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怨》 第一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凉冰玉甜蜜的想。今天,她要与男友郝钢去登记结婚了。虽然父母都反对他们的婚事,可凉冰玉坚持按照自己的喜好走。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以至于她的父母开了一间诺大的公司,想方设法的想让她继承,她却嫌继承公司太累,宁愿当个自由小说家。其实她并不是没有能力,她只是懒得去做。 凉冰玉一反常例,一早就爬起来,对着镜子左瞧右瞧,直到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很美才离开梳妆台。草草吃过早饭,凉冰玉就离开了家。虽然她和郝钢约的是十点,但她决定给郝钢一个惊喜——亲自去接他。 开着刚上牌的新车,来到郝钢楼下,凉冰玉正准备给郝钢打电话,却见郝钢走下了楼。咦,明明约的是十点,他这么早下楼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去接自己?想到这,凉冰玉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正打算下车给郝钢一个惊喜,却见一个原本在楼下徘徊的女孩扑到了郝钢怀里。凉冰玉愣住了:这是什么状况?那女孩是谁?郝钢的前女友吗?怎么从来没听郝钢提过?凉冰玉收回了去开门的手,打算听个究竟。 “钢!”女孩紧紧地搂住了郝钢,泪流满面:“你真的要结婚了?” “眉眉,”郝钢也紧紧地搂住了那个女孩:“我和她结婚是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这是在为了我俩的未来而努力啊。” “可是,我一想到你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我的心就好痛。”女孩哽咽道:“我怕你会不要我了,我没有钱,没有好的家世,我怕你会忘了我。” “不会的,”郝钢温柔的吻去女孩的泪水:“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相信我,我不会忘了你。她是她父母的独女,但她却对经营公司没兴趣,所以我和她结婚后,她父母就一定会把公司交到我手上,等我掌握了公司以后,就让她父母消失,她就会继承他父母的遗产,到时我再让她消失,这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可是,会顺利吗?”那女孩犹疑的问。 “会的,相信我,我们第一步的计划今天就要达成了。”郝钢轻吻了吻女孩的额头:“我还要去接那个任性的公主,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嗯。”女孩点了点头,送上一个告别吻,转身走了。 郝钢看了看表,向着车库的方向走去。凉冰玉忙把头埋在方向盘上,等郝钢走得看不见了,才把头抬起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若是他只贪心她的钱财、家产,凉冰玉虽然感到失望,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可是,他还想要父母与自己的命啊!父母生下自己,养育自己,自己都没怎么报答过他们,还有很多事都和他们对着干,已经不算是个孝顺的女儿,可如果让父母因自己看错了人而送了命,只怕自己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清自己的罪孽。 回想起自己与郝钢两年的恋爱,凉冰玉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两年来郝钢的点点滴滴早就渗透到了凉冰玉的心里。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包容,他的笑颜,这些,曾让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幸福,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此生的真爱。可是,今天的一幕把这幻想狠狠的粉碎了。假的,都是假的! 为什么?她那么爱他,他却只是虚情假意。口中说着深情的话语,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谋夺他的家产,害她的性命! “郝钢,你居然这样对我!”凉冰玉痛苦的呢喃,俏脸上却闪过坚毅的光芒:“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你和你的心上人都将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凉冰玉朝着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还好那个女孩没有走远,让她顺利地用手机拍下了那个女孩的照片。眉眉是吗,就让我们三人来玩场游戏吧。她想。 她从来都不是个以别人为中心的人,会对别人给自己的伤害隐忍不言。她也不是那种遇事只会默默垂泪的小女人。同样的,她也不会甘心做个鸵鸟,只求远远的逃离伤害,不愿意去面对。她会报复,有仇必报是她的原则,即便是心爱的人,也决不会手软,哪怕自己会因此痛苦的疯掉。 是,她就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那又如何?记得小时候,曾有个女同学嫉妒她,于是把自己的橡皮放在她的铅笔盒里,然后污蔑她是个小偷,害得她百口莫辩,老师们都不相信她的辩解,除了几个特别要好的相信她外,同学们也都开始疏远她。她恨!于是,她开始报复。她请侦探社调查了那个女孩的身家背景,个人喜好,发现她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家庭情况也就是温饱,又打听了和她父母一起工作的人的个性,她笑了,冷冷的。 