氏难以相信她的决心。 果然,甄氏听完水玲珑言辞凿凿的一番话,脸色就变了,过惯了喀什庆一家独大的日子,她的确不懂京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但她联想了一下儿子奔波于各个权贵之间的繁忙样子,又觉得水玲珑的警告不无道理,京城……不好混! 甄氏的眼底渐渐泛起了一层浓浓的疑惑,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神色凝重地问道:“真不是你走漏了安郡王……的风声?” “二婶指的是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事吗?实不相瞒,这事儿还是我去姚府探望大姐时,大公主告诉我的。”水玲珑神色坦荡地说道。 甄氏大骇:“钰儿……没告诉你?” 水玲珑摇头:“喀什庆的事,相公极少和我谈起。” “可安平……”欲言又止。 “安平?”水玲珑这回是真的诧异了,安平是诸葛钰留下来协助她的人,如果这事和安平扯上了关系,就难怪甄氏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甄氏把吴夫人在黄记酒楼听到的谣言阐述了一遍:“……吴夫人说是俩年轻人,安平那日也去了黄记酒楼,而且回来时鬼鬼祟祟的,你敢保证不是你指使安平去散播的消息?” 水玲珑的心底泛起惊涛骇浪,连带着面色也变了又变,但很快她压下了所有 情绪,挤出一个淡淡的口吻:“能使唤安平的……就只有我一个吗?” 到底是不是安平泄露的消息还不好说,保不准对方只是用了一招障眼法而已。 甄氏不说话了。 水玲珑看着甄氏忽而沉默的样子,眸子微眯了一下,错开视线,似嘲似讥地说道:“还是……二婶你其实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谁,却情愿遂了她的意刁难我,也不想、或者不敢戳破她的阴谋与她对上?” 甄氏的眼神一闪,握着帕子的手捏得指节发白。 水玲珑原本只是随意试探,可瞧甄氏这副遮都遮不住的慌乱神色,她应当是误打误撞猜对了!甄氏也许一开始怀疑的人是她,但想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后甄氏未必没怀疑到冷幽茹的头上,只是甄氏自欺欺人不肯直面内心的猜测罢了! “二婶,我可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的!”冷声说完,水玲珑倏然站起身,将茶杯搁在桌上,尔后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谁料,刚走到门口,甄氏冲着她的背影,颤声道:“玲珑啊,如果你母妃做了什么……令你难以接受的事,你别怪她,这都是诸葛家欠她的!” 这话听起来和前面好不搭调,但细细品味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她幕后主使是谁? 水玲珑停住叫住,回头望向甄氏,也不点破破,只狐疑地道:“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妃在诸葛家过得不好么?” 甄氏的长睫颤了颤,很是为难的样子:“你想想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再有生育……” 水玲珑歪了歪脑袋:“王妃被下了绝子药?” 甄氏失望一叹。 水玲珑继续猜:“生完头胎坏了根本,再也无法受孕?” 甄氏不语。 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又道:“是诸葛家做的?” 甄氏撇过脸,怎么可能?诸葛家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甄氏的表情水玲珑读懂了,王妃没了生养,但不是诸葛家害的,那么,甄氏口中的“诸葛家欠她的”又从何说起? 水玲珑又想到了诸葛琰的死因,难道说诸葛家把药给了诸葛钰便是对不起王妃了?诸葛钰不也是王妃的孩子么? 一念至此,水玲珑的脑海里暮然闪过一个极荒诞的猜测,她再看向甄氏,发现甄氏一脸期盼,似乎在等待她讲出这个猜测,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光:“诸葛钰……不是王妃的孩子?” 甄氏的眼神儿一亮,很快又闪过极易察觉的飘忽,她拽紧了帕子,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很无所适从的样子:“这……这……你……不要胡说……”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这个女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聪明太多! 水玲珑走后,流珠从纱橱后面出来,望了望晃动的珠帘,蹙眉道:“夫人,您可是当着女娲娘娘的神像发过毒誓不说出当年的秘辛的……万一女娲娘娘怪罪下来,您会遭到惩罚的!” 甄氏不复先前的惊慌,一脸泰然自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出秘辛了?” 流珠狠狠一怔,对呀,一直都是世子妃在猜,夫人什么话也没说,连点头或摇头都不曾有过!但夫人成功地引导世子妃猜出了当年的真相…… 流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从前总觉着夫人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今日一看,她方才明白自己小瞧了这位喀什庆史上唯一一个被扶正的姨娘。 甄氏冷笑,没错,她的确怀疑过王妃才是幕后主使,但诚如水玲珑所言,她不想也不敢和王妃对着干,加上自己刺了水玲珑几回,水玲珑都忍气吞声,她便以为水玲珑好欺负,反正装装样子刁难水玲珑,水玲珑又不会少块肉,她就这么继续做了!但现在水玲珑和她摊了牌,她才终于意识到水玲珑并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揉搓的面团。 她既不敢得罪王妃,又不愿真和水玲珑斗起来,索性把心一横,让水玲珑知晓真相,和王妃斗去! 皓月当空,繁星无数,似银河般的光,若烈日般的辉,灿灿的耀在头顶,水玲珑举眸相望,思绪一点一点飘远。 诸葛钰……竟然不是冷幽茹的孩子! 这么诧异的消息,擂鼓般震撼着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她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开始拼命回想各种和诸葛钰有关的事,许多当初匪夷所思的地方而今在脑海里渐渐有了答案。 一连克死三人未婚妻,那些无辜的女子是冷幽茹派人杀的吧,其目的就是要诸葛钰背负克妻之名,直至京城再没谁敢把女儿下嫁于他。 她为何能幸免?她一度认为幕后黑手是镇北王府的某个敌对势力,而对方并不将她这个尚书府的小小庶女放在眼里。 “你是爷的人,谁杀你爷杀他全家!” 其实,保住她这条命的是诸葛钰的这句话。 相亲那天,栗夫人和薛娟应该都是冷 幽茹安排的,包括薛娟的前夫也在冷幽茹的算计之内。冷幽茹知道诸葛钰最憎恨抛夫弃子之人,算准他撞破薛娟的秘密之后一定会杀了薛娟。 栗夫人借机除掉一个受宠的姨娘,冷幽茹则令诸葛钰彻底得罪宣国公府。 没想到,前世诸葛钰的牢狱之灾是这么来的…… 还有那次去往姚家的途中遭遇的追杀,她之前认为是秦芳仪动的手,现在她却觉着冷幽茹的可能性更大! 冷幽茹被诸葛钰信誓旦旦的威胁唬住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对她的杀心。只是冷幽茹失策了,她非但没死,反而和诸葛钰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既然虐不到诸葛流云的儿子,冷幽茹便转头将利剑对准了诸葛流云的女儿,这才有了冷薇命运的转变。 如果她和前世一样,死拽着玉佩不交给秦芳仪,就不会和诸葛钰议亲,那么,一其他的切也会和前世一样,诸葛流云将死在八年之后,同年,诸葛汐怀孕,诸葛钰直至中年未娶…… 因为她选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连带着所有和她有关的人,命运全都发生了转变。 诸葛汐、冷薇、诸葛钰的已经与前世截然不同了,唯一剩下的便是诸葛流云。 曾经她想不通诸葛流云是怎么败给荀枫的,现在答案昭然若揭。 冷幽茹,荀枫,这俩人明显是有勾结的! 就因为冷承坤弄丢了一颗药,诸葛流云把生存的机会给了诸葛钰,痛失爱子的冷幽茹便心生怨恨,开始狠狠地报复他们每一个人! 疯了,这个女人简直疯了! 水玲珑的心底蔓过一层恶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无法原谅冷承坤的疏忽和诸葛流云的无情,但诸葛钰和诸葛汐何其无辜? …… 回了墨荷院,枝繁给水玲珑放了洗澡水,水玲珑每个月都会泡几次牛奶浴,今天刚好就是。 多多闻着奶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挠着木桶,发出刺耳的声响,以及“呜呜”的欲求不满之音。 它想吃奶! 水玲珑趴在木桶边缘,用指尖蘸了水珠逗弄多多,多多就蹦啊蹦的,却怎么也够不着。 多多委屈了,哼了哼,甩了个大屁股给水玲珑。 “噗嗤——”水玲珑笑出了声,不知怎的,多多这副求不成而撒娇生闷气的模样让她想到了郭焱。 郭焱对云礼和皇家 的前程知之甚深,她一度怀疑郭焱也是个重生者,但后来,她否认了这种怀疑,因为前世的郭焱去世时云家并未覆灭,即便郭焱重生,也不可能知晓云家的命运。别告诉她,是另一具魂魄倒退时光,重生在了郭焱身上,这也……太不可能了! 翌日,府里来了位熟人,杜妈妈。 金秋十月,硕果累累,杜妈妈亲自到通县的庄子里采了一车红彤彤的橘子,顺便检查了一下庄子里的账册,老夫人心里念叨水玲珑,便命杜妈妈给水玲珑送一筐新鲜的橘子过来。 水玲珑自打成亲后,服饰打扮都和未出阁时大不相同,今儿她穿一件朱红色束腰罗裙,外衬透明绣雪花纱衣,朦胧中透出一线艳丽的绯色,如晨曦惊了雾霭,层层散开,绚丽的骄阳破云而来。 杜妈妈并未真的抬头看她容颜,却觉着一道清冽又不失厚重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上,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福低了身子,声线透出了连自己都未曾料到的虔诚:“奴婢给大姑奶奶请安!” 水玲珑指了指一旁的圆凳:“坐吧。” “多谢大姑奶奶!”杜妈妈依言坐下,却坐得不甚踏实,一月不见,大姑奶奶似乎又多了几分威严,她不由自主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准备好的欢庆开场白也变成了十分恭谨的陈述,“老夫人让奴婢给大少奶奶送些橘子。” 水玲珑看了看桌上的几个“样品”,微微一笑:“是通县来的么?” 杜妈妈低垂着眉眼道:“回大姑***话,正是通县来的,您原先住过的庄子。” 水玲珑客套了几句:“我祖母的身子可好?母亲和父亲可好?” 杜妈妈答道:“天气渐凉,老夫人偶尔有些咳嗽,但并无大碍,老爷和夫人都尚且安好,只是二小姐被禁足,闹得颇凶。” 水玲溪怎样水玲珑懒得管,水玲珑就又不咸不淡地扯了些话头,尔后赏了杜妈妈一个红包,并准备了一些补身子的雪参让杜妈妈带给老夫人。 杜妈妈起身谢过,转身离去,却在踏出门槛后又折了回来,欲言又止,又最终咬咬牙走出了房间。 她并未即刻离去,而是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钟妈妈,钟妈妈用干帕子擦了手,和气地笑道:“你来啦!上我屋坐会儿?” 杜妈妈四下看了看,谨慎地拉着钟妈妈推到回廊的角落里,压低音量道:“钟大姐,我且问你个话,你如实告诉我。” 钟妈妈愣了愣:“你说 。” “大姑奶奶可认识一个叫‘荀斌’的人?” “啊?”没听过! 杜妈妈徐徐一叹,眸子里泛起思虑的波光:“实不相瞒,年初的时候,尚书府来了一名很能干的小厮,做法事当日,就是他抓住了大少爷院子里的内鬼。” 至于水敏玉的丑闻,杜妈妈憋在了心里,“有一次我发现他偷偷地看大姑奶奶,我当时没往心里去,后来老爷辞退他之后他和我说,他的命是大姑奶奶给的,没有大姑奶奶便没有他,临走之前他想给大姑奶奶磕个头。我琢磨着,大概是大姑奶奶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什么的,可那时大姑奶奶和世子爷定了亲,我就瞒下了这件事,包括他让我转告大姑奶奶去香满楼赴约,我也没说。” 钟妈妈浑身都惊出了一成冷汗:“你瞒下是对的!这要传出去,大小姐的名节算是完了!” “大小姐应该不认识他,我曾经故意问大小姐庄子里有个叫什么‘斌’的来求前途,大小姐说她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杜妈妈蹙了蹙眉,“这回我去了庄子,仔细盘问了所有下人,没听说有个叫‘荀斌’的!你再好好儿想想,大姑奶奶身边真没出现过一个叫‘荀斌’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哪天他突然跳出来污蔑大小姐……咱们得提前想想对策!” 为水玲珑着想是真,八卦因子作祟也不假。杜妈妈其实特想弄明白水玲珑到底有没有在外惹桃花。 钟妈妈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喘着气道:“这事儿我放心上了,多谢你的提醒。” 杜妈妈走后,钟妈妈即刻找到了水玲珑,有些话旁人不敢问,她却毫无顾忌,因为旁人都把水玲珑当主子,唯有她视其为女儿。屏退下人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道出了心里的疑惑:“大小姐,您可曾在什么陌生地方透露过自己的名讳和身份?比较容易遇到普通百姓的地方!” 应当不是赏梅宴,出席赏梅宴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一个小厮哪儿来的能耐?莫不又是秦芳仪搞的鬼? 水玲阖上了手里的话本,和枝繁等人谈话她多一心二用,可面对钟妈妈,她是比较尊重的:“我出门采买一般都带了面纱,不曾透露名讳和身份,怎么了?” 钟妈妈问道:“那为什么有一个叫‘荀斌’的人说他的命是你给的?大小姐你救过什么人吗?” 啪! 话本掉在地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像冬季悬挂于屋檐的冰凌陡然被折断,碎冰星子散了满 脸,有些还钻入衣襟…… 透心的寒意,史无前例。 水玲珑打了冷颤,思绪寸寸冻结了一般,脑袋瓜子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直到钟妈妈晃了晃她的手,她才霍然回神,素来冷静的她几乎破了音问道:“你在哪里见过他?” “不是我见到的,是杜妈妈……”钟妈妈被水玲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得不轻,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总算重复完毕杜妈妈的话。 水玲珑霎那间呆怔! 说他的命是她给的,除了她的斌儿还会有谁? 不是同名同姓,也不是做梦! 她重生了,她的儿子也重生了! 一想到他和她曾经离得那么近、近在咫尺!他费劲心思地找她、靠进她……她却……一无所知! 她真想宰了杜妈妈! 为什么擅作主张瞒下了斌儿的香满楼之约? 不,杜妈妈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的:“大小姐!您可认识一个叫什么斌的人?府里正要从庄子里选些得力的下人,膳房的一个管事娘子让奴婢给走走后门,姓什么奴婢忘了,只记得单名一个‘斌’字。” 她当时想着这辈子不会嫁给荀枫,便也不能再有荀斌,那人不过是同了名字而已,所以她果决地说不认识…… 如果她追问一番,是否结局大不相同? 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结果就是她生生错过了她的儿子! 这时,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安平说有急事求见!” 水玲珑在墨荷院外见到了面色凝重的安平,她的第一反应是追问安平那日去黄记酒楼做了什么,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愣是把这种冲动给压下了:“出了什么事?” 安平小声道:“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派了枭七盯紧小安子的动静,就发现他暗中联络了一批死士,总共十人左右,目前全部往北方去了。” 北方,这么说,是去刺杀郭焱的了! 诸葛流云不同意杀郭焱,德妃果然不死心吗?! “不要嫁给太子!太子做不了皇帝!你嫁给她……没好下场!” “你权当我是听了某个高僧的推断好了,但你相信我,云礼做不成皇帝!不仅云礼,整个云家都会覆灭,你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玲珑吃不得海鲜!会过敏!” 【115】产子,风波(上帝啊,跪求月票) 更新时间:2014-8-1117:08:36本章字数:16639 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明厅内,姚大夫人和姚成兴奋地跳了起来,生了,终于生了! 姚大夫人喜极而泣,姚成和诸葛汐成婚六年,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不是说慧姐儿不好,可嫡庶有别,蕙姐儿终究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上台面。她疼蕙姐儿是一方面,希望姚家后继有人是另外一回事。 姚大夫人转头看向稍露出喜色却不显得激动的冷幽茹,笑得合不拢嘴儿:“亲家,真是多谢你啊,生了个那么好的女儿!”能给姚家添丁,诸葛汐的诸多毛病一瞬间统统被抛诸脑后。 冷幽茹眉眼含笑,静谧了时光,连微风都仿佛放缓了流速,那声,亦幽冉似山涧一缕清风,带着透心的凉意,却又并不让人反感:“小汐的确是个好孩子,六年了总算为姚成绵延了子嗣,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姚大夫人对冷幽茹漠然的态度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冷幽茹若是哪天热情似火那才是活见鬼了!她拍了拍大腿,笑道:“亲家讲话就是中听!就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 冷幽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淡笑着道:“自然是哥儿了。” 姚大夫人笑得眼睛都看不着了。 姚成猴急地往门外跑,姚大夫人忙拉住了他:“你做什么?” “我去看看小汐!”姚成斩钉截铁道。 姚大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冷幽茹一眼,尔后放低了音量道:“别让我当着你岳母的面排揎你啊,产房重地,没清理干净之前男人不许进去!会影响运势的!” 姚成不悦了,小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小汐生孩子辛苦,我没陪在旁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生完了,怎么还不许我看她?” 姚大夫人咬咬牙:“总之不能去!别逼我发火!” 自打姚成住进镇北王府之后,姚大夫人便终日牵肠挂肚,唯恐镇北王府什么都紧着诸葛汐来,而忽略了姚成的喜好和感受,因为从前的她便是这般对待诸葛汐的,所以她暗暗告诫自己,如果诸葛汐再一次嫁入姚家,她一定待她视如己出,但凡姚成有的绝不少她那一份儿!起初,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把诸葛汐看得比姚成还重。但人的想法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在逆境中承诺,在顺境中履行,其效果只能大打折扣。 这让水玲珑想起了荀枫和她提过的一则要挟 博弈。 有一个富商在酒楼里进餐时不小心卡了一根鱼刺,当即痛得血色全无。 好在酒楼里有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大夫提了个筹码,富商点头之后,大夫便给他实施了抢救。 富商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问向大夫:“你说,我该付给你多少钱?”而刚刚他们明明谈妥了的! 大夫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抢救结束时,双方的谈判地位便立刻发生了转变,是以,他看了富商一眼,道:“刚才鱼刺还卡在喉咙里时你答应的价钱的一半,如何?” 姚大夫人便是这名卡了鱼刺的富商,而诸葛汐则是那名心地善良又不乏自知之明的大夫。过日子不是谈情说爱,太较真儿,苦的只能是自己。 水玲珑看了看冷幽茹,若把诸葛家比作那名富商,冷幽茹也能算作一名大夫,或许当她痛失骨肉之后,诸葛家给了她大量的承诺和忍让,但她认不清现实,日复一日地要求所有人像当初那般愧对于她,实际上大家根本做不到。是以,她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觉着诸葛家欠了她…… 冷幽茹是可悲的,但水玲珑不会因为冷幽茹的可悲便原谅冷幽茹的所作所为,就像她常说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谁伤了她想保护的人,甭管对方有多么悲天悯人的理由,她都会举着刀子冲过去。 思量间,林妈妈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太过激动的缘故,直直在门槛儿处摔了一跤,然,她仿佛不知道疼痛,只笑眯眯地道:“王妃,大夫人,是个哥儿呢!” “哎哟喂!”姚大夫人的眼底光芒绽放,狠拍了拍呆怔的姚成,“姚家有后啦!哈哈……有后啦!” 冯晏颖垂下了头,心里微微失落,难道智哥儿和佟哥儿不是您的孙子吗? 姚成再也忍不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谁料,又是一声啼哭划破长空,众人一惊,很快,华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恭喜大夫人!恭喜王妃!是一对哥儿!” 水玲珑看向了冷幽茹,只见她唇角浅笑、容色清雅,仿佛淡淡欢喜的样子,却不知内心是否真如表面所彰显的这般平静了。 冯晏颖掩面笑道:“大嫂真是好福气,疼一回便得了俩,我可是疼了两回呢!” 姚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诸葛汐,却忽略了二儿媳,她放开姚成,行至冯晏颖身旁,拉过她的手和颜悦色道:“佟哥儿和智哥儿又添两个弟弟,咱们家可真真儿是 热闹起来了!你大嫂要坐月子,我又得带蕙姐儿,府里的庶务就都辛苦你了。” 这是……把协理中馈的权力交给她? 冯晏颖先是一怔,尔后大喜:“多谢母亲的信任,我会尽量替母亲和大嫂分忧的。” 产房收拾干净后,众人进屋探望了一双小宝贝,诸葛汐耗尽体力,生完只看了宝贝们一眼便晕了过去,姚成顾不得和儿子们亲昵一番,便握将诸葛汐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看着她虚弱得陷入昏迷的模样,他心疼得鼻子一阵发酸,想着平日里那般坚强的人,一声声叫得撕心裂肺,他真觉得自己特混蛋!他怎么能让他的小汐经受这样的痛苦?他都想替她生! 暖烘烘的西厢内,姚大夫人和冷幽茹一人抱一个,姚大夫人逗着小猴子一般的老大:“哎哟,长得真俊!跟姚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亲家你说是不是?” 冷幽茹抱着老二,好似很喜欢、很怜爱,探出葱白手指摸了摸他紧闭的眼,和不知不自觉间会微微咧开,状似发笑的唇,一丝散漫笑意渐渐绽放在了她唇角,细细分辨,竟夹杂了意味不明的讥诮,却鲜有人读懂罢了:“是……很像、很像呢……” 水玲珑顺声望去,有一瞬的功夫,她仿佛看到了一堆森森白骨,披着华丽外衣,又画了精美的皮,但那双美丽的眸子没有丝毫生机,让人想起沉寂万年的古井,或是瘴气千载的雾林。 阴森……诡异! “呵呵……”冷幽茹笑出了声,是对着水玲珑笑的,似在嘲笑她的怔愣。 水玲珑心中微骇,面上却跟着扬起一抹浅笑,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冤魂,又何惧冷幽茹这个行走人间的厉鬼? 姚大夫人并未察觉到水玲珑和冷幽茹之间的暗涌,她权当冷幽茹是喜获外孙呢,她抱着老大亲了一口又一口,爱不释手!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波光,看向冯晏颖问道:“二少奶奶,不知董佳小姐的伤势好了没有?” 提起这个,姚大夫人便有了些许火气,董佳琳再不济也是姚府的表小姐,水玲珑却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把董佳琳逼得撞门甚至上吊,偏具体是什么事儿她又问不出来,因为董佳琳的脑子撞坏了! 冯晏颖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看表情是有不悦的,但又在极力隐忍:“哦,没什么大碍了。” 冷幽茹看了看水玲珑,面向冯晏颖道:“到底是我这儿媳顽劣 惹了董佳小姐,待会儿我亲自去探望一下她吧。” 水玲珑低头,很无所适从! 到底是诸葛汐的弟妹,姚大夫人不好多说什么,抱着两个小宝贝去往了姚老太君的倾竹院,水玲珑一并前往。 冷幽茹则随冯晏颖去了她的院子。 诸葛汐醒来时,姚成正好被老太君给叫去了,华容端了鸡汤入内,如释重负道:“大少奶奶,您可是醒了!” 诸葛汐摸了摸旁侧冰凉的床铺,心头一惊,道:“孩子呢?” 华容把汤放在床头柜上,扶着诸葛汐坐直身子,并在她身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头,这才微笑着道:“大夫人和世子妃抱着两位小爷去倾竹院给老太君请安了,用篮子提着,又盖了棉絮,不会惊风的,您放心。” 诸葛汐又道:“大少爷呢?” “大少爷也去了。” “嗯。”诸葛汐发出一个微弱的鼻音,显然有点儿不放心。 华容搬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子粥送至诸葛汐唇边:“大少奶奶,罗妈妈说您饿得太久,第一顿先用点儿粥暖暖胃,让奴婢晚些时候再给您备丰盛些的膳食。” 诸葛汐的确饿了,乖乖地吃了一碗粥,还想吃,华容便盛了另一碗,诸葛汐喝了几口却又觉着特撑。 华容拿出帕子给诸葛汐擦了嘴,又用干毛巾拭去她身上粘腻的汗水,并换了身干净亵衣,诸葛汐犯困,躺下准备继续睡,华容抿抿唇,道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大少奶奶,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何会早产?” 预产期是十二月,眼下才十一月初,提前了将近一个月! 虽然罗妈妈一再保证双生胎早产很正常,但华容的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尤其水玲珑检查了屋子里的东西后,哪怕没察觉到异常她也难以释怀。 诸葛汐的眼底泛起一丝警惕:“怎么?有哪儿不对劲?罗妈妈怎么说?” 华容加入了自己的主观想法,答道:“罗妈妈说有些双生胎早产是正常的,只是您这时间提前的也太多了些,罗妈妈毕竟在这行混了多年的,什么风浪和腌臜手段没见过?她只管接生,耳朵和嘴巴子却是死的。” 末了,怕诸葛汐不信,又加了一句,“世子妃也这么认为的。” 人的劣根性,容易偏信坏的东西,诸葛汐原本没多大感觉,此时也好像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加上固元膏的元凶尚未查出,她就 更加坐立难安了。她蹙眉道:“玲珑怎么说?” 华容把水玲珑检查日用物品和食品的事说了一遍:“……世子妃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就算能认出寒性食物,却辨不出其中的猫腻,大少奶奶,您看咱们要不要把府里的大夫请来查探一番。” 诸葛汐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嗯,请来看看。” 很快,华容便带着大夫去了诸葛汐原先的卧房,大夫仔细检查了屋子里的所有物品,包括柜子里的衣物和花瓶中的花卉也没放过,食品和日用品是安全的,但……碎花小枕出了问题! 大夫徐徐一叹:“枕头的棉絮里藏了夹竹桃,夹竹桃全株有毒,可致使流产或死胎,大少奶奶吉人天相只早产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华容将大夫的话如实禀报了诸葛汐,诸葛汐勃然变色! 那个碎花小枕头和床上用品都是她的嫁妆,而这些嫁妆……全部是由王妃准备的…… 诸葛汐阖上眼眸,素手蓦然握成了拳头:“把世子妃叫来!” 冯晏颖的院子里,董佳琳安静地坐在下首处,一脸紧张,智哥儿和佟哥儿抢东西抓伤了佟哥儿的脸,冯晏颖忙着哄孩子去了,偌大的屋子便只剩冷幽茹和董佳琳。 董佳琳给冷幽茹奉了一杯茶,含羞带怯地道:“王妃请用茶。” 冷幽茹接过,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着董佳琳的眉眼,似笑非笑地道:“上回你送了安郡王一个挂饰,我瞧着挺好看的,你能给我也做一个吗?” 董佳琳低垂着眉眼,很是诧异地道:“对不起王妃,我不记得我给安郡王做过什么样的挂饰了,要不,您喜欢什么款式派人送了花样子给我,我做好了给您送去。” 冷幽茹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董佳小姐别的不记得,一身好手艺却是半点儿没忘呢!” 董佳琳的眼神一闪,从容镇定道:“大夫说那些是做惯了的动作,就和吃饭走路一样,忘不掉的。” 冷幽茹依旧笑容淡淡:“董佳小姐不必和我解释得如此清楚,倒像是我怀疑你什么,或者你在遮掩什么似的。” 董佳琳埋在宽袖中的手抖了抖,含了一分委屈的口吻道:“我……我不是故意得罪世子妃的!表姐训斥过我了,说一定是我先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才会对我恶语相加……但王妃你相信我,我胆子这么小,当时肯定不是故意的……以后也不决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了!请王妃恕罪!” 这便是说,她认为冷幽茹刻意争对她是在替水玲珑打抱不平。 冷幽茹的笑容僵了僵,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看向她,含笑说道:“过去的事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提了!” 董佳琳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是!” 水玲珑去探望了诸葛汐,她已搬回原先的卧房,水玲珑就注意到床单和褥子全都焕然一新,包括那个她动了手脚的小碎花枕头也没了。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掠过不易察觉的亮光,转瞬即逝,乃至于诸葛汐看向她时眼底又像一片无波无澜的镜湖,她给诸葛汐笑着打了招呼:“大姐,你可觉着好些了?” 诸葛汐靠在床头,三千青丝垂顺而下,贴着苍白且略有些浮肿的脸,不知不觉间便有了一种恹恹之色,偏那双美丽的眼眸,波光澄澈而精明,带着洞穿一切的犀利,看向了水玲珑,却又并非争对于她。 “坐吧。”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杌子。 水玲珑依言落座,关切地道:“小侄儿挺可爱的,虽是有些早产,但健壮得很,老大比较好哭,老二比较安静,眼下都在乳母那儿吃了奶睡了。大姐你感觉怎么样?” 想起儿子们,诸葛汐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会心的笑:“我挺好的,你和钰儿可还好?” 水玲珑露出少许羞涩,微低着头,轻声道:“也好。” 诸葛汐定定地看着水玲珑,眼神微闪道:“你们在一起两个多月,钰儿又不曾纳通房,你没传出喜讯?” 水玲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摇头,似叹非叹道:“没呢。” “钰儿不够努力?”诸葛汐仿佛要证实什么! 水玲珑再次摇头,依旧垂着眸子:“没……相公他……很……很努力……” 诸葛汐的眸色深了几分,她握住水玲珑的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水玲珑的手,语重心长道:“没事,你们还年轻,两个月不算什么的,我和你姐夫五、六年不都等了吗?回去吧,我出了月子带哥儿们回府和你们聚聚。”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笑容浅浅道:“知道了大姐,你好生将养。” “嗯,去吧!”诸葛汐笑着点头,笑得不尽自然。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起身离开了屋子。 人一走,诸葛汐的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在了唇角:“华容!” 华 容从耳房里走出,看了看晃动的珠帘,福着身子道:“大少奶奶。” 诸葛汐阖上满是痛色的眼眸,沉声道:“你派人去王府查一下世子妃的饮食情况和生活习惯,事无巨细全部禀报上来!”希望是她多心了…… 华容的脑门儿一凉,难道大少奶奶怀疑世子妃不能受孕也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上了马车,水玲珑靠在软枕上,笑眯眯地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枝繁瞧她欢喜的样子,不由地跟着一笑,问道:“大小姐这样开心,难道……得逞了?” 得逞不得逞言之过早。她可没料到诸葛汐会早产,当她得到消息后便临时起意有了这个计策而已,至于效果如何却是不敢保证的。毕竟诸葛汐和诸葛钰敬重王妃多年,仅仅因一次无法求证的“夹竹桃事件”便让诸葛汐怀疑王妃,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索性之前有过掺杂了常规避孕药的固元膏,诸葛汐心中有阴影,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在的威胁。所以,接下来诸葛汐要做的应该就是调查和取证了。 水玲珑吃了一片橘子,瞟了瞟枝繁,淡道:“如果有人查我的饮食起居,告诉柳绿她们不必遮遮掩掩。” “是。”枝繁对大小姐经常不回答她的问题习以为常,大小姐是主子,她是奴才,奴才的本分是做事,大小姐这段日子再次器重她,她不免又有了些沾沾自喜,这不,大小姐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主子喜怒无常些,下人们才能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一味器重的结果只能是下人的尾巴翘到天上去,尤其枝繁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但有些时候有些人,即便没得到相应的器重,也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水玲珑一踏入墨荷院,便看见一群下人扭打成团—— 柳绿和红珠双双抓住彼此的头发,狠狠互踢! 阿四、阿季被原先王府的二等丫鬟白梅、白菊压在身下拳打脚踢。 叶茂则将另外四名洒扫丫鬟打得鼻青脸肿。 钟妈妈大抵是预备劝架结果被误伤,额头流着血,气息奄奄地靠在一旁的桃树下。 而守门的余婆子眼珠子一动,撒腿便朝外跑去,谁料和水玲珑撞了个正着。 眼看着她走路不长眼即将撞到自己,而枝繁跟在身后尚未作出反应,水玲珑抬起脚便朝她的大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哎哟!”余婆子一声痛呼 ,摔了个四仰八叉,还没来得及开骂,便听得水玲珑字字如冰的一声厉喝,“全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俱是一惊,望向了声源处,这才发现水玲珑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那犀利的眸光刀子一般扫过每个人的眼角,大家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松开手,尔后齐齐面向水玲珑低下了头。 枝繁看清里边儿混乱场景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水玲珑犀利的眸光扫过钟妈妈流着血的额角时微微颤了一下,却没多做停留,而是厉声看向了柳绿和红珠:“能耐了啊,我不过是出了趟门子,你们就恨不得把我房梁上的瓦给揭下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府的规矩?” 众人几乎要把头给垂进裤裆里,打架的时候谁也没顾那么多,可一旦冷静了回想一番,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 红珠咬咬牙,壮着胆子抬起头,说道:“世子妃,这事儿真的不怨我们!今儿既然闹大了,奴婢便斗胆求向世子妃讨个说法!同样是墨荷院的丫鬟,同样替主子效命的奴才,凭什么柳绿总颐指气使,把脏活、累活都分给我们做,她自己却只在一旁动动嘴皮子?奴婢也是一等丫鬟,虽说世子爷不许奴婢进入主卧,可奴婢也断没有去担水倒夜香的道理!而且,柳绿她干涉的不止我一个,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她统统都要管!好差事便留给尚书府的人,吃力不讨好的就硬塞给我们!奴婢实在是忍无可忍,今儿就和柳绿辩驳了几句!谁料她真是嚣张过了头,二话不说便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忍无可忍,就和她动起了手!其他人上前劝架,又都被叶茂给打得鼻青脸肿……太过混乱的缘故,连误伤了钟妈妈都没能发现!” 这番话讲得可真有水准,言辞间将所有责任归到了柳绿的头上,而且红珠明知水玲珑最含糊钟妈妈,便将钟妈妈归于混乱中的误伤,巧妙地避开刻意殴打的嫌疑。 柳绿气得两眼冒金星,双目如炬,似要撕了红珠一般:“无耻!我打你是因为这个吗?” 红珠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却有恃无恐道:“难道是因为别的?你倒是说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你为什么打我!” “你……”柳绿抬手又打算一巴掌扇过去,枝繁眼疾手快地跑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呵斥道,“傻啊你!背着大小姐打架和当着大小姐动粗,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错误!” 柳绿的胸口一阵起伏,如果给她一把刀子,她一定会宰了红珠这个贱人! 水玲珑将红珠的轻蔑挑衅和柳绿的暴怒隐忍尽收眼底,眸色一深,却不是问向柳绿或红珠任何一人,而是看着一旁的叶茂,笑意凉薄道:“红珠说的话对不对?” 叶茂想起白梅和白菊欺负阿四、阿季,又想起几名三等丫鬟故意推搡钟妈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 水玲珑想也没想便比了个手势,道:“给我打!” 两名并未参与斗争的粗使婆子将叶茂按在长凳上打了十板子。 水玲珑又问向在王府颇有资历的白梅:“红珠说的话对不对?” 有了叶茂的前车之鉴,白梅以为世子妃是偏袒于她们的,便勾了勾唇角,含了丝丝得意地道:“对!” “打!”水玲珑冷冷地甩了一句! 粗使婆子又将白梅也按在长凳上打了十板子。 这下,所有人都呆怔了,世子妃到底想做什么?叶茂是她最宠爱的丫鬟之一,打了叶茂她们尚且能认为世子妃是在向王府势力示好,可转头便打了白梅又算怎么一回事? 水玲珑淡漠的眸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余婆子的脸上,混乱时刻余婆子还知道跑去向冷幽茹通风报信,可见是个机灵的:“你来说,红珠的话到底对不对?” 余婆子的眼珠子左右动了动,谄媚地笑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认为红珠说的,对,也不对。进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丫鬟,不该说谁是尚书府的人,这点红珠没拧清。但柳绿屡次仗着自己是世子妃的心腹欺压其他丫鬟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关于这点红珠没有撒谎,至于其他的,包括钟妈妈是如何受伤的或许另有隐情,只是奴婢没看清。” 水玲珑声线一冷:“往死里打!” 余婆子被按到了长凳上,这一回,其他人包括红珠和柳绿在内呼啦啦跪了一地,显然被吓得不轻,完全捉摸不透水玲珑的想法。 余婆子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大约十五板子便丧了命。 叶茂和白梅傻呆呆地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院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连微风吹在耳旁都仿佛带了凛冽的锋锐,众人噤若寒蝉,心……提到了嗓子眼! 水玲珑冷冷一哼,似笑非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一连惩治了三个人?叶茂和白梅都是受过良好教导的丫鬟,不管是服侍过谁,她们在你们中间都算是比较有资历的了,却在回话时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不晓得自称‘奴婢 【116】这么巧 更新时间:2014-8-1117:08:37本章字数:16084 墨荷院,水玲珑检查了水玲清的功课,不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水玲清曾经那么叛逆,甚至不惜自毁名节离家出走……能变得如今这般乖巧,不得不说,她的棍棒教育输给了诸葛钰的温情疗法。 水玲清放下手里的书,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眸道:“大姐,姐夫怎么还不回来呀?都一个多月了呢!”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淡淡笑道:“刚来信说大概这几天便要回了。” 水玲清歪着脑袋,期许地道:“能赶上三天后的灯会吗?我听巧儿说,灯会可热闹可好玩儿了!” 水玲珑点了点她的脑门儿,笑出了声:“想去看灯会就直说,在大姐面前还拐弯抹角的!” 水玲清心中狂喜,大姐这是……同意了?长这么大她从没看过灯会呢,二姐倒是去过好几次,每次回来都和她们几姐妹炫耀一番,她羡慕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去年灯会比今年早,那时大姐尚未回府,大姐应当也没看过灯会! 二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便用了晚膳,水玲珑依旧没吃那盘专门为她准备的辣菜,她可以确定菜里是放了常规避孕药的,所以她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原本,她打算日后把辣菜都给多多吃,自己则等诸葛钰回来,好好地怀孕生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既然诱导了诸葛汐怀疑冷幽茹,那么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她这一、两个月最好别怀上孩子。 可常规避孕药与避子汤不同,她必须日日服用,例假期间除外,倘若这个月有一天漏服,避孕的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所以,她倒是很希望诸葛钰在她受孕期过了之后再回来。 晚膳毕,水玲清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水玲珑叫来枝繁:“你问问柳绿她为什么会打红珠。” 枝繁诧异地张大了嘴,微愣之后,道:“大小姐怀疑红珠撒了谎?” 柳绿的确是个比较冲动的性子,嘴巴毒,任性又自私,骨子里的奴性较寻常丫鬟少一些,是以比较难把控,但她不笨,从前在水敏玉的院子受了那么多白眼和冷言冷语,也不曾主动与人动粗,若非红珠讲了什么实在难以忍受的话,柳绿不会当场发作。水玲珑捧起话本,淡淡地道:“你只管去办。” 枝繁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是,奴婢记住了。” 水玲珑抿了抿嘴唇,最近吃多了辣的零嘴儿,好生 上火,下嘴唇又长了个包。水玲珑放下书本,看向桌子上满满一盘子辣皮和椒盐酥饼,舔了舔唇瓣,决定—— 明天再忌口! “大小姐!您可不能再吃了!”枝繁见水玲珑又拿起一块满是辣子儿的椒盐酥饼,忙苦口婆心地劝道,“世子爷过几天就回来了,您嘴巴肿肿的,仪容不佳,不……不方便伺候世子爷。” 水玲珑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心里细细比较了一番,还是觉得椒盐酥饼比诸葛钰好吃,她挑了挑眉,道:“多大的事儿啊,瞧你一惊一乍的!晚上抹点薄荷卢会膏便没事了,你赶紧去办你的差事!” 吃了几块椒盐酥饼,又喝了一杯羊乳,水玲珑才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在房里散起了步。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郭焱,天知道她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漠北边境,亲口听他说他是她的斌儿! 有诸葛流云的承诺,她相信德妃的人无法得逞,如果德妃比诸葛流云厉害,这么些年德妃也不会依附于诸葛流云了。 而另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便是三公主并未传出喜讯,这与前世大不相同,瞧,三公主的命运都改变了,郭焱还有什么理由和前世一场战死沙场? 一念至此,水玲珑放下手里的糕点,净了手后,拿出绣篮,给郭焱做起了冬衣,她不仅要做冬衣,还要做中衣、里衣和亵裤,她要他从头到脚都穿着她做的衣裳! 上辈子和他生离五年,她想他想得痛彻心扉,她过得不好,他也很是糟糕,老天有眼,这一世,竟让他们再次重逢。是不是原先的身体不重要了,总之她会好好儿地宝贝他、疼他,把前世的缺憾统统弥补回来。 再没什么比和他重逢更令她期待的事了! 日子哟,你快点快点快点过…… 这边水玲珑在屋子里发花痴,另一边,枝繁在屋子里找到了神色匆匆的柳绿,看她满脸汗水的模样,应当是归来不久,也不知做了什么,眼神这么慌乱! 枝繁狐疑地眯了眯眼,给她倒了杯凉水,问道:“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其实她刚离开水玲珑的主卧。 柳绿清了清嗓子,不敢看枝繁探究的眸光,借着喝水的动作遮掩了丝丝不大自然的神色:“哦,我心里堵得慌,在府里散了会儿步。” 枝繁暂时没往心里去,组织了一下台词,道:“你堵什么呀?我早劝过你,别拿了鸡毛当令箭,那些人毕竟是王妃拨下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纵 然她们嚣张一些,咱们也得忍一忍。你倒好,屡教不听,还欺负上了瘾!红珠是何等身份,你真敢叫她去倒夜香!活该她顶撞你了!” 从柳绿口里套话,直问她未必会说,激将法比较奏效。 果然,柳绿闻言脸色顿时一沉:“她顶撞我还少了?我平时不都忍下了?这些人一个个眼睛长到了头顶上,我是替大小姐戳戳她们的锐气!” 枝繁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既然你平时能忍,这回为何忍不了了?依我看,你就是骄傲自满,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儿!你是大小姐的丫鬟,却打了王妃派来的人,要不是大小姐机灵,当着老太君的面儿卖了个乖,明日府里就得传出大小姐不敬婆婆的风言风语!” “你……”柳绿气得发怵,站起身,瞪了瞪枝繁,又坐下去,看向手里的杯子,压住火气道,“你也不用激我,这事儿我没打算瞒你,便是大小姐问,我也会如实说。” 顿了顿,柳绿接着道,“你知道红珠那个贱人说什么吗?她说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有私情,先是大小姐在姚府救了太子殿下,那一次正好赶上二小姐发病,而后又是太子殿下在宫里不顾生死冲进火场搭救大小姐,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实在气急,怕她四处宣扬这才打了她。” “胡扯!那次是皇后下令,命太子殿下去搭救贵妃娘娘的!大小姐只是顺便在里面罢了!”这是官方说法,可作为奴才她们必须一口咬定它!枝繁定了定神,道,“怪不得红珠信口雌黄的时候,你没戳破她,也幸好你忍住了,如若不然,她极力否认自己说过这话,你便会成为王府内宣扬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流言蜚语的始作俑者。” 真走到那一步,第一个绕不了柳绿的就是世子爷。 柳绿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极力忍下了红珠的挑衅。 “我得和大小姐说一下,这事儿八成不简单。”枝繁说着,看了柳绿一眼,忽而发现她的右臂有些僵直,她的瞳仁一缩,麻利地握住柳绿的胳膊,并撩起了袖子,就看到柳绿白皙的皓腕上戴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绞金丝翡翠镯子,“哪儿来的?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贵重的物件儿!” 柳绿犹豫了一瞬,拉下枝繁,她凑近枝繁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枝繁的脸色一变,“居然……居然有这种事?” 湘兰院内,诸葛姝坐在凳子上,甄氏抡起鸡毛掸子便朝她的胳膊狠狠地刷了过去! 流珠大惊,赶紧抱住诸葛姝替她挨 了这重重的一下,她痛得眉头一皱,冷汗冒了出来。 甄氏气得目眩头摇,胸口好一阵起伏,似绵延的海浪,激起狂澜无数:“你给我滚开!守在外边儿,谁也不准进来!否则,我打死一个是一个!” 琥珀扯了扯流珠的衣襟,示意她出去,发生了这种事,她们做奴才的根本干涉不了。 流珠倒不是完全心疼诸葛姝,她更在意的是二夫人的前程,二夫人毕竟是姨娘出身,老太君看在她多年贤良淑德的份儿上破例抬了她为平妻,但她终究是比不得元配的,嫡夫人哪怕把小主子们打得皮开肉绽,老太君心疼却也不会说什么,可二夫人若真打坏了诸葛姝,老太君定会对她生怨,没了族长的庇佑,老太君是眼下唯一的大树,二夫人决计不能惹毛了老太君。 思及此处,流珠与甄氏擦肩而过时压低音量提醒道:“二夫人,老太君疼四小姐,您嘴上骂骂可以,但千万别真的动粗。” 甄氏霍然警醒,她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先前是被惊世骇俗的一幕给气得冲昏了头脑,经流珠一提醒,她才忆起今时不同往日,她没了诸葛流风的怜爱,若再失了老太君的欢心,王府哪儿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敛起翻滚的怒气,甄氏眸子里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她摆了摆手,流珠和琥珀退下。 诸葛姝是浑,但在安郡王的影响下,她从没生出过不尊敬生母的想法,哪怕甄氏只是个姨娘的时候,她也很敬重甄氏的。只不过她被宠坏了,颇有些纨绔,不甘束缚罢了。 因此,即便甄氏打了她,她也不会真找老太君告状。 甄氏自然不知道诸葛姝的想法,她丢下鸡毛掸子,换上一个还算淡定的口吻说道:“姝儿,你跟娘说实话,你二哥和林小姐成亲当日,你把林小姐推下浴池时,到底……喝没喝醉?” 诸葛姝的心咯噔一下,脸色惨白惨白了…… 甄氏一瞧女儿的表情,再结合先前在亭子里看到的那一幕,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女儿……不是不小心把林小姐撞入了滚烫的池子,而是……而是故意的呀…… 甄氏仰起头,痛心疾首地捶了捶心口:“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女儿怎么会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诸葛姝扑通跪在了甄氏脚边,拉住她的手,含泪哀求道:“娘啊,你……你别告诉二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二哥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对她非常失望的,也许日后都不再理她了…… 看着素来倔强骄傲的女儿此时卑微得像个奴才,甄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在她一席哀求中再次燃烧了起来:“醒醒吧你!你和你二哥是亲兄妹!你怎可对他生出这种不伦的感情?赶紧给我断了这种念头!” 诸葛姝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扬起泪光闪耀的脸,咬牙道:“我……我就是想和二哥在一起……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成亲我难受,难受得发疯!我不能没有二哥的!最多……最多我答应不破坏他和别人就是了!”但叫她放弃二哥,绝无可能! 甄氏端起茶水便泼向了诸葛姝,诸葛姝骇然失色,身子本能地朝后一倾,却还是被泼了个正着。 甄氏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孽子!真是要活活气死我!你已经毁了你二哥在喀什庆的地位,又要葬送他用性命拼来的前程吗?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大腿和后背连中五剑还在奋勇杀敌?!他差点儿死掉!都是为了不让你父亲把你交给林家处置,他……他做到这一步了!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啊?你告诉我!” 诸葛姝哑口无言。 甄氏按了按太阳穴,咆哮出声:“流珠!琥珀!给我进来!” 两名丫鬟战战兢兢地入内,作为心腹,诸葛姝到底犯了什么错,她们自然是知晓的,但说实在的,她们并不是甄氏,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得诸葛姝的思想行为有悖如今的伦理,可喀什庆的史上并非没出现过这样的案例,比如她们信奉的女娲娘娘,有一种传闻便说她和伏羲是兄妹。 甄氏厉声道:“四小姐染了风寒,把四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四小姐私自外出!” “娘!你——”诸葛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一直那么温柔娴淑的娘,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势?可她尚未出声,便被琥珀和流珠押入了房间。 安顿好诸葛姝之后,流珠回了甄氏跟前儿,看着甄氏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的憔悴样子,她微微一叹,道:“二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流珠觉着自家主子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听进旁人的意见,她放柔了语调,缓缓地道:“奴婢以为,夫人眼下最要紧不是纠正四小姐的心态,而是想法子应对成郡王的怒火。成郡王有错在先不假,可当时他喝醉了酒,四小姐却是清醒的,她不给成郡王解释的机会便将其推下了台阶,导致成郡王大怒,尽管后面如安郡王所言,他是自保,无意伤人,但还是伤着了。” 想到女儿闯的祸,甄氏就头疼!成郡王也不是个东西,连未及笄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流珠建议道:“您看,这事儿咱们要不要和王爷、王妃通通气,请他们帮忙周旋一、二?” 甄氏摆了摆手,不甚赞同:“才来多久就给王府添麻烦,不是凭白遭人嫌弃么?我先试着解决,解决不了再说。” “柳绿那边……” 甄氏眼底的怒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给了封口费,放心吧!她只看到安郡王和成郡王打架,后边儿的她没瞧见。”奴儿还在柳绿的后面回来的,她严格审问了奴儿,奴儿一无所知,可见比奴儿早到的柳绿更加不可能发现后面的真相了。 流珠就看向甄氏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心底泛起了浓浓的疑惑,二夫人给柳绿的镯子她看到了,是老太君当初赏给二夫人的生辰礼物,若是封口费给金子便足够,可偏偏给了一个二夫人自己十分钟爱的物件儿! 难道二夫人想买通柳绿做内应吗? 不,柳绿的老子娘都在尚书府,她不可能背叛世子妃,若一定要收买,孤女枝繁才是首选。 而瞧二夫人的神色,明显有着某种目的,那么,二夫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甄氏没注意到流珠的异样,她敛起一时的快意,又言归正传:“我给乔夫人写封信,你连夜送去,一定要亲自送到乔夫人手上,明白吗?”柳绿的事来日方长,眼下最紧要的是解决儿子和女儿的难题! 墨荷院内,水玲珑刚散步消食完毕,钟妈妈又切了一盘蜜瓜进来,水玲珑实在难挡美食诱惑,遂拉着钟妈妈一同坐下,拿了一块蜜瓜送至她唇边,笑得温和:“你也吃。” 钟妈妈感动得眼泪直冒,受宠若惊地咬着蜜瓜吃进了腹中。乳母千千万,可像她这样受主子尊敬的真没几个。大小姐性情大变后,她的确伤感了好一阵子,可现在她释然了,大小姐是表面冷了,内心其实一如既往地执着。 水玲珑探出手,摸了摸钟妈妈额头上的血痂:“很疼吧?” 钟妈妈摇头:“不疼,就破了点儿皮!我自己没站稳,摔了一下,不干旁人的事!真的!你……你不要因为这个而生她们的气,好不好?” 水玲珑就望着一盘子清香的水果,顿时没了食欲,她敬重钟妈妈,所以没摆什么脸色,只语气如常道:“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回屋歇着吧。” 原以为钟妈妈是真心捧着水果给她吃,没想到竟是变相替红珠她们求情的!钟妈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她明白,她介意的不是钟妈妈求情的行为,而是钟妈妈居然学会了利用她对她的恻隐之心来达到某种目的!尽管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这一回是求她,下一次若事态严重,她是不是得逼她?! 钟妈妈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出了屋子。 枝繁正好从柳绿那儿问了消息,进来便听到二人的对话,也看到了钟妈妈背过身时有点儿受挫的神色,她放下帘子,行至水玲珑身旁行了一礼,道:“钟妈妈怕是伤心了,其实您生不生红珠她们的气没必要告诉钟妈妈,口里应一声,权当宽了钟妈妈的心了。” 水玲珑瞪了瞪犯迷糊的枝繁,淡道:“平日里看你挺精明,关键时刻脑子里都变成猪油了!有一便有二,有二则会有三,我今儿要是应了钟妈妈,日后钟妈妈非得成为那些人对付我的长枪不可!” 枝繁狠狠一惊,杏眼圆瞪:“大小姐您的意思是……钟妈妈来求情是有人唆使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大小姐一次便绝了那些人的希望,钟妈妈就不会无止境地被利用下去了。看似冷漠,实则有情。枝繁一直认为大小姐是没有心的,之所以对钟妈妈好也不过是秉承了对乳母的一份尊重……而今看来,却是她误会大小姐了。 主子和奴才的立场天生不同,每个奴才都巴不得自己的主子有情有义、慈悲为怀,一如所有主子都希望奴才们肝脑涂地、绝无私心。但这些……是不可能的! 所以,彼此得找出一个相互适应的平衡点。 前世,水玲珑并非输在了谋略上,而是败给了人心,故而现在,她很小心地经营着身边的每一种关系,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下人。 枝繁欣慰地笑了笑,把红珠故意激怒柳绿的话讲了一遍:“……大小姐,柳绿会动手情有可原。” “怎么?觉得我罚柳绿罚重了?”水玲珑提到了音量,明显透着不悦。 枝繁垂下眸子:“奴婢不敢。” 水玲珑哼了哼:“就冲她平日里总欺负别人,这份例银子罚得一点儿不冤!还有,你派人盯紧红珠的动静。也许聚众打架只是个开胃菜,重头戏在后面。” 枝繁恭敬地应下,随即又把柳绿碰见安郡王和成郡王打架的事,以及柳绿给甄氏通风报信的事和盘托出:“……二夫人觉着柳绿 报信有功,便赏了她一个金镯子。” “就这些?”水玲珑挑了挑眉,柳绿恼甄氏唆使她做苦力,暗地里没少骂甄氏,眼下会如此好心地给甄氏通风报信,让甄氏及时去解围? 枝繁点头:“她和我说的只有这些了。”难不成柳绿隐瞒了什么? 柳绿的确隐瞒了一部分事件的真相,诚如水玲珑怀疑的那般,柳绿没那么好心给甄氏通风报信,她其实只想让甄氏看见女儿和儿子做出那种丑事气得跳脚而已,之所以将这个秘密拦在肚子里,是因为柳绿明白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成郡王和安郡王打架的事迟早有一天会在京城传开,毕竟安郡王不说,成郡王也会说,柳绿给甄氏通风报信没什么。 可诸葛姝亲吻安郡王时只有柳绿一人在附近出现过,这事儿若不小心宣扬出去,甄氏头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柳绿!自己如果都保不住秘密,又怎敢奢求旁人替你保守秘密? 是以,柳绿闭紧了嘴巴子,对甄氏也仅仅说:“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您赶紧去看呀!成郡王不知道和谁打起来了!那人穿得很好,奴婢估计是个世家子弟!也不知道旁边的人有没有把他们两个劝住!”她特地绕了近路一路小跑赶在奴儿之前进入甄氏的院子,在时间上洗脱了嫌疑。 水玲珑淡然笑之,柳绿是丫鬟,不是机器,她不是非得掰开柳绿的脑袋瓜子看里边儿到底藏了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抱着多多上了床榻,她发现只要多多睡在床边,她便不会掉下去。 她一压到多多,多多就会痛得嗷嗷叫…… 翌日,甄氏亲自上门探望成郡王,成郡王十分友好地接见了她,并向她保证当日他喝多了,也有错,下次绝不再犯,希望甄氏别因此而怪罪于他,更别迁就于惹祸元凶诸葛姝。 甄氏受宠若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高高兴兴地回了府,向老太君禀明此事。 天安居内,老太君和水玲珑坐炕头,自打水玲珑“吓唬”了老太君一次之后,老太君吃饭就特别乖了,偶尔想吃甜,却死死忍住。 老太君一边和水玲珑翻着花绳,一边笑着道:“钰儿启程了吧?” 水玲珑含羞一笑:“嗯,七天后抵达京城。” 老太君就看向了水玲珑平坦的小腹,眯眼笑道:“等钰儿回来,你不用给我请安,想谁多久睡多久!”晚上想干多久干多久,她要小重孙! 水玲珑如 何不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将花绳翻了个新样子,四条线,俗称“筷子”,并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太君最喜欢水玲珑这副害羞的模样,当即腾出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结果好容易才翻出的“桥”毁于一旦。 老太君气馁地把线绳一丢,没好气地道:“不玩这个了,幼稚!” 水玲珑心里偷笑,面上却压出一个镇定的神色:“等二婶回来,我们几个凑一桌打叶子牌如何?” 老太君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点头如捣蒜道:“好好好!我又能赢钱,赢了钱都归你!你给我小重孙!”她羡慕死姚老太君了,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有五个小重孙了,她嫉妒得想咬人! 冷幽茹坐在一侧的冒椅上,端起茶静静地喝了一口,慢悠悠,仿佛漫不经心地道:“说来也怪了,玲珑你身子骨不错,钰儿又专宠你一人,你怎么和钰儿相处了整整两月却没怀孕呢?” 那还不是你搞的鬼?! 水玲珑真心佩服王妃的演技,按照荀枫的说法,这人若上了那个什么鹅卖瑞啃梯微,准能成为奥斯卡影帝! 但直觉告诉水玲珑,王妃之所以这么问,似乎不只是问一问这么简单。 老太君一把抓住水玲珑的手,笑呵呵地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你姐夫独宠你大姐多年,不也五年才有孕?” 水玲珑就看向了冷幽茹,她到底好不好奇诸葛汐突然有孕的原因?诸葛汐对外是宣称自己实在是吃腻了固元膏,便停掉没吃了,不知冷幽茹信没信这套说辞。 冷幽茹未施粉黛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阳光打在上面,金灿灿的却泛着幽冷的光,她淡淡地牵了牵唇角,笑容,似有还无;声,若近若远:“我和老太君一样,都盼着府里尽快热闹起来,这府里没孩子……总觉着少了些什么似的。” 这时,甄氏打了帘子进来,笑逐颜开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冷幽茹的对面坐下了。她看了看水玲珑,又看了看冷幽茹,唇角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昨晚墨荷院闹得鸡飞狗跳,谁能说不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嫂在背后操控的呢?而水玲珑敢直接仗杀余婆子,除了立威,大抵也存了一分和冷幽茹叫板的意思。 呵呵,这对婆媳终于斗起来了,那么,谁也没功夫把眼睛安在二房了! 老太君瞧甄氏笑得欢,不由地问:“你笑什么?” 甄氏坐直了身子,从萍儿手里接过茶,选了 【117】重逢,喜悦 更新时间:2014-8-1117:08:38本章字数:17283 水玲珑忙躬身行了一礼:“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她真没想到逛花灯,逛着逛着还能碰到云礼!而且她明明戴了面纱,云礼却一眼认出了她来! 云礼穿一件华丽的深蓝色锦服,墨发高高地挽在头顶,以四爪金蟒图腾的玉冠固定,腰间坠下一块圆形的象征身份的玉佩,灯火辉煌下,那玉佩似一团浮动的流云,也像一方凝结的石钟乳,总之,世间罕有,一如他这无可匹敌的身份。 冷幽茹微笑着打了个声招呼:“太子殿下。” 云礼点了点头,温润一笑:“王妃。” 能和水玲珑如此亲密地站在一起的妇人,除了王妃再无旁的可能了。 水玲珑发现云礼孤身一人,手里拧着一个桃红色的莲花灯,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他专程出门给冰冰买灯的?毕竟冰冰怀了孕,不宜出入这种人多如牛毛的喧闹集市。第二反应却是—— 用余光瞄了瞄镇定自若的冷幽茹之后,水玲珑眼神一闪,面向云礼,颇为开心地道:“太子殿对太子妃真好,还亲自给她买花灯,难怪每次太子妃都向臣妇炫耀她嫁了天下无双的好夫君呢!” 云礼潋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转瞬即逝,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尔后神色如常道:“太子妃今早尚与我念叨世子妃,说世子妃有段日子没去太子府探望她了,她怀着身子不便出行,却是很渴望有几个贴心的朋友常常走动的。” 巧妙地把水玲珑影射的问题避了过去! 像水玲珑这种极端自我的人是不容易被谁牵着鼻子走的,水玲珑眯了眯眼,除了冰冰,还有哪个女人能让云礼如此上心?脑海里灵光一闪:荀嫣! 换做平时,荀嫣找云礼要花灯,水玲珑决计不会怀疑什么,荀嫣那性子她明白,十足的孩童一个,黏糊云礼却从没想过做云礼的女人,或许是智商不够,或许是没那种男女之情,总之,水玲珑觉得云礼和荀嫣不像一对恋人,更似一对父女。所以,对荀嫣提出的要求,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云礼一般都是会欣然答应的。 买花灯?没问题! 关键是这个神一般飘渺的仙女婆婆为何突然主动提出逛花灯,且就那么巧地碰到了云礼…… 上回她说吃火锅,结果弄出了“董佳琳”的事,这一次…… 水玲 珑想到红珠激怒柳绿时口无遮拦污蔑她和云礼清白的话,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这个婆婆果然果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真以为诸葛钰不在,她就没法子反扑了是么? 水玲珑淡淡一笑:“承蒙太子妃器重,我会多多去探望太子妃的!” 云礼望着水玲珑,哪怕极力隐忍,眸子里仍抑制不住地流出出了一股子缠绵的情意,水玲珑就服了,男人不都很注重女子的清白吗?她成亲了,被诸葛钰睡了,云礼怎么还不死心? 这时,冷幽茹的贴身丫鬟岑儿快步走了过来,先是给三人见了礼,尔后凑近冷幽茹小声嘀咕了几句,冷幽茹的眸子里窜起极强的诧异,看了看水玲珑,又对岑儿道:“真有此事?” 岑儿点头,一脸凝重地道:“闹得不可开交!” 冷幽茹就看向了水玲珑,水玲珑眉心一跳,负于身后的左手微微有些僵硬,冷幽茹却是没察觉,只和颜悦色道:“你和丫鬟随便逛逛别走远,在附近等我,铺子里出了点儿问题,我去去就回。” 云礼不好单独和水玲珑在一起,便说道:“我先回了,世子妃逛花灯时多加注意。” 水玲珑的眼眸一眯,冷幽茹走,云礼也走,甄氏和诸葛姝、水玲清在后边不远处挑选花灯,余伯和乔妈妈在前方采买年货,身旁的路人顺流不息……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 但水玲珑觉着冷幽茹带她出来不会只是让她和云礼巧遇一番,众目睽睽之下她挽着婆婆的手,哪怕遇到了太子二人也算恪守了礼仪—— 就在冷幽茹和云礼同时转身之际,旁侧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了一队舞龙灯的人欲要横穿到对面的巷子,街心的路人纷纷避让,奈何此地实在太过密集,很快便出现了你推我、我挤你的混乱场面。 黑暗中,一双手悄然伸向了水玲珑! 几乎是同一时刻,岑儿倏然转身,惊呼道:“世子妃——当心!” 云礼的身子一僵,想也没想便扔了手里的花灯,也转过身,自熙攘的人群里劈开一条道路奔向了水玲珑…… 乔妈妈指着摊子上的对联,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问向余伯:“余大哥,您看这些怎么样?要是觉着不错咱们多买一些,今年人多,咱们王府总算能过一个热闹年了!” 余伯打小便跟着诸葛流云,深得诸葛流云的器重,乔妈妈哪怕是冷幽茹身边儿最得力的心腹也不敢不敬他。 余伯一本正经地道:“还不 错,都买下吧!” 摊主听了这话简直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又摆出了各种年画:“两位贵人,您再看看年画,都是顶喜庆的!” 乔妈妈一边挑着年画,一边用余光留意着身后三十米处的动静,笑得灿烂,却略有些漫不经心道:“余大哥,您也挑挑,你比较了解王爷的喜好,万一我买的不合王爷的心意,丢的可是王妃的脸!” 余伯很认真地选起了年画。 乔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道:“余大哥,说起来,咱们世子妃本事不小,看着柔柔弱弱的,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就说在姚家吧,水二小姐犯病始料未及,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唯独咱们世子妃当机立断替她稳住了病情,这才没让太子的手被咬残,事后,她又给太子悉心包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医学世家出身呢,谁能想到是个庄子里养大的庶女呢!” 余伯微微不悦,皱眉睨了她,却没说话。 乔妈妈的眼皮子动了动,又道:“太子也是知恩图报的,那回宫里起火,有人说呀,太子其实不是想救贵妃,是想报答世子妃曾经的恩呢!” 余伯终于忍无可忍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你是鸟吗?” 乔妈妈碰了个钉子,心有不忿,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哼!好,我说的你不信,待会儿就让你眼见为实! 思量间,乔妈妈就看到水玲珑站定的方位,突然有一对舞龙灯的人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打算横穿马路,不少路人躲避不及纷纷摔倒,水玲珑站在人群中央,她试图顺着人群退至一旁,却有一名毫不起眼的老妪悄然靠近了她。 岑儿放声高呼:“世子妃——当心!” 暗号——老妪推人! 随即,太子成功被吸引,朝水玲珑跑去! 乔妈妈一把扯住余伯的袖子,指向后方,大惊道:“天啦!余大哥,你快看!世子妃好像……好像挤在人群里出不来了!怎么办?世子妃会不会受伤?” 余伯赶紧扭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混乱…… 却说枝繁一直隔了大约两米远的样子跟在水玲珑和王妃的身后,起初她和岑儿并行。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水玲珑给的鲛人泪,递给岑儿道:“你可见过这东西?” 岑儿接过一看,笑了笑,道:“是不是鲛人泪?” 枝繁露出诧异和崇拜的神色:“你 怎么会知道?你从前就见过的吗?” 岑儿点头道:“是啊,王妃屋子里有不少好东西,其中便有鲛人泪。” 言罢,将鲛人泪还给枝繁,枝繁明明快要握在手中却突然手一滑,鲛人泪掉了下去! 岑儿的眼眸遽然一睁,没多做思考便单脚一颠,鲛人泪着力上弹,岑儿再右臂一挥,将其牢牢抓住,并递给了枝繁。 枝繁的眼神闪了闪,笑着接过:“多谢岑儿姐姐!” 岑儿笑笑,不做言辞。 很快,一名模样周正的伙计从身后追了上来,对岑儿说了些店铺的事儿,岑儿脸色一变,上前禀报了冷幽茹。 水玲珑回过头和枝繁互视了一眼,尔后用左手给枝繁打了个手势,枝繁会意,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紧接着,枝繁看见冷幽茹和岑儿转过身来,她迈起步子,朝水玲珑走去,这时,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了一队舞龙灯的人,将路人惊得鸡飞狗跳! “世子妃——当心!”岑儿大叫! 枝繁纳闷了,岑儿是背对着水玲珑的,又怎会知道水玲珑出了事? 她望向水玲珑,水玲珑又打了个手势。 枝繁看准一名年轻力壮的男子,二话不说便朝对方狠狠地撞了过去! 男子根本还没做出反应,便连退数步,撞上了身后的冷幽茹! 是以,余伯就看见云礼一路“披荆斩棘”冲过人群,而冷幽茹直直扑进了他怀里…… 由于岑儿的那声大呼,所有相关人员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水玲珑的身上,只知她突然闪至一旁,一名老妪不期然摔倒,却谁也没看清冷幽茹是缘何扑进了云礼的怀里。 怎么看……怎么像投怀送抱…… 乔妈妈如遭雷击! 岑儿目瞪口呆! 冷幽茹戴了面具无人瞧清她表情。 云礼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是来救水玲珑的,怎么会抱住了王妃? …… 这一次的灯会,诸葛姝和水玲清玩得颇为尽兴,起初诸葛姝还记挂着安郡王,不多时水玲清东一句、西一句,诸葛姝渐渐地来了孩子天性,又是挑花灯,又是看年画,还买了不少女儿家的饰品,甄氏一刻不松懈地盯着诸葛姝,生怕一不留神她悄悄溜走去找安郡王。 除了那一对舞龙灯的人引起了一阵子混乱之外再无意 外发生,关于云礼在混乱中抱了冷幽茹的事普通百姓并不知晓,一来,他们不认得云礼,认得云礼也不认得蒙了面的冷幽茹;二来,太过混乱,谁会在意一对紧抱成团的小情侣? 但这事儿的后续影响是极大的,且不论先前费了多少功夫才制造出这不足六十秒的完美困局,单单是水玲珑一招轻松破局就够某些人气得目眩头摇,而以余伯只忠于诸葛流云的原则,今晚的所见所闻一定会传到诸葛流云的耳朵里。 冷幽茹一回王府便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诸葛流云派人前来传召了两回,她也置若罔闻。 诸葛流云气得半死,他说过一定会怀疑她吗?他只是想从她口里得到一个解释!她关上门不肯前来见他又是什么意思?做贼心虚了,不是? 诸葛流云一掌拍烂了桌子,怒发冲冠:“我这些年果然是太惯着她了!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我传召了她三次!天底下哪还有她这么大胆的女人?” 余伯叹了口气:“王爷,您消消火儿,有时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那你就别说啊! 亲口告诉他他妻子和别的男人抱在了一起,现在又说未必是真相…… 诸葛流云更想宰了余伯! 湘兰院内,甄氏坐在藤椅上,一名小丫鬟站在背后给她着肩,一名小丫鬟跪地给她捶腿,她懒洋洋地微闭着眼,时而发出享受的叹息,走了一个晚上她脚底都快打泡了,也不知诸葛姝和水玲清哪儿来的精力,一会儿看小摊,一会儿逛店铺,王妃和水玲珑又不管,白白她做了老妈子! “右肩再用点儿力。” “是。” 流珠打了帘子进来,一脸喜色,甄氏微睁开眼,瞧她笑得开心,遂问:“怎样?乔家姑娘同意了?” 流珠掩面笑道:“咱们郡王一表人才,又温柔体贴,哪个姑娘家见了不得芳心暗许?奴婢亲自送乔三小姐进的内宅,乔夫人也在,乔小姐当着乔夫人的面儿点的头!” 甄氏半躺着的身子忽而坐直,眼神儿格外亮堂:“我原本只打算试试,没指望乔家姑娘当真同意的,我想着啊,哪怕提前一、两个月我也心满意足了,年底能成婚,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赶紧的,好多东西准备!”只有安郡王成了亲,才能彻底绝了诸葛姝的念头! 说做就做,甄氏既不肩痛也不腿酸了,站起来行至书桌旁便开始列清单:“我那日在寺庙里算了几个黄道吉 日,下月的二十八号便很不错,至于宴请的对象,我估摸着得找王妃或者小汐商议商议……还有证婚人……” “夫人!”流珠突然打断了甄氏兴致勃勃的呢喃自语,甄氏并未抬头,继续书写,“怎么了?” 流珠问道:“奴婢刚刚一路走来,就听得下人说,王爷和王妃似乎闹别扭了。” 甄氏终于停了手里的笔,睁大眼眸看向了流珠,冷幽茹和太子亲密接触的事除了水玲珑、枝繁和原本就知情的人,余伯是唯一的目击者,是以甄氏听了这话也颇有些纳闷:“哦?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都好好儿的么?行动不便也召了王妃侍寝。”细细分辨,眼底竟有一丝期许和幸灾乐祸。 流珠面露惑色:“具体原因奴婢打探不到,主院和清幽院的消息千金难买,是有下人看见余伯往清幽院跑了三趟,出来时脸色一趟比一趟难看,这才猜测王爷和王妃闹别扭了。” 甄氏淡笑:“自古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女人莫不都是要把男人给捧上天的,王妃居然敢撂王爷的面子!依我看,这日子也过到头了!” 流珠的心咯噔一下,二夫人何出此言?夫妻吵架稀疏平常,嫡夫人和族长也红过脸的,一句话都不敢顶撞男人的不是妻,而是妾…… 甄氏放下手里的笔,笑得意味深长:“好了,这单子明日再列也一样,听说世子妃买了许多新颖别致的年画,我去讨两幅,把湘兰院也好生装扮一番!” 今儿打了一场胜仗,水玲珑心情大好,想到冷幽茹上车时浑身僵硬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一击是正中要害了。冷幽茹的年龄的确够做云礼的娘,偏她长得比水玲溪还漂亮,又半点儿不显老,她要是想红杏出墙,随便招招手,只怕皇帝都抵挡不住她的魅惑,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太子? 诸葛流云得闹心好一阵子,至于冷幽茹,她爱不爱诸葛流云都不能完全跳出王府的枷锁,这是皇帝赐的婚,没有和离的道理!她可以搞特殊三天两头不给老太君请安,也可以摆脸色不理妯娌姑侄的示好,大家因为诸葛琰的死都对她忍让三分,可忍让是有限度的,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一点一点变得单薄,更遑论如今横空出世的是一个原则问题,冷幽茹根本站不住脚跟! 冷幽茹解释不解释其实并不重要,一个男人信你,便不会疑你,当他巴巴儿地找你要解释时,已经是拉响安全警报了。冷幽茹正是算准了诸葛流云多疑的性子,这才铤而走险打算设计她和云礼,没想到自食恶果,她成了入套的那 一个。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冷幽茹应当都没心思勾结荀枫为非作歹,她便可以安心地相夫教子,哦,还有怀比比。 水玲珑紧了紧盖在腿上的毛毯,天气越来越冷了。 枝繁和柳绿拿骨头逗着多多,结果被多多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笑个不停。 “多多来,我这儿有好吃的!”柳绿笑着扬起白花花的骨头,多多一蹦一跳地迈着肥嘟嘟的身躯跑了过来。但可恶的柳绿在多多即将碰到骨头时,一把将骨头扔到了枝繁手里,这回,又换枝繁逗多多了。 多多乐此不疲,屁颠屁颠地两头跑。 水玲珑捧着话本,清冽的目光自屋子里逡巡而过,最终落在了柳绿的身上,随着年龄渐长,柳绿的容貌也出落得越发出众,一件粉红色对襟褙子,一条素白曳地罗裙,青丝挽成双螺髻,无任何珠钗首饰,只用粉红色的丝带固定,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扮,仍是衬得她肌肤如玉、眸若秋波,一颦一笑,虽不像水玲溪那般倾国倾城,却也美丽不可方物。 多多又在咬柳绿手里的骨头,柳绿拧着骨头逗啊逗,银铃般的笑声从唇齿间流泻而出。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这绝对是基因突变啊,柳绿爹娘的脸长得跟麻将似的,丝毫不立体,偏柳绿摒弃了他俩所有缺点,愣是把酷似他们的五官给长成一副艳冠群芳的模样。 水玲珑笑了笑,撤回目光继续看书,却无意中瞥见了柳绿手腕上精致得令人咋舌的镯子,水玲珑阅珠宝无数,一看便知它绝非凡品,这便是甄氏送给她的封口费?会否……太贵重了些? “世子妃,二夫人求见!”门外,叶茂启声禀报道。 枝繁和柳绿识趣地停止了玩耍,恭敬地立在一旁,多多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它的小骨头。 甄氏打了帘子入内,水玲珑给她见了礼,她也给水玲珑回了礼,二人这才携手在冒椅上坐好,很是亲厚的样子,仿佛之前什么摩擦也没发生过! 水玲珑问道:“刚起风了,外边儿冷吧?” 夜间不宜饮浓茶容易失眠,是以,柳绿给甄氏奉上的是一杯玫瑰花茶,甄氏端起茶杯,想起自己对水玲珑的刻意刁难,忽觉汗颜,倒不是愧疚,而是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比她看重大局,她面子有些挂不住,喝了一口茶,身子暖和了些,她笑道:“不算冷!刚刚走得急,还没问你受伤了没有,我回了院子听琥珀提起才知道你和王妃当时就在混乱中央。” 水玲珑装作信了她的马后炮,露出一个颇为感激的神色:“多谢二婶记挂,我和母妃都安好。”作为儿媳,议论婆婆的“韵事”是不对的,再者,家丑不可外扬,这点她拧得清。至于冷幽茹如何看待这一起事故,她并不怎么在意。 甄氏扬了扬唇角,继续套近乎:“今儿和你说件喜事儿!” “哦,什么喜事?”好似很感兴趣的口吻。 甄氏笑得莞尔:“肃成侯府的乔小姐和铭儿的亲事下月便能办了!” 这么快!原定是明年暮春,这可是生生早了一个季度!干嘛……这么着急? 柳绿垂下了眸子。 水玲珑就道:“恭喜二婶了!大过年的办喜事,可谓是双喜临门啦!” 甄氏又喝了几口茶,神秘兮兮地笑道:“双喜……自然是有的,呵呵……”笑了半天,发现柳绿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她忙敛起过于夸赞的笑容,和颜悦色道,“这不铭儿要成亲了吗?我只顾着看俩孩子,没买多少东西,我瞧着你大车小车倒是拖了不少回来,里边儿可有年画?若有,匀我一些?”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况且她咬重了“看俩孩子”,无疑是告诉水玲珑她替她照顾了水玲清的,水玲珑仿佛和甄氏一样放下了彼此心里的芥蒂,微微一笑,道:“都在抱厦里放着,二婶喜欢什么样式尽管拿……” 打算让沉稳镇静的枝繁随甄氏去抱厦,却被甄氏抢了白:“既然你这么大方,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免得矫情!让柳绿陪我挑选吧!” 指明要柳绿,莫不是上回柳绿通风报信,甄氏便打心眼儿里感激柳绿了?水玲珑又想起王妃在灯会上也问起了柳绿的情况,似乎她们都很关注柳绿。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倒尔后,云淡风轻道:“柳绿你陪二夫人去抱厦。” “是。”柳绿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满背冷汗,该不会二夫人猜到她撞破了四小姐和安郡王的丑事,打算找她对质一番的吧? 甄氏带着柳绿去了抱厦,东选西选,挑了差不多三、四十张,柳绿和流珠两人的怀里都塞满了。 真……不客气! 大小姐统共只买了六十张,其中十张是打算给太子府送去的,二夫人倒好,一口气拿了大半! 枝繁的脸色不好看了。 水玲珑浅浅一笑,等诸葛钰回来再上一趟街便是,拿都拿了,动气不值当。 甄氏又道:“我 挑多了些,麻烦柳绿替我跑一趟腿儿了!” 柳绿哼了哼,又把她当苦力! 水玲珑挑了挑眉,颇为不解地看了甄氏一眼,甄氏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赶紧带着柳绿出了墨荷院。 枝繁皱眉道:“大小姐,奴婢觉得二夫人怪怪的……她的湘兰院和郡王的庆惠轩用得着那么多年画?” “想知道的话,待会儿等柳绿回来,你问她。”水玲珑笑着说完,埋头继续看话本。 清幽院内,冷幽茹泡在浴桶里,阖上眼眸,一言不发。 水已凉透,而今是初冬,屋子里哪怕烧了红箩炭也仍旧有些寒意。 乔妈妈急了,苦口婆心道:“王妃你这是何苦?一次小小的意外而已,真没什么!你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太子殿下刚好扶了你一把!旁人谁也不敢乱嚼舌根子的!您放宽心吧!” 她纳闷儿呢,好端端的计策,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手都契合得天衣无缝,怎么偏偏世子妃躲过了老妪的推搡,王妃却被一名横冲直撞的路人给撞开了去? 难道世子妃洞悉她们的计策了? 不能啊,一小丫头片子哪儿来那么大能耐? 乔妈妈冥思苦想,最终自欺欺人地归咎于水玲珑是走了狗屎运,王妃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因为她绝不承认一个在庄子里长大的庶女会是个有智商的物种。 只是王妃一直泡在浴桶里,从温热泡到冰凉,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她猜不透王妃心里的想法! 乔妈妈语重心长道:“王妃,您听奴婢一句劝,别和王爷使性子,王爷命余伯催了您三次,可见王爷是真急坏了,你好歹露个面,哪怕是发火也比冷战强。”夫妻呀,能吵架说明还有救,一旦连架都懒得吵,二人的感情离崩溃也不远了。若是王爷直接来院子安慰王妃,而不是派余伯传召王妃,兴许不会闹成眼下这个僵局,王妃……是被王爷的多疑给伤到心了…… 冷幽茹纹丝不动。 乔妈妈探出手摸了摸凉得没有丝毫温度的水,吓得脸色惨白:“王妃呀!你这是做什么?作践自个儿的身子惩罚谁呢?谁又看得见、谁又会心疼?不过是传召问个话,你何必非得往坏处想?王爷的性子又不是争对你一个,他没疑过当年的那个人吗?他对事不对人,你干嘛要钻牛角尖?快起来!和王爷解释清楚,姿态放低一些,夫妻没有隔夜仇!” 也不知是不是乔妈妈的话奏效了,冷幽茹果然站 【118】小钰出手 更新时间:2014-8-1117:08:39本章字数:15133 屋外,寒风呼啸,室内,春色无边。 久不成宠的身子经不起他大开大阖的冲击,他深深地压抑着,放柔了每一个动作,缠绵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眼、鼻梁、唇瓣…… 短短的胡子刺得水玲珑微微发痒也微微疼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关键时刻又忍得这般辛苦,瞧,这么冷的天,他未着寸缕,额角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虽说这个男人挺大男子主义的,总说女人小鸟依人才好,可她自私自利、喜怒无常,高兴时奉承他,不高兴时冷落他,他从没像别的丈夫教训妻子那般约束她的性子。无论是诸葛流云出事前纨绔青涩的他,还是如今成熟淡漠的他,待她都是只好不坏的。越和他相处,越觉得有一种被捧在掌心的感觉。而渐渐的,水玲珑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儿享受这种感觉。 魅惑一笑,第一次,双腿主动盘上了他腰身…… 这种邀请无疑是致命的,诸葛钰所有的压抑霎那间崩溃,如怒海狂澜,似繁花初绽,一阵阵惊涛骇浪,一寸寸旖旎风光,二人同时飞上曼妙云端,又同时跌下欲海深渊…… 记不清谁的汗水湿了谁满脸,谁的抽泣遮了谁喘息,几番极致愉悦过后,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疲困,水玲珑打了个呵欠,进入了梦乡,但那只粉嫩的藕臂仍未离开诸葛钰的身子,死死地搂着他,像搂着一个大暖炉,再不觉着严寒。 诸葛钰可高兴坏了,她从前不会这样,总是有多远躲多远,睡觉时都是他刻意将她禁锢在怀里。现在,却仿佛怕他跑了似的搂得这样紧。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诸葛钰尝试掰开她的手臂,掰掉没多久,她又放了上来。 诸葛钰瞬间喜得像个终于要到了糖果的孩子,歪过脑袋,对准她红肿的唇亲了又亲,真觉得亲不够,恨不得把她含进嘴里,一辈子一刻也不分开了!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诸葛钰心满意足地砸了砸嘴,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他打算起身。 小心翼翼地再度拿开她的胳膊,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水玲珑迷迷糊糊地哼唧了几声,身子一动,爬到他的身上,将他彻底压在了下面! 诸葛钰哭笑不得,好把,他算是会过意了,她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天然暖炉外加舒适抱枕,还以为她真的有多舍不得他了呢! “真拿你没办 法!”捏了捏她鼻尖,诸葛钰轻抚了她的背良久,这回,水玲珑真的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天昏地暗,雷打不醒。 诸葛钰将她放平,并给她掖好被角,看她像个熟睡的婴儿偶尔勾唇偶嘟唇的模样,他欣慰一笑,起身去净房整理了一番,这才去了前院见安平。 他问她过得好不好只是想听她诉诉苦,并非真的没有答案。府里发生的事,除开去黄记酒楼给冷幽茹买紫河车,旁的安平都在信里事无巨细地说明了,其中当然包括甄氏动用水玲珑身边的丫鬟做苦力一事,王府的丫鬟婆子过百,甄氏哪儿找不到苦力,偏得逮住水玲珑的人?这是在借水玲珑立威么? 甄明岚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诸葛钰翻开一本字迹娟秀的折子,眸光犀利得令人想起大漠孤鹰和沼泽野狼,一出击便会将眼前的猎物一口吞掉,连毛都不剩下! 安平的头皮麻了麻,就看见诸葛钰将折子随手一扔,正好落他脚边,他狠狠一惊,听得诸葛钰声若寒潭道:“把折子还给诸葛铭,就说,他初入京城,对各方形势掌控得不甚清楚,还是等他看清了形势再来找我举荐!” 安郡王杀敌有功,皇帝龙心大悦册封其为郡王,安郡王向皇帝表明了效忠朝廷的决心,皇帝便许他暂代了吏部的一个闲职,论军功,论身份,论母族背景,论京城势力,他没有一样比得过诸葛钰,是以,皇帝给诸葛钰的全都是实打实的好处,给他的却不免有些虚晃。为了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他十分努力地游走于各个权贵之间,但社会关系能赋予他一些助力,真正跻身朝堂却必须要有王府的举荐。诸葛流云在家养伤,能代表王府的便只剩诸葛钰了。 安平将折子和诸葛钰的话尽数带到,安郡王捏着冰冷的折子,却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滚烫的温度从手掌直达心底,灼得他七窍生烟! 好不容易平息了云琉的怒火,又惹毛了诸葛钰,云琉如何他暂且不谈了,反正有镇北王府这颗大树,云琉哪怕再火大也没胆子真来报复他,诸葛钰不同了,自己的仕途官路全部捏在诸葛钰手中,他要是放弃了自己,自己哪怕觅得了肃成侯府这座靠山,也在京城混不出什么名堂! 明明诸葛钰南下之前二人都还好好的,其间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诸葛钰的事,那么,诸葛钰缘何突然对他发难? 暗夜中静思了良久,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他起身,去往了湘兰院。 湘兰院内,甄氏将腿搁在凳子 上,小丫鬟跪地,轻轻地给她捶腿,她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磕着瓜子儿:“呵呵……男人嘛,谁不好色?那么多年不纳妾,王妃真当诸葛流云是爱她爱得不可自拔?不过是没碰到合眼缘的罢了!” 柳绿长得美,非常美,比王妃差一点儿,却她见过的其他女人强太多。可这些不是王爷看上她的原因!那丫鬟一直缩在墨荷院,并不怎么出门,要不是上回她主动给自己通风报信,她还不知道府里竟藏了这号尤物! 瞧她那双眼睛,跟当年那人简直太像、太像了…… 流珠喂甄氏喝了口花茶,道:“夫人,咱们没见过柳绿难道王妃也没见过吗?王妃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无?” “呵~”甄氏将瓜子壳儿丢进盘子,又拿起一颗新的,诡异笑道,“诸葛汐生孩子咱们都去了姚府那天,你觉得墨荷院为何会闹事?” 据说是柳绿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王府的丫鬟,那次更是逼着红珠倒夜香,红珠气不过便和柳绿顶了罪,柳绿先动手,双方就打了起来……流珠思考完整个事发经过,仍没明白甄氏话里的含义:“王妃想借机敲打一下世子妃?!” 世子妃管不好院子,少不得受婆婆几句数落。 甄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似笑非笑地哼道:“我原先也认为王妃是想压压世子妃的威风,好给世子妃敲个警钟:这府里虽有两个嫡妻,但主母只有一个,便是她冷幽茹!可我见了柳绿之后便不这么觉得了。” 王妃压根儿是想趁着水玲珑不在弄死柳绿!一群人打一个人,哪儿有打不死的道理?左不过是丫鬟斗殴,柳绿又的确行为不当,届时水玲珑回府,一切已成定局,王妃随意推两、三个丫鬟出来抵命,水玲珑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尚书府的丫鬟看着平庸,却个个有种,红珠一对柳绿发难她们便紧抱成团护起了柳绿,而且那个叫“叶茂”的丫头也太能打了,愣是拦住了大部分人! 眼看着打不死柳绿,余婆子便打算去禀报王妃,只要王妃干预了这事儿,最次的结果也能将柳绿给赶出府,谁料,世子妃回来得那么及时,一下子堵了余婆子的路,还先斩后奏,一连恶惩治了三名下人,王妃计策落空,水玲珑则在院子里甚至府里树立了不菲的威信! 甄氏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儿,瘪了瘪嘴道:“倒是个有能耐的!”末了,又道,“人派出去了?” 流珠道:“去了。”想了想,又问,“夫人,王妃会不会怀疑到 我们头上?”刚刚她在穿堂故意停留了一会儿听王爷和柳绿的动静,听了一半,余伯便将她赶跑了,可她估摸着柳绿被王爷看上的事不过三天便会传遍王府。 甄氏笑了:“相公又没告诉我王爷的旧情人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她长什么样?”要不是十多年前偶然在书房看到诸葛流云捧着那人的画像发呆,她大概一辈子都猜不到诸葛流云的心上人会是她!难怪嫡夫人和王妃水火不容了。但王妃并不知道她知道了这一秘密,所以,王妃不会怀疑她是故意把柳绿送到王爷身边的。 甄氏挥退了小丫鬟,打算洗洗就寝,这时,安郡王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这副样子落进甄氏的眼底自然引起甄氏好一阵愕然,甄氏笑着问道:“铭儿,这么晚了还不睡呀?陪乔小姐逛街可累?你们聊了什么?” 安郡王在甄氏对面的凳子上坐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流珠小心翼翼地给他奉了一杯茶他也不接。 流珠讨了个没趣,恭敬地退至一旁。 甄氏就问道:“儿啊,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乔小姐的亲事定下了,下月便能娶进门,你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 安郡王的眉宇间不见丝毫喜色,语气也较往常少了一分温和:“新郎官是能做了,可朝廷命官却泡汤了!” “啊?”甄氏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怎么会这样?你你不是上了折子请封吗?难道万岁爷不准?” 安郡王按了按太阳穴,看向甄氏,神色凝重道:“娘,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得罪了大嫂?”他虽不管内宅的事,可大嫂的丫鬟在湘兰院帮了几天忙他还是知道的,当时并没往心里去,奴才嘛,给谁办事不都是办事?而今一想,却觉着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甄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清了清嗓子,矢口否认:“说的什么话呢?我是长辈,她是晚辈,她得敬重我,哪有我得罪她的道理?” 安郡王一听这话便猜出症结所在了,她娘大概欺负了大嫂的丫鬟,落了大嫂的脸面,他眉头一皱,道:“娘啊!她是晚辈,可她更是世子正儿八经的嫡妻,是王府未来的主母!” 甄氏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声线拔高了起来:“怎么?你是嫌弃我半路从姨娘变平妻,身份不够尊贵,扯了你的后腿,是不是?” 安郡王拍了拍额头,他是有意叫她娘认清嫡妻的不同之处,却无心伤她自尊,他放缓了语气:“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如今暂代吏部的闲职,开春别人便养伤完毕返回岗位,我若不在那之前谋到别的官职,日后早朝什么的,就再与我无缘了。” 甄氏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安郡王凝眸一叹,“大哥刚刚回府了,他驳回了我请求为官的折子,还说我初入京城不久,对各方形势掌控得不甚清楚,还是等我看清了形势他再为我举荐。”言罢,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起身离开了湘兰院。 甄氏目瞪口呆,她原以为男人都不管宅子里的事儿,诸葛流风和诸葛流云俩兄弟都是如此,是以,她在借水玲珑立威时没顾忌那么多,再者,她动墨荷院的丫鬟是先得了王妃许可的,而且只做了几天苦力,又没少块肉!诸葛钰居然还是怪到了她的头上! 说什么等郡王看清了形势诸葛钰再为他举荐,根本是在威胁她! 她蹦跶来蹦跶去不就是希望能在王府稳住地位,将来好给郡王铺路么?诸葛钰倒好,一回府还没给长辈们请安呢,就把郡王的前程给堵死了! 诸葛钰不是希望安郡王看清京城的形式,而是叫她不得不看清王府的形式!她要再敢给水玲珑穿小鞋,诸葛钰一定会让安郡王付出惨烈的代价! 一念至此,甄氏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忙端起茶杯,却手一抖,茶杯砸了个粉碎。 流珠上前,拾掇了地上的碎片,她和二夫人一样,都吓得不清。世子爷出手,雷厉风行,兵不刃血,却快、准、狠,直击要害,完全不给人反抗的余地。 甄氏苍白着一张脸,颤声道:“快……快……快去把人给追回来!” 流珠猛烈一惊,这才想起她们先前做了一件怎样的蠢事:“夫……夫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晚了,追不回来了!” 甄氏如遭雷击…… 柳绿失魂落魄地回了墨荷院,前脚刚踏入卧房,后脚枝繁便跟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我跑了一圈,还问了湘兰院守门的婆子,都说没看见你人影儿!你和二夫人到底去了哪里?”枝繁质问道。 枝繁直接去的湘兰院,那时甄氏和流珠还没回,她问了婆子没寻到柳绿,便又转身去别的地方找,倒是和甄氏二人错过了。 柳绿本就受了惊吓,很期待视为朋友的枝繁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但枝繁劈头盖脸给了她一顿质疑,她撇过脸,喘息着冷声道:“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随便逛逛园子也不行?晚上又不是我当值!” 枝繁的目光一凛:“你是不是背着大小姐勾结二夫人了?” 柳绿气得呼吸一滞,狠狠地瞪了瞪枝繁,懒得和她解释! 这种无声的抗议在枝繁看来却更像一种不得已的默认,枝繁沉了脸:“说什么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一个破镯子就把你收买了,你的节操呢?喂狗了吗?” 柳绿气得柳眉倒竖:“破镯子怎么了?破镯子也得有人送!你有吗?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嫉妒我比你能耐就直说!” 枝繁啐了一口:“我呸!那种出卖良心的脏东西我才不要!” 柳绿抡起桌上的茶杯朝枝繁破了过去:“给我滚!” 枝繁侧身躲开,鞋子却没能幸免,枝繁愤愤地跺脚,走到床边换了鞋子和足衣,这才横了柳绿一眼去往抱厦。 没了外人,柳绿的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满是水渍的地面上。 “多大?”王爷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眼底的侵略和霸道。 “回王爷的话,奴婢十七。” 冰凉的唇轻轻覆上了她眼眸,她慌忙躲开。 他问:“嫌本王老了吗?” 她跪在地上说,“不是!是奴婢不想做通房丫鬟,请王爷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绕了奴婢!” “呵!” 那是她听到的最冷、最嘲讽的声音。 她以为王爷会放过她的,都说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二十多年别说姨娘,连通房都不曾有过,天知道王爷到底抽什么疯会看上她?她是有几分姿色,可和王妃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王爷的招子蒙了猪油吗? 王爷明天一定会宰了她的……她的小命休矣…… 夜色迷离,寒风刺骨。 冷幽茹站在主院对面的小路上,隔着几株桃树,定定地眺望着大门的方向,手一点一点紧握成拳,语气却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去问一下,是谁?” 乔妈妈扶额,这回的梁子结大了,王妃性格孤傲,被王爷怀疑心里本就填了火气,好不容易放下自尊前来与王爷说合,却看见一名衣冠不整的丫鬟从主院跑出来,这不是摆明了烈火烹油吗? 乔妈妈苦着脸上前问了守门的婆子,回来后低声答道:“是墨荷院的柳绿。” 冷幽茹的眸光一颤,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一脸阴郁地回了清幽院,冷幽茹惊讶地 发现诸葛钰等在了门口,他穿一件墨色沉香缎锦服,无花色,似一片遮了日晖的墨云,厚重大气,边缘泛着鎏金般的光泽。 他如玉风华的脸上不难看出风尘仆仆的痕迹,嘴唇周围青青,细看才发现是长了几天还没处理的胡子,他素来爱洁,极重形象,从不曾如此不修边幅,可见回来得万分急切,亦或是……找她找得很是急切。 冷幽茹惊讶,也就是蜻蜓点水,眸中漾开一层淡淡别样光晕,身后的乔妈妈便不如她镇定自若,直接叫出声来:“哎哟!是……是……世子爷啊!您……您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得到消息呀! “母妃!”诸葛钰态度恭敬地给冷幽茹行了一礼,尔后看向乔妈妈,不算和颜悦色也不算太过冷漠,这已经是看了冷幽茹的面子,“刚刚到的,太晚了便没惊动大家,打算明日再去给老太君和王爷请安。” 乔妈妈受宠若惊地低下头,世子爷和她解释得这么详细干什么? 冷幽茹微微扬起唇角,笑意清浅道:“回来就好,进屋坐会儿吧,许久没见你了。” “好。” 进入房间后,诸葛钰把拧着的糕点放在桌上,亲手给冷幽茹奉了茶,看她容色苍白似乎染了风寒,又替她诊脉、拿药、熬药、喂药,所有事全部亲力亲为,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他眉宇间皆是疲困,却强打着精神很认真地完成了每一个步骤,直看得乔妈妈和岑儿目瞪口呆。世子爷一向尊敬王妃她们不是不知道,哪怕和王爷吵得天翻地覆,也从未和王妃红过脸,但……但没这么好过! 喝完药,发了一身汗,冷幽茹暖和了些,靠在贵妃榻上眸光扫过诸葛钰送来的糕点盒子,道:“是什么?” 诸葛钰答:“江南的一家很有名的糕点铺子限量供应的黄金枣泥糕,母妃和玲珑一人一盒。” 言外之意是连诸葛流云和老太君都没有! 冷幽茹的眸子里闪过了什么,微微一笑,细看却发现笑得不尽自然了:“你有心了,回去吧,早点儿歇息。” “母妃安,儿子明日再来看你。”诸葛钰深深一福,离开了清幽院,自始至终一句抱怨或责问的话都没说,冷幽茹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她吩咐道,“去查一下世子什么时辰回府的,又都去过哪里!” “是!”岑儿即刻退出去,两刻钟后折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启禀王妃,世子是一个时辰前回的府,回来后一直在墨荷院呆着,没 去哪里,后面直接来了咱们院子,但奴婢打探到安平拿着一本折子去了庆惠轩,安平离开后,安郡王即刻沉重脸冲出了庆惠轩,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去了二夫人的湘兰院。” 折子……兴师问罪…… 冷幽茹脸上的血色霎那间退去,摆了摆手,阖上眸子道:“熄灯,我歇着了。” 岑儿和乔妈妈相互看了一眼,退出了房间。 廊下,岑儿凑近岑妈妈,小声笑道:“世子爷对咱们王妃真好,一回来便给王妃请安,还送了连老太君和王爷都没有的糕点,谁说不是将咱们王妃放在了心坎儿里?依我看啦,世子妃就算是世子爷的嫡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世子爷心里,还是王妃重要些!” “你个傻子!”乔妈妈戳了戳岑儿的脑门儿,愤兮兮地道,“真是王妃重要些么?这糕点王爷没有老太君没有,可除了王妃,另一个是谁有?” 岑儿一愣,是……世子妃! 乔妈妈接着道:“你再想想,世子爷是真一回府便给王妃请安?来清幽院之前哪儿也没去?” 岑儿又是一愣,在墨荷院……呆了大半个时辰! 乔妈妈冷冷一哼:“老婆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世子爷这是在警告王妃呢!” “警……警告王妃?什么意思?”岑儿的脑袋瓜子转不过来。 乔妈妈的眸子里流转起丝丝寒意,望向无边夜色说道:“若我猜的没错,世子爷虽远在江南,但府里发生的事儿瞒不过他的法眼,安郡王请封入朝为官的折子一定被世子爷给驳回了,世子爷这是在拿安郡王做筏子敲打二夫人!前段日子,二夫人把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叫去湘兰院瞎使唤,还不止一次两次!那十多日,二夫人在府里地位陡增,世子妃威信扫地。直到墨荷院有丫鬟聚众闹事,世子妃以雷霆手段杖毙了余婆子又惩治了两名丫鬟这才扳回了局面。但不管眼下如何,世子妃受过气是不争的事实,而这气是谁给的?二夫人!至于二夫人到底是不是受了王妃的挑拨才敢对世子妃发难的,世子爷应当不清楚,可二夫人动用柳绿她们几个做苦力时,王妃是点了头的,所以,毋庸置疑,王妃是帮凶!” “啊?”岑儿瞪大了眸子,“既然世子爷想替世子妃讨回公道,怎么还对王妃这样好呢?跟对二夫人完全不一样!” 乔妈妈又戳了戳她脑门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几时才能学乖一点儿?世子爷对咱们王妃用的是‘先礼后兵’的策略!他的意思 非常明确:‘母妃,如果你认为是我不够孝敬你,所以你才刁难我娘子,那么好,我日后加倍孝敬你;但倘若我孝敬你了,你还不买账,抱歉,我今儿能戳二婶的心窝子,将来也敢教训你!’” 岑儿似有顿悟:“难怪世子爷会将安郡王压得这样狠,敢情都是做给王妃看的。”世子爷可从没如此在乎过谁! “到底不是亲生的!”乔妈妈看了岑儿一眼,再次望向无边夜色,叹道,“我只知世子爷打架厉害,没想到心计也能玩得这样高明!”从前她真是看走了眼! 乔妈妈回想了一下王妃苍白的脸色,摇摇头,一个连炸药都敢往身上绑的人,谁真敢和他对着干? 诸葛钰回了墨荷院,这才清理了胡子,并换上亵衣来到床边,定睛一看,就发现她不知何时踢掉了半边被子,白花花的小腿儿露在外面,触手一片冰凉。 他拉过被子给她盖住腿,又解开亵衣,将她冰冷的脚丫子贴在了自己温暖的肚皮上,一瞬间的冰凉令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水玲珑迷迷糊糊的,先是梦到自己赤脚走在雪地里,冷得发抖,尔后突然踏上一块暖和的软地,她便挪动着脚丫子,拼命汲取着暖地的温暖,这儿凉了换那处,那儿凉了再挪另一处。 诸葛钰就看到水玲珑的脚丫子在他肚皮上乃至整个胸膛肆意作乱,直到他一片冰凉,而她双足暖暖,她嫌弃地哼了哼,不暖和了!缩回脚进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美梦。 诸葛钰看了软榻上的多多一眼,要说多多也是个没骨气的,明明诸葛钰是个陌生人,还不只一回压了它的主人,它却连嚎一嗓子都不敢。诸葛钰浓眉一挑,摸了摸肚子,这女人是不是想要孩子了?居然养起了宠物!还是毛茸茸她最讨厌的那一种! 一念至此,诸葛钰觉得自己必须再加把劲儿! 他勾唇一笑,掀开被子一滑而入,在她睡梦中又给了她一次极致欢愉。 诸葛钰回来的消息翌日传遍了王府,水玲珑醒来时,诸葛钰已经去天安居给老太君请安了。 枝繁进屋伺候水玲珑梳洗,笑得眉眼弯弯:“世子妃要不要多睡一会儿?世子爷说您不用起的,他很快便回,老太君派人传了话,您也不必前去请安。” 什么叫做她不用起,他很快回?难道他想和她睡一整天?心里泛着嘀咕,却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溢出些许欢喜,连带着白里透红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笑意:“睡够了。” 【119】抉择,又晓真相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0本章字数:16148 王妈妈拧起了眉毛,若有所思道:“是柳绿娘说的!昨晚柳绿娘突然来找老夫人,说是有话单独与老夫人谈,老夫人没让奴婢和翡翠跟在身旁,所以,她们谈的内容奴婢并不清楚,柳绿娘走后,老夫人便给奴婢下了这趟差事,让奴婢赶早来王府接柳绿回去探望她爹!” 密谈?柳绿在他们家是个什么处境水玲珑再清楚不过了,那一对薄情父母压根儿就没拿柳绿当过人看,他们眼底只有阿义和一个年仅七岁的弟弟,阿义死后,他们得了一笔安家费呜呜咽咽哭了几天,尔后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小儿子身上,对柳绿自始至终冷淡得很,仅仅在柳绿交出每月的份例银子时柳绿娘才会给个笑脸。就这样的关系,柳绿娘非得请柳绿回家探亲? 水玲珑狐疑地蹙起了眉:“你仔细想想她娘的表情,可真哀恸?” 王妈妈很努力地把柳绿娘从进福寿院到出福寿院的神色回忆了一遍,弱弱地吸了口凉气,道:“这个……奴婢瞧不出来,她一直拿帕子捂脸哭啊哭的,好像是很哀恸的样子。” 水玲珑的眼底闪动起晦暗难辨的波光,片刻后,悠悠地道:“杜妈妈的丈夫张伯在我的酒楼里做掌柜的,办事挺得力,才几个月的功夫已经慢慢赚回成本了,今儿正是他想我汇报账目的日子,说是傍晚时分,我就不留王妈妈了!” 傍晚时分?现在是早上啊!难道大小姐……王妈妈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起身恭敬一福:“奴婢明白!” 王妈妈带了柳绿出府,一路上,柳绿都战战兢兢的,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尖刀,不知那一刻绳子断裂尖刀便会刺穿她的脑袋! 王妈妈看她这副噤若寒蝉的样子,笑着安慰道:“话说得重些才好领你回府探亲,但我估摸着你爹还有救,你别太担心了。” 她娘的性子她晓得,一分能说成三分,三分能夸大成七分,她爹估计是真伤到了,但应当不致命,眼下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啊! 低着头,生怕有谁认出她来似的。 即将跨过二进门时,余伯突然推着诸葛流云走了过来,诸葛流云贵气天成,哪怕坐在轮椅上也给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柳绿还没看清来人就觉得脑袋一沉,脊背一凉,好似一座冰山压在了背上。 王妈妈早听说了诸葛流云的伤势,一猜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赶紧福着身子行了一礼:“王爷吉祥。 ” 柳绿闻言抬眸望去,一下子撞进了一双仿佛凝了一层冰的眸子,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王……王爷!” 余伯停止了推轮椅的动作,诸葛流云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了柳绿满是冷汗的额角,淡淡笑道:“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柳绿壮着胆子用余光瞟了瞟诸葛流云绑着纱布的右手,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王爷果然要发飙了,她的小命真的休矣…… 王妈妈一头雾水,不明白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貌似柳绿见了王爷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而王爷看柳绿的眼神也特像猫见了老鼠似的,透着一股子霸道和戏谑。 良久,空气里静谧得连风都弱不可闻,柳绿的膝盖麻得几乎失去知觉,诸葛流云才好似漫不经心地道:“去哪儿?” 柳绿吞了吞口水,颤声道:“回王爷的话,去尚书府。” 诸葛流云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不走! 他不走,她俩也走不得! 王妈妈的眼神闪了闪,忙福了福身子,道:“柳绿的爹昨晚喝多酒从山坡上摔了下来,伤得有些严重,怕见不着女儿最后一面,所以老夫人请柳绿去尚书府一趟,过后,奴婢会亲自送柳绿回王府的。” 这回,诸葛流云终于走了! 柳绿如临大赦,王爷没杀她!天啦,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小脑袋以后都稳妥妥地搁脖子上了? 王妈妈深深地看了柳绿一眼,又回望了诸葛流云的背影,总觉得这俩人有点儿……不对劲儿! “你这丫头!胆子大了啊?连王爷都敢咬!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就不怕王爷一发火把你亲爹亲娘亲弟全都砍手砍脚做成人偶?”福寿院内,柳绿娘拧着柳绿的耳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悠闲地喝着茶。 柳绿疼得“哎哎”直叫,试图拿开她娘的手,她娘却拧得越发紧,快要揪掉她的耳朵。昨晚一个陌生人送来一封信,说王爷看上柳绿了,柳绿抵死不从,关键时刻还咬伤了王爷,王爷并未当场发怒,估摸着是真心想收用柳绿,起初她还不信,可瞧她这副支支吾吾、眼神慌乱的样子她就知道那人没有撒谎! 柳绿娘觉得,那人应当是王爷派来的!柳绿宁死不从,王爷没法子便想到从她这儿着手,只要她说服柳绿跟了王爷,日后荣华富贵还少啦? 柳绿皱着眉头,含泪道:“谁告诉你的?” 柳绿娘哼道:“除了王爷,还会有谁?” 柳绿一怔,王爷……就这么想得到她?她把他咬伤了,他不杀她倒也罢了,或许是看了世子妃的面子,但他要不要这么犯贱,非得得到她? 老夫人放下茶盏,终于开了口,表情甚为欢愉:“好了,如花似玉的女儿你也下得去手,弄疼了怎么办?”笑着看向柳绿,“过来,我瞧瞧。” 柳绿娘松了手,眉宇间有点儿得瑟!她就知道以女儿的姿色只要给她机会,她便绝对能钓一条大鱼!原本想着女儿给世子爷做通房即是顶好,谁料女儿真是猛啊,直接迷倒了王爷! 柳绿惊魂未定地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亲热地拉着她在罗汉床上坐好,柳绿大惊,她是奴才,怎能坐主子的床?下意识地欲起身,老夫人按住了她,和蔼地道:“柳绿啊,你爹受了伤,短期内无法劳作了,一家子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你娘一人身上。” 柳绿暂时还没从惊悚中回过神来,木讷地道:“我的份例银子都会给我娘的。” 老夫人的眸子紧了紧,似有一瞬的怒火,却化为唇角一抹平易近人的笑:“你那点儿微薄的收入怎么撑起偌大一个家呢?”看了看柳绿娘,见对方点头,她眼神一闪,语重心长道,“你爹的这回伤得太重,请大夫和买药就得好几十两银子,这倒也罢了,好歹你爹娘是府里的家生子,我看着老太爷的颜面帮衬一、二也无不可。但你下边儿尚有一个稚龄弟弟,你娘肚子里又揣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 “啊?娘!你又怀了?”柳绿惊愕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她娘到底多能生啊,算上那些夭折的,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柳绿娘摸了摸微红的脸,笑比哭难看:“呃……哦……哦!刚查出来,准备等满了三个月再告诉你的!” 老夫人被柳绿一打断,内心有所不喜,这咋咋呼呼的毛丫头,也不知王爷看上她什么了?哪怕有几分姿色,也太没规矩了!偏她还不识抬举,伤了王爷!好在王爷宰相肚里能撑船,否则,一个尚书府够不够给她陪葬?!老夫人压制住心底的负面情绪,挤出一个柔和的笑:“你娘怀身子需要进补,且做不得重活儿,你爹卧病在床根本干不得活儿!你弟弟交给谁带?又怎么带?难不成又养成阿义那样的?这不是太令人心寒了吗?” 提到突然横死湖中的阿义,柳绿低下了头。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摸了摸她鬓角的发,用一种看自己最亲近的孙女儿的眸光,继续循 循善诱:“王爷二十年没纳妾,可见是个长情之人,他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家人考虑,不是?你伤了王爷,王爷不计前嫌,将消息带到了尚书府,比起二话不说把你抢回院子的官僚,王爷的做法真真儿是太尊重你了!做人啦,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拒绝一次是天真烂漫,拒绝两次便是矫情使然,说句不该说的,男人喜欢你,你是个宝贝,你的贪、痴、念、恨、蛮、怒在他心眼儿里都只有两个字——‘可爱’!可一旦他不喜你了,你就是根草!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于他而言也不过烂泥一坨!你现在不趁着王爷含糊你从了他,等他自个儿失了兴趣,再想起你伤他一事时,呵~那怒火,就不是你们一家五口招架得住了!” 话音刚落,柳绿娘万分配合地跪在了地上,用抹了洋葱水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泪水瞬间决堤:“呜呜……柳绿啊……我这做娘的求求你了……你别惹恼王爷……从了王爷吧……不然……我们全家……都得给你陪葬啊……呜呜……可怜你未出世的小弟弟喂……” 声情并茂,死不要脸,影帝级演技,连老夫人都暗暗称赞! 柳绿垂下眸子,不想理她娘! 柳绿娘见火候不够,站起身便嚷道:“让我死了算了!我亲生女儿闯了祸,自己不买账,害得我们全家受牵连!我不如早死早投胎,两眼一闭,你们怎么折腾我看不见心不烦!哎哟喂!我是造的什么孽呀!十月怀胎我容易么我?白眼狼啊!不顾亲爹亲娘死活!只想着自己风流快活……” “够了!你少说两句!吓着孩子了!这事儿咱们只能劝,最终决定权在柳绿手里,哪有亲娘以死相逼的?”老夫人挺身而出,化作正义勇士,开始很好地维护柳绿的利益。 这红脸白脸一唱一和,端的是天衣无缝、催人泪下! 柳绿心乱如麻,不自觉地便拽紧了手里的帕子:“或许……不是王爷递来的消息呢!”这事儿有点怪,直觉告诉她昨晚来送信的人不是王爷所派,可如果不是王爷,又会是谁? “老夫人!外边儿来了位大夫,拿着王府的牌子,说要见您。”翡翠在门外高声禀报。 来的是镇北王府的大夫,姓胡,上次水玲清高热也是经由他诊治的。 他进来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后便道明了来意:“听说柳绿的爹摔成重伤,王爷命我给他好生医治,需要什么药材也由镇北王府出,还请老夫人行个方便。” 老夫人和柳绿娘心头狂喜,恨不得抱着 胡大夫亲上两口!现在,即便告诉她们那信是甄氏派人送的,她们也不会信了!在她们看来,王爷八成是对柳绿动了真心,这才想了一招又一招,柳绿这回不飞上枝头变凤凰都不行啦! 可问题是—— 柳绿爹没摔伤啊! 柳绿娘和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笑盈盈地道:“哎哟,我住的地儿太简陋了,恐误了您的尊眼,您且在这儿等着,我叫几个婆子将我那口子抬过来!” 老夫人就点了点头,给胡大夫看了座儿,又唤了翡翠奉茶。 柳绿娘火急火燎地回了屋,柳绿爹正靠在竹床上喝烧酒吃小肉,哎呀呀,女儿被王爷给看上了,日后随便给点儿打赏都够他喝上一个月,要是女儿争气些,再给王爷生下一男半女,他下半辈子就不用愁啦! “你个死鬼!还在喝呢!麻烦上门了!”柳绿娘一进屋瞧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屌丝样就恨不得用鞋底抽他几耳光! 柳绿爹一口酒堵在喉头,呛咳得满面赤红:“咋啦?女儿不同意?” “哼!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货,我能搞不定?”柳绿娘便有些得瑟,他们夫妻俩都属于放在和人擦肩而过也没谁会多看一眼的对象,偏生了个女儿闭月羞花,最重要的是——孝顺! 柳绿爹知道这是说服女儿了!他忙放下酒壶,给功不可没的娘子捏了捏肩:“那到底是啥麻烦?” 柳绿娘的神色一肃,侧过身子面向他道:“王爷得知你重伤,派了王府的大夫给你治伤,可你好模好样,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咱们是不是那个什么……犯了‘欺君之罪’?” 柳绿爹一惊,跳了起来:“哎呀!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个好法子,只需要你稍稍配合一下,咱们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和阿威的锦绣前程就全都到手了!”柳绿娘神秘兮兮地一笑,起身从角落里拿起洗衣服的棒槌,尔后不怀好意地看向了他。 柳绿爹骇然失色:“你……你……你要做什么?” 紧接着—— “啊——” “啊——” “啊——” “啊——” “啊——” 老夫人很热情地招待了胡大夫,并当着他的面儿不停地夸赞柳绿:“……你不知道呀,这丫头打小是个能干的,在我跟前儿那么多年,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耳濡目染了良 多……” 柳绿满脸黑线,我小时候就在外院做洒扫,何时耳濡目染了您的琴棋书画?再说了,您一土鳖您会那些玩意儿么? 胡大夫正襟危坐,时而笑着答上两句。 老夫人有自己的打算,原先把柳绿的老子娘捏在手里,是想着有一天水玲珑能用到柳绿固宠,虽说柳绿和水敏玉闹了点儿乌龙,但柳绿的身子是干净的,此去王府,她仍旧坚定坚信柳绿能被诸葛钰看中。眼下,诸葛钰没看中她,倒是王爷来了几分兴趣。她一直很努力地巴结水玲珑,就是希望水玲珑助水沉香走出冷宫,偏水玲珑总和她打马虎眼,她心痒难耐却又无计可施。这下好了,柳绿直接晋级为王爷的枕边人,她哪里还需要巴结水玲珑呢? 不多时,柳绿爹便被几个粗使婆子用担架给抬进了福寿院的厢房。 胡大夫一看,浓眉一蹙:“这……不是摔的吧?” 柳绿爹在柳绿娘假公济私的暴打下早已晕厥,柳绿娘笑呵呵地道:“哦,先摔了一跤,然后又和人打了一架!” …… 王妃生病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老太君、甄氏、安郡王、诸葛姝、水玲珑等人纷纷前去探望,她精神不好,就靠在床头,众人问话她爱理不理,众人自讨没趣,灰着脸离开了清幽院。 诸葛流云没去看她,诸葛流云认为这个女人就是在和他怄气! 诸葛钰亲自在床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倒像是比亲生儿子还亲,府里的下人直夸世子心肠好、孝顺娘,一时间,他贤名远播,连皇帝都在朝堂上大为夸赞,当然,这是后话了。 诸葛钰留在清幽院,水玲珑先回了墨荷院,她不清楚诸葛钰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并非王妃亲生,据她的观察,诸葛钰待王妃是极敬重的,他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性子,竟然真地沉下心来给王妃侍疾,她始料未及,便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王妃是自然“生病”,浑然不知始作俑者正是那个在床前忙得殷勤的人。 当水玲珑回到墨荷院时,诧异地发现华容来了,而在华容身旁,是一名身体结实、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袁妈妈。 曾经,在宫里出了玉妃一事后,诸葛汐唯恐她心机深沉会害了诸葛钰,便打算让袁妈妈来她身旁伺候,其实也就是监视。她毫不客气地与回绝,甚至不惜与诸葛汐大吵一架,就不知今儿袁妈妈缘何来此了。 二人给水玲珑见了礼,水玲珑和和气气道:“你们是来替我大姐探望 王妃的么?” 华容笑着道:“是啊,听说王妃病了,大少奶奶便差了奴婢前来问候,顺便和王爷商议了一下墨荷院小厨房的事。” 小厨房?水玲珑的眼神儿亮了几分。 华容点头,笑容可掬:“是的啊,大少奶奶说今时不同往日,世子爷为官辛苦,应酬颇多,回来经常赶不上饭点,膳房离墨荷院远了些,单独传膳需等很久,比不得小厨房方便。”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水玲珑勾唇一笑,仿佛信了华容的说辞:“大姐有心了,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华容却忽而笑容一收,正色道:“大少奶奶说了,墨荷院的下人都不怎么知晓世子爷的口味,是以,从即日起,袁妈妈将会管理小厨房,专门给世子爷的膳食。” 华容原以为水玲珑会拒绝,她连一连串的借口都提前编排好了,谁料水玲珑十分干脆地来了句:“有劳袁妈妈了。” 袁妈妈欠了欠身,道:“替世子爷和世子妃效命是奴婢的福气。” 水玲珑笑意更甚,袁妈妈是诸葛汐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如此屈才做一个小厨房的老妈子,谁说不是诸葛汐怀疑王妃对她的膳食动了手脚?也许诸葛汐还没掌握任何证据,水玲珑也不指望她掌握什么证据,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足够了,等到时机成熟,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袁妈妈是府里的来人,除了尚书府的丫鬟有些面生,其他人都认识她。袁妈妈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去往了水玲珑给她安排的房间,单独一间,在钟妈妈隔壁。 水玲珑的心里快要乐歪了,早上还想要个小厨房来着,下午便有了!诸葛汐也引起警惕了!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这王府果然旺她! 喜滋滋地进了屋,没多久,余伯来了! 余伯给水玲珑见了礼,言简意赅地表明了王爷的意思:王爷想要个丫鬟,名唤柳绿! 这要求委实有些不妥,王府丫鬟过百,诸葛流云要谁不好,偏得要她的陪房?换句话说,哪有媳妇儿给公公送丫鬟的?水玲珑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诸葛流云是希望柳绿在他跟前端茶倒水。 水玲珑想起昨晚柳绿曾陪着甄氏一同给各个主子送了年画,莫非诸葛流云就是那个时候看上柳绿了? 而柳绿是甄氏带过去的! 午后,张伯在二进门处递了牌子,水玲珑拿着对牌去前院的花厅见了张伯。王妈妈倒是 有几分机警,听了水玲珑的暗示后,一回府便藏在屋外的窗边偷听了老夫人、柳绿娘和柳绿的对话,尔后迅速告诉了杜妈妈,杜妈妈又转达张伯,让张伯把消息带入了王府。 水玲珑才知道,柳绿昨晚咬伤了诸葛流云,随即有人给尚书府通风报信,希望柳绿的老子娘劝诫柳绿一番。所以,柳绿娘找柳绿回尚书府探病是其次,说服柳绿从了诸葛流云是重点。而老夫人之所以参与此事大抵是存了重用柳绿的心思。她并不担心老夫人会唆使柳绿办什么事,老夫人所求无非是水沉香安好,却从没和水航歌同流合污想要颠覆这个王朝。 就不知那封信到底是不是诸葛流云派人送出的。 水玲珑有点儿怀疑甄氏在这件事里动了手脚,甄氏先是给柳绿送了价值不菲的镯子,尔后让柳绿帮她挑年画送年画,好像如甄氏算准了诸葛流云能够看上柳绿似的! 甄氏的动机不难猜,王妃给她下过绊子,她便将转而将王妃一军,而且这丫鬟既然是她的陪房,最后爬了公公的床,难免不让王妃认为一且都是她的主意! 甄氏这个老妖婆,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惬意了? 入夜时分,柳绿回了墨荷院,神情沮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水玲珑器重柳绿,不代表她会像护水玲清那样替柳绿铺出一个锦绣前程。柳绿上有高堂,下有幼弟,作为家中的长女,她注定会成为薄情父母眼中的一个货品,这是封建社会无可避免的悲剧。便是水玲珑曾经也和柳绿陷入了相似的窘境,只不过她用尽手段挣脱了囚笼而已。 水玲珑有能力阻止诸葛流云将柳绿带走吗?自然是有的! 譬如告诉诸葛钰,我舍不得柳绿! 又譬如,大费周章给柳绿安一个八字不详的恶名。 但这样做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前者是逼诸葛钰忤逆父王,后者是暴露自己的实力。 说她自私吗?是的,她不想因为一个丫鬟而给自己惹上一身骚,她已经得罪了王妃,切不可再得罪诸葛流云。她的郭焱,此时正享受着诸葛流云的保护,在儿子和丫鬟之间,让她选什么? 柳绿像往常那样给水玲珑奉了茶,水玲珑接过,喝了一口,轻声笑道:“余伯来了话,让你去王爷的院子。” 柳绿的眼泪一点一点迷了视线,她强忍着不让其掉落:“是,奴婢知道了。” 没什么“感谢大小姐一直以来的栽培,奴婢铭记在 心”之类的客套话,也没跪下求水玲珑救她于水火,安静得仿佛在与陌生人道别。从尚书府走出来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那句“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有多么可笑,别说剔透做姑子,她连寻短见的权力都没有!她就是个不中用的,明知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把她卖掉,她仍无法眼睁睁亲娘给她下跪而无动于衷。 枝繁了解了事发经过,方知自己错怪了柳绿,门口,她扯了扯柳绿的袖子,低声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柳绿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总在事后对不起,为什么事先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巴结有距离的人,伤害最亲密的人。我受够你了,以后别来烦我!” 枝繁的心口一震,眼泪落了下来! 柳绿从墨荷院进入主院,在王府一度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众说纷坛,好听的不好听的都有,但毕竟只是个的丫鬟,又没做姨娘,大家谈着谈着便失了兴趣。 老太君乐见其成,想着如果柳绿能给诸葛钰再生个弟弟最好! 冷幽茹则闭门养病,拒绝任何人的探视,可见气得不轻! 甄氏一度担心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会惹来诸葛钰的报复,等了几天没瞧见诸葛钰动手,她的心稍安,这事儿应当是蒙混过关了! 诸葛钰的确不知道前因后果,“柳绿给甄氏通风报信,甄氏回赠柳绿贵重镯子”的事儿水玲珑命枝繁三缄其口,是以,诸葛钰和其他主子一样,都认为诸葛流云看上柳绿只是一个巧合。 墨荷院内,水玲珑将给郭焱做好的冬衣、中衣、里衣、亵裤、鞋子,以及用兔毛编织的围巾打包好,又装了许多自制的腊肠、腌肉、干鱼和一些鹿茸、虫草、人参……预备让枝繁寄往军中。她在军营呆过,知道冬天的仗最难打,时常为了伏击,在雪地里一趴便是一整天,且食物营养不容易跟上,常常一碗热汤并仨冷馒头,一顿饭便算作解决。 郭焱是将军,条件或许好些,但她仍不放心。 枝繁看着水玲珑忙碌的身影,不禁失笑:“大小姐啊,装不下啦!您快把整个墨荷院给搬到北方去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看向地上的七八个大箱子,喃喃道:“的确装不下了呢……那就多雇一辆马车!多请些人手!算了,还是托镖比较靠谱!京城东有加海平镖局声名不错,你跑一趟!” 枝繁的嘴角一抽,大小姐,郭焱是你干哥哥而已,世子爷下江南一个多月,你可是 【120】欢喜过年,郭焱凯旋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1本章字数:19129 承德宫。 德妃握着十一皇子的手,教他练字,十一皇子已经三岁了,个字高了些,口齿清楚了些,五官像极了德妃,脸型和小手却酷似皇帝。 十一皇子扬起白嫩的小脸,懵懂地问道:“母妃,儿臣写得好不好看?”满三岁那天,教习嬷嬷就告诉他,以后不能随意自称“我”了。 宫里的孩子皆早熟,七皇子才十岁也已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了,德妃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柔地笑道:“好看!母妃的十一很厉害,小小年纪就能写这么好看的字了!” 十一皇子似是不信,放下毛笔,用肉嘟嘟的小手捧起德妃含了一分愁容的脸,软软糯糯地道:“那母妃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呢?儿臣做什么,母妃才会高兴?” 德妃尴尬得睫羽一阵猛颤,她讪讪一笑:“母妃没有不高兴,母妃是……是……有些思念你父皇了。” 十一皇子似有顿悟,垂眸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扬起笑脸:“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努力背书,下次父皇检查儿臣功课的时候,儿臣一个字也不错,然后求父皇来看母妃!” 德妃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只得将错就错道:“呃……好,你……用功读书是对的。” 这时,小德子福着身子入内,眼神四处瞟了瞟,德妃会意,唤来嬷嬷抱十一皇子去就寝。 十一皇子给德妃跪安,尔后随嬷嬷回了房间,但一进屋,十一皇子没有立刻就寝,而是强打着精神,把夫子教的功课拿出来重新温习了一遍,夫子说,只要熟读便好,但他想倒背如流,他要做个很优秀、很优秀的儿子,这样父皇就会来看母妃了。 “如何?”德妃脸上的慈祥笑容渐渐凝在唇角,潋滟的眸子里泛起点点寒光。 小安子皱眉一叹:“已经发动第七次偷袭了,仍是近不了郭焱的身!” 德妃的眼眸遽然睁大,不可思议地道:“怎么会这样?我们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为何连郭焱的身都近不了?” 小安子的瞳仁左右一动,神情越发凝重:“有一路人马暗中保护郭焱,我们的人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守。他们似乎对我们的招式和套路非常熟悉,每次都能将我们的行动掐灭在萌芽状态,可最奇怪的是,他们也不杀我们,否则,以他们的本事,我们的人只怕……早就全军覆 没了!” 德妃坐在藤椅上,按住脑门,若有所思道:“不让我们杀郭焱,却也不杀我们的人……好生奇怪!” 小安子直起身子,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德妃,深吸一口气,最终道出了内心的猜测:“恕我直言,能对我们的暗卫了如指掌的,除了王爷再无旁人!” 德妃抬头,眼底闪动起浓浓诧异和黯然,似深秋最后一片黏在枝头的落叶,惶惶然间唯恐不小心随风而散:“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安子根据自己打探到的情报,结合主观猜测,说道:“水玲珑和诸葛钰大婚当天,郭焱亲自到尚书府,拜了水航歌为干爹,之后,郭焱频繁出入镇北王府,甚至帮着水玲珑对付过荀世子,也就是说,水玲珑和郭焱……是一丘之貉!” 德妃腾地站起身,厉喝都爱:“不可能!郭焱是水玲珑的仇人!郭焱杀了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舅舅、姑姑、侄儿……那么多亲人……” 小安子的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咬牙切齿道:“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谓的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么?郭焱这回把泰氏一族可是往死里在打,谁能保证郭焱不是知晓了水玲珑的身份,想助她复国?包括王爷,或许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他因为诺敏给了你多少庇佑,就只会给诺敏的女儿更多!所以现在,郭焱、水玲珑、王爷,他们三个已经地紧密团结在了一起!今后漠北皇族的发展再与娘娘你无缘了!” 德妃身形一晃,跌坐在了藤椅上…… 主院的书房内,诸葛流云细细打量着水玲珑敬献给他的《观音佛莲》,他找了专人鉴定,它的确是真的! 据德妃所言,这幅画是漠北圣物,由德妃的父皇传给了最钟爱的长女诺敏公主,后诺敏遭受奸人所害,被迫远离漠北,《观音佛莲》也跟着失去了音讯。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观音佛莲》,一方面是想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另一方面,是想寻出诺敏的下落。 和诺敏的相识其实挺巧合,那一年,漠北皇后重病,危在旦夕,诺敏之前被皇族除名,只得悄悄返回漠北,身边还跟了个小女孩儿,约莫两、三岁的样子。诺敏误打误撞碰见小公主的暗卫杀钰儿,便出手救了钰儿。事后,他按图索骥找到了诺敏,并和她有了一段时间的来往,只是她突然又离开漠北,并中断了与他的联络,这一断,就是十几年。 这幅画是诺敏的,却到了水玲珑的手里,水玲珑会否就是当年陪在诺敏身边的小女孩儿?诺敏的女儿? 可不管他怎么问钰儿水玲珑的身世,钰儿都一口咬定不清楚! “来人!” “在!” “查一下世子妃的生母到底是谁。” “是!” 一道黑影悄然跃出书房,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迅速没入迷离的夜色中。 诸葛流云将《观音佛莲》收好,突然,双耳一动,细碎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擦声传入脑海,他的眸色一深,厉声道:“谁?” 柳绿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差点儿砸落!她战战兢兢行至门口,颤声道:“是奴婢,奴婢给王爷换药来了。” 自从王妃卧病,换药的工作便由余伯继任,而自打柳绿来了主院,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柳绿的头上。 诸葛流云神色稍缓,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一丝严厉:“进来。” 柳绿悄然松了口气,她自问胆儿肥,在王爷跟前却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像一座冰山压住了脊背,也像一根绳索勒紧了脖子,不过几步的距离,寒冬夜晚,她竟走出了一身冷汗。 她跪在诸葛流云身边,将他的裤腿撂起,揭开纱布,取下原先的膏药,拧了帕子擦洗,尔后换上新的,做这些时她的余光瞟了瞟诸葛流云有着一排牙印的右手,心中暗叹,后悔,真后悔!不该咬他手的,应该咬他脖子,咬死他! 磨磨蹭蹭地换完药,柳绿没有离开的意思。 诸葛流云翻开一本典籍,不拿眼瞧她,只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事就直说,想要什么也别兜圈子。” 柳绿觉着王爷虽然犯贱,但也不是没有优点,比如,他很大方!王爷送给她爹的药和补品,人参鹿茸血燕之类的,连老夫人看了都眼红。 回王府之前,老夫人和她促膝长谈,婉转地表达了接下来的战略策略和中心思想,大致是——你好生讨王爷欢心,努力说服王爷救水沉香出冷宫,你老子娘和弟弟我替你全权照顾,如若不然,这种“照顾”也能衍生另一层意思。 但柳绿不是寻常丫鬟,她骨子里的奴性较少,忠于主子不及忠于自己,是以,对这件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威胁这种东西,一旦上了瘾,有一便有二,有二则有三,老夫人这回只求她助水沉香出冷宫,下次保不准会要挟她助水沉香夺回儿子,而更遥远的将来……越发不好说了! 反正是求王爷办事,倒不如釜底抽薪 ,永绝后患! 柳绿给诸葛流云磕了头,凝眸道:“求王爷……把奴婢的家人接出尚书府!随便放哪个王府名下的庄子里就行!”退一万步说,助废妃出冷宫,和弄她家人出尚书府完全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任务,王爷做前一件事艰难,做后一件事简单,她是傻子才不选对自己最有利又最容易求的! 诸葛流云冷沉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像在审视,又像单纯的观赏。 柳绿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生怕王爷会拒绝她的请求。 半响后,诸葛流云淡淡唤道:“余忠!” 余伯在门外应道:“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柳绿心头一喜,这是……答应她了?! 但很快,柳绿的眸光暗了下来,有代价的吧…… 诸葛流云探出手,摸上她精致的脸,冰凉而磨砺的触感令柳绿猛地打了个哆嗦,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一寸一寸细绘着她的眼,轻柔缱绻。 “回吧,我歇息了。” 就在柳绿以为诸葛流云这次真的要宠幸她时,诸葛流云忽而抽回手,淡淡地下了命令。 柳绿松了口气。 十一月逐渐步入下旬,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飞雪,纷纷扬扬,忽聚忽散,一夜光景,屋檐悬了冰凌,积雪落了满地,端的是硬装素裹、分外妖娆。 水玲珑穿上一件湛蓝色素绒短袄、一条白底撒花烟罗裙,腰间挂着一块和田白玉玉佩,坠下三寸长的红色穗子,显得喜庆大气。她头上挽着瑶台髻,左边簪一支蓝宝石金钗,并一对迷你珍珠钗,钗身没入发髻,只看得到圆润光泽的珍珠,像繁星闪在夜幕,潋滟动人。 天安居内,乔妈妈正在向老太君禀报府里的账目和大小适宜,都与过年和安郡王的亲事有关,是以,老太君听得两眼放光。 “……筵席的菜式您要是没什么意见奴婢就定下了,又是过年又是大婚,各个院子装扮得喜庆些才好,上回采买的年画和对联不够,奴婢打算再上街一趟……府西久不住人,缺少打理,恐婚庆当天宾客众多会有人逛过去,所以奴婢请了工匠和花匠,这几日便将府西整理一番……”乔妈妈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地说给了老太君听。 都是为儿孙们好的,老太君自然没一个“不”字,要说她这种婆婆媳妇儿们都是顶喜欢的,从不拿架子,也不把大权掌在手里,你向她汇报,她耐心听着;不向她汇报,她也没什 么怨言。便是在喀什庆,嫡夫人和她相处得也颇为融洽。 乔妈妈言罢,垂首而立,等待老太君的指示。 老太君拿起一颗玉米糖塞进嘴里,禁了一段时间的甜,诸葛钰昨晚终于解除了她的“警报”,准许她每日吃一块甜糕和三颗糖,她乐坏了,喜滋滋地吃完,她端起温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身心舒畅得不得了,这才笑眯眯地道:“你帮着王妃掌家多年,你的安排肯定都是好的,且放心办吧!” 这话受用,乔妈妈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多谢老太君赏识。” 水玲珑打了帘子进屋时,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她拍了拍坎肩儿上的雪花,眉眼含笑地道:“乔妈妈在呢!我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冻的,屋子里的炭烧起来了没?” 乔妈妈朝水玲珑福身行礼,不卑不亢道:“王妃有了些许好转,就是仍吹不得风,王妃不喜烧炭,说觉着闷,就煨了几个暖手炉放被子里。” “往年也如此吗?”水玲珑问。 往年有王爷陪着,自然不必如此。乔妈妈的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道:“今年才这样,大抵和生病有关。” 水玲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坐在了老太君的炕头,笑着唤道:“奶奶。” “外边儿冷吧?”老太君摸着她冻得通红的脸,关切地问。 水玲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刚开始挺冷,走着走着便出了一身汗。” 乔妈妈打趣着道:“年轻人就是好,身子硬朗!” “这话不假!”老太君笑着说完,看向盘子里的玉米糖,想吃,但今天的指标已经用完了,于是她砸了砸嘴,把糖衣剥开喂进了水玲珑嘴里,“唉!你替我尝尝甜头!” 一屋子全都笑了起来! 乔妈妈退出去办事,屋子里只剩老太君、甄氏、诸葛姝、水玲珑和丫鬟萍儿。 甄氏到底是心虚的,那日,流珠在穿堂偷听了王爷和柳绿的动静,刚听到柳绿咬伤了王爷宁死不从时,余伯便将流珠赶跑了。她就想着呀,柳绿身份卑微,骨子里竟个有硬气的,若柳绿真的宁愿自尽也不做王爷的女人,她还怎么膈应王妃,又怎么挑拨王妃和水玲珑的关系呢?所以,她才连夜派人去尚书府告诉了柳绿爹娘这则消息。 给的是匿名信,按理说,水玲珑和诸葛钰应当怀疑不到她头上,他们只会怀疑一切是王爷暗中操作的,而他们大概也拉不下脸去找王爷对峙! 别说,甄氏这回走狗屎运,真的钻对了空子!诸葛钰暂且不谈,一个丫鬟而已,是死是活他不在意的。 水玲珑么,她的确不晓得甄氏才是通风报信之人,却知道柳绿是甄氏故意“带”给诸葛流云的,单凭这一点,水玲珑就不会让甄氏安稳过大年! 水玲珑吃完糖,眸光一扫,道:“我这几天没见着姝儿,伤寒仍未痊愈么?” 甄氏陡然被点名,吓得一怔,尔后讪讪笑道:“没呢,那丫头针线活儿太差,我拘着她在屋子里学女红。” 老太君撇了撇嘴:“别太累着她了,一个小丫头整日窝在屋里,怕闷出病来。” 甄氏的心一凉,果然,嫡妻和平妻就是不同的,嫡夫人管教孩子老夫人可从不插嘴,她不过是拘了姝儿几日,老夫人便不大乐意了。 水玲珑岔开了话题:“乔小姐快过门了,不知二婶给她选好院子没?” 甄氏的眼神闪了闪,灿灿笑道:“定的是娉婷轩,够宽敞大气,已经请了工匠在刷漆。” 娉婷轩的确是目前所剩的院子里格局最好的一个,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莞尔笑道:“动工了啊,那……把董佳小姐的院子也刷一遍吧!董佳小姐迟早得过门,与其届时在乔小姐的眼皮子底下装修,不如现在一并粉饰了。” “这……”甄氏迟疑了,“会不会太早了些?” 水玲珑笑道:“乔小姐说只要怀了孕便会许安郡王纳妾,最晚一年,说不定乔小姐三、两月就怀上了呢,大公主不就是怀得挺容易?” 甄氏动心了,请工匠委实麻烦,不仅女眷们得纷纷回避,连丫鬟都得绕道走,更兼得四面八方一路上须安排不少人选监督,唯恐工匠不期然地和小姐或丫鬟们单独碰到,传出去影响女子名节。而且,施工响声太大,老太君白日多眠,就易被吵醒。一次性解决……不失为一记良策。 老太君也想到了最后一点,立马投了赞同票:“吵死了,一并弄完,省得吵我第二回!” 甄氏看向水玲珑,见对方笑容真挚、眸光清澈,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道:“那好,就这么办。” 出了天安居,水玲珑带着枝繁回往墨荷院,雪停了,天空放晴,日晖落进雪地,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二人经过后花园时,陡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抽泣和求饶,不由地停住脚步顺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穿深紫色斜襟短袄、白色束腰罗裙的 美艳女子立在一株梅树旁,衣着之华贵,不比水玲珑的逊色,满头珠钗样式简单,却价值不菲,就这身行头,哪怕入宫觐见皇后也是丝毫不失礼的。 “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昭云小姐!请昭云小姐责罚!”小丫鬟跪在雪地里,哭得满脸泪水。 枝繁微微一愣,柳绿……怎么变成昭云小姐了? 水玲珑云淡风轻道:“昭云,是王爷赐的字。”女子出嫁可由夫君赐字,但她尚没听过哪个主子给丫鬟赐字的,还命下人唤其小姐,诸葛流云真不是一般地疼她,“听说,王爷把昭云的父母和弟弟要到庄子里去了。” 煮熟的鸭子飞掉,不知老夫人有没有气得吐血。 柳绿,不,昭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留着血的食指放入唇中允了允,看向这个年仅十岁却乖得不行的小丫头,蹙眉道:“不关你的事,起来!我哪是什么小姐?和你一样奴才一个,以后别动不动跪来跪去的,看得我膈应!” 习惯了和丫鬟们斗来斗去的日子,突然王爷一句话,她成了主院的主子,她真是……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不自在! 好吧,她就是贱命,过不惯这种小情妇的奢侈日子。 叹了口气,昭云提着装满梅花花瓣的篮子回往了主院。 枝繁下意识地想叫住她,和她问候几句,却被水玲珑出言打断:“忘了昭云临走前和你说的话?” “总在事后对不起,为什么事先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巴结有距离的人,伤害最亲密的人。我受够你了,以后别来烦我!” 枝繁的脖子一缩,悻悻地道:“她讲的是气话,我知道。” 水玲珑摇了摇头,望向昭云远去的背影,冷冷地道:“真的只是一句气话吗?白费昭云一片苦心!” 枝繁的头皮一麻,不敢吱声了。柳绿不再是柳绿,而是王爷的新宠昭云,自己和她走得太近,日后若是王爷出点儿什么岔子,或她闹出什么祸端,大小姐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幕后主使,素日里她总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一个,可有时不如昭云看得透彻。 她也望向了昭云的背影,替昭云心酸之余,其实有点儿羡慕和嫉妒,曾经最好的朋友,和她一样是吃主子剩饭的奴才,如今却已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临近年关,又筹备亲事,府里一片忙碌。 水玲珑的老朋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如期降 临,于是乎,造人计划再次失败。革命尚未成功,夫妻仍需努力,诸葛钰加大了播种力度,除去夜间勤奋耕耘,白日偶尔也挥汗如雨。 x生活的和谐大大促进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和默契,水玲珑觉得诸葛钰抬抬眼皮子她就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大小姐!还是奴婢来吧!”枝繁拦住水玲珑,苦口婆心地道,“踩梯子危险,万一磕到碰到,奴婢们不好向世子爷交代。” 今儿是个黄道吉日,水玲珑打算把春联和年画全部贴上,灯笼的红布全部挂上,寓意吉祥美满,万事如意。 其他房间交给下人去贴,她和诸葛钰的卧房以及书房却不想假手于人。水玲珑打开枝繁的手,颇为自信道:“踩个梯子也能吓到你?我又不是没踩过!是吧,钟妈妈?” 最后,她笑着看向了钟妈妈。 钟妈妈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在庄子里贴年画春联,夫人和小姐也是喜欢自己弄,要说大小姐没爬过……那是不可能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小姐从前摔着了,夫人哄两句便是,现在大小姐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一连串的下人都得跟着遭殃!还记得上个月大小姐在外院踢毽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世子爷回来就下令将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枝繁在内打了五板子…… 钟妈妈的眼皮子飞速眨动,讪笑道:“大小姐啊,院子里下人众多,你抢了她们的活计,她们做什么呀?” 水玲珑就笑道:“不会摔的了,放心吧!” 语毕,径自踩上梯子,开始往上爬。 诸葛钰下朝,一跨过穿堂便瞧见她踩在梯子上,探出半截娇小的身子,用白嫩的手轻轻抹平春联的横幅,他浓眉一蹙,脸色不好看了:“下来!” 众人一听这声,呼啦啦地转身跪了一地。 水玲珑在心里骂了骂他,像个鬼似的凭空出现,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吓得她差点儿摔下来!不过当着外人要给自己丈夫留面子,这个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忍住不悦,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想自己贴。” 诸葛钰满腹火气就在她柔和甜美的笑意里一点一点消散了,他走过去,在门边站定,二话不说就一把抱住水玲珑,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并高抬右臂扶住了她腰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让女人骑在自己身上,这……这是不是也……太惊世骇俗了?! 水玲珑显然也惊到了,当诸葛钰宽厚的大掌握住她腰身时,她以为他 会将她抱下地,谁想他竟……这般惯着她?! 得意了,有没有? 甜蜜了,有没有? 水玲珑呵呵一笑,低头,冲他调皮地眨了眨右眼,三分狡黠、两分天真、隐隐透着一股子感激和赞赏。 从枝繁手中拿过蘸了浆糊的小刷子,继续贴春联。 想着晚上被他压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有个压他的机会,她怎么也不会放过了。 是以,从卧房到书房,再到偏房和厢房,水玲珑坐在诸葛钰的肩膀上贴了一路。 