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第1章 楔子 楔子 高三那一年的冬天,雪特别的大,大腹便便的班主任小崔破天荒的很早就放人,梁肆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一只脚刚出了门却收了回来。她回到讲台上拾起一小根铅笔,食指与中指用力一捻,白色的粉笔面儿就洒进了小崔的保温杯里。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下毒一样。梁肆心里坏坏的想。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放学她去堵陈陈励深送情书,却看到他在胡同的拐角被两个大人套着头拽上了车。 绑架! 梁肆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却不想真遇上的时候被吓得心跳上了嗓子眼,手里拎着的饭盒本能的摔在了地上! 瓶胆炸破的声响响彻静谧的胡同,让本要关上的面包车门,被重新打开... 后来,梁肆和陈励深被凶犯绑在了一起。 也正因这一次劫难,梁肆为陈励深,失去了一只耳朵。楔子 高三那一年的冬天,雪特别的大,大腹便便的班主任小崔破天荒的很早就放人,梁肆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一只脚刚出了门却收了回来。她回到讲台上拾起一小根铅笔,食指与中指用力一捻,白色的粉笔面儿就洒进了小崔的保温杯里。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下毒一样。梁肆心里坏坏的想。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放学她去堵陈陈励深送情书,却看到他在胡同的拐角被两个大人套着头拽上了车。 绑架! 梁肆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却不想真遇上的时候被吓得心跳上了嗓子眼,手里拎着的饭盒本能的摔在了地上! 瓶胆炸破的声响响彻静谧的胡同,让本要关上的面包车门,被重新打开... 后来,梁肆和陈励深被凶犯绑在了一起。 也正因这一次劫难,梁肆为陈励深,失去了一只耳朵。 ☆、第2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完美得没有丝毫破绽。】 周末,梁肆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看《复仇的金子》,荧幕上李英爱正面目狰狞的拿起刀对着变态老师,刀子停在半空却僵住了。 “捅了他!捅啊!”梁肆眼见着电视里的女主角没有没有下手,不解恨地将遥控器摔到地板上去! 陈励深的名字在手机屏前亮起,梁肆按下接听键,语气中还带着惯性的烦躁... “有事?我刚挂了你妈的电话,你就打来了。”她说。 陈励深那头没声音,梁肆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他安静蹙眉的样子。便反应了一下自己方才那番话,才觉得有失体统。 于是懒懒的解释道:“啊...我不是在骂人,我是说你妈妈我阿姨的电话。” 陈励深那头才算是有点人气儿,冷清的说道: “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梁肆努努嘴,眼珠子翻上天花板,让她想想啊... 陈励深他妈妈说:阿肆啊,你就要毕业了,别和室友挤在出租房了,搬来阿姨家住好不好,阿姨给你做蒜香排骨。 陈励深他妈妈还说:阿肆啊,我这几年夜夜对耶稣祷告,保佑你和励深平平安安,你是耶稣赐予我重生的天使,阿姨看得出你喜欢励深,但励深是个冷性子,你得主动点,现在好多年轻人毕业就领证呢..你这孩子,说什么配不配的,励深要是没有你,早就被人撕票了! 梁肆将电话线抻出好远,光脚弯腰拾起地板上两半儿的遥控器,回答的语气就像是怡红楼的老鸨: “哎呀,讨厌死了,你好意思问我还不好意思说呢!你妈妈让咱俩结婚!” 电话那头的人又没声儿了,梁肆暗笑,陈励深一定是被自己不正经的样子给恶心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陈励深就像是在打羽毛球一样,将她说出来的话又给弹了回来。 “那就听她的好了。”他轻飘飘地说。 梁肆被他发的球击中面门,愣怔片刻,随即哈哈大笑。 “陈励深!你真是二十四孝绝不含糊!” 陈励深没有否认。 双方陷入尴尬的沉默... 沉默... 沉默... 梁肆是最不能忍受沉默的人,大 咧咧的打破僵局说道:“你看你这人,跟人求婚一点诚意都没有!明天,就明天,我毕业师生宴,你像电视里那样跟我求婚,把戒指从超级大的蛋糕里抠出来戴到我手上的那种,就那种,我就嫁你!” 梁肆半开玩笑似的一口气开完条件,咽了口唾沫,等着陈励深回答。 她听到陈励深的司机说了句“陈总已经到了”之类的,而后听见他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电话便挂断了。 我知道了。 这句话是跟司机说的,还是在答梁肆的话? ... 梁肆蔫儿了。 放下话筒望向电视,屏幕里的变态老师死了,满身都是血,触目惊心。 她干呕一声,冲到厕所抱起马桶呕吐起来... ... 第二天的毕业师生宴在一家四星酒店一楼的餐厅举办,一开始因为有老师大家都很拘谨,宴尾老师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气氛这才达到high点。 梁肆作为2班的团支书,跟1班的班长高崎楠站在沙发上举着酒瓶子对吹,底下的群众面红耳赤的为自己班的支书摇旗助威。 “阿肆!加油!支书!加油!快呀快呀!就差一点儿了!” “高崎楠你别给1班丢脸啊!人梁肆都快喝到脖子了你还剩大半瓶呢!” “阿肆!加油!阿肆!牛x!” 梁肆在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中吞下了最后一点啤酒,如狮子王托起辛巴一样将空酒瓶子倒举过头顶,张狂的吹起口哨! “2班赢了!赢了哈哈!”2班的同学瞬间沸腾了起来! 1班有几个小姑娘眼见着胜负已分,登时心疼起自己妖孽帅气的班长:“高崎楠你喝不下去就别喝了!梁肆已经喝完了,输赢没那么重要的!” 高崎楠仰着脖子喉结上下滚动,吞下了最后一口,袖子泯去唇边的啤酒沫,目光微醺的冲梁肆豁然一笑。 只差一点。他就能赢过她了。 “我输了。”他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勾起唇角的样子很是性感。 有时候男人的一句“我输了”往往比“你赢了”更有魅力。 梁肆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深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着骄傲的光。 她那被酒液惹湿的红唇,看得高崎楠心念一动。 酒店一楼的传菜间里,乔寒望着 远处和人对瓶吹完又和男生打情骂俏的梁肆,回身对陈励深说:“你真要娶这个...这个这个...” 着名脱口秀节目主持人乔老师,词穷了。 陈励深今天穿了一身白色修身西服,站在传菜间里显得格格不入,见乔寒夸张地张大嘴巴,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求婚标配——钻戒。 “我勒个去...”乔老师觉得此时此刻只能用微博上火热的一句流行词来质疑:“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什么仇什么怨是微博上的热门话题,大致是一个嗑瓜子的娘炮碎碎念了“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几百遍之后被一个受不了的男子暴打进公安局的新闻。 陈励深从来只想做一只安静的美男子,鲜少刷微博,听闻乔老师这样讲,微微偏首:“你说什么?” 乔老师嫌他老土:“我说,你和那位姑娘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陈励深掂掂手里的戒指盒,苦涩的笑了,笑得轻飘飘的,没言语。 一会儿厨师长过来了,低眉顺眼的对陈励深说:“陈先生,5层蛋糕做好了,您看看,这戒指塞在第几层啊...” 陈励深摆摆手,将戒指盒揣进口袋里:“不用了。” 乔寒:“你不说她要求你往蛋糕里放戒指吗?” 陈励深望向远处包间里正与男孩子*的梁肆,眼中的闪过一丝精明:“左右她都不会答应的,放进去再拿出来怪恶心的,算了。” 他说完,手插着西裤口袋径直走向梁肆。 乔寒又不会了。 是他的脑电波永远也跟不上陈励深么?知道人家姑娘不会答应还求个毛线婚啊... 壕的世界永远不懂。 同学闹得正欢,梁肆趁乱跳下沙发,奸笑着踮起脚伏在高崎楠的耳边小声说: “高崎楠,你是不是暗恋我?” 高崎楠假装惊讶的睁大眼睛,单眼皮眨了眨:“这都被你发现了?” 梁肆像哥们一样捶了他一拳,得意的笑:“嘁!你每次看我的时候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高崎楠大笑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见门口的女同学们一阵骚动,梁肆的目光也冷了下了。 按理说,陈励深的出现已经不足为奇了,稍稍熟悉梁肆的同学都知道,她有个隔三差五给她送钱,隔三差五开着黑色奥迪带她去家里吃饭,隔 三差五迈开长腿下车帮她拿行李的霸道总裁朋友。 至于是什么关系,一开始很据梁肆经常出入霸道总裁家的次数来推测没准是兄妹,后来几个好事的姑娘一打听此霸道总裁竟然是a大毕业了两年的学长姓陈,与梁肆并非兄妹!他只是个毕了业的霸道总裁。 嫉妒的人的对梁肆嗤之以鼻,认为她只不过是个被包了鱼塘的女大学生而已。 羡慕的人对她产生了霸道总裁爱上我一般的言情脑补,认为她一定是即将加入豪门的少奶奶。 后来有人从某位辅导员老师那里打探到了消息,说梁肆高考时连重本线都没过,是陈励深家拿钱砸进来的。 梁肆看到身形笔挺的陈励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大脑有好一阵子的停滞。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似乎过了几亿光年,然后目光开始有了焦距,一个高的白色身影在自己面前轰然下降,单膝跪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安排好的精美灯光变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围捕得密不透风。 陈励深就在她的膝盖处,仰头,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神,竟让她有一瞬间的相信。 梁肆慌乱起来,你知道的,女孩子一腼腆、尴尬,或者慌乱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将头发掖过耳后,梁肆竟忘了自己少了一只左耳,左手一抬,头发掖过耳后的时候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她没有耳朵。 指间这种空荡的感觉,像是永远也无法着陆的鸟,只能在迷茫的大海中疲惫飞行,正是这种感觉使她瞬间清醒... “阿肆!嫁给他!阿肆!嫁给他!”平日里没少在她背后嚼舌根的女同学们,此时此刻也发出了真挚的祝福。 谁不愿意相信灰姑娘的故事呢? 梁肆的周身瞬间镀上了一层壳,微笑着与陈励深斡旋: “你还真希望我嫁给你啊?”她笑得身体微微抖动起来,征求一般看向观众们,仿佛在演一场热闹的舞台剧。 陈励深望进她的眼睛抿唇一笑:“你发呆的时间也够长了,我这个姿势真的不怎么舒服。” 梁肆惊喜的捂住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感动得哭出来一样:“陈励深!你竟然还准备了五层的蛋糕哎!五层是代表我们认识了五年吗!” 高三开始,到现在,快五年了。 陈励深点了点头,右手始终僵持着,举着闪闪发亮的戒指。 “梁 肆,我在求婚。”他对她不正经的样子有些反感,严肃的提醒。 所有人都以为梁肆那是惊喜的表情,只有陈励深能看得懂她眼中的冷静。 同学们又开始起哄了,陈励深再次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完美得没有丝毫破绽。 梁肆努起嘴,抱歉的摇摇头,可惜的蹙着眉,眼中的冰冷与方才的惊喜截然相反: “陈励深,太对不起了,”她无可奈何的摊摊手,在众人瞩目下变成了矫情又冷漠的婊、子,声音软软的,似是居高临下的对着小孩低语:“你看,我这人就是嘴上没个开关,随便说说你就真信了。” “陈励深,真是对不起了,我,不、愿、意。” ☆、第3章 【听说…你的心上人要回国了?可是怎么办呢,我得住进你们家了。】 梁肆亲昵的搀着陈励深的母亲从教会里走出来,两人亲近的样子就像是母女一般。 按照往常来说,每次梁肆陪着陈母来教会唱诗,陈母都会很开心,唯独今天,老太太有点闷闷不乐。 梁肆猜到了几分缘由,也没问她,末了陈母实在憋不住,眼见着远处陈励深的车就停在路口,陈母定住了脚步,侧身看着梁肆。 “阿姨,怎么了?”梁肆假装无辜的问。 “阿肆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陈母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和励深怎么就是成不了一家人呢?” 梁肆抬头向远处,陈励深坐在黑色轿车上,透过车窗朝这边看过来,那张几近完美的脸庞和高雅贵气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梁肆撒娇的摇摇陈母的胳膊:“阿姨,我们现在不就是一家人么?这些年您对我比亲妈都好,就差把命给我了。” 陈母实在的握住她的手,慈爱的说:“把命给你怎么了,励深就是我的命,你救了励深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不对你好,主都不会赦免我的罪。只是…” 陈母颇为遗憾的讲:“只是我心里一直觉得你能嫁到我们家来,这样多好。阿肆…” “嗯?”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励深吗?” 梁肆抿抿唇,眼中挂着薄薄一层笑。 陈母见她不言语,马上说:“他是闷了点,又是个工作狂,很不解风情这我知道,可是他既然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跟你求婚,足以见得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啊…” 梁肆眉头一挑:“您听谁说的?” 陈母道:“昨晚他的朋友乔寒来家里做客,给我看了励深向你求婚的视频。” “哦…”梁肆的“哦”字拐了好几个弯儿,顿时懂了,饶有兴趣的看向车里的陈励深,恰好陈励深也正朝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一对,竟有几分较量的意思。 陈母还要说什么,梁肆的手机便响了,来电的是照顾梁肆父亲的护工常阿姨,梁肆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母担心的望着梁肆,看她越来越阴沉的小脸,心想一定是老头子又出什么状况了。 梁肆挂断电话:“阿姨,我得回县城一趟。” “好好!快去吧!让励深送你!” … 陈励深在开车,梁肆的头抵在副驾驶上发呆。 高速上跑了半个小时,梁肆睡着了。 她是个课间十分钟都能做上好几个梦的人,睡眠质量极其不好。陈励深的车开得越稳,她的梦就做得越深。 梦见爸爸了,梦见住在平房的时候,凌晨天蒙蒙亮,爸爸就站在她的床前等着她醒来,阿肆一醒,爸爸就举着捕鼠器上刚捕的老鼠冲着阿肆笑:闺女你看,嚯!这老鼠比昨天的个儿大! 每天清晨都是如此,老爸总是乐此不疲的看阿肆吓得钻进被窝的样子,然后哈哈大笑。 她妈妈去世的早,爸爸是个农民,那年得了脑血栓之后就再也干不了农活,但老头子闲不住,隔三差五的推着自行车去县里给饭店磨菜刀,图着挣上几块买药钱。 梁肆一直想把爸爸接到a市来照顾,可他死活不肯,最后陈励深给梁父请了个护工,薪水比他酒店里的经理都高。 “醒醒。”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梁肆轻轻的皱了皱眉头,睁开眼,天已经擦黑,车子就停在县医院的门口。 梁肆动了动,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到膝盖上,有陈励深身上的味道。 陈励深把她叫醒便下车了,梁肆看到他走向了一个水果摊,提了两个果篮回来,两个果篮并放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搭到门把上,替她把车门打开了。 梁肆的运动鞋跨出车门,侧首仰视着他,不痛不痒的说了句“谢谢”,要知道,能让陈励深为其开车门的,全世界只有两个人,她占一个,呵,真是荣幸之至呢。 “客气。”陈励深回应道,声音像寒风吹起的薄雪。 … 陈励深跟在梁肆身后上了楼,县城的医院里人不多,走廊里阴暗简陋,安静得像是太平间。 梁肆进了病房没看见爸爸,护工常阿姨正坐在一旁削苹果,见两人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常阿姨虽没有什么服务素养,但陈先生给的薪水实在不菲,所以卯足了劲儿的照顾着梁父周详,见到陈励深和梁肆的时候也是异常的恭顺。 “我爸呢?”梁肆问。 常阿姨搓搓手:“梁大哥他去厕所了…” 梁肆腮间起落,微怒:“你怎么不跟着,万一他又摔着怎么办?” 常阿姨委屈:“我说我陪他可他不让…你也知道,陈大哥脾气倔又要强…” 梁肆扭头出了病房,打算去厕所看看,结果脚刚一迈出去,就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走过来。 那条走廊太长,窄小的窗子泄进来的月光照在父亲身上,病态的孱弱使他异常消瘦,年轻时高高壮壮的身躯如今也只剩下沉甸甸的脑袋,勉强的支配着不太灵活的腿脚,一步一颤的挪动着,仿佛下一秒脑袋就会栽到地上一样,让人看了揪心。 陈励深看见梁肆没有动,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死死的咬着下唇,赌气的看着梁父,表情很生气很生气。 梁父慢慢走过来,看到梁肆和陈励深,有些惊讶。 “阿肆啊,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小常又多嘴了?我没事,你看你们大老远的折腾啥…” 梁肆一动没动,恨恨的瞪着爸爸,像是看着一个不省心的孩子。 “不都说了不让你出去干活了吗!你赚那几个钱还不够我交药费的!” 梁肆的嘴像是刀子一样,浑身气得发抖,眼圈却渐渐红了,唇一抿,两行眼泪便刷的掉了下来。 一旁的陈励深的眉心微微一紧,迈出步子代替她去扶住梁父。 梁肆飞快的抿了一把眼泪,走到爸爸的右边扶住他,一步一步的将他搀到病房去。 ... 出了医院往a市赶,已经是后半夜了,依旧是那条不见头尾的高速,车厢里安静的像是安上了定时炸弹。 梁肆安静了一路,车子下了高速的时候她突然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转头看着陈励深。 瞄一眼他握在方向盘上的干净手指,瞄一眼他一个褶都没有的休闲外套,瞄一眼他雕刻版完美的下颌曲线,梁肆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糟了。 她是个开心生气全都写在脸上的人,而陈励深则是个开心生气都写在员工工资上的人,梁肆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也只修炼到可以从他的眉间判断出一点点他的情绪。 “陈励深,听说心上人要回国了?”她忽然玩味的问。 “谁?”陈励深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很匪夷所思,竟浅浅的笑了,笑容里有几分掩盖的嫌疑。 “裴女神啊…”梁肆笑吟吟的望着他,仔细的捕捉他表情的变化。就像是猎人看着笼子里的困兽。 果然,陈励深的嘴角细微的动了动。 梁肆满意的收回目光:“陈励深啊陈励深,你说你怎么什么事儿都算计的 这么甚呢!先来一出求婚大戏,乔老师是摄像,你妈妈是观众,让全世界都觉得是我梁肆不要你,你也没办法,然后彻底的断了她的念想,为裴女神的出场提前做好铺垫,对不对?” 梁肆以拳抵在唇边忍不住笑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 陈励深将车停在a大,扭头看她,眼中多了几分寒意。 梁肆一点都不畏惧,他知道陈励深生气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豁然轻松的说:“好啦,我要回学校了,”说罢,推门下了车,临走前又将头探了进来,唇离他的脸很近很近,打远处看,就像是相爱的情人在吻别。 “哦对了,”她一脸认真的说:“我就要毕业了,学校的宿舍住不了了,你妈妈坚决不同意我出去租房子…”梁肆无辜的眨眨大眼睛,嫣然一笑:“其实我知道你心上人要回来,这样很不好,可是怎么办呢,我得住进你们家了。” 她摊了摊手,竭力的表现的很无奈,到了陈励深眼里,却是遮掩不住的挑衅... ☆、第4章 【不许睡你的床?别说睡你的床,我就是睡你的人又怎样?】 梁肆大概是专业里唯一一个临毕业还没找到地儿签三方协议的主儿。 辅导员老师为了手里的就业率统计,不得不把她叫到辅导办促膝长谈,梁肆是个精明的姑娘,来之前拎了两个果篮,又给辅导员老师带了张500块钱的京东卡,安然脱身。 刚出导办,一个声音叫住了她,梁肆一回头,是刚刚交接完学生工作的高崎楠。 “呦,巧啊!”高崎楠一贯的亲和风,笑起来却又有点痞痞的,很让女孩子心动。 “大班长都快滚蛋了,还来导办忙学生工作啊?”两个人同专业,一个是支书,一个又是班长,平常的交流很多,彼此还算熟悉,现在马上要毕业了,梁肆忽然很不舍,不舍大学生活,不舍同学情谊。 高崎楠高出她一头还多,高高瘦瘦的,一身运动装,年轻又有活力,道:“我来到办公室交三方协议。我找到工作了。” “呦,恭喜啊,看见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有地方吃饭了,我也就欣慰了。” 高崎楠嗤的一声笑了:“你一定又是来导办哄老师的,咱们专业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哪个老师不是被你哄得服服帖帖的,全专业逃课率最高就是你,却年年拿奖学金。将来你要是嫁给了谁,还不把婆婆的家底儿都哄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眼中带着些许钦慕。 梁肆耸耸肩,表示自己才没他说得那么现实和圆滑。 两人正在校园里散着步,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综合楼。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纤瘦的气质女子从车上下来,随手甩上车门,站在那里远远地叫了声“梁肆”。 … 梁肆定睛一看,裴叶琪? 好久不见。 梁肆和裴叶琪久别重逢的场景就像是大多数女孩子之间的寒暄与亲昵。裴叶琪站在车边,脸上挂着笑,很优雅的张开双臂看着梁肆,梁肆也极其配合,又惊又喜的大步走上去,给了一个久违的拥抱。两个女孩子将多年未见的激动与欣喜展现的淋漓尽致。 高崎楠站在一旁看着,还以为是梁肆最要好的闺女回来了。便识趣的走开了。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男人天生就是观众,女人生来既是演员。 裴叶琪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瀑布般的长发向后甩了甩,怜爱的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ohmygod,你居然留起了长头发!害我差点认不出!” 梁肆也亲昵的捏了捏裴叶琪白嫩的脸颊:“真是不敢相信,从前的你黑成那样,去了趟米国,居然白得跟什么似的,真是一白遮百丑!” 裴叶琪嘴角抽了抽,尴尬的笑了。 阿肆的嘴巴,还是这么毒。 原来裴叶琪刚刚回国,因为在a大念过一年书,对校园颇为怀念,便开着车来学校闲逛,没想到遇到了梁肆。 这世上,有一种关系叫做前男友,有一种闹心叫做前闺蜜。 梁肆一时间竟不知和她聊些什么了,裴叶琪也僵硬的笑着,然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当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的那一刻,她眼下的卧蚕明显隆起,化成两道温柔的小丘,继而躲闪的看了梁肆一眼,微微转身低下头去,轻柔的接起了电话。 “喂?嗯,嗯…好…” 她并没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答应着,但含笑用鞋尖磨蹭地面的样子让梁肆大致猜到了打来电话的是谁。 陈励深。 梁肆面无表情的将手□□牛仔裤的口袋里,转身便要离开。 “阿肆!”裴叶琪挂断电话急急地叫住她。 “怎么?”梁肆问。 裴女神莞尔一笑:“励深哥叫我去家里做客,他家换了住址,我可能找不到,阿肆,你方不方便…带我去一趟?” 梁肆手插着口袋踮了踮脚,抬头看看毒辣辣的太阳,漫不经心的点头,又点了点头:“好,方便…” 怎么能不方便呢? 陈励深穿着拖鞋打开别墅的门,见到裴叶琪的身影目光还温暖,却在抬眼迎上她身后的梁肆时,骤然降温。 “hi~”裴叶琪像个腼腆的小女孩一样,声音软软的和堵在门口的陈励深打了声招呼。 陈励深微笑,让身,请裴叶琪进来。 梁肆经过陈励深身侧的时候,悄悄地用食指暧昧的戳了戳他的胸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陈励深的眸色更阴了几分,像是在生气。 “阿姨!”裴叶琪看到一楼客厅沙发上看书的陈母,甜甜的叫了一声。 “是小琪啊?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回来了?”陈母优雅的在沙发上让了个位置,请裴叶琪坐。 梁肆经常来,就像是自己家一样,陈母见她就 像看到自己的女儿回来一样,用不着说话,只一心接待客人。梁肆自顾自的换上拖鞋,也没管他们的寒暄,径自走向吧台处的冰箱,倒了杯水喝。 陈母一边与裴叶琪寒暄一边吩咐保姆去做饭菜,陈励深则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支撑着头,看着裴叶琪。裴叶琪每每聊到有趣处,冷淡如他,陈励深也很配合的浅浅笑着,画面十分温馨。 啧啧啧,梁肆一边吸着可乐一边心中暗暗感慨:什么时候见过陈励深对谁这么上心。她一直以为陈励深的一双桃花眼长在他脸上真是可惜了,总是冷冰冰的,算计着,阴沉着,但现在看来,也许是到了,开花的时候。 想着想着,一口冰块吞下去,竟凉得咳嗽起来! 梁肆按着胸口剧烈的咳着,呛得眼泪差点没出来。陈母被她这边的动静吓到了,连忙过来拍她的后背。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咳嗽上了,啊?”陈母问道。 梁肆掐了掐自己红着的脖子,刚要说“呛着了”,正好看见陈励深递给裴叶琪一支精美的钢笔。 裴叶琪腼腆一笑,将笔窝在手中把玩,打开笔帽,对着那银色的笔尖喜欢得不得了,陈励深将自己白皙的手掌伸过去,示意她在自己手上写几个字试试,裴叶琪惊讶的看着他,随即甜蜜的低头笑,用刚笔尖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 陈励深宠溺的看着她,大有倾尽一世温柔的意味。 不得不承认,他浅浅的笑着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梁肆话到嘴边憋住了,收回目光看着一脸担心的陈母,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几天公寓冷,感冒了。” 陈母立刻责怪的看着她:“我说什么来着!一个月几百块钱的插间公寓不能住!不安全不说!条件也不好,冷了病了的,谁来照顾你?” 梁肆撒娇小猫似的趴到陈母身上去,哄道:“好啦好啦,你又说我,我都毕业了,也该过几天苦日子锻炼锻炼嘛!也不能总让您宠着我惯着我不是?” 梁肆说罢,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便用眼睛瞄着陈励深。 陈母越琢磨越觉得不妥,回身对沙发上的陈励深说道:“励深,你明天就把阿肆的行李给我搬过来,她要是不让你搬,你就把她的行李都给我丢到护城河里去!” 陈母话音落定,方才还一脸甜蜜的裴叶琪立刻呆住了。 梁肆远远地看着陈励深,尽管他依旧面无表情,却 还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在陈母看不到的地方,用警告的眼神斥责着她的卑鄙。 梁肆偷偷的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再看看裴叶琪,对陈母说:“阿姨,我头疼,想上楼躺一会儿…”她扶着额,蹙着眉头说。 陈励深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似乎有前车之鉴,一贯有洁癖的他警觉的看着正要上楼休息的梁肆: “不许睡我的床。”他坚持。 梁肆面无表情的拍了拍陈母的肩膀,忽略某人苍白的挣扎:“阿姨,我先休息一下,实在是不舒服,晚上记得叫我。” 陈母道:“快去吧,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 梁肆转身上了楼,趁陈母走的时候回头瞥了眼陈励深,看着他不甘心却又奈何不了她的憋闷样子。 呵,不许睡你的床?别说睡你的床,我就是睡你的人又怎样? 梁肆想象着裴叶琪和陈励深的表情,脚步顿觉轻快起来。 ☆、第5章 【你嗑药了么?】 当大四的学子们急于向智联和58投递简历,赶往一场场菜市场一般的招聘会的时候,梁肆同学还在陈励深的床上享受着太阳晒屁股的自然醒spa。 陈励深一夜未归,大概是去他的酒店住了.素雅豪华的大卧室光线正好,梁肆抱着陈励深的被子打了个滚,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味道。 若是换做裴女神,定能优雅的猜出这香气是哪个牌子的哪款香水,可*丝如她,闻了一晚上,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一个大男人竟然把自己伺候的比女人还香,真是够矫情的。 记得大一的时候她来陈家做客,陈母亲手烧了她最爱吃的蒜香排骨。那天陈励深只吃了一点便去书房准备毕业论文了,梁肆问陈母缘由,陈母告知陈励深不喜葱蒜的味道,洁癖很严重。 梁肆那时比现在还要气人得甚,趁陈母去教会祷告,偷偷地跑到陈励深的床上去打滚。 陈励深震怒,离开了陈母的视线便对她不再忍让,用力的攥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扯到了地上! 梁肆本就纤瘦,身躯撞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钝痛使她整个脸都扭曲。 “梁肆,”那时的陈励深还并未如现在般习惯梁肆的作,一双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怒视着她, “我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后来有一天梁肆看《鹿鼎记》,突然想起如果当时陈励深手里也有一瓶化骨散,那么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撒在梁肆身上,让她从此于这世上彻底消失。 趴在地板上的梁肆过了痛劲儿,踉跄的撑着身子站起来,她一抬头,就对上他气红了的眼。那个时候他也正年轻气盛,大概是已经忍了很久,才让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爆发出来。 梁肆忽然觉得不疼了,一股强烈的快感袭遍全身。她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衅十足的迎着陈励深冰冷的眼神,张开双臂,大字型的向后仰去…她在他柔软的床上弹了弹,像个叛逆的孩子,张狂的看着眼睛都气红了的陈励深。 你不能想象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都多么恐怖,梁肆甚至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冲上来狠狠地揍她一顿。 可是他没有。 陈励深仅仅沉默了几秒后,深吸一口气,眼睛缓缓地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气息再吐出来,然后睁开眼,目光仿若被海啸席卷过后的宁静海滩。 “好,”他微微的点了几下头,手气的不 知道放在哪儿,最后只好□□口袋,握着拳头隐在黑暗里,语气轻的似是远山的薄雪: “随便你。” 梁肆忽然变为泄了气的皮球。 有时候她竟会有些希望他会和她撕破脸,这样的沉积在血液中多年的毒液兴许会释放出来,就算会疼,就算会筋疲力尽,也好过附送折磨,彼此不得安宁。 而这次她又睡了陈励深的床,他却并没过来发火,只是默默的去住了酒店,这让梁肆觉得,挺没劲的。 她披头散发的从床上坐起来,扯了一根长头发放在陈励深洁白的枕套上面,皱着眉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忽然觉得不过瘾似的,就又扯了一根放上去。 嗯,这还成。她对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梁肆忽然心情大好,赤着脚迎着阳光下床去,站在大大的落地窗边抻懒腰,舒服的闷哼一声。 陈励深的哈士奇aaron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梁肆冲aaron挥挥手,aaron就抖了抖身上的毛跑了过来。 aaron是陈励深除了他妈妈唯一喜欢的生物,腿长毛亮,十分英俊,但梁肆总是当着陈励深的面叫它旺财,这让陈励深很是不爽。 “旺财,过来过来。”她拍了拍手,将aaron抱在怀里楼楼亲亲。 “旺财你说,陈励深他昨晚一晚上没回家,会不会和裴女神去开房了呢?” “不行不行,旺财,我太龌龊了,陈励深总是一张性冷感的脸,一定不行。” aaron吐着舌头,眨眨眼,似乎对梁肆在陈励深背后说坏话的行为颇为不满。 梁肆摸了摸aaron的头,忽然眼珠子一转,立刻去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支口红。 “旺财你过来,别躲,我给你化个妆。” 哈哈,如果陈励深发现他的爱犬被画了两撇小胡子,会不会气炸了肺?aaron脾气特别温顺,任凭梁肆用口红在自己的脸上涂来涂去。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梁肆接起来,对方竟说自己是深港酒店人事部。 深港酒店?陈励深的那个深港酒店? … 大概在所有人眼里,陈励深从小到大都是非常优秀的。学习,运动,弹琴,画画,还有颜值,甚至于他养的狗都比别人的干净健康。 可他偏偏没有能力。 咳咳…是工作能力 。 陈父陈升拥有a市着名的酒店集团——深港集团。深港旗下的深港大酒店,深港假日酒店和快捷酒店都曾在业界享誉盛名。后来陈升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便长期住在温泉山庄里调养,集团的实权就交给了他唯一的儿子陈励深。 自陈励深上任起,深港集团旗下的酒店便每况日下,不到两年的光景,曾经辉煌的深港假日就开始负盈利,如今勉强靠吸大酒店的同胞血来维持运营。 陈励深也因此成为业界的笑柄。 酒店的经营管理不善,导致人员流动率非常大,集团的人事恰与a大有合作关系,不知是哪个导师收了好处,将自己亲学生的档案信息给了深港人事部,其中就包括梁肆。 傻子才去陈励深的破酒店呢,保不齐哪天就关门大吉了... “您说一个月给多少?”梁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狐疑的问着电话那头的人事部招聘专员。 “梁同学,我们酒店与咱们学校是有人才合作的哦,你们好多学长学姐都在我们这儿呢,如果您有意向来我们这里的话,一个月6000底薪。” “我去…” “好的呢,同学,那我们明早9点,人事部见哦!” “喂喂喂!”她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她的意思是说,我勒个去啊!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一个月6000?还不算提成?没搞错吧?这家酒店不是就快要黄了吗? … 第二天早上,梁肆还是带着自己的简历来到了集团人事部。她承认,一是待遇实在诱人,二是她想来看看,陈励深一手经营的地盘,到底烂到什么程度。 集团人事部设立在五星大酒店的18楼,她到大酒店的时候,一个歪瓜裂枣的行李生替她开了出租车门,行李生板着个脸,像是一辈子没吃饱过一样。 酒店大堂很豪华,毋庸置疑,只是由于昨晚下过雨的关系,大堂的地面上有许多顾客留下的脚印,并未及时擦去,将本来奢华的酒店降低了一个档次。 四个前台接待齐刷刷的说了句“欢迎光临深港”,却在得知梁肆只是来人事部应聘之后,纷纷拉下了脸,有的拿出小镜子化口红,有的拿出手机上网。 梁肆学的就是管理,见此情景,心里暗暗的惊讶了一番。 来到十八楼,人事部的办公室非常大,办公位也有30多个,却只有几个人在位置上 ,几个穿着西装的女人正在聊着老公孩子,根本没人接待梁肆。 很意外的,梁肆在人事部的等位沙发上,看到了正在玩手机的高崎楠。 “高崎楠?你怎么也在这个鬼地方?” 高崎楠见是她也表示惊讶,却并没回答她的问题。 梁肆坐下,心中很多疑问,便与高崎楠闲聊:“怎么,这里都没人负责接待应聘者吗?” 高崎楠撇撇嘴:“说是一会儿陈总经理要来,都在化妆。” 化妆...这些女人到底是来工作的还是追星的... 梁肆忽然觉得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她终于见识了陈励深的无能,一个好好的集团居然能被他管理成这样,也够可以的。 “我觉得很奇怪。”梁肆正准备要走,忽然听见高崎楠这样说。 “怎么了?” “刚才我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陈励深陈总从人事部经过,可他见到自己的员工在办公室里乱成一团似乎一点都没所谓,呵,他要不是纨绔子弟就是跟他爸有仇,故意想搞垮深港。”高崎楠开玩笑的讽刺道。 梁肆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忽然定了定,如遭雷击。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事,那种感觉只在脑海中一闪,却又抓不到证据。 高崎楠的一个玩笑,像是一把有力的锤子,误打误撞的凿实了她一直以来的疑问。 如果这个玩笑成立,那么就能解释为何陈励深从来不许别人在他目前面前提起他的父亲。而且,陈励深是个极其精明算计且富有商业头脑的人,大学时经常在模拟管理大赛上获奖,又怎么会将一个硬件和口碑如此好的酒店集团管理的这么糟糕呢? 梁肆失神的看着办公室里凌乱的档案袋,员工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发起呆来。 不知为什么,高崎楠似乎决定继续等下去,他好像非常想要得到这份工作一般,他以为梁肆是来应付面试的,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里不适合你,回去好好投简历。” 梁肆转头看着他,摇摇头:“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这里很好,我要留下来。” 高崎楠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真的?” “当然。” “为什么?” “高崎楠,”她双眼放出金光,突然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头:“我们留在这儿吧!好好干!让这个酒店重新活过来!让整个集团注入 新鲜的血液!” 高崎楠皱着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嗑药了么?” … ☆、第6章 【他咬咬牙:你能离我远点么?——她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能。】 陈励深的车停在了大酒店门口,人事部经理王涛——头发油量的三七分中年男人,眼疾手快的迎上去,点头哈腰的为陈励深开车门,陈励深皮鞋刚一落地,王涛便对一旁站着的两个礼宾员使了个颜色,礼宾员齐刷刷的喊了句“陈总好”! 总经理每周都要从集团总部下来视察一趟,每逢这时,酒店上下全员戒备,平日里滥竽充数插科打诨的员工全都挺直了腰杆,眼睛瞪得锃亮,仿佛不牺牲在这个岗位上死不瞑目。 久而久之,员工们发现,这个看似年轻有为的总经理什么问题都找不出来,每次来酒店都是走走过场,嘴里尽是“好”“努力”“不错”这样的陈废之词。 后来员工们也就没那么卖力演了,反正大领导是个花架子,空有一副英气干练的好皮囊。 陈励深一如往常般在大酒店各个部门转了一圈,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部门经理,路过前厅部办公室的时候,陈励深的眼睛瞥向汇报黑板上只有20%的入住率,脚步停了下来。 前厅部陶经理心虚的看着黑板,喉咙间发出一声不自然的闷咳。 然而陈励深仅仅只是站了几秒,高大的身子散去了方才的寒意,抬腿又往客房走去。 梁肆和高崎楠跟在一个文员玲玲身后,从一间总统套房里出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写写记记。 玲玲笑着说:“好了,咱们酒店我已经带你们俩参观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么?” 梁肆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圈圈,等到玲玲这样讲过之后,礼貌的问出自己的疑问。 “您刚刚说,我们酒店有总经理、驻店高级顾问,经理、厨师长、客房部经理、餐饮部经理、人事部经理、前厅部经理、采购部经理等等中高层领导,但我刚才看见副总经理说,贴在餐饮包间上的挂牌太丑,要求工程部换下来,难道我们的中高层领导经常直接对一线员工的工作跨部门指导么?” 梁肆这个人说话语速非常快,小文员玲玲有些懵,反应了半天,才木讷的点点头,有点蠢萌:“啊…” 高崎楠嗤的一声笑了,用胳膊肘戳了戳梁肆的腰:“梁肆你别欺负玲玲姐。” 梁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笔记上写下:“权限不清,管理混乱。” 玲玲小声说:“副总经理每天都在大酒店 办公,他说的话有时候给总经理都管用.因为是元老级的人物,就连总经理都要让他三分。所以,谁都不想得罪他。” 梁肆表面点着头,心里却冷笑。真是头一次听说,陈励深会让着谁几分几分,除非他压根就是对这种混乱的层级关系和元老思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怎会容忍到今天。 不过他一直让着她倒是真的。 高崎楠也很认真的说出来自己的疑惑:“玲玲姐,你是餐饮部文员,为什么不是人事部的带我们管理培训生而是找您来呢?” 玲玲道:“今天是周六呀,人事部的班次是朝九晚五双休的,我就帮帮忙带你们了。” 高崎楠与梁肆面面相觑,梁肆说:“酒店这么大,餐饮和客房的班次众多,二线部门全部按照国企的操作休息,那要是到了晚上或是周末高峰,一线有什么问题如何得到及时的处理呢?” 玲玲隐晦的摇摇头:“哎,你们俩都是重点大学的管理型人才,学的都是课本上的知识,但到了咱们这儿你就知道了,一切政策都只分为两种,总经理批准的,和总经理不批准的。” 陈励深身后跟着一帮人走在深港酒店的豪华走廊里,工程部总监正向他介绍着酒店客房走廊里新换的一批地毯. 金色华丽的灯光聚在他的身上,如同神坛上下来的一般威风。 梁肆见玲玲低眉顺目的让到一边去,低下头喊了句“总经理好”。 于是她也有样学样的退到一边去,低眉顺眼的做鞠躬状。 陈励深越过她身边,走了过去。 几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梁肆心里咯噔一下,却又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陈励深微微侧过头,并未完全回过头来,那道锋利的余光,却让梁肆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所有人都跟着陈励深的脚步停下来,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高崎楠的眼睛始终盯在陈励深身上打量着,目光说不出的怪异。 最后,陈励深什么都没说,迈开步子离开了。 身后的老领导们都捏了一把汗,梁肆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真的要留在这里工作么?梁肆再一次问自己。 ... 晚上,陈励深与裴叶琪在酒店的餐厅用过餐后,回到家里,却忽然发现,陈母不在,家里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 沙拉。 “你回来啦?”此人大言不惭的瞄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看电视。 陈励深懒得理她,扯了扯领带问正在拖地的保姆:“我妈呢?” “哦,夫人和教会的姊妹去c市参加公益活动了,大概一周后才回来。”保姆交代道。 “那这个是什么?”陈励深指了指沙发上带着干发帽的梁肆。 保姆见怪不怪的说:“夫人帮梁小姐搬过来之后才走的,夫人说梁小姐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保姆和陈励深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仿佛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尽管看他表情有些微怒,却也不惧怕,因为在这个家,陈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陈励深虽然是男主人,却对母亲言听计从,没什么实权。 梁肆拍了拍脸上刚刚抹上的精华液,嬉皮笑脸的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陈励深面前,贱贱的抛了个媚眼。 “怎么?没和你的裴女神出去约会啊?” 陈励深将外套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搭,坐在上面,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拿起一杯水喝下,不理她,眼神中却是在思考,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把这个不速之客打发走。 “喂,陈励深,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一回家就板着脸好不好?” “呵,”他放下杯冷笑一声,眯起眼打量着她:“梁肆,你就不能放过我?” “呦,你这是在求我么?” “当我没说。” 梁肆见他气着,便换上了一副友好的模样,贱兮兮的与陈励深套近乎:“喂,你看我最近有没有白一点?你看你看?” 说罢,她死乞白赖把自己的脸往他面前凑。 陈励深向后靠了靠,躲她远点。 梁肆又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些精华素,很不识趣的说:“这个牌子的精华很好用哦,我看你脸上很干,要不要也来点?” 陈励深一直板着脸,一边挽着白衬衫的袖口,一边看着她手里的精华液,冷冷的,咬咬牙: “你能离我远点么?” 就没见过脸皮如此厚,如此令人生厌的女人。 梁肆一愣,看看自己的精华液,再看看他,无辜的眨眨眼: “不能。” 陈励深气结,刚要说话,下一秒,梁肆的小手就飞快的往他脸上抹了一把!然后迅速跳开! “梁!肆!” 他用力的擦擦脸上凉凉的液体!暴躁的站起来! 梁肆天不怕地不怕的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攥着精华液噔噔蹬就往楼上跑!陈励深被她点燃的暴躁脾气早已收不住,摔下手里的遥控器大步的追着上了楼! 一直默默扫地的保姆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看两人你追我赶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唉,又来了... 就不能消停两天么? ☆、第7章 【“晚上不供饭!”还想吃饭?!】 人就是这样,平常的时候懒,跑不快,身后有人追的时候就像兔子一样。 梁肆飞快的闪进卧室里,利落的在里面将门反锁上,才揪着胸口的衬衫领子,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呼气。 门外传来陈励深不甘心的敲门声,敲了两下,顺带踹了一脚。梁肆的心突突跳着,嘴上却挂着顽劣的笑,隔着门喊道。 “喂,陈励深,你就接受现实吧啊,你的植物花房已经被我加了一张席梦思,以后啊,我就要住在这儿了。” “梁肆!!”在梁肆身上,陈励深已经用尽了威胁之词,当下甚至已经想不到什么新鲜的狠话了,便铁青着脸端起肩膀,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出来!” 唉,多么无力的一句威胁。会被他吓到才怪呢! “我出来?我出来你保证不打死我对吧?” 梁肆捂着嘴压抑住笑声,憋得小脸通红。有时候她真的觉得,陈励深的脾气,是极好的。 “梁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心?” “不知道!” “我不会让你住进来的你懂我。” “略懂!” “你说你要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在市中心为你租下任意一栋你钟意的房子。” 他受够了! “不稀罕。折现行不行?” 陈励深咬咬牙,紧紧的闭了闭眼,睁开,认了:“好,折现,你要多少?” “陈励深你怎么就这么不希望我住进你们家呢?” “因为我讨厌你,还不够明显么?” “可我喜欢你…的狗呀,还有你的这间花房。” “这么说,你喜欢吴彦祖,你就要和吴彦祖住一起么?” “我逮不着他人影啊。” “我真是可笑,”他扶着额摇摇头,“我他妈居然试图跟你讲道理!” “我看也是。” “你!” “你别惹我,否则我心情不好,往你的花花草草里浇硫酸!” 果然,陈励深害怕了。 “你敢!” 她就知道,陈励深的把柄太好找。 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自己的卧室旁边养了一屋子的花。各式各样的。开得比花市的都要 繁盛鲜艳。每天下班,陈励深都亲自浇水,挺高的大个子,对着花花草草这儿浇浇水,那儿松松土,像个大姑娘。 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时候,梁肆就发现,陈励深的卧室旁,有一间摆满花草的花房,美丽极了。那个时候她就想,这要是在这翠绿娇艳的花花草草中间儿,摆上一张大床,那不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梦幻? 主要是空气好,健康。再主要是陈励深心爱的,她都要祸害一番。 可以说,梁肆觊觎陈励深的花房已经很久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敢在这中间摆上一张床,就敢扯了你的玫瑰花泡澡。” 陈励深觉得,如果没有梁肆,或许自己能够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十岁。或者多活上十年。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乔老师说,女人都是要哄的。 陈励深索性消下火气,背靠着门,微微侧头,对里面的人说。 “梁肆,你这样累不累?” “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可以么?你离我远一点。这样对你,对我,未必不是好事。” 里面的人沉默了,失了声音。 陈励深狠狠地揉了揉头上的发丝,有些无力。 他最不喜欢她像这样子沉默下来,就好像宣告着全世界,他陈励深欠她的,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陈励深觉得,如果一向自私的自己还剩一寸良心,那么一定全都给了梁肆。 闭上眼,她满脸是血的样子,让人心悸,她痛恨的目光望过来,充满了世界被颠覆后的空洞,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心狠手辣的惊觉。 陈励深轻叹了一口气,依靠着门的身子挺直起来,转身,轻轻的敲敲门,再一次妥协… “你想住,就住吧,随你。” 他的语气绵软而悠长,成了一种随着时日而养成的习惯。 突然房间里发出一声巨响!似是花盆掉落在地上砸碎的声音! “哎呀!”她的尖叫声响起。 陈励深俊朗的眉心紧紧一蹙!连忙握拳敲门! “梁肆!梁肆你有没有事?” 门里面传来一串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梁肆及拉着拖鞋一溜小跑冲到门边儿上,对着外头的陈励深抱歉的说道: “完了完了啊…我刚刚想揪几片儿玫瑰花瓣儿泡澡来着,结果它…它扎我手!我就…我就…” 就把他的小玫瑰的花盆弄碎了... 陈励深扶着额,揉了揉眉心,顿时又觉得自己不只老了十岁,而是二十岁。 原来她刚刚不说话是去祸害他的花了是吗? 呵,他就知道,脸皮比诺基亚都结实的梁肆怎么可能有软弱的时候呢! 陈励深气得手插在腰上,衬衫袖口下的小臂紧绷起线条来,最后化作一记不太重的拳头,发泄一般打在门上! 梁肆! 梁肆!!! 我...我... “晚上不供饭!” 他狠狠地甩出一句!咬牙切齿的下了楼! 梁肆哪知道外头人的情绪,只顾着蹲下来,摸摸陈励深一手浇灌的小玫瑰,撅撅嘴:“小玫瑰,对不起哈,一会儿我给你换个花盆。” ... 保姆按照往常的规矩,梁小姐来了,就准备她爱吃的蒜烧排骨,几个海鲜的菜,忙活了一大桌。 菜肴上桌的时候,陈先生也没说什么,自己坐下来,喝了杯牛奶。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不动声色。 保姆将陈励深的碗筷拿上来,又去厨房拿梁肆的碗筷往上摆,却被陈励深拦住了。 “她的碗筷撤下去,椅子也撤下去。” 还想吃饭?! 保姆往楼上看看,想问却不敢问,心里猜到两人应该是生气了,便服从的将碗筷撤下去了。 陈励深拿起筷子加了块虾仁,放到自己的食碟里,楼上传来梁肆下楼的声音,陈励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将虾仁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可是梁肆竟然并没有到饭桌前,只是下楼转了一圈,又小跑着上去了。 陈励深狐疑,回头张望了一下,目光收回来的时候,看看盘里的虾仁,他不吃海鲜的,但某个讨厌鬼也别想吃了。 陈励深站起来,拿着筷子走到墙角处,寻找aaron的狗食盆,打算把海鲜赏给aaron吃。 “陈先生,您是在找食盆吗?” “嗯,放哪里了?” 保姆指了指楼上:“好像…被梁小姐拿走了…” 陈励深顺着保姆的手指往楼上看,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紧接着他联想到刚才她在房里打碎的花盆…原本悠闲的面容立刻泛起戾气, “梁肆!” 陈励深的一声失控怒吼,把保姆吓得缩了缩脖!他一边快步的上楼去,一边怒喝着梁肆的名字。吓人极了! 保姆拍了拍自己受惊的胸脯,摇摇头,转身继续躲厨房忙活去了,反正不出人命就行。 陈励深愤怒的走上楼的时候,梁肆不知去哪儿了,他径直走入自己的花房,翠绿的植物群的掩映下,一株艳丽的玫瑰被摆在了窗台的最中间。 陈励深定睛一看,脸色顿时被气得铁青。 小玫瑰的花盆不知哪儿去了,整个被插植在了aaron吃狗粮的食盆上,看起来不伦不类。 陈励深转身下楼,去寻梁肆的影子,却发现梁肆不知什么时候下的楼,正坐在丰盛的餐桌前,筷子夹起一只虾仁,抬头,冲楼上的陈励深咧嘴一笑... 她很自然的夹起桌子上的蒜香排骨,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品尝,然后将筷子撂倒他刚刚用过的食蝶上,坐的正是陈励深的位子… 恰逢此时,aaron摇着尾巴从外面玩耍归来,俊俏的脸上被毛笔化成了熊猫… 梁肆叫了声:“旺财,快来吃饭!” 陈励深瞬间头都炸了… ☆、第8章 【陈励深揉揉眉心,闭上眼睛,黑暗中尽是她无助不安的神色。】 食堂大妈总是有一个通用技能,就是手抖。 好好的一个肉菜,大妈攥着勺子抖两下,就变成了素的。 深港大酒店的员工食堂,身着礼宾员制服的高崎楠将餐盘放在梁肆的桌前,摇头苦笑道:“全中国的食堂抖勺高手都被深港招来了,我来这儿工作了一星期,一块肉丁都没吃到。” 梁肆夹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块肉片放到他盘子里,说:“高崎楠,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留在这个地方。” 深港招他们进来的时候,说好了月薪六千,可进来才知道,好多深港已经以高价为诱饵引来了许多试用期的大学生,工资一拖再拖,有的甚至来了三个月了,天天做一线,只发三千块钱,简直是剥削! 因此深港的人才流失相当严重,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应届生,就是被临时抓来当壮丁的。什么管理培训生,什么储备经理,都是名字好听,说白了就是餐饮部前厅部客房部不停地轮岗,做一线最累的活,美其名曰深入基层,熟悉一线,至于能不能进入管理层,就看你的造化了。 所以,是什么原因让本可以有更好去处的高崎楠也决定留在这儿呢? 高崎楠将她夹来的那块肉吃进嘴里,答非所问:“那你为什么留在这儿?” 梁肆嘟囔:“你这人真没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大学的时候听班里的几个爱嚼舌根子的女同学说,高崎楠的母亲是个下岗职工,父亲蹲过大牢,出狱后又被人把脑子打坏了,家庭状况不太好。 梁肆想,大概高崎楠也有自己的苦衷。 吃完了员工餐,梁肆就带着刚刚发下来的客房部服务员的工服去了员工换衣间。 深港虽说管理混乱,但新员工的入职大会还是办的相当体面。本季度新入职的一线员工加上应届的管理培训生一共50多人,分部门站得整整齐齐,各部门的主管及以上领导全部予会,总经理陈励深也是在所有人员全都到齐后步入了大会议室。 除了梁肆和高崎楠,其他几个管培生都是a市本地的二本大学的学生,集合的时候个个充满了新员工的精神头儿,以勃勃生机的面孔仰望着翩然而至的总经理。 不是面对着梁肆的陈励深,是极其稳重且生冷的,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与王者风范,就好像即使宇宙爆炸他也会是那个 得到永生的人。 有时候梁肆远远的望着陈励深的时候,看他水波不兴的眉眼,看他雷厉风行的眼神,都会不由自主的由内而外的寒,就像那年下着大雪的空气一般寒冷。 所有员工都已落座,陈励深长腿交叠坐在第一排的最角落里,手腕轻轻的托着头,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又不像在睡觉。 副总经理姚大军拿着上台,台下想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高崎楠坐在梁肆的左手边,梁肆的右手边是已经入职快三个月的餐饮部文员玲玲姐,高崎楠是个很讨女孩子欢迎的男生,和玲玲聊得很开,梁肆就坐在中间听他们两个的八卦。 “玲玲姐,台上那个长得像鲁智深似的老头是谁啊?”高崎楠问。 玲玲小声道:“他啊,他就是梁肆那天说的喜欢指手画脚的副总,姚大军。因为是总经理身边的红人,所以每次员工入职的讲话都是他来做,咱们总经理太懒了。” 梁肆抻着脖子看看前排的陈励深,心想,你看,陈励深,你在你员工心里就是这副形象听见没? 高崎楠摇摇头:“看起来是个粗俗的人,看不出有什么本事。” 玲玲答:“咱们总经理这个人很奇怪的,集团里的人才全部高薪养着,就是不重用,倒是让这种狗仗人势的人出尽风头,狐假虎威。” 高崎楠若有所思的沉默几秒,望着陈励深的背影,冷笑:“反正将来整个集团都是他的,怎么糟蹋挥霍都成。” 玲玲摇摇头:“你可说错了,听说啊,前几天在咱们总统套房住的裴小姐,有可能是咱们集团继承人!陈总和裴小姐的关系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有人说是兄妹,有人说是恋人…” 一直默默的听着两人八卦不说话的梁肆,忽然眉头一拧,不耐烦的打断玲玲: “你可以去写小说了。” 玲玲瘪瘪嘴,不说话了。 台上,姚大军蹩脚的入职演讲完毕,台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梁肆也跟着股掌,姚大军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傲慢的朝着台下员工挥挥手,却在无意中瞥见梁肆的瞬间,愣住了。 梁肆看见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往她这边看,一时间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对上远处僵住的姚大军的眼神,不敢确定他是在看她。 姚大军的眼神很复杂,貌似有几分惊吓的意思... 那个女孩 不是...怎么会来这儿工作... 客房部经理也顺着副总姚大军的眼睛看过去,见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员工竟然没有按照酒店的仪容仪表将头发盘起来,而是散着长发垂在肩上,以为姚大军是为此恼火,于是客房部经理立刻站起来,当着副总和总经理的面训斥起梁肆来。 “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梁肆指了指自己,站起来。 “员工手册没看吗?客房部仪容仪表标准不知道吗?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给我把头发扎起来!”在大领导面前犯这种低级错误,客房部经理很生气。 梁肆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站在座位上,不知怎么办。 高崎楠拉了拉她的手,小声提醒:“梁肆,把头发盘起来。” 台下座位上的女员工,哪个不是头发盘的利利索索,唯有她散着头发,着实让领导不悦。 梁肆四下看看,咬了咬牙,商量的语气对客房部经理说道:“领导,您看,我今晚下班就去把头发剪了可以吗?” 客房部经理大手一挥:“我不管你剪不剪,我现在让你给我扎起来!” 其实经理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服务行业人员的仪表的确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女员工,连最基本的仪表都弄不好,还怎么进行工作。 梁肆攥了攥拳,看到好多目光朝她看来,脸刷的红到了耳根。 陈励深也被这段小插曲吸引了注意力,回过头去,只见梁肆站在观众席中间,眼神很不安,右手掠起一缕长发掖到耳后,做了个扎头发的动作,而左手,也轻轻的抬到了耳朵处,却始终没有动作… 陈励深原本懒散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阴郁。 台下的人开始小声议论,众人打量的目光让梁肆感觉,从身体深处泛出一丝又一丝凉意,前后左右一张张脸孔和黑黢黢的眼睛,像是一只只推她进枯井的手,像是割在她身上的一把把刀。 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冰冷锋利的刀刃前前后后的割动着,割进皮肉的感觉,切断肌肉组织的声响,就在耳边,就在耳边扩大着,钝痛着,接着有什么和她的体肉分离,那种失去的感觉绝望极了,却无法阻止,最后,整个世界在惊悚的尖叫声中,变成了一片血红。 客房部经理见她睁着空洞的眼睛不说话,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刚要发作,高崎楠便站了起来。 高崎楠用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正在渗出汗液的手,站起来,连连向领导弯腰微笑:“领导,我这就带她去整理仪表!” 高崎楠说罢,丝毫没有给经理反应的机会,便将她连拉带扯的带出了会议室。 ... 陈励深望着他们离去时还未来得及关上的会议室的门,失了神。 揉揉眉心,闭上眼睛,尽是她无助不安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副总姚大军见总经理表情不悦的坐着,便下了台,走过去,擦了擦额头上异常多的冷汗,恭敬地说道:“陈总,您看是不是可以散会了?” 陈励深略带机械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客房部经理赶紧走过来,鼻尖渗着一层冷汗:“陈总,副总,今天的事实在抱歉,员工的仪表是多么重要,我们部门却有这么不认真的员工,您放心,这样不长心的员工我不会让她留在我们深港的…” 陈励深忽然斜睥着他,幽幽的打断:“杜经理,那你,长心了么?” “我…”客房部杜经理闻听此言头皮一紧,感觉领导似乎有些生气了,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低下头。 陈励深可不是惜才的人,惹他不高兴,无论你是功勋盖天还是兢兢业业,随时都有可能交牌走人。 这个人太□□,也太难揣测。 姚大军向来和杜经理还算要好,嗓子里闷闷的哼了一声,想适时地帮着说句好话: “陈总,杜经理他…” 陈励深眼风一扫,姚大军打了个哆嗦,竟把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儿,呵斥道: “杜经理!从今天开始,调到洗衣厂三个月!留职查看!” ☆、第9章 【有时候女孩子暗恋一个男生,通常都不会直接说他的名字,议论的时候就说一个大家都懂的代号,裴叶琪就经常和梁肆说,今天陈又来我家了,今天陈又拿了国家级奖学金,今天陈又来接我了…】 高崎楠把梁肆拉到走廊角落里,心有余悸:“梁肆,你怎么回事!” 她刚才的反应就像是在梦游,眼神空洞得可怕,高崎楠去拉她的手,却惊觉那手心里全是汗。 “高崎楠…”她靠着墙,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却又控制不住浑身发冷的恐惧感:“我…我有点害怕…” 高崎楠微微蹙眉,挑起她的下颌细看她的眼睛:“你怕什么?” 那么多人在呢,怕什么怎么了这是? 梁肆不争气的捶捶自己的脑袋,撑起贴在墙面的身子,整个人像是刚刚跑完马拉松,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说,也不需要人分享她的软弱,丢下一句“没什么”转身就走。 高崎楠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越过她,插着口袋往前走:“走吧,我带你去理发店。” … 裴叶琪打开总统套房的门,细如柳叶的眉头不悦的皱起。 大酒店的管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贴身管家总是偷懒,找不到人影。 裴叶琪瞧见走廊里有一个短头发的姑娘正卖力的将一摞杯子推出房间,便打老远的向她招手道: “hey!你过来一下,我把果汁撒到床上了!请帮我清理一下。” 那短发服务生一回头,裴叶琪楞住了。 “梁肆?” 梁肆放下手里的推车,拿眼睛瞟了瞟她,像是在看陌生的客人一般:“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裴叶琪在脑子里飞快的接受了一下梁肆在这里工作的事实,便尴尬的摆摆手:“没…没事,我找别人去做好了。” 梁肆心里暗骂一句“算你还有人性”,然后面色冷冰冰的走过来:“没关系,为客人服务是我的职责,我们客房部最高宗旨就是不能对客人说no。” 梁肆说完,横着摆摆手掌,示意她别堵着门让她进去。裴叶琪惊讶未平,只好闪开身子让她过去。 深港的总统套房是奢华的欧式风格,可由于这间房间是给裴小姐准备的,所以客房部的杜经理特地叫人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改造,裴叶琪喜欢粉红色,床单便也跟着换成了粉红色。 “啧啧 ,大小姐待遇就是不一样呢!”梁肆一边换床单一边挖苦她。 裴叶琪站在她身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喏喏的说:“要不我找别人来吧。” “怕什么?你心疼我啊?”梁肆瞪了她一眼,将她的被子扯起来。 裴叶琪站在她身后,仔细打量着她的新发型,有点像顾里的bobo头,左边刘海长长的,盖住脸颊和耳朵,右边掖到耳后去,露出小巧的侧脸与尖下巴,一双大眼睛黑亮亮的,看起来干练又不失可爱。 上学的时候裴叶琪就挺羡慕梁肆的,她有着生来就洞黑的眼眸,不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笑起来又特别的亲善,格外招男孩子喜欢。 裴叶琪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便笑笑:“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工作,不过这个发型真的挺适合你的,好像郭采洁。” “多少年了都,嘴还是这么甜。” 尽管嘴上硬着,梁肆的嘴角却还是微微的上扬,被子一扯开,裴叶琪枕边的一个玩偶便露了出来。 梁肆微微一怔,然后假装没看见。 那个破玩偶,她居然还留着。 那是她送给她的礼物。 记忆一下子回到高中时代... 梁肆穿着宽大却又干净的校服,一头整齐的马尾辫高高的束起,光亮饱满的额头,还有那一双小巧精致的招风耳… 那个时候班主任小崔总是拿她的发型做典范,班级里一有女孩子压直板,做离子烫,班主任就说:女生都给我把头发梳起来!看看人家梁肆的头发,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别整天弄得跟发廊小妹似的,能不能念!不能念都给我滚回家去! 每到这个时候,同桌的裴叶琪就会用胳膊肘戳戳她:梁肆,你又在拉仇恨了! 梁肆绝不是那种长相精致的女孩,却也算占着一白遮百丑的优势,这让自小皮肤黑的裴叶琪嫉妒不已。 梁肆,你怎么就那么白呢!真是不公平! 每逢此时,梁肆就会回一句:裴叶琪,你们家怎么就那么有钱呢!喂,你越过三八线了... 高三的某一天,裴叶琪没有来上课。 梁肆担心坏了,一整天都没听进去课。 回到家里,梁肆饭没吃几口就拿着爸爸的手机进了卧室。 爸爸推开房门,一脸关切的问:“阿肆,你是不是交男朋友啦?和谁发短信呢?” 梁肆说:“和我同桌,裴叶琪。她的妈妈又结婚了,裴叶琪不喜欢她的新爸爸,在家里哭,我很担心。” 爸爸心里松了一口气,揪了揪她的小耳朵,说:“那怎么办,要不你去看看她?” 梁肆转了转眼珠,忽然拿出一张海报,那是那几年特别火的一部韩剧《宫》。 梁肆指了指女主角手里抱着的一个人形的娃娃,问老爸:“爸,裴叶琪特别想要一个一摸一样的布偶,在木偶的脑袋上贴上自己喜欢的人的照片,你会做吗?” 她知道爸爸会做针线活的,从小到大,洗洗涮涮,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没有他不会的活计。 父亲拿着海报端详了一番:“这不就是两块布画出胳膊腿儿,一缝么?有什么不会的。” 梁肆眼睛顿时雪亮:“真的吗真的吗!快做快做!” 那一晚,梁肆等的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躺在父亲的腿上,看着他在台灯的光晕下,一针一线游游走走,后来,梁肆终于抵抗不住困意,趴在父亲的膝头睡去了。 那时候的父亲,还没有因为她被绑架而惊吓到突发脑血栓,他是她心中万能的爸爸,为梁肆撑起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家。 一周后,裴叶琪终于来上课,当梁肆把做工简单却又和韩剧里相似的人形大布偶拿出来的时候,裴叶琪激动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梁肆终于看到她像从前一样快乐。 只是没想到,又一次裴叶琪带梁肆去家里玩,梁肆看到那个布偶的脸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照片。 是个男孩子,面容极其俊秀。 那张脸,是她梦中不断出现的面容,那个名字,是她只有在篮球场上才敢加油呐喊出的名字。 裴叶琪说,梁肆你看,这就是我的新哥哥,不过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好看吧?他已经念大学了哦,不过因为这几天下大雪,他每天都要来接我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幸福…梁肆,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好看… 梁肆讷讷的回答。 可裴叶琪总觉得,梁肆似乎哪里不对劲。 后来的某一天下起了大雪,裴叶琪终于明白了梁肆的不对劲。 那天上午,天色阴黄,窗外飘起鹅毛大雪,班级里的所有同学都去上微机课,裴叶琪忘记带鞋套,便又返回了教室,却发现梁肆正闷闷不乐的趴在桌子上用碳素 笔在纸上随手比划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裴叶琪玩心大起,想吓吓她,却在靠近的时候惊觉,那一页纸上,满满腾腾的都是一个“陈”字… “陈?”裴叶琪有种不好的感觉,却又不敢肯定。 梁肆一惊,双耳羞燥得通红,下意识的用手去捂,可那个时候,她的手还小,那密密麻麻的“陈”字就像此刻裴叶琪脸上的问号那么多。 梁肆和裴叶琪的眼睛对峙几秒,忽然败下阵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好吧,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一直跟你说的,我上高一他上三的学长,就是他…” “是谁?”裴叶琪警惕道。 “陈。” 裴叶琪身子一震,那个“陈”,是他们之间的代号。 有时候女孩子暗恋一个男生,通常都不会直接说他的名字,议论的时候就说一个大家都懂的代号,裴叶琪就经常和梁肆说,今天陈又来我家了,今天陈又拿了国家级奖学金,今天陈又来接我了… 陈…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少女心事的万种柔情。 裴叶琪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仿佛能够遇见到她与梁肆的未来,将再也回不去之前的亲密无间。 就像是一张白纸,瞬间被揉成了一团,再展开的时候,也是褶皱难平。 梁肆紧张的站起来:“你别哭…我…” 裴叶琪难受极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梁肆想去哄哄她,却始终没站起来。 两个女孩子在大雪寂静无声的教室里待了好久,直到外面的雪停了,裴叶琪才打破这种残忍的沉默。 “梁肆,我今晚要和陈表白,你,我最好的姐妹,可不可以帮我把情书送给他…” 梁肆整个人都像是人蘸着盐水抽了一鞭子,愣怔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裴叶琪的目光变成了恳求,一种无声的恳求。 其实梁肆知道,这封情书,不一定非要她去送,只是裴叶琪急于想了解,在她的心里,到底哪个才是最重要。 梁肆慢慢的转过身去,坐着,手里转着笔,一圈,两圈,“啪”的一声,一个没拿稳,笔甩出去好远… 良久,她背对着她,闭上眼睛低语:“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这件事,就算你把情书给我...” 梁肆干哑 着嗓子坚决的说:“我也会换成我的…” 两个人似乎是一同从回忆中抽出的,梁肆换下床单,却发现裴叶琪正站在窗户边,对着外面发呆。 梁肆抱着被单默默的往出走,打算不告而别,却听见窗边立着的,如今已是娉婷女人的她,幽幽的问道: “梁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给你的那封情书,你到底有没有换成...你的...” ☆、第10章 【他们俩进去了啊……关门了…在做什么…?】 裴叶琪坐在十五楼旋转餐厅的角落里,望着窗外海一般的灯火,郁郁寡欢的小口啄着一杯蓝色日出。 陈励深刚出了电梯,服务生们便微微行礼,问候出他的名字来。 裴叶琪被那声音吸引了注意,目光送去,只见他远远的靠近。 女人喜欢好看的男人没错,这和男人喜欢美女是一个道理。她爱陈励深的俊朗,也更爱他身上时而懒散,时而阴郁气质。 第一次见他,是在爸妈的婚礼上。 裴叶琪年纪小,黑黑的,性子也软,不愿意被大人强迫出席的她只能偷偷的在更衣室里哭,哭过了之后,还是要顾及大体,换上伴娘装的那一刻,嘴角挂上了微笑的伪装。 而陈励深却不同。 虽然她看得出他有多不开心。 刚刚成年的陈励深没有现在的肌肉,瘦瘦高高的,青年特有的白皙皮肤和黑硬发丝,让他将一身修身的白色西服穿得如同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一样。 裴叶琪当时就想,人说生儿像母,陈励深的妈妈一定极其漂亮,那为什么,那个叔叔要离开他的母亲去裴叶琪家做上门女婿呢? 裴叶琪正望着他出神,却发现同为爸爸伴郎的他也在看她。 裴叶琪羞赧的收回目光,扯着妈妈母亲的婚纱准备走红毯。 那时,裴叶琪的外祖父还健在,叶家风光无限,当日来的都是达官显贵,珠光宝气,陈家爸爸以前只不过是个公务员,亲友也来的极少。 婚礼开始了,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向他们,裴叶琪忽然有种错觉,仿佛是他和她在结婚。 裴叶琪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用余光锁定着身旁的伴郎,这个大哥哥,难道就不讨厌自己的爸爸娶别人么?刚才在更衣室的时候,知道他父亲紧张的时候喜欢喝水,他特地贴心的给父亲准备了一瓶矿泉水。 结婚进行曲响起,裴叶琪忽然觉得这场婚礼也并不乏味,心里想象着新娘是自己,新郎是身旁的人,她要把这种奇妙美好的幻想在明天枯燥的代数课上讲给小肆听。 新娘新郎迈开步子,走向红毯的另一头,她也优雅的迈开步伐,准备幻想。而此时,陈励深的爸爸却忽然停了下来。 “老公,你怎么了?”裴叶琪的妈妈忽然扶住陈励深的爸爸。 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 陈升身上,只见他痛苦的拧着眉毛,脸色羞得涨红。 裴叶琪听见陈升小声对母亲说:我…我好像拉肚子了… 陈升说完,什么都顾不得,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全场惊呼,也有偷笑的。一场婚礼,竟然成了笑柄。 裴叶琪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陈励深,他竟然,嘴角也挂着一丝可怕的冷笑… 人成不了什么,就会羡慕什么,有的人性子软弱,就会特别喜欢个性强的人,有些人生性良善,心里却向往着那些有点坏的人,能够由着自己的性子面对这个世界。 如她般纯良,便爱上了这个坏坏的男人。 陈励深走到餐厅的角落,“总经理好”!服务生们齐刷刷的弯腰,路遇用完餐的客人,陈励深礼貌的欠身以表对客人的尊敬,直至客人离去,才挺起身走向裴叶琪。 旋转餐厅的角落,一身香奈儿套装的裴叶琪正在饮酒。 “今天心情不好?”他在她面前坐下。 明明是一声关切,陈励深却在说完之后打开了手机,不知在玩什么,仿佛随口问了一句,似乎对方怎么回答根本并不重要。 裴叶琪很懊恼,可又没有理由发作。 “我今天在客房看到阿肆了。” “嗯,她收袜子呢还是换被罩呢?”他说这句玩笑的时候,裴叶琪看到他走心的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她拧起眉。 “没笑。”某人正在翻通讯录,头也不抬。 “陈励深,你明明笑了嘛!” 裴叶琪今天不知怎么了,有点小矫情。 果然,陈励深眉头微皱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女孩子无理取闹。 他是个极其没有耐心的男人。起码,在裴叶琪的眼里是这样。 裴叶琪收起大小姐的态度,换了一副温顺的语气:“我不想让小肆做那种工作,要不你让她换换吧…” 陈励深抬头,眼含笑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说话,只看着她。 裴叶琪立刻耸拉下脑袋,叹了口气。 也对,全世界都能管得了梁肆,梁肆也不会听陈励深的。 欠考虑了。 两人吃过了乏味的晚餐,陈励深就送她回套房了,梁肆好死不死的正从房间里推车出来,抬头看见陈励深和裴叶琪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 “先生小姐晚上好。” 陈励深倒是接受的快,点点头越过她的身子走过去,眼都不抬。 裴叶琪连忙将手挽在他的手臂上,进了房间,像是躲鬼一样关上门。 梁肆望着那扇门出神,心里忽然… 他们俩进去了啊…… 关门了… 在做什么…? 梁肆杵在原地,说不清是怎么了。 良久,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原因… 陈励深!你想泡妞?! 美的你! … 裴叶琪把自己珍藏的红酒拿出来,给客厅里坐着的陈励深倒上。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能喝?”陈励深眉目含情的望着她。 裴叶琪就快被他这样的眼神吸进去了,强忍着意志力才坐下来。 他的眼睛就像一张带有粘性的网,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有魅力,道行浅一点的,早就投怀送抱了去,可裴叶琪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假象,假象而已。 “励深,我喝酒,是为了壮胆。” “哦?那我可要小心了。”他拿起高脚杯,放在唇边,紧紧的攫住她的眼眸。 两人至今虽然坐得两张沙发,裴叶琪却觉得被他看得脸红心跳,难以自持。 “励深,这次回国,我是为了你。” “我知道。”他温柔的回答。 “我妈妈,根本就不关心我。” 外祖父一过世,为了讨好陈励深的爸爸陈升,母亲就把酒店的大部分股权都给了陈升,还将陈励深来管理酒店,现在,本该拥有整个集团继承权的裴叶琪,只剩下一半。 尽管如此,她也不在乎,世间千万财宝,不及她心头的人。 “你今天有点醉了,头疼么?我帮你。”他体贴的坐过来,抬手帮她按着头,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眉眼上方,让人心悸。 “励深,我出国的那天,你在机场时…” 在她额头上落下的吻… “还算不算数?” 陈励深挑挑眉,那眼神让人脸红心跳。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忽然低下头,很近很近的凑过来,这个姿势她在脑海中构想了千遍,那是男女之间心跳失衡的动人时刻,可她却听不见他的心跳… 不只 是不是酒精让人敏感,裴叶琪轻轻地用手抵在他的胸膛,陈励深停下了动作,看着她的眼睛。 “我…有一件事,一只想告诉你…”她心中多年未曾表达出来的东西,想在一切来临之前,弥补憾缺。 “你说。”他薄唇轻启,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 尽管周游列国,过了花季,她的心已经纯情如昨。 陈励深一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女孩满脸是血的样子… 她虚弱的趴在仓库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只手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耳朵,另一只手微弱的伸向他… “陈…你…过来…”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像是濒临死亡的小动物。 陈励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她带着血的小手摸上他的白球鞋… 他缓缓的蹲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女孩大概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我今天…是要…这个…” 她说罢,翻了个身,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对着他。 像是沙滩上搁浅的小海豚,她死死的闭着眼睛,睫毛上占满了血和沙子… 陈励深不紧不慢的,拆开粉红色的信封,看到了一张大头贴贴在上面,幼圆的字体工工整整的写满了一页纸,陈励深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看着落款下那熟悉的名字… 女孩从微微张开的眼缝中看到他拆开了信,干裂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合,陈励深听不清她在讲什么,隐隐约约听到裴叶琪三个字,女孩说完,忽然就如释重负的垂下手,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是的,裴叶琪喜欢他,从高中就开始喜欢,这件事陈励深当然清楚,有什么问题? 陈励深以为她第一次接吻,害羞,便用食指托住她的下颌,慢慢问下去。 裴叶琪有点着急,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又以手抵在他的胸膛:“励深,我是说真的,那天是我叫小肆去给你送的情书,只不过到最后,她把我的情书换成了她的…” 裴叶琪看着陈励深忽然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裴叶琪心里恨恨的,她就知道,陈励深根本就没有收到她的情书! “我说,那天你本应该收到我的情书!励深,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很喜欢你,只是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梁肆的心,却从来不知我的。她说过,她喜欢你, 就算我让她去给你送情书,她也会把我的换成她的,那一晚,她会向你表白。没错,她和你共同经历过患难,你可能觉得她可怜,亏欠她,可是…” 裴叶琪觉得自己就像是沉冤昭雪了一样,越说越激动:“她爱你,我也爱你啊,可你始终惯着她,迁就着她,我不甘心,我也是女人…” 裴叶琪说罢靠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陈励深任由她抱着,心里却在天翻地覆… 她刚刚说什么? 梁肆,喜欢他? 陈励深忽然笑出声来… 怎么可能。 那一晚,她怎么可能是要来表白的… 他笑得眼睛里泛起一丝湿湿的光亮,却很快又恢复了阴郁的平整的嘴角。 记忆的画面如同快速回放的影像带,退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陈励深被绑着塞进了面包车,他看到胡同里站着一个女孩,大雪吸去了全世界的响声,她立在那里,手上拎着的饭盒掉落在了地上… ☆、第11章 【既然不能成为彼此的喜乐,那就打个死结吧。不能简单就做个绝版,令他不敢尝也不能舍。是禁锢,是罚惩,也是彼此的救赎。】 梁肆站在酒店的走廊里,望着那扇厚重的门,像一块木雕。 编个手机掉在她房间的理由就能进去了吧? 捣个乱,坏了他们的好事?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之后她还是会被赶出来,他们还是会在里面,做着一般情侣都会做的事。 所以进去了又能怎么样?捣乱了又能怎么样?裴叶琪现在回了国,难道她能每分每秒都盯着么? 梁肆,你不累么?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小肆,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大一时,裴叶琪对她说。 那个时候,裴叶琪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a大,陈母与a大的校长是旧相识,砸了一些钱,把因受伤而落榜的梁肆也送了进去。 那一年,梁肆大一,陈励深大三。 梁肆变得不爱说话,她不再梳高高的马尾,不再和裴叶琪说一句话,只是老爱跟着陈励深。 那时的陈励深是个学生,总是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运动装,骑着自行车往来于a大和家里。陈励深从不在宿舍住,就算是晚上6点有公共课,也会回家陪妈妈。因为陈母的胆子特别小,经常半夜会突然惊醒,噩梦成疾。 陈励深的代步车是裴叶琪送他的生日礼物,一辆白色品牌自行车,梁肆一直叫它小白。 裴叶琪把小白推到他面前的时候,有点洋洋得意,她说陈励深,惊喜吧?这车可贵了呢! 陈励深表面上笑笑,却没有打算要收下的意思。 正在这时,梁肆背着书包走过来,就站在旁边看着两人。 那时候的她,就是这么一副令人无语的鬼样子,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陈励深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站着,像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裴叶琪见梁肆过来,赶紧说:“励深,这个不是你爸爸给我的钱,也不是我妈妈给我的钱,是我自己去咖啡店打工攒下的哦!” 陈励深这才认真的看向那辆车,抬眼望着她:“真的?” 裴叶琪瞄了眼梁肆,赶紧点点头:“真的真的!骗人是小狗!你骑上试试看!” 陈励深走到车子前,长腿一跨,骑上去,掂了掂前车轮。 不错,车身轻盈 ,配件高档。 “励深,你骑两圈试试看嘛!” a大的校园宽敞平坦,陈励深望着前方的路,有些跃跃欲试。 男人天生对驾驶工具都有驾驭的*。 他的叫刚踏上脚踏板,一个身影就挡在了车前。 梁肆忽然双手张开,立在距他前车轮只有两公分的地方,直勾勾的看着他。 陈励深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那段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掉这个“麻烦”,要不是母亲喜欢她,他才不会和她沾上丝毫的干系。 裴叶琪见梁肆的犟劲儿又上来了,有点懊恼的说:“小肆!你又要干嘛啦!” 梁肆张开双臂挡在那里,死死的盯着陈励深,三个人的怪异对峙,惹得路过的同学围观。 “我要你载我。”梁肆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说什么?”陈励深将双脚放在地面上,骑坐在车上,松开车把,挑挑眉,觉得可笑。 梁肆并没有重复一遍,只是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人! 陈励深一拧眉:“梁肆,你当你是谁?” 裴叶琪一见陈励深有点生气了,怕他真的一冲动从梁肆身上轧过去就坏了,于是赶紧走上前去摇摇他的胳膊,哄到:“你别生气啊,她不是想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小肆她自从…之后她就没过去那个坎儿,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让她闹吧啊…” 陈励深轻轻的甩开裴叶琪的手,将两只胳膊住在车把上,俯身支撑在上面,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耳朵上还缠着纱布的小姑娘。 “梁肆,不要以为这些日子,我妈让着你,哄着你,你就得寸进尺,我陈励深可怜你你就是可以在我家吃饭的客人,我陈励深不…” “我要你载我。”梁肆固执的打断他,下颌微微上扬了一度。 裴叶琪诧异的失声道:“小肆…” 陈励深惊讶的微微张着嘴,口中威胁的话还未出鞘就被她削断了。 三个人皆以极其诡异的表情僵持着。 过了大概有几秒的凝滞,陈励深忽然笑了,淡淡的,戏谑的笑了。 “好啊,你上来。” 阴狠的冰霜凝固了他嘴角的笑容。 连裴叶琪都看出来不妙了:“励深…你别…” 谁知道下一秒, 梁肆二话没说就走过去,跨上他的车骑坐上来! 那时苍白而倔强的表情,至今想想,梁肆都为自己汗颜。 大有一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悲壮啊… “坐稳了。”陈励深蹬上脚踏板,车子就飞快的冲了出去。 梁肆哪里敢抱着他的腰呢?只能死死的抓着车座。身后是裴叶琪担心的声音:“小肆!坐稳了!陈励深你别骑得那么快呀!” 裴叶琪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梁肆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他的车子穿过了三食堂,四食堂,穿过了体育馆,飞快的驶向体育场的无人区。 梁肆越来越怕,尽管耳边风声刮响,她却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的不安。 四下无人的车道上,陈励深开始剧烈的摇晃车把,车身晃动得很严重,梁肆害怕极了,死死的抓着那根本不顶用的车座边缘。 她知道陈励深是成心的,可她不知哪来的倔强,就是不松手也不求饶! 终于,途经一个减速带的时候,陈励深双臂一用力,前车轮便被高高的抬了起来!梁肆泛红的手指再也抓不住,巨大的惯性将她甩了出去! 嘭! 剧烈的疼痛自手肘和膝盖处扩散,梁肆被摔得七荤八素。 陈励深的车子刹住闸,前轮在地上摩擦出一条刹车线,他的鞋子他用鞋子用力的踏在地上迫使车子停了下来! 就像是那晚一般冰冷的,毫无怜悯的眼神,陈励深骑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受伤的她。 梁肆微微喘着,咬着牙撑起身子站起来,像是被激怒的小兽,依旧死死的盯着他。 于是,她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他的尾座… 第二次她从车上摔下来,她躺在地上,他坐在车上,两个人都粗重的喘息着,四目相交中,仿佛纠缠了一千年的怨念。 第三次她被甩下来的时候,陈励深手臂一扬,一把将车子踹出去好远!嘴里骂了一声“妈的”! 那一刻,她深知自己赢了。 既然不能成为彼此的喜乐,那就打个死结吧。不能简单就做个绝版,令他不敢尝也不能舍。是禁锢,是罚惩,也是彼此的救赎。 … 那天晚上,裴叶琪带着外伤药来梁肆的寝室看她,梁肆依旧不和她讲话。 裴叶琪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追在她屁股后劝: “小肆,何苦呢,你的耳朵…陈励深也不想这样!” “小肆,求求你了,都是我不好,咱们和好吧?你别这样不说话了好不好?” “小肆,你要怎么才肯放过他?”裴叶琪就快要急哭了。 梁肆忽然停下,像是干涩生锈的机器,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那种眼神本不该让一个花季的女孩子去承受。 “怎么放过他?你让他把我受惊的爸爸从医院里弄出来给我做一盒蒜香排骨送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他没事的,他后半辈子不会在床上度过!你让他来啊!你让他把我爸从病床上弄起来啊!” 梁肆喊着喊着,布上血丝的眼睛忽然蓄满泪水,一不小心,便落下两行滚滚的热泪,吓得裴叶琪长着嘴巴愣住了。 裴涩琪带着哭腔说:“可是…可是他也是受害者啊…” 梁肆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揩去泪水,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裴叶琪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耳朵上还挂着纱布的她,默默的走进了喧闹的水房。 第二天,梁肆早早的就等在了陈励深的教室外,他拿着书往出走,身旁跟着几个要好的同学,故意忽略她的存在。梁肆就这么背着书包,不声不响的,默默的跟在后头。 等到出了综合楼,同学都散去,陈励深才回头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梁肆追上去,与他并排走。 “陈励深。” 陈励深站定,不耐烦的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还要多的女孩子,她的右脸上,又多了一块淤青。 “我爸爸的医药费又没了,医院给我打电话了,你去交钱。” 淡淡的一句话,没有请求,没有态度,只有理所当然的命令。 陈励深深吸一口气:“梁肆,你就不能装得可怜点?” 或许,或许那样,他会对她好一点。 “我不可怜。”她黑黢黢的大眼睛紧紧的攫住他的视线,昂起头:“你去交钱。” 陈励深就没见过这么…这么执拗难缠的人…! “好,我去,我去。”他无可奈何的应付着点头,继续往前走。 梁肆还是跟着他,背着沉甸甸的书包。 走到自行车棚,陈励深闭上眼睛,回过身来,极其极其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看着她,无力的说:“又怎么了??” “我要吃蒜 香排骨。” 她说罢,不由分说的走向他的车子… 陈励深一愣,一张俊脸气得惨白,他将手插在头发里,狠狠地揉了揉,看着她固执的背影,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是一点辙也没有。 ☆、第12章 【陈励深,就今天吧,我给自己放一天假。卸下所有的背负和幽怨,做一天与你无关的人。说不定,我真的会,在长长久久以来,那用时光自缚的茧中,寻到能够透上一口气的,出路。】 梁肆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捣乱。 因为她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间太长,有些疲倦。 高崎楠到了轮岗时间,发短信问她要不要下班,梁肆回复说不用了,我在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里待一会儿,这儿的马桶实在是在高级,舒服。 过了一会儿,高崎楠的短信又发了过来:今天是不是你生日? 梁肆讶然:这你都知道? 高崎楠:当然。 梁肆失笑,随手发了句“那还不赶紧的备着蛋糕伺候着?我要大便形状的!” 高崎楠也没回她,梁肆当做开玩笑,便收起了手机。 一个人,推着一车的脏被套,进了消毒间。 消毒间一如既往的脏乱,客人用的床罩杯子被随意的丢在地上,简直下不去脚。 在深港大酒店,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酒店的厕所比消毒间都干净。 由于监督的松懈,和员工意识的懈怠,大酒店的pa工作极其不认真。有一次,梁肆看见这些大妈大婶用刷马桶的刷子刷客人的洗手盆,尽管大酒店的公共洗手间十分奢华干净,可这清洁过程让人着实恶心。更过分的是,还有一次,她看见pa用客人用过的毛巾清洗杯子… 偷偷瞄了一眼工作间里的pa,有的在听收音机,有的在看报纸,没一个人干活,梁肆沉下心来,望着满地凌乱的被罩,撸撸袖子,开始整理。 干活虽累,却蛮清洗脑子,她整理完被罩已经是满头大汗,身体里的一股劲头却越来越旺盛,梁肆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戴上手套,握着清洁剂走向洗手间。 大酒店的公共洗手间宽敞明亮,洗手台均是纯大理石修砌而成,每一处装饰都极尽奢华,这家建于90年代的老牌五星大酒店,始建之初名噪一时,是裴叶琪的外祖父一手创建,后来陈励深的父亲陈升接管酒店,使深港的效益达到了顶峰,而近年来陈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便将酒店的经营全权交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陈励深。 “陈励深你个败家子儿,”梁肆一边挥舞着抹布擦去洗手台的污渍,一边鄙夷的嘟囔:“好好的一个酒店,被你祸害成这样,领导不像领导,员工不像员工,上行下效。” 梁肆第一次体会,原来干活的时候骂骂人还是蛮爽的。 ... 走廊的尽头,陈励深从裴叶琪的房间里走出来,白色的外套上浸染的巴掌的污渍格外明显。 方才实在没有兴致去哄裴大小姐,只好假意手滑弄翻红酒杯,随便找个理由脱了身。可惜了一件意大利名贵外套,怕是再也不能穿了。 他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往洗手间走,距离洗手间还差几步的距离,忽然听到有人正念叨着他的名字。 “陈励深啊陈励深,老娘今天过生日,就给自己放一天假,你去泡妞吧,你去一夜*吧,老娘不在乎,呵,监狱还有放风日呢,放你一天假又能怎么样。” 陈励深停住了脚步,站在洗手间的门口,靠在墙上,微微探进眼睛往里看,只见她正干着根本不属于自己指责范围之内的活计,将洗手台擦得锃亮,好似自家屋子一般干净。 陈励深收回目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轻笑了一下。 她当真就恨他恨得如此…认真负责么?看出他故意要搞垮酒店,即使知道自己的力量微弱如蝼蚁,也要跟他对着干? “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嘁,在自家门口搞兄妹恋?长没长心?啊?想当年我上高中那会儿,不知道比裴叶琪女神多少倍,那时候她还是个小黑妞呢,数不清有多少小男生拜倒在我的乌黑长发之下…”梁肆一边擦镜子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牛:“虽然现在头发剪了,没有乌黑长发,可也是…” 梁肆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形容自己,叹了口气,将抹布放到水里,用力的拧干,安静了一小会儿,不再叨逼叨。 陈励深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这样一面。不像平时的阴阳怪气,也没那么倔强。 好想笑出来,他用手握成拳,堵在唇边,压抑的不笑出声来。 她剪头发了?没注意。 一直背靠着墙壁的陈励深忍不住再一次探进头去看她。 她的新发型看起来很适合她,干练利落,犹如她从不拖泥带水的倔强性格,最重要的是,可以遮盖住耳朵又不会影响工作形象。 凑合,陈励深暗暗想,女神倒是算不上,一白遮百丑倒还凑合。 他从来只知道,爱一个人可以成为一种向上的动力,可梁肆却让他明白,原来恨一个人,也是一种动力。 那么裴叶琪说的,她 喜欢他,又该如何解读? 陈励深丝毫没有察觉,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像是一个功课不好,怎么解都解不开题目的小学生。 头疼,他用拇指和中指捏上英挺的鼻梁,闭上眼睛,轻轻的揉,陷入了思索。 梁肆喜欢陈励深,像个笑话,像个谎言,就是不切实际。 ... 高崎楠拎着蛋糕从电梯里出来,一拐弯,便看到总经理高大的身子微微靠着走廊的墙壁,低着头,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嘴角若有似无的笑着,像是着了魔。 高崎楠深不见底的眼眸暗了几分,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一声突兀又洪亮的问候打破了这宁静和谐的气氛—— “总经理好!!” 拎着蛋糕的高崎楠用力的鞠了一躬。 隔着一道墙的梁肆和陈励深皆是打了个激灵,身子挺得僵直! 陈励深尴尬极了,脸上泛起可疑的怯红,以手抵拳轻咳一声,另一只手□□西裤里,飞速的掩藏起窘迫的眼神。 “嗯…好,你好。”从不跟员工打招呼的陈励深抽了抽嘴角,站在高崎楠面前,心里有十万分不爽,也只能勉强回应着。 高崎楠清澈的嗓音是刚走出校园的大男生特有纯净:“总经理怎么靠在墙上,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您…” 陈励深伸手摆了摆手,打断他:“不用…我只是…嗯…我在...” 洗手间里的人跑出来:“陈励深?你怎么在这儿?” 陈励深一边心虚的解释一边趁机打量着她的新发型:“我来洗手间,有什么问题么?” 梁肆瞄了眼他衣服上的污渍,酸溜溜的冷哼一声:“怎么?总统套房还没洗手间么?” 陈励深狡辩的功力实在拙劣:“我不习惯,可以么?” 此时此刻在梁肆眼里,陈励深和一头刚□□完的种马没什么区别,于是抓紧一切机会奚落他。 梁肆淡淡的瞄了眼陈励深腹下三寸的重要部位,用一种嫌弃加鄙夷的阴阳怪气语调嘲讽道:“行,当然行,只不过真是看不出来呀,您还真是…够快呢…” 从他进裴叶琪的房间,到现在,也就十几分钟吧。 前戏加上打桩,不到半个小时,平日里看起来壮壮的陈励深也不过如此嘛!梁肆酸酸的暗想。 陈励深深吸一口气,一时语塞,死死的瞪着她,而 梁肆自然也不甘示弱,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扬起下颌别过头去。 高崎楠就在这个时候,走到梁肆身旁,扬了扬手里的蛋糕,温柔的说道:“你不是说,想吃蛋糕么?大便形状的我没找到,不过我找到了你最爱的海贼王图案。” 梁肆不知道为什么高崎楠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只是他的温柔实在让人太长面儿了。她接过他的蛋糕,很认真的看着高崎楠的眼睛,说了声“谢谢,我很喜欢”。 陈励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大手一推,便将梁肆挡着的路清开,他越过她的身子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手。 按下洗手液的瓶子,陈励深将泡沫打得异常多,手上的动作因为过于用力,而将泡沫与水花甩得到处都是! 梁肆刚刚擦拭赶紧的洗手台,就这样被陈励深三下两下的弄脏了。 梁肆见状,气鼓鼓的走上去,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开始用抹布擦拭。 陈励深洗完了手,又打了一遍泡沫,照样弄脏了大理石台面。 梁肆见他是故意的,攥紧抹布与他理论:“陈励深,从来没见过有人洗手洗两次的!” 陈励深又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傲慢的俯视着她:“现在你不是见到了?” 梁肆一时气得肺胀! 高崎楠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很自然的将她的手攥进掌心,责怪道:“你看,你这个脾气,怎么跟总经理说话呢?” “我…” 梁肆还要说什么,却被高崎楠打断:“好了好了,今天你过生日,我们去江边,今晚有烟火表演,我带你去看!” 梁肆冷静一想,自己何苦跟陈励深置气呢,都说给自己放假一天了,怎么就不能过上一天与他无冤无仇的日子? 想到这儿,梁肆将抹布收起来,嫌弃的推开陈励深,越过他去,弯腰捡起清洁剂瓶子,转身,头也不回的和高崎楠离开了。 身后是陈励深愈发气恼的眼眸,和莫名其妙说不出来的愤怒。 梁肆低头看看自己被高崎楠攥在手心的手,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安详。 陈励深,就今天吧,我给自己放一天假。 卸下所有的背负和幽怨,做一天与你无关的人。 说不定,我真的会,在长长久久以来,那用时光自缚的茧中,寻到能够透上一口气的,出路。 ☆、第13章 【上陈励深的床,梁肆可以去申请专利了。】 这是梁肆第一次和男生看烟火,看的时间有点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起初,梁肆有些犹豫,因为高崎楠只因她一句想吃蛋糕,就当真去买。而当一个男生把一个女生的玩笑当真的时候,那么也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想追她,第二种,是他想利用她。 当然无可厚非的排除第二种,梁肆只能私以为第一。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 好在高崎楠是个让人接触起来十分舒坦的人,交流之中没有丝毫暧昧,他酷爱历史,所以一边看着烟火一边听他讲四大发明…还真是别样的正派感觉。 高崎楠没有像一般男生一样要求送梁肆回家,貌似不太绅士,却让梁肆暗自松了一口气。 回到陈家,别墅的灯还亮着,梁肆想来大概是陈母还在看书,便划门卡开了楼下的门。 刚一进门,就看见陈励深身着一件v领的白色t恤,锁骨袒露,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捧着一本酒店管理字样的书,看得入神。 梁肆一边换拖鞋一边在心里暗讽:啧啧,天天看书做功课还把酒店管理成这样,也够可以的。 陈励深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头也不转,只是淡淡的用眼睛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翻书。 这要是往常,梁肆肯定会走上去嘲笑他两句,好让晚上睡觉没有遗憾。可是一想到自己今天给自己放了个假,就懒得理他了。 手里拎着剩下的蛋糕,穿着拖鞋往楼上走,客厅很大,梁肆用异常轻快地脚步从他身旁经过,视之为空气。 她听到身后做坐的人,将书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再翻了一页。 梁肆上了楼,一推门,发现自己房间的门怎么开都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难道她上班之前把房间锁上了? 梁肆仔细回忆,不对,她从来都没有锁过房间啊! 梁肆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保姆和陈妈妈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基本8点左右就睡了,现在去找保姆拿钥匙,似乎有些打扰。 可是不这样的做的话,也没别的办法了。 梁肆想着,下了楼。 客厅里很静,aaron趴在陈励深的脚边睡觉,他闲散的倚靠在沙发上,将书又翻了一页,不经意的抬眼瞥在她身上,恰好 与梁肆四目相对,陈励深迅速的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梁肆走到一楼吧台边上的小房间,准备抬手敲保姆的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眯起眼狐疑的看向陈励深。 花房的那间房为了方便浇水,是从不锁门的,钥匙也只有陈励深一个人有,那么能够把她的房间反锁的,也只有陈励深一人。 梁肆立刻心中了然,抱起胳膊站在吧台前,面色冷然的望着沙发上若无其事的男人。 她此刻是多么的想骂上一句“陈励深你小人”,可转念一想自己今天生日,就将胸中的怨气生生的咽回了肚子。 于是她又重新上了楼去,企图以隐忍的方式找到能够睡觉的方法。 可是这门锁得死死的,根本进不去。 陈励深坐在楼下,将书轻轻合上,懒懒的抻抻胳膊,表情说不出的惬意悠然。 她还真是沉得住气呢,说给自己“放一天假”,居然真的就脱胎换骨收敛了脾气… 看来,这生日烟火应该看得很开心呢。 陈励深重新靠回沙发上,手搭在扶手上,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上的秒针。 在心里和自己打个赌,猜猜她大概能忍多少秒。 1…2…3…4…秒针在陈励深的凝望下小心谨慎的走。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陈励深只听得二楼传来一阵急促下楼的脚步声。 58秒…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得住… 他的嘴角随即勾起一抹得逞的玩味的笑… 呵,想“放假”? 不准。 … 梁肆气鼓鼓的在陈励深面前站定,想要发作,却怕惊扰了陈母休息,只能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企图用凛冽的眼神对面前泰然自若的男人予以强烈的谴责! 人家哪里能被她的小眼神吓到,悠悠然的站起来,活生生的高了她一大截,在气势上和个头上,轻而易举的将她谴责的眼光变成了仰视。 陈励深无辜的看着她,从眼睛到鼻子,视线最终在她的唇上打转,戏谑道:“怎么?才放假一天就想投入战斗了?” 有点像挑衅,有点像挑逗。 梁肆早就想骂的一句话终究没忍住,咬牙切齿道: “陈励深你小人!” 陈励深摊摊手,一副“你知道就好”的 样子。 “我要上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刷马桶呢。” 梁肆气得肺都炸了! 陈励深越过她往楼上走,梁肆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t恤。 “把钥匙给我!” 陈励深揪住自己的衣服,眉头不悦的皱起来。身上的t恤领子本就大,被她这样一拉扯,袒露出一大片胸膛。 不是只有女人还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体。他不悦的皱皱眉。 “梁肆,”陈励深回过身来不耐烦的看着她:“你松手,谁给你惯的毛病?” 一个女孩子,三句两句不对付就上手,像什么样子! 梁肆下颌一抬:“你惯的!钥匙给我!” “不给。” 梁肆沉了沉,松开手,说了句“好”,就先他一步上了楼。 陈励深快步追上去,感觉不妙,警告道:“你休想!” 梁肆长这么大,最不怕的就是陈励深的威胁!加快了脚步上楼,在他还未追上之前便一脚踹开他的房门,径直朝他的床上走去! 陈母大概是被两人的争吵声弄醒,披着外套从房间里出来,冲着陈励深的门口半梦半醒的劝了一句: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大晚上的,闹什么?” 梁肆从陈励深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扒着门框假笑:“没事阿姨,不好意思吵到您了。” 陈励深也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戾气,柔声说:“妈,没什么,您快睡吧。” 陈母责备的瞪了眼陈励深,转身回了房间。 陈母前一秒关上房门,下一秒,梁肆就将陈励深的房门用力的关上,企图把陈励深所在门外!陈励深眼疾手快!迅速的顶上去,手臂和身子用力一撞,就把险些合上的门重新推开了! 梁肆眼见着顶不住,只能跑向陈励深的大床,耍赖似的将自己的身体用力一抛,丢在了他的床上! 哼哼!占、领、高、地! 两人打闹的动静连楼下的狗都听到了。aaron并没像其他狗狗一样乱叫,只是习以为常的站起来,去墙边喝了个水,又重新趴回窝里继续睡,一副心累的样子。 上陈励深的床,梁肆可以去申请专利了。 陈励深斜倚在门口,十分严肃的望着床上那个毫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心如止水:“梁肆,我已经不想对你发火了,你 给我下来。” 梁肆也说不上哪根筋不对,他命令她做的事,她偏不。 “钥匙给我!” 陈励深打死不承认自己做过如此幼稚的事:“我没有。” “那我的门是它自己锁的?”怪我咯? 陈励深忍无可忍的死死闭上眼,换了换气,再睁开:“你能不能…你能不能以后跟我交流的时候换一种方式?” 比如说语气软一点,像别人家的女孩子一样撒个娇卖卖萌,再不济可以心平气和的用商量的语气来和他交流,总行吧? 说一句“陈励深你可不可以把钥匙给我”有这么难么! 梁肆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短发,微微偏头望着他:“难道你还指望我说‘陈励深你可不可以把钥匙给我’这种撒娇的话么?” 陈励深无语,好吧,怪他太天真。 ☆、第14章 【除非你不喜欢我喜欢你,那我说不定还会试试,否则跟你陈励深两情相悦这种事儿,我还真没兴趣。】 “你不下来是吧?” 梁肆舒舒服服大大咧咧的躺回去,用脚冲他挥了挥。 “裴女神的套房更舒服,不送。” 梁肆望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已经是午夜了,这个时候她早就入梦了。 门口没了动静,想来陈励深再一次被她气走了! 梁肆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将鞋子踹到一边去,蹬掉袜子,舒服的闷哼一声钻进陈励深的被子里,享受着这奢华柔软的床。 哼哼,想逼她走,锁了门?哪有那么容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赖皮的不怕耍狠的! 双眼合十之际,只听见门口的开关“啪”的一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梁肆想,陈励深这家伙还算蛮识趣,居然把灯都替她关上了。 可是等等… 为什么感觉身后,床的一侧陷了下去…?! 梁肆缓缓回过身,只见陈励深正一只腿搭在床上,另一只腿也跟着躺了上来… 梁肆像是身子底下着了火一样窜坐起来,警惕的望着床的另一边,无奈刚刚关灯,陈励深的窗帘又是强遮光,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微微的寻到陈励深坐在床上的依稀轮廓。 “陈励深!你…!” 心脏砰砰的跳,她万万没想到陈励深竟会和她躺在一个床上! 陈励深并不顾及她激烈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掀开被子,将腿放进去。 被子里立刻被两个人填满,他的腿摩擦过她的腿,尽管隔着裤子,可就像是带着火一样,让梁肆极其不自在。 好吧,梁肆很不争气的承认,未经世事的她,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 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抽去了她一切的安全感,让她开始考虑,或许自己应该乖乖去楼下睡沙发。 不知为何,陈励深在黑暗中的声音,竟比平时要性感一些:“我什么我,这是我的床。” 梁肆从来没有过理亏的时候,可此刻,就是说不出的心如鹿撞,一想到自己正在和陈励深坐在一个床上,脸颊发烫得厉害。 “那…你给我钥匙,我马上就下床…” 某人的气场明显弱了一大半,就连说话都带着丝丝颤音,这让陈励深的心情忽然很好。 他没让她下床啊,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紧张什么?”黑暗中,陈励深故作探究的将俊脸凑近她,两双在暗夜中泛着微光的眸子前所未有的靠近,呼吸相交。 一个故意挑逗,一个呼吸窘迫。 他的骤然靠近,让梁肆的脖颈瞬间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我…谁紧张?” “梁肆…”他忽然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颌,薄唇慢慢的靠近她的脸颊… 他…他要做什么? 陈励深的唇擦过她的脸,转到她的耳边去,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垂上,热痒难耐。 “你这么紧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 他是抱着玩味的心态问出的这句,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十分期待她的回答,因为今晚裴叶琪讲的那番话,的确在某种程度上,着实颠覆了他的认知,令他惊觉。 梁肆愣了一下,像是正在作案的小偷被人逮了个正着… “你放屁!” 她回答得太过用力,几乎用爆破音的形式瞬间击碎了一室暧昧。 陈励深方才捉弄她的兴致瞬间全无,嫌恶的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一下子躲她好远,真是大煞风景! 他就知道她和她没法和平共处! 陈励深懊恼的扯了扯被子,梁肆却本能的攥住手里的被角! 陈励深偏不信邪,大力一扯,梁肆哪里有他力气大,被子便被扯到了陈励深这头。 也说不上这大热天的两人抢一床被是要做什么,梁肆不甘示弱的又把被子给拽了回来! 就这样,新一轮抢被子大战开始了,一来二去,女生总是最容易翻脸的那个,梁肆凌乱着头发,小脸折腾得涨红,索性伸出脚丫去踹他! 陈励深一把攥住她的脚踝丢到一边去,她的另一只脚又踹了上来,就这样,两人像闹疯了的小孩子般,在床上撕扭起来… “嘶…!”陈励深倒抽一口气:“你他妈咬我!” “我他妈就咬你!谁让你压我头发了!”梁肆怒吼! 陈励深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压上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梁肆的脖子很细,陈励深手掌宽大,自然不敢用力,只是吓唬她做做样子罢了,两人一上一下,斗得面红耳赤粗喘连连! “你再咬我试试?!”某 人咬牙切齿的吓唬道。 他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使她动弹不得,由于疯闹的缘故,夏季又穿得少,她的衣领被扯开了一个肩膀的袒露,竟不自知,而陈励深的衣领又松又大,胸膛□□的地方却与她肌肤相贴,梁肆刚想痛快的回上一句,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她的膝盖… 好像… 顶到了一…量词思考中… 硬硬的东西… 梁肆第一反应就是陈励深你这个变态!种马!□□狂! 她本能的想脱身,脑子却像是被外星人攻占了一般,竟然用膝盖,好奇的顶了顶… 没错!就是硬的! 陈励深眼眸一紧,被她的动作弄得倒吸一口气!连忙用腿压制住她乱动的膝盖,黑暗中,只觉得体温迅速升高,惹人燥热。 “陈励深你个变态!你放开我!”梁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下风地位! 陈励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闹着闹着就…又在一个床上,她的胸脯又老是起起伏伏的,肩膀蹭着他的胸膛… 他他妈不硬才是变态! “不许喊!”他小声的命令道。 “你放开我!”她的双腿拼命地乱蹬,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掩盖那强烈的羞燥感。 陈励深生怕把她把母亲吵醒,头脑一热,左手掰住她的手举过头顶,低头狠狠地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唔——” 梁肆惊诧的睁大双眼,只觉得像是忽然被人丢尽了黑色的轮盘里,舌尖口齿全部被侵占着,天地剧烈的旋转起来! 她急促的呼吸着,不时发出因恐惧和羞赧的细微嘤咛,而身上的男人,霸道而贪婪的攫取着她的温顺与不安。 第一次接吻的滋味,她无暇体会,那种被人吸取所有气场,又被他的强烈气息所包围的悸动,让人沉沦。 梁肆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狠狠地推开他,再送一巴掌的,可是放肆乖张如她,却忽然没了能耐。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柔软湿润的感觉让她浑身酥麻。这样的陈励深,是那般温柔深情,竟让她有了一种,被爱的错觉。 陈励深贪恋的放开她的唇,心里也是不小的惊讶,他从没想过,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忍不住亲梁肆。那股冲动他不可控制,可怕而又强大。 陈励深并不是 个感性的人,却忍不住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将头抵在她耳边,难耐的粗喘着,问出今晚以来一直让他难以释怀的疑问。 “梁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他的声音喑哑而魅惑,夹带着几许从未透露过的,生生剥下孤傲后的赤赤渴求。 他说完,感觉她的身子僵硬的一颤,不说话了。 这时陈励深才发现,他靠近的低语,是她的左耳。 梁肆粗喘着,呼吸渐渐冷却,有谁能够抗拒这样的男子,声音低沉魅惑的耳语呢? 可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已经在心底问过自己无数遍,终归没有得到过答案。 别人发过来的球,打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忽然发现她和陈励深之间,未尝不像是一场比赛。 “那陈励深,你是不是,也…”梁肆稍显谦虚了一下:“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话音刚落,梁肆听到头顶的人干笑了一声。 她的心迅速的重新裹上一层保护壳,狠狠地推开他。 “你看吧,”她坐起来缕缕头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像个大姐姐一般教导着:“你也笑了。你还知道你问的问题可笑啊?我喜欢你?别逗了,除非你不喜欢我喜欢你,那我说不定还会试试,否则跟你陈励深两情相悦这种事儿,我还真没兴趣。” 梁肆见他端坐着不出声,只探究般的望着她,便继续说道: “陈励深,我明白,你们男的发起春来是女的都成,可你也不看看是谁呀,公猪发情敢对着屠夫么?”她说罢冲着他的隆起部位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势。 陈励深听到“公猪”两个字,身上的燥热瞬间冷却,认命一般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出去。” “钥匙。” “一楼沙发上。” “好!” 噔噔蹬,某人鞋都顾不上穿,飞快的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捂紧还在发烫的脸颊一溜烟似地逃出了卧室… ☆、第15章 【没错,他们之间,早晚会有一个了结。可是陈励深,我真的好想看看,你到底想要给我一个,怎样的结局...】 这一晚,无疑是个失眠夜,隔着一堵墙,他和她都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难以入眠。 梁肆,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翻了个身,用食指轻轻的摩搓着唇,那个深长的,不被冠以任何意义的吻仍旧记忆犹新。 陈励深,除非你不喜欢我喜欢你,那我说不定还会试试。 他坐起来,随手打开台灯,疲倦的靠在床上,垂下头,揉揉眉心,若有所思。 梁肆看了看眼前的那道墙,陈励深的头也向后扬了扬,靠在墙上,他们之间,仅仅隔了一道墙,却又哪只一道墙。 梁肆狠狠地捶上自己的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躺下,闭上眼。 而陈励深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入睡。 … 自从那一晚后,梁肆和陈励深之间着实消停了几天。这让家里的保姆感到不安。 早晨,保姆特意做了梁肆爱吃的菜,可她没吃两口就急匆匆的去赶公交车了。陈励深也只喝了杯牛奶被司机接走,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是在平行空间。 梁肆这阵子工作十分努力,客房部的表扬信半数都被她给占了。而她恰好又是少说话多干活的那类人,所以主管很赏识她,打算试用期一过马上就把她推荐上二线管理层。 到了下班时间,梁肆还像往常一样去各个楼层的洗手间转了一圈,帮着偷懒的pa大妈们收拾收拾烂摊子。奇怪的是,今天的公共区域就像是镀了一层钻石一般,整洁得发亮。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梁肆走到洗手台前,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感叹不已。 “姑娘,姑娘?”一个声音从男卫生间传来,梁肆回头一看,有个老者正在唤自己。 “先生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梁肆立刻微笑着走过去,扶住老者。 这个男人大概50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黑白掺半,精明中透着和蔼,尽管走路的时候身子有些颤颤巍巍,但他高高的个子和不俗的穿着,仍旧不难让人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 老者有些为难的说:“你这里有什么工具吗?我的手机…掉进了马桶。” 梁肆露出遗憾的表情,安慰道:“您 别急,我帮您看看。” 她说罢立刻走到马桶边,向内张望,果然,坐便器里卡着一只手机。 老者有些看看便池中的污秽物,更加不好意思了:“你帮我拿个工具什么的,我自己来,这部手机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梁肆想了想,说了句“您等等”,就跑到了工作间里拿出一副胶皮手套。 那男人一看梁肆戴上手套走过来,知道她的意图,连忙不好意思的说:“姑娘,不用这样…” 梁肆笑了笑,把手伸进坐便器里:“没事儿的。” 拿开污秽物,梁肆将客人的手机拿出来,却发现手机还亮着。 她真的是不小心才看到,屏幕上被设为屏保的,陈励深的照片。 梁肆皱皱眉,回过头来仰望着面前的男人。他正客气的对自己笑着,眼中充满了感激。 她想起来了,这个五官令她如此熟悉的男人,她见过。 那还是在五年前,冰雪路面让医院附近的交通堵得水泄不通,那一串串昼夜不歇的鸣笛声,让躺在病床上的梁肆烦躁不堪。 入夜,梁肆忍无可忍的紧紧闭上眼,双手捂住耳朵,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病房里几乎所有的病人都睡了,只有她,像是脑子里被灌满了水银,生不如死。 爸爸还在县城的医院,听说病情是稳定了,但仍然昏睡着,梁肆担心得不得了,一颗心似是着了火,却无奈自己也要留院输液,无法回去探望。 第二天,她的病床边围了好多人。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有陈励深的妈妈,还有,陈励深。 梁肆的耳朵上包着纱布,纱布上渗着斑斑血迹,她的嘴巴不说话,黑洞洞的眼睛却一直锁定在陈励深身上。 “小姑娘,你最好配合我们一下,这样我们才能早点抓住犯人对不对?”其中一个比较和蔼点的警察问道。 陈母坐在一旁,商量着说:“警察同志,孩子受到的惊吓不小,我们能不能过一阵子再录口供?” 另一个严肃些的警察说:“我们手里的案子也有很多,这都来了几次了,一句话都不说?小姑娘,你说说,你看没看见凶犯的样子?” 梁肆摇摇头。 陈励深忽然走过来,蹲在她的床边,很轻很轻的在她耳边问: “你想不想吃水果?” 梁肆打了个寒战,本能的将身子向后挪了挪 ,闭上眼,无力的摇摇头。 警察两个俱都叹了口气,起身,其中一个人为难的说:“事发的时候你们不报案,直接把钱给了凶犯,现在孩子们都没见到凶犯的样子,提供的线索我们也追踪不到,这对案情很不利呀!” 陈母微微低下头,心有余悸说啜泣道:“感谢主,警察同志,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和孩子的爸爸,收到那只…那只血淋淋的耳朵的时候,我整个心都要撕裂开了,我哪顾得上报警?我们只是想,无论用多少钱,都要保住我儿子的命啊!” 陈母说着又开始发抖,陈励深走过来将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 这时,一个儒雅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他走进来的时候,梁肆看见,陈励深的脸上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警察同志,我是孩子父亲,我姓陈,二位方便移步寒舍叙谈么?” 两个警察跟着他出了医院的门,梁肆就再也没见过这个自称是孩子父亲的男人。 恍然对上当年的那张脸,梁肆这才惊觉,他竟然衰老了这么多。 陈升,陈励深的爸爸。 “小姑娘,真是谢谢你。”他慈祥的笑着。 梁肆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此时的笑容再没有方才那么专业和亲切,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能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客人了。 正在这时,集团副总、客房部的主管纷纷走进来,见到陈升,全都松了一口气。 “董事长,您怎么自己出来了,这万一磕着碰着…”副总姚大军作势过来扶。 陈升挡开他的手,说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自己上个厕所还用人伺候?” 客房部经理说:“董事长真是勤俭,下来视察也不奢靡浪费,坚持住标单,可标单的卫浴前两天同意装修,厕所都用不了,要不我们给您换一间豪单吧?这样也方便。” 陈升冷哼一声:“说不上你们这领导都是怎么当的,卫浴赶在旺季翻修,早干什么来着!” 陈升似乎有些动气,说了两句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姚大军和客房部主管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说话,陈励深就是在这个沉默的空当走进来的。 “爸。”他冷冷的叫了一声,走过来,眼神无意中停留在她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上。 梁肆也一时间不知该拿那支手机怎么办好,陈升说:“这个姑娘你们客房部的?” 客房主管点点头:“是,董事长。” “算你们用人有眼光。刚刚我的手机掉进了马桶里,小姑娘服务态度非常好,二话没说戴上手套就帮我捞了出来,我们酒店就需要这样的年轻人。有责任心,服务意识强!” 梁肆抬头对上陈励深冰冷的眼,见他正张嘴要说什么。 她猜,他一定会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干活吧之类的话。 梁肆趁他开口之前,忽然脑子一热,抢先开了口。 “董事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大学学的就是管理,更懂得客人服务无小事,永远不对客人说no的原则。” 陈升投以赏识的目光:“你是大学生?” 梁肆不经意的掠过陈励深愈发深沉的眼,自信的答道:“是的董事长,我刚刚从a大毕业。” “a大?”陈升看向陈励深:“不就是你的学校?” 陈励深微微垂下头:“是。” “那是好学校啊,你们怎么让重点大学的学生做客房服务员?” 客房主管道:“只是轮岗见习而已董事长,我们酒店的管理培训生都要现在各个岗位轮岗,熟悉一线工作流程的。” 客房主管说完又觉得董事长看似很欣赏这个女孩,便顺着他的意思补上一句:“小梁自入职以来工作特别努力,是这个月我们酒店收到表扬信最多的员工,据别的员工讲,小梁经常在晚上下班之后主动加班,将酒店公共区域都清扫一遍。” 陈升眼中的欣赏立刻变成了惊讶:“这…不容易呀!” 梁肆那肯放过机会,连忙旺上加柴:“董事长,我是刚刚毕业的新人,说句实话,我真的很爱我们的酒店,并且心中有很多关于酒店的想法和建议,只是人微言轻,只能自己想想。” 陈升立刻说道:“年轻人有想法好啊!就怕你没想法,你们这些管理培训生都是我们酒店未来的决策者领导者,你们有想法一定要提出来,励深,你说对不对?” “对。”陈励深始终没抬眼,梁肆却能看得出他低眸下的暗涌。 “这样吧,”陈升说:“明天你写一份意见书,关于你轮岗所见,交到我这儿来,我明天在酒店多住一天。” “谢谢董事长。”她眼中泛起欣喜。 待所有人都走后,梁肆靠在洗手台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真是误打误撞, 她一开始真的没有认出那个人就是陈励深的父亲。 她将散发着味道的手套从手上摘下来一只,门口又重新走回来一个人。 是陈励深。 梁肆心里很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付他。那天晚上那个吻后,尽管她以玩笑的方式结束了那一场“错误”,可是心里就像是长了一块心病一样。 她笑自己后知后觉,她的这块心病哪是才长的,很久以来就已落下了病根。 陈励深走过来,脸上是陌生的冰冷和淡漠。目光中竟带着一抹疏离。 梁肆知道,她闯进了他的禁地。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梁肆假装轻松的说:“意见书我一定会写。” 陈励深目色一紧,像是不认得她一般,细细打量着:“你是设计好的?” 梁肆失声笑了:“设计什么?陈励深,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么会演。” 陈励深没有否认,慢慢凑近她,贴着她的耳朵:“梁肆,我警告你——” 他的语调阴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你不想提前看到你的结局,明天,最好不要乱说话。” 梁肆的身子一僵,浑身的肌肉都紧缩起来。 陈励深曾对梁肆说过无数次的警告。 他总是说,梁肆,我警告你,不许上我的床。 我警告你,别在我妈面前装贤惠。 我警告你,你再跟着我我就… 她没有一次害怕过,一次都没有。 可是这一句,他的话却像是一把冰冷的剑,真真实实的抵在了她的喉间。 陈励深收到了她惊愕的眼神和沉默的态度,满意的微微昂起下颌,俯视着她,蔑视的扫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梁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僵直的身子瞬间松垮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陈励深很让她害怕。 没错,他们之间,早晚会有一个了结。 她转身,双手拄着洗手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暗暗发笑。 可是陈励深,我真的好想看看,你到底想要给我一个,怎样的结局... ☆、第16章 【他就像是蜘蛛织了一张带有巨大黏性的网,而她是扑腾着翅膀在附近转悠,挑衅蜘蛛的小飞虫…】 晚上十点,陈励深的车子停在别墅楼下,抬头看看二楼东北角的卧室,那里的灯还在亮着。 换了鞋,保姆冲好了冰镇果汁递过来,陈励深面无表情的问:“梁小姐在忙什么?” 保姆想了想:“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她讲,在写什么意见书。” 陈励深的脸渐渐沉下来。 保姆察颜观色,感觉势头不妙,赶紧退了下去。刚欲转身,却被陈励深叫住了。 “把电闸全部断掉。”他沉声命令。 “啊?”保姆不解:“是整栋别墅么?我冰箱里还冻着…” 陈励深最讨厌听不懂话的人,刚要发作,却忽然想到梁肆之前曾玩笑过, 她说—— 陈励深啊,你以后别对保姆这么凶,现在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又不是奴隶制,小心哪天我想不开,联合保姆给你下毒,专下那种不死却残的慢性药… 陈励深沉了沉,面色阴凉的看着保姆,口中的话却俨然客气了几分: “去断电闸,谢谢。” … 梁肆刚刚打上“首问责任制”几个字样,台式电脑“嗡”了一声后,屏幕残忍的灭了… “不会吧?”梁肆头皮一紧,胡乱的敲了敲键盘! 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她反应了一下后,立刻想要尖叫骂人! 怎么会这样啊!知道对于她这种写几个字都掉头发的人来说没保存是有多么悲剧吗! 梁肆披上衣服跑下楼,由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差点踩空。叫了几遍保姆,却没人应答。 梁肆抓着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右脚探下去,确定下面再没台阶了,她便趁着窗外泄进来的淡淡月光,快步往别墅外走。 转念一下,电闸在外面,她就又调头回去拿手电筒。 再回来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下楼的脚步就更加快了! “啊!”她轻轻地叫了一声,身子撞进了一个温暖而宽大的怀中。 身体贴合的一瞬,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衣服的布料渗过来。橙花的味道淡淡的在鼻间传递着。 “撞鬼一样,去哪儿?”头顶传来他因不悦而失温的声音。 梁肆 被他的肌肉硌得手臂发麻,连忙推开他站稳身体。 “可不撞鬼了么…”她小声嘟囔着,心跳都快顶到了嗓子眼。 以前梁肆不觉得自己纯情,但自从被他亲了一下之后,就觉得每一次跟他有肌肤接触,都会脸红心跳好半天,最要命的是,她竟然在潜意识里是向往这种感觉的… 真他妈邪门啊?他就像是蜘蛛织了一张带有巨大黏性的网,而她是扑腾着翅膀在附近转悠,挑衅蜘蛛的小飞虫… 梁肆刚要绕过他往出走,却被陈励深拦臂挡在胸前:“停电了,回去睡觉。” 梁肆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睡什么觉。” 陈励深见拦不住她,也只好任她去,却不想她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拉起了他的手。 陈励深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一支卡通手电筒被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鬼,过来帮忙!”她抛下命令,转身走出了别墅。 … 漆黑的别墅外,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aaron在一旁转悠着,抬腿在树下撒尿。 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电闸前,像是两个小偷。 “陈励深,这个是不是往上拉一下就没事儿了?” 梁肆不确定的问。 她从小到大根本不敢碰过和电有关的东西,以前家里的电闸跳了都是老爸来修的。老爸怕梁肆淘气,自小就给她灌输“不能乱玩电闸碰一下就死”的错误概念,导致梁肆到现在连碰都不敢碰。 陈励深一手给她照着手电,没回答,正极认真的看着电闸上的各种颜色的线和插头。 梁肆仰头看看他,心想,线插的这么乱,你能看懂? 梁肆说:“我小时候,总是爱玩电闸,后来我爸告诉我说电闸不能随便碰,一碰就会被电成薯条。是真的吗?” 她仰脸看着她,陈励深垂目望去,严肃认真的点点头。 梁肆撇撇嘴:“当我还是小孩么?” 谁信呢! 她说罢,伸手就要把电闸推上去,其实真的很简单的,这个小东西推上去,应该就可以了。 陈励深飞速的打掉她的手,梁肆被他的动作弄得紧张起来,骤然缩回手,再也不敢碰了。 她看见他将手伸进去,指尖飞舞,迅速的将几个白蓝红绿线头拔下来,然后扣上电闸盖。 梁肆眨眨眼,傻掉:“这…这…这就好了?” “没有。” “那…” “坏了。” “啊?” 陈励深这才放心,收回手,将手电筒塞回她手里,转身就走。 梁肆愣了愣,追上去:“喂!咱家蜡烛,蜡烛在哪儿?” 陈励深理都没理她。 …… 酒店的客房里只有陈励深、董事长和梁肆三个人。董事长陈升拿着她昨晚咬着手电筒写了一晚上意见书,第一句话是:“这字…” 梁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时候我爸让我练字帖,我全都画小人了…” 陈升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似乎陷入了回忆,看了眼陈励深:“我儿子小时候也是那样,记得有一次我还打了他。是吧?励深?” 陈励深想都没想:“不记得了。” 陈升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收了收笑,低下头去看她的手写意见书。 梁肆撇撇嘴,看不上陈励深。 没人性的冷血家伙,就是把你给惯坏了,跟自己老子都是一张扑克脸。 陈励深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在看新闻。 陈升不知看到了哪里,竟然大笑起来。 “董事长,您能严肃点么?”梁肆很认真的端坐着,对于自己思来想去一晚上的劳动成果被人当做笑话看,有些懊恼。 陈励深抬眼,淡淡的扫了她一下,一副我就知道的不屑模样。 陈升点了点头:“抱歉,我不是在笑你的策划,而是觉得你的修辞很有特点。” 这个老男人即使在病态,微笑起来也还剩几分魅力,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说酒店里人多不洗碗,鸭多不生蛋,一山容不下二虎,艄公多了打烂船?这怎么说?”陈升指着她的笔记本笑着说。 梁肆很认真的点点头,看了眼陈励深,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她收回目光:“董事长,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在酒店做了十几年的老员工老领导纷纷离职,导致整个酒店管理层的大换血,高层之间分工不明确,管理模式也很落后,一出问题,互相推诿转嫁…我曾见过副总因为不喜欢餐饮部的门牌而要求整个部门重新换的事。” 陈升听着,点点头,梁肆又接着说:“ 我听说深港快捷的老员工也都走了,我在想,酒店行业重要的是什么?服务。那么说来,员工的素养比酒店的设施都重要。换了新员工等于换了新鲜血液,可能会带来新的朝气,但也可能血型反而危险,老员工对酒店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家一样熟悉,这个月入住率少,生意惨淡,老员工们一起努力加加班,多卖几间房,业绩就上去了,但新员工不会,我一天上班八小时,管你卖多少间房,到了下班点,迫不及待的拉着男朋友去看电影了。酒店营业一天就拿一天的薪水,新员工不会那么快建立起归属感。” 陈升越听脸色越沉,微微侧头对陈励深说:“快捷的老员工都走了?” “…是。” “庄姐呢?丽华呢?” “都走了。” “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老员工要求涨工资,闹罢工,工资差调的离谱,人事部门沟通过挽留过,最后他们还是走了。 很抱歉,这件事,我真的无法阻止。”陈励深说。 “怎么个无法阻止?”陈升怀疑的看着他。 这个怀疑的眼神让梁肆此刻也有些了然。陈升那么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乐得听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学生的意见?无疑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些酒店基层真实的情况罢了。 而他特意叫陈励深来,不能说他完全信任自己唯一的儿子。 陈励深不疾不徐的答道:“在快捷附近,有家去年新开的精品酒店,对方出高价聘走了我们的人,月薪的薪资是我们的一倍。” 陈升惊诧的愣了愣:“还有这样的事…是哪家酒店?” “东乔印象。” 陈升的怒气消了消,可能是觉得自己方才误会了陈励深,便说到:“没听说过这家酒店啊…” 梁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陈励深身上的低气压仿佛已经辐射到了她这里,尽管他对于父亲的提问,回答得游刃有余。 陈升稳了稳,又问她,不过此刻已经没有了对待小孩一样的玩笑之意。 “你刚才说,我们的管理模式落后,那你觉得如何才是新型的酒店管理模式?” 梁肆想了想,只能拿书本上的知识填凑:“精细化管理和个性化服务。” …… 梁肆真的是耗尽了此生所学来卖弄,最后才把董事长说得不讲话了。 董事长听了她的一番 长篇大论,点了点头:“这样吧,小梁,以后你别做管培生了,我设立一个酒店督导的职位,你来做。” 梁肆想了想:“这么模糊的职权岗位我怕我掌握不好…” “此督导非彼督导,我的意思是,你监督集团旗下的酒店工作的开展,定期想我汇报。” 梁肆一愣,惊愕住:“那不就是古代的御史台,当代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 梁肆感到后脖颈一阵发凉,一道杀人寒光从某处射来,让她心虚得不敢对视。 完了,玩大了… 老爷子的意思是让她做他的耳目。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真是成了陈励深活脱脱的靶子,成了他必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第17章 【“陈励深,别用力...我会很疼...”】 竖日,董事长陈升在十五楼的小会议室开了一个小会,召集大酒店各部门领导,旨在介绍新官上任的梁肆,梁肆负责的工作难度不小,董事长决定先让她负责大酒店的事务,其他分店等到工作熟悉后再进行开展。 她的这个职位,少不了质疑和排斥。因为她的工作是负责大酒店各个部门做督导和调研,每日生成报告交给董事长,工作性质特殊,只对董事长负责。 说白了就是董事长的眼线和耳目。 会议完毕,陈升难得的笑了笑,与众领导说:“小梁年纪小,但她的很多意见都很新鲜,很专业,希望大家能做到最好效果的沟通,可不要欺负她啊!” 刚从洗衣厂被调回来的客房部经理立刻逢迎道:“是是,我早就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以后一定多多交流,让我们这些老领导班子也能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朝气嘛!” 客房经理的话还没凉,下午去前厅部办公室的时候,梁肆就听到他在骂自己了。 梁肆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走到客房部办公室的边上,悄悄地往里看去,只见办公室的门开着,陈励深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副总姚大军、前厅部经理都坐在右边的传真机旁,而客房部经理正新愁旧怨的加在一起,谈论着梁肆。 “一个刚大学毕业的黄毛丫头,连订房系统都不会用呢,竟然要指挥起我们的工作来了?这是多大的笑话,陈总,您说个话,我怎么没听说过酒店行业有这么一个牛气的职位?” 陈励深没说话,竟也没反驳,手里依旧摆弄着手机,指尖飞速的滑动着,像是在对谁发号施令。 全酒店没人敢当着陈励深的面说董事长不是的,但姚大军却开了先河:“我就他妈的觉得董事长老糊涂了,连自己儿子都不信任,信一个丫头片子!这不明显是在我们这儿安插了一个特务么?” 此言一出,前厅部经理和客房部经理都惊住了,连忙看向陈励深的反应,当着儿子骂老子这种事可不能干啊,他姚大军也太猖狂了。 