诸葛钰看她玩得不亦乐于,遂勾了勾唇角,道:“上面的空气是不是特好?” 水玲珑眨了眨眼,看着对联一本正经道:“是呀!” 诸葛钰的左手绕到她背后,邪恶地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屁股。 水玲珑眉心一跳:“贴够了!” 比起打情骂俏的小两口,旁人便没这么幸运了。 冷幽茹斜倚在铺了秋香色绣海棠四喜贵妃榻上,手里捧着鸟纹银丝手炉,一脸病态,若说前段日子她是在装病,这回便是真的病了。 但狼来了的故事告诉我们,前期撒谎太多,透支了信用度,即便真相降临也没人愿意理睬了。 乔妈妈灰着脸进入卧房,面露难色地道:“王爷……王爷让您好生养病,他有些忙。”忙什么呢?忙着教昭云那个贱蹄子写字作画贴对联! 一个人越过了底线,她便再也没了下限。 如果从一开始冷幽茹就坚守阵地,绝不踏出向诸葛流云低头的第一步,或许现在,她仍旧保留了最初的傲骨。 别看人身上有大大小小两百多块骨头,一旦丢掉一块,一身的骨气都没了。 冷幽茹握着鸟纹银丝手炉的指节捏出了惨白的颜色:“今天是几号?” “二十六。” 冷幽茹眼神一闪,似做了某种决定:“我知道了。” 腊月里,好日子多多,喜事也多多,不仅安郡王成功迎娶了乔慧,平南侯府的荀枫也将水玲溪娶回了家中,不同的是,水玲溪没资格走前门,轿子由侧门抬入。 今天府里办喜事,大家伙儿都累了一整天,总算消停了,本有些累乏,可想着再两日便过年,心里都止不住雀跃欢喜。 枝繁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面露喜色地道:“二少奶奶看着挺文静的,希望是个好相与 【121】擦肩(一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1本章字数:8834 初一,天空放晴,积雪铺了满地,远远望去,整个王府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屋子里烧了地龙,却仍不比春季暖和。 水玲珑贪暖,窝在被子里赖床不起。 诸葛钰起身更衣,他素来偏爱墨色,不喜繁复图腾,今儿也穿了一件银色映水纹锦服,腰间坠着一块白玉玉佩,和水玲珑的正好凑成一对,玉佩的穗子昨晚被水玲珑打成了小同心结的样式,他很喜欢! 他朝水玲珑促狭一笑! 水玲珑就想起了昨晚的疯狂和放肆,脸颊顿时一阵燥热,忙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诸葛钰轻笑,隐有一种淡淡的邪魅和不羁,那语调更是七弯八转,绕得人晕头转向:“现在知道害羞了,嗯?” 水玲珑发誓她再也不要男下女上了,真是骑虎难下! 诸葛钰行至衣柜旁,拉开柜门,开始替她挑选今日的行头,一件大红色绣并蒂莲肚兜,一条素白棉质小内内、一套同色棉质里衣、和一件蓝色窄腰斜襟长袄,短袄比较好看,但长袄暖和。 水玲珑看着他把小内内握在掌心的一刻,脸色瞬间变了…… 选完衣服,诸葛钰脱了鞋子上床,把她连同被子抱在双腿间,又给她一件件穿戴整齐,便是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对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二人洗漱完毕,一同前往天安居给老太君拜年,水玲珑的右手放在暖手捂里,左手被诸葛钰牵着。路上,寒风呼啸,像刀子刮着人的脸,生疼生疼,呼吸吐到到空气里,白雾一般,让人看着越觉清冷。 没走多久,水玲珑的小耳朵便冻得通红,诸葛钰停住脚步,把她左手塞进暖手捂,用指腹细细揉搓着她冰凉的耳朵,并对枝繁吩咐道:“取那件银狐斗篷过来。” 枝繁微微一怔,世子爷对大小姐的衣物了解得好清楚! 她忙不迭地应下,转身跑进墨荷院,取了诸葛钰要求的斗篷,诸葛钰给水玲珑披上,系好丝带,尔后再次牵着她迈开了步子。 水玲珑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了一个难以压制的弧度。 临近天安居时,诸葛钰突然看向她,一本正经道:“漠北的仗打完了,郭焱大获全胜,已经班师回朝,最多十天即可抵达京城。”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不可思议地侧目,对上了他黑曜石般璀 璨的眸子:“真的?什么时候的消息?” 诸葛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脸,他能感觉到她和郭焱之间有着某种怎么斩也斩不断的联系,却又不像男女之情,只是她不说,他也不忍逼她:“天亮之前。”语气如常! 水玲珑高高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了下来,郭焱胜利了,班师回朝了,前世的厄运扭转了?! 这是她重生后听到的最激动人心的一则消息,再没什么比得知儿子平安归来更令一个母亲欢喜鼓舞的事了,她简直……快要跳起来! 想着十天后便能见着郭焱,不知为何,她的心忽而开始紧张,像临近考场的学子,也像等待相亲的少女,明明不是头一回见,却实在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诸葛钰发现她尽管极力隐忍,但眸子里徐徐攒动的波光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真实的情绪,他摸了摸鼻梁,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另外一则消息,纠结片刻后还是决定压下,唉,没办法,为难谁也不舍得为难她。 一阵冷风吹过,水玲珑打了个寒颤,却也因此回神,她敛起内心的激动,清冷眸光一扫,枝繁识趣地低下头,她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在诸葛钰的俊脸上香了一个! 天安居内,诸葛流云和冷幽茹陪老太君坐在炕头,甄氏坐一旁的冒椅上,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便是淡漠如冷幽茹也一直保持着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二十多年的夫妻,要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是以,当冷幽茹放下自尊,主动挽留了诸葛流云之后,二人长达一个多月的冷战宣告结束,关于冷幽茹失宠的流言蜚语也不攻自破。在大家看来,嫡妻就是嫡妻,绝非一、两个狐媚惑主的小妾可比,昭云再受宠又如何?还是撼动不了王妃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水玲珑却不怎么认为,外表风光内心彷徨,个中滋味唯有当事人明了,诸葛流云若从一开始便是花间浪子,或许冷幽茹心里没这么膈应,偏偏诸葛流云二十年如一日,独宠她一人,冷幽茹早已习惯了不管她爱不爱诸葛流云,诸葛流云都必须对她忠贞不渝的日子,如今这种平衡的局面无情被打破,她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按理说,出于对嫡妻的尊重,诸葛流云得和好生安慰冷幽茹一番。但老天爷不作美的是,冷幽茹和云礼折腾出了一场暧昧不清的闹剧,诸葛流云心里窝了火,哪里还想过问冷幽茹的感受? 冷幽茹和诸葛流云的冰释前嫌可都是自己放下自尊求来的!就不知,高傲 如她,在求得丈夫原谅时有没有难受得心头滴血? “新年好!” “新年好!”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尔后,小辈们依次给长辈磕了头,长辈们则一一派了红包。除去诸葛姝神色忿忿,其他人都笑得莞尔。 乔慧和安郡王形影不离,想来新婚燕尔,夫妻相处得还算融洽。 若说董佳琳总是落落大方摆出一副主人的随和样子,乔慧则拘谨得像个没能融入大家庭的客人,丫鬟们奉糕点和零嘴儿,她一般不怎么拿,也不主动和老太君或长辈们搭话,只有被问到了才恭敬地回答几句,字数不多,却言简意赅。 老太君喜色的眸光扫过水玲珑和乔慧的肚子,笑眯眯地道:“哎呀,你们俩谁先给我添个小重孙,我给谁赚一个月的金子!” 乔慧含羞带怯地笑了笑:“自然是大嫂先的,大嫂和大哥感情这样好,保不准下个月咱们就能听到喜讯了呢!” 听了这话,水玲珑的眉梢就是一挑! 甄氏眼神微闪,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你们像他们学习就是了,铭儿加把劲儿啊!” 安郡王微羞,却一本正经道:“知道了,娘。” 乔慧看了看给水玲珑剥橘子的诸葛钰,眼底闪过一丝艳羡,她和郡王再怎么努力培养感情,中间也还是横了一个董佳琳。 几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又一起用了早膳,不多时,大家各自散去。水玲珑就注意到冷幽茹似乎有意推诸葛流云去她的院子,诸葛流云露出犹豫的神色,朝门外的余伯看了看之后,摇头,回主院! 水玲珑也瞬间朝余伯看去,然,她快,余伯比她更快,一个眨眼的功夫余伯已撇过脸隐了表情。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 这时,乔慧走了过来,温和谦逊地笑道:“相公约了大哥下棋,我闲着无聊,刚好我对府里的环境不是很熟悉,劳烦大嫂带着我逛逛,可好?” 论亲疏,她比不过诸葛姝;论方便,她不及丫鬟婆子,但乔慧还是找了她,想来是打算借机和她发展发展关系了。安郡王请封做官的折子被诸葛钰压下的事,安平前两日不小心当真枝繁的面说漏了嘴,她方才知道诸葛钰一回府就给她讨了个公道。安郡王明白甄氏得罪了她,于是另辟他法,让毫无前科的乔慧充当彼此的和平使者。 水玲珑看向努力巴结诸葛钰、笑得灿灿的安郡王,不知想到了什么,水玲珑 眼神一闪,莞尔笑道:“好。” 和各自夫君道了别,二人一同向外走去。一路上,水玲珑十分耐心地和她介绍着府里的景观和院落:“这儿是专门搭建戏台子的地方,夏天风大非常凉快……这是清雅院,大姐的院子,和母妃的清幽院仅一片小梅林之隔,横穿小梅林的话大半刻钟便到了……” 说这话时,水玲珑特意朝她看了看,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心中暗暗一叹,诸葛家的人果然嘴巴子紧得很,诸葛钰瞒着冷幽茹和他们姐弟的非血亲关系,安郡王也没透露给乔慧。 乔慧听得非常认真,也努力记住每一个院落的名字。 走到一处开满腊梅的院落时,水玲珑露出了几分尴尬和难为情的神色:“我们……去前边儿看看!” 乔慧自然没忽略水玲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她微微一愣,朝里望了望,除了特别崭新和干净之外……没什么别的呀!怎么大嫂不太方便提起她似的? 思量间,水玲珑已经迈步离开,乔慧咬了咬唇,又皱了皱眉,看来不是故意惹她询问,而是真心不愿提及。乔慧仰起头,望向了描金牌匾,并暗暗记下了它的名字。 水玲珑的唇角勾了勾,待到乔慧追上她时,她继续为她讲解…… “你也不必觉着委屈,王妃肯亲自教导你是你的福分!王爷是办大事的人,一天到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通房丫鬟身上,不是大材小用么?”乔妈妈冷脸训斥着昭云。 昭云恼火地瞪了瞪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妈子,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她这副神情尽数落入乔妈妈眼里,乔妈妈陡然拔高了音量:“你还瞪我?我是奉了王妃的命喊你去清幽院的!你不敬我就等于不敬王妃,你知道么?” 昭云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子:“奴婢知道了,请乔妈妈海涵。” 乔妈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仗着自己有几分王爷的宠爱就把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现在的丫鬟都这么目中无人吗? 水玲珑和乔慧逛着逛着便碰到了这一幕,乔慧又是一惊,不远处的女子传一件浅绿色绣丁香长袄,内衬一条黄色罗裙,只看得到镶了珍珠的裙裾,微风一吹,裙裾轻摇,像漫天星子闪烁,霎时璀璨。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的脸上,乔慧倒吸一口凉气,好漂亮的女子! 可……生得这样美,穿得这样好,为何自称“奴婢”? 乔慧打量 着乔妈妈和昭云时,乔妈妈也朝她们看了过来,当视线触及水玲珑时,乔妈妈的鼻子一哼,却转眼拉着昭云行至二人跟前,福着身子道:“给世子妃请安,给二少奶奶请安!” 昭云也道:“奴婢见过世子妃,见过二少奶奶!” 水玲珑淡淡地笑道:“乔妈妈这是要带昭云去哪儿啊?” 昭云?王爷的新宠?乔慧眼底的惊艳瞬间褪去,甚至流露出了淡淡的鄙夷,一个女人再美再尊贵,做了小妾就都自贬身价了。 乔妈妈语气如常地答道:“回世子妃的话,王妃请昭云去清幽院,从即日起教导她琴棋书画,以便她更好地服侍王爷。” 呵呵,冷幽茹真大度,就不知这是另一项讨好诸葛流云的法子,还是…… 水玲珑笑了笑:“哦,这样啊,母妃大病未愈,请乔妈妈转告母妃,什么都比不得她的身子重要,多注意休息。” 乔妈妈客气地道:“多谢世子妃挂念,您的一片孝心奴婢会如实转达给王妃的!” 自始至终,水玲珑和昭云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好像从前不是主仆,今后已成陌路。 小插曲一过,水玲珑继续带着乔慧逛园子,但显然,乔慧没了闲逛的心情。她满脑子东想西想,水玲珑说了什么她基本左耳进右耳出。直到行至墨荷院门口,水玲珑问她是否要进来坐坐时,她才意识回笼,苍白着脸道:“大嫂,王爷……是不是很疼爱昭云?”仿佛要掩饰什么,她补了一句,“我挺替王妃难过的,和王爷恩爱二十多年,突然蹦出一名如此美艳的丫鬟,怎么接受得了?” 水玲珑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长辈们的事我们做晚辈的不好评价,昭云如何如何都是下人们传的,具体怎样我不敢断定。” 乔慧的脸色一白:“我口无遮拦了,大嫂莫怪。” “不会。”水玲珑微笑颔首,转身进了屋,乔慧迈开步子打算回往娉婷轩,走了一半忽而停住脚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紫荆院”三个字,她对身边的丫鬟秀儿吩咐道,“你悄悄打听一下紫荆院是给谁住的,都是个什么情况,弄仔细了!还有……机灵点儿!” 秀儿明白乔慧的意思,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 群山环绕的一处岔路口,郭焱和一队亲信停在路边歇息,副将取出冷冰冰的馒头和一个水囊,递到郭焱面前,道:“将军!吃点东西吧!待会儿还得赶路!” 郭焱哪有心情吃东西?他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回去!玲珑给他做了那么多衣裳,寄了那么多东西,她肯定是想他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能归结于自己和她培养感情培养得很不错!总之……他就是要立马见到她! “你吃吧!”郭焱摆了摆手,看向一众正在啃馒头喝雪水的将士,目光一动,含了一丝歉意地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异口同声! 郭焱移开视线,从怀里拿出地图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前方的官道和右侧的小路,小路除了荒无人烟倒是没什么险峻之地,一群沙场将士也不怕什么毒蛇猛兽或土匪盗贼,走小路能节省大约两到三天的时间。 郭焱的决定下得很快:“给马喂些粮食,走小路!” “公主啊!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啊?明明是来替皇后娘娘和万岁爷祈福的,偷偷溜掉……被发现的话,娘娘会气得杀人的!”青铜打量着自己的一身男装,又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假胡子,压低音量,战战兢兢地问道。 三公主用折扇拍了拍她脑袋,扬起梳着男子发髻的小脑袋,不以为然地哼道:“你傻呀你!我说了十天不许人打扰!难道十天我还找不到驸马?准时回来就是了!少罗嗦,赶紧上马车!” “公主啊……”青铜小声唤着,三公主又敲了敲她,“叫少爷!” 青铜委屈地瘪了别嘴:“少爷,驸马反正是要回的,您何必这样心急?” 三公主幽幽一叹:“你没喜欢过一个人,你不懂的。” 为了掩人耳目,她们换了男装,从后门溜出,与香客们混在一起,轻松混出了寺庙。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公主殿下会做出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的事! 马车是年前买好的,她出手阔绰,一下子给了一锭金子,车行买一赠一,给她配了一名吃苦耐劳的车夫。 车夫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问道:“这位小爷,北上有很多路啊,咱们是走官道还是走小路?走小路快,不过容易碰到劫匪和出来觅食的猛兽,官道慢些,却保险。” 三公主想了想,粗着嗓子,故作深沉道:“我问你啊,咱们大周朝的将士班师回朝的话,会走哪一条路?” 车夫笑了:“那自然是官道了!哪有当兵的走小路?这不符合官爷的作风?他们都是要一路接受百姓的膜拜和欢迎的!” 膜拜?欢迎?嘻嘻……她的郭焱真能干!三公主就露出 了少许得意之色:“走官道!” ------题外话------ 今天是写文一年多来卡的最严重的一次,下午两点开始到凌晨三点,手稿删了一次又一次,word文档也改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只有5000字,先放这些,二更在下午五点,尽量补足万更,如果不能,请大家见谅! 文文的女主虽是带着仇恨重生的,但不是那种惊心动魄、你死我活、变态虐渣的阴谋文,故事的主线是玲珑这一世的幸福生活。不知道大家爱不爱看这样的……我满心忐忑,新人一枚,特别容易缺失信心……一有个神马风吹草动,大脑就卡壳。 谢谢昕玥格格(10花)、野比小熊(1花) 谢谢大家的票票: 892041351(5) 雨点蜻蜓 180……7309 chillyzhao 鉿木艮墶斯 应爱雯 wsl19900304 北京天空68 叶词爱断断 叶词 【122】娘家(二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1本章字数:8147 四天后。 乔慧在屋子里清点着肃成侯府送来的年礼,挑了一些打算给王府的各个主子送去,嫁人之前她做了一番功课,王爷喜欢什么,王妃喜欢什么,甚至老太君、婆婆、世子、世子妃、小姑和相公的习惯她都有所了解。 “这盒香料是波斯来的,大周没有,包好了我给二夫人送去……这盒茶叶是王爷的……翡翠佛珠是王妃的……栗子糖糕给老太君……”乔慧一一吩咐,小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再用精致的锦盒装好,并系上绸带。 “二少奶奶!”秀儿打了帘子进来,给乔慧行了一礼,乔慧将丫鬟打的不够好看的蝴蝶结又重新打了一遍,视线并未旁移,道,“回来了。” 秀儿在乔慧身边儿站定,小心翼翼地道:“二少奶奶……”有话要说的样子! 乔慧的眸光小范围内扫视了一圈,淡道:“你们下去吧,秀儿来包就好。” “是,二少奶奶。”两名丫鬟恭敬地退下,从外边儿阖上了门。 乔慧在凳子上坐好,又解开第二个丫鬟打的蝴蝶结,自己重系,并问:“查到了?” 秀儿点头,神色有些犹豫,乔慧看了她一眼,她心中微叹,还是壮胆开了口:“紫荆院是董佳琳住过的院子,今后她过了门还是给她住,咱们娉婷轩进行装修时,紫荆院也一起装修了,奴婢趁着洒扫婆子离开后进去逛了逛……” 讲到这里,秀儿不说话了! 乔慧的心里顿时涌上一层不安,脸色有惨白了一分:“你倒是说呀!” 秀儿顿了顿,把心一横,道:“院子里的陈设和规格看起来比娉婷轩的小一些,但……但奴婢仔仔细细检查了主屋,发现同样是刷了漆的家具,但咱们用的是红木,她那儿用的却是檀香木,咱们这儿只有主屋有地龙,她那儿连厢房和书房都有!” 外表一样,实则相差不止一星半点儿?! 乔慧脸上的血色又褪去了几分! 秀儿想着反正是坏消息,索性一股脑儿地告诉你,让你一次性打击够,免得痛苦好几次:“还有,奴婢打听了,董佳琳原先虽说是以照顾大少***名义留在王府的,却和二夫人走得最近,四小姐不喜欢她,世子妃性情淡泊彼此也不怎么来往,董佳琳给郡王送东西或者会面之前必先向二夫人请示,若二夫人同意了她才做。” 也就是说,董佳琳能和安郡王发展关系真得多亏二夫人牵线搭桥了?! 乔慧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世家出身的她无法理解一个母亲在儿子婚前就给儿子相小妾的想法,这传出去不仅有损女方名节,连带着男方的人品也会遭到质疑,若非镇北王府这座靠山实在诱人,她父母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起初她挺委屈、挺不想嫁的,可灯会上她见了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安郡王,一颗芳心瞬间失了分寸…… 秀儿也理解不了:“二少奶奶,你说……二夫人她为什么这么做?自古婆婆不都偏着嫡媳吗?退一万步说,董佳琳的哥哥中了解元,那也只是个解元!就算今年殿试他得万岁爷赏识成了状元也没甚大不了!没有世家背景,一个状元郎在京城根本混不下去!董佳琳到顶了也越不过贵妾的身份!” 前边儿是质疑,后面则是在宽慰乔慧了。 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慧从中悟出了另一层意思:“是啊,正经婆婆都是偏袒嫡媳的,可她又不是我正经婆婆!我婆婆在喀什庆,是族长夫人!” 自己是姨娘出身,便对董佳琳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思,妾,永远是妾一个阵营的! 乔慧看了看桌上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物,眸色一厉,拧起两个锦盒道:“我亲自给王爷和世子妃送去。”王妃巴结王爷,世子讨好世子妃,这一任的决策者是王爷,下一任便是世子妃了!所以,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怠慢! 主院的书房内,诸葛流云看着余伯递给他的信函,深邃如泊的眼底流转起浓浓的惊愕和暗涌:“董佳雪?水玲珑的娘怎么会是董佳一族的人?她和董佳解元是什么关系?” 余伯把暗卫查到的消息如实禀报:“回王爷的话,董佳雪原是江南富户之女,被许配给邓家的儿子为妻,但董佳雪和一名穷书生相恋,并与其私奔,后来夫妻二人因生意上不顺双双自缢,留下一双儿女便是董佳解元和董佳琳。世子妃的娘,不知为何也叫董佳雪,但暗卫查了江南的董佳一族,并未发现重名之人,奴才猜,她……应当用的是假身份。” 假身份? 诸葛流云的眼底骤然有亮光一闪而过! “查!给我继续查!从水航歌着手,水航歌守口如瓶的话……”诸葛流云顿了顿,“冷宫不是还有个水沉香吗?” “是!”余伯恭敬地应下,准备转身离去,这时,诸葛流云再度开口,“昭云去哪儿了?” 余伯福低了身子,面无表情地道:“又被王妃叫去学习琴棋书画了。” 诸葛流云的食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之平淡叫人听不出悲喜:“可有为难她?” 余伯摇头:“没,一切和王妃当初教导大姑奶奶一样,严格认真,却无语言或态度上的侮辱。” 诸葛流云淡淡地“嗯”了一声,即刻有丫鬟禀报,二少奶奶前来送礼,诸葛流云按了按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实在懒得理会宅子里的各种庶务,遂对余伯吩咐道:“说我歇下了。” 余伯弱弱的吸了口气:“王爷,您可是身子不适?” 诸葛流云不甚在意地道:“大概没睡好,有些乏,无碍,你去吧。” 余伯走到外边,友好地转达了诸葛流云的意思,乔慧对此表示深度理解,王爷连世子妃都不见的,怎么会屈尊降贵地见她?她只需把自己的礼性做足便是了。笑容可掬地把礼物递给了余伯,乔慧又转向第二战场——墨荷院,但这回,她依旧扑了个空。 墨荷院内,水玲珑正抱着多多“写字”,她先是用多多的小爪子蘸了印泥,尔后在宣纸上烙下一个又一个足印,原本挺讨厌毛茸茸的东西,相处久了竟开始喜欢。 多多讨厌这种安静的游戏,它更偏向于抢骨头和跳圈,玩了一会会儿,多多就不乐意,在水玲珑怀里扭了扭,妄图挣开。 水玲珑的控制欲此时就表现出来了,她按住多多的脑袋,厉声一喝:“别动!再动我把你丢出去!” “呜~”多多无可奈何地蔫了…… 枝繁和钟妈妈顿觉好笑,哪有人对狗发号施令的?偏多多还听懂了似的,真乖乖就范了! 钟妈妈缝了一颗扣子,笑道:“大小姐赶紧生个小世子,这样就不用为难我们多多了。” 水玲珑摸着平坦的小腹,似叹非叹道:“孩子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讲的都是缘分。” 钟妈妈嗔了她一眼:“这话奴婢不爱听!好像您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似的?夫人当初跟了老爷,一个月便传出喜讯,您大婚三月,奴婢估摸着也不远了!” 枝繁看着多多在宣纸上“写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昭云出入清幽院的事,她岔开话题:“大小姐,王妃每天都把昭云叫到身边儿,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奴婢怎么觉着王妃不像是这么大度的人?”连养子和养女都容不得,又怎么容得下一个小妾? 钟妈妈和枝繁 的侧重点永远不一样,钟妈妈没参与水玲珑的各项计划,一直比较单纯地活着,她心心念念的是水玲珑相夫教子、儿孙绕膝;而枝繁作为水玲珑最器重的心腹,一路看透了各种嘴脸,经历了各种阴谋,她更为关心水玲珑在王府的地位。 水玲珑摸了摸多多的小爪子,漫不经心地道:“有舍才有得,她天天被昭云膈应,这大度的贤名算是传出去了,王爷不是隔日便留宿她的院子吗?” 枝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好像是……却又感觉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她一时说不上来! 钟妈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听到水玲珑和枝繁谈了什么!她突然抬头看向了水玲珑,眯着眼眸笑道:“大小姐您可还记得与世子相亲的普陀寺?” “记得。” “您和世子爷便是在那儿结的缘,三小姐也是在那儿求的平安符和姻缘签,结果,所有姐妹里,就属您和三小姐嫁的最好!由此可见啦,普陀寺是极灵验的!” 枝繁一口茶水梗在喉头,差点儿背过气去!钟妈妈要是知道大小姐是怎么算计三小姐的,大抵不会觉着三小姐的总督夫人之位是菩萨给的了…… 水玲珑瞪了瞪枝繁,枝繁赶紧抿唇低下头。 钟妈妈没察觉到她们二人的异样,自顾自地笑道:“咱们改日去普陀寺上香怎么样?奴婢听说,三公主就住在普陀寺,替帝后祈福呢!” 水玲珑撇了撇嘴,还没喝三公主敬的媳妇儿茶呢!放开多多,没精打采地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去给王妃请个安,下午去趟普陀寺。”她不会承认,求神拜佛是假,探望媳妇儿是真,她思念郭焱,三公主想必也一样,而按照以往的惯例,三公主应当上门找她问郭焱的消息才对,三公主……居然没来!这,有点儿奇怪。 水玲珑去往清幽院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最后一次去寺里上香还是前年冬季和母妃初遇的那一回,当时许了愿,如今夙愿得偿,我想还个愿。” 冷幽茹淡淡一笑,不在意水玲珑是否撒谎,她不允,等诸葛钰休沐,诸葛钰也是要带水玲珑去的,“下雪天路滑,多带些人手,路上走慢一些,普陀寺倒是不怎么远,天黑之前应当能赶回来。” 水玲珑再三谢过,带着叶茂和枝繁出了王府。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踏上马车,就有另一辆马车停在前边儿拦住了她的去路。帘子被掀开,水玲语跳下地来,这是水玲语出嫁后,两姐妹头一回碰 面,水玲语穿一件鹅黄色绣蔷薇缎面长袄、一条烟绿色撒花烟罗裙,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簪一支梅花金步摇,流苏很长,坠至耳畔,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很巧妙地遮了她一脸稚气。 “大姐!”水玲语也看向了水玲珑,只见水玲珑穿着正红色琵琶扣短袄和素白曳地百褶裙,样式简单,却通身贵气,她挽了个较为随意的发髻斜在脑后,一缕青丝挂肩头,没有步摇,没有金钗,只簪了一对红宝石白玉花钿,但水玲语看得出,仅这一对花钿就能买下好几处庄子!她摸了摸自己的步摇,暗暗一叹,这才是真正的凤凰啊! 水玲珑的眼底噙含了恰到好处的惊喜,笑着看水玲语朝她走来:“三妹!你今儿怎么来了?” 水玲语很是亲热地嗔道:“我不来,只怕今年都未必能见着大姐呢!” 水玲珑笑了笑:“瞧你说的!妹夫德高望重,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叔,此次返京小住,求着你们的人几乎踏破门槛,姐姐我怕挤不进去,打算等你们消停些了再去拜访,到你嘴里怎么好似我故意躲着你似的?” 水玲语对水玲珑的态度满意极了!能和镇北王府的世子妃套近乎,她的面子不是一般的足! 敛起心底的喜悦,水玲语四下看了看,笑容一收,正色道:“祖母病了,我来是请你回府看看。” 水玲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老夫人病了自有秦芳仪或水航歌派人报信,怎么变成水玲语了?她挑了挑眉,道:“我没接到通知,就这样回去……不太妥当。” 水玲语急了:“大姐!祖母是真的病了,我要是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反正是要出行的,顺道看看祖母吧!” 顺道?水玲语不与公公婆婆相处大抵忘了婆媳规矩了,娘家是能自作主张偷偷回的吗?水玲珑斜睨了她一眼,下车去往清幽院,禀明了老夫人患病的情况,冷幽茹十分大度地许了她回尚书府,并让乔妈妈备了两支上好的雪参给老夫人补身子。 这是在长她的脸,水玲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回了尚书府,水玲珑才知道老夫人原来是中风了,老夫人躺在床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不停有口水流出,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讲不清楚! 秦芳仪和水航歌吓坏了,若是老夫人病逝,水航歌得卸职丁忧三年,对在朝堂如日中天的水航歌而言,这无疑是一项致命的打击!水航歌和秦芳仪亲自在屋里侍疾,端茶倒水、捏肩揉腿,无一不细致谨 慎,弄得好像老夫人一死,他们也会跟着殉情一般! 水敏辉跪在床前,默默垂泪。 水敏玉站在一旁,不屑地拿眼瞪他! 水玲溪一大早得了消息,十分殷勤地回府探望,老实说,这不太像她的风格!她自幼在秦芳仪的教唆下,与老夫人并不怎么亲近,老夫人病重与否,她应当不放在心上才是,而现在她竟第一时间赶了回来!难道是学着她爹娘,做个贤德样? 水玲珑进屋,收回视线,给众人打了招呼:“祖母,父亲,母亲……” 老夫人的情绪渐渐变得激动,“啊……啊……”了几个字,却表达不出内心所想。 水玲溪看向两月不见又漂亮了许多的水玲珑,只觉那一身正红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 秦芳仪看了看一身贵气的水玲珑,又越过她肩头瞟向垂眸不语的水玲语,眼神闪了闪,态度出奇的好:“玲珑回来了呀,你祖母病得急,我正打算托人给你捎个消息,倒是玲语比我快了一步。” 水航歌闻言眉头就是一皱,狠狠地瞪向了水玲语! 水玲语的脑门儿一凉,赶紧缩回了水玲珑身后。 水玲珑探究的眸光落在了黯然神伤的水敏辉头上,问道:“祖母怎么突然中风了?敏辉又跪着做什么?” 水航歌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水敏玉双目如炬道:“还不是这个孽子?好端端的非要弃文从商,我不同意他就去求老夫人!结果把老夫人生生气成了这副模样!” 水敏玉在课室与男宠交欢,被院长逮了个正着,这件事全京城都传遍了,皇帝把水航歌骂了个狗血淋头,丞相府和荀枫的爪牙在朝堂上上演了一场唇枪舌战,一方要求保水航歌,一方要求罢了水航歌的职,半数以上的官员被“倒歌派”说动,纷纷上折子请求严惩水航歌。皇帝看水航歌和秦丞相如此的孤立无援,当即动了恻隐之心,象征性地罚了些俸禄,言其教子无方,其他的却没什么了。 水航歌得以幸免,水敏玉的仕途却毁于一旦,因此,水航歌将所有心血转投在了水敏辉身上,希望培养水敏辉成为朝中栋梁,将水家的官威世代发扬光大。哪晓得水敏辉是个经不起风浪的,一听冯姨娘的死讯便动了弃文从商的念头,还说什么……投奔二叔! 娘的! 投奔乞丐也不许他投奔水清歌! “就这?”听完水航歌的阐述,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单单弃文从商不至 于让老夫人气得中风吧,她将身后瑟瑟发抖的水玲语拉了出来,“你躲什么躲?” ------题外话------ 在评论区看到大家的安慰和鼓励,真的好欣慰好开心啊! 刚刚和另一名作者交流了一下,她说她在连载期间也有一段特别难熬的日子,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瓶颈期,只要突破了后面就顺畅了,我会努力突破的!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3】前世债今世偿,母子团聚(一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2本章字数:12222 水玲语支支吾吾不说话。 水敏玉讥诮一笑,对着水玲珑,满眼嘲弄:“怎么?三妹把大姐骗来,没告诉大姐她到底想做什么吗?” 水航歌恼火地哼了儿子一眼:“给我闭嘴!” 水敏玉破罐子破摔,早没了去年的意气风发,脸还是那张脸,眼睛却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显得颧骨越发突出,精神尤为不佳。听了水航歌的训斥,他轻蔑地嗤了一声。 水航歌又想发火,秦芳仪赶紧和起了稀泥:“老爷你别生气,玲语叫来玲珑未必就是希望她替敏辉求情的!”把水敏玉给摘了个干干净净,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水玲语! 果然,水航歌不再搭理水敏玉,而是厉喝训斥起了水玲语:“你做了总督夫人就了不起了,是吧?就可以不敬父母,不敬祖母了,是吧?居然要把敏辉接到江南做生意,说什么下半辈子都由你养着!我堂堂尚书府,还养不起一个儿子?需要你这出了嫁的女儿操这份子心?” 这么说,水玲语投了赞成票,并表示让水敏辉“净身出户”,所以,水航歌气得半死,秦芳仪却乐见其成。 水玲珑终于明白一进屋时秦芳仪的那股子好感从何而来了,其实,水敏辉前世就弃文从商了,虽说比这一世晚了许多年,可他骨子里的性格没有改变,人各有志,逼着他做自己不乐意的事他未必做得好。所以,在对待水敏辉的问题上,水玲珑保持绝对的中立! 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道:“母亲说的是,我来只是探望祖母的,敏辉如何,我尊重父亲和敏辉最终商量的结果。” 水玲语就露出些许失望来! 出了福寿院,水玲语拉住水玲珑的袖子,心有不甘地道:“大姐,你就这么回去了吗?” 水玲珑淡淡一笑,似嘲似讥:“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水玲语的眼珠子左右一动,长睫微颤,道:“在闺中的时候,祖母有多疼你你不会不记得吧?如今祖母中了风,言行不便,而她最放心不下的孙子有难,你难道不该帮衬一把吗?” 水玲珑的神色一肃,眸中透出了几丝凌厉:“水玲语!看在冯姨娘的份儿上,刚刚在屋里我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弄得大家连表面的姐妹也做不成!” “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水玲语越心虚,音量就越高,像 在害怕什么,或者隐忍什么! 水玲珑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眸子里的火气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若我猜的没错,祖母之所以气得中风,不是因为敏辉说要弃文从商,也不是因为你说想带敏辉去江南,而是你——告诉了老夫人,水敏辉是冯姨娘的儿子!” “啊——”水玲语猛的一惊,倒退几步,完全没料到水玲珑竟连这个都猜中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水玲珑厉声道:“你要是故意的我现在已经送你去见官了!”老夫人哪怕犯过糊涂,也不怎么在意孙女儿们的死活,可到底她没对她们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不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水玲语的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她捂住脸,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父亲这么器重敏辉,甚至打算把水家的家业交由敏辉继承……母亲是那么狠毒的人,她一定会杀了敏辉的……我就求祖母放人……祖母不肯,我才讲出了敏辉的身世,我想着祖母疼敏辉都是因为佟姨娘,只要让祖母知道敏辉不是佟姨娘的儿子,祖母就不会在意敏辉的去留了,谁料……” 这些话,水玲语说的没错,以秦芳仪这抠门的性子,谁抢了水敏玉的荣华,她能跟谁拼命,但水玲语的动机绝对不止这个!水玲珑冷冽的眸光一扫,定睛看向她,道:“你是不是希望我抓住时机,狠狠地坑母亲一把?” 她暂且不谈,只要镇北王府肯出面干预此事,别说水敏辉能顺利走出尚书府,连带着属于尚书府的财产也能分走不少,届时,秦芳仪估计要气得吐血!水玲语是吃准了她和秦芳仪势不两立,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秦芳仪的机会!而只要她开口替水敏辉争家产了,便是连水航歌也一并得罪了!毕竟水航歌……希望水敏辉留在身边! 水玲语想帮助水敏辉的心不假,却又不愿独自一人抗下秦芳仪和水航歌的怒火,这才屁颠屁颠地想拉她下水! 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水玲珑懒得理她,迈步朝前走去! 水玲语慌了,她知道水玲珑聪明,不会轻易上当,但这件事对水玲珑百利而无一害啊!平南侯府与镇北王府水火不容,水玲溪和水玲珑分别嫁入两府,父亲的态度很明确,他站的是平南侯府的阵营!水玲珑今日得不得罪父亲,二人的父女关系都不剩什么了!为什么不趁机削弱一下尚书府的势力,好替镇北王府和太子的将来铺路呢? “大姐!你听我解释啊!”水玲语迈 步追上水玲珑,她自然不会道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是说道,“我答应了冯姨娘,会好生照顾敏辉,你也看到了,父亲的态度很坚决,我一己之力根本说服不了父亲……” “等等!”水玲珑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狐疑的眸光落进她波光闪躲的眼眸,“什么叫做‘你答应了冯姨娘’?难道冯姨娘临终前找过你?” 水玲语的嘴角一抽,这个大姐天生是来克她的吧?怎么还没讲上几句话,自己的底就全给泄露了? 水玲珑眯了眯眼,一把揪住水玲语的衣襟,眼神犀利如刀,恨不得撕了水玲语的脸:“冯姨娘到底为什么自杀?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水玲语瞳仁的光辉霎那间褪去,一瞬,眼底幽暗得仿若不见眼白,黑漆漆的,夜潭一般,笼罩了一种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恐惧暗影:“我……冯姨娘……我就说了冯姨娘几句……说她只疼水敏辉和水玲清,不疼我……她会错了我的意,以为我会将水敏辉的身世讲出去,所以……” 所以宁愿自尽,绝了最后一丝线索,也决不让水敏辉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水玲珑推开水玲语,素手握成拳头,决绝地离开了原地。不是不恼火的,恼冯姨娘的一场算计,恼水玲语的口无遮拦,也恼冯姨娘如此不负责任的解决方式…… 她们最大的错处便是太自以为是! 冯姨娘觉得敏辉必须是佟姨娘的孩子,老夫人才会将他养在身边;水玲语认为冯姨娘这些年对她不冷不热是不在意她;临死前的冯姨娘又意识到自己的确亏欠了水玲语,唯恐水玲语会报复她,抖出当年的真相…… 但她们怎么不想想? 老夫人寂寞,敏辉是谁生的她都会养在身边;冯姨娘看见水玲语便想起曾经的佟姨娘所以无法坦然面对;而冯姨娘如果真的不在意水玲语,就该杀了水玲语这个唯一有可能会泄露真相的人,而不是通过自杀来求得水玲语的原谅! 走了几步,水玲珑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她们是这样,她和诸葛钰呢?会否也在以自己内心的标准去衡量对方的思想?譬如,她认为诸葛钰在乎王妃比在乎她多,所以但凡关于王妃的事她都不敢告诉诸葛钰,但或许……一切只是她自己的猜测,诸葛钰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更在意她?! 她应该问问诸葛钰才对!他们两个决不能像老夫人、水玲语和冯姨娘那般缺乏沟通! 一念至此,水玲珑沉重的心情忽而轻快了不少! 偏房内,秦芳仪亲自给老夫人看炉子熬药,为她打下手的是一名姿容艳丽的新丫鬟,自从水航歌动了把水玲溪“卖”给江总督的心思,秦芳仪便对他彻底死心了,现在别说行房,多抱他一下秦芳仪都觉着恶心!偏诗情有了身孕不能侍寝,其它丫鬟又不怎么得水航歌喜欢,秦芳仪便买来了茹儿。 水玲溪意味深长的眸光扫过茹儿清丽的脸,小声问向了秦芳仪:“娘,茹儿……还是处子吧?” 茹儿低头,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扇着火。 秦芳仪漫不经心地道:“嗯。” 水玲溪心中一喜,眼神微闪道:“我身边缺服侍的丫鬟,娘把茹儿给我!” 秦芳仪“唰”的一下看向了她,疑惑不解地道:“我给你的陪房丫鬟有十个!你怎么还缺?侯府也该有丫鬟才是!” 十个又怎么样?个个都丑得要死! 水玲溪的贝齿轻咬住红唇,柳眉微蹙,美如西子:“她们都没茹儿好看。” 秦芳仪就笑了:“那是自然,陪房嘛,太好看了容易勾搭姑爷,娘给你挑的都是勤奋办事、样貌平平的老实人,绝对耍不出什么幺蛾子,你只管放心地用!”言罢,突然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笑容渐渐僵在了唇角,“你说什么?她们没茹儿好看?丫鬟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非常、非常诧异的语气! 水玲溪纤长的睫羽颤个不停,美丽的眼眸里几乎落下泪来:“娘,我……疼……” 秦芳仪先是一怔,尔后“噗嗤”笑出了声,凑近水玲溪,神秘兮兮地道:“行房很疼?” 水玲溪红着脸点了点头! 秦芳仪拍了拍她冰凉的手,忍俊不禁地笑道:“傻孩子!破瓜之痛是每个女人都必须经历的,娘当初和你爹新婚燕尔、毫无节制,一连疼了半个月呢!你这才成亲几天?等里边的擦伤慢慢痊愈,你保准离不开姑爷!” 她没点破的是,疼,证明男人器大活儿好啊,照她说,女儿尝到欢愉之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水玲溪就服了她娘了,这种话她讲来也不害臊!水玲溪涨红了一张脸,又气又急道:“反正……你把茹儿给我!” 傻丫头!茹儿这么漂亮,若是去了侯府,保不准真就入了姑爷的眼,届时你再后悔也不成了啊! 秦芳仪摇头,坚决不同意! 白跑一趟!水玲溪强忍住泪水,又道:“我担心祖 母,今儿就住下了,娘派赵妈妈去侯府和世子知会一声。” “胡闹!”秦芳仪柳眉倒竖,眸光冷冽了起来,“哪有刚成亲便在娘家过夜的?你想博个孝顺的贤名也不该这样做!现在,趁着府里没有其他姬妾,你赶紧怀个子嗣是正经,只要诞下长子,甭管将来谁入门谁做嫡,你公公婆婆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公公基本不管事,婆婆……见了荀枫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哪里敢置喙荀枫的庶务?只会暗地里给她使绊子,一会儿说腰酸背痛让她侍疾,一会儿说口里没味儿让她亲自下厨,她过惯了众星拱月的日子,学了不少吓唬丫鬟的手段,却根本不懂应付婆婆的刁难。 要说这也不怪秦芳仪不教水玲溪,毕竟秦芳仪也没这方面的经验,过门这么多年,老夫人除了前阵子夺了秦芳仪的权就基本就没刁难过她! 秦芳仪教了水玲溪琴棋书画,也教了她看打理庶务,但这些水玲溪全都用不到。荀枫除了晚上留宿她房里,别的时候连人影都见不着;婆婆把着家里的大权,根本不许她接触庶务…… 单单这些倒也罢了,乐得清静也不是不行,偏偏……偏偏…… 秦芳仪再一扭头,就发现水玲溪无声地哭了起来,她狠狠一惊:“怎么哭了?在侯府过得不好吗?跟娘说说!” 不知怎的,水玲溪就想到了水玲珑,她去过王府几次,也听水玲清讲了不少消息,她知道水玲珑在王府过得非常、非常滋润,王妃性情淡泊,水玲珑不用三天两头去侍奉左右,唯一一个天天会见晚辈的老太君又是孩童心性,除了吃糖就是打牌,赢了钱还都给水玲珑。至于丈夫,那就更不用说了,瞧水玲珑眉眼含春的模样,就知道二人的夫妻关系是极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嫁入王府的人不是她? 水玲溪泣不成声,秦芳仪吓得六神无主,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女儿啊,你有不开心的事就告诉娘,是你婆婆给你穿小鞋了,还是荀世子冷落你了?你跟娘说,娘替你想办法!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怎么也不会委屈了你,你说呢?” 水玲溪这才终于止住了哭泣,泪汪汪地看着秦芳仪:“你没骗我?你真的不会让我受委屈了?” 秦芳仪纳闷了,莫不是女儿真在侯府过得不尽人意?她的第一反应是家暴!她立刻捋起女儿的袖子,又挑开女儿的衣襟,发现她身上并无伤痕,一时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你说!” 水玲溪想着这或许是她唯一一次求救 的机会,再想逃出侯府怕是比登天还难了……她定了定神,目光一凛,正色道:“娘!荀世子他……” “玲溪,你在和娘说我什么呢?” 水玲溪浑身猛烈一颤,一股史无前例的恐惧伴随着儒雅清润的嗓音钻进了脑海,像冰刀子倏然朝她打来,她吓得几欲魂飞魄散!须臾,绝望在心底层层蔓延开来,她惶惶然地望向了门口,俊美无双的男子:“相……相公,你怎么来了?” 声音……抖得不行! 荀枫嫣红的薄唇抿成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听说祖母病了,我来看看,也接你回府,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说……我昨晚喝多酒没回房你生我气了?我睡书房了,哪儿也没去。”言辞神色……情真意切! 秦芳仪自嘲一笑,她这猪脑袋,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呢?荀家是数百年世家,何曾出现过苛待儿媳的丑闻?原来是女儿姑爷闹别扭呢!真是的,多大的事儿啊!男人喝酒睡书房天经地义,偏女儿被宠坏了,竟为了这起子小事和姑爷离心! 秦芳仪站起身,笑盈盈地道:“我就问你今儿是不是上朝去了,玲溪正要答呢,你就来了。” 荀枫行至水玲溪身边,将瑟缩不已的水玲溪揽入怀中,微微笑道:“是啊,最近刚接手我父亲的官职,需要交接的地方太多,大过年的也没能好生陪玲溪,是我疏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尤其这乘龙快婿将来有一天能坐上皇位! 秦芳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不瞒世子,玲溪的性子我清楚得很,骄纵任性,想来没少给世子添麻烦,还请世子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多多海涵!” 荀枫低头看了怀中之人一眼,笑意更甚:“我会对玲溪……很好!” 水玲溪打了个哆嗦…… 水玲珑和水玲语走出尚书府,总督府的马车和镇北王府的马车已然在等候,水玲语就看着奢华大气的马车和整齐划一的十六名仆人,觉得江海很给她面子,要知道,镇北王府的马车旁除了一名车夫便什么也没了。 水玲语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些,水敏辉的事水玲珑参与不参与她都是要办妥的,晚上好生求求江海。江海老是老了点,胜在懂女人也疼女人,她提的要求他一般都应允了。 就在水玲语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丈夫之际,诸葛钰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表情淡漠却满眼宠溺地朝水玲珑走来。 水玲珑眼睛一亮,微微笑了起来。 诸葛钰行至水玲珑二人身边,二人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诸葛钰礼貌地与水玲语打了招呼:“三妹。” “姐夫。”难怪没有仆从,敢情是他不想人多打扰了他们小夫妻的雅兴。水玲语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不仰慕诸葛钰,只是觉着同为庶女,水玲珑总是轻轻松松便能过得比她好,她有些意难平罢了。 她哪里知道水玲珑前世吃的苦,今生受的累? 水玲珑眨了眨眼:“喝醉了?” 诸葛钰将手里的斗篷给水玲珑披上,纠正了她话里的漏洞:“喝酒了。”没醉! 没醉才怪?!瞧那副强撑着故作镇定的样子,与往日可太不相同了。喝高了还来接她,水玲珑心头一暖,道:“风大,我们回府吧。” 既然来了,就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诸葛钰和水玲珑进府探望了老夫人,并与水航歌、秦芳仪寒暄了几句,水航歌是只老狐狸,哪怕暗中勾结了荀枫,明面上的功夫却做得丝毫不差,翁婿聊了会儿,诸葛钰起身告辞,带着水玲珑出了尚书府。 二人刚上马车,就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荀枫搂着面色苍白的水玲溪从大门出来,与其说“搂”,倒不如说“提”,因为水玲溪的脚几乎没挨到地面,都是荀枫将她夹在身子与臂弯之间前行的。而这时,水玲溪突然朝水玲珑二人看了过来,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尔后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诸葛钰二话不说拉紧了帘幕,歪在简榻的四喜绣鸳鸯棉被上,再不掩饰醉酒的事实,嘟哝道:“荀枫和水玲溪感情挺好,嗯~” 好才怪了!瞧水玲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被鬼缠身一般,仿佛想逃逃不掉,想叫叫不出,无助到了极点!荀枫不是很爱水玲溪么?后宫佳丽三千,独宠水玲溪一个,怎么?这辈子人还是那人,他却……非但不爱,反而往死里折磨了?乃至于水玲溪会饥不择食到向她这个水火不容的人发出求救的信号! 想起水玲溪前世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荀枫,这辈子如愿以偿,结果……向她求救? 呵呵,这可真是太讽刺、太有意思了! 猜她会怎么做呢? 水玲珑促狭一笑,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快步走到荀枫和水玲溪面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并面露愠色地道:“二妹夫,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妹妹好歹是尚书府千金,是老丞相唯一的孙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水玲溪瞬间红了眼眶,大姐,快带我走……带我走啊……我不要和这个禽兽呆在一起…… 荀枫的视线越过水玲珑,射向了镇北王府的马车,正好对上诸葛钰鹰目一般嗜血的眼神,好似他稍稍碰水玲珑一下,诸葛钰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谁和诸葛钰玩斗鸡博弈,都只能是退场输掉的一方。 “呵呵……”荀枫撤回目光,笑着看向了水玲珑,“大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水玲珑结合水玲溪的异样,心里猜了猜,尔后“愤愤不平”,火上浇油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不需要我再挨个提醒一遍!我警告你,这次带玲溪回府后,你一定要好生待玲溪!要是再敢做出玲溪今天讲的混账事,别说尚书府了,镇北王府头一个饶不了你!” 水玲溪好不容易点燃的希望瞬间坍塌,她拉住水玲珑的袖子,无声地哀求——大姐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带我走吧,我真的再也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了,我给你磕头,磕一百个响头都行,或者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带我走…… 我曾经也这么求过你呀,我的好妹妹,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厌恶地看着我怀里的清儿,说:“大姐啊,不是妹妹我不愿帮你,而是天庆公主已经被烧成一团,想救也救不活了!不过,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我送你去个好地方,你天天向菩萨祈祷,兴许菩萨慈悲为怀,真能保住天庆公主一条命呢!” 你绝情地将我和清儿送进了荒无人烟的破庙! 水玲珑冷笑着拂开水玲溪的手,一如冷宫里……她拂开她的一般。 前生债,今世偿,你们这对狗男女,这辈子就好生折磨彼此吧! 望着水玲珑甩袖离去的背影,荀枫阴冷一笑,像引魂的彼岸花一朵朵开在了心口,死亡的味道徐徐蔓延了水玲溪的四肢百骸,水玲溪吓得如坠冰窖,继而听得荀枫幽幽地道:“哦,我很好奇,水侧妃探亲是假,告状是真啊?难道我对水侧妃你真的……不够好么?还是……你忘了我的好呢?今晚,我一定会让你深深、深深地记得我是怎么疼你的。” 水玲溪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色渐暗,想去寺庙已来不及,何况诸葛钰醉得一塌糊涂,水玲珑便让安平驱车直接回了王府。 然而,当马车行进了一半时倏然被一个从巷子里奔出来的人影拦住了去路,安平勒紧缰绳, 睁大眸子道:“喂喂喂!你长不长眼的?惊了王府的主子,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你……啊——” 安平看清来人后,一骨碌跳下地,拱手行了一礼:“郭将军!” 郭将军?郭焱?不是十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水玲珑的心狠狠一颤,尔后噗通噗通像擂鼓一般,狂跳起来!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诸葛钰,按耐住心脏几乎要爆出她的胸腔的颤抖,一把掀开帘子,望向了骏马上风尘仆仆的郭焱,他穿着她做的藏青色锦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长途跋涉的缘故,鬓角飞出了几缕乱发,迎风鼓动,晃出一线碎流光般惊艳的弧度。 他薄唇微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唇瓣干涩,裂开了不少血口子,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正冒着鲜血…… 很疼吧? 水玲珑的心一揪,仿佛也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每一次的跳动都刺刺发痛。 郭焱的双腿夹紧马腹,大掌一拍马鞍,借力腾空而起,一个翻滚落在车辕上,不待安平做出反应便将水玲珑抱入怀里。 水玲珑大惊,却下意识地搂紧了他腰身。 郭焱欣慰一笑,脚尖轻点,带着水玲珑起起落落,跃入一排房舍之中隐蔽了身形。 临走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找她有事,一个时辰后送她回府!”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安平挥着手嚷道:“哎!哎!哎!你们回来呀!你们……你们……哎!我说……” 是的,郭焱等不及了,哪怕她骂他是个疯子,他也要告诉她自己是谁!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五点。 荀枫这么对水玲溪不是没有原因的哈,相信很多朋友已经猜出来了…。 谢谢: ——花花—— 樱舞浅草(12) ——票票—— gylgrzz(2) shirley1111(2) 婴儿布(2) 朱海蓉1970(2) zrfxiaoshuo(2) zxl789 峤九儿 annefan 紫色的云 寒寒心 【124】前世因今世果,母子交心(二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2本章字数:5893 风,刮着枝桠和窗棂子呼呼作响,寒意一点点从缝隙渗透入内,卷起细丝般的幽风吹动炭盆里的火苗,火光轻颤,人的心也跟着微微发颤。 郭焱跪在地上,双手握着水玲珑的,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他的手背上,烙铁一样滚烫。 幻想过无数种和她摊牌后的可能,她或认为他在开玩笑,或认为他是个疯子,她该笑、该怒、该嗤之以鼻,但绝不是像现在这般……怔忡! 只见她眼眸睁得大大,空洞而又无神,像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所以陷入呆怔,也像受了重大惊吓因此六神无主…… 她这副样子,是他两辈子都从未遇见过的! 他无法忘记她血洗后宫时阴冷毒辣的眼神,也无法忘记她沙场点兵时徜徉恣肆、气吞山河的英姿,她牵着他的手,指向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对他说:“你父皇的天下是打来的,将来也会有人反过来打我们,为了守着这片山河,你会流血,会受伤,甚至可能死在敌人的剑下,告诉母后,你可害怕?” 那时的她,风雷啸而不惊,群妖乱而不惧,几时……这般失态过呢? 突然,他有些后悔,这辈子她过得挺好,他为什么突然跑出来打破这份宁静?为什么要告诉她前世的种种孽缘?告诉她了,除了让她堵心还有什么意义?今生,她将会有新的孩子,会过得美满幸福。他只是前世一缕回来赎罪的孤魂,与她的血缘关系早就消弭在了时空的长河里,他……没资格唤她一声娘! 咬咬牙,忍住撕心裂肺的痛,挤出一个讪讪的笑脸,若无其事道:“哈哈……骗到你了吧!你自诩聪明,没想到真被我给骗到了!” 话落,猛然转身,泪水夺眶而出。 兴是母子连心,水玲珑竟似看到了那猛然转身后决堤的泪水,心口似被谁无情撕裂了,她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想逃离的人的手。记忆中他的手很小很小,如今却有些握不住了 可不管他用了谁的身体,他都是她的儿子! “斌儿!”她声音颤抖,却十分有力,仿佛这一声轻唤,倾诉了她几世的思念。 熟悉的呼唤,声音略显清脆,语调却一如从前,这是无数次午夜梦回响在他耳畔的声音! 这声轻唤,如同一阵暖流包裹住了他的心,令他的泪水更是止不 住地滚落,突然,他想到什么,诧异地回头,看着同样泪如雨下的她,她怎么会这样叫他?和前世一样?难道…… 水玲珑震惊不是因为郭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而是郭焱告诉了她,清儿的宿命,时光倒流,所有人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可以说,所有人都重生了一回!只是大概除了她,没有谁带了前世的记忆。荀斌和荀清按理说应当灰飞烟灭,因为他们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产物,而因为高人相助,荀清转世投胎,荀斌借尸还魂,二人均已不同形式活了下来! “我……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我记得你和清儿……”水玲珑自诩巧舌如簧,此时也笨嘴得不知怎样才能令郭焱接受她其实有前世的记忆。 郭焱狠狠一惊,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你记得……上辈子的事?”那和尚没说呀!他只说时光会倒流,一切将会重来一次!而他尝试着询问了身边的很多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只有今生的记忆!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回事都好,她记得他,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做她的儿子! 哈哈!这可真是太妙不可言了! 郭焱激动得一把抱起水玲珑,在屋子里转了起来,直转得水玲珑目眩头摇,水玲珑拍着他肩膀,低喝道:“放我下来!再转我得吐了。” “好……好!”郭焱手足无措地将水玲珑放了下来,像个迷途了良久好不容易才回到父母身边的孩子,眼眸里除了兴奋之位,全是忐忑和不安。 水玲珑看着他干裂的唇瓣,从荷包里取出诸葛钰给她配置的润唇口脂,用指尖蘸了少许给他抹上,并轻声问:“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又不是今天见了明天便要分离,瞧你激动这样做什么?”话虽如此,她内心的激动比郭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从很早就知道郭焱是荀斌,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消化这些情绪,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 郭焱享受着她柔柔的抚触,咧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霎是可爱:“我就是想你!” “不想媳妇儿?”水玲珑将口脂放回荷包,戏谑着问。 郭焱抿了抿唇,不疼了,很舒服!他眉开眼笑,却在听到水玲珑的问题时突然红了脸,尔后两眼望天道:“谁想那只母老虎?再说了,媳妇儿可以讨很多个,娘只有一个!” 末了,忽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劲,他占用了郭焱的身体,郭大夫人可不就是他名义上的娘? 他低下头,神情 不大自然了。 水玲珑如何不明白他的想法?从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心底逼着自己接受了他唤别人“娘”的事实,而今知晓了他若不借尸还魂便要灰飞烟灭的真相,她非但不会嫉妒郭大夫人,反而十分感激她,感激她生了一个生辰八字与荀斌的魂魄相匹配的儿子,要知道,借尸,借尸,这尸体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何况荀斌找到郭焱时,郭焱阳寿未尽,就不知荀斌是怎么夺舍了他的身体的?想来,那名高僧出了不少力,谋杀不至于,应当是许了郭焱什么好处,譬如——郭家的世代繁荣。 “那名得道高僧究竟是何方神圣?”水玲珑微眯着眼,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像在问郭焱,又像一句不期望谁回答的呢喃自语。 郭焱抬头看她,道:“你认识的!” “嗯?”水玲珑睁大了眸子! 郭焱眨巴着闪亮的眼眸,若有所思道:“他说你小时候他见过你,就在庄子里,你让人收留他,还他送了几个月的吃食,你前世种了善因,今生才得善果。我的借尸还魂,清儿的投胎转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才耗费阳寿施法的。” 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当荀枫问她那首《卷珠帘》是和谁学的,她撒谎说是和偶然住进庄子的一名和尚,虽然她借着和尚的名义编了不少谎话,但和尚本人真实存在,如若不然,以荀枫的谨慎,一查便知庄子里是否来过一名和尚。 当年她只是无心之举,小孩子嘛,无聊又对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加上诺敏有钱,别说一个和尚,哪怕一百个庄子里也供得起。没想到,无心之举竟是改变了前世今生的命运。 水玲珑又道:“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荀枫有个懂五行八卦的金尚宫,如若她能得高僧相助,打败荀枫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当然,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想知道清儿到底投生到了哪户人家。 “名字我不清楚,只在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上看到了一个玄武图腾。” 玄武图腾,这是姚家的专用图腾。 难道,高僧是姚家人? “喂!你们再敢靠进一步,我就带着银票跳下去!到时候,你们人财两空,你们就哭去吧!” 灰蒙蒙的天际,积雪遍布的山崖,三公主拉着青铜的手,双目如炬地看着十米开外一群面目可憎的土匪,声若寒潭地道。 她们原本走的官道,半路也的确碰到了从漠北战场归来 的一部分人马,细问之下才知道郭焱带着主要将领连夜赶小路返回京城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日夜兼程,却与郭焱擦肩而过,三公主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命车夫从小路返回,看能不能追上郭焱。 结果呢,半路就被车夫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七名或肥头大耳、或尖嘴猴腮的土匪拿着砍刀袭击了他们。车夫吓得屁滚尿流,拼命挥动手里的鞭子让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不曾想,一个急转弯过后便被逼上了绝路。 雪地太滑,马车刹不住,整个儿冲下了万丈深渊,车夫也没能幸免。而就在马车腾空之前,三公主拽着青铜的手跳了下去,正好磕到一块石碑,二人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滚落悬崖,可一摔一滚,二人的发髻散落,假胡子掉了一地,女儿身……泄露了! 青铜吓得瑟瑟发抖,用苍蝇般大小的音量问道:“公主,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先奸后杀?呜呜……三公主您好歹嫁过人,也算死而无憾了,奴婢还没呀……奴婢不想死……呜呜……” 三公主不着痕迹地踩了她一脚,嘴唇不动,从齿缝间流泻出威胁的话:“给我闭嘴!不然就把你丢下山崖!” 青铜一怔,随即咬住唇,一抽一抽地哭,却不敢再说话了。 一名“土肥圆”不怀好意地笑道:“哟,原来是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啊!咱们哥儿几个的运气不错!是吧?”说完,看向身后的一众人等,大家哄堂大笑! 如果此时郭焱在她身边,她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郭焱……不在!她就必须自己解决这项难题!她拼命告诫自己,她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是万千女子的荣誉典范,她一定可以……可以战胜这些恶贼! 深呼吸,将恐惧一点一点塞回心底,并努力让自己平静。 该怎么办? 夫子都教过她什么? 大哥又教过她什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山之玉可以攻石……” 一个瞎了左眼的“山羊胡”没耐心了,他丢了手里的砍刀,松了松裤腰带,一脸猥琐地道:“大哥!咱们还等什么?这俩小美人在吓唬咱们呢?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们跳崖,可见心里也怕!” “土肥圆”就仰头大笑:“是啊!听说从悬崖摔下去,会死得很痛苦,那些石头和荆棘会划破人的脸、刺入人的眼,身上的骨头每在峭壁边的石块上撞击一次 就会碎裂一块,啧啧啧……好疼哟!”配上夸张的动作和表情,直吓得两名倒霉的孩子汗毛倒竖!三公主到底受过严苛的教育和训练,没有立刻崩溃。 青铜却是不行了,她“啊”的一声尖叫,身形一晃,靠在了三公主僵硬的肩头:“咱们……咱们把银子给他们……和他们做交易,成不?只要他们放了咱们……咱们不要钱……马车和车夫……不用担心……反正您的名号在地方官府也挺好用的……” 好用个屁! 后宫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一天到晚盯着母后、大哥她和七弟,就盼望他们犯错呢!她要是去官府求助,一个弄不好官员就是哪个妃嫔的后台,她这欺君之罪算是坐实了! 况且,这些土匪毫无信誉可言,只怕前一秒答应得好好的劫财不劫色,下一刻等她们远离了悬崖边他们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到了这一步,三公主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母后和大哥甚至整个大周朝带来了多么大的威胁。 ------题外话------ 郭焱,你媳妇儿被欺负了,你去哪里了哪里了哪里了…… 今天下午2点更新+推荐《农门小商妻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3本章字数:2279 作者:素颜问花 文名:《农门小商妻》 简介: ◆◆种田+宠文,空间+萌宠,女强,一对一,男女主身心干净。 ◆◆前世,她是一个美容师,背后暗藏着顶级杀手的身份。 最后一次任务,她被未婚夫一枪爆头,命丧黄泉。 ◆◆今生,她穿越圣颜国,成为年仅十二岁的病弱哑女——玉绾。 头无遮霜之瓦,脚无驱寒之鞋,却唯独有一个疼她如命,仅年长她十岁的‘爹’。 ◇◇片段一: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破烂的屋顶,突然一个冒着热气的碗递到了她眼前。 “小绾,赶紧把这碗鸡汤喝了!” 她看向眼前光着膀子的男人,只见他冷得颤抖。 他却道:“上山抓鸡时衣服被划破了,爹放在五婶子家缝,爹不冷!” 冰天雪地山上哪来的鸡?他将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都拿去换鸡给她补身了…… 她接过鸡汤喝下,突然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碗 汤更美味的食物了。 她抬头,微笑:“十二年前,你为我负责,从今天起,我为你负责!” ◆◆寒冬腊月不离不弃的温暖,她发誓,必要紧紧握住,谁若挡她,遇神杀神,遇佛诛佛! ◇◇片段二: 某位长舌妇:“这对狗男女不知道苟合多少次了?还装什么父女,我看得浸猪笼!” 玉绾冷眼扫去:“你再说一遍!” 长舌妇吓得一抖,还是强装了气势指向将玉绾护在身后的男子,满嘴喷粪:“不要脸的狗男……” 却是话未说完,长舌妇已被割断声带,再也开不了口。 ◆◆病弱哑女绝地逢生,凭着她现代美容师的技术和上天恩赐的随身空间,坐上了圣颜国首席富商的金椅。 金钱名誉地位尽收囊中,各类极品美男围绕身旁。 ◇◇片段三: 某位高官子弟献媚:“小绾,你的美如天上璀璨之星,勾我心扉,我愿娶你为妻,许你一世荣华!” 她冰冷视之:“我的一世荣华不用你许,我自己就可以得到,慢走不送!” 某位富贾商少求婚:“绾绾,遇见你之前,我认为黄金是最美的,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世间所有的黄金堆在一起也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嫁给我吧,圣颜国的第一富商将会是你!” 她勾嘴冷笑:“圣颜国第一富商已经是我,你出局了!” 某位俊雅公子示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玉绾,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弃了颜如玉,舍了黄金屋,抛了千粒粟,甚至不要我的命!” 她绝情冷道:“那你就去死吧!” ◆◆她傲立巅峰之上受万人瞩目,华光万丈,容貌倾世,却始终冰颜不展。 直到某人出现,独携一根红绳,许她一世恩宠,三世姻缘,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展颜一笑,暗了天地日月之辉。 ◆◆她说,今生今世的爱,我独付你一人。 ◆◆他说,永生永世的宠,我独倾你一个。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在下午2点哈!2点哦,不见不散!呼呼! 【125】奇遇,居心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3本章字数:17364 三公主眸色一厉,故作镇定道:“不瞒你们,我乃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此次亲戚病重,我们心急如焚才女扮男装上路打算回乡探亲,碰到你们这群……” 她想说“土匪”,在肚子里绕了一圈之后变成——“英雄好汉也算是缘分一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手无缚鸡之力,今日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了,而只要我失了贞,再回京城也嫁不出去了,而我不想死也不想常伴青灯,所以,我思虑之后决定直接从你们当中挑选一名夫婿!” 三公主常年养尊处优,受帝后熏陶,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谎话自她口里说出凭空便有了几分说服力!况且她讲得十分符合常理,这个社会对女人是不公平的,不管女人是否心甘情愿,只要失了贞,便逃不出嫁给对方,自缢,或者落发为尼这三种结局。 众人露出了贪婪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但……有的土匪显然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骗! “大家别中了她的挑拨离间之计!大家上前抓住她,一起分享!谁都轮得到!”“山羊胡”高声提醒道。 三公主一怔,好狡猾的家伙!居然一看识破她的诡计,没错,她就是希望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尔后她趁乱逃走,没想到土匪窝里也有胆大心细之人。三公主的眼神一闪,道:“怎么是挑拨离间呢?我娇生惯养,若是被一群人糟蹋,肯定小命不保,反正难逃一死,我跳崖还能免遭凌辱!你们要是不信,大可朝前迈一步,看看到底会不会人财两空?” “土肥圆”闻言,果真抬起了脚,然而还没落地,三公主便将一只脚放在了悬崖外,“土肥圆”瞬间倒退好几步,他们原本就是要劫财,不过是发现了她们的女儿身才临时起了贪念,若真人财两空,岂不可惜? 三公主也抽回了脚,天知道她刚刚快要吓死了!她定了定神,冷声道:“总之,一个人,我认!一堆人,我死!” “土肥圆”是老大,他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最显然的位置,笑呵呵地问道:“我是他们的头头,你跟了我便是压寨夫人,小娘子乖乖地从了我吧!” “大哥!话可不是这样说!”,老二“山羊胡”挑衅地看了看他,“大哥你早有三个压寨夫人了,后院满得要死,哪里有地儿给这位姑娘住?” 倒是个有学问的! “我我我 !我没娶媳妇儿!” “我也是!我不仅没娶媳妇儿,我连女人都没碰过!” 大家七嘴八舌地争了起来。 三公主趁热打铁道:“你们吵来吵去也没什么结果,倒不如学那绿林好汉来一招比武招亲!谁最后屹立不倒,我们姐妹俩就学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青铜的脸瞬间惨白…… “山羊胡”斜睨了一下“土肥圆”,他觊觎对方的寨主之位许久了,只要趁乱弄死他,整个寨子就都是他的了!他果断跳到一米开外,扬声道:“好提议!我怕我那婆娘,就不参与你们招亲比赛了,我做裁判!谁赢了,谁抱得美人归!” 开什么玩笑,我养精蓄锐,你们打得满身是伤,只剩最后一个时,谁又会是我的对手? “土肥圆”洋洋自得地一笑:“老二,你可得看仔细了!” 言罢,丢了手里的家伙,抡起拳头便朝身后之人砸了过去! 大家也纷纷丢了砍刀,赤手空拳加入这场战局。 三公主一边观看,一边呐喊:“啊!加油!你真是太了不起了!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对!就你!穿绿衣服的!” “我叫——”话未说完,不知谁的一记倒钩拳,送他上了黄泉。 三公主逐渐掌握了规律,但凡她“青睐”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几番殴打下来,晕的晕,倒的倒,仅剩“土肥圆”凭着过硬的功底撑到了最后,只是到底挨了不少拳头,昏昏沉沉,走路东倒西歪,仿若醉了酒一般:“小……小娘子跟我回去!” “大哥!您当心啊!”“山羊胡”的三角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上前扶住了“土肥圆”,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藏在指缝间的毒针刺入了土肥圆的体内,土肥圆的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啊……你……你……” “山羊胡”又是一刺,“土肥圆”再度一僵,倒在了雪地里。 三公主和青铜倒吸一口凉气,其他人或晕或奄奄一息都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她们俩却是瞧得真切,这个口口声声说不参与比武的人却亲手杀了在混战中获胜的人…… 好……歹毒! 三公主握紧了手上的暗器,出门嘛,总得备点儿防身的东西。 “山羊胡”一步一步靠进了她,像看着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毫不掩饰贪婪和掠夺的眼神,他在石碑前站定,随手将掌心的鲜血抹在了石碑上,“姑娘 ,你到底是跳崖呢?还是乖乖地做我的美娇娘?” 就在三公主犹豫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之际,一道灰色暗影闪电般瞬移到了他身后,三公主杏眼圆瞪,差点儿失声大叫! “山羊胡”陡然警觉,转身便亮出杀招,可他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便被一脚踹下了山崖。 三公主和青铜吓得六神无主,好像遇难的人是自己一般! 那人穿着灰色僧侣服饰,头戴斗笠,面纱遮了他容颜,只能从头顶露出的白色发髻隐约可推断他已过不惑之年。他淡,淡到好似天际一片细小的云,飘渺到了出尘之境;却又厚重,他一步步走来,一点点蹲下,让人觉着空气好似寸寸凝固,呼吸、行动都不若先前那般顺畅。 和尚……好像……都是好人吧?! 三公主这么想着,朝他福了福身子,惊魂未定地道:“多谢大师相救!” 青铜跪下磕了个头。 男子不理三公主,因为他没救谁,有人脏了她的墓碑,他杀了那人而已。 他跪坐在石碑前,用洁净的袖子和着积雪轻轻地擦掉石碑上的血迹。 三公主壮胆看了一眼,“爱妻铭嫣之墓”,这和尚年轻时娶过老婆的呀? 铭嫣,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公主,我们走吧!”青铜扯了扯三公主的袖子,自以为很小声其实旁人都听得见。 男子擦拭墓碑的手一顿,淡淡地问:“姚皇后是你什么人?” 三公主呆怔,这是神僧吧!怎么就看出母后和她的关系了?三公主阿弥陀佛地拜了拜,道:“不瞒大师,那是我母后。” 男子转头看向了三公主,只见她头顶笼罩了一层越来越浓厚的死气,阳寿……不足一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线串的黄色玉坠,朝三公主一抛,正好全在了她的脖子上,三公主又是一惊,这……这……什么呀? 男子淡道:“趋吉避凶,想活命,不要取下来。” 三公主木讷地点头,她不认识这和尚,却莫名地相信他的话!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快回京城才是,三公主和青铜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听得身后一道似响在耳畔、又似回旋天边的声音徐徐响起:“走小路,可碰到你想见之人,无盗贼风险。” “你知道我要找谁吗?”三公主询问着转身,看向墓碑的方向,可 ……哪里还有人?老天爷,和尚不会也跳崖了吧? 小别院中,郭焱傻笑着看向水玲珑,水玲珑点了点他脑门儿,含笑嗔道:“好了,别再黏糊了,先回家给郭夫人报声平安,再去寺庙看看三公主,明早入宫给帝后请安。” 心里却计量着当时脑门儿发热,一时走神就被郭焱带走了,也不知诸葛钰醒了从安平口中得知真相会不会气得暴走?诸葛钰这人什么都好,也能为她压下心底的大男子主义,但一点:占有欲强。 郭焱就注意到了水玲珑眼眸里不经意间闪过的忧色,他乌黑亮丽的瞳仁左右一动,心下了然,她真的……开始在意诸葛钰了,今儿这事的确有些过分,但以他对诸葛钰的了解,诸葛钰至多揍他一顿,不会为难玲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问道:“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诸葛钰那边我去说,反正是我掳走的你,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水玲珑摸了摸他被风沙吹得十分干燥的皮肤,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她微微笑道:“不会,他对我很好,不舍得与我生气。” 郭焱似信非信,想问“他比荀枫对你好吗”?话到唇边又落下,二人交谈了半个时辰,都刻意避开了一切与荀枫有关的事,他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水玲珑笑着起身,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道:“你当初和漠北董氏一族交战时,到底有没有屠戮那些无辜的妇孺和皇嗣?” 郭焱的脸一白:“不是我,是他。” 他,也就是身体的原主了。 水玲珑松了口气,虽说军令如山,可她实在不希望郭焱手上沾满那么多她母族的鲜血,至于具体原因,她暂时没往心里去。儿子认了,接下来的重心是安抚丈夫。 二人迈步朝门外走去,郭焱就扶着她的手臂,耍宝似的说道:“院子后方是丽湖,夏天特别凉快,你可以来避暑,这儿的下人都是信得过的,不会乱嚼舌根子。” 水玲珑欣慰一笑:“好啊。”总算没法子拒绝他的请求。 二人走过穿堂,院子里的杨管事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大抵郭焱提前打了招呼,杨管事见着水玲珑也没觉得惊讶,给二人行了一礼后,道:“大少爷,不好了,章公公去郭府要人了!” “要人?要什么人?”郭焱皱着眉头道。 “三公主!” 水玲珑的眉梢一挑,眼神里透出丝丝凌厉来:“三公主不是去寺庙替帝后祈福了吗?章 公公去郭府要什么人?” 杨管事只觉脑门儿一凉,像被冰刀子给割了一块皮,心道,这女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眼神比老爷的还可怕,偏大少爷早吩咐过要敬她为主母,自己只得非常恭敬地答了她的问题:“回夫人的话,皇后娘娘不放心三公主的饮食起居,特地派章公公送了一些暖和的棉被和上等的糕点,起初‘公主’闭门不见他,但章公公得的是娘娘懿旨,非得看见本人安好才能复命,于是,假公主的身份暴露了。章公公严刑拷打了几名宫女,才知三公主大年初一便离开了寺庙,算算日子……四天了……” 一国公主失踪了四天,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三公主嫁入郭家,即是郭家儿媳,人不见了,不找郭家要,又找谁要? 郭焱怒得大掌一握,凶女人,就知道闯祸! 水玲珑看了郭焱一眼,妻子出事,做丈夫的心里总会有些难受。她又正色问向杨管事:“既然准备了假公主混淆视线,说明她是自愿离开的,章公公查出她去哪儿了?” 杨管事就觉得这名女子身上的威压重得吓人,自己与他谈话恨不得跪在地上,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瞟了瞟郭焱,道:“说是……去找大少爷了!” “找我?”郭焱懵了…… 水玲珑在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算了郭焱的行程、大军返回速度和普通马车的行进速度,神色一肃,道:“郭焱你原路返回!另派郭府的暗卫走官道与大军汇合,看看是否有可能碰到三公主!但我估摸着,小路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危险程度……也高! 郭焱派了马车并得力的护卫送水玲珑返回王府,自己则顾不得休息连夜策马沿途返回。 水玲珑下了马车,侍卫给她行了一礼,她微微颔首,提起裙裾打算跨过门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好像是叫她。 “那位夫人!您等等啊!我不识字,我想问问您,这儿是不是镇北王府?” 水玲珑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看向来人,是一名红光满面的迟暮老人,梳着华丽的抛家髻,簪了三、两支做工不怎么精细的金钗,身上的衣服崭新得很,像是京城的款式,偏一身土气与打扮格格不入……水玲珑的眸光从她头顶一扫到脚,就发现她尽管衣着光鲜、满头珠钗,一双布鞋却脏得可以。 鞋子最能反应一个女人的品味。 水玲珑不笑不恼也不嫌弃,礼貌地道:“是镇北王府,请问老人家您找哪位?” 老人贼亮贼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绚烂如花,迈着小碎步凑近水玲珑,伸出手便要抓水玲珑的胳膊:“你又是哪位?” 侍卫目光一凛,挥臂拦住了老人,呵斥道:“大胆!居然敢对世子妃无礼!当心抓了你去见官!” 老人就是一名乡野村妇,何尝见过这等架势?当即吓得连连后退,差点儿没稳住身形摔在地上! 王府一向如此,以保全主子的安危为己任,侍卫态度不恭,可老人的做法也不对,万一她是某个歹徒乔装打扮想杀她的,侍卫这一举动无疑是救了她一条命。 一念至此,水玲珑心底最后一丝怜悯也没了。 老人躲得远远儿地,诡异地笑道:“世子妃?呵呵呵呵呵呵……” 回了墨荷院,水玲珑才知道诸葛钰去了书房,书房大门紧闭,水玲珑在门口站了一刻钟,除了均匀的呼吸之外没听见任何响动,面色稍霁,又回了卧房。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正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间,水玲珑打了个喷嚏。 钟妈妈的脸色顿时一变,赶紧拉着她在炕头坐好,奉上热茶又用褥子盖了腿,并脱了她的鞋子细细揉搓着她冰冷的脚,关切地道:“听说姑爷去接你了,怎么一前一后,没一块儿回来?” 水玲珑喝了一口热茶,清冷的眸光扫过枝繁红彤彤的脸,枝繁的脖子一缩,悻悻地低下了头。她当时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并未看清状况,却隐约从安平和郭焱的对话中猜出大小姐半路和郭焱一块儿走掉了……把世子爷单独晾在车里,她都替世子爷疼!回来之后,世子爷若无其事地进了书房,但她明白,世子爷心里是介意的。哪怕大小姐和郭焱没有男女之情,彼此也沾亲带故,可大小姐的这种做法,真真儿是不对! 内心,已经把责任归咎到了水玲珑的头上。 水玲珑没理会枝繁的小心思,看向钟妈妈,和颜悦色道:“我想着难得出门一趟,就去酒楼看了看,世子爷喝多了些睡车里不舒服,便先回了。” 钟妈妈不疑有他:“那奴婢待会儿给世子爷熬份醒酒汤。” 枝繁就道:“不用,袁妈妈已经熬了送去了。” 水玲珑又看了枝繁一眼,她知道枝繁仰慕诸葛钰,也明白枝繁在心里喜欢而已,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毕竟那么优秀的男人,院子里一半的丫鬟怕是都有点儿喜欢他,从前不在意的,现在却…… 眼底透出了一丝烦躁,水 玲珑放下茶杯,没了喝茶的心情。 钟妈妈给水玲珑揉着脚,想起一件事,便笑着道:“世子爷回府的那晚,也像这样给小姐揉呢,还把小姐的脚放在心口暖着,他冷得直打抖……小姐不知做了什么梦,小姐一直踢啊踹的……呵呵……世子爷不怒反笑!”小姐自从大病一场后,便有了点灯睡觉的习惯,那晚她半夜起来如厕,发现主屋的灯灭了,以为谁当值疏忽,是以推门进去瞧了瞧。 这些……倒是没听诸葛钰提过!水玲珑望向书房的方向,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沐浴过后,诸葛钰仍没回房,水玲珑坐在床头看了会书,枝繁拿出诸葛钰的锦服,铺在长桌上,开始熨烫:“大小姐,先前二少奶奶来过了,送了些年礼,包装得很精美,你要不要看一下?” “拿来我看看。”水玲珑放下书本说道。 枝繁将熨斗搁在一旁的架子上,绕过屏风从多宝格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打了蝴蝶结绸带的锦盒,再返回原地时却瞧见水玲珑拿起熨斗给诸葛钰烫起了衣服,十分贤惠! 枝繁的眼角就闪过了丝丝喜悦,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大小姐,二少奶奶说是一对五彩夜明珠,奴婢打开了哦?”没有让水玲珑停下动作的意思! “嗯。”水玲珑烫完领口,又烫袖子,枝繁眯眼笑开,打开了红木雕花锦盒,淡淡的五彩光芒瞬间绽放,屋子里一线的幻彩,晃得人移不开视线。水玲珑的眸光在夜明珠上停顿了两秒,迅速收回,语气如常道,“果然是好东西,二弟妹是用了心的。” 顿了顿,水玲珑眼神一闪,似叹非叹道,“回她一对江南风格的点翠凤尾钗,原本打算送给三妹的呢。” 枝繁愣了愣,恭敬地应下,行至梳妆台前将点翠凤尾钗用盒子装好,明天给二少奶奶送去。 水玲珑烫好了衣衫,亲自挂在柜子里,这才发现,满满长排柜子,大多是她的衣裳,诸葛钰的就没几件!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世子爷的衣裳呢?” 枝繁用袖子掩面一笑,颇为神秘地道:“自从穿了您做的衣裳,世子爷哪里还看得上裁缝做的?早丢了!” 水玲珑数了数诸葛钰的锦服,暗暗一叹,这是逼她给他做衣裳吗?合上柜门,她道:“明天把库房里的布料全都取出来。”又拉开鞋柜检查了一番,眉头一皱,果然!连鞋子也扔得只剩她做的了!鞋子表面看起来差不多,实际分了厚薄的,她给他做的 鞋子都是春秋穿的,这么冷的天,他也不觉着冻脚? 他到底冻没冻脚? 水玲珑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枝繁收了可折叠的长桌,竖起来立于柜子边用帘子遮住,看了一眼乔慧送的五彩夜明珠,眸色一深,小声问道:“大小姐,乔小姐突然向您示好,是不是咱们的计策成功了?乔小姐会不会怀疑什么?” 水玲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冷风挟裹着飞雪冲进来,喷了她满脸,她紧了紧宽松的白玉水纹路宽袄,看着烛光微弱的书房,没回答枝繁的问题,却道:“把鞋底和棉布拿来,要加厚的。” 枝繁怔了怔,水玲珑已关上窗子,枝繁不敢追问,低头从箱子里找出了加厚的鞋底和黑色缎面夹层棉布,递给水玲珑,并顺手把绣篮一并呈上。 水玲珑接过,开始做鞋子,同时,答了枝繁的疑惑:“二夫人是姨娘出身,会袒护同等遭遇的董佳琳本在情理之中,虽然也许她没打算袒护,但事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乔慧信了什么。同一批工匠施工的屋子,无论是材料还是做工,娉婷轩都比不得紫荆院实在,乔慧能不怀疑甄氏的用心?” 枝繁摇头:“不是,奴婢指的是二少奶奶会不会怀疑是咱们动了手脚?” 水玲珑似笑非笑:“包工头拿了一大笔银子远赴他乡,她即便怀疑又找谁求证?再说了,她才过门几天?还没胆子去找自己的婆婆对峙。”甄氏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怪只怪甄氏太不老实,一次次挑战她的耐性,她无法放任甄氏和乔慧统一阵营,方便日后甄氏利用肃成侯府做什么于她不利的事。 大雪纷飞,忽聚忽散,天气越发寒冷。 今年事多,又是南水西掉、又是漠北战役,朝廷早早地结束了休假的日子,诸葛钰又得早朝。 水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眼,看了看微微泛白的窗子,唤来迷迷糊糊的枝繁,把连夜做出来的鞋递到她手中:“给世子爷送去,他今日早朝,这会儿应当起了。” 枝繁掩面打了个呵欠,看向手中的鞋子一脸愕然道:“大小姐您不会一整晚没睡吧?” 水玲珑摆了摆手,枝繁回屋洗漱了一番,尔后带着鞋去往了书房。 枝繁走后,水玲珑又唤来叶茂:“待会儿你带上从江南买的茶叶去一趟郭府,就说是送给三公主的,尔后顺便问问郭将军回来了没。”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俩孩子到底碰面了没有,如果没有,三公 主睡哪里、住哪里、会不会冻着? 一大一小,暂时都操完了心,水玲珑窝进被子里小小地补了个觉,直到枝繁打着帘子进屋,说诸葛汐带着孩子回府拜年了,水玲珑才忍住困意起床梳妆打扮。 天安居内,老太君侧身逗弄着躺在炕头的一对哥儿,笑得口水横流,她也想要重孙:“哎呀,我又分不清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啦!” 诸葛汐坐在杌子上,指了指蓝色襁褓,道:“奶奶啊,蓝色的是老大,红色的老二。” 老太君抱歉一笑,抱起文弱一些的老二,香了香他的小脸蛋,又对诸葛汐嗔道:“这么冷的天带孩子回府,也不怕冻着孩子了,你这做娘的,真是狠心!冻着我们鑫哥儿了没有?鑫哥儿冷不冷?”讲到后面,笑眯眯地用额头抵住了鑫哥儿的脑袋,鑫哥儿“嗯……嗯……”地发出奶声奶气的调调,好像不大适应,却忍着没闹。 霁哥儿就不行了,老太君把鑫哥儿放一旁,又抱起霁哥儿,还没碰到他呢,他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声之嘹亮,震耳欲聋。 老太君吓得手足无措,一屋子全都笑了起来。 诸葛汐抱着霁哥儿哄了许久,又让乳母喂了一会儿,霁哥儿这才不哭不闹了,大抵换了个环境特别兴奋的缘故,霁哥儿居然……没有睡着! 老太君把霁哥儿放在两个小奶娃中间,又抱起打出生便十分乖巧懂事的蕙姐儿,神色端正了几分:“把蕙姐儿带出来是对的,她生母早逝,养在你名下将来就是你的女儿,切不可厚此薄彼,生分了母女感情,生母不及养母大,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族长诸葛流风就不是老太君所出,但母子感情非常亲厚。 甄氏忙笑着附和:“是啊,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她日日跟着你,将来不念叨你的好又念叨谁的?” 诸葛汐笑笑,没有接话。 乔慧将茶杯送至唇边,浅尝了一下,想起将来她也得养庶子,心里不怎么好受。 老太君瞟了乔慧一眼,微微一叹。 水玲珑进屋正好听见这一番对话,微微诧异地看了一眼蕙姐儿,尔后笑容满面地走了进去:“奶奶,二婶,大姐,弟妹。” 除老太君和甄氏两个长辈,其他人女眷都起身对水玲珑行了礼,水玲珑礼貌地回了半礼,目光一扫,诸葛姝依旧不在!最近怎么了,甄氏把诸葛姝藏得这样紧? 老太君放下蕙姐儿,让萍儿端了装有 【126】王妃败露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4本章字数:19757 老太君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儿子,心里一阵抽痛,但还是用较为平和的语气,道:“没有怀疑你,毕竟这药经了许多人的手,其间若是出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冷幽茹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如水般淡漠的眸子忽而涌上一层泪意:“药是钰儿给的,方子也是钰儿给的,我只是按照钰儿提供的方法调配,或是我亲自给王爷换药,或是吩咐岑儿、乔妈妈送给余伯,其间没假手于人过!娘你若是不信,大可派胡大夫去我屋子里查,看是否有任何毒药!” 水玲珑就觉得和冷幽茹相处这么久,今儿是她说话最多的一回,从前的冷幽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现在突然……接地气了! 老太君就问向余伯:“王妃不在,都是你给王爷换药的吗?” 余伯顿了顿,欲点头,又想到了什么,摇头道:“昭云来了之后,换药的任务就落在昭云的身上了。” 意思是,如果毒真的是藏在药里,那么这黑锅昭云是背定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犀利的眸光扫过冷幽茹和乔妈妈的脸,牵着淡漠哀伤,后者一脸痛苦,可细细分辨,乔妈妈不若冷幽茹演技好哇,那一抽一抽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呢? 如果这毒是冷幽茹下的,那么水玲珑真觉得这个女人是疯掉了!害了诸葛汐五年无所出不说,还设计冷薇与姚成,最终导致冷薇以那种惨绝人寰的方式走向黄泉……而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只怕也是冷幽茹动了手脚! 疯女人! 比水玲溪还疯的女人! 水玲珑心里哼了哼,绕起了腰间的流苏。 乔慧坐在她身边,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负面情绪,探出暖和的素手握住她的,并悄声道:“大嫂,你别担心,我相信王爷会好起来的。” 若说董佳雪的示好总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乔慧的温婉则显得分外打动人心了,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报以一个欣慰的笑。 乔慧又道:“只是奶奶心软,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追查到底。” 水玲珑曾经听过这样一则故事:大致是说,一名男子因家中贫寒一直娶不到妻子,一名疯疯癫癫的女人误打误撞进入了他们村,老太太便将女人带回家中给儿子做了媳妇儿。 女子虽疯癫,可头一年便为他们家诞下了 身体健康的男婴。凭着本性,她想给自己儿子喂乳,老太太怕她的神经病因此传染给孙儿,就打发她去田地里做农活儿,自己用米粥养大了孙儿。后来孩子渐渐长大,六七岁时与同村一名小土豪发生争执,疯娘亲下田归来正好看见自己儿子被小土豪压在身下,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却拧起小土豪就丢进了一旁的池塘。多亏附近有玩耍的孩子尖叫,引来村民搭救,小土豪才捡回了一条命。小土豪的爹不干了,带了一路人马冲进他们家,将锅碗瓢盆砸了个粉碎,并扬言要拆了他们的房子。男子为平息对方的怒火,拿起长鞭狠狠抽起了女人,直到把女人打得奄奄一息,小土豪他爹怕闹出人命方才作罢。 事后,男子抱着遍体鳞伤的女人哭了许久,并从此下定决心好好赚钱养家,不再让妻儿跟他吃苦。他到工地做起了工匠,谁料不出三月便死在了一场事故中,紧接着,老太太承受不住打击也随了儿子仙去,这个家的重担瞬间落在了女人的肩上。女人智商不高,做不来细活儿,好心的邻居常常指导她种地,日子倒也过得去。 小男孩侥幸考中了县城的私塾,女人很高兴,每个月都跋山涉水给儿子送自己腌制的咸菜,三十里路,曲折迂回,连数钱都数不清的她却只跟着邻居走了一遍就记住了。有一次,她给儿子送菜时多捎了一种果子,并问儿子好不好吃,儿子说,好吃。她笑得合不拢嘴儿,说下次再给你带。 但没有下次了,邻居等了三天不见她回村,便沿路寻找,发现她摔死在一堆荆棘中,原来那些果子长在峭壁边缘,邻居早告诫过她要避而远之,她却为了给儿子尝一口鲜铤而走险,第一次她摘完了边上的,第二次就想摘树顶的,爬上树枝后,树枝断裂,人,跌入谷底。 水玲珑看向面色阴沉的老太君,不管老太君的心性有多单纯、多不谙世事,一旦牵扯到儿子的安危,她纵然是只猫,此时也会化作一匹狼。 老太君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眉毛倒竖:“胡大夫,你去查!查所有接触过膏药的人的房间!”她倒要看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要伤害她儿子? 若说冷幽茹今儿接地气的表现只令众人惊讶,老太君濒临爆发的怒火就让人目瞪口呆了。尤其甄氏服侍老太君多年,即便诸葛姝闯下弥天大祸弄死了人,老太君也没这般失态过! 甄氏握紧了帕子,狗急都能跳墙,何况是人? 胡大夫的嘴皮子动了动,还是欲言又止,水玲珑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打算出声询问,不知想到了什么, 微微前倾的身子又靠上了椅背,好整以暇地等待胡大夫的搜查结果。 胡大夫搜了冷幽茹、岑儿、乔妈妈、余伯以及昭云的房间,并未发现有毒之物,倒是……他看了看冷幽茹,没想到为了驻颜她竟是连紫河车那种东西也敢吃,这简直太大跌眼镜了。 不过这种秘辛,他作为大夫,就没必要拿出来宣扬一番了。 “回老太君的话,没有异常。”胡大夫拱手行礼道,在他身后,乔妈妈和岑儿也一并走了进来。 水玲珑先是一愣,随即了悟,原本她以为这是一起既伤害诸葛流云又除掉昭云的阴谋,搜查应当能从昭云的房里搜出点儿什么,但很快她否定了这种猜测,主院的管理严格到了一种严苛的地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往昭云房里藏东西,王妃还没这个本事! 但倘若不是想顺便干掉昭云,水玲珑又觉得这不符合王妃记仇的风格! 那么,事情到底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呢? 她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胡大夫若有所思的神情上,胡大夫似乎……话没说完! 甄氏难为情地举起帕子擦了擦脸,讪笑道:“我就知道王妃是清白的!娘啊,这事儿怕是另有隐情,但咱们决不能姑息养奸!一定要将那恶贼绳之以法!”讲到最后,神色逐渐变得忿忿,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水玲珑睨了甄氏一眼,向胡大夫问道:“胡大夫,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我父王体内的毒到底严不严重?怎样能治愈?” 胡大夫就服了这对祖孙,问话都不喘口气的!他定了定神,拱手一福,壮着胆子看向了老太君,老太君眉头一皱,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王爷中毒不深,我用针灸之法能替王爷排出体内的毒素,快则一日,慢则三、五日便能转醒,届时再悉心调理,康复不在话下。” 多数人长吁一口气,为什么是多数人?因为胡大夫在回话时水玲珑一瞬不瞬地用余光盯着冷幽茹和乔妈妈的动静,就发现她们俩在听到“三、五日便能转醒”这几个字时,眼底同时闪过了一丝异样。 中了几天还能解的毒说明本身并不致命,冷幽茹的目的……是想让诸葛流云长眠不醒,但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诸葛流云没有预期中那么严重?! 岑儿朝乔妈妈使了个眼色并扯了扯她袖子,乔妈妈不着痕迹地打开她的手,心情颇为不悦。 水玲珑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笑着宽 慰道:“奶奶和大姐别担心了,胡大夫医术高明,他说父王能康复就一定能康复的。” 诸葛汐破涕为笑。 老太君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却还是追问道:“这毒是怎么进入王爷身子的?吃的没问题,药也没问题,平日用的熏香和陈设也没问题……” “这……”胡大夫环视四周,屋子里全是女眷,他难以启齿! 老太君大抵猜到不是什么光彩的法子,腌臜手段嘛,大多是不堪入耳的。 水玲珑眨了眨眼,道:“我们几个都是妇人,胡大夫但说无妨。” 胡大夫一想,这话在理,又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听了只当长个见识,日后也能防患于未然。他吁了口气,道:“这种毒我在学医时曾听师父提过,叫做‘胭脂醉’,顾名思义,是一种女子所用之香料,有助兴之功效,心无杂念之人闻了除开口干舌燥之外并无大的影响,它是最初级的媚香,有慢性的毒副作用,且能够通过阴阳调和进入男子体内,此香对男女的毒性不同,若连续数日使用,男子中毒,会长眠不醒;女子中毒,影响生育,它之所以仍流传于世是因为它有极强的养颜功效,能令肌肤白皙水嫩。使用方法么,不是直接涂抹,而是把它放进熏炉里,通过气味进入身体,在体内产生反应。” 乔慧的脸瞬间惨白,饶是出嫁前她娘给她普及了不少宅子里的阴暗常识,却没提及如此霸道隐晦的东西,简直……太可怕了!而这种事出现在她身边,她立马有了种浓浓的危机意识。 其实乔慧还是过得太单纯了些,肃成侯府姨娘庶女不少,却无庶子,要说乔夫人没下狠功夫是绝对不可能的。 水玲珑喝了一口茶,矛头还是对向了昭云。 果不其然,胡大夫话音刚落,乔妈妈便失声叫道:“用这种腌臜手段陷害王爷,真是罪无可恕!老太君,您赶紧把昭云叫进来,让胡大夫给把个脉!” 老太君沉着脸,点了点头。 岑儿出去将脸颊红肿的昭云押了进来,昭云不明白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一股沉如玄铁的气息顶头而来,压得她不由自主地福低了身子,她跪下,磕了个头:“奴婢叩见老太君,老太君万福。” “哼!”老太君撇过脸! 胡大夫上前替她诊脉,考虑到她是王爷的女人,不管今儿的罪名成不成立,他都必须恪守礼仪,是以,他用绸布遮了她皓腕,这才小心诊脉。 时 间仿若定格了一般,大门未闭,冷风吹得碎玉珠帘沙沙作响,平日里根本不会在意的声音此时听起来突兀得心惊。 乔慧和甄氏就悄悄看向了水玲珑,昭云可是她的陪房丫鬟,昭云使坏,她摘得干净吗? 水玲珑当然摘不干净!昭云是柳绿,这是五雷轰顶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凶手的确是昭云,甭管她参没参与,这盆脏水都能兜头兜脸地浇她满身。 但乔慧和甄氏惊讶地发现,水玲珑的脸上半分忧色都无,到底是稳操胜券昭云无辜,还是心智不足没看出其中的关联? 乔慧凝眸,不动声色地喝起了手里的茶。 甄氏想的比乔慧深,这事儿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昭云是凶手,她不想给人做妾,却碍于家人的威胁被迫从了王爷,而只要王爷长眠不醒她便再也无需侍寝;二,王妃是凶手,她恨诸葛流云当初舍弃诸葛琰保了诸葛钰,也讨厌昭云狐媚惑主,这才一举两得,既惩罚了王爷,又能弄死昭云。 就不知……是哪一种了? 胡大夫抽回手也拿回了绸布,眉头紧皱成团,诸葛汐急了:“你倒是说呀!昭云到底是不是陷害我父王的凶手?”昭云的事在王府传得人尽皆知,她老早就得到消息了,想着虽说公公霸占媳妇儿的陪房不大厚道,可他父王二十多年不纳妾,与母妃的关系又不怎么亲近,纵然瞧上一个贴心的也情有可原。当然,昭云咬伤诸葛流云的内幕她并不晓得。 老太君目光灼灼地盯着胡大夫,胡大夫把心一横,道:“昭云小姐体内的确有‘胭脂醉’!” “贱人!”诸葛汐一巴掌甩了过去! 昭云的身子一歪,趴在了地上。 乔慧倒吸一口凉气,早听闻大姐的彪悍之名,今日得见才知传言不虚,换做是她,这一巴掌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的。 想起那个对她说“有父王在,别怕”的中年男子,当时那般意气风发,而今伤毒两重、不省人事,诸葛汐就好恨!她颤颤巍巍地指向昭云,疾言厉色道:“我父王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命下人尊你为主子,你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父王的恩赏?哪怕是养条狗也知道摇尾卖乖,你倒好,毒害我父王!” 她看向门外,厉喝,“来人!把这丧心病狂的奴才给我乱棍打死!” 没问动机,没问经过,直接处置! 老太君累极了似的靠在床头,紧握住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昭云呆怔:“大姑奶奶,奴婢怎么陷害王爷了?奴婢没有啊!‘胭脂醉’是什么东西,奴婢听都没听过?” 诸葛汐深恶痛绝地瞪了瞪她,又提高了音量:“门外的人都死光了吗?主子有令,你们是傻了还是聋了?” 话音刚落,立时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婆子夺门而入,按住昭云就往外拖! 冷幽茹……没有反对! 乔妈妈却挺身而出,摊开双臂拦了她们的去路,眼神微闪道:“老太君,这事儿有蹊跷哇!昭云既然是罪魁祸首,那……她把毒藏在哪儿了?总得找出来,免得被什么人误服或者再拿起祸害别人,咱们府里可叫真不消停了!” 水玲珑算是看出来了,冷幽茹一直以美好的形象示人,但凡龌龊事都交给乔妈妈去办,乔妈妈就是她内心阴影的折射。 诸葛汐冷冷地看向乔妈妈:“我母妃还没发话呢,你就敢擅作主张违抗我的命令!谁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冷幽茹的睫羽一颤,脸色变了变。 甄氏和乔慧面面相觑,怎么感觉诸葛汐含沙射影地喷了那谁谁谁? 一直沉默的水玲珑终于开了口,声线清冷,语调如常,眉宇间有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愤怒,多一分或少一分都要不得:“大姐,乔妈妈所言不无道理,既然事情发生了,就没有草率揭过的道理。父王是我们的主心骨,他出事,王府的天都塌了一半,查出真相刻不容缓!” 她感激诸葛汐的护短,宁愿滥杀昭云也不希望这把火烧到她的身上。但这一次,她非得把幕后真相的伪善面目给狠狠地撕烂不可! 她倒要看看,她没做过的事,这些人如何栽赃给她?! 诸葛汐恨铁不成钢地睃了水玲珑一眼,这丫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关键时刻怎么脑子里全剩浆糊了?昭云是她的陪房,不管东西从哪儿搜出来,她都有一份嫌疑!她一直认为王府风平浪静,自从早产之后才明白这儿根本是个是非之地!糊涂丫头,这次只怕是有人存心借昭云的手陷害她! 昭云是幕后主使也好,不是也罢,反正对待生父的小妾她是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可水玲珑不同,她是陪她一起历经了风浪的人,她不想看着她出事! “你……”诸葛汐压低了音量,“你真是活活气死我!” 水玲珑拍了拍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冷幽茹状似把决定权交给了老太君:“娘,依您看, 到底是查……还是不查?昭云的房里已经搜过了,没发现猫腻,若是继续搜查,得换地方了。” 这哪里是问老太君的意见?压根儿是引领老太君顺着她的意思往下查! 昭云一头雾水,听不懂什么毒啊毒的,她怎么会给王爷投毒?王爷吃的、用的都有专人检查,她哪怕有歹心也没这手段!更何况,她一个小小丫鬟,真要毒害了王爷,不仅她,她老子娘和弟弟全都得死,她有没有这么傻? 老太君露出松动的神色。 水玲珑看了看胡大夫,又看了看昭云,淡笑:“昭云是我的陪房,要查自然从我院子里查了。我清者自清,没什么好怕的。” 乔妈妈轻蔑一笑,隐约透出了一股子得意,我的好世子妃,这回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君派贴身丫鬟萍儿亲自领人去搜,大家坐下,静静喝茶,谁也没出声,便谁也猜不透其他人心里的想法。老太君有多疼水玲珑在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为孙媳,老太君待乔慧就没这么好。今儿要是坐实了水玲珑的罪名,指不定老太君有多失望、多心寒!也不知这年近六旬的迟暮老人受不受得住这项打击? 老太君神色复杂地看了水玲珑一眼,似是感受到了老太君的注视,水玲珑举眸,含笑望向了老太君。 老太君……也微微一笑! 搜查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大约两刻钟后,萍儿就带着枝繁和红珠进入了房间。 枝繁和红珠发髻蓬乱、衣冠不整,不难看出之前发生过争执。 冷幽茹柳眉微蹙,美如西子,声幽幽冉冉,若清风拂面:“这是怎么了?” 枝繁跪下,愤愤不平地道:“回王妃的话,红珠鬼鬼祟祟地往恭房跑,奴婢追了上去,就看见她在拿什么东西往茅厕里倒,奴婢逮住她,她却反咬一口,说那东西是奴婢的!奴婢和她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然后,萍儿她们就到了。” 红珠横眉冷对:“你胡说!明明是你去销毁赃物,我恰好在茅厕附近抓住了你!真正反咬的人是你!” “你血口喷人!” “你胡说八道!” “是你!” “你你你!是你!”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天翻地覆,老太君的头都要炸了! 冷幽茹拍桌一喝:“给我住嘴!” 二人一怔,同时打 住,低头不再言辞,却相互剜了对方好几眼,恨不得撕了对方那张完好的脸皮不可! 水玲珑挑了挑眉,冰冷的眸光射向红珠,自从红珠在墨荷院聚众闹事之后,自己就吩咐枝繁多多盯着她的动静,想来她也知晓自己被人盯梢了,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今儿她不正是利用枝繁的谨慎心理骗了枝繁去恭房,尔后栽赃枝繁一番,等着萍儿她们抓现行吗?这时间上掐得可真准,她真怀疑冷幽茹上辈子是不是奥斯卡提名的金牌导演,竟能将每一环节安排得如此精妙和紧凑! 两名丫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场没有第三个证人,所以…… 萍儿摊开手,摇了摇头,表示她抵达恭房时二人已经闹开了。 老太君摆了摆手:“先查一下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胭脂醉’。” 胡大夫从萍儿手里拿过盒子,打开闻了闻,又对准亮光仔细观察了片刻,福着身子道:“正是‘胭脂醉’。” 大家……惊呆了…… 若说先前她们还怀疑昭云有一丝无辜的可能,现在彻底失望了,连赃物都搜了出来,昭云……能不是元凶?毕竟,柳绿在成为昭云之前和枝繁那么要好…… 乔妈妈的眼底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便是冷幽茹也实在抑制不住欣喜,借着茶杯的遮掩勾了勾唇角。 乔妈妈叉腰叫嚷道:“哦嚯!难怪在你房里搜不到毒药呢,原来你是藏墨荷院了呀!你们两个丫鬟相互勾结,谋害王爷,简直……罪大恶极!” 是的,现在真相的天枰倾向了红珠,自从上回打了一架之后,谁都知道红珠和昭云势不两立,红珠断不会替昭云销毁证据,如此,帮凶只剩枝繁了。 而枝繁……是水玲珑最器重的心腹! 这说明什么呢? 按图索骥,幕后主使是谁,似乎……不难定夺! 诸葛汐的呼吸堵在了胸口,万般难受,昭云体内有胭脂醉,她又是父王唯一的小妾,赃物又在她最好的朋友手里搜出……一切的一切直指昭云,也直指……墨荷院! “我相信这件事与玲珑无关,下人们瞒着主子勾结也不是没发生过!”诸葛汐按住胸口,咬牙道,她,就再信水玲珑一回! 乔妈妈故作悲伤地叹道:“奴婢也愿意相信世子妃与此事无关,只不过……事关王爷安康,咱们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 只差说“宁可错杀,绝 不放过”了! 甄氏心里的算盘敲响了,水玲珑身陷囹圄,若自己出言帮她,诸葛钰一定会感激自己,那么安郡王入朝为官便又有了希望,这样做的前提是:诸葛钰死心塌地袒护水玲珑。这有风险,谁让这回倒霉的是诸葛钰他爹?要是诸葛钰和其他人一样也信了水玲珑是幕后主使,自己帮水玲珑岂不是惹毛了诸葛钰? 一念至此,甄氏压下了求情的冲动。 倒是乔慧冥思片刻后,轻声道:“昭云当初抵死不从,不是还咬伤了王爷吗?这事儿应当是她个人所为,与世子妃无关。” 甄氏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媳妇儿一眼!乱插什么杠子? 诸葛汐和老太君一愣,中间还有这么个小插曲? 二人看向昭云的眼神都变了,咬王爷?捏死! 水玲珑放下手里已无半分热气的茶杯,从容淡定地道:“能和王爷行房的人好像不止昭云吧?皮肤越来越白皙水嫩的好像也不止昭云吧?怎么……只查昭云不查另一个?”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王妃,最近王妃的气色和肌肤真的好得令人嫉妒……会不会是王妃用了胭脂醉,尔后毒害了王爷?毕竟王爷的女人有两个,昭云有嫌疑,王妃也不是……没有! 冷幽茹的素手一握,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却语气清冷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驻颜有术,是因为……我在吃紫河车。” 紫、河、车? 众人惊呆了!便是镇定如水玲珑也微愣了一下,紫河车这种血腥的东西冷幽茹怎么吃得下去? 乔妈妈按耐住心底的慌乱,怒不可遏道:“哎哟哟,世子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王妃怎么会做对王爷不利的事?王爷和王爷感情那样好……” “我父王纳了小妾,一个月前。”水玲珑打断乔妈妈的话。 乔妈妈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涨得满面赤红! 昭云听懂了,她疑惑地睁大了眸子,这毒是行房时……传给王爷的,昭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毒……” “没问你,你最好给我闭嘴!”水玲珑厉声喝止了昭云,昭云一噎,想替自己辩驳,却在触碰到水玲珑冰凉的眸光时堪堪咬紧了牙关。 这个局面是冷幽茹自找的,如果在诸葛汐发落昭云时,乔妈妈没得理不饶人地将火引到墨荷院,兴许,她会看在诸葛琰夺了诸葛琰生存机会的份上做最后一次让步,但偏偏……她 【127】你欠我一个洞房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6本章字数:16327 水玲珑带着诸葛汐和三个宝贝去了暖阁,暖阁的地龙比卧房烧得好,且有热乎乎的炕头,孩子们呆起来比较舒服。蕙姐儿依旧养在姚大夫人的院子,今儿是诸葛汐回娘家,姚大夫人特地让她带上蕙姐儿,她才硬着头皮应允了,私心里,她看蕙姐儿仍有那么一丝不顺眼。 霁哥儿在炕头呼呼大睡,他闹得厉害,睡得也沉。诸葛汐把睁着眼左看右看的蕙姐儿放在霁哥儿旁边,又抱起半梦半醒的鑫哥儿,满眼宠溺,看不够似的,亲了又亲,觉得自己儿子怎么能长这么俊?比他老子强多了! 水玲珑端着鎏金多格果盘递到诸葛汐跟前,温和地道:“大姐吃点儿果脯。” 诸葛汐看了一眼,随口道:“不了,早晨吃太多还没消化,刚在奶奶院子又被逼着吃了不少糖,我撑着呢。” 水玲珑把果盘放在二人中间的小茶几上,自己逗起了蕙姐儿,老实说,这孩子长得像姚成,不算特别惊艳,却很清秀纯真,尤其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跟聚了漫天星子似的,璀璨得不像话。 蕙姐儿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吸个不停,水玲珑拿开她的左手,她立马用上右手,水玲珑将她两只小胳膊都按住,她没的吸了! 但她也不哭,就自顾自地吐起了奶泡泡。 水玲珑笑了,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说道:“蕙姐儿和鑫哥儿都挺文静,和姐夫一样,倒是霁哥儿像大姐。” 诸葛汐斜睨着她,故作薄怒道:“找抽呢,小妮子!拐着弯骂我凶,是不是?” 水玲珑失笑,眉眼弯弯,若夜幕中皎洁皓朗的月牙儿:“这可是大姐你自己说的!” 诸葛汐撇了撇嘴,这丫头伶牙俐齿,自己在宫里就领教过了,和她耍嘴皮子简直是班门弄斧。不过……她单独上门绝不是只和她开开玩笑打发闲暇时光的。看向五官尽数张开,越来越妩媚动人的水玲珑,诸葛汐的笑容凝在唇角,一本正经道:“跟大姐说实话,你一早怀疑上王妃了,是不是?从什么时候?”连“称呼”都改了! 水玲珑知道自己执意要检查冷幽茹的身子,势必会引起一些怀疑,老太君没表态内心究竟作何感想她无法下定论,但诸葛汐与她向来要好,这顿盘问是免不了的。定了定神,水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大姐可还记得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之事?” 诸葛汐的眸光一颤:“你也知道了?”谁说的? 水玲珑如实答道:“那日我去姚府给小侄儿送衣服,恰好碰到大公主,大公主便与我说起了这事儿,还问我是真是假,我告诉她我没听过,不清楚。” 诸葛汐暗骂大公主诡计多端,撬不开她的嘴巴就去找水玲珑套话! 水玲珑接着道:“二婶以为这事儿是我外传的,所以给我摆了几天脸色,后来我找到二婶,与她推心置腹谈了一番,才知道消息是王妃放出去的,王妃先是安排了两名年轻男子在吴夫人时常出没的黄记酒楼谈论此事,故意被吴夫人听个正着,同时她设计安平去了一趟事发地点,二婶根据吴夫人的描述查证府里的下人时自然而然就疑上了安平,恰巧那段时日诸葛钰南下,二婶就以为安平是我指使的。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你和诸葛钰其实……” 诸葛汐的心底漫过一层冷意,她没想到府里还出过这样的岔子! 水玲珑怕诸葛汐想多了,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都好了,我和二婶也没什么误会了。”诸葛钰压住安郡王折子的事……暂且不谈了吧! 诸葛汐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肃然,她定定地看向水玲珑,打量了许久,眸光有些意味难辨。 水玲珑又道:“从那一次开始我就对王妃多了个心眼,所以特别留心几名王府丫鬟的动静,但没发现异常,直到今天出了这种事,先是诬陷昭云,后是牵连到墨荷院,我才真正觉得王妃是动了坏心思的,所以鼓足了勇气要求查探她。” 诸葛汐的眸光动了动,徐徐一叹,道:“我们的身世也不是存心瞒你,只是大家都不愿提起当年那段过往,琰儿死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特别是钰儿,他总觉得自己抢了弟弟的人生,所以很努力地想代替琰儿孝敬王妃,哪怕和父王吵得面红耳赤,只要王妃一句话,他立马偃旗息鼓。但这回,就连钰儿也不会原谅她了。” 水玲珑垂下了眸子。 诸葛汐好像意识到话题太沉重,笑了笑,道:“你和钰儿好生过日子,前尘种种如昨死,要向后看,明白吗?” 水玲珑眨了眨眼,很懂事、很善解人意地道:“嗯,我明白。” 诸葛汐亲了亲陷入沉睡的鑫哥儿,又拉过水玲珑的手,低声道:“今天是钰儿生辰,我本想带孩子们看看他的,但这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我婆婆在家里该急着找孙儿了。钰儿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也不愿谁刻意提起,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 知道一下。” 水玲珑惊讶地眨了眨眼,难怪诸葛汐冒着大雪也要带孩子们回府一趟,敢情今天是诸葛钰的生辰! 诸葛汐起身,唤来两名乳母,分别抱起蕙姐儿和霁哥儿,鑫哥儿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她右手环住,腾出左手摸了摸霁哥儿的脖子,温度正好,没汗也不冷,放心一笑,打算离开了。 “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多走动,怀孕的事你不必心急,有时身子无碍,压力大了也不易受孕,父王那儿你多多尽孝,府里的中馈我与奶奶商议了,奶奶会安排好,有些事你无需急于一时,等钰儿世袭了爵位,主母只能是你。”诸葛汐和颜悦色地道。 这话……似乎在劝她什么! 水玲珑挑了挑眉,灿灿一笑:“嗯,好的。” 诸葛汐看了看门口,道:“袁妈妈我带走了,小厨房你派人打理吧。”没人耍幺蛾子,这饮食方面她也用不着操心了。 水玲珑点了点头,起身送她,诸葛汐摆手:“不用,外边儿风大,我瞧着你气色也不大好,还是别跟出来吹风了。” 水玲珑微微一笑,吩咐钟妈妈送诸葛汐去往二进门,自己则回了卧房,那里,叶茂已然在等候。 叶茂给水玲珑行了一礼,又扶着脸色苍白的水玲珑在冒椅上坐好,并关切地问:“大小姐您哪儿不舒服?” “有些困而已,倒也不是不舒服。”水玲珑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强打着精神道,“郭府可有消息了?” 叶茂答道:“哦,有了,郭将军把三公主从寺庙里接回来了,奴婢亲自将礼物送进三公主卧房的,三公主说谢谢大小姐,改天她得空会来看您。” 水玲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总算有惊无险,至于皇后会不会发火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外边儿没有关于三公主出走的风声,想来皇后封锁了消息,或许连皇帝都瞒着。三公主对郭焱一片痴心她明白也感激,但她的方式不对,若她是郭大夫人,非抽她几鞭子不可! 三公主的卧房内,郭大夫人惊魂未定地站在三公主身边,揪住前襟,大口大口地喘气:“云瑶啊,你这一路有没有吃苦?” 三公主很淡定地摇头:“没有。”看了看一脸冷沉的郭焱,补了一句,“多谢娘关心,我真的挺好。” 郭大夫人就想啊,若这回闹事的不是个公主,她就该把对方关进佛堂禁足一个月了,偏偏……她压住火气,挤出一个温和的 笑:“有没有受伤?”最主要的是,碰见为非作歹的人没? 三公主再次摇头:“没有。” 郭大夫人还想问得更深入一些,碍于三公主的身份又生生将疑惑吞进了肚子:“你们早点儿歇息,我派人去宫里向皇后娘娘报声平安。” “不用了,娘,我已经派人去了。”郭焱正色说完,睨了三公主一眼,难掩烦躁!她以为自己是谁?没脑子没手段就敢带了个比她还傻的丫鬟出走?她也不怕半路喂了狼? 郭焱这副神色落进郭大夫人眼里,郭大夫人不高兴了,她当然不认为儿子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媳!公主又怎样?公主就能背弃礼法乱做荒唐事?她这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哟,若是其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岔子,皇室的脸还要不要了?郭家的脸又要不要了?埋怨归埋怨,这尊佛却不是他们教训得起的。郭大夫人握住郭焱的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话好好说。 郭焱对郭大夫人行了一礼,又侧目看向三公主,三公主愣了愣,看她做什么?很快,她反应过来,婆婆要走,郭焱这是暗示她行礼相送。 哼!她是公主,凭什么给一介平民行礼? 看在郭焱的面子上许郭大夫人直呼她名讳已经很仁慈大度了! 再者,郭焱刚刚瞪她别以为她没瞧见! 敢给她脸色看,她就给所有人脸色看! 三公主撇过脸,装作没看见。 郭焱恼羞成怒,郭大夫人握住郭焱的手,摇了摇头。 郭焱就想,如果三公主敢跟玲珑放肆,玲珑管她是不是皇后嫡女,一定有几百个法子折磨得她连求爹爹告奶奶都不敢,郭大夫人一没上过战场,二没做过皇后,底气和手段终究是差了些,但既然他占用了郭焱的身体,就有义务完成郭焱的人生。 他亲自送郭大夫人出了院子。 三公主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坐在床头等郭焱,郭焱进屋时她正自己拿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她把毛巾递向郭焱,理直气壮道:“给我擦!” 郭焱冷眼一睃,懒得理她,径自走入了净房。 三公主尴尬得长睫一阵猛颤,把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气冲冲地奔向了净房。郭焱正准备关门,她一把推开,怒不可遏道:“郭焱你什么意思?” 郭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稍稍用力提示她让开,他要关门。 三公主火冒三丈,死死地抵住 门不许他关上,并呵斥道:“郭焱你聋了还是哑了?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郭焱不想和她吵,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骂她! 既然不许他洗澡,他索性不洗了。郭焱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走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郭焱要是和她吵呢,三公主兴许没这么窝火,女人嘛,心情郁结的时候男人就得帮她发泄出来,越堵越气,越气越堵,然后各种早已对现实不构成影响的事儿全部涌上了心头,造成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三公主委屈得鼻子一酸,眼底有了泪意:“郭焱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你羞不羞?” 郭焱一听这声不大对劲,脚步微微一顿转过了身,就瞧见三公主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臂间……哭! 郭焱懵了…… 三公主越哭越带劲儿:“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千里迢迢寻夫,我容易么我?那么多天不见,你不对好就算了,还爱理不理的给我甩脸子!我嫁入郭家是来受气的吗?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儿被……被……” “被怎么样?”郭焱的眉头高高蹙起! 三公主怕郭焱误会她的身子被人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次事故烂进肚子里:“差点儿被狼吃掉!” 郭焱深吸一口气,疾言厉色道:“所以你就是傻!我是回不来了还是怎么?,非得偷偷开溜跑去找?你其实就是贪玩吧!扯什么借口赖在我头上!不可理喻!” 三公主这下才真真委屈到了极点,她站起身,食指指着他的脸,含泪厉声道:“郭焱你刚刚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郭焱的嘴皮子动了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今晚睡书房!” 三公主一听这话急了,在郭焱路过贵妃榻时,她咬咬唇,三两步追上去将他扑倒在榻,尔后纤细的腿一迈,骑在了他身上。 身子的摩擦,软而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料徐徐刺激着他的感官,那里,瞬间有了反应,郭焱的脸一红,大惊道:“你做什么?” 三公主被戳了一下,脸跟着一红,却得理不饶人道:“上次的事没做完,你欠我一个洞房!” …… 湘兰院内,乔慧把亲手做的几道小菜从食盒里端出摆在餐桌上,回锅肉、干煸菜花、凉拌木耳、糖醋鱼。 说是亲手做,其实就是她站在膳房动动嘴,选 菜、洗菜、切菜、烹饪都有专门的妈妈代劳,这些弯弯道道甄氏明白,她孝敬老太君时也是如此,所以,谁也没必要向谁提要求了。 甄氏笑盈盈地坐下,流珠上前欲给甄氏和乔慧布筷子,乔慧轻轻地握住流珠的手,柔声道:“我来。”媳妇儿给婆婆立规矩,天经地义,她娘在肃成侯府也这般服侍过祖母。只是王府的长辈多随和,老太君顶头忽视了这规矩,底下的王妃和甄氏便不大好拿乔训诫晚辈了。 乔慧探出葱白纤指,摆好碗筷,自己也拿了一双,开始替甄氏布菜。 甄氏这一刻才真真儿找到了一点儿做婆婆的感觉,心里不免乐呵,眼底的笑意也深了良多。 甄氏举箸夹起一块糖醋鱼,咬了一小口,松松软软,鲜嫩多汁,咸中透着微甜酸意,很是爽口,甄氏吞咽完,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错,铭儿也喜欢吃鱼呢,不过他不大偏好甜腻的味道,红烧的比较适合。” 乔慧暗暗记下。 媳妇儿乐意服侍她,她便不吝赐教帮媳妇儿俘获儿子的心,甄氏自我感觉良好,“还有,铭儿自幼读了不少江南大儒的名作,内心十分向往江南水乡,你屋子里的屏风什么的,其实可以换换风格……再就是你穿衣服可以不用那么华丽,清新一些好……” 甄氏又絮絮叨叨讲了一些,乔慧都一一记下。 用晚膳,甄氏看向乔慧,意味深长地一笑:“咱们二房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且等着吧!” 乔慧不明所以,二房不是一直很好吗?婆婆何出此言? “行了,闪开,我自己来。”墨荷院的小厨房内,水玲珑系好自制的小碎花围裙,从枝繁和叶茂手里夺过洗好的莴苣,放在砧板上,非常娴熟地切了起来,枝繁和叶茂目瞪口呆,大小姐的刀工这么好?跟厨子有的一比了! 上回在关雎殿,水玲珑下过厨,却没让枝繁呆在旁边,这还是枝繁头一回见识水玲珑的水准,简直把她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水玲珑尽管自私自利自大自我,但也脚踏实地刻苦耐劳,属于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的刚柔并济的类型。而且,她总能乐在其中,她亮起明晃晃的菜刀,挑了挑眉,笑着哼道:“看好了,本夫人今儿给你露一手!” 枝繁和叶茂忙不迭地点头,以一种几乎膜拜的眼神观摩完了水玲珑的厨艺表演。世家千金懂女红、懂三从四德就好,没听说谁还要学做菜的。 进入厨房之前, 水玲珑还在想诸葛钰到底爱吃什么呢,一提起菜刀脑海里便有了答案,就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记住了他每顿饭多用了个几筷子的菜。 小鸡炖蘑菇、栗子红烧肉、洋葱烤排骨、葱爆牛柳、富贵红火大明虾、东坡茄子、甜汁糯米枣、鲜橙蒸蛋、南瓜蒸百合,共五荤五素,寓意十全十美,并一份杜仲黑豆排骨汤和一份银耳雪梨甜汤。 他不愿意过生日,长寿面就省了。 枝繁和叶茂看着满满一桌子色泽鲜亮、气味酥香的美食,口水横流! 水玲珑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解下围裙,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拍了拍手,眯眼笑道:“好了,端到正房去。”天色渐暗,军机处的事应当忙完了。 枝繁和叶茂将饭菜摆在了正房的餐桌上,水玲珑去净房洗漱了一番,出来时,诸葛钰仍没回来,她看了看墙上的沙漏,诸葛钰没有在外应酬的习惯,往日里这个时辰早到家了。她掩面打了个呵欠,耷拉着眼皮子,道:“叶茂去二进门看看世子爷回来了没。” “是。”叶茂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暖,枝繁的额角冒了些许薄汗,水玲珑畏寒,感觉正好。 枝繁给水玲珑奉上一杯玫瑰清露,轻声道:“大小姐,要不……你歇会儿吧?你昨晚一宿没睡,就早上胡乱眯了半个时辰,又忙前忙后……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水玲珑又打了个呵欠,眼底蒙了一层雾气:“吃完饭再睡,闲着也是闲着,你把绣篮拿来,我再做双鞋,一双不够换。” “好。”大小姐一向不听劝的,枝繁习以为常,恭敬应下后从柜子里拿出绣篮和鞋底、鞋面,一并交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行至旁侧的冒椅上坐好,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这一双曾经握着屠刀沾满了血腥的手,此时竟温柔地做着女红,水玲珑自己都觉着好笑。 两刻钟后,叶茂返回,头顶上满是飞雪,她一边抹着脑袋,一边说道:“世子爷没回,安平也不在。” 水玲珑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里的针线:“那就再等等。” 一刻钟…… 两刻钟……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水玲珑脸上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凝在唇角,最后消失不见。 枝繁和叶茂面面 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回别说枝繁,就连叶茂都看出不对劲儿了。世子爷不是没晚回来过,约莫三、五回的样子,但没次世子爷都让安平提前报了信,叫大小姐不必等他用膳。今晚却…… 叶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俩人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这唱的是哪一出? 枝繁暗自叹息,郭焱二话不说把大小姐掳走,大小姐也没呼救便由着郭焱了,世子爷是个正常男人,不生气才怪?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大小姐的行为触碰到世子爷的底线了,哪怕对方是闺中好友,也没有把醉酒的丈夫扔车里与人离开的道理。这事儿要搁秦芳仪身上,水航歌大抵早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了,世子爷只是冷落大小姐几天,枝繁认为,似乎……在情理之中! 水玲珑把做了一半的鞋子放进绣篮,神色淡漠,若无其事地道:“把菜拿去热一热,叫钟妈妈进来一块儿吃。” 枝繁和叶茂依言照办,端着菜去往了小厨房,回来时身旁跟着钟妈妈。 水玲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云淡风轻道:“饿坏了吧?坐下吃。” 三人……没有动! 水玲珑弱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道:“菜做得多,不吃完浪费了。” 三人……还是没动! 水玲珑把刚拿起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三人吓了一跳,听得水玲珑声若寒潭道:“吃顿饭也要磨蹭!做事麻利得起来?” 钟妈妈率先坐下,挨着水玲珑,紧接着,叶茂,尔后枝繁,全都坐了下来。 水玲珑神色稍霁,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待到她开动,三人也慢慢开始用膳。 水玲珑就笑了:“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三人俱是一愣,尔后齐齐点头:“好……好吃!”是真的好吃,可惜世子爷没吃到。 用完膳,水玲珑打了帘子进里屋,钟妈妈和叶茂起身收拾碗筷。 钟妈妈给枝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进去。 枝繁耸了耸肩,表示安慰无能。 钟妈妈又撅了撅嘴,今晚换枝繁值夜,叶茂先休息。 枝繁暗叹,好……吧! 寒风呼啸,飞雪漫天。 诸葛钰一袭墨色锦服,外披一件黑金滚水纹氅衣,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安平在他身旁,为他撑着伞,二人一同朝墨荷院走去。 路过一处左 面是山石,右面是暖房的小路时,岑儿突然从另一条小路上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便跪在了诸葛钰跟前:“世子爷!您救救王妃吧!” 诸葛钰居高临下地看着泫然欲泣的她,淡漠如水的眸光夹杂了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怎么了?” 岑儿含泪说道:“王妃中毒了!她们却逼着王妃连夜离开!王妃在府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生死早已和诸葛家息息相关,赶王妃走,这不是要王妃的命吗?世子爷,您向来最敬重王妃,你这回一定要替王妃做主啊!” 诸葛钰挑眉,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安平,王妃中毒了,请胡大夫给王妃诊治,夜里风大,准备一辆上好的马车,轮子检查仔细了,以防路滑。” 安平郑重其事道:“是,世子爷!” 岑儿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诸葛钰:“世子爷,您不能不管王妃的呀!王妃是您的母亲,您怎么能放任自己的母亲不管啊,世子爷?王妃真的是冤枉的!都是昭云,是她毒害了王爷和王妃,还让王妃背了黑锅!请世子爷明察秋毫,别让奸人继续为非作歹,也别人王妃喊冤离府啊!” 安平冷冷地瞪了瞪岑儿,恨不得一脚踹飞了她! 诸葛钰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似嘲非嘲:“你倒是说说看,昭云怎么陷害王爷和王妃了。” 岑儿心头一喜,壮着胆子道:“是这样的世子爷,王妃知道昭云出身不高,琴棋书画一样不通,便好心好意地把昭云叫来身边,每天下午都耐着性子教导她,待她像亲姐妹一般。当然,王妃这么做,心里不是一点儿疙瘩都没有,但为了博得王爷的欢心,王妃忍忍也就过了。昭云平日里看中了屋子里的什么东西,王妃毫不吝啬地赏赐给她,您若是不信,尽可到昭云房里查探,看看王妃送给她的珠宝首饰会不会低于十件! 昭云来屋子里的次数多,对屋子异常熟悉,包括王妃的生活用品以及驻颜秘药,她都一清二楚!有一回,昭云来得略早,王妃在西暖阁小憩,奴婢请昭云在屋里坐会儿,谁料,她东瞅瞅西瞅瞅,就翻起了王妃屋里的东西。然后,她就指着床底下的一盆紫河车问奴婢那是什么,奴婢本打算隐瞒,毕竟利用紫河车驻颜并非什么光彩事儿!可她一直问一直问的,奴婢招架不住便告诉了她。 这个小插曲奴婢没往心里去,今儿的栽赃陷害来势汹汹,奴婢一时没想起来,直到回了院子奴婢才猛然忆起昭云是知晓王妃把紫河车放哪儿的。所以,昭云在王妃的熏香里投了胭 【128】害喜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8本章字数:18614 自从有了小厨房,水玲珑的生活品质直线上升,瞧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四荤四素,十六色什锦拼盘,羊乳、牛乳各一杯,连面条都有三种口味,谁能相信这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早餐?水玲珑拿起筷子,摇了摇头,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王府的日子太奢侈了! 在尚书府,丫鬟们的份例银子全都不超过一两,钟妈妈是乳母,每个月二两,像阿四、阿季这样的二等丫鬟,只有六百文钱,可自打进入王府,什么都翻倍了。倒不是墨荷院搞特殊,而是王府的薪资待遇着实优厚,洒扫丫鬟和粗使仆妇每月最低也有七百文,二等丫鬟一两,一等丫鬟二两,钟妈妈四两,这还不包括逢年过节的红包和赏赐,以及每个季度的四套衣裳。 水玲珑胃口不佳,随意吃了几筷子凉拌木耳、辣炒土豆丝和小半碗面便没了食欲,她喝了一口牛乳,用舌尖舔去唇边的沫沫,道:“你们端下去吃吧。” 钟妈妈和枝繁开始撤桌,二人相互交换了好几个眼神,还是钟妈妈开了口:“怎么不多吃些?” 水玲珑按了按有些晕乎的脑袋,有气无力道:“没睡好,不怎么想吃。” 钟妈妈和枝繁暗暗一叹,没睡好是真,想世子爷也不假。钟妈妈并不知晓郭焱和水玲珑闹出来的小插曲,所以对世子爷突然不顾家的举动表示非常气愤!婚前把大小姐当个宝,成亲没多久就学着别的官老爷四处应酬冷落妻子,照她看,世子爷八成是在外养了个小的! 这么一想,钟妈妈可替水玲珑委屈了,早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初为何不顺应老爷的意思嫁给太子呢?起码将来还能做皇后。 钟妈妈恼得肠子都青了! 枝繁端着菜到了丫鬟们进食的偏房,大家伙儿纷纷站起身给她让位,看她的眼神别提有多亲热!若是昭云在这儿,肯定会好好地奚落她们一番,叫她们仗着自己是王府的丫鬟就不给尚书府的人好脸色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们几个空降兵使绊子!睁大眼睛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王府的主母! 然,枝繁目光一扫,很随和地笑了笑:“都坐吧,赶紧吃完了好干活。” 阿四阿季喜滋滋地坐下,王妃毒害王爷的内幕她们并不知晓,听到的消息是王妃冒犯了老太君结果被老太君逐出家门,但不管怎样,王妃走了,世子妃就是王府当仁不让的女主人,作为世子妃的陪 房,她们拥有无与伦比的荣耀感! 白菊谄媚一笑,亲自给枝繁布了筷子又盛了汤:“枝繁姐姐先吃。” 论年龄,貌似白菊比她大一岁吧!枝繁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勺子汤,算作承了她这声“姐姐”。 白菊悄然吁了口气,开始为枝繁布菜。 白梅撇了撇嘴,没多大反应! 用完膳,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白梅和白菊拿着床单走到水房清洗,二人把床单放入木盆中,白菊拧了冷水往里倒,白梅坐在小凳子上,拿起皂角抹了开始揉搓。 水很冷,她的手冻得通红。 白菊也坐下,陪她一道清洗,看了面无表情的她,想起在偏房时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心中疑惑,遂问道:“白梅啊,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能看不清府里的形势,枝繁是世子妃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咱们以往在红珠的挑唆下没少为难她,现在得想法子和她处好关系。” “嗤——”白梅不以为然地讥笑一声,“府里的形势?我就是看清了府里的形势所以才懒得巴结枝繁!” “啊?什么意思?”白菊诧异地问道。 白梅不屑嗤道:“王妃出府的内幕咱们就不谈了,那些秘辛呀,都不是我们这种不受宠的丫鬟能够知晓的。但通过这件事我算是看出来了,在府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二十年的王妃都能被赶出府,一个过门不足半年的世子妃又能撑起多大一片天?王府的女人能走一个,就能走两个,主母今儿是她,明天或许又是另外一个她。真正在府里屹立不倒的呀,只有府里的男人!” “……”白菊目瞪口呆,却不可否认,她虽没白梅想得那么深,可听了白梅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王妃与王爷夫妻二十余年,老太君一句话就将她赶了出去,其余女人,谁贵重得过曾经的王妃?白菊低下头,白白的手被冷水泡得发痛,“世子爷对咱们世子妃是不一样的。” 白梅冷笑:“有什么不一样?原先我们都挺羡慕王妃找了个一心一意的好夫君吧,但你看柳绿那贱蹄子又是怎么爬上王爷的床的?世子妃刚过门,世子爷有新鲜感,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可新鲜劲儿一过,呵呵……一房一房的小妾姨娘就轮番抬进院子咯!” 白菊停下了搓衣服的动作,似是不信:“上回碧珠蓄意勾引世子爷,世子爷二话不说将她发配了,我还是觉得世子爷对世子妃是真心的。” “那时是真心的,现在么……”白梅顿了顿,诡 异地笑了,“昨晚世子妃在小厨房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你知道吗?” 白菊眨了眨眼,表示不知道。 白梅用手指蘸了冷水,掸了白菊满脸,白菊冷得脖子一缩,白梅笑意更甚:“世子爷前天晚上睡书房,昨天世子妃就亲自下厨,完事儿了世子爷根本没准点回来,依我看,八成啊,世子爷腻烦世子妃了,世子妃正在努力挽回丈夫的心,啧啧啧,二人大婚不到半年呢,这就出现感情危机了。你倒是说说,府里的女人靠不靠得住?” “这……”白菊陷入了沉思。 白梅冷眼一睃,若有所思道:“而且我告诉你,这事儿吧,压根儿没完!”皇帝赐的女人,是诸葛家想赶就能赶的? 水玲珑披上斗篷去往了主院,今天总算是看见诸葛姝了。 诸葛姝穿一件白色兔毛小裘服夹袄,一条豆绿色撒花烟罗裙,腰间挂着翡翠串珠,她正低头把玩,满头青丝挽成双螺髻,簪了两对碧玉花钿,额前坠着一条金灿灿的华胜,将她娇小可人的模样衬出了几分贵气。 “这穗子挺好看的,姝儿是哪里买来的?”乔慧温婉地问向情绪不怎么高涨的诸葛姝。 诸葛姝撇了撇嘴,道:“董佳小姐亲手做的,她的手可巧,会编老多东西了,我和二哥都挺喜欢,嫂嫂你会不会?”讲到最后,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分外纯真。 乔慧的神色一僵,笑得不尽自然了:“我……我不会。” 甄氏狠瞪女儿一眼,关了她这么些天她还是不涨记性,一出来就挤兑乔慧,看向略显尴尬的乔慧,甄氏打了个圆场:“不会没关系,这种东西大街上多的是,何必自个儿动手?” 乔慧冲婆婆感激地笑了笑。 诸葛姝自讨没趣,话锋一转:“大伯好些了吗?怎么还没醒?” 老太君的眼泪上来了,随手抹了抹,哽咽道:“大夫说快醒了。” 水玲珑进屋,给老太君和甄氏见了礼,诸葛姝和乔慧起身朝她行了礼,她微笑颔首,随即问向老太君:“奶奶,父王可好些了?” 老太君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冒了出来:“说是没生命危险了,却不知怎么还没醒。” 水玲珑在老太君身边坐下,抬手拭了她的泪,柔声宽慰道:“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了,奶奶您就放心等父王醒来。”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 水玲珑的余光一扫,就看见甄氏的嘴角翘了翘,水玲珑收回目光,浅笑着道:“奶奶请说。” 老太君又是一叹,缓缓地道:“王爷卧病在床,府里的重担全都落在了钰儿肩上,咱们不说帮他什么忙,但也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这宅子里的事总得有人打理,我年纪大了,除了吃吃糖、打打牌,什么也做不了。我昨晚和你大姐商议了一下,宅子里的事儿总得有人管,你认为呢?” 水玲珑乖巧地点头:“奶奶说的对。” 老太君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她见水玲珑态度坦诚,便直言了心底的打算:“钰儿已经二十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该有好几个了,你的当务之急是安心和钰儿生几个大胖小子,府里的中馈暂时交由你二婶打理,你看如何?” 若是老夫人这么问,水玲珑会认为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走个过场随口一问,她接不接受结局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对象是老太君,水玲珑就觉得老太君是当真在征求她的意见。而她也终于明白诸葛汐昨天临走时为何讲了那样一句话——“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多走动,怀孕的事你不必心急,有时身子无碍,压力大了也不易受孕,父王那儿你多多尽孝,府里的中馈我与奶奶商议了,奶奶会安排好,有些事你无需急于一时,等钰儿世袭了爵位,主母只能是你。” 甄氏抿唇偷笑,她太了解老太君的性格了,老太君想抱重孙想疯了都,又怎么舍得让玲珑去操心府里的琐事?哎呀呀,掌王府的家,传出去多有面子! 乔慧则是完全惊呆了,昨晚婆婆与她说二房的好日子要来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而今一看,婆婆竟是一早料到自己会接管王府的中馈……可,大嫂会答应吗?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看向甄氏温和一笑,道:“我没意见,有劳二婶了。”虽然没意见,但也得让甄氏弄明白这王府到底是谁的,你甄明岚再风光,也终有一日会敬我为主母,所以,别眼睛长到头顶上,或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是谁! 甄氏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慈眉善目道:“能为王府出力,我呆着也心安理得些!” 这话受用,起码认清了自己的立场,水玲珑笑意更甚。 老太君对于这么水玲珑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自己的提议不免有些惊诧,更多的是满意,她呢,是真怕这孩子累到了,昨儿就发现她气色不好,今日更差,如果她执意要亲自掌家,说实话,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水玲珑凝思了片刻,又道:“冷家那边……怎么说?” “哼!”老太君纷纷地撅起了嘴,“他们能怎么说?他们不怕丢脸尽管闹,便是闹到皇后娘娘跟前我也还是这句话,我们诸葛家不要这种毒妇进门!” 因为是皇帝赐的婚,休不得也杀不得,赶出府是极限了,老太君的态度非常明显,拼着忤逆皇家的风险也绝不接纳冷幽茹进门,诸葛家的人好生天生就有种飞蛾扑火的护短心理,哪怕赔上一条命也不许谁伤害自己的骨肉。 势利如甄氏,也没舍得“卖”了诸葛姝给安郡王铺路,单就这一点看,水玲珑还是觉得嫁入王府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想起诸葛钰…… 水玲珑暗暗一叹,与大家闲聊几句回了墨荷院。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枝繁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回来了,笑容满面,可是高兴。 水玲珑在贵妃榻上坐好,拿起昨晚没做完的鞋,继续穿针引线,看了看笑得几乎不见眼睛的枝繁,问道:“什么事这么乐呵?” 枝繁将手放在炭盆上烤了一会儿,笑嘻嘻地道:“王妃天没亮就去找了王爷。” 水玲珑挑了挑眉:“然后?”肯定没见着,见着了枝繁不会这么幸灾乐祸了。 枝繁笑得前俯后仰:“然后被昭云给堵在门口了!昭云这回大难不死,主院的人越发忌惮她,她的话比余伯的还管用,讲了一句‘关门’,婆子们就‘嘭’的一声将王妃给关在了门外!哈哈……没想到昭云也有这么威风的一天,真解气!” 水玲珑淡淡一笑:“像她会做的事。”昭云这人,典型拜高踩低的性子,又有点儿记仇,当初自己不过是没告诉她水敏玉是个断袖,她就膈应了那么久,而王妃是直接害得她差点儿尸骨无存,她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夜间,诸葛钰仍没准点回,水玲珑像昨晚那样歪在贵妃榻上做鞋,做完了之后将鞋子摆在床前的踏板上,又拿出衣料裁好给诸葛钰做冬衣,京城的冷天较为持久,大约三月才稍稍回暖,上朝有专门的朝服,但休沐或应酬所穿的衣衫必不可少。 诸葛钰偏爱墨色的衣料,水玲珑却觉着太深沉了不好,给他选的是月牙白浅竹纹蜀锦,人长得俊,穿什么都好看,而诸葛钰的容貌已不足以用“俊”来形容,凝思时淡雅似月华流光,霸道起来又凶猛若怒海惊涛,但不可置否的是,他即便臭着一张脸也是迷死人的模样。 水玲珑想着想着便笑了 起来。 这一晚,水玲珑困极了仍歪在榻上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又换了亵衣睡在床上,而她低头看踏板,新做的鞋子不见了! 是夜,她还是睡在贵妃榻上,临睡前把新做完的锦服洗好、烘干挂进柜子里,不出意外的是,第三天睁眼又和前两次一模一样:人在床上,衣服换了,鞋袜脱了柜子里的锦服……不见了! 水玲珑又好气又好笑! 偏她总想等到他,当面与他说开,可每次都困得不行,而且一睡雷打不醒,她几时变得这样贪睡了? 诸葛流云终于在十二号的早晨醒了过来,水玲珑等人即刻去主院探望了他,他的精神不佳,众人只在床前给他请了安便被老太君给领了出来。水玲珑枝繁口里得知了诸葛钰坚决不原谅冷幽茹的态度,却不清楚诸葛流云心里是否也这般坚定。毕竟夫妻和养母子的感情是不同的,以诸葛流云这么多年以来对冷幽茹的包容,难保他心中没有一丝恻隐或怜悯。 当然这些问题暂时轮不到水玲珑操心,老太君下了死命令,诸葛流云越不过一个“孝”字,水玲珑真正担心的是帝后的态度,皇帝赐的媳妇儿,诸葛家说赶就赶了,皇帝作何感想呢? “大小姐,皇后娘娘传召您入宫。”水玲珑正捧着话本出神,枝繁打了帘子进来,轻声禀报。 果然是来了! 水玲珑放下话本,按了按眉心,道:“就我一个吗?”会否太过明显了? 枝繁答道:“同去的还有三姑奶奶,说是入宫闲聊。” 还知道拿水玲语做幌子。 水玲珑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叹道:“更衣。” 纷纷扬扬下了数日大雪,天空总算放晴,金灿灿的日晖照着斗拱飞檐、琉璃朱瓦,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与澄碧蓝天交相呼应,赏心悦目。 “世子妃,雪水化开,路滑,您得当心咯。”章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笑容满面地道。 章公公会在宫门口亲自迎接她,说实话,这有点儿出于水玲珑的意料了,好在水玲珑提前备了薄礼,比上次更为优质的玛瑙。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不,章公公就提醒上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眸子里有意味深长的波光一闪而过,轻笑着道:“多谢公公,我一定会小心的。” 章公公暗暗赞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作为奴才,私底下议论主子的是非着实不该,他 回回点到为止,世子妃从不刨根问底,省了他不少事儿! 未央宫的柏翠阁内,水玲语已经到了,正坐在右侧的雕花冒椅上与皇后谈笑风生。皇后穿一件明黄色百鸟朝凤宫装,墨发挽成十分华丽的飞仙髻,簪一支九尾凤钗,并若干赤金镶红宝石圆花钿,无名指和小手指上戴着尖尖的镶小水钻金护甲,端的是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她的手时不时摸着脖子上白玉做的佛珠,很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回赈灾你表现不错,四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虽是低了些,但凡事总有个过程,你和江总督来日方长,不怕没往上提的机会。”皇后和颜悦色地道。 对一个庶女而言,能混个诰命夫人当当已经是水玲语做梦都没想到的荣耀,她又怎会挑剔?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四品诰命夫人在江南很了不起,放到京城就不值一提了。想到同为庶女,却做了正二品世子妃的水玲珑,水玲语又觉着自己的品阶着实太低了些。水玲语温柔一笑:“能为总督大人分忧解劳是我的荣幸,其他的我不奢望。” 皇后很满意她的回答。 这时,章公公领着水玲珑走入了温暖如春的柏翠阁,皇后脸上的笑容不变,看向了朝她款款而来并屈膝行礼的水玲珑。 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双手呈上一对黄玉貔貅,道:“臣妇给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皇后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命章公公接过礼物,又派了个红包给水玲珑,这才和蔼地说道:“平身,赐座儿。” “谢娘娘。”水玲珑再次一福,水玲语起身行礼问安,脸上漾开亲热的笑意,“大姐。”眼神却瞟向了水玲珑手里的荷包,心里估算着俩人得的会否不一样多。 水玲珑点了点头,坐下,在宫里,她是世子妃,水玲语是诰命夫人,用的不是姐妹之间的礼数,她无需给水玲语回半礼。 小宫女奉上一杯茶,水玲珑双手接过,却是没喝,最近她不喜苦涩的味道。她看向皇后手里不停在摸的佛珠,笑意柔和道:“这串佛真是精致。” 皇后的脸上就露出得意和愉悦的神色来:“是三公主送的年礼,万岁爷和我一人一串,听说是请普陀寺的高僧开了光的。” 噗—— 水玲珑心里笑开了,真会粉饰太平,三公主明明离寺出走,皇后却弄了两串佛珠子彰显三公主的功德,所以说,有个厉害的娘很重要,这种情况若发生在别的公主身上,结局便不如此乐观了 。 水玲语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她来了这么久,也没猜到皇后的这个动作有何特殊意义,论察言观色她的确不如水玲珑,难怪各方面输水玲珑一头了。 皇后又笑道:“天寒地冻的,我姑姑染了风寒,王妃回冷家侍疾,老太君没什么意见吧?” 冷幽茹一事老太君给府里的下人上了紧箍咒,不许泄露半个字,但没对外宣布缘由,这个借口应当是冷家想出来的。皇后的父亲姚晟与冷幽茹的母亲姚馨予是亲兄妹,皇后可不正是冷幽茹的表姐?水玲珑不信皇后不晓得内幕,如此问,大抵是在试探诸葛家的态度罢了。 水玲珑放下茶杯,恭顺地答道:“回娘娘的话,老太君说该是怎样就怎样。”言简意赅,主题明确! 皇后的眸子一眯,捏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继而笑开,另有所指地道:“老太君是很开明的,表妹常在我跟前夸老太君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婆婆,能承欢老太君膝下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回,直接改口叫“表妹”! 水玲珑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想在气场上赢过对方,这是一种高居凤位多年练就出的条件反射的心态,后宫是她的,所有女人都必须臣服她,谁和她叫板,谁与她作对,谁不将她放在眼里,统统都是她的眼中钉!姚皇后又如何?当初还不是跪在她脚边求她放过年少的七皇子?前世的手下败将,这辈子竟敢赤裸裸地向她示威,找死! 然,心魔只浮现了一瞬,她便忆起今非昔比,自己不是荀枫的侩子手,而是诸葛钰的妻子,皇后也并非仇敌,勉强能称作同盟,毕竟她们有着共同的对手——荀枫。 将思绪一点一点塞回灵魂深处,水玲珑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眉眼弯弯:“是啊,身在福中得惜福,母妃教会了我这个道理。” 皇后的眼底慕地闪过一道冷光,直吓得紧盯皇后表情的水玲语浑身发抖,她听不懂皇后和水玲珑在打什么哑谜,却能感受到二人之间有股诡异的暗涌,而她夹在中间,被两种不同的气势相互切割,连头皮都快碎掉了! 皇后清冷的目光一扫,眼神微闪道:“难得你们入宫一趟,待会儿去看看珍嫔吧,本宫记得珍嫔喜欢典藏绣品,正好尚宫局新出了一批不同花色的湘绣丝帕,江夫人替本宫给珍嫔娘娘挑选一番吧。” 墨菊十分配合地行至水玲语身边,笑呵呵地道:“江夫人,请!” 水玲语看了看 满脸笑容的皇后,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水玲珑,随章公公一道离开了柏翠阁。 皇后摆了摆手,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鱼贯而出,并从外合上大门。 偌大的空间只剩这一对强势的女人,皇后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眉宇间也浮现了一丝恣意:“太子常夸水小姐天资聪颖、心性高洁,绝非寻常女子可比,也不知水小姐自我评价如何?” 这是在提醒她,哪怕做了王府的世子妃,也改变不了她是尚书府庶女的事实。 水玲珑不觉得是庶女就该自卑,所以皇后这个秤砣砸错了。水玲珑想了想,自己到底是该装傻充愣,还是坦然面对,最后,水玲珑选择了第二种,皇后是人精,装?不靠谱。水玲珑从容淡定地道:“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尽相同,太子殿下德厚流光,多以包容的眼光看人,臣妇却是不敢以聪颖高洁自居的。” “能公然质疑婆婆,你的胆子小不到哪儿去。”皇后淡然一笑,眸色幽深,似望不见底的黑潭,徐徐反射着幽冷的光,章公公余光一瞟,心下暗惊,皇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能三言两语把皇后逼出这种眼神的,世子妃是头一个。 水玲珑垂眸不语,这事儿就是比谁态度更硬,反正皇后除了言辞上的恩威并施,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皇后的嘴角抽了抽,又道:“你是个明白人,本宫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公道自在人心,事件真假本宫暂且相信老太君的定夺,但冷家贵为大周第一家族,得罪冷家会为镇北王府带来什么,你得掂量掂量。” 水玲珑继续沉默。 皇后就想抽她!好歹给句话呀,弄得她像个二傻似的唱独角戏!皇后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道:“再者,喀什庆与冷家的联姻意义非凡,一个弄不好,轻则,双方成为全大周的笑柄;重则,双方大动干戈,影响当今时局。这些利害关系,你作为镇北王府未来的主母应当仔细想明白才对。本宫很欣赏你的为人,有意与你多多往来,你可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水玲珑这回出声了:“嗯,多谢。”再没了下文! 皇后几乎要岔过气去!这油盐不进的本事到底是和谁学的?自己好歹是一国皇后,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不晓得顺驴下坡卖一国之母一份人情吗? 水玲珑是这么看的,让皇后欠她人情很好,非常好,好到令人欢欣鼓舞,遥远的未来她若有个三病两灾的,皇后都能替她一一解除。但问题是,今 【129】内幕,宠妻 更新时间:2014-8-1117:08:49本章字数:17017 花香四溢,满室旖旎,德妃的妩媚令龙心大悦,皇帝离去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小安子躬身进入花房,打来温水开始为德妃擦洗身子,看着她像一朵历经了狂风暴雨几近调离的花,眼角还挂着尚未风干的泪,小安子握着帕子的手就是一紧:“娘娘。” 德妃敛起了面对皇帝时刻意装出的迎合与妖媚,神色淡漠如水,冰冷得仿佛没有温度:“赤那,我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了了,每天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强颜欢笑,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吗?” 依稀记得初入宫时,她豆蔻芳华,他倜傥俊雅,她也曾真的爱过这个男人,但他又做了什么呢?在玉妃害死了她的亲生骨肉之后,他不过是一句“误会”便免了玉妃的罪,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谁更像诺敏,他就更宠着谁。自此,她淡出了争风吃醋的行列,一门心思攀附皇后,他或恼或怒,或宠或怜,她都不为所动,即便后来有了十一,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丝毫改善。 但现在…… 小安子抬手拭去德妃再次溢出的泪水,语重心长道:“娘娘,您既然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没了回头路,皇后器重您多年无非是因为您无争宠之心,可现在您争了,皇后弃您而去了,没了皇后的庇佑,您只能抱紧万岁爷这棵大树啊!” “赤那……”德妃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小安子拧了帕子,擦拭着她腿边的秽物,神色如常道:“娘娘,想想十一皇子的未来,想想董氏一族无辜丧命的孩童和女眷,你有什么理由把个人享乐凌驾在复国大业上?” 德妃阖上眼眸:“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如果没有诸葛流云,我也不可能顺利混进皇宫,我是不是对他太绝情了些?” 说起这个,小安子就想骂人!诸葛流云是唯一有证据戳穿德妃真实身份的人,为了安全起见,应该杀人灭口才是!偏偏德妃心慈手软,只同意让诸葛流云长眠不醒,结果呢,冷幽茹失了手剂量不够,诸葛流云在今早又醒了过来!若一开始便下杀招,哪里还会有这个隐患? 但小安子明白德妃属于外冷内热的性子,表面倨傲不可一世,心肠其实软得很,能压住她的仅剩国之大义了:“娘娘,你已经很给他留退路了,他背叛你救了郭焱在先,又下定决心扶持水玲珑在后,他是我们的敌人,对敌 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照我说,娘娘还是心善了些!” 德妃神色稍霁,哭泣也渐渐止住:“没想到会和他走到这一步,真是造化弄人。我更没想到冷幽茹会和荀枫有所牵连,真是……” 小安子的眼神微闪,道:“娘娘,荀世子与镇北王府势不两立,与郭焱亦然,荀家就是水玲珑和郭焱联手拉下马的,荀世子对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更遑论合作的可能,这才是真正有利于我们复国大业的同盟!” “有劳了,梁院判。”水玲月十分大方地赏了梁院判一锭金子,又吩咐司喜亲自送了梁院判出月华殿。水玲月没想到,皇后竟是如此重视水玲珑,她贵为珍嫔,也享受不了院判的诊治。水玲月的眼珠子左右一动,意味深长的波光一闪而过,她转身握住水玲珑的手,笑容满面地道,“恭喜大姐了!我们五姐妹,你是头一个传出喜讯的!我真替你高兴!” 高兴才怪?她入宫将近一年,承欢无数,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凭什么这个大婚才五个月的水玲珑赶在她前头有了身孕? 水玲珑会心一笑,单手摸上肚子,心底的惊喜难以形容。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侥幸逃离地狱的孤魂野鬼,而是一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活着的人。 鼻子一酸,眼底有了泪意。 水玲语难掩惊讶和喜色道:“听说怀孕是会传染的,今天你有了身子,下一个或许就是四妹或者我了!” “噗嗤——”水玲珑笑出了声,将泪意逼回眼角,点了点她脑门儿,“哪里听来的谬论?” 水玲语笑盈盈地道:“反正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直到下午水玲珑和水玲语起身辞行,十二皇子也没回到月华殿,水玲月失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当初水玲月李代桃僵入了皇帝的眼,事后谎称手受了伤,再也拿不得刀和针线,皇帝对她的新鲜感终有一日会过去。不像德妃是诺敏的妹妹,模样有三、两分相似,只要德妃愿意献媚,皇帝想不沉溺的她的温柔乡都不行。 宫门口,水玲语上了水玲珑的马车,她有话要说:“大姐,我悄悄问了司喜,德妃根本没有约四妹,就差了人将十二皇子抱去陪十一皇子玩,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司喜还说,皇帝一连七日留宿承德宫,今儿是第八天,一下朝就去承德宫了,估计晚上翻的又是德妃的牌子。四妹……是不是失宠了?” 有些幸灾乐祸,毕竟未出阁前,水玲月最爱欺 负人,每次在秦芳仪跟前受了气,回头就把气撒在她和水玲清的身上!活该也让她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儿!但心里仅仅畅快了一瞬她便恢复了理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妹明显没站水玲溪的队,那么就是她们阵营的人,四妹失宠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损失。 水玲语想到的水玲珑也想到了,水玲月要是如日中天,绝不可能性子这般收敛。然,水玲珑更疑惑的是,德妃避宠多年,一直攀附皇后,如今为何突然宁愿与皇后撕破脸也要霸住皇帝?是王爷让她这么干的?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京城的大街上,水玲珑困得不行,歪在软榻上打算小憩,当马车路过平南侯府时,水玲语体内的八卦因子再次作祟,她拉了拉水玲珑的袖子,诡异笑道:“大姐,你有没有注意到二姐特别怕二姐夫?你别蒙我啊,我上次看得清清楚楚,二姐拽紧你的袖子,朝你露出那种有苦难言的哀求眼神,啧啧啧,我当时都怀疑我是不是头昏眼花了!大姐,我没看错吧?大姐……大姐!大姐!喂!” 水玲语气急,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不说,她自己去问! “停车!” 水玲珑一觉睡到府门口,枝繁叫了半天甚至摇了摇她胳膊她才悠悠转醒,打了个呵欠,迷离着眸子问:“到家了?” 枝繁点头,很是关切地道:“大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梁太医给水玲珑诊脉时她在殿外,并未听到风声。 水玲珑想着,这个消息怎么也得先告诉孩儿他爹才能公布于众,是以,漫不经心地道:“没睡好啊,你大小姐我每晚熬夜给世子做鞋做衣裳睡眠严重不足!” 这话没掺水分,为了给诸葛钰赶制衣衫鞋袜,她总是撑到特别晚才眯眼,所以才睡得那么沉,雷打不醒。 枝繁暗暗一叹,原本觉着大小姐有错在先,遭世子爷冷落也属活该,但看着大小姐为世子爷操碎了心的模样,又觉得世子爷太过分了!这多少天了?该消气了吧?难不成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和大小姐一直冷战下去? 得,曾经触碰底线的状况此时成了“小事儿”! 所以说,人多偏袒弱势的一方。 水玲珑的脸色不大好,湛蓝色斗篷穿在身上,鲜明的色泽扯得肌肤如玉,白皙得近乎透明,却染了一种恹恹的苍白,看得枝繁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大小姐,您今晚别给世子爷做衣裳了!”气呼呼的! 水玲珑摸了摸有些闷闷的脑袋,轻 声道:“嗯,今晚不做了。”她有别的事情要做。 二人跨过二进门,路过花房时流珠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先是给水玲珑行了一礼,尔后开门见山道:“世子妃,二夫人请您到湘兰院一趟,有人找您!” 水玲珑带着枝繁随流珠一道去了湘兰院。 甄氏端坐于主位上,乔慧站在她身旁,为她端茶倒水,极尽贤惠儿媳之本分。 甄氏押了口茶,缓缓地看向右手边的老人和妙龄女子,老人身穿褐色琵琶襟褙子、银灰色绣水芙蓉缎面长袄,内衬一条素白棕裙,唯独一双鞋尖儿沾染了尘垢的冬靴与这套崭新华丽的打扮格格不入,甄氏的视线上移,落在了她满头珠钗的脑袋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戴那么多,她都替她累! 老人咧唇一笑,露出不剩什么的牙口,道:“王府真漂亮!呵呵,真漂亮!”末了,拍了拍女子的手,“小美,你说是不是?” 被唤作“小美”的女子拘束地点了点头,她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小圆脸,双眼皮,眸子大而闪亮,鼻子和嘴唇则小巧精致,皮肤是很健康的蜜色,不似常年窝在闺房的千金。但不可置否的是,饶是阅仕女无数的乔慧也不禁为她的淳朴和清秀暗暗惊叹。 甄氏放下茶盏,高姿态地睨了她们一眼:“王府虽好,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老人活了一百岁,什么风浪没见过,何惧甄氏的威慑?老人笑着一哼,意味难辨。 一进入湘兰院,水玲珑就发现了两名不速之客,而其中一名还有些眼熟,她收回目光,与甄氏和乔慧打了招呼:“二婶,弟妹。” 乔慧给水玲珑见了礼,温柔地道:“大嫂。” 水玲珑在甄氏旁边的冒椅上坐下。 老人拉着女子起身给水玲珑行了一个不大标准的礼,倒不是她们刻意怠慢,而是当真做不规范。 “世子妃!您还记得老身不?”老人笑眯眯地问向水玲珑。 甄氏和乔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认识? 水玲珑仔细回想了一番,脑海里灵光一闪,记得了,与郭焱相认的那晚,她在府门口碰到了一名迟暮老人,不正是眼前这位? 水玲珑眨了眨眼,从流珠手里接过茶杯,轻轻晃了晃,云淡风轻道:“不记得。” 老人尴尬地怔了怔,随即讪讪笑道:“贵人多忘事,没关系!没关系!” 甄氏微倾 国身子,嘴皮子没怎么动,从牙缝儿里挤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她们说来找钰儿的,我给拦下了,老太君和王爷那儿也没放消息,我是过来人,一瞧就知来者不善,你看着处置,二婶绝对支持你。” 甄氏这回……是卖了她一个不小的人情! 水玲珑挑了挑眉,冲甄氏勾了勾唇角,表示感谢。 甄氏松了口气,长房的琐事其实与关系不大,但之前得罪了水玲珑,害得安郡王仕途遭阻,她急需一个与水玲珑冰释前嫌的机会,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麻烦上门,她助水玲珑一臂之力! 老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我叫白金花,来自江南,世子爷南巡时我们有幸结识,朝廷好像要建造一个什么大坝,我名下的工厂就在大坝的位置。这位是我的重孙,白富美!”言罢,看向白富美和蔼地道,“小美,还不快见过世子妃姐姐?” 白富美滴溜着一双乌黑亮丽的瞳仁,懵懂得完全没进入状态,她愣头不动,白金花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她一把,她身形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姐……姐姐……” 白金花心满意足地笑了。 乔慧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一般互称姐妹的只有两种,要么是血亲关系,要么共事一夫,水玲珑和白富美显然不是第一种…… 甄氏露出担忧和不悦的神色,内心究竟是否这般感想,不得而知。 水玲珑用杯盖拨了拨漂浮的碧绿色茶叶,淡淡地道:“我可没有一个姓白的妹妹,老太太您年纪大了犯糊涂,却别瞎给我指派亲戚,我受不起!” 白金花炸毛,手臂一阵乱舞,歇斯底里道:“哎呀呀!您这说的什么话?在江南世子爷就和我重孙女儿有了肌肤之亲,小美是世子爷的人,您是世子爷的妻,小美不唤您‘姐姐’唤什么?” 任何女人在听到自己丈夫有了小三的第一反应都是火冒三丈、醋意恒生,水玲珑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水玲珑从来不会被情绪牵着鼻子走,她很理智地遣散了心头的阴郁,云卷云舒一般,优雅地道:“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我也拦不住你,除非你有证据!” 白金花早有准备,王府是何等贵重之地,没两把刷子她敢冒着砍头的威胁找上门?白金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墨色锦服和一方绣了“钰”字的丝帕,所有人的脸色俱是一变,水玲珑的嘴唇碰了碰茶杯,听得白金花乐淘淘地道:“我们家小美生病的那段日子,承蒙世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许久, 这是世子换在我们家的衣物。” 水玲珑扫了一眼,只一眼即已认出,的确是诸葛钰下江南时穿过的衣裳,至于那方帕子,也是裁缝给他专门做的。 甄氏和乔慧同时傻眼了,连诸葛钰……都在外边玩过女人?不是说连通房都没要过的吗?这……还是说男人一旦开了荤,就……不那么洁身自好了? 二人同时看向水玲珑! 水玲珑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白富美,白富美不停眨眼,手指紧拽裙裾,额角淌着冷汗…… “呵~”水玲珑轻轻一笑,盖上杯盖,起身道,“既然是来找我相公的,我就安排你们见一面,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男人玩女人图的就是个新鲜劲儿,也许之前我相公挺看得来白小姐的皮相,而今却厌恶得一谈糊涂,所以,白小姐的去留由我相公决定。我相公若是要她呢,我就给她开脸做姨娘;若是不要……” “多谢世子妃!”白金花果决打断了水玲珑后面的话,水玲珑也不恼,看了噤若寒蝉的白富美一眼,淡然笑道,“随我来吧,我给你换身适合你的衣裳。” 白富美不动。 白金花站到她身旁,用脚踢了踢她。 白富美咬唇,跟上了水玲珑的步子。 乔慧和甄氏面面相觑,水玲珑……这么大方? 水玲珑带着白富美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墨荷院,白富美跟在水玲珑身后,俨然一副小妾的样子,谁又看不出来? 丫鬟婆子们开始交头接耳。 “那谁呀?穿得这么好,不像做丫鬟的!”丫鬟甲咋咋呼呼地道。 “丫鬟?你见过哪个丫鬟长那么俊的?昭云不算,她是个怪物!”一名婆子嘲讽地道。 “不是丫鬟,难道是世子妃的亲戚?” “亲戚?世子妃是尚书府千金,她的亲戚少说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瞧她那股子土包子气,也不知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 “呀——那她到底是谁呀?” “我和你们说,她八成是……”婆子口若悬河,众人听得头头是道。 白菊端着一盘子亲自做的杏仁酥,打算待会儿等枝繁回屋敬献给对方的,听了她们的谈论脚步就是一顿,脸色变了。 白梅从白菊的盘子里捏起一块杏仁酥,白梅拿手去打,白菊躲开,皱眉“啧”了一声,放入口里,边吃边道:“我说的没错吧,世子爷和世子妃出现感情 危机了,世子妃为了固宠,这才找了个模样清秀却心性单纯的丫头给世子爷暖床,世子妃真会挑人,像昭云美虽美却心机重,刚刚那姑娘我瞧着便是个好拿捏的货,翻不出一星半点儿的浪来!” 白菊似是不信,蹙眉望向了内院,就见那名女子换了一身湖蓝色水袖长裙和一件素白丝绒短袄,挽了个飞仙髻,簪两支镂空鎏金银钗并一对白玉蓝宝石珠花,清丽脱俗地走出了水玲珑的房间,往诸葛钰的书房而去。 白梅呵呵笑了,又拿了一块杏仁酥,这次,白菊没有制止她。 屋子里的人都对水玲珑的做法表示不解,经历了碧珠一事后,她们以为水玲珑是想独占诸葛钰的,但现在,水玲珑给诸葛钰准备了一个……“通房”? “我去佛堂了,谁也不必跟着。”水玲珑淡淡地下了命令,独自一人去往了冷幽茹曾经设立的佛堂。 钟妈妈和叶茂立刻围堵了枝繁,一脸警惕地看着她,枝繁微愣:“你们干嘛?” 钟妈妈道出了心底的疑惑:“那女人什么来历?我从前没听过?你今儿不是随大小姐去皇宫了吗?这人是皇后赏的?” 枝繁撇了撇嘴:“皇后才没这么恶心人!这是自己找上门的!世子爷在江南要了她,她来投奔世子爷了!” “啊?”钟妈妈和叶茂俱是一惊,叶茂没回过神,钟妈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泫然欲泣,“哎呀!大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千挑万选,大费周章,愣是把太子府的婚给逃了,原以为觅得一个好男人,谁料还是个薄情郎!我苦命的小姐……这要怎么办?” 叶茂握了握拳,也跟着落下泪来! 枝繁叹了口气,就连她都觉着世子爷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大小姐?他还以为世子爷这几天冷落大小姐是在气大小姐和郭焱的事,没想到,早在秋末冬初,世子爷就在外面玩了女人。 太失望了! 太替大小姐不值了! 夜间,诸葛钰“按时”归来,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与往常一样,但又似乎不大一样,他缓步走在青石板地上,总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 诸葛钰先是按照惯例去主屋看水玲珑,顺便看看水玲珑又给他做了什么。这个女人最近好像不爱睡床了,总是随便歪在贵妃榻上,贵妃榻过于柔软,睡多了不利于身体健康。他的气其实消得差不多了,尤其今天与郭焱拼酒,狠揍了郭焱一顿之后,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他开始想她,很想 恨想,想到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以弥补这几天的缺憾。 奇怪的是,屋子里没燃烛火,诸葛钰浓眉一蹙,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推开门,穿过外屋,打了帘子进去,没有想象中的暖香扑鼻,屋子里空荡荡的、冷冰冰的,他的呼吸一瞬间艰难了起来! “玲珑!” 找遍了整个内屋,包括耳房和净房,都不见她身影,空气里连她的味道都淡得可以,足见她离开许久了。 诸葛钰怔忡了半响,有些难以言喻此时的心情,莫名的空,莫名的烦闷,莫名的……难受! “今晚谁当值?”他厉声一喝,枝繁打了帘子进来,行了一礼,低沉着声音道,“回世子爷的话,是奴婢。” 诸葛钰忍住心底的不适问道:“世子妃呢?”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 枝繁面无表情道:“世子妃去了佛堂,今晚不回了,她给您备了礼物,请您移驾书房。” “不回了”三个字是枝繁加的,大小姐可没说,只是她看着世子爷窝火,觉得有必要火上烹油再虐他一番,谁让他背着大小姐玩女人?去江南那么久,也不知到底是工程需要,还是流连软玉香怀! 诸葛钰一言不发,起身去往了书房。水玲珑不回房歇息的消息的确是刺激到他了,他觉得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乖乖地等他回来不好么?没事学什么冷幽茹住佛堂?匪夷所思! 但一想到她给他备了礼物,心情又稍作缓和。 带着半是沉重半是愉悦的心情,诸葛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一股熟悉的香风扑鼻,他先是一怔,继而笑开,什么住佛堂?原是骗他的!人就在书房呢! 他含笑走进书房内侧的小卧房,烛火昏黄,帐幔深深,隐约可见她抱膝坐在床角,这个姿势……挺委屈? 为夫来了,再不和你怄气了! 诸葛钰心情大好,伸了伸胳膊,快步行至床边,一把掀开了帘幕…… 佛堂内,檀香袅袅。 水玲珑盘膝坐于铺垫上,身前是一个长方形案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和一本发黄的经文,水玲珑认认真真地抄写了许久,具体时辰不记得,反正连晚饭也没吃。 她放下笔,拿起抄好的《般若波罗蜜心经》走到火盆边,深吸一口气投入了火里。 这是抄给清儿的。 重生后,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仿佛 今生只是个安逸的梦,她依旧在破庙守着血肉模糊的清儿,一口口喂她吃嚼碎的馒头,一点点喂她喝屋檐下的雨水。有时,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在一层一层叠加的梦境里,一次一次醒来以为是现实,但一次一次睁眼又发现刚刚是梦境。 但现在,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做那样的梦了。 烧完佛经,水玲珑这才备感饥肠辘辘,打算回墨荷院吃些东西,好生睡一觉,明早再去向老太君请安聊聊宫里的见闻。要说她进佛堂是刻意躲着诸葛钰,这是不可能的,她若还与小姑娘似的争风吃醋、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就白活了两辈子。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搁下对清儿的执念,放过清儿也放过自己。 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空旷的天地静谧得只剩她微弱的呼吸和刮着枯枝窗棂子的夜风。 紧了紧银狐大氅,想起他握着她的手、捏着她耳朵、满眼宠溺的模样,又想起他这些天的冷落和书房里的白富美,好吧,她承认自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打了个呵欠,迈步跨出大门。 却不知,一道暗影像鬼魅一般闪到了跟前,她几乎是避无可避地撞进了对方怀里。 “你……”水玲珑抬头,霍然撞入一双盛怒的眸子,她微微一愣,这是这么多天来头一回见他,倒是没瘦,不过憔悴了。 诸葛钰单手按住门框,定定地看着只能到他肩膀身材娇小胆子巨肥的水玲珑,眸色一深,笑,却令人毛骨悚然:“胆儿肥了啊?都敢往我书房塞女人了!” 水玲珑撇过脸,淡淡地道:“怎么是塞呢?你自己欠下的风流债,我大度不计较,逞了你的心罢了,你别得了便宜不卖乖,吃干抹净还转头装出一往情深,好像你多含糊我似的!至高无上的世子夫君,我福薄命轻,真真儿承受不住您这份恩宠!” “狗屁风流债!”诸葛钰火冒三丈,眼底的怒火似要将她烧得毛都不剩,“我和她连一句话都没讲过!” 原来被人误会是这种感觉,太、太、太不好受了! 他看向水玲珑,这些天她是不是也这么委屈? 水玲珑似嘲似讥地笑了笑:“人家可是连你给的定情信物都送来了,板上钉钉,我都不好意思将人拒之门外。” 诸葛钰果断不喜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把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企图从她眸子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眼泪,也好证明她是单 【130】全家欢喜,王爷的禁忌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0本章字数:12347 枝繁能不乐吗?也不看看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的到底是谁? “哎哟,世子爷,您……您去屋里歇着吧!奴婢……奴婢来!”钟妈妈站在门口,没有诸葛钰的吩咐不敢入内,但看着呛人的浓烟从屋子里滚滚冒出,她实在不难想象厨房到底被烧成了什么样子,这、这、这很危险的,好不好? 又过了半刻钟,诸葛钰终于端着一碗看相不怎么好的面条出来了。 进入卧房时,水玲珑已经穿好衣衫坐在了小圆桌旁,她刚刚洗了澡,湿漉漉的头发披散肩头,像一汪深潭瀑布,坠感浓厚、色泽明亮,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水嫩,吹弹可破。诸葛钰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心头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 听到珠帘晃动的声音,水玲珑抬头望去,如蒙了一层水雾的美眸还残留着欢好过后的媚色,直看得诸葛钰喉头一阵干燥,他愣住,越发后悔这些日子的冷战,本来就要不够,却又错过了那么久。 水玲珑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她对他的要求不高,忠贞就好,闹闹脾气耍耍性子,她委屈,但也能忍。或者说,经历了前世的剧痛,除了原则问题,她又有什么不能忍? 淡淡一笑,水玲珑若无其事地道:“面条好了么?我饿了。” 诸葛钰一听她淡漠的语气,再看她无懈可击的笑,就知道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进展毁于一旦了,她又把自己变回了一个粽子! 水玲珑是属于那种别人付出很多她才稍稍敞开一点心扉,而一旦诸葛钰犯了错,她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将他拒之心门外的人,虽然,其实,哪怕她有错在先。 诸葛钰行至水玲珑身边,将面条放在桌上,转身拿过一条干毛巾为她擦拭滴水的发尾。 水玲珑看向碗里黑乎乎的不知是面疙瘩还是什么的东西,胃口瞬间倒了起来,这种……不入眼的食物他居然端进来给她吃。又记起枝繁谈起小厨房时一脸欢笑的模样,水玲珑抿了抿唇,拿起筷子,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好在她是真的饿了,孕初期害喜反应也不是那么严重,勉勉强强吃了大半。 诸葛钰一边擦着她的发尾一边打量着她吃东西的表情,瞧着应该是挺喜欢吃的! 这么说……他成功了? “好不好吃?”诸葛钰含笑,问。 难吃死了! 水玲珑放下筷子,用丝帕擦了嘴,轻声道:“还可以。” 诸葛钰的眸子微眯,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继续为她擦头发:“以后我会注意不让自己的衣物和贴身用品留在外边。”算是变相保证不会发生白富美这种事了。 水玲珑淡淡地“嗯”了一声。 诸葛钰停住了擦拭头发的动作,将毛巾放一旁,挑起她尖尖的下颚,水玲珑幽怨地看向了他,他失笑:“你是不是怕我会和姚成一样哪天不小心就被人给算计了?” 水玲珑垂下眸子,不语。 诸葛钰对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咬了一口,这回没舍得用力,水玲珑便没瞪他,他轻笑着道:“放心吧,那种事不会发生的。退一万步说,我真被人给算计了,也绝不留个女人给你添堵。” 水玲珑无语,这个男人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她生闷气的原因,不是因为白富美,也不是因为白金花,更不是担心他某天会遭了算计而弄出第二个冷薇给她添堵,她居安思危,却不会杞人忧天,男人的心在你身上,自然不会随便眠花宿柳,若他变心了,别说一个冷薇,十个八个也能给你弄出来。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眼下诸葛钰心里只有她,她感受得到,但前世的荀枫就一点儿也没对她动过真心吗?她犹记得荀枫要立她为后,十名德高望重的官员齐齐跪在金銮殿,求荀枫收回成命,否则便血溅金銮殿,荀枫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撞死了。她相信,荀枫的爱情哪掺杂了太多太多旁骛,但也曾经有一刻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爱情经不起岁月蹉跎,熬不过时光荏苒…… 为了将来少受一点伤害,她还是决定少投入一些。 只是日子要过,诸葛钰若一生气就冷战,日子可没法儿过! 水玲珑叹了口气,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 诸葛钰微微一愣,想了想之后试探地道:“气我没理你?”见水玲珑眉梢轻挑,他知道自己猜中了,笑了笑,他道,“我不是每晚都偷偷回来看你了吗?” 正因为偷偷地才不好! 水玲珑恼他,想揍他,但转念一想,指望他一连通房都没碰过的小年轻懂女人心,懂宅子里的弯弯道道,似乎太强人所难了。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没事了。” 诸葛钰亲了亲她软软的红唇:“不许再和爷怄气,明白吗?” “只许你和我怄气吗?”水玲珑反问了一句。 诸葛钰愣住了 …… 诸葛钰喜欢生闷气,不习惯把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与人交心他觉着别扭!偏水玲珑也是这个性子,如果二人谁也不肯让步,感情永远无法跃进。 水玲珑失望地撇过脸,看来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只怕还认为自己做得挺好。他是不是想着,她和郭焱半路离开,把他扔马车里不管,回来他一个人在书房克制火气没凶她,夜里还偷偷看她,其实委屈的是他? 水玲珑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站起身去了净房。 诸葛钰浓眉一蹙,追到净房,从身后拥住她:“以后不睡书房了,每晚都抱着你和儿子睡。也……不和你怄气了。” 水玲珑的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打算说什么,却只道:“嗯。” “不是故意避开你的,我长这么大,就没与人这么近的相处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个人窝在书房里想。也气你丢下我不管,玲珑……我真的很讨厌被人丢下……”讲到最后,他的胳膊明显收紧,声线也透出了从未有过的颤抖……和隐忍! 水玲珑心口一震,难道他以前被丢下过……这一次自己的行为让他想起曾经的阴影了吗? 转过身,水玲珑抬手抚上他因隐忍而冷汗直冒的脸,想追问,但她明白他能解释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水玲珑拉过他僵硬的大掌放在自己柔软的腹部,柔柔地笑道:“我舍得孩子也舍不得。” 诸葛钰却是摇头,很固执地道:“他舍不舍得我不管,我就要你舍不得。” 水玲珑笑出了声,短暂的压抑就这样揭了过去。 水玲珑在临睡前,再次挑起了话头:“有件事我和你说一下,德妃突然获宠了,而且应该是主动勾引了皇上,因为皇后很愤怒,可见皇后是不赞同她这种做法的。是不是你父王……让德妃这么干的?” 诸葛钰定定地看着她,眸色一深,道:“不是我父王,是荀枫。” 水玲珑惊愕地瞪大了眸子:“德妃……又与荀枫勾结在一起了?” 诸葛钰轻轻抚摸着她纤柔的肩膀,云淡风轻道:“你之前献出藏宝图,请我父皇保护郭焱,德妃不会想到藏宝图上,她大概以为我父王是洞悉了你的漠北身份,打算支持你复国,而她彻底没了希望,这才转头与荀枫合作。” 复国?她想都没想过。 诸葛钰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德妃原本就十分忌惮你的存在, 她和镇北王府迟早要走上对立面,如今提早了些,性质没有丝毫改变。”顿了顿,又道,“我也有件事和你说。” 水玲珑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道:“什么事?” 诸葛钰看着她快要陷入沉睡的样子,决定长话短说,他今晚去找郭焱不仅仅是想出口恶气,更重要的是从郭焱口中套出董氏灭门的真相,结果……令他瞠目结舌。 他搂住她娇小的身子,道:“郭焱屠戮董氏一族并非出自本意,而是皇帝下了一道密令,换言之,不是郭焱贪功,而是皇帝要郭焱立功!” 德妃报仇真是报错了人! …… “郭焱!郭焱醒醒啊!”铺了大红色床褥的罗汉床上,三公主拍着醉醺醺的郭焱的脸,试图唤醒他,“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跟谁喝酒了?又跟谁打架了?为什么打架?” 早听闻一些风流才子为了某些青楼花魁大打出手,郭焱该不会也是属于这种情况吧? 三公主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到了一定的程度,她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但郭焱平日里便不怎么爱搭理他,这喝醉了就更不给她面子了。 三公主仿佛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青铜端了温水进来,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驸马,目光投向了气得咬牙切齿的三公主,眼珠子一转,来了馊主意:“公主啊,你和驸马……是不是……是不是还没圆房啊?” 三公主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嗯。” 青铜放下水盆,笑得神秘兮兮:“公主啊,驸马不是不举吧?” 不举?怎么会?洞房花烛夜,差一点就能成了的……他举得很! 三公主红着脸摇头。 青铜凑近三公主,嘻嘻笑道:“那公主还不趁着今晚……和驸马圆房?” 三公主陷入了沉思,郭焱一天不是她的男人,她就一天提心吊胆,总觉得好像抓不住郭焱,总有一天会失去他似的。这次他侥幸从战场下来了,下一次呢?她不敢想……她看向青铜,青铜举起拳头:“加油!” 三公主咬了咬唇,把心一横,道:“你退下。” …… 夜深,寒风刺骨。 诸葛流云坐在书桌前,仔细看着探子发来的一封封密报,气得脸色铁青! 没想到德妃居然主动向皇帝邀宠,他一直让德妃与皇后打好关系,帝王恩宠是其次,在后宫安 身立命是根本,皇帝那人太高深莫测了,他可不会出兵帮漠北董氏复国,最重要的是皇后,是太子! “胡闹!”诸葛流云将密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怒不可遏道,“德妃是怎么了?从前恨皇帝恨得要死,一夕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余伯把手里的另一封密信递给诸葛流云,恭敬地道:“德妃身边的小安子曾经悄悄联系过平南侯府的人,德妃突然争宠正是在王爷你中毒昏迷之后。” “你想说什么?”诸葛流云的眉毛高高蹙起! 余伯追随诸葛流云多年,各方情报都由他一手掌控,分析事件的能力也高人一等,他缓缓道出了心里的想法:“奴才怀疑,德妃和平南侯府的人成为一丘之貉了。王爷中毒是平南侯府许给德妃的筹码,而德妃应当也许了平南侯府什么东西,争宠只是一个手段,真正的重头戏还没上演。” “平南侯府狼子野心,他们要的无非是皇帝的一条命!”诸葛流云按了按太阳穴,气得目眦欲裂,“我中毒和平南侯府有关,岂不是说明……王妃和平南侯府勾结了?” 余伯顿了顿,道:“暂时……没有证据。” 诸葛流云没想到自己的枕边妻竟然……竟然是这样一种蛇蝎!更没料到合作多年的德妃会跑进荀家的阵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自己派人保护郭焱的事被德妃知晓了?如果是,德妃应当感激他,他若是真与她决裂,早该杀光她的暗卫了! 见余伯还不走,他又道:“怎么了?” 余伯把最后一封密信递给他:“查到水玲珑的身世了。” 翌日,水玲珑一觉睡到自然醒,算是这么多天睡得最踏实的一回。 枝繁和钟妈妈听到响动,忙打了帘子进来服侍。 钟妈妈行至床边,给水玲珑掀开被子,伺候她换衫,并笑得春风和煦:“恭喜大小姐!大小姐昨晚歇息得好吧?很好很好吧?呵呵……” 傻笑! 枝繁拿了足衣和鞋子过来,也跟着笑:“奴婢也恭喜大小姐,虽比钟妈妈晚了一步,但大小姐看在心情这么好的份儿上,也记奴婢一功得了!” 水玲珑略惊地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 枝繁笑呵呵地道:“双喜,一来恭喜大小姐和世子爷和好如初;二来,恭喜大小姐和世子爷孕育出了幸福的结晶!” “是啊!可算盼来小世子了!”钟妈妈一边给水玲珑换衫,一边 笑道,“照我说呀,世子爷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夫君!这种男人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大小姐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拒了太子的婚嫁给了咱们世子爷!名利地位什么的都是浮云,男人的心啊最重要!” 枝繁就想笑,昨晚也不知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世子爷是薄情郎”的! 水玲珑欢喜之余,忆起诸葛钰火烧小厨房的糗事,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但很快便肃然了神色:“小厨房的事儿可不许外传!”要让王爷晓得他宝贝儿子为女人下厨,不气得把她丢出去? 枝繁点头,喜滋滋地道:“奴婢们省得,昨晚的事就钟妈妈、叶茂和奴婢知道,白梅来问过,奴婢说是自己炖菜时打起了瞌睡,奴婢估摸着,待会儿白梅得向您告状呢。” 白梅和白菊同为一等丫鬟,人如其名,白梅生得艳丽妩媚,白菊则清秀质朴,红珠在时二人都是她的小跟班儿,如今红珠没了,王妃走了,白菊开始巴结枝繁,白梅赏处于观望状态。水玲珑抬脚,方便枝繁给她穿上足衣和鞋子,淡然笑道:“白梅这丫鬟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有姿色、有头脑,与当初的柳绿颇为相似,却比柳绿更沉得住气,她倒是希望白梅来告状,起码证明白梅有了投诚之意,可惜,她觉得白梅不会! 水玲珑又扫了枝繁一眼,这丫头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会打压其他人了:“昭云的脸好些了没?”很稀疏平常的口吻! 枝繁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道:“好多了,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昨天早上她去主院探望刚清醒过来的王爷时,昭云的脸上还有一道尚未褪去的指痕……水玲珑掸了掸裙裾,含了一丝意味不明地笑意,道:“说说你对墨荷院的丫鬟都是什么看法?” 这个范围……很广! 枝繁先是一怔,尔后答道:“自从红珠走后,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水玲珑又道:“昭云走了,我屋子里缺个侍奉茶水的,你看提拔谁比较合适?” 枝繁有些弄不懂大小姐何出此言,到底是真问她的意见还是单纯试探她的立场,她的眼神闪了闪,道:“白梅和白菊是一等丫鬟,按理说让她们进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可惜世子爷发了话,除了咱们几个旁人不得进入主屋,从尚书府带来的丫鬟里选世子爷应当没什么意见,阿四、阿季经过这段日子的锤炼也知礼了许多。但如果屋子里全是尚书府的丫鬟,长此以往,不免寒了王府势力的心……所以,这的确难以抉择。” 说了等于白说。 但水玲珑已经从枝繁的表情里得到了看到了想要的效果。 水玲珑进入净房之后,枝繁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段日子大小姐没禁着她,她与昭云的来往便密切了些,昭云总劝她把王府丫鬟踩死,说,大小姐如今袒护陪房是因为还没真正掌家,一旦大小姐掌了家,别说墨荷院的丫鬟,整个王府的内宅都是大小姐的,届时,大小姐眼里便再无尚书府和王府之分,而为了笼络王府势力的心,大小姐也一定会大大启用王府的人……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大小姐掌家之前将不好拿捏的对手一个一个踩下去! 这是昭云在玲香院与墨荷院惯用的伎俩,看在与枝繁友情深厚的份儿上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枝繁,但……枝繁刚开始用就被大小姐给打击了! 枝繁不明白,为何大小姐会默许昭云跋扈,却不许她耍幺蛾子?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昭云那丫头只懂得打压下人,却不懂得拉帮结派,撑破了天孤家寡人一个,反而,她越蹦跶越与人离心,便越发要向水玲珑靠紧;枝繁则不然,她最擅长的就是拉拢人心,如果她再学了昭云那一套,过不了多久墨荷院便会出一个暗线主子,这可不是水玲珑期盼的结果。 这世上没有绝对好用的人,哪怕跟了诸葛钰十多年的安平不也曾经受冷幽茹的蒙蔽被当了枪使?所以,水玲珑一边用着她们,一边也得防着她们。 水玲珑简单用了早膳,就去天安居给老太君请安,奇怪的是,诸葛流云也在! “你刚醒就不要出来吹风了,我们过你院子也一样!”老太君坐炕头,诸葛流云坐一旁的轮椅,母子俩手拉手,亲密得羡煞旁人。 诸葛流云温和地道:“哪有让母亲四处奔波的道理?儿子都好了,出来活动活动有利于康复。” 甄氏、乔慧和诸葛姝坐旁侧的冒椅上,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甄氏打趣道:“王爷这是高兴呢!一高兴,就有些坐不住了!” 老太君愣了愣,尔后眼底闪动起惊人的光泽:“是该高兴,是该高兴啊!派人通知尚书府了吗?” 甄氏就道:“通知了,人刚走。” 老太君点头:“虽说生母过世,可到底嫡母和父亲健在,喜讯当仁不让得头一份通知他们。” 诸葛流云的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老太君又道:“我听说水老夫人中风了,也不知好些了没?玲珑这孩子出阁前颇得 水老夫人眷顾,眼下她病了,玲珑心里怕是难受。下午让胡大夫去一趟尚书府,给水老夫人看看。” 甄氏看了诸葛流云一眼,见他面露喜色没有反对,她恭顺地道:“好,我待会儿就办。” “老太君,世子妃来了。”萍儿在门口禀报了一句。 一屋子人全都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 水玲珑缓步入内,所有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她的脸微微一红,走过去给老太君、王爷和甄氏行了礼:“奶奶,父王,二婶。” 乔慧和诸葛姝屈膝福身子:“大嫂。”眸子里都有欣喜的笑意! 老太君朝水玲珑招了招手,水玲珑行至老太君身旁坐下,老太君就摸着她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儿,偏还带了一丝不确定的探究:“有了有了?真有了?” 水玲珑低头一笑,轻轻地道:“嗯,有了。” “哈哈哈……看南宫雪还能在我面前得瑟什么?我也有重孙了!”老太君拍着水玲珑的手,无比赞赏地道,“你和钰儿这回真是做得太好了!这是我们诸葛家这一辈的头一个重孙!” 诸葛流云仅有一子,诸葛流风子嗣较多,成亲的却只安郡王一人,其余的要么在依亲,要么尚未及冠。 诸葛流云摊开掌心,露出一个十分精致的葫芦纹紫金锁,对水玲珑和煦一笑:“给我的宝贝孙儿。” 水玲珑简直受宠若惊!从过门到现在,五月有余,这还是诸葛流云头一回冲她笑!而且,说不出道不明地,水玲珑觉得诸葛流云看她的眼神里承载了太多的情绪,不是负面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凭子贵? 敛起心底的疑惑,水玲珑走到诸葛流云跟前,双手拿过金锁,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父王。” 诸葛流云满意地笑了! 甄氏笑盈盈地道:“玲珑在新年可是开了个好头哇!”语毕,笑看了乔慧一眼。 乔慧羞涩地垂了垂眸子,尔后看向水玲珑,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恭喜大嫂了!预祝大嫂和大姐一样,一胎两宝,全是哥儿!”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来! 老太君比了比手指:“不好不好,双胞胎儿子有什么稀罕的?我要龙凤胎!” 诸葛姝大叫:“不是吧?龙凤胎多难得啊!” 老太君得瑟了:“咱们诸葛家也不是没人生过龙凤胎, 当年……” 刚讲到这里,老太君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再看诸葛流云和甄氏,他们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尤其诸葛流云,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老太君悻悻地吐了吐舌头,声音低了下来,“都好,什么都好……” 水玲珑将老太君、诸葛流云和甄氏的神色尽收眼底,狐疑地眨了眨眼! 乔慧亦然! 倒是诸葛姝童言无忌,一派天真地道:“咱们诸葛家有人生过龙凤胎吗?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甄氏和乔慧同时咳嗽了一声! 诸葛姝年纪小,没会过意:“你们怎么了?都生病了吗?还是我说错话了?” 甄氏就后悔把女儿给放出来了,这天生的惹祸精,得罪成郡王不说,挤兑乔慧也不谈,可王爷的禁忌连老太君都不敢随意触碰,诸葛姝……怎么敢? 果然,诸葛流云的脸色一沉,朝老太君福了福身子,道:“儿子有些累了,改日再来给娘请安。” 老太君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她怎么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了呢?看着诸葛流云被余伯给推出大门,她泄气地歪在了四喜靠枕上。 ------题外话------ 今天少了点,每次重大事件发生之前都卡得比较厉害,明天继续万更哈! 谢谢大家的票! 153……8989(3) 青婷123(2) 紫色的云(2) bnuhaitun 熊爷mihu dark666 新子午线grace8612 1007895043 芙蓉花儿开 18268341116 sjqcjj hjxq 玥芽芈芈 新子午线 meir12311 支持公告,请点击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0本章字数:850 写文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发呼吁正版的公告章节。 说实话,很多读者包括身边的朋友在内都是从盗版走过来的,相当一部分程度上不是因为不想支持正版,而是不知道有正版。 我最初看书用的 【131】龙凤胎,威武霸气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1本章字数:16344 出了天安居,乔慧扶着甄氏回了湘兰院,诸葛汐好玩,去了后花园,想着安郡王不在府里,甄氏便由了她。 进入主屋,乔慧从流珠手里接过茶,亲自奉给甄氏,甄氏含笑端在手里,越发满意这个儿媳:“这段日子,铭儿可疼你?” 乔慧羞红了一张脸,垂下有着卷卷睫羽的眼皮,含羞带怯地道:“多谢娘的指点,相公待我挺好。”她按照甄氏交待的喜好,改变了房间的陈设风格,富丽堂皇的金器全部撤下,摆上精致优雅的玉器……从前郡王下朝回来,她都在做女红,现在改为练字或作画,郡王好几次没忍住直接白天就要了她…… 甄氏喝了一口茶,舒心一笑:“不用太羡慕玲珑,郡王眼下只疼你一个,你们很快也会有孩子的!” 乔慧福了福身子,温柔地道:“娘说的是!”内心,却有些复杂,一方面她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另一方面,一旦她怀孕就意味着董佳琳过门……唉!她怎么不羡慕大嫂呢?大哥赶了白富美,又穿着中衣,把大嫂从佛堂抱回墨荷院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样专情又深情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个? 甄氏瞟了她一眼,牵了牵唇角,道:“有些福气看着挺大,享受起来付出的代价也大,长房的浑水,也不是谁都淌得起的!” 乔慧的心咯噔一下,赶紧敛起了不该有的艳羡,眨巴着忽闪的眸子,道:“对了,娘,我刚刚注意到老太君和姝儿在谈起龙凤胎时,王爷的情绪不太对,这是为什么呀?” 甄氏幽幽一叹:“唉!能为什么?不就是那只青鸾生了一对龙凤胎吗?儿子是你看到的这个,女儿嘛……” 乔慧竖起耳朵,甄氏却没了下文。 另一边,水玲珑也在费劲心思打听诸葛流云的禁忌,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对枝繁小声道:“最近和琥珀走动得怎么样?” 维系人际关系是枝繁的强项,她从不落下,枝繁自信一笑,道:“琥珀一开始戒备心挺重,处了几回就与奴婢无话不谈了。”主要是琥珀识时务,懂得巴结最坚实有力的靠山。 水玲珑绕了绕腰间的穗子,又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神色如常道:“老太君刚赏赐了不少新鲜糕点,都是王爷打外边儿买回来的,你给琥珀送一盒,顺便问问她诸葛家到底谁生过龙凤胎。” “是!” 水玲珑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尚书府和姚府,秦芳仪亲自带了水玲清前来探望,年前诸葛钰把水玲清送回尚书府时就给秦芳仪上了紧箍咒,不得随意给水玲清指派婚事,否则即便他们有荀家做靠山,诸葛家想把水航歌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芳仪先去天安居拜会了老太君,老太君不懂尚书府的内幕,想着当初这门亲事是秦芳仪主动为水玲珑定下的,内心颇为感激秦芳仪,是以,待秦芳仪非常和善:“……劳亲家奶奶亲自跑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应当让玲珑回趟娘家与你们小聚几日的,偏我舍不得这孩子,离了她呀,怪不自主,真是多谢你给我送了这么好的孙媳妇……” 秦芳仪笑得莞尔:“老太君您快别这么说!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老夫人卧病在床,请了太医也无大的起色,胡大夫今儿给老夫人针灸了一番,老夫人当下便能吐出一两个字了,我和相公高兴坏了,说王府的大夫就是华佗在世啊!”这些话是真心的,哪怕是为了水航歌的仕途,她也希望老夫人长命百岁。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儿,胡大夫的针灸师承了诸葛老太爷,能不厉害? 秦芳仪见老太君欢喜,马屁是一个接一个地来:“说到玲珑这孩子,我心里是一百个喜欢!她虽不在我身边长大,但与我投缘,我第一眼见她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了!要不,这门好亲事,我怎么越过了贵妾的四姑娘,直接定了她呢?还不是真真儿巴望她过得好!” 老太君被逗得一乐一乐的,忙吩咐萍儿取了一套紫金红宝石头面送给了秦芳仪,又拍着胸脯道:“亲家奶奶放心,玲珑在王府绝不会受委屈的,谁敢给她气受,我第一个绕不得!” 秦芳仪喜滋滋地接过紫金红宝石头面,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惊艳,随后又听了老太君信誓旦旦的保证,诧异得目瞪口呆。想起她拜见平南侯夫人的场景,再对比了眼前的,暗暗一叹,荀夫人与老太君的话差不离多少,但远不如老太君情真意切,水玲珑……果然嫁得好! 真悔! 告别了老太君,秦芳仪又去往了墨荷院,今日阳光不错,水玲珑命人在后院的桃树下放了软榻、圆桌和一些香甜小点,自己则抱着多多喂它吃小肉片儿。 多多大了一整圈,将水玲珑的怀抱塞得满满的。 枝繁和叶茂也都拿起肉片,争着往多多嘴里塞。 “多多,好不好吃?”水玲珑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儿,问。 多多吃得满嘴 是油,没工夫答话。 枝繁摸了摸多多温暖的小脑袋,认真地道:“多多越来越大,怕不小心撞到人,还是放奴婢屋子里养吧。” 水玲珑摇头:“不用,主屋那么大,哪儿没它歇脚的地儿?” 多多“嗷嗷”叫了两声,似乎表示赞同。 这时,钟妈妈忙活完小厨房里的活计,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天啦!大小姐你怎么能顶着风吹呢?吹病了,世子爷又该恼你!”尔后看向枝繁和叶茂,“你们俩也跟着瞎胡闹,不晓得劝阻一些!” 叶茂挠头,憨憨一笑:“我不冷。”所以大小姐应该也不冷! 枝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是她不想劝喂,大小姐这脾气除了世子爷和钟妈妈,谁劝得住? 水玲珑原先畏寒,这几日却不了,加上今天阳光实在明媚,她便起了晒太阳的心思,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背心系了诸葛钰特质的暖宝宝,真的,一点儿也不冷。 水玲珑和颜悦色道:“晒晒太阳,不会病的。” 钟妈妈不依,她就是拼着被大小姐嫌弃的危险也得把忠心给尽到了,她嗔怒道:“不成!什么都能依着你,这事儿得奴婢的!你不冷,小世子也冷!” “小柿子不冷!”水玲珑慢悠悠地戏谑道,手里正好拿着一块柿饼。 枝繁就笑了,小柿子,这称呼敢情好! 可钟妈妈的态度非常坚决,水玲珑还是被劝了进去,前脚刚进屋,后脚秦芳仪便来了,为秦芳仪引路的是白菊。白菊知道来者是世子妃的嫡母,待对方颇为热情,让秦芳仪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秦芳仪表示……很满意! 水玲珑在暖阁会见了秦芳仪,二人坐在炕头,笑容满面,仿佛很亲热的样子。 秦芳仪三句话不离本行:“唉!敏辉这事儿吧,你三妹做得过分了,他好歹是你父亲的儿子,哪儿能忤逆父亲弃文从商呢?就算要从商也得呆在京城,跑到泉州或江南算什么事儿?传出去不仅尚书府,连你这做姐姐的也好没面子!” 秦芳仪不在乎水敏辉的未来,她只在乎两样东西,一,水敏辉若走,得分多少家产;二,老夫人放不放得下水敏辉,若放不下,会不会气死? 水玲珑喝着手里的玫瑰露,笑不露齿。 秦芳仪继续一个人歪唧:“你三妹偏找了江总督来说项,我就纳闷了,她嫁了总督了不起么?没替娘家挣多少体面,倒是开始打压娘家 的气势了!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 言罢,贪婪的目光扫过多宝格上的珍稀珠宝。 水玲珑装作看不见,很心平气定地打了个马虎眼:“母亲莫急,我相信父亲能处理妥当的,血浓于水,敏辉再不愿入仕为官也不忍寒了父亲的心,你说呢?”想借王府的势力压江总督,门儿都没有! 秦芳仪碰了个软钉子,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早知道的话,她当初该灭了这丫头!或者,好生巴结这丫头!结果她两头没顾着,弄得不上不下,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庶女! 秦芳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听说你四妹近日在宫里有些失意,万岁爷许多天不曾驾临她的月华殿了,啧啧啧,当初她如日中天时不听我劝,结果现在失了宠吧!照我说啊,风水轮流转,谁都有站在巅峰上的时候,也不能排除摔落悬崖的可能,做人留一线,等于给了自己保命的本钱,玲珑你说母亲讲得有没有道理?” 这是在告诉水玲珑,她请水玲月帮忙时,水玲月眼高于顶不理她,如今水玲月跌入谷底,她也不会帮衬水玲月。水玲珑眼下是十分得宠,可水玲珑能保证一辈子这么受宠?如果失宠了,尚书府将是你唯一的靠山,所以水玲珑,你现在就依了我吧! 可惜,经历了前世的惨痛教训,水玲珑知道秦芳仪和水航歌就是那吸血的水蛭,只进不出的!你风光无限时,他们百般巴结捞好处,一旦你落马失意,他们除了和你撇清关系,什么也不会干! 水玲珑摸了摸小腹,前世没护住清儿和斌儿,这辈子她一定不能让小柿子出事,相信秦芳仪的鬼话,简直是自掘坟墓。水玲珑淡笑,声轻如絮,仿佛风儿一吹便散:“母亲讲得在理,四妹……的确活该!”你也活该!水玲溪更活该! 秦芳仪恼羞成怒,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可枝繁和叶茂都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她别说呼,连大声训斥都略微底气不足,特别是想起那个连炸药都敢往身上绑的疯狂世子,她实在不难推断如果自己伤了水玲珑会得到怎样的报复。 秦芳仪给水玲清使了个眼色。 水玲清厌恶透了这种处境,大姐想干嘛是大姐的事,你从前不好生待她现在又想利用她,合该大姐上辈子欠了你不成?水玲清咬了咬唇,生平头一回忤逆了嫡母的意思:“大姐你什么时候生小宝宝?今年可以吗?” 秦芳仪气了个倒仰! 养那么多女儿,一个都不中用,水玲珑、水玲 语和水玲月全都嫁得好,却谁也不亲近尚书府,水玲溪只做了侧妃,在侯府立足都难,更遑论照顾娘家,秦芳仪就纳闷了,她白养了她们一场吗? 秦芳仪和水玲清走后,钟妈妈不屑地嗤了一句:“花的全是夫人的钱,还真把自己当主母了!” 水玲珑懒得和秦芳仪怄气,回了卧房打算睡一会儿,她这回怀孕最大的反应不是呕吐,而是嗜睡,嗜睡到了一种几乎睁不开眼的程度。 枝繁替她脱了鞋子和襦裙,低声道:“奴婢打听了,当年怀过龙凤胎的好像就是世子爷的生母。但生母是谁,和世子爷的胞妹死了还是怎么了,琥珀并不清楚。” 水玲珑狠狠一惊,诸葛钰竟然就是当年的龙凤胎之一?那妹妹呢?去了哪里?和诸葛琰一样去世了吗? “抛夫弃子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我真的很讨厌被人丢下……” 这些都是诸葛钰情绪万分激动时说的话。 难道诸葛钰的生母没死,或者妹妹也没死,但生母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却抛弃了他?不过生日,也是这个原因吗?怕想起自己的胞妹和生母。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半路和郭焱离开还真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水玲珑揪住胸口的衣襟,这一刻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情绪不怎么高涨,水玲珑翻身倒在了床上,谁料,尚未合眼便听到叶茂便在门外禀报,诸葛汐来了! 白菊望着诸葛汐袅袅娉婷的背影,睁大眸子道:“这是大姑奶奶第二次探望世子妃吧,世子爷专宠世子妃,老太君和大姑奶奶也偏疼世子妃,二少奶奶可没这等待遇!如今世子妃又怀了身孕,她在王府的地位……真的稳固了!” 白梅冷冷一笑:“有子嗣又如何?王妃不也生了一儿一女?结果呢,老太君说赶就赶,世子爷和大姑奶奶可讲了一个‘不’字?”她并不知道诸葛钰和诸葛汐的身世。 白菊的眉头一皱:“你……就是对世子妃有意见吧?” 意见自然是有的,上回红珠闹事,世子妃借她做筏子敲打了院子里的下人,她到现在还窝火呢!但这不是她持续观望的理由,她觉得王妃的事……没有结束!白梅笑了笑:“没意见!” 白菊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她肩膀,苦口婆心道:“咱俩差不多时候进府的,我笨,你没少帮我,我都记在心里了,但这回你真没我看得清。先前咱们怀疑世子妃失宠 ,结果呢,世子爷把世子妃堂而皇之地抱进院子,便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世子妃在他心里的地位。王妃是真的回不来了,只要安郡王想入朝为官,二夫人就翻不起多大的浪,现在府里的风向全都吹向了有孕在身的世子妃,就连冷家也没上门提王妃讨回公道,真的真的,你赶紧向世子妃表忠心吧!” “哼!”白梅掂了掂手里的橘子,不以为然地道,“正因为冷家没上门闹,我才觉着王妃的事儿另有蹊跷!冷家又不比诸葛家差,凭什么女儿被赶出夫家了,他们连大气都不出一下?” “这……”白菊又认为白梅的话……不无道理!她顿了顿,眨眼道,“可是老太君的态度那样坚决……” 白梅挑眉一哼:“别忘了,这府里做主的向来是男人!” “男人?府里哪个男人敢置喙老太君的决断?别说世子爷了,连王爷也不敢啊。”说着说着,白菊的瞳仁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白梅,“你指的是——” 白梅点头:“看着吧!如果那位也护着世子妃,我就给世子妃磕头投诚!” 水玲珑要穿鞋下地,诸葛汐按住她,说道:“怀了身子的人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坐着!我说会儿话就走。” 水玲珑不再坚持,吩咐枝繁奉了茶水和糕点,这才笑着道:“把霁哥儿和鑫哥儿留家里,你放心呀?” “不放心也来了!少勾起我的罪恶感!”诸葛汐嗔了嗔水玲珑,别说,尽管只离开了一会会儿,满脑子都是俩孩子的笑脸,抓心挠肺! 水玲珑靠在朱红色绣了茉莉的软枕上,笑意浅浅,很理解诸葛汐此时的感受,也很期盼腹中的小生命健康降临。 诸葛汐看着水玲珑镇定从容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当初惊喜得满地转圈的熊样,内心着实不平衡,同样是初次有孕,水玲珑怎么就比她镇定那么多?摇头,自嘲一笑,诸葛汐叹道:“弄了小厨房你立马怀上,可见之前的确是王妃做了手脚!好在发现得及时,你和钰儿不至于像我与你姐夫生生耽搁了五年!” 水玲珑欣慰一笑:“多谢大姐替**心。” 诸葛汐摆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胎怀得可稳?”别像冷薇那样! 水玲珑微红了脸,轻声道:“相公说没什么问题。” 诸葛汐看着这张曾经青涩稚嫩的脸,而今渐渐添了几分媚色,尤其那双潋滟秋瞳,像夕阳照着薄冰,映出一片勾心的冷艳,当真美丽不可方物,再过一、 两年,还不知是何等艳冠群芳的姿容! “大姐,怎么了?”水玲珑发现诸葛汐盯着她出神,不由地轻声问道。 诸葛汐意识回笼,讪讪一笑:“哦,没什么,你上回不是入了宫吗?皇后有没有和你谈王妃的事?” 谈起正题,水玲珑的瞌睡虫跑了一大堆,她坐直了身子,把和皇后的对话说与了诸葛汐,包括皇后的恩威并施,一字一句讲得非常清楚。 诸葛汐听完额角冒了好一层冷汗:“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和她那样打马虎眼!也不怕她治你!” 什么“身在福中要惜福”?这不是含沙射影地骂皇后的表妹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水玲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皇后能高坐凤位多年,凭的就是一个‘稳’字,王府眼下是太子的坚实后盾,哪怕为了太子的大业,皇后也不会给我使绊子,而且我在珍嫔宫里不适,皇后特地派了张院判给我诊病,这种安抚和拉拢的态度不可谓不明显。” 诸葛汐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沉,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之后,道:“感觉……不太像皇后的作风。”皇后是姚成的姑姑,她与皇后相处的次数不少,还算了解皇后的性格,雷声大雨点小这种事……皇后一般是不做的! 水玲珑的瞳仁左右一动,压低音量谨慎说道:“大姐,我怀疑皇后问话只是走个过场。” 诸葛汐的长睫一颤,凝重了神色:“什么……意思?” 水玲珑正色道:“我的意思是,皇后不想插手王府和冷家的事,皇后之所以愤怒也仅仅恼我像个闷葫芦似的态度,绝非真想拿我作为复合父王与王妃的突破口。”这是结合前世的记忆才得出的结论,云礼一直想拉拢冷家,可惜冷承坤和冷逸轩都油盐不进,死活不参与皇权之争,哪怕冷承坤是皇后的表哥。这一世,情况依旧,皇后慧眼,不可能看不出来,一个是无法收为己用的冷家,一个是全力扶持太子的诸葛家,皇后傻了才会得罪后者。 走过场?能让皇后走一遍过场的人……诸葛汐单手捂住唇,杏眼圆瞪道:“皇……皇上?” 水玲珑点头,视线从诸葛汐的脸上移开,望向了床脚的帐幔,若有所思道:“皇上正是看中了冷家绝不参与任何势力斗争的决心,当年才把冷家女儿指婚给喀什庆,如若不然,一个顶级世家,一个信奉神灵的民族,很容易闹独立的。”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可她……没有证据! 诸葛汐若有所思地颔首:“好像……是这 个道理。” 水玲珑又道:“而且,冷家没有上门闹!当初冷薇在姚家受了委屈,我听说冷夫人上门和姚大夫人大吵一架,可见冷家也是护短的。但这回他们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冷薇被冷幽茹接连陷害的事,苦无证据是以她并未透露给枝繁以外的任何人,冷家和冷幽茹的关系应该不僵才对。 诸葛汐不太确定地道:“王妃这回的确过分了呀,他们自知理亏?” 水玲珑嘟了嘟嘴:“冷薇那事儿难道就不理亏?”不管始作俑者是谁,在众人眼里都是冷薇算计了姚成,冷夫人不也在姚家挑三拣四的? 诸葛汐不说话了。 水玲珑看向她,试探地道:“大姐,咱们诸葛家是不是还有一个暗中的家主?”明面儿上的是诸葛流云,暗地里…… 诸葛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惊悚的回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诸葛钰下朝后去往了军机处,临行前拍了拍安郡王的胳膊:“现在不是给你谋职位的最佳时机,等王妃的事彻底解决,我会向皇上举荐的。” 安郡王心头大喜,看来白富美那件事他娘是办对了!果然只要讨好了世子妃,他的仕途就不愁没有希望! 他笑着道:“多谢大哥!” 诸葛钰的神色依旧冷漠,直叫人肃然起敬:“礼部的侍郎又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好生办事,多些政绩皇帝那边通过得也快些。” “我记住了。”安郡王的脸上堆满了会心的笑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收了收,却依然欣喜,“我和成郡王不打不相识,如今关系倒是可以了,他新纳了一个妾室,请我们过去喝酒,大哥一起吧!” 诸葛钰凝了凝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不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早些回,弟妹初入府,帮着二婶料理庶务,内心也诸多辛苦。” 安郡王微微一怔,继而笑开:“嗯,我有分寸的,不会胡来!” 诸葛钰再次拍了拍他肩膀,转身上了马车。 回到墨荷院正是用晚膳的时辰,路上赶得急,怕她饿着肚子等他。 一进入主屋,水玲珑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探出葱白纤指解他朝服的扣子:“今天事多不多?辛不辛苦?”语气……极尽温柔! 诸葛钰一把抱住水玲珑,狠狠地亲了一口,似是不信这个贤惠的美娇妻是她玲珑,看了看又看了看,才道:“不辛苦,就是商议了 一下运送防旱物资到喀什庆的事,确定下来由郭焱押送,大约这些日子便要启程。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孕吐?” 喀什庆的旱灾严重得民不聊生,加上又经历了一次战役,百姓的日子可想可知了。水玲珑答道:“就午休过后吐了一回,别的时候没什么不舒服。” 诸葛钰松了口气! 水玲珑解了他扣子,又解他腰带,他十分配合地抬高双臂,定定地看着柔美的她:“今天高兴坏了吧?” 水玲珑并不否认:“嗯,全家人都挺高兴。”不像她从前怀斌儿的时候,荀枫的嫡母厌恶嫌弃得恨不得堕了她的胎,“大姐来看过我了,留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你说,我给大姐回什么礼比较好?” 好像变得喜欢和他聊天了耶。 诸葛钰亲了亲她额头:“大姐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回礼,反倒显得见外。” 诸葛汐不在意,但姚家人难免说她不懂礼性,水玲珑想了想,道:“我给霁哥儿和鑫哥儿做两套春裳。” 诸葛钰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甚赞同:“给我一个人做就够了,大姐的礼我来回。” 小气鬼!这是怕占用了给他做衣裳的时间吧?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了。 诸葛钰看着她笑,忽而来了逗弄的心思,大掌抚上她光滑的小腹,哼道:“儿子,听说你外祖母来了,她有没有欺负你娘?”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谁敢欺负咱们世子爷心尖儿上的人?那不是找死么?”水玲珑戏谑地说完,诸葛钰满意地奖励了她一个香吻,“这回总算明白做爷的女人风光了吧!” 水玲珑附和着行了一礼,像个戏子般,软软糯糯地道:“是,简直风光得不得了!奴家谢爷的恩宠!” 诸葛钰哈哈大笑! 水玲珑又道:“父王今天送了一个紫金红宝石金锁,好贵重的样子!”口吻有点儿得瑟! 诸葛钰的眼底闪过丝丝笑意,语气却一本正经:“父王越来越看重你了。” 水玲珑敛起笑容,挤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出了一路上冥思苦想而来的猜测:“哪有啊?你敢说不是你让父王知晓了我的身世?” 诸葛钰咧开了唇角:“什么都瞒不过你,女人太聪明了,以后我想耍点花样,藏点私房钱都不成啊!” 水玲珑瞪了瞪他:“还敢有这等心思?” 诸葛钰躬身,从一旁的抽屉 【132】化腐朽为神奇,坑荀枫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2本章字数:21275 花厅内,诸葛流云、诸葛钰、甄氏、安郡王、诸葛姝和老太君整齐地一字排开。 男子们长期锻炼倒是没什么,站立如松、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老太君、甄氏和诸葛姝就不行了,几人累得双腿发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殃绰绰地靠着身后的冒椅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蹲马步不够是不是?还想罚跑一刻钟?”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挺直了脊背! 世人皆道诸葛钰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不折不扣的沙场猛将,可他的威名与老魔头当年相比就根本不够看的了。 老魔头,诸葛啸天,原名不是这个,他长大后自行改的名字,至于原名是叫什么已经鲜有人记起。他三岁随祖父行军打仗,在马背上见证了各个部落的覆灭以及诸葛家用枪杆子打来的天下,并参与了族内族外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场,是真真正正征战南北的威武元帅。可这位元帅战场得意,情场却非常失意。 说起来,他和老太君的相识十分戏剧化,早在老太君之前,他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青梅竹马,二人感情甚笃,婚后生活尤为甜蜜,行军打仗也形影不离,只是老天不长眼,一次敌军火烧营帐,他带领众将士抢火,妻子却被敌军的细作掳走,妻子不堪受辱,也不愿成为要挟喀什庆的筹码,咬舌自尽。 娶第二任妻子后他就比较小心了,不再带着她四处打仗,并派了得力的暗卫护其左右,这一次倒是顺风顺水了大半年,并有喜讯传出,他满心欢喜以为终要当爹,谁料,妻子生产当天,城池暴乱,妻子刺激过度导致难产,一尸两命。 而同一天,老太君与前夫举办婚礼,大红花轿走了半路,乱党杀了老太君的丈夫,并企图强暴老太君,他英雄救美后,说,“我没了媳妇儿,你没了丈夫,要不咱俩凑一对儿吧!” 老太君泪汪汪地点头:“好!” 也就是说,老太君是他半路捡来的新娘。 诸葛啸天冷厉的眸光一扫,一股浩瀚的冰寒之气层层叠叠在屋子里铺陈开来,耳畔仿闻空气冻结的声响,浑身的汗毛就那么根根竖了起来! 老太君哭花了一张脸,白一块、红一块,看起来颇为骇人。 诸葛啸天蹙了蹙眉,厉声道:“还差两个人!藏哪儿去了?这是打 算到战场上当逃兵吗?” 众人齐齐一惊,尔后反应过来老魔头指的是乔慧和水玲珑。 诸葛流云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副镇定的口吻,但当着老子的面他多年的高傲面具瞬间破功:“那个……两个小女孩儿新过门,不懂我们诸葛家的规矩,明天会让她们给您恭恭敬敬奉茶的。” 安郡王忙附和道:“是啊,爷爷,她们扎不了马步。” 诸葛啸天一拳捶在了桌面上,暴跳如雷:“扎不扎得了是质量问题,来不来是态度问题!态度不端正,惩罚加倍!来人!去把俩臭丫头给我叫来!” 安郡王倒吸一口凉气,他有心疼妻子,没想到……害了妻子! 门外候着的两名粗使仆妇二话不说奔往了娉婷轩和墨荷院,不多时,乔慧战战兢兢地进入了花厅,与她一道的还有另一名并未完成任务的婆子,婆子道:“回老太爷的话,奴婢们唤不醒世子妃!” “睡得像头猪!这要是打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诸葛啸天气得一拳拍碎了桌子! 乔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在看到老太爷第一眼的时候就被那种无形的沙场威压给震得呼吸艰难了,此时一击,更是吓得她直接靠在了诸葛姝的肩头。诸葛姝很小大人地拍了拍她胳膊,淡定淡定,这只是老魔头的初始状态,还没晋级呢。 老太君撇了撇嘴,闷哼道:“玲珑怀孕了,有身子的人都睡得沉!” 诸葛啸天腾地站了起来,双目如炬道:“怀孕怎么了?打仗的时候敌人还管你是不是孕妇?孕妇就不用逃跑啦?孕妇就要坐以待毙?”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促狭,尔后恍然大悟般,道:“哦,我怕爷爷你吵醒她,就点了她的睡穴。” 诸葛啸天气得肺叶膨胀,指着诸葛钰,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你——这臭小子!罚你刷战马!不刷完不许睡觉!还有你!也一样!” 乔慧躺了一枪,表示很委屈! 诸葛钰爱洁,乔慧娇弱,这项惩罚无异于比蹲马步更折磨人。 而水玲珑成为了今晚唯一豁免受罚的人。 安郡王自惭形秽,他怎么没想到用这样的法子保全乔慧? 出了花厅,甄氏的腿都在打抖,她拉着诸葛姝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湘兰院,挥退下人并关上房门,坐在床头后一边揉腿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姝儿啊,你爷爷淡出众人的视线好 几年,早就连族里的事都不干涉了,便是上次你闯下弥天大祸也不见他站出来讲一句公道话,现在,他突然杀入京城,其目的绝对不简单啦!” 诸葛姝皱起了眉头,不是嫌弃,而是单纯的惧怕和不悦:“讨厌死了!我小时候他就爱折腾人,父亲学了他那一套也终日在府里折腾,好不容易跑到京城天高皇帝远,以为不必天天扎马步做锻炼了,谁料……哎呀!爷爷到底有完没完?” 她几乎可以想象今后的每一天有多辛苦了…… 甄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女儿,敢情她讲了一大通女儿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甄氏的声线一冷,神色一肃,道:“娘和你说的话,你仔细听了没?” 诸葛姝掉了两滴委屈的金豆子,脱了鞋子把腿搁在甄氏的腿上,呜呜咽咽道:“爷爷有什么目的与我何干?他是大老爷们儿,难不成真推我去上阵杀敌了?爷爷八成是来探望小重孙的吧!娘,腿好酸啊!腰也酸背也痛,呜呜……” 我也浑身酸痛呐!甄氏给女儿按了腿,叹道:“你呀!真不开窍!小重孙在你大嫂肚子里,生不生得下来还两说,你爷爷怎么就前来探望了?若娘猜的没错,你爷爷是为了王妃的事儿来的,估计心情不大好,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触了他的霉头!他刚刚没开口把你送回喀什庆,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你的过错了。可如果你不知收敛让他逮住了把柄,他会连新帐旧账和你一起算!” 想起老魔头的手段,诸葛姝打了个哆嗦…… 花厅内,诸葛啸天一脸盛怒地看着委屈得眼泪直冒的老太君和容色暗沉的诸葛流云,冷声道:“瞧瞧你们办的事儿!皇帝赐的媳妇儿,你们说赶就赶了,胆大包天不怕抄家灭族是不是?” 老太君的泪水呼啦啦冒个不停,拿出帕子边擦边说道:“你都不问问冷幽茹做了什么事儿吗?她毒害你儿子,毒害你孙女儿和孙媳,她想害得我们诸葛家断子绝孙!小汐和姚成结婚五年不孕,就是她下了避孕药,玲珑过门她天天单独给玲珑准备辣菜,里边儿也放了避孕药,这些你如果都不计较!那么流云的呢?这回要不是流云没宠幸那丫鬟,所以毒性减半,流云只怕……只怕再也性醒不过来了!” “证据?”诸葛啸天斜眼一瞪,老太君打了寒颤,弱弱地回瞪了他,却毫无杀伤力可言,“小汐早产的事儿我在信里告诉你了,可原因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冷幽茹给小汐的嫁妆枕头里塞了夹竹桃!这是小汐命大,只早产了而没死胎,如果……如果再……” 讲到这里,老太君的话里已含了明显的哭腔,她实在无法承受失去诸葛汐或一双哥儿的痛苦,“你看她居心叵测,许多事无需证据,公道自在人心!” 诸葛啸天的大掌一握,疾言厉色道:“这就是所谓的证据?一个夹竹桃枕头能说明什么?枕头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谁亲眼看见冷幽茹往里边儿塞东西,或者指使人这么做了?公道顶个屁!当今天子要看的是无法推翻的人证物证!但唯一有可能检举幕后主使的人证被你给杖毙了!瞧你做的糊涂事儿!” 说的是乔妈妈。 至于岑儿,她是死士,很难撬开她的嘴。 老太君的呼吸一顿,哭得更厉害了:“人家当时就是气愤嘛!” 诸葛啸天冷沉的目光在她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想爆的粗口堪堪忍住,沉声道:“至于毒害流云的那件事,哼!所有证据加在一起,昭云陷害流云和王妃,并将王妃构陷成幕后主使的版本更容易令人信服!唯一有可能翻供的红珠也被你给打死了!所以墨荷院的毒药到底是红珠放的还是谁放的,无从查证!” 诚如岑儿捏造的言辞,昭云是被迫成为诸葛流云的丫鬟的,昭云内心不愿伺候王爷,会想法子陷害王爷,并为了脱罪而将王妃害成幕后主使,这是作案动机! 而昭云天天出入冷幽茹的闺房,熏香也好,藏在紫河车里的毒药也罢,她都具备作案时机! 比起与诸葛流云恩爱二十年的冷幽茹,昭云更能成为大家心目中的凶手!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诸葛家到底要不要为了一个根本休不掉的姻缘,暴露诸葛家的家丑? 诸葛流云暗暗一叹! 老太君没管那么多,反正谁伤害她儿子,她就和谁拼命! 诸葛啸天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一满杯凉水,喘息着道:“你们真打算闹到金銮殿上,让文武百官都看我们诸葛家的笑话,让大家知道小汐和小钰不是王妃所出,死了的琰儿才是?!而我们在明知王妃无法继续生养的情况下,舍弃了她唯一的骨肉?!那我们的行径在别人眼里又是什么居心?他们会问,为什么不让王府继承人的骨子里流着中原的血脉?是不是我们喀什庆降服大周是假,伺机密谋造反是真?!” 老太君的心咯噔一下,止住了哭泣。 诸葛流云低下头,无法反驳! 诸葛啸天看着自己的话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语气也缓和 了一分,只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决断的气息丝毫未减:“退一万步说,他们真的这样怀疑并联手攻击诸葛家,但只要能令皇上信服撤销了这桩联姻倒也值得!可问题是,皇上会遂了你们的意?也不想想当初他赐婚的时候诸葛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休冷幽茹?天方夜谭!既然暴露家丑也无法扭转局面,为什么还要傻傻地去做百害而无一利的事?难道除了把冷幽茹赶出府,就没别的法子降住她了吗?一群蠢货!” 老太君被骂得狗血淋头,说到底,一切的决断都出自她手,这蠢货……可不是她? 呜呜……欺负人…… 诸葛啸天骂完妻子,又开始骂儿子:“南水西掉工程,喀什庆与中原交换城池将大坝控制在了自己手中,你以为皇上心里没有一点儿忌惮?不过是太子谏言他便允了!说到底,他护的是太子,不是喀什庆!你就不怕他借着这件事给诸葛家框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好出兵打下喀什庆,再将有大坝的城池夺回来?” 诸葛流云垂着头,像一犯了错误的孩子,实在难以想象这是那个在朝廷上跟皇帝都能争得面红耳赤的铁面王爷。 诸葛啸天暗涌四起的眸子里射出犀利逼人的冷光:“你娘年事已高,又是个深闺妇孺,她的决策你真就采纳了?你作为一家之主,别告诉我你连基本的帝王心术都不懂!明知她决策有误,你非但不及时补救,还放任一双儿女给嫡母甩脸子,怎么?想和我说百善孝为先,不敢忤逆长辈?你儿子女儿忤逆嫡母又是什么玩意儿?为了所谓的愚孝将喀什庆万千百姓置于水火,你的名族气节被狗吃了?老子当初怎么没一掌拍死你?” 诸葛流云的嘴皮子动了动,想说却忍下了。 诸葛啸天不屑地嗤了一声:“怎么?觉得委屈?觉得她害了你,你不过是将她赶出府又没把她害回去已经仁至义尽了?” 诸葛流云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一阵燥热。 诸葛啸天端起空杯子砸在了诸葛流云的跟前,伴随着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的是他不甘示弱的怒吼:“当初叫你救琰儿,你非得救小钰!如果救了琰儿,什么破事儿都没有!你和冷幽茹和和美美,大周皇帝没有借口,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你偏偏……偏偏顾念狗屁的儿女情长,把解药给了小钰!冷幽茹报复你、报复小汐、报复小钰的妻子……全都是你亲手种下的恶果!你他娘的怪得了谁?” 诸葛流云的额角冒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大掌握成拳头,青筋一根根凸现出来,仿佛随 时要爆裂一般,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他救自己和她的孩子又有什么错?为了喀什庆他已经牺牲了属于彼此的幸福,凭什么、凭什么还要牺牲他最爱的孩子? 诸葛啸天按了按额头:“诸葛流云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政绩、军功都是靠着诸葛家的光环得来的,你若是一介布衣,现在顶多混成七品芝麻官!因为你是喀什庆的王室长子,所以你的任何政绩和军功都会产生翻倍甚至许多倍的效果!你既然享受了这些荣誉,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就是儿女私情!” …… 诸葛流云和老太君离开花厅后,诸葛啸天又命人去冷家叫来了冷幽茹。 冷幽茹穿着一件白色素绒短袄,内衬同色束腰罗裙,未施粉黛的脸依旧美得勾人心魄,莲步轻移,款款而来,若瑶池仙子不染世俗尘埃。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美丽女子,藏了一副蛇蝎心肠! “爹。”冷幽茹平静地行了一礼,唤道。 诸葛啸天的眸色一厉,狠拍桌面:“给我跪下!” 一股强势的威压自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不见风雷海啸,不闻山崩地裂,却宛若怒海狂澜,更胜似地动山摇。 冷幽茹的眼皮子动了动,提起裙裾,依言跪好。 诸葛啸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若寒潭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别跟我谈什么你是冤枉的那起子废话!” 冷幽茹的长睫微微颤动,语气如常道:“儿媳何错之有?我的琰儿就该死,其他人就该活?” 诸葛啸天的眸子一眯,溢出了点点凶兽般的危险波光:“蠢笨如猪的东西!琰儿不该死,可你报仇能不能搞清楚对象?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与诸葛家为仇,搅得诸葛家天翻地覆,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冷幽茹的素手一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细碎的声音:“您又怎么知道我没弄清对象?” “哼!就你这猪脑子,哪怕弄清对象了,也只是更好地掉进对方的陷阱而已!”诸葛啸天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在她渐欲崩溃的情绪里,质问道,“我问你,这婚是谁赐的?回答我!” 冷幽茹咬了咬唇,道:“皇上。” “你绝育是怎么造成的?” “自然血崩。” “解药是谁弄丢的?” “冷承坤。” “这些与诸葛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吧!”诸葛啸天的眸光越来越冷 ,声线也越来越沉,“皇上赐婚之前,流云和她就在神庙拜了堂成了亲,虽然没有大周颁发的婚书,可在我们喀什庆,他们就是受天神庇佑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小钰就是我们诸葛家的长子嫡孙!你说,我们拿了解药,凭什么不救元配的儿子,要救你这续弦的儿子?” 冷幽茹的心仿佛被刀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诸葛啸天继续烈火烹油:“还有,你怎么不想想,以你大哥的谨慎,为何在任务途中醉酒,还凭空弄丢了一颗解药?你难道没怀疑是谁动了手脚,或者……皇上给的解药原本就只有一颗?!再还有,你难道不奇怪,百转丹是南越的奇药,为什么那么巧,琰儿和钰儿中毒,大周皇帝的手里就备了它?” 冷幽茹的呼吸突然一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我原本以为大家这么多年对你的包容足够磨去你心底的怨恨,也以为你天资聪颖终有一日能想明白其中的歪腻,谁料你……”诸葛啸天按耐住回忆去世孙儿的痛楚,字字如冰道,“摸不清敌人乱打一通,这要在战场上,你就是个叛徒!你是不是想着,皇帝赐婚,冷家弄丢药,诸葛家舍弃诸葛琰,所有人都对不起你?!所以,你构陷冷薇让冷承坤饱尝痛失爱女的滋味!又给小汐和玲珑下药,使得诸葛家的香火无法延续?!然后,你毒害流云,依次为筹码勾结平南王府,意图助平南王府推翻皇权,让皇帝也尝尝跌入谷底的感觉?!” 冷幽茹的指甲掐着大腿,连带着衣物一起插进了皮肉,鲜血一滴滴流了出来,渗透她洁白裙裾,如泼墨般在雪地里层层晕染。 诸葛啸天没有因为她的自虐而停止对她灵魂上的攻击:“蠢蠢蠢!蠢得我都不想骂你了!明明罪魁祸首只有一个,你却误伤了无数个!还自以为伤得理直气壮!你就和平南王府勾结吧!勾结到最后,皇帝将你们一锅端,打断骨头连着筋,冷家也跟着翘辫子!反正冷承坤和冷逸轩不肯扶持太子,正好啊,皇帝借机让别的冷家男儿继承家主之位!哈哈!你冷幽茹,可真是帮了杀子仇人一个天大的忙!” 其实琰儿和钰儿的毒到底是不是皇帝派人下人诸葛啸天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寻到蛛丝马迹,以及皇帝到底有没有打算干掉冷家的中流砥柱诸葛啸天也不清楚,毕竟冷幽茹勾结平南王府的事儿非常隐蔽,皇帝应当还不知情。不过真相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冷幽茹会否相信! 冷幽茹的贝齿咬住唇瓣,咬破了一角,鲜血顺着尖尖的下颚淌下,但她堪堪 忍住了眸子里的泪水。 诸葛啸天又道:“傻不是你的错,但你傻不啦叽地给人当了枪使就是你不对了!你不晓得坐山观虎斗,看平南侯府把皇家整得鸡飞狗跳吗?反正这江山迟早……” 冷幽茹幽幽地看向了他,似乎期待他讲出迟早会怎样,可诸葛啸天眨了眨眼,咽下了未说完的话! 冷幽茹的眸光一暗,再次堆满了戾气和幽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通过一、两次谈话就消散冷幽茹的怨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但震住她,诸葛啸天也不没有办法! 诸葛啸天掸了掸藏青色绣狼牙衣摆,所有盛怒的情绪仿佛霎那间退却,他淡如一尊暗夜的神祗,浑厚的嗓音如钟,带着几许引人膜拜的气势,袅袅不绝于耳:“不管始作俑者是谁,作为琰儿的爷爷,没能保护好他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决定破格替他进行火葬,许他入驻诸葛家的祠堂,受后世香火,代代富贵。” 未及笄或及冠的孩子死后不得风光大葬,更不能进入宗祠,诸葛琰的尸体被静静地埋在一处风水宝地。 冷幽茹的心底防线瞬间崩裂,她几乎是疯了似的扑向了诸葛啸天,浑然忘了眼前之人有多嗜血成性,又在族里有着怎样的辈分,泪水夺眶而出,她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许你动我的琰儿!不许你动他!” 她的琰儿埋在冰冷的地底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还能被无情地焚烧一次? 诸葛啸天不为她的怒火所摄,只淡淡地、淡淡地道:“火葬是喀什庆的最高葬礼,这是对琰儿的尊重,未及冠便行火葬并入宗祠的,琰儿将是喀什庆的头一个。” 这就是文化差异了,大周兴土葬,没有火化的道理,漠北和喀什庆却更倾向于天葬、水葬甚至火葬。 冷幽茹停住了撕扯的动作和疯狂的咆哮,定定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诸葛啸天,不管她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悲苦、愤怒、哀怨、可怜……诸葛啸天都淡定从容,神色无波无澜! 终于,冷幽茹败下阵来了…… 她缓缓地松开手,缓缓地跪在诸葛啸天脚边,缓缓地捧着他的右脚,用喀什庆最虔诚的仪式,跪伏在地,将额头点在了他的鞋面上,泪水夺眶而出:“求您,别烧我的琰儿,我会听话的……我以琰儿母亲的名义发誓,再也不忤逆您的意思了……” …… 诸葛啸天回了天安居,萍儿给他行了一礼,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镯子递给了萍儿,面 无表情道:“补给你的生辰礼物。” 萍儿先是一怔,尔后鼻尖一酸,她的生辰三天前过了,老太君赏了她一套非常贵重的头面,老太君记得她不觉稀罕,可老太爷也没忘……她红了眼眶,双手接过,并福着身子道:“多谢老太爷!” 诸葛啸天摆了摆手,萍儿退下。 诸葛啸天打了帘子进入卧房,老太君此时正蒙着被子嚎啕大哭,委屈死了,想他想得心肝儿疼,好不容易他来了,自己满心欢喜、悉心打扮,却被他当众惩罚。 呜呜…… 好丢脸…… “咳咳!”诸葛啸天清了清嗓子,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老太君鼻子一哼,翻个身面向了床内侧。 诸葛啸天蹙了蹙眉,走过去掀了她蒙住头的被子,坐在床头,道:“还气呢?” 老太君委屈更甚,泪水掉得越发厉害。 诸葛啸天就朝床尾挪了挪,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腿上,带了内力轻轻按了起来,语气不复人前的冰冷:“有本事做错,没本事接受惩罚,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大掌又下移捏住了她的脚,含了三分力道按了按几处穴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几个又偷懒不锻炼了吧?在喀什庆的时候,你们几个身体多棒?别说两、三刻钟,半个时辰的马步也不在话下!你倒是和我说说看,今儿我的惩罚果真重了?” 老太君僵硬酸痛的腿脚像被注入了丝丝暖流,通体舒畅,老太君弱弱地瞪了瞪他,嘴硬道:“一把年纪了还受罚,人家没面子!” “这样你才长记性!”诸葛啸天看向她,丢了一句。 老太君咬咬牙,露出了老太爷并不陌生的表情:“诸葛……” 诸葛啸天一把捂住她的嘴儿,轻咳一声,睫毛飞速眨动:“不许叫我从前的名字!” 老太君就又要哭,诸葛啸天像变戏法儿似的摊开手,一枚红宝石珠花浮现在了掌心,老太君的眼睛一亮:“送我的?” 瞧她变脸比翻书还快,诸葛啸天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非常非得淡,不细看察觉不了:“我给你戴上。” 老太君羞涩一笑,坐直了身子。 诸葛啸天将珠花戴在她头上,老太君喜滋滋地问:“好不好看?” “好看。” “可是我又新长了好多皱纹,一定丑死了。”又想哭! 拉过她隐约可见老 【133】技高一筹,打造美满人生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4本章字数:18008 出了王府,水玲溪一改先前可怜兮兮的模样,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水玲珑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逮住机会便算计人,自己这送上门的筏子她不要才怪!可惜呀可惜,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反过来利用她一番吧! 平南侯府的书房,荀枫正在与金尚宫商议政务,自打平南王府被降成平南侯府,投靠他们的势力便跑了不止一个两个,加上镇北王府和郭焱全力支持云礼,一些中立的官员纷纷站进了云礼的阵营,政治影响经济,他们在全国各地的生意也遭受了重创,导致营业额直线下滑,这对于需要不菲的钱财来养私家兵团的荀枫而言无疑于一次重大打击! 形势所迫,他哪怕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轻举妄动,也不得不做出一番成绩以聚拢人心。 “诸葛老太爷入京了,你怎么看?”荀枫放下手里的密报,薄唇轻启,似乎没动,声音已自唇齿间流泻而出。 金尚宫摸上头顶金晃晃的流苏,若有所思道:“老太爷早年退位,而今闲人一个,他去哪儿皇上都是不管的,不过……我觉得他这回入京入得蹊跷。” “冷幽茹这颗棋子算是废了。”荀枫淡淡地给出了结论。 金尚宫涂了紫色眼影的眸子猛烈一眨,难以置信地道:“不会吧?咱们帮了她那么多忙,数年的合作说崩就甭了?那她会不会揭发我们?” “不要小看诸葛老爷子,冷幽茹被赶出王府,冷家既然没闹,势必是有人镇住了他们,而能镇住他们的除了当今帝后便是这位战功显赫的老元帅,他出手,只赢不输。”荀枫嫣红的薄唇勾起一个淡然的弧度,眼底的冷光却胜似飞雪飘扬,“罢了,又不是我们强迫冷幽茹的,她本身也是罪魁祸首,这世上断没有罪人去衙门喊冤的道理,揭发我们首先得揭发她自己,她舍得身家性命,诸葛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金尚宫长吁一口气,道:“世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荀枫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划过桌面的地图,从京城往西的路上标注了两个红色标记,他沉思着道:“是时候动手了。” “世子爷,水侧妃求见!”门外,突然有小厮禀报。 金尚宫的眼皮子一跳,看向了荀枫。 荀枫朝她点了点头,她会意,轻挪着步子走进了纱橱后的小房间。 水玲溪进入书房时,荀枫的书桌上已 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密信,不见地图,唯有一张新铺开的宣纸,一旁放着墨玉砚台和鎏金毛笔。 “相公。”水玲溪从容优雅地行了一礼,秀美绝伦的脸上洋溢着含羞带怯的笑,她不是傻子,时间久了也逐渐摸索出了一点与荀枫相处的门道,这个男人天生便要做主宰,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忤逆或背叛她,“我今天去了镇北王府一趟,看我大姐,她怀孕了。” 荀枫比女子还要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水玲溪愣了愣,不大确定地、木讷地道:“我大姐怀孕了,所以我……今天去看了她。” 怀孕了? 荀枫的眼底急速窜起一层危险的暗涌,似平静的海面忽而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伴着海啸无情地朝幸存者席卷而来,生机霎那间绝迹,满屋子飘荡的全是死亡一般的戾气…… 水玲溪如坠冰窖,打了个寒颤:“我……我真的……只见了大姐一人……诸葛钰不在……他上朝……” 二人的重点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 荀枫拿起毛笔,打算在宣纸上写几个字,却在临落笔前“咔擦”一声,毛笔断成了两截! 水玲溪吓得半死,以为他怀疑自己去私会诸葛钰了,忙辩驳道:“我发誓,我就看了我大姐一人!”天知道那晚她只是不小心喝多酒发病,醒来后迷迷糊糊便叫了诸葛钰的名字,自此,她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这个男人的手段之残忍,已经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乃至于她的确动过逃跑的念头,却在一次次越来越变态的虐待之后再也不敢多做他想!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荀枫已敛起了心底翻滚的思绪,他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哦?去见大姐了啊,她可好?” 水玲溪实在搞不懂荀枫情绪上的波动,刚刚明明爆发出那样强大的杀气,转眼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亦或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错觉。水玲溪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道:“我大姐挺好,没像别的孕妇害喜害得那么严重。” 荀枫的世界观认为,女人和男人有露水姻缘也好,真实婚姻也罢,都不足畏惧。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要得到水玲珑,他有的是耐心,不过是一片膜先给了诸葛钰而已,他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还不至于纠结这个。真正令他不悦的是水玲珑竟然有了诸葛钰的孩子!孩子大多数情况下是一对男女一辈子也斩不断的羁绊!今后 想分开他们两个就又难了许多! 水玲溪见荀枫不说话,不晓得他到底信没信自己的言辞,遂壮着胆子道:“相公,这次我去王府发现了……水玲珑的一些问题!” 此时,不再称呼“大姐”! 荀枫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称谓上的变化,以及在谈起水玲珑时眼底不经意闪过的亮光,他似乎……闻到了……有意思的味道! “哦?什么问题?”他轻声问,眼神之清澈,宛若新生未知人间丑恶的婴孩,让人止不住地想靠进。但只要一想到他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水玲溪又不寒而栗地缩了缩脖子,“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三公主从府里出来,三公主肯定是去探望水玲珑的。” 荀枫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水玲溪遍布淤青和紫痕的左臂不由自主地僵硬了,努力挤出一个诧异的口吻,她道:“实不相瞒,她们……勾结在一起了!” “哦?”荀枫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水玲溪咬咬牙,捋起左臂的宽袖,露出胳膊上的伤痕,荀枫的眸子一眯,听得她颤声道:“我知道咱们平南侯府与镇北王府势不两立,所以我借着探亲的名义故意向水玲珑表露出我在王府受虐的假象,当然,她这人疑心病极重,我没有直言想求得她的帮助,是她主动问我是否想逃离王府,我没答话,只是很期盼地看着她。随即,她和我说,‘二妹,你我从前如何暂且不谈,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谁都没必要刻意迎合谁。只不过眼下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我助你离开平南侯府,你帮我将荀枫一军!’我故作沉思之后便答应了她的条件。” 当时,水玲珑说:“平南侯府如今被逼上梁山了,朝中大量官员离他们远去不说,名下各大产业的经济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为了稳住人心,现在平南王府急需打一场胜仗,挫挫太子一脉的锐气,而郭焱押送赈灾物资到喀什庆就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只要他们半路毁了物资,一来,郭焱护送不力将受到责罚;二来,那么多物资也不是好集齐的,等到朝廷再次筹备出新的一批,喀什庆也不知冻死多少无辜百姓了! 考虑到途中可能遭遇伏击的可能,朝廷决定兵以商队的形式分两路出发,一队带着物资,一队全是幌子,郭焱会乔装打扮混在装有物资的队伍里。 从京城通往喀什庆,有两条官道可选,一条始于前朝,途径泉州,沿水路而行,平坦宽阔、人口密集,却较远;另一条乃我大周女皇桑玥所建, 中途经过数个山脉隧道,将距离缩短了五分之一,却荒无人烟。如果伏击,此路最佳! 你需要做的,便是告诉荀枫,你偷看到了我写给郭焱的信,将物资放在沿水路而行的队伍里!” 水玲溪把水玲珑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荀枫,在她叙述的过程里,荀枫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眉眼,并一手按在她的皓腕上,通过脉搏的跳动辅助判断她有无撒谎,各种数据表明,她讲的全部是实话! 水玲溪当然讲的是大实话,她没胆子逃离荀枫的禁锢,因为她知道无论逃到天涯海角这个变态的男人都有法子把她给找回来,并且狠狠地、加倍地惩罚她、折磨她!现在,无论是身心上还是灵魂上她都深深地忌惮着荀枫,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水玲珑合作,她只是想引诱水玲珑出手,然后她再把一切告诉荀枫,好向荀枫表达她的衷心! “水玲珑希望我相信郭焱沿水路而行,这么说,郭焱其实打算走山路了!”荀枫薄唇勾起,探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略显颤抖的唇瓣,冰凉微硬的触感让水玲溪觉得摸着自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冰冷的骷髅,水玲溪吓得头皮猛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想躲避,却听得他幽幽含笑地道,“做得挺好。” 虽说法子很稚嫩青涩,可至少懂得去谋算人心了,这一刻,荀枫再看水玲溪,才真真发现她的容貌不俗。他不喜欢约束自己的欲望,没必要,如果妻子是水玲珑他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他的手指逐渐下移,解了水玲溪的衣襟,水玲溪以为他又要开始折磨她,泪珠子瞬间溢满了眼眶…… 然,几乎是下一秒,她便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从顶端升腾而起,漫过小腹,激起阵阵电流,她身子一软,倒在了荀枫的怀里。 折磨你时,能让你如坠炼狱;疼惜你时,你又仿佛飞入天堂。 水玲溪阖上眼眸,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水玲珑以购买布匹的名义出府,在城西的小别院见到了郭焱。 较之以往的青涩和单纯,此次的郭焱多了几分少年初长成的俊逸和稳重,水玲珑就忆起了三公主的话——“我和郭焱圆房了”,原来,男人和少年真是有区别的。 郭焱发现水玲珑盯着他坏笑,不由地心里一阵打鼓:“怎么了?我今天有哪儿不正常吗?” 水玲珑摸了摸他俊逸的脸,想着申时还得赶回去给老太爷请安,她安慰自己来日方长,眼下先长话短说:“我和讲一件 事,你此次押送赈灾物资去喀什庆,荀枫一定会从中作梗,半路伏击是必然的!” 谈这些时她一直关注着郭焱的神情,哪怕郭焱在父母之间选择了后者,也不代表郭焱真能忘却荀枫是他父亲的事实,郭焱在帮着她对付荀枫时,内心……是不好受的! 荀枫并不知道郭焱是荀斌,所以,打击起郭焱来并不会心慈手软,而郭焱能够最大程度地削弱荀枫的势力,却大抵并未想过要荀枫的命。毫不夸张的说,两个人同时挥剑刺向对方的心脏时,荀枫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郭焱却极有可能丢了手里的剑。 郭焱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皇上对此次护送物资十分重视,不仅派了一波顶尖的高手随行,还提前通知了沿途官府做好相应的交接,而我自己也会带上郭府的暗卫。嗯……诸葛钰也给了我四名枭卫,此行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听到诸葛钰也出了力时,水玲珑微微一愣,继而神色一肃:“不,你不知道荀枫手里有一批不逊于王府枭卫的特种兵,他们极善于伏击、偷袭和阵前冲锋,人数约莫十个,但战斗力极强!如果他们分开,两条路上各自埋伏一半,你倒是有胜出的可能,可以我对荀枫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他会分析我的想法,确定一条路线,尔后集中火力守住它!” 水玲珑又把和水玲溪的对话告诉了郭焱,只是将x虐改成了普通的家暴,内心仍当郭焱是孩子,不忍荼毒了未成年,讲完事发经过,水玲珑又道:“荀枫为人谨慎,即便因为某些原因折磨水玲溪也不会在身上留下疤痕,尤其手臂这种太容易暴露的地方。所以我猜,水玲溪的伤是自己弄的。她大概就是想坑我一把,或许是博得荀枫的欢心,或许单纯的她不好过便也不希望我好过。” “那,你让水玲溪误导荀枫我会沿水路走,而水玲溪告诉荀枫你在算计他的话,荀枫会猜到我最终决定走山路?” 水玲珑摇头:“不,荀枫会判断出,水玲溪的伪装在我这儿根本起不了作用,我教给水玲溪的话都是假的!” 郭焱的脑子不够用了:“那……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又到底要走哪条路?” 水玲珑促狭一笑,在郭焱耳旁小声呢喃了一句,郭焱神色大骇…… 水玲溪走后,金尚宫从小房间走出,神色颇有些不解:“世子,依照水侧妃所言,水玲珑想误导我们伏击山路,那么郭焱应当是带着物资沿水路走了。” 荀枫笑了:“呵!你觉得水玲珑没看出水玲溪是自 己弄伤,故意引她算计我的?” “嗯?”金尚宫懵了,“水玲珑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她要是看不出来又怎么配和我斗这么久?”荀枫阴冷一笑,“但这次的物资我是必毁无疑的!水玲珑一定认为我会分析她的心理,得出结论后集中火力守住其中一条路!可这回,她真的估算错误!让特种兵出战,两处的关口都给我埋伏住,我倒要看看水玲珑赢不赢得了!” 金尚宫倒吸一口凉气:“世子,特种兵仅有十人,若是分开作战,未必能赢过早有准备的郭焱。” 荀枫阖上眸子,声线一厉,道:“作战前服用双倍剂量的兴奋剂!必要时,允许注射ri病毒,指标……每队一个!” …… 水玲珑告别郭焱后,买了些布料便回了王府,一进入墨荷院,她顾不得歇息就去了小厨房。 约莫申时,诸葛钰和安郡王下朝归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去往了天安居觐见老太爷。 一路上,水玲珑发现诸葛钰的眼底多了好几根红血丝,虽不影响他得天独厚的美貌,却不免让人察觉到了丝丝倦意。水玲珑晃了晃二人牵着的手,轻声问道:“听枝繁说,你昨晚和爷爷聊天聊了一整晚,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事实上,枝繁讲的是,老太爷归来,诸葛钰去见了他,天亮才会,水玲珑自动脑补成了二人秉烛夜谈,定是祖孙亲厚、天伦无尽。慈祥的老人拉着孙儿的手,嘘寒问暖,时而掉几滴金豆子,以宣泄相思之情。 如果诸葛钰知晓她此时的想法,肯定吓得目瞪口呆,老魔头除了折磨人还是折磨人,嘘寒问暖,呵呵,下辈子吧! 但水玲珑开始关心他的生活,诸葛钰觉得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又重了一些,是以,诸葛钰很是开心地笑了笑,道:“昨晚啊,不止我一个,奶奶啊,父王啊都在,你睡得沉,我便没叫你!”把聊什么做什么的事儿给绕了过去!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不再追问。倒是诸葛钰提前给她打了个预防针:“那个……爷爷的性子比较火爆,讲话的嗓门儿挺大,不过我估计以你的胆子应当不怕的。” 怕不怕是其次,主要是不希望她介怀吧!水玲珑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嗯,我知道了。” 一跨入天安居的院子大门,水玲珑就明白诸葛钰的话缘何这么说了,隔了长长的穿堂,以及厚厚的门板,铿锵有力的话音仍是气势十足地扑面而来,像远古洪 钟敲响,声波激起万米海浪,而谈话的内容仅仅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水玲珑眨了眨眼,定了什么事儿? 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主屋内,老太君侧过身子,幽幽薄怒地瞪了瞪诸葛啸天,非常、非常委屈!极度、极度不同意!但她敢怒不敢言,没办法,丈夫在做决定时往往是一言堂,她只有旁听和服从的份儿! 诸葛啸天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自我感觉良好地道:“还有啊,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包括仆从在内都分早晚进行身体锻炼,大部分人白日上岗,早上训练场地会拥挤一些,所以,今儿把后湖那片竹林砍掉,做成第二个操练场。” 老太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下人干活已经够辛苦了,你还让他们锻炼,这不是增加他们的身体负担吗?” 诸葛啸天将刚喝了一口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义正言辞道:“干活儿是干活儿,锻炼是锻炼,锻炼好了非但不会增加负担,反而能令他们干活儿更加轻松!而且能预防不少疾病!我和你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劈柴的仆妇,她们劈柴只用了手臂却没锻炼全身,体质没上来,力气又能大到哪儿去?而且,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坐立,脊椎和下盘缺乏运动,筋脉阻塞,容易导致腰肌劳损、脖子僵硬、双腿浮肿。年轻时还好,等到了你我这般岁数,哼,你就看吧,整天疼得连床都下不来!” 老太君这些年被诸葛啸天拖着长期锻炼,除了不能多吃糖,其它方面是非常健康的,是以,她无法想象诸葛啸天口里描述的病症。她垂下眸子,扯着腰间的荷包,一言不发! 诸葛啸天花白的美貌一拧,换了个方式解释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一直有在美容养颜,那你告诉我,是擦面膏的效果好,还是服用阿胶的成效佳?” 老太君想也没想便答道:“当然是吃阿胶了呀!擦面膏只是表面光滑,吃阿胶却能让全身都有劲儿,面色由内而外的红润!” 诸葛啸天的左手背拍了拍右掌心:“这不就结了吗?锻炼身体它也是同样的道理呀!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学会与我抬杠了!在喀什庆那么多年你都没反问过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老太君的目光一扫,屋子里的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注意到她和诸葛啸天的谈话,她掩耳盗铃地便认为自个儿并未丢脸。她讪讪一笑,朝诸葛啸天靠了靠:“好好好,锻炼的事儿依你,先前那事儿依我,怎么样?” “ 不怎么样!”诸葛啸天甩了一句。 老太君碰了个钉子,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 水玲珑和诸葛钰进入屋子时正好听到最后两句,眉心微微一跳,先前的什么事儿能让老太君如此上心? “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进来!”实际上,水玲珑只不过在打帘子前听到这番对话而微微愣了一个呼吸的功夫,诸葛啸天就迫不及待地丢了一句没好气的呵斥,水玲珑得出对老太爷的第二印象:急性子! 诸葛钰的脸色不好看了,水玲珑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她没放在心里。诸葛钰连诸葛流云都忤逆过不知多少回,却在谈起老太爷时难掩一丝恭敬和庄重,作为诸葛钰的妻子,她不想让他难做。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没摸清“敌情”之前,她不会草率地让情绪倒戈负面。 二人进入主屋,水玲珑刻意落了诸葛钰两个肩头,以突显男女身份的尊卑。往常不这样,诸葛钰都是直接拉着她的手入内的。 诸葛钰的左手负于背后,给她比了个“yeah”的手势,水玲珑心里偷笑,面色却沉静如水。 “爷爷奶奶。”诸葛钰规矩地拱手一福。 水玲珑首次见老太爷,便行了跪礼,低垂着眉眼乖巧可人地说道:“给爷爷请安,给奶奶请安!” 诸葛啸天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名以庶女身份高居世子妃之位的年轻女子,肤色白皙,很是干净;眼眸晶亮,分外灵秀……打扮也不花哨,白衣蓝裙,简约清丽,看上去很容易相处的样子。但一想到自己查到的一些尚书府的稀奇古怪的事迹,他又觉得能与嫡母、姐妹周旋且拿捏住自己亲事的人……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水玲珑一直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尺领地,没有诸葛啸天的吩咐她不能抬头直视长辈的尊荣,感受到诸葛啸天的眸光从最初的清浅渐渐变得凌厉,像一把出鞘的宝剑,一点一点朝她逼近,停在她的眉心,仿佛毫无症状、毫无理由地便要随时取她性命! 水玲珑得出了对诸葛啸天的第三个印象:戒备心强! 但她明白诸葛啸天是试探,不会真伤了她,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神色如常。 诸葛啸天犀利的眼眸眯了眯,面无表情道:“坐吧!” 老太君松了口气,刚刚他用那样冷沉的目光盯着玲珑看,她还以为他对玲珑不满意呢! “多谢爷爷!”水玲珑宠辱不惊地道了谢,与诸葛钰一道坐在了右侧的冒椅上,却在首位空出 了两把椅子。水玲珑又是微微一愣,一个位子是给诸葛流云的,另一个是…… 思量间,甄氏带着二房成员赶到。 甄氏、安郡王、乔慧和诸葛姝一一给诸葛啸天行了礼,诸葛啸天“嗯”了一声,几人按照辈分坐在了左侧的冒椅上。 水玲珑就注意到乔慧的脸色异常苍白,似乎受了某种惊吓,水玲珑顺着乔慧的余光望去,这才悄悄地打量了一番诸葛啸天的模样。 容长脸,浓眉大眼,鼻梁特别高挺,像一座倨傲的山峰,额前的抬头纹特别深,可见经常皱眉,鼻翼两侧的皱纹较少,想来笑神经不够发达,总之,能看出三分诸葛流云的影子,年轻时应当也是一位风华万千、迷倒无数少女的美少年。 诸葛啸天冷冽的眸光一扫,正色道:“既然都来齐了,我有几件事要宣布!一,从明日起,所有人一起参加晨练,一同用膳;二,给长辈晨昏定省不能落下;三,和平共处!” 水玲珑等人尚未反应过来最后一项到底蕴含了怎样的涵义,诸葛啸天便朝着偏房唤道:“还不出来?” 众人面露些许怔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诸葛啸天是叫谁出来。 紧接着,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诸葛流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偏房,在他身后,是多日不见、一脸清冷的冷幽茹! 所有人俱是一怔! 冷幽茹明明被老太君给赶出了王府,眼下……又回来了? 老太爷让她回来的? 而瞧诸葛流云和她一前一后出来,这是否说明二人和好如初了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老太爷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讨厌冷幽茹,势必不愿从内心接纳她,所以老太爷才下了死命令——和平共处! 一屋子人,半数被冷幽茹算计过,大家愿意与她和平共处才怪! 早在水玲珑等着冷家上门闹腾,而冷家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水玲珑就猜到冷幽茹的事没这么容易结束,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冷幽茹是被老太爷给接回府的! 心里舒服吗?当然不舒服! 她不可能因为冷幽茹有悲天悯人的理由就轻易原谅冷幽茹对她、对诸葛汐、对诸葛钰造成的伤害,也不可能因为一句简单的“和平共处”便真的待冷幽茹心无隔阂。 乔慧的眼珠子微微一动,二房和王妃好像不存在大的冲突吧,王妃应当不会对二房 【134】胜利,王府的命运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5本章字数:14556 “什么事儿啊,这么郑重的样子?”老太君疑惑地问,也给诸葛啸天盖好腰上的被子,年纪大了肩膀受不得寒,两人虽同睡一张床,为避免抢被子还是各盖各的。 诸葛啸天花白的眉毛拧了拧,放空视线,凝思着道:“我这回入京,半路偶遇了一名得道高僧,他与我谈起镇北王府的将来,说王府气数将尽,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断子绝孙。” 老太君勃然变色:“啊?什……什么得道高僧?他一定是满口胡言!镇北王府好好儿的,哪里就气数将尽了?你好歹是一代元帅,怎么能听信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 没有外人的时候,老太君言辞无状诸葛啸天是不计较的,他握住妻子的手,神色肃然道:“不是捕风捉影,他将我的过往算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一些我刻意向外界隐瞒的事他都知道,包括我从前叫什么名字,娶过几任妻子,和你如何相遇的都算得分毫不差!我确定喀什庆没有这号神僧,因为咱们喀什庆信奉女娲娘娘,排斥一切外来宗教,和尚也好,道士也罢,都不允许出现在喀什庆。他既没去过喀什庆,怎么会只想我那么多秘密?所以我才信了他的道行。” 老太君的脸色一白,按住胸口,难掩惊惶地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挺玄乎的,他有没有说咱们王府为何气数将尽?”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轮回的,又什么因果循环的,我一个大老粗听不明白!”诸葛啸天顿了顿,又道,“但他给了我一个扭转运势的启示。” 老太君竖起了耳朵! 诸葛啸天道:“与王府有姻缘的女子将会成为挡劫之人。” “谁?”老太君再次竖起了耳朵。 诸葛啸天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很快又被无可奈何所取代:“他没明说!任凭我如何软硬兼施,他都咬紧牙关不说了!”他只差说,我连拳头都用上了,可惜没在和尚手里走过一招!丢脸! 老太君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只定定地看着诸葛啸天,摸着自认为闭月羞花的脸问道:“我算吗?” 诸葛啸天原本心情沉重,听了这话忽然就想笑,妻子还真不是一般地自我感觉良好! 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与王府有姻缘的女子,也就是流云和小钰的女人。”不给老太君开口询问的功夫,再次重磅出击,“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把冷幽茹给找了回来, 可万一,我说万一她就是那个挡劫之人,咱们把她拒之门外,岂不是将王府的气运也拒之门外了?不能违抗皇命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实在不敢拿王府的运势赌这个万一!” 老太君的脸皱成一团:“怎么可能是她?所有劫难都因她而起,是她给小汐和玲珑下的避孕药,也是她想毒得流云从此不醒,差点儿让王府断子绝孙的人才真真是她!如果挡劫之人真是与王府有姻缘的女子,那肯定是玲珑了!这孩子我一瞧就喜欢!”讲到最后,老太君的神色稍霁。 诸葛啸天陷入了沉默,却不是默认老太君的话,而是另起了别的思量,小钰只有一个妻子,但流云……有两个! 月黑风高,无星无月,乾坤一片萧瑟。 寒风鼓吹着帐篷,呼呼作响,去往喀什庆的其中一支商队扎营在了湖边,大部分人进入帐篷歇息,留了十人站岗或巡逻。 巡逻的侍卫检查了一下临时搭建的马棚和货棚,确定没有异常,留了五人看守,其余人继续去别处巡逻。 不远处的山坡后,五名射穿夜行人的特种兵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仰头服下了液体兴奋剂以提高短时作战能力,但药剂持续的时间不长,唯有三刻钟,他们必须在两刻钟内结束战斗,再利用最后一刻钟奔赴指定地点与马车汇合。 领头人打了个手势,几人弓着身子严阵以待,尔后当帐篷那边只留了五人看守货物时,几人像鬼魅如夜风,悄无声息地朝货棚摸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抽出腰间的软剑打算杀了侍卫之际,侍卫忽而扬剑朝他们砍了过来! 速度之快,如风驰电掣,须臾便直达众人眉心。 但特种兵也不是吃干饭的,杀招亮出,他们即刻做出了最敏捷的防守。 双方很快陷入混战,并惊动了巡逻的以及帐篷内的侍卫。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且武功远比他们预期的强大,尤其其中一名蒙面男子几乎是招招致胜,不得已,头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藏在戒指里的ri病毒注入了一名下属的体内。 ri病毒,顾名思义是一种对人体机能有极大副作用的药物,却能在最短的瞬息将人的体格和功力激发至超越极限的状态! 尔后大家就看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身躯突然发生膨胀,衣衫裂帛,饱满得快要撑破的肌肉裸露了出来! “娘的!活见鬼了!那是什么怪物?”一名侍卫暴跳着骂了一句,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劲风撞向 他心口,他挥剑抵挡,却“嘭”的一声被震出了十米开外,吐出一大口鲜血之后,暴毙而亡。 蒙面人狐疑地眯了眯眼,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功法?! 局面立刻发生了逆转,朝廷的人也的确在刀光剑影中落了下风。数十人围剿五人却迟迟没有将他们逼出领地。 战况越演越烈,其中一名特种兵趁乱钻入了货棚,解下随身携带的火油背包,均匀地泼在了各大箱子周围,尔后退至货棚门口,取出了火折子。 这样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某个人的法眼,他打了个撤退的手势,朝廷侍卫“唰”的一下,齐齐将手中的兵器抛向了中间负隅顽抗的四名特种兵。兵器如弥天大网兜头兜脸而来,几人迅速挥动宝剑,挑起片片剑花,组成一张无可挑剔的盾牌,将攻击阻隔在外。 殊不知,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那名特种兵将吹燃了的火折子丢进货棚…… 嘭嘭嘭! 几声惊天巨响,货棚忽而爆炸,巨大的能量冲击将五名特种兵炸得经脉俱断!四名当场死亡,唯独那个注射了ri病毒的男子侥幸凭着豹子般惊人的速度跃出了波及范围。 任务失败,那人施展轻功就逃! 诸葛钰扯了脸上的面具,随手拿过一旁的弓箭,用尽全力搭上点了火的箭矢,朝对方直直射去! 眼看着那人避无可避,却不知从哪儿长出了一道灰色身影,宽大的袖子一挥,轻轻松松将箭矢弹开了去。 就这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人已没入夜色不见。 诸葛钰暴跳如雷,轻轻一纵,落在了灰衣人对面。 那人带着斗笠,遮了容颜,但从斗笠中间露出的白色发髻不难推断出此人颇为年长,他明明穿着和尚的僧服,却又留了寻常人的头发,倒似带发修行之人。 他轻描淡写的一击便弹开了诸葛钰含有内劲的箭矢,其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然而,他又不像其它武功高手浑身散发着强势的威压,他静、淡,好比一文弱书生。 诸葛钰浓眉一挑,手里的剑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说!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男子云淡风轻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施主杀孽太多,煞气过重,冲散了命里的姻缘,一连失去三任未婚妻,若非前世偶然有恩于封邑之贵之人,今生也只能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诸葛钰闻言就是一怔,他没和他见过面吧,他怎么就知道他死过三任未婚妻? 一思量,手里的要刺的剑便堪堪停住了。纵然对方说中了他的历史,也不能排除对方看过他画像的可能,他恶名昭著,京城谁不知他克死了三任未婚妻? 这么一想,诸葛钰又收起了刚刚涌上心底的惊讶,面色一沉,呵斥道:“你这老秃驴,少啰嗦废话!什么封邑之贵之人,什么煞气?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人袭击朝廷货物,属于劫匪流寇,按律当诛!你阻止我办案,等同于共犯!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还是留着去衙门和官差好好说吧!” 如果他是荀枫的同党,留活口取证自然比杀了更妥当! 男子幽幽一叹:“杀罪犯没错,但如果杀他的后果是引起更多无辜的百姓丧生,那么施主就犯下了一场滔天罪孽!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有恶报。我能站在这里阻止施主的杀孽,也间接源自施主前世种下的善果。” “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怎么会引起更多无辜的百姓丧生?”诸葛钰的眸色一厉,“别以为讲什么‘前世今生’装神棍我就能绕了你!” “前世一劫已过,今生切忌,勿再滥杀无辜、殃及无辜,否则会徒增你的煞气,也徒增王府煞气。”言罢,男子身形一闪,诸葛钰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男子就没入夜色不见了! 诸葛钰蹙了蹙眉,没太在意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只是可惜让他逃了。 平南侯府的书房内,荀枫挑灯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穿越来此多年,他适应了古代的一切生活习性,唯独用不惯毛笔,他用的是自制的铅笔。白纸上零零散散地列了许多公式,他在以高等数学的方式计算蚕食这个国家的经济究竟还要多久,而以经济做基础,掌控本地的军事又要多久。他算得废寝忘食,乃至于金尚宫在门口站了许久他都没有发现。 金尚宫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出声:“世子。” 荀枫没听见。受过严格填鸭式教育的博士生都有个共性,那就是专注,哪怕凭着他的内力能够洞悉非比寻常的动静,可一钻入学海他便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能暂时忘了,哪里又听得见金尚宫不大不小的呼唤? 金尚宫犹豫了片刻,右脚抬起,想跨过门槛,但一忆起上回一名丫鬟打断荀枫思绪结果被杖毙的情景,又将脚生生缩了回来。 荀枫真正注意到金尚宫已经是后半夜了,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再对比了一年之前的预算结果,好不容 易舒展的眉头再次一皱:竟是晚了五年! 五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五年? 而作为世子的五年和作为帝王的五年相差太大了! 这一切的变数都发生在水玲珑出现之后! 负气地丢了手里的铅笔,他下意识地目光一转,这才发现金尚宫靠在门框上打瞌睡,却被他丢笔的声音吓得一颤,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金尚宫的瞌睡虫瞬间死绝,因为荀枫的眼神实在是太阴冷、太充满戾气了!他紧了紧手里的密报,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等对方气消了再禀报这个噩耗,荀枫淡淡开口了:“什么事值得你在门口站这么久?任务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金尚宫难以启齿,只得硬着头皮道:“两个商队都遭到了我们的伏击,但……但商队携带的货物不是物资,而是炸药,二分队没有遭到高手阻截,一人死亡,一人轻伤,三人重伤,未有人注射ri病毒;二分队……死四,余一人,注射了ri病毒。” 声落,屋子里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寂。 荀枫难以置信地瞪了眼,额角的青筋一瞬间全部凸显了出来,眼底的红血丝也一根根爆裂开来:“都是炸药……怎么会这样?她逼着我猜这猜那,结果竟然……一条路都没走?!” 金尚宫暗暗一叹,他们还在想着怎么谋算人心,怎么出奇制胜,甚至为了不漏过任何一条道路将特种兵和ri病毒都用上了,谁料,人家水玲珑一早就跳出了棋局,只留着他们几个在棋盘里杀得不亦可乎。这招……真的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物资呢?天寒地冻,喀什庆形势紧张,他们不可能延误出发的时机!”又没有飞机,水玲珑难不成玄幻了,撕裂空间直达西部? 金尚宫道:“我们这些日子全部盯梢既定的商队,却忽略了其它的商队,结合探子的禀报,事实应当是,皇上给漠北修书,命他们即刻朝喀什庆输送物资,漠北是战败国,大周提出的条件他们不敢不从,而又因漠北与喀什庆接壤,所以物资的抵达速度比朝廷商队快了不止三、四倍。至于郭焱本人,他不在任何一个去往喀什庆的商队里,我猜他是带着物资北上,直接还给漠北了。” 这种手段,有点儿像世子爷提过的透支信用卡,后期还款。就不知水玲珑一介深闺妇孺,怎么懂得运用这种高深的原理? 这样一来,不仅提前解了喀什庆的燃眉之急,还轻轻松松地避开了他们的伏击。 除此之外,水玲珑又将直接运往喀什庆的物资掉包成了炸药,狠狠地重伤了他们的人手! 荀枫的大掌一握,厉声道:“水玲珑在威胁我!” 震慑一个人最好的手段不是向对方展示受打击后依然能保留生存的本领,而是让对方明白不论环境变得如何恶劣,他都时刻具备还击的能力。 水玲珑是要借这件事告诫他及时收手,别再与王府和郭府为敌! 金尚宫眼下最担心的可不是这个:“世子,那个注射了ri病毒的人要怎么办?”ri病毒说白了就是一种变异寄生虫,靠人或兽类的血液急速繁殖,能麻痹痛觉神经并改善人体机能,但……传染性极强!毫不夸张的说,那人的血哪怕是流了一滴在外面,都足以引起一场小范围的瘟疫。 “送入实验室,焚化!”艰难说完,荀枫的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咸,一口鲜血吐出,人倒了下去。 …… 若说荀枫被气得差点儿吐血身亡,水玲珑这边则是海晏河清多了。 老太爷做事雷厉风行,开了家庭会议的当天下午便砍了后湖边的竹林作为训练场地,并吩咐甄氏登记了所有仆从的名单,按照他们的工作性质派了相应的锻炼时辰表,大半晨练,少半晚操。 好在万恶的旧社会,奴性使然,仆从门尽管内心有些不解和委屈,却也是敢怒不敢言。想想王府的薪资待遇,再对比其他府邸的,大家齐齐将怨气吞进了肚子。 水玲珑和老太君,一人是孕妇,一人是老妇,锻炼项目与旁人有所差异。水玲珑主要是散步,和做老太爷发明的孕妇保健体操;老太君蹲蹲马步,小跑一刻钟,外加一次太极。 诸葛姝、乔慧、冷幽茹和甄氏就没这么幸运了。甄氏和诸葛钰在喀什庆就长期锻炼,虽说入京后疏忽了,可仍比乔慧和冷幽茹这两只菜鸟强太多。 冷幽茹做何感想众人不知,但乔慧背地里不只一次当着水玲珑的面儿哭鼻子:“大嫂,我也要怀孕!” 在锻炼事件的巨大影响下,冷幽茹回府带给众人的震惊别削弱了良多。之前私底下传播的各个关于她缘何惹怒了老太君而被赶出府的版本,在众人一次又一次见证她与诸葛流云的“伉俪情深”之后,终于格式化了。 于是,王爷依旧宠妻无度,王妃仍然美丽脱俗。 至于为何掌家之人是甄氏,众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王妃从前就不管事儿的 !她都交给乔妈妈做!乔妈妈一死,世子妃又怀孕,二夫人不帮衬谁帮衬?” 湘兰院内,甄氏一边喝茶,一边嗑着瓜子儿,神态颇为享受和恣意。 流珠蹲下身,为她按捏酸胀的双腿:“夫人,您说老太爷怎么就原谅王妃了?王妃犯下那么不可饶恕的罪,道歉也不道歉,保证也不保证,就让大家接纳她,老太爷是不是太偏心了些?” 又是蹲马步,又是跑步,可真是把她的腿都快弄断了,想起从今往后每天都得重复水深火热的军营式生活,她的汗毛都是竖起来的!甄氏薄怒地啐了一口:“不是老太爷想原谅王妃,而是不得不供着王妃!王妃是皇上指的婚,刻薄王妃便是藐视皇权,喀什庆年年大旱,要是没有朝廷的救助,还不知会生灵涂炭成什么样子?” 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儿,喝了点儿花茶,甄氏又傲慢地睃了睃眼:“但老太爷也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供着王妃,实际上却剥了她的实权和自由,对于过惯了众星拱月的主母生活的王妃来说,她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剥夺实权她懂,譬如中馈仍由二夫人把持,等将来世子妃诞下孩子,中馈大抵直接交给世子妃,也不会落回王妃手中。可剥夺自由一说从何而来?流珠换了个手势,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着:“老太爷没禁王妃的足呀!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且连王爷都原谅她了,不仅和她逛花园,还带她回了主院!奴婢刚去了趟膳房领糕点,膳房的人说,王妃今晚又去主院了呢,这都多少天了呀!王爷待她可真好!差点儿被她害死,也完全不计较!” “傻瓜!那不过是障眼法做给旁人看的!”甄氏斜睨了流珠一眼,嘴角扬起了一个淡淡嘲弄的笑意,“两个人闹出这么大的矛盾,能是老太爷三、两句话就冰释前嫌的?王爷这些年有多惯着她,现在就有多厌恶她,而她素来骄傲得像只孔雀,以往王爷巴着她时,她都爱理不理,如今王爷把她厌恶到骨子里了她却恬不知耻地赖在主院,要不是老太爷给她下了死命令,我把脑袋砍下来!” 流珠的身子抖了抖! 甄氏又道:“老太爷肯定是抓住了王妃的什么软肋,逼得她不敢造次。你想啊,她热脸贴王爷的冷屁股,最最在意的尊严碎了一地,这种日日夜夜的折磨,比把她赶出府强多了。” 不愧是老魔头,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直捅人的心窝子,还叫人有苦难言。 冷幽茹从清幽院收拾了几套衣衫回来,尚未进门就听到里边儿一阵嘻嘻哈 哈的谈笑声,男女都有,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王爷偏要问,奴婢答了您又笑。”昭云有些难为情地道,她不明白王爷怎么会对她童年的糗事如此感兴趣,不就是偷吃膳房的包子被捉住揍了一顿么?居然笑成这个样子。 诸葛流云铺开宣纸,从背后握住了昭云的手,开始带着她练字,并语气轻快地道:“好好好,不笑你了,这几天没练字连笔都握不住了吧?” 哪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说了,她也不是不会写字,只是写得不大好看而已,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王妃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如大小姐,又比如五小姐。 “你看啊,写字要先左再右,起笔有力……”二人的身子紧紧贴着,诸葛流云的热气喷在昭云的耳畔,昭云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本能地想要避开,诸葛流云的另一手却忽而搂住她了腰身,她尴尬死了,“王……王爷,奴婢会写,真的……您不信的话,奴婢写给您看,您坐。” 诸葛流云的余光瞟向了门外的一片白色衣角,淡淡收回,继而笑开:“你写得太难看了,得多教几遍才行。” 王爷从前不是这样的……昭云咬了咬唇,硬着头皮任由诸葛流云和她暧昧地贴着。 冷幽茹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脸色也变了变,深呼吸几次后恢复了正常,她缓步而入,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这膈应人的一幕,只默默地走入了净房,约莫一刻钟后洗漱完毕,穿着亵衣和长袄坐在了屏风后的冒椅上,看书! 诸葛流云倾斜着身子,视线越过屏风,看清她在做什么后怒火中烧! 学会打发闲暇时光了,是吧?那些不着边际的言情故事有什么好看的?她堂堂镇北王府的王妃不看《四书五经》,不看《女诫》、《女训》,倒是学没长大的丫鬟看起了话本! 诸葛流云夺了柳绿手里的笔,往砚台上一搁,冷声道:“伺候本王沐浴!” 昭云吓了一条,转过身正要应“是”,就发现诸葛流云根本没在看她。 冷幽茹毫无反应,只翻了一页纸,神色恬淡。 诸葛流云的嘴角一抽,提高了音量:“冷幽茹,本王和你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 冷幽茹这才缓缓侧目,看向了一脸盛怒的诸葛流云,淡道:“王爷在和妾身说话吗?妾身以为王爷和昭云相处融洽,必是想让昭云服侍王爷呢。” 诸葛流云气得浑身发怵,径自去往了净房,昭云走 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这些日子王爷一日三餐都在天安居服用,上午陪老太爷叙话,下午在书房处理公务,晚上王妃又来主院歇息,基本没她什么事儿。虽然她挺讨厌王妃的,可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比背景,她是丫鬟对方是嫡妻;比脑子,她是基础级对方是飞跃级,更遑论如今王妃又有老太爷做靠山。各种综合数据表明,找王妃报仇等于自寻死路。她想活,但又不愿堵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躲得远远的。实际上,王爷这些天的确没再召见她。天知道王爷今儿是抽的什么疯,突然又想起她来了! 伺候光溜溜的王爷洗澡,她、她、她会失身的吧?! 冷幽茹淡淡地撤回视线,继续翻着手里的话本,道:“还不快进去服侍?” “呃……哦,哦!”昭云皱着眉头,一脸苦相地进了净房。 “啊——”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是昭云抑制不住的一声尖叫。 冷幽茹的眼皮子动了动,嘲讽一笑,幼稚! 墨荷院内,水玲珑正在给诸葛钰做冬衣,怀孕两月,小腹渐渐有了凸显的形态,且硬邦邦的,摸起来像个未长成的小西瓜。诸葛钰就摸啊摸的,眼底全是笑意:“儿子,今天乖不乖?闹你娘了没?” 水玲珑不禁失笑:“才多大?哪里就闹腾,就听得到你说话了?再说,也不见得是个儿子!”但语气分明是欢喜的! 诸葛钰鼻子哼哼道:“我种的我能不知道他是不是儿子?我们父子心有灵犀,他当然听得见我说话了!” 水玲珑微窘,移开视线不看他:“越来越会说荤话,老实招待,最近是不是和谁风流快活学坏了?” 诸葛钰的眸子一眯,大掌缓缓上移,握住了…… 水玲珑的身子一僵,拿着针线的手也一僵,诸葛钰促狭一笑,毫不客气地把玩起了他儿子未来的口粮。 想起前年见他时,他青涩爱脸红的模样,水玲珑觉得,让一个纯真少年抛弃节操和下限原来是开了荤便能一蹴而就的事儿。 水玲珑眨了眨眼,故作镇静地岔开话题,这是她掩饰尴尬和情绪的惯用手段:“你还没与我说上次那事儿到底办得怎么样了,我担心着呢。” 装,你就装! 诸葛钰的指尖调皮……水玲珑的身形一晃,差点儿扑进了他怀里。诸葛钰丰润的唇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十分配合地道:“放心吧,大获全胜,荀枫 【135】不安份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7本章字数:15926 让诸葛钰冒了一身冷汗的后果是诸葛钰让她从头到脚冒了无数的热汗,却每一次在临界点时使坏地停下,一脸邪肆地看着她:“要不要?” 记不清到底求了几次,也记不清到底是求他进还是退,反正脑子里晕晕乎乎,像被塞了一团厚重的棉花,连自己哭得眼泪直冒也没了太大的印象,就躺在他身下睡了过去。 能在不使用蛮力全依靠技巧的情况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折腾”得媚态百出,不得不说,诸葛钰觉得挺满足、挺自豪! 转眼到了二月,天气依旧寒冷,雪天却是少了许多,每日的锻炼必可不少,乔慧却的确有些撑不住向老太爷告了假,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乔慧也不例外。老太爷没问什么,只是看了乔慧一眼便准她与水玲珑一样,散散步做做操即可,但乔慧肚子痛得不行,浑身无力,老太爷就让她回房歇着了。 一大早,众人晨练完毕,各自换了衫坐去往天安居的正房用膳,乔慧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进来,抹了些妆粉和胭脂的缘故,她的脸色比早上看起来好一些。 诸葛啸天带着男子开一桌,老太君与女眷一桌,中间用碧纱橱隔开。 尽管隔了碧纱橱,水玲珑等人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强大了冷气压扑面而来,老太君数十年习以为常,倒是从容淡定;冷幽茹一贯清冷,也瞧不出异样;甄氏和诸葛姝适应了十几年勉强练就了一点儿抵抗力,水玲珑活了两辈子自然无惧这种威慑,乔慧就不行了,尤其她坐的地方正好面碧纱橱,而碧纱橱下一线缝隙里又正好透出老太爷的军靴…… 哐啷! 却是丫鬟给乔慧盛汤,乔慧一个不稳没接住,连勺子带碗全部砸在了地上! 诸葛啸天厉声一喝:“哪个丫鬟这么不规矩?” 乔慧吓得脸色一白,站起身朝着碧纱橱的方向回话道:“爷爷,是……是……是我手滑。” 甄氏的眼底就露出一抹失望! 诸葛啸天没再说话。 老太君的目光一动,笑着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坐下吃,天寒地冻的,我的手也抹了不少香膏,滑得很。” 乔慧惊魂未定的坐下。 甄氏看了淡定自若的水玲珑一眼,再对比自己的儿媳,眼底的失望又多了几分! 其实这怪不得乔慧胆 小怕事,乔慧长在肃成侯府,自幼接受了各种良好甚至严苛的教育,琴棋书画、三从四德、礼仪规范面面俱到。只是肃成侯夫人想过女儿将来会面对贵人,面对宫妃,甚至面对皇后,却怎么也没料到女儿会面对一个冷硬霸道的沙场军阀。乔慧的表现在清理之中,可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的幸福指数是在比对中得来的,若水玲珑也如乔慧这般失态,甄氏大抵不觉着有什么,偏水玲珑好得不行,甄氏心里又怎么平衡? 乔慧给甄氏夹了一个粉蒸藕饼,甄氏淡淡一笑! 但乔慧注意到,一直到用完早膳起身离开,甄氏都没尝一口她夹的粉蒸藕饼。 乔慧的眸光一暗,与水玲珑一起送了自己的丈夫出天安居。 临行前,诸葛钰摸着水玲珑的肚子,似笑非笑道:“儿子,不许闹你娘,听见没?你要是敢闹,回头我揍你!” 水玲珑好笑地拿眼嗔了嗔他! 安郡王双手负于身后,温和地道:“好生照顾奶奶,别惹爷爷生气。” 乔慧的眸光又是一暗! 俩男人走后,乔慧走向水玲珑,难掩羡慕地叹道:“大嫂真是好福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哪个女人像大嫂这么幸福。”不用担心小妾,不用讨好家人,不必侍奉婆婆……哪怕是把天给捅穿了也有世子担着。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东西羡慕不来,如果说获得今生安宁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前世血淋淋的背叛和虐待,或许乔慧不觉得她有多么值得人羡慕了。 水玲珑拍了拍乔慧的胳膊,宽慰道:“郡王是个好男人,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拼而来的,比起那些需要依靠母族势力崛起的男子,我更欣赏郡王。” 乔慧的神色稍霁:“大嫂真这么认为吗?” 水玲珑点头,与乔慧一同回了天安居陪老太君聊天。 诸葛啸天不喜和女眷们呆在一起,吃完早膳便叫了诸葛流云去书房,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水玲珑一眼! 水玲珑挑了挑眉,福着身子恭顺地道:“恭送爷爷。” “嗯!”诸葛啸天淡淡地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唉唉唉,她想“忽悠”老爷子喂,可惜人家根本不理她! 乔慧暗自吁了口气,看来,老太爷不是对她一个冷淡,好像除了老太君以为,他对谁都比较冷。 “这事儿你好生办吧。”老太君看了 冷幽茹一眼,转头对甄氏接着说道,“老太爷的意思是不用刻意铺张,找几个走得近的手帕交聚聚就行了。” 冷幽茹面无表情。 甄氏瞟了瞟她,心中不屑,面上却笑道:“既然是爹吩咐的事儿,我定是稳妥妥地办了!”又看向冷幽茹,和善地道,“大嫂有什么建议或者注意事项的请尽管提!” 冷幽茹淡淡地道:“都好。” 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一呼百应的王妃么?哼!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罢了!甄氏抚了抚鬓角的秀发,笑盈盈地道:“行,大嫂先自个儿想着,我回去列份清单,若是大嫂要添什么或减什么,回头再告诉我!” 冷幽茹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唇角,一阵咳嗽传出,她忙用帕子掩了面。 