可是没想到,陈励深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前厅部经理还算厚道,说话也谨慎一些:“只是个小姑娘而已,我们把我们手里的活干好,不让她挑出毛病来不就完了?” 梁肆停住脚步,知道自己此刻还不能进去,便转去了别处,饶了两分钟,才重新回到前厅部的办公室,礼貌的敲了敲门 。 “领导。” 几个人见是梁肆,纷纷端坐起来,各怀心事的看过来。 “小梁来交代工作啦?”客房部经理换上一副和蔼的嘴脸,玩笑道。 “哪敢啊领导,我这不新上任,过来跟领导们打个招呼嘛。”她拿出女孩子特有的撒娇微笑来拉近距离。 陈励深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去,心中暗讽,呵,原来女孩子吐舌头装柔弱的那一套,她也是会的。 梁肆见姚大军正满眼审视的望着自己,连忙朝着他和陈励深微微颌首道:“陈总,姚副总好。” 姚大军见她还算谦虚,手伸了伸:“别站着,坐吧。” 尽管对梁肆有诸多不满,但谁又愿意与她结仇呢?往后工作不好开展不说,得罪了她,到董事长那里参自己一本,也够喝一壶的。 陈励深看着梁肆左右逢源的和几个男人说说笑笑,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不知已经掐她脖子多少次了。 看来,他到底是低估了她的本事和运气,一开始就不该让她留在酒店的,这下好了,坏了他多少好事。 ... 梁肆捡了狗屎运,成了董事长的小秘书,而与此同时,一直在前厅部轮岗见习的高崎楠也因为工作表现优异,提前结束了实习期,成为销售部正式一员。 梁肆真心的替他开心,忍不住去捏捏他的脸:“哎呦呦,你看看咱们学校出来的,都这么优秀,嗯?” 高崎楠嫌弃的打开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在万达广场的三楼,指了指一整层的饭店:“说吧,想吃什么?” 梁肆说:“铁板烧吧!热闹!” 两个人团了个双人套餐坐在了等位椅上。 等位很无聊,高崎楠似是无意的扯开话题:“毕业宴的那天,我看到陈总跟你求婚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梁肆皱了皱眉:“高崎楠,你心机太深了。” 高崎楠突然身形一滞,目光有些虚散,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怎么心机了我?” “你在吃饭前跟我提陈励深,好让我少吃点,给你省钱是不是?” 高崎楠忽然松了口气,干笑了一声:“啊,被你看穿了。” 梁肆觉得高崎楠这人不错,值得交心,便把自己心底的事说了出来:“陈励深,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这么说吧,全世界的男人 都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他,当然,他更不会娶我,那天跟我求婚是演给他妈看的。” 高崎楠探究的看着她的眼睛:“他抱着你闺女跳井了?” 梁肆瞪了他一眼:“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高崎楠笑笑:“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我很想知道。” 梁肆的眼神忽然冷却了下来:“四五年的旧事,不提了。” 高崎楠点点头,扭头看向别处,深邃的眸子忽然暗了下来。 ... 晚上回到家里,梁肆蹲下来,无聊的摸了摸陈励深的小玫瑰,不小心被根茎上的刺扎了一下,指腹上忽然冒出一滴血珠,梁肆见到那鲜红,头脑不自主的晕眩起来,她赶紧闭上眼睛,将手指放进嘴里。 ... 第二天一早,梁肆一反常态的早早起来,趁着陈励深用早餐的时间,梳洗完毕,然后急匆匆的拿起一杯打包好的热牛奶,早早的站在别墅门口,等着。 司机准时将车子开到了楼下,一看梁肆站在门口,便和气的打了个招呼。 梁肆叫了声“郭师傅早”,就开了车门钻坐进去。 司机被她的举动下了一跳,为难的对着后座的她说道:“梁小姐,您今天要和陈总他一起上班吗?” 梁肆大言不惭的说:“对啊,我以前吧,觉得和陈励深坐一辆车,一定会少活十年,但现在公交车纵火案频发,我觉得,少活十年就少活十年吧!安全第一呀!” 司机道:“陈总知道吗?” 梁肆:“待会儿他吃完饭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陈励深就从别墅里走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一件阿玛尼的蓝色扣领衬衫,深色长裤,袖子微微退到小臂处,身形顷长,健壮有型,像是封面杂志里走出的男模一般。 他如同往常一样打开车门,腿跨进来,身子一低,在纯皮座椅上坐定,车厢本来很宽敞,他一坐进来便像是拥挤了一样。 他放下手机,恍惚间忽然发现左手旁还坐着一个人,着实惊愕了一下。 穿着阿玛尼的男模很不悦的蹙蹙眉,看向身旁穿着淘宝外单的梁肆。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了看她手上正准备喝的热牛奶,眉头更紧了。 “早上好啊!郭师傅,人齐了,开车吧!” 陈励深脸色一沉。 还人齐 了...她以为这是在做学校免费的班车么? 陈励深知道自己不能跟她动气,可是谁能教教她,怎么才能把这个翘着二郎腿,拿匡威鞋底对着他的女人赶下去? 郭师傅没敢动。 陈励深的反对显得很苍白:“我让你坐我的车了么?” 梁肆眨了眨眼:“这还用你让么?我不知道啊...” 他和她之间,什么时候需要用陈励深“让”呢,向来只有她想不想。 “下去。”陈励深并不想和她废话,手机一直在震动。 梁肆瞄了一眼上面的人名——叶琪。 梁肆问:“呦,这个姓叶的姑娘是新认识哒?” 陈励深开始胃疼。 梁肆又说:“哦哦,看我这脑袋,是裴叶琪啊,你看她这名字取得多奇特,爸爸姓裴,妈妈姓叶,取名叫裴叶琪,多好听,将来我生了孩子,叫陈梁什么好呢?” ... 陈励深觉得可笑极了,冷冷的别过头去:“神经病。” 谁要跟你生孩子。 “你看看你,一点都不禁逗,一大早的干嘛骂我呢?” “谁骂你了?”他很无辜好不好? “你骂我神经病啊!” “没时间跟你废话,给我下车!”某人不耐烦的看了看正在震动的手机。 “家里有免费的班车干嘛不做,喂,人家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赶紧接呀,怎么?怕你心上人知道我在你车里?放心,我不捣乱。” 陈励深闷闷的在喉间哼了一声,接起电话,跟她耗不起,只好冲司机打了个手势,郭师傅这才发动了引擎。 陈励深接起了裴叶琪的电话,淡淡的应了一声,梁肆支起耳朵在旁边听着,隐约听见裴叶琪说:“干嘛呢?有没有好好吃早餐呀?” 标准女朋友似的问候。 自从裴叶琪回国后,两个人经常在一起逛街看电影,家长也看得出裴叶琪的心思,恰好陈励深对裴叶琪也很好,尽管没有正式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在陈升和裴叶琪的母亲那,却是默认的一种亲密关系,只不过家庭特殊的组合,让大家都暂时没有说破。 陈励深的声音顿时温暖起来,不像跟梁肆说话的时候那样不耐烦:“吃了,正在路上。” “哦,”梁肆听见裴叶琪那头说:“我听说,梁肆升职 了?是你的意思吗?” 陈励深转头愤愤的看看梁肆,格外清晰的说:“当然不是。” 梁肆调皮的笑了笑,小声凑到他耳边说:“你们俩经常在我背后说坏话吗?” 陈励深下意识的用食指堵着话筒的小孔,将手机拿出好远,用眼神警告她。 别说话! 梁肆捂着嘴得意的笑,用嘴型慢慢说:“你、怕、什、么?” “嘶——”陈励深瞪圆了眼睛警告她闭嘴,梁肆这才离远了一点,鄙视的剜了他一样,看向窗外。 哼哼,整天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裴大小姐,给人家送钢笔,让人家往手心上写字,还带人家去游乐园,真是用心良苦呢,至于么?连她说句话都不让,怕心上人吃醋么? 梁肆听着陈励深温柔的陪裴叶琪煲着电话粥,心里莫名其妙的翻涌着一种情绪,竟然有些后悔坐上了他的车。 “励深,要不把梁肆调到假日酒店吧,这样...”梁肆听到裴叶琪这样说。 陈励深打断她:“你想多了。” 裴叶琪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敏感了,不想惹陈励深不高兴,连忙说:“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可是她就住在你家,我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梁肆偷偷的瞄了一眼陈励深的表情,可以用十分不耐烦来形容了,可是语气却与他的表情记起不符,用一种温柔而有耐心的语调说:“好了好了,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我们之间基本没有交流。” 梁肆听到这里,忽然有一种坏坏的念头窜上来... 她眼珠子一转,将左手里装着热牛奶的纸杯抖了抖,随着车子的转弯猛地一倒,滚烫的牛奶顷刻间,便洒在了右手上! “啊——”她轻声尖叫,吓得司机连忙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正在讲电话的陈励深也被她惊住了,扭头一看,她的右手红了一片,座椅上洒满了牛奶! 梁肆赶紧掏出纸巾擦拭座椅上的液体,一边擦一边惊慌失措的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快抬一抬身子,不要弄脏你的裤子。” 陈励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瞳眸一紧,看着她右手上被烫得微微发红的皮肤:“你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大意!” 梁肆本来就想出个声捣个乱,忽然看见他这样紧张自己的神态,竟然真的不知所措起来。 他怎么...怎么会...这样紧张她... 裴叶琪的电话还没有挂断,梁肆愣怔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连忙说: “陈励深,别用力...我会很疼...” 这句话,配上她暧昧的语气,足以让电话那头的人浮想联翩。 陈励深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骤然松开她的手腕,坐回去,表情有些不自然。 梁肆甩了甩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心里面忽然七上八下的。 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攥紧,又胀又疼。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这样捉弄陈励深。 陈励深大概是反应过来她在演戏,立刻一脸懊恼,看都不看她一眼,挂断了电话。 “梁肆,你给我下车。”他揉揉眉心,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愤怒,却像是被击败一般,无力的说。然后伸手,将右手边的车门打开了。 “哦...”大概是心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这一次,梁肆格外的听话。 她坐在他的左边,但下车要在右车门,所以她也没让他下车,只是故意起身,慢慢的从他身上爬过去。 陈励深坐在那里,眯起眼睛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用手拄着自己身旁的座椅,然后忽然转过身,脸对着他,左脚一跨,她便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身上,脸颊距离他的脸很近,很近... “我下车...”她难得一脸乖巧,呼吸扑打在他的脸色,刻意放慢动作,狭窄的空间里,令她只能摩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她面对着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好想吻他... 她又放慢了动作,看着那深邃的双眸,双手拄在他的身体两侧,呼吸相闻间,眼神中不自觉的沾染上了几缕挑逗的媚色。 她看到,陈励深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接着,薄唇紧紧抿起,别过头去,喉头剧烈的滚动了一下... ☆、第18章 请支持阅读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镌刻在骨的名字。 它隔绝着皮肉,不予人知。年华匆匆,岁月灼灼,成了废墟,成了刑地。 纵使阳光暴晒,大雨洗涤,天真长满苔青,炽烈生起莽草,秋水换色,流光暗淡,也无法消去那个痕迹。 越挣扎,越想忘,越是犹深岁月长,最后,留下了与时光勇敢顶撞后,难泯的暗伤。】 梁肆的眼中翻滚着冲动,看着他的目光愈发的深刻,这过程虽然只有仅仅几秒,却像是慢放了一般。 陈励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慢慢转过头来,目光直直的对上她的眼,最终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目光很快就漫上了一层戏谑,将眼底的失控遮盖得天衣无缝: “怎么?不舍得走么?” 梁肆干脆骑坐在他的身上,用冰凉的之间勾起他的下巴,细细观看:“你说,裴叶琪是不是就看上你这一张皮相了?” 陈励深挑了挑眉,忽然来了兴致,猛地伸手拉上了车门。一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声响,车厢里安静极了。 陈励深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若有所指的,意味深长的回答:“看上我皮相的有哪只她一个?” 梁肆的身子一僵,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的小偷,本能的撑起身子想要逃,陈励深却将腿一抬,紧紧地夹住她纤细的腰枝。 “嗯?”他微微坏笑,左右又是被她捣了乱,不如逗逗她。 梁肆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回头看看郭师傅尴尬的坐在前面不说话,便支支吾吾道:“不跟你玩了,后面那么多车子等着呢!当心把你拍下来上社会版头条,富二代当街玩车/震,阻碍交通!” 陈励深听到那两个禁词,脑海中立刻跳出不太好的画面来,顿觉口干舌燥的,腿上夹着她的力道加紧了些。 “陈励深,你...” 陈励深见她整个脸颊都涨红涨红的,不禁抬手轻轻的拂过那一片发烫的肌肤,阴沉的警告 道: “以后你,当心点,保修期已经五年,从今天起,”陈励深遗憾的摇摇头,瞄了一眼她的唇瓣:“我可不敢保你了...” “哎呦我好怕怕哦!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梁肆捂着胸口装恐惧,却发现某个男人正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的胸部看。 忽然想起那晚他的反应... 梁肆窘迫 的推开他,身子剧烈的扭动!陈励深戏谑的看着她,忽然一松腿,她便趁机推门下了车,转身就逃!险些撞到路过的车辆! ... 玩火之后却惹祸上身,梁肆的脸因为“车厢事件”发烫了一整天。在办公室里写报告的时候,总是浮想联翩。 一定是中邪了,梁肆深信,自从那晚“滚床单”之后,陈励深就对自己下了一种花痴毒,总是忍不住幻想去吻他,那个唇的触感,那种呼吸相交的亲密,像是一种抓心挠肺的痒,戒之不去的瘾。 冷静冷静!梁肆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却是越拍越烫的厉害。 梁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番悸动了,仔细想想,距离她上一次对陈励深心动,还是在几年前。 初次见陈励深,是在高一的盛夏。 梁肆是住校生,为了不给爸爸填负担,她总是在放学后就去校园外的书店打工,做收银员。她的老板是个很文艺的男人,酷爱养花,书店里被摆满各种各样的花卉,室内书香花香缭绕,别有一番意境,梁肆就在那个时候见到了陈励深。 “这盆花卖不卖?”梁肆轻轻的闭上眼睛,回忆起他当初还未完全变声的青涩嗓音。 另一个收银员不好意思的拒绝了他:“对不起同学,店里只卖书不卖花的。” “这样啊...”他垂下眼眸,有些不舍的看看自己手中那一盆只开了一小朵花的茉莉,转身走回店里,将那盆花很认真很认真的摆回书架。 梁肆一边帮别人结账一边探头去看他,就只见到他背着书包的背影,推开玻璃门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另一个收银员说道。 第二天,梁肆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们老板在吗?这盆花我可不可以买走?” 收银员有些无奈:“同学,我们老板是个很爱花的人,他不会卖你的哦!” 梁肆探过头去,方才看到了他的正脸。 让她想想,过去了好久了,他年少时的样子有些模糊。 只记得他的脸庞尚稚嫩,没有成年之后这样锐利,如果用当下流行的词汇来形容的话,高三的陈励深算得上一块小鲜肉。 他那个时候177左右,瘦瘦的,头发浓黑,干净的脸庞小巧精致,眉毛像是精心修过一样秀气,穿着一条淡灰色的牛仔裤,上身着浅蓝色牛仔衬衫,衬衫下是白色的跨栏背心,皮肤白皙吹弹可 破,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不错,被妈妈照顾得很好的男生。 梁肆在那个年纪同其他女孩一样,对一个男生有无好感,先是要看脸的。 后来他几乎每天放学都来店里坐坐,别人看书,他看花朵。 他看归看,但教养很好,从来不用手碰,只是总是拿出一个架子来,用彩色铅笔描描画画,涂涂写写的勾勒着。 于是梁肆也开始研究起花来。 周末的时候,她特意去了一趟花鸟鱼市,买了一盆店里没有的栀子花,摆在了架子上。 周一他再来的时候,果然被那盆栀子花所吸引,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梁肆竟有一点脸红,仿佛他是在看她一样。 第二天陈励深又找到了她旁边的那个收银员。 他说:“你们家的那盆栀子花,花土需要换一换,不然马上就会死掉。” 那时候梁肆还不知道,原来有些卖花的为了让花开得繁盛,用一种强力的肥料填土,土质也以次充好,卖给客人的时候花开得旺盛,等到放到家里自己养的时候却养不活,很多买家往往不谙其道,误以为是自己养不好。 收银员有些无奈了:“那花开得不是很好么?” “可是再过几天它就会死掉。”陈励深坚持。 “好了好了,我会和老板说的。” 他看得出收银员对他的不耐烦,格外心疼的瞥了那盆栀子花一眼,就像看着一位即将死去的朋友。 梁肆第二天政就逃了课,那是她第一次逃课,气喘吁吁的跑到即将收市的花鸟鱼市买了一袋新土。 晚上上班的时候,梁肆总是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却再没有等到那抹干净的身影。 回首望向那一盆换过土的栀子花,梁肆的心,好似被人悄悄偷走。 食不知味,黑白颠倒,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家长都不许学生谈恋爱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像是静静的花开,淡淡幽香,淡淡愁思,深深的,牵肠挂肚。 书架旁的栀子花开得愈发繁盛了,淡淡的幽香弥散开来,时刻提醒着,她在等待的,那个人。 安安静静的晚自习,梁肆堆起高高一摞教科书,躲在后面,闭着眼,听着林夕写的《左右手》,张国荣温柔深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脑海中尽是挥之不去的那一张脸。 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样—— “你离开了,却 散落四周。” 陈励深离开了,而他的影子和目光,却时时刻刻充斥在梁肆的周围。 梁肆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开始去高年级打探他的消息。 几经辗转,才知他家中有事请了假,几番呢喃,才知晓他的名字。 陈励深... 课间,同学们在课桌的过道上打闹,她懒懒的趴在课桌上,心被抽空了一样,在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却怕被人看见,只写了一笔的“励”字便再没了下文。 ... 再次见到他已是在秋季运动会,身穿运动跨栏背心的他,站在男子接力赛的第三棒上,曾经清澈的眉眼不知为何变得锋利激进,他微微俯身,等待着接力棒的到来,那道目光像是蓄势待发的鹰。 梁肆觉得,他的眼神不太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哨声响起,接力棒传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像是弓上的箭,飞快的冲了出去! 体育场上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梁肆忽然站起来,趁着混乱大声喊:“陈励深!加油!” 喊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暖了一般,胸腔里溢满喜悦!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正在奔跑着的同学超过了陈励深,挤上了他的赛道,陈励深咬着牙追上去,越过那人的一瞬间,身体狠狠地一撞,那个人由着惯性被摔出去好远,场下一片哗然! 被撞的同学摔倒在地上,伤势不轻,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比赛中止了。 “什么人啊!怎么这么狠!” 梁肆听到旁边有同学这样说。 梁肆也震惊的望着他被罚下场去的叛逆身影,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愧疚都没有,怎么样也无法让她和那个因为一盆花的生死而心疼的善良少年联系在一起。 后来和陈励深在一起久了之后,梁肆猜测,可能那一阵子他的父母离婚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梁肆从深长的回忆中□□,异样的情绪渐渐冷却,目光也稍稍清醒。 低头一看手里的报告,上面竟混乱的写满了“陈”字。 她一惊,抬头看看左右无人,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将那张报告撕成了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又觉得不放心,拾起两半的纸撕成无数个碎片... 她痴痴的望着那些碎裂,像是犯了久治不愈的隐疾。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镌刻在骨的名字。 它隔绝着皮肉,不予人知。年华匆匆,岁月洗涤,成了废墟,成了刑地。 纵使阳光暴晒,大雨洗涤,天真长满苔青,炽烈生起莽草,秋水换色,流光暗淡,也无法消去那个痕迹。 越挣扎,越想忘,越是犹深岁月长,最后,留下与时光勇敢顶撞的,难泯的暗伤。 ☆、第19章 请支持阅读 【那痴念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疼痛提醒着她,那随着时日酝酿着的感情,那模糊在爱与恨边缘的情绪,可以分分钟燃起大火,置她于危险之境。她对陈励深的爱,她对陈励深的恨,她对陈励深的占有欲,可以令她喜悦,也可令她灭亡…】 此后的每天早晨,梁肆都会坚持坐陈励深的车子去酒店,只不过她改坐副驾驶,拒绝和陈励深这个大流氓说话。 自此,陈励深似乎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对付梁肆的方法,他发现,让她羞得脸红,远远比让她气的脸红容易得多。 有时候车子到了酒店门口,他会破天荒的下车装绅士,为她开门,梁肆下车的时候,他便堵在车门口不动,她也只能擦过他的身体走出去,这个时候,陈励深就会故意用手臂抓上车门,拦住她的身体,将她堵在自己的包围圈内,唇微微向前凑过来,脸颊擦过她的耳畔,慢慢的推上车门。 陈励深发现,每当他靠近的时候,梁肆的脸就会迅速的漫上一片可爱的红晕,接着目光躲闪,迅速的钻出他的圈子,落荒而逃。 什么叫屡试不爽呢?陈励深乐此不疲。 自从梁肆死皮赖脸的乘坐陈励深的车来上班之后,流言蜚语开始添油加醋的在酒店里飞传,下到部门监督工作的时候,领导和员工的眼神虽然多了几分探究,但态度却比以往客气了一大截。 尽管是董事长亲任,但山高太上皇远,酒店里的人还是忌惮陈励深多一些,现如今她与陈励深的关系又更加扑朔迷离,酒店上下就更加不敢轻易显露出不满来。 梁肆的目的达到。 梁肆工作的第一个月,亲和的态度和认真的表现,已经开始与员工及领导磨合的差不多了。 董事长住在城郊的疗养院,梁肆的报告全部用传真的方式发给他,但到了月末,梁肆还是决定亲自去疗养院看看他,汇报这一个月以来的工作成果。 高崎楠家正好住在城郊,他新买了一辆白色宝来,第一次上道,梁肆就搭了个顺风车。 梁肆坐在副驾驶,随手翻看他usb里的歌单,竟然发现他的歌几乎全是林夕作的词,梁肆就选了首《你这样恨我》。 她转头看他:“我听销售部领导说,你昨天做了个大单子,把人家女局长哄的五迷三道的,直接把下半年的房都定了,小样儿,没看出来啊!” 高崎楠并不像初次驾驶,整个人显得轻松潇洒。他毫不谦虚的翘起嘴角: “呵。你没看出来的多着呢。” 梁肆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去,看向窗外:“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男人,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对付女人。” 说到这儿,陈励深戏谑的眼神和挑逗的嘴角又浮现在脑海。心底忽然泛起一丝酸楚。 高崎楠转头看了看她,若有所思:“你这是在哪个男人那儿受了伤,跑这儿来冤枉我?” 梁肆瞪了他一眼,低头,拿出给董事长整理的月报,专注的看起来。 高崎楠等了个红灯,发现她仍旧在埋头工作,便把胳膊支撑在方向盘上,拄着下巴,偏头看她。 梁肆被他疑似炙热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抬头说:“你看我干嘛?” 高崎楠眼神所出之意,像是在品味,咂咂嘴,忽然撩人一笑:“我发现,你一认真起来的样子…” 梁肆魅力四射的做了个飞眼,等着他夸自己:“怎么样?” 绿灯亮起,高崎楠轻踩离合,慢慢的压过人行道,嘴角还挂着笑,只是目光已收回去了: “像是路边贴膜的。” 梁肆被逗笑,一叠4纸打在他胳膊上:“你、妹!” … 高崎楠把梁肆送到了温泉疗养院便回家了,梁肆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一箱补品进了这家坐落在城郊的豪华的疗养院。 梁肆做了个登记,便随护士来到了陈升的房间,还没进门,她便听到了裴叶琪的话语声。 “叔叔,吃个苹果吧。”看来,她和当初那个自己讨厌的继父相处得还算融洽。 “这么多年你都一直叫我叔叔,什么时候改口叫爸爸呀?”陈升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陈励深。 陈励深揽过她的肩膀,亲密的在裴叶琪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柔情似水:“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 陈升看着如此恩爱的两人,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家励深心思细,体贴的很,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叶琪,你妈妈前一阵子还问我,你们两个的事,什么时候定下来?” 裴叶琪像是在犹豫:“叔叔,有点早吧…我才刚刚毕业,何况我和励深,还需要彼此深入了解。” 陈励深对她的犹豫充耳不闻:“爸,年底我想和叶琪订婚。” 梁肆在门口愣了好久,他的话像是疾驶而过的列车,快速的从她的心脏上碾 压过去… 滴答,滴答,她仿佛又听到了血滴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梁小姐,您不要进去吗?”引见的护士叫她发愣,奇怪的提醒道。 “哦,好…好…”她清醒了一番,抬手敲敲门。 “小梁?你来啦,进来吧!”陈升坐在轮子上,笑呵呵的说。 梁肆步入房间,竟毫无防备的撞进了陈励深的眸中,心跳瞬间停滞…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原本揽着裴叶琪肩膀的手无形中松了一下,又骤然抓紧。 裴叶琪方才还有些犹豫,但交到梁肆进来,忽然话锋一转,生怕梁肆没听到似的,又和陈升重复了一遍:“叔叔,我也是这么想的,年底我和励深,就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 陈励深看向梁肆,竟发现她的脸上血色尽失,苍白一片,手上死死的攥着公文包的提手,似是听到了什么噩耗。 陈励深心中本来渐渐冒头的疑问,忽然像是得到了雨露滋润一般,顷刻间疯长。 裴叶琪说的没错,梁肆喜欢他。 心里有些讶然,有些胜利的快感,又有些…隐隐约约的抽痛。 陈励深的手渐渐从裴叶琪的身上拿开,最后垂在裤线上… 梁肆强撑起精神,坐下来与董事长交代这个月的工作,情绪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陈励深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边在手心把玩着裴叶琪的手,一边闻梁肆:“听说,听前厅部经理说,你递了一个蛮有新意的kaizen?” 此时此刻,梁肆莫名其妙的不想和他说话,无奈他是领导,只能低下头,假装翻翻自己手里的报告,头也不抬地说:“是,以后所有的员工在月末的时候都要交三条kaizen,把自己工作实践中,觉得不够人性化的规定提出来,并写出期望改进的方案。这种方式目前在深圳香港的五星酒店里很适用。” 陈励深难得赞许的点点头:“很好,细节制胜。” 陈升又看了看她报告上草拟的“人人都是大堂经理”的计划,问:“这个标题很吸引我。” 梁肆说:“我在员工之中做过调查,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清楚我们酒店每天的入住率是多少,有百分之五的人根本不知道入住率是什么。” 陈励深听得极认真:“如果我是一个pa,我有必要知道酒店的入住率么?” 梁肆凉薄的抬头扫 了他一眼像是在跟不认识的人来玩笑:“抱歉,我还真没见过像陈总您这么帅的pa。” 说实话,梁肆此刻是有点烦躁的,只不过当着董事长的面不好发作而已,言下之意是说,我向董事长汇报工作,你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最好给我闭嘴。 陈励深看出她不爱理睬自己,也就再没问下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她落寞的样子,尤其的想和她说话,哪怕说上两句公事都好。 “董事长,全员关注入住率尤其重要,为什么我们会提出这样一个概念?深港现在的员工状态,普遍存在着一些问题,归属感弱,各人自扫门前雪,工作积极性差。这个时候,我们需要采取一些小举措。我们在打卡处,员工食堂,工作间,甚至员工卫生间都贴上酒店的昨日入住率,让每个人都清楚了解酒店的运营状态,有危机感,责任感,让每个人都投入到大堂经理的角色中,久而久之,就算我是个打扫厕所的pa,也会因今日的入住率降低而产生忧患意识。” 梁肆的条例十分清晰,说辞细致又接地气,不禁让一旁的陈励深听得津津有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 向董事长汇报完工作,天已经黑透了。 陈励深以为她一定会挤着他的车回家,却发现她一个人走向了夜色之中。 这一次,她反常的疏远。 郊线车一般到六点就没了,梁肆站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公交站旁,望着荒凉的公路,发呆。 年底我想和叶琪订婚。 他沉着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字一寸,迅速冰封住她抽痛的心脏,梁肆再也不敢往下去想,她怕稍稍一动,冻结的心脏就会瞬间瓦解,化成粉末。 直到今天,梁肆给自己编织了几年的茧,一个逃避和欺骗自己的茧,忽然像是被人放了一场大火,烧去了。 那痴念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疼痛提醒着她,那随着时日酝酿着的感情,那模糊在爱与恨边缘的情绪,可以分分钟燃起大火,置她于危险之境。 她对陈励深的爱,她对陈励深的恨,她对陈励深的占有欲,可以令她喜悦,也可令她灭亡… 她掏出手机,忽然好想像平常一样打给陈励深,告诉他几分钟之内必须来接。 可是梁肆犹豫了,她发现这些年她对自己太苛刻,为何一定要与他绑的紧紧的,何苦纠缠? 陈励深说过他们之间早晚会有一个结局,如今梁肆仿佛提前看到了。 她最终打给了高崎楠。 “喂?没车了,我等了好久,没车,你能来接我么?” “你在哪里?” “我在温泉疗养院的公交站。” “好,我可能十分钟后到。” “高崎楠…” “怎么了?” “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住的地方?我今天晚上…不太想回家。” 电话那头的高崎楠沉默了一下,梁肆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暧昧,刚要解释,却听见他说: “住我家吧,和我妈妈睡。” 梁肆放下手机,抬头看看对面旧楼上亮起的暖黄色的灯火,和窗子里围聚在一起吃饭的人们,慢慢的,将胸腔里的沉闷之气渐渐吐出来,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若新生,仿若从没这样活过。 ☆、第20章 请支持阅读 【陈励深儿时长相颇为清秀,性格有几分像女孩子,母亲就把维护花草的活交给了他。哪种花浇多水会烂根,哪种花摘蕾能促生长,哪种花喜酸,哪种花又喜碱,陈励深都烂熟于心。有时候爸爸妈妈太忙,他就和花朵说话,若是那一朵边上生了枯枝,比让他自己生病都难受。】 高崎楠家住在近郊的镇中心,7层高的老式旧楼,楼道连声控灯都没有,二楼楼道里的玻璃不知被谁凿碎了,被透明的塑料布用胶条随意的封上。 楼道里有点黑,梁肆眼睛有些散光,一到晚上便看不清东西,他就抓着她的胳膊,让她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护着她。 “你爸爸妈妈都在家呢?”梁肆问。 “我爸爸不在,他在照相馆做更夫,一般不回来,我妈妈自己开了个理发店,我们镇上有很多理发店,但我妈手艺好,客人最多。” 高崎楠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笑着,很骄傲的样子。 到了家里,高崎楠的妈妈见到梁肆,说不出的惊喜,忙里忙外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席间还说,高崎楠从带女孩回家过,梁肆是第一个。 三个人正说得高兴,却听得一直关着门的卧室里,“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高崎楠的妈妈脸色骤然变了一下,闪过一丝惊慌,梁肆不明所以,却见他的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不是说不让他回来么?不好好在照相馆呆着,又回来闹什么?” 梁肆还是第一次见高崎楠这样,便从他话语中猜到了那个“他”指的是高崎楠的爸爸。 高母说:“他喝多了,照相馆的老板说你爸爸脑子不好,人家不用。” 高崎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像是受够了,沉默着。 梁肆拉了拉他的袖口:“喂...你别这样...” 再怎么说,那是他的父亲,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去对待呢? 高崎楠忽然攥住梁肆的手,将她从位置上拉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真是抱歉。” 梁肆一愣,马上识趣的对高母说:“对,对,阿姨,我刚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儿呢,我就先走了。” “梁肆...”高母为难的想要挽留她,似乎是因为儿子好不容易带女孩子回家,却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真让人心塞。 梁肆说:“没事儿的阿姨,过两天我再来看您,好不好?” 高母点了点头,高崎楠便拉着她的手出了门去。 门刚一关上,高母便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在桌前,落寞的收拾着碗筷。屋里又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 高母赶紧走过去,推开门,门内是一个打扮邋遢的中年男子手握着酒瓶子,另一只手抓起床单的一角就往嘴里塞。嘴里痴傻的嘟囔着什么... 高母叹了口气,夺走他的酒瓶,将他拖到床上去,无奈的说:“孩子他爸,你别再闹我了,你每天都在嘴里叨咕这一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然而,这个面相凶狠的男人,依旧醉醺醺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嘴里依旧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同一句话。 ... “我爸脑子不好,受过伤,怕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高崎楠一边帮她扣安全带一边道歉。 “没有,我胆子多大呀,没事儿的。” “你家住哪儿?” 梁肆想了想,不能说陈励深的住址,只能随便说了个小区。 没想到高崎楠却忽然精明的望着她:“别随便编个地方糊弄我。” 梁肆讶然:“你这么料事如神?” 高崎楠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回家,我找个酒店让你暂住一晚。” 提到酒店,梁肆忽然脑中一闪:“啊!你一下子提醒了我!这下有去处了!” ... 陈励深坐在房间里看书,时不时的看看表,又翻了一页。 已经十点了,旁边的花房却依旧没有动静。 她还没回来么?还是... 陈励深的脑海里刚刚浮现出“离家出走”四个字后,忽然笑着摇摇头。她不会的。 他放下书,去母亲的房间看了看,见她睡得正熟,便将梁肆的房门推开了。 一室的花香弥漫开来,仿佛是来自天堂的味道。 陈励深步入房间,看了看墙上的吊篮,又摸了摸窗台上的小茉莉,再走到白色的栀子花旁,秀一秀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他的心,异常的宁静。 花是这世间最纯洁的存在,吟风而动,随雨而舞,没有表情,静静绽放。 陈励深如此痴迷花草,最初是因为父亲曾为母亲开过一间花店。 那个时候,陈励深的父亲还是市检察院的一个小小公务员,却胸怀经商梦,颇迷李嘉诚,他经常在饭桌 上和他还有母亲谈自己的理想,谈自己的未来,谈自己对未来的看法,谈将来自己大展宏图后,要给母亲买什么牌子的奢侈品。 母亲是父亲追求了三年才娶回家的校花,陈励深曾一度认为,世界上再没有比年轻时代的母亲更迷人的女子。 后来父亲拿出积蓄,小试牛刀,给母亲开了一家花店门市,陈励深儿时长相颇为清秀,性格有几分像女孩子,母亲就把维护花草的活交给了他。 哪种花浇多水会烂根,哪种花摘蕾能促生长,哪种花喜酸,哪种花又喜碱,陈励深都烂熟于心。有时候爸爸妈妈太忙,他就和花朵说话,若是那一朵边上生了枯枝,比让他自己生病都难受。 陈励深站起来,从儿时的回忆中抽身,望了望梁肆空空的床,思绪陷入了空白。 忽然间,母亲的房间传来隐隐约约细小的哭泣声,陈励深皱下眉头,快步走到母亲的房间门口,轻轻的敲了敲她的木门。 “妈?妈?”他并未开门进去,只是站在那里,心脏随着母亲细弱的哭声揪起。 陈母被他的敲门声叫醒,一口气提起来,将自己从睡梦中捞了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盗汗,长长的舒了口气... “励深啊,去睡吧...我做了个噩梦而已。” 陈励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便退开一步,转身回房了。 ... 梁肆把高崎楠带到了深港快捷酒店,高崎楠不明所以的停下车:“你说的去处,就是这儿?” 梁肆一脸神秘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十字路,对面座落着一幢气派的大楼,四个简洁却不失时尚的铂金色大字印在楼身,在霓虹璀璨中发出质感的光——东乔印象。 “不是这儿,我说的是那边的那家‘东乔印象’。” 梁肆笑着说:“想不想跟我去试试?” 高崎楠一愣,像看流氓一样看她:“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梁肆咂咂嘴:“想哪儿去了你!我要开房也不跟你开啊!” “那你跟谁开啊?”高崎楠含笑看着她。 “反正你想的太龌龊了。我跟你说,这家酒店,挖走了我们深港好多优秀的员工,这是我听陈励深说的。” “有这回事?”高崎楠的表情严肃起来。 “嗯,我早就想来看一看。一会儿我们装成情侣,去开一间他们价格最低的大 床房,考察考察,看看这个黑心肠的酒店到底哪里比我们好。” 高崎楠想了想,忽然也起了兴趣,端坐起身来合了合外套,冲她帅气一笑:“好,不过...我这么帅,你长得又这么随意,人家得以为你多有钱啊?” 梁肆给了他一拳头:“谁这么以为你就告诉他!就是这么任性!” 高崎楠呵呵笑着,推门下了车。 ... 乔寒乔老师今天没有节目,坐在餐厅的角落里打电子游戏。一个女服务员端来一杯鸡尾酒,喊了声“乔总”,便低着胸将酒杯放到了他的桌上。乔寒一双桃花眼望去,看得那小姑娘粉面羞红。 “前台的婷婷来没来?”乔寒饶有兴趣的问。 小姑娘脸上的娇羞立刻化为失望:“婷婷她来了,今天她上c班。” 乔寒搓搓手掌,站起来,对着落地窗甩甩刘海,整理头发。 前台新来的小接待宋婷婷,粉面含春,清纯可人,是个标准的美女,乔寒垂涎她多时,特意赶着她上晚班的时候来店里视察。 乔寒眼见着婷婷从休息室出来,别好名牌站在接待台前,立刻走上去。打算挑逗一番。 梁肆就是在这时挎着高崎楠的胳膊进来的。 “先生小姐晚上好!”接待们热情而整齐的欢迎着他们。 梁肆步入大厅,发现厅堂足足有400平方米,异域风味浓厚的厅堂设计采用了传统的胡桃木、皮草、天然纤维制品和意大利大理石等材料,与现代原创艺术作品及等离子电视等时尚元素完美结合,刚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奢华的感受,足见设计者的品味。 梁肆挽着高崎楠的手,假装亲密的说着情话:“对手太强大,你带够钱了吗?” 高崎楠不说话直接走向前台,表示很有钱很任性。 乔寒一眼就把梁肆认出来了。只见她正挽着一个高个子的小白脸,两个人贴着脸交头接耳好不亲密,乔寒大惊,立刻退出去好远,躲在角落里拿起手机拍照,颇有狗仔队的职业气质。 对于陈励深与梁肆的关系,乔寒作为陈励深最好的朋友,当然略知一二,有此等大情报大热点,乔寒岂能放过?直接打开微信开始找陈励深的头像。 “没备注啊!”乔寒急的手抖,翻遍通讯录找不到陈励深的微信。 陈励深的微信头像是什么来着? 啊,找到了! 一朵小花!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张马上更新,留言的都送红包了哦 ☆、第21章 爱你是一场逆行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这句对不起,并不是在道歉…像是在…祭奠。如同侵略者,屠杀之前的虔诚祷告。】 夜深人静,陈励深放下手里的书,有些困意,起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先柠檬来,打算给自己冲上一杯柠檬水。 梁肆挎着高崎楠的胳膊,下了电梯,走在宽敞明亮的走廊里,她的心思全在东乔印象大酒店的装修与服务上,她发现,无论是员工的服务素养,还是酒店的硬件设施,都比深港要专业得多。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一家精品酒店做得如此漂亮,附近的酒店林林总总,又为何要挖深港的员工呢? 梁肆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视线,停靠在走廊墙壁的画上… ... 陈励深对于厨房里的东西,天生就显得笨拙,往常都是保姆在做,今日太晚,他也不好意思叨扰,只能左手按着柠檬,右手慢慢的切开。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微信的提示音,陈励深把刀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拿出手机点开。 乔寒人模人样的自拍头像浮了上来,内容却是一张照片。 陈励深以为他有公事要谈,便又一边握起刀子一边点开大图,却在图片忽然被放大的时候,脸色一变… 照片里,梁肆正挎着高崎楠的胳膊,站在酒店的前台,准备开房。 第二张,第三张,乔寒不停的在照。 她亲密的挽着他,贴面说着什么,而高崎楠也正低头,笑看着她。 陈励深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感觉… 嫉妒… 还有急切… 仿佛再犹豫一秒,他就会失去什么一样…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以千军万马破竹之势占领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是怎么了… 为什么心,会嫉妒得发疼… 他紧紧的握住手机,坚硬的金属将手心硌进皮肉里,一股无名火随着血液冲进脑子。 陈励深猛地转身靠着,有些烦躁,却不想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台面上的水果刀… ... 梁肆插上门卡,步入卧室,看看房间布局,满意的点点头。 高崎楠跟在后面,随手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上,用专业的眼光仔细感受着被单与枕头的舒适 度,高崎楠则走到窗边,望进那斑斓夜色… “这里的夜景还不错。”他说。 梁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心事就早点回家吧?” 高崎楠转过身来,眼底的阴郁已经退散了:“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吧,我要回家了,我爸…还得我来照顾。” 梁肆宠爱的捏了捏他的俊脸:“真乖,你走吧,今天谢谢你了!” 高崎楠深深的看着她,忽然又微笑起来,什么都没说,出了酒店的门。 … 只剩梁肆一个人了,她无聊的坐到床上去,靠着舒适的床头,开始刷微信朋友圈。 今天的心情太复杂了,要不要发个状态抒发一下? 还是不要了,抒发有什么用,被裴叶琪看到了,指不定心里怎么得意呢… 刚打开朋友圈,就看到裴叶琪秀的一条秀恩爱的状态,配着她一张自拍照,上面写道:“不乱于心,不困于己,放手去爱。” 梁肆撇了撇嘴,心想:死丫头,上学的时候写作文比杀了你都费劲,现在倒是装的挺文艺… 不过梁肆看了她的这句话,忽然觉得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乱于心,她何尝不乱?不困于己,她一直困在自己,放手去爱…如何去爱? 陈励深就要结婚了,他低头在别人脸颊印下一吻的时候,她恍惚间听到了自己脑海中那如死寂一般的空默… 她爱他,从始至终,丝毫改变。 那种爱从最初的单纯,到后来的憎恨,俨然畸形,又在争来斗去的时光中,渐渐加深。 是否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从此默默退场,再无瓜葛? 梁肆做不到。 说她偏执也好,说她腹黑也好,但她总要去做,留在陈励深身边,看着他笑,看着他恼。 即使他,爱着别人… 梁肆失神的将朋友圈往下拉,刷新的状态便被显现出来,她定睛一看,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发现千百年不发一条状态的陈励深,竟然发了一条朋友圈!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朵蓝色鸢尾花。 “太晚了,还是不要去医院了。” 一句简单的话,他的状态下配了一张脚在流血的图。 梁肆微微担心,找到他的微信,语气焦急的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脚怎么流 血了呢?严不严重啊?怎么能不去医院呢?” 陈励深那里很久没有回复她。 梁肆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像是长了草一样,再也坐不住。她拿起包迅速下楼,办理了退房手续。 在24小时营业的大药房,买了一些药品和纱布,梁肆打车回了陈励深的家。 推开他卧室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他。 陈励深此时正用药水清理着脚上的伤口,见她回来,竟然理都不理,继续低头,自顾自的处理着伤口。 梁肆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你怎么回事?受了伤不去医院你发朋友圈?你脑残么?” 陈励深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不想让陈母知道自己受伤。 梁肆皱着眉头,向他右脚的侧面看去,一道半指长的刀口正随着他手里的棉签按压,渗出血珠来。 梁肆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那鲜红的血浆使她头晕目眩,她的手脚开始发凉,胃里剧烈的翻涌着,无论怎样克制,都抵挡不了那样恐惧又恶心的感觉… 她晕血… 非常严重… 梁肆干呕一声!扔下手里的医药袋子快步冲向洗手间去,抱着马桶开始呕吐起来! 洗手间里充斥着她痛苦的声音。 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那味道让她感到恶心,反胃的感觉再次汹涌,她死命的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那热乎乎的,腥气的血浆味道… 那些血,自耳根流淌开来,像是疯长起来的暗红玫瑰,蔓延进她的鼻孔,她的嘴巴,她的嗓子里,脸颊的四周占满了灰尘,她剧烈的喘息着,以为自己马上就快死了… 梁肆甩了甩头,清醒片刻,撑着身体站起来,拿起陈励深的牙刷杯,接上水,漱口。 她擦擦自己的嘴脸,又用漱口水漱了一遍,才觉得清爽了些,转身准备走出洗手间,却发现门口立了一个人… 陈励深被包着白色纱布的脚上,踩着拖鞋,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样,吓得她浑身一震。 梁肆捂着胸口,看看他的刷牙杯,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我见到血就想吐…” 陈励深面色阴沉的望着她,并不说话。眉眼如深不见底的千丈悬崖,看不出在想什么。 梁肆以为,惯有洁癖的他因为自己用了他的刷牙杯而生气了,又说 :“我明天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行了吧…” 她说完,有些无辜,又有些征求似的望着他,却见他忽然走上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梁肆心里一沉,下一秒,他一下子揽住她的腰身,头一低,封住了她软糯的唇! 梁肆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仿佛脑子里什么都不剩,唯有一片空白! 他紧紧的搂着她的腰,梁肆觉得,他的手臂力道太大,自己就快要折成两段了,他在吻她,她躲闪着向后仰去,他便按着她的脖子,又扣住她的脑袋,一点余地都不留。 他不是在吻她,这简直就是一场战役! 狭小的洗手间里,她被他辗转堵在了墙上,和着她的反抗生,他愈演愈烈,梁肆感觉到他的呼吸异常的灼热,像是要把她融化掉。 头脑天昏地暗之间,梁肆不停的反抗着,却人小力微,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理,用大手攥住她的手腕,狠狠的背到后面去,疯狂的亲吻着她,吸取着她的一切,包括灵魂。 梁肆的唇,脖子,腰,手腕,被他弄的疼痛不堪,眼角几乎要渗出泪滴来,可是无论怎样反抗,他都霸道又自私的占有着她的唇,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体,坚硬,固执。 梁肆不知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那股子出自他身体里的,杀伤力极强的占有欲,化成千万条黑色蛟龙,将她紧紧缠绕,睁着幽暗的眼,吐着信子。 陈励深像是着了魔一样,身体里沉睡着的,积压着的*蠢蠢欲动,他揉碎着她温暖而又绵软的身体,浑身的血液瞬间集中到某个地方… 渐渐的,她由坚冰,被他融化成一滩春水,像是被征服洗脑的奴隶,一点一寸,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陈励深…”她残存的机智垂死挣扎着,手插/进他锋利的发丝,虚弱的唤着他… 而此时,他的唇以难以抑制的由嘴唇辗转移到了她的脖颈… “陈励深…陈励深!”她的眸子慢慢恢复一丝冷静,狠狠的揪住他的头发,用手扣住他性感的下颌,强迫他停下来,与自己对视。 陈励深粗喘着,望进她的眼睛,那种目光,掺杂着无助,疑惑,渴望,和占有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烈,他的手掌抚弄着她的发,癫狂到心脏都开始发颤… “我…” 他踟蹰着,又像被下了蛊一样吻上她的脖颈,厮磨着,啃噬着,声音带着歉疚也带着魅惑: “对不起…” 他欲/望难耐的说。 梁肆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身子一僵。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这句对不起,并不是在道歉… 像是在… 祭奠。 如同侵略者,屠杀之前的虔诚祷告。 ☆、第22章 爱你是一场逆行 【如果你来就没再打算走,如果沧海终将变成桑田,那又何苦千般流转,百般试探? 最终躲也躲不过,不如自己跟自己倒戈。 陈励深,如在你侧,让我做一方青石也好。 一季花开,一季花落,一直在这里,等你停歇。】 那是梁肆初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亲密无间。 像一条小船,台风来临之际却被禁锢在港口,细弱的锁链拴住了她的腰身,阴云密布,风起云涌,她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波浪迭起,那浪潮一波一波,令人恐惧,又喜悦的颤栗。 她陷入了他沉重的身躯之中,历尽所有勇敢去承受。 风浪降至,梁肆死死地闭上眼睛。 他的呼吸就在耳畔,带着浓烈的情潮,燃烧着每一寸肌肤,星星点点,豁然又以燎原之势肆意轻薄。 狂浪如期而至,那疯狂,那猛烈,轻易的击碎了她的船,顷刻间,海浪声空,粉身碎骨。 一时间风云变幻,云涌诡谲,巨浪滔天,残忍的冲撞着港口,将她折磨得连席渣骨都不剩。 她像是痴狂的赌徒,眼红心热的闹了他这么些年,最终还是免不了倾身荡产,输得彻底。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要测知,这一次战役中,她与陈励深究竟谁输谁赢。 她被他狠狠地向上一送,猛然张开眼,黑暗中,她重重的跌入某一年的暴风雨,似梦似幻的回忆。 那次,她又惹怒了陈励深。 空荡荡的体育馆里,他就站在她的对面,穿着印有a大校徽的篮球衣。双手紧紧地攒着拳,仿佛下一秒就能挥舞到她的脸上去。 “梁肆!你到底有完没完?嗯?”他语气中的平静和隐忍,极致阴险狠厉。 梁肆望着刚刚打在陈励深头上,这会儿弹落在地的篮球,无辜的摊了摊手。 “我不是故意的,况且...”她越过他的身体看到裴叶琪惊慌的身影,说:“体育馆是公共场所,不是男男女女乱搞的地方!” “乱搞?”他眉心怒聚,气她言之过重:“这就是你用球打我的理由?” 真他妈莫名其妙! 他只不过,是想低头吻一下裴叶琪而已,这也算乱搞? 梁肆义正言辞的昂起头,用手指头戳了戳他健壮的胸肌:“你,是大三的学生会主席,而我,还 有那边那位,都是大一刚刚入你们社的新成员,你假公济私骗取小学妹的初吻,就不怕造成不好的影响么?” 陈励深冷冷嗤笑,上前一步,敌视的看着她:“我最不好的影响,就是你。” “荣幸荣幸。”她大言不惭。 陈励深点了点头:“很好,不过梁肆,你爸爸的医药费就快没了吧?” 梁肆的脸色一变,气势上立刻矮了一截,倔强的别过头去。 ... 晚上放学的时候,梁肆又赖在陈励深的后车座上,陈励深也没赶她下去,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他慢慢的蹬着脚踏板,身后的夜景向后倒退着,清凉的夜风吹起来,撩动他坚硬的的发丝,曼妙的在英气的眉间舞动。 梁肆侧坐在他的身后,心事沉沉。 陈励深微微回头,又转过来,将车子骑入一片长满蓝色鸢尾花的林间小道上。 这条路上开满了鸢尾花,芳香沁人,每至于此,陈励深的车都会慢下来一些。 鸢尾花有粗大的根,宽阔如刀的叶,非常强韧的生命力,有时候梁肆就希望,自己能做一株鸢尾花,花开一季,活一回在他怜爱纯洁的目光下。 梁肆正陷入自我中,却听见骑车的人开口对她讲: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什么?” “随便赌点什么,你赌输了,我给你惩罚,你赌赢了,你给我惩罚,怎么样?” 梁肆有些奇怪,陈励深从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没来由的打什么赌呢? “赌什么?” “你说。”他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梁肆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你输了的话,答应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么?”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你得保证你的赌局合理。” “当然,你先停车,停车。” 那天的风异常大,梁肆从车子上跳下来,头发被刮得飞舞起来。 陈励深将车子停下,立在了白色小路上,一转身,一阵带着香气的风刮过来,吹动了她的长发,她仰着头,满眼自信的看着他,露出嫌少的友好笑容。 陈励深等着,看着,听她讲。 “看到这条路没?你骑车,我跑步,如果我能比你先到家,那就算我赢!” 陈励深一拧眉:“ 你确定?” 从这里,到陈家,起码还有十分钟的车程,她又怎会夸下海口徒步赢他? 梁肆抱着肩膀,十分自信的昂了昂头:“赌不赌?” 赚钱的买卖谁不做,陈励深自然应允:“赌。” “行,要是我先到了家。”梁肆凑上去,单手轻搓指尖做了个钱的手势:“我爸爸后半辈子的医药费,你都要承担!” 陈励深似乎早有准备,很痛快的答应了:“没问题。” “那你说你的吧!你想要我怎么样?”某人尤其豪爽的,期待的看着他。 她以为,陈励深会提很多要求,比如说,不要再碰他的花,不要再坐他的车子被同学误会,不要再吃完小笼包去扯他的衬衫。 她天真的这样以为。 可是... “离开我,不要再出现。” 他简明扼要的,轻而易举的击碎了她天真的笑容。 如果说,陈励深是她的甜甜的噩梦,那么她,对于陈励深来说,又何尝不是罪过之外的阴魂不散? 他不想见,不愿见,世界上最不想面对的,是如午夜镜子一般的,梁肆。 陈励深看到她,笑容明显一僵,她咬咬牙,四下看去,变得慌乱起来。 “那...”她张张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两侧树林的鸢尾花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天际忽然闪了一道,阴云走动的速度缓慢了下来。 这个树林,她上选修植物课采集标本的时候来过,穿过这片树林,便是云化街,到时候,她就拦一辆出租车,怎么算都能比他先到达。 梁肆心一横,点了点头。 “好!”陈励深马上说,“你说话要算话,如果你输了,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身边,再也不要到我家里讨好我妈妈。我们之间,除了你爸爸的医药费,再无瓜葛。” 梁肆的心骤然发凉,他迫切的语速,仿佛已经预见了没有她纠缠的清净生活。 陈励深踏上单车离开了,很快便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 梁肆的思维停滞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沉思了许久,终是攥紧拳头,钻进了那一片树林。 穿过这个地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轻松,那一地柔弱的蓝色的小花,让梁肆不忍落脚。 她小心翼翼 的踩着泥土,心里焦灼不堪,要是陈励深比她先到了,那么她就要离开他了。 最初的最初,梁肆只是想要缠着他,得到自己应得的钱,和他天经地义的愧疚。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一想到以后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心里就发疼得厉害。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愈发的快起来,从快步变成了小跑,也不顾这一地的蓝色,只能狠下心来踩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天空突然刮过一道闪电,天色骤然阴沉,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梁肆暗骂了一声,一边捂着头,一边飞奔起来。 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滑,梁肆一不留神,仰头跌倒在地上,然而她竟不敢有片刻的滞缓,重新爬起来,白裤子上沾满了泥巴,步伐极其滑稽的笨跑着。 雨下得越来越大,即使有树叶的遮挡,她身上的棉布t恤也还是贴在了肌肤上,雨水将她的长发彻底浇湿,黑色的发丝软软的黏在头上,贴在脸上,不停地有水注从脸上滑落。 梁肆用力的泯去眼周的雨水,拼命的向前跑,脚下一滑,再一次趴倒在了地上。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抬头接着雨,将脸上的泥巴冲洗下去,以免待会儿让陈励深看到了,被他笑话。 她清楚的记得摔在地上的疼,与爬起来时积蓄着的,那股不具名的力量。 终于,跌跌撞撞的穿过了那趟树林,梁肆站在路边,焦急的挥着手,过往的车辆自身边飞驰而过,没有一辆空车。 下雨天本来就难打到车的! 梁肆就快要急哭了,不停地挥舞着手臂! 惴惴不安的等待了大约有十分钟,梁肆终于拦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坐进去的那一刻,系好安全带,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她的目光陡然黯淡下来,湿哒哒的垂下眼帘,像是失魂落魄的水鬼。 她输了。 毫无悬念。 陈励深这下可高兴了。 他终于要摆脱她,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和梁肆再无瓜葛。 离开我,不要再出现。 他的话语是那样的决绝,让人心寒。 ... 车子缓缓地放慢下来,拐了陈励深家的那条街道。 “姑娘,快到了,8块钱。”司机师傅提醒着。 她慢慢的抬起失落的双眸,打算给司机找钱,却不经意间瞥见,陈励深正推着自行车,脚步很慢的,走在路边,大概还有一百米的样子,他就要到家门口了。 梁肆双眸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星火:“师傅师傅快停车!” 她几乎是从出租车跳上下来,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背影,飞快的跑过去! 梁肆跑得极快!湿透的身子被风吹得有些发冷,可她一点都不在意,直直的冲过去,矫捷的越过他的身子,就在他快到家门的前几步,抢先站在了门口! “陈励深!我赢了!”她像个小疯子! “哈哈!”那笑容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像是雨后出现的彩虹。 她站在雨中,张开双臂,幸福的转着圈。 “陈励深!我赢了我赢了!” 陈励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她身上的狼狈,望着她欣喜如孩童般的笑容。 忽然被她骄傲又快乐的笑容感染了一般,他竟将车子一立,浅浅的笑了。 心底的花田像是被这雨水滋养浇灌,就在那天,他听见有花开的声响,一个微小的声音,接着一发而不可收,一时间,心念动摇,满心的盛放。 梁肆承受着他痴狂的索取,不禁搂紧他的身子,第一次,如此放松的,接受他。 谁输了,又是谁赢了。 如果你来就没再打算走,如果沧海终将变成桑田,那又何苦千般流转,百般试探? 最终躲也躲不过,不如自己跟自己倒戈。 陈励深,如在你侧,让我做一方青石也好。 一季花开,一季花落,一直在这里,等你停歇。 ☆、第23章 爱你是一场逆行 【梁肆一脸傲娇:“年轻人,不要有思想压力!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哒!”陈励深轻嗤。呵…青涩如□□。你懂,你懂个屁。】 几近黎明,天微微泛蓝,梁肆忍了一晚,一句话都没说。就算被他折磨得浑身酸楚,也没吭一声。 知道吗?女人在夜里是最脆弱的,似三月河面的冰层,易攻难守。 她多怕自己会因感性,和他那不清不楚的,难以抵抗的温存而陷落,她多怕自己会问出一些不该问的话,让彼此陷入两难。 早晨十分,她才渐渐睡去,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疼的疼,麻的麻,而陈励深也睡的尤其安稳,手臂搂她紧紧的,连个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他的唇就在她的眉眼处,平缓的呼吸如精灵吐出的魔法迷雾,扑打在她的脸上,施咒一般,让她意识涣散,渐渐睡去… 这一个晚上像是被分割成无数段,碎梦一个接着一个,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脑子依旧昏沉,微微睁开眼缝,就看见陈励深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 他怎么会这么有精神… 好像把她所有的元气,全部吸到了自己身体里一样。 梁肆不是个喜欢赖床的人,可是这一次,她索性闭上眼,打算睡他个昏天暗地人事不知。 迷蒙之中,她好像感觉到陈励深站在床边,看了自己很久很久。 …… 梁肆坐在员工食堂,一口一个花生米,小嘴砸吧砸吧,望着盘子里的鸡腿。 坐在对面的高崎楠狐疑的看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我看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梁肆打了个机灵,立刻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叫他看:“不一样?哪儿啊哪儿啊?这么明显么?” 人说女孩子蜕变成女人之后,会有不为人知不变化,可她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吗! 泪… 高崎楠一掌上去,罩住她巴掌大的小脸,推开:“确实不一样了,往天见到鸡腿就啃,今天只吃花生米,表情还特别的…猥琐。” 梁肆立马放下手里的花生米,捂住脸颊,使劲儿拍了拍,然后重新才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来,瞪圆眼睛:“这回呢!” “好多了。”高崎楠说。 “我不吃鸡腿呢,就是觉得,这些小动物实在是太可怜了,被人煮熟了端上餐桌,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感同身 受… 高崎楠觉得她简直是蛇精病,便成人之美,一筷子夹去了她的鸡腿放入自己的餐盘中。 “听说今天你挨训了?怎么回事?”梁肆问。 高崎楠愤愤不平的说:“台卡上客人的名字打错了,副总知道后当着全部门的人臭骂了我一顿,真是莫名其妙!” “台卡不是商务中心的文员打印吗?与你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说我没有帮忙检查。还问我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摸摸头,别在意,领导总是内分泌失调的。” … 当天下午,梁肆去商场买了一辆电动车,就是周杰伦代言的那个。买这台电动车,是因为她坐陈励深的车制造舆论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酒店上下都要对她客客气气,不必每天都看他的脸色坐班车了。而天天挤公交又麻烦,只能买来这个作为代步。 因为是买它的时候,收据上的时间是18:18,梁肆便为她第一辆私有大件儿取名叫“小八”。 陈励深今天太忙,连人影都没见到,梁肆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下班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看《跑男》,笑声大到空虚。 第二天一大早,她下楼的时候,现在楼梯上,看见陈励深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右手优雅的举起牛奶杯,抿了一口,左手滑动着ipadair2,那性感的薄唇沾上点点浊白,让梁肆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她调整状态下了楼,也没去吃早饭,胸包斜斜的往胸前一背,去车库里取她的电动车。 … 车库的门一开,她就看见她的“小八”瘫倒在地,而旁边则是陈励深八百年不开一次的破吉普。 梁肆不悦的嘟囔了一句,扣上安全帽,将小八扶起来,骑出了车库。 陈励深的司机早已等在门外,梁肆慢慢的将车子开出门口,却不想差点撞上正走出门的陈励深。 陈励深的身手挺敏捷,迅速的往后退了两步,才保住了一双大长腿。 梁肆心有余悸的停下来,双脚放在地上,看着他。 头上扣着的安全帽买大了,沉甸甸的,与她纤弱的身材极其不协调,她扶住帽子,并不摘下,远看像个大脑袋的多啦a梦,隔着透明面罩看着他。 陈励深走过来,不由分说的去摘她的安全帽,梁肆立刻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我觉得你戴这 个反而不安全,那么小的脑袋买这么大的帽子?”他多管闲事的说。 梁肆掰开他的手甩下去:“买大买小也得戴呀,这样的话就算出了危险,我的脸起码是完整的。” 什么逻辑! 陈励深被她的话语弄得毛骨悚然,不由得联想到一个场景,这辆小破车被大货车撞飞,她的头连带着安全帽被撞得脱离身体,飞出去好高,最终落在地上滚啊滚…滚啊滚… 陈励深立刻晃晃头:“不行!你知道这种交通工具有多危险么?” 梁肆一愣,眼睛立刻弯弯,拔下帽子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陈励深俯下、身子,将脸凑过来,就听见她一脸猥琐的悄悄说道: “哎呦,这是心疼我呐!被我占过了便宜果然是不一样啊?” 陈励深额角黑线,站直身子,躲她远远的,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哦?你觉得是你占了我便宜?” 两人的对话是在只陈励深“对不起”她的那个晚上。 梁肆默认的仰仰脸,一副傲娇姿态,掂了掂手里的头盔:“年轻人,不要有思想压力!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哒!” 她说完,扣上帽子,双脚踩上电动车,歪歪扭扭的骑了出去。 留下身后的陈励深,有些稍显憋闷的看着她变成小黑点的背影,陡然轻嗤。 呵… 青涩如□□。 你懂,你懂个屁。 … 人说*傻半年,梁肆觉得很有道理。 虽说*上没什么变化,却总是思维放空,注意力不集中,路过陈励深办公室的时候,双腿还会条件反射的发软… 梁肆站在陈励深的办公室外,手里掐着一叠资料,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她是有很重要的问题要与他对质,那日在东乔印象,走廊的墙壁上,她看到了那幅他最喜爱的,梵高的名作《鸢尾花》… “进。” 她推开门,脸上的紧张已经掩饰的很好了。 “小陈总,忙着呐?” 陈励深一看是她,扣上笔帽,双手交叠放在办公桌上,眉头一挑:“公事私事?” 这是梁肆第一次来陈励深的办公室,心里不禁暗暗咋舌。 这间办公室本来是陈励深父亲办公的地方,老头子偏爱酒红色,上到阁楼天 窗下到地板沙发,都是暗暗的酒红色。一张巨大的实木桌椅旁摆着现代化的台式电脑,音响电视一应俱全,墙上本都挂着陈升亲手题写的字,可能都被陈励深摘了下来,只留下几颗空荡荡的钉子,电视旁边摆放着一张折叠沙发,一放下靠背能睡下一个人,左手边的书架上砌满了书籍,再往里走就是浴缸… 梁肆坐在他的会客椅上回答道:“当然是公事了。” 陈励深像是一直等待着什么,听她回答完之后,明眸暗了暗。 “说吧?” 梁肆还没说话,从茶水间出来一个女人。 那是陈励深的小秘书,小马。 “梁总监请喝茶。”小马很专业周到的端来一杯毛尖。 秘书很专业,梁肆忽然就不舒服了。 小马又进了茶水间,梁肆看向陈励深:“你这秘书就天天跟你呆在这儿?” 陈励深被她的眼神弄得心有不解,“有什么问题么?” 秘书不在总经理办公室难道在家? 梁肆站起来,走到那张胡乱的挂着毯子的沙发床,拍了拍,又伸长脖子望了望里屋的大浴缸,脑袋里开始脑补小秘书被陈励深推到的画面,小秘书被推倒在沙发上,或是陈励深正在鱼缸里洗澡,让小秘书过来递毛巾的情景… 这像什么话! *!孤男寡女! 这要是在以前,梁肆从不会想象到一本正经的陈励深发起春来是什么样子,可是自从那一晚之后,梁肆见识到他的“厉害”,就在潜意识里把他归结到普通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属性里。 男人还不都是一个样?他陈励深发起情来连她都敢睡,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脑补至此,梁肆的心底泛起一股巨大的醋意:“有什么问题?人家是女孩子,你这办公室的门一关谁敢进来?你做点什么谁又能知道?人家小姑娘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陈励深立刻会意了她的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在你眼里和那些秃顶的猥琐上司是一样的?你也在我办公室里,难道你的名节就不保了么?” “这不一样,现在办公室里是三个人!” “马秘书!” “小陈总。”马秘书听见老板在唤自己连忙从茶水间里跑出来。 “你先出去,以后我不喝咖啡不喝茶,你上班就打卡,写完资料就qq传,没有重要的事不许进 我办公室明白了么?” 陈励深的一大串命令让梁肆呆若木鸡… 小秘书一愣… “还站着做什么?” “好…好的小陈总…可是我一会儿还要给您拿来一份会议报告…”马秘书面露难色。 “你听不懂话么?” 陈励深不耐烦的看着小马,目中寒光摄人。 马秘书看了一眼梁肆,赶紧说:“哦我明白了!我qq传给您您自己打印!打印机要选e610那一台!” 说完,小秘书出逃一样走出去,带上了门… 梁肆完全错愕在原地,微微张着嘴巴看着他。 “这回办公室里只剩我们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你不用,担心你的名节么?” “…” ☆、第24章 爱你是一场逆行 【梁肆觉得,此刻她的心,就像是被摇晃了千回的可乐瓶,她听到瓶子里的气泡发出的巨响,只要她轻轻一拧,那股力量就会沸腾而出。】 梁肆被他强势的气场压制得倒退一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陈励深在她身前站定,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看着盘中美味,故而戏谑一笑: “年轻人,你怎么怕成这样?” 梁肆警惕的看着他,心悸于他手上传来的烫热,脑袋一昂:“谁?我?呵,你去打听打听,我梁肆怕什么!” 陈励深似笑非笑的欣赏着她的傲娇:“不用,你怕什么跟我打听就知道了。” 陈励深冷不防的揽上他的腰,手臂紧紧一收,她柔软的身子便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梁肆条件反射的腿软起来,一把推上他的下巴支开:“陈励深你还来劲是不是!” 陈励深拿来她的手,将脸凑近,手上一提,她的脚尖就开始离地… 要说梁肆可不会做什么“粉拳相向”,她那拳打脚踢的反抗模式,也亏得陈励深身子骨好,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早被他挠花了脸。 陈励深被她胡乱踢踹得心烦意乱,一边心疼自己的裤子,一边担心自己被她乱抓的爪子挠破了相,索性眼眸一沉,一把将她甩到沙发床上去! 梁肆被摔得七荤八素!自觉受辱,女权意识崛起到新高度!脚一蹬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脚踹过去,正要扑过来的陈励深敏捷一躲,又抬手抓住她的脚放到一边,身子重重的欺压上来! 梁肆就快要被他气哭了!一巴掌甩过去! “陈励深!我把你惯坏了是不是!你当我是随手就能扯两张的纸抽吗!” 陈励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却没跟她一般见识:“你这都是什么*喻?” 梁肆见他一点都不为所动,更加气恼,一咬牙,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将他的身体按倒在沙发上,骑坐在他身上! 陈励深见势,着实惊了一下,却在看到她坐到自己身子上的那一刻,忽而一笑,马上将双手举过头顶投降,一副随你揉圆捏扁,我绝不反抗的欠扁模样! 梁肆咬牙切齿,揪住他的衣领凑近他的脸,那语气就像是要帐的一般凶:“陈励深!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啊?你…” 梁肆就是想损损他,拌拌嘴,可是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励深给打断了… “是。” 他双手举在头顶,躺在沙发上,镇定自若的,看着她。 是… 是什么… 她错愕至极,本抓着他衣领的手陡然松开… 陈励深,你有没有听清我的问题啊…我说… “是。”他见她愣怔,又重复了一句。 梁肆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她一个纵身从他身上跳下来,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陈励深没动,他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胸口轻微的起伏着,那种听天由命的镇静,像是所向披靡的拳击手,被击倒了在台上。 梁肆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在一点一点的缩水。 她的勇气,她的胆量,此刻被人一针刺破。 “神经病…”梁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后退了几步,“陈励深你就是个神经病!” 她说着,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像是被恶魔追赶一般,夺门而逃… …… 梁肆觉得,此刻她的心,就像是被摇晃了千回的可乐瓶,她听到瓶子里的气泡发出的巨响,只要她轻轻一拧,那股力量就会沸腾而出。 心里有点甜,又有点怕,脑子里七荤八素,全是陈励深投降的样子。 她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身边唯一可以倾诉的好朋友高崎楠,也因为发烧而请了病假。 下午,她也找了个借口请假,没有参加公司年会,买了点吃的,骑上小八,梁肆直接赶赴他家去探望。 骑着电动车,梁肆带着蓝牙耳机与高崎楠讲电话。 “喂?” “我,梁肆,你高烧退了么?” “还没,”高崎楠在电话那头咳嗽起来:“你声音怎么听起来生龙活虎的?” “高兴,今天很开心!” “什么事儿乐成这样?” “嗯…见面儿说!”梁肆跃跃欲试的想与好友分享自己的心事:“等我到了你家再跟你说!” 她此刻好想问问高崎楠,让他帮着分析分析,陈励深的那个惊天动地的“是”,到底可不可以信。 “我家?梁肆…” 高崎楠还没说完话,梁肆这头的信号就断了。 该死!手机没电了! 梁肆一想,坏了,她第一次来他 家的时候,只知道他家住在镇中心的商贸大厅楼上,却记不清几单元了… 梁肆把小八停在楼下,锁好,凭着记忆进了小区。 小区里的人很少,楼梯口,一个老头坐在地上,喝着酒。 梁肆走上去问路:“大爷,您知道这…” 她还未说完,老头便缓缓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阴森森,醉醺醺的说:“谁都别想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梁肆大惊,猛地向后退,那个人!那张脸!那个恐怖的声音! 是他! 梁肆浑身的血液都冷掉,吓得手脚不听使唤,骑上小八转身就跑! 电动车行驶在路上,天已经擦黑,头盔之下,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紧紧的抿着,额角渗下的汗水在炎热的夏季冰凉透骨。 那张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人摘下面罩,啐了口唾沫:“他妈的跟个娘们似的!杀鸡没抹过脖子吗!割个耳朵有啥难!” 梁肆的脸贴在地上,眼泪随着胸腔的颤抖越积越多,身体抖如筛糠。她看见一双落着雪的男人皮鞋,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最终,那双鞋在她脸旁站定,鞋底与地面扑打出的灰尘窜进她的鼻息间… “啊!”她感到,有人用手揪住了她的耳朵,她尖叫起来,大哭,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喊不出来。 爸…爸救我啊爸… “呜呜呜…不!”她哭的撕心裂肺,口水顺着嘴巴流在地上,拌着眼泪,狼狈不堪。 她心里不停的嘶喊着父亲的名字,祈求他能出现,她的哭声渐渐由震耳变成一种,类似于钢丝划在玻璃上的声音… 头盔之下,眼泪潺潺的流下。 她冷,她害怕,她怕那个人会追上来。 刀刃嵌入耳朵的声音渐渐放大,那种声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血流如注的腥热,和那人半跪在自己身旁下毒手时靠近的脸,她永生难忘。 车子开了许久,终于到了家,梁肆惊魂未定的将车子随手放在门口,匆匆的进了门。 陈励深还没有回来,陈母正带着老花镜,坐在卧室里看圣经。 梁肆推开她的房间门,快步走上去,趴进了陈母怀里。 陈母一惊,赶紧去看她的脸,她却用力的将脸埋在陈母的腹间,不肯移开。 “阿肆…”陈母轻柔的拍着她:“ 你怎么了?” 梁肆哽咽两下,忽然痛哭起来。她的声音闷闷的,压抑极了,泪水打湿了陈母的睡衣。 陈母心急如焚,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好孩子,别哭,别哭啊…” “我好怕…我好害怕…”她呜呜的哭着,像是即将被狂风卷走的树叶紧紧抓着大树。 “不怕不怕,给你摸摸头,我的好闺女,尝过的苦已经够多,主会疼惜你,保佑你。”陈母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仰起头,眼中泛起涟漪,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 “发生什么事?”不知何时归来的陈励深,站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梁肆抱着陈母的身子一僵,窘迫的蹭了蹭眼里的泪水。 陈母说:“你回来了,阿肆她…”陈母是个很软弱很温柔的女人,她从来不会让人感到为难,也不会问及别人不想谈的事,所以,她也不确定梁肆到底是怎么了。 陈励深走上前来,俯身看了看她,“怎么哭成这样?眼睛都红了?” 梁肆坐起来,目光躲闪。 陈母叹了口气,说:“你们出去说吧,我要做祷告了。” 梁肆站起来,抹抹眼泪往出走。 陈母又补了一句:“阿肆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梁肆定了定,握着拳头走了出去。 陈励深想了想,追了上去。 梁肆进了花房卧室,转身去关门,却被一只手抵住。 梁肆无力与他斡旋,走进来,站在窗前,疲惫的思绪似是被推上了刑场,五马分尸。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渐渐走近,接着,一个温暖怀抱将她笼罩… 陈励深从后面,紧紧的环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心事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破水而出,终于找到了氧气。 “你无法接受么?”他嗓音低沉的说:“我也觉得很懊恼。可我无法控制,你问我是不是爱你,我只能回答是。” ☆、第25章 半生,不熟 【我爱了你那么久,从我第一次在书店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在说爱我的时候那么权威,论资历,我甩你一整个青春。】 梁肆转过身来,眼眶红红,她体贴的手抚上他的衣领,整了整,垂目不看他,心平气和的,像个导师。 “我没听错的话,你这算是向我表白吧?” 她将手掌停在他心脏的位置,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听见他心脏的律动。 陈励深坏,但他没骗过她。 他说他讨厌她的时候,是真的烦透了她,他说爱她的时候,梁肆也姑且相信。 陈励深始终沉默着,听她的独白。 “陈励深,这么说吧,你是个太过忠于自己的人,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俩吃饭,我说我们点的菜够吃了,没必要再点一份叉烧,你偏要,你说难得你今天想吃叉烧,干嘛不满足自己?然后你真的点了,结果点的太多最后只吃了一口叉烧。” 梁肆又指了指窗台上的栀子花:“记得那盆花么?” “你爱上那盆花,就从书店老板那里买了回来,你是否问过,花愿不愿意。” 陈励深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时我就在啊!” 梁肆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缓缓的将脸靠近他的胸膛,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 “我爱了你那么久…从我第一次在书店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在说爱我的时候那么权威,论资历,我甩你一整个青春。” 梁肆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直,也听得到他剧烈的心跳,五年来,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他和她从未如此贴近。 梁肆抱着他,又将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拿出他的手机来。 “陈励深,现在,我们都清楚了彼此的心。你给裴叶琪打个电话,”梁肆仰头看着他,如此柔情:“你告诉她,你不要娶她了,你爱的是梁肆,她的家产她的酒店,你爸爸的一手创下来的深港辉煌,你统统不要了,你可以放下心中的怨,看着你的父亲幸福…” 陈励深打了个冷战,猛地推开她! 梁肆忽然笑了,明亮的眼眸瞬间蓄满泪水。 她随手将手机丢到床上去,望着他,像是早就猜到了结局一般平静。 “你看,你吃不了为什么还要点那么多呢?你明明不能完整的爱我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 她突然撩起盖在左脸颊的头发,露出那丑陋而残缺的耳朵:“你过不去你自己的那一关,我也没办法忘掉我心里对你的怨…呵,但我比你善良,这些年我怀揣着对你的爱,从不敢显露半分,我纠缠着你,但我从不恬不知耻的说我爱你。”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陈励深的脸上。 他的脸色渐渐苍白,如纸一般。 梁肆忽然有点心疼。 她捧上他的脸,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用额头顶在了他的下颌上。 “陈励深,你这样为难自己,何苦呢?” 无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在怨恨着什么,她都愿意等,等到有一天他把一切都清零,完完整整的来爱她,那个时候她也会学着原谅。 陈励深握住她的手,忽然开始往下拽。 梁肆的心都被他的沉默揪了起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抵死将手扣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亲吻他的唇。 陈励深别过脸去,梁肆又将他的脸重新摆正,覆上两片唇瓣缓缓地摩擦,似是急于帮他抹去心中的犹豫。 陈励深对她的定力本就没多少,僵硬的身子被她的小手搂得紧紧的,逃脱不得,她冰凉的唇渐渐地燃烧着他的体温,忽而两行泪就落了下来。 一股巨大的心疼感涌上心头,陈励深再也无法招架,收紧手臂回搂住她的身子,加深了她的吻。 这一晚怎么过的梁肆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记得,她能给到他的,全部都给了,他能让她疼的,却已麻木。 盲从的原因,是今晚不想一个人睡,她有点害怕,有点贪恋,于是也就任由他摆布。 早上醒来的时候,梁肆比他先收拾好,他的上身半露在空气中,清晨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光,好看至极。梁肆忍不住走过去给他拉了拉被子,然后弯身,捏了捏他的鼻子。 “起床了,猪。” 陈励深昨晚也是蛮拼的,此刻不悦的闷哼一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拽。 她进步倒是挺快,第一次的时候,她瘫在床上昏睡了小半天,第二次的时候,她居然一早就起来收拾得神清气爽,然后拍拍他的脸说自己要去上班,呵,陈励深差点就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这个女人。 “小陈总,我可是要上班打卡的工种。”梁肆向后躲着,他却还是将她往怀里 拉,眼都不睁。 “梁总监,你们部门就你一个人...”他将她拉到怀里,躺下。微微笑着。 梁肆穿着衣服,他却没穿,她这样被他抱着,不小心的感受到了晨间男人的坚硬。 “可我的考勤是人事部管,扣工资你赔么?”她说。 陈励深贪恋的降头埋在她的颈间,呼吸平缓而又温暖。 “嗯。”他答应了一声,闭着眼睛贪睡。 两人正拥抱着,享受着清晨的宁静,陈励深的手机便响了。 梁肆距离床头柜近,就帮他拿了起来。 递给他的时候,梁肆看到上面显示是裴叶琪打来的电话。 “接啊!”梁肆看着他正呆呆的望着自己,假装轻松的说。 陈励深正犹豫的时候,梁肆却挣脱他的怀抱下了床。 陈励深赶紧将手机放到一旁,紧张的抓住她的胳膊。 梁肆的表情显得很轻松,双手撑在床边,俯视着他,似笑非笑。 “别闹了,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呢...” “你能有什么事?” “就是昨晚你和我说的事儿。” 梁肆轻轻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转身便走出了卧室。 ... 陈励深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昨晚他和她说的事? 他除了和她说过类似于“你好紧”“不许说话”“你还疼么”之类的话,他还和她说过别的? 昨晚,他有些意乱情迷,快要到达顶峰的他总是能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陈励深,拜托你快一点好吗?” “别说话!” “陈励深,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吗?” “是...” “陈励深,东乔印象那幅《鸢尾花》是你最爱的画是吗?” “是。” “所以说那家酒店是你开的咯?” “是...你好紧...” “陈励深,这我知道。” ... 陈励深睁开眼... 他猛地坐起来,望着梁肆消失的门口,被子陡然滑落... 他昨晚...什么都招了? 梁肆坐在疗养院的沙发 上,微微眯着眼,看着坐在摇椅上的陈升,他惊讶的微张着嘴,手里的玻璃杯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梁肆面无表情的说:“董事长,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东乔印象,小陈总绝对脱不了干系。” ... 下午,梁肆正在和前厅部领导商量消防演习的事宜,陈励深的秘书小马找到了她。 “梁总监,陈总叫你去趟办公室。” “我忙着呢,你让他有时间下来一趟吧。”梁肆头也没抬,看着手里的报告。 前厅部经理和马秘书俱都瞠目结舌。 马秘书为难的说:“可是...陈总说,让您上去一趟...” “你跟他说,我在楼下呢。”梁肆依旧面无表情。 “啊...”马秘书与前厅部经理面面相觑,转身,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不一会儿,马秘书又下来了,梁肆正在摆弄着灭火器。 “又怎么了?”她问。 马秘书支支吾吾的说:“小陈总他说,让您务必上去一趟,他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好,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上去。” 马秘书又走了。 半个小时后,各部门员工全都到齐,排成了整齐的长队,准备进行消防演习。梁肆和各部门经理站在前面,正准备拍照录像,马秘书又下了楼,穿着高跟鞋的双腿快要站不稳了。 “梁总监...小陈总发火了...您快去吧!” 梁肆不耐烦的拧眉:“我这儿还要灭火呢!你告诉他,我有时间就上去。” 说话间,高崎楠带着销售部的几个新人赶到了现场,见到梁肆笑着打了个招呼。 “呦,病好啦?”她笑着说。 “嗯,那天你不说你来我家么?怎么没来?”高崎楠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眼睛却在审视着她。 “啊,那天我的车坏了,手机又关机,所以没去成。” “那你要跟我说的事呢?” “我都给忘了。”梁肆没心没肺的笑了笑,高崎楠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眼里多了一抹疏离。 酒店全员到齐后,保安部经理找到马秘书说:“小马,你去告诉小陈总,消防培训准备就绪,问他要不要来?” 马秘书又一瘸一拐的上去了,几分钟后 ,陈励深从酒店里走出来,身旁跟着裴叶琪。 保安部经理立刻上去阿谀奉承:“没想到今天裴小姐也来了,一会儿演习的时候可能有点呛,您注意点儿。” 裴叶琪笑了笑,挽着陈励深的胳膊,径直走到梁肆这儿来,站定。 “阿肆,好久看不见你,最近忙什么呢?” 梁肆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她挽着陈励深的手,再看向陈励深,盯着他的眼睛说: “我啊,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瞎忙呗!” 她看着他,陈励深被她的眼睛弄得心里莫名的难受,别开目光。 裴叶琪将胸部贴到陈励深的手臂上,颇为得意的晃了晃:“励深,在我们结婚之前,我一定要先把我那些优秀的男同学们介绍给阿肆,让她也有所依靠。” 言下之意就是结婚之前清理门户喽! 陈励深勉强笑笑,看着梁肆,忽然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一小块青紫的吻痕! 那是昨晚他太动情,强行留下的痕迹... 他这才发现,从不爱穿裙子的梁肆今天特意穿了一件v领的连衣裙,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她的手似是无意的搭在自己的脖颈上,摸摸了那块青紫的吻痕,语气自然地对裴叶琪说:“谢谢,上次听说你们要结婚了,都没来得及恭喜你。” 裴叶琪顺着她的动作就发现了那个吻痕,立刻阴阳怪气的说道:“阿肆,看来我要恭喜你才对!” “恭喜我什么呢?”梁肆饶有兴趣的看向陈励深,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些慌乱。 那个慌乱让梁肆的目光闪了闪,心底发凉。 裴叶琪指了指她的脖子。 梁肆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玩嘛,一时都忘了形了,你们俩可别学我。” 陈励深忽然脸一沉,瞪了她一眼,再也待不下去,迈开步子就走,裴叶琪唤了他一声,赶紧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 梁肆陡然松了一口气,一转身,揪着胸口,心像针扎一样疼。 陈励深,还以为你能左右逢源,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种滋味,你也不好过吧? 我劝过你的,可你不听,那我们就用最残酷的方式,你布你的局,我拆你的招。 反正我会陪着你,等到有一天你累了,你说你不玩了,那个时候,我会对你好点。 ☆、第26章 半生,不熟 【陈励深是个强迫症患者,那盒药被摆在与门线垂直的正中间,分毫不差,规规矩矩。】 梁肆最近发现自己变化挺大的。 以前呢,她总是喜欢买一些卡通图案的袜子,内衣,尤其是看到最近图案萌一些的,即使不需要,也忍不住买回家。 可是如今逛街,再看到这些东西,梁肆却有点不感冒了。 直到今天下午她从内衣店买来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梁肆才惊觉,自己的心态,开始往熟女方向发展。 梁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弯弯的笑了。那丝滑的绸缎衬得她娇贵许多,黑色更显她肌肤如雪,□□算不上,但这睡衣设计的非常有心机,前后领口的v字领都开的大大的,性感沟壑一览无余。 夜里十点,陈励深的卧室门开了,他总是习惯在晚上喝上一杯柠檬水。 梁肆眼睛一转,将拖鞋踹开,赤着脚出了卧室。 她假装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昏昏沉沉的走着,正好与刚刚出门的陈励深碰了个正着。 揉着眼睛,假装没看到他,软软的朝他怀里撞去… “呃…不好意思…” 她轻轻地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陈励深一下子拉住她:“你怎么不穿拖鞋?” 梁肆转过来,揉揉眼睛,无辜的说:“我嗓子好难受,出来找点药,可是拖鞋好像被保姆拿去清洗了。” 陈励深这才打量起她身上的着装。 他从来不知道,一贯喜穿牛仔裤和格子衫的梁肆居然也有这么… 这么性感的睡衣? “我房里有,跟我来吧。”陈励深目光一紧,将目光从她的身体上转移开。 梁肆心里暗笑。 陈励深,人家都用糖果骗小孩,你这算用药片骗女人么? “不了吧…我去阿姨那里问问。” 梁肆转身就走,陈励深又拉住了她:“这么晚了我妈都睡了。” “那我不吃行了吧,我自愈能力很强,睡一觉感冒就好了。”梁肆说完,柔弱的咳嗽了一声,将身子稍稍弯下去一点,露出了一大片春光… 陈励深不小心看到了她胸前露出的一片白皙,眼色一变… “谁让你穿这么少。”他口中责怪,手心却滚烫,拉着她就往自己房里走。 临到他房间的最 后一刻,梁肆忽然固执的停下来。 “我还是不进去了…” 陈励深转身看着她,她大大的眼里写满了为难,与挣扎。 然而他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依旧将她往房里拉。 “陈励深,”她再次站住,微微撅起嘴,露出小女人的羞涩来:“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药…” 陈励深一把将她拽进房里,大手一推,房门便关上了。 他将她堵在墙上,用膝盖顶住她想要逃脱的腿,一张俊脸带着灼热的呼吸俯下来,贪婪的欣赏着她黑色丝绸下的白皙脖颈… “我就是药…”他性感魅惑的贴近她的耳边,轻轻的说。 梁肆想笑,却还是假装无力的推他,陈励深喉咙一紧,便更加想要征服,搂上她的腰紧紧的往自己身上贴,梁肆软软的蹭着他,蹭得他□□焚身,恨不得分分钟就把她吃进腹中。 从没有发现,她竟会如此娇媚。 “陈励深,你放开我。”她调笑着望着他。 陈励深哪里肯放她,薄唇堵上去,舌头侵略进去,呼吸炽热,上下其手。 梁肆捧住他的脸,离开他的唇,双眼攫住他的视线,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陈励深,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梁肆觉得,今晚是个绝好的时机,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陈励深掐了掐她的腰,紧紧的贴住她的身子,如同顽石陷入泥沼,回答道:“你现在,很性感…” 梁肆摇摇头,撅起嘴:“不是…” 陈励深又重新凑上去,用舌尖去舔舐她的唇… “那是什么…” “是贱。”他听见她这样说。 陈励深陡然停下了动作,抬手摸上她的头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清明的眸子。 “陈励深,你不觉得我现在这样,很贱么?”梁肆始终是笑呵呵的样子看着他:“第一次是你强迫我成了你的女人,非我所愿,第二次我情难自禁,是我不对,但我们真的不能再有第三次了,事不过三,你想当情圣,可我…真的不想当第三者。” 陈励深忽然就明白了几分。 难怪,难怪她破天荒的穿得这么诱人出来转悠,原来是想找机会和他划清界限。 陈励深放开她,用拇指玩弄着她的唇,目色精明:“哦…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谈判?” 梁肆懒洋洋的靠在墙上,目光似水,像是一块被人拨开包装的美味糖果。 “也就是因为你是陈励深,我心疼你,不然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谈判的呢?你看看,你背着你的未婚妻和我上了床,我没要求你负责,只是不想当小三儿,这不正常吗?我这叫道德,而你,时下有个新词儿就是说你这种男人,渣、男。” 陈励深倒吸一口气,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陈励深,你看看我,除了少一只耳朵,我拾掇拾掇应该还有人要吧?我干嘛非可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呢,虽然这棵树…”梁肆挑逗的摸上他的胸肌:“很中用。” 陈励深倔强的将头一别:“就你这样伶牙俐齿的,谁敢娶你。” 梁肆眨眨眼,轻轻推开他:“那就试试喽,总之你记住,我们这种不正当的关注,已经结束了。” 她说罢,整了整衣服,在陈励深的审视中,拧开门锁,出了房门。 陈励深方才被她勾得欲壑难填,这会儿又开始心乱如麻。他咬咬牙,打开房门探出头去。 “梁肆!” 梁肆还没走远,回头一瞥,就见陈励深撑着房门,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自己。 “叫我干嘛?” “我这儿真有感冒药...” 不是说嗓子疼么,今晚不吃药的话明天严重了怎么办? “算了,我可不敢再过去。”梁肆嘴上拒绝,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感动。 “我保证不碰你。”陈励深摊了摊手,眼神要多纯良有多纯良。 梁肆站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那好,那你去给我拿,然后敲三下门,放我门口就行了。” 她说完,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没过多久,门上就响起了“咚咚咚”三声敲门响。 梁肆故意等了一分钟才开门,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她看到一盒感康被放在地上。 陈励深是个强迫症患者,那盒药被摆在与门线垂直的正中间,分毫不差,规规矩矩。 她的心里暖暖的,拿起药盒,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梁肆把小八从停车棚里牵出来的时候,发现它怎么打火都不肯动。 高崎楠也去停车场取车,路过的时候见她正对着电动车拳打脚 踢的,不禁笑着走过去:“你怎么这么没人性,人家当电动车已经够惨了,你还要打它。” 梁肆眼都不抬:“杰伦娶了媳妇,让我伤心,妈的一破车,也让我伤心。” 高崎楠“噗嗤”一声笑了,上前抱起她的车:“走吧,我载你去修。” “不用了…哎…” 由不得梁肆拒绝,高崎楠就将她的小八搬往后备箱。 … “这几天你也不和我一起吃饭了,也不和我一起吐槽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高崎楠一边开车,一边很很直率的问道。 “其实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挺不对的。”梁肆无聊的搓着手心说。 “嗯?” “我觉着吧,好朋友之间,应该是没有隐瞒也没有任何目的的。” 高崎楠不说话。 梁肆又自我检讨道:“可我对你有不满,有误解,却没有跟你说,而是选择与你冷战的方式,这样可能会产生更大的误会。” “你对我有不满,有误解?什么误解?” “高崎楠,我们俩是不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是。” “那我们要两盘小龙虾,好好谈谈心吧。” 高崎楠转头看了看她,点点头:“行,我请客。” … 热闹的大排档里,高崎楠搂着梁肆的肩膀,俊俏的小脸红扑扑的。 “阿肆,你太能喝了,我不行了…” 梁肆又开了一瓶雪花,打了个酒嗝:“我发现,你这人挺实在的,一喝酒就上脸,不错不错,小伙子实在!” 高崎楠好笑的看着她:“叫我小伙子?说的好像你多成熟一样。” 梁肆神秘的凑到他的耳边,微醉着说:“我已经,是女人啦…还不成熟?” 她说完,就傻笑着靠在他的肩上,又喝了一口。 高崎楠一怔,随即一笑:“那你也没必要骄傲呀!” 他自然明白她说的意思。 “是陈励深吧?”他问。 “嘘...”梁肆坐起来,严肃的看着他:“我要灭你的口!” “这算什么秘密吗?”高崎楠白了她一眼:“你去打听打听,后厨洗碗的大妈都知道你们俩有一腿。” “呃.. .那我不管,你知道了一个我的秘密,你也得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高崎楠说:“我有一回半个月没洗澡。” 梁肆立刻嫌恶的推开他:“有稍稍小一点的秘密么?这个秘密太沉重了!” 高崎楠喝了口酒说:“稍稍小一点的啊...你想听什么?” 梁肆看似随意的说:“跟我讲讲,你爸爸吧...” ... ☆、第27章 半生,不熟 【高崎楠说:“呐,小八给你搬下来了,你先坐在上面,我帮你按门铃,一会有人下来我就离开,以免你心上人误会,对了,明天别忘了给我西瓜霜,你把我嘴唇咬破了你知道吗?”】 陈励深坐在办公椅上,单手扶额。 姚大军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 “小陈总,董事长怎么会知道东乔印象您又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单凭上次您提了一嘴,这老头子就去查了?没那么巧吧?是不是有人卖了您?” 姚大军偷偷瞄了一眼陈励深,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会不会是...梁肆那个丫头?” 陈励深合着眼,也没理他,思绪混乱至极。 是不是梁肆,还用怀疑么?她下了他的床,就迫不及待的去出卖了他,而且出卖得光明磊落。 而如今,陈升知道了他的事,正准备召开股东大会,撤销他总经理的职位。 姚大军见他不说话,又说:“我知道您一定有您的对策,但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话,您就吩咐一声...” “需要你出面做什么?”陈励深忽然对上他的眼睛,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姚大军见他这种眼神望着自己,立马改口说道:“没什么,我都听您的。” 陈励深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他,目光中夹杂着重重的警告:“姚副总,不要总是自作聪明,五年前的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 ... 醉醺醺的高崎楠和梁肆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坐在江边的柳树下,看着夜色下平静的江景,头靠着头,远处看像一对恋人。 “我爸爸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年轻的时候酗酒,打架,不学无术。小的时候,邻居都跟我说,我爸爸就是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比一只耳还要坏。” 高崎楠喝醉了,他低下头,垂着眉眼,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想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爸爸的头,是被人砸坏的。”高崎楠突然这样说。 “没报案吗?查出来是谁了吗?”梁肆问。 高崎楠摇摇头:“他捂着头皮血流的脑袋跌跌撞撞的走回家时,我和我妈都吓坏了,我们想要报警,可他当时神智还很清醒,他说一定不能报警,否则的话,他也免不了牢狱之灾。我和妈妈都知道,这件事情绝不简单,因为就在他出事的前不久,我爸发了一笔横财。” 高崎楠总是能想起父亲当时春风得意的样子。 他把家里重新翻修了一遍,买了一套最贵的家具,脖子上手腕上都配上了金链子,走路的时候都昂着脖子,生怕邻里们看不见。高崎楠看到爸爸不再整天为了讨工钱出去打架,心里也跟着开心。 可妈妈总是会一脸担忧的问:“老高,你的钱到底从哪里来的?” 爸爸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直性子,一开始,他闭口不提,后来被妈妈问得烦了,就说自己去“干了一票”。 爸爸和妈妈说,他和朋友绑了一家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姓陈,勒索了几个钱,就把人给放了。 妈妈吓坏了,她说:“你这是犯罪啊!会被抓去坐牢的!” 爸爸却不以为然的说:“又不是杀人!他们有钱人把花不完的钱分我们花花,有什么问题!老婆,以后我给你买个大房子,咱们也住到市中心去!” 梁肆听到这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猜的没错,那天在高崎楠家楼下看到的那个人,果真是他的父亲! 她抬头审视着身边的这个人,她最交心的朋友,他竟然是割掉她一只耳朵的绑匪的儿子。 “没过多久,开始自以为有钱了的爸爸在市中心看中了一套房子,可是还差十万块钱。” 那天爸爸开着他那辆破面包车来接高崎楠回家。 “儿子,你先在车上等着,我去找个人。”爸爸这样说。 “当时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我那时候年纪小,觉得大人来开车接,是件很让人羡慕的事,”高崎楠说:“我故意把头伸向窗外,好让班级里的其他同学放学的时候可以看到我,我向门口张望,看看有没有熟人路过,可我看见爸爸正在校门口与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说话,那个男生冷冰冰的,不太想理他。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陈励深,爸爸口中说的,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梁肆听完他说的,沉默了许久许久,她忽然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崎楠:“我说你为什么会选择在深港工作,你是为了陈励深来的?” 高崎楠也拎着酒瓶站起来,步履有些打晃,他苦笑着望着她,说:“梁肆,你怎么这么警惕的看着我?” 梁肆摇摇头,坚定的望着他:“不是陈励深干的,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她说完,赶紧别过目光去,因为他怕,高崎楠看出她眼中的心虚来。 高崎楠走上前,扳过她 的肩膀:“梁肆,你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来找他算账的,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接近我父亲变成这样的真相,我想问问陈励深,那场绑架案和我父亲被人打伤,到底又怎样的联系。难道我没资格知道吗?” 梁肆甩开他的手,她始终为陈励深辩解着:“崎楠,你相信我,你爸爸受伤的事,和陈励深绝对没有关系。” 高崎楠看着她,看进了她的眼睛,精明的说:“我记得他和你求婚的那天,你说你们认识了五年,推算下来,你认识他的时候,不正好是我父亲受伤前后?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难道和你有关系?” 梁肆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被他的眼神逼迫的无路可退。 她害怕此刻咄咄逼人的高崎楠,更害怕面对那段往事。 她的脚就快要退到江边的时候,高崎楠眼疾手快的快步走上去,揽住了她的腰身。 “小心!”他抱着她,将她拉了回来。 梁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涨又晕,她用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疲倦的合上眼。 “崎楠,你相信我,别问了,真的,没有意义,你问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梁肆见他不答应,便抬头,十分诚恳的望着他:“你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她的意思是说,你也知道我爱陈励深,你就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面子上,可以不再追究过去的那些事吗? 可是高崎楠一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定定的看着她,手臂骤然收紧她的腰身,他带着酒气的头低下来,狠狠地的吻上了她的唇。 ... 梁肆也不记得高崎楠吻了她多久,只记得他用车子将自己送到陈励深家楼下的时候,跟她说: “呐,小八给你搬下来了,你先坐在上面,我帮你按门铃,一会有人下来我就离开,以免你心上人误会,对了,明天别忘了给我西瓜霜,你把我嘴唇咬破了你知道吗?” 梁肆骑在小八上,人事不知的笑着,打了个酒嗝,又昏睡过去。 ... 陈励深就坐在客厅里,听到有人按门铃,立刻放下书,走出去,一开门,就看见远处一辆车消失在转弯处,而家门口的一辆破摩托车上面,趴着一个烂醉如泥的醉鬼。 陈励深走过去,脸色可不怎么好。他用拖鞋踹了踹她的小腿 ,冷冷的说:“给我起来!” 梁肆紧紧地抓着小八,不肯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真让我伤心啊...” 她一边拍着自己的电动车,一边闭着眼睛念叨着。 陈励深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么?” 他让她伤心? “你真让我伤心啊...”她乱糟糟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屁/股高高的撅起来,像是刚刚从外太空大头朝下坠落到地球一样。 陈励深沉了沉:“你是说...我让你伤心了,对吗?” 原来她心里,一直这么难受,才会出去借酒浇愁?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陈励深看她的目光忽然柔软了起来。 “我伤心啊...”她摸摸电动车上贴着的周杰伦的头像“小八...你说...杰伦为什么这么早就娶媳妇了啊...” 陈励深的嘴角抽了抽。 她在说什么... “昆凌有什么好...为什么不娶我...” 陈励深满脸黑线! 原来她说的伤心,是因为周杰伦结婚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冷着脸,瞪了她一眼,伸手钻进她的腰身下面去,双手一托,便将她抱了起来。 梁肆又打了个酒嗝,熏得陈励深差点没吐了,俊俏的五官皱成一团! “嗯...不要...” 她闭着眼睛,嘴里又嘟囔着什么。 陈励深立刻警觉的站在原地,抱着她:“不要什么?” “不要亲我嘛...” “谁亲你?谁送你回来的?梁肆,你醒醒!” “啪啪啪!”某人情急之下,毫不怜香惜玉的拍了拍她的脸。 尽管是在醉梦中,梁肆仍旧感觉到了疼,反感的闷哼一声。 陈励深气得无处发泄,一脚踹倒她的小八!转身将她抱进了门! 陈励深关上房门,将她丢到床上去,嫌弃的脱下身上被她沾满酒气的t恤,露出精壮的上身,俯视着她。 他的双手支在腰上,看了看,还是不放心,将她左翻翻,右翻翻,找找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陈励深...”她的脸扎在被里,闷闷的问:“是不是...你... ” “是我。” “陈励深...” “我、说、是、我!” 怎么喝醉了就跟弱智一样呢! 梁肆困极的闭上眼睛:“是你就好...这样...我就能安心的...嗝...走了...” 某人说完,眼睛上翻,昏睡过去。 陈励深的嘴角再次抽了抽... 神、经、病... ☆、第28章 时光的暗伤 【爱一个人,就好似,他在你心里存了一笔巨款,任他怎样挥霍,每日每分,都会生出一笔不菲的利息。只不过有人一本万利,而有人,却注定爱得穷途末路。】 梁肆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陈励深的房间里,而此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陈励深早就去了大酒店,阳光*辣的从窗子照射进来。 她看了看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拍脑门,几乎是跳下了床! 今天十一点半,董事长要召开股东大会的,说是要找她出席做会议记录! 还好昨晚陈励深没有趁人之危什么的,她身上还整整齐齐的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尽管衬衫有些褶皱,但梁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穿上高跟鞋,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本想进去照一照镜子,整理一下头发,可一想今天会议的重要性,就索性豁出去了,反正她也不化妆,一天不洗脸也丢人不到哪里去。 宿醉真是耽误事! 叫了一辆出租车,梁肆直奔酒店,上车的时候师傅一愣,直勾勾的看着她。 “深港大酒店!快点!” “姑娘,您这...”师傅指了指她,咽了口唾沫。 梁肆不由分说的坐进车里:“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很狼狈,昨晚喝多了。” 师傅苦笑着摇摇头,推倒了打表器。 心急如焚的赶到了大酒店,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员工无比对她投来瞩目的目光,梁肆哪里顾得上别人看自己洗没洗脸这种事,坐上电梯直奔十五楼会议室。 “叮”,电梯门打开,她迈出步子往十五楼走,恰好碰见刚刚从商务中心走出来的高崎楠。 高崎楠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拿着一沓子台卡,玉树临风的精英模样,与昨天给她讲故事的那个小男孩心态截然相反。 “早。”梁肆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越过高崎楠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 “你干嘛?”她站住,拧着眉毛看他。 高崎楠也看她,愣怔了半晌。 “你跟我来。”他忽然严肃的拉住她的手,眉眼间却似乎在压抑着笑意。 梁肆摸摸自己的脸,总感觉心里毛毛的,似乎哪里不对劲,只能跟着他来到了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两人恰好碰上陈励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梁肆没想到会这么巧,下意识的将手从高 崎楠的手中抽了出来。 陈励深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他们俩的亲密,接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到洗手台前去,手伸到感应器前,水流静静的落下。 高崎楠也像没看见陈励深一样,将她拉过来,站在镜子前。 “你看吧。” 梁肆往镜子那么一望,立刻吓了一跳!她的脸上,竟然用粉红色的口红写这两个大字:脑门上写着一个“小”字,嘴巴两侧写着一撇一捺一个“八”字! 她居然就顶着这样一张脸走了一路?!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梁肆胡乱的用手蹭着,一时间,脑子也没反应过来,而嫌疑最大的罪魁祸首,正逍遥法外的洗着手,然后将手上的水珠优雅的甩了甩。 高崎楠忍不住笑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扳过她的身子,从西裤口袋里抽出一张清风的湿巾,然后轻轻地,帮她擦拭着嘴角。 “你们家是不是有小孩子?” 高崎楠靠在洗手台前,背对着镜子,高度便矮了许多,梁肆面对着她,距离很近,脸刚好与他平齐。 陈励深看着梁肆在别人怀里乖巧的样子,目光忽然黯淡了下来。 他们的动作太过亲密。 梁肆此时什么都顾不得,根本发现陈励深正在看自己,心急的高崎楠说:“你别这么慢嘛,快给我好好擦擦呀!我一会还要开会呢!”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女人着急时特有的哭腔,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是在撒娇,而高崎楠则是耐心又细致,像是体贴的男友正在哄着自己生气的女朋友。 擦着擦着,梁肆忽然有一道寒光射过来,让人不寒而栗,她微微侧头,想要去看陈励深,却被高崎楠一拧眉,凶巴巴的掰正了脑袋。 “不许动!”高崎楠严肃的说。 梁肆“哦”了一声,任由高崎楠摆弄着,脑子里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与高崎楠喝完了酒,就回了陈励深家,然后... 哦...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是陈励深抱她回家的! “陈..” 他走了? 她刚一回过头,想问问陈励深是不是他搞的鬼,却忽然发现洗手间里只剩下她和高崎楠两个人了。 “好了,你快去会议室吧,股东们 都到齐了。” 高崎楠把手里沾满口红的纸巾一扔,转身去洗手台洗手。 “哦!谢啦!”梁肆转身跑出了洗手间。 高崎楠微微抬眼,看看镜中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 敲开会议室的门,没有人注意到她进来,坐在会议桌上的这些人都是公司的股东,三三两两的交谈着,而最靠近董事长位置的陈励深,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里,摆弄着pad,董事长的位子空荡荡的,人还没有到。 梁肆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小椅子坐下来,拿出笔记本。 “听说,董事长想撤了陈励深总经理的职位。”坐在最边上的两个老股东,交头接耳的说话,梁肆听得一清二楚。 “早就该这么办了,这集团还没给他,就被败成这样,大酒店现在,一天不如一天。” 梁肆戴上耳机,堵住耳朵,拿出手机给陈励深发了条微信。 混蛋陈励深,你竟敢往我脸上涂口红? 陈励深坐在那里,手指慢慢的划在pad上,面无表情的给她回了个图片。 梁肆一看,是aaron被她画成花脸的照片。 拿她和小狗比! 梁肆发了个抓狂的表情:贱人。 陈励深回她:成全你。 似乎话有所指。 梁肆想了想,不知什么意思,又回复:我明白了。昨晚你见我睡着的样子实在美艳,怕忍不住对我做不该做的事,所以故意把我画丑对不对? 梁肆抬头看看陈励深,发现他冷笑了一下,回复她:难道你不知道鬼片里有一种压惊的方法叫做“画符咒”么? 梁肆隔老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关掉微信! 人都说喝醉酒之后与平时的样子总是截然相反的,像是她认识的某一个女同学,平时大家闺秀温婉可人,喝醉了之后裤腿一撸嚷着要坐出租车后备箱里。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推理的话,尽管从未见过自己醉酒的样子,梁肆也坚信,自己醉了的时候一定是一只柔弱娇媚的小猫咪。 哪像他说的,还要压惊?真是夸张! 过了半个钟头,董事长还是没有来,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梁肆抬头一看,马秘书一脸严肃的走到陈励深身旁,俯身贴耳同他讲了什么,陈励深听后,脸色微微一边,却无比淡定的站了起来,宣告大 家董事会不开了。 有人疑惑的问:“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呢?” 陈励深看着提出疑问的那个人,像是与自己无关一样,将pad界面上的游戏退出来,说道:“董事长在来的路上突发脑溢血,人正在省医院抢救。” ... 董事会散会,梁肆跟在陈励深后面,出了大酒店的门,她看到他坐进了自己的车里,手扶着额头,看不清表情,他对司机吩咐了一句什么,司机便将车调了个头,开走了。 梁肆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车消失在路口,出神。 而一直住在酒店的裴叶琪,此时也闻讯走出酒店,正给司机打电话,叫司机备车,可过了几分钟司机还是没来,裴叶琪焦急的走下台阶,用手臂挥舞着,拦住一辆出租车。 裴叶琪坐进车里,刚要关门,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梁肆不由分说的坐进去,很自然的说道:“师傅,都去省医院,拼个车。” 出租车司机回头问梁肆:“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先上的,小姐,您去哪儿?” 裴叶琪瞪了梁肆一眼:“我去省医院!” 出租车司机自然高兴:“那正好!都去省医院!” 梁肆和裴叶琪坐在后车座上,一左一右,都看向窗外,谁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裴叶琪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她。 “看我干吗?”梁肆也偏头看她。 “谁看你了...”裴叶琪别过目光去,好像还在介意她坐了她的车。 又过了一会儿,这次是梁肆先说了话:“喂,你说,突发脑溢血是不是特别严重?” 裴叶琪想了想:“是吧...我不太懂,反正我有一个闺蜜,她父亲就是突发脑溢血过世的。” 梁肆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 尽管陈励深当时宣布散会的时候,表现得那样淡定,可是她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微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很难受。 裴叶琪看了看她,问道:“刚才你也在吧?他是不是很难受很担心?” “没有。”梁肆敷衍的说。 “不说拉倒!”裴叶琪看得出她不怎么爱打理自己,有点丢面子,别过头去不吭声了。 梁肆拧起眉头说:“老是说‘拉倒拉倒’的,你怎么 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呢?” “我哪有你成熟哪有你精明呢?明明是人家先打到的车你硬是要坐上来,什么事你都要抢。” “我抢你什么了?”梁肆挑挑眉。 “你敢说你不想抢陈励深?” “呵。”梁肆冷笑一声,硬生生的将尖锐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裴叶琪一见她不反驳自己了,倒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有什么好说的。”梁肆昂了昂头,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梁肆以为裴叶琪肯定不会再说什么了,慢慢转过头,却发现她正在注视着自己。 梁肆不耐烦的问:“你又看什么?” 不知为何,梁肆碰上裴叶琪纯净的眼眸时,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说实话,从始至终,裴叶琪都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而梁肆,却显得龌龊小人了许多。 “阿肆...”无论她与她亲疏远近,裴叶琪还是一直这样叫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有多爱陈励深?” 梁肆觉得她的问题很无聊:“你这是在做指标衡量么?然后决定你是否要把他让给我?” “你就当,我们之间还是好朋友,和我说说。” 梁肆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她看着裴叶琪,紧绷的心渐渐地软了下去。 “这怎么说呢...” 裴叶琪很认真很真诚的看着她。 梁肆望着她如此目光,觉得不说残忍,说也残忍。 干脆不理她,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有多爱他?裴叶琪的问题问的太天真了。 她爱他,爱到觉得眼里没了对手。 即使有裴叶琪这样的好女孩在他身边,也从不会有过放弃的念头,因为在她的意识当中,陈励深终归是要爱她的,不管爱的早或是晚,多还是少,只要有星点火亮,梁肆就会努力的让它变成烈火。 而这种没有缝隙的执着,她要怎么形容? 爱一个人,就好似,他在你心里存了一笔巨款,任他怎样挥霍,每日每分,都会生出一笔不菲的利息。 只不过有人一本万利,而有人,却注定爱得穷途末路。 ☆、第29章 时光的暗伤 【原来人在脆弱的时候,对爱的人示以血肉,对不爱的人则示以城墙。】 梁肆很害怕坐医院里的电梯。 那种又长又大的,刚好能装下一个急救推车的大电梯。 每当站在这样的电梯之中,她就会不禁联想,再这样狭小的空间之中,曾经楼上楼下地运送过多少新生的人,和多少具冰冷的尸体。 就像是生死循环因果轮回的铁皮载体,通向人间,也通往炼狱。 裴叶琪下车之后比她走得快得很多,梁肆心事重重的在她身后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中,便失去了裴叶琪的踪迹。 几经辗转打听到陈升的消息,护士说病人正在抢救室里,情况不太乐观。 梁肆走出那令人窒息的电梯,往手术室走去,打远处,她就听见了裴叶琪安慰陈励深的声音。 她站在走廊的另一头,转角处,背靠着墙,低下头,没有走过去。 “励深,你是不是很难受?你难受的话就和我说说...”裴叶琪在他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励深勉强的绷直着嘴角,看起来并没有多着急的样子。他冲裴叶琪笑笑,竟还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柔的说:“别,别和我说话。乖。” 裴叶琪也亲昵的摸摸他坚硬的发丝:“可是我很担心你。” 陈励深说:“我很好,真的。” 这时,手术室里的医生走出来,让陈励深签病危通知书。 陈励深很镇定的站起来,尤其顺畅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深”字最后的一个点,他写得格外用力。 “儿子?” 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唤他... “儿子,这个‘励’字不要写得这样幼圆,爸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励精图治,可不是让你以后做个小胖子!” 他看见年轻的父亲正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一笔一笔的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小小的陈励深,胖嘟嘟的,很不满父亲总是嘲笑他胖,却敢怒而不敢言。他又歪歪扭扭的写了个“深”字,写完之后觉得还不错,扬起小脸等着父亲表扬。 “写的不错。”父亲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瓜:“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里有个‘深’字么?” 他摇摇头。 “儿子,在遥远的南方,有一座城市,那里正在飞速发展,到处都是商机和机遇 ,那是一个神话一样的城市,能让你的梦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无限放大,很多人在这座城市里变成了富翁。” “是深圳么?” “你知道?” “妈妈以前跟我说,她说爸爸的家在深圳,后来到北方念书遇见了妈妈,因为妈妈怀了我,姥姥姥爷都在北方,爸爸就再也没有回到南方,她说爸爸特别想回深圳闯一闯。妈妈说,是她耽误了你的前途。” 父亲的目光放向远处,眼里充满光芒:“我的家以前在深圳的一个小村子,后来你爷爷过世,我就卖了房子来到了北方,后来才发现,我以前的邻居都成了富翁,现在个个腰缠万贯。深圳发展得太快,有很多新鲜的东西,有机会,我真希望你能有机会去那里捞金。” “爸,你是想让我捞金子么?” “捞金就是...先不跟你说这个了,你赶紧把你的名字给我学会!你个小笨蛋!” ... 陈励深将病危通知书递给医生,看着手术室的门又重新关上。 裴叶琪担心的看着她:“励深,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陈励深此时已经说不出敷衍她的话了,他竖了竖手掌,示意她不要说话,静静地,面无表情的重新坐了下来。 裴叶琪的手机响起,是她的妈妈。 “妈,你到医院了?嗯,好,我这就下楼去接你。” 裴叶琪离开手术室,加快脚步往出走,走过拐角的时候,看到靠在墙上的梁肆,愣了一下。 “你...你过去看看吧。”裴叶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去。 梁肆抿了抿唇,站直身子,脚步很轻很轻的走过去。 她看见陈励深坐在等候区里发呆。 她走到他面前去,靠近,他坐在,她站着,她俯视着他,什么都没说。 陈励深低着头,方才死水微澜的表情此刻稍稍有了一点变化,沉默着。 “他要死了。”梁肆淡淡的,将最坏的话丢给了他。 陈励深紧紧的绷住唇线,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小腹上。 他收紧着手臂,再收紧,仿佛要把她的腰身折成两截,像是溺水挣扎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 梁肆心疼不已,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像是在呵护着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难过...” “我不难过。”他搂着她,手掌无意识的摩擦着她的腰,夏季轻薄的布料将她的体温真是的传递在掌心,让陈励深觉得很暖,很踏实。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就这么死了,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清,沙哑,却有只有梁肆才能够识别的软弱和怯懦。 “乖,人在世上不容易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啊,”她蹲下来,与他平视着,捧起他苍白的脸颊,四目相对,温柔的说:“我跟你打赌,赌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出来的,怎么样?” 陈励深空洞的望着她,一脸的无助:“梁肆,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如果手术室里的人死了,那么这些年,积压在他身上重重的怨,何处安放? 他处心积虑要做给他看的一切,又要给谁看? 他曾做过那么多荒唐的事,最终,岂不是要成了吹散骨灰的海风? 梁肆摇摇头:“你还有好多人为之而活。比如你妈妈,比如,未来的妻子,你的孩子。上天总是会安排源源不断的牵挂来羁绊着你,羁绊着你活下去,你还怕什么呢?” 未来的妻子... 他愣住,一向骄傲自信的梁肆,没有说出“你还有我”之类的话,而是用“未来的妻子”取而代之,这代表着什么? 陈励深似乎越想越疲惫,缓缓地闭上眼,在她身上蹭了蹭:“你抱抱我...别走...” 梁肆重重的点点头,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体上。 裴叶琪回来,站在远处忽然看见他将头靠在梁肆的身上,梁肆正说着什么,而他则安静的听着。 裴叶琪咬了咬唇。 她忽然明白。 原来人在脆弱的时候,对爱的人示以血肉,对不爱的人则示以城墙。 手术进行到半夜,陈励深的父亲还没出来,梁肆趁他慌神的功夫,悄悄地给陈母发了条短信。 裴叶琪和她的母亲来过了,裴叶琪的妈妈看到陈励深抱着梁肆,很吃惊,而裴叶琪则落寞的将母亲拉到了一旁,母女俩安静的坐到了一边。 ... 最后梁肆赌赢了,陈升被抢救过来了,不过还需要进加护病房观察。 梁肆感觉到陈励深明显松了口气,只是他并不表现出来而已,在得知陈升抢救过来之后,直接站起来,当着裴叶琪母女的面,牵着梁肆 的手走出了医院。 两人没有车子来接,索性就牵着手走在路上压着马路,盛夏的夜不冷不热,像是梁肆的体温,让人舒服极了。 在夜色中走着走着,梁肆忽然甩开了他的手,夜间的感性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姿态。 “什么关系啊牵我手?” 陈励深站定,拧着眉头看着她。 梁肆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今天不是自己矫情的时候。遂摆了摆手,重新抓起他的手,说:“哎呀好啦好啦!给你牵给你牵行了吧!可怜巴巴的...” 陈励深继续拉着她的手,走着,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肆打死改不了嘴硬的毛病:“怎么说呢,看你也挺可怜的。主要是长得帅,看起来更可怜。嗯!” 她说完,还自己点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 这种说法多符合当下这个看脸的世界之规则。 “除了这个呢?”陈励深很认真的问。 “你有一颗不想当花瓶的心我很是欣慰,”梁肆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你爸,但就像你说的,你恨他,所以你需要他好好的,这样你就能有机会让他悔过让他难过。而我对你,也是一个道理。你得好好的,我希望你好好的。不然我恨谁去?” 陈励深听到她说那个“恨”字,眼眸忽然暗了暗。 他和她之间,始终有什么横亘在中间,这不是谁想迈步就能跨过去的。 梁肆见他今天已经够累了,便撇开那个话题,拿出手机说。 “我们打车回家吧,好不好?” 因为今天陈励深的难过,梁肆格外的温柔有耐心,一句“好不好”,让他很听话的点点头。 梁肆忽然想起昨天快的软件送了她一张代金券来着,于是拿出手机。 “知道打车软件么?” 陈励深很温柔的看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根本没听她在讲什么。 “喂,我问你用过打车软件吗?” “哦,什么软件?” “我真是很傻很天真,”梁肆翻了个白眼:“像你们这种出门有车接的土豪怎么会用这种东西呢?你看到这个界面没?”她指了指手机上的定位。 陈励深任由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只安静的看着 她。 “只要对着手机说出你要去的地方,司机就能接到你的单子了!是不是很神奇?” 梁肆其实是故意哄他,分散着他沉重的情绪。 陈励深看着她仰着脸对自己笑的样子,心头暖暖的,忽然很想亲吻她的唇。 他盯着她的唇,脸慢慢的低下去,靠近。 梁肆正摆弄着打车软件,并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一下子将手机举到他的唇边,陈励深没亲成,脸顿时僵在了半空。 “快快!对着话筒说出你要去的位置。” 陈励深一愣:“怎么说?” 梁肆清清嗓子示范了一下:“咳咳!你就说‘师傅,我们要到湖旭路水岸南墅’!” “哦,”陈励深呆呆的将唇凑到她举过来的手机旁,有些不太习惯,不自然的说:“师...傅,我们要到湖旭路水岸南墅...是这么说么?” “不错!”梁肆笑眯眯的点了一下确认,发布了一条打车信息。 她扭过头,有点小雀跃的样子:“哈哈,教土豪打车的感觉真爽!” 陈励深看她笑,也跟着浅浅的笑了。 夜风轻轻的吹过来,他牵着她的手站在路边,他的目光始终贪恋的流转在她身上,看着她所有稀松平常的小动作。 看她为自己温柔的样子,看她叽叽喳喳告诉自己车马上就要来了时兴奋的样子,看她拿着手机到处寻找信号的蹙眉样子,看她因为一张四块钱的打车券而满足的样子... 陈励深觉得,眼前的一切因她而真实。 梁肆,有一天... 当你不再记恨我,或我不再愧疚你,你说的那个我未来会去心疼的妻子,是不是你。 ☆、第30章 时光的暗伤 【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好像早就已经死了,却被拖拽了万里。他好怕守不住这瓦薄,她却始终游刃有余。】 陈升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虚弱的躺在床上,张了张眼。 氧气罩将他的呼吸声无限放大,吵闹在耳边,仿佛是催命。 “你醒了?”床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温柔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上辈子。 “老…老婆…”陈升虚弱的眨了眨眼,看着坐在床边的,慈眉善目的女人。 那女人苦笑着摇摇头,没答应。 陈升着急啊,他想说话,他想告诉她,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想将给她听,看她担心自己的样子。 “陈升,你忘了吗?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这女人幽幽的提醒他。 陈升看了看这四周的白墙,再看看窗外的阳光,视线又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她的模样变了,面部肌肉下垂,眼眶也深了,记忆中乌黑亮丽的长发如今早已剪去,黑白掺半。 “老婆…”陈升固执的唤了一声,忽然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呜咽着哭起来。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嘴上架着的氧气罩上挂满了水珠。 陈母目光安详,相比之下显得从容多了,这个他深爱的男人,这个多年未见的男人,并非像他当初所预期的那样过的快乐。 “我昨晚为你做了祷告。”陈母说:“可我不知说什么,我求主饶恕你?” “老婆…”陈升目光涣散,神志不清。 “不要叫我。”陈母淡淡的说。 陈升闭了闭眼,脑海中尽是她年轻貌美明艳动人的样子。 这些年来,他总是会偷偷的躲到他那装修奢华的书房,回忆他们之间粗茶淡饭的小日子—— 他与她相识于那年的校园联谊舞会,他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的交际舞跳得很好,成了全场的焦点,翩翩起舞,宛若彩蝶。后来,才华横溢年轻多情的他成了她的舞伴,他曾嫉妒的说过,以后只有他才能做她的舞伴,谁都不行。 他们相爱,结婚,他为了她留在了北方,她为了她相夫教子。 她人美如花的经营着一家鲜花店,他是死气沉沉的公务员,她总是鼓励着他,支持他的梦想,就算他在四十岁几岁的时候突然提出要辞去铁饭碗到大酒店里做 大堂,她也没有说什么。 他在工作上卖力认真,得到了总经理的青睐。 公司年会上,他带着依旧年轻动人的她出席,已为人妇的她却羞怯得不敢上台。 看着他与董事长千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她心里隐隐的不是滋味,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家给即将面临高考的儿子补习,一双手却伸向了她。 那是他们酒店的总经理,一个秃顶男,她想要拒绝,却怕得罪了他的上司。 那晚她的脚被踩了好几次,他却浑然不知。 几天后,他兴奋的告诉她,集团有一个去深圳培训的机会,他想要把握。于是周末的时候,他把那天与她共舞的上司请到家里吃饭,那人在席间,始终色迷迷的看着她。 三天后,去深圳的名单出来,却没有他,他急切的找到了总经理,在办公室里,总经理却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们家的钥匙,只要借我一晚…那…深圳的名单里,就有你的名字,而且我保证,你一回来,就是副经理。” … 陈励深猛地睁开眼,躺在床上,呼吸粗重,他梦见,天空下起了血红色的大雪… 他踩着雪花走在回家得路上,鞋底与雪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他踏进了小区,踏进了单元门,他一步一步的上着楼,鞋底的红色雪花就被踩成了一个个小水沟。 一个粗胖的男人突然从楼上跑下来,一边提着腰带一边唾骂着嘴角上挂着几处血痂,迅速的乘车消失在大雪中。 陈励深头皮发紧,飞快地跑上楼去! 只见家里的门半开着,母亲呜咽着躺在地板上,白色的内裤还挂在脚边,头发上黏着令人作呕的浊白浆液… … 陈励深从床上坐起来,紧紧的闭上眼睛!抄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狠狠的向门口砸去! 梁肆正走过来叫他起床吃午餐,一下子被他丢来的花瓶吓得跳了老高! “怎么了这是?”梁肆站在门口,不解的看向头发蓬乱,眼眶发红的他:“不是说补眠吗?怎么了?” 陈励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尚未从梦境中脱身,也不管是谁,牙缝中挤出一句: “滚!” 梁肆吓得一哆嗦,立刻觉得不对劲,走过来,坐在他床边:“陈励深…” “我叫你滚!”他随手拿起一块手表,朝着梁肆的脸上重重丢 去! 梁肆尖叫一声,捂着脸站起来,退了好几步! 她从未见过陈励深这样! 他怎么会对她动手! 她迷茫的站在原地,惊吓得望着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红着眼,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这样对峙了几秒钟,他眼中的杀气慢慢散去,变得清明,看她的时候目光变得错愕与愧疚。梁肆才知他可能是做了噩梦,沉浸梦里无法分辨,于是稍稍挪近一小步,重新坐回床边… “励深…是我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励深的瞳孔中渐渐的有了焦距,呼吸才变得平缓些… “没事的,”梁肆抽了抽嘴角,勉强笑笑,用手拍了拍他乱糟糟的头发,用玩笑缓和气氛:“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发现我往你新买的ck内裤上画乌龟而生我的气呢…” 陈励深忽然紧张的看着她的脸… 他忽然倒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开始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陈励深你你你别吓我啊!做个噩梦不至于疯了吧?”她坐在床上,扭头看着他。 陈励深拿着创可贴过来,手掌按着她的头: “别动,出血了!” 出血了? 一定是刚刚那块手表飞过来,划破了她的脸,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梁肆立刻将五官夸张的扭曲起来:“哎呦哎呦!完了完了我破相了!” “别用手摸!先贴上创可贴!”陈励深打开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她右侧颧骨上指甲那么大的小口子,悔恨不已。 “呜呜呜…完了,我说怎么疼得要命呢!这罪遭的!陈励深你快带我上医院!” 陈励深也有点慌,一边撕创可贴一边点点头: “嗯,打个针吧!” 梁肆最怕打针了:“其实也没那么疼啦…” “那不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留下疤痕更糟糕。” “没事没事!