水玲珑和乔慧进屋时正好听到冷幽茹在咳,二人下意识地想出声询问,可又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 老太君也没说什么! 甄氏睨了一眼,跟大家的风,同样没讲出一星半点儿关切的话! 冷幽茹起身,朝老太君行了一礼,道:“儿媳先告退了,晚上再来给娘请安。” 老太君摆了摆手。 冷幽茹迈步离去。 水玲珑和乔慧福身恭送。 出了天安居,岑儿扶住几欲虚脱的冷幽茹,皱着眉头道:“这些人也太过分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连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老太爷都没给您甩脸子,她们胆子倒是大!” 冷幽茹紧了紧身上的批帛,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从前装,而今懒得装罢了。”本质上没有区别! 岑儿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要不奴婢晚上去给她们一点儿教训?奴婢保证不被发现!” 冷幽茹一记冰冷的眸光朝岑儿直直打去,岑儿的头皮一麻,忙垂下了眸子。 老太君哪怕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原谅冷幽茹,可一想起老太爷的话,再想起冷幽茹病怏怏的样子,她又愁上心头:“你们先退下吧,我困,睡会儿。” 老太君素来喜欢热闹,平时都要等她们聊天聊到她睡着,今儿是怎么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起身温和道:“奶奶您先歇息,母妃好似不大舒服,我去看看。” 老太君眼神一闪,和蔼地道:“空手去不好,我这儿有现成的你也不必回墨荷院一趟,直接拿了去吧。”又对萍儿道,“把血燕和人参以及虫草给世子妃。” 甄氏的眼皮子一跳,姝儿上回生病都没这等待遇,老太君是不是太偏心了些?姝儿是她亲孙啊,王妃却是一个害过她儿子孙子的外人!凭什么? 乔慧见水玲珑打了头阵,也笑着道:“我随大嫂一起吧。”回头对秀儿吩咐了几句,秀儿会意,退了出去。 甄氏不着痕迹地瞪了瞪媳妇儿,没有她的首肯她居然就敢巴结长房的人!太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心上了! 水玲珑和乔慧走后,甄氏去往了老太爷在外院的书房。 冷幽茹如今住在主院,水玲珑和乔慧让守门的婆子禀报后,岑儿亲自将她们迎了进去。 “母妃。” “大伯母。” 二人给冷幽茹规矩地行了礼,冷幽茹坐在冒椅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云淡风轻地道:“坐吧,你们怎么来了?” 水玲珑把燕窝、人参和虫草递给岑儿,乔慧则把秀儿从院子里取来的阿胶一并呈上,水玲珑礼貌地道:“母妃的气色不大好,我们前来看看。” 乔慧微微一笑,面露关切,却掩饰不了眸子里的芥蒂和戒备:“请胡大夫前来把把脉吧!眼下天冷,大伯母许是染了风寒。” 岑儿蹙了蹙眉,一个虚情假意,一个戒备十足,这也叫探望? 冷幽茹端起岑儿奉上的姜茶喝了一口,仿佛不在意二人的态度,只慢悠悠地道:“你们有心了,我没事。” 水玲珑就淡淡地劝慰道:“请大夫开把个脉,确定病情和治疗方案比较妥当。母妃乃金枝玉叶,切莫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呵~”冷幽茹笑了,意味不明,似嘲似讥又似单纯的愉悦,“你的一片孝心我记住了,没什么其他的事儿就退下吧。” 乔慧闻言微微皱眉,看向了水玲珑,发现水玲珑没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又忍下了想说的话。 冷幽茹是因为诸葛琰的死怀恨在心所以疯狂地报复了所有人一番,在这场报复里,诸葛汐和冷薇是最大的受害者,水玲珑次之,可这并不代表水玲珑就不讨厌冷幽茹了。人都是自私的,你可以因为曾经的痛苦而疯狂报复,我也可以因为受到的殃及而拒绝原谅。总之,道不同不相为谋,礼数尽到不授人以柄就好,具体的冷幽茹是看病还是拖着,水玲珑压根儿不在乎;冷幽茹的奚落,她更不在乎。 可乔慧不行了,一出主院,拐入僻静的小道,她便给秀儿使了个眼色,秀儿拉着枝繁 退至一旁,她才正色道:“大嫂,大哥和大姐不是王妃的亲生骨肉,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水玲珑先是一愣,尔后点头:“嗯,知道。” 乔慧压低了音量,疑惑道:“老太爷为什么会把王妃找回来呢?不怕王妃再次陷害你和大哥吗?”内心,着实胆寒王妃的手段! 这大概也是安郡王想知道却无法寻求答案,便借乔慧的口吧。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语气如常道:“王妃和王爷是皇上赐婚,不是说毁就能毁的,但我相信老太爷既然敢把王妃接回来,必是说服了王妃不再作恶。” 乔慧似乎不大满意这个答案,却看着水玲珑没了再开口的意思只得作罢,话锋一转,真诚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嫂你作为儿媳总有不得已与王妃接触的地方,但一定得小心。” 水玲珑笑着点头。 夜间,冷幽茹依旧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厚厚的被子起初还算暖,可接地气久了,夜半时分最是寒凉。以往,她总会冻醒三、两回,这次却不了。 她做了个美梦,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她梦见开满丁香花的院子里,三岁大的琰儿正趴在石桌上用毛笔画圈,胖乎乎的小手,红扑扑的脸蛋,葡萄般又圆又大的黑眼珠,一笑露出洁白稀疏的牙齿…… 那么清晰。 她看着琰儿,琰儿也看见她了,抬起可爱小脸,软软糯糯地笑道:“娘,快到琰儿这里来呀!琰儿会写字了,你看!” 说着,琰儿随手拿起压在肘下的白纸,却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贱了满身,琰儿的小脸一皱,哭了起来:“呜呜……脏了……娘做的衣服脏了……” 不哭! 琰儿不哭! 娘给你洗洗,不,娘再给你做件新的!做很多很多件新的! 你不要哭了,娘心疼…… 可不管她怎么吼叫,都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琰儿看向她,哭声渐大:“是不是琰儿不乖,所以娘不要琰儿了?琰儿自己把衣服洗干净,娘你来找琰儿,好不好?” 言罢,琰儿笨拙得脱下外袍,走到院子里的小鱼塘边,蹲下身,把娇小的手和脏衣服泡进水里,用不娴熟的手法开始揉搓。 她急死了,那么冷的天,琰儿你在做什么?说了不用你洗,娘来洗! 她朝琰儿飞奔过去,谁料,她还没考进琰儿,就听得“噗通”一声, 琰儿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她的心猛一阵乱颤,像世界忽而坍塌了一半,也像灵魂突然飞离了身体,那种恐惧和彷徨,比一把尖刀用头发丝悬在头顶还令她难以接受。 “娘!救琰儿!琰儿好冷!呜呜……救琰儿……娘……” 她扑向了鱼塘! 可是,就在她的手即将摸到琰儿时,不知怎的,身子忽而腾空而起,她飘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一阵接一阵的咳嗽自冷幽茹的被子里传出,诸葛流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先,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咳嗽,下半夜便能好,谁知,当她终于不咳嗽了,她又开始小声抽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 他不敢相信,冷漠如冷幽茹也会有在夜里偷偷哭泣的一天,便是新婚之夜圆房,她痛得差点儿晕了过去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琰儿死的时候她哭了,却只是抱着琰儿的尸体安静垂泪,像这种一抽一抽的哭泣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诸葛流云定了定神,挑开帐幔一看,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地铺”,整个人匍匐在离门口不足三尺的地方…… 他看了看“地铺”,又看了看她,目光一动,她梦游了?爬这么远? 刚刚悉悉索索地,他还以为她是跟被子较劲儿。 “冷幽茹,你搞什么鬼?大半夜的不睡觉,很好玩儿吗?”冷冷的语气! 冷幽茹没理他! 他又加重语气唤了一次:“冷幽茹!给我滚回来睡觉!” 冷幽茹依旧不理他! 他暴跳如雷,连鞋子都没穿直接下地将她捞了起来,可大掌触碰到她滚烫得难以置信的肌肤时,他整个人呆住了。 墨荷院内,水玲珑正在看郭焱的来信,一路上状况良好,就是遭遇大雪封山,在漠北边境耽搁了半月,再有三日便可抵达漠北王庭,漠北泰氏原就不如董氏强大,若非变相借助大周的兵力灭了董氏一族,皇位哪里有泰氏的份儿?而今,泰氏又再次被郭焱重创,毫不夸张地说,眼下的漠北是毫无反抗之力了。是以,她并不担心郭焱的安危。她就盼着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她与郭焱、诸葛钰一家欢聚。 水玲珑笑得眉眼弯弯,把信折好放入匣子里,又取出郭焱派人寄来的虎皮,用剪刀一裁,做起了小背心,算算日子,她的预产期在九月,入冬时孩子正好两三个月大,与如今的霁哥儿、鑫哥儿差不多,按照他们的尺 寸做应当没错的。当然,除开三块小些的,她又裁出了一块略大的。 坐她对面翻阅折子的诸葛钰,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含了一丝笑意地问道:“做那么多吗?你想一胎四宝?” 水玲珑将剪刀放回绣篮,瞪了瞪他,道:“你来生生看,看能不能一胎四宝?” “爷是男人,爷生什么生?你这女人讲话,越发没规矩!”诸葛钰弱弱地哼了一句。 水玲珑倒是没和他较真儿,兀自叠好三块小虎皮,拿起那块大的,又从妆奁里挑了三两颗用线窜起来的珠子放在虎皮上比了比,诸葛钰就道:“儿子用不得这些女气的东西。” “谁说是给男孩儿做的?” 诸葛钰先是一怔,尔后笑了:“龙凤胎,这主意也不错。”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 “给蕙姐儿做的,另外三块是霁哥儿、鑫哥儿和咱们家宝贝的。”水玲珑笑着说完,偏过脑袋看向他,就发现他的脸色没了之前的愉悦,“你怎么了?” “没怎么,突然想起来有些要紧事处理,我去书房一趟,你别做得太晚,早点儿歇息。”若无其事地说完,诸葛钰走过去亲了亲她额头,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房。 水玲珑暗暗一叹,还是不愿和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二夫人来了。” 甄氏极少踏足墨荷院,平日里基本是乔慧走和水玲珑走动,长辈有长辈的谱儿,哪怕是个婶婶她也高出水玲珑一个实打实的辈分,因此,对于甄氏的“大驾光临”,水玲珑表示“受宠若惊”! 水玲珑在暖阁见了甄氏,二人在炕头坐下,中间的小几上摆放着精致可口的糕点和鲜果,夜间不宜饮浓茶,水玲珑让枝,繁奉上的是牛乳红豆沙。 甄氏没吃过这东西,端在手里不免有些“烫”,难以下口,她讪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吃奶,我不行。” 水玲珑用勺子舀了一口吃下,微笑着道:“二婶试试,牛乳很滋补的,又美容养颜,我已经煮过一遍去了腥味儿,又加了糖。” 甄氏不好推辞,硬着头皮抿了一小口,一股浓浓的香甜味道在唇齿间蔓延,且甜儿不腻,很是爽口。甄氏惊喜地笑了:“果然是好东西!”庶女也不一定比嫡女差啊,想想乔慧,甄氏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水玲珑喝完手里的甜汤,把空碗递给枝繁,枝繁换了一杯温水呈,水玲 珑捧在手里,道:“二婶这么晚了还没睡,真是太操劳了。” 甄氏放下勺子,笑容明媚了几分:“我这人就是闲不下来,一闲心里就赌得慌,要是有孙儿逗弄还好说,可这不是没有吗?所以多做事,我反而踏实些,说白了,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水玲珑眉梢微挑,甄氏大半夜跑来墨荷院不是想向她彰显她有多勤劳的吧?她附和道:“二婶劳苦功高,想必老太君和老太爷都会记得二婶的好。” 甄氏不免露出丝丝得意来,嘴上却道:“快别这么说!我替王府效力是应该的,怎么就劳苦功高了呢?难怪老太君疼你疼到骨子里去了,就你这张嘴,比碗里的牛乳红豆沙还甜!” 水玲珑笑而不语。 甄氏笑过,又转而露出一丝落寞:“说句不中听的,我带着一双儿女入京,与寡居没甚区别,郡王立志报效朝廷,将来我们母子仨儿大概都会在京城扎根。”言罢,眼底有了湿意。 水玲珑挑了挑眉,继勤奋牌之后,又打了张同情牌?!甄氏到底想闹哪样? 甄氏抽出帕子抹了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你见笑了!咱们言归正传,过几天是王妃的生辰,老太爷的意思是咱们府里许久没来客人,借机热闹一番,但因不是整岁所以不好太过铺张,请各自的手帕交前来聚聚就好。你知道的,我来京城不久,认识的人有限,哪有什么手帕交呢?可不请人又太冷清,我便来问问你,你可有谁要下帖子的?” 水玲珑眨了眨眼,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意:“二婶问过王妃的了吗?” 这便是说,冷幽茹才是主角,你有没有朋友不重要,人家冷幽茹有就成了。 甄氏的笑容僵了僵,微不可察:“王妃那边我打算待会儿去问。”见水玲珑没反应,补了一句,“原是要去找王妃的,你这儿近,我便先过来了。” 水玲珑淡然笑道:“原来如此,那二婶快去快回吧,再晚些只怕王爷和王妃要歇着了。” 油盐不进的家伙!甄氏憋了一口浊气,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墨荷院。 她一走,水玲珑的笑容便收了起来。甄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先是表明自己吃苦耐劳,后又说自己寡居寂寞,再然后把她排在王妃的前头,其中心思想无非有两个:一,我是当家的能手,你安心养胎,王府我一定打点妥当;二,王府一家两媳,只要你和我联手孤立王妃,将来主母便是你。 说到底,甄氏是 怕王妃夺走她的权力,也怕水玲珑嫉恨曾经的摩擦,这才变相地向水玲珑表明决心和立场,在她看来,王妃哪怕回了府,长房的人也是不愿意原谅王妃的,简言之,王妃与水玲珑势同水火,想要长长久久地把中馈之权抓在手里,她就必须一边儿哄着水玲珑稍安勿躁,一边儿将王妃孤立得无法翻身! 可惜,她算对了宅子里的弯弯道道,却没算准水玲珑的想法。 在水玲珑看来,老太爷在知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仍有胆子把冷幽茹接回府,还放任冷幽茹与诸葛流云同宿同眠,要说老太爷没掐住冷幽茹的软肋是不可能的。再凶猛的毒蛇遇到捕蛇人和蛇叉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如今冷幽茹就是被老太爷用蛇叉给制住了,而老太爷的意思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和平共处! 水玲珑是傻了才会往老太爷的枪口上撞! 枝繁走来撤了甄氏的碗,迟疑着道:“大小姐,二夫人今儿去外院的书房找过老太爷,出来时,满脸都是愤怒,也不知和老太爷谈了什么。” 水玲珑喝完杯子里的温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一开始还挺安于现状,现在只怕贪念横流了,但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媳妇儿,老太爷怎么可能惯着她?琥珀那边打听到了没?” 枝繁点头:“琥珀说,郡王原先和喀什庆的林家小姐定了亲,就在去年春末,成婚当日,林家小姐和四小姐同在屋子里聊天,但四小姐喝多了酒,跌跌撞撞走到了浴池边,那时,浴池还在放热水,未加冷水,林小姐怕她醉了跌进水池,赶紧跟上去看,结果……结果四小姐不小心把林小姐给撞进滚烫的池子里了。” 水玲珑的眸色就是一深,若有所思道:“去年诸葛姝才十三岁,她怎么喝那么多酒?” 枝繁的眼神一闪,没接话!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又道:“那这与安郡王入京有关系?怕担责任才逃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喀什庆他们是回不去了。 枝繁答道:“应该是!族长发了老大的火,说要把四小姐杀了给林家小姐抵命,二夫人是姨娘出身,并无母族庇佑,族长要杀四小姐她根本拦不住,嫡夫人身份贵重,却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老太爷没发话,还是老太君心疼,装病拖着四小姐在跟前侍疾,为郡王争取了一点儿时间。郡王原先在喀什庆挺碌碌无为的,却在那场混战里突然立了大功,而原本全族人热切期盼的三少爷倒是什么也没拿到。事后,万岁爷册封二少爷为郡王,郡王立马向万岁爷递了报效朝廷的 【136】老魔头出糗,欢喜来逗阵(一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8:58本章字数:13252 从前那般艰难地活着,是想报仇,想看着那些辜负了她和琰儿的人遭受痛彻心扉的折磨,而今却一个个都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诸葛汐与姚成和要如初有了一双儿子,诸葛钰跟水玲珑琴瑟和鸣孕育了新的生命,便是诸葛流云都有了昭云这个替身,用以怀念曾经的挚爱,她,绝育又丧子,连复仇的机会都被剥夺了的冷幽茹还有什么呢? 既然王府、地狱一样冰冷,她为何留在谁都待见她的王府,而舍弃地下盼着她怀抱的琰儿? 似是感受到了冷幽茹的消极情绪,水玲珑嘴皮子动了动,她其实想告诉冷幽茹:别傻了,人死后没有黄泉,没有地狱,也没有所谓的孟婆汤与奈何桥,你和琰儿的母子情分只限于今生,活着,起码作为母亲的你还能时刻回忆这个驻扎在你内心的孩子;一旦你长眠地底,前尘记忆随风而散,你连缅怀琰儿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她明白冷幽茹不会信,没死过的人又怎么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诸葛流云抱着冷幽茹的手臂隐隐有些颤抖,声线也透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没有救了吗?” 诸葛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波光,大掌握了握,正色道:“一个人一心求死的时候神仙也救不活,何况她本就染了这么重的风寒!”体内寒气四溢,仿若泡了寒池一般,他真怀疑冷幽茹每晚到底是没盖被子还是直接睡的地板。 水玲珑凝重的目光扫过诸葛钰暗沉的脸,没说话。王府的每个人对冷幽茹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因为亏欠所以容忍,因为内疚所以逃避,诸葛钰当真不知道那三人未婚妻是冷幽茹派人杀死的吗?未必! 一如秦芳仪是嫡母,可水敏辉、水玲月这些庶出子女对她又有几分感情? 可水玲珑觉得,以诸葛钰嗜杀的性子来看,他对王妃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王妃的过错,而当他眼睁睁看着王妃一次又一次伤害他时,内心其实也不好受吧? 尤其最后他发现王妃的屠刀不仅砍向了他,还砍向了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他的妻子,这些人或许同情王妃早年的遭遇,或许唏嘘诸葛汐和她遭受的殃及,但有谁真正看一眼诸葛钰?看看他这个三岁就被生母抛弃又多年被嫡母算计的人心里到底有多难受? 她握住诸葛钰紧绷的手,诸葛钰目光一动,反握住了她 的。 甄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哎哟,这可如何是好?早上还商量着给大嫂过生辰呢,说今年得好生办办,怎么大嫂就……” “你给我闭嘴!人好好儿地喘着气,嚎什么嚎?嚎丧呢?”诸葛啸天一声暴怒,带着雷霆之怒,宛若层峦叠翠在头顶瞬间坍塌,甄氏吓得魂飞魄散,不仅闭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了。她知道老太爷在气什么,不是她一句嚎哭之言,而是下午她向老太爷提了接董佳琳过府的事儿。乔慧不顶用,又不够尊敬她这个婆婆,她便想让蕙质兰心的董佳琳出马,以董佳琳巴结人的手段,一定比水玲珑还讨喜。而她也不怕董佳琳是个妾,自从诸葛流风做了族长,家里便再没谁拿嫡庶说事儿,谁让诸葛流风的生母就是老太爷身边的一个侍婢呢! 她对老太爷说:“要说这事儿啊还真是挺无奈,当初董佳小姐被世子妃气得撞墙,头部受了重创,铭儿也是一片好心去探望了一番,不巧的是那日屋子里没外人,这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多东西便说不大清了。董佳小姐虽说父母双亡,可她哥哥挺有出息,去年秋试得了解元,今年是奔着状元去的。这等身份,若非咱们先定了肃成侯府的亲事,董佳小姐和铭儿还真是佳偶天成呢!” 不曾想,老太爷劈头盖脸将她骂了一顿,说:“你自己没好儿子,让他们两个情愫暗生,还有脸说只是一场巧合?乔慧是病了瘸了还是怎么,不能服侍你儿子?没头没脑就想着给你儿子纳妾!你当这里是喀什庆就诸葛家独大是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蠢货!老太爷居然骂她蠢货!甄氏越想越委屈,只觉得老太爷是看不起她和铭儿,若换做上官虹给三少爷纳妾,老太爷可会这般奚落对方? 一念至此,她再看向诸葛钰,又从他眉宇间看到了几分那人的影子,暗暗一叹,越发头疼了! 不多时,安郡王和乔慧也来了,二人先给长辈们见了礼,又给诸葛钰和水玲珑见了礼,安郡王才担忧地道:“大伯母没事吧?得了什么病?” 屋子里的气氛又冷了几分! 乔慧和安郡王面面相觑,好像没问错吧?怎么大家不大高兴? 诸葛流云似远还近的声音徐徐响起:“你们回吧!” 诸葛啸天双手负于身后,阔步离开了房间。 其他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出了主院,诸葛啸天止步望天,冷幽茹现在可不能有事啊,撇开内心的个人感情,王府将有一场 劫难,而冷幽茹或许就是挡劫之人…… 水玲珑回望了诸葛啸天一眼,对诸葛钰小声道:“你先回,我和爷爷道个晚安。” 诸葛钰心情不好,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她温柔的笑容里败下阵来。 水玲珑转身行至诸葛啸天的跟前,规矩地行了一礼:“爷爷。” 诸葛啸天冷沉如铁的目光“唰”的一下看向了她,水玲珑就感觉一股浩瀚的军威扑面而来,耳旁细弱风声忽而就宛若飞沙走石,蹉跎着她纤瘦的身躯,她素手一握,扛住了这种诸葛啸天时不时便迸发出的威压。诸葛啸天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随即冷冷地道:“什么事?” 水玲珑就说道:“我小时候常听我娘说,我一生病就闹脾气,不吃饭也不吃药,这样病就不会好,所以每次为了哄我吃药吃饭她都急掉几百根头发,我却总不买账。现在我即将为人母适才体谅我娘的一片慈母之心,您的苦心想必王妃某天会明白。” 风马牛不相及! 这丫头唧唧歪歪的一大通根本…… 根本…… 诸葛啸天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探究的眸光投向了水玲珑。 水玲珑抬头,嘻嘻一笑:“爷爷晚安。” “嗯,早点歇息!”严肃地说完,诸葛啸天暮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回了墨荷院,诸葛钰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水玲珑脱了鞋子躺在他身边,从身后拥住他,诸葛钰没出声,也没动。水玲珑不知道诸葛钰的心结到底何时才能打开,他一有气就闷在肚子里,今儿勉强是算兑现承诺才睡了卧房,否则他一定又想把自己关进书房。 这个习惯可不好! “诸葛钰。”水玲珑脸贴着他后背,轻轻地唤了一声。 诸葛钰不理她。 水玲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用手肘支起身子,拿起他黑亮的秀发扫着他的脸,浅浅笑道:“相公~”调调七弯八转,绝对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诸葛钰阖上的眼皮子动了动,仍是不语。 水玲珑的笑容一收,想开骂,要知道她尽管时刻提醒自己尊敬他,可她的脾气上来也是不得了的!这种念头在脑海里转悠了一圈,忆起他小时候可怜兮兮一个人坐大门口等娘亲的样子时,火气便没了。 缺乏母爱的孩子,嗯?那她得温柔! 水玲珑素 手摸着她胳膊,柔柔的,像羽毛挠过,并俯身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小钰。” 这回换嘴皮子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声音! 水玲珑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无力! 她美眸一转,把心一横,爬到诸葛钰的身上坐着,尔后强行扳过他装睡的脸,眯了眯眼,道:“理我!还有小柿子!” 诸葛钰……就是没反应! 水玲珑狠狠心,敲了敲他脑袋。 别说,这下终于有反应了,诸葛钰慕地睁眼,眼底还有着未能及时遣散的怒气,怕吓着她又很快撇过脸,叹道:“很晚了,别闹,睡吧。” 水玲珑气馁地翻身下来,躺在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床内侧。 诸葛钰幽幽一叹,伸出长臂,轻轻一捞,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入了怀里,水玲珑朝后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没用多大力,却正好踹到大腿娇嫩的地方,也是疼的。可想起她在庄子里每天数着日子等水航歌来看她,他又觉得她是个缺乏父爱的孩子,他得宽容。心底天人交战了半天,他搂紧了她,亲吻着她雪白的脖子,解释道:“没和你生气,你别多想,乖,睡觉。” 水玲珑脖子痒痒,忍不住转过身避开,并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他,得寸进尺地妄图套话:“诸葛钰啊,其实……其实我知道你和大姐……” 诸葛钰大掌覆上她眼眸,轻轻地道:“睡。” 水玲珑咬了咬唇,恨不得再来一踹飞了他! 冷幽茹患病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惊动了宫里的皇后,皇后差了章公公和梁院判亲自过来王府探望,张院判是太医,自然不会说什么毫无求生意志之类的话,安静开了方子,不咸不淡地打了个马虎眼便与章公公一道回了宫。 下午,太子府和肃成侯府派人送来各类补品,诸葛流云想也没想便将太子府的东西给丢进了恭桶! 夜间,诸葛啸天亲自出了门一趟,回来时身边多了一名意想不到的白发老人。她穿着青色长袄,没有一丝花纹和图腾,素净得宛若一块青玉,她的发饰也非常简单,一支银簪子一条发带,将满头白发固定在脑后。不同于老太君的红光满面,她白净得像陶瓷一般,却不是苍白的那种。 枝繁和水玲珑远远地望见了她,枝繁疑惑地道:“大小姐,那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淡淡地道:“冷幽茹的母 亲。” 枝繁大惊:“啊?传说那位在佛堂住了几十年的老夫人啊?冷薇死的时候她都没露面,怎么现在来王府了?” 没露面不代表心无牵挂,已死之人再见也无力回天,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可活着的若是能救,冷老夫人又怎会袖手旁观?不管她多么讨厌冷幽茹,在冷老夫人眼里,冷幽茹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冷幽茹舍不得她的孩子,冷老夫人也心疼自己的女儿。 水玲珑摸了摸三个月大的肚子,带着枝繁回了院子。 冷幽茹终于醒来是在冷老夫人离开了三日之后,那天,府里一片欢腾,不是为庆祝她的苏醒,而是安郡王成功任命吏部侍郎一职,且乔慧传出了一个月的身孕。 双喜临门,冷幽茹苏醒的消息很快被盖了过去。 大公主亲自上门道喜,拉着乔慧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儿:“过门两个月就怀上,这速度跟我的有的一拼了!喜事,大喜事啊!” 甄氏也乐得不行:“谁说不是呢?小慧真能干,瞧瞧瞧瞧,你有了身子,郡王也有了官职,这孩子旺咱们诸葛家啊!” 这话受用,大公主又笑了良久,才道:“你也真是的,那么少的血怎么能以为是小日子?还好发现得及时,这胎才堪堪保住!你记住大夫的话,不可操劳,不可动怒,明白吗?” 乔慧摸了摸微红的脸:“多谢大嫂,我记住了。” 大公主讲这话或多或少有些含沙射影埋怨甄氏的意思,乔慧那几天分明不舒服,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作为婆婆的甄氏居然没引起重视,这太说不过去了! 甄氏承认这回是自己疏忽了,乔慧无法参加锻炼,她原以为她是大小姐病犯了呢。甄氏忙赔了个笑脸:“我疏忽了,下次我一定注意,绝不再让咱们小慧受委屈。” 大公主点了点头,又拉着乔慧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大多是宫里的事儿,什么“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养了鸳鸯猫儿”啊,什么“贤妃的宫里栽了铁树”啊,又是什么“淑妃的女儿要议亲”了啊……直听得甄氏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等到众人散去后,乔慧派秀儿请来了水玲珑。 水玲珑一进门,乔慧就掀了被子下地要给水玲珑行礼,水玲珑快步上前扶住她:“弟妹,你这是要做什么?”扶着乔慧坐回床上。 乔慧的眼底急速窜起一层泪意:“大嫂,董佳琳的哥哥……中了会元!” 春季二月的 会试刚刚结束,诸葛钰都还没听到消息呢……水玲珑抹了乔慧的泪水,正色道:“你确定?”如果中了,阿诀和清儿的婚事便又进了一大步,只是也意味着董佳琳离诸葛家也近了一步,尤其如今的乔慧又怀了孩子。 乔慧含泪点头:“大公主刚刚与我说了,今儿皇后娘娘生病,她恰好回宫探望,便听了太子殿下谈起此事,绝对错不了!” 乔慧的心里是委屈的吧,而这种苦她又无法说给丈夫和婆婆听,娘家人更不能说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么一想,水玲珑倒是对这个弟妹多了几分看重,至少懂事,也不矫情。她自己太过复杂所以喜欢单纯善良的人,董佳琳虽好,可惜城府终究深了些,不为她所喜。水玲珑拍了拍她的手,很认真地宽慰道:“你是嫡妻,她是姨娘,她再大也越不过你去。而且据我了解,她这人比较安分守己,除了努力巴结别人,倒是没生过坏的心思,你别担心。” 乔慧似是不信:“那……那郡王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喜欢她?还有我婆婆?你不知道,紫荆院和娉婷轩表面看起来差不多,实则完全不同,她所用的木材和工艺都是最好的,连有地龙的屋子也比我这儿多的多……当初两个院子的装修是由我婆婆一手负责的,大嫂你看,我婆婆居然偏心到了这种程度,如若董佳琳过门,我……” 水玲珑扶额,那院子是我动的手脚,你婆婆躺枪了。水玲珑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呢……你婆婆这样暗地里给她一些补偿是人之常情,你无需放在心上。” 乔慧止住了哭泣,定定地看着水玲珑。 水玲珑开始发挥她的忽悠技巧:“我与你细细说来,首先,她是孤女,身世比你可怜,这点你不否认吧?” 乔慧摇头。 水玲珑接着道:“其次,她虽是孤女,可也是姚家认下的表小姐,她的身份又与寻常百姓女子不同,对吧?” 乔慧点头。 水玲珑又道:“再次,她哥哥这般有才学,无论秋试还是会试都得了第一,殿试的前三甲绝对是囊中物了,将来指不定被皇帝指婚为驸马,从此她便是皇亲国戚,一个皇亲国戚委身给郡王做妾,你婆婆能不稍稍补偿她一下吗?” 乔慧被成功地绕进去了,觉得好像董佳琳的前途其实挺光明,给人做妾真的挺委屈,她心里不堵了,气儿也顺了,恢复往常神色后,她难为情地一笑:“我一时乱了分寸倒叫大嫂笑话,大嫂说的对,男人谁没个三妻四妾,有的是自愿,有的是 强迫罢了,咱们做嫡妻的心得放宽,否则自己和自己较真儿,谁又体谅咱们的难处?”当年的王妃不就是被皇帝硬塞给王爷的吗?纵然没有董佳琳,也保不齐皇帝哪天又觉得王妃这颗棋子已经不好用,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别的诸葛家男子,譬如安郡王,譬如…… 乔慧看向神色无虞的水玲珑,也不知她是真不操心这个,还是胜券在握:“咱们妯娌别生分了感情,相互帮扶着在王府立足才对。” 这点水玲珑十分赞同,王府的天一会儿一个变,从前王爷最大,好不容易王爷看在诺敏的份儿上给她好脸色了,又半路杀出个不近人情的老太爷。想起和老夫人的相处,再对比如今与老太爷的,水玲珑得出一个结论:老夫人是书童,老太爷是解元,完全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人物! 任重而道远…… 这边,水玲珑与乔慧越谈越欢快之际,王府的另两处闹得不可开交了,先说湘兰院。 大公主在娉婷轩与乔慧谈话时,甄氏和诸葛姝都在旁侧,当听完阿诀中会员的消息时,诸葛姝的脸都绿了!董佳琳那个狐媚子的哥哥真是走了狗屎运,凭什么考了会试第一?原本挺膈应乔慧的,眼下也被董佳琳即将入门的事儿给冲淡了。诸葛姝脱了鞋,盘腿往炕上一坐,流珠便麻利地奉了一杯蜂蜜绿茶,诸葛姝端起来喝了一口,却突然毫无预兆将杯子摔在了地上,众人吓了一跳,听得她气呼呼地道:“作死啊!这么烫!想烫死我是不是?” 流珠扑通跪在了地上,忍住委屈道:“奴婢不敢!奴婢疏忽了,请四小姐恕罪!”她奉了那么多年的茶,若是连水温都掌控不好,早被下面的丫鬟给踩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过是当了四小姐的出气筒罢了。 琥珀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替流珠求情。四小姐喜怒无常,又性情暴戾,便是她也挨过不少打。都说王府规矩大,可她瞧着也没能镇住这位由庶变嫡的千金小姐。 甄氏从净房出来,薄怒地看了女儿一眼,摆了摆手道:“收拾一番,且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流珠如释重负,拾掇了地上的碎瓷与琥珀一同走到了外面。 屋子里一空,甄氏的脸色就沉了,她屈了一条腿于炕上,另一条腿踩地,坐下说道:“个子没给我长多少,火气却越发大了,你和我讲讲,今儿拿流珠出去又是为了哪一出?” 诸葛姝不服气,倔强地横了一眼:“怎么是我拿她出气了?明明就是她 烫着我了!” 甄氏探出冰冷的指尖,点了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流珠有什么本事我不比你清楚?她若是连泡杯茶都能烫到主子,我当初能从几十名丫鬟里挑了她来京城?分明是你诬赖她,还跟我死鸭子嘴硬!看来,我得早早儿地把你嫁出去,省得你在家一天到晚闹我心!” 诸葛姝一听这话便来了火气,鼻子眼泪说冒就冒:“我是你女儿,你不信我反而信一个贱婢!我在你心里连贱婢都不如!当初你生我做什么?直接养个贱婢得了!” “胡闹!你堂堂喀什庆王女,岂可讲出这样的混账话?你爷爷若是知道了,不赏你一顿板子?!”甄氏气得胸口发堵,诸葛姝一把伏在茶几上哭了起来。 甄氏的立马软了,她蹙了蹙眉,想起了安郡王,又觉着自己的优生率还算可以,两次出洞,起码一次弄对了。儿子没教好,将来留在身边祸害自己;女儿没教好,最多出嫁祸害婆家。秉承着这样的观念,甄氏又觉得好像不值得为女儿动那么大的怒,她顺了顺气,道:“那你和娘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诸葛姝见甄氏不若先前那般怒了,眼神闪了闪,抬头说道:“董佳琳是不是快过门了?” 甄氏的眸子一紧,错开了视线看向旁处:“谁告诉你的?” 诸葛姝哼道:“还用人告诉吗?我又不是傻子!当初和肃成侯府讲的条件是,二嫂有孕之前不给二哥纳妾,但现在二嫂有孕了,董佳琳的哥哥又高中会元了,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纳了董佳琳过门,对不对?” 想起大公主的威慑,甄氏的心里蔓过一层恶寒:“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瞎操心个什么?我跟你说,你别再对你二哥动什么歪心思!你二哥如今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大员,这种宅子里的丑事足以毁了他一生的前途,届时你父亲和你爷爷全都不会接济你二哥!不想你二哥日后沦落到街边当乞丐,也不想你自己滚回喀什庆给林小姐抵命,你就给我安分点儿!” 再说花厅。 花厅内,祖孙三代显然为王府的未来吵得不可开交,便是诸葛啸天有老魔头之名也没能镇住父子俩。 最激动的是诸葛钰,他俊美的脸已经渐渐涨成了猪肝色,端的是能驱邪避凶:“我不同意!平南侯府和咱们王府势同水火多年,当初母妃被指入诸葛家就少不了他们的撺掇!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绝对坚持和平南侯府死磕到底!” 诸葛流云这回坚定地站了儿子的队:“小 钰说的没错!皇上固然可恶,但当初若不是平南侯那个老贼先退了幽茹的亲,皇上也不会以弥补幽茹为借口将她指给我做王妃了!” 将一个退了亲的女人指婚给喀什庆,真是够打喀什庆的脸啊!但喀什庆能说什么?当初的喀什庆瘟疫蔓延,倒不是他们医术不精,而是缺乏只有大周才有的药引!结果生生死了数万百姓,他们才不得不臣服了大周…… 诸葛啸天火冒三丈,一巴掌将新买来的桌子拍成了碎末:“诸葛流云!你给我反了!你儿子不懂事,你他娘的也不懂事!你怎么知道当初是平南侯自愿退亲,而不是皇上逼的?你们一个两个可真是太小瞧皇上的手段了!也不想想他到底是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阴谋诡计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跟他斗,你们嫩得不行!” 如果不是怨愤皇上逼走了未婚妻,平南侯哪儿那么大的怨气非得推翻这个皇朝?但皇帝终究是坏事做多了,连上天都要惩罚他,所以云家的江山岌岌可危! 诸葛流云哑口无言,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不大愿意相信。但回想一番他和冷幽茹还有小茜受的苦,又觉得老爷子真是一语中的。 诸葛啸天指着桌上的藏宝图,怒不可遏道:“还有这个鬼东西,赶紧想法子丢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诸葛家这么多年凭的就是一个‘稳’字!你倒好,怀揣起了皇上想要的东西!嫌命长了是不是?”想起高僧说的王府气数和劫难,诸葛啸天就觉得家里真是一点儿隐患都不能留! 诸葛流云心有不甘地道:“爹,《观音佛莲》原本就属于玲珑,我们也不算拿了别人的东西。” 诸葛啸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糊涂糊涂糊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玲珑既然嫁了大周夫婿,便是大周人,她的东西就属于大周,属于皇上!你也别做那起子漠北太上皇的美梦!我告诉你诸葛流云,权势如浮华,亦如流沙,你拽得越紧,失去越多。想想满目疮痍的喀什庆,你作为民族领袖,还有什么心思去管漠北的混账事?” 从前他不信命,可当高僧与他论了那么多禅之后,他毫无保留地信了!这世上,有的人天生贵命,从出世便只需付出一分即可得到十分回报,比如:诸葛流云;而有些人天生苦命,历经沧海桑田才能得到勉强满意的收获,譬如宫里的太监。 将儿子和太监相提并论这种事儿也就老魔头想得出来,可老魔头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归隐过年,若非王府险些酿成大祸,他何至于长途 【137】甜蜜(二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0本章字数:6799 半个时辰后…… 三个爷们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花厅,全部双手负于身后,全部面色肃然,全部不可一世! 守门的婆子头皮一麻,像看见秦始皇兵马俑一般,木讷了半天才恭敬向三人行了礼:“老太爷,王爷,世子爷。” 三爷们儿齐齐点头:“嗯!” 又相互瞪了一眼,哼! 主院在北面,天安居在东面,墨荷院在南面,三人方向不同,准备就此离去。 诸葛啸天昂起高傲的头颅,拼了命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诸葛流云嘴角一抽!拱手作揖:“恭送爹!” 诸葛钰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一礼:“恭送爷爷!” 诸葛啸天心满意足地走了! 诸葛流云在老子面前失意,便想在儿子面前摆谱儿,他也学着老魔头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诸葛钰挑了挑眉:“多吃琵琶!” 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诸葛流云气气气气……气得半死! 诸葛啸天强壮镇定地回了天安居,老太君已歇下,萍儿给他行了礼,低头瞧见他鞋面儿上的灰尘,愣了愣,笑道:“奴婢给你放水。” 诸葛啸天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你回吧!” 萍儿一走,诸葛啸天再也忍不住抱着左脚跳了起来,臭小子臭小子,下脚可真狠!想当年他驰骋沙场,打遍天下无敌手,今儿居然被自己孙子给踩了一脚!讲出去丢死人了都! 老太君呼呼睡得口水横流,时而发出不大不小的鼾声,和一点含糊不清的梦呓,大抵是桂花糖比玉米糖好吃,可惜你们都不准我吃,我好委屈…… 诸葛啸天跳够了,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想着啊,儿孙好是好,可最终陪自己孤独到老应对风烛残年的还是妻子,他躺下,想在妻子那儿寻求一点儿慰藉! “老伴儿啊。” “……” “老伴儿!” “……” “我受伤啦!” “……” “我腿瘸啦!” 老太君翻身,甩了个大屁股给他! 诸葛啸天又气又无可奈何,摇 摇头,抱着被子睡了。 与他相比,诸葛流云的待遇稍稍好一些。 诸葛流云被亲爹揍得够呛,除了脸和重要部位,身上基本没有不挂彩的地方,诸葛家男子骁勇善战,素日也爱切磋武艺,诸如此类的“跨辈分斗殴”不计其数,他也不是没赢过老爷子,但这回……都是拿臭小子偷奸耍滑,害得他被修理得这么惨! 倒吸一口凉气,诸葛流云进入了卧房。 冷幽茹静静地坐在床头看书,宝蓝色绣水纹茉莉锦被盖至腰腹,上身着一件只在房里穿的宽松素白短短袄,用湘绣的手法绣了含苞待放的粉色牡丹,昏黄的烛火打在她衣上,反射出一曾朦胧的粉雾华光,映着她大病未愈依旧苍白的容颜,倒是添了几分不太真切的红润。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美丽如她,惊艳了时光。 似乎感受到了诸葛流云的注视,冷幽茹缓缓抬头,诸葛流云“唰”的一下错开视线,两眼望天。 冷幽茹眨了眨眼,没自讨没趣主动巴结,只低着头继续看书,长长的青丝伴随着她抬头又低头的动作从肩膀滑落,刚好落在页面上,她随手拢到脑后。 诸葛流云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就看见她葱白纤指拢着如墨青丝,一寸寸拂过白皙雪颈,如诗如画,亦如梦如幻,稀疏平常的动作偏透出一股摄魂的妩媚。 喉头一阵燥热…… 诸葛流云的睫毛抑制不住地飞速眨动了起来,却故作清冷道:“晚上的药喝了没?” “嗯。”冷幽茹看着话本,轻轻地应了一声。 诸葛流云又道:“我给娘备了些薄礼,等你痊愈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她,这回把她老人家累到了。”说的是冷老夫人。 “嗯。”提起娘亲,冷幽茹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柔和。 冷老夫人其实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一句——“你心疼你的孩子,我也心疼我的孩子,你要是去了,我就陪你一起。” 诸葛流云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孤身去往了净房,洗漱完毕,忍着浑身疼痛,他钻进了被子,却不是自己的那一床。 冷幽茹的长睫颤了颤,感受到他炙热的身躯缓缓贴上了她的,胳膊有意无意地搭在她腰腹,她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 诸葛流云躺着,她坐着,被子无可避免地便有了缝隙。诸葛流云的眼神闪了闪,皱着眉头道:“很冷!” 冷幽茹随手给他掖好被 子,并从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取出一条布巾塞在了二人中间,将缝隙堵了个严严实实,尔后,继续看书。 诸葛流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便是从前的冷幽茹隔三差五住佛堂,但只要二人独处,她还是很体贴他、顺着他的。 现在却…… 诸葛流云负气地背过身子,被子又空出好大一个缝隙,别说诸葛流云了,连冷幽茹都冷。冷幽茹终于看向了他,这一看,就自微敞的亵衣里发现了他后背大大小小的淤青。眸光动了动,冷幽茹微微一叹,放下书本,从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拿了一瓶金疮药,尔后素手绕至他前胸,解了她闭着眼也能解开的扣子,在诸葛流云转过身曲解她意思的注视下,轻轻替他擦了药。 只是没问受伤的原因,没讲安慰的话语。 两个人彼此深深伤害过,再想回到一切都没发生之前不可能了。 “咝——”诸葛钰倒吸一口凉气,裸裎着上身趴在床上,水玲珑一边用力揉搓,一边说道,“你忍着点儿啊,这种手法很疼,但恢复效果特别好。要不,我给你呼呼?” 对着他受伤的背轻轻地吹了起来。 诸葛钰就偷笑,其实不疼啊,这点儿伤算什么,老魔头的拳脚基本都落在了他父王的身上,他和稀泥挨了几个不痛不痒的拳头而已,只是他不小心还是踩了老魔头一脚,唉唉唉!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英勇无敌、武功盖世、神佛惧怕呢? 不过……能从她这儿骗点儿温柔也是不错的,“哎哟,好疼好疼!” 水玲珑暂时放轻了手里的动作,睁大眼问他:“哪里疼?这里,这里,还是这里?”手摸过他脊背的淤青,柔软而冰凉,像雪花一点点飘过,诸葛钰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却仍噘嘴委屈作委屈状:“都疼……” 水玲珑就俯身,对着他脊背,一处处吹过,他将头埋进枕头,得瑟地笑。 水玲珑吹得自己有些缺氧方才作罢,一边揉着一边嘟哝道:“你们祖孙三代可真是奇怪,别人谈事用嘴,你们谈事用脚,谁打赢了谁才是最终的决策者吗?” 诸葛钰摸了摸鼻梁,露出懵懂的神色:“理论上……是这样的。” 水玲珑摇摇头,摸了摸肚子道:“小柿子,你可别学你爹那一套,将来指不定被你爹欺负成什么样子!你爹要是敢打你呢,你就跑来告诉娘,娘替你出气!” 诸葛钰回过头,大掌也摸上她的肚子,哼道 :“别听你娘的,男子汉大丈夫都是在跌打滚爬里长大的,不挨打怎么打别人?” 水玲珑拿开他的魔抓,赶紧纠正他的不良胎教:“别听你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愣在原地让人揍,你是傻子啊?” 含沙射影的一顿骂,喷得诸葛钰狗血淋头,诸葛钰在他儿子未来的口粮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直惹来水玲珑的身子一针颤栗。 “诸葛钰!”水玲珑幽幽得瞪着他,诸葛钰坏坏一笑,松了手,继续趴着,由她擦药揉搓。 没办法,自从上月底行房时,水玲珑出了一点儿血之后,二人再没越雷池一步。虽说算算月份,她如今稳妥了,可诸葛钰还是不敢拿肚子里的小柿子开玩笑。忍得……额头都冒汗了! 水玲珑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紧岔开话题:“爷爷真的让我们把《观音佛莲》给丢出去?” 诸葛钰“嗯”了一声,又道:“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不许父王再插手漠北的皇权和政务,也就是说,不助你复国。” “我也没想过复国,我生在大周、长在大周,骨子里流着一半大周的血,现在又嫁了大周的男人,肚子里踹了这个男人的种,漠北什么的,我脑子里、心里,一点儿感情也没有。”水玲珑淡淡笑道。 这话太受用!诸葛钰渐渐扬起了唇角:“其实如果你想……” “我不想,真的。”水玲珑打断他的话,她重活一世,心愿很小,那就是让曾经伤害过她和一双儿女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然后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现在她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了,平南王府变成平南侯府,荀枫与太子决裂,水玲溪跳进火坑……只是这些还不够,不够偿还他们对她的亏欠,所以,她会继续努力,一步一步直到把他们逼上死亡边缘,笑着看他们垂死挣扎,一如前世他们看她。 感受到水玲珑身上忽而迸发而出的冷意,诸葛钰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搂紧了怀里,淡雅幽香弥漫了水玲珑的周身,她渐渐回神,眼底掠过一丝精光,笑道:“把《观音佛莲》给我吧,我来处理。” 诸葛钰点了点她鼻尖:“你这回又想了什么馊主意?” “怎么是馊主意?好主意才是。”水玲珑笑着说完,话锋一转,“对了,你一直说《观音佛莲》是漠北藏宝图,有了它才能找到传说已久的圣物,可漠北的圣物是什么?竟有长生不老之功效?” 诸葛钰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一手摸着她 肚子,一手轻抚着她脸颊,道:“都是传说,没有人活着见过,换句话说,见到圣物的人都没活着回来,有人说,他们死了;也有人说,他们一直生存在那个长生不老之地。” “有人进过那个地方?是洞穴还是宫殿?”水玲珑的好奇心忽而膨胀起来。 诸葛钰含住她白玉般的耳垂,吸了几下,觉得它软软的、凉凉的,像冰冻糯米丸子,很是可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袭来,水玲珑身子一软,无力地靠上了他宽厚健硕的胸膛,独有的男性气息狠狠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她几乎能感觉到他饱满的肌理下,苍劲有力的心跳每一下都撞在了她的后背之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现起了他和她缠绵欢好的画面,脸一红,她忙嘴硬道:“别闹,快告诉我。” 连声音都在喘息。 诸葛钰又咬了咬她。 “啊——”水玲珑的魂儿都快飞掉了,没忍住便叫出了声。 诸葛钰促狭一笑,却又一板一眼地谈起了正事:“你知道前任女皇云桑玥到底去了哪里吗?” 水玲珑忍住颤抖,拽紧了一旁的褥子,道:“不是……驾崩了吗?” 诸葛钰笑了笑:“那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她和慕容拓就是去漠北寻宝,结果一直没能回来,同去的还有荀义朗夫妇。不然你以为,荀家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们……去了……就再没……回来?”晕晕乎乎,已经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诸葛钰点头,轻咬住她粉嫩的肩膀:“没回,不知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反正怎样都好,和我们没关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太好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水玲珑靠着他胸膛,呼吸越来越急促,抬手摸上他的脸,偏过头寻到他温软的唇,企图从他嘴里得到一点儿呼吸。 诸葛钰欣喜接纳她的主动,一吻,如隔世般长久,又似蔓藤般缱绻。 ------题外话------ 今天早上发布了一更,大家别漏看了哟! 【139】玲珑巧得人心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1本章字数:16399 今天的春天来得较早,二月底阳光打着帘子便生出了些许明晃晃的暖意,院子里的迎春花也开了几朵儿,枝繁摘了些插入花瓶,屋子里就有了春天的气息。 水玲珑推开窗子,无风,阳光明媚,是个出游的好日子。可惜不能擅自出府,这是比较无奈的地方,但好在王府够大,几乎能顶三座尚书府,且各式各样的景观,亭台水榭、湖泊高山应有尽有,纯天然的。 水玲珑放下郭焱来的信,心情与阳光一般明媚,漠北之行非常顺利,再有半月洽谈他便要返回大周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给他做顿饭、洗把脸……想着想着,眼底有了幸福的笑意。 枝繁又摘了些新鲜的海棠花儿进来,瞧水玲珑望着窗外一脸笑容的样子,也跟着一笑:“今儿天气好,大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早不下雪了,路面十分干燥,便不用担心摔着,大小姐怀孕三月有余,隔着宽厚的棉袄倒是不显怀,不过胃口好了之后,大小姐的脸比原先圆润了一些。 水玲珑阖上窗子,转身看向枝繁,脸上还挂着思念郭焱时露出的浅笑:“嗯,去外院叫安平准备鱼竿,再去挖几条地龙,下午咱们钓鱼去。” 走走还可以,毕竟在运动,钓鱼……会不会太安静,太冷了? 枝繁作为主子身边最器重的心腹,鼓足勇气劝慰道:“大小姐,湖边风大,容易着凉。” “今儿哪来的风?”水玲珑淡淡说完,枝繁习惯性地服从,便去了外院与安平讲这事儿,安平办事效率极高,午饭之前就把鱼竿和一小木桶的地龙双双准备好,送到了枝繁的手上。 枝繁掀开桶盖看了一眼,得!今儿的午饭不必吃了! 给了安平几个银裸子,安平又推了回去:“你自个儿留着花,权当我领过了!”意思是也不必还给水玲珑。 枝繁微愣:“这不成!大小姐赏给你的银子,我哪儿能私吞?” 安平的眼珠子动了动,笑道:“我正缺双鞋,外边儿买的穿了不舒服,我瞧世子妃给世子爷做的鞋顶好,世子妃绣艺这样拔尖儿,你耳濡目染应当也不差吧!我找你买鞋,成不?” 说好听点儿是买卖,可万一传出去……枝繁的脸色一沉,把银裸子重新塞进了他手里:“府里禁止私相授受!你稀不稀罕这份差事我不清楚,可我不能丢了这口饭碗!” 愤愤 说完,枝繁拧着渔具回了墨荷院。 安平则叹了口气,眼神一闪,半刻钟后也跨入了内宅。 午膳后,枝繁从柜子里取了轻便保暖的素白色沉香缎面绣小梅花窄袖短袄与水玲珑换上,与下边儿的浅蓝色曳地罗裙相得益彰,枝繁又给水玲珑配上一对嵌珍珠小金钗,百合髻里左右各一支,没戴耳环,水玲珑嫌坠得慌。 府里大的湖泊有三处,一处是诸葛汐原先居住的清雅院后方,一处是诸葛流云的主院南侧,但这两处湖泊都是人工挖出来应景的,真正天然的只有一处,便是府西的荷塘,水玲珑去的正是这块宝地。 不同于人工湖泊里的锦鲤,荷塘里养的都是野生鱼种,一些是“土著居民”,一些是府里的下人从城郊小溪捕来的“空降兵”,但不管是哪一类,都被打理荷塘的人给养成了二货。 水玲珑这种在诺敏眼里的钓鱼菜鸟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钓了三条鲫鱼、两条草鱼、七条刁子鱼,看得枝繁和叶茂的眼睛都直了! 鲫鱼每条约莫一斤,这等个头正是最鲜美的时候,草鱼则大得多,初步估算,加起来至少五、六斤,肥肥的,滑滑的,鲜嫩多汁的,水玲珑这么想着,嘴里分泌出了不合时宜的口水。她砸了砸嘴,又看向瘦长瘦长的刁子鱼,眉头皱了皱,嫌少,打算再钓一些,这边儿钟妈妈迈着小碎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我的小祖宗喂!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能跑来湖边儿吹风?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啦,可不能再向从前那般淘气!” 讲完,又觉着不大对劲,大小姐自从病了一场之后性情收敛沉闷了良多,反倒是嫁给了世子爷,一天天又越活越回去了。 水玲珑灿灿一笑:“我省得,这不正打算回的吗?” 钟妈妈心疼地搓了搓水玲珑冻得通红的手,又狠狠地瞪了瞪枝繁和叶茂,仔细你们的皮! 枝繁和叶茂无奈地叹了口气,每次做错的主子,挨骂的是她们。 几人满兴离去,打理荷塘的朱妈妈眼神一闪,迅速去往了附近的小梅林,那里,安平已然在等候。 “世子妃玩得开不开心?”安平一本正经地问。 朱妈妈笑呵呵地道:“开心!怎么不开心!奴婢中午没给鱼儿喂食,鱼儿都饿坏啦!才一盏茶的功夫,世子妃就钓了三条鲫鱼、两条草鱼、七条刁子鱼!要不是钟妈妈前来寻啊,世子妃还想接着玩儿的!” 安平满意地微勾了勾唇角,颇有几分诸葛钰 的神态,递了朱妈妈几个银裸子:“嗯,办得不错,但闭紧嘴巴子,知道吗?若是胆敢传出半个字,这府里你也别呆了!” 恩威并施,朱妈妈哪儿不明白的道理?朱妈妈双手接过银裸子,谄媚地笑道:“安小哥儿请放心!我老婆子在府里做了十几年活计,该说的绝不藏着掖着,不该说的拿刀子要挟我,我也绝不吐露半个字儿!” 水玲珑乐淘淘地捧着装了一条鲫鱼的小鱼缸往墨荷院走去,浅蓝色裙裾缓缓拂过抽了嫩芽的草地,像海上的浪花朵朵卷起,配上她柔和唯美的笑,看到的人仿佛真觉得春天的脚步近了。 云礼抿唇一笑,放弃左边的路,转而踏上右侧,渐渐遇上了她。 水玲珑笑着,偶一抬头就发现云礼步入了自己的视线,云礼穿着宝蓝色绣兽纹锦服,头戴紫金冠,温润如玉地看向她朝她走来。水玲珑迅速将鱼缸递给枝繁,屈膝福身,忍住心底的诧异,规矩地行了一礼:“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枝繁、叶茂和钟妈妈也齐齐福下身子。 云礼抬手托起她的双臂,清润的嗓音徐徐响起:“你有了身子,不用拘礼。” 钟妈妈等人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大愉悦! 水玲珑后退一步,在他即将触碰到她时堪堪避过,并含了一丝疏离地道:“多谢殿下,但礼制不可废,这礼臣妇非行不可。”言罢,又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 好心,却让水玲珑动了两次。云礼蹙了蹙眉,话锋一转,看向她的肚子道:“总是说不过你,三个月了吧?害喜严不严重?胃口好不好?” 竟是知道得这样清楚! 钟妈妈暗觉不妥,自打进了王府,她便也开始关心时事了,偶尔在膳房听人谈起京城的重大趣闻她也都一一记在心里,其中分外惹人瞩目的便是太子为了太子妃拒绝秀女和侍寝女官一事,要知道,太子妃也是双身子的人,不宜侍寝,太子又不宠幸别的女人,她还以为太子真的爱上太子妃了呢! 可……瞧太子如今的言行,好似对大小姐仍未死心啊! 水玲珑低垂着眉眼,语气如常道:“多谢太子殿下挂念,臣妇一切都好,不知太子妃可好?” “她也好,四月的产期。”云礼温声道,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润,仿佛提起妻儿甚为开心。 四月,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月了。水玲珑会心一笑:“臣妇预祝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室血脉!” 云礼淡笑着点了点头,见几名下人好不识趣地杵在这儿,有些话讲不出口,只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一句:“我是来探望老太爷和老太君的,碰巧遇上你了。” 去天安居的路在那边才对! 水玲珑眨了眨眼,语气无波无澜,道:“恭送太子殿下。” 钟妈妈、枝繁和叶茂心照不宣地大声附和:“恭送太子殿下!” 云礼的笑容僵了僵,好像他不走就挺碍眼了似的…… 云礼离开后,钟妈妈长吁一口气,她是过来人,太子表面温润,可骨子里的掠夺性只怕不逊于任何一代帝王,只是少年未长成,依旧青涩罢了,大小姐和太子能不见面就最好不见面!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水玲珑的好心情,老太爷早年卸任,自由人一个,他离开喀什庆,自由出入京城皇帝是不会管的,可皇帝不管不代表皇帝不知道,他日理万机,“没空”亲自宣见老太爷,就让云礼代表皇室前来慰问,也算一份恩宠和器重。 诸葛家和冷幽茹的弯弯道道,水玲珑不像诸葛啸天等人知晓得这么清楚,她知道的只是皇帝强行拆散了诸葛流云和诸葛钰的生母,并赐婚于诸葛家,四年后,诸葛钰和诸葛琰同时中毒,皇帝赐药,冷承坤弄丢了一颗。皇帝的居心昭然若揭,苦于没有证据,水玲珑心里也只能心里怀疑一下而已。 水玲珑曾经想不通冷幽茹为何愿意与荀枫勾结,在一个个真相浮出水面之后,水玲珑觉得,或许冷幽茹也明白她的一切遭遇都始于一场并非她本意的联姻,所以她记恨皇帝,想助荀枫推翻云家的统治。 只是这复仇女神波及的范围也太广了些。 好在老太爷把毒蛇的毒牙给拔了,若非得让水玲珑说如今的府里谁最无害,水玲珑会毫不犹豫地吐出三个字:冷幽茹。 这么想着,水玲珑真心膜拜老太爷,荀枫这只笑面虎最擅于谋算人心,总能将人类的劣根性激发得淋漓尽致。老太爷相反,他看似暴戾,平息纷争与解除矛盾的手段却如春风化丝雨,润物细无声,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一切都不同了。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天安居的明厅内,诸葛啸天带着老太君给云礼恭敬地行了跪礼。 云礼忙扶起二老,谦和有礼地道:“诸葛元帅不必多礼,老太君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纯属串门走亲戚,你们将我看做晚辈就好。” 语气诚恳、态度友好! 老太君平日里咋咋呼呼,关键时刻特给老太爷长脸,老太君将云礼迎上主位,端庄得体地笑道:“殿下请上座。” 云礼微欠了欠身,推辞一番,最终坐下。 老太爷并老太君坐在旁侧的檀香木雕鸟纹冒椅上,萍儿奉了一杯西湖龙井,云礼接在手里,喝了一口,眼神儿一亮,道:“是龙井吗?与我往日喝的口味不大相同,更清香一些,好似掺了梅花的味道。” 老太君难掩笑意地道:“太子殿下真是太聪颖了,连这都能尝出来!龙井呢,还是原先的龙井,只是我那孙媳口叼,非梅园花瓣上的雪水不喝,小钰便着了人每逢下雪便去梅园采集花瓣上干净的雪花,用坛子封好放入地下室的冰窖里保存,我喝了两次也爱上了这才取了两坛子来。” 云礼的眉心跳了跳,看了看笑靥如花的老太君,道:“世子和世子妃果然是伉俪情深。” 老太爷接过话柄,露出丝丝严厉:“让太子见笑了,妇人谈的永远都是妇人。”似乎不满老太君当众炫耀孙子孙女的幸福生活! “妇人也是大周朝的一份子。”云礼客气道。 老太爷就露出了一抹少有的笑意来:“不过我内人有句话没讲错,那就是太子殿下聪颖,连如此细小之处都能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试问天下万事岂能不在殿下的法眼之中?殿下又何愁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何愁?不用愁?不用…… 云礼的眸子紧了紧,看向了诸葛啸天和老太君。 老太君拍了拍手,咧唇道:“萍儿,快拿我新买的桂花糖给殿下吃!” “……” 出了王府,云礼和初云上了马车,初云见云礼的脸色不大好,遂出声问道:“殿下,怎么了?和老太爷谈得不妥?” 云礼按了按太阳穴,闭眼似叹非叹道:“老太爷萌生退意了。”确切地说,是诸葛家萌生退意了,他们打算效仿曾经的姚家、而今的冷家,不参与皇权之争,不过问储君之事。 水玲珑回墨荷院时刚过未时,再过一个时辰,诸葛钰和安郡王便从工作岗位回府了!水玲珑进屋,换上围裙朝小厨房走去。钟妈妈在后边儿吓得脸色一阵发白:“小祖宗!你这是又是要做什么?快当娘的人了,怎生如此不懂得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厨房那种油烟之地是你能去的吗?熏到、碰到或磕到怎么办?” 水玲珑觉得怀孕因人而异,害喜严重的像冰冰,或身子羸 弱如乔慧,都必须小心谨慎,可她与正常人无异,吃得香、睡得饱,就不必那么矫情了,而且多运动一下反而能令精神更加。 水玲珑耐心地哄道:“我手痒,想做做菜,不然一天到晚闷在府里,我都快闷出病了。” 钟妈妈不悦地啐了几口:“呸呸呸!不讲那起子不吉利的话!大小姐和小世子爷都会平安健康的!” 枝繁就笑了。 “你笑什么?”钟妈妈象征性地瞪了瞪她,自打大小姐怀孕,她的脾气似乎上来了许多。 枝繁不恼钟妈妈的态度,她明白钟妈妈为人,绝对的热心肠,她用袖子掩面笑道:“我笑这哪像大小姐怀孕?倒似妈妈您自个儿揣了个孩子?” “噗——”连叶茂也忍俊不禁地笑了,“哈哈……” 钟妈妈嗔了二人一眼,又在二人的脑袋瓜子上各敲了一记,痛得二人“哎哟”直叫,她才敛起神色道:“没出阁的小姑娘谈起这些不害臊么?看你们以后怎么找婆家?” 一提到婆家,二人同时愣住了,枝繁开窍开得早,自然忧心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回却是连憨厚老实的叶茂都红了脸。 水玲珑挑了挑眉,女大不中留哇! 进了小厨房,钟妈妈挥退了下人,只留自己和枝繁打下手。 记得很小的时候,诺敏就告诉她:“味蕾里有你想要的天下。” 她起初怎么也没明白这句话的真谛,直到遇上荀枫,做了一手好菜令荀枫爱不释手,荀枫才道:“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水玲珑从不认为下厨是一项繁琐的体力活,她很享受烹饪的过程,也很喜欢别人尝了她做的菜之后露出喜爱和愉悦的表情,看着那些冷冰冰的蔬菜和腥味儿浓重的鱼肉在她手里渐渐变换形态,最终成为芳香四溢的美味佳肴,她便成就感十足! 考虑到自己的体能,洗菜、切菜,她动嘴皮子,枝繁和钟妈妈动手,炒菜却是亲自掌勺。 于是,晚膳的餐桌上,男女席两边各多了几样菜:风调雨顺、龙腾四海、合家团圆。 老太爷听完萍儿的禀报,再看向几种似熟悉还陌生的菜肴,生平头一回出现了似诧异又似惊艳的表情:“再报一遍菜名儿!” 萍儿就指向海带丝鲫鱼豆腐汤:“风调雨顺。” 又指向黄橙橙的边儿,白嫩嫩的片儿,并一个胡萝卜刻的龙头,周身用卤汁浇了 长葱的“游龙”,道:“龙腾四海。”这其实是草鱼做的鱼糕。 最后是刁子鱼裹了粉面炸得嫩黄,首尾相接拼了一个圆形,中间围了十颗糯米做的小珍珠丸子:“合家团圆。”老太爷、老太君、王爷、王妃、甄氏、安郡王、乔慧、诸葛姝、水玲珑和诸葛钰,正好十人。 名称讨喜,色泽鲜艳,香味儿十足。 诸葛啸天犀利的眸光扫了一圈,注意到儿子和俩孙子都垂涎欲滴了,这才举箸夹了一筷子鱼糕,尔后众人纷纷开动。 纱橱后,老太君同样是夹了一筷子鱼糕,咬了一口顿感滑嫩鲜美,整个人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乃至于她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龙腾四海是什么做的?好像鱼,但又有点儿别的味道。” 水玲珑亲自盛了一碗海带丝鲫鱼豆腐汤给老太君,又盛了一碗给冷幽茹,那边乔慧也给甄氏和诸葛姝分别盛了一份,大家尝了一口汤,皆露出惊讶之色,便是冷漠如冷幽茹也一连喝了三口,水玲珑仿佛没有看见,只笑着回答了老太君的问题:“主原料是草鱼,还有肉和鸡蛋。” “怎么做的呢?”老太君追问。 水玲珑温和地道:“先剔除鱼骨切掉鱼头,再将鱼肉和肥肉剁碎,拌上鸡蛋清,并放入少许盐、葱白、姜粉,搅拌成鱼茸,并糅合成方形放入蒸笼里蒸两刻钟,再把蛋黄抹在表面,又整小半刻钟,尔后取出切片儿,这边大功告成了。” 工序听着并不复杂,但真正做起来极耗费体力和时间,单单是剁肉剁鱼茸那一项就把钟妈妈和枝繁的胳膊都剁酸了。 大家继续吃,都没往菜出自水玲珑之手这方面儿想,毕竟在座的老老少少,几乎没谁下得了厨房,即使去了,那也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男人吃饭比女人快,约莫一刻钟,桌子上的盘子全都见了底,眼看中间还剩最后一块鱼糕,诸葛啸天和诸葛流云同时伸出了筷子,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僵直了手臂。老子想着让让儿子,儿子想着孝敬孝敬老子,一秒钟的出神,诸葛钰大臂一挥,鱼糕进了嘴。 父子俩“唰”的一下,杀气腾腾地看向了诸葛钰。 安郡王捏了把冷汗,幸好幸好,他原本也打算去夹的,只是比大哥慢了一拍。 人上了年纪,对吃食不大挑剔也不大有兴趣,诸葛啸天以为他的晚年就这样了,可今儿他居然破天荒的有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萍儿小声提醒道:“您吃了三 大碗,可不能再多吃,会积食。”胃也受不了,天知道平日里半哄半骗地才能勉强使老太爷吃两碗,今儿老太爷自己主动添了两回饭,真真儿是吓坏了她。不仅老太爷,王爷、世子爷和安郡王好像都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诸葛啸天擦了嘴,一贯严肃地道:“今儿膳房的菜做得不错,打赏。” 萍儿掩面笑了:“老太爷,您若真要打赏,可得自个儿掏银子,公中打赏不起。” 诸葛啸天闻言眉头一皱:“什么意思?”难道一个厨子还漫天要价了不成? 萍儿指着被席卷一空的三大盘子,道:“这风调雨顺、龙腾四海、合家团圆全都是世子妃亲手做的,您倒是说说看,奴婢们打不打赏得起?” 诸葛啸天瞠目结舌,凝视了空空如也的三个盘子半响后,道:“把我的金麾笔拿给世子妃。” 金麾笔是用纯金打造的胎毛毛笔,由诸葛啸天的爷爷所赠,诸葛啸天一直视若珍宝,连诸葛钰都没舍得给,现在却转赠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做的是菜,却又不是菜,水玲珑乐不乐在其中诸葛啸天不知道,诸葛啸天只知道一屋子女眷,便是与他行军打仗吃了不少苦的老太君也从不愿意下厨,一个在庄子里出生的庶女,由一名被家族开除皇籍的女子抚养长大,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若非经常出入厨房,又怎么会做得一手不逊于御厨的好菜?偏水玲珑从没表露过一丝一毫的抱怨和委屈以博得他们的同情。 同情牌不好打,像甄氏那样哭哭啼啼示弱的做法在以暴制暴、强者为尊的诸葛家并不受用,这点是水玲珑给诸葛钰按摩伤势时偶然得到的结论。所以,水玲珑向老太爷展示的是她在逆境中磨砺出来的一技之长,它越强,证明她付出的艰辛越多,老太爷这种沙场战将最是明白血汗与功劳的正比,也最青睐不向困境低头的人。 有想过这招能缓和一下老太爷对她的冰冷态度,但觉对没料到老太爷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转赠给她,真是……受宠若惊! 出了天安居,乔慧拉过水玲珑的手,艳羡地说道:“大嫂真人不露相,我只知大嫂绣艺精良,不曾料到厨艺也这般精湛,等我身子大好,大嫂可愿教我?” 水玲珑笑着点头:“你平安生下小侄儿之后,想学,我自然教你。” 乔慧想起自家婆婆在吃那几道菜时满眼喜悦的模样,再看向坦诚大度的水玲珑,忽觉有这样的妯娌是件挺幸福的事儿。乔慧拍了拍水玲珑的手背,柔声道 :“我先谢过大嫂,上回大公主来看我,带了一匹墨色沉香缎,大哥衬这样的色泽,我稍后让秀儿给大嫂送去。” 其实大公主给乔慧送的东西,乔慧分了她许多了……水玲珑想了想,拒绝的话没讲出口:“好啊,只当你提前教了学费。” 乔慧松了口气,这才心安理得了些。 唯一不悦的是诸葛钰,一回墨荷院他便将水玲珑按在床上坐好,并半蹲着身子,仔细检查她的手,看看可有划伤或擦痕,厨房他不是没进过,还差点儿烧掉了,他便担心水玲珑和他一样是只厨房里的菜鸟儿:“你啊你,怀了孕就不要跑去做那么累的活儿!磕到碰到怎么办?熏到眼睛烫到手又怎么办?” 和钟妈妈的话如出一辙! 水玲珑就笑。 诸葛钰严肃得很,冷冽的目光直直射向了她! 如果这样能让她规矩点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射她一百次! “好不好吃?”水玲珑笑着问。 “哼!” “好不好吃?”水玲珑依旧笑着问。 “哼!” 水玲珑俯身,在他脸上啵了一个:“好不好吃?” 诸葛钰瞬间破功,却仍强迫自己蹙起了眉:“好吃,可不想你辛苦。” 水玲珑抬手将他眉宇间的“川”字缓缓抚平,温柔似水地看着他,道:“你相信我,我一般不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若我不愿意,也没谁勉强得了我,我乐在其中。” 诸葛钰举一反三道:“那你和我呢?你嫁给我是自愿的?婚后一直对我好也是半点儿也没勉强自己的?” 很期盼、很期盼的眼神! 恰恰,婚姻以及最初的夫妻之道都是那一般之外的特例,哪怕她活了两辈子,骨子里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于她而言,婚姻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只不过嫁给他是当时的最佳选择,至于婚后的体贴,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为了得到他长长久久的宠爱,使自己在王府过得更容易。当然,人心是肉长的,感情是能培养的,尤其面对一个俊美得天怒人怨的妖孽,水玲珑知道自己的心曾经在某个时刻为他狠狠跳动过,或许是他用圣旨给她掌控自己婚姻的时候,或许是他从血蝙蝠或刺客手里救下她的时候,也或许是他为了她威胁甄氏和冷幽茹的时候…… 但远没到深爱的地步。 一直以来半点儿没勉强自己不完全正确。 【140】婚后生活,玲珑出手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2本章字数:16198 水玲珑打开一旁的匣子,取出一幅画,对水玲溪说道:“实不相瞒,这幅画原是我帮着老夫人掌家时无意中在库房看到,觉着新颖便拿了。” 言罢,将画卷铺开于炕上,水玲溪扭头看去,是一尊白玉观音打坐祈福的画,没什么特别的啊。 水玲珑又迅速将画卷收好,很是神秘的样子,水玲溪全当她小家子上不得台面,含了一分恣意地道:“一幅画而已,想必父亲也不会说什么。” 看来,荀枫没告诉水玲溪关于藏宝图的事。水玲珑眨了眨眼,单臂横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前倾,仿佛怕被人知晓似的压低了音量:“二妹啊,你可不能小看这幅画。若我猜的没错,它就是万岁爷一直在寻找的漠北藏宝图《观音佛莲》!” “不可能!”水玲溪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否定了水玲珑的猜测,开什么玩笑,藏宝图这种好东西父亲能随随便便放在库房?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放在库房了,水玲珑这种庶女也不该有福气拿到它!她是皇妃命格,所有好运都应当先紧着她来,水玲珑凭什么? 水玲珑淡淡一笑:“你难道忘了,我娘是漠北人吗?” 水玲溪的美眸里划过一丝愕然,紧接着是一阵了悟,对呀,水玲珑的娘是漠北人,兴许正是哪个名门望族的丫鬟,偷了藏宝图出来,怕被追杀这才逃到了大周,偶然成了父亲的小妾。 没错,一定是这样! 水玲溪脑补完毕,眼底立刻掠过了一丝鄙夷,贱人生贱种,真是绝了!鄙夷归鄙夷,看着宝物的眼神儿却有些发亮了:“大姐啊,你找人鉴定过了吗?确定是藏宝图?” 水玲珑一本正经地道:“我找诸葛钰看过了,他说是藏宝图没错。” 什么好事儿都被这贱丫头占了!水玲溪的手拽紧了帕子,酸溜溜地道:“既然如此,大姐还不快还给父亲,好让父亲去找万岁爷邀功?这画是父亲的,难道不是吗?”她得不到,谁也不想得到!待会儿一出门,她就去给父亲通风报信!这份功劳,决不能让水玲珑一人独吞了! 水玲珑嗔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二妹你傻呀!这画既然到了咱们手里,咱们怎么能再还给父亲?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嫁入平南侯府的?” 是父亲! 水玲溪的心弱弱地颤了一下! 水玲珑正色道:“父亲若 是得了藏宝图,会求官职求前途求金银,但绝不会求一个让二妹脱离平南侯府的机会!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诸葛钰表态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诸葛家要不起这种东西!我迟早得送出去,至于要不要还给父亲,看在二妹你与我共谋的份儿上,你只要开了口,我还,又有何难?” 水玲溪垂下了眸子,水玲珑分析得没错,父亲的眼里只有官位和前途,便是她这嫡出的小姐也是父亲向上攀爬的一块垫脚石。可是……荀枫是那么好脱离的?怎么可能?那个男人好不容易不再虐待她了,她应该知足的,对不对? 水玲珑明白水玲溪的顾忌,若说上次水玲溪来的时候都满是倦怠和消极,这回简直如沐春风了!荀枫大概已经停止对她的虐待了,她便好了伤疤忘了疼。水玲珑喝了一点儿温水,黛眉一蹙,枝繁会意,忙转身从柜子里取出罐子,舀了一勺子蜂蜜放入杯中搅匀。水玲珑喝了小半杯,这才摸着肚子悠悠地道:“二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狮子吃多了肉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你若不趁着狮子打盹儿时逃跑,等它醒了再次要吃肉时,你想逃也没机会了!” 这是在告诉水玲溪,现在荀枫遭受重创,没心情折腾她,一旦荀枫恢复元气,呵呵,她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水玲溪的心里一阵打鼓,不可置否,荀枫的变态以及喜怒无常都是她闻所未闻的,水玲珑一语中的,直直讲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但,她不是不愿离开荀枫,是不敢…… 水玲珑眯了眯眼,淡淡笑道:“这样吧,我给二妹你支个招,至于用不用呢是你自己的事,反正咱俩从此互不相欠!” 水玲溪眉头一皱,看向了水玲珑。 水玲珑将杯子里的蜂蜜水喝完,神秘一笑,道:“二妹只要把藏宝图献给皇后,向皇后求个恩典与荀枫和离,皇后一定会准的!”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皇帝想要藏宝图,想得快疯了,谁能解皇帝的燃眉之急谁就是江山社稷的功臣,她们把图献给皇后,无异于把功劳也给了皇后,作为回报,解除一桩小小的亲事算什么?水玲溪的瞳仁动了动,道,“皇后要是问我这幅画是怎么来的,怎么办?” “照实说,在家里的库房发现的。” “啊?那……那岂不是告诉皇后我们家与漠北有勾结?不然怎么得到漠北的藏宝图?” 皇后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知道诺敏和水航歌的关系,所以藏宝图会出现在水航歌的库房不足为奇,水航 歌本身并不清楚诺敏的行礼中有藏宝图,便是皇帝找他当面对质也没什么。水玲珑从容优雅地笑了:“清者自清,父亲若是知道它是藏宝图,怎么会将它与一堆毫不起眼的古玩字画放在一起?父亲当年也曾随万岁爷去过漠北,兴许是有偶然,兴许是机遇就得到了一幅挺好看的画而已。” 想想也对,以父亲那么贪财好功的性子,如果怀揣着藏宝图,一定会献给万岁爷邀功的。 这一刻,水玲溪仿佛真的看到了脱离荀枫魔爪的希望! 她伸出手,摸上了雕花木匣子,一时激动得语塞,又听得水玲珑信誓旦旦地道:“二妹你放心!它绝对是真的!我坑谁也不会坑你,毕竟这次合作你没坑我!将心比心!” 水玲溪的心咯噔一下,所谓心中有魔,众人皆魔,心中有佛,众人皆佛,水玲溪就是坑了水玲珑在先,是以,觉得以水玲珑睚眦必报的作风,也会趁机坑她一把! 一念至此,水玲溪的眸色深了几分,抽回放在木匣子上的手,似笑非笑道:“大姐,为何不是你把藏宝图敬献给皇后,请皇后给你妹妹我一个恩典呢?皇后想必也是会答应的吧!反正这图是你从库房带出来的,要献也该你出马才是。” “恩典固然能有,我这不是想给妹妹一个巴结皇后的机会吗?”水玲珑焦急地问,神情颇为殷切。 水玲溪越发笃定这幅画有猫腻,指不定啊,它是个赝品!人家漠北皇子不就是献了赝品结果惹恼万岁爷,万岁爷才出兵讨伐泰氏皇族的吗?哼!想让她彻底激怒皇后?真是其心可诛啊!水玲溪气得面色铁青,皮笑肉不笑道:“不必了,妹妹我不贪心,能脱离平南侯府就好,旁的无所求!” 见水玲珑没反应,她冷冷一笑,“我做了我该做的部分,而你却想推卸责任不做你该做的?还是说这就是你所谓的诚信?世子妃也不过如此!” 水玲珑掩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好吧,这么好的机会二妹不要,姐姐我就不浪费了,我下午给皇后递牌子求见四妹,明日你和我一道入宫吧!” 难道这画是真的?水玲溪狐疑地蹙了蹙眉:“一言为定!”哼,水玲珑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我也有法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水玲溪走后,枝繁愤愤地瞪着她远去的方向,水玲珑又打了个呵欠:“别瞪啦!再瞪我的门板得穿了。” 枝繁纵然心里窝了火,也不禁“噗嗤”笑出了声,藏宝图不藏宝图的她不懂,真假更无从辨 认,只是对于大小姐联合二小姐坑了荀枫的事儿表示万分诧异,这二小姐真不是一般的二!荀枫出事,她就得做寡妇,哪怕和离名节也要受影响。在她的认知里,丈夫打骂妻子是不对的,可妻子因为一时的恼怒就报复丈夫也是不可取的,女人,应当委曲求全,典型的男尊女卑信念。 “大小姐,董佳姨娘亲自送回礼来了。”叶茂在门口说道。 董佳琳入门,各房分别给她送了些贺礼,老太君、冷幽茹、甄氏都送了,水玲珑便也没落下,派叶茂送了一副金头面,比送乔慧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淡淡地道:“东西收下,就说我歇着了。” “是!”叶茂依言步出墨荷院,在门口转达了水玲珑的意思,“世子妃身子沉,水侧妃一走她便歇着了,东西我收下,等世子妃醒了奴婢会告诉她姨娘来过。” 董佳琳将手里亲手做的枕套和被套递给叶茂,笑意柔和道:“多谢了。” 言罢,带着杏儿转身离去,可她们刚拐进一旁的小道,就远远地看见秀儿搀扶着乔慧进了墨荷院,对,是进去了! 安郡王下了朝,直接去紫荆院换衫,这有些不合规矩,可他问了娉婷轩的下人,乔慧去了墨荷院,他想了想,最终去见了董佳琳。 董佳琳是新入府的姨娘,老太君发话不必时刻到跟前立规矩,但也不可与他们同桌吃饭。是以,安郡王抵达紫荆院时,正好与从膳房领了晚饭的杏儿碰了个正着。 “奴婢给郡王请安!”杏儿红着眼眶行了一礼。 安郡王眉头一皱:“你哭什么?” 杏儿吸了吸鼻子,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奴婢不敢说,说了姨娘会恼奴婢的。” 安郡王的眉宇间很快凝出了一个“川”字:“我不告诉你们家姨娘是你说的。” “多谢郡王!”杏儿福了福身子,哽咽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姨娘亲自给世子妃送回礼,世子妃借故身子沉歇下了没让姨娘进屋。” 安郡王不以为然地微笑了一下:“怀孕之人本就身子沉,世子妃应当是真睡了。” 杏儿哭道:“可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二少奶奶便进了墨荷院……” 安郡王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一手负于一身后,一手横在腹前,阔步进入了董佳琳的卧房。 此时的董佳琳正坐在窗台边的深红色亮漆红 木雕螺纹冒椅上,手里绣着一扇小的山水绣品,打算制成观砚屏风置于安郡王的书房,突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她忙放下绣品,对着门口恭敬地福低了身子。 安郡王快步扶起了她,关切地道:“在做什么呢?” 董佳琳含羞一笑,指了指篮子里的绣品,轻声道:“想给郡王做一个观砚屏风,青山绿水,郡王批折子写折子时若是累了,抬头看看它能缓解眼睛的不适,我预备绣上一句诗,郡王看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好呢,还是‘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佳?” 才情兼备,可惜是个孤女,不然怎么委身于他为妾?安郡王的心底升起了丝丝怜悯,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说道:“我会尽量多抽时间陪你的,府里其他人你不必刻意走动,小慧怀孕你偶尔去去就好,娘那儿你听娘的安排吧。” 董佳琳仰头望着他,面露惑色地道:“郡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安郡王怜爱地摸了摸她削瘦的脸,叹道:“委屈你了,等你有了我们的孩子,大家待你会和小慧一样的。” 董佳琳闻言,羞得满脸赤红,低头不敢看他:“妾身才过门。” 安郡王低头凑近她耳畔,戏谑道:“可还疼?” “嗯?”董佳琳愕然地看看向了他,读懂他眼底的狡黠之后,“呀”的一声惊呼,转过身不敢面对他了。 安郡王从身后搂住她,微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衣领处,“晚上我还来。” “不要!”董佳琳转身,认真地对上他染了一丝暧昧色彩的视线,说道,“昨晚得郡王雨露已是我的福分,今夜请郡王务必好生陪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怀孕辛苦,郡王还是多陪陪的好,莫让二少奶奶觉得郡王有了妾室忘了妻。” 安郡王握了握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怜惜,转身离开了紫荆院。 杏儿拧了食盒进来,一边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一边问道:“姨娘,郡王想留,你干嘛把他赶走?” “你没看懂世子妃的警告吗?我之前在府里住着的时候,墨荷院可曾有我不能进去的?世子妃不过是借机敲打我安守本分罢了!”想起水玲珑试探王妃的手段,董佳琳的心底毛了毛,又道,“再说了,我是妾,二少奶奶是妻,明面儿上的东西我是争不过的。我今儿要是敢留郡王,明天开始二少奶奶就会以各种理由让郡王好一阵子不来紫荆院。倒不如,我低调一些,既顺了她的意,也能使郡王心里更加念叨我。” 最后一句话杏儿不懂,但倒数第二句她听懂了:“可二少奶奶看起来挺温和的,会是那么善妒的人吗?” 董佳琳幽幽一叹,眼底闪过莫名的暗色:“知人知面不知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下午,水玲珑派人向皇后递了牌子,皇后批复,明日允许水玲珑二人入宫探望珍嫔。 翌日上午,水玲珑禀报了老太君,老太君看了看水玲珑的肚子,点了点头,却仍放心不下地叮嘱了几句:“虽说三月到六月是比较稳妥的,可你也别真把自己当普通人一样看待,不许跑跳,不许淘气,远离一切隐患,明白吗?” 水玲珑乖巧地应下,老太君这才忍住担忧放行。这边水玲珑一走,那边诸葛流云便和冷幽茹一同进了天安居,冷幽茹生病时,冷老夫人操了不少心,既然冷老夫人踏出佛堂了,他们作为子女的总得前去拜见一番。老太君没反对,又命萍儿给冷老夫人备了些山参和燕窝。 水玲珑出府时,水玲溪的马车已然在等候,这是她头一回入宫,为了不失礼仪,她得和水玲珑交谈一番,昨天就打算问,可惜水玲珑下了逐客令,她总不能在一个孕妇喊困的情况下死皮赖脸地问东问西。 水玲珑笑了笑:“那我坐妹妹的马车吧!” 叶茂与水玲珑一道上了水玲溪的马车,枝繁和安平乘王府的马车尾随其后。 安平坐在外头赶车,枝繁坐里边儿,安平目视前方,笑眯眯地道:“我问过世子爷了,世子爷准我娶媳妇儿!” 枝繁暗付,世子爷准你娶媳妇儿关我什么事? 安平吞了吞口水,继续壮着胆子道:“枝繁,你说……府里丫鬟那么多,谁比较适合我?” 枝繁没多大兴趣,不咸不淡地丢了句:“这我哪儿说得准?你自个儿感觉呗!” 安平难为情地笑着,幸亏他在外,枝繁在里,自己这副羞窘的模样不用被看到。他想追问,但又怕自己太孟浪吓到枝繁了,纠结片刻后还是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水玲珑在马车里与水玲溪讲了一些宫里的注意事项,譬如哪宫的娘娘最受宠,哪宫的娘娘脾气最暴躁,大致意思是警醒水玲溪别在寸寸白骨的深宫一不留神猜到了地雷。 水玲溪听完,难掩嘲弄地笑了:“这么说来,水玲月果真失宠了?”她听到侯府的下人谈论宫里的秘辛,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呢,毕竟水玲月曾经一连七夜侍寝,荣宠之极,几乎能与曾经的 玉妃比肩,这才过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竟然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兔死狐悲这种道理水玲溪是不明白的,她只知幸灾乐祸,姐妹过得比她差,她心里才舒坦。 这次,出乎水玲珑意料的是,又是章公公在宫门口接待了她们。 章公公给二人打了个千儿,扯着尖细的嗓音,笑眯眯地道:“世子妃吉祥!水侧妃吉祥!” 水玲珑温和地笑道:“章公公请平身,天寒地冻的,劳驾您等候这么久,我实在过意不去。”言罢,递了章公公一个青灰色绣桂枝荷包。 水玲溪也从宽袖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章公公,嘴角维扬道:“公公辛苦了。” 章公公接过,五指头一握,心中有了计量,再对比笑意真诚的水玲珑,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敷衍的水玲溪,章公公轻蔑勾了勾唇角,转而看向水玲珑,十分谦和地道:“世子妃有孕,奴才还没恭喜世子妃呢!” 水玲珑就打趣道:“这不恭喜上了吗?” 章公公笑出了声:“是是是!恭喜了!” 水玲溪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完全插不进嘴儿,心里冷笑,庶出的贱人也就配与奴才为伍! 突然,水玲珑捂着肚子,讪讪笑道:“怀孕之人总爱跑恭房,不知可否请章公公带个路,去一趟最近的恭房?” 章公公的眼神一闪,意味深长地看了水玲珑一眼,尔后福了福身子,对二人说道:“这样,皇后娘娘正在陪七皇子练字,也抽不出功夫应酬,世子妃和水侧妃探望完珍嫔娘娘再去向皇后娘娘谢恩吧!” “如此甚好。”水玲珑如释重负。 章公公微偏过头,立时有一名模样清秀、约莫十三岁的小太监弓着身子走了上来:“公公。” 章公公不怒而威道:“你先带水侧妃去千禧宫,世子妃如厕完毕我再送世子妃前去拜见珍嫔娘娘。” “是!”小太监朝水玲溪打了个千儿,“水侧妃请!” 水玲溪不疑有他,略有些不悦水玲珑如厕将她撇下,仍随小太监去了千禧宫。 大概是水玲珑脚程快,亦或是章公公带她走了近路,水玲溪抵达千禧宫时,水玲珑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自千禧宫的小花园内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娇喝:“哼!连德妃娘娘的宠物你也敢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别 以为占着一个嫔位的称号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算算日子,皇上有多久没临幸你了?你的身子都快发霉了吧?居然有脸出来晃荡!我要是你,直接闭紧大门,省得在外边儿丢人现眼!” 嫔位?这千禧宫能称作“嫔”的应当只有水玲月吧?谁这么大胆子掌掴她?水玲溪诧异地看向了水玲珑,水玲珑面不改色地朝小花园走去,就看见一名身穿嫩黄色窄腰琵琶襟春裳、淡紫色苏绣丁香百褶裙,头顶飞仙髻,满头珠钗,花枝招展的美艳女子抱着一条棕毛小狗,刻薄地指着水玲月。 而被她指着的水玲月上着藕色绣竹叶纹对襟春裳,下着素白曳地月华裙,青丝简单挽了个高髻,用两五成新的银簪固定,手腕上原本的羊脂美玉镯和金镯换成了质地一般的翡翠…… 水玲月捂着红肿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梁贵人,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梁贵人傲慢地眯了眯眼,咬牙道:“还敢瞪我?”又是一巴掌朝水玲月甩了过去。 啪! 比之前更为清脆的掌掴,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梁贵人也抬手捂住火辣辣发痛的脸,看向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她一耳光的……水玲珑!并愤愤地道:“世子妃!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天子妃嫔,就凭你也敢对我动手?你这是以下犯上,你知不知道?” 水玲珑冷冷地道:“我这是尊敬梁贵人才对梁贵人动手的啊!梁贵人以小主之身份掌掴正五品娘娘,这等以下犯上的本事令我大开眼界,我实在是仰慕梁贵人的勇气,这才忍不住模仿了一番,梁贵人心胸宽广,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吧!” 宫女太监们纷纷憋住了笑意。 梁贵人火冒三丈,正欲叫太监狠狠地教训水玲珑一顿,却看见水玲珑的手抚上了微微凸起的肚子,她眉心一跳,世子妃……怀孕了?梁贵人气得鼻子冒烟,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甩袖离开了原地! 就在众人以为水玲月会感激涕零之际,水玲月却只揉了揉发白的袖口,理也不理水玲珑便转身进了月华殿。 水玲溪嘲讽一笑:“大姐你可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你冒着得罪天子和宫妃的危险替四妹出了头,但人家不领情呢!” 水玲珑掸了掸裙裾,云淡风轻道:“领不玲清不重要,我没传出姐妹不合、薄情寡义、胆小怕事的恶名就好。” 水玲溪的脸一白,挤兑的话堵在了喉头! …… 梁贵人抱着小狗一路横冲直撞,进了承德宫,一见到德妃,她便跪下哭得梨花带雨:“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为护您赏赐的宠物,结果被人狠狠地虐待了一番!您瞧,她下手可真狠!” 德妃放下手里的毛笔,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迹,淡淡地道:“谁打的?珍嫔?还是吉昭仪?” 梁贵人摇头,泪如雨下:“都不是!” 德妃漫不经心地问道:“千禧宫就你们三个主子,既不是珍嫔,又不是吉昭仪,难不成一个奴才也敢打天子妃嫔?” 梁贵人无比憎恶地道:“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妃!” 德妃的眼皮子一跳,摸着宣纸边缘的手不小心擦过了依旧有着湿意的墨迹,一幅上好的仿制品毁于一旦,德妃负气地将宣纸撕了粉碎。梁贵人以为德妃在替她打抱不平,心头狂喜! 这时,小安子一脸谨慎地走了进来,在德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德妃的脸色顿时一变:“这怎么成?太……”看了一眼几乎要竖起耳朵的梁贵人,“你先去偏殿用茶,本宫稍后再与你详谈。” “是,娘娘。”梁贵人被小宫女引去了偏殿。 德妃一改淡漠清冷的神色,皱眉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做!太丧尽天良了!” 小安子的眸色一厉,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和十一皇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付出了多少汗水,又牺牲了多少同胞?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娘娘别给自己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啊!” …… “十二殿下,我是姨母,来,叫姨母,叫了姨母给你糖吃!”水玲珑俯身逗着床上的十二皇子,十二皇子满了七个月,肉嘟嘟的,五官很精致,一双眼睛大而闪亮,像夜空摘下的星子,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时而发出“咯咯”的笑声,可爱极了。 水玲月低头喝着手里的茶,宫里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失了宠的妃嫔,为了努力再得帝王恩宠,她努力买通各路宫人制造与皇帝偶遇的机会,银子花了不少,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现在,她穷得连打赏下人的钱也没了。 十二皇子有单独的乳母,不归她管,她吃的、用的尚不如一个乳母精致,可她能抱怨什么? 便是梁贵人三天两头欺辱,她在向皇后告了两次状,结果梁贵人受了不痛不痒的惩治,如罚俸,而她却被德妃一次又一次地立规矩之后,彻底放弃了抵抗。 都说皇后 【141】一箭双雕,完胜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4本章字数:18479 德妃的面色一凛,追了出去。 水玲珑已经吐完,枝繁正拿了帕子给她擦嘴,德妃的眼神一闪,面露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三个多月了仍害喜这般严重吗?” 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转过身面向德妃时却只剩浓浓的难为情:“是啊,一直害喜呢,听有经验的妈妈们说,有的人孕吐到生,我这还算好的。” 宫里的确有过妃嫔害喜害到六七个月,德妃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失落还是该庆幸,她捏着帕子的手碰了碰鼻尖,说道:“去偏殿的厢房躺一会儿吧!” “多谢娘娘。”水玲珑行了礼,在枝繁和叶茂的搀扶下由小宫女带去了厢房。 一进门,枝繁给叶茂使了个眼色,叶茂关上门并守在了门外。枝繁扶着水玲珑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倒了水给水玲珑漱口,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摇头,眸光清冷道:“这承德宫的东西我算是不敢用了。” 嗯?大小姐何出此言?枝繁的眼眸忽而睁大,压低音量道:“刚刚的鹿肉饼有问题吗?”是啊,大小姐很少孕吐的,尤其进入三个月后,各方面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可刚刚大小姐对德妃说害喜严重。 水玲珑按住胸口,没有立刻回答。 枝繁却已经知晓了答案,她将茶杯搁在桌上,若有所思道:“奴婢纳闷的是……大家都吃了啊,德妃、梁贵人,两位姑奶奶,她们吃了没事。” 水玲珑的瞳仁左右一动,正色道:“毒药肯定是没有的,她要敢明目张胆地给我下毒,立马就能被查出来!” “不是毒药……难道是……堕胎药?”枝繁狐疑地蹙起了眉,“德妃给淑妃也送了,淑妃有身子,她总不至于连淑妃也一并害了吧。” “这是深宫,步步陷阱,淑妃根本不会吃德妃送的东西!”德妃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给淑妃送!因为…… 水玲珑眸色一厉,又道,“我如果真的出事,皇后必定会派人检查我今日在皇宫用过的一切食物和餐具,鹿肉饼早已被瓜分殆尽,淑妃那儿的就成了唯一的物证,她给淑妃送鹿肉饼,为的……只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我猜的没错,除了最底下两块鹿肉饼,其余的都有问题!倒也不是堕胎药,而是蟹足肉!” 说的好听,什么鹿肉和草鱼肉,其实没有草鱼,只有蟹足,但海鲜有腥味儿,所以德妃才 谎称是鱼,并用了油炸的葱花遮掩气味。真要查起来,承德宫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谁又会在意小厨房的几只螃蟹? 幸亏她天生对海鲜过敏,一吃就吐,否则,今儿的小柿子怕是危险了。 枝繁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宫里害人的手段这么高明,布局之前便将退路给想好了,若说淑妃那儿的是物证,承德宫那些女人便是人证,一切都没问题,如果大小姐真的滑胎,怎么也怪不到德妃的头上。特别是蟹足肉这种食材吃进肚子里把脉也是把不出来的…… 枝繁吞了吞口水,心脏砰砰砰砰狂跳了起来:“好……好狠……大小姐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德妃派人追杀郭焱在先,迫害她腹中胎儿在后,她是一个母亲!若说追杀郭焱是因为身体原主遭了孽,可小柿子呢?他可惹了德妃分毫?难道就因为她体内流着漠北皇室的血脉,所以德妃怕她生出儿子来,和十一皇子抢夺漠北皇位吗? 十一皇子有争夺皇权的权利,难道她的孩子连生存的权利都无? 真是可笑! 但这么缜密的心思和手段根本不像德妃能想出来的,德妃若有这份儿能耐,前世怎么被水沉香给斗下马了? 一定是荀枫!只有荀枫才会想出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 难怪荀枫对水玲溪和她的走动不闻不问,敢情是在承德宫下了套等她往里钻! 她就不明白了,这两个人怎么可以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连无辜的胎儿也不放过! 敛起心底滔天的怒火,水玲珑深深深呼吸,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失去他……这种感觉像一脚踩空掉下悬崖却忽而攀住了一根蔓藤,整个心都在地狱里飞了一圈…… “等!” “等?”枝繁愕然…… “世子妃,皇后娘娘召见!”门外,突然响起了小宫女的禀报。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凝眸道:“叫叶茂去月华殿把我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带上。” 宫里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各宫各殿都有皇后的眼线,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事儿,皇后一般爱理不理,诸如梁贵人欺负珍嫔,皇后象征性地惩治一、两回便也没了追究的意思,但水玲珑掌掴梁贵人就不同了。水玲珑到底是不满梁贵人的跋扈,还是不满皇后的疏忽? 皇后心中不安,章公公在一旁吹起了耳旁风:“娘娘,奴才和世子妃见了 几面,交往不多却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按说她是正二品世子妃,素日见了位份低的妃嫔不必行礼,可梁贵人到底是万岁爷的女人,她打她似乎有些冲动不妥啊。娘娘该罚一罚才是。” 罚?镇北王府现在本就萌生了退意,她再罚水玲珑,岂不是给了王府一个非常良好的退出借口?所以,她不但不能罚,反而应该赏!重重地赏! 打定了主意,皇后在水玲珑一行人进入柏翠阁时,脸上扬起了宽和的笑。 “给皇后娘娘请安!”几人齐齐给皇后行礼,皇后温声道:“平身,赐座。” “谢娘娘!” 德妃、水玲月与梁贵人在右下首处坐好,水玲珑与水玲溪坐她们对面。 一落座,德妃便笑盈盈地道:“先前千禧宫出了点儿事儿,臣妾稍稍处理了一番,正打算与皇后娘娘禀报呢!梁贵人以下犯上,已经向珍嫔磕头认错了。”完全不提水玲珑这一茬儿! 皇后就点了点头,忽略梁贵人,只看向水玲珑和水玲月,和颜悦色道:“世子妃和珍嫔受惊了。” 水玲月起身恭敬地说道:“没什么,误会一场,说开了也没什么。倒是嫔妾姐姐一时心急,方法或许不当,嫔妾愿意代姐姐受罚。” 皇后摆了摆手,语气轻快道:“这事儿怪不得世子妃,你坐吧!”也没罚梁贵人,因为梁贵人和水玲珑都有错,要么都罚,要么都不罚,皇后选择了后者。 “多谢娘娘!”水玲月依言坐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也总算意识到水玲珑没有做错,德妃和皇后都表了态,梁贵人再也不敢随意欺负她了。 皇后笑着问向水玲珑:“怀孕三月了吧?胃口可好?本宫听说你刚刚在承德宫吐了?是吃了什么……不合胃口的东西?”说这话时,探究的目光扫过故作镇定的德妃,德妃垂眸喝茶,将情绪藏在了谁也看不清的眼底。 水玲珑依旧是官方说辞:“胃口还不错,但嘴巴特叼,碰上喜欢的能吃很多,不合胃口的一口也吃不下,孕吐常有,不影响什么。多谢娘娘记挂。” 皇后舒心一笑,摸了摸尾指上的紫金护甲,道:“难得你有了身子还入宫探望珍嫔,可见你们姐妹情深,我常听我娘谈起在闺中时与姐姐妹妹们争吵,后各自出嫁,心里记着的尽是她们的好了。你们有缘夫家同在京城,趁年轻多走动!” 皇后是姚太君的独生女,没有姐姐妹妹,童年就和哥哥们过了,表妹一类诸如冷 幽茹,性子不合也不大亲近,所以最初她的性子是颇为单纯柔和的。可哪怕单纯如她,在这欲孽深宫也磨练出了非比寻常的复杂心思。 水玲溪按耐住心底的不自然,巧笑嫣然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姐妹们就该亲厚些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人,她有资格唤一声“母后”的吧? 几人有的没的闲话了一阵家常,皇后又道:“漠北进宫了几匹顶级银狐毛皮,就赏给你们三姐妹,权当压惊了!” 水家姐妹纷纷起身,面露感激地道:“多谢娘娘恩赏!” 德妃也不甘示弱:“本宫没皇后娘娘这么矜贵的东西,只有些赏玩的小物件儿,大家切莫嫌弃才好。”给小安子打了个手势,小安子躬身退了出去。 水家姐妹还没坐下,又调转方向,再行一礼:“多谢德妃娘娘赏赐!” 皇后淡淡地睨了睨德妃,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德妃仿若不察,只似笑非笑地喝起了手里的茶。 水玲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望向皇后微微一笑,明眸善睐:“皇后娘娘,臣妇偶然得了一个宝贝,想敬献给您!” 皇后的眉梢微挑了一下,拿开打算送至唇边的茶杯,含了一丝疑惑地笑道:“哦?担得起世子妃口中的‘宝贝’二字,想来是不俗之物,快些呈上,本宫有些迫不及待了。” 水玲珑给枝繁打了个手势,枝繁走到柏翠阁外,从叶茂手里取来一幅卷轴。 水玲珑双手托着它,亲自递给了章公公。 除了水玲溪之外,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章公公手里的卷轴。章公公解了丝带,在皇后面前缓缓展开。当皇后看清画上的景色时,长期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忽而露出了无法掩饰的诧异,尽管,只有一瞬。 德妃眼尖儿地捕捉到了皇后的反应,不由得出声问道:“世子妃敬献的什么宝贝呀?” 皇后曾经在御书房看过漠北皇子献来的《观音佛莲》,与眼前这幅一模一样,就不知它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了。她记得当初漠北的那幅图便是德妃验出的真假,尔后太傅、太保、太师三人齐聚共同研究了一番,最终同意了德妃的推断。德妃的“父母弟兄”都在大周,且“父亲”是一方知府,皇后并未怀疑到她的漠北身份,权以为她有几分真才实学,善鉴别古董。 皇后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眸子里流露的惊艳,对德妃语气如常道:“若我没有认错,这与皇上一直在寻找的藏宝图《观音佛 莲》如出一辙。” 德妃的长睫狠狠一颤,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拳头,右小指上犀利的护甲划破左手娇嫩的肌肤,她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垂袖,拿帕子捂住了伤口,并讪笑道:“是……是吗?世子妃怎么会有藏宝图呢?它可是……漠北之物啊!” 果然在水玲珑手里,当年父皇就是将藏宝图给了诺敏,她以为父皇将诺敏从皇族除名时向诺敏索回藏宝图了呢!父皇竟然没有! 而水玲珑把藏宝图敬献给皇后又是什么意思?水玲珑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镇北王只要和水玲珑稍稍一对质,身份便昭然若揭……水玲珑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诸葛流云不是一直在寻找藏宝图吗?作为儿媳的水玲珑,为何忤逆公公的意思,将藏宝图转献给皇后?这不合理! 德妃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皇后幽幽地开了口:“德妃懂鉴别这些古玩字画,我却是不在行。拿给德妃看看,究竟是不是皇上想要的《观音佛莲》。” “是!”章公公拿着画转身,视线和水玲珑的在空中有了一瞬的交汇,但二人都仿佛没看到似的同时错开,水玲珑喝蜂蜜茶,章公公请德妃过目。 德妃的心擂鼓般震撼,这哪里需要鉴定?水玲珑的这副藏宝图必是传自于诺敏,诺敏手里的焉有赝品?德妃不禁有些后悔没与水玲珑相认了,如果认了,凭着她们的血缘关系,这幅图说不定就是她的了。 有了藏宝图,才能号令董氏一族的旧部,甚至连泰氏一族的官员也会朝她靠拢过来。但现在…… 德妃忍住翻江倒海的情绪,看向了铺在她眼前的藏宝图,探出双手,举起藏宝图对准殿外的光线一照,她先是一怔,尔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假的!”没有现世就说明她有寻到它的可能! 水玲珑捂住长大的嘴,满眼惊诧,隐隐透着一丝惶恐:“啊?怎么……怎么会是假的呢?我……我……” 水玲溪的美眸里流转起浓浓的鄙夷,昨儿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我找诸葛钰看过了,它绝对是真品”的,哈!怕是连诸葛钰也不识货吧!她当然不会认为水玲珑是存心献赝品给皇后,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现在,她甭提有多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儿,如果她当时信了水玲珑的话,自己贪功去找皇后献宝求恩典,其结果非但求不着,还会惹来一顿臭骂,甚至惩罚吧? 水玲珑风光那么久也该阴沟里翻翻船了,她倒要看看皇后这回会怎么处罚她?! 这幅画 当然是假的,真的《观音佛莲》在……目光扫了扫若有所思的德妃,水玲珑站起来,局促不安外加满面羞窘地道:“皇后娘娘,臣妇……臣妇真的……以为它是皇上在找的藏宝图啊!” 德妃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凭什么认定它是真品?” “它是……”水玲珑面露难色,余光瞟向了水玲溪,水玲溪一怔,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把尚书府给扯进去,水玲心里失笑,面上却诚惶诚恐地道,“臣妇……臣妇……”支支吾吾,难以启齿的样子! 皇后缓缓地蹙了蹙眉,笑意温和道:“怕是路上被人给宰了不少银子吧?罢了,它也是一幅好画,藏宝图不藏宝图的不打紧,放我房里典藏着,日后兴致来了拿出来观赏一番倒也不赖。” 一场水玲珑险些酿成的大祸就这么被皇后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水玲溪和水玲月目瞪口呆! 章公公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真是……好险! 他看向梁贵人红肿的脸,忽而明白水玲珑为何不惜以下犯上也要替水玲月讨个公道了,她其实是在试探皇后到底有多容忍镇北王府的人吧?以外姓王府儿媳的身份掌掴万岁爷的女人,啧啧啧,别说,连砍头也不是不可能的。她的胆子……可真大啊! 而皇后既然能容忍她这么放肆的行为,区区一幅不小心弄来的假画又算什么? 一念至此,章公公对这名看似无害的世子妃又多了好几分赞赏以及……庆幸!清醒不是敌人! 水玲珑低头,难为情地仿佛要掉下泪来! 水玲溪就纳闷了,水玲珑不是挺坚强的么?难道被诸葛钰给宠成个孩子了? 水玲月递过一方帕子,轻声道:“大姐,皇后娘娘喜欢着呢,这不,还把你送的画典藏了。我听说啊,民间也有模仿《观音佛莲》的名师画作,价钱还老高了呢!” 水玲珑的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皇后无语,她不是没怪罪她么?怎么她这差点儿被蒙蔽的苦主没委屈,她做了错事的“元凶”反倒哭起鼻子了? 章公公冲皇后笑,并摸了摸肚子。 皇后会意,孕妇情绪不稳定。 章公公眼神一闪,打了个圆场:“今儿天气好,皇后娘娘许多日不曾出未央宫,要不,您和诸位娘娘们一道去御花园逛逛?御花园新种了几株玉楼点翠,白白的,蕊间又透出一点儿粉,奴才那日瞅了一眼,简 直好看极了!” 皇后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水玲珑,又想起上回她倔强的小模样,不由地失笑,不过是个有点儿小聪明又好逞能的孩子罢了:“逛御花园,可好?”问的是水玲珑,用的是哄孩子的语气。 水玲珑愣了愣,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一抽一抽地道:“那……逛逛再回吧。”意思是我待会儿直接从御花园离宫了。 皇后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自个儿的三个孩子都没怎么哄过,今儿反倒哄了镇北王的儿媳。皇后对章公公吩咐道:“我们去逛御花园,你命人将礼物送往千禧宫和世子妃、水侧妃的马车上。” “是!”章公公应下,这边儿德妃也这般交代了小安子,礼物就在柏翠阁的偏厅,皇后带着德妃、水玲珑一行人去往御花园,章公公和小安子则将各家主子赏赐的礼物亲自送往该送的地方儿。 章公公把那副假的《观音佛莲》随手搁在圆桌上,似笑非笑地叹道:“安公公,德妃娘娘早年师承何处啊?怎么懂得鉴别字画的?” 小安子抱起从承德宫拿过来的三个锦盒,眸子一紧,笑道:“知府大人年轻时便素有才子之名,教导出的女儿也巾帼不让须眉。” 章公公仿佛不在意他怎么回答,摸了摸那幅卷轴,叹道:“好在世子妃这回是献给了皇后娘娘,若是直接献给皇上,皇上雷嗔电怒之下,世子妃怕是难逃一场责罚。” 小安子的嘴角抽了抽,道:“世子妃也是一片好心,谁料寻了一幅假的。” “唉!可惜咯!”章公公抱起银狐毛皮,先小安子一步出了柏翠阁。 待到屋子里没了第二人,小安子不放心地打开卷轴,仔仔细细地鉴别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果然是假的! 小安子走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悄晃进了房间……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以牡丹最为华丽,芍药最为娇艳,但最赏心悦目的便是章公公提到的玉楼点翠,白色花瓣像海浪一般层层铺开,花蕊周围泛起浅浅的绯色,若蒙了一层淡雅的粉雾,让人想起白皙通透的羊脂美玉。 水玲珑探出手摸了摸,脸上有了喜悦的笑容:“真好看!” 皇后笑了笑:“等它有了花籽,我留些给你,你也在院子里种一些。” 水玲珑福了福身子,轻轻笑道:“娘娘您惯坏臣妇了,臣妇但凡赞赏什么,你便赏臣妇什么,那臣妇以后可一句赞美的话都不敢说了。” 皇后听出了她的推辞之意,笑出了声,道:“罢了,你若是喜欢,就入宫来看吧!” “是!”水玲珑欢喜地应下。 皇后似是察觉到自己过于冷落水玲月和水玲溪了,先问向水玲月:“十二皇子最近如何?” 水玲月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十二皇子一切都好,能坐能爬了。” 皇后微微颔首,又问向水玲溪:“荀世子好些天没上朝了,听说染了风寒,可有起色?” 风寒不风寒的她不清楚,反正她好些天没见着荀枫了。水玲溪的长睫一颤,轻言细语道:“回娘娘的话,请了大夫也吃了药,仍是不大有精神。” 整个过程,皇后没与德妃讲半句话! 就在德妃有些不耐烦打算回承德宫之际,章公公一脸沉重地扬着拂尘过来了:“娘娘!世子妃送的画不见了!” 水玲溪的眼底掠过一丝鄙夷,不见了就不见了呗,一幅赝品而已,值得皇后宫里的内侍如此大惊失色吗? 皇后却是柳眉一蹙,严肃地道:“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让你收好的?” 章公公福低了身子,捶胸顿足道:“都是奴才疏忽!奴才……”讲到这里,话语一顿,看了水玲珑一眼,硬着头皮道,“奴才想着反正是一幅赝品,也没多贵重,就随手搁在了偏厅的桌上,可当奴才将礼物送到三位主子的地儿再返回偏厅时,就发现……发现……它不翼而飞了!奴婢找遍了未央宫仍是一无所获!” 皇后闻言,眸子里流转起了丝丝意味深长的波光:“你离开之后谁进过偏厅?” 章公公按住脑袋,痛心疾首道:“奴才问了当值的小太监,没有谁进过偏厅啊!当时就只有奴才和安公公两个人,奴才先拿着礼物走了……” 德妃的眼底忽而射出两道冷光,厉声打断了章公公的话:“章公公说的讨巧,什么叫做当时只有你和安公公两人?你的意思是,小安子偷了世子妃送给皇后娘娘的,假藏宝图?” 章公公忙对着德妃行了一礼:“娘娘恕罪!奴才没这个意思,奴才是就事论事。” 态度非常、非常恭谨! 然而他越恭谨,皇后的脸色越沉:“德妃!章和是本宫宫里的内侍,字画失窃也是未央宫的事,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些?!” 德妃的头皮一麻,心不甘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子:“臣妾不敢。” “本宫看你敢得很!”皇后的怒火一促即发,“章和!组织内务府的人给本宫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世子妃送的画搜出来!” “搜……搜哪儿?”章公公支支吾吾地问。 皇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德妃,眼底的寒芒似要一举洞穿她伪装多年终于原形毕露的美人皮:“承德宫!” 水玲珑眨了眨眼,随着众人一起福下身子,德妃从前能得皇后器重,原因就在于德妃一心避宠,一旦德妃打破了这种平衡,皇后和她的关系便瞬间崩裂,加上德妃越过皇后直接向皇帝奏请册封梁贵人为梁嫔一事,简直是公然挑衅皇后的权威。而今天发生的事,从梁贵人掌掴水玲月,到她不得已以臣妇身份教训梁贵人替水玲月鸣冤,再到现在的章公公面对德妃时战战兢兢……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彰显着德妃的影响之大,已经快要盖过她这个皇后了。 试问,皇后还怎么忍得下去? 德妃横移一步,拦住了章公公的去路,视线越过章公公,落在了皇后的脸上:“皇后姐姐,你点名要搜我的承德宫,无疑是给我扣了顶嫌疑人的帽子,宫里人多口杂,随便一传,妹妹我的声誉可是要受影响的!” 皇后的眸光一凉,声若寒潭道:“章和!你愣着干嘛?本宫命你搜!” 章公公打了个哆嗦,脚底生风,飞一般地逃离了御花园! 德妃气得两眼冒金星,她没做的事自然不惧皇后无中生有,可皇后下令搜宫,无疑是公然与她撕破了脸,她走的是高高在上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的宠妃路线,唯有这样,宫里的女人才有信心投靠她。她就是算准了皇后是个隐忍内敛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争对谁,以免在皇上心里落个善妒的形象,这点从前水沉香获宠时她深有体会。但现在,皇后居然一反常态地公然争对她!不搜千禧宫,不搜未央宫,不搜别的地方……只搜她的承德宫?! 德妃的指甲几乎要揉碎了手里的帕子,冷笑着道:“皇后娘娘,如果没搜到,你打算怎么弥补臣妾的损失?” 皇后的眼眸迅速变得幽暗,若深不见底的潭:“德妃!注意你的身份!是皇上许了胆子让你如此质问本宫的?本宫乃一朝皇后,执掌凤印,连区区一个一品妃的寝宫都搜不了?笑话!” 这是皇后既去年肃清后宫后又一次雷霆般的怒火,初春的风极冷,吹得众女瑟瑟发抖,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冒出了些许粘腻的薄汗。便是德妃一边强装镇定,也一边惴惴不安了起来 【142】始作俑者,倒霉的荀枫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5本章字数:13075 德妃勾结平南侯府盗取藏宝图的罪名最终成立了,皇帝褫夺了德妃的封号,贬为更衣,赐毒酒一杯。 若说上次水沉香出事,荀枫侥幸豁免,这回却没那种好运了。 当然,无中生有也分场合对象,宫妃是皇帝的女人,处置她易如反掌,单单是触犯龙威这一项便能摘了她的脑袋。荀枫则不同,他是功勋世家的中流砥柱,想将他拉下马,一个由水玲珑编造的假象远远不够,不然,寒了文武百官和万千黎民的心,吃亏的还是皇帝。 但不论是皇后还是皇帝,都决定借助这个机会替太子铲除最有力的政敌。 官方说辞是——皇帝召荀枫密谈,希望了解盗窃事件的真相,究竟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还是荀枫与德妃互相勾结。出乎意料的是,当皇帝戳穿荀枫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并打算将他押入天牢、判以重刑之际,荀枫突然丧失理智,拔了头顶的发簪开始行刺皇帝。常公公英勇救主,替皇帝挨了一刺,为御林军的到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在御林军的合力围剿之下,荀枫终被擒获。行刺一国皇帝,这本该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但皇帝看在老家主荀义朗的份上,并未对荀家斩尽杀绝,而是剥夺了荀枫的官位和世子之位,将他流放至东部边陲,非昭不得返京。 另一边,水玲珑献宝有功,皇后懿旨,许水玲溪与荀枫和离,水玲溪幸免同赴苦寒之地的下场,回了尚书府。 漆黑的屋子,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娜扎一身素装,披头散发颓然地坐在锃亮的冒椅上,朱丹红油漆徐徐反射着烛火微弱的光,照着她苍白的脸,映出了游魂一般的阴森。在她脚边,是死不瞑目的小安子。 章公公单手端着托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阳怪气地道:“余更衣,该上路了,别让咱家难做!” 娜扎红肿的眼眸里再次溢出两行清泪,她抛却所有自尊,起身抱住章公公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十一呢,本宫的十一呢?本宫要见他!章公公,你让本宫见见他!” 章公公厌恶地拂开她的手,厉声道:“罪妇余惜晚!十一殿下如今是皇后娘娘的嫡子,与你再无任何瓜葛!你要哭,便到阴曹地府找阎王老爷哭吧!” 娜扎的身子一个不稳,摔在地上,额角磕到椅子的扶手,鲜血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她探出手摸了摸,微热得有些滚烫的触感像烙铁,灼着她的指尖,烫在她的心头 ,她望了望铜镜里狼狈不堪的自己,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怔忡了良久,她的眸光忽而一凛,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情绪一瞬间激动了起来:“不要!我不要死!你是皇后派来的侩子手!皇上不会舍得杀我的!一定是皇后擅作主张,假传圣旨!你让常公公来!皇上传旨都是由常公公代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定本宫的死罪?简直不知所谓!” 哼,今晚要不是常公公替万岁爷挡了荀世子的一刺昏迷不醒,这旨意还真轮不到他来传!章公公鄙夷地斜睨着娜扎,冷声道:“给咱家按住她!这毒酒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几名小太监碍于德妃往日的威严,迟迟不肯动手。 常公公提起脚一一踹了过去:“万岁爷的旨意是赐余更衣毒酒,她不喝,咱们的任务便不算完成!你们到底是惧怕一个将死之人,还是惧怕高高在上的万岁爷?” 几人再不做犹豫,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娜扎! 章公公阴冷一笑,掐住她的下颚,将毒酒灌进了她的肚子…… “没想到会是这样。”墨荷院,水玲珑听完诸葛钰阐述的消息,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皇帝喜欢诺敏,把娜扎当做诺敏的替身,哪怕娜扎“偷了藏宝图”,但皇帝或多或少会顾及一些往日情分,绕娜扎一条小命的吧,还是说……皇帝当真如此在乎藏宝图? 诸葛钰将水玲珑抱在腿上,一边轻抚着她肚子,一边似笑非笑道:“德妃死了,娜扎却没有。” “嗯?什么意思?”水玲珑睁大眼眸望着他。 诸葛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下颚抵住她柔软的肩,含了淡淡戏谑意味地说道:“你不是说皇上把娜扎视作你娘的替身吗?他既然如此宠爱娜扎,你这种手法不算高明的栽赃陷害哪里又瞒得过他的法眼?” 水玲珑扭过头,不服气地瞪了瞪他:“怎么?还瞧不起了?” 诸葛钰轻笑,摸上她发怒撅起的红唇,又凑过去含住,用舌尖细细尝了一遍,才在水玲珑恨不得把他射成筛子的眼神里说道:“你谋算的不是德妃和荀枫,是皇上和皇后的心。你知道皇后想弄垮德妃已久,也知道她和皇上忌惮荀枫已深,你只需要送给他们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罪状,蛛丝马迹自有他们替你掩了,各种漏洞也自有他们给你堵了,你就安心地看着德妃与荀枫落马,末了,还能以怀孕不适、受了惊吓为由,窝在王府不去面圣。反正有王府罩着你,皇上也不能强行拽了你去。退而求其次的情况下,皇上便只能盘 问水玲溪与水玲月。这两人,前者憎恶荀枫的虐待,后者失宠已久不得不向你靠紧,谁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水玲月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大呢?” 言罢,又亲了亲她软红的唇,女人太聪明活得就累,他还以为她是想用藏宝图算计水玲溪一番,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将矛头对准了荀枫和德妃。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道:“你刚说娜扎没死,是什么意思?” 诸葛钰玩味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自己猜出来。 水玲珑狐疑地眯了眯眼,并蹙了蹙眉,陷入沉思:“该不会……皇上早知道娜扎的真实身份了,明面上杀了德妃,实际却放她自由,让她回了漠北?” 诸葛钰嘴角的笑弧逐渐扩大,俊秀的脸映着烛光,眼底的亮色又增了几分:“没错。漠北之所以败给大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内部分歧太重,没有藏宝图,便找不着漠北圣物,也就无从号令纷争已久的各大派系,现在藏宝图到手,娜扎作为董氏皇女,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号召力了。” “我好像有些明白皇上的做法了。”水玲珑的心底漫过一层恶寒,“他先是煽动泰氏兴起内乱,并命郭焱出征,里应外合之下郭焱大获全胜,董氏一族被屠,只剩皇宫里的十一皇子!然后他又借着泰氏敬献假藏宝图为由,让郭焱狠狠地重创了泰氏。现在,董氏皇女携带藏宝图横空出世,哪怕泰氏想反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了。所以,民心所向,百官所向,除了娜扎和十一皇子,再无他人!可……万一……万一娜扎变心,在政权稳固后,嫁了漠北男子,再诞下更为纯正的血统,十一皇子的皇位岂不是泡汤了?” 诸葛钰漠然地笑了:“你再猜猜,今晚皇上给娜扎喝的到底是什么?” 脑海里灵光一闪,水玲珑瞪大了亮晶晶的眸子:“别告诉我是绝子药!” 诸葛钰没有回答,但水玲珑从他冰冷的眸光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皇帝的手段之残忍,丝毫不逊于荀枫。爱子如命的娜扎将从此饱受母子分离之痛,心甘情愿地沦为皇帝夺取漠北的魔爪,因为这是娜扎与十一皇子重逢的唯一途径。若她猜的没错,等漠北真正臣服十一皇子的那天,皇帝会杀母留子,不让漠北政权旁落太后之手。 忽而想到了什么,水玲珑的神色一肃:“皇上既然知道了娜扎不是大周人,会不会怀疑到父王的头上?”毕竟这个假身份是王爷给娜扎捏造的。 诸葛钰的眉宇间就露出了一丝倦意:“处理好了,查不 到的。” 水玲珑抬手按了按他的太阳穴,眯眼一笑,岔开了话题:“那你说,皇上和皇后会怎么看待我的行为?” 诸葛钰享受着她的温柔,语气也变得温柔:“你是王府的世子妃,所代表的自然是王府的立场,你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眼里都是得了王府的授意,所以,今日种种在他们二人看来不过是镇北王府打压平南侯府的手段,他们倒是不大可能认为一切是你的算计,只怕在暗骂王府为了铲除政敌连怀了孕的儿媳也能利用!”讲到最后,诸葛钰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 水玲珑放下手,鼻子一哼:“荀枫上回挟持我,我气不过,就想整得他永无翻身之日。”算是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憎恶荀枫的原因。 诸葛钰的眼神一闪,定定地看着她,似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水玲珑活了两辈子,早练就了一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领,何况她也完全是撒谎,那件事儿是挺让她窝火的。诸葛钰看不出什么,淡淡一笑,又道:“好了,荀枫被逐出平南王府,从此与荀家再无瓜葛,少了荀家的庇佑,他再想东山再起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荀枫一天不死,她就一天无法安心,人各有命,荀枫前世能做皇帝,首先他必是具备了贵胄之命;除此之外,他的确有着高于常人的毅力和头脑,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呢,她不信荀枫筹谋多年,离开荀家就寸步难行了。 诸葛钰握住她的手,十分认真地道:“后面的事交给我,你安心养胎。” 水玲珑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暖,这辈子总算不是自己在孤军奋战,偶尔累了她也有个港湾歇息一下的,不是吗? “好。” 诸葛钰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小小脑袋,道:“这才对了!以后不准再忧心,我娶你是要让你享福的,可不是让你天天替诸葛家操心的!诸葛家的天自有诸葛家的男人顶着,塌下来我也在你前头,别再犯傻,知道吗?” “玲珑,你再忍忍,等打完这场仗大周就海晏河清了,朕等着你凯旋!” 水玲珑摊开手掌,手,还是这双手,但这辈子她不需要再握着屠刀了。因为这个男人说,娶她是要让她享福的,天塌下来,他也在她前头。是说,绝不利用她,死也会护着她? 诸葛钰的大掌下移,轻轻抚摸起她硬邦邦的肚子,柔和的语调一转,摆起了酷爹的谱,“儿子!今天在宫里有没有谁欺负你娘?说出来,爹去揍飞他!” 这时,恰好 枝繁端了宵夜进来,就听到诸葛钰在问水玲珑有没有受欺负的话,吓得手一抖,托盘差点儿掉到了地上! 诸葛钰眼底冷芒一闪,看向了枝繁:“怎么了?” 枝繁询问的视线投向了水玲珑,水玲珑微微地摇了摇头。枝繁的眼皮子飞速眨动,嘴角也抽了抽,讪讪笑道:“哦,没……什么。非礼勿视,奴婢什么也没看到!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语毕,将头垂得低低的,仿佛刚刚那样子的失态是瞧见水玲珑和诸葛钰的暧昧才产生了。 水玲珑十分配合地一头扎进他怀里,小爪子揪住他衣襟,嗔道:“讨厌!”鸡皮疙瘩…… 枝繁将托盘放在桌上,目不斜视,逃一般地离开了房间。 水玲珑知道自己这回是大意了,在明知德妃和荀枫勾结的情况下,也在明明察觉到了德妃不正常的状态下,竟然还是硬着头皮咬了那块鹿肉饼,按照她以往的谨慎,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她都会及时让自己避开,可这回……她放松警惕了。 水玲珑就像个做错了事想要尽量掩饰不被家长发现的孩子,心虚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诸葛钰明显感受到了她额前的湿意,掬起她的脸问道:“你又是怎么了?” 水玲珑低声道:“我饿了。” 诸葛钰促狭一笑:“我喂你。” 心虚的孩子没往深处想,只点头如捣蒜:“额……好……啊?” 水玲珑没反应过来,诸葛钰就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她如花绽放、柔美婀娜的身躯,沙哑着嗓子道:“饿了一个多月了,嗯?乖,今天一定把你喂饱。” 水玲珑……愕然! …… 月黑风高。 郭焱此次运输物资的任务圆满完成,不仅如此,他还依照皇帝的密令暗中拜访了许多漠北的高官,将随行的美人送了出去,一共收买到官员十三名,另外的二十人里有十人明确表态不接受大周皇帝的示好,另外十人则使用了“拖”字诀:需要时间考虑! 郭焱伸了个懒腰,漠北如何关他屁事?他只想守着玲珑,好久没见她了,真长了翅膀恨不得飞回去! “将军,过了这片林子,再行进半日就能看见京城啦!”随行的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侍卫递过一块干瘪的驴肉,憨憨地道,“将军,您吃点儿吧,您晚上吃得好少。” 郭焱随手拿起驴肉咬了一口,味 同嚼蜡,他皱起了眉头:“挖几个坑,装上简易的陷阱,明早起来吃新鲜的!” “哦!”小憨挠了挠头,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小铁锹,开始卖力地挖了起来。 郭焱靠着大树一边咬着干巴巴的驴肉,一边想着玲珑巧笑嫣然的模样,只恨自己前世失忆五年,直到临死前才看到了丢失的一切,现在他都成亲了,再像个孩子似的赖玲珑的怀里撒娇,好像……很羞人! 不知怎地,一想到怀抱,他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三公主,那夜,他从宿醉中清醒,就发现自己趴在她怀里,嘴里含着,手里也握着…… 唰!郭大将军脸红了。 “……” “……” 好像耳畔传来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的话音,郭焱失神,竟没能察觉。 小憨举头望明月,砸了砸嘴,这都多深了呀,将军怎么还不满意? “将军,够了吗?”小憨又问了一遍,这回他放大了十倍的音量,终于让郭焱听见了。郭焱四下一看,咦?人呢? “小憨!你跑哪儿去了?”郭焱大声问! “我——在——这——里——呀——” 很低、很闷的声音! 郭焱挑了挑眉,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跃起,接住腾空的瞬间目光一扫,总算在三十米开外的杨树下发现了他! 郭焱快步行至声源处,望向目测深四米、直径一米的地洞,目瞪口呆道:“你挖那么深做什么?到底是挖坑还是挖井?” 小憨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将军我问你够了没,你不答话呀,我就以为你觉得不够。” 这种洞又窄又深,毫无借力之地,即便是他掉进去也没法儿施展轻功飞上来。这傻小子,竟是差点儿把自己给埋了! “你等等啊!”郭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副绳索丢下去将小憨拉了上来,“困兽夹放了没?” 小憨笑道:“放了。” 郭焱点头,林子里猛兽多,不宜露营,是以,他用枝叶掩盖好洞口之后就带着小憨策马从东面而出,打算在一座草坡旁搭建临时帐篷。谁知,没走几步,小憨就一蹦,跳到了郭焱的背上,失声叫道:“将军!有鬼!” 郭焱蹙眉,“啧”了一声:“下来下来!哪里有鬼?” 小憨战战兢兢地下地,顺着东南方指去,郭焱定睛一看,除了茂密的树木什么都没有,小憨 揉了揉眼,最后傻了眼:“奇怪呀,我刚刚明明看见了,白衣服,披散着头发,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脸特白,眼睛特大,嘴巴特红……” 郭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胡说八道些什么!深更半夜没鬼也被你说得有鬼了!” 小憨低头,就是有! …… “嘘——世子,是我,金尚宫派我来的。”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用迷魂香迷晕了押送囚车的侍卫后,悄悄靠进囚车,并压低音量自报了家门。 荀枫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向了来人,对方微微一怔,没想到落魄得只剩囚衣傍身,披头散发,世子仍高贵俊美得宛若神祗,尤其那对嫣红的唇瓣,竟比女子的还娇艳三分。 定了定神,他亮出金尚宫的令牌,荀枫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眼底的警惕才缓缓遣散。 这场飞天横祸真是来得太及时、太迅猛了!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就和德妃“勾结盗取藏宝图”了?!而他尚未听清皇帝叽里呱啦的话语,皇帝身旁的李常便自戳腹部倒下了?! 发可! 男子见荀枫迟迟不发号施令,便出声提醒道:“世子,金尚宫的马车在林子以北等候,您速速前去与她会合吧!” 言罢,男子用细铁丝撬开了囚车的锁和荀枫身上的枷锁,荀枫脱了厚重的囚衣,只穿着白色中衣跳下了马车,他挑开男子的面纱看了一眼,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这才迈步朝林子里走去。 原本以他的轻功,穿越一片林子不过是小半刻钟的事儿,偏皇帝那个老贼不知怎么想的,竟给他灌了软骨散,一路上他运功逼出了一些,可仍提不起太大的劲儿。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荀枫的体力流失得十分厉害,他想起初中上体育课练习一千五百米长跑时老师说的话:“累了也别停下!越累说明你离极限越近!只要超越了身体的极限,后面就会越跑越轻松!相反,如果你这一次输给了极限,下次还想克服,困难翻倍!” 荀枫一边默念着体育老师的话,一边奋力迈开仿佛灌了铅的腿,朝东南方跑去。 然,人算不如天算的是,眼看着他就要越过一半的路程,突然脚底一空,毫无预兆地掉进了洞里,随后,机关被触动,困兽夹“嘭”的一声,夹住了他的…… “啊——发可!” …… 翌日,小憨兴致勃勃地返回四米深 坑查看猎物,地面的遮掩已经没了,说明有猎物掉进陷阱了,哈哈!将军一定会表扬他的!他挖了那么深,暗卫掉进去也蹦不出来! 可是小憨趴在洞口一看,除了一滩血迹,连根野兽的毛都没有! 这……这说明野兽掉进去了,但又逃跑了! 小憨两眼望天,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说了!免得将军怪他连陷阱都挖不好! 平南侯府与德妃勾结盗窃藏宝图的事很快传遍了王府的每个角落,诸葛啸天等人并不在场,无从甄别事发经过,便信了官方说辞:玲珑献宝,德妃盗宝,欲给荀枫! 荀枫被流放三千里,太子府和王府恨不得放鞭炮,连老太君这种不在意国事政治的人都多了几分喜色。 天安居内,老太君坐炕头,水玲珑和乔慧一边一个挨着她,冷幽茹和甄氏分别坐冒椅上,诸葛姝在甄氏旁侧,无精打采地绕着手荷包上的流苏。甄氏用余光瞟了瞟她,她没察觉,甄氏一把夺了她手里的荷包! 冷幽茹淡淡倪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地喝茶。 老太君就看向冷幽茹问道:“亲家是搬出佛堂了,还是怎么?上回亲家忙着照顾你,我没能与她讲上几句话,倒是想多问问她来着。”昨天冷幽茹和诸葛流云去了趟冷家。 冷幽茹放下手里的茶杯,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她老人家挺好,住惯了佛堂的清静之地,宅子里人多反而不习惯。” 这便是又住回去了! 老太君暗暗一叹,自从冷老家主离奇过世,冷老夫人便寡居佛堂十多年,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丈夫是亲人,儿子女儿就不是了? 老太君拧了拧眉头,又问向水玲珑,语气明显地多了好几分疼惜:“昨天在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吓坏了吧?” 水玲珑莞尔一笑,很是乖巧:“皇后娘娘赏了银狐毛皮给我压惊,我不怕!” 一屋子全都笑了起来! 老太君拍了拍水玲珑的手,又拉过乔慧的,继续扮好一个大家长的角色:“小慧啊,这两天胃口好似不怎么好,我见你吃的不多,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坦? 不等乔慧回答,诸葛姝抢过了话柄:“自然是心里不舒坦了!二嫂怀着身子呢,怎么赶着就让姨娘过了门?换做是我,我也吃不下饭!太膈应了!” 其实诸葛姝想的是乔慧怀孕出门不便,安郡王陪她的时间就多了些, 但董佳琳一来,安郡王的空闲时间全都给了董佳琳了,所以,她心里非常、非常不舒坦! 然而这番话落进乔慧的耳朵里却成了一种打抱不平和关心,因亲眼瞧见诸葛钰和安郡王共用筷子而滋生的一丝芥蒂顷刻间消散开来,她决定日后多多关心诸葛姝! 请安完毕,乔慧陪着甄氏回了湘兰院,流珠给二人奉上茶,乔慧开门见山道:“娘,四妹及笄了,可有人上门说媒?” 提起女儿的亲事甄氏就头疼,及笄当天便有媒婆上门来了,可惜来的都是不入流的对象,要么是家道中落的寒门嫡子,要么是锦衣玉食的高门庶子,哪里配得上她的姝儿? 甄氏幽怨地叹了口气:“有是有,可惜不大中意,要么门不当户不对,要么是庶出,不妥不妥啊!” 乔慧温柔地道:“恕我直言,四妹性子耿直,不适合嫁给同样太强势的男人,温和些的、年长些的对象或许更能给四妹幸福。” 甄氏的眼神儿一亮:“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乔慧垂眸笑了笑,温道:“不知娘觉得我二哥如何?” 乔慧的二哥不正是肃成侯府的嫡次子乔英?乔英俊秀笃学、勤奋进取,听说前段日子刚被太医院给录取了,只等年底上任,特别是对方知根知底,不怕藏了隐疾或其他,这倒是个绝佳的对象!甄氏就露出一抹灿灿的笑来,拉着乔慧的手,喜滋滋地道:“哎哟,窥一斑而见全豹,你的品性这样端正,你哥哥的定然一样!咱们诸葛家要是有幸能再与乔家攀一次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主要是甄氏想着,把诸葛姝嫁人乔家有个天大的好处:不怕诸葛姝受婆婆的闲气!你要敢对我女儿不好,我就惩罚在你女儿身上! 乔慧眼底笑意更甚,任由自己的手被甄氏握着:“我稍后给家里写封信,让我二哥过来一趟,若是二哥与四妹看对眼了,咱们两家再商量亲事。”这是替诸葛姝考虑,她这倔脾气,万一嫁的不是自己喜欢,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 甄氏会心一笑:“行!这事儿你慢慢安排,不着急的,反正姝儿刚满十四,你注意自己的身子,别累到了,心态呢也放好一些,郡王心里呀,你更重要,你那日刷战马刷了一整晚,郡王在一旁陪了你一整晚,他的情意你还不明白吗?” 乔慧闻言笑容僵了僵,随即心里漾开一分甜蜜:“是,娘,我知道了。” 嘭! 好似花盆被碰倒的声音。 【143】风波,粘人的玲珑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6本章字数:15636 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郭焱终于抵达了京城,他先是入宫向皇帝复了命,尔后带着皇帝的丰厚赏赐回了郭府,拜见完郭老太君和郭大夫人,郭焱决定去见水玲珑,直接上门貌似不妥,那就写封信约她在小别院见面! 这么想着,郭焱心情愉悦地洗了个澡。 三公主闷闷不乐地坐在房间,自从上回强行与郭焱行房之后,郭焱便搬回了原先的院子,终日像老鼠躲着猫似的躲着她,这不,明明回了府,也不来看看她! 好气! 青铜端来一盘新鲜的凤梨,笑着道:“三公主,暖房里种出来的,可好吃了!” 三公主看也没看便扬了扬手:“拿开!我不吃!” 青铜微微一愣,三公主从前最爱吃凤梨了,眼下却没胃口?青铜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嘿笑道:“公主是不是在想驸马?” 三公主揪着手里的帕子,仿佛揪着郭焱似的,恨不得揉烂得了:“你不是说圆房了,驸马就会喜欢我、黏糊我的吗?我疼死了不说,还被他嫌弃!你看!他回府多久了,都不来见我一下!你出的馊主意,害惨我了!” 青铜疑惑地歪着脑袋:“不对呀公主,奴婢听宫里的嬷嬷们说行房是很舒服的,那些宫妃想求皇上的雨露想得快要疯了,公主你怎么好像不大享受的样子?” 享受什么呀?那家伙弄得她浑身都疼,折腾了一夜,她不知道晕死了几回!早知道行房这么痛苦,她才不要趁机扒了他的裤子! 青铜左歪了歪脑袋,右歪了歪脑袋,灵光一闪,想了个补救过错的好法子:“公主啊,其实吧,想要驸马黏糊您、天天离不开您,也不是没辙。” …… 郭焱洗完澡,换上玲珑做的衣裳,这才神清气爽地出了净房。 一开门,他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不分里屋和外屋,就一间,左边是一张长方形书桌,摆着笔墨纸砚;床在右侧,与衣柜连着,并一竹节银丝熏炉,此时正袅袅轻烟,散发着浓浓的幽香;中间放了一个茶几和一把藤椅,三公主就坐在上面。 听了郭焱的话,三公主正在倒茶的手就是一僵,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也一僵:“郭焱!这是你和我说话的语气吗?”这么冰冷! 郭焱站着,她 坐着,她穿一件玫红色高腰罗裙,外衬一件月牙白绣金色紫荆花对襟华服,肤色白皙水嫩,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因为气愤的缘故,胸口起伏得厉害,郭焱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呼之欲出的丰盈上,角度关系,他能清晰看到她充满诱惑的沟壑以及若隐若现的两点绯色,又想起那晚的孟浪之举,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屋子里光线暗沉,三公主没注意到郭焱的异样,只气呼呼地道:“郭焱我问你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郭焱霎那间回神,尴尬地眨了眨眼,故作镇定道:“我就这样!不喜欢你别过来找我!呆在自个儿院子,甭提多清净!”也不知在说三公主清净还是他自己清净。 三公主慕地站起身,双目如炬道:“郭焱!我警告你,从今天起你必须搬回我的院子住!不然,我就告诉我父皇,让他收拾你!” “你……”郭焱气得呼吸一滞,“就知道威胁人!不觉着丢人你告诉吧!我倒要看看皇上管不管得到郭府的内宅里来!” 言罢,大踏步朝前走去。 三公主气得跳脚,在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时也跟着转身,望向他的背影呵斥道:“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出府!你才回来!必须陪我!” “哼!”郭焱哼了一声,继续前行。 三公主看了一眼袅袅轻烟的熏炉,唇角勾起一抹坏笑,默念,一、二、三,倒! 嘭! 郭焱倒在了地上…… 墨荷院。 水玲珑正在做绣活儿,她想给小柿子缝制一双虎头鞋,她知道郭焱回来了,所以同时也是在等郭焱约她出去见面,可坐等右等,叶茂都在府门口守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来什么消息。 水玲珑幽幽一叹,八成是和三公主歪腻去了,唉唉唉!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臭小子!该打屁股! 枝繁一边叠衣服,一边问道:“大小姐,二小姐就这么离开荀家了?她成过一次亲的人,以后找婆家很难了吧?” 水玲珑淡淡地牵了牵唇角:“她沉鱼落雁、碧玉绣花,再嫁有什么难的?”前世水玲溪还不是先跟了云礼,云礼死后才迷惑的荀枫?她这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除开曾经装过一段时间的贤良淑德,本性其实劣质得很,算了,懒得谈她,“王爷和王妃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枝繁答道:“二人一般不叫丫鬟进去服侍,昭云也探不到里边的情况,反正表面看起来是挺好 的,昨天王爷还陪王妃回了娘家,奴婢想,他们两个大概是真的和好如初了吧!只是奴婢觉得奇怪,王妃做了那么多坏事,王爷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水玲珑轻笑,放空了视线,仿佛在看对面的窗子,又仿佛没有焦点:“明面上的东西未必真,再者,即便王爷原谅王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王爷明知道王妃绝育了,仍把解药给了诸葛钰,王妃不心生怨恨才怪。所以,这些恶果勉强也算王爷亲手种下的,他怨恨王妃之前,第一个得怨恨始作俑者,其次是自己。” 当然,这是诸葛流云的立场,不是她和诸葛汐的,她相信终其一生,诸葛汐或许都无法原谅冷幽茹。 枝繁似懂非懂,又道:“王妃以后要是再做坏事怎么办?” 水玲珑冷冷地睨了枝繁一眼,枝繁的头皮一麻,吐了吐舌头:“奴婢叠衣服,叠衣服。”可终究忍不住话头,“大小姐,三小姐回江南了吧?二少爷好像还是去锡山学院了。”不是闹着弃商从文吗? 水玲珑淡淡地道:“他不去上学还能去哪儿?”前世水航歌做出让步,一是因为水敏玉聪颖能干,继承他的衣钵走进了官场;儿是因为他和二叔之间没出冰冰这茬子膈应人心的事。但而今,除非改朝换代,否则水敏玉做官无望了,加上二叔又霸占了国丈的位置,水航歌当然不会允许水敏辉和二叔有任何的牵扯,打了个结,水玲珑咬断线头,“老夫人怎么样了?” 枝繁就道:“好多了,能讲简单的话,也能动动胳膊,就是走路不大行。” “中风不容易恢复。”水玲珑皱了皱眉,或许有必要再回府探望一番?想起秦芳仪和水玲溪,摇了摇头,龙潭虎穴,不去也罢! 不多时,萍儿送了一块新鲜牛肉过来,萍儿刚走,没有悬念的,余伯也送了一份食材:鸽子。 诸葛家的男人啊,都是食肉动物! 枝繁掀开罩着篮子的布,发现萍儿篮子中间被一块木板隔开,左边是牛肉,右边是一本书籍。枝繁拿在手里翻了翻,奇奇怪怪的文字像符篆似的,她疑惑地“嗯”了一声:“大小姐,您看!老太爷送了您一本书!” 水玲珑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拿来我瞧瞧。” 枝繁把书递给水玲珑,蓝皮书,页面泛黄可见历史不短,水玲珑翻了几页,挑了挑眉,字典啊!老太爷什么意思?让她学习喀什庆的文字吗? 喀什庆和漠北使用同一种文字,归顺大周后才慢慢使用大 周的文字,但古代教育体制落后,除开为官者必须熟悉大周文字以外,民间大多流传的仍是古老的文字。 镇北王府是皇帝用来控制喀什庆的人质,皇帝应当没这么好心放他们回喀什庆,她学了喀什庆的文字也……没什么用。 想归想,水玲珑还是令枝繁把书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尔后穿上围裙去了小厨房,今天做什么呢?看在老太爷贿赂她的份儿上,大大、大大地露一手,来一份碳烤牛排和一盘红烧乳鸽吧!要是再有两杯红酒就更好了! 钟妈妈正在切菜,看到枝繁拧了两个篮子进来,旁边站着水玲珑,噗嗤笑出了声,小吃货遇到俩大吃货! 钟妈妈和枝繁分别开始洗菜切菜,枝繁胆儿小,不敢动那几只咕咕直叫的可爱鸽子,钟妈妈麻利地掐住鸽子头,用菜刀把脖子一抹,放血,丢进滚烫的水里,拔毛! 枝繁撇了撇嘴,毛骨悚然! 等到牛肉切好,鸽子跺好,葱姜蒜等配料全部备好,水玲珑才走到灶台前,开始下厨。可刚把油倒进锅里,叶茂来了。 叶茂原先在府门口等郭焱的人前来传信,等到太阳下山也不见影子,她便自个儿回来了,路过娉婷轩时听到嘈杂的喧哗和哭声,她偷偷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出了大事…… 娉婷轩内,甄氏坐在床头,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待到屋子里收拾干净,她才请了胡大夫入内:“怎么样?胡大夫?” 胡大夫收回搭在乔慧脉搏上的手,徐徐一叹:“二少奶奶还年轻,以后会有机会的。” 乔慧虚弱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一听这话当即便晕了过去。 秀儿扑通跪下,扑在乔慧的胳膊上放声哭了起来:“二少奶奶!” 消息传得很快,水玲珑这边刚动身,另一边,冷幽茹和老太君也相继来了,三人几乎是同时抵达娉婷轩门口,冷幽茹和水玲珑给老太君行了一礼。 “娘。” “奶奶。” “别说了,赶紧进去看看!” 水玲珑又给冷幽茹行了礼,冷幽茹微微颔首,三人一道进了主卧。 刚打了帘子入内,便听到胡大夫“宣判死刑”的一句话,三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陷入昏迷的乔慧……以及哭得声嘶力竭的秀儿。 甄氏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面色凝重地道:“娘,惊扰您了,是儿媳的不是!” 胡大夫也起身,冲老太君拱手作了一揖。 老太君哪有功夫在意这些虚礼,满脑子都是乔慧的状况,她大踏步行至床边,甄氏让了位子,她坐下,拿出帕子擦了乔慧脸上的汗水,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滑胎?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大夫看向了甄氏,他是大夫,不是主子,能不参与内宅之事最好。 甄氏点了点头,胡大夫向老太君告了安,躬身走了出去。 甄氏面露难色,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道:“我……我去了净房,不太清楚,秀儿你说!”她没撒谎,她真不清楚事发经过,正在拉肚子呢,就听到一声惨叫,好像是乔慧的声音,等她上完厕所出去时,流珠已经命人抬了乔慧回娉婷轩,她也就比水玲珑等人早到一刻钟而已。 秀儿揪住胸口的衣襟,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是姨娘!是姨娘把二少奶奶推倒的!” 董佳琳? 所有人齐齐一震,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波光,董佳琳才过门几天?就有胆子闹事了? 似是感受到了大家的质疑,秀儿胡乱抹了眼角的泪,悲怆且认真地道:“二少奶奶与二夫人谈论完四小姐的亲事之后,便带着奴婢回往娉婷轩,刚走了几步二少奶奶说她的帕子好像掉二夫人房里了,奴婢回去取,取了帕子走到穿堂时就看见董佳姨娘拽住二少***手臂,压着二少奶奶倒了下去……奴婢如若半句谎话,甘受天打雷劈!” 喀什庆是信奉神灵的民族,他们极重誓言,秀儿发了这样的毒誓,在场之人,特别是老太君和甄氏都信了好几分。 冷幽茹静静地站在一旁,似嘲似讥的眸光扫过甄氏和老太君担忧不已的脸,没说话。 水玲珑看向毫无血色的乔慧,闻着空气里残留着的血腥味,眸色深了几分! 老太君哀怒地看向了甄氏,这是二房的庶务,乔慧是甄氏的儿媳,具体怎么处理,甄氏得表个态,总不能她一把老骨头了还越过辈分插手乔慧和姨娘的事儿。 甄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论她掌没掌家,二房出了这种不幸之事,她都难辞其咎!今儿若处理得当倒也罢了,若有失公允,老太君大概会把她手里的职权给收了回去!看了看一脸漠然,脸上有了红润之色的冷幽茹,甄氏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甄氏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乔慧,怀了身子的人也不知道注意一点儿,小妾和嫡妻天生是公敌,她不晓得避开一些? 甄氏完全忘了,天底下哪有妻让妾的道理? 她满脑子都是失了孙儿的不甘和懊恼,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不够小心的乔慧和犯了大错的董佳琳! 一念至此,甄氏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流珠,咬牙切齿道:“董佳琳呢?给我把她叫来!” 董佳琳显然摔得不轻,膝盖和手肘都破了皮,杏儿蹲下身,用清水洗了她伤口,又打开药瓶将金疮药涂在创面:“姨娘,摔疼了吧?” “二少奶奶怎么样了?好像都动不了的。”董佳琳忍住疼痛,蹙眉问。 人都是有私心的,杏儿也不例外,一个房里,妻强则妾弱,妻若则妾强,她没本事凑到冯晏颖身旁做大丫鬟,被指给了董佳琳贴身服侍,这几年虽不说飞黄腾达,可也不曾受过旁的闲气,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作为一个和枝繁一样有上进心的丫鬟,杏儿认为自己有必要以主子之忧为忧,以主子之喜为喜。