哎?奇怪!一点不疼了?真不疼了!” “真的?” “要不你给我钱我自己去医院?”梁肆挑挑眉,心里计算着修小八需要多少修车费。 陈励深手劲儿可一点不温柔,扳过她乱动的脸一贴,梁肆的脸上便多了个创可贴。 梁肆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 陈励深方才一着急,竟只穿一条白色的四角裤下了床… 而此刻,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腹肌,而视线,也忍不住落在他ck的内裤上… “喔喔喔喔喔喔…”梁肆猥琐的向他那里张望着,丝毫没有羞涩之意,反而像个女流氓,嘴里吹起了口哨。 陈励深发现她在看自己,一低头,顿然目光一紧!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块布料遮身! 陈励深尴尬的轻咳一声,耳根顿时红了,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衬衫,合衣系扣,那洁白的衬衫垂在他的小腹,让梁肆挑挑眉,站起来。 “陈励深,你的两条腿比女人都直呢?”她欣赏得搓着下巴,目光打量在他的长腿上。 陈励深淡定沉稳的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向远处衣柜走去,打算穿裤子。 “你先出去吧。”某人心情不太好,走到衣柜旁,下了逐客令,另外也是想换条内裤不方便她在。 要说梁肆这人有多烦人呢,全世界只有陈励深最有体会—— “那可不行,我这为了你都破了相了,就这么走了我多不甘心?” 陈励深回过身来,一张扑克脸,俊眉一挑:“不然你怎么才甘心?要我以身相许么?” 梁肆撇撇嘴一副我才不稀罕的样子,做了个money的手势:“修车钱给我,小八是你踹坏的。” 陈励深一眯眼:“你确定?” 他并不是小气,只不过不喜欢被冤枉而已。 “对!”梁肆硬着头皮,很肯定的点点头。 陈励深一想,他那一脚也不轻,便点了点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 他这么一大方,梁肆还真有点不习惯:“你就不怕我刷爆你?” “这是副卡。”他说。 梁肆沉默了一下:“这张是你给你妈妈办的副卡对吧?” “不是。” 梁肆咳了咳:“那是给裴叶琪办的?” 陈励深盯着她的眼睛:“不是。” “啊哈哈…”梁肆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能装傻,挠挠头:“其实吧,修小八也要不了几个钱,我就不讹你了!” 梁肆向后退了几步,笑眯眯的看着他。 陈励深的心忽然被她脸上强撑着的笑弄 得生疼,那句“给你办的”他始终没有开口。 “你不要?” “还是不了吧!”梁肆和气的笑着:“我这人眼高手低的没个准儿,多了少了的到时候没法算。” 陈励深把卡塞进她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认真的看着她,眼底深邃如深谷:“‘到时候’是什么时候,你要和我‘算’什么?” “你看你这人?”梁肆剜了他一眼,严肃的批评道:“床气怎么这么大呢?人家今天都受伤了!” “梁肆…”陈励深想要说什么,梁肆打断他—— “哦对了!我说我在你新买的内裤上画了一只乌龟是骗你的,我不会画乌龟,就画了只蝴蝶!”她笑着眨了眨眼,转身出了房间,临走前把他的卡放在了门口的花架上。 陈励深的眼睛闪了闪,望着花架上的那张副卡,出神。 陈励深忽然觉得强烈的想要拥有,却抓不住捕不到,但某一刻却又那样真实。 他的心由凉变暖,有时又只是片刻而已。过去他放弃的忽视的不想要的,现在却是依附的寄生的离不开的。 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好像早就已经死了,却被拖拽了万里。 而他,好怕守不住这瓦薄,她却始终游刃有余。 ☆、第31章 我们要不要扯平 【念书的时候,每次第一节课不想去上,躺在床上睡懒觉时,只要一说‘导员来了’,大家准被吓醒,但你知道吗,这招对陈励深不管用,要让陈励深醒,你得说‘梁同学’来了。】 近来陈励深尤其忙,梁肆知道他因为父亲的事情心里乱,所以也就不敢叨扰他。 这大概是认识这么久以来,梁肆第一次没有闹陈励深。 为了让陈励深多清静几天,梁肆特意办了张美容卡,每天晚上躺在美容院里做着spa和推拿的时候,梁肆就不禁感慨,陈励深啊陈励深,为了让你清静两天,我竟然花了两千大洋来拴住自己,这才叫真爱啊! 为她做筋络疏通的小姑娘手法极好,把梁肆伺候得直想将她带回家。 “亲爱的,我们下个月还有活动呢,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们的新套餐哦!” “下个月啊…我考虑考虑…”梁肆算了算,下个月就不要了吧,两千块好贵的。 美容师小姐笑眯眯的为她按了按脸:“亲爱的,有男朋友了吗?可以和男朋友撒撒娇,让他给你办一张下个月的卡。” “亲爱的,我没男朋友。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梁肆玩笑道。 “我要是手里有人一定介绍给您呢,您这么漂亮。”美容师小姐很贴心的将手绕过她的耳朵,在脖颈后做起按摩来。 “不过,梁小姐,”美容师卖不出卡似乎不太甘心,又说:“我看你额头发黄呢,好像妇科不太好。” “这有关系?”梁肆心不在焉的闭上眼,有一搭没一搭的。 “当然有关系,您月事都还正常吧?” “正…”梁肆话说了一半,停住了! “今天几号?” 美容师答:“28号呀!” 梁肆一下子坐起来,如遭雷击! 28号了吗? … 下午,梁肆在省中医院挂了个妇科的号,惴惴不安的坐在等位椅上。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迷迷糊糊的记不住自己的月事,大姨妈登门拜访的时候,她总是很烦,可如今姨妈迟到了,她却傻眼了。本想买支验孕棒验一下,但后来想想,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那就趁这个机会调理一下身体,所以干脆来到医院。 “乔寒!我好怕…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了啊?”坐在她后面的一个女人啜泣着,已经矫情了十分钟了。 梁肆实在受不了,回头望过去,就见后座的一个帅哥正拧着眉毛不耐烦的抽着烟。 “好宝宝,宝宝最乖了,就验个孕嘛又不手术,你老是哭什么?”帅哥很温柔,脸上却多了几分敷衍。 “人家万一有了呢?你要不要娶我?”女人啜泣着问。 “宝贝儿,你逗我了呢吧?嗯?” “乔寒,上床的时候你可说你是认真的!” 梁肆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得远一点去。 渣男,明摆着搞大人家肚子不想负责。 护士开始叫号,一直啜泣着的女人进去了。 梁肆也正准备进去,却发现那个帅哥坐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 “哈喽美女。”乔寒眼泛桃花,冲她摆了摆手。 梁肆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这种男人真够渣的,女朋友还在里面检查身体,一刻都忍不住出来猎艳。 “美女,看你面熟啊!”乔寒说。 梁肆冷着脸看他:“帅哥,我可是来看妇科病的。” 乔寒大笑一声:“你误会了,我真不是对你有意思,我很挑的。” 梁肆冷笑一声:“看出来了,都挑到妇科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准备去产房挑啊?” “啧啧啧啧,”乔寒捂着胸口,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梁肆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耐烦的拎着包站起来,恰好此时护士叫到了梁肆的名字,她便头也不回的进了诊室。 这是梁肆第一次看妇科医生,还是一个面相不那么和善的妇科医生。 医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说吧,怎么了?” “我月经推迟了半个月。”她说。 “有性生活多久了?” 梁肆脸一红:“不久…” “有可能是月经后期也可能是,怀孕了。” “不会吧…” 医生白了她一眼:“别和我说不会吧,我最烦你们这些年轻的姑娘这种反应。结婚了吗?” “没…” “打算结婚吗?” 梁肆沉默着,没回答,又说:“医生,怎么测怀没怀,最准?” 医生似乎是见惯了她脸上惊慌的表情,随手在单子上写了几个字,然 后递给她:“出门左转,抽血去吧!” … 梁肆站在采血处的排队里,嘴唇发麻,脸色苍白。 她从小到大最害怕打针了,如今又有晕血的毛病,只要一想到要抽血,腿就开始发软。 她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陈励深… 陈励深… 她上唇碰着下唇,失神的轻念着他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体内像是被装上了一颗定时炸弹… 陈励深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般,电话竟在此时打了过来。 梁肆的手有些哆嗦,手一滑就挂了他的电话。 陈励深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打了过来,这次梁肆没理由再挂断,只能硬着头皮接起来。 “为什么挂我电话?”陈励深沉声问。 “我…我和朋友玩呢!” “朋友?哪个朋友?” 梁肆嘴角抽动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瞧你这话问的,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管那么宽呢你!” 陈励深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一些:“你阿姨叫你今天早点回家吃饭,她给你做了排骨。” 梁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这事儿么?” 眼看着马上就要排到她了,梁肆怕待会儿护士一讲话,陈励深就会听到,于是急切的说:“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我这里说话不方便。” 陈励深实在觉得她的理由很可疑:“你和哪个朋友在一起玩这么不方便?” 梁肆想了想,瞎编也只能编到她唯一的朋友身上:“和高崎楠在一起呢,不说了啊!” 没等陈励深说话,梁肆就心虚的将电话挂断了。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窗口前。 “把袖子挽起来。”抽血的护士说。 梁肆慢慢的将袖子挽起,将胳膊伸进去,之间她轴间的血管在护士的拍打之下变得突兀起来。 针头穿进她的皮肉,梁肆狠狠的闭上眼睛,咬牙挺过了这几秒,就听见护士说:“好了,用棉签按住了,别出血。周三下午来拿结果。” 梁肆面色如纸,缓缓的站起来,手一抖,压错了位置,针眼处冒出了一些血珠来。 梁肆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站起身,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摇摇晃晃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悉数被抽走了一 般,嘴唇麻麻的。 “小心!” 晕倒之前,她看见一个身影接住了自己。 “你怎么了梁肆?”乔寒紧张的扶住她,看着她额头布满了冷汗。 “我晕血…没事…”她说完,眼前一片黑暗。 … 几分钟后,她从晕厥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车厢里,而驾驶室里坐着的,正是今天在医院里同她搭讪的陌生男子。 “你终于醒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陈励深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乔寒把手机界面打到短信的位置,递到她眼前去。 梁肆定睛一看,真的是陈励深的号码,键入信息中写着:“花花,你女朋友在我手上,是你来赎,还是我销毁?” 幸好这条短信还没发出去,梁肆赶紧按下删除键,然后将手机还给他:“我不是他女朋友,你是谁?” 乔寒审视得看着她,摇摇头:“我和他睡了四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他女朋友?我叫乔寒。” 梁肆一愣,惊讶的指了指他:“你…” 乔寒很得意的点点头,一副“没错,你猜对了”的样子,却听见梁肆说… “不可能…不可能的…陈励深怎么会喜欢男人…” 乔寒差点口吐白沫:“大姐,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俩是大学室友!” 梁肆顿时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乔寒无语,现在的女生怎么一个比一个腐呢? “喏,给你买的。”他递给梁肆一个棒棒糖:“吃一个这个应该会好一点。” “谢谢。”梁肆接过糖放在手心摆弄:“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麻烦你送了。” “那可不行,”乔寒说:“你这样下了车,回头晕倒在路上,陈励深知道不杀了我?” 梁肆瞪了他一眼。 “我保证他不会杀了你,让我下车。” “一起吃个饭吧梁同学。”乔寒没有理会她,直接把车开到了东乔印象。 … 梁肆惊讶的发现,这个自称是陈励深大学室友的男人,竟然是东乔印象的副总。 “乔总晚上好!”一进门,大厅里齐刷刷的90度鞠躬问候。 乔寒也欠了欠身,一边走一边冲着前台的美女们抛媚眼。 在最角落 的餐桌前坐下,乔寒看着满眼狐疑的梁肆,轻松的笑笑:“梁同学来我们家也不是第一次了吧?我看你一有空就来坐坐,怎么?深港的餐厅饭菜不合口?” 梁肆既坐在这了,也就心照不宣的笑笑,“确实是没咱家的饭菜可口。” 乔寒痛快的打了个响指:“小丽,把咱家最招牌的最贵的给梁小姐点上来。” “好的乔总!” “乔总,这饭吃的,师出无名啊!”梁肆说。 “答谢,答谢。” “谢我?” “当然,要是没有你,我们家花花怎么会这么痛快的放弃深港回来全心全意的做东乔印象呢?” “陈励深和东乔印象有关系我知道,但放弃深港又怎么讲?” “你不知道?他正在把自己在深港的股份转让,并且准备辞掉总经理的职位。” 梁肆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一切都正在走流程。早晚的事。” 梁肆着实吃惊。 他要转让股份?以后不在深港了? 那...婚事他不办了?深港也不要了? “梁同学,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一直在中间搞破坏,陈励深也不会这么快做决定,我早就跟他说了,在深港做无间道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搞垮了它又能怎样,还不如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东乔上。梁同学,你也这么觉得吧?” 梁肆对乔寒和自己套近乎并没有什么好感:“你一口一个梁同学,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乔寒笑笑,无聊的伸出食指在桌面右下角的“东乔印象”中的“东”字画圈圈。 “可不认识很久了么?念书的时候,每次第一节课不想去上,躺在床上睡懒觉时,只要一说‘导员来了’,大家准被吓醒,但你知道吗,这招对陈励深不管用,要让陈励深醒,你得说‘梁同学’来了。” 其实不只女孩子之间会用代号,男生说笑的时候,通常也会将彼此的绯闻女友固定称呼,而梁肆,就是当年陈励深室友们口中的“梁同学”。 梁肆一笑说:“我有那么可怕么?” 乔寒夸张的撇撇嘴:“你以为呢?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三那一年的夏天,你的脚被暖瓶弄伤的那次?” 梁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她大一。 当时a大的水房还是全校共用的,好多同学每次打水都要拎两个保温瓶,这样一次能用好几天,就不用来回的折腾。 梁肆那个时候,欺负陈励深,跟吃饭似的,一点不含糊。 记得有次在水房遇见了也来打水的陈励深,梁肆大言不惭的将自己的两支暖瓶递给他。 “陈励深,我提不动,你帮我。”她昂着下巴,牛哄哄的。 当时他的室友也在场,但梁肆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陈励深跟她讲道理:“你没看见我也拿着两个暖瓶?” “你可以一只手拎两支。”梁肆说。 陈励深看了看她,还是将她手里的暖瓶接了过来。 于是当时和他一起的室友们,纷纷吹起口哨。 梁肆才不管那些,将两支暖瓶接满了水,往他手里一塞。 陈励深念书的时候还没现在这样精壮,瘦瘦高高的,与其他的男生一样,是家里油瓶倒了都会跨过去的独生子。他一手提着自己的暖瓶,一手又去拿她的,当重量刚落到手里的时候,陈励深牙关一咬,终究是没拿稳,暖瓶骤然摔到了地上去! “啊!”伴随着暖壶炸裂的声响,穿着拖鞋的梁肆惨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陈励深一见她的脚,红了一大片,还破了皮,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梁肆捂着脚,疼得五官都扭曲,还不忘控诉他:“陈励深!你一定是…故意的!好痛…” … 梁肆回想起自己嚣张跋扈的旧时模样,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这些年,陈励深的脾气早已被她磨得差不多了吧? 乔寒见她笑了,说:“那次你受伤之后,陈励深就买了两个哑铃,每天都在寝室里锻炼臂力,一直练到大四毕业。我记得,毕业的时候,我还将他的哑铃卖给了暗恋他的小学妹做为纪念品。” 梁肆闻言,嘴角的笑容收了收。 乔寒的意思是,陈励深每日坚持锻炼,是为了她么? 回想起后来的某一次,他又帮她把暖瓶送到宿舍楼下,分别的时候,梁肆惊讶的夸赞他:“陈励深,我发现你现在超厉害,一手提四支暖瓶就像是提着豆腐一样。” 陈励深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已经恢复的脚,酷酷的说:“心疼我的医药费而已。” 梁肆眨眨眼,没见过世面一样摸摸他肌肉日渐发达的手臂 :“不过说真的,挺帅的!” “神经病。” 陈励深淡淡的丢下一句,转身离开的时候,梁肆看到他嘴角轻轻地翘了一下。 ☆、第32章 我们要不要扯平(2) 【这些年,不仅是暖瓶,就连年节回家带的手提箱,行李,哪样不是陈励深帮你提?他嘴上不表达,但何曾在任何事上让你吃过亏,受过屈?】 经过与乔寒的接触,梁肆抹去了一开始对他的反感印象,席间两人谈天说地,竟然很有共同语言。 乔寒是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实则内心很精明,梁肆觉得,某些方面他与陈励深很像,某些方面却又互补,做朋友正好,做生意伙伴,更是相得益彰。 乔寒送她回家的时候,两人以从生疏变得熟稔。 梁肆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微笑着对乔寒说:“真没想到那么无趣的陈励深还有这么有趣的哥们儿。” 乔寒也笑笑:“真没想到那么顽固的陈励深还有这么爽朗的女人。” 梁肆瞪了他一眼,嘴上却是笑着的:“你哪只眼看见我是他女人了?” 尽管这样说,心里还是很甜。 “两只眼睛,”乔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可是亲眼见证他跟你求婚的。” “逢场作戏而已。” 原来那天他假意对她求婚,乔老师也在场。 乔寒嘴一撇:“逢场作戏买一那么大个儿的真钻戒?” “土豪咯!” 乔寒见她不领情的样子,收了收笑容,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对自己的哥们的付出得不到重视而不满。 “梁肆,你那么聪明,可不能把他当土豪耍。” 梁肆暧昧的看了他一眼:“呦,这是要砍我的眼神儿呀!” 乔寒立刻怒目圆瞪耍起宝来,逗得梁肆忍俊不禁。 “乔寒,认识你很高兴。”临下车之际,梁肆这样讲。 “彼此彼此,以后记得晚上十点准时收看我的节目哦!” “知道啦,大主持人!”梁肆下了车,对着车窗里的人说道:“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你还是个霸道总裁,岂不是要为你癫狂?哦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东乔印象是因你的姓而取吗?” 乔寒戏谑的看着她:“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还有一个‘陈’字?” 梁肆说:“‘陈’?” 她明明只看到了一个“东”字。 “我们家花花说了,”乔寒暧昧的冲她眨了眨眼,意味不明的说:“没有耳朵的,看起来也不错。” 说罢,他便发动引擎将 车子开走了,只留下梁肆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没有耳朵也不错… 原来那个去掉耳刀旁的“东”,代表着陈励深的“陈”? 梁肆的心上忽然涌过一股甜甜的暖流。 … 回到家里的时候,梁肆意外的看见陈励深正在客厅里招待客人。 他正用流利的英语与沙发上的外国人交谈着,见梁肆回来,陈励深的目光只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便又很快投入到交谈当中。 梁肆怕打扰,换了拖鞋赶紧上了楼去,站在二楼,凭栏下眺,索性拖着沙发看着他的身影。 他的美式口语说的很棒,尽管梁肆听不太懂,但还是痴恋的望着他,一动不动。 想来陈励深这样,各方面都那么出众的男人,竟然与她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年,人前他是那样的稳重优雅,风度翩翩,而每每面对她的无理取闹,他时而耐心包容,时而幼稚动怒,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 这样想着,再结合今天乔寒说的往事,梁肆竟觉得,自己是有多么幸运。 她能拥有陈励深不予示人的独特一面,他的幼稚,他的小心机,他的撒娇,他的臭脾气,只对她展示。 梁肆忍不住在扶手上写下一个“陈”字,然后又写了一个“东”字,忍不住弯起眼睛,傻笑起来。 梁肆啊梁肆,她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你还真是没良心。 这些年,不仅是暖瓶,就连年节回家带的手提箱,行李,哪样不是陈励深帮你提?他嘴上不表达,但何曾在任何事上让你吃过亏,受过屈? 只不过是,她惯性的把他做的一切,当成了应该而已。 陈励深送走了面试官,转身,一抬头,发现有个女人正站在二楼低着头,浅浅的傻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励深的目光一暗,心里有些发堵,这是和姓高的出去约会回来,自己一个人傻笑呢?这么高兴么! 陈励深从楼梯的另一侧上楼去,没有理她。 最近实在是有太多事令他焦头烂额。 “哎,陈励深!”正要拐进走廊的他被她叫住。 陈励深站在原地,就听见身后的女人追上的拖鞋声。 “我很累,要去睡了,有事么?”他的态度有些冷冷清清的,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看不清表情。 梁肆走上来,脸上还挂着笑,却被他的冷淡弄得不知所措,只好开玩笑说:“我没什么事啊,就是想问你刚刚那个外国帅哥有没有女朋友。” 陈励深顿了顿:“早点睡,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 梁肆感觉到了他的冷淡,只当是他太忙,心力憔悴,于是很听话的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你快去休息吧!” … 是夜,梁肆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早晨,天刚刚亮,她就早早起床,做了陈励深最爱的松饼,摆在桌子上,然后又拿起他的浇花工具,替他为花花草草们浇水。 这叫良心发现吧?浇花的时候梁肆这样想。 她以后,真的要对陈励深好一点。 梁肆是个实心眼的人,她也不知如何对一个男人好,只能从小事入手,帮他分担一些琐事。 不管是不是为了她,他放弃了深港,放弃了与父亲的敌对,放弃了与裴叶琪的暧昧关系,这些,都已经足够了。 陈励深下楼吃早餐,梁肆一脸期待的坐在对面看着他:“怎么样?我做的哦,好不好吃?” 陈励深一听是她做的,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看了看她。 梁肆说:“放心,没下毒。” 然而她异常的温柔和乖巧似乎并没有换来陈励深的感动,他只吃了松饼的四分之一,便用纸巾擦擦嘴,说了句“谢谢”,就出门了。 梁肆心里不是滋味,他怎么了? 她可是起了个大早晨特意为他做的,怎么就吃了一小块? 梁肆用手撕下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奇怪,怎么会这么好吃。” 她今天调休,索性在家打扫房间,保姆自然高兴,一边夸奖她一边为她打下手。 梁肆打开陈励深的房间门,看到他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 梁肆回身对保姆说:“他从来不抽烟的,这些烟头哪里来的?” 保姆说:“陈先生是这几天才开始抽烟的,我每天收拾他的房间都会看到很多烟头,抽得可凶了!” 梁肆失神的看着那些烟头,没再说话。 … 第二天一上班,梁肆便听到销售部里传来销售部经理的训斥声。 梁肆走过一看,高崎楠正坐在沙发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而销售部经理则掐着腰站在他面前,恨 铁不成钢的训斥着他。 “我说小高啊!我对你什么样你知道吧?啊?眼看着下个季度我就要升你的职了,你现在把总经理给得罪了你让我怎么办呢?” 高崎楠不屑的笑笑:“他不是要辞职了?怕什么?” 销售部经理气的脸色涨红:“你是猪脑子吗?就算是辞职了,他也是深港董事长的儿子!你说你好死不死的擦了他的车做什么?现在好了,陈总让保安室调出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明明是你进车位的时候擦了人家的车,你又故意撞了第二下,人家开的什么车,你的是什么车?陈总可说了,要你陪钱,还要你进警局解释!搞不好我都保不住你!” 高崎楠倒是回答的轻松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梁肆听懂了一些,原来高崎楠在停车场擦了陈励深的车,又故意撞了第二下,然后陈励深调出了监控,要追究他的责任。 高崎楠对陈励深的仇视,梁肆并不惊讶,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冲动。 梁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陈励深的办公室一趟,帮高崎楠说说情。 没想到陈励深丝毫不给她面子。 “卖你人情?他是你什么人?”陈励深冷冷的问。 梁肆道:“他是我朋友,他是深港最年轻有为的销售,就算…就算你想要他赔钱,但也不能因为私怨而不让他在这里工作吧?” “赔钱?”陈励深不屑的笑了,没说话。 梁肆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只好来软的,凑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角,撒娇似地摇了摇:“励深…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既然根本不稀罕他的赔偿,那就算了吧…” 陈励深沉着脸打开她的手:“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为了他和我撒娇么?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你胡说,”梁肆嘟嘟嘴,开始耍贱卖萌:“人家今天早上还给你做了松饼难道你忘了吗?” 陈励深在鼻息间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励深,你真的一定要追究吗?”梁肆一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抱起肩膀来,换一副语气。 “除非他求我。”陈励深看进她的眼睛。 梁肆心里暗骂了一句变态,然后脑子一热,突然脱口而出,“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陈励深下意识的问:“谁?” 梁肆看着他不近人情的眼睛, 忽然就不想再说下去了。 … ☆、第33章 滞留在心底的钝痛 【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陈励深,谁都不行。】 “他爸爸,就是当年割下我耳朵的人。” 梁肆指了指自己,然后看见陈励深身子一滞,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梁肆一时间不知再说什么好,向后退了一步,他看见陈励深的手伸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抓她,却只是动了动,又收了回去。 梁肆推开门离开了,她做错了一件事,她不应该来找陈励深的,她最应该找的那个人,是找陈励深麻烦的高崎楠。 高崎楠刚被领导臭骂了一顿,梁肆就黑着一张小脸堵住了他。 “你也是来骂我的?”高崎楠似笑非笑的低头看她。 梁肆拉起他的手:“跟我来。” 他将高崎楠带到了地下车库,上班时段,这里静静的,几乎没有人。 到了车库角落,梁肆一把甩开他的手,一顿拳打脚踢。 高崎楠哪里怕她的拳头,忽然眉目一沉,像是变了个人,紧紧的将她抱住。 梁肆傻了,她听见高崎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在耳畔。 “阿肆…”他的嗓音沉沉的,一种年久失修的陈旧沧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梁肆没有动,她忽然切身体会到,高崎楠的那种挣扎。 “我恨他,有时候我好想给他一刀,可理智告诉我不能那样做…” “高崎楠…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是陈励深害了你父亲?” 高崎楠摇摇头:“我是说,我恨他,我恨他可以占有你,占有你的人和你的幼稚,我嫉妒的快要疯了。” 梁肆吞了一下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说什么! 他喜欢她,为了她而嫉妒陈励深对吗? 她毫不犹豫的推开他!她看见高崎楠的手立刻垂了下来,眼里并不惊讶,仿佛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千百次这样的场景。 他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眼圈竟然微微红了:“我就知道…” 梁肆摇了摇脑袋,将这所有一切都捋清楚,最后索性忽略掉方才他类似于表白的障碍,宣誓自己的立场。 “高崎楠,我不管你是报复也好,嫉妒也好,我都不许你做傻事!” “你是怕我伤害他还是担心我走弯路?” 梁肆想要回答,其实这两种她都担心,他是她的好朋友,她自 然担心他走了歪路,可是… 她昂起头,对上他的,不给他留一点希望:“我怕你伤害他。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谁都不行。” 高崎楠竟然疯狂到去撞陈励深的车?那下次岂不是要去撞他的人?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发冷,因为她最能体会,恨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感,它可以控制人的心,做出任何难以想象的极端的事来。 她最怕的就是高崎楠有任何不平衡的想法,他一定会觉得,就是因为害他父亲的那个人,才使她的母亲孤苦操劳,才使他的家再无欢乐,而这个最可疑的幕后黑手,正是陈励深。 曾几何时,梁肆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 陈励深在办公室里静静的站着,越想越觉得不安,他忍不住夺门而出,开始寻找梁肆的身影。 他要找到她,说明这一切。 “看见梁肆了吗?”陈励深急切的正在清洁走廊的pa,pa指了指地下车库的方向,陈励深便追了上去。 他下了阴暗的车库,空荡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 他刚刚走下来,便看见梁肆站在高崎楠面前,与他对峙着。 陈励深一拧眉,刚要走过去将她带走,却听见她这样讲。 她说:“你知道我有多理解你的感受吗?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讨厌陈励深吗?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我总是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或许我的爸爸现在都还健健康康的,我的家,依然会充满温暖,而我,也不会是一个少了只耳朵的残疾人。我比你,更恨他。” 陈励深的脚步猛然停止住,差点一脚踩空,他死死的抓住扶手,就那样定格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深邃的眼眸里剧烈的波动,翻滚着。 高崎楠也愣住了。 梁肆慢慢的撩起自己头发,将完全没有耳廓的残缺耳朵给他看,那丑陋而畸形的空荡,让高崎楠惊悚的睁大了眼! “我要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或许我把我的故事全都告诉了你,你就会明白,”她笃定的看着他眼睛,那股强烈的想要保护陈励深的心,将她逼上了绝境:“这世上,是没有那么多不公平的——” … 那一年,她高三,准备和自己心爱的男孩子表白。她有一个默默暗恋了许久的人,无数次的在纸上写过他的姓氏,他的名字叫,陈励深。 天 意弄人,她竟然和她的小闺蜜爱上了同一个人,小闺蜜为了让她证明两人的友谊,叫她去递情书,几经挣扎,她最终决定将闺蜜的情书亲手递给自己心爱的人。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小闺蜜说,他今晚一定照常来学校接自己放学,她让梁肆早点去校门口找他,于是晚自习一下课,梁肆就第一个冲出校门,寻找他的身影。 雪下得很大,似乎吸收了天地之间的一切声响。 她四处张望,寻找着他的身影,奇怪的是,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来接自己这个妹妹,可是今天却见不到人。 梁肆有些心焦,她又往偏僻看了看,却发现胡同的拐角处,有几抹扭斗的身影。 她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走进胡同,可能是她太熟悉陈励深的身影,才有勇气与胆量慢慢靠近! 只见陈励深被两个带头套的壮硕男子捂住嘴巴,他不停的挣扎着,瘦弱的身形终究抵不过两个中年男子,梁肆看到他被两个人绑着手,塞进了一辆面包车! 绑架! 这是她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年轻的梁肆惊恐失措,手里的保温饭盒掉落在了地上! 结果是她也被受惊的绑匪塞进了车里。 她清晰的记着,由于绑匪的慌乱,陈励深被绑好放在车座上,而她也被放在了车厢地上,她与陈励深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浑身酸痛。 两个绑匪似乎都是第一次作案,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个人开车,是高崎楠的父亲,而一个人坐在副驾驶,至今梁肆也不清楚是谁,只听见高崎楠的父亲叫他“遥子”又或者是“姚子”? “姚子,你听我说啊,这女孩,必须得抓来,不然咱们前脚绑了人,她立刻去报警怎么办?她万一记住了我们的车牌就完了!妈的!” “大哥…可是我怕…这…可怎么办啊!”姚子明显是个纸老虎,他本就不想作案,可是欠了一屁股债,不这么做,也只能被人打残了。 “怕个屁!老子杀人都敢你信不信!回头他们要是不给钱!我他妈就废了这小子!” “大哥大哥!这可使不得!你不都答应我了吗?咱们就图财,不害命!” “哈哈哈!我算发现了,你小子平时看着挺牛气的,就他妈一纸老虎!放心,我还有儿子要养!” “可是这个女孩怎么办…” “反正她也没看到我们的脸,也没看到车牌,等 咱拿到了钱,再处置她。” 梁肆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开始泛蓝,她抬头看了看端坐在那里的陈励深,他的口被胶带封着,面色严肃的竖着耳朵在听两人聊天。 她从来没曾想到,他与她的第一次交面,竟然是这样的狼狈与可怕。 面包车的后窗被封上了,一片漆黑,等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梁肆已经哭的嘴唇发麻,头脑发木了。 他和她被丢进一个废旧的仓库里,这仓库臭烘烘的,地上布满了一块块家禽的粪便,想来应该做过养殖场,为了防止两个人做交流,绑匪将他们搁了几米远,面对面坐在地上。 手脚被束缚的紧紧的,嘴也被布条勒着,口水蹭的到处都是,梁肆低着头,很怕陈励深会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尽管处于险境,她却没有忘记,他是她一直倾慕的那个人。 “大哥,你拿刀干啥!” “你让开,我去吓唬吓唬那小子!”高崎楠的父亲走到陈励深面前,拍拍他白皙的脸蛋:“臭小子,你可倒霉了!你老爸傍上了深港董事长的千金,发财了哈?” “大哥…你可别伤了人家,万一…” “你闭嘴!要不是他爹新官上任,搞什么裁员!你和我能丢了饭碗?他妈的我在深港当了7年的保安,因为一个瞌睡就把我给开了!小子!”他用力的捏着陈励深的下巴,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气恼的说道:“你爹他是傍上了富婆发了财!也他妈不应该打翻我的饭碗啊!我7年的工龄啊!一个月的工资比现在的白领赚的都多!我去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工作去!” 梁肆见陈励深被甩了巴掌,大声的呜咽了一声! 那个叫姚子赶紧冲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再鬼叫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梁肆心疼又害怕,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面色苍白的陈励深,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大哥!你说我们一会管陈升那孙子要多少钱合适?” “多少钱?不要他个五万六万的!我他妈不白忙活了!” 高父话音刚落,梁肆便听见陈励深自鼻息间发出了笑声! 这仓库空旷又安静,他的声音让梁肆毛骨悚然,她看见他笑的肩膀都在抖,然后高父急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呜呜呜!”梁肆又忘记绑匪的威胁,拼命的反抗着,而此刻,谁也顾不上她。 “你他妈笑什么笑!”高父蹲下去,一把将他嘴 上的胶布撕开,梁肆看到他疼痛得皱了皱眉,咳嗽着,嘴里不断的呼出冬日的白气。 梁肆替他把心揪了起来,她多希望陈励深也像自己一样,乖一点,毕竟那两人人只是图财而已。 然而他却艰难的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与绑匪平视着,冷冷的说:“我笑你胆小如鼠,我笑我身价低廉。” “哎呦喂!”姚子撸胳膊挽袖子想要教训教训他,却被高父抬手挡住了。 “臭小子,你是嫌我要少了是吗?”高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陈励深冷静的说:“陈升他现在与深港的千金结了婚,身价是你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数目,你说你们图财,为什么不干脆干一票大的?五万六万够你儿子一年上学?” 高父“哎呀”一声:“有点意思!你说!” “给我拿张椅子。” “嘿你这臭小子!” “姚子!去去去,给他找把椅子来。” “这他妈哪有椅子!” “找!” 梁肆看见两个绑匪开始在仓库里寻找起来,她惊诧的看向陈励深,却发现陈励深正在看自己…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每次午夜梦回,她被噩梦惊醒时,他都会想起那个眼神来,就像是,她爷爷去世时,父亲站在太平间里,平静的看着他被推进一个铁箱里的那种眼神。 “三百万!?你让我要三百万?”高父吃惊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陈励深,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拥有三百万! “我拿一百万,剩下的两百万,你们自己分。” 所有人,包括梁肆,全都震惊的看着椅子上的陈励深,他像是在对着魔鬼发号施令,一副胸有成竹的阴暗目光。 “陈升有钱,她的新老婆为了讨好他,这点钱为你会出,我是他唯一的血脉,他把我看得比命都重要,没有理由不给钱,何况钱没了可以赚,儿子没了,赚钱给谁?” 陈励深冷静的说完这一番话,梁肆浑身一抖! 她听见那个绑匪忽然兴奋的大笑,目光贪婪的拍了拍他的肩! “小子!你这么恨你老子?” “恨,他抛弃了我的母亲,他有那么多钱,分一点给你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又有何不可?” “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只是为了自保,最后你报了警…” “ 一,我没看到你们的样子,二,你们分赃给我,我算同谋,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三,即使事后有警察盘问,我提供错误信息,他们如何抓到你们?” 两个绑匪仔细想了想,看向梁肆:“那这个小姑娘怎么处理?” 陈励深看了看她,说:“我会处理。” 梁肆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的为陈励深辩解,她想,他一定是在为他们获救争取时间,或者,他正给绑匪设陷阱。 一定是这样的。她告诉自己。 “那我现在给你爸打电话!” “你是傻还是蠢?”陈励深说道:“你就不怕他报警?他哪里知道,我在你们手里?” “对啊…”两个人都是粗鄙之人,事先也并未将计划做得周密。 陈励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我脖子上的四叶草项链,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你把它摘下来。” 两个人渐渐开始相信他,将他的项链扯了下去。 “这下你爸就能知道你在我们手上了!三百万!哈哈!” “然后他就会报警。”陈励深提点他。 绑匪如梦初醒,继续看着陈励深:“那怎么办?” 陈励深咬了咬牙,忽然眼风一扫,看向梁肆的方向。 那个眼神,是梁肆一辈子的噩梦。 他的声音依然很干净,不急不缓,和当年在书店里,初次见他时一样,他说:—— “只要一只耳朵,他会乖乖的把钱送来。” 梁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面城墙轰然倒塌!数万条钢筋和灰土将她掩埋,什么也看不见,再也,无法呼吸。 ☆、第34章 滞留在心底的钝痛(2) 【而她与陈励深,注定互为监牢,起于纠缠,殉于深爱。】 尽管时过境迁,梁肆讲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哽咽住了。 她从不想赢得任何人的可怜,一丁点都不需要。她只是觉得痛,钝痛,那种深深的恐惧与心痛,随着时日的增长而愈发的清晰,每每启及,都叫人痛不欲生。 她本没想与高崎楠讲这么多,因为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让高崎楠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个绑架犯,他曾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伤害过一个无辜的女孩,他如今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可她竟然忍不住,将这么多年来,积压在自己心底从不敢说出的秘密,倾诉了出来。 高崎楠似乎还沉浸在他的回忆当中,不能脱身,他的表情相当痛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然后沉默,除了沉默,他无以为报。 梁肆并没有哭出来,她将一切陈年的情绪咽进腹中,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自己父亲做的事,但你别怪我自私,你们真的,没有资格去怨任何人,所以,不要再找陈励深的麻烦,过去的事…”梁肆低下头,幽幽的说:“就让它过去吧。” 高崎楠缓缓的睁开眼,深深的看着她,他眼前的女孩子,那样聪明,那样自信,却一直以来承受着如此巨大的阴影,放她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高崎楠看到她的嘴唇泛着青紫色,微微的颤抖着。 高崎楠怜惜的望着她,心一软,狠狠的将她揉碎在怀里。 梁肆猛地陷入了他的怀中,就像是一直在暴风雨中飞翔的海鸟找到了陆地,管他何时何地,情绪疲惫的她只能暂时停靠,恢复情绪。 陈励深已经抽了第三根烟。 他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深深的吸进一口烟雾,火光骤亮,星星耀耀的照在他的眼前,他深邃的瞳眸中有晶莹的液体,随着火光慢慢摇曳,波动。 高崎楠抱着梁肆,用男子的坚固臂力支撑着她的坚强,两人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忽然期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让她在他的臂弯中,安安稳稳的过活。 高崎楠喃喃的问:“你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可是,你能过的去吗?” 陈励深丢掉烟头,皮鞋踩碎那零星的的烟火,光亮瞬间粉身碎骨,化成碎片。 陈励深走了。 因为梁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他留在这里, 仿佛是在被她的沉默凌迟。 副总姚大军见他面色阴沉的步出停车场,以为他还在为车子被人撞坏的事而恼火,姚大军赶紧凑上去,看着他的脸色说:“小陈总,今天让我送您回家吧,那个姓高的小子,您交给我,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陈励深眼都不抬,漫无目的的走在深港的员工通道中,听他这样讲,竟轻轻的笑了。 姚大军心里打鼓,这个笑让他心里发毛。 可是等姚大军再往他脸上瞄过去的时候,他竟然发现,陈励深微笑的嘴角上滑落了一行泪水。 姚大军顿时慌乱,他看见陈励深停在负一层的走廊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陈励深将头靠在墙上,仰着头向上看,眼泪就退回了眼中,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是,他是个狠毒的人。 他让人割了梁肆的耳朵。 绑架案结束以后,姚大军跑来找他,说姓高的只分给他不到十万块,其他的都独吞了。陈励深又用金钱作为诱饵,唆使他将姓高的打成了残废。 那段暗黑岁月,他尝到了蝙蝠嗜血一般的快感,并且毫不以此为耻。 直到梁肆面对警察的盘问,摇着头说了句“不知道”。 陈励深现在想来,他是多么的年少无知。那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怕自己被警察发现是同谋,他甚至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的阴谋被识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绝望而悲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锒铛入狱的样子。让他好好看看,他的所作所为给他最爱的儿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让他后悔一辈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梁肆作为受害人,她什么都不肯说。 有一次他被她纠缠的烦了,索性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 “你去告诉警察好了,不必拿这个来要挟我!你以为我怕么?我宁愿坐牢,也不想再见到你这个疯女人!” 梁肆依旧固执的跟着他,就像是一条阴魂不散的影子。 没错,她就是他的影子,是他阳光之后的阴暗面。陈励深总是想要摆脱她,因为她的眼神,像是午夜的镜子,让他不敢面对如此心狠手辣的自己。 可她只是心无旁骛的说:“我才没那么傻,去告诉警察。我盘算了一下,如果我真将你的罪行告诉世人,结果不过是你伤了你父母的心,再被关上一阵子,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陈励深,”她倔强 的凑近他的脸,誓不罢休的看着他:“我要让你每天都看到我,我要你每天都记得你说过的话对我做过的事,直到有一天,你会为你对我做过的事而痛哭流涕,深深的忏悔!” 她年少时倔强而稚嫩的声音犹在耳畔,陈励深低下头,又一滴泪拖长成溪,滑过他的嘴角。 你看,梁肆,你总是那么聪明,你做到了,我现在,后悔了。 姚大军不敢说话,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次见陈励深这样一面。 难道,董事长过世了? 姚大军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他是个跟在陈励深身边多年的人,极会察言观色,他凑上去,支支吾吾的说:“小陈总…你也别太难过,董事长去了也是一种解脱,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么…” 陈励深靠在墙上,疲惫又无助,他微微侧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粗俗的男人,忽然问道:“这些年,我对你怎样?” 姚大军立刻点头,很实在的说:“好,提拔我,给我工作,给我饭吃,给我钱花。好!” 陈励深淡淡的看着他,又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绑架我么?” 姚大军一愣,脸色立刻转红,似乎被人说到了自己的丑事一样,连忙表决心:“这些年来,我跟着你,觉得你人讲究又精明,对我也照顾,如果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算被追债的打死,也不会去做对不起你的事!” 陈励深默默看了看他,没说话。 没错,如果当初他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如此的深爱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可是,不是做错事的人,都有第二次机会。梁肆也不会因为他的如果,而躲过那一刀的劫难。一切,都已成定数,他成了她永远都挥散不去的梦魇。 … 梁肆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高崎楠说过的那些话。 她真的能忘掉过去,和陈励深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吗? 她不能,她忘不了,当医生宣布她的耳朵无法接上时她痛苦的哭闹,她忘不了他父亲因此而病倒时她心里的痛恨,她恨不得杀了陈励深。 于是她固执的纠缠着他,处处与他作对,她要陈励深无法舒坦的过日子,她要他见到自己就不得安宁。 可是渐渐的,陈励深对自己越来越忍让,越来越照顾,一开始的时候,梁肆并不领情,可时间久了,她难免不心软,毕 竟,他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 一直到现在,她折腾了这么多年,他忍让了这么多年,她维护着他,他爱上了她,她渐渐的放下了心结,而他也为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错误。就这样,没有人来告诉梁肆,她该怎么处理他与她之间的爱与恨。 谁不想变得纯粹一点?要么爱,要么狠,这样不必挣扎彷徨,潇洒又快意,可是她有时候觉得她是爱他的,爱着与他甜蜜的争吵,爱着与他亲吻的心跳,可总是冷不防的,恨,就会破土而出。 就像是今天,只要触碰到回忆,她的心跳便没有了温度。 … 周三下午三点,梁肆来到了省医院。 那天的抽血结果出来了。 好多人等在采血窗口,队伍排的乱哄哄的,梁肆刚要坐下等着,就听见护士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梁肆!取结果!” 她还保持着坐下的意识,立刻僵住了。 “谁叫梁肆啊!来没来!”护士又喊了一声。 梁肆慢慢的挤过人群,举了举手,声音极小的回答:“是我…我的。” 她从护士手中接过化验单,看到自己的名字上,被盖着一张血红色的印章,上面写着的术语太专业,她直接往结果处看去… … 回程的出租车上,梁肆咬着拇指的指甲,心乱如麻的看着窗外。 夕阳渐渐落下,躲在摩登大楼的腰侧,若有所思的窥视着她。 她忽然觉得,或许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命运。 当你一心向往着新的生活时,它会甩出犯锈的时光,让你踟蹰;当你起身刚要离开的时候,它又附上沉重的脚镣,让你举步维艰。 而她与陈励深,注定互为监牢,起于纠缠,殉于深爱。 ☆、第35章 立 【鸟儿停靠在树枝,树枝从不会折断,因为它相信的是自己的翅膀。】 或许是和高崎楠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心里,那本以结痂的伤疤再次撕裂。 梁肆觉得,这样如何是个头。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做到不念过去,不惧未来,安心静好陪在他身边,纯粹无暇的爱着他,而不是,在每每相拥之际,缄默的亮出匕首来。 梁肆低下头,轻抚上她还尚未隆起的小腹,再看向窗外,她做了一个决定。 是的,她怀孕了,她怀了陈励深的孩子。 这是上天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用最果断的安排,替她做下的决定。 她没有退路,恨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就像没有一艘船能够忘掉港口,梁肆无法逼迫自己忘掉陈励深去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她将那张孕检的化验单折了一次,又折了一次,一边一缝,对得整整齐齐,她要亲口告诉陈励深,她想看他打开这张纸时的眉眼波动。 然后呢? 听天由命吧! 回到家里的时候,梁肆看见自己的小八正摆在门口,车上的泥巴似乎被人清洗过了,崭新的样子。 一进家门,保姆正在忙碌着,家里乱糟糟的,客厅沙发上摆着许多烟灰碟,像是来过了很多客人。 梁肆觉得不对劲,便叫住了保姆。 “家里来了客人吗?” “是的梁小姐,陈家的亲属们刚刚来过,陈先生的父亲在下午的时候,过世了。” 道外人死讯,自然是事不关己的平静。 “梁小姐?”保姆见她目光呆滞,问道:“我给你准备准备,您应该也会去殡仪馆吧?” 梁肆轻轻地说了声“好”,便上楼更衣了。 陈升的后事是陈励深办的,办得利落,一般老人过世,要停放几天,或是瞻仰遗体再火化,可陈升当天的骨灰就炼了。 梁肆从前听人讲,无论你有多少繁碌事,一到了火葬场,就会想开很多,一点不假。 到了这里,无论你是腰缠万贯的达官贵族,还是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都会以同一个姿势,被推进烈火之中,化为一摊灰烬。 葬礼第二天就办起,做为独子的陈励深该跪的跪,该拜的拜,礼数周全,始终缄默着,尽管没有哭,但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憔悴,与其他亲属的悲痛相比 ,他就像是电影中的黑白默片。 梁肆则身穿一袭黑色连衣裙,胸配白花,被陈母牵着,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全程跟着陈励深后面,俨然落在准儿媳的位置。家属亲友络绎不绝,无不悲痛。 然而他的结发之妻,陈母却始终很平静,倒是陈升的现任妻子,也就是裴叶琪的母亲,哭得昏天暗地。 梁肆拉着陈母的手,对着陈升大大的黑白照片鞠了一躬,然后她看到陈母忽然低下头去,闭上眼睛,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 所有人都听不到,只有梁肆听到了,听到她苍老的声音微弱的,沙哑的质问着眼前这个一生已结束了的男人。 陈母看着他在照片里凝固的笑脸,忽然落下两行泪,那泪水滑过她不再年轻美艳的脸庞,在渗进皱纹之中,她忽然破涕而笑,诀别之际问了句: “陈升,你如愿了吗?” 年少情痴之时,他曾信誓旦旦的说过,这一辈子只有他,才配做她的舞伴。 岁月悠悠,当初的激情被生活磨灭,他忘记了自己的诺言,拱手将她卖给了魔鬼,可碌碌一生,钱权双收,终究逃不过,早早的化作了一坛骨灰。这骨灰之上,依旧被陈励深亲手撒上五谷,将他带回粗茶淡饭时的真实。 宾客来了又走,花篮花圈堆满了大厅的角落。 陈母身体不好,梁肆便将她扶到休息室休息,独自一人出了大厅,到外面去透一口气。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她的小腹有些酸痛,可能是怀孕的缘故,站得久了哪里都觉酸疼。 捶捶腿,她一抬头,看见陈励深正站在远处,望着面前的一大束菊花花篮出神。 梁肆没有过去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的手慢慢的摸上那娇柔的花朵,怜惜的捏了捏。 就在这一刻,梁肆忽然明白,原来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方净土。 … 陈励深疲倦的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他见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便抬手敲了敲门,他现在,连拿出钥匙的心情都没有。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门内迎面而遇的是一袭鹅黄色连衣裙的梁肆。 今天在葬礼上,陈励深不止一次的看她,她穿着成熟温婉的黑色衣服,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母亲,仿佛是他相处多年的妻子。 而葬礼刚刚结束,所有人都应着素的时候,她却独独换上了一袭鹅黄。 “你回来啦, 我还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开车去接你。”她微微笑了一下,让身让他进来。 陈励深忽然很想抱抱她,他受够了今天黑压压的人群,他爱她身上的暖黄色。 “要我给你一个拥抱吗,陈励深?”她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单凭他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定然疲惫至极。 “要。”他深深的看着她。 梁肆很大方的敞开拥抱,嘴角微微扬起。 陈励深迫不及待的将身体的重量悉数寄存到她的身上去,紧紧的搂住她温软的身体,将头,深深的埋进她的颈窝之中,吸取着只有梁肆能够给到他的真实。 梁肆将手搭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抚摸他的腰背,一下一下,什么都不说。 没过多久,梁肆感觉到自己的颈窝处落下了滚烫的液体,这是她第一次见陈励深哭。 心惴惴的疼,天知道,这一刻,她有多想用自己的一切,换取他的快乐,毫无保留。 梁肆假装不知道他在哭,语气很自然很轻快的说:“我跟你说哦,我今天差点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当成采花贼,我把今天送来的新鲜菊花,全部搬回了花房,可惜它们的根断了,不过放上水和养料,让他们多活几天吧。” 梁肆说完,她感觉到陈励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抱着她的双手又剧烈的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 陈励深那么爱花,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两个人这样不知抱了多久,梁肆身上腿上又酸又痛,最后她实在忍不住,轻轻地推他:“陈励深,你别难过了。” 没想到他依旧不肯放开她。 “喂…你抱我抱的太久了啊…我可要收费了啊…” “梁肆。” 他忽然放开她,低低的望进她的眼睛,英俊的眉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梁肆失去了他的包围,还有些不习惯,却在看到他的眼神时,隐隐约约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开玩笑的说:“你看你多小气,我刚说要收费,你马上就…” “我要…走了…” 梁肆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出差或是什么:“哦…去哪儿啊?” “瑞士。” 梁肆忽然打了个冷战,拉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有些不敢置信:“别告诉我你出国手续都办好了…要去…几个月啊?” 她忽然想起最近他经常 见一些外国人。 陈励深咬咬牙,声音低沉的说道:“我通过了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的考试,签证也马上下来了,四年,要留学四年。” “四年…”梁肆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消息太突然,突然得她根本无法接受,却又没人需要她的接受。 她目光呆滞的问:“那…我阿姨呢?” “她要去深圳。” 都走了…都安排好了啊…那么她呢?她可在他的安排之内? “不是…”梁肆忽然苍白的笑了笑:“陈励深,你让我…你让我说什么呀…” 陈励深握着拳头,心如刀割,他明明看到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仿佛轻轻一动,那眼泪就会决堤,而她依旧倔强得仰着头,纹丝不动的看着他,失望,不解。 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抱住她,她却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咬着牙,警告他不许靠近。 陈励深知道,他走了,不在她身边,她的生活可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能是失落,也可能是重新开始。 “梁肆…房子我留给你,还有车…或者…你想要什么都好,多少钱我…” 他话音未落,梁肆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随着这动作,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如同两条奔腾的小溪流,源源不断的滑过脸颊。 陈励深诧异的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有那么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可是转念想起她昨天在停车场里,靠在高崎楠身上时的安心样子,又心如刀绞。 “陈励深,”她哽咽着,手死死的揪在胸口,嘴唇青紫,不住的颤抖着,“你都决定了,是不是?” 他早就计划好离开她了,申请学校,笔试面试,办理签证,这又岂是三天两天能够办完的事情,如今他万事俱备,只欠她一句放行。 陈励深望着她失控的样子,忽然很害怕,烟瘾上来,他抽出根烟来,叼在唇边,颤抖着打火,一吸,再吐出烟雾,眼里也泛起雾气,没点头也没摇头,无比冷静的与她洽谈: “我觉得,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我离开之后,你可以选择开始你新的生活,如果时间能够冲淡我对你的伤害,那么等到再见的时候,我们之间一定是纯粹的。” 他其实,对这样的关系,早就累了…只是彼此偶尔的甜蜜,想要占有她的心,令他麻痹而已。他不想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有时很近 ,却又至于隔阂。 梁肆冷静了一下,回味着他的话,再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冷冷的发笑:“呵,你是说,你离开,给我选择新生活的机会?那么你呢?你会怎样?” 我会等你。他心里回答着她,可嘴上却没说出口,他怕他的答案,会成为她的牵绊。 彼此牵绊了这么多年,尽管有快乐,有心动,却始终无法除去彼此心中的芥蒂。 他是她的噩梦,她是他的阴影。 他们无法纯粹的去相信彼此,这样畸形的关系,陈励深一刻都不想再继续,时间越长,他越爱她,就越是贪心,他渴望着她的真心,渴望着她毫无芥蒂的爱,而不是午夜梦回处,成为她的梦魇,若即若离。 所以他必须离开,给她脱离他的空间,然后无论她如何选择,陈励深都愿意等。 陈励深吞下所有的情绪,疲倦的摇摇头,很认真的宣布:“梁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梁肆死死的握住拳头,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陈励深转身离去,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还能说什么?她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是纯粹的?她不再恨他她要全心全意的做他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她做不到,至少她试过。 梁肆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滚烫滚烫的落下来,她猛然发现一个事实,这些年来,她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影子,没有朋友,没有住处,只是跟随着陈励深,像个可怜的附属品,以至于她如今听到他要去求学的消息,就崩溃得不能自已。 鸟儿停靠在树枝,树枝从不会折断,因为它相信的是自己的翅膀。 而这些年来,她对他的纠缠,对他的依赖,让她失去了翅膀。 她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摆脱过去,摆脱对陈励深的依赖,去试着独立,只有这样,她才能从那段可怕的过去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站在陈励深面前。 只是为什么,要残忍得在这个时候逼迫她独立,她毕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第36章 立(2)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过这样一个人,在你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便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闭上眼睛,你甚至不能够清晰的记得清他当时的面容和衣着,只是第一眼他带给你的深刻,是在别人身上见一万次都找不到的感觉。】 当天夜里,燥热与蝉鸣夺去了梁肆的睡意,她躺在枕头上,空洞的眼睛机械的眨着,就是盼不来天明。 这一整晚,梁肆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她到底,爱陈励深什么。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己为自己糊涂的感情来一次梳理。 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到如今他将离去,她的心从未对自己诚实。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过这样一个人,在你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便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闭上眼睛,你甚至不能够清晰的记得清他当时的面容和衣着,只是第一眼他带给你的深刻,是在别人身上见一万次都找不到的感觉。 陈励深对于梁肆,就是如此。 于是凭着这一种“深刻”,她开始注意他,暗恋他,最初的那段时光,年少的她默默的喜欢着那个她根本不了解的理想中的男孩子。 暗恋即理想,那时她爱的他,是经过自己美化后的理想中的人,可当狠毒的现实呈现在她的眼前时,梁肆便下意识的中止了这份爱。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痛恨与纠缠当中,她肆无忌惮的花着他的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帮助,她享受着他被威胁之后的妥协,她收集起他因她的纠缠而抓狂的眼神,阴魂不散的做着他的阴影,不断的提醒着他所犯下的恶行。 她高估了自己,以为爱与恨能够泾渭分明。 日积月累,朝夕相对,她慢慢的发现这个曾与魔鬼同行的男人,会在午夜起床,温柔的哄着自己的母亲入睡。 他会在卧室里养上许多盆花,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细心灌溉的脸上,如金子般灿烂。 他总是在生气的时候威胁自己,他爱说“梁肆你信不信我…”这样的句式,却从没真正对她怎样。 他会在她受伤的时候暴躁又心疼,他会在被她调戏的时候耳根通红,他会在假求婚的时候演得十分入戏,他会在说爱她的时候简洁又笃定。 梁肆哭了。 她不舍,她又必须舍。 梁肆狠狠的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泛滥,蜷缩起身体的微微颤动着,压抑得痛哭起来。 这巨大的痛苦不是来源于离别,而是失去。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他们可能再不会是彼此的牵绊,就像是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惧所击中,万箭穿心,痛得不能言语。 天渐渐的亮了,她的眼睛胀痛难忍,爬起来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双眼通红的自己,她决定今天不要出门。 打开电脑,梁肆百度了一下同城网站,犹豫着,最终还是发布了一条求租信息。 … 傍晚,裴叶琪的电话打来,梁肆才从久久的昏睡中醒来。 两人约见在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一天没有进食的梁肆却对这一桌子的牛排披萨毫无食欲。 裴叶琪担心的看着她,道:“梁肆,你怎么了?” “我怎么?没怎么啊?”梁肆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面条。 裴叶琪说:“人家说女孩子的朋友分为三种:一种是洗头发才能见的,一种是不洗头发也能见的,还有一种是洗完头发都不想见的,呵呵,我真庆幸,我是第二种。” 梁肆瞪了她一眼:“少臭美了,我不就一天没洗头,至于嫌弃成这样吗?” 裴叶琪笑笑,低头吃饭,两人的气氛渐渐融洽。 “阿肆,你今天这么憔悴,是不是因为陈励深要走了?” 梁肆愣了愣,心里忽然又疼了起来,嘴上却说:“不是。” “嘴硬。”裴叶琪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事? 两人没说话,又是好长时间的沉默。 “裴叶琪,”梁肆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盘子,淡淡的说道:“我们和好吧。” 裴叶琪一愣,看着她,忽然眼睛一热,然后静静的回了一句:“嗯…”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横亘在多少破碎的友谊之间,重于千斤。 两个人缄默了很久,只有叉子和盘子响动的声音。 裴叶琪低头,掩饰住就快要落下的眼泪,喃喃的说:“阿肆,对不起,这些年,是我误会了你,陈励深都和我说了,他说你当时给他的情书,是我的…” 梁肆也喉咙发紧,脸一红,嘴上依旧开着玩笑:“我是雷锋嘛!” 裴叶琪的眼泪不慎落了下来,她微笑着擦了擦,呵呵的笑出声来:“讨厌,你都不说,害我生气了那么久那么久。” 梁肆也眼圈红红,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有写情书的, 只不过后来我觉得,他陈励深算老几,他也没替我抄过作业,他也没替我上微机课时点到,他也没陪我罚过站…” 裴叶琪一下子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捂着嘴巴,低下头去。 梁肆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 等到情绪释放的差不多了,裴叶琪用纸巾擦了擦,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阿肆,那天陈升进急救室,陈励深当着我妈妈的面拉着你的手离开,后来我去质问他,我问他,陈励深,你欠我一句解释。他对我说,他说小琪,我不欠任何人,我只欠梁肆。” 梁肆听了,久久没有回话。 裴叶琪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担心的说:“阿肆,求你,留住他吧,别让自己后悔。” 梁肆无力的摇摇头,揉揉额角:“你不懂。” 她与陈励深,在青春的枪林弹雨中,一同看过多少悲喜。 争吵有时,相爱有时,也终究躲不过这样的分离。 