杏儿说道:“姨娘,您在床上躺着,奴婢去门口迎郡王,等郡王回了,奴婢直接带他来紫荆院。您把握机会,怀个郡王的孩子!” 孩子…… 董佳琳的眼底闪动起兴奋的光芒,只有怀了诸葛家的血脉,王府的人才会拿正眼瞧她,抿了抿唇,她敛起情绪,平静地道:“还是先看看二少***情况吧!” 话音刚落,流珠带着两名粗使仆妇冲进了房内…… 董佳琳是被人驾着拖到娉婷轩的,头发也乱了,衣裳也脏了,狼狈得不像样子,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表明甄氏维护乔慧的决心,而事发经过仅仅听了秀儿的一面之词! “咝——”董佳琳被强行按跪在地上,膝盖的伤口瞬间裂开,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忍住不适恭敬地道,“婢子给老太君和王妃请安。” 冷幽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老太君的眼底寒光闪耀,但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大病初愈的冷幽茹和怀着身子的水玲珑,道,“你们坐。”已经没了一个重孙,水玲珑肚子里的千万不能有事! 水玲珑好心地搀扶了冷幽茹一把:“母妃。” 冷幽茹应景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站着。” 仿佛婆媳关系极好! 老太君就满意地吁了口气,已经发生的她无法抹除,赶走冷幽茹她又无能为力,如果冷幽茹真能放下芥蒂与玲珑好生相处,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甄氏没有得到特赦,心中狠狠地惊吓了一番!服侍婆婆多年,她自然了解婆婆的个性,大家相安无事时她是只单纯的小猫,一旦谁危机到了诸葛家的传承,她潜藏在骨子里的脾性便全都爆发出来了,她倒是没什么杀伤力,问题是老太爷和王爷在,是以谁也不能轻贱了老太君去! 甄氏满腔怒火和惊悚尽数化作眼眸里的厉色,恶狠狠地瞪向董佳琳道:“董佳琳,你才过门几天?为什么要闹出这种家宅不宁之事?乔慧可曾苛待过你一回半回?或冷嘲热讽于你一次半次?你的心肠未免也太毒了些!” 老太君经不起煽动,眼底的怒火烧得越发血旺! 水玲珑暗暗摇头,还没查明白事件的来龙去脉,二夫人便斩钉截铁地定夺了董佳琳的罪,万一不是董佳琳,她下不下得来台? “问清楚些吧,怎么害的?为什么害?哪儿来的胆子?”说话的是冷幽茹,她依旧神色淡淡,好像刚刚的话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可水玲珑明白她提到了点子上。 老太君眼底的怒火渐渐染了一丝疑惑的色彩,甄氏撤回落在老太君脸上的视线,转而投向了董佳琳:“你说!你为什么要推小慧?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好像过门的第一天我就叮嘱过你,切不可冲撞了二少奶奶,你竟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时刻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董佳琳杏眼圆瞪,一副诧异到极点的样子:“不是的……我没有推二少奶奶啊!我真的没有!我冤枉!我不敢的!”激动之下,连自称都改了。 秀儿没好气地道:“姨娘!你别嘴硬了!我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追上二少奶奶时就在穿堂里看到你拽二少奶奶,把二少奶奶压到了地上!” “我没有压二少奶奶!是二少奶奶要摔倒,我去扶她,结果我自己也脚底打滑摔倒了,但我发誓,我真的没压在二少***身上!就是为了避免压到二少奶奶,我才朝前扑了一大步,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不信的话,你们看……”激动地说着,董佳琳撩开了袖口,露出左手肘上红肿的擦痕。 秀儿气疯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你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大家怎么同情你、认为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呢?二少奶奶怀了孕却眼睁睁看着你过门,忍住满腹委屈接纳你、包容你,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对二少奶奶痛下狠手!现在二少***孩子没了,你高兴了吧?郡王又宠着你,你很快就能怀上,好诞下郡王的长子吧?!” 该说的 不该说的,秀儿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已经不知道理智分寸了。她和乔慧又不同于杏儿与董佳琳是半路主仆,她是侯府的家生子,儿时是乔慧的玩伴,长大了是乔慧的丫鬟,可以说,替乔慧效命已经成了她生命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乔慧出事,她揪心一般地疼。 甄氏原本看见董佳琳的伤口隐隐有些信了董佳琳的言辞,眼下听了秀儿的反驳又觉着董佳琳实在可耻!她当即脸色一沉,怒喝道:“够了,董佳琳!收起你的惺惺作态!简直恶心得我连晚饭都不想吃了!你是不是偷听到我说郡王在意小慧比在意你多,所以你心生嫉恨想要陷害小慧?!你这个毒妇!给我滚出去!跪在院子外!小慧不醒,你就不许起来!今儿你既然伤了小慧,怎么处置你小慧说了算!” 这便是说,即便乔慧要将董佳琳赶出王府,她也没什么意见! 水玲珑睃了甄氏一眼,老奸巨猾,明面上听着是完全站在乔慧这边,甚至把决定权都给了乔慧,可细细想来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董佳琳是妾不假,但她的表姐是姚家二少奶奶,真要把她打了、杀了或赶了,冯晏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董佳琳的哥哥极有可能跻身一届科举的前三甲,甄氏不愿接这么个烫手山芋,便甩给了乔慧。 届时,她大可以说,你们要找麻烦啊,找肃成侯府吧! 老太君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留下萍儿照顾乔慧,自己与其他人都散了。 安郡王下朝归来,从甄氏哪儿了解了情况之后立马赶去了娉婷轩。 董佳琳跪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膝盖起先钻心地疼,现在却什么感觉也没了,杏儿跪在她身后,想出言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董佳琳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抬头望向了来人:“郡王!”满是期盼…… 安郡王下意识地便脚步一顿,视线朝她扫去,然,在离她咫尺之地时霍然收回,尔后掸了掸宽袖,一言不发地踏上了台阶! 董佳琳失望地落了两滴泪…… 水玲珑带着枝繁慢慢玩墨荷院走去,神色有些凝重,似在思索什么! 枝繁小声提醒:“大小姐,晚饭摆在天安居,咱们走错方向了。”大小姐和二少奶奶走得近,又同是孕妇,二少奶奶出事,大小姐心里定然不好受了。 水玲珑停住脚步,刚好在一颗栀子树下,她随手掐了一片叶子,枝条一晃,她的眼眸一眯,有了思绪:“ 把秀儿叫来,就说我有些补气血的燕窝给二少奶奶。” 枝繁愣了愣,应道:“是!” 枝繁和秀儿的速度很快,水玲珑才掐了几十片叶子,二人便抵达了现场,望着水玲珑脚上散落如玉的绿叶,二人齐齐吞了吞口水:“世子妃!” 水玲珑打了个手势,枝繁会意,往边儿上挪了两步,将警惕性提到最高,开始留意周围的动静。 水玲珑开门见山道:“刚刚二夫人说董佳姨娘偷听,是什么意思?” 秀儿呜呜咽咽地把早上乔慧与甄氏谈话,结果有人踢翻廊下花盆的事阐述了一遍:“……她一定是受了太大刺激才会慌乱得踢翻了花盆!流珠姐姐亲眼看到的,绝不会有假!” 水玲珑深邃的眸子里流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暗光,片刻后,缓缓地道:“秀儿你突然腹痛先回院子里,燕窝我会派人送去娉婷轩。” 秀儿先是一愣,尔后含泪点头,捂着肚子回了娉婷轩,放眼整个王府,也就世子妃待二少奶奶最真心。 秀儿离开后,枝繁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啊,董佳姨娘那么温婉的一个人,下起手竟这么狠,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水玲珑丢了手里的叶子,又抬手去掐,摸了半天没摸着,抬头一看,才发现枝条已被她掐得光秃秃的了。她用帕子擦了手,枝繁麻利地接过,并奉上一块新的,她拿着晃了晃,挑眉道:“董佳琳踢没踢花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流珠一定没有亲眼瞧见。” “为什么?”枝繁不假思索地问,流珠没必要撒谎啊! 水玲珑斜睨了她一眼:“你最近越活越回去了,流珠是听到花盆倒地的声音才跑出去的,难不成董佳琳一直抬着脚,等流珠捉现行?”流珠也不算撒谎,人性如此,像盲人摸象一般,极容易给客观事实加上主观色彩,水玲珑推测的情况是:流珠听到声音,跑出去看,董佳琳正在扶花盆,流珠就认定董佳琳是踢倒花盆之人,继而推测她是偷听了墙角的人。 但事实会否真的如此呢? 既德妃迫害小柿子事件之后,水玲珑强悍的多疑心理再次回归,她朝枝繁勾了勾手指,枝繁附耳,听得她道:“你拿燕窝去娉婷轩,然后……” 一顿饭,食不知味儿,少了一个人,但仿佛缺了一大片。 纱橱将男女眷格开,水玲珑没听到老太爷对此发表任何言论,心中不免疑惑,安郡王好歹是亲孙吧,哪怕曾经是庶出,那 【144】元凶败露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7本章字数:13426 外书房内,诸葛钰看完一本又一本的折子,和一封又一封的密函,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没想到漠北给喀什庆运送粮草的官队竟然死在了喀什庆境内,漠北皇室震怒,迫切需要喀什庆甚至大周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但诸葛流风伤势未愈,无法奔赴漠北洽谈,三少爷在上次的内战中未树立良好的军功,又不足以代表喀什庆,现在,谁出面解决此事成了至关重要的难题。 喀什庆是民族自治区,朝廷对它的管理有限,帮助也有限,譬如去年的内战,冲在最前面的是喀什庆的军队,伤亡最惨重的也是喀什庆的士兵;再譬如喀什庆的旱灾,绝大部分赈灾物资出自喀什庆本土。 所以,此次的洽谈,喀什庆仍然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诸葛钰将折子丢在桌面上,右食指摸了摸鼻梁,站起身朝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押送荀枫的囚车到哪儿了?” 枭二答道:“进入淮城了,行驶进度不快,估计月底才能抵达东部矿山。” 诸葛钰的眼底流转起晦暗难辨的波光:“没人截囚车?” 枭二摇头:“官方消息是这样。” 荀枫在东部毫无根基或势力,荀枫会心甘情愿地进入东部沦为矿山的苦力?不像荀枫的性子,荀枫应该半路逃跑才对。 诸葛钰蹙了蹙眉:“你让枭三去一趟,一路跟踪囚车,直到抵达了东部再回京复命。” “是!” 湘兰院内,甄氏脱了鞋子,歪着腿靠在绣牡丹四喜软枕上,满眼的火气:“二少奶奶醒了没有?” 流珠打了帘子进来就听见甄氏问话,忙行了一礼道:“醒了,吃了几口燕窝又睡了,萍儿和秀儿在一旁服侍。” “醒了就好。”甄氏点了点头,又道,“郡王去没去娉婷轩?” 三月夜,依旧寒冷,坐屋子里都冻得发抖,何况是跪在外面?流珠就想到了董佳琳,美眸一转又觉得她跪着也是活该,便没提她了。流珠拉过薄毯盖住了甄氏的腿,道:“去了,说今晚留二少奶奶屋里过夜。” 甄氏神色稍霁,却仍有些不安:“董佳琳可真会给我长脸!原先就是看着她蕙质兰心,又识时务,只要怀了郡王的孩子,一定能把老太爷哄得服服帖帖的,老太爷一高兴,没准儿回头与族长说项,他们俩父子也好冰释 前嫌!没想到……千挑万选,竟然是弄了只白眼狼!” 乔慧是谁呀?人家是肃成侯府的嫡千金,大哥是驸马,大嫂是公主,二哥又即将跻身太医院,哦,提到乔英,甄氏又想到诸葛姝的亲事,心里越发怨恨董佳琳!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道:“哼!她要不是有个能干的表姐和一个还算争气的哥哥,我现在就把她赶出去!得罪肃成侯府,还不是得我替她收摊子?!” 流珠就劝道:“夫人消消火儿,郡王是难得的明白人,他晓得分寸的,夫人您放心吧。”其实她想说难得的明白人是二少奶奶,不过婆媳关系本就微妙,还是赞扬郡王比较能令二夫人宽心。 这话受用,果然甄氏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做了平妻,而是生了铭儿,铭儿聪颖好学又文武双全,不像姝丫头,只会给我惹祸!” 流珠不语。 甄氏觉得冷,端起床头柜上的热茶细细喝了起来,待到胃里暖和身子也暖和,才慢悠悠地道:“四小姐今儿闷房里一天了,还在闹肚子?” 闹肚子不闹肚子流珠不清楚,她问了琥珀,琥珀是这般回答的。但她知道以四小姐对郡王的心思,这几日定然心里不舒坦。流珠把琥珀的话转述了一遍:“嗯,闹得厉害。” 忧心乔慧的事,倒是忽略了女儿。甄氏掀开被子下地,打算去看看诸葛姝,但一想起诸葛姝求着要见安郡王的样子,她又狠下心将脚缩回了床:“罢了,晚些时候你去膳房,叫她们做一碗清汤面,放点儿冬菇和金针菇,四小姐爱吃。” 流珠应下,抬手拿开帐钩将帐幔放了下来,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说世子妃想探望四小姐,甄氏顿了顿,终究没往心里去。 水玲珑进入诸葛姝房间的时候,诸葛姝已经歇下,琥珀立在一旁,手里抱着被子,也有离开去歇息的意思。 “世子妃吉祥。”琥珀恭敬地行了一礼,尔后又朝床上的人儿轻轻唤道,“四小姐,世子妃看你来了。” 水玲珑犀利的眸光自屋子里的桌子、椅子、茶几、床头柜一一逡巡而过,茶几上摆了四色什锦拼盘,两荤两素的馅儿,并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花茶,边缘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口脂……垃圾篓的最上层是一张揉成团的白纸,从缝隙间隐约可见瓜子壳儿、果皮、鸡骨头…… 水玲珑牵了牵唇角,温声道:“四妹,晚饭时没见着你,听说你闹肚子了,好些了没?” 诸葛姝…… 没有反应! 琥珀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可以在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对水玲珑透露一些信息,但内心没有背主的打算,便是枝繁与她言谈时,也多用了套话的技巧。枝繁的眸子一眯,笑盈盈地挽起琥珀的胳膊,说道:“我记得你上回绣的花样子不错,有没有图片的?给我瞧瞧呗!”将琥珀半哄半拽地弄了出去! 水玲珑在床边坐下,冷冽如刀的眸光落在诸葛姝强壮镇定的睡容上,轻轻笑道:“四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睡得这样沉?我请胡大夫来替你把把脉,可好?顺便让他对症下药,免得你明日继续闹肚子,又窝在房里吃不得饭,爷爷、奶奶会担心的!” 一听要请大夫,诸葛姝的眉心狠狠一跳,却掩耳盗铃般作出一副慵懒的、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咦?大嫂你来了呀?琥珀,琥珀,快给大嫂奉茶……”很虚弱、很虚弱的语气! 这种演技在水玲珑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亏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真把天底下的人都当了傻子! 水玲珑就想起枝繁与她讲过的,林小姐与安郡王成亲当日,诸葛姝喝得酩酊大醉误入浴室,林小姐怕她出事跟着进去结果掉进了滚烫的池子,她听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儿,诸葛姝尚未及笄哪里就能酗酒了?浅尝几口有些微醉却也不至于奔进新婚夫妇的浴室,而今一想,或许是这个顽劣的妹妹枉顾性命,亲手毁了安郡王的新婚。 当然,这只是水玲珑的猜测,毕竟在她看来,诸葛姝没有陷害安郡王的作案动机。难道诸葛姝就是讨厌林小姐? “不用喝茶,枝繁瞧上了琥珀绣的花样子,二人去拿了,我和你说会儿话就走。”水玲珑保持着淡雅的笑,却莫名地令人心里发慌,至少,诸葛姝便是如此。诸葛姝不敢看她含笑却清冷犀利的眼睛,就又做出虚弱不堪的架势,闭上眼,微微喘气。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意态闲闲道:“姝儿,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乔二公子?” “嗯,嗯?大嫂你说什么呀?什么乔二公子?”这会儿不喘了! 反应挺快啊,水玲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睁得大大的眸子,问:“你今儿一天都没出房门吗?” 诸葛姝果断地摇头:“没有!” 水玲珑睨了她一眼,叹息道:“唉!想必你听说了你二嫂的事吧?她在穿堂摔了一跤,跟你一样都没去吃午饭,我们以为她是害喜严重便没往深处想,谁料,下午她就痛得死 去活来,你不知道,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出来有多吓人,可怜我那小侄儿连父母的面都没见着就这么去了,姝儿,你的心里也挺难过的吧?小侄儿和你,比和我更亲呢!” 诸葛姝猛一阵心慌,牙齿开始打抖,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我……我……当然难过了……我还哭了呢!” 水玲珑仿佛信了她的说辞,很是认真地问道:“那你要不要帮我查出凶手?” “凶……凶手?”诸葛姝的心咯噔一下,颤声道,“不……不是董佳姨娘吗?她拽着二嫂摔倒的……” 水玲珑不以为然地道:“那是掩人耳目的说辞!你想啊,你二嫂小产,侯府的人定要刨根问底,一时半会儿咱们又没查出幕后真凶,无法向侯府交代,只能先推了董佳姨娘出去顶罪,反正姨娘有姚家二少奶奶罩着,侯府的人再发再大的火儿也不能真把董佳姨娘怎么着。” 诸葛姝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而且,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水玲珑神秘兮兮地眯了眯眼。 诸葛姝颤声道:“什……什么?” “我发现啊,穿堂里有人往地上打了蜡!而且是故意的!” 诸葛姝的身子猛烈一颤! 水玲珑知道自己猜对了,没想到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堂妹心肠如此歹毒,乔慧到底怎么招惹她了?她怎么就下得去手?她就不怕乔慧猝不及防的一摔,落个一尸两命? 按耐住无边无际的怒火,水玲珑继续循循善诱:“流珠说,上午乔慧和二婶谈话,有人在廊下偷听,还不小心踢翻了花盆。我想,这偷听之人必定就是往穿堂抹油要陷害乔慧的人!能在湘兰院偷听并动手脚的,一定就住在这院子里吧!我原本是打算问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可惜你一整天闷在房里,唉!” 诸葛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啊,我……我没出门的,帮不了你啊,大嫂……” 水玲珑摆了摆手,淡淡笑道:“不过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到另一个法子了!” 诸葛姝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问道:“什么法子?”很急切、很急切的口吻! 到底是无知少女一个,仗着自己年龄小骗了家人的同情,脑子里其实没多少严谨的心思。董佳琳没有陷害乔慧的动机,诸葛家的人现在或许在盛怒之下想不明白,等过几天气消了便也转过弯来了,肃成侯府绝不会允许妾室先乔慧一步生下安郡王的孩子,所以,董佳琳如果想受 孕,就必须祈祷乔慧先有生养。乔慧一直不生,她就必须一直喝避子汤,要知道避子汤这东西,年轻时喝喝没感觉,老了那都是通身的妇科病,水玲珑就不信冯晏颖没与董佳琳讲这些道理。 水玲珑的神色一肃,说道:“你还记得我养的小狗吗?” “记得,叫多多。” “多多比寻常犬类嗅觉灵敏,我只要抱着它在花盆那儿闻一闻,就能查出谁踢到花盆了!” 诸葛姝如坠冰窖,连脚趾头都好似失去了知觉…… 水玲珑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笑道:“不打扰你休息了,睡吧,我这就去抱多多来找凶手了,爷爷那边儿还等着结果呢,这回若是逮住了那不要命的刁奴,定打她五十板子,打死为止!” 水玲珑走后,诸葛姝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踉跄跌到了地上,尔后她吞了吞口水,慌慌张张地点了火折子,把今天穿过的鞋丢进了火盆:“二哥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二哥!二哥最在意的人是我,不是林小姐,不是董佳琳,也不是乔慧……” 哐啷! 门遽然被踹开,一股狂风席卷而入,吹起火盆的灰屑,飞入诸葛姝的眼眸,她眨了眨眼,挤出两滴泪,就看见安郡王一脸煞气地立在烛光和暗影的交界处,宛若一尊从地狱破土而出的魔神……在他身旁,是同样阴沉着脸的萍儿。 事件的真相应当是:诸葛姝无意中偷听到了乔慧和甄氏的谈话,不满乔慧撮合她与乔二公子,也不满安郡王将乔慧看得这样重,于是暗中派丫鬟在穿堂的地上打了蜡,想摔得乔慧下不来床,无法缠着安郡王。至于董佳琳,她根本不在诸葛姝的算计之内。因为诸葛姝不知道董佳琳会一直坐在穿堂的边上等乔慧。 而之前诸葛姝之所以踢倒花盆,不是因为听到过于震惊的消息失了态,而是她发现董佳琳来了,心虚之下,唯恐自己的秘密暴露,这才仓皇而逃踢倒了花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幽幽一叹:“这回连我都震惊了,诸葛姝对安郡王……” 枝繁低着头,不敢接话。 水玲珑余光一扫,捕捉到了她的异样:“你知道的是不是?” 枝繁吓了一跳,捂住眼睛,心虚得不行,忙岔开话题道:“大小姐好计谋,一下子就揭露了四小姐的真面目,这回不仅让郡王与四小姐离了心,也替董佳姨娘平反了冤案,老太爷一定会好生奖励您的!” 水玲珑的眸色一厉:“不想我把你 赶出府就给我老实交代!” 枝繁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把昭云在凉亭里撞见成郡王欺负诸葛姝,结果被安郡王误伤的事讲了一遍,“最后,大家都走了,四小姐……四小姐就亲了安郡王……” 这么说,昭云那次并非好心给安郡王搬救兵,而是希望甄氏亲眼目睹女儿和儿子的不伦之事,以报甄氏曾经百般刁难她们几个丫鬟的仇! 水玲珑狠狠地瞪了枝繁一眼,甩袖回了墨荷院! “二哥!二哥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告诉爷爷!不雅不理我!我会改的!我保证再也不做错事了!真的,二哥,我以喀什庆王女的名义起誓,决不再为非作歹!二哥你信我一回!”诸葛姝跪在安郡王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得声嘶力竭。 安郡王悲愤至极,眼底瞬间布满了猩红的色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苦苦哀求的她,印象中,她那么单纯可爱,不曾想……骨子里如此歹毒! “林小姐是你故意推下水,是不是?”安郡王淡淡地问。 诸葛姝的哭声戛然而止,却……没有回答! 安郡王陡然加大了音量暴喝道:“诸葛姝!林小姐到底是不是你推下水的?你又要求得我的原谅又不肯与我说实话!你叫我怎么信你?” 诸葛姝战战兢兢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说!林小姐是我推下水的,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很气、很嫉妒,我不知道她会死,我只是想出口恶气……我嫉妒她……二哥我没撒谎,我……我控制不住……那时候,脑子好像空白了,手也不听使唤了,等我回过神时,林小姐已经掉进了池子里……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他无私疼爱了十四年的妹妹!这就是他冒着与家族反目、被嫡母和弟弟嫉恨、被敌人砍成碎片的危险抢了战功以保她无虞的妹妹! 曾经有多爱,这一刻就有多恨! “好!就算那一次你是疯了魔怔了!那么这一回呢?你在穿堂动了手脚,有那么长的时间反思和反悔,你为什么还是任由乔慧走向你设下的陷阱?不仅如此,你还企图嫁祸给董佳琳,让她替你背黑锅!”所有的好,全部变成了坏,一个人被贴上了“恶人”的标签,什么坏事都是她的了。 诸葛姝失声大叫:“我没有!我没有嫁祸给董佳琳!我怎么知道她会一直坐在穿堂边儿上等二嫂?她当时拽了大嫂,说不定大嫂原本没 打滑呢!就是她推的!是她……” “够了!”安郡王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是诸葛姝从未见过的冰冷和狰狞,“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诸葛姝你杀了我的孩子!” 也没说原谅不原谅的话,躬身拿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原地!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已经歇下的甄氏,当她穿戴整齐行至诸葛姝的卧房时,就看见兄妹反目的一幕,她一把抓住与她擦肩而过的安郡王的胳膊,惶恐地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爷爷!” “不许去!”告诉老太爷的话,姝儿还有命吗? “娘,你就这样惯着她,瞧你惯出了一个什么样的败家子?” “她小嘛,不懂事是正常的……” 僵持不下间,守门的丫鬟跑了过来:“二夫人,郡王,老太爷叫你们还有四小姐去天安居!” …… 水玲珑回了墨荷院,有些犯困,便洗洗睡了。 半夜时分,忽而一只胳膊搭在了她腰腹,水玲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 诸葛钰低头,微凉的唇瓣覆上了她的,尔后舌尖撬开她贝齿,与她缠绵地吻了起来。 水玲珑半梦半醒,任由他肆意妄为,直到心口一凉,他褪了她衣衫,她才霍然从睡梦里惊醒:“你……你做什么呀?” “做刚才没做完的事。”诸葛钰轻柔且认真地说完,也褪了自己的衣衫,撩拨了他还想全身而退,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水玲珑幽幽地望着他,打了个呵欠:“不是,你不是应该告诉我爷爷怎么处置二房的事吗?你……唔……” 诸葛钰不给她询问的机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唇,讨厌她总是把别人的事儿看得比他重要,他是她丈夫,她的眼里只能有他,其他人或其他事都必须远远地排在他身后! 水玲珑终于意识到主动勾引他又不满足他的后果是什么了,这一晚,他简直着魔了一般,就没离开过她的身子。 水玲珑再次醒来时,诸葛钰已经上朝去了,这意味着,她打破了老太爷设下的规矩!没服侍丈夫更衣,没体恤丈夫的辛苦,没去锻炼身体,没与大家同吃早餐! 想想……就心里发毛! “大小姐,您醒了。”枝繁听到动静,忙端了一杯金丝红枣茶进来,将茶杯放在桌上后,开始服侍水玲珑更衣,并笑着道,“世子爷在老太君那 儿告了假,说您昨儿累到了,着实下不来床。老太君便准您今日不必去天安居,饭也在自个儿房里吃。” 水玲珑没搭话! 枝繁替水玲珑系好胸前的琵琶扣,讨好地笑道:“您放宽心,二少奶奶昨儿刚出了那样的事,老太君最惦记的便是您腹中的骨肉,可是半分不舍得累着您!” 水玲珑仍不理她,径自去往了净房,枝繁眸光一暗,叹了口气。 难得在墨荷院用一回早膳,钟妈妈好好儿地露了一手,做了一碗羊杂拉面,一盘凉拌木耳,一份清蒸绿豆丸子并一碟素菜什锦。水玲珑一人吃两人的饭,食量大得惊人,用了大半碗拉面、四个绿豆丸子和一整碟素菜什锦,木耳没怎么吃,许是少了辣不够爽口。 钟妈妈嗔笑道:“快别这么吃,小世子在肚子里长太大会不好生的,虽说一般到了七八个月才紧着肚子,可现在不节制些将胃撑开了,届时难得收住。” 水玲珑觉得钟妈妈的话不无道理,因着皇帝对荀枫的成见,一系列剖腹产的研发全都太监了,万一孩子太大生不下来,她岂不是危矣? 看了看桌上的半杯牛乳,摆了摆手道:“不喝了。” 枝繁将饭菜撤了下去,自始至终水玲珑都没拿正眼瞧她,钟妈妈察觉到端倪了,待到枝繁离去,钟妈妈递了一杯薄荷水,又拿银盆接着,水玲珑一边漱口,她一边问道:“大小姐,枝繁惹你生气了?”并不知道枝繁和昭云隐瞒了诸葛姝对安郡王的情愫。 水玲珑随口道:“小丫头性子有些毛,得沉淀沉淀。” 钟妈妈就笑了:“说的好像你七老八十看透沧桑了似的?枝繁与你同岁!” 水玲珑摸了摸肚子,顺着钟妈妈的话说道:“这么说,她也十七了,到该婚配的年龄了,嗯?” 枝繁端着餐具尚未走远,听了这话身子就是一僵,咬了咬唇,眼底落下泪来。 钟妈妈拿着尺子量了水玲珑的腰围,想替她做下一季的衣裳:“大小姐可舍得?又聪明又吃苦耐劳又左右逢源的,咱们墨荷院挑不出第二个咯!” 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我也就随口说说,好了,叫叶茂随我一道去天安居给老太爷和老太君请安吧。” 钟妈妈量完水玲珑的腰围,又量胸围,眼底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姑爷爱死大小姐了吧?这身板儿,哎哟喂,她这老婆子看了都想喷鼻血!钟妈妈又抬起水玲珑的胳膊量了量,道:“不 用,老太爷一大早便离京了,老太君探望完二少奶奶后回屋就睡了。”听说舍不得老太爷,昨晚哭了一夜呢。 “什么情况?”水玲珑杏眼圆瞪道。 钟妈妈收好尺子,并暗暗记下了水玲珑的尺寸,答道:“好像是四小姐旧疾复发,老太爷送四小姐回喀什庆医治。看不出来,像四小姐那么活蹦乱跳的人竟然有旧疾,不过奴婢常听人说啊,越是容易生小病的反而没大病,反倒是连风寒都不得的人一病就来势汹汹。唉!可怜咯!” 老太爷做事真是雷厉风行,昨晚才揭穿了诸葛姝,今儿老太爷便亲自押送诸葛姝回喀什庆了。诸葛姝原本就欠了林小姐一条命,诸葛流风想治她却被老太君和安郡王合力拦下了。现在老太君和安郡王都留在京城,诸葛姝又爆出帘幕亲兄不惜连害两条人命的丑闻,她的下场不用说,自是很惨的。 就不知乔慧那边怎么样了。 娉婷轩内,大公主坐在床头,握住乔慧的手,蹙眉道:“你和我说实话,好端端的孩子怎么没了?是不是那个新入门的小妾给你使了绊子?” 一提到孩子,乔慧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很快,她哭了一个泪人儿。 大公主嫁入肃成侯府多年,公公婆婆如何暂且不谈,丈夫铁定是个不成器的,不务正业不说,小妾姨娘一个接一个地抬进门,要不是小姑子与她贴心,她都不知道怀孕的那些孤独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将乔慧搂入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哭吧,哭出来能好受些,但只许哭一会会儿,哭多了坏眼睛,你这是在小月子里头。” 乔慧虚弱得连揪住大公主衣襟的力气都无,就那么软绵绵地窝在她怀里放声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总算堪堪止住。 大公主拿了厚厚的靠枕垫她背后,用帕子擦了她脸上的泪,复又问一遍先前的问题:“……和大嫂说实话,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乔慧吸了吸鼻子,苦涩一笑:“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了。” 大公主似是不信:“我怎么听说那个姨娘和你一起摔倒的?” 乔慧看向大公主的眼睛,认真地道:“她想扶我,但没扶住,自己也摔了一跤,身上老多伤了。” “哼!那也是她活该!”大公主仇视一切小妾,譬如当初的冷薇,譬如如今的董佳琳,“诸葛姝又是怎么回事?你一滑胎,她就突发旧疾,这也太巧了些?” 乔慧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哀怨 【145】浓情蜜意,燕城少女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8本章字数:16122 甄氏躺在床上,连早饭也没去吃,一直气到现在。 流珠奉了一杯枸杞菊花茶,轻声劝慰道:“夫人消消火吧,您最近老生气,对身子不好。” “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没人疼的!”女人在面临困难时下意识地会想到自己的男人,甄氏也不例外,她想诸葛流风了,想得心一抽一抽地疼,“如果早知道结局还是姝儿被送回喀什庆,我和铭儿又何苦闹上这么一出?现在好了,姝儿回了,我与铭儿却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流珠不语,当初他们几个谁也没想到四小姐是蓄意谋害了林小姐,都以为她是无心的,族长却执意要四小姐给林小姐抵命,而今细细想来,或许知女莫若父,族长一早便猜到了事件的始末,这才下了那样的决断。偏老太君、二夫人和安郡王不满族长的决断,想着法儿地折腾到了京城,结果呢,二少奶奶滑胎了。害死郡王的第一任妻子,又害死郡王的第一个孩子,难怪郡王这回也不替四小姐求情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甄氏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寻失败的关键,她只认为是别人对不起她、对不起诸葛姝,也对不起安郡王。她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枸杞菊花茶,心气儿顺了些,仍喘着道:“昨晚郡王不是在陪二少奶奶吗?怎么突然来了湘兰院?也没人禀报我!” “是郡王不让内院的丫鬟禀报的,说看看四小姐就走,不必惊扰夫人。”流珠答道。 甄氏冷冷一哼:“未免也太巧!水玲珑一边儿套着四小姐的话,郡王就一边儿在门口听墙角!还有萍儿!老太君留下她照顾二少奶奶,她就给我照顾到四小姐门口了!一定是水玲珑,是她变着法儿地套了四小姐的话!” 流珠暗暗摇头,夫人啊夫人,您现在不应该怪罪四小姐害了二少***胎吗?四小姐没做亏心事,郡王偷听一百次墙角也不会发火,世子妃是可恶,但事情的症结在四小姐的身上,您在怪世子妃之前,得先怪四小姐丧心病狂才对。当然,这些话放在心里想想就好,真要说出来她是不敢的,世子妃恶也好,善也罢,只要二夫人与对方势不两立,她便也也只能站在二夫人的阵营。 甄氏一人唱着独角戏:“我以为她好欺负呢,原来不是啊!哼!上次世子以郡王的前途来要挟我,肯定也是她指使的!我就说呢,世子向来敬重长辈,怎么会为了一个外人与郡王反目?分明是有人吹了枕旁风!” 这一点流珠听着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地开口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郡王是世子爷的堂弟,有血亲关系不说,战场上又一同出生入死过,世子爷怎么着也不至于拿郡王的前程开玩笑的。” “是吧是吧?都怪那个狐狸精!”甄氏越说越恼火,将剩下的半杯枸杞菊花茶也喝进了肚子,忽而又记忆大公主的威逼利诱——“听说郡王在吏部谋了份官职,可喜可贺啊,正好,吏部尚书与我公公是莫逆之交,今后郡王在仕途上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咱们肃成侯府比不得王府实力雄厚,但通融吏部的各种关系还是不在话下的……谁让咱们俩家是姻亲呢?我还等着小慧诞下郡王的长子,好喝杯侄儿的满月喜酒呢……” 甄氏按了按隐隐发晕的头,累极了似的叹道:“安郡王和董佳琳行房后,别忘了喂避子汤。” 流珠愣了愣,点头:“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甄氏忽而坐直了身子,看向墙壁上的沙漏道:“郡王下朝了没?” 流珠看了看沙漏,轻声道:“下了,再过一刻钟就该回府了。” 甄氏的柳眉微微一蹙,露出几许倦怠之色:“叫他直接去二少***院子,今晚哪儿也别去了,晚饭你稍后给他俩送。” 流珠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甄氏的意思:“好,奴婢这就去门口等郡王。” “慢着!”流珠刚走了几步,又被甄氏叫住,甄氏似笑非笑道,“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是不是?” 流珠心想,老太君让你负责,你不是最清楚的么?问我干嘛? 甄氏意味深长地笑了…… 紫荆院内,董佳琳揉了揉快要断掉的腿,忍住疼痛问道:“郡王呢?回府了没有?” 杏儿咬了咬唇,低声道:“回了,在二少奶奶院子。” 董佳琳的心里一阵泛酸:“没……去天安居陪老太君用膳吗?” “没,陪二少奶奶在屋子里吃。”杏儿说着,来了几丝火气,“姨娘,二少奶奶已经说清楚您是冤枉的了,郡王怎么还不过来看您?难道,郡王真的……爱上二少奶奶,从此不管您了吗?” 她们与府里大多数人一样,并不知晓诸葛姝的内幕。这便是妻和妾的区别了,安郡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慧,却没向董佳琳解释半句。 董佳琳委屈得眼泪直冒,不动声色地拭去泪水,道:“别瞎说了,郡王不是那种薄情寡性之 人,二少奶奶滑胎身心俱损,我这点小伤委屈和她比算什么?” 杏儿撇了撇嘴,愤愤不平道:“要是没变心,那……郡王是怕了肃成侯府才这样冷落您的吧?大公主今儿来过,看来在权势和前途面前,什么情啊爱的都无足轻重了。” 这丫鬟真会戳人心窝子!董佳琳蹙眉瞪了瞪,闭上眼躺在了床上。 “姨娘,咱们是不是得做些什么?”杏儿天真地问,董佳琳不理她,她接着道,“咱们从前住姚府的时候,小青是怎么与二少奶奶争宠的,您还记得吗?” 董佳琳睁开眼,幽怨地看着她,示意她闭嘴。 杏儿却有话不吐不快:“姨娘,人贵在认清自己的身份,说句诛心的话,您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必须好生地走下去!当初二少奶奶问您,是做寒门妻还是做高门妾,您一直不表态。三公主生辰,姚府宴请四方,二少奶奶为您制造了偶遇太子的机会,可惜你不仅您,郭小姐、栗小姐和姚小姐都没入太子的眼。” 这丫鬟的话术极好,若单说董佳琳没入太子的眼,董佳琳心里难免滋生抵触情绪,而抵触情绪一生,后面她再讲什么董佳琳也是听不进去了。 董佳琳撇过脸,杏儿又语重心长道:“再后来,王爷出事生死未卜,大姑奶奶一蹶不振,二少奶奶便让您留下照顾大姑奶奶,其本意就是希望将您在大姑奶奶心里的地位往上提一提,这样,等大姑奶奶痊愈,作为回报,必定对您的婚事有所照拂,高门妻也不是不可能的。偏偏,您相中了郡王!唉!别的弯弯道道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郡王有个厉害的娘,决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个孤女。您比奴婢聪明,您肯定知道结局是什么,却仍飞蛾扑火地往上凑了。如今夙愿得偿,您成了郡王的女人,却反倒摆起嫡妻的谱儿,不屑使那狐媚手段了?您不是嫡妻,郡王没有义务照顾您的感受!就拿姚家二少爷举例子,二少爷有通房,还不只一个,可二少奶奶哪怕是打个喷嚏二少爷都特地嘱咐厨房的人炖一锅姜汤,这是男人对嫡妻的尊重,打小爹娘就是这么教的!但是姨娘,您没有这种特权!您不去争取,就什么也得不到!” 董佳琳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下午,水玲珑闲来无事,又在房里捣腾起了美食,她昨儿发酵了牛乳,今天正好做成浓浓的酸奶,又切了一些水果如凤梨、蓝莓、橘子和蜜瓜放在里面,香喷喷好吃看得见的水果沙拉横空出世! 诸葛钰下朝归来,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酸甜酸甜的气味儿 ,他喜甜,馋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水玲珑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像小兔子一般,脚步轻快得仿佛有些蹦跳,这可吓坏了诸葛钰,他大踏步上前将水玲珑抱入了怀里,说道:“不怕摔着自己吗?要做娘的人了,越活越回去!”责备的口吻,宠溺的眼神,隐约还有那么点儿得瑟的意味,初见她时,她通身的老成气质简直比他父王的还多上三分,不看她的脸,只听她讲话的逻辑和语气,权当她活了好几十岁呢!不得不说,能把她养得返老还童,他觉得自己很牛掰! 水玲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最近见了他就特别高兴,水玲珑捧着他的脸亲了亲,又砸了砸嘴:“好咸!” 诸葛钰就笑,低头吻住她的唇,含着说道:“好甜!”看着她嫩白肌肤依稀残留着他种下的爱痕,她或微仰着头,或咬住他肩膀,因承受不住愉悦而低低抽泣的模样顷刻间像电流漫过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手,开始不规矩地抚摸她的腰肢,尔后趁其不备滑入了她的云裳。 “啊?”水玲珑一声惊呼,赶紧隔着衣服按住他肆意妄为的手,幽幽地瞪他,“不许胡来!” 大白天的做这个,他到底知不知羞? 诸葛钰恶趣味地在他儿子的口粮上咬了一口,水玲珑恼羞成怒,捶了捶他胸膛,道:“真的不许闹了!赶紧换身衣裳、洗个澡,我做了好吃的!”说着,就抬手解他朝服的扣子。 诸葛钰摊开双臂,眉头却是一皱:“你又下厨房了?” 水玲珑笑得眉眼弯弯:“没,在房间里弄的。” 诸葛钰神色稍霁,瞟了一眼她微凸的肚子,眸光微微一颤,按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你坐。” 水玲珑也不矫情,就在桌边坐下。 诸葛钰脱了朝服,入净房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件宽松的金线兽纹月牙白锦服出来。 水玲珑伸出手,咫尺之距却仍想拉拉他的手,诸葛钰握住她的手坐下,嗯,他是真感觉到水玲珑越来越粘人了,他笑着看向她,有些意味难辨。 感受到他异样的注视,水玲珑颇不自在,探出手按住他眼睛:“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她按他的眼睛,他就按她的…… 水玲珑遽然抽回手,哭笑不得:“流氓!” 诸葛钰将她纤细的十指合握掌心,望着她幽若明渊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是不是爱上爷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 ,一把端起桌上的鎏金珐琅圆盅,清了清嗓子道:“不吃算了!我给奶奶送去!奶奶可是馋得不得了呢!” “哎哎哎——谁说不吃了?”诸葛钰抢过圆盅放回桌上,打开盖子,又拿起盘子里的勺子,看都没看清便舀了一口塞进嘴里,冰冰的、酸酸的又甜甜的,还有一股他以往特讨厌的奶味儿,但现在他觉着格外香浓,好像还有凤梨,他吞下嘴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水玲珑含笑道:“能吃出来么?” 诸葛钰又吃了几口,简直……爱不释手啊!难怪老魔头和父王都变着法儿地往墨荷院送食材,这女人的手艺真是太好了!菜做得好,零嘴儿也做得好。 “宝贝儿!”诸葛钰笑着唤了一声。 水玲珑狠狠一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诸葛钰痴痴地笑:“爷真娶了个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水玲珑一边掉着鸡皮疙瘩,一边也颇有些洋洋自得:“到底吃出来了没?” 诸葛钰喝了口清水,满是赞许地道:“几样水果爷还吃不出来了?凤梨、蓝莓、橘子和蜜瓜。” “还有呢?”水玲珑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眸追问。 诸葛钰的舌尖舔了舔唇瓣,道:“醋!” “哈哈哈哈……”水玲珑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肚子都要笑疼了,哎哟,他怎么吃的?竟然吃出醋味儿了。 诸葛钰浓眉一挑,一本正经道:“难道爷猜错了?你没放醋,牛乳怎么酸酸的?” 过程就别告诉他了,很多美好的事物一旦被知晓了其制作过程大概都会失了三分味道,比如酸奶,比如臭豆腐。水玲珑坐直了身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堪堪忍住再次发笑的冲动吗,说道:“好吧,你就当放了醋吧。” 这是没放?想继续问,可一对上她那憋得通红的脸,诸葛钰又压下了浓浓的好奇,端着水果沙拉走到她身边,舀了一勺喂至她唇边。 水玲珑张嘴去含,他却忽而调转方向送进了自己嘴里,尔后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仿佛在说,要吃吗要吃吗?过来呀! 水玲珑觉得好笑,弱弱地睨了他一眼,没有中招的打算。 诸葛钰的眸子一眯,迅速递过身子吻住了她的唇,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小俩口“唇枪舌战”了良久,也不知一盅水果沙拉到底进了谁的肚子,反正晚膳时分谁也不觉着饿。 夜深时 分,二人云雨了两回,水玲珑香汗淋漓地跨坐在他腿上,他靠着床头,正好搂住她。 水玲珑喘得不行,又不敢完全贴着他怕压到了小柿子:“把……我放下……来。” 诸葛钰哪里肯放?恨不得二人就这样一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水玲珑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喝道:“快放我下来,肚子不舒服。” 诸葛钰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拥着她躺好:“怎么不舒服了?”大掌摸上她小腹。 水玲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道:“现在舒服了。” 诸葛钰笑了。 水玲珑的眼珠子左右一动,试探地道:“四妹的事,你怪不怪我?”老太爷仿佛是怪她下手狠了些。父王没发话,不清楚他的想法。但他们怎么想她可以不在意,她只想在乎他的。 诸葛钰亲了亲她鬓角:“你希望我怪你?” 水玲珑很直白地摇头。 诸葛钰侧了侧身子,与她分开些距离以便二人更好地对视,也不知是想看清她的表情,还是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你很喜欢乔慧?” 水玲珑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诸葛钰我的心思其实复杂得不得了,所以碰上乔慧这种单纯善良的人就像蜜蜂见了花似的,忍不住想亲近。” 竟然是在解释! 诸葛钰心头一喜:“看着我。” 水玲珑依言抬头,看向他微微眯着的眼眸,清净如水,波光澄澈,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斑驳或闪躲。 而她的,在诸葛钰看来却有些强壮镇定的彷徨,不细看发现不了,她总是这样把自己伪装得像一个没有血肉的玩偶,她笑或哭,你都不知她内心是否真的一样,但这回,诸葛钰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不安了,她在害怕,怕自己会怪她。 傻瓜! 诸葛钰拉住她纤细的手放在心口,道:“你做得很对。” 没了更多的语言,水玲珑却如释重负,紧绷了一天的弦总算得以松弛,她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大习惯解释的,能表明态度已经不错了。 打了个呵欠,渐渐有了困意。 诸葛钰一手搂住她肩膀,一手摸着她肚子,眼角,溢出浓浓的幸福来。 府里接二连三出了不好的事,却没影响冷幽茹的生辰小宴,该发的帖子照发,该准备的事项继续准备,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甄氏却称病告假 ,老太君索性把心一横,要回中馈复又给了冷幽茹。 甄氏越发来火,真的气倒了! 经过几日的休养,加上安郡王全心陪护,乔慧恢复得不错,水玲珑今天上午去探望她时,她还笑了几声。 身体创伤是其次,水玲珑最担心乔慧会落下心理暗影,患上某种程度抑郁症,那样,往后可有苦头吃了。但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乔慧正在慢慢接纳新的生活。 回了墨荷院,岑儿来了,冷幽茹有事找她! 冷幽茹夜间留宿诸葛流云的主院,白天却在清幽院打发闲暇时光,水玲珑去的正是清幽院。 暖风和煦,阳光明媚,屋里疏明开阔,两扇梨花木绣孔雀屏风将空间格成三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书房、明厅和卧房,水玲珑进的是明厅。 明厅内的陈设与上次见到的又有所不同,椅子上了新漆,绘各式各样的孔雀图腾,茶几上摆了四色水果,分别用形态各异、颜色各异、质地各异的果盘装着,譬如,装葡萄的是水晶长叶碗,装柚子的是翡翠盘…… 总之,一厘一毫都搭配得完美无瑕。 这还不算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玉器、瓷器…… 水玲珑暗付,皇后的柏翠阁也没这般讲究。 冷幽茹今儿上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穿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青丝挽成惊鸿髻,戴一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并左边一支四蝶银步摇,右边一个点翠嵌宝石蝠蝶花卉钿子,衬着她如玉肌肤、精致五官,端的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水玲珑心生惊艳,原来王妃打扮起来,竟比水玲溪还美上三分! 冷幽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没怎么打量水玲珑。 水玲珑行了一礼,依言落座:“母妃唤我何事?” 冷幽茹翻了翻手里的账册,又看了看眼前的厚厚一沓子账册,云淡风轻道:“从今儿起,你过来帮我料理庶务。” 甄氏被夺了权,如今冷幽茹当家,乔妈妈在世时,府里的事儿多由乔妈妈打理,冷幽茹只做个甩手掌柜,乔妈妈不在了,冷幽茹便得亲力亲为。 可是……冷幽茹居然叫了她帮忙? 试问,毒蛇和狐狸能诚心相处吗?答案是否定的。但想到一则故事后,水玲珑又觉得冷幽茹与她的和平共处似乎……是情理之中! 故事是这样的:老虎、大猫和毒蛇因一场洪水同时困在了山洞 里,它们都是食肉动物,又彼此互为天敌,于是,老虎想吃了大猫,大猫想干掉毒蛇,毒蛇想咬死老虎。但麻烦的是,老虎如果吃了猫,毒蛇没了天敌,瞬间便会朝老虎发威,老虎不敢;大猫如果干掉毒蛇,老虎便也没了掣肘,立马就要吞掉它,大猫也不敢;毒蛇如果咬死老虎,就再没谁制得住大猫,所以,毒蛇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三动物相安无事地呆到洪水退却,结局如何,荀枫没跟她讲,唉! 但起码短期内,她、冷幽茹、甄氏就如同老虎、毒蛇和大猫一样,谁也不该轻举妄动。 为什么从前没这种逻辑关系?那是因为从前的冷幽茹要宠爱有宠爱、要权力有权力、要毒牙有毒牙,与水玲珑和甄氏完全不在一个战斗级别,而事实也的确证明,哪怕是强悍的冷幽茹,也一作就“死”。 想通之后,水玲珑释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好。” 冷幽茹选了一本最简易的账册并着算盘一起给她:“算算有无纰漏。” “是。”水玲珑拿起算盘和账本,麻利地算了起来,前世她跟着荀枫行军打仗,几十万大军的军饷物资都是她带头核算的,相比之下,府里的账目就简单多了。 一刻钟,水玲珑收了手,说道:“第十七页的合计多了三两三,二十七页的合计少了一两二,总数多出二两一,还有,这记账的人明显学问不精,好几处菜名都写了错别字。”这事儿可大可小,记账而已,银子正确,能辨认就行,可万一她是采购,碰上相似的字,岂不是闹得底下的人跟着买错菜?说到底,水玲珑这人,有时候也挺钻牛角尖。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眼底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一旁的岑儿却嘴角一抽,得,王妃,您总算找了个跟您一样斤斤计较的人,还真是婆媳! 冷幽茹用帕子碰了碰唇角,又把剩余的五本账册全部推向她:“再算。” 水玲珑很乖巧地接过任务,耐心地打起了算盘。 冷幽茹这才好生看了水玲珑几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把她和寺庙里那个逼得栗程哑巴吃黄连的青涩少女的印象融合,真是叹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晚辈越来越美丽,自己则一步步走向衰老。 忽然,不知看到了什么,冷幽茹的嘴皮子动了动,欲言又止! 半个时辰,水玲珑算完了所有的帐,她不是天才,不具备过目不忘的本领,刚刚那本错处少是以她记得,这几本……简直 漏洞百出,她便记了笔记,她翻着笔记,禀报道:“库房的册子问题不大,一月三十号入项的十桶油漆,最后用完时记成了十一桶,也不知是买的时候少算了,还是用的时候多算了。膳房的错处较多,几乎每次的采买和最终的消耗都对不上,二月初三:进十八条鱼,夜间用了五条,次日用了十条,三条不翼而飞……三月初四……还有工钱这一本,错处更多了,仅墨荷院就每月的份例银子就有五十两,这里却只支出了四十五两,也不知是谁代替公中掏了这五两银子,天安居的倒是多记了五两二……” 不像贪污了,而像单纯的不会做账,因为总数的差别不大,多是中途的细节对不上。 这些冷幽茹不说,水玲珑也猜得到是甄氏掌家期间的杰作,甄氏没有目光狭隘到利用在职期间中饱私囊,这令水玲珑稍稍侧目了一下。 冷幽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玲珑也口渴,伸手去拿面前的茶杯,冷幽茹按住她的手,对岑儿道:“水要凉过六分,味道喝着就不对了,还快给世子妃换茶?” “是!”岑儿忙不迭地撤走杯子,去茶水间重新泡了一杯蜂蜜花茶进来。 水玲珑扶额,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挑剔的了,和冷幽茹一比简直不够看! 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另一个现象:冷幽茹在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她。 这是什么预兆呢? 水玲珑眨了眨眼! 冷幽茹将账册一本一本放好,四边绝对整齐,连有翻卷起来的页脚,她都一一抚平,并在最顶端压了一块观赏性质的砚台,适才问道:“除了账册的数目,你没看出其它问题?” 水玲珑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唉!庶女……”冷幽茹没讲出后面的话,目光一扫,柳眉微蹙道,“首先,花园的园艺非常有碍观瞻;其次,每日菜肴太次,这是王府,不是救济仓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年资提升不够,下人过得猪狗不如,谁还替王府效命?” 有碍观瞻? 救济仓库? 猪狗不如? 甄氏是寒门之女,冷幽茹是冷家千金,甄氏认为勤俭节约能令人夸赞,冷幽茹觉得钟鸣鼎食是理所当然。 水玲珑不接话,就发现冷幽茹奇奇怪怪、隐约有点儿焦躁的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刚刚算账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却忍着没问,现在……她也不打算问! 后边冷幽茹又与水 【146】狐狸尾巴,定亲真相 更新时间:2014-8-1117:09:09本章字数:14518 老太君手痒,与姚夫人、郭大夫人和颜夫人凑了一桌叶子牌,冷幽茹则叫了戏班子在后湖附近搭了个戏台子唱堂会,叫上甄氏、三公主、颜蓁、水玲珑、乔慧和冯晏颖一并去听戏,冯晏颖好意婉拒:“我是个戏盲,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什么我听不懂,只爱打瞌睡,你们去看,我在府里转转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来。” 冷幽茹淡笑:“好,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下人说。” “嗯,多谢王妃。”冯晏颖笑着地谢过,若不是心里惦记着事儿,她大概要怀疑王妃是不是吃错药了,要知道王妃不喜出席社交场合,不喜热闹,今儿竟然请了戏班子唱堂会,着实……奇怪。 冷幽茹带着水玲珑等人去了唱堂会的地方,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草地上露天地摆了一排露天桌椅,新鲜的瓜果和点心摆在桌上,并几壶口味不一的热茶。 今儿是冷幽茹的生辰,她带头点了几出好戏,甄氏也点了一出,轮到晚辈时,三公主摆了摆手,水玲珑就先把单子给了颜蓁:“颜小姐喜欢听什么?” 颜蓁和暖一笑,亮晶晶的眼眸眯成两道月牙儿:“我其实不怎么懂戏曲的,我都是看他们穿的衣服,呵呵……世子妃和二少奶奶点吧!”非常直白! 乔慧看向水玲珑微微一笑:“大嫂先点。” 推来推去还是推到自个儿跟前,水玲珑笑了笑,点了一出《木兰从军》,乔慧随手点了《牡丹亭》,因是寿辰,戏班子生生把一出悲剧唱成了喜剧。 大家伙儿看戏看得异常认真,这对妯娌却是说起来悄悄话儿。 水玲珑握住乔慧的手,小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你出来许久了,累不累?累的话我送你回房歇息。” 乔慧浅笑道:“原也没什么的,躺两天就和没怀孕之前一样了,只是心里不舒坦所以闷在房里一直不肯出来。” 能讲得这样开,证明心里没什么介怀的了。想想也对,自打乔慧滑胎,安郡王一下朝便陪在她身边,哪儿不去,吃饭也在她屋子,为鼓励她出门,晚上还抱着她散过两回步,精心呵护到这种程度,乔慧作为一个单纯的小女人也该释怀了,何况她滑胎并不是安郡王的错。水玲珑就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别!”这声有点儿大,众人不免朝她看来过来,她讪讪一笑,低下头,众人继续看戏 ,她才压低了音量道,“厨房危险,又是刀子又是开水又是油渍,烫到摔到都要不得。”从前没这种担忧的,滑了胎才意识到生命可以如此脆弱,看了一眼水玲珑的肚子,凝眸道,“你这胎可千万得保住了!” 言罢,眸光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碍于场合无法开口。 水玲珑挑了挑眉,道:“我新做了水果甜点,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去墨荷院尝尝?” 乔慧环视四周,看着冷幽茹和甄氏听戏听得入迷,遂说道:“好啊。” 水玲珑刚扶了扶椅子,打算站起身向冷幽茹打招呼,三公主便凑了过来:“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紧接着,颜蓁也露出了诧异和向往的神色。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皮笑肉不笑道:“甜点,不嫌弃的话,都来吧!” 却说冯晏颖逛王府,逛着逛着便逛到了紫荆院。此时的董佳琳正坐在房里绣观砚屏风,青山绿水已然成型,只差一句应景的诗,上次摔跤磕到了手肘和膝盖,手肘恢复良好,膝盖却因跪了大半夜而落下病根,走几步就针扎一般地疼,她索性不怎么活动,就整天歪在炕头刺绣。 “二少奶奶!”杏儿在门口失声大叫! 董佳琳的手一抖,差点儿扎到了自己,乔慧来了?放下手里的绣活打算穿了鞋子出门迎接,冯晏颖就打了帘子进来,董佳琳适才明白刚刚那声“二少奶奶”指的不是乔慧。 “表姐!”董佳琳欣喜地笑了,起身欲下地,冯晏颖快一步行至她身边坐下,并按住她的双臂,上下打量起她来,片刻后,徐徐一叹,“瘦了,瘦了好多!” 董佳琳看了杏儿一眼:“奉茶。” “是。”杏儿转身去了茶水间。 董佳琳腾出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脸,笑容如常道:“哪里瘦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许是表姐太记挂我了。” 冯晏颖拉过她放在脸上的手,一并合握掌心,笑容一收,正色道:“和表姐说实话,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慧滑胎,姚家也得了消息,说,乔慧摔跤,董佳琳去拉她,结果双双摔倒,言辞中没污蔑董佳琳耍了幺蛾子,但冯晏颖担心董佳琳还是会因此而遭受一些不可避免的委屈。 董佳琳苍白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穿堂里,我和二少奶奶摔了一跤,然后她滑胎了。” “你呢?你又没有受伤?”冯晏颖急切地问。 董佳 琳的鼻子忽而有些发酸,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头一个关心她身子的人,其他人跑来打听情况,莫不都是问,你呢?你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看着董佳琳的眼底有了泪水,冯晏颖立马警觉,开始摸董佳琳的手臂和腿,刚触及膝盖时就听到董佳琳倒吸一口凉气,她眼疾手快地撩起董佳琳的裤腿,只见原本光滑白皙的膝盖上青紫一片,还结着厚厚的血痂,她刚刚只随意一碰,便有不少鲜血溢了出来:“没请大夫看看吗?”几近咆哮的语气! 端来茶水的杏儿闻言,把杯子往坐上一搁,跪了下来,哭道:“二少奶奶,您要替姨娘做主啊!这回的事真的与姨娘无关,王府的二少奶奶二话不说便指使丫鬟污蔑姨娘是凶手!二夫人一怒之下便罚姨娘跪在外边儿,姨娘生生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大半夜,她醒了也不叫姨娘起来!” “住口!胡说八道些什么?”董佳琳厉声喝止了杏儿的话,董佳琳性情温和,甚少露出如此刚烈的一面,杏儿顿时吓得呆怔,哭声话语一并梗在了喉头。 冯晏颖的肺都快气炸了,抓着董佳琳的手,皱眉道:“乔慧果真如此待你?” 其实,董佳琳进入房间时,乔慧已经晕过去了,秀儿到底是自作主张污蔑她,还是受了乔慧昏迷之前的指使,董佳琳不能完全肯定,至于她跪了大半夜,直到郡王出去了一趟返回娉婷轩,才传出消息说乔慧醒了,到底是不是乔慧故意拖延了这么久,董佳琳也无法确定。只是人都是主观的,容易往坏处想的,所以杏儿的状告一直以来也是乔慧内心的猜测。当然,董佳琳与杏儿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尽管往外处想了,却也懂得不能给自己表姐惹麻烦的道理。 董佳琳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道:“别听她胡说,我进屋的时候乔慧已经晕迷不醒了,全是秀儿丫头护主心切,这才口无遮拦了。”讲出了自以为在撒谎其实是真相的台词。 冯晏颖看着她微垂着的眼睛,道:“你没骗我?你别怕给我惹麻烦,我最多与你家婆婆说道说道,好歹让她请个大夫替你瞧瞧!再这么下去,这双腿就得落下顽疾了!” 董佳琳微微扬起唇角,点了点头:“我说的是实话,乔慧如果真的存了心折腾我,大半夜的也不会理我,让我跪到天亮得了,她不是没这么做吗?”忽悠着忽悠着,渐渐觉得好像事实的确如此,反正罚她跪的又不是乔慧,乔慧真想整她,装睡到天亮绝对没人怀疑什么!说不定,自己一直以来真的误会乔慧了。但愿她是误会了,毕竟她不希望自己的 主母是一个心思歹毒之人。 冯晏颖是嫡妻,自然明白嫡妻整姨娘通房的手段层出不穷,多的是让人有苦说不出,只不过她胆子小,极少下狠手罢了:“你呀!叫我怎么说你?你现在可后悔?” 后悔也没后悔药吃,反倒是问出这话的冯晏颖有些后悔。 董佳琳不甚在意地道:“过日子嘛,总有磕磕碰碰的,哪能一帆风顺?等我摸清王府的弯弯道道,也摸清乔慧和二夫人的脾性,往后的日子就容易了,你甭替**心!” 冯晏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难平:“不论如何,大夫总是要请的,你又不是安郡王花三两银子买来的贱妾!你有嫁妆有陪房,正儿八经的贵妾,也当得起下人一声奶奶,怎么落得生了病却连大夫都没有的下场?太不像话!我这就去找二夫人!” “表姐!”冯晏颖起身之际,董佳琳一把按住了她,“真没事儿!我有擦药呢!二少奶奶那儿免了我请安,我终日窝在屋子里养病,都快好了!你也别光顾着问我,和我说说佟哥儿和智哥儿呗,我老惦记他们了,智哥儿请夫子了没?三岁多了!” 冯晏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夫子的事儿估计得到明年,我公公说,孩子小就该多玩玩,太早入学未必好,大哥也赞同,我和婆婆便不好反对什么了。现在俩调皮鬼终日闹腾,天天打架,小的总惹大的,偏大的又不让小的……弄得我婆婆焦头烂额。” 前边儿董佳琳听着还是蛮高兴的,最后一句令她柳眉一蹙,眼底溢出了丝丝惑色:“哥儿们怎么还住在姚大夫人的院子?又是蕙姐儿,又是佟哥儿和智哥儿,姚大夫人忙不忙得过来?” 蕙姐儿不是诸葛汐亲生,姚大夫人怕诸葛汐厚此薄彼苛待了蕙姐儿,是以留在身边,这是情理之中。但佟哥儿和智哥儿是冯晏颖的亲骨肉,姚大夫人不该有这方面的担心……除非,是冯晏颖自己要把孩子留在姚大夫人院子的。 冯晏颖眼神一闪,直接从后面一个问题答道:“蕙姐儿是个省心的,不哭不闹,养着跟没养似的,我婆婆就操俩孙子的心。” 董佳琳握住冯晏颖的手,微偏过头道:“是不是……表姐夫他……对你不好?” 冯晏颖按了按有些疼的额头,没好气地道:“那倒不至于。” “表姐夫又……”董佳琳比了个手势。 “不提了!”冯晏颖摆了摆手,“男人都管不住自己的身子,你不看着他,他就放纵。”走了小青,却来 鹊儿,鹊儿今年也才九岁…… “我大哥呢?他这回的殿试如何?”董佳琳不再纠结这些不开心的话题,反正冯晏颖替姚霂生了两个儿子,地位是绝对稳固的,姚霂也并非对冯晏颖不体贴,只是有些风流本性罢了。 提到阿诀,冯晏颖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自我感觉挺好的,就等着过几日放榜,看到底能得什么名次,我是认为呢,成绩怎样都行,他才第一次科考,能一路当上会元,早把那些自命清高的公子哥儿甩了两条街了!能往上蹦更好,不能三年后再卷土重来!” 董佳琳露出了这些天来最明媚的笑。 “这叫什么呀?酸酸甜甜还有水果?”三公主吃完手里的甜头,好奇地问道。 墨荷院的暖阁,四女成群,围着小圆桌,慢条斯理地吃着水玲珑做的各式各样的甜点,水玲珑也刚好吃完,擦了擦嘴,笑着看向三公主道:“公主吃的是草莓布丁。” “我都没听过呢,你做的比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我让我父皇赏你!”理所当然地讲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忙讪讪一笑,“我的意思是,好好谢谢你!” 认为全天下只有两种人:主子或奴才,君为主,臣民皆为奴。典型的公主病!这样的性子和郭焱在一起,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水玲珑不怕三公主能欺负到郭焱,郭焱前世是皇嫡子,身份丝毫不逊于三公主,又重生了一回,三公主想欺负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乔慧温和地道:“大嫂,我吃的又叫什么?”好像牛乳却又比牛乳浓稠,还放了红豆,总之,特别爽口,若非顾着场合,她真想再来一份。 水玲珑打了个手势,枝繁和叶茂给各位主子奉上温水,水玲珑笑道:“红豆双皮奶,补气血,美容养颜,还有窝蛋双皮奶,没这么甜,但营养价值极好,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做给你吃。” 乔慧过意不去地道:“说了别进厨房了。” 水玲珑喝了点儿温水,舒爽地叹了口气:“就在暖阁里做的,没进厨房。” 三公主羡慕得口水横流,这才是她的正经婆婆!她应该和水玲珑一起住才对!馋…… 颜蓁眼眸一眨,露出绚烂如花的笑靥,整个房间都房间明亮动人了好几分:“世子妃手艺真好,我能拜你为师吗?我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的!” 水玲珑挑了挑眉,一笑出声:“我耐心不怎么好,怕是做不来夫子呢!” 颜蓁却大 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双臂交叠置于桌上,认真地看着水玲珑道:“我悟性很好的,你教一遍我就能会!你要是脾气上来了,骂我也无所谓!” 竟是……这样虔诚! 若换做别人定不大好意思拒绝颜蓁的恳求,可惜水玲珑这人脸皮比墙厚,水玲珑就说道:“我不喜欢收徒弟。” 颜蓁一噎,笑容僵在了唇角。 几人又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阵,三公主挽住水玲珑的胳膊,一副有悄悄话要讲的样子,乔慧便邀请颜蓁再回湖边听戏。待到她们离去,三公主的眼神一闪,嬉皮笑脸道:“你可不可以多做一点,我给郭焱带一份回去?” “不可以!” “为什么?郭焱他是你……” 水玲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去,像出鞘的宝剑寒芒乍现,三公主吓得狠狠一惊,未说完的话悉数堵在了喉咙。 枝繁的瞳仁左右一动,福着身子道:“奴婢把东西撤下,大小姐有事叫一声即可,奴婢在门口候着。”端着桌上的盘子和碗离开了房间。 水玲珑不说话,冷气压自动散了开来,三公主捏了把冷汗,果然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么,好强势的气息!比她母后的还硬上三分! 水玲珑一点一点喝完杯子里的温水,语气如常道:“想讨郭焱的欢心,就自己努力!” 三公主咬了咬唇,妖孽啊妖孽,她怎么知道自己想借花献佛来着?唉!她不是不努力啊,但郭焱根本都不拿正眼瞧她,连着两回行房还都是她使了手段的,传出去不笑掉人的大牙? 除了姚成那样的奇葩,别的男子大多喜爱温柔的女人,瞧瞧三公主张口闭口“我父皇”,将公主的架子端的足足的,浑然忘了自己的另外两重身份——贤妻和惠媳,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 水玲珑觉得自己有必要点拨她一番:“你看看平时郭大夫人怎么对郭焱的,你就怎么对郭焱,时间长了,郭焱慢慢就会接受你的。”像个母亲一样温柔,这种提示应该很明显了。 像郭大夫人那样?三公主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尔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三公主绕了绕鬓角的秀发,笑得眉眼弯弯:“你和我说说上辈子的事好不好?我上辈子几岁才生郭焱的孩子?” 你没生下来,流产了…… “我和郭焱后面是不是很幸福、很恩爱啊?” 郭焱战死,你远嫁胡国被虐待致死…… “还有我大哥!他什么时候登基的呀?” 他替你远征东部报仇,死在了半路…… 水玲珑扶额,赶紧转移了话题:“好了,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会影响今生的运势,总之,这辈子你和郭焱幸福美满就对了。”不待三公主做出反应,又接着道,“郭焱呢?他这几天不是休假吗?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三公主小孩子心性,一下子就忘了刚才提到的话题:“哦,郭焱被我父皇召进宫了。” 很快到了午膳时分,众人一起到天安居用了膳,老太君手气好,赢了满钵,颜夫人运气也不错,甄氏持平,不输不赢,姚大夫人可输惨了,直拍着脑门儿道:“哎哟喂,瞧瞧瞧瞧!你们这手气,差点儿把我输得喝西北风了!” 颜夫人打趣道:“今儿王妃生辰,旺老太君!” “那又是谁旺了你?”姚大夫人反过来打趣了她一番。 老太君欢喜,哈哈大笑:“颜大人被调回京城,必是要更上一层楼,颜家又怎么不旺?” 这时,看戏的人和吃美食的人相继入内,颜夫人一眼瞧见女儿,笑盈盈地道:“旺我的除了蓁儿还能有谁?”笑意有些意味难辨。 颜蓁浅笑,明眸善睐:“娘啊,你们说什么呢?” “说打牌呢,也没什么!快进来!”颜夫人笑着拉过了女儿的手,冲冷幽茹谦和地道,“这孩子还是和儿时一样顽皮,骂了多少回也不张记性,闹着你了吧?” 冷幽茹保持着一贯的清冷笑意:“挺好,中途她们几个孩子去了我儿媳的院子,也不知玩得尽兴不尽兴。” 颜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细看,隐约有点儿兴奋:“闹腾世子妃了?” 问话间,水玲珑与三公主携手走了进来,水玲珑就替颜蓁答道:“颜小姐温柔娴静,何来闹腾一说?倒是我有了身子懒得很,没法儿做颜小姐的夫子,颜小姐莫怪。” 主动摊牌! 水玲珑幻想着颜蓁的各种反应,或诧异、或尴尬、或羞恼,却万万没想到会是…… 颜蓁快走了行至冷幽茹身边,眉眼含笑道:“王妃,您就帮我一个忙得了,我天天来看您,若是碰巧世子妃得空教我,我便学习一番,若是不得空,我给您跑腿儿办事,怎么样?” 乔慧想起自己请水玲珑教她厨艺时水玲珑答应得那般爽快,再对比水玲珑拒绝颜蓁时的果决,心下了然,水玲珑压根 儿不乐意。她顿了顿,友好地笑道:“颜小姐若真想学,就等我大嫂临盆了再来了吧!怀着身子的人太操劳了不好。” “学什么呀?”老太君问。 “厨艺。”乔慧恭敬地答。 这是有些操劳了,老太君下意识地想帮水玲珑拒绝,三公主挺身而出,毫不客气地道:“我明天送两个御厨给你,不用谢!” 颜蓁这回是真的呆怔了,却不得不行了一礼道:“不必了,我不学了。” 小辈们的小插曲没影响整体的氛围,美食上桌,众人吃得非常欢乐,用过膳,几名中年妇人又围着老太君讲了些她们那个年纪的趣事儿。 水玲珑困得不行,早早儿地回了墨荷院歇息,待到她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府里的戏班子散了,客人也走了,老太君和冷幽茹都乏得很,便免了晚辈的请安,等几个爷们儿回府了再叫她俩。 令水玲珑万分奇怪的是,休朝几个月的诸葛流云也破天荒地去了。 枝繁服侍水玲珑更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惹毛这尊煞神,自从水玲珑知晓枝繁瞒了她诸葛姝的不论心思后,水玲珑一连数日不理她,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和彷徨了。尤其水玲珑那句“嗯,到嫁人的年龄了”,她就吓得半死! 水玲珑并非不晓得枝繁的感受,但不给这丫鬟一点儿教训,她永远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友情和衷心,两者可以兼得,但必须重视后者超过前者,否则的话,他日一有风云变幻,难保枝繁不调转枪口对准她。这根筋,她得替枝繁拧正了! 穿戴整齐,叶茂在门外禀报,乔慧来了。 水玲珑挥退了枝繁,留了叶茂在房内服侍。 枝繁眸光一暗,抱着水玲珑换下的亵衣走了出去。 水玲珑招呼乔慧在冒椅上坐下,一脸笑容地道:“上午才歇了我这儿,眼下又过来,可是有事?” 乔慧心急如焚了一下午,水玲珑一问,她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大嫂,你对颜小姐和颜夫人有什么印象?” “印象不深,二人都不算那种很有特征的人,颜夫人性子与普通妇女好似没太大区别,也或许是头一回见面不甚了解,至于颜小姐,开朗活泼,美丽大方,快人快语……”几乎都是褒义词,她的第一印象的确如此,就不知乔慧缘何这样问了。 乔慧握着茶杯,疑惑不解道:“我打听过了,颜大人的任期原本是两届六年,前几天 才突然奉召返京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颜大人返京,郭焱入宫,诸葛流云上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其间会否有某种联系呢?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注意到了乔慧话里影射的另一重含义:“你没事打听颜家的消息做什么?” 乔慧把三天前与甄氏闲聊的话讲了一遍:“我婆婆长吁短叹,说王妃请谁不好,为何要请颜夫人?我想追问,但我婆婆不告诉我了,恰好晚上肃成侯府的人送了补品上门,我让秀儿借着回礼的机会向我娘探了探消息,你猜,我探到了什么?” 乔慧的神情很激动,仿佛做了一件热血沸腾的大事,连额角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水玲珑估摸着乔慧长这么大就没这样玩过手段,看来滑胎一事令她长进不少。水玲珑配合着露出了十分好奇和紧张的表情:“什么呀?” 水玲珑的表情大大取悦了乔慧,她真心觉得自己办了件特了不起的事儿,乃至于她激动得有些紧张,连呼吸都开始急促:“大嫂,你可知大哥从前的未婚妻都是谁?” 水玲珑摇头,没关注过。 乔慧的眼神儿一亮,越发认为自己有价值了:“后面两任暂且不谈了,第一任是罗国公府的罗小姐。” 罗国公府祖上出过两任宰相、三任将军,在先皇时期也算昌盛,却因大世子骄奢无度又教子无方,几名孙儿比当初的诸葛钰有过之二五,国公爷被活活气死,偌大的国公府失了顶梁柱,瞬间天塌一般,好在国公夫人是一名身份显赫的郡主,勉强维持住了国公府的家业,但也在两年前去世了,水玲珑还是回了尚书府才听到的消息。至于国公府和诸葛钰的姻亲,却没听谁提过。 “嗯?”水玲珑看着乔慧示意她继续。 乔慧又道:“其实,王妃一开始相中的世子妃人选也不是她!” 水玲珑睁大了眸子……诸葛钰你到底被冷幽茹“卖”了几回? 乔慧一本正经道:“王妃最先想定的是颜家千金颜蓁!” 水玲珑端着茶杯的手一紧,指甲掐出了道道月牙儿:“颜蓁的身份会否太低了些?” 按照从好到次的标准,没理由先选次的颜蓁,尔后才是国公府的罗小姐,毕竟诸葛钰第一次定亲时,除了有顽劣之名,并无克妻之说。 但很快,水玲珑释然,冷幽茹定谁是打算杀掉谁,她自然不乐意找个太棘手的,以免对方查出蛛丝马迹,就不知事情怎么演变成罗小姐与王府定亲的? 【147】敲打,夫妻交心(一更)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0本章字数:12046 冷幽茹累极,躺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实际上,她不是忙累了,而是哭累了。她拿着十九岁生辰时琰儿亲手给她编的镯子,又梦到琰儿挥舞着小胳膊朝她跑来,可爱逗人的样子:“娘,你看!我亲手做的哟!嘿嘿,其实是大哥教的啦!祝娘亲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琰儿…… 冷幽茹醒来时已夜幕西陲,她看了一眼被握得有些发烫的绞金丝镯子,又无声地淌下了两滴泪。 岑儿听到动静,打了帘子进屋:“王妃,您醒了,奴婢命人传膳吧?” 冷幽茹按了按有些晕乎的脑袋,随口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王爷回了没?” 岑儿服侍冷幽茹更衣,有些窃喜地说道:“王爷回了,在床边坐了大约两刻钟,然后独自去了天安居陪老太君用膳,王爷临行前吩咐奴婢不用惊醒您,您也不必过天安居请安。” 冷幽茹垂下眸子,没什么反应。 岑儿就泄气一叹:“王妃,您为什么不与王爷和好呢?” 过去的事谁都有错,但活在过去的错误里有意义吗?她和乔妈妈不同,乔妈妈是王妃的陪房,琰少爷出世后乔妈妈又做了琰少爷的乳母,毫不夸张地说,乔妈妈待琰少爷视如己出,琰少爷横死,乔妈妈心底的恨绝不亚于王妃,想要报仇的信念也不逊于王妃,是以,乔妈妈十多年如一日,劝着王妃憎恨每一个对不起琰少爷的人。她是五年前王妃向冷家要的暗卫,她的职责是保护王妃,怎样对王妃是最有利的,她就怎样做。她的脑袋瓜子或许没乔妈妈那么灵光,但也看得清府里的形式,那就是老太爷不在,唯一能让王妃地位稳固的人是王爷。不论王爷是出于什么原因对王妃的态度有了改观,王妃都应该不遗余力地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决不能让昭云那个小贱人捷足先登! 冷幽茹起身行至梳妆台前,将手镯放入桃花木镶珍珠的木匣子里,淡道:“先用些点心和水果。” 岑儿拍上额头,王妃啊王妃,您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 冷幽茹不是没放下过身段求诸葛流云,她求了,但那又如何?无法复仇的她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她只是老太爷用长线操控的玩偶,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意志,又谈何与诸葛流云花前月下? 岑儿吩咐门口的小丫鬟传了膳,冷幽茹一边等,一边喝着枸杞 红枣茶,问道:“宴请宾客的单子有没有备份?” 岑儿拿出一盘糯米红豆卷、一份蛋黄元宝酥并一碟南瓜芝麻球,又奉上樱桃、凤梨、山楂,摆成一圈:“您指的是二夫人上回请您列了交给她的宾客名单?” 冷幽茹将微微冒出一角的果盘往里推了推,以确定外围弧度的完美和优美,但不管怎么摆都有点儿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来的瑕疵,她焦躁地握了握拳头,索性拿起装着樱桃的果盘,二话不说丢进了垃圾篓,尔后再看向剩下的器皿,舒心一叹:“嗯,就是它。” 王妃最爱吃的水果就是樱桃…… 岑儿见怪不怪,转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了名单,双手呈给冷幽茹。 冷幽茹拿在手里细细一看,眸色厉了起来。 岑儿目力极好,稍稍瞟了一下便看清了名单,再想起今天来的客人,不由地眉头一皱:“王妃,那谁怎么会……” 冷幽茹把名单揉成团,随手丢进了垃圾篓,淡道:“传膳。” 墨荷院,丫鬟们坐在偏厅吃饭,以往都是枝繁随水玲珑去天安居用膳,这几天却是叶茂,而且大家明显地发现叶茂呆在屋子里的次数多了,枝繁却频频被晾在门外。 枝繁、白菊、白梅围着圆桌坐下,枝繁爱吃蘑菇,平日里有这道菜谁都让着她,今天…… 枝繁举箸去夹最火一片蘑菇,白梅先她一步夹在了碗里,并冲她扬眉一笑:“不好意思,我最近也挺爱吃蘑菇的。” 撒谎!白梅你最讨厌的就是蘑菇! 白菊尴尬地抿了抿唇,看着自己碗里的蘑菇,打算夹给枝繁,白梅却在桌子底下不轻不重地踩了她一脚,白菊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了白梅。 白梅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为难地低下头,闷闷地吃菜。 白梅又笑道:“我记得咱们吃了饭都是轮流洗碗的吧,前几个月都是我和白菊洗的,枝繁你把之前的补齐,怎么也得洗完本月!哦,小厨房也别忘了打扫!咱们虽说是一等丫鬟,可每月都轮了一天值勤小厨房,你上个月、上上个月都没做,所以你得连着清理三天!” 枝繁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去扇白梅一耳光!她自诩聪明隐忍、吃苦耐劳,从没想过骨子里会有这么激进的想法!但事实证明,她也不过如此。习惯了主子的器重,也习惯了这种器重带来的光环,更习惯了丫鬟们对她的巴结,突然从云端跌入淤泥,她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的羞愤 !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友情可贵,却不能给予她一席生存之地,唯有抱紧大小姐这颗大树,她在王府、甚至在将来才能真正的衣食无忧。 说白了,万恶的旧社会,丫鬟大多贱命一条,能安安稳稳地活在当下已是莫大的幸运,经济基础还决定上层建筑呢,丫鬟的生存环境又怎么允许她们为了虚无缥缈的友情抛头颅洒热血?像枝繁这种孤女丢了饭碗还能干嘛?被人贩子掳走xxoo并卖到窑子离的几率远远大于寻找到新饭碗的几率。 枝繁忽而想到了昭云,她有爹娘有弟弟,又是王爷名义上的女人,这辈子只要不作恶多端,世子爷就会给她养老,她瞒着大小姐无所谓,反正大小姐也管不到她那儿去,可恶的是她竟也哄着自己一并瞒了大小姐,自己能有她那样的后台吗? 自己是招子蒙了猪油才把她看得比大小姐重,她却从没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 不理她了! …… 乔慧回了娉婷轩,累得险些虚弱,府里来客热闹是热闹,就是累人,她笑着坐在了藤椅上,秀儿忙打来温水替她擦脸、擦手:“二少奶奶,您今儿心情不错!” 乔慧把双手跑进温水里,嘴角微扬道:“戏也看了,甜点也吃了,心情当然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总算能为大嫂做点儿什么了,一直以来都是大嫂照顾她,甚至不惜冒着得罪二夫人的危险揭发了诸葛姝,也让郡王看清了诸葛姝的真面目,真是既替她出了口恶气,又替她清除了巨大的隐患。大嫂原本告诉她就算仁至义尽了,没必要淌二房的浑水。所以,大嫂的恩情,她记住了。 洗完,秀儿拧着帕子擦干乔慧双手的水滴,道:“姚家的二少奶奶去看了姨娘。” 王府被称作“姨娘”的除开董佳琳再无旁人。 乔慧若无其事地道:“毕竟是表姐妹,探望一番实属正常。”末了,补了一句,“她有没有单独去见二夫人?” 秀儿摇头:“探望完姨娘便直接去天安居用膳了,下午一直到离府都没进过二夫人的院子。” 乔慧点了点头,又道:“董佳姨娘的伤势好转了没?胡大夫怎么说?” 秀儿不甚在意道:“董佳姨娘不过是个妾,怎配府里的大夫替她诊病?没看呢!” 没看?这都多少天了?二夫人和安郡王都不曾为董佳琳请大夫么?乔慧 柳眉一蹙,道:“你去外院请胡大夫给姨娘看看伤势,就说是我吩咐的。” 秀儿膈应地撇了撇嘴:“二少奶奶何必管她?伤了也是她活该。” 乔慧想起大公主的话,摇了摇头:“去吧。” 安郡王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乔慧说要请胡大夫给董佳琳诊病的话,眼睛一亮,笑着打了帘子进屋。 秀儿吓了一大跳,忙躬身行了一礼:“郡王。” 安郡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扫得秀儿方寸大乱,恨不得顶个锅盖遁走! 乔慧也尴尬,更多的是庆幸,人啊,还真不能做亏心事,方才她若是存了哪怕一点儿整治董佳琳的态度,郡王这会儿怕是都对她离了心了,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善妒的蛇蝎。 “你退下。”乔慧替秀儿解了围。 秀儿如释重负,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 安郡王的嘴皮子动了动,正要开口,乔慧双手叠于右侧行了一礼:“相公。” 安郡王的眼神一颤,大踏步上前扶起了她:“又没外人,你快别在意这些虚礼了,我听说今天府里来了许多客人,累坏了吧?”语气非常关切! 乔慧的脸微微泛红,柔声道:“我没做什么,不累,相公今天回来得比往常略晚,可是吏部事多?” “倒也不是吏部……”实际上不止吏部,京城所有部门都晚了,但朝政之事安郡王是不会与乔慧谈的,安郡王就道,“大约过阵子便会好。” 乔慧本是一句场面上的关切之词,并不指望他回答,是以,他糊弄过去她也不觉着失望:“相公,董佳姨娘那边是妾身疏忽了。” 安郡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好,欣慰地道:“不是你的错,你自己尚在病中,又心里难受,哪里会有顾及到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处理,疏忽的人是我。”半句不提甄氏的错,细细听来,又似乎是安郡王太在意乔慧而疏忽了董佳琳。 乔慧心里微微发暖,言不由衷地道:“相公……今晚去董佳姨娘那边吧。” 安郡王的眼神闪了闪,握住乔慧的手说道:“把你一个人留在房里,我不放心,等我休沐的时候再抽空去她屋里坐坐。” 坐坐而已,还是挑休沐不用上朝的那天。 乔慧顿时心情大好,但也没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她理智地分析了安郡王话里影射的含义,大致意思是——短时间内,至少在她再次受孕 以前是不打算碰董佳琳的了,至于促成这项决定的究竟是二人情意还是侯府压力,不得而知。 乔慧浅浅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相公且去看看,听胡大夫怎么说,妾身这边补品不少,哪些是董佳姨娘能吃的,相公问过胡大夫,妾身命人送到紫荆院。” 安郡王亲了亲乔慧的脸蛋,唇角微微勾起:“那行,你先洗澡,洗完我就回来了,等我。” 乔慧的脸又是一红,等你做什么?目前这身子又行不了房。 安郡王起身去了紫荆院,胡大夫刚好替董佳琳诊完伤势,开了一瓶自制的金疮药和几包草药,又叮嘱不能沾水和过量行走。安郡王赏了胡大夫一个红包,胡大夫谢过,转身出了内宅。 杏儿喜出望外,忙不迭地从外边儿阖上了门。 董佳琳躬身行了一礼:“郡王。”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像压抑了多日的思念,也像集聚了许久的委屈。 “不必多礼,你坐吧,腿上有伤呢。”话虽如此,这一礼安郡王还是坦然地受了。董佳琳明显感觉到郡王较之去年有了很大的转变,初入京的郡王青涩内敛,像个邻家男孩儿,为官后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官威和冷沉,连带着大男子主义也长进了不少。 董佳琳在床边挨着郡王坐下,小鸟依人地靠进他怀里,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安郡王搂紧了她,笑着问道:“哭什么?大夫说你的腿能恢复。” 董佳琳还是哭。 安郡王抹了她的泪,试探地道:“想我了?” 董佳琳哭得越发厉害了:“嗯!” 安郡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一动,抱着她倒在了床上,可还没进入主题他又负气地坐了起来:“你歇着吧!我改天再来看你!”现在和她行房算什么事儿?小慧那边怎么交代?藏也藏不住,娘发了话,避子汤少不得,一送避子汤,不就暴露了? 董佳琳一头雾水,乔慧小产,至少一月不能行房,安郡王夜夜留宿娉婷轩却是没法儿得到欢愉的,而且她也没听说乔慧准备了通房,即便乔慧准备这个节骨眼儿上安郡王也不会要。那么,安郡王为何压抑自己的欲望?他明明都…… 董佳琳看了他一眼,大约明白他是不愿让乔慧知道:“郡王,妾身不会说的。” 安郡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笑道:“不是这样的,而是我答应了肃成侯府必须让小慧生下我的长子,所以……每次 你侍寝后都得喝避子汤,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我不想伤了你。” 避子汤这种东西表姐和她提过,年轻时喝喝没太大感觉,老了便时常腹痛,且易得妇科病。董佳琳看着安郡王俊美的脸,感动得眼泪直冒,咬了咬唇,她道:“郡王心疼妾身,妾身也心疼郡王,二少奶奶身子不便,妾身服侍您,可好?” “不了……咝……”拒绝的话未说完,安郡王的大脑轰隆一阵嗡鸣!却是董佳琳解低头…… 夜里,风有些凉,水玲珑沐浴过后便坐在床头盖着被子看书,看的是老太爷留给她的字典,不明白老太爷为何让她学习喀什庆的文字,要知道上辈子诸葛钰可是没回喀什庆的,出嫁从夫,她总不能把诸葛钰留在京城,自己奔赴喀什庆。 翻看了几页,用心记住了大约三十个词汇,脑子便开始浆糊了,学习语言,尤其在没有语言环境的情况下只能先死记硬背,可惜孕妇嗜睡,没一会儿水玲珑就困得直打呵欠了。 水玲珑强打着精神,用食指做了一遍书空练习,最后实在不行了,把书放进床头柜的抽屉,躺好进入了梦乡。 诸葛钰是全家回来最晚的一个,他进入卧房时水玲珑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他先是看了看思念一整天的妻子,又摸了摸他们俩的小结晶,这才起身去往净房洗漱。 洗完,又擦干了湿发,诸葛钰拉开被子一滑而入,抱住了水玲珑娇小柔软的身躯,浑身的疲倦就在一种浓浓的满足里消弭无踪了。 水玲珑有意无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诸葛钰微微一愣,小女人醒了?还……闹脾气了? 诸葛钰试着扳过她身子,力道很轻很轻,若在平时她哪怕半梦半醒也会顺着他的力道往他怀里钻,但现在,她非常倔强地躬着身子不理他! 诸葛钰用手肘支头,侧身从身后看向她装睡的脸,并摸着她秀云墨发轻声道:“不是故意回来这么晚的,有些公务要处理。” 水玲珑没吱声! 诸葛钰浓眉微挑,俯身亲了亲她肩膀,舌尖细细舔过她娇嫩白皙的肌肤,像品尝着世间最美味的果实,爱不释手。 其实早在诸葛钰回房摸她肚子时水玲珑就醒了,只是不愿搭理便故意装睡,可这家伙……折磨人的手段是不是也太……无耻了些? 水玲珑蹙了蹙眉,抬手推开他脸,算是承认自己醒着的事实! 还真生 气了? 诸葛钰再次凑近她,这回却是躺了下来,从后背拥住她:“怎么了,玲珑?生我的气,还是生别人的气?” 女人们宴请谁谁谁男人一般不过问,况且今儿回的晚,安平也睡了,诸葛钰真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水玲珑不想说,一点儿也不想,就期待他自己猜出来,但一整天专心朝政的他又怎么猜得到? 这对小夫妻,什么方面都能互补,唯独一点:都爱把事儿闷在心里! 诸葛钰的大掌摸上了她大了不少的肚子,哼了哼,道:“儿子,今天谁欺负你娘了?告我爹,爹把他踹到西伯利亚去,冻死他丫!” “噗——”水玲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曾有一次开玩笑和诸葛钰讲过这样的话,没想到诸葛钰就记住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钰才不管它是什么意思,反正能哄娘子开心就万事大吉,他扳过水玲珑的身子,迫使自己进入她的视线,并轻柔地道:“乖,跟爷说说,谁惹你了?爷真替你出气!” 谁惹她了?那个请了颜蓁前来给她添堵的人,还是颜蓁本人? 好像……都不是…… 请了颜蓁而已,又没算计颜蓁和诸葛钰,反正她知道是谁干的,等时机成熟,新帐旧账一起算就是了,还不至于让她一直生闷气。 而颜蓁,她的确有意与她套近乎,可到底是不是为了诸葛钰,尚未可知。 水玲珑认真地看着诸葛钰,感受到他淡淡的薄荷香落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搂住了他脖子,说道:“诸葛钰啊,你每年去燕城……是不是在等人?” 诸葛钰的身子登时一僵,笑容凝在了唇角。 水玲珑是从安平口里套的话,安平只说了诸葛钰等人,却没告诉她在等谁。水玲珑抚上他染了一丝冷意的脸,柔声道:“等谁?” 这回换诸葛钰平躺在床上不理人了。 水玲珑则侧过身子,打量起他,追问道:“女人?” 诸葛钰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不悦道:“你是在怀疑我?” 能不怀疑吗?每年你都去燕城等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个女人,谁心里没点儿想法?又不是没上过当、没受过伤,盲目地相信全天下的男女都是董永和七仙女。水玲珑其实很委屈,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感到委屈,她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每年去燕城等人,但从前她没这么在意他的行踪,也没 这么在意他是否为她敞开心扉,觉着两个人相敬如宾,和睦到老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满足了? 没有人喜欢被质疑,诸葛钰也不例外,水玲珑的默认几乎是瞬间点燃了他胸腔内的火苗,他的面色一冷,声音也跟着一冷,有种碎冰破飞雪的凌厉气势,直叫人汗毛倒竖:“水玲珑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这人天生多疑?” 水玲珑被说中,恼羞成怒:“我就是天生多疑,怎么了?诸葛钰你不是说你知道自己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这才多久,你就受不了我了,是不是?四月份又要到了呀,你又要去找她了,是不是?我对你来说,只是个平息克妻之名的女人,是不是?!反正我是庶女,也高攀不起你!” 一连三个“是不是”,兜头兜脸朝诸葛钰打来,人在气头上的话多半做不得数,偏听者想不通这个浅显的道理,诸葛钰的浓眉紧紧蹙起,和她认识两年多以来,头一回觉得她有那么点儿无理取闹:“水玲珑!不许你这么看我!也不许你这么看你自己!你以前……还真不会这样!” 水玲珑的眸色一厉:“这是你自己承认的!你就是嫌弃我了!你就是玩腻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诸葛家的男人就爱打着专情的旗号,干着滥情的事儿!” 这女人,毒舌起来简直可以气死一船人!诸葛钰气得脸都绿了,骂他不够,还把诸葛家的男人全给骂了进去,诸葛家的男人怎么就打着专情的旗号,干着滥情的事儿了? “你这话不对!你瞧爷爷多爱奶奶啊!爷爷对我们呼来喝去,在奶奶跟前,呵,捏肩揉背是常有的事儿!” “二叔是谁的孩子?” “……” “我问你二叔是谁的孩子?” 梅姨娘的。 “不说爷爷了,说我父王,起码他父王终身没纳妾、没要通房!” “昭云又是谁?” 诸葛钰又是一噎,下意识地想搬出安郡王,可话到唇边又意识到安郡王这臭小子正在享齐人之福! 诸葛钰的气焰消了大半,难怪她会这么看他了,敢情是大环境不理想!诸葛钰败下阵来,大臂一揽,将她圈进了怀里,水玲珑挣扎反抗,他低喝:“当心动了胎气!老实点儿!” 水玲珑撇过脸! 诸葛钰试着扳过她的脸,她倔强不依,诸葛钰怕弄疼了她只得作罢,微微一叹,道:“骂了一顿,心里舒坦些没?” 舒坦些了。水玲珑咬紧牙关不承认。 “你这驴脾气!”诸葛钰轻轻一笑,吻了吻她不停呼着气的小嘴儿,问道,“真那么想知道我的事?” 水玲珑眨了眨眼,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嗯”。 诸葛钰阖上眸子,下颚抵住她柔软的颈窝,像她依靠他,却更像他依赖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片寂静,静到水玲珑几乎要再次进入梦乡,耳畔才传来他似近还远、仿若带了一分不真实的话音:“我和诸葛汐不是王妃的孩子。” “嗯。” 诸葛钰仿佛也不诧异她如此平静的反应,只不疾不徐地道:“我还有个同胞妹妹。我娘……在我三岁的时候……带着我妹妹改嫁南越,夫家在南越。” 南越?不正是大周的邻国,与燕城交界的地方?这么说,诸葛钰每年等的人……是他生母? “她告诉我,她每年春天会回来看我一次。”很稀疏平常的口味,若无其事一般,但细听之下会发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水玲珑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问道:“那她回来了吗?” 身后,良久不闻诸葛钰的回答,水玲珑想转过身看看他怎么了,诸葛钰却突然沙哑着嗓子道:“没回。” 像众多离异的父母许给孩子的承诺,美好而不切实际,哄哄哭着不许父母分离的孩子,也骗骗自己有些难舍难分的心。 后面,水玲珑没再问了,不是不想知道更多,而是有些不忍心撕开他内心的伤口,一如她不愿谈起前世,一半是怕诸葛钰难以接受,另一半则是连自己都不愿回顾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 诸葛钰紧了紧搂住她胳膊的手,也无法讲出更多了,这是他的极限,他话锋一转,道:“差点儿忘了和你说件事。” ------题外话------ 打开电脑才知道因为某些原因审核一直无法通过,我也气死!唉! 我要票、我要票、我要票、我要票……无限怨念中…… 【148】改朝换代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1本章字数:4751 “什么事?” “阿诀中了探花,还有,大周的局势要变了。” 直至四月,水玲珑才终于理解诸葛钰所说的大周局势要变是什么意思了。 皇帝传位于云礼,改国号昌隆,自己则自封太上皇,卸下重担开始云游四海,但另有一种说法是太上皇带着藏宝图悄悄前往漠北寻找长生不老之地以及桑玥和慕容拓的踪迹了。 不论哪种形式,水玲珑都狠狠地震惊了一把,前世云家的命运是,云礼枉死,皇帝不久也死在了荀枫的算计之下,荀枫自立为皇,册封七皇子为岐山王,永世不得踏出封地一步,为震慑七皇子,荀枫将姚皇后圈禁皇宫作为人质,直到她死,这种境地都没有丝毫改变,她并不清楚最终的结果如何,郭焱也不清楚,因为她死后,郭焱便紧随而来了。 可不论姚皇后与七皇子是什么结局,皇帝和云礼的却是惨不忍睹的。这辈子……云礼这么快便成功登基了?! 转念一想,问题的关键除开荀枫的落败,还有那份藏宝图,前世直到水玲珑死,藏宝图也没离开尚书府的库房,皇帝当然去不了漠北了。今生若非水玲珑执意动了诺敏的“嫁妆”,藏宝图仍会长眠箱底,皇帝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云礼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太子。因为皇帝得到了藏宝图,才有了这一系列的谋划。 而伴随着云礼登基,后宫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姚太后入住长乐宫,冰冰成为新后接管了未央宫,原先的贵妃、淑妃、贤妃全都变为太妃,刚晋升为德妃的吉昭仪还没摆上几天正一品妃的谱儿便跻身太妃的行列了,怎不叫人扼腕? 除此之外,各大皇子也纷纷封了王爷。 水玲珑最关注的并非皇子王爷太后太妃,却是云礼的后宫。 当皇榜昭告天下时,所有人包括水玲珑在内都惊呆了…… 水玲珑摸上四个月大的肚子,靠在了椅背上,乔慧剥了一颗葡萄送到她唇边,她笑着吃下。 乔慧又拿起一颗,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颜蓁会成为皇上的新妃,连选秀都没走,直接由太上皇下旨册封,这等荣耀,怕是后来者挤破脑袋也追不上的。” 她白担心了一场,还以为颜蓁喜欢诸葛钰呢,也猜测太上皇会像二十多年指婚冷幽茹一样,把颜蓁指入镇北王府,倒是她多虑了。 水 玲珑吞下葡萄,若有所思道:“颜妃应当是挺早就被太上皇内定了,你不是说三年前颜蓁与王府议亲,议着议着颜大人就被调往燕城了吗?” 前世太上皇或许也是这般为云礼打算的,可惜郭焱和三公主相继出事,紧接着云礼命丧黄泉,颜蓁这枚棋子便没发挥什么作用。 与百年世家相比,颜家显得很新很微不足道,但谁又知道,颜家男儿个个骁勇善战,且忠心不二,荀枫登基后有意收服他们并委以重任,他们却宁愿自刎谢罪也绝不臣服。 这样的臣子,试问哪个帝王不爱? 乔慧低下头:“你一敬献完藏宝图,太上皇便召了颜家回京,是不是那时太上皇打定主意了要远赴漠北的?”比起云游四海,她更信寻宝这一种说法。 水玲珑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她也不信太上皇是去弄什么云游四海,只不过,皇帝到底是寻宝,还是暗中与娜扎会和,助娜扎夺得漠北皇权不得而知。 乔慧放下手里的葡萄,四下看了看,房里没外人,她才小心翼翼地道:“大嫂,颜妃之前想跟你学东西,是不是……是不是皇上喜欢你的事是真的,然后颜妃也知道,所以……想向你取经?” 水玲珑的眼底忽而迸发出一道冷光,乔慧吓得一怔,忙解释道:“我瞎猜的,大嫂你别生气!”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只是有些诧异。”水玲珑眨了眨眼,敛起了心底的抵触,她和云礼暴露在公众场合的接触翻来翻去也就姚家水玲溪发病那一回,作为水玲溪的姐姐,不能看着水玲溪咬伤太子,于情于理这事儿都圆得过去!贵邑宫那回,皇后也明明白白地说了,云礼的举措都是她授意的,乔慧大概是被颜蓁刺激到了才这么问,实际上,乔慧猜的挺准。 云礼他爹算是开创了大周史上自封太上皇的先河,便是桑玥当初远赴漠北寻宝,那都是弄了个“驾崩仙去”的名堂,是以,朝中也好,民间也罢,各种言论猜测不绝于耳。加上,南水西掉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喀什庆的旱灾眼看着便要迎刃而解,但二十年免税期也要结束,届时,南水西掉工程带给喀什庆的益处能否平息百姓纳税的不甘,云礼心里没底,只得日夜勤勉、狠批奏折,并大力提拔优秀人才,董佳琳的哥哥便是受益者之一。 随着阿诀的官运亨通,董佳琳在王府的地位再次提了起来,肃成侯府牛掰,大公主牛掰,但如今的阿诀也很牛掰,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比起不务正业的乔旭,刻苦勤勉的阿诀更得 云礼器重。而论亲疏的话,大公主是太上皇的女儿,却只是云礼的庶妹,面子上过得去就好,要云礼像疼三公主这般疼大公主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大公主和肃成侯府对甄氏的威慑渐渐没了功效,甄氏停掉了董佳琳的避子汤。 五月,冰冰诞下皇长女,举国欢庆。 水玲珑月份大了,体型也胖了,实在不宜舟车劳顿,小公主的满月酒便没有去成,诸葛流云、安郡王、王妃和乔慧都去了,水玲珑和老太君凑对儿说了会儿话。老太君离开喀什庆太久,思乡心切,一提到老太爷就哭得稀里哗啦。水玲珑才知道,漠北运送粮草的军队死在了喀什庆境内,偏诸葛流风重伤未愈,在府里办办公可以,真要出远门怕是吃不消,所以老太爷又领着诸葛府邸的护卫去往了漠北,与漠北协商这件事的解决方案。好容易解决了这个麻烦,南水西掉的河渠就挖到喀什庆境内了,老太爷顾不得歇息,又奔赴了施工第一线,初步估算,老太爷返京时,小柿子已经出生了。 还有两个月…… 水玲珑的眼底流转起浓浓的兴奋和喜悦。 回了墨荷院,水玲珑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 夏季天热,水玲珑双身子又格外怕热,屋子里放了冰块也无济于事,一觉醒来,浑身都湿透了。 枝繁行至床边,挑起帐幔,讨巧地笑道:“大小姐,水放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水玲珑伸出胳膊,枝繁扶着她坐起来,水玲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问道:“世子回了没?” 枝繁说道:“满月酒宴好像有一整天,得夜里才回。” 难得休沐一天,却耗在宫里了,水玲珑站起身,在枝繁地搀扶下朝净房走去,刚走了一半,枝繁神色凝重地说道:“四小姐去了。” 去了?死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在浴桶边站定,疑惑地道:“什么时候来的消息?” 尽管屋子里没第三人,枝繁仍压低了音量:“昭云在王爷书房偷偷看到的密报,说是病死了,王爷大概是怕老太君伤心,一直瞒着没公布!” 这便是给林小姐抵命了。水玲珑的素手覆上亵衣的丝带,看了枝繁一眼,这回总算学乖了没再瞒着她!水玲珑又问:“二夫人知不知道?” 枝繁蹙了蹙眉,道:“奴婢刚刚借着还册子的名义去了趟湘兰院,没听到太大的风声,不过出来见奴婢的不是流珠,是另一名丫鬟,奴婢 就告诉她,奴婢想向流珠请教一下喀什庆的几种针织手法,丫鬟说流珠正忙,不大方便。” 小公主满月,甄氏明明受到了邀请,却称病在床足不出户,流珠也无暇分身,想来,她们是知晓诸葛姝的死讯了。水玲珑“嗯”了一声,摆了摆手,枝繁松了口气,退出净房。 上回二少奶奶滑胎,枝繁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如果她早些告诉大小姐,四小姐喜欢郡王,再结合四小姐在喀什庆做的事儿,大小姐不难猜出四小姐潜藏的凶险性,那么,防患之下,或许二少***胎不会滑掉。希望这回,她没有表错功。 水玲珑洗漱了一番,浑身舒爽,换了件淡雅的绣茉莉束腰罗裙,拿起老太爷给她的字典继续学习,枝繁奉上一杯煮过加了糖的牛乳,水玲珑细细喝完,又发了一身汗,这澡算是白洗了! 水玲珑翻了几页字典,一眼瞥见桌上的账册,这是冷幽茹出门之前命岑儿送来的,她上午陪老太君聊天,下午睡觉,还没看。 水玲珑放下字典,拿起最上面的工房账册,随手一翻,就不由地睁大了眼眸,原以为像冷幽茹那样柔美淡漠的女子,写出来的字该是娟秀多姿、圆转回环的,没想到字里行间意态跌宕、神韵超逸,丝毫不逊于男子的洒脱恣意。 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之色,水玲珑又拿起算盘细细核算起了冷幽茹记的账目,一轮计算下来,她不得不佩服冷幽茹的本事,这个女人好像以前都是做甩手掌柜的吧,突然全盘接手,怎么也会有点儿不适应,但水玲珑从头算到尾,别说瑕疵了,账目上连一滴晕染开的墨迹都无,崭新得像印刷出来的一般,仿佛她这人,天生就与完美挂钩。 这样的女子,究竟哪一点输给了诸葛钰的娘? 8月4号,下午四点更新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1本章字数:259 今天下午四点更新,昨天有两更,大家别忘了看。 哎呀,女儿放了假在家,码字时间受到严重冲击,更新时间变动得频繁了一些,请大家谅解! 一般情况下,如果早上九点更不了,我都会提前发个更新公告,如果没有公告,也没看到更新,嘿嘿,不好意思,那一定是卡在后台了。 【149】产房,乳母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2本章字数:10995 小公主的满月酒宴举办得十分浓重,欢歌热舞、笙箫不断,直到月朗星稀,众人才满兴而归。 诸葛钰思念水玲珑,未坐马车,而是策马一路狂奔回了府,直惹得同僚纷纷笑他惧内。 安郡王和乔慧上了马车,诸葛流云和冷幽茹也上了马车。前者跑得略慢,诸葛流云和冷幽茹率先抵达王府。 六月夜,微风阵阵,蝉鸣蛙叫此起彼伏,盛夏的节奏愈见明显,空气里也隐隐飘荡起了一股淡淡的莲香。 诸葛流云牵住了冷幽茹微凉的手,哪怕过了那么多年,这双手也和她不受岁月侵袭的容颜一样,完美如初,只是……仿佛没了记忆中的柔软,骨节……有些僵硬!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诸葛流云面色如常地问出了口。 冷幽茹想也不想便说道:“没有。” 诸葛流云的眉头一皱,侧目看向了她,只见月光下,她白皙肌肤泛着浅浅的华润光泽,似凝脂美玉,似九霄繁星,通透而不染丝毫杂质,纤长卷翘的睫羽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微微颤动,让人看着心也跟着轻轻跳动。 诸葛流云停住脚步,鬼使神差般地,抬手摸上她的脸。 没有小女人的娇羞,也没有妻子的愉悦,冷幽茹淡漠得宛若一潭凝了冰的湖面,诸葛流云的手僵在了她脸上:“你到底还要气多久?我不追究你的过错就是了,你怎么还是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你一万两银子?” 冷幽茹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反应! 诸葛流云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肚子的火气都在无力和不甘中被点了起来:“冷幽茹!本王和你说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冷幽茹淡淡应道。 诸葛流云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多说几个字。然,冷幽茹目视前方,再没了下文! 诸葛流云气得吹胡子瞪眼,拉着她疾步回了主院,一进入房间,诸葛流云就将她丢在了床上,尔后一脸盛怒地瞪着她! 冷幽茹不动声色地睨了诸葛流云一眼,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你做什么?”诸葛流云火冒三丈地问! 冷幽茹褪了外裳,露出洁白的肩膀和紫色抹胸,以及束缚下呼之欲出的轮廓:“妾身做王爷想做的事。” 诸葛流云 一把掐住的皓腕,双目如炬道:“冷幽茹!你究竟是怎么了?自从离了一趟府,回来就整个人都变了!你还是以前的冷幽茹吗?还是有谁披了你这层皮?” 冷幽茹不为他的怒火所慑,仿佛对面不是一头凶猛的狮子,而是一只张牙舞爪、咆哮乱叫却毫无杀伤力的……小豹子:“妾身当然是冷幽茹了。” 诸葛流云想剖开她的脑子,看里面是不是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从前的事儿谁也不提了,谁都有错,但他做了让步她怎么就还是一倔到底?“你以前至少还有个嫡妻的样子!知道敬重丈夫、体贴丈夫,也知道对我笑,瞧瞧你如今这副德行,怎么像个活死人?” 冷幽茹抬头,自嘲一笑:“怎么?妾身的态度令王爷不喜了?抱歉,在王爷对妾身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妾身实在无法对王爷强颜欢笑。如果王爷非得刨根问底妾身到底为何变了,妾身只能说,之前对你笑是想巴结你、迷倒你,从而更好地陷害你!现在妾身害不成了,也没必要强颜欢笑了!” 咔! 似是手骨断裂的声音,再看,却是诸葛流云捏断了床边的帐构,诸葛流云浓眉倒竖:“别口是心非了,冷幽茹,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见的不多却也见过!你侍奉老太君,教导玲珑,不就是想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准了!” 诸葛家的男人,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冷幽茹冷冷一笑,轻蔑地道:“少自作多情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琰儿被烧成灰烬!我讨厌你们诸葛家的每一个人,也厌恶王府的每一寸地方!我恨不得王府自此消失,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万劫不复!” “冷幽茹!”诸葛流云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气过,连第一时间知晓她做了那样的恶事之后也没这般气过!他气什么呢?气冷幽茹憎恨诸葛家,还是气冷幽茹这么多年都不曾对他动过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冷幽茹迎着他凌人的注视,镇定自若地褪去了衣衫,露出完美得仿若老天精雕细琢的诱人风景,淡道:“我就是一个活死人,一具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的尸体,王爷你不嫌恶心尽管享用!” “你……你……”诸葛流云气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床边,目眩头摇! 冷幽茹披上衣衫,漫不经心地道:“妾身去唤昭云前来侍寝。” “哪儿也不许去!”诸葛流云暴喝,目光之凌厉,恨不得撕了她! 冷幽茹对他的怒火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去净房沐浴 了一番,出来后诸葛流云的怒火没减弱丝毫,好似要用目光把她射成筛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再者,诸葛流云,他不敢。冷幽茹抱起被子铺到光洁如新的地上,从即日起,二人短暂的“同床共枕”的和平日子宣告结束。 诸葛流云气气气,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把拉起她推到床上,自己裹着地铺闭上了眼睛! 湘兰院内,甄氏哭得死去活来,她知道姝儿回喀什庆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没料到诸葛流风那个混蛋真舍得处死姝儿:“……他怎么那么没良心啊?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流珠也哭得厉害,却不是哭四小姐死,而是甄氏伤心她便跟着难过,甄氏这人待丫鬟们是极好的,自己做姨娘时就时常变卖族长送的东西给她们赏,虽说目的是希望她们更努力地办事,但方法得当,大家便都喜欢。流珠吸了吸鼻子劝慰道:“夫人莫哭坏了身子,逝者已矣,夫人节哀!” 甄氏揪着衣襟,泪如泉涌:“世子也不是没杀过人,王爷怎么就不让世子给人抵命啊?我的姝儿,她爹怎么这样狠心?这样狠心啊……” 主要得从喀什庆的信仰说起,喀什庆是一个极度排外的民族,百姓直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是大周人,他们只是使用了大周的货币,接纳了大周的文字,仅此而已,所以,他们的世子杀了几个大周子民,他们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他们的王放任大周皇帝砍了世子脑袋,诸葛家在喀什庆的威信便算是扫地了。这是对外,对内则大相径庭,喀什庆的族规非常严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绝不因身份高低而有所偏颇,正是这种爱民如子的族规,诸葛家才能得到所有百姓的爱戴。 想想当年朝廷大军浩浩荡荡地攻入喀什庆境内,沿途的百姓,上至百岁老人,下至六岁孩童,纷纷拿着菜刀、铁锹冲向孔武有力的士兵,百姓用生命捍卫着喀什庆,诸葛流风又有什么理由包庇自己的杀人犯女儿? 甄氏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心里还是难受! 流珠打来一盆温水,拧了帕子替甄氏敷脸,并说道:“夫人,您真的不要太伤心了,四小姐触怒天神,这是天神来收四小姐的命了。”与旁人无关,你可别像王妃那样走火入魔,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四小姐,尔后也来一次大规模的“杀伤性”报复,夫人啊夫人,我的小命和你的绑在一起啊。 甄氏把脸上的帕子一扔,不以为然道:“ 哼!要不是水玲珑从中捣乱,姝儿的事又怎么会被揭发?老太爷刚来的时候,可有表露过半分把姝儿送回喀什庆的意思?没有吧!都是水玲珑!是她!是她害了我姝儿啊!”说着说着,泪珠子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的姝儿给林小姐抵命,她也要给我的姝儿抵命!” 此话一出,流珠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踹翻了水盆:“夫人!您疯了啊!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说白了,四小姐是死有余辜,她没杀人族长还能强行治了她的罪不成?王爷和世子是被大周皇帝强行拽入京城的,为了喀什庆的稳定,他们做了质子,喀什庆所有百姓都由衷地感激他们。安郡王不同,先不论他抢没抢三少爷的军功,也不论他忤没忤逆族长的意愿,单单是他一立功便主动递了报效朝廷的折子,这在喀什庆看来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背叛,安郡王回不了喀什庆了,便只能呆在京城,而呆在京城就一定不能得罪世子! 甄氏不说话,只一抽一抽地哭! 流珠语重心长道:“夫人,世子妃就是世子爷的逆鳞,哪怕是为了郡王的前途,您也千万不能犯傻!难道说四小姐是您的女儿,郡王就不是您的儿子了?四小姐伏诛,安郡王是您老年唯一的依靠,您即便不能帮郡王,也决不能扯郡王的后腿啊!” 甄氏抹了泪,心有不忿地道:“我也就随口说说!我是真的气不过,要是乔慧这么干我就不说了,毕竟姝儿害了乔慧的胎,可水玲珑……她凭什么多管闲事?亏姝儿平时还总夸她,一口一个‘大嫂’,叫得那么亲热……白眼狼她是!” 这事儿若二少奶奶干,您立马得休了二少奶奶!流珠清了清嗓子,道:“颜妃那样的事儿您也别再做了,这次世子妃没追究,大概以为是王妃干的,没怀疑到您的头上呢。” 甄氏冷冷一哼:“害我的姝儿,我让她堵堵心,怎么了?现在看来,我下手算轻的!真该让颜妃和世子像冷薇和姚成那样!颜妃也怀个孩子,气死水玲珑!” “二夫人,董佳姨娘求见!” …… 水玲珑算完账册,去天安居陪老太君用了膳,又回房看了会儿字典,还是决定去甄氏那儿探探虚实,走到湘兰院门口,就碰到从晚宴归来、刚换了衣衫的乔慧,乔慧拧着食盒,笑着向水玲珑行了礼:“大嫂!” 水玲珑扶起她,看她满头大汗,还拧着食盒,不由地问:“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乔慧温声道:“我在铺子里给我婆婆买了些点心 ,大嫂你也有的,我待会儿送你院子去。” 水玲珑微扬着唇角道:“累了一天就别东跑西跑了,我叫枝繁去一趟。” “那也行。” “皇后娘娘怎么样?看到小公主没?”水玲珑一边走,一边问。 “皇后娘娘气色极好,小公主很可爱,长得像皇上多一点,皇上很疼小公主,在前殿也不忘差人问了几回小公主的情况。”乔慧一脸艳羡地说道。 水玲珑松了口气,她真怕云礼重男轻女,因冰冰生的是女儿就此冷落她们母女,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水玲珑美眸一转,捕捉到了乔慧眼底的艳羡,拉过她的手道:“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 乔慧红了脸,小声答道:“来过了。” 水玲珑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缓道:“会有的,别着急,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嫡出,明白吗?”这是在告诉乔慧,即便董佳琳先她一步怀孕也没什么,嫡是排在长前头的。 乔慧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大嫂关心。” “呵呵……还有这样的典故啊?那我得尝尝!” “老人家说的,婢子也不知记没记错,反正小时候我总嚷着要吃呢。” 水玲珑和乔慧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阵阵爽朗轻快的笑声,乔慧的脸色微微一变,捏着食盒的手有些僵硬了。 丫鬟替二人开了门,二人进入外屋,与甄氏见了礼,董佳琳忙站起身,朝二人行礼问安:“世子妃万安,二少奶奶万安。” 水玲珑和乔慧分别在冒椅上坐下,水玲珑才语气如常地道:“你也坐吧。” 董佳琳依言在杌子上坐好,不若先前那般泰然了。 乔慧把食盒递给流珠,流珠双手接过,笑着问道:“二少奶奶带的什么呀?” 乔慧优雅一笑,道:“李记的元宝酥和梅花糕。” 李记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又限量供应,要买到他们家的东西得排老长的队,乔慧和安郡王亲自等了大约两刻钟才终于买到最后两盒。 董佳琳软语浓浓道:“婢子听说李记的糕点可难买了,难怪回来得这么晚,二少奶奶真是一片孝心。” 甄氏却想到儿子是和乔慧一起出门的,乔慧排队等,这不是意味着儿子也在人群里傻等?一念至此,甄氏心底的喜悦瞬间被冲散了:“刚吃了几块董佳姨娘亲手做的糕点,肚子有些撑,先放着 吧。” “是。”流珠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乔慧和董佳琳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二房内部的弯弯道道水玲珑不便插手,她今儿的主要目的是探探甄氏的底。水玲珑端着茶杯,静静打量起甄氏的表情,尽管抹了厚厚的妆粉,仍遮掩不了眼睛的肿胀,应是哭过;嗓子有些沙哑,可见哭的时间不短,还是嚎哭的那种类型……甄氏看她的眼神像猝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染的风采来,水玲珑挑了挑眉,不叫的狗才咬人,甄氏敢这样毫无顾忌地瞪着她,说明甄氏暂时没打算像冷幽茹一样疯狂复仇。既如此,颜妃那件事她也暂且放一放,甄氏要再敢轻举妄动,就别怪她新帐旧账一起算! 水玲珑自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最近迷死了这种味道:“二婶的身子好些了没?今儿一天都没去天安居吃饭,奶奶心中惦记着呢!” 甄氏皮笑肉不笑地道:“一点点头痛,过几天便好,多谢世子妃关心!”气呼呼的! 董佳琳微微一愣,二夫人和世子妃之间发生什么不快了么? 乔慧知晓内幕,郡王告诉她了,想必婆婆将诸葛姝的死算在了大嫂头上,她难为情地看了水玲珑一眼,水玲珑从容淡定地道:“二婶无碍,我也就放心了。”甄氏这回应当体谅到林家父母的难处了,林小姐无辜枉死的时候,人家也是这样疼的。 甄氏嘴角一抽,她现在是一刻也不想看到水玲珑! 夜间,安郡王先去紫荆院与董佳琳温存了一番,后又回了娉婷轩陪乔慧过夜,乔慧感动,云雨时安郡王的战斗力特持久她也没察觉到任何不妥,只觉得哪怕婆婆对董佳琳的态度改观了,丈夫还是疼她多过董佳琳的。 时值夏季,水玲珑离临盆只剩两月不到,全府都紧张了起来,冷幽茹命人将原先水玲清住过的紫藤院做了一番改造,建了一个产房、一个婴儿房和几间乳母的房。紫藤院与墨荷院仅一墙之隔,中间有道小门,进出很是方便。施工的时间挑在水玲珑每日上午在天安居陪老太君闲聊的空挡,是以,水玲珑压根儿没什么感觉,紫藤院便焕然一新了。 冷幽茹带着水玲珑等人去看了产房,一推开门,众人便觉得一股温馨气息扑鼻而来,地上铺着浅棕色绣了番石榴的地毯,迎面一扇夏荷屏风,白底、绿叶、粉莲,色泽明艳却不突兀。绕过屏风,映入眼帘一张罩着淡粉色纱帐的大床,枕头一大一小、被子一大一小……连脸盆架上的洗漱工具都是母子各一套… … 这回别说甄氏和乔慧,连水玲珑都惊呆了,明明还有两个月,可看着床上的婴儿枕头、婴儿被,床边的婴儿盆、婴儿毛巾以及柜子里那做工精致的一套套婴儿衣裳,水玲珑觉得好像小柿子已经出生了一样…… 怎么会有人把产房布置得这么有氛围? 几名训练有素的漂亮小丫鬟齐齐行礼:“王妃万福!世子妃万福!” 甄氏瞠目结舌:“王妃,你……你真是……有心了……”为什么对水玲珑这么好? 其实不是冷幽茹要对水玲珑好,而是冷幽茹要么不做,一做就必须做得完美,简言之,优秀是一种习惯。 水玲珑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尽管明白冷幽茹的初衷,却仍诚心道了谢:“多谢母妃。” 冷幽茹随手摸着柜子里的衣衫,云淡风轻道:“按照琰儿出生时的尺寸做的,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不待众人做出反应,又道,“好了,我挑了七名乳母,你自己斟酌,留下两个。” 冷幽茹极少会说“一、两个”或“七、八个”这类字眼,她的数理精准性很高,多少就是多少。 众人起身去往紫藤院的明厅,走到门口乔慧又回望了华丽到令人咋舌的产房一眼,心里……有些不明白王妃这么做的目的,王妃又不是世子的生母,并且王妃害过世子一家,突然变得这么关心水玲珑,事出反常必有妖,乔慧觉得自己有必要多留个心眼儿。 她们一走,屋子里的小丫鬟们便炸毛了。 “天啦!二夫人掉了十三根头发!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太能掉啦!” “世子妃掉了三根!我盯着呢,有一根一直耷在她肩膀上,估计到了明厅才会掉下来!哎哟,你们不知道,我多想冲上去给她扯了!” “二少奶奶掉了五根!有一根被她鞋子踩到外边儿去了!” “王妃掉了六根!” “快点收拾!免得王妃回来骂人!” …… 明厅内,冷幽茹在主位上落下,水玲珑、甄氏和乔慧分别坐在两边的冒椅上,甄氏和乔慧主要是来取经的,并不怎么发表言论。 岑儿奉上一套琉璃双耳茶盏,里面盛的是玫瑰杏仁露,冷幽茹端起茶杯,看向水玲珑淡淡地道:“产婆还是罗妈妈,给冷薇和小汐接过生的,我让她月底住进紫藤院,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及时像她请教。” 提前住进来 是好的,像冷薇和诸葛汐都是早产,难保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不提前降世,水玲珑将素手搭在腹部,笑着道:“嗯,但凭母妃安排。”言罢,肚子里猛一阵拳打脚踢,痛得水玲珑倒吸一口凉气,乔慧眼尖儿地发现了异状,惊讶地笑了,“是不是小侄儿踢你了?” 水玲珑笑了笑:“最近动得有些厉害。”何止厉害?晚上整夜整夜地翻腾,弄得她隔一会儿便要起来走动一下,她走呢,小家伙便安静,她躺着呢,小家伙便要翻天。 冷幽茹目光微凝,看了看水玲珑,道:“把人叫进来。” 话落,七名穿戴得十分周整的年轻妇女进入了明厅,能入冷幽茹的眼,首先模样得过得去;其次,家世得干净,别说她们的丈夫了,连祖宗三代有无恶疾冷幽茹都查了一遍。 几人朝座上之人行了礼,尔后一字排开,等待水玲珑挑选。 水玲珑犀利的眸光一扫,众人齐齐低下头,却无胆小怯弱之态,水玲珑暗暗称赞,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想来王府做乳母?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回世子妃的话,民妇想赚些体己银子,替相公攒束脩,民妇的相公去年考中了童生,家中公公婆婆年轻,能照顾孙儿。”答话的是一名年纪约莫二十的清秀女,名唤秋三娘。 未来的秀才娘子,水玲珑微微颔首:“可识字?” 秋三娘道:“民妇的相公教了一些,民妇愚笨,痴识了几个。” 水玲珑“嗯”了一声,又看向下一位。 妇人答道:“回世子妃的话,民妇的孩子一出世便早夭了,为留着奶,民妇每日奶着邻居家的孩子,民妇想入府赚些钱养家糊口。”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有一位妇人答道:“民妇也是想赚钱养家,民妇家里有个弟妹,也刚生产,我们二人商议的是一个出来做乳母,另一个便奶两个哥儿,民妇的儿子不用愁,只是……”壮着胆子与水玲珑对视了一眼,道,“只是民妇希望能找一户许民妇带着女儿的人家。” 意思是,如果拒绝她带女儿上班,她就不干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你叫什么名字?” 妇人低垂着眉眼道:“民妇贱名夏秋冬。” “噗——”甄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后面的妇人十分恭敬地回答了水玲珑的提问,水玲珑在心里做了番计量之后,留下了秋三娘和夏秋冬,不过夏秋冬这名字的确有点 儿怪,水玲珑给了她一个昵称:小夏。 ------题外话------ 说到洗白,文文里不存在洗白任何一个人,因为每个人物的性质从一开始就是设定好了的,不会因为评论区的各种施压而有任何改变,不是说坏人就没有优点,好人就一辈子不犯错。 这篇文是迄今为止我写得最客观、最不夹杂主观色彩的作品,所以才会有各种备受争议的人物出现,就像我们身边的同事、亲人、朋友,我喜欢的未必是她喜欢的,她看得顺眼的或许我非常排斥。欢迎大家热烈讨论,你们喜欢谁或讨厌谁,我都高兴!但是,请支持正版! 本月会结局,啊啊啊,所以我又开始焦躁了!心理素质不好,得像玲珑和冷幽茹学学! 【150】荀枫死讯,神秘来客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4本章字数:15304 至于为什么不选孩子早夭了的妇人,水玲珑的看法是,身子健康重要,心理健康同样重要,没了孩子的人,心理或多或少是有阴影的,她没那个闲工夫去给对方做心理治疗,也不愿小柿子潜移默化中受了某种影响。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水玲珑的心理阴影——失去琰儿的冷幽茹很可怕! 冷幽茹派了四名丫鬟分别随秋三娘和小夏回家,从现在开始,她们便是重点保护对象,从饮食到衣着,甚至礼仪典范、生活习性都必须按照冷幽茹的要求进行训练,秋三娘和小夏战战兢兢地谢过,想着自家那根本挤不下人的屋子又凭空多了俩丫鬟,其他人……是扔房顶上还是挂墙上? 自从被冷幽茹剪了三次线头之后,水玲珑再也不穿枝繁和钟妈妈做的衣裳了,免得冷幽茹那雷达似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水玲珑后面的衣衫全部由冷幽茹吩咐绣娘量身定制,料子若只花十两银子,做工便是一定金子,没办法,以冷幽茹的标准,“出厂”前起码得经过七道检验,根本无暇做其他客人的生意,于是乎,第一绣楼专门为冷幽茹开设了一个制衣小分队,长年累月只接她一人的单子。 冷幽茹放下双耳琉璃杯,岑儿又用宽口青瓷杯奉了清温水来,冷幽茹缓缓地喝了一小口,看向水玲珑缓缓地道:“明天上午你过来我院子一趟,让绣娘给你量下尺寸做几套秋季衣裳,生完孩子体重会减,却也没那么快恢复到怀孕之前。” 这是在说,你去年的衣裳都别穿了。 水玲珑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 冷幽茹又看向甄氏,淡声道:“二房的衣裳我也请了绣娘做,上午你让小慧和董佳琳都在湘兰院等着。” 如今才六月呢,就做起了秋裳,真是好早!甄氏挤出一个灿灿的笑:“多谢王妃,让王妃费心了。” 冷幽茹没接她的话,甄氏见怪不怪,这蛇蝎女人对她笑,她才心里发毛呢! 乔慧暗暗记下冷幽茹的一系列持家手段,她觉得王妃这人尽管可恶,但某些方面的确出众,单单是那华丽得连她几乎不敢落脚的产房就甩了她娘和大公主好几条街。 冷幽茹的目光又落回了水玲珑含笑的眉眼上:“小家伙实在动得厉害,你就请胡大夫瞧瞧,二进门处我打了招呼,这段时间不论多晚都有人值夜。” 乔慧的心咯噔一下,就想起了肃成侯府的三 姨娘,也是夜间临盆,却因二进门的守门婆子玩忽职守跑去吃酒,三姨娘的丫鬟出去请大夫结果没请着,第二天她随她娘省亲归来,就发现三姨娘的孩子胎死腹中了,是个弟弟呢。当时她以为只是意外,不知为何,眼下听了王妃的吩咐,她却突然有些怀疑一切都是她娘暗中谋划好的。如果真有心迎接这个小生命,又怎么会不替三姨娘打点好各套门路? 水玲珑恭敬地福了福身子:“是,儿媳记住了,多谢母妃。” 冷幽茹的眼底泛起一丝倦意,却很快被掩了过去,她面无表情地蹙了蹙眉,打算就此离去,这时,一名小丫鬟在门口晃了晃,岑儿认出那是清幽院的人,便走到外边与她耳语了几句,回来时脸色大变。 冷幽茹睃了她一眼,她福低身子,小声禀报了丫鬟的话,啪!冷幽茹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水玲珑回了墨荷院,乔慧也去坐了一会儿。今年南方没有发大水,荔枝产量丰富,且又大又红,以墨荷院的最为出挑,枝繁奉上新鲜荔枝,水玲珑拿了一颗,乔慧也拿了一颗,却没剥开,而是一边捏着一边问:“大嫂,你有没有觉得王妃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你指的是哪方面?”水玲珑吃下荔枝。 乔慧抿了抿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觉得她哪儿都怪,她明明那么讨厌大哥,当初还给你下了避孕药,内心是不想大哥有自己的孩子吧!但为什么她现在所作的一切又让人感觉她真的好盼望这个孩子出世呢?她会不会……又像前几次那样,表面做好事,实际下绊子?” 乔慧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水玲珑不知道老太爷用什么掐住了冷幽茹,或者这种手段又具有多久的威慑力?威胁,是能够随着时间的转换而发生改变的,此时有效,彼时未必。所以,在弄清冷幽茹为何如此乖巧之前,水玲珑还真……大意不得! 水玲珑放下手里的第二颗荔枝,手臂横在桌上,微倾了身子正色道:“嗯,我会小心的。” “要不……我托肃成侯府的关系再请个乳母来,怎么样?”在乔慧看来,冷幽茹不安全,她请的乳母肯定也不安全,所以,谨慎起见,得自个儿找个更靠谱的。 水玲珑想了想之后摇头:“王妃是世子的嫡母,我不能公然忤逆或质疑她,多谢你的提醒,乳母那边我会请得力的人看着的。”她没说的是,孩子她打算自己养,乳母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当然,这事儿她得先征得诸葛钰的同意。 乔慧的瞳仁动了 动,叹道:“好在大哥始终是站在大嫂这边的,如果发现乳母有问题,随便寻个由头治了也无妨。” 意思是,诸葛钰惩治冷幽茹的人,王爷和老太君那边都不会说什么。 水玲珑笑出了声:“依我看,你比我还紧张!” 乔慧揉着手里的荔枝,难为情地苦涩一笑:“自从滑胎,我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了,大嫂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怎么会?”水玲珑握住她的手,“你是一片好心,我明白的,换了旁人,不会跟我推心置腹。” 乔慧如释重负!想问王妃刚刚是听到什么消息了竟然失态到砸了杯子,话到唇边又怕水玲珑怪自己多嘴多舌干涉大房的庶务,于是堪堪忍住了好奇。 乔慧一走,水玲珑就唤来枝繁:“去查查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丫鬟的脚上踩了绣球花瓣,绣球花只有二进门附近才有,她必是从那儿回来的。”且没在清幽院等消息,说明事态很急,不急冷幽茹也不至于把杯子砸了。 外书房内,诸葛钰穿着厚重的朝服,负手在房内踱来踱去,月光透过窗棂子落进他深邃如泊的眸子里,反射出精锐的波光。他停在窗边,蹙眉道:“死了?” 枭二十分笃定地道:“是!属下从中部追上朝廷的押解队伍,一路跟踪,半步也没离开,属下确定死在矿难中的就是荀枫!” “你可看清他模样了?”诸葛钰似是不信,转过身打量起了枭二的脸,他手下共有七名枭卫,枭一在取回水玲珑的血时死在了平南侯府,剩下的几人中以枭二综合能力最强,是以,跟踪荀枫的任务落在了枭二的头上。但枭二说什么?荀枫死了?在马棚里过冬都没冻死的人,竟然死了?怎么可能? 枭二坚定坚信地道:“一路上,属下观察了他无数回,他就是荀枫!发生矿难后,属下化妆成当地矿工进入了事发地点,死者的容貌和荀枫一模一样!奴才不会认错!” 容貌一样,容貌一样…… 诸葛钰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眼底减减泛起了枭二从未有过的神色,似悲凉、似纠结、似惆怅、又似阴冷……枭二的心口一震,难道世子爷不喜欢荀枫死掉吗?荀枫是镇北王府最大的劲敌,荀枫死了,镇北王府在京城便能真正如日中天!加上太上皇云游四海,京城局势动荡,便是他们举兵造反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诸葛钰又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墙壁上的沙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换了比重,空气仿佛突然 凝成了海绵一般,枭二的呼吸莫名沉重了起来。就在枭二几乎要受不住诸葛钰越来越沉重的威压时,诸葛钰脚步一顿,瞳仁一缩,道:“我还是无法相信他死了!易容术,一定是易容术!你一路都没发现破绽,是因为在你追上他们之前,荀枫就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枭二一怔,会……会是这样吗? “我问你,你有没有检查他的脸?我说的是脸皮!你撕了没?”诸葛钰再次停住脚步,严肃地问道。 枭二又是一怔:“没有……” 诸葛钰冷冷地笑了,隐约有种复杂的意味,让人分不清这笑到底藏了几分真、几分假:“从现在起,调动所有力量搜查荀枫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没有大周的通关文牒,他还能飞到国外去了!” 枭二领命,正欲退下,诸葛钰又道:“不对,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分出一部分人找金尚宫!他们俩一狼一狈,总有碰头的一天!” “是!”枭二转身步出房间,却和迎面而来的安平碰了个正着,枭二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避开了安平的碰撞,安平三脚猫的功夫,脚尖过门槛时一不小心挂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世……世子爷……奴才有……有大事禀报……” 水玲珑的身子越来越沉,洗个澡都洗得满头大汗,她摸上圆鼓鼓的、大得不像话的肚子,再看向肿得像象腿的蹄子,顿时傻眼,她怀斌儿和清儿时好像……没这么“丑”吧? 她低头,企图看看大腿内侧和肚皮下有没有可恶的妊娠纹,可东看西看就是看不着! “枝繁!” “枝繁出去了,大小姐您有事吗?”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掀开亵衣,低头瞅啊瞅的,也不知在瞅什么。 水玲珑朝她招了招手:“帮我看看肚子下面有没有妊娠纹?” 叶茂“哦”了一声,挠挠头走到水玲珑旁边,看着那圆得发亮的肚子,吓得瘪了瘪嘴:“大小姐,妊娠纹是什么?” “妊娠纹就是……”水玲珑想了想,简单地道,“你就看肚子上有没有淡粉色的纹路,西瓜皮你见过么?像那样的。” “哦!”叶茂俯身,紧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检查了水玲珑的肚子,摇头,“没有!很白净!就是有一条好黑的线!一直到肚脐!不对,大小姐你看,快到心口了!” 说着,叶茂转过身,偷偷撩起衣襟,仔细看了自己白花花的小肚皮,憨憨地道,“咦 ?奴婢没有!”到底谁不正常? 水玲珑就松了口气,尔后看向呆呆的枝繁,笑了:“孕妇才有,生完孩子能自动消失,下面的线也能变浅。”这么呆萌的叶茂,将来嫁给谁比较好? 嘎吱—— 窗子响动的声音,水玲珑和叶茂迅速放下衣襟,就看见郭焱跃窗而入,这两月,郭焱没少干这事儿,叶茂和枝繁习以为常,叶茂非常训练有素地走出房间,在外边儿放起了哨! “玲珑!”不习惯叫娘怎么办?她这辈子明明比他还小! 水玲珑按着郭焱坐下,从净房打了凉水,用帕子给他轻柔地擦脸:“这么晚了还出府,也不怕三公主多想?”话是责备的,笑容却满是宠溺。 郭焱拉住她的手,很赖皮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是他喜欢的味道,有前世的沧桑,也有今生的温情:“她想又怎样?我才不怕她!” 水玲珑推开他脑袋,不禁失笑:“多大的人了,还往我怀里钻?羞不羞?” 郭焱恬不知耻地又钻了进去:“不羞!”果然,抱着亲娘的感觉好多了,就三公主那只母老虎也想取代玲珑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哼哼,痴人说梦! 水玲珑推不开他,索性不推了,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蜷成一小团缩在她怀里,她怎么觉得这么有喜感呢? “玲珑。”郭焱嘟唇,很委屈的口吻,“你有了他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他?哪个他?水玲珑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郭焱指的是小柿子,水玲珑拍了拍他肩膀,强行捧起他皱成一团的俊脸,这回他没反抗,而是顺着水玲珑的力道缓缓抬起了头。水玲珑微扬着唇角,认真地讲起了每一个离异的母亲都会对孩子说的话,“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是我的孩子啊,不管我和在一起,都无法改变我们的母子关系,知道吗?” 郭焱这时特想问一每个离异家庭的孩子都会问的问题——你和我爹真的不可能了吗? 看了看一屋子典雅温馨的陈设,有看了看水玲珑放在绣篮里做给诸葛钰的锦服,再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又想起今早得到的情报,眸光一暗,问不出口了。 水玲珑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低落,轻声道:“在想我和荀枫吗?” 郭焱眨了眨眼,垂眸不语。 水玲珑将他肩膀上的一根青丝摘掉,丢进一旁的垃圾篓:“我知道不管他怎样伤害过我和清儿,在你心里他都是你父亲,对不 起我的选择伤害到你了,我……” “他死了。”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长睫飞快地颤了起来:“你说什么?” 郭焱再次钻进了她怀里,这一次,却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湿了水玲珑满身:“他死了。” 荀枫再十恶不赦,也是他父亲!他帮着水玲珑削弱荀枫的势力,并不代表他希望荀枫死掉!他只是不想那个男人再次强大得建造起一个谁也推翻不了的帝国,将水玲珑变成他的皇后,上辈子的悲剧又重演一次…… “你不能做皇后的……不能的……”郭焱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重复这句话,水玲珑一头雾水,或者她还沉浸在荀枫去世的消息里没缓过劲儿来,那么呼风唤雨的人,说死……就死了?不,她不信,荀枫如果这么容易被打败,前世就不至于能撼动云家的江山了。都说人各有命,荀枫注定命运多舛,却终有一日能企及众人无法比拟的高度……而她内心愕然,便浑然没察觉到郭焱话里的含义,是啊,她不能做皇后的,因为这辈子她要做王妃,做诸葛钰的妻子,当然不能是皇后了,“你……你和我说清楚,谁告诉你他死了?” “东部铁矿坍塌,他被压在了下面……太上皇怕荀枫半路偷奸耍滑,从离宫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他的软骨散,他没有武功的,他被压在下面了他没有武功他逃不了……”郭焱心如刀割! 矿难?水玲珑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尸体呢?” “他们就地埋了。” 时值夏季,天气闷热,就地掩埋,不出七天便要全部腐烂,等朝廷的仵作抵达现场时已经辨别不出尸体的本来面貌。水玲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你相信我,他没死!” 郭焱猛地从她怀里抽身,怔忡地望向了她,眼底的不可思议,犹如见了北极霞光,久久地闪动着惊喜和希冀:“你……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最忌惮的对手,他就这么死了,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水玲珑半开玩笑地说完,郭焱神色稍霁,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擦了他脸上的泪,头一回觉得犯难,儿子不愿意荀枫死掉,万一哪天她和荀枫你死我活怎么办?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水玲珑语气如常道:“我记得你从漠北抵达京城的前一晚,正是荀枫被送出京城的那一夜,你们……有没有碰到?或者,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她其实想问,你是否察觉到那个荀枫有别于以往?会否是个赝品? 郭焱认真地回忆了一遍那晚的事儿,他就和小憨挖了个深坑,小憨说见到女鬼,但他没看见,荀枫再不济也不屑于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所以,应当是小憨看走眼了,而即便没看走眼也绝不可能是荀枫。于是,郭焱摇头:“没发现异常。” 水玲珑摸了摸他额头,软语道:“以后荀枫的事你别再管了,回去吧。” 郭焱依依不舍地起身,潋滟的眸子里还残留着点点泪光,走到窗边,忽而扭过头,无辜地蹙了蹙眉,哀求道:“你……你会留他一条命吗?他已经一无所有了,爹娘不要他了,同僚也背叛他了,他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了……我……我可以带着他远走高飞,绝不让他打扰你和诸葛钰的生活……求你……留他一条命,可不可以?” 人性使然,同情弱者。当水玲珑处于劣势时,郭焱豁出性命也要替她保驾护航,可一旦荀枫被逼入绝境,他觉得自己也能舍弃荣华富贵甚至仁义道德,保他无虞。 水玲珑淡淡凝眸,意味莫名:“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别插手。” 郭焱失落地看了水玲珑一眼,施展轻功跃出墨荷院、也跃出了王府,一上马车,他就问向小憨:“你上回真看到一个女鬼了?”或许是金尚宫?她去救荀枫的? 小憨无比郑重地点头:“绝对看见了!我拍胸脯保证!很瘦很高的样子!呃……也不是特别高啦!反正比三公主高一点!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 瘦高瘦高的一定不是金尚宫,那女人肥得像猪!郭焱摆了摆手:“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坑里的血么?小憨舔了舔嘴巴:“没有!”一定不能让将军发现他做的困兽器居然困不住小兽! 郭焱无力地闭上眼:“回府!” 小憨嘿嘿一笑,过关! 郭焱前脚刚走,后脚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夏季热,跑来跑去满身都是汗,枝繁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喘着气道:“大小姐!奴婢……奴婢打听了……” “先喝口水。”水玲珑指了指桌上的茶具。 枝繁心头一动,笑着谢过,兀自倒了凉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总算顺过了气儿,这才说道:“奴婢去二进门处问了张妈妈,张妈妈说有一定轿子被直接抬进了府,里边儿坐的谁她没看清。” 张妈妈是二进门处的老妈妈了,从王府建立初期她便做了门房的管事,她别的本事没有,严苛这一条却每每做足了的,她怎么会放任一个看 不清容貌的人进入王府?水玲珑挑了挑眉,道:“谁在前面领路?” “余伯!”枝繁答。 王爷的轿子?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王爷抬了姨娘,但很快水玲珑否认了这种猜测,姨娘的轿子走不得正门,哪怕是皇上赏的妾她也只能走侧门,所以,排除姨娘一说。那么,或许是某位客人?水玲珑又道:“抬去哪儿了?” “大姑奶奶出阁前的院子,清雅院。” 诸葛汐回来了?水玲珑心底的好奇被完全勾了起来:“王爷呢?可是去了清雅院?” 枝繁庆幸地吞了吞口水,幸亏自己多跑了一趟,原本大小姐只让她探门房的情况,她想着多做些事儿总是没错的,果然没错!“去了,奴婢追上去,正好远远地看见王爷进了清雅院。” 十有八九是诸葛汐回来了,却躲着其他人,或许是姚府发生了不快……水玲珑联想到了蕙姐儿,后妈和继女的关系总是微妙的,姚大夫人又护犊子,真要有个面红耳赤也不是不可能。 思量间,小柿子又开始翻江倒海,好几次踢得水玲珑想尿尿,水玲珑站起身,捂着肚子,开始在房间里散步。 枝繁看着水玲珑皱着眉头的样子便知小柿子又不乖了,枝繁记起冷幽茹先前的吩咐,出声建议道:“大小姐,奴婢去请胡大夫过来瞧瞧吧!王妃说孩子动得太厉害了也要引起重视的。” 水玲珑其实也有点儿纳闷,她怀过两次孕胎动都没这么厉害:“你跑了一趟也辛苦了,叫叶茂去吧!” “好!”枝繁笑着应下,大小姐越来越体贴她了,这是不是说明她的付出得到回报了得到回报了? 约莫两刻钟后,叶茂气喘吁吁地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胡大夫……胡大夫去清雅院了!” 诸葛汐……病了? 紫荆院内,董佳琳晕安郡王云雨了一番,此时正伺候他沐浴,她一边揉着他肩膀,一边道:“郡王,妾身听说府里来了位客人,还住进了大姑***院子,该不会是……大姑奶奶偷偷地回娘家了吧?是不是姚大人对她不好?” 别说,那顶轿子从大门而入时,他正好应酬归来,微风一吹,掀起帘幕,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安郡王的眼神一闪,懒洋洋地靠在她怀里,偏过头亲了亲她诱人的风景,道:“大房的事儿,咱们别跟着掺和了!大姐怎样也轮不到咱们置喙。” 董佳琳的睫羽颤了颤,笑意如常道 :“是,妾身记住了,日后会恪守本分的。”言罢,降了降身子,他喜欢的地方便更好地送进了他嘴里。 安郡王的眸色一沉,拽她入内,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娉婷轩内,乔慧在清点明日所需的布匹:“阮烟罗我穿着太艳了些,配董佳姨娘挺好,她娇俏;宝蓝色云纹锦是郡王的,秋香色蜀锦是二夫人的,淡紫色沉香缎留着我自己……” 乔慧一一说着,秀儿将布匹分类,看了一眼满是倦色的乔慧,秀儿劝道:“二少奶奶,明早再弄吧,您先歇息。” 乔慧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着精神道:“明早绣娘就得过来,慌慌张张的弄容易出岔子,今晚清点好,明天绣娘量了尺寸直接把布料带回绣楼,不耽误她们的功夫。” 有个能干的婆婆还是挺幸福的,大嫂也备了一次布匹,结果被王妃骂质量太差,自那以后,大嫂和大哥的一应物品全部由王妃亲自操持,大嫂除了偶尔学做账,再没别的烦心事了……倒是她,二房上上下下婆婆几乎懒得管了,可能是被夺了职权心里难受,所以有些颓废了吧! 秀儿心疼地叹了口气,继续依照乔慧的吩咐清点布匹,好容易清点完布匹,乔慧又拿出了账本开始计算下个月二房的预算。一直算到月上半空,她才四下看了看,确定郡王没回,尔后偷偷伸了个懒腰,这姿势不雅,不能让郡王看见! 秀儿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茶放在乔慧的手边,说道:“二少奶奶,大姑奶奶好像回府了!而且,奴婢刚刚去库房搬箱子时,看见胡大夫火急火燎地往内宅跑,奴婢瞧方向,也是清雅院呢。会不会……”顿了顿,秀儿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大姑奶奶在姚府受了欺负呀?” 乔慧用袖子掩面,打了个呵欠:“别瞎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感情好着呢。” “好不也出了个冷姨娘?现在,冷姨娘的孩子就在姚大夫人院子里住着,心肝宝贝儿似的疼!保不准啊,蕙姐儿怎么滴了,然后姚大夫和大姑爷将账算在了大姑奶奶头上,争执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秀儿无比惋惜地脑补了一则家庭寓言故事,还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送上一份灵芝去清雅院。记住,别刻意打听什么,免得让人觉着二房的人不安分。” “知道了。”秀儿恭敬地应下,打算开门离去,突然一道健硕的身影缓步而入,秀儿吓了一跳,忙躬身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郡王,郡王万安!” 自打秀儿建议乔慧不管董佳琳的 【151】发作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5本章字数:11462 水玲珑带着枝繁走到院子门口时,就看见一名约莫三、四岁、满身、甚至满脸是泥的小男孩儿被守门婆子指着鼻子骂,男孩儿瘦瘦小小的,神情怯怯弱弱的,缩着脖子躲在墙角,生怕婆子会打他似的,但水玲珑注意到他那双大大的眼眸里除开怯弱,隐隐还夹杂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层次的……戾气!好像……有那么点儿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尔后,水玲珑主动忽略他脸上的淤泥,仔细观察了他的五官,这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 这、这、这……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诸葛钰嘛! 水玲珑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初次在寺庙见到诸葛钰,他那如婴儿般钢蓝的眸子里也是闪动着这样的戾气。 六月的风,湿热至极,水玲珑的汗毛却一根根地竖了起来!怎么会……有和诸葛钰长得如此神似的孩子?女人的直觉替水玲珑做了第一时间的脑补…… 枝繁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颤声道:“大小姐,奴婢没说错吧?真的……真的和世子爷一模一样!他……他是不是世子爷的私生子啊?”世子爷今年二十,他看上去约莫三、四,年龄上完全吻合!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一股醋劲儿在心底徐徐蔓延开来,前世的背叛虽不至于令她草木皆兵,可对男人的信心的确大打折扣,看着不远处的浓缩版诸葛钰,说她一点儿没朝坏的方面想是不可能的。或许,也不是诸葛钰故意的,跟姚成一样,自己根本没察觉到端倪…… 守门婆子发现世子妃来了,忙停止了颐指气使的架势,毕恭毕敬地垂首立在了一旁。 水玲珑探究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孩子的脸,她鬼使神差地想上前抹了他脸上的淤泥,再好生端详一遍,可摸了摸肚子又觉实在不宜冒险,她站在原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依旧用一种怯生生的眼神回应周围的一切,听到水玲珑的问题时,迅速扫了水玲珑一眼,撇了撇嘴,再次看向了别处。 枝繁张大了嘴,小声道:“大小姐,他是不是……嫌你胖?!” 水玲珑笑着咬牙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枝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水玲珑吩咐道:“把桂花糖和元宝酥拿来,还有荔枝、龙眼和葡萄。” 孩子眼底的怯弱和 戾气霎那间淡去,取而代之是一种纯真的贪婪,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他将脏兮兮的手指放进了嘴里。 水玲珑眉头一皱,仿佛一块抹布捂住了鼻子,不太舒服! 小柿子,你哥如果是这副德行,我对你也没什么指望了…… 枝繁很快便端了一个多格珐琅掐花圆盒出来,里边儿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和芳香四溢的水果,枝繁走向他,内心也是不喜这孩子的,太脏了有没有?难怪守门婆子要赶了,这完全像哪个没人管的家生奴才! 水玲珑摇了摇头,衣衫的料子和做工都是上乘的,袖口和领口一点儿线头也无,之所以弄得这么脏,估计是不小心跌进了淤泥。只是这习惯……太……让人无语了。水玲珑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丐帮长大的? 走近了孩子,枝繁闻到他身上的皂角香气,神色稍霁,弯腰将果盘递到他面前,笑容可掬道:“很好吃的,你尝尝。” 孩子拔出放在嘴里的手指,怯生生地探出手拿了一颗桂花糖,却没立即送入口中,而是给了枝繁:“你先吃。”不像寻常孩子的软软糯糯之音,低沉,仿若大人的口吻。 枝繁微微一愣,这…… 她回头看了看水玲珑,水玲珑朝她点头,她才拿过孩子满是孩子口水的糖,剥了包装纸吃进嘴里。 枝繁一边嚼着,孩子一边吞口水,可见忍得很是辛苦,但他始终没有做出进一步举动,直到枝繁吃完那粒桂花糖后,他才“唰”的一下将果盘抢在手里,尔后拔腿就跑! “哎——你——你这……”枝繁气得跳脚,差点儿骂出了“混小子”三个字,她转过身,面露难色地道,“大小姐,该怎么办?”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波光,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道:“一盒糖果水果罢了!” 枝繁没水玲珑这么平静,她觉着自己被一三岁孩子耍了,还耍得彻彻底底,真是意难平!枝繁气得吹胡子瞪眼,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按耐住了心底的怒火:“大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追?” 水玲珑转身,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不用了。”这孩子是凭空冒出来的,又穿得这样体面,想必身份不低,应当与清雅院那位有莫大的关系。 诸葛钰,你最好祈祷不是你的小三和儿子,不然,我“太监”了你! 进入墨荷院,水玲珑拿出《三字经》开始给小柿子做胎教,小柿子貌似挺好学,她每每读《三 字经》的两刻钟里,小柿子是非常安静的。今儿日头正毒,屋子里火炉一般地闷热,枝繁和叶茂从地窖搬了足足两大盆冰块,仍不消暑,水玲珑的汗一股股地往外冒。孕妇怕热,胖子怕热,怀了孕的胖子那是几乎一临近中午便不敢随意动弹,免得中暑。 “好热啊。”水玲珑放下《三字经》,又拿起老太爷给的字典。 叶茂挠了挠头道:“奴婢替您打打扇。” “嗯。”水玲珑点头,早该如此! 叶茂拿了芭蕉扇,慢慢地摇了起来,水玲珑叫枝繁将冰块放在叶茂前边儿,以达到每次摇动都能产生空调扇的效果。 果然,凉爽了许多! 天太热,老太君命萍儿传了话,无需冒着暑气去天安居用膳,就在墨荷院解决。 钟妈妈做了一份凉拌三丝(土豆、胡萝卜、黄瓜),一盘木耳炒肉、一份红烧鲫鱼、一碗松花蛋拌豆腐、一碟上汤娃娃菜,当然,少不得木瓜猪手汤。 许是钟妈妈做的膳食太补了,她才怀了不到八个月,便已有少量奶水溢出,一滴、两滴的样子,弄得她满身都是奶香,诸葛钰那只无良色狼,哼哼!也许是他给吸出来的! “哎哟,快别吃了!瞧瞧你这肚子!再吃怎么生?”就在水玲珑打算再盛第三碗饭时,钟妈妈亮出了反对意见。 水玲珑砸了砸嘴,还想吃……低头,作委屈状。 钟妈妈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启声道:“枝繁,把铜镜上的罩衣拿开。” 水玲珑放下筷子,不吃了! 散了会步消失,待到困意来袭,水玲珑睡了个午觉,不出意外又被小柿子踢醒。 枝繁掩面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疲困下略显迷蒙的眼:“大小姐,您醒了啊,余伯在外边儿等了老久了。” 水玲珑就着枝繁的手坐直身子,一脸愕然地道:“余伯等了多久?怎么没叫我?”猜测是有重要的事儿,如果不然,留一则口讯即可,不必在太太阳底下晒着。 枝繁服侍水玲珑换上一件正红色素面肚兜、一条湖蓝色宽腰长裙,外罩蚕丝挑金线百蝶穿花透明纱衣,又将水玲珑的青丝高高挽起,用凤尾点翠钗固定:“等了半个时辰,奴婢说您午睡呢,请余伯留了消息先回,不留也可,奴婢稍后去主院通知他,但余伯执意要等,奴婢无法,就搬了凳子、拿了伞在门口。”坐没坐,打没打伞……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水 玲珑不过是走了几步路的功夫便又出了一身热汗,真不敢想象余伯是怎么挨过烈日烘烤的。水玲珑喝了一杯常温的金丝燕窝红枣茶,起身往外见了余伯。 余伯自始至终恭敬地站在门口没有任何树荫或屋檐遮挡日头的地方,脸被晒得通红,汗水湿了衣襟一大片,一旁的凳子和伞完好无损……看见水玲珑出门,余伯拱手一福,说道:“世子妃万福!” 水玲珑目光一扫,将余伯以及余伯周围的状况尽收眼底,挑了挑眉后,和颜悦色地问道:“余伯不必多礼,请问余伯在这儿等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额角的汗水滴入眼眸,咸咸的、刺刺的,余伯却并未抬手去擦,只态度恭谨地答曰:“回世子妃的话,王爷请您在身子方便的时候过清雅院一趟。” 没讲为什么! 水玲珑眨了眨眼,微睨了睨无边夏色,隐约猜到了王爷的打算,作为儿媳她不该忤逆公公的意思,但她是孕妇为了安全起见也不必挺着肚子在烈日下游走,思虑了片刻,她道:“那就请余伯带路吧。” 余伯福了福身子,带着水玲珑去往了清雅院。 都说触景生情,一踏入清雅院,水玲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王府出事那段时间,诸葛汐与她携手挺过来的日子。前院的蔷薇开得娇艳,微风一吹,香气逼人;池子里的锦鲤游得正欢,仍是八条,不多不少;而海棠树下那张石桌,再没了姚成和诸葛汐打情骂俏的身影…… 水玲珑忽然觉得,她有些思念他们两个了。 “世子妃,当心台阶。”余伯望了一眼有些出神的水玲珑,小声提醒。 水玲珑意识回笼,抬手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笑道:“多谢余伯。” 余伯眸光一转,瞥见了水玲珑皓腕上的绿宝石镯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垂眸掩住了不为人知的诧异。 “皓哥儿过来,我这儿有栗子糕,比桂花糖好吃多了!” “嗯~”孩子否定的鼻音。 “要不,还有元宝酥,你瞧!金黄色的!” “叫我一声,我全都给你……” 水玲珑一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诸葛流云甚为愉悦的声音,嫁入王府将近一年,她还是头一回从诸葛流云的腔调里听出宠溺的意味,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莫非真是诸葛钰的私生子? 枝繁也非常诧异!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凑近水玲珑耳边悄声道:“大小姐,里边儿 的小孩子是不是今天早上咱们见到的那个?他、他、他不会是王爷的私生子吧?” 得,又晋了一个级别! 水玲珑挑了挑眉,弟弟比儿子更能令她接受,就不知是不是了。 余伯清了清嗓子,禀报道:“王爷,世子妃来了!”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进来。”语气之严肃,再次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架势。 枝繁和余伯留在门口,水玲珑推门而入,又打了帘子绕过美人屏风,适才在床边见到了温馨无比的一家三口画面:女子背靠着床头而坐,薄被盖至腰腹;孩子跪在她内侧,端着早上从枝繁手里抢来的果盘,里边的零嘴儿已换;诸葛流云斜坐在床边,与女子面对面,满眼含笑地盯着女子和她身旁的孩子…… 水玲珑迅速用余光扫了一圈,来不及看清女子容貌便朝诸葛流云行了礼:“父王万福!” 诸葛流云显然心情十分愉悦,指了指床对面约莫三尺处的六角雕花杌子,语气畅快道:“快来见过你娘!” 似一道惊天闷雷在脑海里砰然炸响,又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水玲珑霎那间愣在了原地,娘,能被称作“娘”的除了她生母便是诸葛钰的生母,诺敏已死,对方…… 水玲珑抬头,探究的视线朝女子投了过去,见过了冷幽茹那样的人间绝色,再美的人也失了三分颜色,这名女子与冷幽茹年纪相仿,模样也是出挑的,但并不属于一眼惊艳红尘的类型,瓜子脸,白白净净,双眼皮,很大却有些黯淡无光,鼻梁高挺,朱唇小巧,不笑也有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比起冷幽茹的孤傲清冷,女子亲和娴雅多了。 但水玲珑并未因她的亲和娴雅而平复心底的惊涛骇浪,这人当初不是抛夫弃子了吗?缘何又回了王府?而作为被她抛弃的对象之一,诸葛流云又是怎么原谅她的?是当年的事另有隐情,还是说诸葛流云爱她爱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满脑子的疑问,水玲珑压都压不下来。 而当水玲珑看向她时,她也在看水玲珑,肌肤如玉,明眸善睐,虽说因为怀孕的缘故臃肿得厉害,但通身的灵秀之气还是非常浓郁的。 她朝水玲珑微微一笑,苍白的脸映着窗外光线,凭空幻出了一种母性的柔和。 水玲珑敛起了面上的惊诧,屈膝福身,礼貌地道:“娘。”果然很像诸葛钰!那孩子…… 女子微愣,随即满意一笑,侧目,摸了摸 孩子的脑袋,柔声道:“皓哥儿,快见过你妗妗。” 妗妗,即舅母的昵称。水玲珑又是一惊,这么说,他既不是诸葛钰的私生子,也不是王爷的私生子,而是诸葛钰同胞妹妹的孩子!难怪那么像诸葛钰了。只是,皓哥儿的爹娘呢? 皓哥儿已换上干净衣衫也洗了脸,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一般,煞是可爱,他看了水玲珑一眼,局促不安地垂下了眸子,不喊! 女子不免尴尬,笑容讪讪地望向水玲珑:“对不起,皓哥儿认生。”眼底,分明闪过了什么! 诸葛流云状似无意地道:“是啊,我逗了他一个晚上外加大半白天,他也没喊我一声外公。” 水玲珑客客气气地道:“无碍,慢慢熟悉就好了。” 然后水玲珑发现女子和诸葛流云都没提陌生果盘的事,孩子凭空端了一样不属于自己的物件儿回来,也不知是他们问了出处已经训斥过皓哥儿了,还是压根儿没问出个所以然,但仍放任了他。看女子容貌气度俱佳,皓哥儿却似乎有些上不得台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诸葛流云大抵感受到了水玲珑莫方面的疑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小钰和小汐不是王妃的孩子,上官茜才是小钰和小汐的生母,因为一些原因分别多年,但从今天开始,大家会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和小钰务必好生孝敬你娘。” 水玲珑在杌子上坐下,没露出丝毫异样,只平静且乖巧地道:“是。” 诸葛流云看了水玲珑一眼,浓眉微蹙,却没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皓哥儿,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只叹道:“其他的事……以后慢慢跟你讲!” 水玲珑收回落在皓哥儿脸上的目光,道:“好。”心里努力回忆着,上辈子诸葛钰的生母到底有没有回来,她完全没有印象,毕竟上官茜只是在大周律法上没有名分,像昨天那样一顶轿子抬入府的话,她和荀枫未必会有所警觉。 上官茜看了看诸葛流云,诸葛流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官茜仿佛被鼓励了一般,朝水玲珑伸出了手,激动地笑道:“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水玲珑依言走到床边,上官茜朝里挪了挪,让水玲珑挨着她坐下,并拉过水玲珑的手,水玲珑皓腕上的镯子一下子垂至了手背,上官茜的眸光一颤,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小钰……竟是把它送给了你……” 水玲珑眨了眨眼,不太理解上官茜的失态。 上官茜摸了摸苍白的脸,柔柔地道:“这是你父王当初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临走时,我给了小钰,并告诉他,送给能共度一生的女子。看来,我的小钰是真长大了!谢谢你……谢谢你把小钰照顾得这么好……我都听说了……小钰成亲后每天都过得很好……” 清幽院内,冷幽茹正站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一幅幅狂草自笔尖跃然翩飞于宣纸之上,似极了她此时的心情! 岑儿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但她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又觉得自己不能不说话:“王妃,您歇会儿吧,您练了三个时辰了!”从中午到晚上,一直没停过,折磨自己也不是用这样的法子,即便折磨了,谁又会心疼? 冷幽茹不理岑儿,只是加重了笔下的力道,仿佛要将毕生的怒火尽数宣泄出来似的。 岑儿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夺了冷幽茹的笔,愤愤不平道:“王妃!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您不舒坦,何必为难自己?应该为难她才对!凭什么您的苦要往肚子里咽?她的苦却可以对王爷诉说?不就是比您早认识王爷几年吗?不就是比您会装疯卖傻吗?您的容貌、气度、家世,哪一样不甩了她几条街? 您现在要做的,不是憋在屋子里生闷气,而是冲进清雅院将王爷给夺回来! 十几年前,她儿子抢了您儿子的命!现在,她又来抢您后半辈子的依靠!天底下的好事凭什么被她一人占尽了?您振作起来!” 冷幽茹的身子一晃,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按住额头,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像绵延的海浪,汹涌澎湃! 忽然,她把笔丢进了垃圾篓,起身去往了净房! 为了让婆媳俩更融洽地相处,诸葛流云起身回了主院。 上官茜与水玲珑则主动提议到墨荷院看看,水玲珑无法反对,进入主卧后,上官茜和水玲珑谈了许多许多,没提及皓哥儿的爹娘,也没谈论当年离开的起因,大都是诸葛钰儿时的趣事:“……他小时候很粘人的,我到哪儿他都跟着,小汐常笑他是条小尾巴……他讲话讲得早,两岁就能侃侃而谈,成天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不停……他胆子小,他父王一骂他,他便吓得好几天不敢说话……” 但亲爱的婆婆,现在的诸葛钰再也不爱与人交流、再也不粘任何人,也天不怕地不怕了…… 上官茜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口,但也不忘按揉水玲珑胖乎乎的小手,实际上,她已经揉了好久了:“肿得真厉害,撑 得难受不?” 水玲珑违心地摇了摇头:“还好。” 日暮时分,诸葛钰一脸笑意地打了帘子进屋:“玲珑!今天感觉怎么……” 话音在看清屋子里的人时戛然而止,诸葛钰先是一愣,尔后眸子一紧,转身出了房间! 水玲珑就注意到上官茜的眸光一亮一暗,握紧了她的手。 水玲珑当然不会认为一个素未蒙面的婆婆能有多么含糊自己,大概只是想寻个由头进入墨荷院“守株待兔”而已,既然诸葛钰不乐意见她,她便主动来找诸葛钰。可惜,诸葛钰的态度坚定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上官茜回归的事实。 然而,上官茜的态度更加坚决,从南越到大周,她历经了多少苦难才抵达京城,又怎么可能错过与诸葛钰的相认? 几乎是诸葛钰前脚走出里屋,她后脚便追了上去,在诸葛钰步出外屋前拽紧了他的袖子:“小钰!” 诸葛钰头也不回,一把扯出了自己的袖子! 上官茜又迅速改为拉住他腰带,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难掩哭腔道:“小钰,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当年的事,我有苦衷的,只是没法儿告诉你……你再信我一回……我是你娘,离开你我比谁都难过……但我真的……真的是没办法……这些年我也好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讲着讲着,泪珠子掉了下来。 诸葛钰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她离开时他多大?三岁?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他,等他已经有美满幸福家庭时又回来找他? 她当他是什么? 诸葛钰一言不发,直接扯断腰带,大踏步超前走去! 上官茜没想到诸葛钰变得这般固执无礼了,其实如果诸葛钰不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男主人,她也认不出他来,十七年了,她老了,诸葛钰长大了,都不是原先记忆中的模样。她对诸葛钰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爱哭爱笑爱说话的小娃娃身上,幻想过无数次碰见他的场景,他或许恼怒、或许震惊、或许委屈……但绝不像现在这样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小钰!”眼看着诸葛钰便要夺门而出,上官茜追不着,急中生智,朝前直直扑倒,硬摔在地上,却拽住了他的一片衣摆,“小钰,你听我解释!我解释完了如果你还恨我,我无话可说……” 诸葛钰顿住脚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仍没回头,只声若寒潭道:“你还有 什么话好说?你这个大骗子!你除了骗我,骗我父王,你还会做什么?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哄了我父王,我也能跟着原谅你!你做梦!我诸葛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上官茜!” 上官茜泪如雨下:“不是这样的……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我……” “够了!收起你的楚楚可怜,去南越讨好你的丈夫!或者回清雅院巴结你的前夫!但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很讨厌你!”言罢,撕烂了衣摆,再不多做停留,朝门外走去! “啊……”上官茜捂住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嘭! 诸葛钰刚跨出门槛,身后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响,略远,似来自里屋,诸葛钰心口一震,风一般地转身冲了进去,就看见水玲珑瘫坐在地上,羊水湿透裙衫,漫过碎裂的瓷片,流了一地… ------题外话------ 推荐【公子妖】的《绝宠之帝女驾到》 大泱帝国唯一的嫡公主百里思青,天之骄女,清华绝色。 本欲安详一隅,却未料江山如弈。 驸马身份扑朔成谜,皇叔深沉难测,甚至于那曾死在怀中之人… 当激扬沉淀,不可一世被洗掠一空,坚定不移地遵循命运早已铺设好的轨迹! 【152】玲珑产子,百万宝宝(求票!)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6本章字数:15796 轰隆隆! 一声惊天闷雷在天际拉开了蜿蜒的口子,倾盆大雨哗啦啦落了下来,像千针万线将暗寂的乾坤缝合得密密实实。 岑儿赶紧阖上窗子,只一瞬的功夫,脸上和身上就沾了不少雨水。岑儿一边用手抹着,一边说道:“王妃,雨太大了,今晚您别去主院歇息了,就留在清幽院吧,奴婢去与王爷禀报一声。” 她知道王妃压根儿不愿意歇在主院,只是老太爷下了死命令王妃不得不从,但眼下的天气着实恶劣,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太爷想必也是不情愿看到的。 冷幽茹没说话,就静静地坐在桌边,纤手放入盛了水的雕花金盆里,葱白纤指拨开了层层涟漪。 她的动作很优雅,像一门极富观赏性的艺术,而她只不过是在清洗首饰罢了。 她的发泄方式和内心的愤恨程度是成反比的,越安静越证明情绪激愤到了极点,所以,比起泡冷水澡的她、比起狂草书法的她,岑儿更担心若无其事地洗着首饰的她。 听乔妈妈说,琰少爷死的时候,王妃连哭都没哭出声来过,就抱着琰少爷的尸体安静垂泪,但王妃以前不是这样的,王妃小时候也和众多娇弱千金一般无二,会窝在娘亲怀里撒娇,会跟在哥哥后头傻笑,不孤傲,不清冷……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乔妈妈竟也没察觉,也许是被荀家退亲,又被皇上指婚喀什庆;也许是新婚一夜后无尽的独守空房;也许是抛弃自尊跪求大家救她的琰儿……总之,等乔妈妈反应过来时,王妃已经不是原先的王妃了。 岑儿不悦地蹙了蹙眉,心底里的埋怨令她在和冷幽茹说话时也夹在了难以掩饰的火气:“王妃您歇着!反正王爷有了上官茜,这会儿怕是也顾不上您!他自己都不会歇在主院呢!” 冷幽茹的长睫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但手下的动作依旧优雅,她用帕子擦干红宝石凤尾钗,轻轻地放入一旁的桃红木雕海棠花扇形锦盒中,没有反驳岑儿的提议! 岑儿松了口气,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上官茜回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王妃不乐意伺候王爷,与其和王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若趁机各过各的,即便老太爷追究起来也不是王妃的问题! 只是,想起那个占尽一切好处的女人,岑儿就心里严重不平衡! 当年她为什么离开喀什庆的,岑儿不清楚,岑儿只知道那个女人过得不好还能改嫁,嫁得不如意又能回来!王妃却连改嫁的权力都没有! 恼——火! “王妃!王妃!墨荷院的人来说,世子妃要生了!”门外,突然响起了丫鬟的禀报。 …… “玲珑!你怎么了?”诸葛钰快步行至水玲珑身边,将面色苍白的她抱入了怀里,并探出一只手摸了摸她脉搏。 一阵宫缩袭来,水玲珑痛得冷汗直冒,死死地揪住诸葛钰的手,待到宫缩过去,她才喘着气道:“不行了,羊水破了,抱我去产房。”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了冷幽茹的先见之明有多难能可贵,这孩子发作得也太早了些,比诸葛汐的还早。 诸葛钰抱起水玲珑,走出了房间,从小门向紫藤院而去,也就几步的距离。 上官茜睁大了眸子:“要……要……生了吗?这才不足八月……” 诸葛钰没功夫搭理她,抱着水玲珑继续前行。 枝繁和叶茂一看这架势便齐齐吓得呆怔,好半天,还是枝繁率先反应过来:“叶茂,快!你去禀报王妃!产婆和乳母都是她在安排,请她速速派人去请!”原本王妃在定产婆和乳母时她还觉得操之过急了,而今看来女人生孩子真不像每个月来小日子那么准!冷薇、诸葛汐、大小姐,好像都提前发作了!王妃真是……高明啊! 叶茂忙不迭地应下,提起脚便奔了出去! 枝繁赶紧转身去小厨房通知钟妈妈,她们姑娘家的没经验,产婆来之前希望钟妈妈能救救场吧! 诸葛钰将水玲珑抱入紫藤院的产房,上官茜紧随其后,看到屋子里一应华丽温馨的设施,诸葛钰和上官茜都惊呆了…… 小丫鬟们训练有素,微微愣了一秒,便立刻闭紧了门窗并铺开新褥子迎接水玲珑,其中一名问道:“可通知王妃了?” 枝繁点头:“通知了!” 话落,一声惊天闷雷响彻云霄,震得大地和窗棂子簌簌发抖,所有人俱是一惊,仿佛不仅天际拉开了一道口子,就连内心也撕扯了一角裂痕,恐惧勃发而出,脸色皆连大变! 诸葛钰俯身贴着水玲珑并抱紧了她,喘息着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呢!好些了没?我去熬参汤,也看看母妃派人去请产婆了没。”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 水玲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满脸汗 水,刚刚那一声巨大的惊雷说实在的,真把她吓到了,小柿子也吓到了,在肚子里猛一阵拳打脚踢,羊水又流出不少。但内心是无比激动的,她即将迎来重生后的第一个孩子,不是斌儿,不是清儿……是她和诸葛钰的孩子! 他将得到爷爷***全力爱护,也将得到爹娘的倾心呵护,不用卷入权势之争,不必与人阿谀奉承,也不会遭到小妾姨娘的狠毒迫害,更不会随着她的落败而黯淡了年华。 她抬手圈住了诸葛钰的脖子,诸葛钰打算起身,就着她的动作又俯下了身,亲了亲他紧张得发白的唇,水玲珑道:“诸葛钰我问你,如果我生的是女儿,你真的高兴?” 真的不纳妾?长辈让你纳妾你也不从?皇上赏你小妾你也不要? 诸葛钰像被打了鸡血了似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拼命地叫嚣,他握住水玲珑的手,几乎破了音地说道:“高兴,你生什么我都高兴!”余光一扫,似是明白了水玲珑的担忧,认真地道,“别东想西想,我这辈子就是你和孩子的,你和孩子也只能是我的!” 水玲珑欣慰一笑:“去吧。” 有经验的和没经验的就是不同,水玲珑尽管激动、尽管兴奋,也尽管时不时遭受着宫缩的折磨,却能坦然地面对突如其来的发作,诸葛钰就不行,方才抱着水玲珑,一心想着她安危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此时要去熬参汤,一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腿脚一软打了个晃儿,往日冷峻严肃的形象全无。 诸葛汐生产时,他怎么笑姚成的? “瞧你这点儿出息!女人生孩子多大的事儿啊?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脉象好得很,你急什么急?喂!说你呢!别瞎转悠,转得我头晕!叫你那些同僚看见了,不笑死你!一点儿大男子汉的气度都没有!” 灰溜溜地夹了尾巴逃了出去,幸好姚成不在! 上官茜怔了怔,抬脚仿佛想追随诸葛钰而去,看了闭眼做着深呼吸的水玲珑又留在了房内。 钟妈妈等人适才在墨荷院见了她,大致猜出了她是王爷的女人,却不知她是诸葛钰和诸葛汐的生母,隐隐从眉宇间能瞧出几分诸葛钰的轮廓,但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又去在意这些东西? 钟妈妈根本理都没理她! 小丫鬟们是冷幽茹的心腹,若非冷幽茹吩咐她们孝敬世子妃,她们便是连世子妃也是不理的!又怎么会理这个从进来到现在已经掉了十一根头发、裙子有褶皱、上衣有灰尘、眼角有泪痕……简 言之毫无形象的女子?!哪怕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 挑剔无比的小丫鬟们纷纷忽略上官茜的存在,上官茜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被忽视了,或者,她自己都把自己给忽视了,她用心打量着房里的一切,从窗帘到屏风,从床榻到衣柜,甚至脸盆架……每个地方都完美到了极致,图腾恰到好处的简单优雅,色泽不浓不淡的赏心悦目,就连她脚底的地毯都仿佛会呼吸一般,带了一丝召唤生命力的魔力,让人觉得,她就是孕育生命的天堂。 上官茜握紧了拳头,十七年光阴,到底造就了怎样一个冷幽茹? “参加王妃!”门口的丫鬟看见冷幽茹,纷纷屈膝行礼,屋内之人听到声音也跟着停下动作,短暂地行了一礼。 尔后,上官茜循声侧目,见到了阔别十七年的情敌。 冷幽茹穿着素白月华裙,自光影处珊珊娉婷而来,洁白裙裾缓缓拂过门槛,像泄了一地银辉,流光般动人。 而她的容颜,臻首娥眉、冰肌玉骨,眉梢挑着淡淡孤傲,眼底聚了灿灿华光,依稀还是当年模样,却又似乎不大一样,细品,竟是多了淡淡的……怅! 上官茜看冷幽茹,冷幽茹也看她,她穿着淡紫色阮烟罗纱裙,身量纤纤,轻若飞燕,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不是一眼就美得天怒人怨的女子,却是不论站在何处都能光芒万丈的骄阳,只是,眼下的她少了记忆中的奔放,多了浓重的岁月沧桑。 原来大家都老了,可不管怎么变老,那种随着时间推移越演越烈的恨还是在二人的心底徐徐弥漫开来,是的,上官茜恨她,她也恨上官茜! “王妃。”上官茜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打了声招呼,并未行礼,她是诸葛流云的元配,蒙天神庇佑的新娘,在冷幽茹面前,她实在没什么挺不直腰杆的。 冷幽茹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幽暗且意味难辨的光,转瞬即逝,仿若一道锐利的寒刃贴着上官茜的头皮一划而过!森冷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她的脏腑,继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如坠冰窖…… 上官茜握了握拳,移开了目光。 两个女人看似过了好几招,其实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冷幽茹撤回落在上官茜脸上的视线,有条不紊地给屋子里的人分配了任务,众人有了主心骨,立马精神抖擞地忙碌了起来。 钟妈妈吩咐叶茂烧的热水完全不符合冷幽茹的标准,训练有素的小丫鬟们取出专门制作的炊具和器皿去往了小厨房 ,同时,一名丫鬟时刻留意着屋子里的清洁,另一名丫鬟开始整理水玲珑需要更换的亵衣、亵裤和月事带,还有一名丫鬟摆出了婴儿的木盆、毛巾、小梳子、秤…… 一切准备就绪,罗妈妈淋着大雨了,冷幽茹先是命她去隔壁房间洗漱并换了干净衣裳,尔后才准她进入产房替水玲珑接生。 沿途,诸葛钰想接着送参汤的机会溜进产房,被冷幽茹勒令禁止。 大雨磅礴又是深夜,水玲珑的惨叫还未穿透夜色便淹没在了汹涌的雨势中。 冷幽茹和上官茜面对面坐在产房屏风外的椅子上静候,诸葛流云也得了消息迅速赶来,却没进入产房,而是坐在明厅内等候,至于旁人,冷幽茹暂时没放消息。 诸葛流云如坐针毡,到底是急水玲珑生孩子,还是担忧两个女人见了面会打起来,不得而知,最后他实在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命人将她们叫到了明厅。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安全! …… 随着时间的推移,阵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强烈,水玲珑咬紧了口里的帕子,伴随着罗妈妈的吩咐一次次用力。 “好了好了,停!别再用力了,这阵宫缩过了!”罗妈妈分开水玲珑的腿,朝下看了看,暗自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明显的没到产期嘛!与诸葛汐和冷薇的自然早产不同,世子妃这回……应当是遭受了外界干扰才会临时发作,可她不是大夫,判断不出她是吃了催产药、受了刺激还是其它。再者,做她们这一行,最要紧的便是不能多嘴多舌,否则一旦有什么秘辛从她口里传出,她想再做大户人家的生意怕是难了。 钟妈妈记得水玲珑的产期是八月初,而今六月二十,是不是提前的太多了些?钟妈妈试探地问道:“罗大姐,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你可看得出世子妃为何早产?” 罗妈妈的眼神闪了闪,敢情她们还不知道世子妃的早产另有内幕呢!上回在姚家,她可是见识了世子爷的医术,世子爷也没发现异常?哼,想想也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又不是专门的妇科大夫,凭着书上的记忆熬几副催产和补气血的方儿,未必就证明他擅长生养之症。不是她自吹自擂,便是宫里的太医来了,也不定比她懂产妇! 当然,她的职责是接生,不是诊病,不是破案,更不是参与大宅子里的明争暗斗。 一念至此,罗妈妈露出一抹明艳艳的笑:“哎哟,你这声大姐可是折煞我了,你是世子 妃的乳母,这等身份莫与我屈尊降贵!但你既然叫了,就冲你这声姐姐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 钟妈妈竖起了耳朵! 水玲珑也是,只不过她的力气耗损太快,所剩无几的又都得存着发力弄出小柿子,便实在开不了口了。 罗妈妈笑得无懈可击:“我活了大半辈子,接生的婴孩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个个儿都爱这么问,生早了的担心自己是动了胎气,生晚了的又怀疑孩子出了问题,我说你们呀,都瞎操的什么心?多多考虑孩子的将来是正经!生得健康,养不健壮,那才是愁死了一批爹娘!” 这是在说,早产的不只你一个,别动不动就觉得自己遭了暗算,但凡孩子健康就算是天大的荣幸。与其纠结已经出现的现象,不如放眼于将来,攻城容易守城难,生娃简单养娃烦,哪个才是重中之重可千万别弄错了!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罗妈妈一眼! 钟妈妈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其实罗妈妈压根儿没答她的问题,可钟妈妈觉得罗妈妈什么都答了,至少,她的思绪豁然开朗,人生从此有了新目标:“是是是,罗大姐见多识广,不似我粗鄙老妇一个,都不懂这些道理。” 罗妈妈的眼角就溢出丝丝得意来,笑容却十分友好,在权贵之间跌打滚爬多了,还有什么道理看不明白?大宅子里的奴才能捏死路边的秀才,别看她出场十两,要价百两,真惹了谁的嫌,断她这家生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罗妈妈谦虚地道:“我痴长你几岁罢了,算不得见多识广!你在这高门入俸,才真真儿是与八方英才都能打上照面儿!” 钟妈妈这个年龄段的人是寂寞的,平日里与枝繁、叶茂那些小辈又找不到多少共同话题,好容易遇到一投缘讲得来的同龄人,钟妈妈就像水蛭见了血似的,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钟妈妈给虚弱的水玲珑喂了几勺子参汤,正打算继续谈天,罗妈妈摸到了水玲珑的又一阵宫缩,忙停止了和钟妈妈的互吹互擂,看向水玲珑的腿道:“用力用力了啊!” 水玲珑就觉得她生了两回孩子从来没这么痛过,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碾碎了一般,一寸寸戳进肌肤,并在血肉里穿梭,其实痛的只有小腹和腰椎,但前后合成包围圈,愣是将这种痛楚无限放大,虚弱中更见明显。 水玲珑抓紧褥子,用尽全力,甚至弓起了身子,但孩子就是出不来! “哎呀哎呀!看到头了,你再使点儿劲儿啊!哎哟,又缩回去了!瞧瞧 你是怎么做娘的!把孩子憋太久,他难受你知道不?”劈头盖脸地骂了水玲珑一顿,罗妈妈可不怕这番话会得罪水玲珑,她讲的东西乍一听句句带刺儿,可细细一品,全是好话!世子妃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自己是为她着想。 果然,水玲珑闻言,已经快要虚脱的她又凭空多了一股力气,想着被打残的斌儿和烧伤的清儿,她觉得自己这一世无路如何也要做个好母亲,可如果生都生不下来,谈什么做呢? 诸葛钰在廊下踱来踱去,听着水玲珑每隔一会儿便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他的心肝儿跟着猛一阵乱颤,觉得三魂七魄都要离体了一般。水玲珑有多坚强他再清楚不过,磕到碰到或伤到连哼都不哼一声,现在却叫像叫得比杀猪惨烈、比砍头悲壮,生孩子……该有多疼?! 就在诸葛钰急得差点儿爆炸之际,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像暗夜里一束砰然绽放的烟花,亮得四周光芒璀璨! 诸葛钰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脸上的血色也一点一点浓郁了起来,极少言笑的他此时忽而合不拢嘴儿,就那么眉开眼笑地往产房里冲! “是哥儿!”罗妈妈赶紧用毛巾裹着孩子称了称,喜色道:“四斤!恭喜世子妃!不足八月能长这么大,当真少见啦!” 水玲珑的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给我看看……快抱来我看看……” 罗妈妈将孩子抱到水玲珑跟前,此时孩子已停止了哭泣,正睁大一双无辜的眸子,懵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是早产的缘故,他比寻常婴孩小很多,脸也没张开,好在皮肤很白…… 看了一、两秒他便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想起前世今生,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水玲珑就落下泪来! 罗妈妈见多了这种场合,基本上头一抬的产妇都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世子妃这算好的了,她笑着劝慰道:“哥儿健壮着呢!世子妃宽心!再过一、两刻钟紫河车脱落,咱们就圆满完成任务!” “孩子给我!”水玲珑含泪道。 罗妈妈笑着将孩子放在了水玲珑身上,水玲珑一下一下摸着他小小身子,感受到自己一掌都能罩住他整个脑袋,水玲珑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总算把他平安生下来了,心疼的是不足月便发作,他还这么小……这么小…… 钟妈妈背过身,喜极而泣! 罗妈妈坐在床头,等紫河车脱落。 突然,水玲珑的身子一颤,罗妈妈按 部就班地分开她的腿,打算替她清理掉落的紫河车,就听见水玲珑喘息道:“疼!” 疼?罗妈妈低头一看,哎妈呀!还有一个呢! 诸葛钰刚抬手预备敲门,又是一声啼哭直直打来,不若先前的嘹亮,微弱许多却也绵长…… “哎哟!是姐儿啊!世子妃您真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福满堂啊!”罗妈妈道喜的声音。 儿女双全?龙凤胎? 诸葛钰跳了起来! 冷幽茹和上官茜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冷幽茹的素手一握,眼底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涟漪;上官茜则腾的一下站起身,跑过去握住诸葛流云的手,激动得眼泪直冒:“生了生了,流云你听!是两个!老大哭得厉害,老二斯文……两个孩子……” 二人紧握的手,契合无比,冷幽茹淡淡扫了一眼,呼吸一瞬凝滞胸口,复又低下头继续捻着手里的白玉佛珠,仿佛若无其事! 诸葛流云反握住上官茜的,眼底溢出只有对着她才会露出的灿灿笑意,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看到了冷幽茹漠然似水的态度,笑容微微一僵,尔后也若无其事地笑道:“你去看看。” 上官茜瞟了瞟冷幽茹,温柔地道:“嗯,好的!” 迈着轻快地步子离开,冷幽茹也站起身朝外走去,却不是向右边的产房。 诸葛流云的嘴角一抽,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你要去哪儿?” 冷幽茹停住脚步,微偏过头看向旁侧的地板,仿佛在看身后之人,但视线里没有他的影子:“玲珑顺利生了,妾身也该回去了,请王爷宽恕妾身看着你们一家几口团圆,倍觉恶心。” “你……”诸葛流云像踩了一坨屎似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女人激怒人的本事怎么就这么强?!“你是小钰的嫡母,你不看看他孩子吗?总得唤你一声***!” 冷幽茹轻笑,含着淡淡嘲弄和讥诮:“王爷是承认上官茜是妾室了吗?” 诸葛流云所有的气话都堵在了喉头…… “呵~”冷幽茹潇洒地离开了原地,走了老远,她都似乎能听到孩子的啼哭,上官茜的嬉笑……厚厚的雨帘,更像一重屏障,将她和他们隔在两个永远走不通的世界,他们快乐他们的,她孤独着她自己的。 岑儿冷冷地回望了紫藤院一眼,产房、产婆、乳母、丫鬟、衣衫、用具……一切的一切都是谁精心准备的?操 碎了心的人孤单离去,半路杀回来的人享受欢愉,老天爷你可真是公平! 水玲珑生下孩子后虚弱得立马睡了过去,醒来时床上已经换了新的褥子,周围只剩诸葛钰含笑却心疼地看着她,来不及问他到底傻呆呆地看了她多久,水玲珑的眸光就是一颤,大惊失色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诸葛钰摸了摸她光洁柔滑的发,又摸了摸她因生产消了水肿而突然瘦下来的脸,轻声道:“抱下去给乳母喂奶了。” 说这话时,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儿子还好,足有四斤,能吃能睡,女儿……两斤六两,蜷缩着身子就比他的手大一点,他连抱都不敢,生怕弄折了她哪里。听钟妈妈说,女儿似乎连吸奶都没力气,全是乳母自己挤出来喂她嘴里的…… 当然这些他不会告诉水玲珑,不是不在意,这是他的女儿,她饿肚子,他比谁都难受,他只是不想拉着水玲珑跟他一起难受。他忍住心疼,宠溺一笑:“都挺好的,你放心。” 不,她不放心!看不见孩子她就焦躁不安!这是不论她多么沉稳冷静都无法弥补的缺憾,孩子就是她的命! 水玲珑微蹙着眉看向了诸葛钰,道:“我要孩子!”无比坚决的口吻! 诸葛钰不忍她看见女儿那副孱弱的样子,怕她心疼,承受不住…… “你先睡一觉,孩子们吃奶呢,嗯?” 水玲珑炸毛了,顾不得自己刚生产完毕,体虚羸弱,一把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我自己喂!把孩子给我!”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声音,吓得诸葛钰狠狠一怔!自打成亲后,她从未露出过如此警惕的眼神,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托付终身的丈夫,而是抢了她孩子的混蛋…… 这时,钟妈妈打了帘子进来,面露难色地道:“小小姐她……不肯……”刚要说“吃奶”二字,就发现水玲珑不知何时已然清醒,记起诸葛钰的叮嘱,她迅速闭紧了嘴巴。其实小小姐不仅自己不吸,乳母挤出来喂她也不吃,喂一口吐一口。 诸葛钰浓眉一蹙,刀子般冰锐的眸光射向了钟妈妈,不是警告过她们别把小小姐的事儿捅到水玲珑跟前吗?产后虚弱最忌忧思过重,一个弄不好,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孩子不吃奶,要么是自身问题,要么是乳母问题,他已经吩咐安平和侍卫们重金聘请乳母了,明天就能有上百名供他女儿挑选,他不信偌大京城还找不出一个适合他女儿的乳母! 水玲珑一扫钟妈妈发抖的 【153】道出真相,姐儿很坚强(求票!)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6本章字数:16175 诸葛流云送上官茜回了清雅院,待到她在床上躺好,他才道:“你身子亏空得厉害,这回又熬了夜,先别去应酬什么,你先将养几天我再带你与其他人见面。” 上官茜的目光凝了凝,尔后温和地道:“都听你的。” 想起从前纵马驰骋在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女子忽然变成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诸葛流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孰是孰非也别再提了,你回来就好。” 上官茜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诧异:“流云……” 诸葛流云握住她探出薄被的手,语气如常道:“她也不容易。” 将上官茜的手塞回薄被中,又道,“你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就在诸葛流云起身之际,上官茜一把拉住他的手,隐隐切切地道:“好,我不计较了,你留下来,我们像从前那样过着普通夫妻的日子,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诸葛流云的表情微微一僵,欲言又止。 上官茜的眸光一凉,心也透凉:“你嫌我老了是吗?” 诸葛流云露出一抹笑来:“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嫌你老?我不也老了?岁月不饶人,谁也别嫌弃谁。” 上官茜就想到了院子里的昭云,嘴皮子动了动,想说,又梗在了喉头。 诸葛流云站起身,掸了掸裙裾欲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身后再度传来她的话音:“流云,姐儿会没事的吧?姐儿她……你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么小的孩子……我……”后面,她渐渐说不下去了,就那么无声地落起了泪。 诸葛流转停住了脚步,回头报以一个令人安心的笑:“你别太担心,小汐的一对宝贝也是早产,如今都壮着呢!小钰懂医术,玲珑又是个细心的,姐儿……会好的。” 上官茜吸了吸鼻子,还想提醒他一些注意事项,就听得轻轻一声,他已自外门将门阖上。上官茜幽幽一叹,望向渐欲明朗的天色,浑然没了睡意。 她揉了揉数月奔波中几乎要断掉的腿,兀自穿戴整齐后绕过碧纱橱在小房间探望了皓哥儿。 皓哥儿许久不曾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中睡觉,前天夜里尚且警惕得不敢入睡,昨晚便释然,睡得格外香甜了。 照顾皓哥儿的是余伯的妹妹,嫁给了前院的账房管事 ,管事名叫德福,大伙儿便称呼她为德福家的。德福家的身材略有些矮胖,圆脸,小眼睛,一笑都看不见眼珠子,这是一副精明的长相。上官茜明白,诸葛流云派来她身边的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夫人!”德福家的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很亲和却不觉得谄媚。 上官茜行至床边,摸了摸皓哥儿的领口看他是否发了汗,素手触及处一片干爽,她朝德福家的浅浅一笑:“辛苦你了。” 德福家的不敢居功,更加福低了身子:“为夫人和小公子尽忠是奴婢的指责。” 上官茜收回落在皓哥儿领口的手,看向德福家的说道:“王爷真是这么吩咐你?效忠我和小公子?” 德福家的低垂着头道:“是。” “如果我和王爷同时指派你,你是听我的,还是听王爷的?”上官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眉眼,甚至为了看清她眸子里的神采,刻意歪了歪脑袋。 德福家的心道,这座宅子都是王爷的,我当然最听王爷的话!王爷当初的确是这么交代她的,要一心一意服侍夫人和小公子,但她在宅子里混了十几二十年,又怎会不清楚王爷的本意?余伯是她大哥,她一有事儿便会和余伯商量,王爷派她来,谁说不是希望自己当个耳报神?王爷也没坏心思,只是希望能更好地洞悉夫人的喜怒哀乐罢了。 当然,这些弯弯道道,她可不能让夫人知晓! 德福家的恭敬作答:“奴婢一天在清雅院,就一天是夫人的奴婢!” 上官茜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德福家的壮着胆子瞅了她一眼,发现她有些惆怅,眼珠子一转,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上官茜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微张着嘴,似在纠结,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实不相瞒,我怀疑世子妃早产不太正常。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各个院子想必都有相熟的丫鬟婆子,你能不能叫谁多留个心眼儿,注意姐儿和世子妃身边不太对劲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可言,所以,你别告诉王爷,免得他认为我一回来就挑事。” “这……”德福家的为难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长,在子嗣安危的问题上是绝对不能妥协的!上官茜的笑容一收,姣好的容颜上现出了严肃之色:“你是喀什庆来的,应当明白我在诸葛家有着怎样的地位,你服侍不周,我大可请王爷换人,我就 不信偌大的王府,还找不出一个真正衷心办事的!” 德福家的脸都吓白了,夫人在王爷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她又怎会不清楚?得罪了夫人,她在府里想谋得更好的差事怕是不易,再者,留个心眼儿而已,到底能不能有所发现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事儿了。思及此处,德福家的打定了主意,讪讪一笑,道:“夫人息怒,奴婢刚刚是在想怎么与墨荷院的下人接触,毕竟墨荷院不同于其它院子,世子妃管制丫鬟婆子的手段与王妃有的一比了,奴婢要探墨荷院的消息,得从长计议。” 上官茜神色稍霁,叹道:“手段真的好,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出了这等事?害得我那姐儿……罢了罢了,你且去办吧!希望是我想多了!我也不愿意哥儿和姐儿身边有不干不净的人!” 德福家的福了福身子:“是。” 上官茜亲了亲熟睡中的皓哥儿,又道:“你守着,我出去一趟,皓哥儿醒了你就给他喂些薏米粥,第一顿别给甜糕。” “是。”德福家的暗叹,夫人待孩子是上了心的。 诸葛钰离开紫藤院,带了一盒上好的千年人参往清幽院而去。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满是泥泞,不多时,洁净的鞋子和衣摆便染了不少泥浆。 诸葛钰皱了皱眉,继续前行。 突然,一道纤长高挑的身影从另一条道路疾步而来,诸葛钰的双耳一动,余光瞟向了对方,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加快了脚底的步子。 上官茜就知道他不愿意见她,幸亏自己提前了一步,在诸葛钰路过那条小路时,上官茜摊开双臂拦住了诸葛钰的去路:“小钰!听我解释!” 跑得太快的缘故,她的发髻略有些蓬松,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顺着发红的脸一滴一滴留下,挂在尖尖的下颚,她抬手拭去,喘息道:“小钰你别走!你真的……听我解释!解释完,你如果真的还恨我,我……无话可说!我带着皓哥儿一路从南越跋山涉水,难道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给我吗?” 诸葛钰握着锦盒的指节微微泛白,想就此推开她,却在视线越过她肩头,看到满是水洼的地面时放弃了动作。 这份沉默令上官茜心头一喜,却哭得越发汹涌:“我带着皓哥儿离开南越,半路盘缠被抢……我一边做些绣品贩卖,一边和皓哥儿靠近大周……下大雪的时候我们不是差点儿饿死就是差点儿冻死……好不容易活着见到你了,你却……” “有话快说!” 诸葛钰冷冷一喝,上官茜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不可思议地看了诸葛钰半响,才垂下眸子,哽咽道,“当年,你和琰儿同时中毒,你得了解药,琰儿却惨死,王妃一怒之下便抓了你妹妹,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我以你妹妹的性命发毒誓,带着你妹妹远离喀什庆,远离诸葛家,甚至远离大周……一辈子不许回来,否则……否则她就鱼死网破……我不想发毒誓的……不想离开你和你父王……可她的刀子……” 上官茜陷入了巨大的悲恸漩涡,握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换来的却是泣不成声。 诸葛钰的心口狠狠一震,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了起来,但他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没告诉上官茜他到底信或不信。 上官茜急了,拿开满是泪水的手,抓住他胳膊抽泣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当年王妃对你妹妹做的恶事,我没有撒谎!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王妃,她到底对你妹妹做过什么!这一次……这一次你妹妹不幸去了……我才觉得当年的誓言有多傻……为什么我已经带着她离开,老天爷还是不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 ……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喀什庆的冬季特别特别冷,尤其是夜间,在外走一圈,耳朵鼻子都能失去知觉,但冷幽茹在风口跪了许久,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冰凉的地板像针头一般磨砺着她膝下娇弱的肌肤,但身体的疼远不足内心的万分之一。 嘎吱—— 门终于被打开,她眼睛一亮,抬眸望向了来人:“大哥!” 冷承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蹙眉叹道:“你回吧,这事儿我不能私自做决断。” 冷幽茹动了动几乎要冻僵的膝盖,朝前跪走一步,揪住冷承坤的袖口,哀求道:“大哥,我求你,求你看在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上……把解药给我的琰儿,好不好?不要交给诸葛家!只剩一颗了,他不会救琰儿的……不会的……” 冷承坤仰起头,脸上什么表情冷幽茹看不见,只听得他沉重的话音像铁锤一般字字敲在她撕裂的心口:“皇命难为,解药我必须亲自交到诸葛流云的手上。但我答应你,我会倾尽全力,替琰儿求情的。” 但冷承坤的求情没能带给琰儿福音,诸葛流云执意要救上官茜的孩子,诸葛钰。 冷幽茹又忍住心里浓浓的酸涩和不甘来到了上官茜的门前。 “上官姐姐,你把解药给我行不行?我保证以后都带着琰儿住进偏院,再 不出来打搅你和相公!诸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嫡妻之位也是你的,我只要琰儿……你救救我的琰儿,我什么都能给你……我的命也可以给你……求你……救救我的琰儿……”抛弃大周第一千金嫡女的骄傲和自尊,她跪在了上官茜跟前。 上官茜蹲下身,拂去冷幽茹脸颊的泪,隐忍着道:“对不起,那些我也可以不要,我也只想救我儿子……” 冷幽茹的眼泪簌簌滑落:“你有丈夫的心,有小汐,有玲儿,你的将来还能有很多很多孩子……可我没了……我不能生了,再失去琰儿我真的一无所有……” “这些不是我牺牲我儿子成全你儿子的理由!你回吧!这颗解药说什么我都不会让给你!” …… 冷幽茹抱着奄奄一息,面色发黑的琰儿,唱着她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琰儿,你现在还想吃什么,或做什么吗?” 琰儿探出骨瘦如柴的小手,摸着冷幽茹的衣襟,出气多进气少:“想吃奶,乔妈妈说……我没吃过你的……” 冷幽茹解了衣襟,将儿子的头搂入怀中,笑着道:“好。” 琰儿无力地含住,却没吸上一下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 “你不是说只要能救你儿子,你也可以舍弃一切吗?好啊,那你舍弃给我看!舍弃你的丈夫,舍弃你的儿子!带着你女儿给我滚出诸葛家!滚出喀什庆!滚出大周!” …… “王妃,您醒醒,世子爷求见。”岑儿原本打算让冷幽茹多睡一会儿,发现她在做噩梦便借着诸葛钰探望的由头叫醒了她。 冷幽茹悠悠转醒,枕头又湿了一大片,她按了按眼角,白皙水嫩的肌肤迅速出现了几道嫣红痕迹:“世子来做什么?” 岑儿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神秘笑道:“说是感谢您,并送了一盒千年人参让您补补身子!王妃,奴婢觉着世子爷心里是有您的,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哪儿能真因一两件小事儿就断绝母子关系了?世子爷上回是在气头上,故而讲了那些不着调的话,其实,比起上官茜,世子爷更敬重您!不然也不会明知故意躲着上官茜了! 上官茜霸占了王爷,您何妨不趁着这个机会霸占世子爷?让上官茜好生尝尝有子认不得的痛苦!反正您又不害世子爷,就可劲儿地对世子爷好,量老太爷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冷幽茹仿佛没听到似的,拿起床头柜上冷家送来的帖子,云 淡风轻道:“人参收下,叫他回。” 水玲珑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王府,老太君乐得合不拢嘴儿,当即命萍儿给阖府上下发了红包和红鸡蛋,并亲自去紫藤院探望了水玲珑和一对哥儿。 紫藤院的产房经过丫鬟们悄无声息的收拾,已经变成了一间典雅别致的卧房。老太君和水玲珑分别坐在婴儿床两边,甄氏与乔慧坐一旁的冒椅上,冷幽茹没来凑热闹,上官茜不被允许前来凑热闹,至于男人,全都上朝去了。在大周,男人有婚假,却没产假,因为万恶的旧社会,嫡妻是有限的,子嗣是无限的,若女人生孩子男人便能得几日产假,估计泱泱朝堂,没一日能来得齐。 水玲珑穿了一件浅蓝色宽松的棉质齐腰对襟外衫,和一条素白月华裙,斜坐在床头,与屋子里的女眷聊天。 消了水肿的她与先前判若两人,虽不似怀孕之前身量纤纤,却也真的瘦了太多! 乔慧就难掩惊诧地笑道:“大嫂你这是在变法术吗?昨儿还那么胖,怎么一夜不见就这么瘦了?” 水玲珑和颜悦色地道:“之前是水肿,体内的水都排出来了,自然就瘦了。不过也不是每个孕妇都会水肿,有的人很正常。” 老太君在场,甄氏比较给面子,甄氏笑着附和:“是的呀,我怀郡王那会儿就挺瘦的!”怀姝儿的时候水肿厉害……姝儿,想起姝儿,甄氏看向水玲珑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怨毒! 老太君与水玲珑各自坐在床沿上,面前是冷幽茹命人特质的婴儿床,可以固定,也可以收起四脚支架摇来摇去,水玲珑选择的是非摇晃模式。孩子经常摇其实不好,容易养成不摇便不睡的习惯。难得冷幽茹蕙质兰心,做了一个两用的。 哥儿和姐儿并排睡在素净的淡黄色褥子上,姐儿太小,自己保持体温有些困难,水玲珑就让哥哥暖着她了,好在如今正值夏季,除了清晨和深夜有些凉意,别的时候都挺好。 俩孩子睡得香甜,哥儿时不时咧唇一笑,当然,这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笑,只是肌肉的一种不规律抖动。 老太君不懂,她只当哥儿会笑了,喜得不行:“瞧瞧瞧瞧,哥儿在冲我笑呢!哎哟,哥儿真聪明!知道曾祖母来了,是不是?曾祖母抱抱!” 说着,老太君轻轻地拉开薄被,将软软小小的哥儿抱入了怀里,不小心看到姐儿那袖珍的小胳膊小腿儿,和几近透明的肌肤,心里一阵发抖,这么小的孩子……怕是活不了几天…… 甄氏和乔慧也朝里看了看,尔后脸色同时一变,新生儿脑袋比身子大,是以,盖着被子她们还觉得姐儿小到了无法接受的地步,可眼下一瞧那蜡烛一般大小的四肢,和黄豆一般大小的脚趾,直接吓傻了眼! 甄氏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不哭不闹,到底……还有没有心跳来着? 乔慧比甄氏的反应快些,她直接探出手放在了姐儿的鼻子下,看姐儿有没有呼吸,直到微微的暖风拂过她指尖,她才神色稍霁,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不合清理了,她讪讪一笑:“姐儿睡得真好……真好……” 要说甄氏和乔慧的反应没刺到水玲珑是不可能的,但也仅仅一瞬水玲珑便释然了,她们怎么想不重要,反正她和诸葛钰都坚定坚信姐儿能平安长大。 大家换着抱了会哥儿,中途秋三娘将哥儿抱下去喂了一顿奶,水玲珑则给姐儿喂了一次。 水玲珑进入偏房喂姐儿时,甄氏小声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娘,大户人家哪儿有自个儿奶孩子的?传出去不怕惹了人笑话?说咱们堂堂王府,竟连像样的乳母也请不起!” 乔慧自幼接受的教育也是不能亲自喂乳,哪怕是卑微的通房丫鬟,生下小主子都必须交由乳母喂。是以,她并没当场反驳婆婆的质疑。 老太君想起诸葛钰今早的请求,又想起姐儿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微微一叹:“由着她吧!”也许没几天了…… 水玲珑耳力过人,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水玲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姐儿除了力气小,旁的和哥儿一模一样,第一顿只吸四、五分钟便睡着,现在喂第四次,已经能坚持吃十来分钟了。只是偶尔会呛到,可姐儿都不哭的,呛完又继续捧着……吃。 而且姐儿排尿状况良好,呼吸均匀流畅,不存在肾脏和呼吸系统的问题。 简言之,姐儿很健康,就是小,得用心养着。 老太君抱着哥儿亲个不停,完全是疼进了骨子里,恨不得将哥儿带回天安居将养,这么想着,她便问出了口:“玲珑,我瞧姐儿的状况比较棘手,又不肯吃乳母的奶,你自己带她着实辛苦,要不,把哥儿放我那儿养几天,等……”等姐儿没了,我再给你送回来。 水玲珑将姐儿竖起来,轻拍着姐儿的背,等姐儿打了两次嗝,她才把姐儿放上婴儿床,这样姐儿便不会睡着睡着吐奶了:“姐儿需要哥哥呢!姐儿身子凉,得哥哥暖着,他们不能分开。” “这样啊……”老太君都不忍心看小猫儿似的姐儿,只摸着哥儿的小手,和蔼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但你自己也得注意身子,别忙着孩子却把自己累倒了。”这话也就适合场面上安慰一下人,她也是娘亲,怎会不明白为了孩子好,做娘的哪怕累死也甘愿? 众人又笑着聊了些轻松的话题,尔后留下各自的礼物相继离开了。 一出紫藤院,甄氏就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太吓人了,那孩子跟老鼠一般大,估计我整晚都会做噩梦了!” 乔慧闻言眉头就是一皱,婆婆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很可怜了,她怎么还能讲这样的风凉话? 按耐住不适,乔慧望向了远处,头一回,无视了婆婆的言论! 甄氏兀自沉浸在水玲珑早产并生了个绝对养不活的女儿的欣喜中,一时也没注意到乔慧的反常,只自顾自地笑道:“亏心事儿做多了啊,活该老天爷都要罚她!” 害她的姝儿,就该叫她女儿给姝儿陪葬!死了好,死了大快人心! 乔慧的脸都气绿了,好像一直以来在做亏心事儿的是你吧!你暗地里给大嫂穿了多少小鞋,又替诸葛姝掩盖了多少罪行,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尽数抖出来,怕是老太君都绕不得你! 甄氏转过脸,发现乔慧气呼呼的,遂冷声道:“怎么了?”还当自己是炙手可热的侯门千金吗?肃成侯府落魄得快要门可罗雀了,也不知道机灵点儿,靠紧她这颗大树! 乔慧按耐住满腔怒火,挤出一抹牵强的笑,随口胡扯:“哦,没什么,就是在想小侄儿和小侄女儿的洗三宴,咱们二房要请哪些客人。这是王府的第一批孩子,又是世子嫡出,王爷和老太君想必非常重视。” 甄氏恣意地抚了抚鬓角的金钗,皮笑肉不笑:“吴夫人自然要请的,她是你和郡王的媒人,肃成侯府那边你来安排,另外,拿到帖子别忘了往姚家递一份。” 姚家好像轮不到她管,大姑奶奶是长房嫡女,这帖子得经大嫂的手发,婆婆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乔慧不解,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突然灵光闪过脑海,明白了婆婆的计量,若硬说二房与姚家有什么关系,当属董佳琳的哥哥阿诀了,婆婆竟是要公然邀请董佳琳的哥哥! 一个妾室的亲戚,凭什么出席王府的洗三宴? 阿诀如今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听说皇上又在考虑晋他的官位。肃成侯府好是好,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论助力,阿诀比不过侯府,只不过侯府的人太眼高于顶,完全不将二房放在眼里,尤其一想到大公主曾经的威逼利诱甄氏就来火,所以,甄氏宁愿亲近稍次一些的阿诀,也不想巴结落了她脸面的肃成侯府! 甄氏淡淡地睨了乔慧一眼,与乔慧滑胎后的慈善婆婆判若两人:“行了,咱们呢管好咱们二房的事儿,长房的浑水能不趟则不趟,免得泥足深陷平白遭了牵连!” 乔慧一怔,婆婆似乎话里有话!定了定神,乔慧问道:“娘,咱们能遭什么牵连呀?” 甄氏的美眸一转,又四下一看,没发现可疑人等才拉着乔慧的手,一口咬定道:“你大嫂是被人动了手脚才早产的!” “啊?”乔慧闻言顿时呆怔,“有人……害大嫂?谁……谁呀?” 甄氏的眼神闪了闪,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却没让乔慧看见:“还能有谁?谁和她接触最多,谁对她最‘好’,谁不就是幕后真凶了?” 接触最多,对她最好,不正是……王妃?! 乔慧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了一大跳:“娘,王妃不是洗心革面了吗?爷爷说从此都要和平相处的。” “傻瓜!这种话就你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妃与诸葛父子的仇恨这辈子都甭想抹干净,更遑论,王妃的情敌不是回来了么?纵然王妃之前的确在老太爷的敲打和劝说下有意放下屠刀,而今被某人一刺激,什么血海深仇都再次涌上心头了!”甄氏不屑地说道,“这事儿要查吧,估计很难查出蛛丝马迹,王妃上次败得如此之惨,这回肯定是特别小心!” 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乔慧一眼! 乔慧拽紧了手里的帕子,她不信以水玲珑的机智会这么轻易被陷害,但王妃的前科和突然起来的转变又着实令人生疑,她提醒过自己要多留个心眼儿的…… 一念至此,乔慧讪讪一笑,道:“娘说的在理,长房的事儿我能避则避,绝不给二房添麻烦!我这就去与大嫂要洗三宴的帖子,尔后派人送到姚家和肃成侯府。” “嗯。”甄氏挑眉,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带着流珠离开了原地。 乔慧的笑容一收,转身进了院子! “嘘——还没走远呢!你急什么急?”围墙转角处,白梅一把捂住白菊的嘴儿,不让她发出任何声响。 她们原是得了枝繁的吩咐去膳房领食材的,刚走到附近便听见了二夫人和二少***谈话,一时间进也不 【154】洗三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7本章字数:17785 董佳琳如约来到了紫藤院,这是她以姨娘的身份进入王府以来头一回单独面见水玲珑,内心,很是激动! “世子妃万福!”董佳琳恭敬地行了一礼,屈膝福身、颔首微笑,每一动作行云流水、仪态万方,较之去年夏天又长进不少。看来冯晏颖没少请专门的教习嬷嬷教导她。水玲珑微微一笑,指向一旁的冒椅道:“坐吧,突然叫你来,可耽误你手头的事儿了?” 董佳琳简直受宠若惊,连枝繁奉的茶都险些不敢接在手里,长辈们除了甄氏她都是见不着的,男人们除了郡王她也是见不着的,能有所交集的人中便属水玲珑身份最高,比起甄氏,水玲珑更令她敬畏,当然,她不会让甄氏发现这一差别。 董佳琳努力挤出一个轻松如常的口吻:“回世子妃的话,没耽误什么,我正闲着呢。” 水玲珑眉梢微挑,端起牛乳喝了一口,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早该叫你走动了,一直忙倒是拖到了今天。” 董佳琳暗付,我亲自上门,你宁愿谎称睡觉也不见我,哪里当真忙了?不过是不待见我乃一介姨娘罢了。 董佳琳忙客客气气道:“哪里哪里?是婢子该主动登门拜见世子妃的,婢子疏忽了,还请世子妃海涵。” 水玲珑仿佛不再与她虚与委蛇,而是开门见山道:“今儿叫你来是想和商量一下你哥哥和我五妹的事儿。” 董佳琳一愣,世子妃的五妹,不正是水玲清吗?她哥哥和水玲清有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神情紧张了起来,连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水玲珑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始终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并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哥哥和我五妹有缘得见于姚府,自此两情相悦,我一直当他是自己人,你哥哥能顺利考取功名,除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之外,世子请的太傅也功不可没。” 董佳琳又是狠狠一愣,世子给哥哥请过太傅?这一巨大消息完全掩盖了阿诀和水玲清邂逅所带来的冲击。她记得去年夏天哥哥曾消失了一段时间,表姐说哥哥是住进外头的宅院一心准备科考,她和表姐便都没放在心上,难道说,那时哥哥就已经在蒙太傅教导了? 这可真是太震惊了! 若非眼前之人是说一不二的世子妃,她或许会认为对方是在撒谎,其目的便是与当今圣上身边的 红人拉关系、套近乎。但水玲珑不会,连太子妃都不要的女人,又岂是趋炎附势之辈? 定了定神,她仍难掩诧异地道:“这些……婢子没听哥哥说过。哥哥的口风向来很紧,别说我,便是表姐也套不出什么话的,但婢子相信世子妃!多谢世子和世子妃对婢子哥哥的照顾,婢子感激不尽!” 语毕,起身深深一福。 水玲珑就露出几许赞赏之色,不浓不淡,敲好能让董佳琳感受到,董佳琳暗自窃喜,水玲珑晃了晃窄口青瓷杯,缓缓地道:“你哥哥没与你说啊,那我还是等下次和他见面再谈具体细节好了。原想着你们兄妹相依为命,一些事儿能替对方拿拿主意呢。” 董佳琳又是一喜,拿没拿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妃竟如此看重她!董佳琳眉开眼笑:“不能替世子妃分忧,真是抱歉。” 水玲珑摆了摆手,仿佛很宽容地原谅她似的,又和颜悦色道:“等你哥哥与我五妹成亲,咱俩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明面上我不好太护着你,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犯错,我也会尽量照顾你的。” 言罢,对枝繁打了个手势,枝繁会意,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三匹妆花缎放在了桌上。 董佳琳眨了眨眼:“这是……” 水玲珑淡淡笑道:“绣娘做的衣裳是府里的定制,人人都有,这些缎子你拿去自己做些想要的东西吧!” 人人都有是福利,单独赏的是心意。 董佳琳起身一福,激动地道:“多谢世子妃!” …… 德福家的从膳房领了食材,在桂花林子旁“巧遇”了余伯。 余伯提着木桶,打算弄些热水回主院,突然被自己妹妹叫住,他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才说道:“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夫人那边儿有什么吩咐?” 德福家的一副很小心的样子,压低音量道:“可不是夫人有事吗?但这事儿我办起来有些左右为难。” 余伯疑惑地看向了她。 德福家的又说道:“夫人怀疑世子妃早产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让我动用关系在墨荷院查探一番,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你说,我到底是查还是不查呢?查的话,万一惊动世子妃和世子爷,我吃不了兜着走!不查,夫人那边又不好交代!” 余伯也陷入了沉思,女人啊,经历了一些重大变故会和当初大不一样,王妃和夫人都是如此,前者温柔娴雅,后者开朗豪放, 而今呢?王妃阴沉冷漠,夫人楚楚可怜,但无一例外都不像原先那么单纯了。 “大哥,你倒是说话呀!我该怎么办?还是我就撒个谎,说我查过了?万一夫人叫我把人喊去对质,那就露馅儿了!”德福家的见余伯走神,遂出声提醒。 余伯摸了摸木桶的边缘,迟疑着道:“我觉得你可以适当地查一查,世子妃的早产应当是没问题的,世子爷和世子妃都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倘若真有蛛丝马迹,他们定一早发现了。至今也没传出墨荷院或紫藤院发卖了什么丫鬟婆子,也不见两位主子有其他动静,可见就是正常的。夫人想要的其实就是个放心,她也不希望这事儿有猫腻!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德福家的觉得余伯讲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她道:“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人告别,各自离开,余伯打了水之后迅速回了主院,将上官茜命德福家的查探早产真相一事和盘托出,诸葛流云听完放下了手中的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紫藤院内,水玲珑正在安排乳母的日程:“秋三娘上午当值,小夏下午当值,晚上轮着来。” “是。”二人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相反,非常欣喜。在旁的大户人家做乳母,那都是十二时辰守在旁侧,只要小主子嚎一声,所有人都得抖三抖的。但她们每天都能保持充足的睡眠,而且不用哄小主子,世子妃说,只要不是在饿肚子和尿床的情况下,小主子们哭呢就让他们哭,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再抱起来奖励一下。如此,她们轻松多了。 水玲珑理了理袖口,面色沉静,不怒而威道:“秋三娘住东次间,小夏住西次间,前院后院都能玩。”最后说的是小夏的女儿。那孩子她上午见了,不怯弱不张扬,文静乖巧,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小夏的家教不错。 小夏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多谢世子妃,奴婢已经与女儿打过招呼了,不许随便进人的房间,不许随便出紫藤院,绝不会冲撞什么贵人的。” “嗯。”水玲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今晚小夏值夜,秋三娘回屋歇息,记得每两时辰挤一次奶,免得奶水越来越少。” “奴婢省得。”秋三娘恭敬地应下,转身回了房。 小夏留在屋里做刺绣,王府的乳母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轻松太多,她便能用闲暇时间给家人缝些衣裳。 水玲珑在床上躺下:“我睡会儿,哥儿醒了你就喂,姐儿醒了叫我。” “是!”小夏温声道。 水玲珑的确累了,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姐儿睡眠多,中途哥儿醒了两回,一次是拉屎,一次是肚子饿。姐儿一次也没醒,水玲珑倒是得空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时便听到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 “不是这样跳的哟!你把瓦片丢进格子里后,就不能再跳进有瓦片的格子了!我跳给你看!”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丫头,穿一件粉红色琵琶襟上衣、一条同色罗裙在画好的房子里跳来跳去。 皓哥儿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的脚,看着她起起跳跳、裙裾翩飞,像鲜花儿似的在暗夜游离绽放,皓哥儿就觉得特别开心! 小秋雁跳完房子,冲皓哥儿回眸一笑,脆生生地道:“学会了没有?学会了我们来比赛呀!” 说着,将手里的瓦片潇洒地递向了皓哥儿! 谁料,皓哥儿突然神色大变,想也没想,条件发射地一脚踹向了小秋雁! “哎哟!”小秋雁应声倒地,捂着肚子哭了起来,“呜呜……你欺负人……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呜呜……” 水玲珑给姐儿喂了一会儿奶,起先还听着外面欢声笑语,转眼便成了小秋雁的嚎哭,水玲珑的眸子一紧,小夏的面色也跟着一凛,小夏放下衣衫,站起身,难为情地道:“奴婢……奴婢出去看看。”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惑色,小秋雁口里的小男孩儿……好像府里除了皓哥儿没别的小男孩儿…… 水玲珑将姐儿放入婴儿床内哥哥的身边,又替二人掖好被角,和小夏一同走到了外院,果然就看见皓哥儿满面赤红地站在小秋雁旁边,双手紧拽着衣摆,眸色复杂地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小秋雁。 小夏一看那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便知自己女儿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虽说她没听过王府有除开哥儿和姐儿之外的小主子,但也不能排除哪位贵人到府上走访,顺便带了自家孩子。她们做奴才的,如何惹得起对方? “住口!”想通了个中利害关系,小夏冲女儿一声厉喝,小秋雁的哭声戛然而止,尔后像见了救兵似的爬起来扑进了小夏怀里,“娘——” 想从娘亲的那儿寻求一点安慰,像以往任何一次她受了邻居的欺负那样,然,她等来的不是娘亲的轻言细语,也不是娘亲的温柔抚摸,而是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 啪! 清脆,如青竹断裂 ,震得众人俱是一惊,显然,大家都没料到温和有礼的乳母也能展现出如此刚烈的一面。 小秋雁惊呆了…… 皓哥儿惊呆了…… 围观的小丫鬟们也惊呆了…… 水玲珑看了看地上歪歪斜斜的“作品”,又看了看一脸羞窘的皓哥儿,心下了然,孩子们的世界是单纯的,没有阶级思想,没有尊卑之分,不论皓哥儿是出于什么理由弄哭了小秋雁,都不是以一个主子欺负奴婢的出发点下手的。 “还不快跪下给小公子磕头认罪?”小夏推了女儿一把,将她推跪在了地上。 小秋雁的膝盖一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了自己的娘亲,她没做错,为什么要认罪?错的是那个小男孩儿! 她在跳房子,他跑来看着不走,她好心教他。 他笨死了,玩了几遍都不会,她耐着性子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亲自示范给他看,结果呢,他二话不说踹了她一脚,她疼死了…… 该道歉的不是他吗?怎么变成自己了? 皓哥儿在小秋雁对他下跪的那一霎惊得倒退好几步,羞窘之色越发明显,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瞪什么瞪,你这小丫头?还不快给小公子赔罪?”小夏见女儿望着她发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她们娘俩儿如今就是两只弱不禁风的蚂蚁,贵人想捏死她们简直容易得不得了!她才奶了小哥儿一天,根本没建立任何感情,换掉她,哥儿哭都不会哭一声,世子妃又怎么会为了她这种贱民与贵人翻脸? 小秋雁不肯,她没做错的事,为什么要赔罪? 水玲珑凝了凝眸,朝皓哥儿招了招手,缓缓地道:“皓哥儿,你过来。” 皓哥儿一听这声,像遭了晴天霹雳似的浑身一僵,随即循声侧目,在看清水玲珑时身形一转,逃一般地跑掉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皓哥儿是单纯地认生,还是……有些惧怕她?上回枝繁给他糖吃,他也是抢了东西,拔腿就跑,今天又差不多。 小丫鬟们埋头不说话,左不过是主子欺负了贱民,她们才懒得替小秋雁打抱不平。 小夏咬唇,战战兢兢地跪下,等候水玲珑的怒火。小公子跑掉,说明不愿意原谅小秋雁,若是小公子回去与他娘告一状,小秋雁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世子妃……奴婢……是奴婢没教好女儿……奴婢愿意负荆请罪……”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小夏一眼,打断小夏的话,语气如常道:“带小秋雁下去洗漱一番吧,他占了上风,没什么可生气的,下次注意安全。” 也没替小秋雁平反,皓哥儿不是她儿子,她不方便管教,再者,她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奴婢的女儿和王爷、上官茜翻脸。每个地方都有它的生存法则,小夏当初执意要带女儿入府做工时就应当料到在府里可以衣食无忧,却注定得看人脸色。 小夏磕了个响头,带女儿回了西次间,一进屋,她就撩开女儿的裤腿,看有没有伤口:“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 小秋雁气呼呼地撇过脸:“娘亲是坏人!我明明没有做错,却偏偏叫我给他认错!娘亲颠倒黑白!娘亲不正直!” 小夏的脸燥得厉害,她摸了摸女儿红肿的膝盖,正色道:“娘问你,还想不想给爹爹治伤了?” 小秋雁的嘴巴一张,倒吸一口凉气,尔后低下了头,怒火消了大半:“想。” 丈夫原本是京城外一处茂林的守林人,却在几个月前突然被人打成重伤,若非装死滚落湖底避过一劫,而今怕是……记得凶手的长相又如何?像他们这种贱民,连请人写状纸的钱都没有,更别说与一个武艺高强、想来身份不低的人打官司了。 为了给丈夫治伤,婆婆就动了卖掉女儿的心思,她挺着肚子寻死觅活,婆婆投鼠忌器才没把女儿交给人贩子。但她清楚,如果自己出来做事不带上女儿,转头婆婆就能将女儿卖掉。 好在第二胎她生了个儿子,婆婆重男轻女,再轻贱孙女儿也不会亏待了孙子,不然,她真不能安心做事。 小夏忍住心疼和思念,问道:“想的话就委屈自己一点,爹爹治病要钱,全家吃饭要钱,婶娘帮着咱们照顾弟弟,咱们是不是也得分婶娘一点钱?” 小秋雁掰着手指头数,似懂非懂:“那得多少钱?” 小夏的眼神闪了闪,道:“娘脑子不灵光,算不清,总之不少吧!” 简直是天文数字,好一点的伤药三天就得花一两银子,一个月下来三十两,这仅仅是伤药,还没算补身子的昂贵食材、全家的生活费、老人的看病钱、弟妹的体己银子、每年的赋税…… 她如今的份例银子是每月四两,离扛起家庭的重担还差很多…… 小夏只觉得头顶压了一座大山,快要呼不过气来,但一想到重伤在家的丈夫、嗷嗷待哺的儿子和乖巧可爱的女儿,她又觉得自 己必须坚持下去! 将女儿抱在腿上,她语重心长道,“这份差事很好,娘每个月能拿好多钱,而且又不累,娘可以用多余的时间给爹爹做衣裳,爹爹穿不完的,娘还能拿到街上去卖,这又是一笔钱财。最重要的是,娘能把你带在身边,你吃好、喝好、穿好,不用和娘分开,也不用担心你奶奶把你卖掉,你说,受点儿气值不值得?” 小秋雁想起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贩子,吓得打了个冷颤:“我知道了,我下次会乖一点的。谁打我我都不哭,让他们打,只要能呆在娘身边就好。” 小夏点了点头,又郑重地叮嘱道:“护住脑袋和肚子。” 诸葛钰回到紫藤院时,水玲珑正在补眠,姐儿挨着她,哥儿在最里边。诸葛钰黑曜石般的眼底溢出一股浓浓的满足和幸福,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小声道:“世子爷,需要传膳吗?奴婢……” “嘘——”诸葛钰比了个手势,枝繁一把捂住嘴,转身退了出去。 但水玲珑还是醒了,水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眼,发现诸葛钰正含笑看着她,遂问:“回来了,没吃晚膳吧?正好我也没吃。” 诸葛钰看着她眼底的鸦青,心头一动:“照顾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不算辛苦,只是睡不得整觉,每隔一个时辰必须醒一次喂奶所以有些睡眠不足,等过些日子习惯便好了。”水玲珑云淡风轻一般地答道。 诸葛钰却是眉头一皱,想说“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是给姐儿找个合适的乳母吧”,但眸光一扫过女儿似他手掌大小的身子,喉咙又像梗了块石头似的,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水玲珑坐起身,打算躬身穿鞋。 诸葛钰蹲下,拿起她的脚:“我来。” 水玲珑一怔,这……这不合规矩吧?哪有男人给女人穿鞋子的? 诸葛钰将绣花鞋穿在她脚上,神色自然,仿佛放下身段像个妻奴似的伺候她没什么不妥,实际上他并非真觉得很妥,只是想着她早产不易,又想着女儿弱小难带,他看一眼都心疼,她终日面对,要抱、要喂、要哄,所承受的压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她做了巨大的牺牲,他便没什么不能牺牲,哪怕是他二十年来从不曾屈下的双膝。 “传膳吧。”诸葛钰抬头,宠溺一笑。 水玲珑点头:“好。” 二人吃过晚膳,诸葛钰主动向水玲珑谈起了上 官茜和皓哥儿的事:“……当年她就这样离开喀什庆了,但其实没有改嫁,而是带着诸葛玲独自生活。她开了一间布庄,平淡度日,五年前诸葛玲嫁给了当地一名权贵的庶子。那个男人是外室所出,并未载入族谱,有独立的府邸,诸葛玲曾提议将她接入府中赡养被她拒绝。大约一年后,诸葛玲生完皓哥儿血崩而亡。” “那她又是怎么离开南越,回大周了?” “皓哥儿的爹在去年也死了,外出巡防,掉进了沼泽,连尸体都没打捞上来。她怕皓哥儿遭了谁的毒手,就借着入府探望的名义放了一把火,假死,带皓哥儿出来了。” 水玲珑明白了,皓哥儿的爹是外室庶子,之所以不被载入族谱想来是有个非常厉害的嫡母,嫡母容不得他,肯定也容得下他儿子,哪怕是为了不让皓哥儿分走属于自己的家产,那嫡母也极有可能对皓哥儿下毒手。 “父王可核实了南越的消息?”水玲珑不太放心地追问。 诸葛钰不疾不徐,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地说道:“查了,临淄的确有那么一名权贵,也的确在外养了庶子,娶的是刘玲,也就是我妹妹,这些在户部有案底。上官茜开的布庄在官府也有记载,她用重金买通一名农户过继在了他家,化名刘茜。” 言辞间一直没叫过上官茜“娘”。 水玲珑握住诸葛钰微凉的手,诸葛钰的手指动了动,接着若无其事道:“从南越到大周,她带的盘缠被盗,她只能一边做点绣活儿养着自己和皓哥儿,一边慢慢朝大周靠近,没有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今年夏天才走到。” 走了将近一年?! 这么说,皓哥儿从三岁便跟着上官茜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了,难怪他那么……孤僻,生活习性也不好,想来这路上没少挨饿受冻,也没少险象环生,而最令水玲珑侧目的是皓哥儿那份连许多成人年都不具备的警觉性。 犹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好心给他糖吃,他却怕她下毒,非得让枝繁试吃,而枝繁试吃完毕,证明糖果无毒,他大概又怕她是在撒什么饵,所以夺了果盘便撒腿远离“潜在危险”。 这孩子……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奶奶知道了没?”水玲珑又问。 诸葛钰蹙了蹙眉,叹道:“刚刚知道了,哭得天昏地暗,差点儿背过气去,想抱抱皓哥儿,偏皓哥儿一直躲在上官茜背后,谁靠进,他都抓狂。” 没几年感情的孙女儿去世老太 君都伤心成这样,看来,瞒着诸葛姝的死讯是正确的。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问道:“皓哥儿太不合群了也不行,趁着年纪小可塑性高,想法子让他变得正常才是。” 四岁的孩子,应当要启蒙了,也得有自己的朋友。 诸葛钰和水玲珑想到了一块儿:“是啊,寻常大户人家的孩子从两、三岁就开始识字,四岁请夫子教习,皓哥儿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父王和奶奶商议过了,等府里办完洗三宴,就着手皓哥儿的启蒙,冯晏颖的智哥儿与皓哥儿年龄相仿,父王的意思是要么每日送皓哥儿到姚家学习,要么每天请智哥儿到王府学习,两孩子搭个伴。” 估计冯晏颖的儿子会被揍得很惨…… 水玲珑清了清嗓子,几乎可以预见智哥儿有多炮灰了。 她的手指轻轻挠着诸葛钰的掌心,诸葛钰看向了她,她浅笑着问:“可愿意接纳你娘了?” 诸葛钰眼神一闪,仿佛没听见似的站起身,走向床边抱起儿子,高高举起,哈哈笑道:“儿子醒了,你瞧!” 嘘—— 一泡童子尿,喷了他满脸…… 娉婷轩内,董佳琳绣好了观砚屏风,叫杏儿送去了郡王的书房,杏儿回来时,董佳琳正盯着三匹妆花缎若有所思。 “等你和哥哥与我五妹成亲,咱俩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明面上我不好太护着你,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犯错,我也会尽量照顾你的。” 她刚刚在紫藤院时没反应过来,而今仔细一回想又觉得水玲珑看在阿诀的份儿上照顾她是假,借着“照顾”的名义进行威胁是真。 水玲珑的照顾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希望她做任何伤害乔慧的事! 水玲珑竟是这般护着乔慧! 为什么? 她先认识的水玲珑,乔慧是后来者,哪怕撇开这些,看在哥哥和水玲清即将共结连理的份儿上,水玲珑不也该多眷顾她一点吗? 郡王也是如此,她明明先与郡王两情相悦,却碍于孤女身份生生输给了侯府千金——乔慧。 但其实,她哪点比不上乔慧? 容貌、才学、女红……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酸酸涩涩,像打翻了十坛子陈醋,如果乔慧突然病死了该有多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诸葛姝一样,会输给嫉妒、输给心魔。 董佳琳怨天尤人了半响 【155】恶惩甄氏,好婆媳(求票!)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8本章字数:15626 冷夫人是看不起平妻的,再者,她们家又没有一个表小姐嫁入王府的二房,是以,姚大夫人与甄氏谈天时,冷夫人只作壁上观。 水玲珑瞟了甄氏一眼,唇角浮现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冷夫人的身上,想着,当初冷薇枉死姚家,冷夫人和冷承坤到底为什么没有追究姚家的责任?按理说,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垂死前变成了一名满身褶皱的老妪,就算不是姚家害的,可姚家没能及时发现也难辞其咎。 这些倒也罢了,冷家和姚家竟然都没查出幕后真凶,到底是冷幽茹处理得太干净,还是他们没那份能力? 姚大夫人喜欢夸大其词的性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演愈烈,她看向甄氏,笑盈盈地道:“哎哟!你快别谦虚了,你这种料子放眼京城怕是也找不到几匹,照我说啊,咱们这个年龄还能把秋香色穿得这么美艳的,除了你我还真没找出第二个!” 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扫过冷夫人的裙子,它是秋香色的! 冷夫人的素手一握,唇角的笑染了一丝冷意:“是啊,我就穿不出二夫人这种韵味儿来!”顺带着,连甄氏也一并厌恶上了! 甄氏听了姚大夫人的第一句夸赞还挺开心的,听了第二句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合着她称赞她是假,拿她做筏子挤兑冷夫人是真啊。恼火! 老太君不喜妇人之间的怪异暗涌,冷薇一事令姚家和冷家的关系一落千丈,好歹冷承坤与姚成父亲是表兄弟呢,如今也是能避则避,不怎么说话了。 她微微一叹,看向水玲珑,和蔼地问道:“哥儿吃得多不多?夜里吃几次?” 水玲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夜里三、四次的样子。” 冷幽茹打了帘子进来,就听到水玲珑说的“三、四”次,眉头顿时一皱:“到底是三次还是四次?” 众人起身,对她行了礼。 她没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在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以前,她没心情! 水玲珑眨了眨眼,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昨天晚上三次,前天四次,今晚说不定五次呢,每晚都不一样的,老太君也没问具体那一晚,或许还影射了后面的许多晚,模糊回答起来可不就是三、四次? “回母妃的话,有时候三次,有时候四次。” “什么时候三次?什么 时候四次?”冷幽茹抑制不住地追问。 水玲珑扶额,这女人对数理精准性的要求是不是太严苛了?仿佛不弄明白她就抓心挠肺似的。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将几天的奶量一一说来:“昨晚三次,前晚四次。” “嗯。”冷幽茹舒心一叹! 众人的腿都酸了,冷幽茹才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尔后自己行至炕头,在老太君身边坐了下来。 先前众人尚且觉得甄氏美艳,而今看了冷幽茹登时觉得甄氏之容貌实在太俗! 冷幽茹穿得不怎么隆重,一件素白琵琶扣上衣,一条淡紫色月华裙,腰间坠下金色丝带,微风一吹,丝带回旋,流光般缱绻。 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人穿出来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身素净的打扮,便是诸葛汐也没自信能穿出冷幽茹的华贵和冷艳。 诸葛汐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始终嫉恨她设计了冷薇和姚成,避孕药的事儿她暂且不谈了,夹竹桃的事儿她也能抛诸脑后了,唯独冷薇与姚成的一夜风流,她一辈子也无法从心里抹除,因为即便她想抹除,也天天有个酷似冷薇的蕙姐儿提醒着她,冷薇曾经享用了她的丈夫! 冷幽茹淡淡倪了诸葛汐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落在了甄氏的裙衫上,尔后,神色就是一僵,诧异地开了口:“你怎么会穿这身衣裳?” 有淡淡的、淡淡的质疑! 甄氏的第一反应是,这身衣裳不好看么?还是说花色太年轻了不适合她穿?亦或是天底下只有你冷幽茹什么色儿都能穿? 甄氏忍住心底的不自信,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太艳丽了些,我这不是想着弘哥儿和湲姐儿洗三,是大喜日子吗?就应景地换了这身行头……” 讲到最后,话音渐渐弱不可闻。 出门前她尚且觉得这身衣服是她迄今为止最好看、最特别的,她拿在手里的第一眼便狠狠地爱上了,这才当着众人的面穿了出来,为的也是博众人赏识,以巩固内心本就不多的自信。 但冷幽茹稍稍一质问,她的自信便立马溃不成军了。 有些人的自信是源于内心世界的强大,甭管别人怎么看,她都乐在其中。水玲珑就是个中翘楚,肥得像猪的日子,她也觉得自己魅力无边,怪不得能把诸葛钰迷得神魂颠倒。 而有些人的自信是来自于旁人的夸赞,穿得再美,没人赞美,她也觉得自己不够美,甄氏可 谓将其之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冷幽茹摇了摇头,看向甄氏裙裾和袖口上一个又一个的图腾,目光微凝,淡道:“你改信佛教了?” 佛……佛教?! 甄氏瞠目结舌! 水玲珑低头喝茶,微微地笑了,卐,不正是佛教的标志吗?可惜除了冷幽茹这个佛教徒,在场无人辨别得出来,这才让甄氏蒙混过关了那么久,她险些以为这步棋要失败了呢。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大嫂?我怎么改信佛教了?”甄氏木讷地问。 冷幽茹翻开袖口,露出一截白色中衣的袖子,上面用银线绣了一个卐:“佛教标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呆若木鸡的神色,水玲珑也是,不过,她是装的。 阳光透过窗棂子,被筛碎了铺陈落下,晃出一朵朵明黄色的花束,映着众人骇然的脸,分外触目惊心。 老太君怒眼一瞪,连客人在场都忘了,直接甩袖离开了紫藤院! 水玲珑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女娲是喀什庆的保护神,信奉佛祖意味着背叛了他们的民族信仰。在喀什庆,异教徒轻则被赶走,重则被打死,冷幽茹成为佛教徒也是返京之后的事。诸葛流云等人容忍她,一是受大环境影响,二十愧疚琰儿的死,三是冷幽茹的骨子里又没流着喀什庆的血。甄氏不同了,这个在神庙面前立誓一辈子做女娲信徒的人,突然之间穿上了有佛教标志的衣裳,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那个……家里几个孩子闹腾得厉害,我得先回了,小汐,我们走。”姚大夫人果决置身事外,也不许嫁出去的女儿再干涉娘家的庶务。 诸葛汐蹙了蹙眉,她还想抱抱小侄儿和小侄女儿呢,诸葛家多久没出龙凤胎了,多喜庆!可婆婆的话她不得不从,她拍了拍水玲珑的手,温道:“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多走动。” 显而易见是希望水玲珑过去看她。水玲珑比她自由,冷幽茹和老太君都是好说话的主儿,姚大夫人不同了,她出趟门……不容易! 冷夫人也站起身,朝冷幽茹笑道:“家里有点事儿,改天再来看你。娘的生日,你和王爷别忘了回,娘可是为了你才答应搬出佛堂吃顿热闹饭的。”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冷老夫人的生辰快到了? …… “娘!娘你相信 我啊!我真不知情!我不是故意的!”天安居老太君的卧房,甄氏扑通跪在地上,一脸惶然地哭求。 老太君冷冷一哼,撇过脸无视她的哭求! 不知者无罪这句话其实是不靠谱的,哪怕到了律法上也是站不住脚的,比如一个人不小心将另一人撞入山崖,导致对方横死,律法不会因为他的无心便将判他无罪。 生活亦是如此,你身为女娲信徒,却穿了佛教衣服,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拆穿,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待喀什庆?怎么看待女娲的子民?这简直是太挑战喀什庆的民族团结和崇高信仰了! 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你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成为喀什庆史上永远抹不掉的一处败笔! 老太君气得面色发青,指着甄氏,整条胳膊都在颤抖:“你……你……甄明岚,你……你太令我失望了!你是喀什庆的耻辱!” “不是的……不是的啊,娘!我真不认得它啊!我不知道什么佛教标志!我连大嫂的佛堂都没进去过……我是无辜的,娘!你相信我啊……”甄氏哭得泪如雨下,在喀什庆,她不只一次看见那些蛮横的少年殴打前来传教的道士或和尚,打残算好的,打死是不偿命的,朝廷的律法到喀什庆也受到了一些整改,其中便有袒护民族信仰这一条。她今日触犯了族规,实在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心,像被一双无情的大掌狠狠撕开,无限制的恐惧顺着鲜血喷薄而出,她吓得连维持身形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一软,趴在了老太君脚边。 人在气头上,什么都会往坏处想,若在旁的时候甄氏与她讲这些,老太君不会不信,毕竟就算寻常的大周子民,经常相邀去寺庙求签拜佛也不一定认得佛教标志。一屋子人,除了冷幽茹,谁认识? 可老太君气昏了头,指着甄氏的鼻子,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无辜无辜!你都来大周多久了,还觉得自己很无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再也回不了喀什庆了,所以改信假神了?不可饶恕!” 甄氏的头摇头像拨浪鼓似的,泪水横流:“不是的啊,娘!我没有……这件衣服是董佳琳给我做的……我觉得好看,便一时糊涂穿上了……” “好看?”老太君陡然拔高了音量,“你居然认为佛教标示好看?一个虔诚的信徒怎么可能觉得它教标志好看?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膈应得慌!你不虔诚!所以天神才没指引你!你……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这是水玲珑第一 次见到喀什庆的民族信仰,王爷被害,老太君也发了这么大的火,那是她儿子,水玲珑能够理解,可一件带了佛教标志的衣裳能引发这么大的效应,水玲珑表示,或许……她低估了自己的运气! 与水玲珑一同赶来的还有诸葛流云、安郡王和乔慧,冷幽茹懒得凑热闹,诸葛钰则留在前厅招呼客人。 甄氏的脸全都丢尽了,可此时她顾不得这些,看见诸葛流云就像看见溺水时的救命稻草一般,扑倒了他脚边:“大哥!大哥我真的没有!我不是故意的!董佳琳送了我衣裳,我没多想就穿了!我……我只是不忍拂逆了她的一片孝心!这才……” “不忍拂逆她的孝心,所以宁愿背弃自己的信仰?这种衣服能随便穿吗?”诸葛流云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刀子般犀利的眸光射向了她! 甄氏狠狠呆住,连王爷也不信她了,怎么会这样?老太君在气头上,理不清思路情有可原,老人嘛,脑子都是不好使的,王爷理智聪慧,应当想得到她是无意的,为何……为何不原谅她? 她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铭儿!铭儿你相信娘的,对不对?” 安郡王心有不忍,走到甄氏身边打算跪下替她求情,却被老太君一把扯到炕头坐下。 “别带坏了我的孙儿!”老太君疾言厉色的一喝,将安郡王求情的话生生压回了肚子里!安郡王反握住老太君的手,眼底的红血丝一根一根暴了出来,企图以这种方式博得老太君的怜悯,继而减轻老太君对甄氏的怒火。 但,这种事触动了老太君的底线,如果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识破,老太君或许会考虑从轻发落,但只要一想到喀什庆的王妾穿着佛教的衣服招摇过市、不知羞耻,老太君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掌将她拍死! 老太君气呼呼地撇过脸,忽略了孙儿投来的求情神色:“按照族规,背弃信仰者该如何处置?” “鞭笞至死!”诸葛流云声若寒潭地道。 “啊——”甄氏吓得魂飞魄散,往日清高全无,卑微落魄得像一名街边小贩,或者,比小贩更令人轻贱,“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我真不是故意的!” 乔慧上前几步,跪在了甄氏旁边,含泪望向老太君,求饶道:“奶奶!您绕了娘吧!她肯定不是故意的!这种标志我也不认得,我从七岁就跟我娘去庙里上香拜佛,我……我从来都没注意过什么标志!还有,我们家里摆了老多观音像了,如来佛祖的也有,可……可我没见 过佛教标志!这种料子时下正流行,大街上许多人穿的!娘她……只是一时兴起,打扮一番罢了!” 初衷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没人逼着她穿,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安郡王也扑通跪在了地上,看看老太君,又看看诸葛流云,含泪哀求:“奶奶,大伯!请你们念在我娘无知犯错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如若不然,请让我代我娘受罚!” 父代子过,夫代妻过,子代长辈之错,在喀什庆的族规中是被允许的。但安郡王如今是朝廷命官,真要把他打死,皇帝那儿怎么交代? 诸葛流云冷沉的目光自安郡王和乔慧的头顶一扫而过,像一道寒气贴住了头皮,整个人都如坠冰窖,二人渐渐不敢说话了…… 诸葛流云的目光一收,冷声道:“鞭笞五十!” 五十下,挨不挨得过看甄氏自己的了。 水玲珑以余光瞟了瞟诸葛流云,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王爷有点儿……故意争对甄氏!衣服是董佳琳送的,怎么也得先问问董佳琳存了什么心思,当真无辜还是刻意为之。按照她原先的计划,这只是第一步,还有第二步棋甄氏才能落网,可王爷的态度直接加速了甄氏的“灭亡”,就不知甄氏造了什么孽。 “啊?不是吧,白梅!你不是说那天的话得烂在肚子里吗?你怎么能告诉德福家的,还告诉了夫人?!”白菊惊讶得不像话,一是惊讶白梅说话不算话,二是惊讶府里新来的女人竟然是世子爷的生母、王爷在喀什庆的元配!天啦!王妃是续弦?要不要这么惊悚? 白梅剥了一颗荔枝放入嘴里,便嚼便含糊不清道:“我是让你烂在肚子里,又没说我自己!” “你……”白菊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耍赖!” 白梅吐出荔枝核儿,又拿起一颗,这回却是剥给了白菊,白菊扭扭捏捏地侧了侧身子,白梅送到她唇边,似笑非笑道:“你这性子吧,容易被人当了枪使,一个弄不好,禀报消息成了蓄意挑拨。我就不会,我晓得分寸,且能好生利用一番!” 一听利用,白菊的火气被疑惑给替代了,张嘴吃下她送来的荔枝,问道:“怎么利用了你?” 白梅喜欢白菊的原因就在于这丫头老实,又比她差,她每每都能在白菊面前炫耀而且不会招来白菊的嫉妒,白菊是打心眼儿里羡慕她,并崇拜她。 不得不说,这种做人偶像的感觉好极了!所以,为了让这种荣耀感长长久久地保持下去, 她都会一直护着白菊,嗯,怎么说呢?就像护着一只宠物一样。 白梅主动伸出手接住白菊吐出来的荔枝核儿,丢进了垃圾篓。 白菊看她这么怜惜自己,忽而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啊,我刚刚太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人会和宠物计较么?答案是否定的。白梅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像摸着一簇光鲜的兽毛,触感极好,白梅一脸得意地道:“你觉得德福家的究竟是谁的人?” “那还用说吗?王爷指给夫人了自然是夫人的人啦!”白菊想也没想便答道。 白梅摇头:“错!德福家的会服侍夫人,却只效忠王爷!”所以,她今天的话,表面是说给了王妃听,实际却也能传到王爷的耳朵里! “我问你,如果你是世子爷的生母,听了二夫人信誓旦旦认定王妃是凶手的话,你到底信还是不信?” “这……”白梅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道,“会信!王妃是嫡妻,可我是元配,又生了王爷唯一的儿子,王妃嫉妒成狂,就丧心病狂,然后想害死我的孙子!反正王妃这个年纪也不算老,要是再生下儿子,王府便真是她的天下了!” 这丫头,入戏真快。 白梅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如果你是王爷,听了二夫人的污蔑,有当作何感想呢?” “如果我是王爷啊……”这个难度比较高,白菊用了足足五分钟也没能入戏,垂头丧气道,“不知道哎!要是王爷喜欢王妃的话,肯定会特别恼怒二夫人的话,可我不知道王爷到底喜不喜欢王妃,如果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同意老太君把王妃赶出府?但如果不喜欢,王妃回来之后他与王妃同宿同眠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挺笨,脑子里也不全是猪油嘛!白梅就道:“所以,我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摸清楚王爷心里到底在不在意王妃!王妃和夫人迟早要形成对立面,届时万一我们卷了进去,到底效忠谁比较靠谱!” 甄氏被打得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地抬回湘兰院,当晚,便发起了高热。 安郡王急得团团转,乔慧和董佳琳都陪侍一旁,又是拧帕子擦手,又是蘸金疮药擦身,看着那血肉模糊、像被刀给剁碎的一片,两个女人连脚都是软的。 安郡王看向面色苍白的董佳琳,声沉如铁道:“娘说衣裳是你做的!你为什么给娘做了一件那样的衣裳?你难道不清楚喀什庆族人不信奉异教吗?” 作为诸葛家的一 员,或多或少知道喀什庆的信仰,他们虽不盲目排外因为大环境不允许,可逢年过节从不参拜女娲之外的菩萨,哪怕是头猪也看出他们的信仰了! 董佳琳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道:“妾身不是不清楚喀什庆的信仰,妾身是不认得那图案!缎子是世子妃送给妾身的,妾身是觉得秋香色自己和二少奶奶都穿不来,配二夫人正好,这才连夜赶制出一条裙衫……” 连夜?! 安郡王的眸色一厉:“要不是你连夜赶着做出来,让娘在洗三宴上出了丑,也不至于造成如今的恶果!你倒是说说看,你的‘连夜’究竟是何居心?” 是不是故意让娘在洗三宴上出丑,以造成无法弥补的过错? 董佳琳难以置信地望向了他,这个曾经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温文尔雅的男子,风度翩翩的男子,却在婚后一次又一次地怀疑她,乔慧滑胎,他问也不问便听信旁人的话误认为她是凶手;二夫人遭鞭笞,他仍旧不信她解释,怀疑她刻意为之…… 他怎么不想想,她是二房的一份子,二夫人难过,她能好过? 还是说,他的深情其实只是一种肉欲? 董佳琳垂下头,热泪夺眶而出:“我没有什么居心,我就是觉得世子妃送的缎子好看,如果郡王非要问居心,或许先得问问世子妃!” 是的,现在董佳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自己被水玲珑利用了,水玲珑算准了以她的性子定会借花献佛,所以故意给了她一匹不适合她也不适合乔慧的缎子,那么,她唯有拿去孝敬二夫人了! 但转念一想,董佳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是阿诀的妹妹,阿诀又是水玲清的心上人,今后两家的关系会走得很近,水玲珑不至于腹黑到把她利用了吧! 别说,水玲珑就是这么腹黑,她管你是谁,管你和阿诀有什么关系?本来阿诀那人水玲珑也不喜欢,他妹妹水玲珑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水玲珑的世界观很简单,和乔慧是谈感情,和董佳琳是拼利用,有本事你利用我,没本事就我利用你,大家谁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乔慧停下擦拭的动作,冷冷地看向了董佳琳:“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做‘郡王非要问居心,或许先得问问世子妃’?世子妃送你缎子的时候,叮嘱过你一定要做成衣裳送给娘吗?你若不是急于求成,想让娘在宾客面前出尽风头从而记得你的好,又怎么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田地?娘穿佛教的衣裳一事,可大可小,知道的人越多,后果 越严重。说到底,也是你的虚荣心造就了娘的痛苦!与世子妃有什么关系?” 董佳琳被说中了心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看极了。她的确是想着那缎子的眼色鲜艳却不绝艳,图腾大气又不俗气,只要她用心做,一定能将让二夫人爱不释手。而以二夫人贪慕虚荣好炫耀的心理,也必然穿着它去赴宴,只要得到了贵妇们的赞赏,她在二夫人心中的地位便又能往上提一提,这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试问她怎么会不赶着去做? 安郡王想的比乔慧更深一层,娘亲得罪了王爷和老太君,他若再与世子妃作对,岂非是将二房逼上绝境了?哼!妾室就是妾室,目光狭隘,丝毫不懂高瞻远瞩!瞧瞧乔慧多会做人,和世子妃亲密无间,与亲姐妹一样!这样的妻子才是能与他齐头并进的! “你回紫荆院吧,这里有小慧一人就够了!”安郡王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 董佳琳的呼吸一顿,整个人的脊背都开始发凉了…… 主院的书房,诸葛流云叫来了余伯:“这件事你怎么看?” 月辉倾洒,树影婆娑,书房内无灯,他的脸隐在暗处,表情也喜怒莫辨。 余伯收回打探的目光,开始思量怎么回答王爷的问题。这事儿疑点不少,骗骗老太君和几名晚辈还行,可王爷老谋深算,未必轻信了。 二夫人故意当着二少***面咬定王妃害了世子妃早产,其实是希望借二少***口传递这则消息,继而挑拨世子妃与王妃的关系。 二少奶奶果然傻愣愣地去通风报信了。 转头世子妃便送了董佳琳几匹缎子,其中便有绣了卐的。 再过两天,二夫人因这图腾遭了惩罚…… 要说世子妃摘得干净那是不可能的,但若非白梅无意中偷听二夫人与二少***谈话,并亲眼瞧见二少奶奶进屋通风报信,王爷也发现不了世子妃的小尾巴。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是王妃,王妃是单纯地实事求是,还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让喀什庆的王妾出丑,不得而知。 王爷……是在怀疑今儿的戏是王妃与世子妃共同密谋的? 分析完毕,余伯福了福身子,道:“奴才觉得世子妃和王妃并未冰释前嫌。”不可能密谋啊! 诸葛流云徐徐一叹,他倒是希望她们俩密谋了,起码证明这对婆媳放弃了心中的芥蒂。 余伯又道:“您处罚 【156】回门,姐儿是神童 更新时间:2014-8-1117:09:19本章字数:17450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哥儿和姐儿只差三天便要满月。 水玲珑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肚皮上一天天减少的“游泳圈”。看了半天,确定自己离孕前的标准越来越近了,才露出一抹会心的笑。 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在第一排各式各样的肚兜按顺序里取了一件湖蓝色无花色却在边缘镶了珍珠的肚兜,比了比后换上。 相较于冷幽茹对数字和线头的偏执,水玲珑则对内衣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婚前,肚兜一个月不带重复的;婚后……每天都必须穿新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就是三百六十五件,而且非常有规律。除夕,她便设计出了次年的十二系列,每月一系,尔后每个月的月底绘出下个月的四款样式,一周一款。 枝繁就觉得,她在宅子里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有计划的人,不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吗?为什么大小姐今天就会计划明天的事,而今年就能计划明年,甚至未来五年的事呢? 看着手里的一月宝贝成长计划:宝贝能够伏卧抬头四十五度,与人对视,持续时间不长。有各种条件反射,如用手指轻轻触碰其掌心时,能握紧手指不松开……适合的早教计划有,竖抱观景物、交谈、抓握听音、嘴型游戏、发声应和、逗笑、新生儿抚触……枝繁表示一句话也看不懂! 水玲珑穿戴整齐,诸葛钰也走出了净房。 奶水多,姐儿吃左边,右边也跟着流,有时候姐儿不吃它也流,为避免一天换n个肚兜的麻烦,水玲珑将它们小小地改造了一下,内里绣了一个夹层,并特制了许多吸收极强的小玩意儿可供清洗更换。 用完早膳,诸葛钰按部就班地亲了亲水玲珑,尔后是湲姐儿、弘哥儿,又抱着弘哥儿做了几次举重练习,穿着厚重朝服的他热得满头大汗,便随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软绵绵的东西擦了擦脸,满意地道:“这帕子好,小巧又舒服,吸水性强,给我一个了!” 水玲珑睁大了眼,诸葛钰小盆友,那是我的乳垫…… 诸葛钰走后,弘哥儿和湲姐儿便醒了,秋三娘抱了弘哥儿去喂,水玲珑就喂湲姐儿。二十七天,俩孩子都大了整整一圈,弘哥儿六斤八两,湲姐儿四斤。原先乔慧做的衣裳还有些不合适,现在刚好了。 弘哥儿长得比较壮实,小胳膊小腿儿也非常有 力,胃口和排泄一直正常。 湲姐儿弱一些,吃的少,吐的多,还经常呛到。上次洗三大概惊了风,湲姐儿吐了一整晚,直把水玲珑的眼泪都急出来了,湲姐儿吐,水玲珑就抱着她哭,看得诸葛钰心疼不已,女儿身子羸弱,经不起任何折腾,索性,满月酒他们也不办了,就怕客人来来往往,你摸摸我抱抱,风大病菌多,又让女儿着凉生病。 水玲珑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这时,秋三娘喂完了哥儿,哥儿睁大眼睛,“嗯嗯嗯嗯”地吐着奶泡泡。 水玲珑将俩孩子放在一起对比了一番,眉头一皱,出生时二人肤色差不多,后面一起出黄疸,眼下儿子的黄疸明显退了大半,女儿的却依旧有些严重。 她想起荀枫说过,小孩子退黄疸就要晒太阳。 可,到外面势必会吹风,女儿回头又得吐奶。 秋三娘看了一眼水玲珑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好心地宽慰道:“世子妃不用担心,有的孩子到了两个月才全部退干净呢!往后也长得挺壮实,奴婢瞅着姐儿的进步挺大,吃得多,拉的也多,哭声也比以前大了许多,您且放宽心吧!” 黄疸的危害可大可小,也许拖几个月不碍事,也许最终会影响智商。水玲珑开始在姐儿吐奶和退黄疸之间犹豫不决。 “爱爱爱!” ?! 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齐齐朝秋三娘怀里看了过去,哥儿吐着奶泡泡,胳膊腿儿时不时蹬一下。 这是……说话了? “爱爱爱!” 又是一声! 不是哥儿! 水玲珑看向婴儿床,姐儿挥着小胳膊,看着顶上垂下的丝绦:“爱爱爱!” 像棉花糖般柔柔软软又甜甜腻腻的声音,水玲珑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小孩子“嗯嗯啊啊”稀疏平常,儿子只要醒着,嘴里的动静就没听过,但像女儿发出如此完美的双元音却从未有过,这简直不像个婴儿能发的音节! 钟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绣活儿走到婴儿床边,看着姐儿,喜色道:“哎哟!咱们姐儿会说话啦!姐儿是不是在叹气呢?唉唉唉!是的吧?姐儿你叹什么?是不是叹没人理你?来,咱们都围着你说话儿!” 说到最后,笑眯眯地摸了摸姐儿的小拳头。 “爱爱爱!”回应钟妈妈的是又一阵的呢喃。 钟妈妈乐得拍手 叫好! 秋三娘将哥儿拽住她发丝的小魔爪轻轻拿开,并笑盈盈地道:“姐儿吐字真是清楚!比哥儿也不差呢!” 开什么玩笑,比哥儿强多了! 叶茂挠了挠头,凑近婴儿床,学着姐儿道:“爱爱!” 姐儿回了她一句:“爱爱!” 叶茂砸了砸嘴:“爱爱爱!” 姐儿吐奶泡泡:“爱爱爱!” 一屋子人笑得前俯后仰! 叶茂咧唇笑道:“小小姐和奴婢说话了!她喜欢奴婢!” “小小姐怎么会喜欢奴婢?小小姐喜欢的是世上举世无双的好男儿!”枝繁偷换了一下概念,喷得叶茂哑口无言,枝繁捧腹大笑,又神采飞扬地道,“咱们的小小姐是神童吗?一定是!说话说得这样清楚!哥儿明明大那么多,还没姐儿说话早!” 说话谈不上,就是发了一个漂亮的双元音。 “聪明不聪明跟体重和身高没太大关系。”水玲珑将女儿抱入怀中,亲了亲她软红的小嘴儿,终于做出了取舍,“晒太阳去吧!” 阳光明媚,顺着屋檐倾泻而下,穿透茂密枝桠,在草地里投下斑驳疏影。 海棠树旁,一张石桌并四个石凳,桌面上摆了点心若干:椰汁红豆糕、板栗松糕、紫薯蛋挞和奶味香蕉蛋羹,两个双耳琉璃壶里分别装着玉米汁和西瓜汁。 水玲珑命人将婴儿床抬了出来,姐儿睡在里面,被水玲珑用专门的黑布蒙了眼睛,以防晒伤。 秋三娘也抱了哥儿出来晒晒,哥儿醒着,“嗯嗯啊啊”叫个不停,显得非常兴奋! 水玲珑朝秋三娘伸出手:“给我吧。” “是。”秋三娘将哥儿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水玲珑的怀抱,虽说她是乳母,可世子妃也不能完全不与小主子培养感情,若是将来小主子黏糊她比黏糊世子妃多,世子妃该不高兴了。世子妃不高兴,她的饭碗便难保,是以,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她时常建议世子妃多抱抱小主子。 水玲珑将已经有五斤八两的哥儿抱在怀里,怜爱地亲了亲他小脸蛋,哥儿偏过脑袋就开始寻找奶源! 水玲珑拍了拍他小屁屁,嗔道:“不许和妹妹抢粮食!” 哥儿委屈得小脸一皱,“嗯啊”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哟!谁惹我们哥儿了?怎么哭得怎么厉害?”上官茜一跨过穿堂便听到哥儿嚎啕大哭, 遂笑着问出了声。她穿一件淡紫色月华裙,墨发挽成飞仙髻,簪一对金玉杏花钗,一支珍珠海棠步摇,并若干点翠扇形花钿,雍容华贵、雅致生辉。在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皓哥儿。 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多了一位夫人,什么喀什庆的元配她们不懂,在她们看来,她们称其为夫人,却并不认定她高于王妃,勉强算作平妻吧。诸葛钰依旧是王妃的孩子,夫人一直带着女儿住在外边儿,女儿和女婿相继去世后,夫人带着外孙回府颐养天年,故事大约就是这样的版本。 众人转身,朝上官茜行了一礼:“夫人。” 上官茜温和一笑:“平身吧。” “谢夫人。”众人站起身,除开冷幽茹的几名心腹丫鬟,其他人都觉得上官茜比冷幽茹平易近人,也就更发自内心地喜欢她多一些。 “娘。”水玲珑笑着打了招呼,打算起身,被上官茜按住,“行了,你坐着吧,又不是外人。” 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枝繁会意,带着乳母和丫鬟们退下,只剩她们三人。水玲珑就看向了仿佛怯弱得不敢说话的皓哥儿,入府多日,诸葛流云不论多忙每日必抽出一个时辰陪伴皓哥儿,皓哥儿的气质较之刚入府的那会儿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依旧用怯弱的样子作为自己的保护色,但起码眉宇间已能窥见几分诸葛家独有的霸气了。 “皓哥儿,到妗妗这儿来,妗妗有好吃的。”水玲珑一手抱着哥儿,一手指了指身旁的点心,笑着蛊惑他。 皓哥儿闻言却像惊弓之鸟一般往上官茜的身后一缩,抱着上官茜一言不发! 实际上,自打皓哥儿入府,水玲珑也好,诸葛钰也罢,谁也没听他讲过一句话!哪怕上夫子的课,亦或是与智哥儿玩耍,他都是闷不做声的。 夫子软硬兼施,用糖哄,用戒尺打,他就是不开口! 诸葛流云心疼,就没再勉强他了。 上官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胳膊绕到身后搂住皓哥儿,道:“这孩子,从前不是这么闷的,可能是路上受了惊吓,渐渐的话越来越少,最后直接不开口了。也怨我只顾着赶路和赚路费,没及时发现他的问题,等我意识到时……” 后面的话,上官茜讲不下去了。 不说话不代表听不懂话,四岁的孩子其实是比较敏感的,越封闭的人内心想法越多。上官茜的这段长吁短叹落进皓哥儿耳朵里也不知皓哥儿作何感想,水玲珑微微一笑,道:“说话晚 些不打紧,皓哥儿机灵,比我见过的孩子都机灵。” 但显然,皓哥儿没这么好哄,寻常孩子听了水玲珑的夸赞必是沾沾自喜,皓哥儿却只贴着上官茜的背蹭了蹭,没有与水玲珑套近乎的打算。 “哎哟,这孩子!”皓哥儿始终不买水玲珑的帐,上官茜的脸子渐渐有些挂不住,“皓哥儿!快出来,叫妗妗!总躲在我身后做什么?夫子怎么叫你的?那段三字经你不是看了许多遍吗?正好,给妗妗背一遍!背好了,妗妗这儿的点心全都给你吃!来!别害羞,快点背!妗妗的糕点和膳房做的不一样,可好吃了!” 说着,强行将皓哥儿拽了出来。 皓哥儿低着头,不与水玲珑对视,余光时不时瞟向桌上的点心,可也不伸手去拿,只用舌尖舔了舔唇角,又不受控制地吞了吞口水。 水玲珑微笑,看着他。 他却恨不得将头低进裤裆! 水玲珑摸上自己白皙的脸,挑了挑眉,上回这孩子嫌她胖,现在她不胖了,没那么凶神恶煞了吧?怎么他还是好像有些惧怕她似的?还是说,和王爷在一起,他也是这么惧怕? “皓哥儿!听话!快点给妗妗背书!”上官茜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皓哥儿的手,没用力,不疼,但责备的口吻和眼神令皓哥儿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一手抱紧哥儿,一手将点心退至他跟前,柔声道:“吃吧。” 皓哥儿“唰”的一下抬起头,看了水玲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你先吃,背书的事儿先记着,什么时候你愿意了再背给妗妗听。”水玲珑宽和地道。 皓哥儿咬唇望向上官茜,上官茜故作薄怒地瞪了瞪他:“妗妗对你多好!快吃吧!” 皓哥儿砸了砸嘴,拿了一块椰汁红豆糕和一个紫薯蛋挞,尔后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哎——皓哥儿!皓哥儿!你别乱跑!”上官茜望着皓哥儿逃一般的背景叫了几声,又对德福家的吩咐道,“赶紧追上去看看,别让哥儿出事!” “是。”德福家的迈着小碎步追随皓哥儿往穿堂方向去了。 上官茜柔和的目光落在了弘哥儿肉嘟嘟的脸蛋上,顺着他脸蛋又滑向了水玲珑的皓腕,眸光动了动,笑道:“你亲自带哥儿和姐儿,平日里的穿着打扮得注意些,耳环、镯子之类的还是少戴为妙,免得挂伤或弄疼了他们。” 耳环她早没戴了,发钗 和簪子也少,就是怕不小心掉下来砸到孩子,唯一留着的是诸葛钰送的镯子,诸葛钰不准她取下。水玲珑拍了拍怀里的哥儿,轻轻笑道:“我会注意的。”没说取不取下来! 上官茜端起茶杯送至唇边,垂眸喝了起来。 西次间内,小夏和小秋雁一大一小坐在床头,合力分着线。 上午有娘亲作陪,小秋雁乐呵,兴致勃勃地唱了首童谣:“……娘,我唱得好不好听?” 小夏绕了绕手里的线团,满是慈爱地道:“好听,比娘唱的好听!” 小秋雁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欢喜,反而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我觉得没有爹爹唱的好听。” 这是思念父亲了。 小夏心疼地放下线团,将女儿搂入怀中:“你再等等,小公子和小小姐快满月了,娘看看能不能向世子妃求个恩典回家一趟,给家里送点钱也顺便看看爹爹和弟弟。” 小秋雁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抬头望向娘亲,充满希冀地道:“真的吗?娘亲你没骗我?我真的可以见到爹爹和弟弟了吗?” “呃……是……是的吧……”面对女儿如此希冀的眼神,小夏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打击她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口头上顺了她的意。 这大抵是天下父母的通病,总是无意中便忽悠了孩子,许是存了孩子忘性大的侥幸心理,许是捡了撒谎比剖开真相更容易的道理。 小秋雁跪到床沿上,抱着小夏亲了一口,脆生生地道:“娘亲你真厉害!” 能赚钱,能照顾她,还能与世子妃替要求回家看爹爹,谁都没她娘亲厉害! 小夏捏了把冷汗,真后悔一时口快许了女儿承诺,要是兑现不了女儿会失望的吧?不过瞧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应当过两天就不记得了。 小夏悄然做了个深呼吸,继续拿起线团,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瞥见了立在门边的皓哥儿,小夏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这人是鬼还是妖?怎么好似凭空长出来一般?她连一点儿脚步声也没听见! 小夏忙拉着小秋雁跪在了地上,惶惶然道:“表公子!” 上回的事儿小夏心有余悸,表公子是王爷亡女的儿子,在王爷心里得占多大的分量啊?听说王爷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亲自教导他,府里的老人说啊,从前王爷对世子爷和大姑奶奶都没这么好过呢! 表公子吼一吼,王府都得抖三抖! 今儿 表公子,是不是……是不是……来找她们算账的了? 小夏越想越怕,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将小秋雁捏得生疼也浑然不察。 小秋雁对这名踹了她一脚的表公子实在没什么好感,除了长得漂亮,真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优点?不过是出身好,谁都巴结他而已,真要放到娃娃堆里,他铁定是被群殴的对象! 小秋雁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一副战战兢兢的口吻:“奴婢见过表公子。” 皓哥儿犀利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夏掐着小秋雁胳膊的手上,阳光一照,令他看起来像头发现了猎物的小豹子,蛰伏、隐匿,逮准时机,致命一击!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一寸寸凝固了一般,小夏渐渐呼不过气来:“表……表公子息怒……奴婢……奴婢的女儿不是故意惹您不悦的……您要是没消气……奴婢给您打……” 小秋雁大叫:“娘!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要打就打我好了!” 言罢,气呼呼地站起来,走到皓哥儿跟前,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嚷道:“除了脑袋和肚子不能打,别的地方你随便吧!不过,我会哭!你不许不准我哭!” 小夏吓得半死,这是负荆请罪吗?怎么听起来比主人还嚣张?她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女儿?老天爷,你快点儿救命啊! 皓哥儿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冷沉、微喜、惊讶、失落……像万花筒似的,每看一次都有所不同。 小夏渐渐力不能支,快要摊在地上,这时,皓哥儿将手里的红豆椰汁糕和紫薯蛋挞往小秋雁怀里一塞,随即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德福家的跑断了腿才堪堪追上,谁料没说上一句话呢,小主子又调头往回跑了!她、她、她造的什么孽,怎么跟了这么一个小魔王? …… 姐儿晒够了太阳,水玲珑和上官茜便带着一双宝贝回了房间,姐儿和哥儿并排睡在婴儿床上,都进入了梦乡。 上官茜摸了摸姐儿的小胳膊,好像只比她手指粗一点,她浑身的汗毛都恨不得竖了起来,忍住惊悚,她心平气和道:“待姐儿很辛苦吧?我听说姐儿总吐奶,晚上也爱哭闹。” 姐儿的睡眠不如哥儿踏实,夜间常醒,醒了便要吃奶,水玲珑的确没睡过一个好觉。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笑意浅浅道:“就洗三那晚吐得厉害,平时还好,晚上偶尔哭一、两回,吃点奶就又睡,带她也不算辛苦。” 上官茜看着水 玲珑略显苍白的脸,露出关切的神色来:“又是哥儿又是姐儿,我真怕你身子吃不消。” 水玲珑刚想说“我扛得住”,上官茜再次开了口,而水玲珑发现下一句才是重点。 “要知道咱们做女人的,先是人妻,再是人母,姐儿与你们同房而眠,晚上她哭的话,会不会吵到小钰?” 水玲珑一听这话心里不大高兴了,什么叫“晚上她哭的话,会不会吵到小钰”?诸葛钰是她爹,她不吵他吵谁?难道女儿乖巧可爱的时候诸葛钰可以来享受父女天伦,女儿嚎哭闹腾的时候他就不用尽父亲的义务了? 没这种道理! 水玲珑敛了敛心底的不悦,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口吻:“过段时间姐儿就会好的。” “过段时间又是多久?”上官茜看向水玲珑,仿佛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在家闲着,累了便能歇息,小钰白日里要上朝、要处理公务,他困了累了怎么办?” 在她看来,作为一名合格的母亲,在对待儿子与儿媳时肯定是不可能一样的,儿媳再好也不是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怎能与儿子同日而语?所以,她觉得自己质疑得很对! 在外屋做绣活儿的钟妈妈听了这话,针都扎进了指缝里!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知不知道两斤六两的早产儿有多难养活?又知不知道自从姐儿出世,自己儿媳便没睡过一次超过两时辰的安稳觉?还知不知道为了不吵到她儿子,姐儿一哭不论多困她好儿媳都抱着姐儿走到偏房处理状况?她怎么能讲出这种诛心的话? 大小姐在家闲着?她也不看看墨荷院外加紫藤院,里里外外,都是谁在操持?白天哥儿又都是谁在教导?她帮忙了吗?没帮忙,凭什么讲这起子风凉话? 钟妈妈就像自己女儿在婆家受了气似的,心疼得落下泪来。 水玲珑不知道外边儿的钟妈妈哭成了泪人,她没那么脆弱,照料孩子的辛苦她甘之如饴。她想起前世在平南王府受的刁难,也想起老夫人和秦芳仪的微妙关系,不难明白上官茜的初衷,只是明白归明白,不代表她就得欣然接受。她不是不心疼诸葛钰,可上官茜这么一质疑,再心疼也不心疼了,她最心疼姐儿,那么瘦瘦小小,哭几声还被奶奶嫌弃,认为她吵到了自己爹爹。 水玲珑眨了眨眼,语气如常道:“我劝相公回墨荷院歇息,相公不回,我也没办法,夫为妻纲,我一直谨记自己的本分,不曾有半分逾越。” 上官茜发现水玲珑 察觉到她所要表达的意思了,便不再继续揪住水玲珑不放,目的达到就好,没必要真为了诸葛钰被不被姐儿吵醒的问题而与水玲珑翻脸,或者,和诸葛钰翻脸。 上官茜带着皓哥儿离开后,白菊拉了拉白梅的手,躲在转角处问:“你看出来了没呀?王爷到底更在意夫人还是更在意王妃?” 白梅蹙了蹙眉,面露难色:“上回王爷重重地罚了二夫人,一部分原因是二夫人穿了有佛教标志的衣裳,另一部分原因应该是恼火二夫人污蔑过王妃,所以,王爷是喜欢王妃的,毋庸置疑。可……” “可什么呀?”白菊急切地问。 白梅徐徐一叹:“可王妃没有子嗣,这是最大的问题,不管夫人将来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凡看来世子爷和小公子的份儿上,王爷都会对夫人忍让三分,王妃想有胜算,必须先怀个孩子啊……” 诸葛流云处理完手头的事,按例回往清雅院探望皓哥儿,这段时间皓哥儿与智哥儿一同学习,智哥儿进步神速,已能背诵一整段《三字经》,也能握笔写自己的名字,皓哥儿不行了,背他是不肯的,写他是不愿的,成天坐在书房,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夫子的授课。 时下日落西山,东面灰蓝,西边一抹斜阳灿灿,映得半边天际枫叶一般、霓裳一般,橙红鲜亮。 皓哥儿蹲在梨树下,荷塘边,用枝桠写写画画着什么,神情分外认真,鼻尖挂着晶莹的汗水,快要滴下来,他浑然不察。 诸葛流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掏出帕子擦了他鼻尖汗水,皓哥儿吓得一愣,看也没看来人便站起身,用脚踩乱了一地灰尘。 但诸葛流云的眼力何等之好?他早在垂花门处便看清他画的图案了,是一名大乌龟驮着小乌龟在海里畅游,难得他小小年纪又不曾学画,就能画得有模有样。可诸葛流云最在意的还是那幅画的内涵,自幼丧母,三岁丧父,又随着外婆颠沛流离一整年,他其实很渴望一种安定和温暖吧,所以画了那样的画。 皓哥儿低头,不看诸葛流云,就用脚在尘土上刮来刮去。 诸葛流云蹲下身,怜爱地笑道:“想不想骑大马?” 皓哥儿抬头,微愣地看向了他。 诸葛流云跪下,双手撑地,冲他鼓励一笑:“上来,外公驮着你云游四海!” 皓哥儿先是一怔,尔后眼底遽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怯生生地朝诸葛流云迈了一步,又忽而退回原地。 【157】袒护王妃,意外发现 更新时间:2014-8-129:12:17本章字数:16534 马车缓缓驶离王府。 诸葛流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冷幽茹,不得不说,她长期衣着简单、飘渺出尘,忽而换了一身色泽鲜亮的裙衫和别具一格的珠钗,简直叫人眼前一亮,那种惊艳,丝毫不亚于初次见到一袭红衣,在草原上策马驰骋的上官茜的感觉。 与她夫妻二十年,她好像从没露出如此光彩照人的一面。 不对,好像也不是她没展露,而是自己没去观察。 依稀记得她凤冠霞帔嫁入喀什庆,锣鼓敲得漫天震惊,那双白玉一般的手轻轻握着红绸的另一头……掀开盖头的那一霎,视线尚未触及她绝美的脸,他就熄了烛火。 一夜雨露,四年他没再踏足她的院子,要见琰儿也是宣了琰儿到自己跟前。 再见她,她已为琰儿披上素服,自此,好像她就再没穿过艳丽的衣裳。 “好看。”诸葛流云扫了她一眼,又望向窗外,状似无意地丢了一句。 冷幽茹好像睡着了似的没理他。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冷府,一路上,冷幽茹没与诸葛流云讲半句话,也没问他为何记得今天是冷老夫人的生辰,又怎么知道冷家给她发了帖子。 诸葛流云先跳下马车,尔后转过身朝也打了帘子出来的冷幽茹伸出手。 冷幽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应他的打算,就那么提起裙裾去踩车辕旁的木凳。 诸葛流云望了望大门的方向,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唇形不变,声音仿佛从牙齿里咬出来:“别让娘担心!” 冷幽茹的眸子紧了紧,也朝大门的方向望去,就见姚馨予(冷老夫人)身边的崔妈妈已经迈着小碎步迎面而来了,她将手递给诸葛流云,在他无比绅士的搀扶下,优雅从容地下了马车。 崔妈妈今年五十有一,自小服侍姚馨予,风风雨雨,不知不觉间过了数十个年头,她为人谦和、秉性纯良,在府里口碑极好,便是冷夫人待她也是颇有三分敬重的。 崔妈妈撑了白色绣桃花的伞走到冷幽茹跟前,笑眯眯地行了礼:“姑爷!姑奶奶!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老太太从昨晚就开始念叨,说姑爷公务繁忙,也不知抽不抽得开身陪姑奶奶回府!奴婢说啊,姑爷看重姑奶奶,再忙也挤得出时间的!奴婢果真没说错!姑爷,姑奶奶里边儿请!” 算是变相地把诸葛流云夸了一遍! 诸葛流云微笑颔首,待冷府的下人明显比待王府的下人客气。夏季日头毒,容易晒伤,但早上的太阳问题不大,崔妈妈依旧拿了伞,他的眼神一闪,看向了崔妈妈手里的伞,道:“我来吧。” 崔妈妈将伞递给诸葛流云,掩面意味深长地一笑:“麻烦姑爷了!” 诸葛流云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冷幽茹,也笑:“照顾妻子是应该的。”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被他窝在掌心的手捏了捏,却没甩开。 崔妈妈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扬起笑脸,带着二人去往了设宴的香梅居。香梅居,院如其名,一进入院子便是几株姿态婆娑的梅树,时下无花,却不显衰败,反而有种古朴的沉寂厚重。地上并非草地或青石地板,而是一溜的鹅卵石蜿蜒小路,不经常走的人踩在上面脚底微微发痛。 诸葛流云就想把冷幽茹提起来! 崔妈妈瞧着诸葛流云脸上露出些许别扭的神色,就笑了笑说道:“姑爷可知这院子里为什么不光滑平整的地面而是鹅卵石吗?” 诸葛流云语气如常道:“愿闻其详。” 崔妈妈一边走一边说:“这是老太爷临终前专门替老太太铺的路,鹅卵石又冷又硬,老太太一开始不习惯,就觉得好端端的大路和草地不走,她为什么非得终日面对这些膈脚的石头?甚至有段时间,为了不走这些石子路,老太太换了别的院子住。别的院子多舒服、多简单啊,她干嘛要和自己的脚过不去?” 讲到这里,崔妈妈停了停,似在等诸葛流云的回应。诸葛流云就明显感到冷幽茹在听见“老太爷临终前”这几个字时手抖了一下,老太爷去世那年是冷幽茹嫁入喀什庆的第二年,她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诸葛流云就想起了冷幽茹嫁入喀什庆的四年—— 第一年,绝育。 第二年,丧父。 第四年,琰儿在她怀里永远闭上了眼。 诸葛流云的心狠狠一揪,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任何时候都云淡风轻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哭,他便以为她不在乎…… 诸葛流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却若无其事地问道:“后来呢?后来老太太住进来了吗?” 崔妈妈笑着一叹:“后来啊,后来老太太当然是住进来了。这是老太爷生前最爱的院子,老太太想缅怀老太爷 ,除了来这儿还能去哪儿?别的院子的路好走是好走,却终究不是老太太的归路,归路仅此一条,忍痛也得走。” 诸葛流云用余光瞟了瞟冷幽茹,陷入沉思。 崔妈妈又道:“可姑爷您猜怎么着?” 诸葛流云笑得不尽自然:“嗯?” 崔妈妈自问自答:“老太太原本脏腑不大好,经常虚弱乏力、头晕目眩,可自打住进香梅居,老太太的精气神儿一天天好了起来,奴婢就打趣老太太,这是老太爷在天之灵保佑您呢!后边儿问了大夫才知全是鹅卵石路的功劳。百病从寒起,寒从脚下生。脚底穴位多,经常走鹅卵石路对身体有利。所以老太太又说呀,看起来挺痛苦的东西,耐着性子和不适磨合一段时间,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姑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崔妈妈看向了诸葛流云,余光顺便扫过冷幽茹。 冷幽茹容色淡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诸葛流云却眸色一深,说道:“嗯,老太太说的在理。” 很快到了明厅,姚馨予端坐于主位上,冷承坤夫妇分坐两旁,冷逸轩站在她身边,与她讲着街头巷尾的趣闻,逗得她捧腹大笑。 一屋子欢声笑语老远便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诸葛流云偶一侧目,就发现冷幽茹的神色有些僵硬,他微微一愣,难道冷幽茹不喜欢回家? 崔妈妈接过诸葛流云手里的伞,启声道:“辛苦姑爷了!姑爷和姑奶奶请进!” 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朝他们看去,正好瞧见诸葛流云将遮在冷幽茹头顶的伞递崔妈妈,放下手时顺带着理了理她鬓角的发,冷幽茹恬淡一笑,似有还无,偏似海棠绽放,美得整个世界都馥雅含香。 下人们纷纷垂下头、红了脸,姑爷和姑奶奶真是一对世间难寻的璧人。 姚馨予的眼底就溢出点点泪花来。 冷逸轩很乖巧地走上前,冲二人拱手作揖,喜色道:“姑父,姑姑!” 冷幽茹清冷地牵了牵唇角,看不出什么喜悦,她一贯如此,众人见怪不怪。 诸葛流云拍了拍冷逸轩的肩膀,很亲和地道:“又壮了不少!” 冷逸轩就嘿嘿地傻笑! 冷承坤夫妇起身要给二人见礼,诸葛流云却先二人一步掸开下摆,对姚馨予行了跪礼:“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冷幽茹的 眸光微微一动,继而垂下了眸子。 姚馨予忙站起身,拽了他的胳膊,凝眸道:“使不得,使不得呀!你是朝廷亲封的王爷,是君,哪有君跪命妇的道理?快起来!” 诸葛流云却认真地说道:“这里没有王爷,只有您的儿子,儿子给您磕头天经地义。” 冷幽茹纤长的睫羽就是一颤,埋在宽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姚馨予看了淡漠的冷幽茹一眼,含泪点头:“好,好,好!” 冷承坤舒心一笑,妹妹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后面,其他人也纷纷给姚馨予行了跪礼祝寿,并呈上各自的礼物,随即,大家开开心心地用了午膳。 冷承坤父子和诸葛流云在明厅内下棋,冷夫人坐一旁刺绣,冷幽茹与姚馨予则在纱橱后的小隔间内聊天。 诸葛流云微微后仰,自纱橱的缝隙中隐约能看见冷幽茹趴在姚馨予的腿上,姚馨予低头和她讲了什么,她捂住脸,咯咯发笑,纯真而美好。 诸葛流云却觉得胸口堵了快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来她也是会笑的,他好像一次也没见她发自内心地笑过,这些年,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突然,一名丫鬟神色慌乱地行至门口,冷夫人放下手里的绣活儿,走到门外与丫鬟交涉了一番,尔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算好了,你要不要稍稍核对一遍?”紫藤园内,上官茜笑着将冷幽茹交给水玲珑、却被她连夜完成的任务放在了桌上,“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王妃的。” 水玲珑看着厚厚两本账册,随手翻了翻,有些诧异上官茜昨天下午膈应了她,晚上就来帮她忙的举动,水玲珑似有还无地勾了勾唇角:“不用核算了,娘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其实……也不急,母妃没规定我什么时候完成。” 上官茜正预备说“王妃是不是太刻薄了些,你生完孩子多累,月子还没坐完呢就逼你帮她料理庶务了”,听了水玲珑最后一句,便一个字也蹦不出了。她的瞳仁左右一动,露出一抹暖人心扉的笑:“我昨晚的话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 水玲珑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 上官茜的笑容染了几分牵强,略显局促不安地道:“我不该质问姐儿有没有吵到小钰的,姐儿是你们女儿,她哭,你们比谁都难受。小钰是她父亲,被吵吵也是应该的。左不过就一阵子,小钰是男人,也不是扛不住。” 水玲珑挑了挑眉,她可以理解为上官茜在为昨天的挑刺而道歉吗?只是婆婆就是婆婆,哪怕觉得儿子照顾女儿乃情理之中,也永远看不见她背地里付出了多少汗水。水玲珑微微一笑,上官茜疼不疼她无所谓,诸葛钰疼她就好。 上官茜见水玲珑没反应,有些拿捏不准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可瞧着她眉宇间神色柔和,上官茜又觉得以自己的本事一定讲得特有水准,她接着,含了一丝落寞地道:“我只是太在意小钰了,在意到我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他身边的任何人,包括他妻子也包括他孩子,我好像只能看到他了,所以,一想到他夜里睡不好觉,白天还得强撑着上朝,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我就急了,一急,就讲了令你不喜的话。你……你……可千万别生我气,更别叫小钰和我离了心。” 反思了自己的措辞,却没反思自己的态度,明着是道歉,实则找借口,其中心思想无非是:水玲珑,我那么爱我儿子,你没看到吗?怎么能不体谅我这个与儿子生离十七年的母亲,还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 婆婆欺负儿媳,儿媳找儿子告状,儿子吼了老子,老子又训了婆婆,回头婆婆恼羞成怒,继续找儿媳麻烦…… 恶性循环,这是水玲珑的第一反应,也许没猜对,但第二反应还没出来。水玲珑就顺着上官茜的话,礼貌地笑道:“娘对诸葛钰的心,我明白。” 上官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水玲珑亲自递了一杯菊花茶到她跟前,温声道:“娘,喝茶。” 心里却冒出了第二反应:今天皓哥儿不用上学,王爷应该带着皓哥儿出去好生游玩一番,谁料,王爷陪着王妃回了冷家祝寿,上官茜感受到王爷对王妃的真心正在一点一点递增,甚至超过了他们海誓山盟的曾经,所以,抓不住丈夫的上官茜,转头打算傍住儿子,是这样吗? 上官茜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又看向水玲珑,眼底水光闪耀:“能娶你为妻,是小钰的幸福,难怪他总护着你了。” 言辞间,难掩失落,诸葛流云……就没这么护着她。 上官茜走后,钟妈妈一边绕着手里的线,一边长吁短叹:“夫人也不容易,与亲生儿子分别那么多年,心里定不好受!辛辛苦苦抚养女儿成人,女儿又难产死掉,留下一个外孙,啧啧啧……长途跋涉,没少挨饿受冻,只怕还遇到过不少危险……” 自打上官茜在屋子里频繁走动后,水玲珑便没瞒着上官茜的秘密了。 叶茂一边纳鞋底儿,一边摇了摇头,也叹:“好可怜。” 枝繁撤了上官茜喝过的杯子,同样一叹:“一个女人,一个长得挺美的女人,带着外孙走南闯北,能平安抵达京城,奴婢真觉得她很了不起。难怪表公子的性格孤僻成那样,也不知途中有过什么惊心动魄的遭遇!” 水玲珑的眉梢微挑,端起琉璃杯,抿了一口放了蜂蜜的牛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片刻后又忽而笑开:“瞧瞧你们几个的心,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夫人一来就把你们感化了,倒是显得我铁石心肠,不近人情了!” 枝繁的眼神一闪,迅速敛起了怜悯之色,笑道:“哪儿能啊?大小姐是菩萨心肠!普度众生!拯救苍生!” 屋子里,笑成一片,上官茜煽情的气氛渐渐被冲淡。阳光打在黄皮账册上,一应暗淡的光。 水玲珑亲了亲熟睡的哥儿和姐儿,欣慰一笑,小夏打了帘子进来,恭谨地道:“世子妃,奴婢看着小主子,您补个眠吧!” 今儿上午是她当值。 水玲珑抬手摸上后颈,仰头,捏了捏,慵懒地道:“行,我先睡,姐儿醒了叫我。” 小夏点头,钟妈妈等人带着绣活儿走到外屋,水玲珑走到床边准备歇息,可她刚躺下,皓哥儿来了! 皓哥儿是自己来的,他不喜人跟着,即便德福家的奉了命令时刻跟着,却十次就有九次跟丢,另外没有跟丢的一次大概是皓哥儿被强迫上学。 水玲珑忍住困意,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并命人准备了紫薯蛋挞和椰汁红豆糕,他上回拿走的两类点心:“肚子饿不饿?现在离午膳还有一会儿,先吃些点心。” 小夏留在房里服侍,对这个表公子,小夏是打心眼儿里畏惧得不行,不由分说地踹了她女儿一脚不说,还整日跟头野兽似的,时不时就发出一种豹子般凶狠的气息。因此,哪怕他昨晚给了小秋雁点心,她也着实不敢蹬鼻子上脸,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神色。 皓哥儿在水玲珑旁侧的杌子上坐下,小腿儿悬在半空,他踢个不停,瞟了水玲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舌尖,添了舔唇角,却,没有动静! 水玲珑挑了挑眉,看向他侧脸,试探地问道:“皓哥儿,妗妗是不是做过什么事吓到你了?你好像,很怕妗妗的样子。” 皓哥儿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波光,表情迟疑了一瞬,又再次低下头,不说话! 但水玲 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异样,一个孩子,年仅四岁的孩子,不应该出现如此复杂的眼神,水玲珑实在不记得她对皓哥儿做过什么,因为皓哥儿从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了对她的强烈排斥,不似厌恶,更像惧怕。 可他是孩子,自己又不能逼他,水玲珑顿了顿,笑着将糕点推到他手边:“吃吧。” 水玲珑以为皓哥儿会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抢了糕点就跑,谁料,皓哥儿静静地扭头看了糕点一眼,尔后懵懂的眼神落在了小夏的脸上。 小夏一惊,看……看她做什么? 小夏吞了吞口水,福着身子问道:“表公子……有何吩咐?” 皓哥儿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先看糕点,再看小夏。 小夏似乎猜到了什么,壮着胆子道:“表公子……是……是要奴婢喂吗?” “嗯。”皓哥儿发出了一声淡淡的鼻音。 这回别说小夏,便是水玲珑都有些惊讶了,皓哥儿从不理人、从不说话,你问他也好,吼他也罢,他总是默不作声,除开上官茜,谁也没法子得到他一星半点的回应,可刚刚……他应了小夏?! 小夏受宠若惊得连呼吸都快忘了,怔忡了半响,皓哥儿竟也没催她,直到水玲珑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忍住滔天惊骇,行至皓哥儿身侧,用银筷子夹了一块椰汁红豆糕,慢慢地喂起了皓哥儿。 皓哥儿狼吞虎咽地吃完,小夏又喂了小半杯水和一个紫薯蛋挞,皓哥儿照单全收! 末了,皓哥儿跳下地,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小夏有种被帝王给宠幸了的荣誉感! 水玲珑望向皓哥儿远离的背影,深邃如泊的眼底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亮色,那亮色缓缓流转过小夏清秀的脸,几乎是同时,她幽幽的话音响起:“做得不错,皓哥儿有进步了,这个月的份例银子翻倍。” 小夏闻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思绪,她扑通跪在了地上,诉求道:“世子妃!恕奴婢斗胆!奴婢……奴婢能不能不要份例银子,改求世子妃一个恩典?” 蹬鼻子上脸的人水玲珑不喜欢,若是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或许立马将她赶出紫藤院,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看着闹心。水玲珑缓缓地道:“你要什么恩典?” 小夏鼓足勇气道:“奴婢请世子妃准许奴婢在不当值的时候回家一趟,将份例银子和衣裳送回去,顺便也带奴婢的女儿看看她父亲和弟弟。” 原来是这个要求,家有重伤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女儿,回去探望一番合情合理。水玲珑神色稍霁:“好。” 小夏心头一喜,磕了头响头! 小夏回房后,即刻将这一绝世好消息告诉了小秋雁,小秋雁兴奋得在床上跳了起来:“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回家看爹爹和弟弟了吗?太棒了!太棒了!娘亲你好厉害!你说到做到,没有骗我耶!” “都……都是运气。”是啊,天知道表公子今儿抽的什么疯,竟然和她这般亲近,又是应声,又叫她喂,所以世子妃才一个高兴准了她请求,如若不然,她还……真没胆子求恩典! 小秋雁又跳到小夏的怀里,一句句“娘亲好棒”、“娘亲好厉害”,夸得小夏满面赤红。 突然,小秋雁目光一扫,只见门外似有一片银色衣角,她好奇地穿了鞋子下地,朝门外跑去,可当她跨过门槛时那片衣角又不见了。她挠了挠头,看花眼了? 入夜时分,安平传了消息,军机处有事,诸葛钰要晚点回,让水玲珑先吃饭不必等他。 水玲珑用了膳,喂了姐儿和哥儿,又给俩孩子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最后,挨个做了婴儿抚触,俩孩子享受得连奶泡泡都不吐了,就那么“嗯嗯啊啊”地叫,姐儿时不时地“爱爱爱”两句,哥儿似乎想模仿,却只能“啊啊啊”。 水玲珑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已经可以预见精明的女儿将来会把呆萌哥哥给整成什么样了。 晒了两天太阳,水玲珑明显感觉到姐儿身上的黄疸退了些,所以,哪怕夜里吐奶吐得水玲珑揪心,水玲珑还是决定将“晒太阳”进行到底。 拿出诸葛钰亲手做的木偶玩具逗着姐儿和哥儿,哥儿非常兴奋,小胳膊小腿儿好一阵乱挥;姐儿较为安静,直到困了想吃奶,才呜呜咽咽地哭了几声。 水玲珑将姐儿抱入怀中,撩开衣襟喂她,哥儿没了玩伴,也“啊”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小夏忙将哥儿抱着喂奶。 哥儿含着一个,手里得抓另一个。 水玲珑看着哥儿这副得了诸葛钰真传的样子,实在是感叹“虎父无犬子”,都是吃肉的货! 哥儿和姐儿睡着,水玲珑打了呵欠,也准备入睡。这是他们三人雷打不动的亲密时刻,水玲珑会和孩子们一起睡在床上,等诸葛钰回来,再让乳母将哥儿抱去偏房睡,姐儿留下,与他们同眠。 但今晚,水玲珑没等到诸葛钰将她吻醒,反而等 来门外悉悉索索的吵闹声,她揉了揉眼,就见枝繁一脸惶然地打了帘子进来,烛火昏黄,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触目惊心的色泽:“大小姐,王爷……王爷出事了!” 