不是不想争取,只是那些不可提及,何时方休? 不停留便不停留吧,想走的就让他走,是时候不要再回头,朝相反的方向走一走,说不定那些不该记住的,就真的会因为重逢时的微笑,彻底消逝。 有一天,或我不再记恨你,愿你不再愧疚我。 … 陈励深将一切收拾妥当,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他走到梁肆的门口,曲指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他的心里一沉,打开门,花香扑面而来,阳光照进室内,窗边的风铃轻轻地动了动。 她的衣服,她的电脑,她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 陈励深迈开沉重的步子,缓缓的走进,看她曾经用过的水杯,看她挂衣服的挂钩。 桌面上平平整整的摆放着一封泛黄信,他拿起来,想拆开,手却停住了,他不敢看,他怕看了,他就舍不得走了。 … 飞机渐渐升空,陈励深再次拿出那封信,靠在座位上,小心翼翼的拆开。 在见到信那一瞬间,他的唇线忽然绷得僵直,深邃的眼眸里如有流星划过。 映入眼帘的是她显瘦刚劲的字体,一笔一划,认认真真。 hi,陈同学,你好,展信愉快! 我从来没给人写过信,这是第一次,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我从小最头疼的就是写作文了,呵呵, 有些小激动。 我叫梁肆,高三b班,比你小两届,你一定没见过我吧,但我经常碰见你。 第一次见你是两年前,在我打工的书店,你固执的想要买走老板的花,却碰了一鼻子灰,我当时正在做收银,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你。我觉得你很特别呢,哪有男孩子像女生一样喜欢花花草草呢? 你还记得那盆栀子花吗?那盆是我的哦,是不是很香?其实那个时候我有点懊恼,为什么你不来问我呢?我一定会把花送给你的。 陈同学,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即使是背影,即使我有点散光。我总是在打工的时候向门口张望,期待你的身影。我总是在上课的时候莫名的分神,等到下课铃响,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验算纸上写满了你的姓氏。 好丢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虽然读书这样不专心,不过我保证,第二次模拟考试我一定把数学考到100分以上! 陈励深,我总是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阳光吗?你应该会很乐观吧?你会不会经常大笑,像我一样没心没肺? 我希望是这样。 可是两年了,我一直看着你的变化,也很担心你。或许是你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你的大学生活过的并不如意…你很少笑了,你开始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我很担心你。 人都有被苦难蒙蔽双眼的时候,但你千万要记得自己的方向。这句话是我爸爸和我说的。 我希望当初那个因为一盆花的生死而担心的善良男生,会永永远远的保持住他的天真和纯净,一直一直快乐下去。 难熬的时光就像是生了一场病,等到熬过去,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很美好!以后的每一天,你一定要过得开心而充实!要努力呀,总不能把世界让给你讨厌的人吧? 最后的最后,我想对你说:陈励深,我是梁肆,很高兴认识你,我会把你放在心里,带到遥远的未来去。 ☆、第37章 小耳朵 【没想到她梁肆,最终还是走上了相亲这条路。】 四年后 行李箱的轮子滑动在光滑的地面上,机场大厅里人流窜动。一双皮鞋反射着机场上方的灯光,发出高贵的光泽。 “chen,幸好我们提前回国,否则就是这个下场。”一个高大帅气的中英混血帅哥,摘下墨镜,指了指周围因为被大雪延误航班的乘客,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混血帅哥的身旁站着的男人停下脚步,望了望这些久违的中国面孔,出神。两人穿着均是一个牌子却不同款的黑色呢子大衣,高大挺拔,站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晃晃四年过去,陈励深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头发短了些,发丝依旧黑亮坚硬,下颌的线条比往昔硬朗分明,墨色而深邃的眉眼中,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深沉。 这时,机场里传来一个声音:“大家好,我是深港大酒店的销售部经理,我叫高崎楠!”这声音洪亮年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混血帅哥看过去,很专业的赞许说:“航班延误是酒店接单的好时机。” 陈励深却顿住了脚步,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因为他看见,高崎楠正在高谈阔论的宣传着自己的酒店,然而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女人,利落的短发,瘦削的下颌,精明灵动的眼睛,凹凸有致的身材,自信的踩着高跟鞋,职业而稳重,她走到高崎楠身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眼神中带着赞许。 高崎楠笑着,与她说了句什么,她便对着客人们开起了玩笑,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乘客打算拎着行李随他们而去了。 “梁肆…”陈励深不自觉的念出她的名字,手掌紧紧的攥在行李箱上,指节泛白。 时光刹那凝固,只剩下一双深邃的眼眸。 … 回来的路上,高崎楠开着车,梁肆坐在副驾驶,她回头看了看车后跟着的三辆gmc商务车,眼中装满了成就感。 “高经理,真是高明啊!一会儿的功夫就‘收留’了这么多客人回来。”梁肆笑着说。 高崎楠用眼神提醒她扣安全带,待梁肆带好安全带,他才说:“我这也是跟一部韩剧学的,我发现你们女人看得韩剧其实也并非那么无聊。” “我可没空看,我这一天简直累成了狗。哪像个女呢!” 高崎楠也自嘲的笑笑:“可不么,咱们俩 就像是深港的包身工。” 梁肆嘴一撇:“少跟我套近乎,我才是包身工好吗?你是深港的准女婿,就算是再卖命不也还是给自己家捞金?” 高崎楠一听梁肆提起这茬,抿嘴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裴大小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梁肆接过高崎楠递过来的电话,懒洋洋的说:“小的们正在给深港鞠躬尽瘁呢,裴大小姐有何吩咐啊?” “阿肆,快快告诉我,你们家这位,最喜欢哪个卡通人物?” 梁肆想了想:“光头强吧,怎么了?” 裴叶琪娇气的抱怨道:“你们家这位又不理我了,自己一个人玩呢,不行了,我就快要被萌化了,我要买个光头强呢玩具贿赂一下下。” 梁肆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整天跟在我们家宝宝身边揩油,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小孩,你和高经理赶紧生一个去!” 身旁的高崎楠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 裴叶琪哪里听她的,声音贱贱的柔柔的在那头说:“来嘛,小琪阿姨抱一下嘛,就一下下…” 梁肆挂了电话,转头对高崎楠说:“明天把我们家那个小逗比租给你们家裴大小姐算了,你看成不成?” 高崎楠笑笑:“成交。” “啧啧,这才是肯为女人花钱的模范好男人!刷卡还是现金?” … 车子开到了梁肆家的楼下,高崎楠和梁肆说说笑笑的进了她租住的老式居民楼里,邻居张婆婆刚买菜上楼,碰见梁肆就眉眼弯弯的:“下班啦?小耳朵在不在家呀?你告诉她,张奶奶做蒸蛋糕给她吃。” 梁肆回身对高崎楠说:“你瞧见没有,那个小人精到处卖萌蹭饭。张婆婆,真是麻烦你了。” 张婆婆道:“哎呦你就别提我有多喜欢那孩子了,我一看她那小模样就喜欢得不得了,人说生女儿像爸爸,你们家那位一定英俊的不得了。” 梁肆的笑容冷不防的僵住,点点头,呵呵的笑着。 的确,她的女儿,像陈励深多一点。 高崎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揶揄道:“是啊,小耳朵确实长得漂亮,这个看脸的世界啊,漂亮的小孩子生来就是卖萌的。” 两人刚刚上楼,恰好赶上与梁肆合租的女孩子顾年末下班回家。 “小末,今天这么早啊?”梁肆一边拿钥匙开门, 一边接过顾年末手里的大购物袋。 顾年末小脸红扑扑的,由于也是深港的员工,便先对一旁的高崎楠点了点头,打招呼:“高经理好。” 高崎楠竖了竖掌:“也不是在酒店,叫我崎楠就好。” 顾年末指了指购物袋里的一堆吃的,说道:“今天万达周年庆,我就去大润发买了些减价的果泥,尿不湿什么的,小耳朵最近开始吃肉了,我又买了些肉松。” 梁肆心里一热,拉着她的手:“快进屋,这么多东西拎回来,怪冷的。” 三个人一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奶香,裴叶琪正站在沙发上,脸藏在光头强玩偶后面,神经质一样的说:“小耳朵,看过来,我是光头强。” 而在她的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小上衣的光屁股娃娃,正站在冰箱旁边,好奇宝宝一样将冰箱门一关,一合,圆鼓鼓的小屁股翘着,根本不理她。 裴叶琪一见梁肆和高崎楠回来,立刻崩溃了,跺脚装可怜:“梁肆你看看她呀!就是不让我抱!” 梁肆无奈的笑笑:“我们家闺女也不是谁想抱就抱的呀!小耳朵?你又不穿裤子!” 小耳朵一回头,两个触角一样的小辫动了动,一见有人回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装满了惊喜,笨拙的光着脚丫,一边奔过来一边要抱抱。 “小耳朵,有没有想妈妈呀!”梁肆蹲下来,正准备迎接女儿的怀抱,却见她径直奔向了高崎楠的方向,高崎楠一蹲,单手一揽,这柔软的小家伙就坐上了他的手臂,被他抱了起来。 梁肆和裴叶琪全都呆住,然后两个女人全部扑过来,抓小耳朵的痒痒! “小花痴小花痴!见到帅哥就不要妈妈!” “小姨给你买玩具都不让抱抱,你高叔叔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你搞定了!你这个颜控小鬼!” 小耳朵咯咯咯的笑着,抱着高崎楠的脖子躲避这两个女人的围攻。 顾年末从抽屉里找来一条白色的小内裤,给小耳朵套上,笑着问:“小耳朵一直不理小琪阿姨,在做什么呀?” 小耳朵开心的笑着,露出洁白的小乳牙,指了指冰箱,奶声奶气的说: “我在和冰箱玩,我要看冰箱,它的门关到哪里灯会变黑…” 总是被小耳朵萌到的裴叶琪,又被她萌化了,心肝宝贝的叫着,撅着嘴趁她不注意亲上她的脸蛋。 “我的小宝贝,你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梁肆也亲了她一口,问:“你光着屁股和冰箱玩,就不怕感冒这只小怪兽来找你么?” 小耳朵摇摇头,小手揉了揉眼睛:“不怕!” 刚说不怕,小家伙表情一变,打了个喷嚏。 几个大人看到小耳朵的鼻孔里,慢慢爬出一条晶亮的液体,全都哈哈大笑。 小耳朵呆住,想要用手摸鼻涕,却又没敢碰,冲着梁肆撇撇嘴,黑漆漆的大眼睛转了转: “妈妈…我的鼻子吐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在这个小家伙身边,哄堂大笑。 … 吃过晚饭,裴叶琪和高崎楠便离开了,顾年末坚持要刷碗筷,梁肆抢不过她,便把电视机打开,让家里热闹一点。 这个女孩已经和她合租了四年,也是深港的员工,为人实在又善良,两人相处尤其融洽。 “小耳朵睡啦?”顾年末一边刷碗一边与她闲聊着。 “嗯,有点感冒,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梁肆坐下来,将新买的小书包拿在手里摆弄。 “小末,你看看这书包里还要装什么?小耳朵明天就要上幼儿园了,我害怕少带了东西给她。” 顾年末说:“要不咱们百度一下?” “对对。”梁肆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 这些年,尽管有朋友们的帮助,可她毕竟没有母亲带,所以对育儿这方面知道的少之又少,每每遇到问题,比如小孩吐奶,哭闹这样的小问题,她和年末都会百度一下,说来也挺心酸。 “网上说,最好带一些吃的什么的。”梁肆说着,往小书包里放进一盒草莓果泥。 顾年末“嗯”了一声,似乎是有心事一样,拿着一个碗,一边擦着一边支支吾吾的说:“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说呀。” “你记不记得上次来看我的那个表哥?” “记得,表哥嘛,那个香港来的?仪表堂堂,年轻有为。” “他昨天给我发短信说,想跟你见上一面,他对你好像有那个意思…让我帮忙看看能不能约一下你。” “这样啊…” 顾年末见梁肆在愣神,以为她不想去,连忙说:“没关系的,你没时间不出来也行的…” 梁肆很不忍心拒绝顾年末,可又实在对相亲这 种事不感兴趣,她思索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跑一趟,不能让小末没面子。 “我去。” “姐,你要是没有找对象的心情就不用…” “没事的,见一面嘛,眼看我都奔三了,没相过亲的人生怎么算完整呢?呵呵,只是小末,你有没有告诉你表哥我是个单亲妈妈?免得到时候见面尴尬。” 顾年末连忙摆摆手:“我表哥说了,他真的钟意你,不在乎这些的。” “那好吧。”梁肆爽快的应下。 没想到她梁肆,最终还是走上了相亲这条路。 梁肆苦笑着摇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对顾年末说道:“小末,我也拜托你个事儿,明天帮我送小耳朵去幼儿园,我怕我舍不得,会哭。” “没问题,是湖南路的那家连锁双语幼儿园吗?挨着东乔印象的那家分校?” 梁肆没想到她会提这家酒店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愣怔。 因为这些年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梁肆一路攀升,如今成了深港集团的人力资源部总监,前阵子集团高层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店总辞职,董事长说,想把梁肆调到深港快捷当店总,所以梁肆当初给小耳朵选幼儿园的时候,就找了一家离深港快捷酒店近一些的双语幼儿园,方便上下班的接送,可现在才惊觉,原来这所幼儿园不仅离快捷近,离陈励深的东乔印象,更近。 算一算,他该回国了吧… … ☆、第38章 小耳朵(2) 【原来爱沉淀下来,是泥,是沙,是年华踏过命轮碾压。坚固砸实后,成了实实在在的路,没有若即若离的暧昧,没有荡气回肠的痴缠,走一步,便赚一分娉婷成熟。年少的我曾为你哭过怨过不舍得过。可挨过这三冬四夏,才欣喜发觉,没有你,我依然可以,笑对雪与花。】 深港集团人事部 “梁总监,听说下个月您就要调去快捷做店总了,那我们怎么办?”人事部的小刘问。 梁肆放下手里厚厚一沓等待签字的单子,揉揉额角:“我还在考虑中,你们先把手里的活做好,这个月要加强各个店的员工培训。” 去不去快捷做店总,她还是很头疼,不去的话临时招不到合适的人,偏偏上头又欣赏她的能力,可要是去了,她陪小耳朵的时间会变少。 小耳朵现在讲话越来越流畅,她真的不想错过她成长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小刘点点头:“梁总监,如果觉得太累的话就还留在人事部吧,毕竟您家里还有小耳朵。” 梁肆笑笑,疲倦的说:“是呀,所以我也在犹豫。” 梁肆站起来,看看楼下忙忙碌碌的车水马龙,响起女儿,心里满满的都是她上幼儿园的样子。 怎么办,她今天第一次去幼儿园,会不会哭?中午吃了什么?饭菜里会不会有她讨厌吃的青椒?小朋友们会不会欺负她?毕竟她是新来的… 梁肆快要疯了,这一整天都在担心小耳朵,什么事都做不进去。 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与顾年末的表哥约定见面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梁肆走到办公室的洗手间里,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这眼眸,却像是一潭死水,很久没有风吹过。 梁肆从化妆包里拿出一管复古红色的口红来,细细的涂抹在唇上,又在眉骨处,用小指蘸了点高光。 其实见年末的表哥,也并非完全的应付。上次见他,是在香港游玩的时候,梁肆和顾年末还有她的表哥三人,维罗利亚港的夜景中喝啤酒吹风,那时她便觉得,这个男人谈吐文雅,是个不错的男子。 尽管他离过婚,可她的条件,也并不是那么完美。 或许去见一见,也是一种选择,一年一年过去,梁肆慢慢发觉,人生,多一种选择的时候,就会多一条出路。 见面的地点并不是什么高档场所,是一 家文艺装潢的咖啡厅。 自从有了孩子,梁肆做什么事都习惯提前,这一次,她也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咖啡厅,坐在那里一边看杂志一边和柠檬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要等的人也没来。 此时已到了下班高峰,咖啡厅外的马路上渐渐响起鸣笛声,梁肆向外望去,车辆排成长队滞缓在马路上。 梁肆无奈的摇摇头,猜想对方定是堵车了。 果然,手机响起,她接听起来,耳畔传来一个沉稳悦耳的男声。 “实在抱歉梁小姐,我的车子被堵在湖西路的路口了。” 梁肆客气的笑笑:“没关系,我也刚刚到。” 对方“嗯”了一声,很直接的玩笑道:“真是太不巧,可能是老天在跟我开玩笑,他明知道我现在有多急切的想要看到你。” 话音落下,有几丝暧昧的气氛荡漾在耳边。 换做以前,梁肆定会觉得这个男人很轻浮,可之前有过交谈,梁肆了解他是个怎样直爽的人,便也拿出些落落大方的姿态,笑言:“没关系,湖西路不远,我可以顺着这条街走过去。” “你穿了高跟鞋吧?会不会累?” “不会,穿习惯了,就当做散步了,你开的什么车?” “我开的黑色途锐。我看见你,就会鸣笛。” 梁肆“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漾起一丝丝的浪漫。 出了咖啡店,马路上依旧被堵得水泄不通。梁肆穿着超长款的黑色呢子大衣,黑色尖头高跟鞋,手插着大衣口袋,步子不徐不缓的沿着人行道走着,一辆车一辆车的寻找着。 冬季萧肃的街道上,烦躁虚浮的鸣笛声中,她悠然沉稳的步伐,和艳丽的红唇,俨然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与她擦身而过,梁肆脚步,满满的转过身去,望着那个女孩子的背影出神。 忽然想起怀孕的那一年,他回国。 大概是瑞士的签证最长三个月,而学校为学生申请长期拘留证最长也只是一年,所以陈励深每年都要回国一次,重新到大使馆提交申请材料。 那是他第一次回国,也是她最无助的时期。 小耳朵是刨腹产生的,三天两头生病,梁肆白天上班,晚上又要爬起来哄她,那时她初为人母,尽管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新鲜与疼爱,却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久而久之,她的脾气变得易怒,小耳朵哭闹不止的时候,她索性把她放到床上去,对着她吼,小孩子哪里懂得她口中的威胁,停顿一下,哭得更凶,梁肆心里不是滋味,总是默默的掉眼泪。 孩子小的时候,她真的是捉襟见肘,皮肤变得粗糙,怀孕时生的黑斑还在脸上,也令她无暇顾及。 她曾告诉好友,谁都不许和陈励深提起小耳朵的事,可做单身妈妈的日子,让她变得异常想念他。 所以当裴叶琪告诉她陈励深回国的消息后,梁肆便抱着小耳朵去了陈励深家楼下。 远远在门口望进别墅,她的小八还停在院子里,可能没人打理,车身已经有了微微锈迹。 她正要进去,别墅的门便被打开,陈励深和一个外国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有说有笑,梁肆愣住了,她下意识的躲到一旁,看到那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在陈励深脸上落下一吻… 梁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那因为怀孕而粗糙的皮肤上,沾满了滚烫的泪水。 当天晚上,她抱着小耳朵回了爸爸家。 手机上一直有一个陌生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打来,她都没有接。 从那以后,梁肆报了个“辣妈培训班”,每天练瑜伽,调理肌肤,身体很快就恢复到了孕前的样子,甚至比孕前更加凹凸有致。 而为了小耳朵的成长氛围,她对人更加友善,结交了不少朋友,她渐渐发现,原来离开陈励深,她的朋友圈一下子扩大了不少,她经常带小耳朵去朋友家做客,也会定期在家中备下酒菜,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任何时候都不能对小耳朵失去耐心,她要她成长在快乐的氛围中,靠她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赖别人。 于是第二年陈励深回来之前,她去了厦门度假,第三年他回来,她去了香港。 梁肆走在街头,神色游离。 不知何时,拥堵的汽车缓缓动起来,她的心,也随着这流通的车水马龙而变得顺畅。 一辆黑色的轿车一直没动,停在了马路中间,已经焦急不堪的车主们纷纷鸣笛,打破了梁肆心中的宁静。 她抬头远眺,只见那辆车的车门被推开,一双黑色皮鞋落了地,梁肆第一反应就是顾年末的表哥,忙朝他的车子看去,却发现那是一辆黑色奥迪。 梁肆再一凝眸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下了车,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自己。 那一刹那,他熟悉的脸庞,他的身形,他凝望过来的眼睛,都像是一部时光的相机,将她傻傻的定个在了原地。 鸣笛声,催促声,街上人来人往的喧嚣声,全部被抽了去,尽管相距有十米,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吸一般。 我要走了… 梁肆,房子我留给你,还有车,你想要什么都好… 他离开时的话语,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在耳犹新。 而如今,他就站在那里,眼眸深深的望着她。 梁肆从不是个被动的人,尽管她不知和他说些什么,却还是大方的笑一笑,人家大老远从国外回来,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 陈励深似乎是被她这个笑容牵引了一般,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很大,唇线紧紧的抿着,眼神有些令人看不懂,梁肆总想要往后退的,却忽然又加大了那个笑容,就像是见到了久别多年的老友一样。 “真是太巧了啊!”她热情的干笑着,却在下一秒,被大步走上来的人紧紧的抱住了。 梁肆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他的手臂将他圈的有些紧。她无数次的想象过他们重逢时的拥抱,却没想过真到了这一天,她的心跳竟然如此平静。 梁肆笑着拍了拍他宽大的后背,顺理成章的将这个拥抱定义为“礼节性”的,然后轻轻地推开他,站开一定的距离。 “陈励深,你瘦了!”她笑着,笑的妩媚动人,白皙的手指轻撩头发,自信而从容。 陈励深贪婪的望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却从她的眼中找不到自己的倒影。 方才他在车上,远远的就注意到了她,她打扮入时的穿着,性感时尚的红唇,和稳重深邃的眼神,那样的惹眼,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带着韵味与沉稳,与当初那个牛仔裤白衬衫的梁肆,截然不同。 陈励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抱住她,没想到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自嘲的笑了: “梁肆,这些年,你躲我躲的很辛苦吧?” 梁肆看他的眼睛波澜不惊,仿佛在和他打太极,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能轻而易举的化成玩笑之词:“瞧你说的,你现在是瑞士深造回来的酒店高级精英,我巴结还来不及呢!” 陈励深看不透她一样,眉心折皱,刚要说什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 “hey,你还真的 走过来了?”顾年末的表哥季辉走过来。 梁肆怕方才陈励深抱她太久被季辉看见误会,连忙介绍:“季辉,这位是…” 季辉和陈励深都看着她。 陈励深的眼睛里暗涌着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我的…”梁肆的耳根悄悄红了,她真的想不出该怎样介绍陈励深。 前男友?不对,前夫?哪里是?孩子的爸爸?自然不能说。 “我的好朋友,陈励深,刚从瑞士回来!厉害着呢,东乔印象连锁酒店听说过吧?”梁肆和气的说。 陈励深皱皱眉,不喜欢她用这样市侩的语气介绍他。 季辉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季辉,瑞士好啊,酒店精英的天堂。我就是做酒店洗衣机器的,也算有点联系。” 陈励深竟没有不想和眼前这个与梁肆站得很近的男人握手,尽管这样很失礼。 季辉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陈励深掩盖住自己的失礼,淡淡的说:“能否有幸拿到季先生的名片?” 季辉自然乐意,抽了张名片给他:“陈先生的名片呢?” “没带在身上,季先生,我会联系你。”陈励深转身看着梁肆,目光灼灼:“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梁肆把自己手里的包包递给季辉,季辉绅士的接过来。 “不了,我今天都约好了,改天吧,记得帮我和阿姨问好。”梁肆恰到好处的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转身的时候,她的余光扫过陈励深的身影,却发现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季辉问:“这个人真的是你的朋友?” 梁肆嘴上笑着,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提点:“迟到了还这么多问题?罚你请我吃大餐。” 季辉知道自己惹她反感了,心里暗暗后悔,却在听到她小女人一样的撒娇要求吃大餐时,松了一口气,自然欣然受罚:“没问题。” 梁肆小心翼翼的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一直端着的肩膀慢慢放松。 陈励深,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差点就失控了。 是你选择的逃避,我也曾在是弃是留的问题上挣扎了好久。 我安慰自己,你走了,也好,毕竟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太多太多需要去剔除,需要去沉淀。 可是渐渐发现。 原来爱 沉淀下来,是泥,是沙,是年华踏过命轮碾压。 坚固砸实后,成了实实在在的路,没有若即若离的暧昧,没有荡气回肠的痴缠,走一步,便赚一分娉婷成熟。 年少的我曾为你哭过怨过不舍得过。 可挨过这三冬四夏,才欣喜发觉,原来没有你,我依然可以,笑对雪与花。 ☆、第39章 小耳朵(3)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自从有了小耳朵,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勇敢最无畏的人。】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小耳朵仰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到了地上,她白白胖胖的小肚皮暴露在空气中一起一伏,香甜地呼吸着。 梁肆心里好一阵自责,连忙走过去帮女儿盖好被子。 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小脸,梁肆觉得,就算是让她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只这样看着她,她也甘之如饴。 “小耳朵,妈妈是个坏蛋,”梁肆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道:“妈妈居然丢下你去和别人约会,害得我的小耳朵被子都没人帮着盖好。” 小耳朵长长黑黑的睫毛动了动,梁肆立刻收了声,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真的醒了。 “妈妈…”小耳朵懒洋洋的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她,伸手要抱抱。 梁肆赶紧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臂颠着哄着:“我的宝贝,妈妈吵醒你了,乖,睡吧,妈妈保证不说话了啊…” “妈妈…”小耳朵抱住她的头,眼睛已经醒了,仿佛一直等待她回来一样。 小耳朵指了指床头柜的位置,梁肆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那上面摆着一枚金色的小向日葵胸章。 梁肆知道女儿一定一直在等自己,可能就是为了这个,便一边抱着她一边走过去,拿起胸章来,故作惊讶的说道:“呀!这是什么呀?这么漂亮啊!” 果然,小耳朵露出小白牙,害羞的将脑袋迈进梁肆的肩里。 “哎呀!这么漂亮的胸章只有上了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有的呀,小耳朵,是你的吗?” 小耳朵埋首在她肩膀中,欣喜而羞怯的点点头。 梁肆使劲儿的亲了亲她的脸颊,期待的看着她:“真棒真棒,可以送给妈妈做纪念吗?” 小耳朵似乎是觉得,自己原来也有被妈妈需要的时候,赶紧点点头:“给你,妈妈我的小花给你了。” 梁肆赶紧拿起来,别在自己的胸前,看着胸章上写着“小葵花双语幼儿园”的字样,笑眯眯的做出一副满意的样子。 “小耳朵,快告诉妈妈,今天在幼儿园开不开心呀?” 小耳朵用力的点点头,黑玻璃珠子一般的大眼睛闪着光芒。 梁肆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那中午吃的什么呀?” 小耳朵想了想,食指放在唇边,眨眨眼:“小 鸡和小猪。” 梁肆捏了捏她的脸蛋:“那老师上的时候都让你们做什么了呀?” 小耳朵有点犹豫,梁肆敏感的察觉出她表情中的每一丝变化,心中隐隐担心:“小耳朵,你要记得,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开心或是难过,你都要和妈妈讲哦!” 梁肆本想问“是不是老师不喜欢你”、“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之类的问题,可转念一想,她曾经读过一本育儿书,书上说,家长不可以经常问一些负面的问题,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反而不利,于是梁肆忍住了,便换了一种说法:“小耳朵,老师有没有让你跟小朋友们做自我介绍呀?” 小耳朵点了点头。 “那都怎么说的呀?跟妈妈讲讲。” 小耳朵嘟起嘴,忽然抱住她的脖子,扭了扭屁股:“妈妈,想拉臭臭。” 梁肆拗她不过,只好抱着她去了厕所。 … 第二天上班的之前,梁肆在路上的书店里,买了本《如何与宝贝交流》。 她发现,她非常想要知道女儿一天都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和朋友相处融不融洽,又学到了哪些新鲜东西。 可是小耳朵竟是拒绝与她沟通。 她无法接受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就约会隐藏情绪,那是梁肆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最害怕的事。 梁肆下了公交车,走往酒店的几步路途,就忍不住翻了翻这本书,读了几页不到,就到了酒店的员工通道。 梁肆按下指纹,打开员工通道的门,小刘便从复印室里走了出来。 “梁总监,陈…小陈总他…他坐在面试间好久了…一直在等你。” “谁?” “就是我们集团前任总经理。” “陈励深么?他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啊,他好像有指纹。” 梁肆皱了皱眉,这么久了,陈励深的指纹还在集团,一直忘记消了。 “好,给陈总沏茶了没?”梁肆淡淡的问。 “当然,小张把您最好的茶拿出来了。” 梁肆点点头:“上次我说的员工培训,你把ppt拿给我看看。” “现在吗?那陈总他…” 梁肆扫了扫他的位置,没说话,直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小刘赶紧去办公桌拿起笔记本,追上了梁肆。 小刘的ppt讲完,加之梁肆的批批改改,一个小时便过去了。 小刘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磨砂玻璃后的面试间里陈励深的背影依旧在。 小张过来,满眼八卦的拉住她的袖子:“喂喂!看见没?咱们集团的前任总经理,陈励深!刚才梁总监跟你说什么了?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刘不解:“梁总监异常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小张凑到她耳边去:“梁总监以前和陈总是一对,听说后来梁总监行为不太检点,怀了别人的孩子,陈总就把她给踹了!” 小刘惊讶的看着她:“你这都哪儿听的呀!” 人事部的丽丽也凑了过来,小声说:“你新来的不知道,这事儿整个深港的都知道啊!” 小刘皱了皱眉:“三人成虎,我觉得不一定是真的。” 丽丽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刚大学毕业的娃就是天真,姐姐告诉你,有人三十岁都不到就能当上总监指手画脚,而有人拼死拼活多年也只能每天对对考勤,这里头水深着呢!慢慢品吧!” 梁肆想了想,还是不要冷他太久,于是从办公室出来,发现门口站着好几个同事,见她出来,立刻做鸟兽散。 梁肆顿了顿,走向面试间,推开了玻璃门。 “久等了。”她抱歉的笑着说。 陈励深背对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熟悉的面容印在眼前。 梁肆还是不得不承认,尽管早已没了当年的心动,但陈励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符合她心中对另一半的幻想。 陈励深看着她,似乎在找寻她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化:“他们都不敢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只好找到这里来了。” 梁肆了然的样子,“这样啊,那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了。” 陈励深淡淡的笑了,她发现,这一别四年,她最大的变化不是冷漠,不是生疏,竟是善于拐弯抹角的与他客气,如果他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是否就要送客了? 陈励深的头脑还算是快,说:“昨天把你那位朋友的名片丢了,恰好年末,东乔印象准备筹建自己的洗衣厂,想找你的那位朋友谈谈,看看他们是否有兴趣合作。” 梁肆“哎呀”了一声:“陈总酒店的洗衣厂,引进的机器数量自然是笔大订单,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 陈励深 因她的那句“我们”而挑了挑眉:“中午一起吃个饭?” 梁肆笑着:“陪陈总吃这顿饭,生意可是成了一半?” 陈励深看了看她,也只能点点头。 “那值了,陈总可说话算话。” 陈励深推门走出面试间,梁肆也跟了出去。 他走出员工通道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梁肆对手下员工交代道:“小刘,回头把陈总的指纹消了。” “好的梁总监。” 陈励深抿抿唇,先行走出替她来了车门,梁肆优雅的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车子绝尘而去,财务部的同事也都八卦聚在一起,望着陈励深的车子啧啧感叹。 “你们家老大真行啊…小陈总一回国就来找她,难道是旧情未灭?” “那是,我们领导多有魅力。” “再有魅力也还带这个孩子呢,陈总能接受跟别人一个生过孩子的人?” “王菲生了好几个了,不是照样把谢霆锋迷得神魂颠倒?” … 梁肆有点捉摸不透这个人了。 明明说好带她吃午饭的,居然把车开到了他们的高中旧校区。 带着她怀旧么?呵,她可没那么多的少女情怀。 梁肆解开安全带,转头笑对着他:“我还以为是大餐呢,瑞士回国的酒店高级人才不会想带我吃麻辣烫吧?” 陈励深从车里找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神被烟雾缭绕着,看不清思绪,他将车窗摇下,夹着香烟的手搭在车窗上,慢慢的吐出烟雾。 “这个地方,你还记得吗?”他幽幽的问。 这个地方? 梁肆向外看去,才发现他们的车子停靠的位置,正是当年被绑架时,那辆面包车所停的地方,而她正是站在这条胡同里,被绑匪抓走的。 梁肆有过几秒的不舒服,但很快,她便平静的转过头,看着他渐渐死去的香烟:“我当然记得。” 陈励深转过头,掐灭了烟,抬手摸摸她的头。 梁肆完全被他的动作愣住了。 “那你现在,还会怕么?”他这样问。 梁肆看向那条狭窄而空旷的胡同,那条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当中的墙面,她本能的摇摇头。 她现在, 什么都不怕,自从有了小耳朵,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勇敢最无畏的人。 陈励深的眼中闪过一股释然,像是封印了千年一样,顷刻间消散。 梁肆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而此时,他重新发动引擎,像是换了个人。 “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梁肆一头雾水,只能傻傻的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看。 陈励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花卉主题餐厅,你要不要陪我去尝尝?”陈励深一边倒车一边问。 “随便,都可以。”梁肆的思维有些凝固,以至于车上的安全带提醒音响起,她都没有察觉。 陈励深又重新将车子停下来,然后伸手替她拉出安全带。 这样的一个动作,让梁肆有些不自在,连忙抓着安全带,说:“我自己扣。” 两人的手不小心握住一处,陈励深的手便覆在了她的手上,他手心的温度传来,让梁肆忽然一动。 她眼神慌乱的抽出自己的手,迅速扣上安全带,车厢内的警报才安静下来。 一丝暧昧的气息萦绕在车厢里,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梁肆觉得,陈励深再也不会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却忽然听到他问: “你胸前的徽章是纪念品么?” 梁肆一愣,低下头,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昨晚别在胸前的写有“小葵花双语幼儿园”字样的徽章忘摘下来了! 梁肆心虚的将它摘下来,握进手里,胡乱的解释:“哦,这是…这是买东西赠的…” 陈励深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收回目光,继续开车,并没有再问下去。 梁肆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徽章放进手包里。 ☆、第40章 小耳朵(4) 【旦夕之间,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些年来,她苦心斩断的,只是,壁虎的尾。】 梁肆承认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陈励深说带她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而已。席间除了“味道怎么样”“我觉得还可以”这样的对话,两人基本都在沉默着。 可能是真的分开太久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有那么一点复杂,所以找不到共同语言是必然的。 相反的,晚上回到家,季辉打给她的时候,两人却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自从约会一次之后,两个人都觉得彼此还不错。他喜欢她成熟性感,时而娇柔时而大方的性格,她满意他的潇洒稳重,有时细腻有时笨拙。 不得不说,季辉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对象。用爸爸的话讲就是,“找个有房有车,事业稳定,不骄不躁,对小耳朵好的”。 像他们这个年纪,想要确定关系其实很简单,条件吻合者甚至直接订婚也不是没可能,三十岁左右的爱情与二十岁比起来,就像是出差与旅行,第一次游历这个地方的时候,需要花上好一番心思去兴奋,可当这种旅游变成一种差事的时候,便也无暇顾及周围的风景。 “明天去接你女儿吧?”季辉在电话中,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有点怕生。”梁肆知道他想要融入她的家庭,可还是会觉得太快了。 “我很会哄小孩子的。”季辉笑了笑,消除她的不安:“别担心,就当做小耳朵又多出来一个怪叔叔。” 话已至此梁肆只能也笑了:“那你这个怪叔叔可得做好功课了,我女儿嘴巴很厉害的。” “不怕,像她妈妈就好。”季辉说。 “季先生哄女人的功夫可不一般啊…” “以后怕是用不上了,我以后,只能哄两个女人。” 话说的很正经,却是浓浓的暧昧萦绕在耳边,梁肆坐在床上,拍着已经睡着的女儿,看向窗外。 她是初老了? 如此暧昧的言语,如此明朗的表白,她竟体会不到一丝一毫的心动,或者不心动,脸红也该有的吧? 梁肆摸摸自己冰凉如常的脸颊,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着自己的冷静。 她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季辉觉得煎熬,毕竟他在表白,得不到回应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季辉索性趁热打铁,认真的说道:“梁肆,我是很认 真的,你在听吗?” 梁肆赶紧礼貌的应了一声:“我在听的呀。” “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要拒绝我而挂了电话呢,”季辉顿了顿,接着说:“其实那次你去香港,第一次见,我就觉得你挺特别的,后来和小末打听你,才知道你有小孩子了,失落了好一阵子,后来我回大陆,去深港找小末,她才说你还没结婚,我索性就拜托她,约你出来了。嗯…我想,我们都不小了,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梁肆,那么你觉得,我可以吗?” 季辉这一番话,单刀直入,没什么技术含量,却又简单明晰,让梁肆普通被人关进了小黑屋。 “季辉,”梁肆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你很好,各方面吧,可我并不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但我可以试试,你看这样行吗?” 也许年纪的关系,梁肆觉得随着时光的打磨,自己少了几分感知爱情的能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季辉约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根本没感觉的情况下又唯恐失去一个条件好的男人。 通俗点形容,就好像你酷爱苹果,每天都想买苹果,可是到了超市,有人极力为你推荐菠萝,你就买了菠萝,因为你觉得,说不定菠萝也很好吃。 梁肆不想这样漫无止境的匀速运动下去,她想安稳下来,起码能有一个人,在她困倦的时候能帮她哄一哄小耳朵,而她不用说谢谢。 … 高崎楠搂着裴叶琪的肩膀,坐在窄小的火锅店里,醉意爬上了脖子与脸颊,他面红耳赤的举起一扎啤酒,递给对面的人,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再来再来!” 陈励深坐在低矮的塑料凳上,长腿不舒服的支撑着,接过高崎楠手里冒着沫子的啤酒,放在唇边,二话不说,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一大扎啤酒就空了。 裴叶琪看不下去了,轻轻地拉了拉自家老公的袖子,想替陈励深说话却怕高崎楠吃醋,终究是没作声。 高崎楠有点喝高了,眼神迷离的望着陈励深:“哥,果然好酒量,我保证,你再喝一杯,我们俩亲自带你去梁肆住的地方去!” 裴叶琪终于急了,一巴掌拍上高崎楠的头:“高崎楠!你不要太过分!” 一开始答应陈励深,说是干了这一瓶就告诉他梁肆的手机号码,可到现在陈励深脚旁的空瓶子越来越多… 高崎楠亲密的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醉醺醺的说:“老婆,实在不是我过分啊,要是梁肆知道我们做了叛徒,就不会让我们家儿子娶小…唔唔!” 高崎楠话音未落,裴叶琪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裴叶琪看了看陈励深身旁的空酒瓶,唯唯诺诺的说:“哥,你就别为难我们俩了,你和阿肆之间的事,我们跟着掺和不合适…” 陈励深沉沉的看着她,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你是说,我这些酒,都白喝了是么?” 高崎楠醉醺醺的笑了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裴叶琪为难的说:“那就当…就当哥你送我们俩的结婚红包好了!” 没成想陈励深似乎早有准备一样,伸手从大衣里掏出一张红包来,放在桌子上。 高崎楠和裴叶琪全都目瞪口呆。 陈励深挑了挑眉:“这样可以么?” …… 裴叶琪发誓,他们两口子真不是为了那厚厚的一沓份子钱而出卖梁肆的。 “喏,就是这栋楼了!”裴叶琪扶着摇摇晃晃的高崎楠,指了指眼前的七层老式居民楼。 陈励深缓缓抬起头,看着夜半十点稀稀落落的灯火,这楼上的窗子,只有几户亮着暖黄色的光,却不知哪一个住着她。 “老婆…我们…”高崎楠趴在裴叶琪肩上打了个酒嗝:“我们儿媳妇没有了…” 裴叶琪额角立刻落下三条黑线… 是啊,要是梁肆知道了,一定会骂死她的。 毕竟那是人家两个人的事,她和高崎楠作为外人,不应该掺合进来,可是看看这些年梁肆的辛苦,再看看方才陈励深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的受高崎楠的刁难,裴叶琪心里也不好受。 哎,骂就骂吧,要是梁肆真的不把小耳朵嫁给她儿子,裴叶琪就努努力,把儿子生得帅一点,到时候让小耳朵倒追好了。 裴叶琪告别了陈励深,开着车,载喝醉了的高崎楠回家了。路上还是觉得不妥,于是给梁肆打了个电话。 “喂?亲家母,睡了没?”裴叶琪问。 “看书呢,还没。” “看什么书呢?” “《再见,前任先生》如何7步科学合理的忘掉前任。小末的书,我失眠拿来看看。” 裴叶琪下巴差点掉下来… 好吧,真是没法开口啊… “亲家母,其实我有事要和你坦白。” “怎么了?” “呃…陈励深喝多了…在你们家楼下呢…” “裴叶琪!” 嘟嘟嘟… 一串忙音响起,裴叶琪飞快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梁肆顾不得与她计较,放下书本就下了床去,说这窗户往下看,楼下果然有一个人影,尽管看不清面容,但梁肆还是一眼就确定是陈励深。 他此时正扶着一棵枯萎的树干,俯身呕吐着。 梁肆第一反应就是披着衣服下楼去,生怕陈励深会上来,走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拿上一瓶矿泉水。 一出楼道,冬夜的风便灌进了她的脖子,梁肆只披了一件外套下来,冻的直哆嗦。 她看到陈励深单手扶在树上,痛苦的呕吐者,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啊! 梁肆赶紧小跑过去,站在他的身后叫了一声:“陈励深,你没事吧?给你水!” 陈励深没想到她会下来,站直身体,转过身来,只见她身上穿着家居的睡衣睡裤,衣服前印着光头强的卡通头像,上面写着“小心,熊出没”的字样。她肩上披着外套,冻的牙齿打颤,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 陈励深接过她手里的水,漱了漱口,吐出来,面色苍白如纸。 “陈励深,你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梁肆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哆哆嗦嗦的问。 陈励深的酒劲儿上来,头疼的紧,一时间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高崎楠他…”他揉揉额头,忽然醉醺醺的笑了,用手比了个“八”的手势:“灌了我八瓶…才告诉我你的住址…我觉得我要是不来看看你…太亏了…” 梁肆一愣,他喝了八瓶? 记得他讲过,大四毕业那天,他喝了六瓶,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当时看起来什么事情没有,却在寝室折腾了一宿。从此以后他滴酒不沾。 他是为了找到她才去求人的吗? 梁肆的心,被揪了起来。 她昂起头,忽然很严肃的看着他:“陈励深,如果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还不够明显的话,那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我…” 她话还没讲完,就看见陈励深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梁肆被他迷离而漂亮的双眼弄得噎住了 话语,忽然,陈励深抬脚向前走了一步,打开呢子大衣,将衣着单薄的她裹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他的声音慵懒而深情,好像多少个夜晚从不曾离去,就像是来自于上辈子,熟悉的耍赖着,唤醒了她心中久违的战栗。 “先不要说清楚行吗…我…好像真的醉了…你说了我也记不得…” 他的脸埋进她被寒风吹得冰凉的颈间,唇间炙热的温度落在她的肌肤上,顷刻间点燃了她的引线。 “梁肆,你送我回家好吗?” 这一刻,梁肆苦心建设起来的堡垒微微摇晃。 旦夕之间,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些年来,她苦心斩断的,只是,壁虎的尾。 ☆、第41章 小耳朵(5) 【“梁肆,我忽然觉得好不公平。” “我爱你,你却不爱我了。”】 梁肆轻轻的推了推他,陈励深的腿有些发软,向后踉跄了两步,她便要急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轻轻的说了声:“小心点啊…” 陈励深望着她笑,一言不发。 她发现一别四年,陈励深变得越发的深沉,变得不爱说话了。 他将大衣脱下来,长臂越过她的肩膀,那带着温度的衣服便裹在了她冰凉的身体。 梁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推脱,只是再也看不下去他穿着薄衬衫站在冷风中,直接越过他的身子,走向车子的停靠处。 坐上驾驶室,梁肆打开空调,系上安全带,手搭在方向盘上,却没有马上出发。 陈励深坐进副驾驶,难受地闭上眼睛,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将手穿进她的大衣里,动作之间,可以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酒精味道,梁肆就这样保持着一定距离的,静静的看着他。 “陈励深,”她忽然声音低微的说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离去也是,归来也是,梁肆再不想回忆,琢磨一个人的心思,有多苦。 陈励深闭着眼,嘴角却泛起一丝苦笑,好久好久,才说:“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忘了怎么和你相处。” 梁肆偏头看他,然后笑着收回目光,发动引擎,玩笑道:“是吗?那可能…在以前的印象中,我一直对你太坏了吧。” 过去的她总是与他作对,他大概是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模式,回国之后再相见,彼此都发生了变化,自然回不到当初那样的状态,这很正常。 梁肆见陈励深累极了的样子,便也没再说话,一路无言,车子开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梁肆看到他的房子里,还亮着灯。 该是有人在等他吧,梁肆想。 “醒醒,陈励深。”她轻柔的唤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陈励深惺忪的睁开眼,望向窗外,看到自己的家到了,便坐直了身子,酒意并没有方才那样浓了。 梁肆说:“快上去吧,家里还有人在等你,车我先开走了,明天你来取,好好睡一觉,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知道吗?” 陈励深听着她类似于朋友之间关心的口吻,垂目看看手里的钥匙,将那串钥匙在手心里掂了掂。 “没人在等我。” 梁肆心里一滞:“哦,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和我解释的。” “当然用,”他抬头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皱了皱眉:“梁肆,我忽然觉得好不公平。” 梁肆闻言不解,看着他依旧年轻而英俊的面容,他不开心时皱起眉头的样子,和小耳朵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怎么不公平?”索性长夜漫漫,梁肆也不吝啬与他斡旋。 陈励深抬手,摸了摸她尖细的下颌,梁肆没有躲,听见他说: “我爱你,你却不爱我了。” “呵…”梁肆想用冷笑掩饰住自己的心虚,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半晌,她忽视掉陈励深灼灼的目光,轻轻的拿下他的手,道:“别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陈励深的眼眸瞬间就黯淡了下来,手缓缓地放下,梁肆看见他别过头去看向窗外,舌尖抵在下牙处,忽又紧抿上唇,不说话了。 梁肆知道他烟瘾犯了。 “陈励深,你上去吧,不然真的会感冒的,我今天送你回来是因为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真的,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至于僵到那种地步。可是以后,”梁肆面露为难的、诚恳的看着他:“不要再为难我了。” 陈励深忽然转头看着她,眼中充满了诧异。 他本以为分别几年,是对彼此最大的缓冲。而她对他的恨便会被冲淡。可如今期限已到,他欣然归程,却冷然知晓,原来爱的对立面不是恨,是冷漠。 梁肆很不喜欢他这副委屈又痛苦的样子。 若是真的论起来,她有一肚子的话去反驳他的“公平”,可梁肆太懒了,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因为没必要。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梁肆动了恻隐之心,总觉得自己说话太直接了,也可能是人事工作做久了,跟谁说话都习惯用“沟通”的方式来解决,于是她又换了另一种委婉一些的说法:“好啦好啦,我说话可能绝了一点,其实没那么严重,我的意思是说,你也很忙是不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不是?不要总是来找我,这样对我也是一种困扰,我们以后也还是要见面的嘛…” 她越说,陈励深的眉头便蹙得紧了一分,梁肆赶紧竖了竖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陈励深好像是被她气到了,最终摔门下了车。 梁肆已经尽力了,她 说得多好呀,怎么就生气了呢? 她一边调车头一边自己嘟囔,摔呗,反正也是他自己的车。 这样想着,脑海里还是不时响起他的话—— “梁肆,我忽然觉得好不公平。” “我爱你,你却不爱我了。” … 梁肆到了家,发现自己还披着陈励深的大衣。 小耳朵听见她开门的声音,揉揉眼睛,翻了翻圆滚滚的身子,爬下床去。 梁肆正准备拖鞋,大腿便被一个小肉球给抱住了。 “妈妈,我想尿尿…” 梁肆摸摸她的头,将她抱起来,走向洗手间去。 “妈妈刚才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小耳朵有没有做梦呀?” 书上说,经常了解孩子的梦境,有利于了解孩子心底最深层的情感,所以从小耳朵会说话开始,梁肆就经常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小耳朵也总是乐此不疲的和妈妈讲。 “我梦见冰淇淋了,还梦见糖果,梦见幼儿园是冰淇淋和糖果变的。”小耳朵坐在自己的小便盆上,懒洋洋的说。 “你这个小吃货。”梁肆蹲下来看着女儿,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妈妈,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大?” 梁肆低下头,看看陈励深的大衣,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知为什么,把这件衣服穿回家,就像是把他带回了家一样,他离小耳朵是这样的近,让梁肆忽然感到心虚。 她不禁想,陈励深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小耳朵的事,等到那个时候,她该如何解释? 第二天一早,她开着陈励深的车送小耳朵上幼儿园,再把车开到单位,她想,陈励深一定会来找她的,到时候车子再还给他也不迟。 可是等了一天,陈励深也没来。 眼看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梁肆也没等到他,却等到了季辉的电话。 “喂?你猜猜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季辉笑着说。 梁肆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与她约好,一起去接小耳朵的。 “你不会已经到了幼儿园了吧?” “妈妈,妈妈我放学了。”小耳朵稚嫩而开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肆的心里却隐约有些着急。 季辉是怎么接到小耳朵的,她不是早就教过她吗?除了妈妈和顾年末阿姨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许和 人家走,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季辉接到了呢? 梁肆挂断电话,连下班卡都没顾得上打,直接开着陈励深的车,赶到了幼儿园。 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幼儿园门口已经没有了家长和孩子的身影,季辉和小耳朵站在那里,就格外的明显。 “季辉。”梁肆打开车窗叫他。 季辉招了招手,小耳朵也灿烂的笑着,冲着车里的她招了招手,笨拙的跑过来。 梁肆下了车去,把女儿抱起来,看了看她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对季辉笑笑:“真是没想到,小耳朵对你竟然不认生。” 季辉捏捏小耳朵的脸蛋,开心的笑了:“我太喜欢这孩子了,特别乖。我跟老师说我是他爸爸,她就跟我出来了。真是有缘分。” 梁肆继续微笑着:“一会儿我们三个去万达吃饭吧,但我今天开了朋友的车,所以只能单独走了,你先开车去,我带着小耳朵随后就到,怎么样?” 季辉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虽然我很想‘一家三口’一起走。那...到时候万达门口见。” “好的。”梁肆保持着微笑,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路口,她的笑容才渐渐收回。 梁肆将小耳朵放下来,领着她,往幼儿园里走。 “妈妈,我都放学了,为什么还要回幼儿园呢?” 梁肆紧紧的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快步的进了教室,见到教室空的,又走向老师的办公室。 她的步伐有些快,小耳朵被她牵着,走的很吃力。 教室里坐着许多还未下班的幼儿园老师,梁肆径直的走向了小耳朵的班主任那里。 “小美老师?”梁肆牵着女儿,站在赵老师面前,脸色可不算和气。 小美老师站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朵朵的妈妈,你好。” “小美老师,”梁肆严肃的看着她,心里隐隐的憋着一股火气:“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孩子可以轻易的被陌生人带走。” 小美老师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惊讶的看向小耳朵。 “朵朵的妈妈,这…这怎么可能呢?” 梁肆又担心又生气,当着女儿的面却不能发火,只能面色冰冷的与她对峙:“怎么不可能?每天都是我接送孩子,刚才我一个朋友来接我女儿,他是第一次来,你们怎么就那么草率的就把孩子放走了呢?” 一想到以后 万一发生这种事,来的人不是季辉,是别有用心的坏人,梁肆就后背发冷。 小美老师无比诧异的看着她,很无辜的样子,解释道:“怎么会这样,今天来了一个男人,说是朵朵的爸爸,我当时还问朵朵,我问她这个人是不是爸爸,她还点头来着。” 梁肆想了想,一定是季辉自称是小耳朵的爸爸… 梁肆一下子就火了,忍不住指责道:“你是第一天做幼儿园老师么!” 办公室里的一个资历老一些的看不下去了,赶紧走过来劝道:“小美,你这样是不对的,怎么没有核对身份就去问孩子这种问题呢?孩子懂什么?这位家长,真的是抱歉,我们小美是新来的,这的确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保证,这样的事情下次不会再发生。” 梁肆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是不客气,她看着小美老师,咬了咬牙,像是训下属一样的语气说道:“我告诉你,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回家!幼儿园少了个老师没什么,我们家长少了一个孩子,那就是要我们的命!” 说罢,她牵着小耳朵走出了办公室。 老师明天就要换掉,转不了班就转园。总之她绝不会让女儿待在这样监管不善的环境下! 梁肆黑着脸,把小耳朵抱上车去,给她扣好安全带,自己也上了车。 她的动作极大,车门关上的声响吓得小耳朵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低着头,瘪着小嘴,摆弄着手里的小卡片。 梁肆一边开车一边瞄了她一眼,怒气未消的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耳朵低着头,眨眨眼睛,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别给我哭,”梁肆硬下心肠,非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她:“你已经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你是上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妈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嗯?不认识的人不能跟他走,怎么一颗糖果就把你骗走了呢?” 小耳朵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梁肆刚要接着训她,就听她用低微的童音嘟囔道:“可是他说…他是我爸爸…” 梁肆轻轻的踩上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熄火。 她诧异望向女儿,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不知怎的,眼眶一热,便有滚烫的液体似要夺眶而出,她赶紧仰了仰头,眨眨眼,眼泪就退回到眼底去。 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坏最坏的妈妈。 梁肆转过身去,摸了摸女儿低垂的小脑袋,带着鼻音,轻柔的说:“所以,你就跟他走了对吗?” 小耳朵瘪瘪嘴,眼泪无声的掉下来,别扭的带着小情绪说道:“我就想看看他嘛…” 梁肆哽咽住了。 她抱住女儿的头,亲了亲,小耳朵一看妈妈在哄她,便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她把她的安全带解开,将她抱进怀里,用拇指截断她脸上的小溪流,轻轻的哄着:“今天妈妈不该当着你的面对老师发脾气的,可是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只要一想到有万分之一让你有危险的可能,妈妈就会生气,会慌张。” 小耳朵趴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脖子,啜泣着:“妈妈…你别生气…”她说着,小手伸进衣服的小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来。 梁肆一看,上面印着“小葵花双语幼儿园”的字样,中间是小耳朵大大的笑脸。 小耳朵皱着眉头,将卡片放在她的鼻尖上,比划了一下,抽抽搭搭的说:“小美老师说,这是笑容卡片,只要在妈妈脸上刷一下,妈妈就必须对我笑。” 梁肆一愣,心里暖暖的。 是啊,她是小耳朵的全部,自打出生,到现在,她笑小耳朵就开心,她生气,小耳朵也会害怕。 梁肆做了个鬼脸,然后“呜呜”的假哭,说道:“呜呜呜,小耳朵你拿错卡片啦,这张明明是眼泪卡,呜呜呜…” 小耳朵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咯咯笑,眼泪还挂在眼角上。她觉得好玩极了,又在她鼻尖前刷了一下,期待的看着她。 “呜呜呜,小耳朵饶命!妈妈的眼泪快要用完了,呜呜呜,妈妈再也不生气了,小耳朵饶命呀!” 小耳朵笑得更欢了,索性调皮的骑在她身上,把卡片贴到她鼻尖上去。 ☆、第42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1) 【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被现实打败了,被没有陈励深的日子打败了,苟延残喘,孤立无援。】 陈励深没有来取他的车和衣服。 梁肆就这么站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前,向外张望着,等他的身影,一站,就是一下午。 直到下午三点,部门因为明天是元旦而提前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尽,她才拿起他的大衣,叠得整整齐齐,随手拿起办公室墙上的挂钩处,不知是谁挂上去的优衣库的空纸袋,将他的衣服塞了进去。 手落进纸袋的时候,她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这才想起,昨晚到现在,她竟忘了看看他的口袋里有什么,别是给人家遗落了什么,倒添麻烦。 梁肆将他的大衣重新展开,手伸进他的外兜,掏出了一包烟和一支银色的打火机。 梁肆望着那盒只剩下一根的烟盒出神。 那还是他离开之前,忽然的某一天,便染上了烟瘾,从不曾抽烟的他,那时候不知为何,抽的非常凶。 掏一掏他里怀的口袋,梁肆又翻到了一支lv经典款的男士钱包,她将钱包和打火机装到一处,细心的将衣服卷好塞进纸袋里,然后拎出了办公室。 衣服和车子既然他不来取,那么按理来说,梁肆应该亲自送一趟,可她连他的手机号码都没有,该找谁呢? 乔寒。 梁肆猛然想到这个自从陈励深出过后,就再也没见面的朋友。 正好,小耳朵的幼儿园离东乔印象那么近,她既可以送车给陈励深,又可以顺路把女儿接回来。 … 梁肆开着陈励深的车,在东乔印象的停车场里畅通无阻,她从停车场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乔寒和一个外国人正在说什么,身后跟着一大群西装革履的员工,正往酒店里走。 梁肆自然没敢打扰,只是快步走在他们前面,让乔寒看到自己,起初乔寒和那外国人以为她是入店的客人,纷纷停下来让她先走,待到看清是她的时候,乔寒才对她做了个等待的手势,便带着一群人进了电梯。 梁肆就坐在一楼餐厅的老位置里等他,不一会儿,乔寒就下来了,身旁跟着一个高他一头的混血帅哥。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乔寒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混血帅哥也坐在她对面,深邃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 梁肆看了看乔寒:“ 你剪头发了?没以前帅了。” 乔寒沉着一笑:“差点出家呢,我们哥们儿这些年都败在了女人身上,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对了,梁肆,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年我都没说去看看你,主要是励深他在外面,我一个人运作着酒店,有些吃力。” 梁肆与他寒暄了两句,道:“我今天来,是来还陈励深的车子,他的车我放在停车场了,这是车钥匙,这个是他的钱包和衣服。我打他手机没通,联系不到他。” 乔寒自然是聪明人,也没多问,笑着接过陈励深的东西,爽快的应下了。 有时候梁肆觉得身边的朋友都还挺细心的,无论是裴叶琪,还是高崎楠,亦或是交集不多的乔寒,都不曾在陈励深与她的问题上过问太多。这让梁肆感觉很舒心,即使他与陈励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乔寒依旧待她如昨。 “梁肆,忘了给你介绍,”乔寒看看自己身边坐着的混血帅哥,对她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刚从瑞士的酒店管理学院留学回来,也是我们酒店请来的顾问,gary。” 梁肆方才就发觉这个男人在打量自己,便主动站起来,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你好,我叫梁肆。” gary握住她的手,放开,又坐回去,乔寒笑着说:“gary,这位可是深港大酒店的人力资源部总监。” gary意味不明的笑笑,看着梁肆:“我认得你。” 梁肆心想,刚才见他如此打量自己,又听乔寒说,他是从瑞士留学回来的,不会和陈励深有关吧? 梁肆猜的没错,只见gary将梁肆放到桌子上的那款lv钱包打开,然后指着钱包夹层里的照片笑了笑,问她:“是不是你?” 梁肆定睛一看,照片里是梁肆与的合影。 那时她故意把的脸和毛发用画笔涂成滑稽的样子,然后搂着的脖子自拍了一张传到了朋友圈里,用来气陈励深。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张洗了出来,一直放在了照片里。 梁肆的心,顿时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忽然想起那天他喝醉时,委屈的控诉,他说不公平,他说他觉得不公平。 她忽然好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gary把钱包收起来,见梁肆发愣,便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hey,我和我女朋友暂时住在chen家里,我可以帮你把东西带给他。” 梁肆立刻收 回心思,点了点头:“好,那谢谢你。” gary大概是个话很少的人,没聊几句便站了起来,拿好陈励深的物品,对乔寒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乔寒说:“你直接把励深的车开回去吧!” “车?在哪里?”gary问。 梁肆站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停在停车场了,我带你去。” … “你是陈励深的同学?”梁肆一边跟着他的脚步,一边问道。 gary走过旋转门的时候,看看她纤细的高跟鞋,替她将门推的慢一些,道:“算是吧,不过他第一年就退学了,后来我们就不在一个学校。” “退学?”梁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怎么会退学呢?” gary停下来,转头望着她,那种眼神,有一点点替朋友抱不平的意思:“怎么会?梁小姐,你们之间的事你怎么可能不清楚。” 梁肆真的不清楚,确实不清楚啊! gary继续往前走,梁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赶紧快步追上去:“gary,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gary拧起好看的眉头问:“那通电话不是你打的吗?” “什么电话?” “我不清楚,总之,他是因为一通电话就匆匆的办了退学回到了中国,我就猜到和你有关,因为在宿舍时,他和他母亲通电话,经常会说起你的名字,也经常会说你们的一些事。