主院内,诸葛流云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胡大夫拧了帕子擦掉他伤口的淤血,尔后放进盆里,丫鬟撤走第三盆血水,立时有人奉上第四盆。 余伯看着那猩红的伤口和胡大夫一层层翻开几乎能窥见白骨的血肉,心里打了一个又一个突,近一年来,王爷的病灾似乎太多了些,先是在战场上伤了腿,尔后被王妃害得中了毒,眼下又…… “老胡,怎么样?”余伯焦急地问向胡大夫,胡大夫不老,三十有一,却与余伯关系亲近,是以二人的称呼比较随和。 胡大夫啧啧地叹了口气:“哎呀,这剑要是再偏一寸,不,半寸,王爷的命就不保啦!” 再偏半寸就不保,言外之意是现在保住了?余伯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语气依然忐忑:“你你你你……的下手轻点儿……把肉都翻起来做什么?” 胡大夫就慢条斯理地说道:“伤口得清晰干净啊,不然容易感染,胸腔的位置不同于其它地方,得格外小心谨慎。” 余伯转身面向睫羽一直颤、一直颤的冷幽茹,眉头一皱,叹道:“王妃就在这儿陪陪王爷,等王爷清醒了再回清幽院吧!” 一介奴才,替主子做了决定,若非火到极点,他也不至于以下犯上。 冷幽茹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昏迷不醒的诸葛流云,眼底有浓浓的不解和淡淡的隐忍相继闪过! 胡大夫处理伤口并缠了纱布,累得满头大汗,擦了汗,他对王妃行了一礼,道:“启禀王妃,不沾水,静养,尤其不要动左臂,以免撕扯了伤口,具体康复时间得根据每天的恢复状况而定。” “王爷受伤了?怎么回事?王爷今儿不是陪王妃回娘家给冷老夫人贺寿了吗?王妃有没有受伤?”水玲珑半梦半醒间听了枝繁的禀报,登时睡意全无,遂诧异无比地问。 枝繁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努力用平常的口吻答道:“个中细节奴婢也不清楚,安平是在二进门处等世子爷,无意中发现众人抬着浑身是血的王爷回来了!胡大夫急冲冲地跟着后头,表情不大好,肯定是王爷伤得很重!王妃没听安平提起!” 没提起就是没事。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若有所思道:“与王爷一并回来,或前后进入王府的除了咱们王府的人,可还有别的人 【158】露出马脚(求票!) 更新时间:2014-8-139:14:15本章字数:18087 拆人信件非君子所为,但水玲珑从不已君子自居,是以,在枝繁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水玲珑从容不迫地阅读完了姚馨予亲自写给老太君的书信。 原来,是冷薇的事曝光了。 水玲珑就纳闷了,距离冷薇之死已经过去将近一年,怎么等到现在才曝光?说实在的,她不是没想过揭发冷幽茹,可一分析冷家与诸葛家决裂的利弊,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冷幽茹可恶是可恶,却也着实可怜,尤其老太爷捏住了她的软肋,她已不能再为非作歹,那么自己没必要为了已经造成的伤害而去徒增更多的伤亡。如果报复的代价是玉石俱焚,重生初期的水玲珑或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现在有了丈夫、孩子,水玲珑更希望大家都幸福。 枝繁想不明白个中利害关系,倒是乐得眉飞色舞:“恶有恶报!老天爷惩罚得好!这回,王妃做的丑事被揭发,冷家肯定不再认她了!” 是啊,冷家老太太信里说得很明白,冷承坤挥剑刺向了冷幽茹,要找冷幽茹索命,结果王爷替她挨了一剑,生死未卜。以王爷的武功,明明可以制服冷承坤,带冷幽茹安然无恙地离开,却硬生生以血肉之躯受了这一剑,谁说不是在替冷幽茹赎罪? 冷薇和姚成的悲剧是冷幽茹一手策划的结果,但冷薇的死不能全部怪在冷幽茹的头上,冷幽茹只是给了冷薇一颗杀母留子的解药,也提醒过冷薇药性非常霸道,要三思而后行,是冷薇自己执意服了药物,临死前,冷薇也表示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同时,水玲珑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叫冷幽茹服下这样一颗药以换来琰儿的存活机会,冷幽茹也会义无反顾。 说不定,大家都认为冷幽茹是在杀冷薇,冷幽茹却觉得自己是帮了冷薇一个大忙呢。 水玲珑现在也懒得去管冷幽茹的初衷了,她只想知道时隔一年,这事儿又是怎么被发现的?钱妈妈早已被杖毙,服侍冷薇的丫鬟在经过盘问后全部发卖,冷薇的遗物当初是冷夫人亲自收拾的,没发现异常。 奇怪啊…… 水玲珑将信件原封不动地装好,带着枝繁往主院的方向而去,就看见一名五十上下的妇人迎面走来,边走边四下寻着什么,水玲珑眨了眨眼,笑着问向来人:“你在找什么?” 崔妈妈闻声抬头,朝水玲珑看了过去,水 玲珑穿着一件湖蓝色绣桂枝齐腰外赏,一条白底撒花烟罗裙,裙裾镶了圆润珍珠,在暗的背光处缓缓飘过,如一团优雅浮动的云,再看她发髻轻挽,无繁复首饰,只一支紫金东珠步摇,能用紫金,又如此年轻的妇人……应当就是世子妃了! 崔妈妈行了一礼:“世子妃吉祥!奴婢是冷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姓崔。奴婢带了一封老太太的信给老太君,却不小心弄丢了,奴婢正在找呢!” 水玲珑稍稍侧目,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并温和地道:“我刚捡到一封信,崔妈妈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崔妈妈的目光一动,双手接过信件,看了看后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就是它了!多谢世子妃!”以世子妃的人品肯定不会拆信阅读的!即便阅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没打算瞒着王府的人。 水玲珑浅浅一笑:“不用谢。崔妈妈可是要去老太君的院子?往前一直走,右拐第三处院落便是老太君的天安居。” 崔妈妈就道:“奴婢刚从那儿来,二夫人说老太君歇下了,奴婢本打算请二夫人帮忙带信的,谁料信丢了!好在被世子妃捡到,省了奴婢一顿苦找。就不知能否请世子妃帮个忙,将信件带给老太君?” 二夫人?甄氏被打得遍体鳞伤,二十多年了连床都下不来,又怎么会跑出来游魂?况且王爷出了那样的事,老太君好像睡不着吧,晕过去也不至于,老太君没那么脆弱。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顿了顿,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崔妈妈又将信递了回去,水玲珑拿在手里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道:“哦,今儿赶巧碰到崔妈妈,我有个问题想问呢。” “世子妃请说。” 水玲珑友好地道:“我刚听了消息,知道父王和母妃在冷家发生的事儿了,但具体情况不甚清楚,还请崔妈妈替我答疑解惑。” 崔妈妈听姚家人提过,要不是世子妃对冷薇实施了剖腹产手术,蕙姐儿是生不下来的,可以说,世子妃是蕙姐儿的救命恩人,世子妃问话,自己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崔妈妈叹了口气,答曰:“是以前服侍薇小姐的丫鬟,说薇小姐的死另有隐情,只要冷家给她足够的银两,她就把证据交给冷家。她说要不是她家里欠了太多债走投无路,她也不愿出来担这个被人灭口的风险。” “那丫鬟你可认得?”水玲珑疑惑地问。 崔妈妈摇头:“她怕被灭口,谨慎得很,戴了斗笠。” 戴了斗笠?水玲珑狐疑地蹙了蹙眉,问道:“恕我直言,冷薇临死前的样子非比寻常,难道你们一直认为她的死是正常的?” 崔妈妈摇了摇头,眼底涌上一曾泪意:“薇小姐说她是吃了一种江湖郎中给的安胎药,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与旁人无关。她那胎我们是知道的,大夫说根本保不住,最多五个月便要滑胎,我们一开始还纳闷呢,怎么胎儿突然就抱住了?她瞒着我们……直到最后一天……我们想阻止也来不及……” 水玲珑默默地听着,命枝繁给崔妈妈递了一方帕子。 崔妈妈含泪接过,擦了泪,接着道:“管家想着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就把她拖去见官,管家便给了她一笔银子,她交给管家一封信……就是姑奶奶写给冷薇的信……大家才知……那夺命的保胎药……是姑奶奶悄悄送过去的……姑奶奶骗她说可能有一些副作用,但具体什么姑奶奶不清楚,因为姑奶奶也没吃过……姑奶奶怎么能骗薇小姐服用这种药呢?可怜薇小姐临死前都在替姑奶奶做遮掩……姑奶奶真是……” 崔妈妈又气又心疼,气姑奶奶害了冷薇,但也心疼姑奶奶走火入魔全都是因为自身无法挽回的遭遇。 可能,有一些,有一些,可能……水玲珑不停咀嚼着这几个字:“确定是我母妃的笔迹吗?” 崔妈妈点头,痛心疾首道:“管家看着姑奶奶长大的,认得她笔迹,家主和老太太也都看过了,的确是姑***字。家主质问姑奶奶,姑奶奶……也没否认……但姑奶奶心里苦,她是太苦了才会犯糊涂……还请世子妃看在姑奶奶与世子爷的母子情分上,好生劝劝老太君,别对姑奶奶寒了心,也别……别发太大的火。” 这是怕老太君一怒之下赶冷幽茹出府,并状告冷承坤蓄意伤人吧! 按照大周律法,冷薇嫁入姚家,就是姚家的人,她的死有蹊跷也罢,没蹊跷也罢,姚家人不告上衙门,冷幽茹便相安无事;况且那丫鬟连卖消息都没露面,自然也不会跑到衙门作证,缺乏证据,告不倒冷幽茹。 冷承坤这边不同,诸葛流云遇刺,多少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老太君要是一怒之下将冷承坤送进衙门,冷承坤这杀人未遂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再往深处想一点,扳倒冷家,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其实这事儿老太君做不得主,主要还得看王爷和老太爷的意思,但水玲珑估摸着,他们两个都不会状告冷承坤。 水玲珑想起另外一件事,又道:“我二婶今天穿的缎子很好看,我想买一匹请人给母妃做一套,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去哪里买,崔妈妈有合适的意见吗?”水玲珑眉眼含笑地问,很孝顺王妃的样子! 但凡是对姑奶奶好的事儿崔妈妈都会不遗余力去做,养母不及生母大,世子爷尽管并非姑奶奶亲生,可这么多年的母子感情也不是假的,世子妃孝敬姑奶奶,她焉有不信的道理? 崔妈妈和善地道:“您说的是淡紫色阮烟罗吗?说到阮烟罗,最好的自然是锦和布庄了。” 淡紫色阮烟罗? 枝繁的眉心一跳,这不是…… 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笑道:“多谢崔妈妈。” “不敢当。奴婢先行告退了。” 崔妈妈走后,枝繁捂住嘴,诧异得瞪大了眸子:“大小姐,二夫人瘫在床上,好像不能出来啊……那个什么阮烟罗……淡紫色阮烟罗要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是夫人穿的,夫人干嘛谎称自己是二夫人?” 水玲珑掸了掸手里的信,漫不经心道:“谎称不至于。你没瞧崔妈妈的精明劲儿吗?八成是自己猜的,夫人不好反驳,便只能将错就错了。总不能说,哎!我是王爷的元配!府里可没这样公布夫人的身份!” 枝繁支支吾吾,有些消化不了:“是……是吗?” 水玲珑望了一眼崔妈妈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余温未除的信,希望是她想多了。 水玲珑去主院探望诸葛流云,余伯告诉她王爷和王妃歇下了,请她明日再来。 水玲珑又去天安居看了老太君,老太君哭得天昏地暗,水玲珑将信件转交给她,她看也不看就丢进了火盆,在看她看来,冷家的行为不可原谅!谁伤害她儿子都罪无可恕! 水玲珑宽慰了老太君一番,老太君强打着精神抹了泪,道:“你的孝心我晓得,你也早些回去歇息,你亲自带孩子诸多辛苦,府里的事儿你甭操心,注意身子。” 末了,又叫萍儿装了了好些补品和婴儿衣裳给水玲珑。原以为姐儿活不了几天的,没想到慢慢长啊长的,竟也有了四斤。反倒是玲珑这孩子,瘦得叫人心疼,“晚上扛不住也别硬撑,小钰是孩子他爹,该他担的责任一点儿不许少了!当年我在军营里生孩子,你爷爷白天练兵,晚上换尿片,不也过来了?男人的身子比女人壮实,你别舍不得使唤小钰,知道吗?” 老太爷那么大男 子主义的人竟也给诸葛流云换过尿片?水玲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神儿贼亮贼亮,尔后心中淌过暖流,抱着老太君的胳膊蹭啊蹭:“奶奶真好。” 比上官茜好,起码不重男轻女,也不一味偏袒诸葛钰,或许不是不偏袒,却选择放在心里。 而老太君越叫她使唤诸葛钰,她反而越舍不得了。 这才是高手哇! 回了紫藤院,水玲珑给孩子们洗澡,姐儿有些不新鲜,洗到一半便“嗯嗯啊啊”地哭了起来,兄妹俩仿佛有感应似的,姐儿哭,哥儿也跟着哭,顿时,屋里炸开了锅。 秋三娘问是否喂喂小主子,水玲珑摇头,两刻钟前喂过,他们肚子肯定不饿,再者,洗完澡后便要做抚触,在那之前不宜喂奶。 俩孩子这回好似统一了阵营似的,非得与水玲珑争出长短,哥儿的哭声之嘹亮,把在墨荷院小厨房做夜宵的钟妈妈都给惊来了。 钟妈妈连围裙都来不及脱,火急火燎地打了帘子进来,焦急地问:“哥儿和姐儿怎么了?哭这么久?” 水玲珑和秋三娘已将孩子们放在铺了毛巾的软榻上,水玲珑给姐儿穿着衣服,另一边,秋三娘帮哥儿穿。 水玲珑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闹脾气呢。” “喂喂奶就好了,瞧姐儿和哥儿哭得多难受。”钟妈妈和秋三娘给出了一样的意见。 一岁之前,母乳是万能的,孩子不论是疼了、饿了、渴了还是郁闷了,都能在吃奶时得到极大的心理和生理满足感。但水玲珑坚定坚信,得适当推迟孩子的满足感,也得让他们意识到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和她斗是绝对不现实的。 水玲珑没采纳钟妈妈的意见,待到哥儿和姐儿都哭哭啼啼地穿好衣裳后,捧起话本在一旁看了起来。 哥儿和姐儿放声大哭,小脸皱成一团,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枝繁和叶茂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钟妈妈心疼得不行了,走过去打算抱起哥儿和姐儿,水玲珑却说道:“钟妈妈你这样会惯坏他们的,让他们哭个够,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再抱,免得弄成坏习惯,把哭当作威胁大人的手段。” 钟妈妈不以为然地辩驳道:“还没满月的孩子懂什么?他就是想吃奶,想要人抱!你说你这做娘的,心就不能别这么硬?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老哭?一哭我便喂你,我瞧你哪点被惯坏了?” 气呼呼的 ,连称呼都改了。 屋子里的人纷纷垂下头,不敢参与世子妃与钟妈妈的“斗争”。 水玲珑暗暗一叹,她的臭脾气上辈子没少吃苦啊,不懂讨好丈夫,不懂奉承婆婆,最喜欢以暴制暴,要不是的确替荀枫打下了半壁江山,估计荀枫早就将她打入冷宫了,而实际上,在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后,荀枫的确这么做了。 哥儿和姐儿哭得钟妈妈抓心挠肺,钟妈妈倒是想直接抱了孩子们往外冲,但她明白会被人拦下的。咬了咬牙,钟妈妈瞪了水玲珑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枝繁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闷头做自己的事,枝繁把桃花绣成了杏花,秋三娘将红线分进了白线,叶茂的鞋底纳得歪歪斜斜。 也不知过了多久,姐儿率先败下阵来,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哥儿没了后援团,扯着嗓子干嚎了两声,也不哭了。 水玲珑放下书本,她其实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好在这俩小东西停住了,再多哭一会儿,指不定换她缴械投降了。 给孩子们做了抚触,歇息片刻后又各自喂了奶,秋三娘抱了哥儿去偏房睡。 水玲珑将姐儿放在床上,侧身躺在她身边,细细打量着她熟睡的容颜,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形丰润,太像诸葛钰了,将来也不知要长成什么样的风华绝代之人。 诸葛钰回屋时就发现水玲珑盯着他们女儿傻笑,烛光柔和,她的笑意也满是柔和,满头青丝像逛街的绸缎,一寸寸拂过肩头,落在蝶戏水仙枕头上,与女儿头顶的乌发贴在一起,若一幅上等的水墨丹青,雅致生辉。 而她怀中的孩子,粉雕玉琢,五官精致,时而撇撇嘴,迷死人一般的可爱。 诸葛钰浑身的疲倦就在妻子和女儿共同构建的美好氛围里一点一点消散了,他行至床边坐下,将妻子柔柔软软的身子抱入怀中,低头含住她嫣红的唇瓣,细细品尝了起来。 水玲珑抬手圈住他脖子,努力回应着他的索求。 良久,实在呼不过气来,水玲珑才停止了这个让她差点儿把持不住想要更多的亲吻。 诸葛钰捏了捏女儿粉嫩嫩的小脚丫,轻声问向水玲珑:“女儿的黄疸退了一点没?”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大出来。 水玲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靠了一会儿又觉不满足,干脆爬到他腿上坐着:“好一些了,再晒几次太阳应当就能退完。” 诸葛钰松了口气:“白日可吐奶了?” 水玲珑照实说道:“吐了两回。” 诸葛钰浓眉一挑,黑曜石般璀璨的眼底泛起一丝亮色:“比昨天少了两回。” 水玲珑欣慰一笑:“你还记得?” “你把我当什么?我女儿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诸葛钰沉下脸,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小蛮腰,一捏就发现她又瘦了不少,不由地心疼,这才多久?一个月不到,她便瘦回怀孕前的样子了。 水玲珑靠在他肩头,又与他亲昵了一番,突然想起正事,笑容淡去,说道:“父王和母妃的事儿安平告诉你了没?” 诸葛钰的瞳仁动了动,语气如常道:“告诉了。” “那……你怎么看?”水玲珑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向他。 诸葛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瞧她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模样,不忍拒绝她的问题,就答道:“冷家不是派人说了吗?冷薇的保胎药是母妃给的,母妃也承认了,这事儿不会有假。”却没对诸葛流云的举动做出评价! 水玲珑挺直脊背,正色道:“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相信那名声称是冷薇丫鬟的人卖给冷家的信是真的吗?” 诸葛钰狐疑地挑了挑眉,等待她道出潜藏在心底的猜测。 水玲珑也不与他卖关子,简洁明了地将与崔妈妈的对话讲了一遍:“你看啊,她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有,这件事过去那么久,早不东窗事发,晚不东窗事发,偏挑在母妃回门的那天,如果冷家先得到消息,再来王府讨债,你觉得冷承坤有没有机会闯进来?” “你都累成什么样了,怎么还有精力操那些心?”诸葛钰似是不解地问道。 “父王和母妃的事,我当然要操心了。”关键是这事儿它怎么就透着一股子诡异?她好奇,就想弄个明白,“按照信里说的,母妃略微提了一下保胎或许有一些副作用。” 讲到这里,水玲珑停住,意味不明地看向诸葛钰。 诸葛钰俊美无双的脸上漾开一层淡淡惑色:“这话有问题?” “如果前段时间母妃没教我料理庶务,我也不会发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这算是给诸葛钰一个台阶下,做了人家儿子那么多年,连人家有某些方面的强迫症都不清楚,水玲珑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山水屏风,徐徐说道,“母妃的数字精准性非常高,从来不说‘一、两个’或‘三、四双’这 类字眼,母妃要么直接告诉冷薇‘药有副作用’,要么撒谎‘没有副作用’,但绝不是说‘可能有一些副作用’,简言之,母妃不会讲模糊的量词。” 诸葛钰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短短数月,她竟是连这个也发现了:“今天的事疑点不少,但冷家不在意有没有疑点,冷家只想知道母妃是不是真的害了冷薇。” 水玲珑无法反驳诸葛钰的定论,因为她和诸葛钰所想一致,那名丫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表面上说是怕遭到冷幽茹的报复,实际有可能她根本不是冷薇的丫鬟。冷承坤也猜到了,但有信件为证,冷幽茹也没否认,冷承坤便彻底与冷幽茹决裂了。 那封密函,水玲珑相信不是冷幽茹写的。但能将冷幽茹的字迹模仿得出神入化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有冷幽茹的真迹;二,对方是书法大家。她曾经就请诸葛钰模仿过水玲溪的字迹,简直真假难辨。诸葛钰的确有机会得到冷幽茹的真迹并加以模仿,但诸葛钰没这么无聊。 就不知谁这么恨冷幽茹,对冷幽茹与冷薇的事了如指掌,甚至连那颗保胎药都晓得,还有能力得到冷幽茹的真迹。 …… 翌日,天微凉,冷幽茹幽幽转醒,揉了揉有些晕乎的额头,打算起身却忽觉一股大力搂了搂她,她睁开了眼眸,就发现自己睡在诸葛流云的怀里。 “醒了?”诸葛流云看向她,状似无意地问。 他不让动,冷幽茹便没动,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斜斜望去,落在渗出不知何时渗出大量血迹的纱布上,云淡风轻一般地道:“王爷可感觉好些了?” 诸葛流云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盯着她微垂的睫羽,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冷家回不去就回不去吧。” 冷幽茹没接他的话,睫羽长长,遮了眼底华光,也叫人探不出她内心所想。 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葛流云目光微凝:“府邸记入你名下。” “妾身在京城的宅子别院不少,不必了。”冷幽茹淡淡说完,拿开他搂着她腰肢的胳膊,穿了鞋子去净房洗漱。 洗漱完毕,又换了衣衫,冷幽茹端来洗漱用具,在床边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妾身服侍王爷洗漱,王爷早膳想吃什么,妾身吩咐膳房的人准备。” 诸葛流云洗漱完,看向她绝美的容颜,喉头滑动了一下,觉得吃什么都不对胃口:“随便吧。” 冷幽茹又去了净房一趟,便朝门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诸葛流云叫住她:“你不先替我换药?” 冷幽茹踅步而回,从医药箱里取了胡大夫开的药,并打来温水,他本就没穿上衣,冷幽茹便直接开始拆他的纱布。 诸葛流云微靠在床头,方便她手臂在他身侧穿梭,感受她呵气如兰,指腹柔软,诸葛流云的心脏渐渐跳得剧烈了起来。 将染了血的纱布放入一个干净的空盆中,冷幽茹又从另一盆子里拧起帕子,缓缓擦拭他伤口周围的血迹,谁料,擦着擦着,他的某处忽然有了反应。 冷幽茹垂下眸子,装作没看见。 诸葛流云却轻轻一拽,并翻身一扑将她压在了身下,看着她肌肤一点一点泛起浅浅的芙蓉色,他轻轻一笑。 冷幽茹撇过脸,睫羽颤出一个不规律的节奏:“王爷,你有伤在身。” “伤的不是那里。” …… 上官茜起了个大早,带上亲自去膳房熬的八宝粥,笑容灿灿地走向了主院,皓哥儿有德福家的照顾,她是一百个放心! 院子里的人冲她一一行了礼,她都温和地点头,下人们纷纷觉得这位夫人比王妃好相处多了。 上官茜拧着食盒踏上台阶,又绕过回廊,在离屋子十多步之遥时突然听到了始料未及的声响,她的脚步就是一顿,手里的食盒险些砸落在地。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越近越觉那声令人面红耳赤,原来冷艳如王妃也会发出这种羞人的喘息,自己可真是小瞧了她! 外表清清冷冷,转头就勾引王爷行房,她不知道王爷有伤在身吗? 还是说,她这些天玩的都是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也对,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抓心挠肺,自己巴巴儿地赶着往上贴,王爷反倒不稀罕!瞧瞧人家冷幽茹的狐媚手段多厉害,不声不响就把王爷给迷晕头转向! 上官茜啊上官茜,这就是曾经和你山盟海誓的男人,如今还不是与别的女人鹣鲽情深? 恼羞成怒,上官茜转身离开了主院! 紫藤院的西次间内,小夏给女儿好生打扮了一番,穿一件粉红色葫芦纹褂子,和一条同色绣彩蝶百褶裙,柔软的发挽成双螺髻,用粉色发带固定,并簪了一对水玲珑赏赐的蝴蝶珠花。 “真好看!”小夏由衷地夸了一句。 小秋雁扬起白净的小圆脸,笑得眉眼弯弯:“是娘梳的头好看! 【159】早产真相,玲珑发威 更新时间:2014-8-1711:30:53本章字数:13870 郭焱最受不了小憨动不动就往他身上跳的举动,这还是个男人么?郭焱将小憨甩下地,皱着眉头道:“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哪里来的女鬼?我看你是最近走火入魔了,回头你自己去寺里上柱香,驱邪避凶!” 言罢,甩袖朝院子里走去,小憨却一把抓住他胳膊,信誓旦旦道:“将军,我真没撒谎!我看到女鬼了!就是上回在京城附近的林子里我看到的那个!她换了衣裳,也输了头发,但我认得!她那双眼睛,和那张脸,尤其是她尖尖的下巴……真的真的!不骗你啊!将军你相信我!” 郭焱“啧”了一声,回头看向他,吸了口凉气,说道:“既然是鬼,怎么可能大白天跑出来晃荡?再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我就把你送回军营!” “不是啊,我真的……我……啊!你看!就是她!”小憨急得跳脚,目光一扫,朝来者指了过去。郭焱顺着她指的方向,就看见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妇人缓步而来,那人的手边牵着一名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儿,郭焱挑了挑眉,这哪里有半分女鬼的样子? 小夏和小秋雁回了趟家,将份例银子和买的生活用品亲自交到婆婆手中,婆婆欢天喜地,待她们娘儿俩前所未有的好,但婆婆依然没歇卖掉小秋雁的心思,是以,她告诉婆婆,这次探亲的机会是贵人看在小秋雁的面子上给的,小秋雁很得贵人赏识。婆婆就眼睛一亮,拉着小秋雁的手说,“小囡囡啊,你这么能干,奶奶真是太高兴了!既然贵人喜欢你,你就多讨贵人欢心,这回贵人准了你们假,下次贵人肯定给你不少打赏,记得,一分不漏地送回家里来,知道了吗?” 小夏暗自叹息,她总是害怕面对各种刁难和盘问,所以逃避性地选择撒谎,可撒谎是饮鸩止渴,为了圆这一个谎,稍后她又不知道该讲多少额外的谎! 唉!算了,这个月她多做些绣活儿,卖点体积银子全说是贵人赏的吧! 小夏牵着小秋雁走向紫藤院,碰到郭焱,礼貌地行了一礼,虽不认得对方可也看得出对方身份不低。 小夏和小秋雁进门后,郭焱双手插抱胸前,狐疑地问向小憨:“她们就是你看到的女鬼?” 小憨挠了挠头:“不,不是!刚刚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郭焱狠狠地拍了拍脑袋:“最后一次警告你!再和我说什么鬼啊鬼的!我真把你送回军营!” 小憨扶额,气急败坏地蹲到一旁的角落,画起了圈圈…… “夫人!您在这儿呢!表公子不肯吃饭,奴婢劝了几回也没辙,您看是不是先去看看表公子?”转角处,德福家的叫住了上官茜。 上官茜迈出的腿忽而收回,望了紫藤院一眼,蹙了蹙眉,带着德福家的回了清雅院。 郭焱进屋,和三公主轮流抱了一会儿弘哥儿,姐儿太小,他们新手不敢抱。三公主很喜欢小孩子,拿着各式各样的玩具都他们,还不顾形象地扮起了鬼脸,哥儿很给面子,在她身上撒了一泡尿,拉了一泡屎。 三公主嘴角一抽,命人去马车里取了备用衣裳,并在净房洗了个澡。 她洗澡的空挡,水玲珑母子便得了会儿单独亲昵的时间。 “最近情况如何?”水玲珑亲手泡了杯椰香奶香递给郭焱,问。 郭焱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通体舒畅,心情也不自觉地轻松了些,他低头看向杯子里的奶泡泡,面色如常地说道:“我还是没找到荀枫,我沿着京城到东部的几条路线,来回找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包括金尚宫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没了消息。诸葛钰好像也在找,我们的人手碰到过几回。” 这便是荀枫的能耐,他想躲,便是天皇老子也把他挖不出来!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看向他难掩担忧的眸子,轻声道:“时间问题,总会找到的。” 至于找到了是不是一场恶战,不得而知。 “你真的……不会放他一条生路吗?”郭焱迟疑了片刻,壮着胆子问。如果真是这样,他宁愿荀枫一辈子躲在谁也找不着的地方。 这是郭焱第二次问相同的问题,较之上次的心烦意乱,水玲珑此时显得非常平静,她看向婴儿床上熟睡好眠的一双宝贝,一时无言。 郭焱紧拽着衣摆,眸光一暗:“弟弟妹妹都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你……”神色复杂地看了水玲珑一眼,又垂下眸子,似是而非地哀求道,“留给我半个行不行?” 他要的不多,半个家就够,玲珑已经属于诸葛钰,属于诸葛弘和诸葛湲,这是他挤破脑袋也融不进的世界,荀枫不同,哪怕荀枫娶妻生子,他也能日日陪在荀枫身边。 水玲珑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聚少离多的儿子,阳光下,他俊逸非凡、丰神俊朗,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却有记忆中全部的神态,曾几何时,他也和哥儿一般大小,窝在她怀里 嗷嗷待哺,一转眼,他竟再也无法公然唤她一声“娘”。 自打重生后,她一直在谋划自己的幸福,谋划诸葛钰的前程,谋划哥儿和姐儿的未来,却好像没静下心来思考郭焱到底需要什么。 这一世的他似乎变得很强大,强大到不再需要她的保护,她便自欺欺人忽略了他的脆弱。 原来,他也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成为父母的唯一,然而前世是荀枫,今生是她,都无情敲碎了他编织的美梦。 敛起心底的五味杂陈,水玲珑站起身,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摸着他俊美的脸,缓缓地道:“他不再来招惹我,我不会和他鱼死网破,斌儿这是为了你。” 请不要觉得我不在乎你,也不要认为我爱弘哥儿和湲姐儿比你多,只是他们小,更加需要我精心呵护罢了。 郭焱心头一喜,“嘿嘿”笑了起来。 二人又絮絮叨叨讲了会儿话,枝繁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拧着一篮子新鲜荔枝:“大小姐,夫人刚刚来过,听说你在会见客人,留下荔枝便走了。” “夫人?”郭焱疑惑地看向了水玲珑,“安郡王他娘不是被打得下不来床了吗?已经恢复了?” “放桌上吧。”水玲珑吩咐完枝繁,又笑着摇了摇头,按照官方说法答道,“不是安郡王的娘,是王爷在喀什庆的元配夫人,中途在南越居住了十几年,前些日子回了王府。” 郭焱不是很关心诸葛流云的风流韵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水玲珑却是看向书桌上上官茜送回来的账册,陷入了沉思。 一月时间如白驹过隙,哥儿和姐儿转眼满了六十天,哥儿长到了八斤八两,姐儿五斤六两,且黄疸退得干干净净。 哥儿的第一个微笑给了水玲珑,姐儿的则给了诸葛钰。 若说哥儿在运动智能方面展现了不俗的潜力,姐儿在语言智能上则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比起哥儿的单音节“嗯嗯啊啊”,姐儿已经能非常清楚地喊“爱、哦、呃、哥……”等字眼,当然,都是无意识的。 能发元音水玲珑并不觉得多么奇怪,连辅音也能蹦出来,水玲珑简直惊喜极了,每日又在给姐儿的早教日常上多了一项发音练习。 喂养方面,水玲珑依旧专心喂姐儿,偶尔也给哥儿一点福利,不算太厚此薄彼。水玲珑尝试着让小夏与秋三娘喂姐儿,但姐儿和出生时一样,不肯吃别人的奶。如 此,水玲珑不得不取消一切社交活动,连冰冰发了好几次帖子约她去宫里叙旧,她都只能婉言相拒。 看着姐儿一日日茁壮成长,再回想她刚出生时比猫儿还小的模样,水玲珑就觉得再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立秋后下了一场大雨,天气凉爽了好几日,水玲珑放下衣襟,将熟睡的姐儿放在了床上,尔后坐到婴儿床边,笑着点了点哥儿的小脑袋,哥儿动个不停,小胳膊小腿一下一下地乱挥,嘴里“嗯嗯嗯嗯”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珠子紧紧盯着水玲珑含笑的眉眼,水玲珑一逗,他也跟着笑。 “妗妗!妗妗!我们来啦!” 水玲珑和哥儿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而愉悦的童音,须臾,智哥儿拉着皓哥儿走了进来。 不同于皓哥儿的浓眉大眼,智哥儿眉毛弯弯,凤眸狭长,遗传了几分冯晏颖的江南气息,他穿一件月牙白锦服,腰间挂着一块葫芦形玉佩,系了红色穗子,他与皓哥儿同岁,却比皓哥儿生生高出了大半个脑袋,和皓哥儿站在一起,像大哥哥一样。因着冯晏颖的吩咐,他平时也颇照顾皓哥儿。 水玲珑笑着看向了朝她走来的人儿,说道:“是智哥儿和皓哥儿啊,今天下学早些?”比往常早了小半个时辰。 智哥儿的小眼睛就眨了眨,随即双手抱拳,对水玲珑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妗妗好!回妗妗的话,今儿我和皓哥儿提前完成了夫子的任务,夫子一高兴也就提前下学了。” 哪怕在府里生活了两个多月,皓哥儿内向的性格还是不见太大起色。他低着头,不看水玲珑。 水玲珑已经习惯了皓哥儿对她有意无意地恐惧和排斥,并不放在心上,只笑着道:“快去净房洗把脸,妗妗这儿有好吃的。” “好嘞!多谢妗妗!”智哥儿又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再看向身侧的皓哥儿,一本正经地说道,“走吧,我们去洗手洗脸,洗干净了才能吃东西!” 俨然一个大哥哥! 皓哥儿没说话,智哥儿小大人一般地摇头叹了口气,拉着他去了净房,枝繁随后跟上,在里面伺候两位小爷。 出来时桌上已摆了新鲜水果——荔枝、葡萄和蜜瓜,四色点心——元宝酥、椰香马蹄糕、紫薯山药糕和原味蛋挞,并两杯掺了少许蜂蜜的牛乳。他们一开始喝不惯,水玲珑忽悠了两回之后,渐渐地也爱上了这种味道。 皓哥儿捧起杯子咕噜咕噜 喝了起来,满屋子都是他吞咽牛奶的声响。 智哥儿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像他那样,而是先走到水玲珑跟前,十分亲热地挽住她胳膊,问候了弟弟和妹妹:“妗妗,弘哥儿和湲姐儿今天还好吗?” 水玲珑就笑着道:“多谢智哥儿记挂,他们都挺好。” “嗯。”智哥儿开心一笑,“我可以吃水果和点心了么?” 那边,皓哥儿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水玲珑看了皓哥儿一眼,和颜悦色道:“当然,这些点心摆出来就是要给你们吃的,不用问妗妗,直接吃。” 皓哥儿咬着糕点的动作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瞟向水玲珑,却又没与水玲珑对视,而是继续吃手里的点心。 智哥儿乖巧地拿起一块蜜瓜,递到水玲珑嘴边:“妗妗先吃!夫子教我们: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一定要孝敬长辈、亲厚师友。” 枝繁由衷地赞了一句:“姚公子的功课学得真好!” 皓哥儿的动作又是一顿! 智哥儿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以身作则为皓哥儿树立榜样,可惜皓哥儿的内心极度阴暗,这样做的后果除了令他更加反感和自卑之外,再无其它。 果然,水玲珑就看见皓哥儿将手里的糕点随手一扔,命中垃圾篓,尔后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智哥儿的小脸登时一皱,这孩子,太没礼貌了! 用了些点心,智哥儿告别水玲珑,跑去找小秋雁了。 不多时,枝繁笑着进门,禀报道:“皓哥儿没走呢,在看小秋雁跳房子,智哥儿也去了,三人一起玩得挺好。” 挺好的意思是,智哥儿和小秋雁玩得尽兴,皓哥儿杵在一旁不哭不闹也没发脾气。 水玲珑指了指桌上的果盘,云淡风轻一般地说道:“孩子们都没吃水果,你把水果端去,叫小秋雁带头吃了。” “是。”枝繁端着果盘走出房间,水玲珑走到婴儿床边,俯身亲了亲哥儿和姐儿,吩咐小夏看着,自己则前往了乔慧的娉婷轩。 娉婷轩内,乔慧正躺在床上,由侯府派来的徐妈妈按摩相应的穴位。 徐妈妈按着她手肘的曲池穴,和蔼地说道:“姑奶奶自打小产后月事不规律,往后多按按这个穴位,能有一定地缓解作用。女人想受孕啊,首先这月事得规律,月事紊乱的女人受孕的机会小,虽然也不是没有。” 乔慧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徐妈妈一边按一边问:“姑奶奶除了月事不规律,可还有别的不适之处?” 乔慧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地道:“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特别痛,以前不会,小产后就一次比一次痛了,有几次甚至痛晕了过去,但止疼药我又不敢乱吃,都说副作用大,短期内不宜有孕,怕影响孩子。” 徐妈妈早年是老侯爷的贴身丫鬟,随老侯爷学了不少医术,自己也勤于钻研,倒是对妇科颇有见地,嫁人后也一直在侯府当差,主要替府里的女主子请平安脉以及调理身子。 听了乔慧的话,徐妈妈心疼一叹:“实在扛不住吃几帖药也是无碍的,不过止疼药治标不治本,月事不规律,经期疼痛过甚,都是身子有隐患。” 说着,乔妈妈按上了乔慧肚脐下三寸的关元穴,也就是丹田所在的位置,“洗完澡后,多按按这个地方,能缓解经期疼痛。待会儿,奴婢再给您开几帖药,你先吃吃看,还有奴婢给您的草药,记得每晚都泡泡,对女人身子好的。” 乔慧羞涩地笑了笑:“多谢徐妈妈。还有,徐妈妈别把我的病和我娘说,我娘身子不好,三天两头下不来床,还是别刺激她了。” 这些大公主已经吩咐过了。徐妈妈慈祥地笑道:“奴婢省得,姑奶奶放宽心,大公主派奴婢来,都只对夫人说是给姑奶奶请平安脉的。” 乔慧舒心一笑:“大嫂考虑得真周到。大嫂和我大哥最近怎么样?” 提起大公主和乔旭,徐妈妈就又好气又好笑,大公主姿色平庸,原先是不得乔旭欢心的,为了避免大公主的纠缠,乔旭卯足了劲儿让大公主一年怀一个,等第五个生下来,大公主用点儿秘药,从此不再有孕,却变得貌美如花。 以色事人并不持久,但最近大公主也不知抽的什么疯,愣是将乔旭夸到了天上,说什么“天底下哪个丈夫都比不得乔旭”,她一开始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待到问了大公主身边的女官,才知道大公主指的是乔旭放荡成性,流连花丛,却从不专宠谁、玩过就扔、绝不致孕的行为,并表扬乔旭敬重嫡妻,比绝大多数男人有担当、有责任、有理想、有抱负,堪称和平世界的大丈夫楷模。 缺点在大公主眼里瞬间成了优点,乔旭拍腿狂笑,知音啦!老子这匹千里马总算遇到了伯乐! 俩人凑趣儿地两看两顺眼,亲密程度直线攀升,讲出去都没人信,乔旭现在都不睡通房丫 鬟了! 徐妈妈脸上的表情十分滑稽:“大公主和驸马爷都好,孩子们也好。” 乔慧发自内心地甜甜笑了。 “二少奶奶,世子妃来了。”秀儿在门外禀报。 乔慧伸出手,徐妈妈扶了她坐起身,她道:“快请世子妃进来。” 水玲珑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药香,似是从熏炉里散发出来的,但细看又发现熏炉内空无一物,她笑着道:“小慧你几时好用香料了?” 关键是熏香这玩意儿说不准,万一谁从中动动手脚放点麝香,怀孕一事便难上加难了。 乔慧亲自将水玲珑迎上雕百鸟纹的红木冒椅上,笑盈盈地道:“是侯府的徐妈妈给我配的精油,就按摩的时候辅助治疗,平日里我不用的。” 徐妈妈就势福了福身子,面露笑容,却不卑不亢道:“世子妃万福!” 水玲珑因“精油”二字浮现的警惕在听到侯府之人所配时渐渐消了下去,坐下后和善地问道:“徐妈妈不必客气,不知徐妈妈在给小慧做什么治疗?” 徐妈妈就看向了乔慧,乔慧笑着点头,徐妈妈拧了拧眉毛,看来姑奶奶很信任世子妃啊:“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在帮二少奶奶调理身子,用马郁兰和洋甘菊做的精油,能促使月事恢复正常,并缓解经期疼痛,再辅以穴位按摩之法,将效果达到最佳。” 水玲珑擅长外伤科,却不大懂妇科,全身上下的穴位除了命门穴,她熟知的不超过一手之数。但侯府派来的人定不会害了乔慧,她笑了笑,也有了一丝谈论此道的兴趣:“早听闻侯府乃医药世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小慧能否尽快有孕,全靠徐妈妈了。” “世子妃过奖了,奴婢惶恐。”徐妈妈在水玲珑明明温和却倍觉深沉的注视下,不知不觉便放低了姿态,她自问阅人无数,各路贵妇名媛,甚至宫里的娘娘也没少请她前去诊病,可除了当今太后,她真没在谁面前有失了底气的时候,仿佛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就惧怕对方带来的威压。 水玲珑而今已不再排斥与人亲密接触,她十分自然地拉过乔慧的手,关切地道:“你可感觉好了些?” 乔慧柔柔地笑道:“按的时候有些酸疼,过后挺舒服的,大嫂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不陪湲姐儿和弘哥儿了吗?” 水玲珑就轻笑道:“他们睡了,刚夫人送了新鲜荔枝过来,我给你带了些。”在门外便交给了秀儿。 乔慧心中感动,道:“多谢大嫂。徐妈妈难得来一趟,要不大嫂你也让徐妈妈给你看看,教你几套按摩的手法,预防一些疾病也是好的。” 徐妈妈看得出来世子妃待姑奶奶是真心的,偌大的王府,婆婆不靠谱,丈夫有妾室,老太君又不管事儿,姑奶奶能倚仗的可不就只有世子妃了?一念至此,徐妈妈福低了身子道:“不知奴婢可有荣幸替世子妃请平安脉?” 水玲珑自然乐见其成了:“有劳徐妈妈了。” 徐妈妈行至水玲珑身边,为水玲珑把了脉,面色和蔼道:“世子妃的身子非常健康,无需刻意治疗什么,但世子妃应当是亲自喂乳吧?奴婢可教世子妃按摩几个穴位,能催乳。” 能催乳就再好不过了,姐儿吃她的奶水正好,偶尔喂哥儿一点,姐儿便有些不够吃。水玲珑满心欢喜:“请徐妈妈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说着客套话,徐妈妈却是很娴熟地将手探入水玲珑的衣襟,先前的讨好之色很快便被专业的肃然若取代,“乳方属阳明,阳明属胃,多气多血,奶水的生成要靠胃吸收的营养。但这认识不全面,奶水不是只靠胃,还得与肝木之气相通。因为乳属厥阴,肝与胃一个先锋一个主力,互相配合乳汁才能正常。世子妃进补不少,奶水充足,只是肝气郁了,不大通畅而已,这在初期没什么,反正孩子也能吃到奶水,可真到后面,排不出的奶水积成块,那就有的疼了。” 水玲珑脸皮再厚被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老妈妈摸……也有些不自然:“徐妈妈所言极是。” 徐妈妈在水玲珑胸前两处顶端连线中点的位置按了按:“膻中穴。” 又在水玲珑小拇指的指甲端按了按,“少泽穴。” 尔后蹲下身脱了水玲珑的鞋子,按住脚背大拇趾和第二趾结合的地方向后,脚背最高点前的凹陷处,“太冲穴。” 水玲珑微红了脸点头:“我记住了。” 徐妈妈替水玲珑穿上鞋子,不知想到什么,又拉过水玲珑的手,掐了掐虎口的位置,道:“生了孩子的人容易腰脊内痛,合谷穴有一定的镇痛作用。” “咦?徐妈妈你刚刚怎么不教我?我月事来了肚子老痛了。”乔慧疑惑不解地问。 徐妈妈笑着回道:“姑奶奶,就您这迷糊的性子,奴婢可不敢啊!您上回怀了孕少量出血,你权当在来月事,奴婢可不敢教您按这个催产的穴位,万一您又怀了,又当是来月事,一按把胎儿给 按没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水玲珑一把抓住徐妈妈的手,眸光微颤:“你说什么?按哪里会催产?” 徐妈妈抿了抿唇,只觉世子妃的反应有些过了,却以为她很重视便没往深处想:“虎口这儿的合谷穴,催产的效果特别明显。”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满,水玲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嫂,大嫂你怎么了?”乔慧发现水玲珑两眼空洞,莫名其妙地发着呆,遂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大嫂,你想什么呢?” 水玲珑意识回笼,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淡淡笑道:“哦,我在努力消化徐妈妈教给我的穴位,怕一转头便忘了。”看了看门外,又道,“姐儿该醒了,我先回,得空了你来看我。” “好!”乔慧亲自送了水玲珑出去。 回到紫藤院时,不出意外,上官茜来了,这段时间,她将绝世好婆婆的角色扮演得非常出彩,不仅不再挑水玲珑的刺儿,还每天都来探望哥儿和姐儿,也亲自做了不少衣裳。 按照冷幽茹的标准,这些有一、两根线头的衣裳都是不合格的,是以,小丫鬟每次在她走后将衣裳强行拿到屋里返了工。 今日她刚把衣裳放在桌上,便有一名小丫鬟上前笑嘻嘻地抱了下去,她斜睨了小丫鬟一眼,再看向水玲珑时眼底只剩温和的笑意:“你今儿可真忙,要逮住你不容易,先是三公主和三驸马造访,再是急急忙忙去看了小慧,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耗没了,午休也不得,晚上得多累?要不,叫乳母把孩子们抱我那儿呆一晚,你好生补眠,顺便也让皓哥儿与弟弟妹妹们培养培养感情。” 其实,你是想引诱王爷去你院子吧。如果自己拒绝,岂不是在刻意疏远孩子们与皓哥儿的关系?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抬手理了理云鬓,绿宝石镯子迎着日晖,反射出夺目华光,上官茜的眸子眯了一下,似有不同寻常的意味一闪而过,她笑着,听到水玲珑说:“怎么好意思麻烦娘?我不累,晚上也多是相公在带,换尿片、哄孩子什么的基本不用**心,姐儿饿了我闭着眼睛喂喂,喂完都相公收拾,我睡得挺好。孩子白天醒的多,白天再让他们与皓哥儿玩吧!反正皓哥儿每天下学都会和智哥儿一起来这儿的。” 上官茜垂眸,瞳仁一缩,又温和地笑道:“是啊,皓哥儿顶喜欢你的,每天下了学不先回清雅院,非得先来看你。” 这回……竟然完全不批判她奴役诸葛钰的行为 【160】上官败露(肥章 哦,求票) 更新时间:2014-8-1711:30:54本章字数:22474 是夜,明月高挂,微风阵阵,荷塘边蛙叫不断,与林子里的蝉鸣交相呼应,秋老虎严重,一切比之盛夏亦不遑多让。 自从水玲珑给诸葛钰做了一副四巧板,诸葛钰每天临睡前就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娱乐活动。初见四巧板时,诸葛钰是嗤之以鼻的,觉着不就几块破木头,能捣腾出什么玄机?可水玲珑当着他的面拼了一个t形,并让他看了几秒后打乱了让他来拼时,他傻眼了…… “好了,还不快睡觉?什么时辰了都?”水玲珑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小声嗔了诸葛钰一句。 诸葛钰盘腿坐在床对面的软榻上,研究着继t形、长方形和四边形之后的另一种图形,没道理水玲珑会他不会啊,大老爷们儿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女人! 摆得焦头烂额的某人瞟了一眼画满图形的册子,不服输地哼了哼,继续埋头苦干:“你先睡。” 水玲珑顿觉好笑,她只是一时兴起做了一副四巧板,打算将来给哥儿和姐儿开发智力的,诸葛钰问起呢,她便简单地示范了一下,这倒好,他就此迷上了。他天赋不错,她就示范过一次t形,他闷头捣鼓了十分钟的样子,就准确无误地拼出来了。后面她画在册子上的图案再没示范过,他自己拼来拼去的,竟也拼出来不少。要知道,当初她可是一个也没自己拼出来,全是荀枫手把手教的。 将熟睡的姐儿放在床内侧,水玲珑拢了拢秀发,也躺下就寝。 可不知怎的,她明明困倦却就是无法进入梦乡,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面向诸葛钰,就见他一脸认真地盯着榻上的四巧板,烛光在小麦色肌肤上映出一线柔和,比女子的更浓密卷翘的睫羽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遮不住眼角不经意闪过的媚色,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简直是祸国殃民!水玲珑暗暗诽谤了一句,目光却顺着他眉宇缓缓下移,落在他红润的唇瓣上,久久无法抽离。 “诸葛钰!让你睡觉,你听见没?”低低呵斥了一句。 诸葛钰浓眉微挑,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神色:“你发什么火?你先睡,我再玩一会儿。” 女人一受不了男人把事业看得比她重要,二受不了男人沉迷游戏比沉迷她多,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心底的无名火跐溜跐溜烧了起来:“诸葛钰,我数三声,上床睡觉! ” “为什么?”诸葛钰轻声问。 水玲珑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因为你亮着灯我睡不着!” 诸葛钰摸了摸鼻梁,“哦”了一声,有种原来如此的意味,但很快,他又摆了一块木板,很是无辜地道:“你从前好像连睡午觉都必须点灯啊,现在怎么要熄灯了?” 不提还好,一提水玲珑才意识到无灯不眠的习惯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戒掉了,好像有他在身边,她便安心太多。 可越是这样,水玲珑越觉得他不该抛下自己去玩什么该死的四巧板,难道她活生生的一个人还不如几块木头有意思? “哼!你就玩吧!玩到天亮直接去上朝得了!”愤愤不平地说完,水玲珑翻身搂着姐儿睡了。 诸葛钰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四巧板工整地放入锦盒,再将锦盒归入相应的抽屉,随即躺到了水玲珑身侧:“怎么了?又生气了?” 这段时间水玲珑的脾气非一般的暴躁,有点儿产后抑郁。姐儿的孱弱一直是水玲珑心头的一块伤疤,每每忆起不足月便生下来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才两斤六两,并且大家都认为存活不了的姐儿,水玲珑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白天不大明显,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水玲珑敏感地揪住他的无心之言不放:“又?难道我经常生气吗?还是我生一次气你就记住老久?!” 诸葛钰清了清嗓子,无理取闹的小姑奶奶,昨晚你刚把赶下床你忘了?理由是我忘了买你想吃的李记元宝酥,但我明明记得你要吃的是张记的千层糕…… 诸葛钰长臂绕过她后颈,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哄道:“哎呀,为夫说错话了,请娘子原谅。” 水玲珑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诸葛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眼神微闪,故作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不是这么想的了?” 水玲珑抬头,弱弱地瞪了他一眼,小爪子揪着他衣襟,哼道:“你呀,肯定想着我昨晚才把你赶下床,脾气这么大,这么无理取闹,你说一个‘又’字哪里就说错了?” 诸葛钰哑口无言!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 水玲珑的黛眉顿时一蹙,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你看你看,你默认了!诸葛钰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没那么喜欢我了,你都不能包容我了,我生气你还记 仇!” 关键是小姑奶奶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诸葛钰扶额。 她无理取闹没什么,她白天强打着精神应付那么多人和事,姐儿的身体时好时坏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都理解,不就是当她的出气筒吗?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只是她今天的火气好像格外大,就不知又是谁惹了她。 “好娘子,乖娘子,为夫对你的心惊天地泣鬼神,日月可鉴,乾坤共晓,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如岐山山脉绵延不断……” 水玲珑“噗嗤”一笑,用手肘碰了碰他:“倒是越发会哄女人,看来,这段时间应酬来应酬去,长了不少见识!” 诸葛钰浓眉一蹙,鼓足薄怒道:“哪儿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外面那些歪瓜斜枣比得上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天仙儿似的娘子?” 这些日子,不仅学会了哄孩子,也学会了哄她。 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钻进他怀里,揽住他精壮的腰身,幽幽地、似叹非叹道:“诸葛钰啊,你是信我的吗?” 即便我道出你娘害我滑胎的事,你也毫不犹豫地信我、站在我这边吗? 诸葛钰低头看着她不愿抬起来与他对视的眼,道:“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我自然是信你的。” 水玲珑就有种告诉他真相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吞进了肚子:“没什么,就是生完孩子总神经兮兮的,爱胡思乱想,脾气又臭,你要是受不了告诉我,我也好收敛一些。” 收敛了是闷在心里,又不是真的没了火气?诸葛钰轻笑,嘴唇贴着她的,说道:“为了咱们女儿能吃到健康安全的粮食,你还是把气撒在我头上好。过后稍稍补偿我一点儿福利就是。” 言辞间,大掌已探入她衣襟。 二人的身子俱是一颤,水玲珑微红了脸…… 一室春暖,旖旎无限。 与紫藤院的温情风光相比,清雅院却是乱成一团,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热水、冷水、冰块轮番奉上,胡大夫忙得不可开交。当胡大夫终于忙完时,小半个时辰也过去了:“无性命之忧,清醒了即可。” 胡大夫走后,上官茜用帕子掩住口鼻,哭得泪如雨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皓哥儿去放风筝的,我就是想着皓哥儿进京这么久还没出去玩过,怕他闷坏了便想出这么一个新花样,谁料……谁料……” 诸葛流云坐在她旁边,看 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皓哥儿,心疼地道:“算了,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一片好心,况且你自己也受了伤。” 说的是上官茜的手,皓哥儿摔下山坡,她没拉到便干脆滚下去给皓哥儿当了肉垫,但皓哥儿还是磕到了脑袋,而她的手肘也满是鲜血。 上官茜垂下袖子掩住绑在手肘上的白色纱布,一边哭一边靠进了诸葛流云的怀里:“流云,我真的好怕……” “别怕,胡大夫说了皓哥儿没事,醒了就好。”诸葛流云伸出僵硬的胳膊,轻轻揽住她肩膀,心里却略有有些排斥这样的举措。他暗骂自己混蛋,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喂了狗吗?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地接纳她、给她想要的亲昵? 上官茜抱住诸葛流云的腰身,额头贴进他温软的颈窝,诸葛流云的身子微微后仰,条件反射地想避开,她却抱得更紧:“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皓哥儿和你,但你好像也不属于我了,我回来两个多月,你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小钰也不和我亲近,这些我都认了,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子,我不该受了王妃的逼迫,一时冲动就到了南越!其实我到南越之后也后悔了,但我没脸回去找你们!纵然我回了,你怕也不肯相信我的清白!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诸葛流云的心底涌上一层不忍:“没有不信你的清白。” 上官茜吸了吸鼻子,没像立刻以往那样邀宠,而是呜呜咽咽地道:“你也别否认了,我知道你爱上冷幽茹了,你的心里已经将我们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沙漠里的九死一生,不记得沼泽地的艰难险阻,也不记得神庙里你许了我一世情怀……” 想起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诸葛流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困在沙漠长达六月之久,族里派勇士寻了无数次,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变成了一堆森森白骨,是她孤身一人,骑了骆驼上路,在一处荒废的客栈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他永远把忘不了一袭红衣策马奔来,像旭日一般光彩夺目的她。 而一路上,她没遇到一次沙尘暴,也没误入一次流沙漩涡,简直是个天大的奇迹,族里坚定坚信她是受了天神的指引,她就是全族的福星,她将为诸葛家诞下崇高的血脉,并将引领喀什庆重塑一千年的辉煌。而原本,作为族长继承人,内定的未婚妻并不是她。 诸葛流云捏了捏眉心,道:“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承认自己变心了?上官茜你真是瞎了眼,居然爱上这种混蛋! 语气一冷,又道:“你和冷幽 茹过你们俩的小日子,可有想过我和皓哥儿有多孤单?我倒也罢了,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又孤独了那么多年的人,又有什么忍不了的?反正回来之前我就没指望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看在女儿的份上对皓哥儿好一点!他出生丧母,三岁丧父,比起小汐和孩子和小钰的孩子,他……他真的太可怜了……”哭得天昏地暗! 诸葛流云拿出帕子擦了她满脸泪水,愧疚至极:“我会对皓哥儿好的,回头等老爷子回来,我就把皓哥儿记入族谱。” 上官茜歇了哭泣,睁大泪汪汪的眼看着他:“真的?” “嗯。”诸葛流云认真地点了点头。 上官茜却话锋一转,说道:“老太爷回京也不知得什么时候呢,再说了,皓哥儿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记入族谱,而是一份亲情,他太孤单了。虽说上学有个伴儿,但也就一个伴而已,下了学他该怎么孤单还是怎么孤单。我人单力薄不顶事,把他放你和冷幽茹的院子我又不放心。冷幽茹害过小汐和玲珑,我才不敢把玲儿的孩子送给她折腾。” “她没你想的那么怀,她不害孩子的。”诸葛流云反驳了一句,上官茜撇了撇嘴没吱声,他想起皓哥儿自闭的性子,一时无法反驳上官茜的观点,徐徐一叹,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上官茜就道:“这段日子据我观察,皓哥儿挺喜欢玲珑的,玲珑温柔大方,又会做很多厨子都没听过的点心,皓哥儿每天下了学必往紫藤院跑,我的意思是,语气跑来跑去,不如让皓哥儿住进紫藤院得了,正好也能与弘哥儿和湲姐儿搭个伴!” 诸葛流云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这不行!玲珑带孩子够辛苦的了,再多皓哥儿,她吃不消。”怀孕时那么胖,两个月就尽数瘦回了孕前的样子,可见带孩子有多辛苦! 关键是皓哥儿不好带,他像个锯了嘴儿的闷葫芦,不与人交流。若是玲珑没自己的孩子,他挺乐意让玲珑感化感化皓哥儿,但现在,一双龙凤胎都那么小,姐儿又体弱多病,玲珑累得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上官茜的眼神闪了闪,温和地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故意累玲珑似的!她带着咱们的宝贝孙儿,我哪里舍得她受累?姐儿可是非她不行呢!我刚刚没讲清楚,我其实想说啊,紫藤院热闹,玲珑、小钰、弘哥儿、湲姐儿,哦,对了,我听说有个乳母的孩子也挺逗趣儿,这种环境才是真正适合孩子生活的。我有意让乳母带着哥儿来院子住住,玲珑舍不得。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放心,我会一起跟 过去的,我会负责皓哥儿的饮食起居,也会看着他不让他闹事……还能顺便帮玲珑带带姐儿和哥儿。你也别担忧我的身子,两个月我该调理的都调理完毕了……” 紫藤院不小,亲娘搬进去也无不可,特殊事情特殊照顾,玲珑一人带姐儿着实辛苦,皓哥儿每晚形单影只也的确是个难题。诸葛流云有些心动了。 “什么?夫人要带着皓哥儿搬进紫藤院?”水玲珑诧异地问向德福家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婆婆和儿子媳妇住同一个院子,好像只在一穷二白的百姓家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吧。王府的院落二十多,上官茜为什么要住进她的院子? 德福家的恭谨地笑道:“是啊,昨晚夫人与王爷商议了一番,王爷同意了,但王爷说得过问世子妃的意见,若世子妃不方便,这事儿也能作罢。” 什么叫做他同意了,又得过问她的意见?若她不方便,也能作罢?这话也就走走过场,明显是希望她接纳的。水玲珑的身子缓缓靠上椅背,脑海里闪过几道思绪,继而淡淡笑道:“父王同意了,我自是没什么意见,夫人有心过来帮衬我,我感激不尽。不过我听说皓哥儿受伤了,是也不是?” 德福家的答道:“是,表公子昨日与夫人放风筝,从山坡上摔下来,夫人去抢表公子结果没抢到,结果和表公子一起摔下去,自己也刮伤了手臂。好在表公子今天早上醒了,就是不太精神,已经向夫子告了假。” 在做针线活儿的小夏闻言,素手登时一抖,针尖扎进了手指,她倒吸一口凉气! 德福家的权当她吓坏了,没放在心上,倒是水玲珑看着小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了想,水玲珑浅浅笑道:“既如此,总得夫人和皓哥儿痊愈了才来,免得搬来搬去,触碰伤口反倒不妥,您说呢?” “您”之一字,令德福家的受宠若惊:“世子妃所言极是!奴婢也觉得夫人和表公子养完伤再来比较好。” 水玲珑挑了挑眉,又似笑非笑道:“紫藤院也得稍稍整理一番,最好的房间我都给了乳母,容我整理整理,置办几套上等家具,好了再通知夫人吧!不会太久,最多十来天的样子。” 德福家的常帮余伯打点勤务,明白打造何时的家具的确需要这么久。而夫人貌似也没说住三、两日便离开,所以,谨慎些总是没错儿的。德福家的恭顺应下:“世子妃考虑得很周到!” 别看德福家的只是一介奴才,但她讲的话也具有不俗 的参考价值,她肯劝上官茜缓几天,上官茜就一定不会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水玲珑摸了摸郭焱的回信,现在真的是和时间在赛跑了。 枝繁撤走德福家的茶杯,不解地问:“夫人一路奔波落下不少毛病,自己都的身子都堪忧呢,能帮您带孩子吗?” 皓哥儿暂且不论,大了,许多事能自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慵懒地道:“没听德福家的说,夫人身子都调理好了么?” “可……”枝繁还想问,瞥见水玲珑阖上了眼便知水玲珑不愿再继续谈论,她暗暗一叹,端着杯子去往了隔壁的茶水间。 屋子里,便只剩小夏。 小夏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绣着手里的衣裳,但水玲珑注意到自打德福家的阐述了上官茜的某些事之后,小夏不仅扎到了自己,还将针脚缝得歪歪斜斜……显而易见,心不在焉! “小夏。”水玲珑薄唇微启,唤道。 小夏的睫毛一顿猛眨,定了定神后望向水玲珑,讪讪笑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水玲珑端起热牛奶,习惯性的动作而已,却是没喝:“你刚刚为什么失态?不许撒谎,也不许打马虎眼,否则的话,我今日便辞了你。” 辞了她?这么好的差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何况丈夫的伤情一刻也耽误不得,每天都得花银子的!所以,她不能隐瞒。可……可她若是道出真相,指不定也会丢了差事,因为…… 见小夏纠结得眉头紧皱,水玲珑轻笑一声,问道:“怎么?难以启齿吗?” 小夏将手里的针线和衣裳放入绣篮,福着身子默不作声。 水玲珑知道自己猜对了,小夏刚刚的失态的确和上官茜有关,上官茜是王爷的女人,小夏虽不知道上官茜是诸葛钰生母但也不敢小瞧了她去。水玲珑挑了挑眉,和颜悦色道:“你能得到差事,真得感激我母妃。当初要不是母妃千辛万苦挑了你们,我怎么选也是选不到你的。你呢,得珍惜眼前的机会,我母妃这人吧,但凡一次用着不好的奴才,一辈子也不乐意聘她第二回了!” 表面是在警告小夏讲出真相否则辞了她,但听在小夏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夫人再怎么向世子妃示好,终究无法替代王妃,王妃才是世子爷的生母、王府的主母、兼世子妃的婆婆,世子妃待夫人的和善或许全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世子妃和王妃菜是正经婆媳,王妃不待见上官茜,作为儿媳的世子妃 ,又怎么可能发自内心喜欢夫人? 那么,自己倒是不怕将夫人的事儿说出来而遭了世子妃的记恨。 一念至此,小夏鼓足勇气,道出了潜在心底许久的话:“世子妃,几个月前,奴婢的丈夫……奴婢的丈夫就是被夫人给打伤的!夫人有武功,她绝对不可能从山坡上摔下来……” …… 皓哥儿和上官茜摔伤,大家纷纷前去探望,但皓哥儿性格内向,不喜生人,乔慧等人只放下礼物,与上官茜叙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诸葛钰和安郡王下朝,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去往湘兰院,二人在屋里坐了约莫两刻钟后,各自回了院子。 一进屋,诸葛钰便从身后抱着水玲珑,道:“上官茜要住进来,你同意了?” 凭心而论,多个人,少个人,他并不十分在意,反正院子里没上官茜也有乳母和丫鬟,他又不是真和水玲珑二人世界。只是他心里……还是无法坦然接纳上官茜,他怕看多了别扭。 想起接二连三破封而出的真相,水玲珑的心微微发颤,左手握住他交爹在她腹部的手臂,右手抬起摸上他俊美的脸,柔柔地道:“诸葛钰你对你娘到底是什么感觉?” 诸葛钰下颚抵住肩头,亲了亲她白天鹅般美丽的雪颈,道:“实话,没感觉。” 也不知是他太孤僻了,还是分别太多年感情淡了,上官茜总是很努力地与他亲近,比如给他擦手、擦脸、喂水,但他不习惯! 水玲珑咬了咬唇,在他怀里转身,定定地看着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做这样的决定,此时她不该不觉得难以启齿,况且最坏的后果她也提前想过,应当脱口而出才对,可当她对上与上官茜那么相似的一张脸时,打了无数腹稿的句子忽而梗在了喉头。万一他不信怎么办?万一他信了却劝她收手怎么办?自己对他好像不再是单纯的依附,而是真的……很在意、很在意他了。但上官茜害了她的孩子,她又是非报仇不可的!一来二往,她与他到底要何去何从? “又发呆,活该你叫小呆子!”诸葛钰吻了吻她嘴角,笑着道。 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肚子里的话也跟着闪了闪,须臾,郑重其事道:“诸葛钰我和你说件事儿。” 翌日,诸葛钰气冲冲地走了。 水玲珑一把打烂了多宝格上的蝶戏水仙玉器,吓得枝繁汗毛倒竖!枝繁躬身拾起碎片,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您……您和世子爷吵 架了?” 天没亮,世子爷就黑沉着脸出了房间,她给世子爷请安,问世子爷用什么早膳,世子爷理都没理,大踏步离开了院子。这是二人成亲一年以来,她头一回见世子爷摆这么臭的脸色。 水玲珑没好气地道:“他和他娘亲着呢!理我做什么?理我们母子三人做什么?有本事他别回来了!” 枝繁愕然,这、这……难道大小姐和世子爷讲了夫人的坏话,世子爷生气了?转念一想也对,甭管夫人当初对世子爷做过什么,夫人都是世子爷的生母,血浓于水,不是大小姐三言两语能挑拨了去的。天底下的婆媳莫不都是如此,希望做儿子心里最在意的人,但斗得过婆婆的媳妇儿又有几个?世子爷宠着大小姐,前段时间为大小姐与王爷和夫人红了一次脸,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偏大小姐得寸进尺,估计又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当晚,诸葛钰没有回来。 又过一日,传出诸葛钰请命出差,南巡大坝工程的消息。 水玲珑给老太君请完安,刚到院子门口听了这消息,当即气哭了起来,弄得一院子下人战战兢兢,生怕水玲珑一怒,那她们撒气。 水玲珑一进屋,院子里的下人便炸开了锅。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世子爷又不是没出过差,去年记得吧?世子爷也是南巡了一次。” “哎哟,别提去年了,去年世子爷南巡,结果闹出个什么?你们还记不记得?” “什么?” “白富美呀!据说和世子爷有了肌肤之亲的农家小姑娘!” “哎呀!是的呢!该不会……世子爷又是去江南找她了吧?” “是不是真的找白富美我不清楚,但世子爷想气气世子妃倒是真的!不然,他不会主动请命下江南,他明知道世子妃很忌讳那个地方!” “为什么世子爷想气气世子妃?他们吵架了?” “昨儿德福家的来咱们院子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吗?是夫人想带着表公子住进来!一来,咱们紫藤院热闹;二来,夫人想借机帮世子妃带带孩子,以巩固在府里的地位!但世子妃肯定不喜欢!我估摸着,世子爷就是为这事儿和世子爷吵的!你们仔细观察了没有?世子爷长得不像王妃,倒是很像夫人!若我猜的没错,夫人,才是咱们世子爷的生母呢!这生母和媳妇儿杠上了,世子爷当然是帮着生母了!” 水玲珑与诸葛钰失和的消息像海浪一般 【161】俱五刑,全面揭秘 更新时间:2014-8-1711:30:54本章字数:17294 “我儿子呢?”这是男子进门时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之焦急,令人心口发颤! 众人循声侧目,朝着声源处望了过去,就见一名身形欣长、面如冠玉的男子立在门口,不同于诸葛家男子的霸气和张扬,他是那种典型的文弱书生,可尽管文弱,容貌却出挑得令人惊艳:浓眉斜飞入鬓,凤眸波光流转,鼻若悬胆,唇红齿白,一出现便是一种别样的风景。难怪皓哥儿生得如此俊俏,原来,爹娘都是绝世好模样。 而之前尚觉得皓哥儿挺像诸葛钰的,眼下见了男子的脸又发现其实皓哥儿也很像他。皓哥儿多随了诸葛玲的额头、眉眼和纤长的手,但鼻子、嘴巴、下颚酷似男子。 甄氏趁大家伙不注意摸了摸坐一小会儿便疼得仿佛皮开肉绽的屁股,尔后为掩饰小小的不雅之举带来的心虚,问道:“你儿子?你指的是皓哥儿吗?不对呀,上官茜你不是说皓哥儿的爹死掉了吗?” 探究的目光投向了上官茜! 上官茜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许是太过震惊和惶恐的缘故,浑身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的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如此反复,欲言又止,却始终讲不出一句话来! 诸葛流云的眸色一点一点变得深邃。 冷幽茹饶有兴致地淡淡笑开,像在观赏一场前所未有的好戏。然,她清冷的目光流转过水玲珑镇定自若的眉眼,凝了凝,又悠悠转开。 安郡王和乔慧则完全傻眼了,这个人跟皓哥儿长得实在是像,要说他不是皓哥儿的爹都没人相信!皓哥儿想诸葛钰可以理解,儿子像娘,诸葛玲和诸葛钰是龙凤胎,本就七八分相似,皓哥儿自然像诸葛钰了。但另一名男子,也与皓哥儿有着类似的长相,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谁说我死了?她吗?”男子义愤填膺地指向了上官茜,上官茜浑身一颤,花容失色! 诸葛流云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看向噤若寒蝉的上官茜,只觉这人陌生得他仿佛从没认识过,如果说冷幽茹是冰,上官茜就火,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光芒万丈、惹人膜拜的骄阳,可看看这些日子的她,变得这么弱不禁风、这么脆弱无助,这仿佛……已经不是她了! 到底是自己变心了吗?看到她被人指着鼻子质问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心急如焚。 诸葛流云撤回落在上官茜的目光,又看向了 男子,问道:“你是……穆承皓的父亲?”下次,他更愿意叫他诸葛皓。 男子放下因愤怒而颤抖不已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激动得忘了身份,若他猜的没错,主位上的应当是镇北王和镇北王妃,旁侧一脸愕然的青年才俊也不知是世子还是郡王,至于其他女眷,他唯一注意到的是站立众人中央,好像受着盘问却又散发着俯瞰众生之气度的女子。 容貌他没细看,这样不礼貌,只觉她气势逼人,隐约压过了王爷和王妃,对满脑子仁义礼教的他而言,这名女子无疑是不为他所喜的。 他蹙了蹙眉,敛起思绪,友好地回答了诸葛流云的话:“是,在下姓穆名华,字临渊,南越临淄人士,家父是临淄城城主,亡妻刘氏,单名玲,原名诸葛玲,穆承皓正是在下的儿子。这是在下的身份牌和城主的亲笔书信。”言罢,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双手呈上,余伯眼尖儿地接住,拆开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才递给了诸葛流云。 听完“亡妻刘氏,单名玲”的时候,诸葛流云的心像刀子在割,他多么希望自己女儿也像眼前的男子一样“死而复生”,一切都是上官茜的谎言,但男子认认真真的神色又让让他明白,女儿是真的……去了。 诸葛流云忍住心痛,打开文件仔细浏览了一遍,的确是南越官府盖的印章。 穆华松了口气,焦急地道:“我儿子呢?” 甄氏和乔慧面面相觑,还是甄氏开了口:“皓哥儿中了毒,大夫正在全力救治。” “中毒了?”穆华陡然拔高了音量,“我儿子怎么会中毒?你们这里不是王府吗?王府也能让孩子中毒?他是你……” “他是我外孙,我知道。”诸葛流云神色复杂地道。 穆华不接话,也没有立刻拜见岳父! 诸葛流云的余光自从容不迫的水玲珑和一脸惶然的上官茜脸上逡巡而过,尔后语气如常道:“凶手正在调查,你稍安勿躁,皓哥儿没有生命危险。你还是说说你的经过吧,为什么有传言称你去世了,而你却完好无损地来了?” 穆华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我没有去世!我只是外出办公耽搁了一段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人便告诉我儿子不见了!我一直在四处寻找,一年的时间,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南越,但我万万没料到,儿子竟然被带到大周来了!” 上官茜的睫毛飞速眨动,忽而起身,失声叫道:“王爷!你别听他的!他是假冒的!皓哥儿的父亲早就 死在外出办公的途中了,这人不过是有几分像穆华,但绝对不可能是穆华!王爷你相信我!你不是给临淄城的府尹写了信吗?府尹发了公文,穆华死了!” 穆华恼羞成怒:“你撒谎!我不过是外出办公几天,的确路上遭遇了一点小事故,但一个月便回府了!你所谓的府尹证据是假的!你偷走我儿子在先!买通府尹伪造假资料在后!真是其心可诛!那名府尹已经被我父亲立案查办了!谁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南越亲自走一趟,看我讲的可有半句谎话!” “查办不查办我不清楚,我一介妇孺也不懂……官场上的事谁说得准?你说我买通了府尹,为何不是你买通府尹?”上官茜硬着头皮辩驳! 诸葛流云的眸光微微一凉,没错,这份公文是真,可之前临淄府尹寄给他的也不假,都盖了南越的专属印章。若非得在两人之间选择一个来信,他……应当选择上官茜的,不是吗? 冷幽茹静静喝着手里的茶,不动声色地瞟了水玲珑一眼,又瞟了穆华一眼,云淡风轻道:“不都是一面之词?” 水玲珑又给王妃点了个赞,女人做到她这份儿上,真心令人佩服,乍一听起来她谁都没有维护,但仔细一品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分明瞧出穆华的到来与她脱不了干系,而且笃定她还留有后手。 水玲珑就面色如常地问向了穆华:“你原先……是知道诸葛玲真实身份的吧?” 穆华果断不喜这种哪怕随口一问也给人无穷威压的女子,蹙了蹙眉,他答道:“玲儿是我妻子,她的真实身份我自然知晓了。我岳母化名刘茜,租了一间铺子做布庄,我及笄后接管了父亲留给我的一部分产业,其中便有那间铺子,我每月去收租,渐渐地,便和玲儿认识了。我向父亲禀明了要娶玲儿为妻的意愿,父亲没说什么,点头答应。我去向玲儿提亲的那天,岳母将她们母女的身份诉诸于我,望我再三考虑。考虑再三,我娶了玲儿。” “玲儿是怎么死的?”水玲珑追问,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只有她敢这么问了。诸葛玲的死,每提及一次都是在往诸葛流云心底的伤口撒盐。 谈到亡妻,穆华的眸光顿时一暗:“玲儿是生皓哥儿的时候血崩致死的。” 与上官茜的说法一致! 水玲珑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说道:“你儿子是你岳母带走的,具体怎么办你与你岳母还有岳父商议!” “岳母?”穆华不知想到了什么,厉声道,“我岳 母在玲儿去世后不久也跟着辞世了,这哪儿又来的我岳母?”顿了顿,望向上官茜,“她?” 甄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问向旁侧的儿子:“铭儿,你看出什么门道没?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儿?都说对方是假的,可到底谁是假的?” 不能是上官茜啊,这张脸摆在那儿,和十多年是有些变化,但除了冷幽茹那个妖孽,谁真和少女时期比一点变化没有? 安郡王微侧过身子,悄声道:“不知道呢娘,这事儿咱们别瞎掺和。” 甄氏点了点头,被打了一顿险些丧命,她算是明白王府比喀什庆难呆多了,在喀什庆,诸葛流风纪律严明,上官虹可从没对庶子庶女姨娘动过任何手脚。水玲珑这小丫头片子,连婶娘都敢陷害,真是……真是太可怕了!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今后见了这小丫头,她绕道走便是! 乔慧显然也被吓到了,她想不通皓哥儿中毒怎么牵扯出了这么多事儿?就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似的,可那双操控局面的手却又无声无息地隐在暗处,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谁的。 安郡王贴进乔慧,宽袖一掩,握住了她冒着薄汗的手。 乔慧备感慰贴,有丈夫在身边,多多少少安心一些。 诸葛流云听了穆华的话,当即眉头就是一皱,上官茜本来就长成这样,穆华却说不认得她!这说明,撒谎的人是穆华?! 上官茜的眼底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丝笑意,尔后委屈地面向诸葛流云,呜呜咽咽道:“王爷……王爷你瞧瞧!到底谁在撒谎啊!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认得我!你认得我,王妃认得我,明岚、余伯和德福家的都认得我!我是上官茜啦!穆华自称是皓哥儿的爹,却又认不出我模样,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冷幽茹乌黑亮丽的瞳仁动了动,也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来。 余伯和德福家的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穆华的可疑程度高一些,但如果穆华不是皓哥儿的爹,为何又与皓哥儿长得那么像?他们摇了摇头, 众人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水玲珑的眼睛,水玲珑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茜一眼,埋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这些人怎么还没开窍呢?上官茜当年是有多风华绝代,乃至于在座的所有人都瞎了眼似的盲目推崇她、信任她? 但她最懂避重就轻,也最懂转移人的注意力,既然大家全都认准上官茜,那她也能认准诸葛玲!她笑了笑,幽 幽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穆华,你口口声声说诸葛玲是你妻子,你可有什么证据?” 作为喀什庆的王女,诸葛玲总有什么象征什么的东西,如玉佩或令牌之类。 果然,穆华怀里拿出一个绞金丝镯子,说道:“这是玲儿三岁的时候大哥教她做的,她说一共有三个,大哥一个,二哥一个,她一个,是预备赠送自己娘亲的生辰礼物。但后面……她思念大哥,就一直没将它送出去,而是留在身边做念想。” 冷幽茹的黛眉一挑,端着茶杯的指节捏出了淡淡白色。 水玲珑就想起曾经在诸葛钰马车上捡到的镯子,不正和它长得一模一样?难怪她当时觉得它质地上乘,做工却很粗糙,就是用银丝绕城圆圈,再辅以金丝缠绕,且看上去年代久远,十多年前的东西,能不久远么? 诸葛流云却是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来,他怎么不知道孩子们做过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们全都偷偷送礼物给娘,却不管他这个爹?! 冷幽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取我梳妆台右边第三个锦盒的第二夹层里的镯子来。” 岑儿领命,快步去往清幽院,取了冷幽茹说的镯子来,与穆华的一对比,几乎一样!众人又想起穆华和皓哥儿的容貌,也觉得这俩人不是父子,简直都没天理了! 诸葛流云就头疼,上官茜说穆华是假冒的,但穆华又能拿出证据;穆华明明是诸葛玲的丈夫,却又一口咬定岳母不是上官茜……这其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水玲珑又道:“你是诸葛玲的丈夫,又与她们母女有一定生意上的往来,你想必见过上官茜的容貌,难道和她不一样?”说着,手,指向了上官茜。 穆华想了想,很公正客观地道:“实不相瞒,我岳母怕有故人寻到她,是以在南越的十几年从没对外摘下过脸上的面纱,她和玲儿有几分相像,但绝对不是我岳母!玲儿早逝后,我岳母终日窝在铺子里不出门,一日铺子里突起大火,店里的伙计抢救不及时,等我赶到现场时已经只剩……” 后面的话,他难以启齿! 但不说,众人也不难想象被火烧成焦炭的惨不忍睹的样子。 穆华斩钉截铁地道:“我岳母虽与我们走动不多,但通情达理、光明磊落,怎么会拐着我儿子跑到大周,还撒下一个又一个弥天大谎?” 上官茜摇头,无比激动地道:“你是谁派来污蔑我的?为什么模仿了我女儿的东西,还知晓 那么多关于我女儿的事?一个镯子而已,难道就不能伪造吗?” 目光扫向众人,“你们不要上当!我是上官茜!穆华的的确确是死了!这人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玲珑!是不是你?你知道小钰有那样的镯子,也知道玲儿有,对不对?所以你派人伪造了镯子,然后随便找了一名戏子来演一出好戏污蔑我,是也不是?”讲到最后,她扑向水玲珑,企图揪住她衣襟。 水玲珑侧身一避,她扑了个空,额头磕到桌角,猩红的血丝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端的是羸弱不堪,楚楚可怜。 水玲珑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收起你惺惺作态的嘴脸!我又没见过皓哥儿的父亲!我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在座的谁能否认穆华与皓哥儿俨然就是一对父子?” 甄氏按住胸口的悸动,颤声道:“可……上官茜也的确长这样啊!上官茜,穆华,到底你们……谁在撒谎?” “当然是他!” “当然是她!” 三人异口同声,水玲珑和穆华同时指向上官茜,上官茜则指向穆华。 诸葛流云焦头烂额!莫说皓哥儿如今尚未清醒,便是清醒了,一个四岁的孩子与父亲分离一年也早不记得父亲的样子。这……到底谁在撒谎? 上官茜顶着满脸血水和泪水走到诸葛流云身边,握住他的手道:“流云,我承认我比之前软弱了很多,从前我拥有你全部的关注,所以我时时刻刻都能挺直腰杆,但进了府我才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你心里没我,不再护着我,我又哪儿来的底气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喀什庆王妻?你扪心自问,换做十七年前的你,可会因外人的三两句挑拨而对我产生半分怀疑?” 不会。诸葛流云的心里很快给出了答案。他拿出帕子按住她额角的伤口:“你先下去治伤,这事儿稍后再议。” 上官茜的心头狂喜! 水玲珑的瞳仁一缩,不乐意了,事情进行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可以功亏一篑?她确定诸葛流云的心底是有一丝怀疑的,却被上官茜的苦肉计给生生压下去了! 但今天她是下定决心要整死上官茜,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水玲珑上前一步,拦住了上官茜的去路:“说了你别再惺惺作态!你明明会武功!怎么可能磕破脑袋?” “我会武功?怎么可能?”上官茜故作镇定地反问道! 水玲珑淡道:“把小夏叫来!” 余伯躬身退了出去,回来时身边跟着神情紧张的小夏。 小夏跪下,向座上之人磕了头,把丈夫遇害的经历讲了一遍:“是三月上旬的事了,奴婢的丈夫是城外一处茂林的守林人,夜间提着灯笼巡逻,在茂林深处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响动,是男人的声音,叫得……” 喉头滑动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叫得有点儿……那个,你们懂的,然后奴婢的丈夫跑过去看究竟怎么回事,会否自己听岔了,走到跟前才发现地上有一名衣衫凌乱的男子,下面的裤子被扒了,而另有一名女子……” 又喉头滑动了一下,“那个,你们也懂的。” 众人睁大了眼,这分明是……野外的风流韵事嘛! 小夏低垂着眉眼,接着道:“奴婢的丈夫……想阻止他们,毕竟这样影响不好。” 公共场合做这种事儿的确有损德行!众人不疑有他! 小夏又道:“奴婢的丈夫上前劝阻,却被那女子打成重伤。那女子欲杀人灭口,奴婢的丈夫跳下河才侥幸躲过一劫。回来后,奴婢的丈夫画下了那名女子的容貌,与……与夫人长得……很像!奴婢讲的话要有一个字不真,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咔擦! 诸葛流云捏断冒椅扶手的声音! 水玲珑在心里给小夏点了赞,一个字也没背错,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小夏的丈夫巡夜时听到有人在叫“啊——发可”,其声音之凄厉犹如怨鬼咆哮,他心生疑惑便循声走了过去,待走到附近就看见一名男子没穿裤子趴在地上,满是鲜血,女子手里拿着什么像在行刺,林子里杀人影响自然不好,他便要阻止,这才被女子重伤。 小夏用了几个“你们懂的”,根本谈不上撒谎,谁让你们不懂?谁让你们想歪? 冷幽茹似是而非地笑了:“三月上旬啊,我记得上官茜你是六月下旬才入的府,你不是来投奔王爷的么?中间的三个月又跑去了哪里?该不会一直与谁鹣鲽情深,舍不得入府?” 上官茜炸毛了:“冷幽茹!你别污蔑我!我算是看明白了!今儿这一出一出的根本是你和水玲珑联合起来给我下的套!乳母是你找的,穆华是水玲珑弄来的,你们俩个……就是看我不顺眼!想要将我赶出府!” 水玲珑和冷幽茹同时笑了,这屋子里谁都有可能勾结,除了她们俩。一个给对方下过避孕药,一个设计将对方赶出过王府,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了。 “流云,你别听她们胡说啊!我是上官茜,是你最信任的上官茜啊!”她泪如雨下…… 诸葛流云看着她一直哭一直哭的模样,心底升起了一股厌恶,若是十七年的上官茜,他绝对不至于怀疑她,但,眼前的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还真觉得她做得出来那种羞人的事儿! 水玲珑敏锐地捕捉到诸葛流云眼底流露出的丝丝厌恶,赶紧趁热打铁道:“那天却谎称皓哥儿跌落山坡,你没及时抓住也跟着一起滚下去!分明,分明就是你故意把皓哥儿推下去的! 还有你说你没离开过王府,所以伪造母妃字迹的信件不是你出府请人做的,撒谎!你和岑儿一样都会轻功,翻墙出府又有何难?不仅如此,砒霜也是你偷偷出府买了下在皓哥儿的点心里,并把余下的藏在我屋里!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一次次残害年仅四岁的皓哥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简直不配为人!” 上官茜的睫毛眨得几乎看不见眼睛,却奋力呵斥道:“水玲珑!你够了没有?你到底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不放?皓哥儿是我亲外孙!是我老年唯一的依靠,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会害他?” “因为你根本不是上官茜!” 话落,众人俱是一惊,朝门外看去,就见诸葛钰一脸肃然地立在门口,数日奔波,他风尘仆仆,素来注重形象的他,嘴唇周围泛起了浅浅的青色,小麦色的肌肤也又深了一分颜色,却不影响他得天独厚的丰神俊朗。 水玲珑转头,看到熟悉的面容,心跳都漏了一拍。 诸葛钰上前几步,将她揽入怀里,满眼心疼地道:“回来晚了,让你受累了。” 一屋子人全都坐着,只有她和新来的穆华站着…… 诸葛钰的目光一冷,亲自搬来椅子让她坐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水玲珑点头,她东绕西绕本来就是在拖延时间,只为等郭焱送来穆华,也等诸葛钰从喀什庆归来。 “又发呆,活该你叫小呆子!” “诸葛钰我和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娘……会武功的吗?” “不会啊。” “诸葛钰,如果我告诉你,你之所以一直无法从心底接纳你娘,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娘,你信不信?” 就为她的一句话,不论信与不信,他都去了一趟喀什庆。 上官茜目 瞪口呆:“小钰,我……我是你娘啊!我是上官茜啊……我不是上官茜还能是谁?你告诉我!” “你是我娘的孪生妹妹,上官燕!” 在喀什庆流传着一句话,“诸葛家的龙,上官家的凤”,是说每一任的族长都必须从上官家挑选妻子。上官家之所以在喀什庆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因为他们一直用上官家的嫡系血脉守护着女娲神庙,人称神使。 上官燕便是二十多年前被选入女娲神庙的神使,必须终身呆在神庙禁地,为喀什庆祈福。直到这一届的神使仙去,上官家便会再次从嫡女中挑选下一任的神使。所以,上官燕如今应当老老实实地呆在禁地才对。 甄氏瞠目结舌:“神使……神使大人?” 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神使,就可以解释为何大家都把她当成上官茜了,孪生姐妹,本就长得如出一辙,又隔了十七年,即便有些微的变化谁又真的看得出来? 可族规有云,神使终身不得离开禁地,上官燕是疯了吗? 上官茜,不,上官燕在看到诸葛钰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知自己看漏了一步棋,不是没想过东窗事发,只是没料到暴露得如此之快。她看了看面色清冷的水玲珑,又看了看不怒而威的诸葛钰,暗笑自己傻傻的,竟中了他们的惑敌之计。 她缓缓站起身,丢了染血的帕子,一改楚楚可怜之态,嘲讽地笑道:“怎么?你擅闯禁地了?没有神使的允许擅闯禁地者,按律党斩!” 诸葛钰掸了掸下摆,眸光如冰,声若寒潭:“从你私自跑出禁地的那天起就早已不是喀什庆的神使,你没资格管我到底闯不闯禁地!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从二十年前便开始作恶,一直今天,你依旧不知悔改!” 二十年前便开始作恶?这句话什么意思? 乔慧朝安郡王挤眉弄眼,安郡王苦着脸摇了摇头,二十年前他还没出生。 上官燕再没了一丝一毫的怯弱和惶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蚀心的戾气和妖邪,仿若预知了生死,又看透了轮回,她气质上的转变令水玲珑没来由地蹙起了眉,总觉得她好像……不怕死似的!可不怕死,之前那么拼命洗脱嫌疑又是为了那般? 上官燕仰天长笑几声,疯子一般地晃了晃脑袋:“我做了什么恶?你们这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谁与你们想法不一致在你们看来便是做了恶!我不过是听说小侄女儿去世的消息备感伤怀,想带着她儿子投奔王爷,以慰我姐姐的在天 【162】温馨一家,孩子 更新时间:2014-8-1815:29:13本章字数:10677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霞光漫天,似佳人翩飞的裙裾,也似青鸾振翅高飞的羽翼。 紫藤院内欢声笑语一片,郭焱做着鬼脸,逗得哥儿手舞足蹈,也逗得枝繁等人捧腹大笑。 诸葛钰抱着默默吸允手指的女儿,怜爱地香了香她粉嘟嘟的小脸,看她睁大水汪汪的眼眸,墨色中隐约透着一抹钢蓝的瞳仁闪动起璀璨的辉光,怔怔地盯着她,懵懂无辜,却又像深深地记住了他一般,他就忍不住扬起唇角,眼底溢出幸福和满足的意味来。特别是儿子被郭焱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唯独女儿静静窝在他臂弯,只属于他似的,他便觉得还是女儿和他亲。 水玲珑将温馨的小天地交给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自己则系上围裙去了墨荷院的小厨房。许久没有下厨,钟妈妈看到她时都惊呆了。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为家人做了一顿爱心晚餐。 诸葛钰随了老太君,好甜口,水玲珑便做了枫泾丁蹄、贵妃鸡、清蒸基围虾、糖醋咕噜肉。 郭焱随了她,无辣不欢,水玲珑做了干烧鲐鱼、麻辣子鸡、腊味合蒸、洞庭肥鱼肚。 如今她喂奶,口味上由不得自己,便来了一盘烩肉三鲜、一份白云猪手和一笼鸡丝燕窝。 再配上板栗烧菜心、上汤娃娃菜、凉拌三丝和清炒木耳,并莲藕红豆龙骨汤和淮山茶树菇鸡汤。 饭菜摆在正房纱橱后的隔间,姐儿和哥儿在吃了一顿奶之后齐齐进入梦乡,水玲珑、诸葛钰和郭焱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郭焱很孝顺地给水玲珑布起了筷子,诸葛钰则亲自盛了汤,并用勺子一点一点去了表层的油,又试了温度,这才放在水玲珑面前。 水玲珑发自内心地笑了,真像做梦一样,子女平安健康,夫妻恩爱和睦,没有烽火硝烟,没有妻妾争斗,整一片海晏河清:“都吃吧。” 二人拿起筷子,开始品尝最爱的女人为他们做的晚膳。 水玲珑吃不得海鲜,他们两个却爱不释手。水玲珑拿起粉红的全虾,剥了壳又蘸了汁,诸葛钰一个,郭焱一个…… 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水玲珑就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 诸葛钰夹了一块鱼肉,剃掉鱼刺,放入她碗里:“别只顾着我们,你也吃。” 水玲珑最爱吃鸡的翅膀,郭焱将两支鸡 翅都搜罗到她碗里,眯眼笑道:“多吃点。” 水玲珑含笑点头:“嗯。” 一顿饭,三人吃得饱饱,郭焱简直要嫉妒死诸葛钰,近水楼台先得月,天天都能大饱口福! 三人漱口净手完毕,起身去了正房,枝繁奉上一杯西湖龙井,诸葛钰的;一杯蜂蜜奶茶,郭焱的;一份新鲜羊乳,水玲珑的。 郭焱主动谈起了与小憨的谈话:“……哎呀,都怪我,一开始愣是不信他,总觉得他说什么女鬼女鬼的,闹着玩儿。” 水玲珑喝了一口羊乳,唇角有了一圈沫沫,诸葛钰拿出帕子擦了擦,她感激一笑,又看向郭焱,笑容渐渐染了一分肃然:“是三月十一号的话,正好也是小夏丈夫被打伤的那晚,小憨口中的女鬼是上官燕无疑了。” “那……那名男子……”郭焱略有些不自然地问。 水玲珑从容地道:“荀枫。”那晚荀枫被押往东部,正好自林子附近路过,不排除荀枫和手下来了一招偷梁换柱,替身进入囚车,荀枫落荒而逃。 郭焱迟疑着问:“小夏说他浑身是血,又被扒了裤子是怎么回事?”别告诉他,上官燕真的是打算强了荀枫?!如果这是这样,他会跑到喀什庆,把上官燕的尸骸挫骨扬灰! 水玲珑看着她,哭笑不得:“你不是让小憨挖了个深坑,又埋了困兽器?” “嗯!”郭焱点头。 水玲珑眨了眨眼,忍俊不禁地扬了扬唇角,道:“我猜,逃跑中的荀枫疏于警惕,一不留神掉进你挖的坑里了。” 郭焱瞠目结舌:“啊?”这……这么坑爹!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尽管心里幸灾乐祸,可当着儿子的面不能表现出现,只能忍得辛苦,语气如常地道:“应该是上官燕救了他,小夏丈夫看到的情景不是刺杀,不是交欢,而是疗伤。” 郭焱长吁一口气! 诸葛钰自然没放过水玲珑和郭焱的任何一个表情,水玲珑是漠然的,郭焱却是有些关心荀枫的,他浓眉微蹙,总觉得这三人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联系,他尊重水玲珑也信任水玲珑,所以哪怕水玲珑待郭焱像待自己的亲儿子,他也没二话,只是……他们三人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这令他有些抓心挠肺! “很奇怪,上官燕为什么会救下荀枫?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敛起心底的情绪,诸葛钰凝眸道,“上官燕不像是那种慈悲为怀之人,她要是有这种特质,也不至于做了 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最可恶的是她专门害孩子,诸葛钰、诸葛琰、皓哥儿,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水玲珑按了按眉心,看向诸葛钰说道:“你认为呢?上官燕和荀枫之前就认识的几率有多大?” 诸葛钰沉思片刻后摇头:“为零。” 也就是说,这两人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却很诡异地凑到了一起。 水玲珑眉梢微挑,若有所思道:“郭焱你上回不是说太上皇一路上都给荀枫下了软骨散,所以荀枫武功尽失吗?” “啊,是啊。”郭焱木讷地回道。 水玲珑和诸葛钰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共识,上官燕和太上皇是一伙儿的,如果不然,多年前中毒以及偷走解药的事也不至于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这一回,太上皇表面发落荀枫去东部,暗地里却算准荀枫会半路金蝉脱壳,是以远远地派了人盯着,一旦他逃离,上官燕便会以一种美人救英雄的形象出现,即便没有郭焱挖的大坑,也会有太上皇导演的刺杀。反正,是要把上官燕送到荀枫身边,让这两人勾结。 诸葛钰似笑非笑:“荀枫就没看出太上皇在利用他对付镇北王府?或许,他真把王府拉下马时,太上皇便要卸磨杀驴了。” 水玲珑“呵”了一声,似嘲似讥似幽幽薄怒:“关键是荀枫这人很自负,他明知太上皇在利用他,却觉得自己能最终反利用上官燕一把。上官燕与太上皇的是合作,与荀枫的也是合作,端看谁能更好地迎合她、满足她复仇的欲望。” 这些上位者,从来没把臣子当人看,一心只想着巩固皇权、征讨四方。就不知,上官燕这颗毒牙拔掉了,荀枫到底还有没有后招。 郭焱顿了顿,又睁大亮晶晶的眸子道:“你怎么能确定那人是荀枫?虽说押送荀枫的队伍的确路过了林子,可附近的山民、村民也不是没有,据小夏的丈夫透露,那人只穿一件白色中衣,又看不出身份贵贱。” 水玲珑轻咳一声,道:“‘发可’这个词,只有荀枫会说。” 郭焱知道荀枫的一些事,但对荀枫的生活习性不比水玲珑了解,他疑惑地道:“为什么只有他会说?这个词什么意思?” “它是西洋话的一个单词,骂人的……口头禅。”水玲珑硬着头皮较为委婉地解释了一句。 骂人的口头禅?不带脏字啊…… 诸葛钰和郭焱顿觉受用,彼此瞪了一眼,异口同声:“发可!” 天安居内,老太君端坐于炕头,诸葛流云和穆华分坐两旁的冒椅上。 诸葛流云简单讲述了上官燕的经过,说到她陷害诸葛钰、诸葛钰和皓哥儿时尽量一笔带过,免得老人家觉得儿孙太可怜,又哭得伤痛欲绝。 老太君在心里把上官燕那个恶毒的女人狠狠地问候了千百遍,好端端的一家子,原本可以幸福美满,冷幽茹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她若有琰儿,定不与小钰的娘争什么,而上官茜若是没被上官燕逼走,玲儿便也能开开心心地长在王府…… 瞧瞧上官燕把这个家拆成了什么样子? 琰儿枉死,上官茜母女远离大周,玲儿客死他乡,小钰童年孤独…… 老太君用帕子抹了泪,好想老太爷,想抱着他胳膊大哭一场。 诸葛流云递过帕子,忍住心痛宽慰道:“娘,您别太伤心了,都过去了。”内心也不怎么好受! 穆华正襟危坐,对这家子人没太大感情,老太君哭于他而言也就是一名普通老人暗自垂泪,他觉得老太君可怜,但也不为她伤感。 老太君那帕子擦了泪,对穆华哽咽道:“你是怎么找到大周来的?” 穆华起身,拱手作揖,如实作答:“回老太君的话,是郭将军找到我府上,拿着皓哥儿的画像与我说了王府的事,我才知道自己找了一年的儿子竟然被陌生人带到了大周。” 郭将军郭焱?诸葛流云的目光凝了凝,郭焱拜了水航歌为干爹,名义上便是水玲珑的干哥哥,儿子和他的关系也向来要好,此次儿子去喀什庆,郭焱去南越,应当是儿子和玲珑一早发现了上官燕的异常,商议之后便请郭焱帮忙跑了一趟南越。 老太君也见过诸葛钰和郭焱在一起吃饭下棋,便觉他们二人是很仗义的朋友:“这回真得好生感谢郭将军。” 诸葛流云恭敬地应道:“小钰和玲珑留了郭焱用晚膳,玲珑懂礼性,想来会好生酬谢郭焱,我这边待会儿也送一份厚礼到郭府。” “嗯。”老太君没意见,人情世故丈夫和儿子比她懂,他们办事她放心,吸了吸鼻子,她看向穆华,和蔼地道,“你是玲儿的丈夫,便是我们诸葛家的一份子,今后别再‘老太君’‘老太君’的叫了,与小钰和玲珑一样,唤我‘奶奶’。” 穆华顿了顿,似在犹豫,须臾,恭谨地道:“是,奶奶。” 老太君欣慰地笑了笑。 诸葛流云就挺直了腰杆 ,故作深沉道:“我呢?” 穆华微愣,一天之内接纳这么多亡妻的亲人略有些突兀,但他还是礼貌地道:“父王。” 诸葛流云也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来:“坐吧,今儿大家都累了,明早我带你和他们一一见面,王府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们是长房,你上午见到的还有二房。”态度少有的随和。 穆华宠辱不惊,神色依旧:“是,父王。” 诸葛流云暗叹,长得不错,性情单纯又正直,美中不足的就是书呆子一个,太刻板。 穆华坐下后,老太君谈起了正题:“说说皓哥儿的去处吧,这孩子随了上官燕一年,不管上官燕怎么刻薄他,他对她都是有感情的,现在上官燕没了,孩子一醒就得哭,今后放谁身边带着?我这里,怎么样?” 老太君想养重孙啊,想睁眼后闭眼前都能看到重孙小小可爱的脸,何况天安居空落落的,若有孩子承欢膝下,她吃饭都能多吃好几碗。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建议:“算了,别我这儿了,不好。” 诸葛流云的第一反应是带回主院,老太君想留皓哥儿在身边的话,他也不会反对,在天安居的话,皓哥儿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老太君也能多个伴儿,一举两得。但老太君缘何又改变主意了? “娘,您要是想留孩子在身边,我多安排几名乳母照顾,白日里皓哥儿上学,晚上有乳母也不累着您,您寂寞的时候有个重孙陪陪,我也安心些。” 老年人一怕没了生存价值,二怕寂寞。 老太君花白的眉毛拧了拧,叹道:“这孩子从出生就开始经历丧失至亲的痛苦,先是母亲,再是父亲,上官燕尽管不是上官茜,可在皓哥儿眼里她就是他外婆,这孩子已经敏感脆弱得不行了,养在我身边,万一养出了感情我却不知道哪天撒手人寰,你叫他……再痛一次?还是找个年纪轻,能陪他长到大的吧。” 诸葛流云忙欠了欠身子,道:“娘,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太君捏起一颗玉米糖,把玩着说道:“我有几年活头我心里清楚,要不……还是放在紫藤院?紫藤院热闹,玲珑与小钰夫妻感情又好,整个儿氛围都是温暖的,就是……” 讲到最后,老太君又露出了犹豫之色,玲珑太忙、太辛苦了!一个十七岁,自己都还是孩子的人,突然之间要照顾一对早产儿,特别是姐儿挑剔,非玲珑的奶不吃,又三天两头生病,玲珑……简直操碎了心。 诸葛流云接过话头:“紫藤院好是好,有哥儿、姐儿,也有小秋雁,皓哥儿在那儿住得很开心。但完全交给玲珑抚养,又实在太加重玲珑的负担,姐儿和哥儿本就不好带。” 二人谈得头头是道,浑然没察觉到穆华的眉头恨不得皱到天上!他们两个没搞错吧?皓哥儿是他儿子吧?跟谁在一起好像得他说了算吧?他敬重他们是玲儿的家人,但礼仪纲常告诉他,玲儿嫁到穆家便是穆家人,皓哥儿姓穆不姓诸葛,他的一切安排都得由穆家人做决定! 一念至此,穆华一本正经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皓哥儿是我儿子,我要带他回南越。” 此话一出,老太君和诸葛流云同时勃然变色,从皓哥儿入府的第一天起,他们便没再打算让皓哥儿脱离诸葛家,为了皓哥儿有个更好的前程,他们甚至动过将皓哥儿过继到玲珑和小钰名下的念头,只不过经此一事他们又打消它罢了。可不做玲珑和小钰的儿子,皓哥儿也依旧是诸葛家的孩子,坚决不能再重蹈玲儿的覆辙。 诸葛流云在感情方面是二货加白痴,不代表处事真就不够圆滑,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了计量,他看向穆华,语重心长道:“穆华啊,你和皓哥儿分别一年,皓哥儿都已经不认得你了,你冒冒失失地将他拽到另一个陌生环境,他受不了的,会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敏感,这绝非好事!” 穆华想起刚刚儿子清醒了一瞬,看见他时流露出的戒备,他明白诸葛流云所言不虚。他的嘴皮子动了动,没有立刻反驳。 诸葛流云继续循循善诱:“说句你不爱你的,你认为皓哥儿在南越有前途吗?” 穆华一怔,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他。 诸葛流云摇头一叹,道:“你是外室庶子,必是家中有个厉害的嫡母,嫡母不认你,难道会认你儿子?皓哥儿随你归去,你能保证皓哥儿一辈子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能保证再也不出现偷孩子这种事儿?在南越仅你一人,你顾不过来,万一你又要外出办公怎么办?皓哥儿交由谁带?那个连你都容不下的嫡母?还是稀里糊涂随便几辆银子就能买通的下人?” 穆华哑口无言。 诸葛流云又道:“王府则不同了,玲儿也是我的孩子,皓哥儿便是王府的长子嫡孙,玲儿的大哥、大嫂,二弟、二弟妹都非常善良正直,且都是发自内心地关心他。你也皓哥儿的父亲,我待你如同亲子,将来你若遇上合适的女子,我也会替你风风光光置办一门亲事,至于你 在大周的前途,你擅长经商,属于玲儿的那一份产业我全部都能转到你名下。” 前面穆华听着还挺有道理,最后一句惹毛了他,读书人最厌烦一身的铜臭味:“你是用钱来收买吗?如果儿子可以卖,你开个价,我带儿子走,要多少钱,我以后挣了还你!” 诸葛流云嘴角一抽,岳父看女婿,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老太君打了个圆场:“华儿你误会了,你父王是真心替你考虑,这样,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先在府里住下,和皓哥儿培养培养感情,也了解一下王府,什么事等皓哥儿恢复正常了再说。一句话,大家都是为了他好!但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皓哥儿到底呆在谁身边最理想。” 话落,门被推开,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入。 郭焱在紫藤院与诸葛钰杀了几盘棋,输得吹胡子瞪眼,走的时候也不知骂了多少句“发可”,直到水玲珑严厉警告他不许再讲这个词,他才悻悻地离去。临走前,水玲珑做了一份红豆布丁与一盒黄桃蛋挞,是送给三公主解馋的。 诸葛钰起身去书房处理公务,水玲珑叫上小夏给哥儿和姐儿洗了个澡。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小夏和秋三娘也能非常熟练地给孩子做抚触了。 水玲珑与小夏分别做完姐儿、哥儿的抚触,便让二人自己在床上拿着摇铃玩了。 水玲珑拿了书本坐在床头,小夏则在对面的杌子上做着修活儿,小夏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叹道:“表公子真可怜啊,被上官燕虐待了那么多次,一路上只怕都是这么虐过来的。” 小夏只要一想到上官燕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将年仅四岁的皓哥儿推下山坡,还给皓哥儿下毒,特别是皓哥儿认打认罚,被虐了也不告发她,唯恐失去世上的唯一一份亲情……她就觉得皓哥儿太可怜了,相比之下,小秋雁算幸福的了。虽无锦衣玉食,也要看人脸色,但起码她和丈夫都是打心眼儿里含糊小秋雁。 俗话说的好,幸福是在不断的比对中得来的,小夏没少抱怨自己的劳苦命,眼下却从皓哥儿身上找到了无限的平衡感,一边可怜对方,一边心情也相应好了起来。 水玲珑翻了一页书,语气如常道:“小秋雁去表公子房里没?” 水玲珑喜怒无常,兴致高时便与你寒暄几句,大多数时候她是不理睬人的,小夏满心期盼水玲珑能与她闲聊一番,女人嘛,不都八卦?偏水玲珑压根儿不接她的话柄,小夏尴尬地垂下眸子,讪笑道:“去了,在喂表公 子吃饭。” 也不知喂进去没,但小夏的毛病就是忍不住会讲对方爱听的话,在她看来,如果在前面加一个“试着”,世子妃一定会盘问她,试着?这么说没喂进去了?怎么搞的?小秋雁平日里不是很得表公子欢心吗?怎么关键时刻不顶事儿了? 她没勇气直面这么多挑剔,便说附和对方心意的话了。 水玲珑可没这么好哄,只不过这事儿急不来,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内心不好受是必然的,要走出阴影得花费不短的时日也是毋庸置疑的,眼下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一顿饭吃不吃得进去,而是皓哥儿到底会跟谁一起生活。 老太君和诸葛流云都不会允许穆华将皓哥儿带回南越,为了留住皓哥儿,他们也一定会留下穆华。想到这里,水玲珑的黛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把皓哥儿放紫藤院是最简单的选择,却非最佳,她自己有儿有女,他们又都在襁褓之中,她没那么多精力拉扯一个有轻度自闭症的孩子。 老太君亲自养是最双赢的选择,却也非最佳,老太君寂寞,需要儿孙弄堂,她能给予皓哥儿无限的关怀和宠爱,但有一点,老太君年事已高,能陪皓哥儿走几年不好说。 水玲珑就想到了一个人,但摇了摇头,又觉得好像有点儿天方夜谭。 水玲珑翻了一页书,逗了逗挥着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话痨一般的哥儿,亲了亲不停吸着手指、安静温柔的姐儿,微微一笑,继续看书。 这时,枝繁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酒小汤圆进来:“大小姐,夜宵好了。” 水玲珑放下书本,香了香姐儿的小脸蛋,又摸着她的小肚皮,笑眯眯地道:“娘亲吃饱了就来喂你。” 姐儿其实不饿,就吸手指吸得吧唧吧唧作响。水玲珑亲完她,她“唔啊”一声,拿出满是口水的手指,塞进了水玲珑嘴里,仿佛在说,挺好吃的,你尝尝。 吃完夜宵,水玲珑发了一身汗,又按照徐妈妈教的穴位做了一番按摩,别说,徐妈妈还真有些本事,原先的奶水刚好够姐儿一个人吃,偶尔奶哥儿一顿,她便得让小夏或秋三娘挤些奶水到碗里,她用勺子喂姐儿。现在,她在白天奶哥儿两顿,晚上被某人浪费一顿的情况下,仍然能让姐儿吃得饱饱。 昨晚按摩,水玲珑洗了澡,出净房时,枝繁诧异地禀报道:“大小姐,王妃来了。” ------题外话------ 前两天的强力更新 终于是透支体力和脑力了,累趴了,今天容我休息一下,少更一点,明天继续万更。 p。s。咱们与前两名只有10+票之差,贵人们,可否赏奴家点儿甜头,再往上冲一冲?明天的更新奴家会非常努力的! 【163】令人震惊的天才,再嫁 更新时间:2014-8-1815:29:13本章字数:17743 温馨别致的房间,蓝色墙面,贴满海底总动员的图画,鹅黄色的地毯上摆着一溜的玩具和木马,零星散落,杂乱无章。 立秋后,天气凉爽,大家都穿了长袖长裤,夜间还得加一件外套,皓哥儿却只着一套薄薄的棉质亵衣,两眼空洞无神地坐在床头,小腿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在床板上敲出单调而规律的节奏。 小秋雁站在他身侧,一手拿着青花瓷碗,一手举着勺子,软软糯糯地道:“表公子你吃一点嘛,吃了我陪你玩啊!今天陪你玩多久都没关系的!你是想骑木马还是想搭积木?” 皓哥儿不应她,依旧晃着小腿儿发呆。 小秋雁小大人似的一叹,表示非常不理解皓哥儿的行为,以前呢,他很喜欢和她玩的,一下学就会来找她,她跳房子、跳绳、踢毽子,他都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亲自试试,但他是个闷葫芦,没开朗的智哥儿逗趣。有时候她和智哥儿玩得开心,把他晾在一边,他还会气冲冲地走掉。现在她专门陪他,只陪他一人了呀,他怎么好像不买账了? 这便是孩子的天性了,不管白日里孩子与小伙伴或亲朋好友玩得多么兴高采烈,一到晚上就只想抱着自己娘亲了。皓哥儿没有娘,这一年的风餐露宿,上官燕成了他心里的“娘”,上官燕一死,他的世界好像轰然坍塌了一样。上官燕打他、虐待他,他不是不难受,但再多的难受只要上官燕肯给他一点哪怕是敷衍出来的温暖,他都能忍受。 “你吃呀,吃一口,很好吃的,我吃了两碗呢!”小秋雁无法感同身受,太小,情商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大人们的世界她也不是很懂,只听说皓哥儿的外婆再也回不来了,但皓哥儿这种不吃饭的行为让她很恼火,“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一天也吃不到一顿饱饭?我在来王府之前哦,都是喝米汤吃野菜和番薯的,饭只能给大人吃!” 皓哥儿不为所动。 小秋雁气急败坏地皱起了小眉头。 这时,冷幽茹推门而入,小秋雁忙福着身子行了一礼:“王妃!” 冷幽茹扫了一眼小秋雁碗里已经没了热气的牛肉蛋花粥,淡道:“退下。” 小秋雁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是。” 临走时,小秋雁将蛋花粥放在了桌上,还可以吃的,虽然冷了。 冷幽茹缓缓 走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两眼空洞、仿若行尸走肉的皓哥儿,缓缓地道:“从今天开始,你住我院子。” 直接是命令的口吻,带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皓哥儿的腿没晃了。 冷幽茹清冷的目光自屋子里逡巡而过,在看到墙壁上的卡通图案时目光凝了凝,最终落在一脸阴郁的皓哥儿头上:“屋子里的东西哪些是你喜欢的,一一指出来。” 皓哥儿不动。 冷幽茹也没发怒,只云淡风轻一般地说道:“没反应我权当你一样也不喜欢了。岑儿,进来把表公子抱走,这间屋子封掉,玩具烧掉。” 岑儿的立马窜了进来,忍住心底的惊诧道:“是。” 语毕,伸手抱起皓哥儿,皓哥儿挣扎,准备拳打脚踢,奈何他这点儿力气对付德福家的和乳母还行,在她这名武功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岑儿稍稍一用力,皓哥儿双腿被捉住,双手也被按住。皓哥儿一口咬上岑儿的肩头,岑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血水顺着他嘴角溢了出来。 皓哥儿呆住了,木讷地松了口,定定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岑儿。 冷幽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地道:“行了,表公子没什么要带的,咱们走。” 岑儿抱着皓哥儿往门外走去。 皓哥儿就一直盯着冷幽茹,用一种试探和较量的眼神。 冷幽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甚至走得比岑儿还快,先一步离了房间。 皓哥儿又是一怔,回头望向地毯上水玲珑设计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四巧板、多米诺骨牌、拼图、积木……舌尖舔了舔唇角,又狠狠地瞪向冷幽茹。 然,冷幽茹只甩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就在岑儿抱着他跨过门槛之际,他突然抽出手,指向了一地玩具。 第一回交锋,冷幽茹完胜! “母妃把皓哥儿接走了?” 诸葛钰在外书房处理完公务,回紫藤院便听水玲珑讲了皓哥儿的事,这便有了上面一句提问。 水玲珑倒了一杯清水递到他手上,又拿毛巾擦了他额角的薄汗,说道:“是啊,接走了,皓哥儿带了一些玩具过去,衣裳什么的母妃没要太多,估摸着母妃是想请绣娘重新做他的秋裳和冬衣。” 诸葛钰的眸子紧了紧,似是觉得不妥,皓哥儿是诸葛玲的儿子,母妃对诸葛玲……会否与对他和诸葛汐一样? 水玲珑如何不明白诸葛钰的担忧?琰儿的死,诸葛玲的死,两个母亲都受到了伤害,而且上官茜死了,虽然上官茜没有绝育但实际上她也没再生育,该放下的冷幽茹应当放下了,尽管她其实也想不通冷幽茹缘何要抚养皓哥儿。 “你看看紫藤院的布置,再想想我生产前后母妃为我和孩子们做的事。”水玲珑轻声提醒道。 诸葛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希望这个家能真正地好起来吧。” 言罢,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黯然,没再多言,直接去了净房。 出来时,就发现原本应和乳母一起睡的儿子也躺在了他们床上,他微微一愣,脱了鞋子将娇妻拥入怀中:“怎么儿子也在这里睡?两个孩子一人半夜吃两顿,你都不用睡了。” 水玲珑抬手,笑眯眯地看向他:“哥儿老好动了,没人理他自己就能在床上动半个时辰,吃的多拉的多,偏把尿不怎么行得通,他老爱拉他自己的,今天换了十几条裤子……姐儿喜欢人陪着,一没人就哭,给什么都不要,就爱吃手指,不过能把尿了,白天都很少尿湿裤子……” 水玲珑如数家珍地将孩子们的情况一一说与诸葛钰听。 诸葛钰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儿子随你,笨笨的的,姐儿随我,顶聪明。” 水玲珑的小爪子挠了挠他,故作薄怒道:“嫌弃我和儿子了,是吧?胆儿肥了呀你诸葛钰!” 诸葛钰哈哈大笑,一晚上的阴郁被冲散了不少。看着她白皙水嫩的肌肤,隐隐泛着水蜜桃般诱人的光泽,他的喉头一阵燥热:“玲珑……” 水玲珑抬手圈住他脖子,主动送上香吻,紧接着,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云雨过后,水玲珑趴在他身上,微微喘息。 诸葛钰没有睡意,就一下一下轻抚着水玲珑光滑的脊背。 水玲珑就发现他仍没有释怀,暗暗一叹,摸着他的脸问道:“诸葛钰,你难过可以说出来的,闷在心里怪难受,讲出来会轻松很多。”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爱生闷气的性子,苦了累了伤感了,把自己憋在书房,一憋大半夜,把所有情绪都塞进心底了,尔后没事人一般回来。刚刚他说是处理公务,谁能保证他不是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诸葛钰搂紧了水玲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头顶,发丝轻轻的飞了起来。 他却沉默无言。 夜晚,静谧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偶尔一点小宝贝们的呼噜声。他抱着她,仿佛睡着了一般。 就在水玲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打算闭眼进入梦乡时,头顶飘来他似近还远、似有还无的低喃:“我找到神庙,看了上官燕的手记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恨错了,她走之前连血泪都哭出来了……我恨自己,为什么总倔强地等她赴约?为什么不能主动拉下脸去找她一次?也许找了,她不会死,妹妹也不会死……”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在谈论着别人。但眼底的哀恸似荆棘,伴随着每一次的眨眼都能戳到人的心底。 水玲珑挪了挪身子,半靠在床头,将他揽入自己怀里,让他冰凉的脸贴住她温暖的心口:“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自责了,你自责伤心懊悔,娘和玲儿都回不来了。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都做了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你倔强地等她赴约是想证明她没忘记当初的承诺,想证明她心里不是只有妹妹,也有你,你没有错。” 你那么小,那么单纯,又遭受了那样的打击,看到的都是人性卑劣的一面,怎么猜到当初的上官茜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诸葛钰的眼眶微红,抱着玲珑,像抱着自己的娘亲。 水玲珑像拍着一双小宝贝那样,轻轻拍着他肩膀:“你过得幸福,娘在天上看到了也才能安心。” 诸葛钰看了一眼酣眠好梦的儿子、女儿,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男女之间最深厚的感情说复杂挺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无非是既把对方当孩子一样疼惜,也把对方当父母一般敬重。 水玲珑低头,在诸葛钰眉间印下轻轻一吻。 诸葛钰在水玲珑怀里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水玲珑动了动身子,令他缓缓地平躺,自己则亲了亲右边的他,又亲了亲左边的哥儿和姐儿,也阖上了眼眸。 …… 漆黑的房间内,没有燃灯,穆华伫立窗前,月光自屋檐下斜斜打入,照在他俊美清秀的脸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朦胧的光晕。 他的视线投入无边夜色,漫过院子里的梅树、花花草草、围墙,朝广袤的天际铺陈开去。 总觉得有些惘然,有些空落,好像遗失了什么。 他摸了摸后脑勺,想起那场事故,他被泥石流冲走,以为必死无疑,结果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就忘了不少事。也正是那次事故,他耽搁了行程,在外逗留 了一个月才返回府邸,尔后皓哥儿就被偷走了。 对儿子的印象是模糊的,好在虽然模糊但他依然认得。 他拿出妻子的遗物,摸着镯子上的金丝,开始在并不清晰的记忆中搜寻妻子的画面,想到二人黄昏下携手漫步、清晨里相视而笑,他又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最宝贵的记忆了,幸好没丢失。 将妻子的遗物收好,回到床边躺下,他习惯性地摸上了脖子上的木牌,别人随身带的不是玉佩就是璎珞,他的却是一块手工雕刻的降龙木木牌,他没了关于这块木牌的记忆,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但能戴在脖子上说明它很重要,或许是父亲送的,或许是母亲。 他从衣襟里拿出木牌,对着稀薄的月光一照,牌子上的楷书便显现了出来,是一个名字,前面是两个字的复姓,后面是单字,很奇怪,这个复姓他家喻户晓,他并不陌生,但他好像不认识这种姓氏的人,或许……他认识但是他忘了?! 翌日,天未亮,紫藤院内便忙碌了起来。 哥儿和姐儿醒得早,水玲珑和小夏分别将哥儿、姐儿抱到一旁喂了奶,诸葛钰在偏房内等水玲珑用膳。 各国历代早朝的时间都是凌晨,自女帝桑玥即位后,立马改成了清晨,水玲珑曰,换她做皇帝,她也改,大半夜的不跟丈夫亲热,不睡美容觉,跑去面对一群同样没睁开眼睛的老顽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诸葛钰很勤快,在水玲珑进屋之前便将温着的羊乳端了出来,又挑开包子让其散热,看到水玲珑,他微微一笑:“早啊。” 水玲珑很闲适地伸了个懒腰,全天下也就她敢当着丈夫的面做出这种举动,偏还做得优雅、做得可爱。在诸葛钰对面坐下,她笑眯眯地道:“你今天心情不错啊,嗯?” 诸葛钰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她碗里,露出一抹开心的微笑:“娘子大人昨夜辛苦,为夫岂有不开心的道理?” 说的是水玲珑抱着他睡了大半夜的事。 水玲珑揉了揉原以为会酸痛却莫名舒畅的胳膊,挑了挑眉,举箸用膳。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醒来用内力帮她疏通了筋脉的。 用完膳,水玲珑一边伺候诸葛钰换朝服,一边问道:“还没找到荀枫和金尚宫吗?” 诸葛钰摇头:“这两人好似人间蒸发了似的,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逃去了漠北。像金尚宫那人,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能批命卜卦,很容易找到分量 不轻的靠山。” 所以,荀枫就靠一个半老徐娘养着? 水玲珑摇了摇头,不像他的风格。 诸葛钰又道:“我派人去漠北找找看,也顺带着打听一下太上皇和娜扎的动向。荀枫换了名字也不一定,反正他一开始也不叫荀枫。” 水玲珑系着他腰带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问道:“他从前叫什么?”没听荀枫提过! 诸葛钰漫不经心地道:“他是在马棚里出生的,他爹看都没看他一眼,也就没给他取名字,他娘叫他‘阿靖’,他爹承认他之后打算直接给他取名‘荀靖’,他那时多大来着?好像五六岁的样子,却坚持要了‘荀枫’。” 水玲珑系好腰带,又抬手抚了铺他衣襟,道:“这样啊,既然是小时候被抛弃的名字,想来长大后不太可能会用了。” 看了诸葛钰一眼,又道,“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查查。” 水玲珑笑着“嗯”了一声。 诸葛钰俯下身与她平齐,水玲珑含羞一笑,在他脸上香了一个,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吻了个天昏地暗。 清幽院。 冷幽茹和皓哥儿在小圆桌旁坐下,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早点:奶香小馒头、酥油葱花卷、藕丝糯米元宵、凉拌木耳、清炒黄瓜、五色杂粮、十六色素味什锦拼盘……非常丰盛! 皓哥儿幽怨的眸光扫过桌上的膳食,闷闷地低下了头。 冷幽茹就看向了他,皓哥儿被收拾得很干净,头发梳得光亮,衣衫纹丝不乱,小脸蛋上抹了点儿防干燥的面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冷幽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他斜襟的一颗扣子上,不,确切地说是扣眼上,扣眼的边缘缝得不好,被扣子遮住是以不太明显,偏冷幽茹火眼金睛,一下子便捕捉到了边缘不足两毫米的线头。冷幽茹黛眉一蹙,放在桌上的手指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动了。 德福家的瞧二人的气氛不对,忙笑着打了个圆场:“王妃,趁热用膳吧,待会儿表公子要上学。” 这时,皓哥儿的鼻子有些痒痒,抬了袖子就往鼻尖上蹭。 冷幽茹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儿晕了过去! “带他进去洗澡!换衣柜旁第三个箱子里的衣服!” 岑儿和德福家的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了一番便带着诧异不解的皓哥儿去了净房,皓哥儿被强按着洗了个澡,换上冷幽茹亲手做给琰儿,琰儿却没来得及 穿一次的衣裳,怯生生地回了桌旁。 冷幽茹舒心一叹,拿起筷子说道:“吃吧,吃完了赶紧去上学。” 皓哥儿咬了咬唇,也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似的,瞟了一眼桌上的早点便垂下了眸子。 冷幽茹顺着他的目光也把早膳一一看了一遍,目光微微一动,说道:“叫膳房端一碗三鲜面和一笼小笼包并一份卤水拼盘过来。” 岑儿倏然瞪大了眸子,不是吧,王妃的桌上也好几年没上过肉了,在天安居用膳时,王妃随大流也喝点排骨汤之类的,不过往清幽院上肉……真是不可思议! 德福家的高高兴兴地去膳房领了三鲜面、小笼包和卤水拼盘。 皓哥儿还是不吃。 冷幽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犹豫片刻后,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又分别吃了一口小笼包和一片卤肉。 皓哥儿这才举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岑儿撇了撇嘴,这小东西莫不是以为王妃会毒害他吧? 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没区别,用得着这么费劲儿去下毒? 皓哥儿吃了半碗,还想再吃,冷幽茹推开他的碗:“够了,再吃该撑坏肚子了。” 皓哥儿幽怨地瞪了瞪冷幽茹,想发飙,看了孔武有力的岑儿一眼又悻悻地缩回脖子,跳下地从德福家的手里拿了书袋,就要离去。 “带他去漱口洗手!”冷幽茹一声令下,岑儿将皓哥儿拧进了净房,书袋掉在地上,冷幽茹睨了一眼,德福家的眼尖儿地拾起,用干净帕子抹了书袋上根本看不见的尘垢,恬着笑脸道:“王妃。” 冷幽茹取出书袋里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干净是干净的,就是许多页脚卷了起来,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探出葱白指尖,将卷起来的页脚一页一页弄平,等到皓哥儿洗漱完毕出来时亮给他看了看,并正色道:“记住了,下学回来要是有一个页脚卷着,你就少吃一块肉,晚上的定额是五块肉,你要是超过五页了,就从明天的膳食里扣。” 皓哥儿愤愤地横了她一眼,将书本撞进书袋,这回是真要走了。 “回来。”冷幽茹薄唇微启,叫住了他。 皓哥儿的脚步一顿,心有不甘地转过了身,始终臭着一张脸,像臭鸡蛋似的。 冷幽茹优雅地扬了扬食指,不怒而威道:“拜别长辈。” 皓哥儿的嘴 角狠狠一抽,撇过脸不动! 冷幽茹给岑儿打了个手势,岑儿大步流星地走向皓哥儿,二话不说便按着他脖子朝冷幽茹行了一礼,皓哥儿被捏得生疼,抬脚就踹向了岑儿,岑儿轻松一握,制住了他。 小豹子发飙,又撕又咬,张牙舞爪,岑儿就那么轻轻一拧,便似提葡萄似的将他提了起来。 最后,他败下阵来,像霜打了的茄子,岑儿才放他下地,与德福家的一同离开了清幽院。 今天的晚膳摆在天安居,穆华正式以诸葛玲丈夫的身份与众多亲眷见面。 老太君笑盈盈地坐在炕头,赏了他一对沉甸甸的金锁,甄氏送了一对夜明珠,安郡王和乔慧增了一套文房四宝,诸葛钰和水玲珑则馈遗了他一幅大师画作。 穆华都礼貌地一一接过并答谢。 诸葛流云面色和缓地看向冷幽茹,冷幽茹扬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递给他一个锦盒,他双手接在手里,听得冷幽茹婉转悠扬的声徐徐想起:“这是属于玲儿的产业,从即日交由你打理,好坏都是你的。” 穆华瞬间觉得手里的锦盒沉甸甸的了:“这我不能要,我娶玲儿时不曾给过丰厚聘礼,自然也拿不得玲儿的东西。” 不是客套话,而是他真没享用嗟来之食的习惯。 冷幽茹理了理宽袖,神色如常道:“没什么要得要不得,你不要,将来我们也还是要给皓哥儿,只是平白费了我们许多心思打理,你既然来了,便也没再让我们替你们这一家子劳苦奔波的道理。” 穆华的浓眉一蹙,听着不舒服,却一句反驳的话都将不出来,只得乖乖地收下:“多谢母妃。” 皓哥儿坐在炕头,老太君旁边,仍有些怯生生的,看着他们谈话总会忍不住拿眼往冷幽茹身上瞟,每瞟一次都能闪过一丝幽怨。 水玲珑观察着在她看来十分滑稽的皓哥儿,垂眸喝了一口茶,上官燕之死没对皓哥儿细说原因,怕他太小不懂大人的纠葛,只讲上官燕病亡。但皓哥儿敏感,或多或少知道上官燕是极讨厌冷幽茹的。 穆华回到自己座位,看向晃着小腿儿的皓哥儿,略微忐忑地笑道:“皓哥儿,到父亲这儿来。” 皓哥儿循声抬头,陌生的眼神落在了穆华笑容亲切的脸上,与穆华对视了一下下,几乎是本能地垂下了眸子。 尽管只有一瞬,但所有人包括穆华在内都看清楚了,皓哥儿完全不记得他了! 穆华尴尬得无地自容,偌大一家人,每个人都是陌生的,唯独儿子与他血脉相连,结果,儿子不认他,他局促不安地握紧了拳头,额角冒出丝丝冷汗来。 诸葛钰就说道:“皓哥儿,快过去叫父亲!” 皓哥儿用余光瞟了瞟诸葛钰,眼底闪过一丝惧色,挪着小屁股朝老太君靠了靠。 老太君讲皓哥儿抱在了自己腿上,笑着打了个圆场:“孩子小,别吓着他了,来日方长,等熟络了他自然会叫的。” 水玲珑和冷幽茹同时皱起了眉头! 甄氏掩面笑了笑,看着冷幽茹说道:“大嫂,我听说你得了一个送子观音。”她不信佛,但大周人信,一方水土还一方人呢,大周的菩萨也是保佑大周子民的吧。 诸葛流云和老太君都愕然地睁大了眼,冷幽茹三十好几了,要送子观音做什么? 甄氏就笑道:“大嫂是不是替玲珑求的呀?玲珑已经有一对宝贝儿了,大嫂不若给了小慧吧!” 反正冷幽茹你自己生不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好没意思,对不对? 诸葛流云的眸子里蔓过一层意味难辨的色泽。 老太君问向冷幽茹:“真是送给玲珑的吗?” 冷幽茹的长睫颤了颤,又吸了口凉气,缓缓地道:“不是。” 水玲珑笑了笑,道:“观音送子,佑阖府平安,唯有诚心礼佛之人才能晓其奥义、蒙其悦纳,我们都是沾了母妃的光。” 乔慧松了口气,婆婆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敢公然与王妃抢送子观音?上回她听到有人在府门口卖送子观音便打算去买,奈何中途与董佳琳撞上,二人说了会儿话便被被几名吵吵闹闹的丫鬟吸引了视线,待到她处理完丫鬟的纷争再跑到外面时,早已没了什么人影,后来才听府里的下人传,是王妃买了送子观音。不管王妃是留着自己用还是送人,都轮不到二房的人抢来抢去。婆婆她……挨了一顿鞭笞,怎生……没长记性?幸亏大嫂替她解了围,她可得罪不起王妃。 甄氏撇了撇嘴,昨晚霞光漫天,几乎遮蔽了大半个苍穹,这在喀什庆是上上的吉兆,那卖观音的人定不是凡俗之辈。要不,她怎么会冒着得罪王妃的危险开这种口?不都是想将吉兆引到二房来嘛! 诸葛流云深深地看了冷幽茹一眼,站起身:“摆饭吧!” 一扇纱橱隔开,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眷。 水玲珑先进内室 【163】算账!他来了 更新时间:2014-8-199:06:47本章字数:16085 “什么?叫我嫁一名商人?有没有搞错?我堂堂尚书府嫡女,凭什么嫁一名商人?” 长乐轩内,水玲溪拿着大红色喜帖,暴跳如雷!都不知会她一声,这门亲事便定下来了!这可真是……真是太震惊、太意外、太难以接受了! 秦芳仪绕了绕手里的帕子,看着盛怒下面容几近狰狞的女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是你父亲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啊孩子!” “我不嫁!”水玲溪负气地一屁股坐在宝蓝色镶东珠的贵妃榻上,随手拿过秋香色绣桂枝软枕,狠狠地一顿揉捏! 和荀枫的婚姻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只要一想起无数个夜晚被绑在床头肆意蹂躏,她就浑身冰冷,连汗毛都恨不得一根根竖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荀枫看起来人摸人样,谁料一关上门却是个变态狂!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种破事儿!那一个个痛苦不堪、血泪交加的晚上,她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好了,荀枫被算计了,落败了,流放了,翘辫子了。她知道一切都是水玲珑的诡计,她也被水玲珑给狠狠地利用了一把,不过她不在乎,能换来自由怎么着都成! 原本荀枫落难后,她尚担心荀枫会找人报复她来着,是以,连水玲珑儿子女儿的洗三她都没敢去,生怕一出尚书府便遭遇不测。但前不久从东部传回荀枫过世的消息,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个煞星,总算不能再祸害人间了! 可经历一次失败婚姻的她,断不敢再随便嫁人了!除非是像诸葛钰那么爱妻的好男人! 秦芳仪就看着脾气越来越大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曾经她刻意迎合水航歌而弄了无数通房丫鬟的日子,情绪也特不稳定,动辄发怒,到后来,儿子身败名裂,女儿与丈夫和离,她反而静下心来了,因为,没什么好争的了,都是破罐子,怎么拼也拼不出一块和氏璧,那她还瞎操什么心?倒不如与儿子女儿平平淡淡过日子罢! “商人未必不好,那些追逐名利的官家子弟才最是可恶!你看你二叔、二婶,虽是经商,但不也过得风生水起?人家女儿做了皇后啊!”她这么劝慰道。 水玲溪不悦地蹙了蹙眉,娇声道:“娘!我是皇妃命格!怎么能嫁给一名商人?难道他能咸鱼翻身替代当今天子成为万民主宰?” 秦芳仪果断觉得自己当初被那臭和尚骗了 !女儿要真是皇妃命格,荀枫又怎么会死?秦芳仪在心里把和尚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按耐住负面情绪,软语道:“女儿啊,你这么想,你像你二叔和二婶学习,虽然做不得皇后,但你可以做皇后她娘!你将来生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和你这般貌美,你就把她嫁入宫里,称霸后宫!反正你二叔一家开创了商女为后的先河,也不怕文官诟病!” 水玲溪开始浮想联翩,自己果真生了女儿,像她这般倾国倾城风姿卓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尔后一举夺得云礼儿子的欢心,自此宠冠后宫、权倾四方…… 唉!她好嫉妒她女儿! 秦芳仪见水玲溪沉默,权当她听进去了,赶紧趁热打铁:“况且,我偷偷在花厅瞄了一眼,李公子的长相不比荀枫的差,斯文有礼,与你父亲交谈时虽恭谨谦和,但也不显懦弱胆小,是个上得了台面的良人。” 她是真不指望女儿飞黄腾达了。 水玲溪意识回笼,猛地炸毛了:“娘!那是一名商人!是连诗情和赵妈妈都瞧不起的商人!能上什么台面?你把我嫁给他,难道要我从此和他一起备受世人的鄙夷和嘲讽吗?” 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绝对配不上她水玲溪! 秦芳仪的嘴角一抽,你和离过一次的女人,又不是皇家公主,还想怎样? “反正我不嫁!打死也不嫁!” “胡闹什么?” 水航歌大步走入房内,就听到水玲溪抵死不嫁的话,眉头顿时一皱,厉声呵斥了一句。 秦芳仪的柳眉微不可察的一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转身,语气如此地道:“相公,你来啦。” “嗯!”水航歌点头,摆足了官老爷的架势,再不复曾经在秦芳仪跟前的伏低做小、极尽讨好。 水玲溪屈膝行了一礼:“父亲。”语气不怎么好! 水航歌好不容易因妻子的温柔而稍稍舒展的眉头再次一皱:“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水玲溪绝美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忿,却端正了态度,再行一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水航歌神色稍霁,以救世主的优渥敢俯瞰着自己闭月羞花的女儿,说道:“你和李公子的亲事定下来,十二月完婚,李公子非京城人士,从即日起便以你未婚夫的身份入住尚书府,你没事多和他走动走动,反正是要成亲的,也不怕人说什么!” 秦芳仪闻言极度不喜,大周民 风较南越开放,未婚男女偶尔见面并无不妥,但没成亲便住在一座宅子里,这于女方的名节或多或少是有些影响的,一念至此,秦芳仪打算提出反对意见,可一想到女儿如今的状况,又觉名节不名节的好像和女儿没什么关系了。 水玲溪心底的火噌的一下烧了起来:“父亲!我不嫁商人!我是尚书府千金,凭什么委身于一介商人为妻?讲出去都笑掉大牙了!” 水航歌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水玲溪说什么?她嫁给李靖传出去会笑掉大牙? “李靖乃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便是配与公主做驸马也没二话的,你和离了一次,人家不嫌弃你非完璧之身依然肯娶你,这是你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你还挑三拣四!真以为自己还是原来的尚书府千金吗?就你这好高骛远的性子,难怪事事输了你大姐一头!”水航歌冷声批判道! 水玲溪最嫉妒水玲溪,水玲月做了皇妃,水玲语做了诰命夫人,她都不嫉妒,因为云礼即位了,所以水玲月成没人要的老太妃了;江总督年事已高,水玲语再过几年也要苦苦守寡了,她们都没任何值得她嫉妒的地方,唯独水玲珑,丈夫优秀得不像话,婆家显赫得不像话,又生了一对龙凤胎,风光得不像话…… 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被她占尽了! 不,尚书府所有的好运都没她抽走了,好像尚书府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而水航歌的言辞无异于烈火烹油,使得水玲溪的心魔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她便失了以往的理智,高声驳斥道:“父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看中的不是李公子,而是他选秀入宫的妹妹!你曾经投靠荀枫失策,现在便想借机赢回一点局面!你是把我卖了来满足你自己的私欲!父亲,你好自私!”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静谧的天地如翠竹断裂般发出了突兀的声响,水玲溪和秦芳仪整个人都惊呆了,长这么大,水玲溪还是头一回被自己的父亲掌掴,自己不是他最疼爱、最器重的女儿吗? “玲溪是为父最疼爱的女儿,玲溪要什么,为父都会不遗余力地找来给你的!” “玲溪呀,你是我们水家的希望,将来水家的辉煌就全靠你了,你可千万要把住太子的心!当然,为父相信天下男子但凡正常之人都无法抵挡你的美色。”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发生的一般,可刚刚,那名爱她如命的父亲打了她?! 真是讽刺啊…… 秦芳仪的黛眉一蹙,不过是个商人罢了,水航歌缘何动这么大的怒?一个还没册封的秀女,值得他下这样的赌注? 福寿院内,老夫人正坐在炕头吃燕窝,胡大夫的医术非常高明,替老夫人针灸几回之后,老夫人的身子大有起色,再加上服了一段时间的良药,目前已能下地走动,也能较为利索的说话儿了。 她将碗里的燕窝吃得干干净净,可见心情很是不错,原本呢,王爷看上了柳绿,她便以柳绿的父母做要挟,希望柳绿吹王爷的枕旁风,求王爷救水沉香出冷宫,谁料柳绿那贱蹄子阴得很,来了招釜底抽薪,直接求王爷将其父母要了去!活活气死她了都! 好在柳暗花明…… 王妈妈接过老夫人手里的碗,一看,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口不剩,不由地心中疑惑,老夫人许久没这么好的胃口了…… 瞳仁左右一动,王妈妈敛起思绪,恬着笑脸道:“听说三姑奶奶来信讲有了身孕?老夫人真是有福呢!” 老夫人点了点头,没什么喜色! 王妈妈的眼神微闪,又试探地道:“大姑奶奶生了一对龙凤胎,原先听说是早产身子弱,而今大好,能吃能睡,与普通婴孩儿一样一样了!” 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多大喜色! 王妈妈纳闷了,与尚书府有关的好事儿就那么几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老夫人到底在乐呵什么? 王妈妈端着碗,就要退出去,目光狐疑地一扫,瞥见了茶几上的一张大红色喜帖,心头一动,难道……老夫人是在高兴二小姐的亲事?不能啊,嫁给一名商人有什么可喜可贺的?虽是二嫁人,但二小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思量间,门外传来了丫鬟的禀报:“老夫人,二小姐求见!哭得老厉害了!” 王妈妈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皮子,笑道:“奴婢去迎了二小姐进来!” 老夫人摆了摆手,阖上眸子慵懒地道:“不用了,让她回,说我歇息了。”嘴里,却唱起了小曲儿。 王妈妈的眼神又是一闪,福着身子应下:“是,奴婢明白了。” 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老夫人,庄子里到这个季节该出新鲜水果了,今年还给大姑奶奶送吗?” 老夫人的眸光一凉,想了想,还是说道:“嗯,送吧,哥儿和姐儿洗三我没去成,你亲自选一批鲜果送去,聊表我这曾外祖母的心意。 ” 王妈妈躬身退出,将老夫人的原话如实相告,水玲溪气了个半死,当即掉头冲出院子,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清幽院内,水玲珑正在与冷幽茹清算夏季的账目,不仅有府里的,也有王府名下各大店铺和庄子的。 冷幽茹拿起一本册子念道:“正掌柜一名,月钱十两;副掌柜两名,月钱六两;前堂伙计六名,月钱二两;粗使伙计十名,月钱一两;洒扫仆妇四名,月钱一两,其中,一名副掌柜上季度提前支了二两零七百五十文,这回总共应发多少?” 水玲珑飞速敲着算盘,冷幽茹话落,须臾,她答道:“四十五两零二百五十文。” 冷幽茹提笔批注,翻了翻效益那一栏,喃喃道:“好像不怎么赚呢,春季就是五百两,怎么夏季了没什么增幅?” 这是一家中等的绸缎铺子,按理说夏季衣裳的样式繁多、花色新颖,生意应当比春天好一些才是,最好的是冬季,年关人人都得缝新衣,最淡的春季,因为冬天的衣裳还能穿,可夏天没增幅,这也太奇怪了。 水玲珑就道:“母妃要不要派人去铺子里看看?” 她是去不了,姐儿离不开她,冷幽茹倒是自由,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冷幽茹擅于享受生活,却不懂得打理生意,冷幽茹要是去巡视一圈,铺子得全部换上鎏金灯罩、银丝熏炉、兔毛地毯……赔都赔死了。 冷幽茹黛眉微蹙:“是不是要涨点儿工钱?这么点钱能活么?” 水玲珑扶额,王妃大人,诸葛家开给工人的薪水已经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了,除开月钱,每季度都发送两套衣裳、两斤菜籽油、两斤鸡蛋、两斤猪肉、两条鱼、两斤鲜果,年底不管职位高低、不管贡献与否都有二两到十两不等的红包,她都肉痛死了! 讪讪一笑,水玲珑道:“母妃,外面一斤面粉三文钱、一个鸡蛋一文钱、一斤猪肉十五文钱,这是市场价,晚上的价格会减半,他们只要晚一点去购买第二天的食材,虽不大新鲜,但能便宜很多,穷苦人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水玲珑没菩萨心肠,也不搞什么慈善事业,这就是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的现状,她无力改变,除非改变整个社会,否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诸葛家搞特殊搞得太明显,一定会成为所有商家群起而攻之的仇敌。而冷幽茹一碗血燕五十两银子,一支发簪一百两银子,一套衣裳一锭金子,当然不理解这些穷苦人是怎么过活的了。 冷幽茹的食指翘了翘,似是而非地“哦”了一声,又放下手里的账册,拿起另一本:“算古玩店的。” 水玲珑认真地敲起了算盘。王府家大业大,仅凭朝廷发给王爷和诸葛钰的俸禄根本支撑不了王府庞大的开支,或许连养冷幽茹这只骄傲的孔雀都养不起。别说冷幽茹了,就她和姐儿、哥儿一个月也至少花掉上千两银子,这还没算诸葛钰的。所以,这些店铺和庄子里的收入才是维持王府奢侈生活的主要来源。 二人开始清算,越算到最后,冷幽茹的眉头皱得越紧:“居然赔了。” 不多时,她又释然,“算了,一家古玩店而已,大不了从我私房钱里挪些出来。” 水玲珑哭笑不得,冷幽茹的私房钱堪比一个小国库,具体多少无可估算。但瞧冷幽茹习惯性一般的语言,可见这么多年她都在拿自己的钱贴补某些铺子里的亏损,心是好的,但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唉!又肉痛了…… 俩婆媳一个大手大脚地瞎指挥,一个小气抠门得心里抓狂,好容易算完所有店铺的帐,二人都像打了一场仗! 冷幽茹松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余光瞟向另一沓子账册,道:“还有庄子里的。” 这时,岑儿打了帘子进来:“姑爷送表公子回来了,今天表公子下学,是姑爷去接的。” 冷幽茹揉了揉太阳穴,道:“请姑爷进来喝杯茶吧。” 不一会儿,穆华牵着皓哥儿的手走进了明厅,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二人对冷幽茹行了礼,皓哥儿又转而向水玲珑行了礼,水玲珑笑了笑,又与穆华打了招呼。 “岑儿,带表公子去洗手洗脸,洗完了吃点水果,尔后到书房描红。” 冷幽茹一声令下,岑儿伸手去拉皓哥儿,谁料,皓哥儿非常配合地走向了净房,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微微诧异了一下。 又一名丫鬟上前,奉了茶给穆华,穆华接过,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账册,谦和有礼地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冷幽茹含了淡淡笑意地道:“也不是,你坐一会儿,这边很快就完了。” “好。”穆华应下,开始喝茶。 冷幽茹翻开第一本庄子的账册,念道:“总管事一名,月钱八两;副管事八名,月钱五两;妈妈十名,月钱二两;小厮丫鬟各十名,月钱八百文,粗使仆妇八名,月钱五百文;守门妈妈三名,月钱五 百文,八月工钱多少?” 水玲珑敲着算盘…… “八十九两又五百文。” 水玲珑一怔,看向了穆华,这厮要不要这么妖孽?比她的算盘还快? 冷幽茹也微微一怔,却不是和水玲珑惊讶同一个点,她的眼皮子动了动,翻了一页,道:“佃租入五十两,柑橘卖四十两又七百二十二文,甘蔗卖三十两又四百一十三文,添置农耕工具耗费九两又六百八十九文,本月收入多少?” “没有收入,亏损了二十三两又五十四文。” 水玲珑敲完最后一颗珠子,也得出了这个答案,庄子八月共进账六十两四百四十六文钱,却支出月钱八十九两又五百文,结果就负增长了。 水玲珑和冷幽茹再次同时看向了穆华,穆华被看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我没忍住。” 冷幽茹没说话,水玲珑也没有。 接下来,冷幽茹又报了几页庄子里的账目,水玲珑就注意到穆华的嘴唇随着冷幽茹的报数微微动着,整个过程神色都是极其严肃的,而当冷幽茹报完,他的嘴也不动了,神色也缓和了,这说明,他在心里算完了。 水玲珑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不是没见过商人习惯与数字打交道,但那些仅仅是为了生存、为了经营有道,穆华不同,他仿佛天生对数字有种抑制不住的狂热,瞧,他现在正在看冷幽茹没算完的账册,两眼泛着贪婪的光,不是想贪里边的钱,而是单纯想把里边的帐挨个挨个用公式算明白。 冷幽茹也注意到了穆华的异样,顿了顿之后将账册往前推了推:“你帮忙算算。” 穆华潋滟的眸子里就溢出极强的亮色来,他起身走到桌旁,小心翼翼地捧起账本,一页一页地翻动了起来,他的嘴再次开始不停地动着,像在默念账本上的条目,又像在核算内心的公式,亦或是一心两用,同时进行。 他看得很快,中间根本不停,厚厚一本账册,少说有几百个条目,他却一气呵成,关上账册又拿起另一本,这回停顿了约莫三秒,水玲珑猜他是在消化上一本的内容。尔后就这样一本接一本,只过了两刻钟,他看完十本账册,随即将十个庄子的月钱、盈亏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水玲珑和冷幽茹瞠目结舌,这已经不能用过目不忘来形容了,他好像把脑袋给分成了十部分,每个部分装着一个庄子的详情,能细致到有多少名丫鬟、卖了多少斤谷子…… 讲完,冷幽茹太过惊讶,乃至于没有动笔去记。 穆华看了二人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要不,我还是写下来?” “必须的!”水玲珑和冷幽茹异口同声! 穆华被二人吓了一跳,敛了敛心神,提笔将刚刚算出来的帐一一写在账本的末尾,边写边道:“其实呢,这种没有规模、没有计划的种植是产生不了多大效益的,庄子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种植,那样的话,最好一个庄子专攻一种农作物,批量生产、批量销售、有争对性地护理;另一种是租给附近的农户,那就不用太刻意管他们种什么了,但最好能派相应的农业专家定期指导农民耕种,农户的收入高了,庄子里的佃租也才能高。” 水玲珑暗暗赞许,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忽而有种成就感,好像和天才的想法一致挺自豪,因为这说明她也是天才! 冷幽茹愣了愣神,又将方才的绸缎庄的账册递给了他:“这个呢?” 穆华认真地翻阅了一遍,说道:“这个不好说,得去铺子里看看,到底是货品质量不够,还是大家的做事态度不够,当然,周围的地理环境也尤为重要,我初入京,不甚了解京城的状况。” 一间铺子的盈亏冷幽茹不在意,反正她有的是钱。 水玲珑不行了,在生活上她可以奢侈无度,但在生意上她绝对斤斤计较,该她赚的,一分钱也不流到外人田!水玲珑想起穆华今儿好像是有事登门的,遂温和地笑道:“你来找母妃有事吗?” 穆华微微点头,不看水玲珑,非礼勿视,那是别人的妻子,不是他的:“嗯,我是想和母妃说一声,我打算去玲儿的铺子里走走,了解一下情况。” 冷幽茹面色如常道:“应该的,你不来,我也正要派人把对牌给你送去的,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对牌,不可混着用,你拿好了。”说着,命丫鬟取来一块红木做的雕刻了藤条纹路的长方形木牌,递到了穆华手上。 穆华起身道歉:“多谢母妃。”扫了一眼纱橱后面的小书房,隐约可见儿子握笔描红的身影,想搬出府居住的话梗在了喉头。 眼看着到了日落西山,穆华和水玲珑起身告辞,冷幽茹也起身去往了净房。 小书房内,皓哥儿抬头望向岑儿,摸了摸肚子,岑儿会意,这是饿了。岑儿看了一眼墙上的沙漏,正色道:“快到吃饭的时辰了,糕点是不许吃的,要不,奴婢再给您拿两块蜜瓜?” 皓哥儿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岑儿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他脑袋,臭小子,总算识相了! 待到岑儿一走,皓哥儿便探出小脑袋四下观察,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他才捂着袖子悄悄地、悄悄地穿过明厅,跑向了冷幽茹的卧房。 打开门,一股香风扑鼻,很淡、很好闻。 皓哥儿吸了吸鼻子,又习惯性地抬起袖子去擦,刚碰到鼻尖便忆起早上被按着洗澡的事儿,眉头一皱,放了下来!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来到冷幽茹的床前,屋子里精致的陈设让他恍觉仿若置身天堂,脚下踩的不是冷硬的地板,而是柔软的云团,是以,他每迈动一个步子都非常小心,到底是担心被发现,还是唯恐破坏了天堂的一砖一瓦,不得而知。 当他终于抵达富丽堂皇的床边时,他惊讶得连呼吸都快忘了。 探出瘦瘦的纤长的小手,摸了摸丝滑如绸的床面,眼底露出一抹惊艳,又俯下身贴着它闻了闻,眼底的惊艳转为渴望…… 想脱了鞋子上去打几个滚,再翻几个跟头,但一看自己其实很干净的穿着,一股自卑的波光在眸子里徐徐蔓延开来,好像这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而他的存在只能令它充满污垢。 后退了一步,他打算离开。 刚走到屏风处才陡然忆起自己的目的! 他踅步走回床边,从宽袖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回头望了望,没看见什么,又跪着爬上床,撩起被子的一角,将竹筒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却说水玲珑和穆华分别出了清幽院,并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天际笼罩了火红娇艳的晚霞。 水玲珑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往紫藤院,出来的略久,也不知姐儿醒了没、找她了没。 走了几步,突然腰肢一紧,水玲珑眉心一跳,本能地便要亮出防狼三式,却及时闻到了熟悉的薄荷香,她的拳头一松,改为搂住他脖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在黄昏轻轻飘荡,穆华循声侧目,就见水玲珑靠在诸葛钰臂弯,似是听了天大的好消息,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穆华第一次打量水玲珑的容貌,他的目力极好,隔得老远也能看清她每一根眉毛,她有一张白净的瓜子小脸,一对浓黑黛眉,一双大而闪亮的眼眸,鼻子很尖,嘴唇很小,一笑,明眸皓齿,清秀可人。 不是那 【165】腹黑的姐儿,梦想(求票!) 更新时间:2014-8-2112:28:02本章字数:13101 “有这回事?”紫藤院,水玲珑拿来姐儿咬在嘴里的木偶,换了一根磨牙棒给她吸,听完王妈妈的禀报,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手一动,不小心撤掉了磨牙棒。姐儿嘴里的东西被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水玲珑又将磨牙棒还给了姐儿,姐儿咧唇一笑,塞进嘴里继续吧唧吧唧吸了起来。 王妈妈看着水玲珑带孩子带得这么娴熟,心头微微一动,说道:“大姑奶奶真是辛苦了。” 水玲珑怜爱地香了香姐儿的小脸蛋儿,将她放在婴儿床上,与哥儿并排躺着玩,尔后看向王妈妈,难掩喜悦地道:“为了孩子再多的苦也值。” “是,是这个理。”王妈妈发自内心地佩服,大姑奶奶虽说在庄子里吃了不少苦,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府奴仆成群,大姑奶奶仍能亲力亲为地操持孩子,真是难能可贵了。 水玲珑迅速收回放在孩子们身上的注意力,问向王妈妈:“老夫人当真很赞成我二妹和李公子的亲事?” 王妈妈的笑容敛了几分,说道:“可不是么?老夫人自打中风后胃口便不怎么好了,平日里炖一碗燕窝,能吃进小半大家就都阿弥陀佛啦!今儿下午您猜怎么着?老夫人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脸上啊,更是挂着从未有过的笑容!简直比当初自个儿闺女儿入选皇妃还高兴!” 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上了年纪的人多是如此,一分好能给你夸成三分,三分坏能讲成七分,总之一个原则:必须下狠药让对方信。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下人嘛,在主子跟前自卑些无可厚非,要是哪天下人个个比主子还自信满满,这天下才真真儿是要乱了套。 水玲珑笑容不变,示意王妈妈继续说。 “奴婢觉得蹊跷哇,自打二小姐失了太子妃之位以后,老夫人就不那么器重二小姐了!奴婢跟了老夫人几十年,别的不敢托大,对老夫人的脾性是摸清了三、五分的。老夫人重男轻女,把大少爷和二少爷是无私地疼到了骨子里,哪怕大少爷身败名裂了,老夫人依然待他如初。孙女儿不同,除了大姑奶奶您是得了老夫人几分真心,别的千金呀……”言于此处,王妈妈难为情地笑了笑。 水玲珑就和和气气地道:“王妈妈的意思我明白,大环境影响,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千金们再优秀,那都是要归入别人家族谱的。” 她和王妈妈还没亲 密到能彼此置喙老夫人的为人。 王妈妈的头皮一麻,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急躁了些,只想着怎么迎合大姑奶奶,却忘了大姑奶奶谨慎内敛的性子。王妈妈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子,歉疚道:“瞧奴婢这口无遮拦的嘴儿!该打!” 水玲珑应景地抬了抬手,算作阻止,实际王妈妈也没用力。 王妈妈接着刚才的话,却不像刚才那样想到什么说什么,而是字斟句酌:“何况二小姐又与荀枫和离,丢了尚书府多少颜面,老夫人早不待见二小姐了!怎么偏偏会那么高兴二小姐的亲事?是以,奴婢就提醒老夫人庄子里出了鲜果,要不要给您送来,老夫人顾忌面子答应,奴婢才有机会与您通个气儿。”非常卖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功劳。 过滤掉王妈妈话里的水分,单单就事论事,王妈妈提供的信息还是比较有用的,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丝丝晦暗难辨的光,尔后牵了牵唇角说道:“王妈妈有心了,今后怕是有不少劳驾王妈妈的地方,我先谢过王妈妈了。” 打了个手势,枝繁会意,转身自多宝格下方的柜子里取了一个正方形锦盒。王妈妈一边笑着说“哪里哪里?奴婢不敢居功,为大姑奶奶效命是奴婢的荣幸”,一边用余光瞟着枝繁的动作。 待到将锦盒递到她手里,她打开一看,顿时傻眼,居然是一套纯金打造的头面儿,她追随老夫人几十年,大大小小的赏赐不计其数,却从没有过成色这么足的金饰,她迅速关上锦盒,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奴婢惶恐,大姑***赏赐太厚重了!” 水玲珑对卖命办事的下人是非常大方的,水玲珑就淡雅一笑,眸光清澈:“王妈妈请起,这些都是俗物,比不得王妈妈的一片心意。” 若只是一些金银珠宝,王妈妈倒也不至于发自内心地动容,但水玲珑能看到她的心意,这令她非常受用,隐隐有种被尊重的感觉,她又福了福身子,笑容真挚了良多:“多谢大姑奶奶。” 又寒暄了几句,王妈妈打算告辞,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若有所思道:“对了,大姑奶奶,二小姐是不是来找过您?”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是啊,说是让我想法子替她推了这门亲事,我一口回绝了。” “难怪二小姐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连李公子亲自来王府接她,她也委实不高兴,好歹,奴婢瞧了那李公子的模样,真真儿是俊得很呢!” 水玲珑不禁诧异:“李公子来了?” 天色渐暗,夜幕的星子悄悄爬出云层,在仿若笼罩了一片轻纱的苍穹亮出微弱的星光。 水玲溪站在门口,也站在风口,夜风吹起她淡紫色裙裾,自身后扬起一个飘逸的弧度,远远看去仿佛长了一张梦幻的翅膀,不知何时便要振翅飞翔。 然,与她飘逸的身姿相比,她脸上的表情却僵硬得不像话! 那种妖邪的语调,轻轻柔柔,似柳絮似春风,偏又夹杂了犀利如刀的尖锐,一入耳便刺激得她汗毛倒竖! 她一个机灵转过身,冷风自背面吹向她,她几乎要跌下台阶,穆华伸手一扶,却有一道身影比穆华更快,将打着晃的水玲溪抱入了怀中,尔后,含了一丝不明笑意的声音在水玲溪耳畔徐徐响起:“水侧妃,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难怪四处开遍桃花,拍都拍不烂呢!” 话落,水玲溪的脑海里倏然炸开一道惊天闷雷,仿若有澄碧蓝天瞬间蒙了乌云阵阵,又卷起天雷滚滚,她的时间霎那间灰暗一片…… 她长大了嘴,连尖叫忘了发出,就那么木讷地盯着眼前含笑看着她的陌生的容颜。 叫她“水侧妃”的,除了荀枫那个表态狂还能有谁?! 但这副皮相,这种声音,不属于荀枫啊…… 可若不是荀枫,那种令她不寒而栗的调调和讥诮又是怎么来的? 穆华眉头登时一皱,不是恼怒英雄救美的机会被人捷足先登,而是觉得他们两个好生奇怪,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成何体统?这里是王府门口,不是假山后,一介未出阁的女子与男人公然搂抱久不放开,简直……简直太伤风败俗了! 摇了摇头,穆华失落极了,外表如此完美的女子为何偏偏德行有亏?这几乎是对美的一种亵渎,太令人失望了! 穆华再看向水玲溪,眼底已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排斥。 李靖红唇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看向一脸不屑的穆华,意味深长地笑道:“阁下是王府的二姑爷穆华吧,失敬失敬,我是玲溪的未婚夫,叫李靖。” 原来是未婚夫啊,穆华神色稍霁,起码不至于嫁不出去了,但内心依旧十分鄙视二人的行为,男的女的都鄙视!敛起负面情绪,穆华语气如常道:“李公子。” 没了下文! 三人不熟,他不打算带他们进王府坐坐,况且他本来就是有事要出门的。 李靖笑意深深道:“ 瞧穆公子神色匆匆的样子,是否要出行?要不,我与玲溪送你一程?大家日后都是自己人,穆公子且赏个脸吧。” 穆华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不必了,我就去街上转转而已,王府有马车,二位请自便。” 言罢,朝斜对面的车夫看了一眼,车夫驾了车过来,他潇洒地上了马车。 刚坐到软榻上,窗帘子被人从外掀开,一张如玉风华的脸闯入了他的视线,他眉头一皱,听得李靖幽幽森森地笑道:“穆公子,一路走好。” 穆华看着他明明灿烂却令人倍觉幽冷的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眼底的讥诮令他想起上官燕劫持冷幽茹时冲他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笑,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你真得感谢我”,那时他也是这么毛骨悚然。 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李靖一眼,穆华果断拉下了窗帘! 另一边,李靖也搂着浑身发抖的水玲溪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时,穆华依稀听到旁边的马车内传来不堪入目的话音。 “水侧妃大抵是忘了我们曾经怎么甜蜜的,现在我来帮水侧妃好生回忆一下……” “不要……不要……你走开……你不要那样……不要……” 怎么听怎么像李靖在做什么非人的虐待似的,穆华的眸光一暗,下意识地想阻止李靖,可当他掀开帘子望向对方时,他们的马车已经与他的错过老远了。 他的心底掠过一丝愧疚,早知道会这样,就答应李靖与他们同行了。 “你的意思是水玲溪很怕他?”听完王妈妈简单的描述,水玲珑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王妈妈认真地答道:“应该是的,奴婢那会儿刚走到转角的巷子里,虽然没听清他们谈了什么,但二小姐整张脸都是白的,马车驶过巷子口时,奴婢还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和……” 后面的话王妈妈有些难以启齿,大姑奶奶尽管是过来人,可太腌臜的事儿她不敢说啊,恐污了大姑***尊耳。 水玲珑却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和什么?”x虐?还是殴打? 王妈妈笑比哭难看,迟疑着讲道:“和撕裂衣服的声音。”这算是完全颠覆了姑爷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看第一眼时尚且觉着道貌岸然,谁料……谁料骨子里竟胆大妄为到撕扯二小姐的衣裳,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后边儿会发生什么了。 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这是荀枫换个马甲重现江 湖了么? 难怪找不着他! 化名为李靖,又是一名地方商人,谁怀疑得到他头上? 水玲珑凝了凝眸,问道:“我听说李靖是护送妹妹选秀入京的,你可知他妹妹叫什么名字?” 王妈妈看过老夫人的信,自然晓得,她如实答道:“叫李婉。” 入夜时分,诸葛钰回府,哥儿和姐儿在浴盆里洗着“鸳鸯浴”。 水玲珑用线编了两条长长的洗澡带,姐儿和哥儿各睡一个,尔后她和小夏开始为兄妹俩洗澡。 谁料,哥儿顽皮,一伸手摸到姐儿的胳膊,想也不想便狠狠一抓。 姐儿吃痛,“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伴随着这阵哭声,姐儿也仿佛不甘示弱,狠狠地挠了哥儿一把。 这下,哥儿也开始嚎啕大哭了。 水玲珑和小夏忙一人抱起一个,都哭笑不得,这么小呢,就学会干架了。 要说哥儿的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同样是亲娘的孩子,凭什么吃亲娘奶的是妹妹,晚上和亲爹亲娘睡的也是妹妹?妹妹半夜醒了,爹娘忙得团团转,他醒了就只能对着睡眼惺忪的乳母,这叫他情何以堪? 但水玲珑不觉得两个多月的哥儿能想通这些弯弯道道,她拍了拍哥儿的小屁屁,严厉地说道:“下次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 哥儿可怜兮兮地望着水玲珑怀里肆意找着奶源的妹妹,张大嘴,“哇哇”哭得越发厉害,乃至于诸葛钰刚走进穿堂便听到了儿子震耳欲聋的嚎哭,他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进了屋,俩孩子均已穿戴整齐。 他从小夏手里接过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儿子,看了看吸着手指,眼角还挂着泪花却冲他甜甜一笑的女儿,再低头看向哭得毫无形象的儿子,脸色一沉:“亏你还是哥哥呢,都没妹妹听话的!瞧妹妹多乖,我一回来她就冲我笑,你呢?就对我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道吗?” “哇——”哥儿哭得死去活来…… 夜间,水玲珑喂了姐儿,又抱着哥儿玩了一会儿,待到兄妹俩都睡着,小夏才抱了哥儿去偏房。 水玲珑侧躺在姐儿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熟睡的脸,把同样目不转睛却是盯着她的诸葛钰晾在一边。 诸葛钰心里不舒坦了,女儿睡都睡了,她老盯着干什么?该分一点注意力给他才是,他这大活人像傻子一样在她旁边坐了两刻钟,她好像……都没发现似的 ? “娘子!”气呼呼地唤了一句。 水玲珑转过身,微愣地看向他:“嗯?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诸葛钰的神色稍作缓和,侧身躺下,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白皙的雪颈:“先前和你说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 水玲珑被吻得微痒,轻轻笑出了声,并拿手推开他。 诸葛钰遭拒,干脆一口含住她指尖。 温热的舌头细细描绘她手指,一阵小小电流便打进了水玲珑的脑海,水玲珑的身子微微一颤,迅速抽回了手指,并说道:“再考虑我也是那个答复:不去!” “梨花镇的温泉很有名的,里面儿养着各式各样的小鱼,可有意思!离京城又近,我们去一天一夜就好了。”诸葛钰循循善诱。 水玲珑不为所动:“儿子扛得住,身体素质极好,姐儿不行,她坐不得车,颠簸来颠簸去,怕颠出病。” 诸葛钰神秘一笑:“谁说带孩子了?就我和你。”我们二人世界! 水玲珑笑不出来了:“不行!孩子们不在身边,我受不了!”哥儿是不得已,她一人照顾两个着实顾不过来,晚上才让哥儿随乳母睡,但白天,除开必要的庶务应酬,她基本不许孩子们离开她视线的。前世的阴影太重,她到现在都有些患得患失。 诸葛钰就委屈地皱起了俊脸,也把儿子那套学了个十成十:“有孩子们以后,你都不属于我了,你老忽略我,老不理我,老给我坐冷板凳。哼!” “有这么严重吗?”水玲珑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诸葛钰点头如捣蒜,义正言辞:“绝对有!你每天看我的时间根本比不上看他们的三分之一!” 水玲珑不禁失笑,抬手圈住他脖子,主动亲了亲他嘟起的红唇,眯了眯眼,柔声道:“今晚好生补偿你。”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抱着她横空一转,水玲珑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就发现他抱着自己离开了床榻:“去哪儿?” 诸葛钰似笑非笑,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在孩子身边,你老爱分心。” 话音未落,他已抱着她走入了净房。 月光透过轩窗,斜斜地打在水玲珑冰肌玉骨的娇躯上,有过生养的她,较之孕前多了好几分少妇的妩媚韵味,一仰头、一叹息、一弓身、一浅吟,都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魅惑。 诸葛钰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完全不知餍足。 水玲珑从靠在墙上,到坐他腿上,再到躺在桌上,身子渐渐变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波波惊涛骇浪拍岸而来,席卷着她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她连动一动胳膊的力气都没了,到最后,她终是承受不住太多的愉悦,有一声没一声地哭了起来。 这副少有的娇柔,却是更大程度上刺激了诸葛钰的感官,他吻住她一张一合的唇,将她的求饶吞入腹中。 今晚,夜色独好。 …… 空旷,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穆华缓缓迈着步子,周围太静,静到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静到他连落脚都不敢大力。 也不知怕惊了谁。 天上一轮满月,月辉却照不进他所站的地方,黑漆漆的走廊,一路延伸,没有光亮。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又是这个声音,穆华止住脚步,凝神聚气,开始辨别的声音的方向。他原本在房内歇息,就是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才走了出来,一路顺着时有时无的怪声七万八绕便来了这个地方。可每一次他觉得自己离那名哭求的女子越来越近时,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穆华就站在静谧的走廊内,四下张望,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什么也瞧不见。他抬头望向天上的满月,很奇怪那么亮的月辉为什么照不到这块边角! 他转身,打算回房。或许,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像按了慢放键一般,这求救的声音拉长了调调,一字字,若一根根长线在穆华的耳畔徐徐响起,乍一听很远,再一听,却又仿佛那女子贴在他背上,咬着他耳朵哭泣。 慢放键再度开启,女子的呼救也再次响起:“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穆华霍然转身,果真就看到自己来时的路上,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里,月光终于照了进来,落在她满是鲜血的身上,将衣衫上的竖条纹路映得清清楚楚,却在离她脸蛋一寸时堪堪忍住,她容颜便隐在了暗沉的夜色中。 穆华看不清她的脸,也就无从知道她是谁。 但不管怎样,他不能见死不救。他看向女子,想说“你在这儿别乱动,我去请大夫”,但扯着嗓子嚎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急了,今晚到底吃了什么, 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救——命——你——救——救——我——” “不——要——过——来,你——走——开,求——你,别——这——样……” 穆华急得半死,说不出话他干脆不说了,就那么径自去寻大夫! 谁料,他走过女子身旁时,忽然有一双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手,冷入玄冰、硬如生铁,一把抓住了他脚踝! 他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朝地面栽了下去! 一股失重的感觉蔓过四肢百骸,穆华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去什么回廊,而是在自己房内,手里握着一直随身携带的木牌。 说来也怪,好像握着木牌睡,十有八九能梦到一样的梦境。 将木牌重新带回脖子上,他睡意全无,起身走到书桌旁,点了灯,开始清算铺子里的账册。 清幽院的主卧,冷幽茹沐浴完毕,脱了鞋子打算就寝。岑儿站在她身边,问道:“王妃,您要不要吃点儿椰汁红豆糕再睡?” 冷幽茹点了点头:“嗯,来一块吧。” 岑儿奉上一块椰汁红豆糕,冷幽茹大口大口地吃完,拍了拍手,刚要倒在床上,岑儿又端了一杯蜂蜜牛乳过来:“王妃您喝点儿蜂蜜牛乳,甜甜的,味道非常不错。” 冷幽茹来者不拒,咕噜咕噜,像汉子一般喝完,末了,用袖子擦了嘴,又道:“还有没有肉?要大块的那种。” 岑儿笑盈盈地道:“有啊,都给您准备好了。” 说着,岑儿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盘香喷喷的东坡肉,东坡肉半肥半瘦,却口感细腻,嫩滑多汁,咸中带了点甜味儿,绝对可口! 冷幽茹吸了吸口水,拿起筷子便解决了满满一盘子东坡肉。 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伸了个懒腰:“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岑儿退了出去。 冷幽茹两脚前后一蹬,鞋子飞出了屏风。 尔后她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吸了吸满是油水的手指,这才拉开被子准备入睡。 殊不知,就在她拉开被子的一瞬,一条小黑蛇跐溜飞出来,直直缠上了她脖子! 她吓得花容失色:“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呀?哪位勇士快来救救我?” 皓哥儿浑身充满浩然正气从天而降,雄纠纠 气昂昂,玲珑八面,威慑四方。 冷幽茹像看见了救星似的喜极而泣,并不停朝他招手;“皓哥儿,你快来救救我呀!你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正直的人!你快救救我!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皓哥儿像大猩猩一般捶了捶自己的小胸脯,粗着嗓子大声道:“你以后还逼不逼我洗澡了?” 冷幽茹拼命摇头:“不逼了不逼了!” 皓哥儿严肃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道,“那你以后还扣不扣我的肉啦?” 冷幽茹崇拜且畏惧地看向他,双手合十保证道:“不扣了,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这还差不多!”皓哥儿表示满意,一本正经地走到冷幽茹身边,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落地时已经拿掉冷幽茹脖子上的小黑蛇并丢到了窗外。 冷幽茹感激涕零,搂着他说道:“皓哥儿,你真的好厉害哦!我好喜欢你哦!” 皓哥儿得瑟地笑了笑,扬起脑袋恣意道:“伺候小爷睡觉!” “好!”冷幽茹花痴一般地笑着,将他抱到富丽堂皇的大床上,和他一起躺下。 “打扇!” “好!”冷幽茹为他摇起了扇子。 “摸背!” “好!”冷幽茹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脊背。 “再给小爷唱首摇篮曲听听!”他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冷冷地命令道! 冷幽茹将他抱入怀中,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唱起了他好像没怎么听懂的曲子…… “表公子,表公子!表公子!”德福家的叫了几声无果,忙从后面推了推皓哥儿。 皓哥儿一个机灵回神,就发现自己坐在饭厅的小圆桌旁,桌上摆放着丰盛美味的早膳,冷幽茹坐他对面,神色清冷,举止优雅,宛若九霄仙女,高贵得令人望尘莫及。 皓哥儿先是一怔,尔后目光一暗,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下脑袋,放在桌下的手指交叉相握,左捏捏右捏捏,局促不安。 冷幽茹当着他的面试喝了一口红枣桂圆粥,又吃了一个水晶小笼包,这才把粥和包子推到他面前,云淡风轻道:“吃吧,吃完了去上学。” 皓哥儿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余光一直死死盯着冷幽茹的脖子,几乎要把那儿看出一朵花来。 食不知味儿地吃完,冷幽茹都没提任何关于屋子里进了小蛇的事,也没责问他一句,他 【166】赚钱有道,开心过年(一更) 更新时间:2014-8-2112:28:03本章字数:10999 水玲溪终于和李靖完婚,较原定的婚期提前了将近三月,九月中旬便拜了堂。一时间,关于水玲溪的消息传得纷纷扬扬,从太子妃到世子妃,最终嫁作商人妇,也不知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混得一日不如一日。 借着水玲溪的噱头,李靖的名字在京城一炮而红,不管怎么说,水玲溪是被太子退了婚的女人,普通官宦子弟根本不敢与她有任何交集,当初的荀枫也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心腹才斗胆纳了水玲溪为侧妃,这李靖又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名地方商人吗?怎么敢娶水玲溪? 但很快,众人发现他们嘲笑不出来了。不仅因为李靖的妹妹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正二品皇妃,与颜妃并驾齐驱,也因李靖本人在京城缔造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商业传奇。 李靖原是泉州人士,祖上世代经商,在当地颇有名气,他上有父母叔伯,下有弟弟堂侄,本该齐心协力,振兴李家,努力成为泉州首富,但今年他破天荒地带着属于自己的财产离开了生养他的土地,并将财力全部投入京城,以过人的手段和头脑,迅速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他所开设的项目非常新颖,运作方式也尤为特别。 首当其冲的便是休闲会所,采取一条龙服务,集洗浴、桑拿、按摩、足疗以及各项娱乐设施为一体,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高中低档无一不缺,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短短三月李靖就在京城开了五家连锁店,将周围酒楼、赌坊和青楼的生意抢得干干净净。 男人的生意李靖做得很是成功,钱稳妥妥地进了腰包不说,还趁机拉拢了不少权贵,自然也探到了不少机密消息。 古人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这句话似乎并不适用于李靖。 李靖将男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女人和孩童的生意也不逊丝毫。 就在休闲会所遍地开花的同时,他的韩式美容院和欧式游乐园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占领了京城的各大繁华地段。 现在,别说贵妇名媛了,就连路边的大妈都会说“俺泥哈塞哟”。 更叫水玲珑等人哭笑不得的是,智哥儿以前一下学便和皓哥儿一起到紫藤院找小秋雁玩,如今也不来了,拜别夫子后问他去哪儿,他答:“我要去游乐园,我要看阿凡达”。 京城权贵云集,女人和孩子的钱太好赚了。 除开这些稳赚不赔的项目,李靖还特别有争对性地将绸缎庄、古玩店、药房……开在了诸葛家产业的附近,并将价格严格控制在诸葛家的下面一点点,诸葛家若是降价,他立马跟着降,几个月下来,诸葛家的各大店铺营业额直线下滑,一盘算,亏损的过半,持平的一小半,盈利的没几家。 诸葛家赚钱是为了应付府里每月数千两的庞大开销,李靖无需养家,就水玲溪那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猫儿又能花他多少钱?且他的休闲会所、美容院和游乐园赚得眼红,哪怕全部堵了这儿的漏洞也在所不惜。 要说李靖不是故意和诸葛家唱反调都没人信。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水玲珑放下手里的册子,眸色暗了一分。 冷幽茹端起茶杯,在唇边碰了碰,却是没喝:“他有靠山的吧?不然,这么强悍的商业力度不可能没人跑去砸场子。” 水玲珑面色如常地把安平带回来的消息简单阐述了一遍:“砸过了,但那些闹事的人最后不是被官府抓走,就是被黑道报复。他黑白两道都走得极好,一般人惹不起他。而他也很滑头,避开了冷家、姚家、陆家这些顶级家族的地盘。” 所以,他争对诸葛家的产业便没人插手了。天下息壤皆为利往,指不定那些人也挺乐意看着诸葛家的产业被整到倒闭,这样,他们也能趁机分一杯羹。市场就那么大,少一个商业巨头对余下的谁都有好处。 不得不说,李靖除了擅长商战,也工于心计。 冷幽茹柳眉微蹙,美如西子,夕阳打在她绝美的脸上,反射出一层朦胧的华光:“他和我们诸葛家有仇?” 水玲珑暗付,仇可大了,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和婆婆你也差不多,你与他合作多年,忽而背弃二人的盟约,他自然想铲除你这个叛徒了,如若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联合上官燕将你的事儿捅到冷家去了。 但水玲珑没打算把李靖等于荀枫的结论告诉冷幽茹,眼下的一切全凭猜测,没证据的东西她和诸葛钰谈谈就好,她眨了眨眼,轻声道:“也许……背后有谁指使他这么干吧。” 言外之意是,王妃你可别一怒之下出动死士击杀对方,万一中了对方的激将法,杀人不成却落入圈套,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冷幽茹弱弱地“嗯”了一声,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漫不经心道:“无妨,从我私房钱里挪一些便是。” 水玲珑又眨了眨眼 ,更加哭笑不得,纵然你真有一座国库,长此以往,五年、十年、或二十年……总有被掏空的一天。 但须臾,水玲珑明白王妃执意做散财童女的初衷了,她都没有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这些体积银子又要留给谁?不若花掉算了。 思及此处,水玲珑心平气和地道:“能赚回来的,母妃的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冷幽茹没说话,这时,穆华送皓哥儿下学归来。 十二月,天寒地冻,穆华刚打了帘子便有一股森幽幽的冷风乘隙而入,吹得水玲珑和冷幽茹齐齐打了个冷颤。 “母妃。”穆华恭敬地行了一礼,皓哥儿也跟着行了一礼,却没喊人。 冷幽茹看着二人衣服上的雪花,唇角扬起淡淡笑意,说道:“雪好像很大的样子。” 穆华用冻得通红的手拂去儿子肩头的雪花,没管自己,并笑着道:“是有些大,刚带皓哥儿堆了雪人,这才玩得久了些。”仿佛怕冷幽茹责备。 皓哥儿怯生生地走到冷幽茹身边,低头不语。 冷幽茹拿出帕子,轻柔地擦了他尽管迎着风雪却也跑出了汗水的脸,纤细的指尖落下,皓哥儿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盯着她美如仙子的容颜和微微颤动的眼睑,紧张得呼不过气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垂下眸子,略显忐忑。 擦完脸,冷幽茹将帕子折好放在桌上,并缓缓地道:“嗯,好了,去洗手,洗完去描红。岑儿,备姜汤。” “是。”岑儿领着皓哥儿去净房,不多时,皓哥儿去了纱橱后的小书房,她则前往了膳房。 水玲珑挑了挑眉,冷幽茹和皓哥儿相处得好像……不赖!真是一物降一物,连诸葛流云都束手无策的皓哥儿在冷幽茹这儿简直乖得像只小猫咪。 穆华欣慰地看着不论玩得多野,也总记得回来的儿子,露出一抹笑来。 小丫鬟奉了热茶,穆华接在手里,刚喝了一口便听得冷幽茹问他:“你铺子里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受影响?” “影响?什么啊?”穆华放下茶杯,中规中矩地面向冷幽茹,仿佛等待长辈的训话。 冷幽茹的长睫颤了颤,状似随口道:“没什么,就问问年关将至,你铺子里的生意有没有好些。” 提起生意,穆华两眼放光:“好多了,这不快过年了么?每间铺子都忙不过来,我又雇了十一名短工,两名放药店,五名放酒楼, 四名留在绸缎庄。” 每间,他说的是每间! 水玲珑和冷幽茹俱是略惊了一把,在诸葛家的经济大幅下滑的同时,为什么穆华的铺子可以一枝独秀?难道李靖没有把绊子使到他那儿去? “你没发现你的产业附近也突然多出一模一样的铺子?比如,新开的酒楼、药房、绸缎庄?”冷幽茹按耐住诧异,尽量漫不经心地问。 穆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有哦,一条街,酒楼多了三家,药房多了两个,绸缎庄多了一个,不过生意不怎么好就是了。” 意思是……你把他们逼得没有活路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突然特想掰开穆华的脑袋瓜子,看看他这么书呆子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水玲珑笑着道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是怎么维持生意的?” “哦,这个,我的法子其实也简单。”若换做别人问他,他肯定不答,生意上的弯弯道道都是自己日积月累的经验,开诚布公地授予人说实在的,他舍不得,但对象是自己的家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他笑了笑,如实道,“甭管贵人还是平民,其实都难逃爱占小便宜的心理,他花一两银子,你送他一两一的货物,他自然就乐意常来了。” “怎么说?”问话的是冷幽茹。 谈起生意,穆华总是特别神采飞扬:“拿药店打比方,每个药房都配备了相应的大夫,诊金一百文,药钱另算。这是京城的行情,当然,也有些特别高级的药房,请了名医或退休太医的,诊金贵许多,我就论我们这种中等药房吧!我贴了告示,但凡买九十九文钱的药的患者都能免费看诊。这样,患者下意识地会认为自己省了一百文钱,他还没买东西就省了钱,心情也会好,心情一好,和大夫的沟通也会好,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对于有条件的患者,大夫再明确给出建议,可以考虑买一些保健药材预防疾病时,他就很容易接受了。” 保健药材价值不菲,比如灵芝、虫草、燕窝…… 说到底,就是用富人的钱填补了穷人的空缺。 穆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呢,我们会给每位患者记档,下次来看病时便知道他有过哪些病史,吃过什么药,用心对了患者,患者也才放心做回头客。” 记录档案一般只有皇宫和大户人家的专属大夫这么做,外边的药房和郎中没这习惯。穆华有心了,怕是除了大夫和伙计,还得专门请一名文书。如此精心,难怪可圆滚滚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道:“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只怕难度不小,你有心了。” 穆华微微一愣,他在南越做生意时也是用的这个办法,曾有嫡出的兄弟向他取经,他老老实实地答了,他们都很不屑地表示,以为多了不起的策略呢?不就是把家里的那一套用在了铺子里吗?切! 但他们“切”过之后回自己的店里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一样的事,一样的解决之道,不一样的人做起来效果就是大相径庭的。 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通理想和实践的察觉,不得不说,这个不敬丈夫、苛待嫡妹的女人……好像有几分脑子。 一念至此,穆华看向水玲珑的眼神没那么冰冷了:“想取得优于常人的收获就必须付出更多的汗水,若是只打算混日子,这生意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这话有些争对冷幽茹,作为一名奋力拼搏的热血青年,实在看不惯冷幽茹得过且过的管理手段。冷幽茹的绸缎庄他去看了,货品质量不错,服务态度却差得离谱,好像客人求着他们似的,这生意怎么好得了呢? 水玲珑就想到荀枫和她讲过的一句话“爱拼才会赢”,商场如战场,没有昂扬的斗志,没有必胜的决心,一切经验都浮华,李靖的铺子之所以输,不是输在方法上,而是输给了穆华连老天爷都不得不折服的奋斗精神。 听说,他为了整理店子里的琐事,可以连续三晚不睡觉,白天依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哪怕再困,只要你拿出一本账册,他便立刻像打了鸡血。 这种拼劲儿让水玲珑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想起了荀枫和诸葛钰。 冷幽茹是个绝育丧子之后万念俱灰的女人,为了复仇她可以不择手段,但整日像只斗鸡似的拼,她不理解也不会。冷幽茹随手翻了翻账册,习惯性的话涌上喉头,却在与水玲珑期许的注视下咽了下去,只淡淡地道:“先过年,铺子里的事儿年后再谈。” 总算没说,无妨,我有的是私房钱。 水玲珑恭谨地点头,和穆华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二人一走,冷幽茹就对岑儿吩咐道:“从我账上划出三千两银子,另外,夫子的束脩也不走公中了。” 办年货、缝新衣、发红包……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千多两,走亲戚人情往来约莫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是要做什么?岑儿不解地问:“王妃干嘛取这么多钱出来?” 冷幽茹端起茶杯,静 静抿了一口,声轻如絮道:“有用呢。” 很快,岑儿便明白王妃所说的“有用”到底是什么用了。 东部战事再起,姚老太爷年事已高,太后不忍父亲饱受沙场风霜之苦,央云礼下旨召老太爷回京,另择良将远赴东部作战。 郭焱本是第一选择,奈何三公主舍不得,便在华龙宫抱着云礼的胳膊撒了一顿娇,征东元帅的头衔最终落到了诸葛钰的头上。 诸葛钰要东征,诸葛流云也没闲着,今年喀什庆二十年免税期的最后一年,从明年起,朝廷将正式向喀什庆征收赋税,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云礼下令册封诸葛流风的长子为世子,长女为郡主,并委任诸葛流云为钦差大臣,代替天子抚慰喀什庆的百姓,同时,准了安郡王一并归家探亲。 安郡王急得冷汗直冒,归家,归家他还有活路? 至于威风凛凛的霸气二毛则亲自守在博城,监督博城大坝的施工进度。大坝是喀什庆的命脉,决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岔子。 大年三十,瑞雪纷飞。 天安居内,欢声笑语一片。 大家围了一圆桌吃年夜饭。较之去年,今年的桌上多了穆华和三个孩子,皓哥儿穿着崭新的宝蓝色棉袄和藏青色棉裤,头发梳得光亮,指甲剪得漂亮,整个人干净清爽了太多,他坐在冷幽茹旁边,安静地吃着冷幽茹夹给他的菜:一片黄瓜、两簇金针菇、三块土豆、四根青菜、五块肉…… 诸葛流云摸了摸皓哥儿的小脑袋,欣慰一笑:“辛苦你了。”是对冷幽茹说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冷幽茹还算给面子,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相互搭个伴罢了。” 诸葛流云的眸色一深,欲言又止,亲自盛了一碗桂圆莲子羹放到她跟前,又和蔼地道:“我这次回喀什庆会去问一下族里的老巫医,或许有秘方……你还年轻。”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握着筷子的手指捏出了一点点的白色。 皓哥儿左瞅瞅冷幽茹,右看看诸葛流云,不明所以,却仍皱起了眉头。 甄氏将冷幽茹和诸葛流云的互动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地微微发酸,王爷不是爱上官茜的么?怎么好像又爱上王妃了?这屋子里的女人,一个一个的都比她幸福,她有家回不得,有丈夫认不得,有女儿却死了……就捧着儿子、儿媳过活,但儿媳却连一颗蛋也下不下来! 真是窝火! 瞪了瞪乔慧,甄氏不耐烦的目光扫过笑哈哈的哥儿和安静温柔的姐儿,越看越觉得堵心。 感受到婆婆的厌恶,乔慧咬了咬唇,她已经很尽力很尽力了,她按照徐妈妈教的法子认真按摩了穴位,也定期吃徐妈妈开的药,但就是怀不上,她也急,心急如焚。 另一边,诸葛钰和水玲珑比肩而坐,桌布下,他悄悄拉住她的手,一直不松开。 水玲珑的脸微微泛红,踩了踩他脚,目光扫过众人,尔后悄声道:“吃个饭你也拉着,不嫌歪腻?” 诸葛钰果真放开了她的手,然,水玲珑还没自在一会会儿,他作恶的魔爪便探入了她的罗裙…… 啪! 筷子上夹着的藕片掉下,砸到了桌面。 众人朝她看过来,她一边忍受着诸葛钰的恶意挑逗,一边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手滑,没夹好。” 诸葛钰一语双关:“那你得夹紧了。” 水玲珑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穆华看着他们成双成对,想起了亡妻,内心落寞如雪,不由地又多喝了一杯。 老太君没察觉到桌上的暗涌,放下筷子,全去逗哥儿和姐儿了。 “哈哈哈哈哈……” 是哥儿止都止不住的笑声。老太君将糖果放在撅起来的嘴皮子上,脑袋一晃,糖果便掉了下来,哥儿笑得前俯后仰,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拉,很快便湿透了口水巾。 哥儿四个月出第一颗牙,特爱流口水,每天都得换掉十几块口水巾。 他是属于自来熟,谁抱都行,谁逗都乐呵,一桌子人,挨个抱了他,他不仅非常配合,而且从头到尾笑个不停,大家都非常有成就感! 与万人迷的他相比,只要水玲珑和诸葛钰的姐儿就没那么好的人缘儿了。谁敢抱她?一抱这小妮子就得扯着嗓子哭个惊天动地。 “妈妈妈妈……” 是姐儿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老太君惊喜地看向了姐儿:“又会说新的话啦?” 水玲珑摸了摸身后睡在软榻上蹬着小脚的姐儿,喜色道:“好像是的呢,从前没发过这个音。” “妈妈妈妈……”姐儿吸着手指,时而愉快地嚷着,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娉婷轩内,灯火昏黄,董佳琳一人坐在炕头,地龙烧得极暖,她的心却极冷,自打二夫人 被鞭笞,已经足足五月,安郡王再没踏足她的院子。 是她当初看错了人,还是男人本就不可信? 杏儿端来一碗饺子,叹了口气,说道:“姨娘,吃碗饺子吧,大过年的,讨讨吉利。” 董佳琳自嘲一笑:“讨了吉利人生就真能吉利吗?过年的饺子我从一岁起就开始吃,但结果怎么着?我那么小便死了爹娘,和哥哥沦为孤儿。后来被族人收留,饺子我依旧年年吃,但结果又怎么着?他们不把我和哥哥当人看,我们俩差点儿死掉。” 落了两行热泪,董佳琳抬手拭去,“不说那么远的事儿,就说去年,我也吃了饺子,还咬到包了铜钱的,你当时与我说,‘姨娘,好兆头哇!您明年一定能和郡王举案齐眉,为王府添丁!’” 杏儿哑口无言,习俗如此,她便照办了…… 董佳琳的泪水再度溢满了眼眶,她却强撑着不让其落下,并笑着道:“我也不奢望什么举案齐眉,为王府添丁了,我只想要一份关心,这也不行!一年就要过了,我白咬到铜钱!” 杏儿闻言也不再逼她,将盘子搁在了茶几上:“姨娘,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一时坠入情网,后悔没听冯晏颖的劝告,放着好端端的嫡妻不做,非要跑过来与人为妾。 妾是什么? 那就是男人泄欲的工具、玩赏的宠物。天底下有几个男人真正爱上自己小妾的? 杏儿摇头叹息,都是自找的。 曾经的甜蜜还历历在目,摸着枕头上他的青丝仿佛温情如作,但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已经独守空房五个月了。 五个月,这意味着什么,没人比董佳琳更清楚。 安郡王不算一个特别好色的男人,至少他不睡丫鬟,不逛青楼,他属于那种一个女人好用他便一直用的类型,可一旦他滋生了厌恶,便永远不会再用。 董佳琳抹了泪,瞟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饺子:“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杏儿忙站起身,扶住她胳膊,正色道:“姨娘,外边儿下着大雪呢,您当心冻坏了身子,还是留在屋里,奴婢陪您说话解闷吧。” 董佳琳声线一冷,道:“不必跟着了!” 杏儿一愣,望着董佳琳决绝离去的背影,想要挪动的步子顿在了原地。 ------题外话------ 先放一更,二更在下午6 点。 星星眼星星眼望着你们……。能求一下……票不? 我心忐忑啊! 【167】二更 更新时间:2014-8-2118:00:08本章字数:10580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累了吧!”老太君抱着呵欠连连的哥儿,心疼地说道。 哥儿连吐奶泡泡的力气都没了,耷拉着脑袋,却没像别的孩子那样哭着吵瞌睡。 姐儿早睡了,此时窝在诸葛钰怀里,软软的一团,诸葛钰的心也软得不行。 水玲珑走到老太君身边,微笑着道:“我来吧。” “好咧!”老太君亲了亲哥儿的小脸蛋,依依不舍地把哥儿递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怜爱地抚着他眉眼,哥儿又打了个呵欠,便开始往水玲珑怀里钻。 不吃奶,睡不着! 水玲珑抱着哥儿去了纱橱后的小隔间,撩开衣襟喂奶。 皓哥儿落寞的视线投向了纱橱…… 穆华摸了摸他小脑袋,笑道:“今晚和父亲一起睡,怎么样?” 皓哥儿朝冷幽茹靠了靠,不语。 穆华微微发愣,白天玩得挺好,怎么一到晚上就不要他? 老太君看着皓哥儿有意无意露出的对冷幽茹的依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担心了几个月,生怕冷幽茹会苛待或漠视诸葛玲的儿子,毕竟当年冷幽茹就是那么漠视诸葛钰的。 安郡王打了个酒嗝,有了困意。老太君柔和的目光自众人脸上逡巡而过,道:“都回吧!” 众人散席,男人喝的略多,由小厮们扶了回去。 北风呼啸,飞雪漫天,外面冷得连鼻子和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乔慧探出本可以放在暖手捂中取暖的手,扶住甄氏的胳膊,柔声提醒道:“娘,我送您回院子。” 甄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自己的丈夫出门在即,你做妻子不好生服侍丈夫,送我做什么?” 一分别,少则三月,又怀不上孩子! 窝火! 乔慧委屈得喉头一阵肿痛,距离上次小产已经过了将近一年,她的肚子死活没动静,特别是最近五个多月郡王一直歇她房里,她承的雨露多却还是怀不上…… 敛起心底的酸涩,乔慧挤出一个温柔的笑:“那我先回娉婷轩,明早再去向您请安。” 甄氏似有还无地哼了一声! 乔慧福了福身子,放开甄氏朝前面走去。刚走了两步,身 后传来“哎哟”一声惨叫,她忙转过身,就见甄氏滑倒在了雪地里,痛得面容扭曲:“哎哟,哎哟,我的腰喂,断了断了,快断了……” 流珠和乔慧同时蹲下身去扶她,她却一把打开乔慧的手,疾言厉色道:“真是好不敬重长辈!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却给我甩脸子,把我一个人扔雪地里,想摔死我呀你!” 乔慧委屈得眼眶发红,歉疚道:“对不起,娘,我……” “哭?你还哭?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哭?存心给我找晦气,是不是?”甄氏冷冷地看着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的乔慧,恨不得甩她一耳光!深深深呼吸之后,冷声道,“行了!你想弄得阖府上下都以为我刻薄寡恩,容不得儿媳吗?还不快给我别哭了!” 乔慧的呼吸一顿,强行忍住泪意,却怎么忍也忍不住,她真不是故意要哭的…… 甄氏满眼嫌弃地瞪了瞪她:“铭儿是倒了什么霉,居然摊上你这只……” 打算说“不会下蛋的母鸡”,话到唇边又觉实在不雅,便不耐烦地道,“好了!你回吧!好生伺候铭儿,铭儿要走许久,一路颠簸,该准备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许给我忘了,明白吗?” “是。”乔慧含泪拜别了甄氏,转身没入无尽的飞雪中。 回了娉婷轩却没看见乔慧的安郡王喝了碗醒酒汤后便回了天安居接乔慧,远远地就看见自己娘在欺负乔慧,他暗暗一叹,待到乔慧离去才绕道从另一个方向走向了甄氏:“娘。” 甄氏吓了一跳,侧身看向他,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你不是回院子里吗?这么大的雪跑出来干嘛?瞧瞧你这满身雪,冻着了怎么办?” 心疼地说着,甄氏顾不得拿帕子,直接用手拍去他肩头的雪花,须臾,一双素手便冻得通红。 安郡王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语重心长道:“娘,明天我就要出发了,临走前有些话想和你说。” 流珠将雨伞撑在二人头顶,算是勉强遮住了一方飞雪。 甄氏就笑得暖心:“多大的人了还舍不得娘?放心吧,你父亲和上官虹虽不待见你,但你是朝廷大员,他们想动你也得投鼠忌器,况且有你大伯在,绝不会让谁欺负你的。” “我明白,多谢娘替**心了。”但他要讲的不是这个…… 甄氏看向越发丰神俊朗的儿子,欣慰之余又忆起枉死的女儿,眸光一凉,越发觉得乔慧晦气,小汐怀孕的时候也摔过跤,可什么事 儿也没有!偏乔慧娇生惯养,滑了一跤就落了胎,害得姝儿暴露,姝儿的死都是乔慧害的! 水玲珑她现在是不敢惹了,便将责任全部归咎到乔慧的头上,也不管诸葛姝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安郡王发现甄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她又在怪乔慧“害死”诸葛姝了,但诸葛姝先是杀了林小姐,后又杀了他和乔慧的孩子,如此罪孽深重,无法原谅!他定了定神,竭力静气道:“娘,我走的这段时间,拜托你照顾好小慧,我想和她好生过日子的。” “你……”甄氏气了个倒仰,弄了半天,儿子不是回来寻她,不是和她依依惜别,而是替乔慧那小丫头求情的?一念至此,甄氏火冒三丈,“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眼底都没我这个娘了,尽想着她!你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你却偏帮一个外人!你真是……真是要气死我!” “娘啊。”安郡王眉头微微一皱,“小慧不是外人,她是我妻子,是你儿媳。” 做母亲的,有几个受得了儿子在乎媳妇儿比她多?反正甄氏受不了,甄氏气得鼻子冒烟:“你们成亲多久了啊?长房的龙凤胎都能拿糖吃了,她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还管着你,不让你宠幸姨娘,也不给你纳通房丫鬟!这种妒妇,也就你心思单纯当她是块宝!” 安郡王在官场跌打滚爬久了,别的没学会,为人处事却圆滑了不少,他按耐住心底的不悦,笑着劝慰道:“娘,我对她好,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给我找的媳妇儿?娘你不信我,难道也不信你自己挑人的眼光?” 这话受用,若乔慧真有那么不堪,岂不是打了她自己的嘴巴子?甄氏清了清嗓子,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嗔道:“行了,知道你舍不得她,好歹是二房的嫡媳,我怎么也会护着的。” 安郡王长吁一口气! 清幽院内,冷幽茹正在指挥岑儿装箱:“……靴子多带两双,羊皮和牛皮的各一双;棉服再加两套,也别忘了薄一点的锦服,回来的时候估计是春天了……” 诸葛流云坐在床头,和皓哥儿一人拿着一个魔方,皓哥儿转得极好,他却有血魂不守舍,余光总时不时地瞟向为他忙碌的妻子,每多看一眼,心底的愧疚便深了一分。 装完行礼,岑儿又将四百两现银装入箱底。 冷幽茹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大的给世子送去,小的给郡王。” 世子四百两,郡王两百两。 岑儿点头:“是, 奴婢知道了。” 冷幽茹忙完手头的事,看向床上的爷孙二人,淡道:“该歇息了,皓哥儿随乳母回房。” 皓哥儿低头,好像没听见! 诸葛流云看了看冷幽茹,伸手去抱皓哥儿,并慈爱地笑道:“来,外公抱你回去!” 皓哥儿往后一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避开了诸葛流云的手。 诸葛流云微微一愣,继而笑开:“还想玩吗?明天叫你父亲陪你玩,好不好?” 皓哥儿倔强地看了冷幽茹一眼,又低头继续转着手里的魔方。 诸葛流云无计可施,抬头望向冷幽茹,笑着道:“还是你来吧,他不听我的。” 冷幽茹面无表情地行至床边,俯身去拿皓哥儿手里的魔方,皓哥儿却拽得死紧,冷幽茹稍稍用力,他更加大力,拉拉扯扯间,一滴热泪滴在了冷幽茹的手背。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偏过脑袋看向了皓哥儿的脸。 皓哥儿急忙背过身子,眼泪却在冰蓝色床面上晕开了斑驳的痕迹。 诸葛流云愣住了,这孩子入府半年,还从没流过泪,便是上回磕破了脑袋也没掉哼一声,现在,他哭了? “他这是……”诸葛流云小声问向冷幽茹,这孩子敏感,怕伤了他自尊他也不敢问得太过明白。 冷幽茹的目光动了动,语气如常道:“热水放好了,王爷先去洗漱吧。” 诸葛流云摸了摸皓哥儿因隐忍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摇头一叹,起身去了净房。 冷幽茹在床边坐下,从身后拉了拉他小胳膊。 皓哥儿挣开,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 冷幽茹脱了鞋子上床,强行扳过他抖个不停的身子,就发现他一张俊美的小脸挂满了泪水。皓哥儿低头想躲,却被冷幽茹拥入软香的怀中,一股淡雅的幽香扑鼻,皓哥儿露出了做梦般惊讶的神色,竟连哭泣都止住了。 冷幽茹尖尖的下颚抵住他头顶,柔若无骨的手一下下轻抚着他脊背:“想娘亲了吗?” 皓哥儿的心口猛烈一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冷幽茹放空了视线,盯着前方,思绪一点一点飘远:“是不是看着弘哥儿和湲姐儿都有娘亲,你也很想有自己的娘亲?” 这么小的孩子,最是缺乏母爱的时候。冷幽茹就忽然忆起多年前的诸葛钰,小小的、顽劣的、看似坚 强的他,是否也曾经窝在某个角落,无声地哭? 皓哥儿揪住冷幽茹的衣襟,大声地哭了起来,这一刻,他才终于像个四岁的孩子。 冷幽茹将他抱在腿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幽深的眸子掠过一波波意味难辨的暗涌,像黑压压的乌云过境,笼罩了整片清明苍穹,她阖上眸子,将情绪掩在心底,也落下一滴泪来。 紫藤院内,哥儿和姐儿睡得香甜,呼噜声此起彼伏,诸葛钰把玩着他们的小脚丫,难掩笑意:“这么小怎么就打呼噜了?” 水玲珑按了按箱子里的衣物,又塞入十锭金子和几袋银裸子,看向爱着她她也爱着的吉祥三宝,眼底泛起浓浓的柔和:“半岁以内的小宝宝是这样的,过了半岁慢慢就好了。” 诸葛钰对着他们的小脚丫各香了一个,才小心翼翼地放入棉被中并掖好了被角。 小时候受的苦,不愿儿子和女儿也受一遍,所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和玲珑一起把他曾经渴望的全部给他们。 水玲珑就想起了李靖,凝了凝眸,问道:“对了,你查了李靖没有,他到底是不是荀枫?” 谈起正事,诸葛钰的神色一肃,道:“查了,我的人和他交过手,武功套路和荀枫的基本一致,但奇怪的是,他没戴人皮面具,也就是说,这张脸是真的。” 水玲珑关上箱子,又开始整理鞋子:“脸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他能造出一个金尚宫,金尚宫未必不能得了他真传,又仿造李靖的模样把他变成李靖。生活习性可有转变?” 诸葛钰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有的,从前的李靖比较古板,和穆华差不多,却没穆华这么聪明,但就在四个月前,他突然脱胎换骨,让名下几乎要倒闭的产业起死回生,随后,他妹妹入京选秀,他便带着财产一并过来了。要说他不是荀枫我都不信,京城这种地方,很瞧不起外地人的,他以泉州富商的名义在京城大张旗鼓地玩弄经济,没有过硬的后台和手段根本活不过一个月。” 水玲珑闻言,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却太快没能抓住,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她道:“金尚宫呢?可找到她了?” 诸葛钰揽住水玲珑的粉肩,将她微凉的手窝在掌心:“嗯,李靖的确有和一名身材肥胖的蒙面妇人接触,那妇人负责美容院的各项事宜,若我猜的没错,她应该就是金尚宫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水玲珑总觉得他们忽略了什么,思量之际,门外传来枝繁的声音: “大小姐,王妃派人送了四百两银子来了。” 水玲珑打了帘子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锦盒:“母妃送的,你明天去谢谢母妃。” 诸葛钰微露出复杂的神色:“嗯,我知道了。铺子里的事儿你别忧心,等我回来处理。” 水玲珑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一家四口,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天上一轮满月,月辉却照不进他所站的地方,黑漆漆的走廊,一路延伸,没有光亮。 穆华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又是这个声音,穆华就站在静谧的走廊内,四下张望,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什么也瞧不见。他抬头望向天上的满月,很奇怪那么亮的月辉为什么照不到这块边角! 他哪里知道,他已经奇怪了无数次,却每次都觉得是第一次。 他转身,打算回房,又认为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穆华霍然转身,果名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里,月光终于照了进来,落在她满是鲜血的身上,将衣衫上的竖条纹路映得清清楚楚,却在离她脸蛋一寸时堪堪忍住,她容颜便隐在了暗沉的夜色中。 穆华看不清她的脸,也就无从知道她是谁。 但就在穆华打算救她时,听到了一股嘹亮的啼哭,是婴儿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个称谓在他心底呼之欲出——儿子! 对,那是他儿子,是他儿子出生时的啼哭! 可儿子在哪儿呢?他怎么看不到? 穆华东张西望,企图在暗沉的夜色中寻到儿子娇小的身影,儿子才刚出生,谁把他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了? 啼哭时嘹亮无比,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他的心坎儿上! 他急得焦头烂额,眼珠子都差点儿瞪掉,却仍没发现儿子的身影。 “救——命——你——救——救——我——” “不——要——过——来,你——走——开,求——你,别——这——样……” 耳畔传来微弱的、似有还无的求救,他才猛然回神!这儿还躺着一个受伤的女人呢! 他停住脚步,再次朝女 人望去,这回,又一个称谓在心底呼之欲出——妻子! 是的,躺在血泊里的是她刚刚生产完毕的妻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妻子怎么会躺在血泊里?还喊着救命?喊着不要过来? 谁? 谁伤了她的妻子? 一道狰狞的笑声悠悠自远方传来,尖锐、高亢、兴奋、阴冷…… 穆华听出了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情绪,他的大掌一握,扭过头朝声音的源头忘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待到他再次看向妻子时,就见她面前多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这人是谁? 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吗? 他大踏一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狠狠一扳,那人转过了脸…… “你醒醒啊!你醒醒!不能在这里睡,会冻死的!”董佳琳推了推凉亭里趴在石桌上睡过去的穆华,叫了无数遍他都不醒,她唯有推他了。 穆华从睡梦中醒来,头一扯一扯地发痛,他按住脑门儿皱起了眉,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看清那人的样貌了!虽然只是个噩梦,但他反复梦到,这说明它或许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他睃了一眼董佳琳,都是这个多事的女人,害他没把梦做完!他冻死不冻死关她屁事? 董佳琳闻到他满身酒气,猜他是喝多了酒才睡在凉亭里的,寒风刺骨,亏他睡得着。 董佳琳没见过穆华,只看他穿着非富即贵,怕是王府请来的客人,不想他冻死王府要担责任这才好心叫醒了他,而他怎么好像非但不感激,反而挺幽怨似的? 穆华的意识一点一点清醒,望了一眼周围飞雪漫天,眸色一深,他揉着额头说道:“多谢姑娘了。” 实在没好感,男女授受不亲,她居然碰他,哼! 不知廉耻! 站起身,穆华甩袖离去! 却听得一声脆响,诸葛玲的镯子从宽袖里掉了出来,正好滚到董佳琳脚边。 董佳琳躬身拾起,双手递到穆华面前,轻声道:“公子。” 看到镯子,穆华的眼神柔和一分,这回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多谢。” 拿过镯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 董佳琳明显感觉到他那一瞬迸发出来的柔情,像温润的春江水,在寒风凛冽的冬季捎来丝丝暖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背影望了过 去,就见他右拐,走入了枫林,而枫林那边…… 若她记得没错,好像只住着一个人:二姑爷! ------题外话------ 吐血二更,趴着求月票! 唉!写皓哥儿这一段,我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小时候是留守儿童,很穷,养在奶奶身边,虽然和妈见的不多,但心里真的很想妈。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上小学二年级,一个男生,我现在都记得他名字,叫x小明。他感冒了,他妈给他送了一碗水饺,他吃了一口就不耐烦地推开了。 我当时那个羡慕啊,就觉得水饺那么好的东西他怎么不吃?妈妈端来的他也不吃? 我一年都见不着我妈一回诶! 特想揍他! 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如今总算有能力养活我妈,我妈昨晚还说,你这文要是赚了钱呀我们给陈瑜洛谚(女儿)也办个护照,一家人去泰国旅游怎么样? 嗯,我觉得我妈的提议不错,所以我决定更加卖力地码字,嚯嚯嚯嚯! 【168】发现青鸾 更新时间:2014-8-229:08:06本章字数:17495 大年初一,众人去天安居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一一发了红包,诸葛流云、冷幽茹和甄氏又给晚辈们发了红包,尔后诸葛流云带上安郡王踏上去往喀什庆的马车。 第二天,诸葛钰也率领三军将士,启程远赴东部。 这是诸葛钰第二次参与大规模战役,却是头一回从京城出发。 据说大雪纷纷扬扬,飘飘忽忽,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仍挡不住闺阁女子的一颗芳心,沿途的酒楼、茶楼轩窗大开,哭着目送诸葛钰的队伍离开,诸葛钰骑在高头骏马上,银色盔甲嵌入皑皑白雪中,宛若驻守严冬的神祗,孤傲清冷,风华绝代。 对于这些人的注视他向来是没什么反应的,不会不屑一顾,毕竟喜欢谁讨厌谁是她们的自由,他无权干涉;也不会感激涕零,因为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异性也就是玲珑和女儿了。 想到妻子和一双儿女,诸葛钰冰冷的眸子里漾开一层浅浅笑意,仿若初春的日晖落进心底,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突然,一股淡淡的,似有还无的西番莲香气自远方飘来,他的眼皮跟着就是一跳,好像有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了他后背。 他忙回过头,自人群和两边的酒楼一一望去,那种温暖的目光却又凭空消失了,但西番莲的香气还在。 他摇摇头,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继续目视前方,走了几步,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次,他没急着回头,而是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到最高,但他发现者其实与五感无关,似乎是一种直觉,一种藕丝一般飘在空气中的联系。 就在那种感觉越来越浓烈时,他猛然转身! 就在巷尾看到了一片迎风旖旎的红色衣摆。 女人? 他眉梢一挑,失了兴趣。 男人们一走,诸葛家的生意被提上了日程。尽管诸葛钰一再交代水玲珑不要劳心劳力,等他回来处理。但水玲珑实在无法放任荀枫那个混蛋赚去诸葛家那么多钱,这不,诸葛钰睡过的被窝还是热的,水玲珑就已经来到书桌旁做企划了。 说实话,前世和荀枫生活那么久,她大多数时间在外行军打仗,后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了,她便终日关在后宫面对一群神经病女人,又是争风吃醋,又是惩治宫廷,讲的最多的话便是“什么东西?敢跟 本宫抢凤位?拖出去砍了!” 她在后宫杀得热血沸腾,哪儿有时间管荀枫是怎么整顿经济的?只是荀枫兴趣来了会与她说起,她杂七杂八地学了不少。 丢了毛笔,她拿出自制的炭笔开始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姐儿和哥儿在床上打了一架她也没发现,只是中途小夏喊她喂了两次奶,她喂完又笔耕不辍。钟妈妈劝了两声,她也没听见,枝繁泡了蜂蜜柚子茶,凉了换新的,总共四五杯,她也没看见。 她像魔怔了似的,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路中,一张庞大的商业网络在脑海里渐渐成形,又自笔端慢慢绘出。 雪,悄悄停了,夕阳破云而出,橙红的光霎那间笼罩了整座王府的上空,像青鸾张开了火红翅膀,庇佑王府福泽深厚、子孙满堂。 穆华也在自己房里奋笔疾书,他没想到诸葛家的生意在短短三月内便一落千丈,差到需要动用存款倒贴的地步。如果仅仅是几间铺子,他或许能用他先前的法子进行改良。可诸葛家名下足足有七十八家店铺,酒楼、绸缎庄、粮庄、古玩店、药房、琴行…… 当初也不知置办铺子的人怎么想的,弄这么多不同类别的产业有意思吗?好管理吗?完全不专业啊! 没有职业化的管理模式,经济效益和服务品质就都上不去。 李靖就很有规划,休闲会所,韩式美容院,欧式游乐园,专门打理这三项,老子去休闲,老娘去美容,孩子扔游乐园,一家出行,个个享受!而且那些地方的待客态度非常优秀,连他这种极度挑剔的人进去都能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难怪生意那么兴旺了。 穆华一边想着,一边埋头奋笔疾书。 门外的丫鬟禀报了几次开饭,他都无动于衷,不,他压根儿没听见! 丫鬟们不敢打搅他,又将饭菜端去膳房热着,等他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再传膳。 月上枝头,树影斑驳,他才终于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炭笔,他双手展开白纸,看着亲笔绘出的图案,眼前赫然出现了井井有条的店铺、川流不息的人群…… 水玲珑丢了笔头,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宽椅上,目光一扫,这才发现白兮兮的窗纸已经没了透明的色泽,屋内烛火轻晃,姐儿和哥儿各自坐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仿佛在问,你做什么呢?都不理我们?讨厌! 水玲珑揉了揉酸胀的眼,行至床边,将俩宝贝揽入怀中,左右亲了亲,欣慰一 笑:“对不起,娘亲下次不会冷落你们了。” 俩宝贝大了,都能用爪子扒衣服了,水玲珑话音未落,他们便开始了一场奶源争夺战。 姐儿力气小,抢不过哥儿,哥儿一推,她就歪到了一边。 硬的不行,咱们智取! 姐儿的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哥儿刚刚含住,就被水玲珑拔了奶源,尔后他身子一轻,被水玲珑塞到了小夏怀里。 姐儿咯咯一笑,朝水玲珑张开了小胳膊。 水玲珑抱起她后,点了点她小脑袋,嗔道:“小鬼灵精,就知道欺负哥哥!” 姐儿还是笑,笑得眉眼弯弯,酷似诸葛钰的脸已初现了绝美的容色,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肌肤,温泉般碎了繁星的眸子,小鼻子小嘴儿,无一不精致完美。 水玲珑就不忍再责备她了。 姐儿愉快地吃奶,时不时瞟一眼愤愤不平的哥哥,尔后冲哥哥甜甜一笑,气得哥哥吹胡子瞪眼! 哥儿“啊呀啊呀”地叫,手舞足蹈。 小夏坐下,也解了衣襟,将奶源送至他唇边,他立马张口含住,不叫了! 屋子还是这间屋子,却少了一个夜夜抱着自己的人,水玲珑很不习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把哥儿抱到身边,看着缩小版的诸葛钰,心头一揪,才惊觉相思成灾。 天微亮,姐儿醒来,小脚踹了踹哥儿,哥儿被吵醒,闹起了起床气,尔后水玲珑被惊醒。 紧接着,枝繁和小夏进来,分别伺候她和一双小宝贝穿衣。 “世子妃,新年好。”小夏喜气洋洋地行了一礼,蒙世子妃恩赏,她得了一笔丰厚钱财,买了最好的伤药,现在丈夫已能下地行走了。 “大小姐,新年好。”枝繁也行了一礼,笑容灿灿,从三年前遇到世子妃,一路风风雨雨,有猜忌,有矛盾,有温情,她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鬟,自以为聪明地耍着心机,却被大小姐一次次旁敲侧击,如今再不敢有那些弯弯道道了。而大小姐也从最初的步步为营到眼下的闲适舒坦,吃了苦,流了汗,好在结局圆满。 水玲珑笑着道:“新年好。”摇了摇哥儿和姐儿的小胳膊,“新年好!” “哦哦哦!”姐儿应了一声。 哥儿“噗”,吐了水玲珑一脸奶泡泡。 钟妈妈和叶茂刚端了热水进来,就看到水玲珑 被哥儿喷得满脸口水,不禁齐齐笑弯了腰。 水玲珑抱着哥儿,含笑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真的什么都没变,却又真的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用过早膳,水玲珑叫来小秋雁陪姐儿和哥儿玩,自己则带着图纸去往了清幽院。 清幽院内,冷幽茹和皓哥儿围着小圆桌用膳,皓哥儿过了年虚五岁,冷幽茹稍稍调度了一下他的饮食,杂粮和肉类都多增了一种。 今天的早膳是香菇鸡肉粥、玉米鸡蛋饼、虾仁豆腐、清炒菜苔、蒸番薯、卤水驴肉、奶油馒头、葱花卷,并一小杯水玲珑建议的羊乳。 皓哥儿很认真地吃着冷幽茹夹给他的早点,末了,又干掉羊乳,唇边有了一圈白色沫沫。 冷幽茹轻笑,似有还无,拿出帕子擦了他嘴唇:“今儿不用上学,岑儿带你去曾祖母院子玩一会儿。” 皓哥儿眸光一暗,明显不乐意了。 冷幽茹拧紧他胸前的扣子,云淡风轻道:“又不是不接你不回来,你曾祖母年纪大了,需要人陪,你不是爱吃糖吗?我不在,正好没人管你。” 皓哥儿的眉头一皱,越发不高兴! 冷幽茹又拿过小斗篷给他穿上,并唤来岑儿:“送表公子去天安居。” 皓哥儿巴巴儿地望着冷幽茹,冷幽茹却拿起账本开始算账了。 岑儿领了皓哥儿出去,不多时,水玲珑和穆华一前一后来了。 “母妃,新年好!”二人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水玲珑笑容浅浅,穆华笑意较浓,在门口他恰好碰到儿子,儿子十分优雅地对他行了礼,想起第一次看起来像个野孩子的模样,现在的皓哥儿在气度方面与皇子也不相上下了,这些,都是冷幽茹的功劳。 冷幽茹应景地扬起一抹浅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新年好啊,都坐吧。” “多谢母妃。”二人分别在檀香木雕花椅子上坐了下来,中间是一个与扶手平齐的四方小桌,丫鬟奉了热茶。 冷幽茹就开门见山道:“再过两天,京城所有的铺子都要开始营业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眼神,投向了二人手里的卷轴。 水玲珑和穆华也注意到了对方的东西,同时有些诧异,却也没多想,做计划书嘛,谁都会。 穆华谦和有礼地道:“我想先听听大嫂的高见。” 水玲珑微笑颔首,看向冷幽茹说道:“我的想法是 做步行街。” 穆华浓眉一挑,愕然得睁大了眸子。 水玲珑又道:“李靖的管理模式和产业类别很新颖奇特,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培养不出那么多专业人才,既然服务和新意上比不过他,我们就转战‘便捷’这一优势。” “步行街?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过。难道是只能走路,不许车入?”冷幽茹带着疑惑问向了水玲珑。 水玲珑点头,这一招是跟荀枫学的,他说他游历西洋时,就看到许许多多的步行街,在那儿,你能吃好、玩好、喝好、买好,生活所需、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不再为买钗得去东街、买裙子得跑西街而舟车劳顿:“买哪条街的铺子我想好了,就南二路。南二路共有五十八间铺子,咱们诸葛家的便占了三十四间,只用再买余下的二十四间,这条街就都是我们的了。” 穆华的浓眉又是一条,眼珠子差点儿瞪掉! “那,李靖会不会也买一条街的铺子和我们对着干?”冷幽茹没注意到穆华的异样,只追问水玲珑。 水玲珑浅浅一笑,自信满满地道:“论地段,京城再没哪个地方比得过南二路了,而且……”顿了顿,水玲珑又笑道,“即使他真的也弄一条步行街我们也不怕,只要他一天是李靖,就一天拼不过我们的人脉。” 开什么玩笑?皇后是冰冰诶,三公主是她儿媳诶,真要拼某方面的力度,李靖是坐宝马也追不上的。 将图纸摊开放在冷幽茹旁边的桌上,“母妃你看,从南二路东头到西头,分别是小吃店、酒楼、绸缎庄、绣楼……” 看着错落有致的建筑图,听着水玲珑有条不紊的讲解,冷幽茹的眼底露出一抹亮色,想了想之后又问向穆华:“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穆华惊讶地合不上嘴儿,他也摊开图纸,里边的规划和水玲珑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分不清谁的更好。 冷幽茹怔忡了一瞬才道:“好巧,你们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穆华赞许地看向了水玲珑,没想到一名深闺妇人能有如此巧妙的心思,连建筑图都画得如此规范,这得耗费多少时辰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一刻,水玲珑在他眼里无限高大了起来,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这话不假,从前没细看还是怎么,穆华不觉得水玲珑这副皮相多有魅力,而今再一打量,才发现她肤若凝脂、眸若秋波、鼻若悬胆、唇若含朱丹…… 好像……真的很美。 穆华的心跳忽而有些加速,他忙撇过脸,平复了心底的异样,回归正题:“嗯,怎么说呢?也不算很相似,我不赞成买铺子的。” 水玲珑挑了挑眉:“不买铺子那你画这些建筑图做什么?” “买街!” “……” 穆华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们买下街道,按照统一的风格装修好街道的店铺的外观,然后再对外招租。我们赚的是租金,店铺赚钱或赔钱都是商家的事,我们不承担任何风险。当然,为了确保客源的充足性,我们必须要采取一系列的宣传手段,大嫂有句话我非常赞同,‘只要他一天是李靖,就一天拼不过我们的人脉’,街道的名字我拟好了,就叫‘京城第一街’。” 三天后,京城第一街方案正式启动。 六个施工队连夜施工,于一月底完成了所有装修建设。 水玲珑邀请了三公主做京城第一街的形象代言人,并请冰冰亲自书写了“京城第一街”的牌匾,高高地悬挂于大气恢弘的门上。 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第一街的管理重担全部落在了穆华肩上,他披星戴月,忙前忙后,愣是将第一街的生意一点一点做了起来。 到三月底,李靖的产业已经有了下滑的趋势,第一街的生意却蒸蒸日上。诸葛家再次赚了满钵,一洗年前的晦暗,所有人的心里都舒畅明朗。 而为了方便穆华办公,冷幽茹特地在花厅附近为他单独建造了一间外书房,第一街的账目、企划方案……全部由他亲自过目和保管。 枝繁闻言就撇了撇嘴:“大小姐,不是奴婢胡思乱想啊,王妃这么器重姑爷,万一姑爷卷款潜逃了怎么办?那诸葛家可就全部瘫痪了!” 水玲珑慢悠悠地喝着手里的茶:“没看王妃到哪儿都跟着一条小尾巴吗?王妃是掐准了穆华的命脉,才放心把一切都交给穆华。穆华真想捐款潜逃,除非他不要他儿子了。” 像水航歌这样薄情寡性的父亲,天底下没几个,而即便薄情寡性如水航歌,待水敏玉和水敏辉也是不错的。 三月三十号,季度结算,穆华一人根本忙不过来,一本接一本的账册源源不断地送入外书房,穆华从清晨算到黄昏,连饭都没有吃一口。 就在他准备先填饱肚子时,药店又出了点儿问题,穆华顾不得吃饭,匆忙上了府里的马车。 冷幽茹和水玲珑得知消息后不约而同地去往外书房帮忙,她们 虽不宜长期在外奔波,清点账目还是不在话下的。 当二人抵达外书房时,就发现乔慧也来了。 乔慧温和地笑了笑:“我看二姐夫这阵子好像挺忙,你们也忙,我就过来看看能否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冷幽茹点了点头:“进来吧!” 乔慧拉着水玲珑的手,和她一道步入了书房。 同来的还有皓哥儿,他不吵不闹,乖乖儿地坐在冷幽茹旁边玩魔方和四巧板,这大半年他虽变化挺大,但仍旧不肯开口说话,对水玲珑一开始的害怕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他待水玲珑与待乔慧也没什么不同了。 水玲珑就猜是上官燕给他看过自己的画像,或许讲了一些不大好的言辞,他记在心里便有了阴影。水玲珑见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于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小声地问他:“皓哥儿,我问你哦,你入府之前是不是见过我?嗯,或者我的画像?” 皓哥儿抬起小脑袋,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遍,尔后摇头,表示没有。 其实他是不记得了,已经过去一年,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便是问他上官燕长什么样,他或许也答不出来了。 水玲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手翻开一本账册,打起了算盘。 冷幽茹和乔慧也加入了她的行列,很快,屋子里便响起了算盘珠子碰来碰去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瞬便月上枝头。 皓哥儿打了个呵欠,有些累乏,看了聚精会神的冷幽茹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到院子里荡秋千去了。 冷幽茹难得的,竟在百忙之中分了心:“跟上,看好表公子。” 岑儿应下,追着皓哥儿跑了出去。 水玲珑闷头做事没注意到这一插曲,乔慧却停下手里的算盘看了看冷幽茹,又看了看门口晃动的帘子,总觉得……王妃和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了。 算完所有账目,三人同时吁了口气,赚,赚得真多! 三个女人相视而笑,有种携手打了胜仗的感觉。 乔慧忍不住夸赞道:“二姐夫真厉害,铺子里的生意下滑成那样,他也有法子扭转乾坤。我娘和大公主也去过天下第一街呢,简直是赞不绝口!” 这番话没有半点儿水分,如今京城谁人不知天下第一街,谁人不知穆华?李靖在年前挣来的风头已经不剩什么了,而今街头巷尾备受津津乐道的可全都是这位新一届的 商业天才。 水玲珑也露出赞赏的眼神:“是啊,做事是没得挑了,肯拼肯冲,李靖不要命,他更不要。” 这是她前世今生头一回见到能与荀枫在经济领域和拼搏精神上一较高下的能人,不得不说,穆华惊艳到她了。 冷幽茹的眼底也溢出丝丝笑意,将账册一丝不乱地摆好,连卷着的边角也一页一页弄好:“小钰那边怎么样了?” 水玲珑如实作答:“将胡敌逼出大周境内了,是否要乘胜追击得看皇上的意思。” 冷幽茹就满意地笑了笑:“都是好样的。” 水玲珑挑了挑眉,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冷幽茹专程夸了诸葛钰一把?该不会……冷幽茹怕她移情别恋看上天才穆华吧? 别开玩笑了,那么古板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菜?再者,她又凶又刻薄,也就诸葛钰当她是块宝,换做别的男人指不定怎么嫌弃她呢。 偏这时,皓哥儿玩得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正好听到冷幽茹的最后一句,他站在冷幽茹身侧,贪婪地望着她。 冷幽茹就轻轻地咧开唇角:“你也是好样的。” 皓哥儿的脸一红,跐溜一下奔出了屋子! 三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华处理完药房的事儿回府,就看见儿子在前院跳着莫名其妙地舞蹈,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从未遇到过儿子如此欢脱的一面,他不禁看痴了去。 皓哥儿跳完小秋雁教的《洗澡歌》,猛一回头就发现穆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的笑容迅速一僵,眼底闪过了极强的尴尬。 穆华上前,蹲下身与儿子的视线平齐,并温和地说道:“儿子啊,等父亲解决完诸葛家的经济危机,就带你回南越,好不好?” “嗯?”皓哥儿发出了第一声和穆华的交流。 穆华心头一喜,将儿子抱了起来:“回南越啊,回我们以前生活的地方,王府虽好,可毕竟不是你我的家,落叶归根,我们属于南越。” 皓哥儿这回听懂了,要离开王府,离开冷幽茹…… 皓哥儿的眸子里急速闪过一丝戾气,挣扎着跳下地,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哎——穆承皓!你……”穆华想叫没叫住,摇了摇头,迈步朝书房走去,却与率先出来的水玲珑碰了个正着。 水玲珑今日 穿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青丝挽成瑶台髻,簪一对红石榴金钗,一支碎银珍珠金丝步摇,并一个扇形红宝石花钿,繁简适中,不过分招摇,也不显得平庸,一分一厘都恰好好处的大气、完美。 穆华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敛起尴尬,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嫂。”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望着皓哥儿逃一般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淡笑着问道:“皓哥儿怎么了?” 穆华没作隐瞒,把刚刚的事阐述了一遍:“……大概,是不愿和我回南越吧。”语气里难掩落寞,诚如他所言,王府再好也不是他的家,终日呆在王府尽管不是寝食难安,却也实在难以理得心安。不过是看在亡妻的份儿上,帮助诸葛家度过一次危机罢了。但事毕,他也势必是要走的,带上儿子一起。 皓哥儿姓穆,不姓诸葛,如果穆华不在人世,诸葛家可以将皓哥儿留在身边,可生父健在,他是去是留得生父说了算,这事儿便是老太爷回来也没二话。穆华能任劳任怨地挺到现在,着实不易。 水玲珑微微一笑,清风扬起她鬓角的发,飞出一线飘逸的色泽:“好生和皓哥儿说,有些东西急不来,孩子的性情很重要,总得他同意,不然又是一次伤害。” 三岁“丧父”,伤了一回。 四岁失去上官,又伤了一回。 加上越来越大的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娘亲已亡,心里阴影必定极重。 穆华定定地看着水玲珑,她不该挽留他吗?不,不是他期盼她会爱上他舍不得他,而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替诸葛家创下了无可比拟的商业战绩,他就等于诸葛家的一颗摇钱树,哪怕是为了诸葛家的经济发展,她是不是也应该劝他留下? 可如果她劝了,他一定会非常非常失望的! 为了一己私欲置他人处境于不顾的女人他瞧不起! 好在水玲珑没让他瞧不起。 但或许……水玲珑压根儿就不欢迎他,所以一听说他要离开便高兴得欢天喜地? 看来这些天她的友好都是装出来的,这么会装,城府定然不浅,也不知对人到底有几分真心。 哼! 失望! 穆华冷眼一睃:“我还有事,告辞!” 潇洒地踏上了台阶! 水玲珑一头雾水,这人有毛病吧,她得罪他了吗? 【169】震惊的真相,玲珑(必看的一章) 更新时间:2014-8-2410:56:37本章字数:16360 但令穆华万分诧异的是,探子说玲儿的确是难产导致血崩而亡,并且一旁附赠了产婆画押的证据。 怎么会这样? 如果玲儿是死于非人为的血崩,他频频出现的梦境又怎么解释?他和玲儿那么恩爱,又怎么会虚构出玲儿惨死的梦境? 或许,有人遮掩了最初的真相? 对!一定是这样! 一定有人善后,做了严格的保密工作,就像曾经的上官燕买通府尹伪造他死亡的文书一样,连他身在南越都不清楚自己的“死讯”传到了大周,要不是郭焱千里迢迢寻到他府上,他可能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仍傻傻地在南越寻找失踪已久的儿子。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妻子死于非命,他不仅没能替她报仇,反而在大周锦衣玉食,这跟禽兽有什么分别? 他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替妻子报仇雪恨! 现在抽不开身,但等到天下第一街彻底走上正轨,他就立刻回南越调查事件真相,他不信天涯海角,他会找不到那害了他妻子的凶手! 打定了主意,穆华将信件收入床头柜中,将怀里的镯子也放入其中,看到镯子,心里思念更甚,总觉得人生缺少了什么,他倍觉落寞。 从书架上拿起长笛,他轻轻地吹了一曲。 如月辉流泻天际悠远悠长,也似青松独立山顶寂静寂寥,徐徐地回荡在王府上空。 “咝!”董佳琳正在缝制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骤然听到如泣如诉的笛声,像有一股极强的哀思狠狠地撞在心口,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扯断了一根红色的线,好端端的鸳鸯尾巴就这么毁掉了,她负气一叹! 杏儿一边用抹布擦着多宝格上的玉器,一边杏眼圆瞪地问:“谁在吹笛子呀?好像……蛮好听的样子。” 她不懂音律,只要不是断断续续的她都觉得好听。 董佳琳起身走到门外,望了一眼浩渺星空,再循声侧目,发现声音赫然来自枫林的方向。穆华喜静,便选了一处可谓荒无人烟的院落,正是枫林后。 杏儿拿了一件披风追了出来,给董佳琳披上后说道:“姨娘,外边儿风大,进去吧。” 董佳琳双手紧了紧披风,惆怅一叹,道:“他在思念亡妻,这世上果真有至情至性之人。” 杏儿听了这话本能地就是不喜,作为冯晏颖派来的丫鬟,她有她的职责所在,那就是不论董佳琳得宠无否她都会鞠躬尽瘁,是以,在为董佳琳鞍前马后的同时也有必要起到一些点醒的作用。她看向董佳琳的侧脸,一本正经道:“姨娘,想重新获得郡王的垂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二少奶奶虽说与郡王鹣鲽情深,但一直无所出极不受二夫人器重,姨娘只要多往二夫人房中走走,承雨露的机会二夫人会给你安排的。” 董佳琳闻言却是眸光一暗:“我累了,争来争去争累了。” 杏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当初执意要做高门妾的是你,如今打退堂鼓的也是你,不就是被丈夫冷落几个月吗?谁家的妾室不是这么讨生活的? 男人的责任心只争对妻室,这是封建社会的教条,安郡王哪怕与董佳琳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也不曾真的冷落乔慧,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杏儿凝眸,语重心长道:“但愿姨娘是真的……单纯的累了。” 董佳琳的睫羽狠狠一颤,没接杏儿的话,转身进了屋。 笛声依旧悠悠忽忽,飘荡在楼舍间,徜徉于山水间。 甄氏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气得鼻子冒烟:“谁呀这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吹什么破笛子!索魂还是索命呢?” 想叫流珠把那人赶了,可一想到那顿鞭笞又顿时没了勇气,只得死死地捂住耳朵,默念清心咒,睡觉! 情绪激动的不止甄氏一个,天安居内,老太君抱着枕头哭得天昏地暗,萍儿拿玉米糖、桂花糖、麻糖等十多种糖果哄了一刻钟也不见效,其实她觉得这笛声很好听啊,老太君干嘛要哭呢? “老太君,您不喜欢的话,奴婢去看看是谁在吹,叫他停掉。” 老太君吸了吸鼻子,泪汪汪地道:“不是,是我想二毛了……” 紫藤院内,姐儿和哥儿异常兴奋,夜深了也没瞌睡,小夏和秋三娘便抱了他们去找小秋雁玩。 水玲珑听到悠扬的笛声,忽觉一股强悍的思念强行从心底裂帛,须臾便占据了整个身躯,轻轻闭上眼,仿佛一睁开诸葛钰就坐在对面,捧着奏折对她微笑。 “你以为谁都做得了本世子的剑下亡魂?本世子只杀漂亮的女人,显然,你离那个标准还很远。” “世子爷,我不爱吃狗肉!所以,即便狗咬了我,我也懒得咬它!” “知道你心里苦,想哭就哭出声来,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什么。” “不要对我这么好……一旦我上瘾了,就会戒不掉……那时……你要是不再属于我,我也不会允许你属于任何人的……” 诸葛钰微微扬起唇角,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道:“我知道我娶的是什么样的人,也能预料到背叛她的下场,如果我哪天真的伤到她了,在她手里‘光荣’是我活该。” “儿子随你,笨笨的,姐儿随我,顶聪明。” “嫌弃我和儿子了,是吧?胆儿肥了呀你诸葛钰!” …… 水玲珑摸着皓腕上的手镯,笑出了眼泪。 原来不知不觉间,情思已如跗骨之蛆,亦如琼枝藤蔓,以为今生不可能再为谁跳动的心再次擂鼓了起来。 现在,水玲珑万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仇恨击垮了理智,而是给了自己一条可以通往幸福的道路,在得知荀枫对她的好感时,她可以选择为了复仇堕入地狱,但她没有。 对付荀枫不是为了前世的仇恨,而是想守护诸葛钰和她的幸福小家。 许是今晚的笛声勾起了思念无处宣泄,水玲珑笑着取出古琴,也轻轻弹奏了一曲。 似幽幽清风拂过山河百川,似一缕晨曦穿透雾霭厚云,穆华心底的落寞就在天籁般的琴声里悄无声息地消散了许多。他放下长笛,静静聆听,越听越觉得……亲切! 奇怪。 一曲作罢,水玲珑才想起来白天新研究了一款甜点,她唤来枝繁:“把食谱给二姑爷送去,嗯,顺便送份虫草鸡汤给他补补身子吧,他也够累。” 枝繁拿过食谱,瞟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又一想刚才听到的笛声,觉得反正姑爷没睡,晚不晚也没关系。 枝繁转身去了小厨房,与钟妈妈讲了水玲珑的吩咐,钟妈妈立刻热了一盅虫草鸡汤装入食盒。枝繁拧着食盒出了紫藤院。 明月高挂,夜风幽冷。 守门的杨婆子坐在板凳上剔牙,张婆子拿了红线在编手工穗子。 杨婆子啐了一口,不屑地叹道:“我说你一天到晚做这个你累不累?累不累?” 张婆子睃了她一眼,哼哼,不以为然道:“累!但我累得心里踏实!不像你呀整天游手好闲,都不知做了些什么!” 杨婆子就笑了,隐约有那么点儿清高:“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想当年咱俩一同入府的吧,丈夫都死了,我一个人过,你非得改嫁,现在可好了?我逍遥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呢,份例银子不够还得做手工赚子,照我说,你家那杀千刀的赌棍一条,不是你年老色衰他都能把你给押上桌咯!” 张婆子被戳中痛脚,咬唇瞪了瞪杨婆子,尔后阴阳怪气地笑道:“赌棍怎么了?赌棍他也是男人!我回了屋总有人暖被窝,你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那个!呵,想男人了吧!” 杨婆子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撇过脸嗤道:“老娘会羡慕你?得了吧!嫁给那种男人我宁愿受活寡!” 张婆子闻言,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目光盯着杨婆子,脑袋却侧了侧,小声问道:“诶,你说,二姑爷搬来大半年了吧!他好像……没纳妾也没碰过哪个丫鬟。这……” 后面儿的话戛然而止。 杨婆子朝里瞅了瞅,微倾过身子,含了一丝不明笑意地道:“院子里的丫鬟个个儿都是貌美如花的,最先的一批姑爷看不上,王妃紧接着又送来新的,姑爷还是没碰,依我看啊,这不正常!” “嗯?怎么不正常了?”张婆子故作疑惑。 杨婆子在心里鄙视了她一番,明明什么都清楚,却非得借她的口讲出来,偏她嘴贱,一撩拨便滔滔不绝了:“哪个男人没那方面的需要?姑爷不碰,兴许……” 比了个咔擦的手势在下腹。 张婆子一噎,低下了头。 如果真是那方面有毛病,问题可就大了。算了,还是别把女儿召进府。 二人谈话间,一名身形削瘦的粗使仆妇拧了一壶酒走来:“两位老姐姐,你们好!” 杨婆子和张婆子齐齐看向了来人,瞧着面生,没见过! 妇人似是知道她们的疑惑,忙自告奋勇地道:“我姓高,单名梅,是府里新来的下人,被分配来附近做洒扫,日后怕是得常打照面儿,两位老姐姐多担待些!” 言罢,从怀里掏出两个装了银裸子的钱袋,一人递了一个。 俩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对于这项不成文的规矩见怪不怪,心安理得地收下,看着妇人的眼神已柔和了不少。 妇人打开食盒,端出里边儿的熏鸡腿、腌腊肉、土豆烧牛腩和一壶酒,三个杯子,尔后笑盈盈地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老姐姐们笑纳。” 张婆子开心一笑:“放心吧,日后有好处不能忘 了你。” 言罢,和杨婆子一起,将宵夜吃得干干净净,酒也喝得干干净净,反正姑爷这么晚了,姑爷不可能出门,她们也不怕当值时没了形象。 妇人的眸子里飘过一丝冷笑,眼睁睁看着她们倒下,唇角一勾,阔步走进了院子。 等枝繁拧着食盒来到穆华的院子时就看见两名守门的婆子喝得东倒西歪,她狐疑地蹙了蹙眉,好歹当值呢,这俩人的胆子是否太大了些?万一有人闯入院子,她们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摇了摇头,枝繁迈步进了院子。 谁料,她刚踏上回廊,就听到有人在叫唤:“哎哟,窗子边上怎么没有案桌?别的房间都有……哎哟喂……” 女人的声音! 还年纪不小! 爬窗? 枝繁的眼神闪了闪,迅速踅步回了紫藤院。 天上一轮满月,月辉却照不进他所站的地方,黑漆漆的走廊,一路延伸,没有光亮。 穆华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又是这个声音,穆华就站在静谧的走廊内,四下张望,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什么也瞧不见。他抬头望向天上的满月,第无数次奇怪那么亮的月辉为什么照不到这块边角! 他转身,打算回房,依然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穆华霍然转身,就见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里,月光终于照了进来,落在她满是鲜血的身上,将衣衫上的竖条纹路映得清清楚楚,却在离她脸蛋一寸时堪堪忍住,她容颜便隐在了暗沉的夜色中。 这是他的妻子! 但就在穆华打算救她时,听到了一针嘹亮的啼哭,是婴儿的声音! 这是他的儿子! 今晚的月辉亮了许多,穆华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怪异地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走廊,正身处于一间亮若白昼的房间。 一张半人高的窄床,妻子躺在上面,她的心口处横了一扇蓝色布帘,她的脸隐在了后边。 但儿子在哪儿呢? 为什么只看到妻子,却没看到儿子? “救——命——你——救——救 ——我——” 一道狰狞的笑声悠悠自远方传来,尖锐、高亢、兴奋、阴冷…… 穆华的眼睛一闭一睁,妻子面前多了一道伟岸的身影。他穿着绿色的衣服,戴着绿色的帽子,背对着他,胳膊一动一动,不知在做些什么。 “你走开……走开啊……不要……你这个魔鬼……你走开……” 穆华一怔,妻子叫那人走开!那人在对他妻子做什么?妻子不是在生孩子吗?他是男人,怎么出现在妻子产房了? “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这声,带着绵延无尽的邪肆和罪恶,像点墨般在空气里层层晕染开来,所过之处繁花败尽、生机枯竭,五颜六色霎那间褪去,只剩单调的灰白,死灰一样的白。 穆华打了个机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因为这声太能挖掘人内心深处的阴暗,他现在就有种拿起刀砍人的冲动! 他跌跌撞撞地倒退好几步,却又再次听到妻子的求救声:“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不,他不能走! 妻子还在这个恶魔手中,他必须解救妻子! 他吞了吞口水,按耐住翻腾的惊惧,大踏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狠狠一扳,那人转过了脸…… 这次,他终于看清了! 一个名字在脑海里破封而出…… 嘭! 重物落地,穆华陡然被惊醒,他一骨碌坐了起来,警惕地挑开帐幔,就见一名身形纤瘦的妇人趴在了地上,妇人揉着腰小声痛呼:“哎哟,窗子边上怎么没有案桌?别的房间都有……哎哟喂……” 疼,是真疼,她这把年纪摔上一跤,简直要去见阎王爷了! 穆华警戒心大起,头脑超乎寻常活跃的他在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给眼前之人定了两条嫌疑罪:一,剽窃,她衣着朴素、发髻简单,无首饰环佩,可见有备而来,而她摔得这样惨应该不懂武功,想来是府里的下人;二,采花,他英俊潇湘又独居数月,怕是早就成了这些欲求不满的妇人的猎物。 哼! 无耻! 穆华随后操起床头柜上的青铜烛台,又迅速摸出枕头下防身的匕首。 “合作来自于报复能力,最好的办法是向敌人展示,你能够在一场打击后还击,而不是向他表明你能在打击后幸存。 ” 这是谁讲过的话穆华忘了,但穆华觉得非常适用,那名妇人乖乖逃走最好,如果她想硬抢或霸王硬上弓,他会用烛台砸她,即便她夺了他的灯柱子,他还有匕首! 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妇人一瞧穆华的架势便狠狠呆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恍然大悟,定了定神,她站起身,一瞬的狼狈之色急速消失,她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优雅地对穆华行了一礼,又优雅地露出了喜极而泣的笑意:“属下给世子爷请安!” 世子爷? 不仅穆华,就连听了枝繁禀报尾随而来躲在床边的水玲珑都深深地震惊了一把! 穆华……是世子? 哪里的世子? 穆华高举着烛台和匕首的手就是一僵,神色也跟着一僵:“你叫我什么?” “世子呀!”妇人欣喜地往前走了两步,穆华厉声一喝:“别过来!” 妇人忙停在了原地,眼底有愕然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喜滋滋地笑开:“世子,我知道您不记得我了,您丢失了很多记忆对不对?” 穆华一愣,没错,他的确丢失了很多记忆,可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若非真与他相熟,又怎么知晓他的秘密? 水玲珑每多听一句话,心底的骇然便多一分,她怎么不知道穆华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的事儿?穆华看起来非常正常,认得皓哥儿,也记得南越的过往,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正常的人竟然失忆了? 还有,这名怪里怪气的妇人又是怎么认得穆华的?别告诉她,她也是从南越千里迢迢寻来的! 穆华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疑惑地问:“你叫我世子?如果你真与我相熟,应该知道我是南越穆城主的庶子,没有世子头衔。” 妇人见对方身上的排斥少了些,心头微松,眸子却倏然一紧,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是南越穆华!” 轰隆隆! 电光一闪,天际响起一声春雷,不大,却莫名突兀,莫名叫人心惊。 狂风利索地刮了起来,吹得窗棂子呜呜作响,也吹得水玲珑青丝飞扬。 她忙用手抓住迎风乱舞的发丝,努力将惊讶吞入腹中。 如果穆华不是穆华,他又能是谁? 穆华心底的惊诧不必水玲珑的少,他手里的烛台哐啷掉落在地,滚得老远,一直到妇人脚边,妇人躬身拾起,用帕子擦 了它边沿,想递回去又怕他匕首不长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侧的圆桌上。 穆华目光发颤,难掩惊诧道:“我怎么可能不是穆华?你开什么玩笑?我从小生活在南越穆家,我父亲我母亲都是南越人,我的兄弟姐妹也都是南越人,我认识他们,他们认识我,你却突然来一句我不是穆华!我不是穆华,又会是谁?” 水玲珑看了看穆华,再看了看妇人的背影,又想起穆华的各种曾经她没往心里去、眼下却恍然警觉的天赋,瞳仁一缩,难道他们是…… “世子!你是世子啊!你的真名叫……” “哪里来的刁奴?竟然偷了我的金钗?还不快给我交出来!”水玲珑绕到门口,启声打断了妇人的话。 妇人的心口顿时一颤! 穆华的浓眉微微一蹙! 水玲珑从容地走了进来,一道道闪电将屋子照得忽明忽暗,她的眼却始终熠熠生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虚伪的锋芒缓缓扫过表情复杂的穆华和惊慌失措的妇人,最后,在和妇人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似嘲似讥地说道:“好久不见啊,金尚宫。” 这不正是余伯带进来的粗使仆妇吗?难怪当时她觉得厌恶,敢情是她乔装打扮的! 向来镇定自若的妇人在听了水玲珑这句话时也没能抑制住心底的惊涛骇浪,她不受控制地身形一晃,水玲珑知道自己猜对了! 原来,李靖是假的,是用来迷惑他们视线的,穆华才是真正的荀枫! 虽然她想不通荀枫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导致性情变得连与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她都认不出来,但无法否认的是,能被金尚宫尊称一声“世子”的除了荀枫,再无他人! 荀枫一定是发现了她对他的习性和手段非常熟悉,无论他做什么动作她都能察觉到他的动向,所以,才想了这么一招,彻底粉碎自己的过往,并建造新的记忆,培养新的习性,这样一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理就用不上了。 上官燕是一枚死棋,从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香消玉殒,她的作用只在于挑起诸葛家的纷争,和引“穆华”入门! 上官燕所作的一切恶事除了报复之外,也是在引起她的怀疑,一旦她怀疑了,便会央人去南越勘察,而南越那边,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全新的“穆华”,只等着她的人将“穆华”带来拆穿上官燕的阴谋!然后,“穆华”凭着与皓哥儿的关系顺理成章地留在王府! 郭焱查穆华是花了心思的,不仅拜访了穆华的父兄,也询问了穆华的奴仆,但去年是穆华失去儿子的一年,穆华本就变得焦躁忧郁、患得患失,又三天两头不在家,是以,大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荀枫已经从心理上完完全全融入“穆华”这一角色了,他新增的记忆就是穆华人生的缩写,善良的他和普通男子没什么不同,惦记自己的亡妻、深爱自己的儿子。这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情感,任谁都瞧不出端倪。 后来,“穆华”表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数学天赋,这本身容易惹人怀疑,于是就有了李靖。李靖的到来,成功吸引力她的视线,李靖模仿着荀枫的一切习惯和手段,娶水玲溪、x虐水玲溪,经济制裁镇北王府……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她相信李靖才是荀枫,同时,也一步步将王府逼入绝境,这样,商业天才“穆华”便能大展拳脚,逐步赢得诸葛家的信任和器重,比如现在,王府的印鉴不就落在了“穆华”的手上吗? 只要“穆华”一纸文书,第二天王府名下的产业可以全部换成别人的名字! 金尚宫瞧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所以巴巴儿地赶来恢复“穆华”原有的记忆和品性! 没想到啊没想到,荀枫为了对付她、对付镇北王府,竟是启用了一套所有人都完全不会怀疑的策略!要不是金尚宫露出马脚,她哪儿能逮住时机插一杠子? “穆华”是他,李靖的手段是他设计好的,金尚宫的本领是他教的,他是去年三月脱的身,转眼已到今年三月,也就是说,这个神级妖孽在那时就谋划好了一整年的细节……甚至更久! 水玲珑不敢想,如果邪恶的荀枫觉醒,王府到底还保不保得住。这已不是钱财房舍的问题,而是脸面尊严输得一败涂地,信誉和说服力就得大打折扣的道理。那些追随诸葛家的王臣若是知道诸葛家连自己的产业都守不住,又怎么相信诸葛家能守住他们的未来?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天闷雷,水玲珑阴冷的眼射出犀利的寒芒,直看得金尚宫的心里一阵打鼓,她的手按在桌上,却不小心拂落了刚刚擦拭干净的烛台。 烛台滚了滚,这次滚到了穆华脚边。 穆华这才回神,赶紧拉下帐幔,自己在里面穿戴整齐才恼羞成怒地下了床。他看向不请自来的水玲珑,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这好歹是男人的房间,他又只穿着中衣,她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冲 【170】玲珑巧嘴定乾坤,来客 更新时间:2014-8-2415:46:21本章字数:14426 “够了!你先是灌醉了守门的婆子,又是爬了我妹夫的窗子,你口口声声说证据在房间里,指不定就是你什么时候给放的呢!谁知道白天你有没有趁人不备溜进来?”冷冷地训斥完金尚宫,水玲珑转头对荀枫道,“你可别被她骗了,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本心,想想皓哥儿。” “你……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水玲珑排第二,则无人敢认第一!这个女人真是……真是太可怕、太可恨了!不过她也未免太小瞧世子的智商了!世子早料到他日没这容易接纳她,所以早早地作了暗号,就放在自己身上!金尚宫轻蔑一笑,眼底闪过了一丝得意,看向荀枫自信满满道:“世子,你身上……” “你出去。” “……”金尚宫一愣,荀枫加重了语气,颇为不耐道,“我说你出去!不要再这儿添乱了!不管你是何居心我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世子,我是金晨啊!”金尚宫拍着胸脯保证道。 荀枫眉头一皱,没印象! 水玲珑冷眼一睃,道:“金晨金尚宫可不是长你这副模样!她体态丰腴、面色红润,瞧你形同枯槁、容色恹恹,哪里有半分金尚宫的影子?我未出阁前曾经得金尚宫教导礼仪典范,内心十分敬仰她的气度和学识,她才做不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 又面向荀枫,“妹夫你若是不信,大可到尚书府问问,金尚宫曾在尚书府住过月余,上至我祖母,下至粗使仆妇,全都认得她!当然啦!她能假冒金尚宫,或许化妆易容过后真的有几分像对方也说不定。” 金尚宫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许整容不许减肥吗?她的脸是易过容的,现在却完全站不住脚跟了。 水玲珑这张嘴儿,怎么没去做状师? 金尚宫最终被迫留下身上的钱银,愤愤不平地走了,不杀金尚宫是做给荀枫看,显得自己不心虚、不紧张,况且荀枫能传授金尚宫这种本领,未必没有传授给别人,杀,是杀不光的。 人一走,水玲珑就眯了眯眼,蛊惑道:“妹夫,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不当讲。” 穆华心里乱糟糟的,语气也失了平日的和缓:“大嫂有什么尽管说吧。” 水玲珑就一本正经,循循善诱道:“不是我杞人忧天,而是李靖的确有几分本事,那名妇人我先前见过,是余 伯亲自招入府的,你在府里住了大半年,余伯为人处事如何无需我说你也清楚,父王出远门特地留了他相帮母妃,这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可就连他都没能发现妇人的端倪,这说明对手十分强大。” 穆华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按照水玲珑铺设的方向思考了过去。 水玲珑打量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说道:“这回她没偷走我的东西,也没成功误导你,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下次。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你突然醒来就拥有荀枫的记忆了,那时的你,又该何去何从?” 穆华一愣,这问题不好回答! “怎么会?我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 “狮子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你一辈子不出府,一辈子不与人打交道吗?不能吧,只要你和外界接触,他们就有机会接近你甚至迷晕你,一包迷药几两钱,而你眼一闭一睁却已不若从前。你忘记了没什么,皓哥儿怎么办?他这么小便没了娘亲,难道要他再失去父亲?”水玲珑渐渐入戏,语气里含了不难察觉的悲悯,她自己都快要佩服死自己了,真能掰啊。 儿子是他唯一的弱点,他陷入了沉默。 水玲珑趁热打铁:“想想皓哥儿,为了他,你一定要坚决抵制假象,即便真的有了荀枫的记忆,即便他们拿万千金银、百里和川诱惑你,你也一定要保持本心!” 穆华的眸子里涌上一层坚定:“没错,为了儿子,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要怎么保持?我变成那人的话,就不记得我是原本是谁了怎么办?” 真上道!水玲珑看着他呆呆懵懂的模样,又想起曾经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气场,心里那个解气啊,像夏季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一个字,爽! 水玲珑用帕子擦了擦嘴,掩住唇角的笑意,“正色”道:“我建议你,写下字条,提醒自己,如果哪天突然有了荀枫的记忆,千万别相信!你标明日期,我和你都按手印画押,这样,你到时候看字条就明白了。” 荀枫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嗯,大嫂所言甚是!我一定要防患于未然!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多谢大嫂了!” 水玲珑想笑,憋得快要尿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荀枫那个混蛋真是谁摊上谁倒霉,你可千万别被李靖他们迷惑了。” 荀枫一脸惑色:“荀枫很混蛋?” 水玲珑无比郑重地道:“是啊,薄情寡性、诡计多端,连至亲的妻子和 骨肉都能舍弃,这种人,你要是变成他,不觉恶心吗?” 荀枫想了想,再次点头:“若是连妻子和骨肉都能舍弃,那他真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老天爷早早地收了他去是对的。” 噗—— 水玲珑怎么觉得这话从荀枫口里讲出来这么有喜感? 荀枫走到书桌旁,依照水玲珑话写了字条,尔后拿出红色印泥,由自己和水玲珑各留了一个掌印。 看着纸上的大手和小手,他的心底莫名地悸动了一下,却也只是一瞬便被新的事情盖了过去,他收好纸张,面色沉静地问向水玲珑:“你刚刚有提到王府暗卫,你能调动他们吗?” 水玲珑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缘何这么问却如实答道:“嗯,有一、两个能调动的。” 是诸葛钰留在外院,万一她出行便充当车夫保护她的。 好歹二人也算经历了一场患难,荀枫便没那么排斥和遮掩,他将自己梦里的场景讲了一遍:“……玲儿的死定有蹊跷,我头部受创记不得太多,派人查又没查到,时隔四年多,对方将蛛丝马迹抹得干干净净也不是不行。我想请你派暗卫帮我调查一个人,他就是杀害玲儿的凶手。” 言罢,他取下脖子上的木牌,递到水玲珑手中,“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戴着它,现在我才明白,一定是我当初查出他是凶手了,却没办法立刻找到他,这才做成木牌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了杀妻之仇!” 水玲珑狐疑地眨了眨眼,金尚宫导入荀枫脑子里的记忆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可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和记忆相悖的梦?这梦……是记忆的一部分,还是荀枫自己凭空的想象? 诧异地接过木牌,水玲珑定睛一看,呼吸霎时顿住,这个姓氏…… 回了院子,枝繁见她回来,忙站起身将她迎到椅子上坐好,并打来温水,绞了帕子替她擦脸:“大小姐,那人是谁呀?为什么半夜跑姑爷院子?” 若是个丫鬟,她便要以为她想爬床了,可一名半老徐娘…… 不过,姑爷那长相确实俊俏,比世子也不差的,也难保有耐不住寂寞的妇人垂涎欲滴。 水玲珑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忽略她的问题,累极了似的按着额头道:“姐儿和哥儿醒了没?”刚打了几声雷。 枝繁擦了水玲珑的脸和手,没因水玲珑不答话而失落,而是微笑着道:“没呢,雷声也不大,姐儿哼了两声,估计有点儿受惊,却没醒过 来,哥儿一直睡得好好。”像头小猪。 水玲珑行至床边,摸了摸儿子女儿的小手,眼底溢出浓浓的幸福。 翌日,水玲珑叫来了郭焱和三公主。 姐儿哥儿九个月大,已能站立,此时正坐在水玲珑设计的学步车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尔俩人碰一碰,你抓我一把,我挠你一下,哭得惨兮兮然后各自被乳母分开,不多时又笑眯眯地玩了起来。 三公主总能在水玲珑这儿看到稀奇古怪的物件儿,对学步车便没那么惊诧了,她蹲下身,拿了摇铃逗哥儿和姐儿。俩孩子都顽皮,冷不丁便将她光鲜亮丽的发髻扯得七零八落,她也不恼,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孩子。 水玲珑身子稍稍后仰,瞄了瞄纱橱后的三公主,问向郭焱:“你们成亲一年多了,三公主还没动静吗?” 郭焱的神色就略显尴尬,起初他挺排斥行房,都是三公主主动勾引他,所以次数并不怎么多,但最近几月,二人的房事频繁多了,却仍没整出个孩子。 水玲珑一瞧郭焱这神色心里便有了答案,这和前世不相符啊,前世的三公主和郭焱大婚没多久便有了孩子,可见三公主是能怀孕的,今生二人圆房的时日虽略微推迟,但也没道理一直怀不上。 心里这么疑惑着,面上却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无妨,过几年二人世界也挺好。” 郭焱松了口气!真怕水玲珑怪三公主不孕,郭大夫人就有些微词了,隐隐透出让他纳通房的意思,被他委婉得回绝了。女人多了后院容易起火,前世荀枫的后宫不就天天明争暗斗不断?就连水玲珑也是遭了水玲溪的暗算,他可不想自家变得乌烟瘴气。 却突然,水玲珑补了一句:“请太医看看。” 郭焱……默! 水玲珑剥了一瓣橘子送至郭焱唇边,郭焱含着吃下,水玲珑就忆起荀枫的情况,在告诉他与不告诉他之间暂时选择了后者:“哦,对了,我问你一件事儿,你去南越可认真查过诸葛玲的死因了?她到底难产还是有人蓄意谋杀?” 郭焱目光一凛:“当时我怕是上官燕动的手脚,所以我认真查了,连产婆的家人都一一问了,的确是难产,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一生完就血流不止,产婆束手无策,穆华又请了大夫,但她还是香消玉殒了。” “哦。”水玲珑凝眸,应了一声,心中越发疑惑,荀枫为何笃定诸葛玲是他杀?连凶手的名字都知道?那个梦境到底是穆华的 记忆还是荀枫的?如果是荀枫,今生荀枫没有和谁生过孩子,难道是前世记忆?她死后发生的事?反正她死之前是没有哪个宫妃生孩子遭了暗杀的。 郭焱看着她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发现诸葛玲的死有蹊跷啦?” 水玲珑摇了摇头:“暂时不好说。” 没了下文。这么重要的事还是问问诸葛钰比较好,郭焱有能力,只是终究年轻了些。 送走了郭焱和三公主,水玲珑又起身去往了清幽院。 清幽院内,皓哥儿玩累了,正在泡澡,今儿泡的时间略久,冷幽茹看了会儿书便有些不放心,唤了两声没反应,她放下书本,起身去往了净房。 时隔一年,皓哥儿的性情发生了很大转变,但仍不开口说话,能识字能写自己名字,就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冷幽茹推开净房的门,皓哥儿正窝在已经没了热气的水里玩魔方,一股冷风迎面扑来,皓哥儿的头皮一麻,望向了冷幽茹。 啪! 魔方砸进水里。 水花四溅,皓哥儿意识回笼,忙低头一看,好小,捂住! “谁告诉洗澡的时候能玩魔方的?”冷幽茹不怒而威地问完,拿了毛巾径自走到浴桶边,就见皓哥儿双手捂着小鸟儿,一脸窘迫,她长睫一颤,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站起来!” 皓哥儿红着脸不动。 冷幽茹干脆伸出胳膊,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水花湿了她满身,她却仿佛不知道寒冷,就用毛巾专注地擦着皓哥儿的小小身子:“以后不许在洗澡的时候玩东西了,知道吗?” 很严厉的口吻! 动作却很轻柔,像阳光下的柳絮,缓缓带着暖意,一寸寸抚过他身子,皓哥儿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点了点头! 冷幽茹为皓哥儿擦干身子,又一件件替他穿了衣裳,这时,岑儿禀报,水玲珑来了。 皓哥儿拉着冷幽茹的手,和她一起去了外屋,见到水玲珑,皓哥儿规矩地行了一礼,水玲珑就看着他们大手拉小手的模样,微露出一抹笑意来:“皓哥儿又长高了呢!我记得刚来那会儿才到我肚子。” 冷幽茹摸着他小脑袋,眼底漾开一丝柔和:“三尺三。” 说的是身高。 水玲珑眨了眨眼,真精确! 冷幽茹和水玲珑分别在椅子上坐好,皓哥儿就很自觉地搬了个小板 凳,挨着冷幽茹坐,也不等谁吩咐便拿起魔方玩了起来。从水玲珑的角度看去,他的身子略有些倾斜,似乎想靠着冷幽茹。 像冷幽茹这种精致高贵的女子,大多数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和崇拜,在皓哥儿眼里冷幽茹就是一个仙女,能和仙女一起生活,那是福气。 水玲珑笑着喝茶,眼神扫过皓哥儿,却没说话。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拍着皓哥儿的小肩膀道:“去书房描红,描完十张再出来,晚上奖一块椰汁红豆糕。” 今天该描的已经描完了,再多做任务皓哥儿有些不高兴,但听到后边的椰汁红豆糕他又释然,起身给冷幽茹和水玲珑行了一礼,这才去往了纱橱后的小书房。 岑儿奉了茶,冷幽茹端起茶杯,开门见山道:“找我何事?” 水玲珑就把金尚宫装成仆妇混入府,企图帮荀枫寻回记忆的事说了一遍。 冷幽茹骇然变色:“你的意思是,这个穆华是假的?他的脸……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没这么好隐瞒。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道:“不是,是动了手术变成了穆华的模样,包括嗓音也服用了特殊药物使其改变,字体、生活习性、记忆……全都和原先的不一样了。” “世上竟有如此玄乎的法术?”冷幽茹惊讶得久久无法回神。 她曾听荀枫提过,在幽闭的空间给人洗脑的话,效果非常好,那些做传销的、宣扬邪教的就是利用的这种途径,但这种理论讲出来冷幽茹未必能理解。水玲珑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温声道:“是啊,幸亏阻止得及时,不然真让荀枫恢复记忆,咱们王府就麻烦了。” 印鉴还在荀枫手里呢! 冷幽茹握着茶杯的手指捏出了点点白色。 水玲珑又道:“母妃也别太担心,现在他心里完完全全认为自己的穆华,对皓哥儿也是真心的。”没说立字据的事。 冷幽茹长睫微颤。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只道:“母妃打算如何处置他?” 是留下继续做“穆华”,还是交给朝廷?亦或是未免有人乱扣罪名,直接……杀掉? 冷幽茹望了一眼纱橱后的小身影,淡道:“你容我想想,稍后答复你,这事儿都先别声张。” 窝藏朝廷钦犯,这是一项重罪,虽不至于抄家灭族或砍头,却也不容小觑。 水玲珑欠了欠身子,轻声道:“好,全听母 妃的吩咐。” 冷幽茹颔了颔首,水玲珑告退。 冷幽茹的眉头微微一皱,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泛起白玉般润泽的光,她理了理鬓角的发,起身去了小书房。 皓哥儿正站在书桌后,有板有眼地描着大字,最初他连握笔都不会,是冷幽茹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教的,他不爱练书法大家的字帖,专练冷幽茹的,好在冷幽茹写得一手好字,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隽秀,倒更大气磅礴、意态跌宕。 “皓哥儿。”冷幽茹敛起眉宇间的凝重,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皓哥儿扭头看向了她,眼底闪过诧异。 冷幽茹行至他身边,看了一眼他写的字,赞许道:“有进步。” 皓哥儿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冷幽茹的视线落在他含笑的眉眼,问道:“皓哥儿你喜欢父亲吗?” 皓哥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竟是……这样快! 冷幽茹笑了笑:“嗯,描完了给父亲送去,让他看看你进步了没有。” 皓哥儿一瞬流露出的警惕渐渐散去,高高兴兴地低头描红。 下午,水玲珑陪哥儿和姐儿拍手做游戏,岑儿送了一两本账册过来:“王妃说这是下个季度的预算,请世子妃做出来后去外书房找姑爷盖个章,盖完了就该分发到各个庄子了。” 下个季度的预算明明在三天前就算过并盖了章的,冷幽茹缘何又多来一次? 水玲珑探究的目光投向岑儿,岑儿只笑着,没有解释的意思,水玲珑一时没猜出来冷幽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拿在手里,道:“嗯,我弄完会派人给母妃送去的。” 岑儿笑了笑:“多谢世子妃了。” “啊?什么?预算?”乔慧接过岑儿递来的账册,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眸子,二房的预算她早早儿地就交了呀!怎么又要重算?难道……她之前算的不合格? 乔慧心里一阵打鼓,拿了账册什么也没干,连饭也顾不得吃边在房里打起了算盘。 荀枫在外书房奋笔疾书,天下第一街是收租,但诸葛家名下还有其它的产业,他正在根据每个店铺的运营情况核算下季度到底进哪些货品最能提高销量。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 荀枫没听到。 咚咚咚! 敲门 声放大了一倍。 荀枫揉了揉额头的功夫,听到了有人敲门,他眉头一皱,沉声道:“谁?” 乔慧吓了一跳,二姐夫好像……不高兴?!捏了捏账册的边角,乔慧硬着头皮道:“二姐夫,是我,我算完了二房下季度的预算,想找你盖个章。” 荀枫的眉头微微舒展,放下笔,拿出印鉴和印泥:“哦,是小慧啊,你进来吧。”语气缓和了几分。 乔慧松了口气,推门而入,将手里的账册翻开平放到桌面上,荀枫用蘸了印泥的印鉴在日期处盖了一枚红印:“好了。” 乔慧收起账册,微微一笑:“多谢二姐夫。” 荀枫客客气气道:“不用谢,应该的。” 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的心思细腻,关乎细节,乔慧的目光一扫,便瞧见桌上没有动过却已失了热气的饭菜,劝道:“二姐夫要注意身子,不要因为工作耽误了正常饮食作息,会落下隐疾的。” 荀枫明知她是好意,却仍忍不住闪过一丝不耐,忍住不耐,他语气和缓道:“嗯,知道了。” 乔慧发现荀枫根本没有听进去,还想再劝,荀枫已经提笔开始清点账目了。乔慧摇了摇头,迈步出了院子,却不是返回娉婷轩。 就在荀枫好容易再次进入工作状态时,水玲珑来了,也是盖章。 荀枫的呼吸一滞,脸色不好看了。 耐着性子处理完水玲珑的事,老太君身边的萍儿又来了,手里拧着食盒,并将老太君的话如实转达了:“二姑爷,老太君说了,叫奴婢亲眼看着您吃饭,您吃完了奴婢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请二姑爷别让奴婢为难。” 荀枫的脸都绿了! 今晚,荀枫频频被骚扰:长房、二房、膳房、库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荀枫终于忍无可忍找到了冷幽茹:“母妃,印鉴还是放您这儿比较妥帖。” 冷幽茹“无比诧异”地道:“哦?怎么了呢?” 荀枫很诚实地将这几天的遭遇阐述了一遍,又道:“我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一旦思路被打断,再次进入状态就需要时间。” 铺子里还好,都是他主动一一找过去,不像身在王府,却是别人一一找到他。 “这样啊。”冷幽茹仿佛很是为难的样子,“我闲来没事,倒是不在意谁多往我这儿跑,可你本就很忙,还要跑来跑去的,我看着心疼。” 荀枫受宠若惊道:“无妨,我是男人,走几趟没事的。” 冷幽茹将印鉴接在手里,淡淡笑开:“既如此,那就依了你。” 荀枫如释重负! 事情传到水玲珑耳朵里时,水玲珑笑了,冷幽茹好手段,摆了荀枫一道,荀枫还得跟她说谢谢。而冷幽茹用如此隐晦的法子要回印鉴,说明冷幽茹想冒险留下荀枫。 前世荀枫诓着她南征北讨,这辈子她骗着荀枫鞍前马后。 看着荀枫每天为了诸葛家的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水玲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她也曾这样尽心尽力,把他的帝国大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却没换来他一丝一毫的感动,一如而今他鞠躬尽瘁,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或许这就是债,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进入六月,月底,姐儿和哥儿周岁,都能说话能走路了,哥儿走得稳,姐儿经常摔跤,额头和鼻子都磕破了好几回,水玲珑才不得已做了一个学步带。 水玲珑盘膝坐在草地上,上穿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着一条缕金挑线纱裙,墨发挽成单髻,用蓝色丝带斜斜地固定于脑后,微风一吹,丝带翩飞,勾勒着她白玉一般的脸庞,美丽不可方物。 她张开双臂,朝三米远处的哥儿和姐儿笑着道:“快到娘亲这里来!” 哥儿和姐儿同时朝水玲珑蹒跚地走了过来。 姐儿中途摔了两跤,叶茂在身后拉着学步带倒是没摔疼,却耽误了时间。哥儿抢先扑进了水玲珑的怀抱,甜甜地唤道:“娘!” “真棒!”水玲珑抱着儿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姐儿吃醋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叶茂下意识地想抱着她走到水玲珑身边得了,却被水玲珑冷眼一睃吓得停住了动作。 水玲珑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搂住儿子的小身子,一手朝女儿伸了过去:“喜欢娘亲就自己走过来,慢些没关系,娘亲和哥哥一起等你。” 姐儿吸了吸鼻子,一小步一小步,偶尔打几个晃儿,最终也扑进了水玲珑怀里:“娘,要亲亲。” 水玲珑就满眼宠溺地亲了她一下:“姐儿也很棒!” 不远处的荀枫看到这一幕,心底也淌过涓涓暖流,有种女子不惊艳时光,却完美了岁月…… 突然,水玲珑的腿一热,赫然是诸 【171】周岁,神秘兮兮 更新时间:2014-8-259:04:16本章字数:16563 上官虹是长房嫡女,上官茜、上官燕是二房嫡女,三人是堂姐妹,就好比诸葛汐、诸葛玲和诸葛姝的关系。这么说,上官虹既是她的二婶,也是她的姨母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对着上官虹恭敬地行了一礼:“二婶。” 余光瞟了一眼面色发白的甄氏,从今往后府里便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平妻了吧,这称谓上…… “快别多礼,过来让我看看!”上官虹端丽地笑着,带着一种岁月沉积的厚重,气质之典雅,绝对甄氏之流可比。水玲珑乖乖地走到她身边,又软软地唤了一声,“二婶。” 上官虹拉过水玲珑柔若无骨的手,感概地笑叹:“我记得小钰刚离开喀什庆的时候才四岁,整天追在我后边儿跑,转眼都娶妻生子了,岁月不饶人啦,我们都老了!” 老太君故作嗔怒:“你老了,我岂不成骨灰了?” 上官虹微讪,笑出了声:“怪我不会说话!娘您别生气!我这不是看见玲珑了有感而发吗?屋子里除了王妃,谁又熬得过老天爷的刀子?”指了指眼角,“瞧我这儿都有细纹了。” 老太君作势看了看,哼道:“哪有?” 却忽然将目光投向冷幽茹,“也就你和多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想起多年前的事,老太君的眸光暗淡了几分! 冷幽茹淡淡地牵了牵唇角:“老天爷动在外面的刀子算什么?多扑点儿粉便没事了。” 老太君的目光微微一动,就想起冷幽茹绝育的事实,心头一软:“我瞧你又瘦了不少,该吃肉时还是得吃一些的。” 冷幽茹笑而不语。 上官虹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王妃改吃素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离开喀什庆之前,冷幽茹的确没这习惯。 冷幽茹的长睫颤了颤,仿佛漫不经心道:“哦,琰儿去世后我就不怎么吃荤了,现在会吃的。” 上官虹笑了笑,没再接话。 水玲珑就注意到冷幽茹和上官虹之间好像……有股诡异的暗涌,冷幽茹讲话从不夹枪带炮,也不在意旁人对她的态度,但刚刚,她和诸葛弘生生过了好几招。 思量间,上官虹再次看向被晾了一会儿的水玲珑,说道:“哥儿和姐儿呢?” 水玲珑恭顺地笑道:“睡了,还没醒 呢,醒了乳母会抱来。” 上官虹的眼睛一亮:“像你多些,还是像小钰多些?” 水玲珑答道:“像他。” 上官虹的眼眶微湿,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那一定也很像茜儿了。” 老太君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水玲珑笑道:“出阁之前,你娘和你二婶关系最好。”和上官燕打小就是不对盘的,哪怕二人是双生胎。 水玲珑眉梢微挑,和煦地笑了。 上官虹就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竖着的长方形锦盒递到水玲珑手中:“是我亲手酿的葡萄酒,睡前喝一杯能美容颜颜,你和小慧一人一瓶。” 水玲珑笑着接过:“多谢二婶。” “都是自己人!”上官虹拍了拍水玲珑的手,和蔼地说完,这才仿佛注意到甄氏一直站着,“哦,妹妹怎么不坐呢?站着多累人。” 甄氏嘴角一抽,你不叫我坐,我哪儿敢坐? 敛起心底的不悦,甄氏挤出一个亲和的笑:“谢谢姐姐了。” 上官虹敷衍一笑,转而对水玲珑温声道:“之前听铭儿说起你喜欢吃辣,你外祖母特地酿了一坛子辣酱,让我稍给你。” 外祖母?她和诸葛钰的外祖母不是冷老夫人么? 水玲珑并不会因为上官虹待她格外亲厚就认为上官虹是只软柿子,瞧着素日里眼高于顶的甄氏在上官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便知上官虹拿捏妾室的手段非常厉害了。是拿捏,不是打压,因为据乔慧透露,诸葛流风治家严明,内宅不许出现妻妾嫡庶之争,否则一律按族规处置。妾室庶子,冷眼冷遇少不了,却不曾遭遇过任何迫害。比起容不得姨娘的秦芳仪,和随便拉昭云垫背的冷幽茹,上官虹的风评好上许多。 乔慧看着水玲珑和上官虹亲密无间、谈笑风生的样子,内心恍惚,那是她的正经婆婆,玲珑是王妃的正经儿媳,却不知为何,她更觉得玲珑和上官虹更似一对相处多年、默契有加的婆媳。 上官虹看向一旁忙碌的萍儿,笑道:“萍儿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十七岁有了吧?该议亲了。” 萍儿的脸一红:“二夫人可别打趣奴婢!奴婢将来要梳头做妈妈,伺候老太君一辈子的!” 老太君心中动容,却嗔道:“说什么胡话?哪有年纪轻轻就想着梳头做妈妈的?还伺候我一辈子呢!我能有几年活头?” 萍儿一听这话便湿了 眼眶,连盘子都差点儿端不稳了:“老太君您是福寿双全之人,切莫讲那些寒心的话!奴婢听了难受!您待奴婢犹如再生父母,奴婢不孝敬您孝敬谁?” 丫鬟嫁人,出路只有两条:与人为妾,或许下人、平民做妻,而即便做妻,也不一定能碰上疼惜自己的。在喀什庆,她有不少好姐妹相继嫁了人,含辛茹苦过日子的大半,风光潇洒的没有,还有一小部分则过得猪狗不如。 把丫鬟和女人不当人的社会,能碰上老太君这种主子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她不傻,不愿舍弃来之不易的安稳,反正是跳入火坑,她便晚些跳罢! 老太君笑意更甚。 上官虹也就客套地问问,不是真得逼萍儿出嫁。 水玲珑看了看萍儿,不知想到什么,挑了挑眉。 萍儿奉上四色水果:梨子、葡萄、西瓜和水蜜桃。 老太君喜甜,拿一块西瓜。 冷幽茹瞟了一眼摆放得不甚整齐的水果和颜色不大相配的果盘,柳眉一蹙,坐立难安,随手拿了一颗葡萄,却根本没有胃口。 水玲珑一瞧冷幽茹雷达似的目光在果盘上扫来扫去就猜到她的强迫症又犯了,摇了摇头,水玲珑也拿了一颗葡萄。 上官虹方才喝多了茶水,肚腹略撑,便没吃,倒是选了一片水蜜桃给乔慧:“对皮肤好的。” 乔慧愣了愣,她很讨厌吃桃子…… “多谢母亲。”硬着头皮接过,乔慧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 上官虹转而拿了一块梨子递到甄氏面前:“我记得妹妹喜欢吃梨的。” 甄氏的嘴角又是一抽,那是离开喀什庆之前的口味!笑着拿在手里,甄氏笑靥如花:“姐姐记性真好。” “我这人就是太热心了些,你们别见怪。”上官虹看着水玲珑和乔慧温和地说道。 水玲珑和乔慧纷纷摇头,表示无妨。 吃完水果,几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喧哗,上官虹的脸色遽然一变,提起裙裾就朝外奔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须臾,也跟着追了出去。 “你放开我!你这个野人!快放开我!啊——” 外院的秋千架旁,皓哥儿正骑在一名六岁的、比他足足高出一个脑袋的小男孩儿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脖子,刚刚那声凄厉的惨叫便是从小男孩 儿嘴里发出来的。却是皓哥儿咬烂了他耳朵,正汩汩冒着鲜血。 “呜呜……你这个疯子……你……” 皓哥儿死死掐住他,清亮的眸子里暗黑一片,仿佛暗夜张开了大口,要一举吞没眼前的猎物。 小男孩儿被这种野兽一般凶悍的目光吓到了,拼命流着泪,却不敢再骂一个字。 当众人随着上官虹一起奔到现场时就看到皓哥儿满嘴是血,小男孩儿头部一侧满是鲜血,就好像皓哥儿生生要吃了他,不,是正在吃他! 上官虹勃然变色,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二人跟前,掀开皓哥儿便抱起了地上满耳鲜血的小男孩儿,惶惶然道:“绪阳你没事吧?绪阳,你应我一声!是不是很疼?” 看向听到动静围过来的丫鬟,厉声道:“站着干嘛?还不快请大夫?”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惊呆了,一时没做出反应,流珠上前一步:“夫人您别急,先带小公子回屋歇息,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被流珠称作“小公子”的是上官虹和诸葛流风的幼子诸葛绪阳,绪阳今年六岁,长得白白净净,高大结实,没想到会被小他一个型号的皓哥儿打得无法动弹。 皓哥儿被上官虹推到一边,差点儿摔在地上,却被及时跑来的冷幽茹堪堪抱入了怀里。 水玲珑从没见过冷幽茹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的样子,当上官虹冲向皓哥儿时,她的脸瞬间苍白,连发簪都跑掉了。 冷幽茹拿出帕子擦了皓哥儿的满嘴血污,目光从担忧一点一点变得严厉,似是在问他为何这么做,皓哥儿却垂下眸子,僵硬的小胳膊抱紧了她腰肢。 丫鬟们清理了现场,又将绪阳送入了老太君的卧房。 胡大夫背着医药箱慌忙赶来,给绪阳清洗完伤口并涂了药,整个过程,绪阳哭得惊天动地,直惹得老太君也跟着一旁垂泪。 上官虹坐在绪阳旁边,握着绪阳满是冷汗的小手,急切地问向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呜呜……娘……我疼……”绪阳躺在床上,声泪俱下。 胡大夫扫了一眼容色淡淡的冷幽茹,眼神微闪道:“回二夫人的话,小公子的伤势控制得很及时,没有大碍。” 没大碍才怪了,皓哥儿差点儿把他整只耳朵咬下来,而今正值夏季,红肿发炎是迟早的,当然,他有把握控制他的伤情。 上官虹就松了口气! 胡大夫留了一瓶孩子专用的伤药,又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草药,这才背着医药箱离开。 伤情控制住了,接下来该兴师问罪了。 上官虹看了一眼依偎在冷幽茹身边的皓哥儿,皱了皱眉头,随即语气温和地道:“是皓哥儿吧?你刚刚为什么要和绪阳闹矛盾?是不是绪阳欺负你了?” 绪阳闻言小脸登时一皱,气呼呼地道:“我才没有欺负他!是他像个野人一样的就抢我东西!我不给,他就打我!咬我!” 太激动的缘故,扯到了伤口,绪阳又是一声痛呼,泪水掉了下来。 上官虹将他抱入怀中,轻吹着他涂了紫色药水的伤口,心疼地道:“好了好了你别激动,待会儿又流血。你是长辈,得让着小侄儿,知道吗?” “就比我小一岁!我凭什么让着他?这么无礼的人,我才不要和他玩!”绪阳愤愤不平地驳斥道。 诸葛流风虽说是老太君的庶子,但姨娘早逝,他自幼养在老太君膝下,母子二人感情极好,他的子女们老太君也是发自内心疼惜的,譬如诸葛姝,又譬如眼前的绪阳。 老太君轻拍着绪阳的小腿儿:“皓哥儿抢你什么了?” 绪阳就呜呜咽咽道:“抢我的玉佩!是我娘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打算转赠给祖母的!他看着好,便要来抢,我当然不给了!玉佩是我娘送的,他想要也叫他娘送啊!干嘛抢我的?”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素手握成了拳头。 皓哥儿站在冷幽茹身边,看着绪阳在他娘怀里哭,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 水玲珑眨了眨眼,孩子们磕磕碰碰难免,便是温和知礼的智哥儿也和皓哥儿干过不少架,毋庸置疑,皓哥儿永远都是胜利的一方,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和皓哥儿这种风险中历练出来的顽石不在一个战斗级别。 可把人咬到流血,还死死掐住对方脖子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状况还是头一回出现在皓哥儿身上。 水玲珑探究的目光落在皓哥儿满是阴翳的脸上,总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戾气,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府时的状态。 一块玉佩竟是把他逼成了这样?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看向了皓哥儿,语气还算正常:“绪阳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真要抢他玉佩?” 皓哥儿垂眸不语。 冷幽茹侧过身子,面向偎着她而立的皓哥儿,淡道: “曾祖母问你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皓哥儿张嘴,似乎欲言又止,抬眸对上冷幽茹清冷的眸光,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绪阳顿时气势高涨,指着皓哥儿嚷道:“你看啊,奶奶,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抢我东西!这么小就不学好,长大了怎么得了?我做长辈的训斥他一下,他就咬我!” 这会儿倒是摆起长辈的谱儿了。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孩子们的纷争她就不瞎掺和了,咬人,的确不对,这么小就咬,长大了还不得砍?不是谁都有诸葛钰这种运气,能碰到一个宁愿不要爵位、不要俸禄、不要人脉也不让他进大牢的爹。 “好了,你少说两句!”上官虹低声喝止了绪阳,皓哥儿那么小就死了娘,又在外流落一年,阖府上下属他最可怜了,自己儿子是疯了不成,怎么能和皓哥儿争长短?虽然,其实,她也窝火。 冷幽茹定了定神,薄唇微启道:“描红五十遍,不写完不许睡觉!” 皓哥儿一怔,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冷幽茹。 冷幽茹站起身,拉着皓哥儿的手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绪阳不悦的哼唧:“都不道歉的吗?真没……” 后面的话没说,便被上官虹出言打断:“给我闭嘴!” 老太君原本挺心疼绪阳,可一想到冷幽茹叫那么小的皓哥儿描红五十遍,她又开始心疼皓哥儿了。 上官虹抱着绪阳,眸子里闪动起担忧的神色:“娘,现在天都黑了,叫皓哥儿描红五十遍再睡觉,他吃得消吗?好歹是玲儿的孩子,当初怎么舍得养在王妃名下了?” 老太君微微一叹:“她对皓哥儿是用了心的。” 上官虹笑了笑,没再接话。 出了天安居,乔慧就按着有些晕乎的脑袋道:“两个婆婆,头大。” 水玲珑掩面笑她:“两个人疼你,你赚了,不好么?” 二人继续前行,乔慧就叹道:“也罢,反正过些时候就得走的,我公公也来了呢。” 诸葛流风也来了?水玲珑眨了眨眼,随即想到这是喀什庆头一年纳税,诸葛流风作为族长,前来复命是正常的,况且云礼册封了他的儿女为世子、郡主,他不来谢恩也说不过去。 水玲珑就语气轻快地道:“郡王和二叔没什么了吧?” 乔慧点了点头:“多亏大伯了,大伯从中周旋, 劝了公公良多,公公此生最敬重爷爷和大伯,大伯的话他总是愿意听的。” 水玲珑“嗯”了一声。 乔慧四下看了看,携着水玲珑的手小声道:“大嫂,你有没有觉得王妃和二夫人很不对盘?” 当然觉得了,自始至终上官虹就没唤过冷幽茹一声“大嫂”,一直“王妃”啊“王妃”这么叫着。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像上官燕那种一来便对所有人好的结果是只毒蝎子,外表能让人看出情绪的,或许反而没那么深的心机。 水玲珑理了理云鬓,道:“你怎么看的?” 乔慧闻言心头一喜,非常乐意与水玲珑分享自己的心得:“其实我认为这也正常,毕竟当初世子娘亲和王爷鹣鲽情深、佳偶天成,王妃横插一脚,生生拆散一对好鸳鸯,弄得王爷妻离子散,虽然王妃当初不是自愿的,可人之常情,不敢怨怼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能埋怨嫁入诸葛家的王妃。何况,老太君说了,二夫人原先和世子娘亲最要好了,世子小时候不也常追着二夫人跑么?” 水玲珑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是啊,或许上官虹就是在替上官茜打抱不平呢。” 乔慧也不介意水玲珑直呼长辈的姓名,这说明水玲珑没把她当外人看,她心中越发欢喜:“大嫂,你其实还是不信我的推论吧!” 水玲珑点了点脑门儿,微微一笑,道:“信不信有什么用?长辈们的恩怨咱们做晚辈的还是能避则避的好,否则惹了一身骚,自己挨骂不打紧,连累丈夫可就不妙了。” 乔慧讪讪一笑:“我还打算着人打听打听呢,不过大嫂说的在理,不能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而把郡王拖下水,他的处境本就尴尬,我帮衬不了什么,但决计不能给他添乱。” 这孩子,真惹人疼。 水玲珑摸了摸她尔后的发,笑着与她告别,却突然远远地瞧见一行人抬着一顶软轿慌慌张张地朝后山而去,软轿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你们快点儿!磨蹭什么呢……哎哟!慢点儿,别磕到了!” “于妈妈,您快别催,您越催奴婢们越急,越急就越容易出岔子!你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奴婢们都不知道该挺你哪项命令了!偏您又不许别个瞧见,挑的是小路!这小路难走哇!” 被换做“于妈妈”的妇人约莫四十上下,天黑隔得远瞧不清容貌,发髻上久久闪动的流苏却惹人注目,一名下人能穿戴这么得体,可见地位不低了,王府地位高的妈妈不 多,穿金戴银的没有,或许是……上官虹的贴身妈妈? 后山是诸葛钰练武的地方,有一个练武场和一个寒池,周围也有一处僻静的院落,却是不对外开放。就不知软轿上抬了谁,去后山做什么?还这么神秘兮兮的! 水玲珑问向乔慧:“你可见过那位于妈妈?好像是二房的人。府里没有姓于的管事妈妈。” 乔慧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今儿来的人多,我没逐个看清,他们都住湘兰院,我去的时候行礼已经全部打点妥当,人员也安置了,我想问来着,二夫人就说,今儿个男人们都在宫里与皇上会谈,没功夫与大家一一见面,明日会挑时候向大家介绍一下的。” 明日会挑时候向大家一一介绍,这么说,果然还有人没介绍了。 水玲珑望向驶入夜色中已经看不见人影却空余细碎脚步声的队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幽院内,皓哥儿站在书桌后,蹙着眉,认真地描红,他平日里最高记录是一天三十遍,而且是一整天,现在却要在睡前一次性完成五十遍,不得不说,这项任务太有挑战性了! 小书房内没人监督他,他可以选择偷懒,左不过夏天热,便是在地毯上睡一觉也不打紧。他侧目望着纱橱后的方向,目光凝了凝,咬咬牙,继续描红。 诸葛流云下了朝便在门口听了余伯的禀报,当连朝服都没换就冲进了冷幽茹的院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怎么要罚皓哥儿?孩子们打架,一个巴掌拍不响,你都不问问他有没有苦衷和委屈吗?” 在小书房里听到有人撑腰的皓哥儿,原本沉下心来了的,听了这话又浮躁起来,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绪阳那个王八蛋! 冷幽茹这回却是没给诸葛流风面子:“不论有什么委屈,咬人就是不对。”多脏! 诸葛流云的呼吸一顿,清了清嗓子道:“那你也罚得太狠了,抄十遍就得了,五十遍不是要他小命吗?” 冷幽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的小命真要这么容易丢了,当初也不至于能从南越颠沛流离到大周。” 诸葛流云一噎,差点儿背过气去,他双手负于身后,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再次站定后看向冷幽茹:“哦,你还记得他当初吃了那么苦,既如此,你更应该好好地待他,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孩子们吵吵闹闹本就正常,你这么聪明,难道就不能想出别的……轻松的办法?” “轻松的办法?”冷幽茹似 笑非笑地牵了牵唇角,“王爷是指向绪阳道歉吗?那王爷亲自去小书房问问,在道歉和描红五十遍之间,皓哥儿到底愿意选择哪一种!” 皓哥儿垂下眸子,死也不道歉! 诸葛流云的脸色不好看了,他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没将他放在眼里,偏每次和她对峙,他好像……少了那么点儿底气!丢人! 冷幽茹放下手里未算完的账册,淡淡地道:“曾经吃了苦不是他能肆意妄为的借口,王爷当初便是这么纵容小钰,结果造成了小钰顽劣嚣张、不可一世的性子,难道王爷想把皓哥儿也变成第二个小钰吗?王爷也别说小钰现在有多好,那是因为小钰遇到了玲珑!他不逛赌坊、不打架杀人都是从认识玲珑之后才开始的!当然,小钰最大的转变还是来自于王爷的”死讯“,但如果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一位至亲付出生命的代价,王爷不觉得这代价也太大了吗?” 诸葛流云哑然! 冷幽茹又道:“妾身知道王爷愧对上官茜,也愧对玲儿,但不能因为愧疚就无条件地纵容皓哥儿!” 人在气头上,什么混话都往外冒,诸葛流云被戳中了痛脚,一时无法接受,几乎是不经过大脑便哼道:“反正不是你亲生的,你苛待了也不心疼!”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美眸里闪过了一道悲凉。 诸葛流云事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却又拉不下脸道歉,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放在了桌上:“那个……咳咳……从喀什庆给你带的,好东西。” 他一走,冷幽茹二话不说将东西扔进了垃圾篓! 水玲珑回了房间,姐儿和哥儿还没醒,大抵白天玩得太累,会一觉睡到天大亮。中途,哥儿尿了一次床,姐儿没有,她半梦半醒地哼唧了几声,小夏就麻利地给她把了尿。 哥儿很奇怪,他不乐意把尿的,他非得把大便小便拉在他想拉的地方,或被子上、或枕头上、或水玲珑身上,反正都得是干净且香香的地方。 水玲珑曾经听荀枫提过,孩子在一到三岁会出现肛欲期,就像口欲期时爱吃手指爱舔玩具,这段时间他也爱随地大小便,可以稍稍加以引导,却不能太过严苛,否则期限会越拖越长。水玲珑在试着吼了哥儿几次,结果适得其反之后最终相信了荀枫的言论,决定顺其自然。 水玲珑亲了亲小宝贝们的脸蛋,打算去洗漱,枝繁就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刚听小夏说,姐儿睡梦里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