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他回国后,却又回到了瑞士,我们的学校自然不肯再接收他,他就换了一个差一点的私立大学又读了三年。” 梁肆闻言,惊讶失语。 gary见她这样愕然,便问:“他退学回国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 梁肆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知道的... 他离开后的第一年,回国,她以为他是回来办签证,后来她抱着小耳朵去他家,看到他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在一起。于是梁肆心灰意冷,就抱着小耳朵回了老家去,换了新的号码... … 梁躺在床上,抱着小耳朵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陈励深竟然在第一年就退过学? 那么gary说的那通电话,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梁肆辗 转反侧,一寸时光一寸时光的往回倒,她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呢? 会不会是… 梁肆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 会不会是…在他走后的第一年? 那一年之中,她删了他的号码,删了他的微信,断了与他所有联系。 可是无论怎么删,他的号码还是在脑海中,每当她脆弱的时候,想念他的时候,那个号码就会越发清晰。 那个时候,小耳朵刚满百天,梁肆与她简直是水火不容。她没天没夜的哭,哭得梁肆心焦。 爸爸说,这叫“百天哭”,要把孩子换一头睡。 梁肆试过了,可是小耳朵脾气大的很,尤其到了晚上,从不会让她睡着超过两个小时。 梁肆白天还要上班,晚上睡不好,自然状态不好,有时候小耳朵哭得凶了,梁肆就气得对她大声吼,最后孩子哭,她也跟着哭。 那时候工作忙,带孩子忙,周末的一天睡眠简直比金子都宝贵,有一天周日,梁肆小耳朵放进婴儿床里,正打算补眠,楼上便传来唱卡拉ok的声音。 梁肆翻来覆去的堵着耳朵,强迫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唱的歌曲也越来越劲爆,她猛地坐起来,揉揉蓬乱的头发,就像是疯了一样,愤怒的下了床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动了那么大的气,总之她冲到楼上和邻居大吵了一架,人家家里的客人全都是年轻人,一人一嘴,骂得梁肆面红耳赤。 最后她回到家里,摔上门,砸坏了逗小耳朵的拨浪鼓,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顾年末闻声来到她的卧室,见她狼狈的样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帮忙把小耳朵抱到客厅里,替她耐心的哄着。 梁肆记得,那天晚上她穿上外套就跑出去了,夜里,她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咬咬牙,按下了那一串怎么也忘不掉的号码。 想不到的是,电话居然很快的被接通了,陈励深熟悉的声音传来。 “梁肆?是你吗?”陈励深的声音隐隐有些急切,却是异常温柔。 梁肆崩溃了。 她捂着嘴,嗓子眼疼得紧,她想说陈励深你快回来吧,我再也不跟恨你了,我要你回来…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梁肆,你说话。”他听似冷静的语气中,渴求着一直 以来想要得到的什么东西。 可她还是在哭声就快要掩盖不住之前,挂掉了他电话。 她无助极了,脆弱极了,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同意陈励深的离开,她应该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要他负责的。 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被现实打败了,被没有陈励深的日子打败了,苟延残喘,孤立无援。 可她别无选择,当初狠心离开的是他,说要独立的也是她,怎么会走到这般田地。 回忆至此,梁肆捂着脸,只剩下缄默。 正如gary所说,那么应该就是在她的那通电话打出不久,陈励深就匆匆办了退学手续,回国了。 ☆、第43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2) 【“励深,有时候太偏执,就是自私。”】 元旦这天,一大清早,乔寒就拖家带口的来到了陈励深家。 陈励深的保姆准备了一桌子饭菜,乔寒一进门,没看见陈励深,就问保姆他人在哪里,保姆指了指楼上,说他正在浇花。 乔寒也是服了。没见过出国四年照旧给保姆发薪水的,为的只是帮他喂狗和浇花。 上了楼,乔寒一推门,就看见陈励深着一身纯白色的v领毛衣,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拿着水壶给一盆茉莉花浇水。 乔寒走过去,真是羡慕死他单身自在的生活了,便嫉妒的说:“唉,你说这同样是男人,同样的年纪,我他妈怎么就活的拖家带口的呢?” 陈励深看了看他,继续浇花:“你把你儿子也带来了?” “这不是你回国的第一个元旦嘛,我带着我儿子给他干爹你来拜年收红包。” 陈励深把一枝花的枯枝剪了下来,说:“红包有的是,别让他碰我的花瓶就行。” 乔寒早已习惯他嫌弃小孩子的模样,却看不惯他悠哉悠哉的自在日子,于是不服气的说:“你也没两年清闲日子了,三十了吧?没准明年就结婚生个娃。” 陈励深不以为意的笑了:“结婚是一定的,孩子就算了。” 在陈励深的眼里,小孩子是全世界最脏的生物。他们会吃擦过鼻涕的手指,还会舔他的花瓶。 说话间,乔寒的儿子乔小寒就跑上了楼,看着满屋子的花兴奋的抱住陈励深的裤腿,撒娇道:“陈叔叔,你能给我摘一朵花尝尝么?” 陈励深低下头,看着他:“你知道吃了花会怎样么?” 乔小寒摇摇头。 陈励深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比镇静看着乔小寒,冷冷的回答:“嘴巴会长出一万条毒蛇。” 乔小寒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又想想了一下嘴里长出蛇的惊悚样子,立刻吓得想后退了一步,迅速抱住他爸的大腿。 乔寒轻轻地踹了踹儿子:“去去去,没出息的臭小子,瞧把你给吓的!” 乔小寒警惕的望着陈励深,仰头大喊:“陈叔叔总是吓我!我再也不喜欢陈叔叔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陈励深无所谓的继续给花施肥,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乔寒叹了口气,有苦难言的样子:“唉,老婆也有了, 儿子也有了,你说我怎么就老是想起婷婷呢?” 陈励深拿着剪子,瞥了他一眼,剪断花枝,给他忠告:“想什么?管不住下面就管住心。” 乔寒说:“管得住倒是管得住,可是心里边儿吧,总是痒痒的。我一看见人家小姑娘对我笑,就总是想,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早把自己给埋进了坟墓呢?” 陈励深说:“你和倩倩结婚之前不也说一看见她心就痒?” “是倒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别让我瞧不起你,对你女人好点。你以为结了婚被套牢了就你自己委屈?” “你说得轻巧!你试试天天定时上班定时下班不泡吧不搓麻搂着一个女人睡着同一张床?”乔寒说。 陈励深道:“我倒想试,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想结婚?”乔寒惊讶的看着他:“跟谁啊?” “我是说想而已。”陈励深回答。 “跟谁?我怎么不知道!” “你觉得还能有谁?”陈励深淡淡的说,仿佛在回答一道单选题。 乔寒一愣,也就只能想到一个人:“不会是梁同学吧?你们不是早分了吗?” 陈励深忽然很认真的看着他,唇线绷得紧紧的,手里的剪刀停了下来,看着他。 “连你也这样觉得?” 乔寒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吗?” 陈励深看着手里的花,沉默了,乔寒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便说道:“昨天我还见到她了,变得太有女人味儿了,看来她离开你活的还挺滋润,不知道有对象没。” 陈励深转过身来,擦了擦沾染上花泥的手,抽出根烟来。 放在唇边点燃,长长的吐出一串烟雾,眯起眼睛。 “有又怎样。”陈励深说。 乔寒也抽了根烟,看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励深,有时候太偏执,就是自私。” 乔寒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又继续说:“女人我最了解,要哄着陪着,哪个女人会像你这些花花草草一样,长在根上晒着太阳,一等就是四年?我看的出来,梁肆她变了。” 陈励深把烟头的火星碾碎在瓷碟里,想说什么,却嫌太煽情,没脱口。 乔寒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懂。 他哪里体会过多年以来陈励深的无可挽回? 年少时犯下的罪过,他何尝未曾弥补?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伤害已然变成了疤痕。 当他说爱她,当她与他忘情缠绵的那一刻,他以为他们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可是最终陈励深才发现,就算他迁就她弥补她,也终究是消除不了她心中的噩梦。 那日在空旷的停车场,她依靠在别人怀里讲述着他的罪过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凌迟,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他也试过紧紧的抱住她,说他爱她,他也计划干脆结婚,套牢她,可他深知,梁肆心里有道墙,专门为他而设。 所以在陈励深心里,不是陈励深让梁肆等这四年,而是他,在等她。 这一点,乔寒不懂。 谁都不懂。 … 元旦的这一天,梁肆家总是很热闹。 “为什么今天要买蛋糕还要买蜡烛呢小耳朵?”梁肆与女儿交流着。 小耳朵举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有一个叫顾年末的天使要过生日了!” “回答得非常标准!提出表扬!”顾年末头上戴着庆生皇冠,鼓鼓掌,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梁肆又问:“那请问,朵朵小朋友,你知道为什么顾年末阿姨在年初的时候过生日,却叫年末吗?” 小耳朵心不在焉的摇摇头,全部注意力都在蛋糕中间的那颗奶油小花上。 “小耳朵同学,请认真回答问题!”梁肆故作严肃的抓住她正要伸向蛋糕的肉乎乎的小手。 顾年末也微笑着,期待的看向小耳朵。 “因为…因为…”小耳朵记得妈妈说过的,可是蛋糕的味道实在香甜,她的小脑子完全运转不起来。 “阿姨…我想吃那朵小花…” 小耳朵可怜巴巴的望着顾年末,她知道温柔善良的顾阿姨一定会满足她的。 没想到顾年末阿姨竟然跟妈妈是一伙的—— “小耳朵想吃我的蛋糕呀,那你得拿什么跟我交换呢?”顾年末故意把脸凑过去,等着一个小小的香吻。 梁肆也期待的看着女儿。 小耳朵想了想:“唔…我什么都没有,不过…昨天我们的小美老师送给我一张微笑卡,我可以借给你…妈妈,把我的微笑卡给我…” 小耳朵双手伸过去,看着梁肆。 梁肆一愣:“你的微笑卡?没在 我这里呀?” 小耳朵一听,表情立刻不对了,嘟起嘴来:“妈妈,就在你那里。” 梁肆一看女儿急了,赶紧安抚道:“你别急别急,让我好好想想啊!” 放在哪儿了呢?小耳朵的玩具和零碎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什么漂亮的糖纸,沙滩的贝壳,她都闹着要留下,搞的家里乱糟糟的,想要找个什么都非常难。 梁肆想了想,昨天她和小耳朵拿着微笑卡在车上玩闹来着,难道卡片落在了陈励深的车上? 一时间,心乱如麻。 就在此时,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发来一条简讯—— “我是陈励深,今天是元旦,祝新年快乐。” 梁肆看着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回一条,她转头看看小耳朵,看着她身上新买的,喜庆的小棉衣,心头没来由的一暖,思虑再三,还是回复道—— “谢谢你,也祝你新的一年事业有成,平平安安。” 陈励深站在窗边,看着手机,按亮,又按灭。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 “陈叔叔,”乔小寒趴在门口怯怯的望着他:“我爸叫你下楼吃饭。” 陈励深看了看他,走到门口去,拉起他的手。 保姆做了八菜一汤,香气扑鼻,母亲的电话打来,说是正在与教会的姐妹彩排新年的唱诗会,乔寒正一勺一勺的给儿子喂饭,电视里热闹的放着元旦晚会的重播。 一切仿佛都是新的,没有过去,只于现在。 梁肆握着电话,正犹豫着打还是不打,手机却再一次响了。 她望着那串没注名字的电话号码,心跳忽然失去了平衡。 按下接听键,刚放在耳边,小耳朵就远远的叫了声“妈妈”,梁肆下意识的捂住电话,走进卧室去,关上了门。 “喂?”她小心翼翼的,听着他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陈励深深沉而磁性的声响:“是我。” “我知道…”梁肆紧紧的攥着电话,心跳好快。 “今晚有空么?”他问。 “我…约了季辉吃饭。” “哦。”陈励深顿了顿,接着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你等等。” “好。”梁肆挂断了电话。 大概两分钟左右,季辉的电话打过来。 “喂,季辉,怎么了?” “干嘛呢?” “在家呢,给朋友过生日。” “哦,这样啊,我今晚,可能不能请你吃饭了。这次真的是没办法,东乔印象突然找我,下午要谈一笔大单,可能到很晚。” 梁肆没反应过来,只能善解人意的答应着:“没关系的,你的生意重要,去忙吧!” 挂了他的电话,没几分钟,陈励深的电话又打来,只响了一声,梁肆就接了起来。 “喂?”她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等他找话题。 “晚上有空么?”奇怪的他又问了一次。 “我说了啊,要和季辉…”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季辉说东乔印象要和他谈一笔订单?难道是,陈励深刚刚叫人给季辉打了电话? 陈励深见她久久不言语,唤了声:“梁肆?” 梁肆反应过来,应下:“好,我有时间,我们在哪儿见?正好…我有东西落在了你车里。” ☆、第44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3) 【没有谁能一直爱得血气方刚,我只知道,路遥马亡。】 梁肆说,我知道一家餐馆,口味不错,我们在那儿见吧。 陈励深说,我去接你,天太黑了,不要自己走。 梁肆说,没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胆子有多大。 可是到最后陈励深还是坚持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千鸟格毛呢大衣,里衬纯黑高领羊毛衫,挺拔时尚。 梁肆穿的是纯黑色的修身收腰风衣,身材凹凸有致,误打误撞的,与他黑白相搭。 陈励深看了看她的着装,随即提醒她系好安全带,便将车子开出了小区。 “那条路是单行,走不了。”梁肆抻着脖子做他的导航。 “哎?不对,走这条路。”她又忽然改了方向。 陈励深耐心的听着她混乱的指挥,认真的看着前方,手上的动作迅速又稳重,车子调了个头,终于走对了路。 “你快老了。”陈励深微笑着打趣她。 梁肆有些懊恼,人说一孕傻三年,可她这傻得也未免太长了点,脑子总是浑浑噩噩的。 “你都三十了?还嫌我老?”梁肆瞪了他一眼,竟有娇柔显露。 陈励深看得心动,不禁想起从前她总是和自己作对的情景,沉浸其中。 梁肆偏头看他,陈励深是个心思很重的男人,这四年来似是比之前的性格更闷了些,总是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于是梁肆捡起话题和他聊,打发着路上的时间。 “最近看了几场青春有关的电影,忽然觉得,我的青春让狗吃了。” 陈励深闻言挑挑眉:“不带骂人的。” “啊?” “你的青春都是我的,可以换个比喻么?” 梁肆一想,倒也是:“想当年我血气方刚,大好的青春全都用来跟你扯不清了,真是…” 陈励深感叹她的用词:“血气方刚,呵,现在也一样可以血气方刚。” 梁肆问:“你是说爱情么?” 陈励深点点头。 梁肆忽然笑了:“陈励深,没有谁能一直爱得血气方刚,我只知道,路遥马亡。” 陈励深收起嘴角的浅笑,偏头看了看她,仿佛意会了她话中所指,心里隐隐泛起愧疚来。 车子没开出多远, 那家叫做“徐二姐私房菜”的小餐馆就到了。 下了车,梁肆并没有先进去,她在门口站着,等他停好了车,走过来,方才一起进到餐馆里。 叫徐二姐的小餐馆里,自然有个叫二姐的老板娘,二姐五十岁出头,为人热情实在,见梁肆过来,拿起菜单递给她,熟络的招呼着。 “来啦?” “嗯,带朋友来尝尝您的手艺。”梁肆微笑着,顺手拿起桌子上,被钢丝球洗刷得发亮的水壶,给陈励深倒了一杯水。 陈励深无聊的打量起这家民居改装的小门市,还有那台棚顶吊着的豆腐块老电视。 二姐说:“好嘞,那就来盘绝味儿豆腐,麻辣护心肉,鱿鱼圈老三样?” 梁肆说:“护心肉换成菠萝咕咾肉吧,我朋友吃不了辣。” 二姐笑笑,暧昧的看了眼坐在梁肆对面,气质不凡的先生,说道:“不吃辣好啊,不吃辣有耐性儿。” 梁肆欣然微笑,没说什么。只是拿起纸巾将桌子上的碗碟筷子细细的擦拭着,一个个儿的放到陈励深眼前去,说:“小餐馆不用消毒餐具,不过二姐做菜干净讲究,待会儿让你好好尝尝。” 陈励深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看着她给自己擦拭碗筷,看着她颈间的项链闪闪动人,看着她眉眼垂下时认真而沉静的细致,看着她腕上的陶瓷手表将她的肌肤衬得光滑细腻。 陈励深忽然觉得,他似乎等待这样的梁肆,等了几千年。 他心头一软,浅浅的笑了:“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 梁肆顿了顿:“当然不是一个人。” 陈励深也替她擦拭起碗筷,随口一问:“不是一个人是和谁?” 梁肆沉思几秒:“怎么说呢,和我爱的人?” 陈励深的手一顿,眼眸忽然暗淡了几分,他将她的碗筷放过去,抬手,自以为淡然的拿起她刚给他倒的水,却难以掩饰杯中水波的不平稳。 梁肆感觉到了他的不悦,也明白自己说的可能让人误会,但一想也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小耳朵本来就是她最爱的人。 二姐做菜有些慢,一个七十岁左右的奶奶端着两碗米饭笑容和蔼的走过来,将米饭放到梁肆面前。这是二姐的老母亲,经常在店里帮忙,尽管已经年过七旬,但尤其注重养生,看起来竟比年轻人还要精神奕奕。 梁肆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 老奶奶答应了一声,笑容可掬的看向陈励深:“带男朋友来啦?长得真俊。” 梁肆看见陈励深正浅笑着盯着自己看,于是岔开话题,对他说:“陈励深你发现没有,奶奶都七十多了,牙都没掉一颗。” 陈励深也是很会讲话的人,点点头:“奶奶是挺年轻的,应该很注重养生吧?” 二姐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菜从厨房走出来,闻言接语道:“可不是?前阵子我们家亲戚从老家带来十斤松子,没开口的,我一口没动,这老太太,一下午的功夫,对着电视磕了半斤,那牙口,没人比的了。” 陈励深笑了:“奶奶的牙竟然不是假的?” 老太太为了证明,特意上下叩齿,眯起眼睛笑称:“我为了这口牙,一辈子没喝过凉水,什么冰淇淋什么冷饮,我一口不沾,刷牙都是用温水。” 梁肆惊讶道:“那可太不容易了,回头我也要试试。” 老太太摆摆手:“你可没那个毅力,这种习惯要从小就养成的。”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说:“对了,说到这好习惯,你可以给你们家小耳朵板一板,她现在年纪小,刚刚长牙,正是培养好习惯的时候,什么冰的凉的,小女娃最好少沾。” 老太太刚说完,梁肆的头皮就一紧,目光有一瞬间的慌乱。 陈励深敏感的捕捉到了她异样的情绪,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见她瞳眸里,问:“小耳朵是谁?” 梁肆刚要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 方才温暖而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梁肆夹了一块鱿鱼圈放到他碗里,镇定的语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我女儿。”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一天,她需要给陈励深一个解释。 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可能会是心虚的,不安的,会是亏欠的,也可能是带着报复的快感的,这些感觉统统有可能。可是没想到,就在这样一个轻松的晚上,他问起来,她却异常轻盈的回答了。 原来有些难以开口的事,硬着头皮说出来了,也就那么着了,至于后果如何,那都是之后的事。 陈励深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震惊的目光,和难以言喻的绝望,让梁肆一时间,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起来。 他将筷子撂在了玻璃桌面上,那动作不轻不重,却让梁肆打了个寒颤。 尽管梁肆心虚的低着头 ,却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剖出心来看一看。 梁肆望着他眼底的愠怒,小心翼翼的低声说:“拜托,吃完饭再说,给我个面子啊…” 二姐又端了一盘菜上桌,热情灿烂的样子,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异常。 陈励深紧紧的闭了闭眼睛,似乎还在消化她的那个答案,脸色依旧骤然苍白起来。 她已经结婚了… 并且有了自己的女儿… 这叫他如何吃下这顿饭。 陈励深站起来,梁肆看到他的脸色有些吓人,他抓起车钥匙,转身就走,身下的塑料凳子被他的动作弄倒在地! 她连账都没来得及结,推开门就追了出去。 “陈励深!你给我回来!”她莫名的紧张起来! 陈励深头也不回的往车子的方向走,梁肆还穿着高跟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跑着:“陈励深!” 冬夜的小街上,人很少,陈励深急促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她看见他坐进了车里,狠狠地关上门,而她与车的距离还差好远,梁肆有点绝望,她停在了原地,远远的看着他的车,她以为他一定是要开车扬长而去了,追也追不上的。 梁肆就在冬夜里站着,口中呼出的凌乱呼吸变成了一团团白色的气体,像是渐渐散去的魂魄,看着他的方向。 然而陈励深那辆黑色的车,却一直停在原地,没有发动。 梁肆一见,还有追上去的希望,于是再次迈开步跑了过去。 打开他的车门,坐进副驾驶,梁肆一回头,便看见陈励深的头仰靠在座椅上,喉结突兀着,闭目沉默。 梁肆叹了口气,系上安全带,也靠在车里,不说话。 一分,一秒,像是一场无形的拉锯战,叫人疲累,心疼。 良久,他才开口:“你和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你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是不是?” 他闭着眼睛,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黑暗笼罩住他的容颜。 梁肆一愣,谁说她结婚了? “我不是…” “那是什么?”他猛然低下头,猩红的眼眸攫住她的视线,低沉的嗓音中透着绝望与控诉:“你是要跟我说清楚讲明白告诉我不可能了对吗!” 她总是露出该死的微笑!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得体!她涂着三十岁的口红云淡 风轻的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为她疯狂,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告知她已结婚生子! 陈励深的世界轰然倒塌,废墟的湮灭散布在空气,让他无法呼吸。 梁肆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她知道,陈励深是误会了,他一定是误会了,她说小耳朵是她的女儿,但并没有说她结过婚的。 车厢里压抑极了,梁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跟他沟通一下,毕竟要是任他现在的状态下去,是没法好好说话的。 梁肆就像是看着一个闹情绪的孩子一样,无可奈何的凝望着他:“你先冷静一下,或者,抽根烟,听我好好跟你说好吗?” “是和那个季辉?”陈励深打断她,嘴唇失去了血色,拧着好看的眉头目光紧逼,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乱了阵脚。 “陈励深…”梁肆也乱了,她真的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她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毕竟小耳朵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说的清楚的事情。 梁肆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目光真挚的望着他:“陈励深,你先不要这样,你听我说,我确实,有了孩子…” 她还没等说完,便被他一把揽在了怀里! 他按着她的后背,紧紧的将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碾压,丝毫不给她任何挣脱了余地,梁肆还扣着安全带,这种姿势令她难受极了,可他清楚的听到了陈励深慌乱不安的心跳,和他口中近乎于崩溃的,颤抖的声音—— “梁肆,离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嗯?” 梁肆的身子瞬间僵住,她万万不曾想到,陈励深会用这样,近乎于哀求的口吻来祈求她。 陈励深双目紧闭,思维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忽然想起乔寒曾对他说的那句话,他说有时候太偏执,就是自私。 可是要他怎样接受她已结婚生子? 他不管,自私也好,偏执也好,他无法接受,也不打算接受。 梁肆被他抱着,一动也不敢动,她垂目下去,只见车厢的地上,静静的躺着一张卡片,那是小耳朵落在他车上的微笑卡。 卡片上的小耳朵灿烂的笑着,却被不知情的他踩在皮鞋之下,鞋底融化的冰雪夹杂着污泥,沾染上她干净天真的笑脸。 梁肆的身子忽然一抖,喉咙剧烈的揪紧,眼眶渐渐湿润。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 她想狠狠的抽上自己两个耳光。 陈励深宽厚的手掌颤抖着抚摸着她的头发,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她的耳畔震耳欲聋,他紧紧的抱着她,无助的像个孩子。 “梁肆…你回答我…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重新开始…” 陈励深沙哑的嗓音哽咽住了,再也发不出一个字节,他像是压抑了太久的困兽,猛地攥紧她的头发,将脸埋进她的肩颈之中,想要嘶吼,却压抑失声。 梁肆失神的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兴许是被他极端的情绪感染到,眼中的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陈励深对她的依赖和感情,从来不曾离去过,而这分别的四年,心思这样重的他,过的应是比她压抑得多... ☆、第45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4) 【“我爸爸过世那一天,我听见我妈妈在房间里又哭又笑…我一生从没有一刻像当时那样害怕过,怕你也会一样对我。”】 陈励深的低姿态,并没有让梁肆感到丝毫快意,虽然她本以为,就该是这样的。 忽然想到他父亲葬礼的那天,他一袭黑衣站在灵堂前,手臂上挽着黑纱,面容紧绷,看不清喜怒哀乐。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陈励深,你的心究竟有多狠。 如今他俨然失控的样子,是相识多年,梁肆从不曾看到过的陈励深,这个平常看似运筹帷幄的男人,这个看起来总是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却因为她的一句误会,就变成了失去保护壳的弱者。 “陈励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丢脸啊…”梁肆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小耳朵一样。 陈励深放开她,靠到座位上去,低下头来,用手捂着脸,深深地吸上一口气。 他大概是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大衣上的扣子也被方才激烈的动作弄掉了一颗。 车厢内的气压很低,但梁肆的心,却忽然没那么紧了。她俯身弯下腰,将地上他掉落的扣子拾起来,顺手,也将小耳朵的卡片拿起,抽出一张纸巾,细细的将她的小脸蛋擦干净,放在手心儿里贪恋的看着。 她笑得多真,多甜。 梁肆沉思了片刻,说:“陈励深,你说,要是我们也会像孩子一样,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是不是就不会活得那么累,平添那么多曲折?” 陈励深没有言语。 梁肆又说:“你看,你爸爸过世的时候,你都没有掉一滴泪,今天怎么哭了。” 陈励深的手肘拄在方向盘上,双手捂脸,安静得像是没了呼吸。 梁肆又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四年,你依然深爱着我,尽管两地分隔,你的意识里,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所以你才会反应这样强烈,这样难以接受,对吗?” 陈励深没回答,梁肆用手肘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腰:“说话。” 陈励深已经没了主意,只能点点头。 是,没错。他以为,只是暂时的分开而已。 梁肆点点头,一副明了的样子:“我们都很可笑不是么?” 陈励深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将手从脸上拿开,靠在座位上,疲惫的看着窗外的路灯。 “抽根烟吧!”梁肆从他的车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根,放到他唇边去,陈励深麻木的被她摆弄着,无力的唇瓣轻轻的夹住那根烟,眼中随着她点起的火苗,骤然变得辉亮,又熄灭。 陈励深猛地吸了一口,侧过头,将烟雾吐到车窗上去,又重新低下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宁静。 “梁肆,我总是忍不住去做错的事。”他垂目低语。 梁肆的心随之而软,温和的看着他,像一个耐心的倾听者:“比如呢?” 陈励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恨我爸爸吗?” 关于这个问题,梁肆猜想过,定是和他母亲有关,可具体是怎么回事,陈励深始终没有提起过。 梁肆以为他接下来一定是要讲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没想到他顿了顿,硬是将这答案吞回了肚子里,接着猛吸上一口烟,又吸了一口,烟头处忽明忽灭,如他破碎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纤长手指,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陈励深再开口的时候,已经避过了这个设问,接着说:“也许你最终没有选择等我,是对的,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爱。” 陈励深此刻才发觉,原来自己在情感方面,是不健全的,他总是少了几分安全感,又太自私。 梁肆没有说话,她毫无避讳的盯着他看,看他忧伤的侧脸,仿佛看到了初相识那年,那个从明朗到阴郁的少年。 他顿了顿,又说:“你总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其实对于你,我的想法总是很简单,我想,你爱跟着我就跟着我,反正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是被人烦死的,对不对?”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轻轻的笑起来,眼底的伤还来不及收,表情就显得很复杂:“后来你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我回答是,我是真心的,我爱你,甚至不需要你回应。” 于是他开始筹划去瑞士留学的事宜,她那么想做酒店,那他就带她一起去全世界最好的酒店学府。 直到后来他听到她在停车场里,对高崎楠说起他们的故事。 陈励深摇摇头,不忍回想她哭着靠在别的男人怀里时的情景。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就算是这样,偏执如他,还在想,就算她对那些不堪的过往记恨又怎么样,只要他不放手,就这样斗来斗去一辈子也好。 他说:“我爸爸过世那一天,我听见我妈妈在房间里又哭又笑…我一生从没有一刻像当时那样害怕过,怕你也会一样对 我。” 梁肆惊愕的望着他,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他母亲吧! 回想起四年前,他是在父亲过世之后,告知她要离开的,梁肆当时只因自己怀孕的事而手忙脚乱,竟没有顾及过,当时的他,有多容易被击垮。 陈励深,或许你做过最愚蠢的事,是选择了逃离,而更愚蠢如我,是赌气没有留住你。 … 梁肆低下头,攥着胸前的安全带,用指甲磨啊磨,蹭啊蹭,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低声的嘟囔着。 两人又是好长一阵沉默。 时间一分一分的悄然滑过,车窗外也忽然飘起了小雪。 陈励深的烟,已经不知扔出窗外多少根了。 梁肆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想起gary对她讲起的事情,轻轻的问道:“我问你个问题啊…” 陈励深把烟掐了,眼里恢复了几分冷静。 “你去瑞士的第一年,是因为我那通电话而办了退学吗?” 陈励深也学她,睫羽疲倦的颤了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是啊…有用…” 梁肆说完,看到他的眼中忽然闪起了一丝期许。 陈励深偏着头,很认真的看着她,像是等她说些什么。 梁肆想,这孩子一定是在想着要她“离婚”。 “说呀!” 梁肆催促道,等他的答案。 “是,”陈励深拧起眉头,简短有力的回答:“我以为你需要我。” 梁肆感觉到自己的眼底一片温热,赶紧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 陈励深,你可真有能耐,你一句话,足足擦干了我这四年里所有的眼泪。 “哦。”梁肆点了点头,再也没说话,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送我回家吧!” 陈励深紧绷着唇线,固执得没有动。 她抬起头,揩去眼角的泪水,拧起眉头看着他:“你干嘛?我要回家。” 陈励深依旧执拗的不动。 梁肆咬咬唇,用力的按了按他面前的按钮,车子的喇叭就突兀的响了两声。 “陈励深你听不到吗!” 她的手再次伸过去,陈励深只是淡淡的往她手上扫了一眼,却忽然抓住她的手,眯起眼 睛,狐疑的看着她:“你没戴戒指?” 梁肆把手缩回去:“我为什么要戴戒指?” 陈励深蹙蹙眉,再想想她住的老旧家属楼,问道:“他没钱给你买吗?” 梁肆压抑许久的心绪忽然被他这蠢萌的问题给驱散了。 “他是谁呀?”她故做惊讶。 陈励深愣了愣,眨眨眼:“你…说你结婚了” 梁肆将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谁告诉你我结婚了?” 陈励深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说什么?” 她明明说她有了孩子! 梁肆摊摊手,继续用指甲磨蹭着安全带。 陈励深无法淡定,他简直要被这个女人逼疯了!他侧过身去,双手扳过她的肩膀,强迫他与她对视! “你说你有孩子了,我确定我没听错!” “你是没听错啊…我的确有孩子,可我没说我结婚了啊!” 陈励深凝固的表情和动作,显然没反应过来。 梁肆忽然就不敢说下去了。 毕竟这次可不是弄脏他的床单,画花他的aaron那么简单。 梁肆想了想,还是把那小耳朵的笑容卡递给了他:“看,我女儿。” 陈励深接过那张印着笑容的小卡片,定睛看了看卡片上的小孩,微怒着道:“梁肆,你太过分了!” 骗他说自己结婚了,害他变成这样狼狈,现在又拿了张小孩的卡片来糊弄他! 随便指着幼儿园广告卡片上的小童星就说是自己女儿,骗他很好玩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过分…”梁肆低下头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那个时候你家办丧事,你又说你要走,我又刚刚拿到化验单,觉得全世界都乱套了…” “什么化验单…”陈励深怔怔的问。 “我当时…已经怀孕了…” ☆、第46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5) 【陈励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个画满了卡通的房子前,手里握着一张印有自己女儿照片的卡片,像是一台人脸识别机一样,挨个过滤,令人懊恼的是,这些小东西的模样都像是批量生产的。】 梁肆回到家的时候,小耳朵已经睡了,顾年末怕她晚上回来摸黑,就在客厅里留了一盏壁灯。 她正换着拖鞋,顾年末便从卧室里出来了,见她面容有些疲倦,担心的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呢,一直打不通。你手怎么了?” 梁肆低头看看自己微微泛红的手腕,勉强的笑了笑:“没事。” 顾年末张了张嘴,没有多问,继续说:“小耳朵一直不肯睡,她说你最近总是很晚回家,闹脾气了。” 梁肆笑笑:“以后不会了。” 她推开卧室的门,一股小孩子的奶香味淡淡的散落在空气之中,她将拖鞋放到一边,光着脚轻轻的走到床上去,掀开被子,躺到女儿身边,支撑着脑袋,看她熟睡的小模样。 梁肆把头凑到她的小脑袋旁边,满足的闭上眼,这个小小的身体,仿佛就是她的护身符,就是她的躲避风浪的港湾,只要在她身边,梁肆就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像是被度化了一般。 抬起手腕,看看那上面泛红的手印,她的内心忽然泛起涟漪。他的力气太大了,差一点,就把她的手腕给折断。 “梁肆!你!” 梁肆从他闪动的愤怒着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残忍。 最后他被气得失了声响,狠狠地甩开她的手,痛斥:你胡闹! 梁肆只能是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颤抖着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陈励深大概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梁肆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走到路边去,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出租车开过陈励深的车旁时,就好像慢放的镜头。 梁肆的头重重地靠在座位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对不起。 陈励深,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逃避。 在这场被雪与恨厮杀的爱情里,有太多青春被无辜浪掷,自此以后,我们,谁也不再亏欠谁。 … 第二天,梁肆睡过了头。匆匆忙忙的从床上起来,跑到洗手间随便刷了刷牙,连妆都没顾得上化,就 把小耳朵从睡梦中叫醒了。 “宝贝儿快起床了!我们已经迟到了!快点!”梁肆将她肉乎乎的小身子从床上捞起来,也不管她睁没睁眼,袜子裤子就往身上套。 她忽然想起什么,走到衣柜前,将之前买的那件千鸟格的儿童拿出来,给她穿上。 “妈妈…别动,我要睡觉…”小耳朵的头像是好久没浇过水的花朵一样,无力的耸拉着。 梁肆正色道:“小耳朵,你知不知道迟到是最不好的事情!” 小耳朵揉揉眼睛,不悦的皱眉:“你说拉臭臭不冲水才是最不好的事情,到底什么才是最不好的事情嘛…” 梁肆说:“哦,你现在还学会抠字眼儿啦,我生气了!” 小耳朵赶紧抱住她的头,撒娇的蹭了蹭。 梁肆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笑笑:“软骨头,妈妈逗你呢!妈妈哪里舍得跟你生气,不过知道吗,妈妈就是做人事工作的,所有员工的迟到早退妈妈都要管,反过来妈妈自己迟到,是不是很过分?” 小耳朵觉得有道理,于是听话的点了点头,肉滚滚的爬下床,自己走到洗手间去刷牙洗脸了。 梁肆看看她的背影,忽然好一阵忧伤。 她是不是把女儿喂的太圆了… … 晚上四点半,小葵花双语幼儿园围满了家长,铃声一响,幼儿园的门便打开了,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整齐而出,纷纷站在院子里排好了队伍。 家长们站在铁门外面,有的正在抽烟,有的互相闲谈,有的趴在栏杆前挥手吸引孩子的注意… 陈励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个画满了卡通的房子前,手里握着一张印有自己女儿照片的卡片,像是一台人脸识别机一样,挨个过滤,令人懊恼的是,这些小东西的模样都像是批量生产的。 与其他的爸爸相比,陈励深站在这里,实在是惹眼出众。他整洁的大衣上没有孩子吃东西留下的污渍,他光洁的面容中没有因操心而刻下的细纹,他的手里没有拎着孩子用的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梁肆所赐。 陈励深看花了眼,心下一阵烦躁,他抽出根烟叼在嘴里,一低头,火光点燃,在吞云吐雾之时,目光这么一掠,只见空荡荡的门口,走出最后一个小女孩。 陈励深一愣,他叼着烟从大衣前胸的口袋中抽出那张笑容卡,仔细看了眼上面的模样,再抬头 看看那个女孩,冷不防的,就真的对上了! 陈励深立刻走上前去,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陈励深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在她小小的身影上,似乎那么小的一个人,只要眨一眨眼,就会消失在人海之中。 陈励深抬手冲着她的方向挥了挥,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个不成形的字音。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 那个小女孩好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一直在人群中抬头张望着,似乎在寻找自己妈妈的身影。 梁肆这边,董事长一开完会,几乎夺门而出,散会的时候,已经五点了。 糟糕,又让小耳朵等了。 电话突兀的响起来,梁肆一看,是小耳朵的幼儿园阿姨小美老师打来的,立刻接起来,十分歉疚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小美老师,我这边没想到会这么晚,我现在马上就去接小耳朵。” 上次发生不愉快之后,梁肆为了孩子特意请小美老师吃了顿饭,送了老师一张百货商场的千元卡,老师很高兴,对小耳朵也总是格外照顾。 小美老师笑着说:“没事的,我先帮您照顾着。” “好嘞,那就麻烦老师您了!” “哪里哪里,我这次可是吸取教训了,门外有个人说是小耳朵的爸爸,说要接孩子,我琢磨着我还是先给您打个电话吧!” 梁肆顿了顿,问:“他说是孩子的爸爸?” “是呀!” 梁肆握紧电话…他果然来了… 梁肆的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玩笑道:“帅么?” 小美老师一愣,说:“帅…非常帅的那种…” 梁肆点了点头,觉得还是要谨慎一下:“小美老师,你帮我拍张照片,发我微信。” 几分钟后,梁肆收到了小美老师传来的照片,由于是冬天,天早早的就黑下来了,冷清的校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梁肆一眼就看出是陈励深。 梁肆把电话打过去,说:“让他接走吧,他是孩子的爸爸。” 小美老师疑惑道:“可小耳朵好像不认得他哎…” 梁肆说:“没关系,他刚从国外回来,让他们单独相处相处。” “行,那听您的。” … 已经冷清的幼儿园里,一位年轻女老师跑出来。 “先生,孩子您可以接走啦!”小美老师打开大门,对陈励深说道。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呢,您还是要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小美老师谨慎的说。 “哦,好。”陈励深掏出钱包,递出身份证给她。 小美老师看了看他身份证上俊朗的照片,再看看他的名字… 没错,姓陈,而且很帅… “小耳朵,快出来,你爸爸来接你啦!”小美老师转身,笑容可掬的说。 陈励深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走出来,她竟然也穿着与他差不多款式的千鸟格儿童大衣,脚上踩着可爱的雪地靴,头上戴着粉色的毛线帽,帽子上毛茸茸的球球垂在胸前,随着她的步伐晃动。 陈励深就这么站着,看着她,小耳朵也疑惑的仰起脸,看着他。 不是说,血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么? 可是说实话,陈励深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长得和梁肆一模一样,就连那黑溜溜的眼珠都是一样,除此之外,毫无异样。 小耳朵扯了扯小美老师的衣角:“老师,我妈妈呢?” 小美老师:“你妈妈有事不能来接你了,就让你爸爸来接你啦!” 小耳朵摇摇头:“他不是我爸爸。妈妈说,我不能随便跟别人走,上次我跟季叔叔走了,她都生气了。” 陈励深闻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梁肆的电话。 “喂?”梁肆小心翼翼的接起。 陈励深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将手机递到小耳朵面前去:“给你。” 小耳朵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机,似乎有些吃力,一个不小心,竟然将他的摔倒了地上去… “喂?陈励深?喂?小耳朵?”躺在地上的电话传来梁肆的声音,小耳朵眨眨眼,一动不敢动的看着那亮着的屏幕,嘴慢慢的瘪起来,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小美老师说:“陈爸爸,小耳朵是个胆子很小的孩子,您能不能,稍稍温和一点…” 陈励深蹙眉,他也没做什么,哪里不温和了? “小耳朵?” 梁肆还在电话里唤着她。 小耳朵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陈励深,然后怯生生的跑到电话前去,蹲下,拾起手机放到耳边,压抑 着想要哭的情绪,小声说道:“妈妈…我把一个叔叔的手机摔坏了…” 小耳朵说完,嘴一扁,轻轻地抽泣起来。 陈励深傻住了,他看见她怯怯的瞄了自己一眼,又不敢大声哭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 关键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梁肆想笑,却还是哄道:“没关系的宝贝儿,哎呦哎呦,你看你,手机不是还没坏么,你把手机捡起来,还给叔叔,然后请叔叔吃顿饭。” 小耳朵听话的站起来,抬头看着陈励深,慢慢的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去。 陈励深接过电话,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她:“那…我们…走吧。” 小耳朵点点头,委屈的看了看小美老师,在得到小美老师鼓励的目光时,小耳朵才跟着陈励深的脚步走出了校门。 … 陈励深的车停得有些远,他在前面走着,小耳朵就背着小书包在后面跟着。 他猛然觉得自己可能走快了一些,便停了下来,回过头去,发现她也停了下来。 陈励深实在是承受不住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了,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竟然有一种生物,像定时炸弹一样,总是直勾勾的看着你,稍有不慎,就会哭得伤心欲绝。 陈励深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了起来,他抱孩子的姿势,对孩子来说,实在是一种磨难,但小耳朵一想到自己即将要请客却没有钱,也就紧紧的抿着小嘴,委曲求全的忍着。 “你做副驾驶可以么?” 陈励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问她。 小耳朵咬着唇,点点头。 陈励深皱眉冥想: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他又看向空旷的后座,可是如果将她放到后面的话,她这么小,拐个弯被甩到地上去怎么办? 陈励深还是决定把她固定在副驾驶。 安全带扣好,陈励深坐进车里,习惯性的去拿烟,却在看了看她以后,放了回去。 她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他看? 不过还好,这个孩子性格蛮像他的,一点不聒噪。 “你叫什么名字?”陈励深随手将车上摆着的小挂件娃娃扯下来,递到她手里。 小耳朵摆弄着娃娃,抬起头,眼中的生怯依旧没有褪去,却很乖巧的回答—— “ 我叫陈梁朵朵,花朵的朵。” ☆、第47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6) 【“在有了她之前,我一直觉得,你亏欠我的太多了,可当她第一次开口叫我妈妈,而你却远在天涯,我忽然就觉得,我们扯平了。”】 “陈梁朵朵…”陈励深反复的在口中寻味这个尚且陌生的名字。 梁肆竟用他最爱的花,冠以他的姓名,为他们的孩子取名。 心里的感动不是一丝一毫。陈励深失神惆怅了好久。 他转头,细细的看着正低头摆弄玩偶的天真小孩,忽然感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该叫你什么?朵朵?”陈励深颇有礼貌的,柔声问。 小耳朵似乎是被他的一个玩偶给收买了,方才还认生的她此刻已经轻松了起来,她扬起小脸,用左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用妈妈教过她的自我介绍的方式微笑着说:“你可以叫我小耳朵!” 陈励深看看她的帽子,忽然觉得她可能会热,便将她的帽子拿下来,放在后座上去,问:“小耳朵?” “嗯。” 往事涌上心头,一丝钝痛蔓延上来,陈励深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爱:“这个名字是你妈妈给你取的?为什么叫小耳朵呢?” 小耳朵毕竟是小孩,和大人聊天的时候注意力总是不那么集中,尤其是在手里还有玩物的时候。她一直揪着玩偶的鼻子,沉浸在自己是世界里,完全没有理会陈励深在说什么。 陈励深想了想,拿出打火机来,故意一口一合,发出很清脆的声响,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可小耳朵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又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去。 陈励深一看,这招并不管用,便轻咳一声,问道:“我请你吃饭吧,你是喜欢吃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印象中,小孩子都爱吃这种薯条炸鸡之类的。 没想到小耳朵的回答,却让陈励深感到自己原来已经过时好久了。 “叔叔,我不吃垃圾食品的。” “咳…那你喜欢吃什么?”他忽然有点后悔,昨晚光顾着失眠了,竟忘了恶补一下如何与儿童交往的相关知识。 “唔…”小耳朵用食指堵着嘴唇,黑黢黢的眼睛转了转,指了指前面的万达广场:“那里有一个绿色的小人,我想喝那家甜甜的水。” “绿色的…什么?”陈励深一边问,一边将车子缓缓地往万达广场开。 “就是有一个绿色的小人,戴着皇冠,头发像是面条一样,妈妈每 次和叔叔约会的时候都爱喝。” 陈励深蹙了蹙眉,面色陡然不悦,问:“你妈妈经常和叔叔约会?” 没多远就到了万达广场,小耳朵忽然指了指天鹅电器旁边的一家门市,说道:“叔叔,我们在这里喝甜甜的水好不好?” 陈励深定睛看去,绿色的小人,面条的头发,戴着皇冠… 星巴克? 陈励深陡然失笑,讶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这个叫做星巴克,你说的甜甜的水叫咖啡,恐怕,你这个年龄不太适合喝这个。” 小孩子最不爱听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个年龄不适合”,小耳朵嘟起嘴,不太高兴了。 说不上为什么,陈励深看到她不高兴,自己的心情也会很糟糕。 “你真的很想去?” 小耳朵一听有戏,立刻双眼放光的看着她,小手合十,开始使用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卖萌。 陈励深承认,他有些支撑不住,只好乖乖的将车开进了停车场。 车子停稳,陈励深从车上下来,绕到小耳朵的那边,打开车门,小耳朵正被安全带绑着,荡着短短的小腿,手里握着陈励深的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陈励深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宠溺,他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细细软软的小头发。 他俯身将小耳朵的安全带解开,然后直起身在车门旁站着,看着她,小耳朵大概是一种习惯,知道自己要下车了,直接朝他伸开了双臂,要抱抱。 陈励深愣了一下,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跳竟然莫名的加快了些。 这还是二十岁那年,梁肆坐在他单车后面,第一次抱住他的腰时,令他有过相似的感觉… 他一脸严肃的将她抱起来,心脏砰砰的跳着,几乎是很快的一下,便将她圆滚滚的小身子,轻拿轻放的落在了地上。 陈励深也没牵着她,只是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步的走着,不知道梁肆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也给小耳朵穿了一件千鸟格图案的衣服,他与小耳朵走在一起,就像是穿着亲子装。 从前的时候,每每在逛街时看到有人穿亲子装,陈励深都会觉得好傻,可如今看来,却像是看着一个小一号的自己,这种感觉,不知该怎样形容。 星巴克里人很多,并不是很安静,陈励深站在点单处,和小耳朵一起排在队伍后面。 “你要喝什么? ”陈励深低下头看着女儿。 “我要喝星冰乐,妈妈上次就喝的这个。”小耳朵记性很好。 这家星巴克的椅子有些高,陈励深把小耳朵抱上去,只点了一杯咖啡星冰乐,坐在对面看着她喝。 小耳朵小小的吸了一口,香甜的咖啡冰凉凉的进了喉咙,立刻眯起眼睛冲着陈励深傻笑:“好喝…” 陈励深托着下巴,看着她的样子,心都化了,竟也跟着笑了。 咕噜噜,小耳朵卖力的吸着,在吃的方面,一点都不含糊。 “慢点喝,待会儿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陈励深的声音异常柔软的说。 小耳朵问:“叔叔,我妈妈来不来?我没带钱…” 陈励深浅浅的笑:“我发短信给她了,她马上就到,我请你,别担心。” 小耳朵放心的点点头。 “你很喜欢这个么?”陈励深指了指杯子上印着的logo,也就是小耳朵说的绿色的小人。 “嗯,我长大了也要留这样的长头发。”小耳朵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小牙。 陈励深起身,到柜台前付了钱,买了一个礼品杯,拿到她面前:“送给你,以后在幼儿园,你就用它喝水。” 小耳朵满心欢喜的摆弄着手里的杯子,像是得到了宝贝一样。 陈励深坐在那里,有些疲倦的拄着头,看着她,忽然觉得,只要眼前的这个小东西想要,他愿意一掷千金。 这种感觉有点可怕,但确实在他们第一次见面,陈励深就有了这股冲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陈励深专注的望着她。 小耳朵咬着吸管,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你妈妈为什么叫你小耳朵?”陈励深问。 小耳朵歪头想了想,这个问题她曾经经常问妈妈,每次妈妈都不厌其烦的这样说: “因为妈妈少一只耳朵,有了我,妈妈就什么都不缺,妈妈是个完整的人了。” 陈励深的心忽然像是暖春里乍然开化的溪流,潺潺的流动起来,他深深地看着小耳朵那眨着与梁肆如出一辙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温暖。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每每想到这句话,陈励深都无法抹平当时的感动。 这个孩子,就像是上帝赐予他和她的天使,可以令所有仇恨与怨念全部消失。 她像是她的另一只耳朵,让她感到不再恐惧,让她找到新的完整。 … 梁肆推开星巴克的门,就看见那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对坐在角落里,陈励深安静的看着小耳朵,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探究,而小耳朵则浑然不觉的摆弄着手里的杯子,爱不释手。 陈励深不经意的抬眼,就看见梁肆打远处走过来。 “妈妈来了。”陈励深微微一笑,小声提醒道。 小耳朵一愣,赶紧握住杯子,面容有些紧张:“妈妈看见我喝这个会生气的…” 陈励深轻轻地勾了勾手,小耳朵竟默契的将星冰乐的杯子推到他面前去,陈励深一低头,含上还沾着女儿口水的吸管,轻轻的将杯子里的水吸光,只剩下杯底的冰块。 梁肆走过来,在他们俩中间的一角坐下来,看着陈励深嘴下的咖啡,轻松的问道:“呦,陈总,这么抠门儿呀!” 陈励深笑着与小耳朵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冲小耳朵单眼眨了眨,魅力四射,小耳朵也偷偷的捂着嘴笑着,心照不宣。 小耳朵悄悄地转过头去,用小手偷偷的抹了抹嘴。 “小耳朵,你干嘛呢?”明察秋毫的梁肆冷冰冰的叫住女儿。 小耳朵一愣,见事实败露,只好无精打采的将下巴搁在桌子上,任由妈妈处置。 梁肆冷着脸,看向陈励深。 陈励深有些心虚,将嘴从吸管上拿开,苍白的解释:“我喝的,她没喝。” 此地无银三百两。 梁肆想告诉陈励深,咖啡因对小孩子的坏处,可难得他们父女俩第一次见面,梁肆不想给两个人添堵,便也没再追究。 天太冷,三个人只能就近在万达里转了一圈,梁肆欣慰的发现,尽管陈励深对待小耳朵显得有些生涩和严肃,但小耳朵却异常喜欢他。 之前她也曾带小耳朵与季辉一起去游乐园玩,可她也未曾表现的如今天这样开心。 陈励深也是一样,在商场里,基本上被小耳朵摸过的玩具,他都结账了,梁肆劝也劝不动,只能看着他跟在小耳朵后面刷卡,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纸袋。 梁肆站在肯德基的儿童区,看着小耳朵从滑梯上滑下来,一边滑,还一边朝着陈励深挥手。 陈励深冲她挥挥手,转身看着梁肆,心里竟还不能平静。 “她很喜欢我。”陈励深几乎是有 些得意的说。 梁肆瞪了他一眼,嘴上却泼他冷水:“我女儿是咖啡喝多了,你看不出来?” 陈励深低头笑笑,不语。 晚上回家的时候,陈励深开车,梁肆抱着小耳朵坐在后面,小耳朵玩累了,躺在妈妈怀里香甜的睡着,陈励深把大衣脱下来,递给她,梁肆接过他的衣服,盖在女儿身上。 陈励深将车子开出停车场,看看倒后镜里,梁肆慈爱的脸庞,总是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却并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车子开到了梁肆居住的小区。 “陈励深。” “嗯?”他回过头去,轻轻的答应着。 梁肆低头,用手掌怜爱的摸着女儿的额头,替她捋去额间的碎发,贪恋的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异常平静的说: “在有了她之前,我一直觉得,你亏欠我的太多了,可当她第一次开口叫我妈妈,而你却远在天涯,我忽然就觉得,我们扯平了。” ☆、第48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7) 【所以没有梁肆的日子,陈励深很容易快乐,只是未曾感到过幸福罢了。而现在,他想要肆无忌惮的幸福,非常想。】 陈励深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时间都凝结在他的睫羽间。 梁肆觉得自己有些煽情了,便太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说:“我要抱她上去了,你开车回去,小心点。” 她说着,推门下了车,小心翼翼的抱着熟睡的小耳朵,慢慢的出了车门。 陈励深立刻推门下车,往她身边走去,梁肆却竖掌做了个止步的姿势,和善的说:“家里还有别的女孩在住,你上去,不方便,不用送了我可以。” 陈励深顿住脚步,停在了原地。 他看见她转身进了楼道,她的臂膀竟比看起来有力得多,娴熟的托抱着小耳朵,迈步上楼的时候,可能觉得高跟鞋太危险,便熟稔的将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穿着袜子踩在地上,步履平稳而坚实。 陈励深本想上前去帮帮她,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 他忽然发现,这个走的一步比一步高的女人,如今谁也不需要,她比从前,变化太多。 他抬头,看着那老旧的楼道里,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的暖黄色的声控灯,一层,又亮了一层,仿佛她的身上,是暖暖的火种,足够燃起幸福的引线。 陈励深站在楼下,靠着车身,久久都舍不得离去。 他翻着手机,反复的看着相册里的那两张,小耳朵自拍下来的照片,上扬的嘴角似是破冰的船。 他有女儿了,他和她的女儿。眼睛像她,鼻子嘴巴更像他,简直与他小时候的照片一个模子。 所有的一切都那样美好,像是被打开的盒子,摊开在他眼前,亮闪闪的,美好到舍不得去触碰。 … 第二天是周末,梁肆睡到了自然醒,微微睁开眼,小耳朵的屁股冲着她,正呼呼大睡着,梁肆搂住她柔软的身体,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陈励深一早就靠在车边站着,清晨的霜雾刚刚褪去,阳光透出云彩,将他身上的冷气晒化。 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八点,梁肆却还在关机。 昨晚他很晚才睡着,早上又无意恋床,开着车绕着绕着,就绕到了她家楼下。 陈励深锁好车,进了楼道去。 到了她家门口,他刚要敲门,忽然想起昨晚她说家里还住着 别的女孩子,便收起了手准备下楼继续等。 这时候,门开了,出来一个女子,见她站在门口,便奇怪的看了看他。 陈励深有些尴尬,但又不能调头就走,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梁肆是住在这里吧?” 女子打量着她,点点头:“是呀,您是?” “我叫陈励深,是…” “陈励深?”顾年末带着几分惊讶之色看着他,“你是小耳朵的爸爸?” 陈励深的耳朵瞬间变得又红又热,不可否认的点点头。 顾年末再一打量面前的男子,与梁肆在相册里展示给她看的那个人,果然是同一个人。 “哦,你好,她跟我提起过你。”顾年末扬起笑容,指了指门口:“你可以先进去。” 她提起过他?陈励深忽然很好奇,好奇在她对别人的讲述中,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没关系的,你进去吧,”顾年末善解人意的说:“我要去超市买点菜,做个早餐,哦对了,你吃了没,没吃就在我们家吃点吧?” 陈励深想了想说:“超市远不远?” “还行吧,坐公交也就两站地。” 陈励深说:“我开车送你去吧,顺便给小耳朵买点零食。” 顾年末刚要说不用,陈励深以迈步下了楼。 热闹的超市里,顾年末拿起一包纸巾放进陈励深的手推车,看了看这个始终不说话的男人,忍不住问:“你是想问我关于梁肆的事吧?” 陈励深正站在牛奶架前仔细阅读儿童果奶的背后说明,抽空看了看她:“介不介意和我聊聊?” 顾年末微笑道:“当然不介意,你是小耳朵的爸爸,我跟梁肆一起住了四年,你说吧,想问什么。” 陈励深听到她这个问题,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她如何提起他?问她提起他的时候是哭是笑是恨还是,爱? 顾年末是个会读心的姑娘,便一边推着车往前走,一边自顾自说道:“她呀,提起过你的,不过你可别说我跟你说了这些哦!” “嗯。”陈励深跟在她后面,侧耳聆听。 “我那个时候刚刚在58同城上发布求合租的消息,她就联系我了,然后搬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不太大的手提箱…” “你好,我是梁肆,也在深港工作,很高 兴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很爱干净,没有不良嗜好,朋友很少,电话也少,不过我要提前告知你,我是个孕妇。”这是顾年末初次见到梁肆时,她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陈励深听了,吞咽下长长的缄默,没有做声。 他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而他却一点都不知晓。 顾年末说:“梁肆姐是个不太爱表达的人,我刚刚接触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话挺少的。” 陈励深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是的,从前她气他的时候,能将他数落得百口莫辩。 顾年末又说:“我第一次听她说起你时,是在去香港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先到的深圳,然后在宝安机场坐大巴,我催她快一点,她说…” “年末你等一下,我想看看深圳是什么样子。” “你喜欢深圳吗?”顾年末问。 似乎是积压在心底许久未曾提起,梁肆说起他的时候有些怅然:“小耳朵的爸爸和我说过,他的名字和深圳有关。” 顾年末当时特别雷的开玩笑:“啊?他不会叫陈深圳吧?” 梁肆瞥了她一眼:“别瞎说,他叫陈励深。” 顾年末讲述完这一段,便看了看陈励深,发现他正浅浅的低头笑着,笑得很好看。 “她就和我提过两次你的事,这是第一次,还有一次是小耳朵发烧住院。那孩子之前身体一直不好,动不动就会发烧,那一次烧了五天,医生说要住院观察是不是川崎病,梁肆姐吓坏了,那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她正坐在客厅里看相册,一边看一边哭…” “梁肆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小耳朵出什么事了?”顾年末手足无措的问道。 梁肆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眼泪,用拇指轻轻的摩擦着照片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子。 “年末,我想他了,我想陈励深。我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太任性了,如果这么可爱的小耳朵真的有什么闪失,他却没见过,那我一辈子都要恨我自己的。” 顾年末讲完,陈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里挤压着的情绪却久久不能释放。 .. 梁肆又睡了个美美的回笼觉后,伸伸懒腰,坐起来,头发蓬乱的踏着拖鞋,去客厅的冰箱里找水喝。 “年末?”她听到厨房里有锅碗碰撞的请问声响,便问道:“你在做饭么年末?” 厨房里没人回应她,梁肆想了想,觉得不能总让年末下厨,自己也得去搭把手,于是迷迷糊糊的晃荡进了厨房,却发现家里有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切着蔬菜。 梁肆愣了一下,揉揉眼,定睛一看,那不是陈励深是谁? 陈励深听闻她走过来的声音,回过头去,刚要说话,却愣住了。 梁肆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三点。 家里常年没有雄性动物,梁肆和顾年末都比较随便,早上起来穿的少实属正常,只不过… 陈励深的眼睛都直了... 梁肆脸一红,立刻本能的捂住胸口,恨不得多生出一只手来,索性赶紧转身,一溜烟似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陈励深也用了好一阵才消化掉方才的“景色”,只能转回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放下了刀又去拿勺子,不知要做什么了。 梁肆再次出现在厨房的时候,不仅衣冠整洁,脸上竟然还涂了bb霜。 “你怎么进来的啊?”梁肆跟在他身后,向锅里煮着的冒着泡泡的汤锅张望。 “恰好碰见了你的室友,她说今天约了朋友出去吃饭,不回来了。”陈励深将火关掉,开始摆上三副碗筷。 梁肆的注意力全被他身上围着的完全不和尺寸的粉色围裙吸引住了:“没想到啊,家里油瓶倒了都要跨过去的陈大少爷竟然会做饭了。” 陈励深用汤勺舀出一点点汤汁来,递到她嘴边,说:“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请同学来家里吃中餐。” 梁肆伸出舌头舔了舔,不烫了之后才吸进一小口,她发现陈励深正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的舌头看,让她不自觉的脸颊发烫起来:“嗯,好喝…” “你去把女儿叫起来。”他颇为自然的说道。 “哦,好。”梁肆转过身,往出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小耳朵抱着梁肆的脑袋,懒洋洋的瘫软在她怀里,快到厨房的时候,小鼻子忽然嗅了嗅,顿时清醒了,说:“妈妈,你叫了外卖吗?” 梁肆摇摇头:“不是,是家里来了一个超级棒的大厨师哦!” 小耳朵进了厨房,一看见是陈励深,小嘴上忽然乐了,然后乖乖的坐在餐桌前,拿起勺子轻轻的敲着专属于她的小碗。 饭菜上桌的时候,梁肆有些惊讶,陈励深竟用午餐肉切成了龙猫的轮廓,然后用海苔点缀成了眼睛和肚脐, 四周放了四块浇汁的小丸子,刚刚出国的浓稠番茄汤汁,配上撒着黑芝麻的白饭,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她从来没发现陈励深竟变得如此细致,这下小耳朵可乐坏了。 “哇…”小耳朵用筷子戳了戳陈励深的杰作,双眼放光的看了看梁肆,小心翼翼的用筷子蘸了蘸汤汁放在嘴里砸吧,似乎都不舍得动那盘漂亮的菜。 陈励深见梁肆正满眼讶然的看着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是在微博上现学的,小孩子都喜欢吃漂亮的食物。” 梁肆竖了个大拇指给他赞,然后给小耳朵夹了个丸子,说:“你都不知道,这下小耳朵更嫌弃我的厨艺了。” 陈励深说:“其实烹饪像是修行一样,能让人心变得安静。” 梁肆道:“觉悟蛮高的嘛,看来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还算精彩。国外的生活一定不错吧?” 陈励深不可置否:“瑞士交通很方便,与法国、意大利、德国等国家接壤,只需坐火车,几个小时就可以到。我经常会和朋友到周边国家去走走,不一样的国度,领略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文化。” 梁肆听他这么说,忽然就脑补了一下他吃喝玩乐时开心的样子,再一想想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在他身边环绕,心里酸酸的,嘴上的话也有些阴阳怪气的:“那是当然了,不同的国度,女人的味道也不一样嘛!” 陈励深因她语气中的酸涩而笑了,低头吃饭,不解释。 一个把做饭当做修行的男人,试想一下该会寂寞到什么程度了,如果瑞士也有庙宇的话,陈励深觉得,自己剃个度就能进去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了,哪还注意过什么女人。 梁肆见他不说话,忽然觉得憋闷的很。 不说话,就是尝遍了女人的味道喽? 梁肆不甘心的挑了挑眉,又问:“离开我之后,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快乐?” 陈励深轻轻的放下筷子,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憋闷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后来想想自己不说话总是不行的,只会让她更胡思乱想,陈励深便说:“在瑞士留学的日子,是有很多快乐。” 与朋友聚会,与同学一起爬山,走遍不同国家的街头,尝尽了想念的滋味。 梁肆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低头吃饭,不理他了。 陈励深笑了笑,伸手轻轻的弹了弹她的额头,梁肆瞪了他一眼,别扭的躲开了,小耳朵捧起 碗,像个小馋猫一样吸溜着碗里的汤汁,两耳不闻大人事。 后来在刷碗的时候,陈励深想了想关于快不快乐的问题。 其实想要去不去想念一个人,是要花上许多精力的,你可能选择去和朋友滑雪,也可能去参加热闹的舞会,亦或是挤在演唱会的人群之中被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占据脑海。你会做许多能够让你感到快乐的事。 所以没有梁肆的日子,陈励深很容易快乐,只是未曾感到过幸福罢了。而现在,他想要肆无忌惮的幸福,非常想。 ☆、第49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8) 【其实爱情最好不过如此,没有你,我可以独立,有了你,我也可以做自己。】 又是一个周末,忙了一周的陈励深主动请缨,帮忙带小耳朵,梁肆乐得清闲自在,恰好季辉约她吃饭,就把女儿全权托付给陈励深了。 “把这块也吃完。”陈励深将一块粉红色的马卡龙递到女儿面前去。 小耳朵手里还有一半绿色的没吃完,抬头看了看他,想要拒绝,却又怕他下次不肯给自己买,于是腾出一只小手捏住。 “我可以拿回家吃么?”小耳朵仰头问。 陈励深沉思片刻:“你自己衡量一下吧,比如你妈妈看到你吃这种东西会怎样。” 小耳朵想象了一下,觉得到底是大人考虑问题比较全面,最后只能默默的将马卡龙一起往嘴里塞。 陈励深见她实在吃不下,便摇了摇头,指了指万达里卖鲜榨果汁的地方:“要喝点水吗?” 小耳朵鼓着两腮拼命的摇头,把陈励深逗笑了。 陈励深正要走,小耳朵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叔叔,你可以牵着我么…我好累…” 小耳朵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懒洋洋的看着他。 小孩的体力总是有限的,他们父女二人已经在儿童公园玩了一天,现在又在商场逛,想来小耳朵应该早就已经吃不消很久了,只是陈励深没经验,没注意过而已。 陈励深看着她脏兮兮的小手,掏出湿巾,蹲下来,替她擦拭干净,小耳朵就这么张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 “以后累了就告诉我,饿了就告诉我,渴了也告诉我,知道吗?”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这般宠溺的动作用得还稍显生疏。 小耳朵咧嘴一笑,可爱极了,在原地蹦了蹦:“渴了渴了渴了渴了!” 陈励深浅笑着站起来,伸出一只小拇指给她,小耳朵将小小的手攥上去,刚好握住。 陈励深牵着她走向卖果汁的地方,父女俩穿的大衣图案都是一样的,看起来像亲子装,惹得商场里的母性泛滥女孩们纷纷瞩目。 买了杯生榨草莓汁,陈励深将她抱到椅子上坐着,手搭在刀削一般的下颌,看她吃东西。 虽然小耳朵不知道这位叔叔为什么很喜欢在她吃东西时盯着她看,但她貌似已经习惯了。 陈励深看着她白白嫩嫩的吃货样子,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满足 。 忽然想起上学的时候,有个女人也爱在他吃东西的时候盯着他看,有一次,他被她弄烦了—— “梁肆,你这里是不是有问题?”陈励深食欲锐减,撂下筷子,指了指她的脑子。 四食堂的人总是最多的,陈励深本来就不爱在食堂里吃饭,偏偏她又总是盯着他看,惹人不快。 “你吃你的,我看我的,害你什么事?”梁肆双手攥着书包带,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胸前,非常好看。 陈励深很满意她今天乌黑的长发,决定暂且不跟她计较。 拿起筷子继续吃。 “陈励深,你知道我为什么盯着你看么?” “好看的人就是用来欣赏的。”陈励深自恋的说。 “我这熊熊的审视目光,代表着广大劳动人民,代表着校门口吃不上饭的乞丐,代表着那些为了餐补饭票拼命学习的同学们。” “你吃饱了就回寝室,我下午还有课。”陈励深懒的理她。 “陈励深,别人都吃麻辣烫吃砂锅,要不然打份盒饭吃光光,你呢,每次都叫三四个菜,每样吃两口就倒了,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陈励深停下筷子,长出一口气,看着她:“梁肆,是你说要吃四食堂的排骨,不然你以为我会挤在窗口刷饭卡吃这种破东西吗!” 他狠狠的扔下筷子,吓得梁肆缩了缩脖子。 “那…”梁肆有些理亏,仍旧抻着脖子找茬:“那就算是我要吃排骨,你也不用点这么多菜吧…你当我是猪么!” 陈励深气急,幽黑的眸子愤怒的望着她,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你不是猪,我才是!” “陈励深!你去哪儿!这都还没吃呢!” “不许跟着我!” … 陈励深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嘴角不自禁的浮起一丝微笑。 他看着小耳朵,忽然柔声问: “问你个问题,你妈妈有没有跟你提过你爸爸?” 小耳朵愣了一下,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能说,不能说这两个字,妈妈会生气的!” 小耳朵想起那次幼儿园的误接事件,妈妈生气的样子,小小的心灵还心有余悸。 陈励深愣怔了一下,心里酸酸的,抬手,总手指捏了捏她细柔的小辫:“那…你心中的爸爸是什么样子?” 小耳朵想了想:“爸爸可能就是男妈妈。” … 爸爸就是男妈妈,陈励深点点头,细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女儿说话还是比别人家的孩子深刻。 给小耳朵擦擦嘴上的草莓汁,陈励深不经意的一瞥,便看见梁肆和季辉说说笑笑的从门口走了过去。 陈励深立刻站了起来,向外看去,两人已经走远了,而就在此时,小耳朵拉了拉他的手,有些为难的小声说:“我想拉粑粑…” 陈励深心思根本不在小耳朵身上,他立刻抱起女儿,走到门口去,四处张望着,却早已没了梁肆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退回饮品店去,单手抱着小耳朵,脸色冰冷严肃,像是换了个人。 小耳朵的脸突然由红变白,抱着她的脖子,小心翼翼的盯着他忽然严肃的脸,生怕叔叔一个不开心,把自己给丢下去。 陈励深见小耳朵怯怯的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了一下心情,柔和的看着她,问道: “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我说…我要拉粑粑…” 小耳朵撇撇嘴,又羞又害怕,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陈励深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放在椅子上站着,俯身搭上她小小的肩膀,手足无措的问道:“陈梁朵朵,你哭什么?不许哭了你看叔叔阿姨都在看你。” 小耳朵的嘴巴就快咧到脖子了,吧嗒吧嗒的掉小金豆,哭声更响了。饮品店里的所有人都朝这对父女看过来。 看到陈励深慌手慌脚的样子,旁边坐着的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终于忍不住了,说:“你家小孩儿拉裤子了。” 陈励深头皮一紧,低头看去,小耳朵的裤子里正渗出浆黄色的液体… 叔叔阿姨投来的目光让小耳朵心烦气躁,她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我都说了我要拉粑粑你还往出走!都怪你…呜呜…” 陈励深的一颗心都快被女儿哭化了:“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 他把她抱起来,迈开步子往洗手间走。 商场里只有地下一层的大润发有厕所,陈励深也顾不上脏不脏,直接把她抱去大润发,到厕所时却忽然发现,这种情况,到底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去女厕所一定是不行的,但要是去男厕所… 陈励深一想到别的男人看见自己的女儿换裤子, 心里就好一阵不舒服,尽管他心里清楚,小耳朵只不过是个小宝宝。 陈励深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做了个自认为明智的决定—— 打电话给孩子他妈! “喂?陈励深,怎么了?” “出了点状况,你在哪里?”有人明知故问。 “我在万达啊,什么状况?” “你在万达?那正好,我也在万达,你来一趟大润发,我在超市入口等你。”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女儿拉裤子了。” “又……!好吧,我马上过来。” 几分钟后,梁肆出现在超市门口,小耳朵站在地上,已经不哭了,因为陈励深哭过麦当劳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整套海贼王。 梁肆走过来,发现陈励深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梁肆把小耳朵抱起来,往公共洗手池走:“你这个小东西,不是告诉过你吗?拉臭臭之前要告诉大人,你都多大了呀?” 小耳朵有了玩具,果然忘记刚才的耻辱,嬉皮笑脸的把路飞往梁肆眼前晃了晃:“嘻嘻…” “小混球!”梁肆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 陈励深走过来,看着她娴熟的扒下小耳朵的外裤,内裤,然后拿出纸巾抹抹蹭蹭。 那些带着臭味的纸巾堆满了垃圾桶。 陈励深看了看从男厕所和女厕所出来的人们,不着痕迹的凑到母女俩身旁去,扯着自己风衣一角,遮挡住小耳朵的屁股。 “陈励深,你躲远点,挡到我的光了。”梁肆动作麻利的推开他。 陈励深尴尬的“哦”了一声,躲到一旁去了。 梁肆替小耳朵擦洗干净,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扯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条干净的儿童裤。 陈励深很讶异:“你约会还要随身带这些?” 梁肆笑了笑,把干净的裤子给女儿套上:“习惯了,我现在的包都特别大,小耳朵肠胃不好,经常会拉肚子,我的包里就会放一些孩子的东西,一个人嘛,想得多一点,孩子就少遭一点罪。” 陈励深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心里泛起隐隐的痛。 他今天只带了一天孩子,就有些觉得力不从心。 而这么多年,她像这样,给小耳朵换过多少次裤子,又吃过多少类似的苦… 梁肆在陈励深的注视下,将小耳朵打扮的焕然一新,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抬头看看陈励深,说:“好了,小耳朵还得拜托你一晚,我朋友在外面等着我呢,我可不可以先走?” 陈励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再看看小耳朵,刚要说“不可以”,梁肆却根本没给他回答的余地,转身,乘上电梯离去。 陈励深望着她的背影,失神的站在原地。 忽然想起多年之前的某一次,梁肆办信用卡的时候,银行赠了她两张电影票,她非要拉着他去,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 看的是什么片子陈励深记不得了,只记得无非是狗血的车祸癌症之类的催泪片,别的女孩都在哭,她出来的时候,爆米花桶都空了。 陈励深笑她:“你说你算女人么?” 梁肆不以为然的说:“拍的那么假,有什么好哭的。” 陈励深说:“这就是最理想的爱情,你哪里会懂。” 梁肆把空爆米花桶塞到他怀里,拍了拍手,问:“说的好像你知道一样,那你说说,你最理想的爱情是什么?” 陈励深没回答,等她说。 梁肆转过头,双手合十,很认真的说:“我觉得呢,其实爱情最好不过如此,没有你,我可以独立,有了你,我也可以做自己。” “以后少看言情小说,脑子会坏掉的。” “喂!这是我原创的!” … 没错,梁肆做到了,陈励深想。 她用了四年时间,将爱情铺成了路,而他,不过是其中一条。 她有资本选择,因为她,已不再是爱或恨的附属品。 ☆、第50章 愿与岁月可回头(9) 【若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软绵绵,红太狼,灰太狼。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嗒嗒嗒嗒嗒嗒…” 小耳朵坐在超市的推车里,摇晃着小脑袋唱歌。 陈励深无奈的笑笑,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骄傲。 女儿越来越会唱歌了,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就好比这首歌,什么羊羊的,她都唱的丝毫不差。 快过年了,超市里又放起热闹的神曲《最炫民族风》,小耳朵从手提车里站起来,扶着车沿扭屁股,她现在在陈励深面前越来越放肆了,想吃什么张嘴就要,还时不时在他面前得瑟,扭个屁股唱个歌什么的。 “我要吃那个…”小耳朵指了指新口味的薯片,奶声奶气的说。 陈励深摇摇头:“不行,妈妈会骂。” 小耳朵现在天天跟陈励深在一起,才不怕梁肆呢。 “那我就吃一小片片…一小片片…” 陈励深抵挡不住女儿撒娇的眼神,只能板着脸,从货架上拿出一袋递到她手里。 “给你。” “嘻嘻…”小耳朵重新坐回手推车里,满足的抱着薯片,说:“我今天可不可以还在你家住?” 陈励深停下来,看着女儿天真的背影,心里暖暖的,现在,小耳朵越来越黏他了,有时候甚至超过她妈妈。 不错,再接再厉。 陈励深这样想着,抬手摸摸女儿细软的头发,语气依旧酷酷的:“可以,不过除了我以外,这种话不许对别的男生说,知道吗?” “喜羊羊,美羊羊,懒洋洋…” … 乔寒也跟着儿子逛超市,那小子哭闹了一路,非要坐进手推车里。 “你再罗嗦信不信我把你丢到鱼缸里去!”乔寒厉声看着乔小寒。 乔小寒一点都不怕他爸,气得小嘴都揪在一起:“别人家的爸爸都让坐!为什么你不让!” 乔寒急了:“你看看谁家孩子像你那么不懂事非要坐超市的手推车!” 臭小子!生下来就是和他做对的!这要是个小女孩儿多好!乔寒目光凶狠的望着儿子。 乔小寒往远处一指:“看!爸爸看看人家的小孩儿!” 乔寒回头望去,待定睛看清楚那人的时候,眼珠子立刻大了一圈! 一个漂亮粉嫩的小女娃坐在手推车里快乐的唱着歌,而正在儿童零食前驻足的男人不是陈励深是谁? “不会吧…”乔寒揉了揉眼睛,轻轻地踢了儿子一脚:“乔小寒!” “干啥…”乔小寒嘟着嘴揉揉屁股。 “你叫一声陈叔叔,快点。” 乔小寒此刻才发现,远处推着小孩的男人正是他最怕的陈叔叔… “陈叔叔…”乔小寒怯怯的嘟囔了一句。 “大点声!” “陈叔叔!” 陈励深听见熟悉的声音叫他,立刻朝这边看来,乔寒一看他的正脸,竟然还真的是陈励深! 于是,两个奶爸诡异的会师了。 “陈励深,我需要你解释,这个…这个是什么…”乔寒此刻的表情简直不能用惊呆形容了。 陈励深这阵子像掉进蜜罐里一样,小耳朵的事连自己的妈妈都没来得及讲,今天碰巧让乔寒撞见,他胸竟有一种小小的虚荣感兀然升起。 怎么形容好呢,陈励深想,可能和女人们炫耀lv时的心情差不多吧。 “我女儿。”陈励深看了看小耳朵,接着十分笃定的对上乔寒的眼睛。 乔寒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别闹,我天天跟你在一块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女儿?” 陈励深的大手放在小耳朵的脑袋上,捏了捏她的脸:“耳朵,叫乔叔叔。” “乔叔叔…”小耳朵心不在焉的看了看他,又低头陷入自己的世界。 乔小寒在他爸爸惊诧的目光中走到小耳朵的推车处,伸了伸舌头,搭讪道:“我也爱吃这个薯片!” 陈励深把车子往后退了退,将宝贝女儿离他们父子俩远一点。 乔寒按着儿子的头,看了看陈励深,再看看车里那个确实与他神似的女孩,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说道:“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放我儿子了啊!” 乔小寒稚嫩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车里的小美女。 陈励深笑笑,与他一贯低调的态度大相径庭:“你看看她像谁?” 乔寒走过去,蹲在车前平视着小耳朵。 像谁? 乔寒唯一能想到的,陈励深身边的女人,就只有… “难道是她?”乔寒惊讶的问。 陈励深把他没敢断定的结论凿实,语不惊人死不休: “梁肆给我生的。” 乔寒顿时傻了眼,把乔小寒抱起来,放进车子里,然后与陈励深并排走着,说:“来来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梁肆给你生的?” … 秘书走过来,见只有乔寒坐在办公室内,便问道:“乔总,陈总呢?” 乔寒抬了抬头:“小丽啊,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找陈总了,他家里有事,可能经常不在。” “哦,乔总,是这样的,我们洗衣场引进的这批设备,一直是陈总跟进的,他…” “洗衣设备的事吗?”陈励深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看样子是刚刚打完电话。 “是的陈总。”秘书将资料拿给他,说:“我们今天派人去季辉洗涤设备厂考察过了,他们的地毯清洗联合机和五金脱油机都是非常先进的,刚好我们的洗衣厂缺少这类机器,并且他们的价格也非常合理。” 陈励深点了点头:“下午三点,你帮我约一下季总。” “好的。”秘书退了出去。 乔寒道:“呦,今天不用接孩子放学呀?嗯?被女儿叫叔叔的陈爸爸?” “想死么?”陈励深甩过去一支笔,乔寒头一低,便躲过了他的暗器。 乔寒专会揭他的伤疤,昨天在超市,小耳朵的一句“陈叔叔”,让陈励深在乔寒面前丢尽了颜面。 乔寒说:“我可不想死,我儿子还没娶到媳妇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娶媳妇?” 陈励深脸一黑。 乔寒立刻认错:“好好好,当我没说。” … 茶香袅袅。 陈励深和季辉对坐在茶楼里,相谈甚欢。 季辉说:“陈总不愧是瑞士回来的酒店精英,经营理念与我接触过的酒店业人士全然不同。未来,您所经营的精品酒店在国内的发展前景将非常乐观。” 陈励深笑笑,为他填了茶:“我称不上什么酒店精英,在瑞士,也只念了一年书就退学了。后来又尝试申请其他学校,都读不进去。” 季辉道:“看陈总这样稳重,不像沉不下去心的人啊!” 陈励深浅笑,讳莫如深:“茶易陈,心难沉。” 季辉道:“论年纪,我比陈总小两岁,却不及您一半见解 ,陈总一定去过许多地方吧?可不可以讲一讲。” 陈励深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去过许多国家,也住过很多酒店,国外的酒店,不是随处可见的豪华酒店专修,不是统一模式化的笑脸服务,印象深刻的大多是一种个性化的入住体验。” 季辉非常赞同陈励深的言论:“陈总去过的国家里,哪一个最喜欢?” 陈励深想了想:“斐济不错。” “怎么会是这样小的国家?” 陈励深说:“因为我到那里的时候,就只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陈励深腼腆的笑了笑,看着他,回答:“和我的女人度蜜月。” “陈总还很浪漫嘛!”季辉笑着说。 陈励深又说:“你我因为梁肆而结识,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一定一定!” … 晚上,梁肆洗完澡出来,看见小耳朵正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唱着歌。陈励深买给她的pad上正放着一首不知名的儿歌,小耳朵一遍捂着眼睛一边跟着唱。 “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就算寒冷大风雪落下…”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歌手呀,唱的真好听。唱什么呢?”梁肆走上去,亲亲她的小脸。 “咪咪流浪记!”小耳朵洪亮的回答。 “妈妈没听过哎,谁给你下载的歌呀?” “他他他…” “他是谁?” “陈叔叔。” “那你就直接说陈叔叔啦,为什么叫‘他’呢?” 小耳朵嘟起嘴,闷闷不乐的样子:“唔…妈妈,因为我叫陈叔叔的时候他不太高兴。” 梁肆沉思片刻,摸摸女儿的头:“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敏感,我以为你只知道吃呢!” “妈妈,你考我吧!”小耳朵把pad递给梁肆。 “考你什么呀?”梁肆拿过pad一看,上面正放着一首叫做《咪咪流浪记》的儿歌。 “陈叔叔说,等我学会这首歌,他就能天天跟我住在一起了。” 梁肆的呼吸一滞,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女儿兴致勃勃的唱起来—— 落雨不怕 落雪也不怕 就算寒冷大风雪落下 能够见到他 可以日日见到他 如何大风雪也不怕 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去到那里也要找我爸爸 我的好爸爸没找到 若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 小耳朵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像是被洗脑一样,竟然一个字不差的将整首歌唱了下来,最后一句差点把梁肆唱哭… 陈励深,你行啊… 竟敢给我女儿洗脑… ☆、第51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10) 【我以为爱情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条路,随着心态的成熟和强大,每个人都有忘记和选择的能力,年头多了,就可以驾轻就熟。可这些年走过,我才疲惫察觉,行路颇难,我无法,另起一段。】 小耳朵的一首儿歌,让梁肆失眠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陈励深照惯例将车子开到了她的楼下,接小耳朵上幼儿园。 小耳朵仍旧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陈励深从她手里接过小耳朵,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后面的安全座椅上,然后合上车门,转过身来看着她。 “今天不跟我们一起走?”陈励深问道。 梁肆笑笑:“不了,就快过年了,我要去置办一些年货回家,想想就头疼呢!” 陈励深看了看她精心描绘后的妆容:“约了人一起去?” “嗯。” 陈励深双手插着西裤,点点头,表情里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我先走了。”梁肆看看表,很赶时间的样子。 陈励深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梁肆回过身来,低头看着他的手。 陈励深轻轻的放开,又将手垂在身侧,说:“我想有件事我们应该好好聊聊,关于,女儿上户口的事。” 梁肆愣了愣,随即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这件事我一直拖着…就拖到了现在…”她尴尬的搓了搓手,解释道: “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我也去给小耳朵上过户口,可是未婚先孕要缴纳社会抚养费的,我当时…我当时经济很窘迫,就没办…” 陈励深沉默的望着她,隐隐约约的心疼。 所谓的社会抚养费,只不过是数额不高的罚款,她竟连这点钱都拿不出,可见当时有多无助。 梁肆见陈励深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便以为问题很严重,担心的看着他:“怎么了?我是法盲的,会不会很严重啊?” 陈励深深深地看着她:“很严重。” 梁肆有些慌:“那小耳朵会不会从此以后就变成黑户了?” 陈励深摇摇头:“我说的严重,是指你即将做出的选择。” “什么选择?” 陈励深定定的看着她,看得梁肆有些慌,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只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说…” “和我结 婚。”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紧逼。 梁肆失笑:“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觉得现在罚款的话我都可以啊,然后把小耳朵的户口和我上在一起,不就…” 陈励深打断她:“户口的事交给我,结婚的事,你可以考虑,我等你答复。” 他说完,转身上了车。 … 小的时候最盼望的事就是过年,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反而觉得年底简直就是一场浩劫。 梁肆和裴叶琪站在超市的结款处,放眼望去,长长的一串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推着如山的商品,简直壮观。 裴叶琪还在摆弄着手上的钻戒,满脸的幸福洋溢。 “行啦行啦,不就是被求婚了吗?把你的爪子收起来。”梁肆使劲儿的打掉裴叶琪不停竖起来的手掌。 “阿肆,你知道吗?高崎楠为了给我买这个戒指,一年没吃肉!” 梁肆瞪了她一眼,心里却还是羡慕的:“好好好,你们家高崎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你们家陈励深呢?” 梁肆的笑容一下子就冷掉了。 “你看你,又这副嘴脸,阿肆,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太记仇了,陈励深从国外回来到现在,哪天不是围着你和小耳朵团团转,你就发发善心,原谅他吧!”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梁肆勉强笑笑说:“我只不过,一个人惯了。” 裴叶琪刚要继续劝解,梁肆的手机就响了,裴叶琪一看她的屏幕,来电显写着季辉。 “哦,又是那个表哥对吧?”裴叶琪暧昧的打量着她。 梁肆接起电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喂?在哪里?”季辉语气温柔的说。 “我和朋友在万达。”梁肆说。 裴叶琪拿起自己的手机,在编辑框里写几个字递给她看:“你和这个季辉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如实招来!” 季辉在电话那头说:“那太巧了,我和陈总也在这附近,一会有没有空?想约你和陈总一起吃个饭。” 梁肆在裴叶琪屏幕上打上“普通朋友”四个字,就这样一会儿的功夫,电话那头的季辉以为她默许了,便说:“五点我们就到,电话联系。” “喂?季辉?”梁肆还没反应过来,季辉的电话就收线了! “裴叶琪!都是你干的 好事!”梁肆怒目圆瞪,看着满眼八卦的裴叶琪。 裴叶琪无辜的说:“我怎么了我?” “这下好了,季辉要约我和陈励深吃饭!” “这么酸爽?” “不行,我勒令你陪我去,把这张三条腿的桌子给我凑齐了!” “你这样绑架一位新婚少妇合适么?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啦!” “裴叶琪你敢走!” “拜拜!回头这段儿必须讲给我听哦!” … 这顿三人的晚饭,大概刷新了梁肆这辈子的窘迫之最。 上一次这么尴尬,还是因为孕检的时候遇见男医生坐诊。 季辉的这顿饭,安排在了*一条街上的一家海鲜酒楼,距离万达有一段距离,季辉和陈励深都开了车,而梁肆却是刚刚拎着一大兜生活用品的无车族。季辉一向对她热情又照顾,主动帮她拎袋子不说,还帮她扣上了安全带,大有一副准男友的架势。而这些在平常看起来颇有绅士风度的举动,却让梁肆处于陈励深的目光下时,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像被凌迟。 车子开到了饭店,梁肆从季辉的车上下来,就看见陈励深的车也跟了上来,停在了她的身后,他下车,看也没看他,和季辉交谈着,进了饭店。 梁肆和季辉坐在了一起,陈励深坐在两人对面。 季辉见两人都没什么话说,便开场:“听陈总说,你们俩是同学啊?” 梁肆看着陈励深,有些发愣。 陈励深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嘴角勾起一抹浮笑:“是,老同学而已。” “真是缘分啊!”季辉说着,对梁肆微笑:“好多年没见了吧?说来也是有缘,我通过妹妹的关系认识了梁肆,又通过梁肆的关系认识了陈总。这次的大订单,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梁肆机械的点着头,僵笑着,低下头:“谢什么,缘分,缘分。” 季辉叫了服务生,开始点单,而陈励深则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盯得梁肆心里发毛。 “梁同学,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忽然问。 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寒暄,却让梁肆觉得自己如堕牢笼。 他到底想干什么? 梁肆收了收心,深吸一口气,目光中多了几分较量:“还好,哦,不对,被一个人渣搞大了肚子丢在国内做了未婚妈妈,现 在连孩子都是黑户,这应该算不上好吧?” 此话一出,梁肆明显看到陈励深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靠回椅背上去,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季辉也听到了她的话,转头,心疼的看着梁肆:“未婚妈妈有什么不好的?不许这样说自己。” 陈励深看到两人相视一笑的和睦样子,心里像是着了火一样。 季辉丝毫未察觉两人的微表情,兀自问道:“陈总,上学的时候,你和梁肆熟不熟?她身边有没有许多男生?” 梁肆用手指戳了戳季辉的胳膊,佯怒道:“喂,有没有你这样调查人家历史的呀?” 陈励深见她有几分娇羞之色对旁人流露,不禁有些烦躁,上齿扣在下齿上,轻轻的磨着,良久,淡淡的回答: “记得只有一个而已。” 梁肆的心,没来由的被他投来的眼神拨乱了频率,竟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季辉说:“哦,那还好,知道我们俩怎么认识的么?” 陈励深闷声笑了笑,没做声。 他才不感兴趣。 季辉看着梁肆说:“你记不记得那次你去香港,喝醉了那次?” “喝醉的那次?” 梁肆回忆了一下,初次见季辉,是在陈励深走后的第三年。 “嗯,那天晚上在维多利亚港,你抱了我。” 梁肆和陈励深都愣住了。 “我…我哪有…” 梁肆竟然本能的去看陈励深,眼里写满了无辜! 陈励深眯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目光像是要活剥了她一样。 梁肆知道他生气了,脸色看起来都不对劲。 季辉拍了拍她的肩膀,宠溺的说:“你当时喝醉了可能不记得了。”季辉说着笑望陈励深:“你猜她当时跟我说什么?” 陈励深挑挑眉:“说什么?” 季辉看着梁肆:“她当时醉醺醺的,抱着我哭,我当时就傻了,她哭够了,突然又抬头看着我说:你怎么才回来,你还要不要娶我?如果你想娶我,这次要用八层的蛋糕了,八层的!” 听到这里,陈励深的眉心忽然泛起涟漪。 脑海中浮现出他曾对她求婚时她说过的话—— 你看你这人,跟人求婚一点诚意都没有!明天,就明天,我毕业师生宴,你像电 视里那样跟我求婚,把戒指从超级大的蛋糕里抠出来戴到我手上的那种,就那种,我就嫁你! 陈励深!你竟然还准备了五层的蛋糕哎!五层是代表我们认识了五年吗? 季辉的笑容还留在脸上,手中学她当时的样子,比划着一个八的手势,却没想到梁肆忽然冷着脸站起来,语气中有些不自然: “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说完就离开了,这样的反应着实让季辉吃惊。原本他只是想向新朋友叙述一下他与她之间的相识细节,怎想到会惹她这样不高兴? … 梁肆想了想,还是决定用不告而别的方式来解决这顿毫无意义的晚饭。于是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直接就出了饭店。 走在街上,华灯尚暖,人心凉薄,心情忽然一下子就低到了谷底。 陈励深的电话打过来,梁肆想都没想就按下了。他又锲而不舍的打过来,梁肆再次按掉。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侵袭而来,拆穿她苦心钩织起来的宁静。 陈励深的名字再次浮现在屏幕上,手机铃声响起张国荣的《左右手》。 那次在香港,街头歌手唱起这首歌,梁肆就是它而喝醉。 梁肆狠狠地挂断掉陈励深的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掉,丢进包里。 没错,陈励深,你赢了,我一直没骨气的想着你。 我以为爱情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条路,随着心态的成熟和强大,每个人都有忘记和选择的能力,年头多了,就可以驾轻就熟。 可这些年走过,我才疲惫察觉,行路颇难,我无法,另起一段。 ☆、第52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11) 【“陈励深,你手不要乱摸…”】 梁肆本以为关上机就可以与陈励深隔绝了,没想到家里竟然被人安插着一个小细作。 晚上八点多,顾年末刚把瑜伽毯送到梁肆的房间,一出门,陈励深的电话就打来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陈励深主动要去了顾年末的电话,以免必要的时候联系到他们母女,顾年末就把电话给他了,没想到他真的会打来。 “你好陈先生。”顾年末接起电话来,礼貌的回应道。 “真不抱歉,打扰了。我是陈励深。” “不会不会,您找梁肆么?” 电话那头顿了顿:“我打她电话她关机了,估计是在生我的气,小耳朵在不在,可否叫她接电话?” “哦,没问题,我去叫她。” 顾年末拿着电话,轻轻的推开梁肆房间的门,只见梁肆正闭着双眼坐在瑜伽毯上练着动作,小耳朵则在床上唱着儿歌。 陈励深在电话这头,听见女儿的歌声,嘴角不禁暖暖的勾起。 “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如果…” 小耳朵唱的正起劲儿,梁肆便闭着眼睛打断她:“陈梁朵朵你有完没完?唱一晚上了,你能不能乖乖睡觉去!” 顾年末也笑,悄悄地冲床上躺着的小耳朵招招手:“耳朵,你来,年末阿姨找你有点事。” 小耳朵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小裤衩,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向顾年末告状:“年末阿姨,我再也不喜欢妈妈了!” “好好好,跟阿姨去搭积木。” 梁肆心烦,瞥了小耳朵一眼:“你说的不喜欢我了啊,待会儿别来找我要抱抱。” 小耳朵冲梁肆吐吐舌头,被顾年末抱起来,离开了卧室。 这是小耳朵人生中第一次以一个独立人的身份接电话,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猜猜我是谁?” “陈叔叔!” “想我了吗?”陈励深一听到女儿的声音,浑身就像是晒在太阳底下。 “想了…”小耳朵第一次和大人煲电话粥,有点紧张,支支吾吾的说:“那个…那个我昨天在幼儿园里画画得了第一名!” “这么棒?”陈励深第一次觉得,骄傲竟然如此简单。 “放学的时候还…还因为第一个 站在排队线上被老师奖励一朵小红花!”小耳朵迫不及待的说。 陈励深此刻好想摸摸女儿的头,便把车子调了个头,往梁肆家的方向开着。 “乖宝宝…你妈妈在做什么?” “妈妈在生气,不是我惹她的。” “是我惹的。”陈励深安抚女儿:“给你交代一个任务,你去把妈妈的手机开机。” “好!” 小耳朵使命感十分强大,立刻从顾年末的床上爬下来,悄悄地进到梁肆的卧室去,见她正在专心致志的做瑜伽,便走到她身边去,悄悄地捡起手机… “陈梁朵朵,你在干什么?”梁肆闭着眼睛,忽然语气阴沉的叫住她。 完了,被妈妈发现了。 小耳朵乖乖的把手机放下,将仍在通话中的,顾年末的手机藏到身后去。 梁肆睁开眼睛,明察秋毫的看着女儿胆怯的眼,挑挑眉毛,勒令道:“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小耳朵向后退了一步,狠狠地摇摇头。 梁肆板起脸,朝小耳朵伸出手,最后一次警告:“给、我。” 小耳朵的鼻孔张张合合,心里做着巨大的斗争,最后迫于妈妈凛冽的眼神,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对陈励深愧疚的说:“妈妈发现了…” “没关系,把电话给她。”陈励深柔声安慰女儿。 梁肆闷哼了一声,一把将小耳朵的手机夺过来,放在耳边,语气不善的说: “陈励深,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励深把车子开进她的小区,浅笑着说:“怎么?生气了?” 梁肆无关痛痒的回答:“我生什么气。” 他说:“那个季辉,是年轻多金,不过…脑子似乎不太够用,组了这么个饭局,把你气成这样。” 梁肆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陈励深也没否认:“下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我要睡了。”梁肆拒绝道。 “你在超市买的一大袋东西还在我车上。” “不要了。” 陈励深顿了顿:“你确定?” 梁肆听他的语气有些怪怪的,猛然想起今天在超市里好像还买了一套文胸和内裤,于是马上改口:“你在楼下等着。” 陈励深笑了笑,收了线。 梁肆根本就是抱着取回所有物的心态下楼的,睡衣外面只披了件外套。 陈励深见过这件睡衣,印着卡通的熊出没,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小耳朵的存在,心底暗笑她品位差,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更符合她的身份了。 “东西给我。”梁肆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并没有什么超市的购物袋。 陈励深看了看她脚上的拖鞋和薄薄的衣料,说:“你穿这么少,就真的那么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 梁肆昂起头,严肃的问:“陈励深,我怎么就那么讨厌你脸上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很好笑么?” 陈励深摸摸下巴:“我有笑么?” “你、有!” 陈励深就真的不掩藏了,嘴角放肆的勾起一抹弧度来:“我只是高兴而已,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人原来那么想嫁我…” 梁肆咬咬牙,故作淡定的躲闪这个话题:“我很冷,如果你不还我东西,我就先上去了。” 她刚一转身,就被他快步走上来,搂进了怀中。 梁肆没有躲,僵硬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寒风之中,被他的大衣包裹住,紧紧的贴在他的胸怀,布料之外传来他肌肤的体温,心跳,周身如置于暖炉。 “别走,再陪我一会儿…”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轻轻的亲吻着她的耳垂。 梁肆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一定很寂寞吧,每次回到家里,都是一个人。 尽管这样心疼着他,但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我凭什么陪你…” 陈励深将她抱得更紧了,他的大衣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近在咫尺的呼吸令她脸红。 “就凭你还爱我。”他这样固执而直白的说。 梁肆心虚的笑了,一把推开他,向后退了一步:“呦,您这自信哪儿来的啊?” 陈励深看看她单薄的睡衣,也不强迫,问:“你不冷么?” 梁肆冷不防的脱离他温暖的怀抱,还真的有些冷,于是瞪了他一眼,重新掀开他的大衣,自己投怀送抱上去,语气冰冷的说:“告诉你啊,就给你两分钟,说完话赶紧给我回去。” 陈励深笑了,爱死她嘴硬的样子,将她搂的紧紧的,笑得像是捡到了宝贝似得。 “再加一分钟。” “你就剩下一分钟了陈励深。” “我 今天和季辉一起吃饭是故意的。” “我知道。” “我只不过想看看,你是否真的已经对我无动于衷。” “还有半分钟…” “…” “陈励深,你手不要乱摸…” “…” “时间到。”她转身,推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的往楼道里走。 梁肆上到二楼的时候,偷偷的向下看了看,他就靠在车上,点燃了一根烟,抬头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梁肆赶紧将脑袋缩回来,脚步匆匆的上楼了。 第二天陈励深就出差去澳门了,梁肆又恢复到一个人忙得团团转的状态,早起送小耳朵上学,再去上班,晚上又要接她放学,买菜做饭,以前倒不觉得什么,可是自从陈励深回来,帮她照顾小耳朵之后,她便觉得少了一个人的力量,就好像少了一些完整一样。 提前请了假,梁肆带着小孩回到老家放年假了。 老家的县城里总是会比a市有年味儿,卖爆竹和对联的早早就出了摊位,马路两旁摆满了热闹的红色。 小耳朵最害怕放炮仗的声响,总是缩在梁肆的怀里一动不动,每天晚上,梁肆都会把门窗关得紧紧的,然后搂住女儿,以免她夜晚被爆竹声惊醒的时候,会害怕得大哭。 爸爸拄着拐杖推开她房间的门,行动迟缓的走过来。梁肆赶紧下床扶住他,将他扶坐在床上去。 “小耳朵,这是姥爷给你的压岁钱。”爸爸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在小耳朵面前晃了晃。 小耳朵并没有多兴奋的样子,缩在被窝里闷闷不乐。 “怎么了,谁惹我的大宝贝不高兴了?是不是你又骂孩子了?”爸爸嗔怪的看着梁肆。 梁肆也不知道为什么,摇了摇小耳朵:“姥爷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呀?” 小耳朵转过身去,背对着梁肆,声音闷闷的:“你们大人都是骗小孩的。” “谁骗你了?跟姥爷说说?”父亲慈祥的说。 “妈妈,妈妈就总骗我,每次别人给我压岁钱,妈妈都说给我攒起来,可是我要买巧克力的时候,妈妈就不还我钱了。” 父亲哈哈大笑。 梁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你这个小东西,吃巧克力牙齿会长虫子知道吗?” 小耳朵又说:“陈叔叔也骗小孩 儿,他说我学会了那首歌就和我住在一起的,可是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梁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虚的看向父亲,父亲果然看中了她的心思一样,问道:“陈叔叔?哪个陈叔叔?” 梁肆实话实说:“爸…陈励深…回来了。” 父亲的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终究沉默了。 …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结婚的人家真是不少,梁肆回家这三天,就参加了三场婚礼,小耳朵可是高兴坏了,参加婚礼不仅有美味佳肴可以吃,鲜艳的喜字、彩色的气球和奇怪的婚俗仪式,也让作为小孩儿的小耳朵应接不暇。 小耳朵坐在梁肆表姐的婚车上,好奇的指着马路上的红纸,问道:“妈妈妈妈,为什么井盖上要铺上红纸?” 梁肆一路上被她问得头都大了:“小祖宗,妈妈也没结过婚,我哪里知道啊…求你安静点好不好?嗯?” “为什么我和小朋友们说你没结过婚他们都不信,还笑话我?” 梁肆耳根悄悄的红了:“对不起哦,让你被小朋友笑话了。” “没关系的,我没怪你。”小耳朵捧着她的脸,安慰似的拍了拍,注意力又回到窗外,开启十万个为什么的模式。 … 母女俩有参加了一场婚礼,疲惫的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她拧开钥匙,打开家的门,照顾爸爸的保姆便把她拦住了。 “老爷子发火呢!”保姆指了指里屋。 梁肆皱皱眉,伸头往里屋看去,问:“跟谁啊?” 保姆也在家里很多年了,对梁肆的事多少还是知道的,便低头看看小耳朵,再看看梁肆,回答: “陈先生来了。” 梁肆心里一慌,慢慢的走到父亲的卧室去,只见父亲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她看见父亲正坐在床上,手伏在拐杖上,沉重的叹气,而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父亲面前,微微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陈励深,你还有脸来!” ☆、第53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12) 【他抬手捏捏她奸细的下巴,在指尖玩弄着,眼中带着欣喜和魅惑: “梁肆,承认吧,你心疼我。”】 梁肆躺在床上,紧紧的抱着小耳朵。 绚烂的烟花时不时的在窗外的夜空炸开,小耳朵转过身来,缩进她的怀里,小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 “妈妈我不喜欢过年的声音。” 梁肆爱抚着她的头,也轻轻的闭上眼睛,唇间一片苍白之色。 隔壁,父亲的拐杖杵在地上的声响,与大声的训斥,让梁肆也如同一个被惊吓的孩童般浑身发抖。 印象中,父亲是慈祥的,好脾气的,可他如今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实属人之常情。记得小时候,父亲曾这样对她说: 他说女儿,有一天你嫁人了,丈夫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用老鼠夹夹到他求饶。 可是真的到了这样一天,梁肆在看到陈励深低头被训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心软。 母女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蜷缩在关着灯的卧室里,烟火的光亮偶尔划破黑夜,照亮小耳朵睡着的脸庞,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肆的眼皮开始发沉,渐渐合上之际,卧室的门开了。 父亲站在光亮处,拄着拐杖扶着门,苍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如同落了一层冰霜。 “梁肆啊…”父亲严肃的唤了唤她。 梁肆赶紧翻身下床来,从床上站起,顺从的答应了一声:“爸。” 她看到父亲的身后,陈励深站在卧室门口,深深的看着她。 梁肆微微低下头,躲闪开他的目光,不敢在父亲面前与陈励深有交流。 父亲说:“你去送送陈励深。” 梁肆抬起头,看看父亲,眼中微光闪过:“爸…” “去吧,这么晚了,你就在附近给他找家旅社住下,别找那种太便宜的。”父亲嘱咐道。 梁肆还没说话,陈励深就微微颌首:“谢谢叔叔,我明天来看您。” 父亲闷哼一声,转身回了屋。 窗外的烟火也尽了,整个世界安静得不像话。 梁肆始终低着头,拿起围巾绕在脖子上,披上大衣,越过陈励深,闷闷的说了声:“我们走吧。” 陈励深回身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熟睡的女儿,关上了卧室门,跟上她的脚步。 … 陈 励深的车就停在楼下,车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梁肆见他正在拿车钥匙,便说:“不用开车了,附近就有旅馆,我带你去吧。” 陈励深想了想,说了声“好”,表情有些落寞,似乎还沉浸在方才压抑的气氛之中。 两人一路无话。 镇上的旅馆只有两家,梁肆挑了一家门面稍稍大一些的,带他进去。前台的老娘认得梁肆,这件事就变得很尴尬。 “阿肆,你朋友?”老板娘拿出房间的价目表推给梁肆,一脸的打探。 梁肆摇摇头,无力的笑了一下:“我丈夫。” 陈励深刚刚进门的脚步忽然就停在了原地,抬头,双眸紧紧的望着她。 她说什么…? 老板娘夸张的拍拍手:“你什么时候结婚啦!没听到你们家的信儿呀!” 梁肆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快办了,到时候一定第一个通知您。您先给我开一间最好的房间,要宽敞干净的,我家里小,就先把他安置在您这儿了。” “没问题。”老板娘爽快的拿出钥匙递给她。 梁肆回头朝陈励深伸出手,说:“励深,走吧。” 陈励深犹豫了一下,接着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随着她的脚步上了楼。 一上了二楼无人处,梁肆就兀然松开了他的手,低着头,目光躲闪:“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再让我爸爸难堪。” 陈励深暂且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待她转身开门之际,嘴角却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来。 “这房间还不错,起码有独立卫浴,”梁肆一边步入房间一边观察着:“我知道你最爱干净了,可这里不是a市,已经算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梁肆僵在原地,吞咽下所有的情绪,心脏随着他的体温愈发的拥堵起来。 “陈励深,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啊…”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他垂下的脸。 肩后的人呼吸灼热,摇摇头,沉默着。 梁肆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像一拳凿进了棉花里。 她转身,抬头看着他,陈励深的视线从她的眉间辗转到她的鼻尖,再到唇,梁肆知道他要做什么,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陈励深的吻浅浅的落下,如同飞翔的翅膀掠过冰面,她听见他辗转贴近她的耳边,声音温柔得溢出水来:“我知道 我来得冒昧,可我刚从飞机上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 梁肆咬咬唇,不做声。 “梁肆,我发誓,一辈子,再不远行。” 梁肆紧紧的闭上眼,觉得那冰冻了千年的山川只在这一刻就轰然崩塌,摇动着深深海底的巨浪,一股天崩地裂的情绪翻天覆地而来,只觉得嗓子生生的疼,鼻腔里的委屈升腾出湿热滚烫的眼泪,渐渐在眼眶升起。 陈励深嫌少见到梁肆哭,心疼的捧起她的脸,梁肆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逃开他的怀抱,陈励深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来,不由分说的抱住她狠狠地亲上去,手揽住她的腰往床边走。 梁肆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三步两步便被他堵到了床边,欺身压下去,整个人便叠在了床上。旅馆的破木床不是席梦思,硬邦邦的,加之他的身体紧绷而僵硬,双向夹击,将梁肆摔得七荤八素。 脑袋正浑噩之际,唇还被人占领着,稍稍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衣领的扣子被人一颗一颗的解开了,露出一片起伏雪白。 梁肆粗喘着,用膝盖去推他,却被他用腿按压下去。 “唔…陈励深!你放开我!” 陈励深哪还听得到她说话,沉重的身子不停地在她身体上摩擦着,这样仰躺着的姿势让她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秒,肋骨就会被他压碎。 梁肆扼住他乱揉的大手:“陈励深!这是在旅店!” 陈励深愣了一下,忽然坏笑起来:“这种地方难道不是做这种事的?” 梁肆依旧反抗,他这次可没有放过她的趋势,直接按住她的手臂举过头顶,放肆的亲吻。 算起来,他和她,虽然已经有了小耳朵,但亲密行为真的屈指可数。 陈励深仿佛是一头饥饿的野兽,粗喘着,放肆的吞咽下她的反抗与挣扎,梁肆使劲的推着他,可无论怎么躲,他都能狠狠地攫住她的唇舌。 “不许咬我!”他对她的顽强抵抗采取怀柔政策。 梁肆就是这么个性子,哪里肯屈从,抽出手来,一拳凿向他的肩膀。 “嘶…”陈励深倒抽一口气,似乎真的很痛的样子,立刻停下来动作,翻过身来,仰躺在床上,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气。 梁肆从床上爬起来,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警惕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难道是她那一拳太重了? 梁肆啊 梁肆,你真是矫情,他要亲,就随他好了…干嘛要打人呢?梁肆咬咬下唇,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性格,以后真要改改了。 陈励深见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目露同情懊悔之色,立刻加深了痛苦的表情,捂着肩膀喘气。 “我这里很痛…” 梁肆小声的嘀咕道:“我根本就没使劲儿啊…” 陈励深咬咬牙,闭上眼睛,稍带委屈的说:“我也没想到拐杖打人竟然这么疼…” 梁肆立刻慌了,眉头紧锁:“我爸拿拐杖打你了?” 陈励深点点头:“嗯…” “打哪儿啦?” 陈励深捂住左肩膀处,咬咬唇:“这里。” 梁肆皱皱眉,乖巧的跪在床上,爬到他身边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放在了他的衬衫领扣处。 陈励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她用温热的指尖一颗一颗的揭开自己的衬衫扣子。 他胸口的起伏弧度渐渐加大,目光也加深了几分。 梁肆解开他的上衣,将他的肩膀露出来,果然看见一条暗红色的印子。 她的心猛地被揪起来,呼吸起伏间,眼眶就变得温热。 陈励深仰躺着,静静的看着她难过的样子,竟有些开心。 他抬手捏捏她奸细的下巴,在指尖玩弄着,眼中带着欣喜和魅惑: “梁肆,承认吧,你心疼我。” “变态!”梁肆打掉他的手,狠狠的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调整情绪。 陈励深坐起来,敞开的胸膛袒露在空气中,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胸膛,稍显孩子气的望着她的背影:“你把我衣服脱了,就这么不管了?” 梁肆一掌将他推倒到床上去:“你发什么春!” 陈励深又重新坐起来,伸出四根手指:“梁肆,都四年了…” 梁肆又一掌将他推倒在床上,冷哼一声:“装什么!外国妞一大把,还不够你享受?” 陈励深又坐起来,做起誓状:“梁肆!天地良心!” 梁肆再次将他推倒,这次特别使劲儿:“我呸!跟你回家的那个外国妞是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励深这次没坐起来,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看见…你看见什么了?” 梁肆恨恨的望着他,一把辛酸泪:“你留学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亲眼看见 你搂着一个洋妞从你家出来。” 陈励深闻言一下子坐起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浓眉紧蹙:“我回国的时候你找过我?” 梁肆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陈励深倒退着记忆,仔细搜索,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目光陡然明亮起来:“你说的那个是gary的妹妹!” “少跟我来这套,动不动就是谁妹妹!” “真的,那个时候她只不过是特别喜欢中国,到我家参观而已。不信你现在就去我家,问问gary!” 陈励深的目光真挚极了。 “好啊,”梁肆挑了挑眉,从床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你家问问gary。” 她说完,很迅速的走到门口,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门出去了。 陈励深愣愣的坐在床上,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走了,低头看看自己敞开的领口,目光飘向她离去的方向… 就这么…走了? 他要做的坏事呢? 陈励深推门冲了出去,只见梁肆的背影已经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酷酷的向他招了招手。 “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梁肆!你给我回来!” 陈励深看见梁肆固执的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赶紧回屋抓起外套,追了出去。 出了旅店,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夜空不时有烟火绚放。 梁肆回过头,看见身后追出的男人,一边跑着,嘴里不断的呼出白气,她偷偷的笑了,站在原地等等他。 陈励深终于追上她,亲昵的从后面抱住她的身子,用大衣紧紧的将她包裹住,嗔怪道:“镇里这么黑,你乱跑什么!” 梁肆不说话,慢慢的向前走,他就这么抱着她,也跟着她迈开步子,两人一前一后,紧紧的相拥着,笨拙的走在无人的马路边,像一对最平常不过的,如胶似漆的情侣。 “陈励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啊…”梁肆一边忍不住偷笑,一便左右摇晃着步伐。 “你不生我的气了?”他贴在她的右耳边,用唇轻轻的亲吻着她的耳廓。 “痒啊…”她温柔的笑着,怎么躲都躲不开。 “上次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嗯?”他问。 “什么事啊…”她声音软软的,故意装傻。 “和我结婚。” “…” “说话。” “励深,”梁肆靠在他的怀里,隐隐觉得抓不住头绪:“我再考虑考虑。” 陈励深深吸一口气,将搂在她腰际的手臂收紧,闷闷的应了声:“嗯。” ☆、第54章 大结局 【“别急,这个答案,是我要慢慢教她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励深就从旅馆退房来到了梁肆家。 梁爸爸不再像昨晚一样气愤,而是一脸严肃的给拎着一大堆新年礼品的陈励深开了门,说了句“请进”。 梁肆抱着小耳朵,在一旁看着爸爸渐渐缓和的态度,心里的石头渐渐放下。 早饭是梁肆起早做的,白粥和煮鸡蛋,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全看父亲的脸色,没想到父亲却默默的扒了个煮鸡蛋,放到陈励深碗里,说:“饿了吧,快吃。” 陈励深心里一暖,低下头夹起从不爱吃的煮蛋,咬了一小口,抬眼对梁肆笑。 梁肆也对他笑。 父亲说:“励深啊,我不是什么严厉的父亲,你不要误会。” 陈励深马上说:“没有,挺好的。” 父亲说:“那就多吃点吧。” … 早餐用过,陈励深去哄小耳朵了,父亲把梁肆叫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爸?你不会是还想给我红包呢吧?”梁肆站着搓搓手,玩笑道。 “爸爸都老成这样了,该你给我了!”父亲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嘴角却露出宠爱的笑,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个红包来。 “您这不还是要给我红包嘛!”梁肆向后退了一步,提防的看着他。 “不是给你的,”父亲颤巍巍的走上来,把红包塞到她手上:“你大表哥今天办婚宴,你和励深一块儿去吧!” “他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父亲戳了戳她的头:“实心眼儿,让你去你就去。” 梁肆嘟囔着把红包放桌子上:“爸,我真不在乎亲戚邻里的怎么看我,没必要把陈励深拉出去到处显摆。” 父亲叹了口气:“我昨晚啊,一宿没睡。我就想你第一次大着肚子回家找我时哭得那个样子,我就难受。” 父亲说着,眼圈就红了。 梁肆也不好受:“爸,你看你,现在这不都熬过去了嘛!” 父亲对梁肆和陈励深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以为他与她早就是一对,个中细情一概不知,只能凭着老人家的经验和猜测劝自己的女儿:“其实我知道,也不全怪人家陈励深,我的女儿什么驴脾气我清楚,我昨天训他训的有些过了,不过我看他是真心请罪来的,他和你好了这么多年, 又这样照顾咱们家,不为别的,就为孩子,你也不能再闹下去了知道吗?” 梁肆沉默了一下,拿起红包来,说:“好吧,我就把他拉出去遛遛。” 父亲作势就拿拐杖戳她,笑笑:“这孩子,都当妈吗的人了,说话一点分寸没有。” 梁肆吐吐舌头,亲昵的在他肩上蹭了蹭,撒娇:“我在您面前不一辈子都是小孩儿嘛!” … 去大表哥家新房的路上,小耳朵站在陈励深和梁肆中间,被两个人牵着,笨拙的走在中间,口中唱着陈励深教她的歌。 “妈妈,我也要去找爸爸,爸爸才会出现么?”小耳朵仰脸看着梁肆。 梁肆没做声,看向陈励深,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他。 陈励深见女儿走了很久,也差不多累了,便将她抱起来,放在手臂里,边走边说:“你知不知道陈梁朵朵的梁字从哪里得来?” 小耳朵想了想,很聪明的回答:“因为妈妈姓梁!” 梁肆屏住呼吸,忽然有些紧张。他这是要告诉小耳朵自己是她的父亲? “那这就是一道题目了。”陈励深故作深沉的皱皱眉,“提问。” “回答!”已经上幼儿园的朵朵小朋友兴奋的举起手来。 陈励深说:“有一个小朋友,她叫陈梁朵朵,她的妈妈姓梁,所以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梁’字,那么请问,同理可知,她的爸爸姓什么?” 小耳朵咬咬手指陷入了思考。 陈励深与梁肆面面相觑,纷纷期待的看着女儿。 “我知道啦!” “姓什么?”两道期待的目光投来! “姓‘朵’!” 小耳朵此言一出,梁肆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以后再也不跟别人吹牛我女儿是全天下第一聪明的小孩了!”梁肆跺跺脚,有些懊恼。 陈励深轻笑,搂住她的腰:“别急,这个答案,是我要慢慢教她的。” 梁肆忽然抬眼望着他深邃而沉着的眼,会心的笑起来。 嗯,这个答案,总有一天,小耳朵会答对的。 … 陈励深一出场,自然是七大姑八大姨的焦点,活生生的抢了大表哥和表嫂的风头。 梁肆发现,七大姑八大姨这种生物,平时的时候不见多关心你,等到 你待嫁的时候,比你亲妈都上心。 可能是人多嘴杂,小耳朵今天有点不顺心思,吃饭的时候和酒席桌上的一个小女孩抢气球,小女孩自然不给,小耳朵就把人家的气球戳爆了。 北方这边的婚俗,都要在楼上挂气球的,若是新房在一楼,就从一楼到地上挂一串,若是新房在十楼,也要在十楼的窗户至地上,挂上巨龙一样长的气球。 梁肆见女儿如此喜欢,便随便去外面捡了一只,小耳朵拿到起球乐开了花,立刻拿到那个小女孩面前显摆,没想到小耳朵以牙还牙,用桌上的牙签把小耳朵的气球也戳破了。 小耳朵的脸上立刻就不对劲儿,小嘴一瘪,嚎哭声响彻全场,对方的小女孩一见她哭,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你比我我比你,一个比一个声大。 陈励深此刻正在与梁肆的表哥敬酒,表哥见陈励深器宇不凡,格外的热情招呼,尽管觥筹交错,女儿这边的动态,陈励深也暗暗的盯着情况。 “我去找我爸!我爸是警察!我要让我爸抓你!”小女孩学着大人撒泼的模样指着小耳朵的鼻子。 陈励深眉心微皱,这边与人喝着酒,眼睛却一直看着小耳朵的反应。 只见小耳朵站在原地,腆着圆圆的小肚子,立刻就吓得不敢出声了,只能抽抽搭搭的吸着鼻涕,举着被戳破的气球尸体,左顾右盼的寻找妈妈。 梁肆陪新娘去换装了,自然不在场。 陈励深拿起高脚杯,放在唇边,狭长的眼睛瞄向小耳朵,没动。 果然,小耳朵找不到妈妈,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陈励深。 陈励深挑挑眉,看着她。 小耳朵与他对视了两秒,立刻崩溃了,丢下手里的气球跑过来,一把抱住陈励深的大腿,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呜呜呜,陈叔叔…救命!”一想到自己要被警察抓走了,小耳朵腿都软了。 陈励深蹲下去,西裤泛起了褶皱,左手拿着红酒杯,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喜糖来,剥开,放到小耳朵嘴边去。 小耳朵一边掉眼泪一边叼住糖块吞到嘴里去,湿亮的小嘴咬着,含着糖块,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陈梁朵朵,你哭什么?” 小耳朵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警察要来了:“呜呜呜…她爸爸是警察…” 陈励深用拇指摸摸女儿肉嘟嘟的小脸,截断她脸 上的小溪流:“你爸爸说不定比警察还厉害呢?” 小耳朵一怔,安静的抽泣着。 陈励深站起来,把女儿抱得高高的,一边往那个小女孩的方向走,一边温柔的问她:“这么高,还怕不怕?” 小耳朵摇摇头,稍稍有了安全感:“这样他们就够不到我了!” 陈励深笑笑,又把一颗糖塞进女儿手里。 小女孩果然拉着爸爸来了:“爸爸,就是她!欺负我!” 小女孩的爸爸也是无奈的笑着,站在陈励深和小耳朵面前,说:“这俩孩子,为了个气球哭成这样。” 陈励深也和气的笑笑:“抱歉,我女儿还太小,不懂事。我是梁肆的丈夫,陈励深,您是?” 警察爸爸笑笑,伸出手来与陈励深交握:“啊,幸会幸会,我是新娘的哥哥。” 陈励深道:“听你们家小美女说您是警察?可否留个名片?” 警察爸爸打量了一番陈励深,立刻掏出名片来:“以后都是亲戚了,多多联系。” 陈励深也掏出名片来,递给他。 警察爸爸正低头看陈励深的烫金色名片,陈励深对小耳朵说:“朵朵,把你的糖给小姐姐一块。” 小耳朵看看陈励深,有些不情愿的嘟囔:“可是...可是我的气球...我想要气球嘛...” 陈励深附到她耳边说:“一会有大礼物给你。” 小耳朵一听,只好把糖果拿出来给陈励深,陈励深蹲下来,温柔的看着小女孩:“妹妹给你的,你们俩和好怎么样?” 小女孩还等着爸爸替自己做主,没接糖块,拉了拉爸爸的袖子。 警察爸爸立刻瞪圆了眼睛:“这么不懂事呢!叔叔给你糖呢!” 小女孩撅起嘴,只好慢慢的接过了糖。 警察爸爸说:“你是姐姐,跟妹妹说对不起。” 小女孩说:“唔,对不起啦!” 陈励深用手指戳了戳小耳朵的胸脯,小耳朵也抽抽搭搭的说:“姐姐对不起…” 警察爸爸与陈励深再次握手,两人都笑着:“以后常联系!” 梁肆帮嫂子换完礼服,从化妆间出来,看见小耳朵正趴在陈励深的肩上,咯咯的笑着,陈励深正给她讲着什么,逗得她不停地往他肩上趴。 梁肆舒心的笑了笑,走到父女俩面前去。 “呦,妈妈不在这么久你都没发现吗?你就不怕妈妈被坏人拐走?”梁肆有些吃醋的看着女儿。 小耳朵窝在陈励深的怀里,荡着小脚丫,眯起眼睛笑:“以后我连警察都不怕啦!” 陈励深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怎么样,婚纱搞定了?” 梁肆摊摊手:“租的婚纱,有点小了,不过还好,可累死我了。” 陈励深望着她,嘴角浅浅的弯起来:“看来,以后我们的要定做才行。” … 【剪几尺美好的时光,披在身上,总能跋山涉水,与幸福接壤。】 婚礼结束后,陈励深说自己要和新认识的朋友喝杯茶,梁肆就带着小耳朵回家了。 坐在车里,打开手机,满满的都是拜年短信,梁肆挑了几条原创的回复,其他的都删除了。 高崎楠发来短信,说是大学同学大年初一聚会,让她务必回一趟a市。 乔寒也发来短信,说是他儿子大年初二过生日,让她务必回一趟a市。 梁肆奇怪的皱皱眉,怎么今年年初这样忙碌? 梁肆一一回复:好,新年快乐。 乔寒这边,牵着乔小寒的手在蛋糕店。 “爸爸,你是要给我买蛋糕吗?”即将过生日的乔小寒感动的问。 乔寒没理他,服务生走过来,问道:“先生,请问您要什么类型的蛋糕?” 乔寒说:“九层的蛋糕你们家能做么?” 服务生可能是新来不久,有些犹豫的说:“这个…我们家好像还没做过这么高的…” 乔寒说:“我之前也是在你们家做的,五层的。” 服务生问:“先生,请问什么时候?” 乔寒答:“大概四年前。这次我要个九层的。” 乔小寒一听,眼珠子都发亮了:“爸爸最好了!我要两层的就够了!” “去去去!”乔寒随便指了个小蛋糕对服务生说:“这个小不点的,给我打包。” 乔小寒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了,白高兴一场了。 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来,乔寒礼貌的接起来:“您好?” “乔先生是吗?我是梁肆的朋友高崎楠。” “哦哦,你好你好,你们那个聚会的地点定了吗?回头咱们俩碰一碰,布 置一下现场。” “定下来了,没问题。” “唉,我都帮他布置两次求婚了,你说陈励深得给我多少钱啊!” … 晚上五点多了,陈励深也没回来,梁肆一直忙着给家里贴福字贴对联,也没顾得上给他打电话。 小耳朵终于忍不住了,缠着要陈励深,只是这次她突然不叫他“陈叔叔”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啊妈妈?”小耳朵踮起脚,用手指头蹭了蹭对联上的金粉,问道。 梁肆一愣,从凳子上下来,举着半张对联看着女儿:“小耳朵,‘他’是谁?” 小耳朵犹豫了一下:“唔…就是他喽…” 梁肆挑挑眉,盯得小耳朵耳根通红。小耳朵终于受不住妈妈的审视,一溜烟的跑进了房间。 梁肆笑,陈励深,行啊你,这么快就把我女儿世界观都模糊了… 不一会儿小耳朵又跑过来:“妈妈妈妈,太晚了,我们出去找找他吧!” 梁肆对于女儿这样牵挂着陈励深,非常高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穿好衣服,梁肆便牵着小耳朵的手下了楼。 走在华灯初上的夜空下,梁肆凭着记忆哼唱起小耳朵经常唱的歌来,她的声线很美,婉转动听,听得小耳朵入了迷,第一次发现妈妈唱歌也这么好听—— “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就算寒冷大风雪落下,能够见到他,可以日日见到他面,任何大风雪也不怕…” 小耳朵扬起小脸幸福的笑笑,接过来,小脑袋一摇一晃的唱:“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若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 梁肆捏捏她的小脸,宠溺的笑着,小耳朵便越唱越来劲了。 走在路灯下,小镇的夜晚格外宁静。 从未有一刻如现在,她那么的想念他。 沿着新房的路走了很久,也没见陈励深的身影,梁肆正要给他打电话,却在转角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串长长的气球。 梁肆和小耳朵停住了脚步。 那气球太多太长,足足有好几米,简直壮观,而牵着气球一头的人,正站在马路对面,笨拙的整理着粘在衣服上的灰尘。 几乎所有的路人都在看他,看他一身的西装,非凡的气质,与那婚礼结束后弃用的气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梁肆和小耳朵就这样诧异的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他。 “妈妈快看!好多好多气球!我最爱气球了!”小耳朵兴奋的喊着! 梁肆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攥紧了小耳朵的手,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原来,他留在婚礼现场,就是想等到结束后,给女儿讨一串气球玩。 她的心暖暖的,用手搭在嘴边,大声的朝对面喊: “陈励深!” 陈励深正整理着气球,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便抬头望去,看到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的站在对面,不时有三辆行车路过,车灯之光,化作一条条时光的线。 陈励深笑了,将手上那一长串气球挥舞起来,气球慢慢的动了动,浮在空气中。 梁肆的喉咙发紧,不知怎么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她蹲下来,拍拍女儿的肩膀,鼓鼓勇气,说道:“宝贝,你告诉他,让他快点回家吧,你告诉他。” 小耳朵乖巧的将手卷成话筒,腆起小肚子,使出浑身的劲儿,隔着马路喊道: “我们来接你啦!快点回家吧!” 陈励深拖着长长的气球,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再看看她,忽然哽咽了。 马路上的车,路旁的灯,大楼里的万家灯火,都变成了一双双温馨的眼睛。 陈励深,快点回家吧... 大结局 爱是那样温柔,她有一双灵巧的手,总会将苦乐喜悲织成一袭裹身的装束,如果你正在等待,如果你陷入苦难,如果你找不到寂寞的救赎… 剪几尺美好的时光,披在身上,跋山涉水,总能与幸福接壤。 你要勇敢,你要相信,贫沙也会生花。 陈励深和梁肆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陈》的实体书将改名为《愿无岁月可回头》在2015年中旬全国上市。下一个故事《执者失之》已经在连载,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