没过多久,那女同学的父亲工作的车间就开始频频丢失零件,厂里的领导正为此事发愁,又不好公然搜身,只好报案。公安机关介入,查了那个车间的几人的经济状况,发现那女同学的父亲的账户上零零碎碎的有几笔小额款项存入,而其他几人的帐户没有异常。公安机关讯问了那女同学的父亲,可他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公安机关又在他的包里发现了机油的痕迹,认为是上下班携带零件留下的。可是,公安机关最终没有找到零件的下落,算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只把那女同学的父亲拘留了几天就放出来了。但厂领导非常恼火,当即解雇了他。其他的单位听闻这件事后,没有一家愿意雇用他,于是,那女同学的父亲失业了。顿时,那女同学家里的经济紧张了起来。 这时,她单独找那女同学谈话,她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四周都有树丛挡着:“你父亲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真没想到,你父亲竟是这样的人!” “没有,我父亲没有偷东西!他是被人诬陷的!” “诬陷?就像半个月前你诬陷我偷你的橡皮一样吗?这还真是报应。” “你!”那个女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再说,你说是诬陷就是诬陷了吗?别人干嘛要诬陷他呢?” “因为嫉妒!”那个女生冲口而出:“一定是嫉妒我父亲的技术比他好!” “哦?”凉冰玉微眯了眼:“那你当初诬陷我也是因为嫉妒我吗?” 环顾四周无人,那女生不再忌讳什么:“是,我嫉妒你!凭什么你就好像得到上天关爱的宠儿,而我们都是你的陪衬!你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能歌善舞,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你还出生在富贵人家,一身都是名牌。凭什么你那么命好?” 凉冰玉微摇摇头,为自己的对手竟如此愚蠢而悲哀。她压低了声音:“你就不怕我身上带着录音机什么的吗?” “什么?”那女生当即花容失色:“在哪里?拿出来!”说着就要动手。 凉冰玉退了几步,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快拿出来!”那女生拽住了凉冰玉的胳膊,就要拉扯她的衣服。凉冰玉适时发出了一声大叫:“救命!” “闭嘴!”那女生正恶狠狠的威胁着,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那女生回头一看,只见是个成年男子,手里拎着个摄像机,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 那女生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凉冰玉乘势偎了过去:“叔叔。” “乖孩子不怕。”那男子安慰道:“叔叔不会再让她欺负你。” “谢谢叔叔。”凉冰玉仰起可爱的小脑袋,甜甜的说。 那男子柔和的目光转向那个呆若木鸡的女生,又变得冷厉起来:“真没想到学校里竟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还是交给校长处理好了,相信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结果?结果当然令人满意,至少凉冰玉是满意的。那女生被开除,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她的劣迹——有录像带为证,凉冰玉的冤屈得到洗雪。报纸上还登了一篇文章,借此事呼吁家长要抓紧对孩子的教育。结果过了一个星期,她们家就搬走了,搬离了这个城市。 “呼,真好,眼不见为净。”凉冰玉坐在沙发上,和对面的男子打招呼:“这次多谢你了,谢叔叔。” “这也没什么,谁叫她欺负我们家小玉呢?”那男子温雅的说着,带着宠溺的笑容——这正是那个记者,也是凉父的好友:“那个帮你栽赃的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放心,”凉冰玉不在乎的挥挥手:“他没有证据证明我与这件事有关,说出来别人也不会信,毕竟我还是个孩子呀。”调皮的眨眨眼,凉冰玉接道:“这件事捅出来,倒霉的只会是他,他不是傻子。” 那一年,凉冰玉十岁。 看着手中的女孩照片,凉冰玉的神色渐渐阴沉:“有多久没有策划过阴谋了?好像真的已经很久,久到自己都快当自己是无害的了。郝钢,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这一面吧?无妨,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了。” 第二章 手中的资料告诉凉冰玉:这个叫眉眉的女孩大名叫郭笑眉,在泊溪酒店工作,上的是晚班。父母都住在乡下,她是来城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郝钢。她楚楚可怜的神情立即博得了郝钢的爱怜,还把她带回了家,不过后来由于二老不喜欢她,她就搬了出来。 是被赶了出来吧?凉冰玉嘲讽的想:既然是你们先谋划想要父母和自己的命,那就别怪我报复的太重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郝钢的:“亲爱的老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刚成婚两天的新婚夫妇啦?把老公冷落在家可是不对的哦,别忘了我们还在蜜月期呢。” 凉冰玉也温柔的回道:“亲爱的,早上出来的时候看你还在睡就没吵你。爸爸说我也该掌管公司的事务了,这不,今晚,我就要代爸爸去接待一位贵宾了,你知道我其实也不怎么在行的,今晚你也过来吧,正好帮我撑一下场面,就在泊溪酒店。啊,不说了,今天我还有好多的报表要看呢,不然要来不及了,挂了,拜!” 没有给郝钢说话的机会,凉冰玉就挂断了电话,她知道对于野心勃勃的郝钢来说,今晚是认识客户的大好机会,他一定会来的。 晚上,郝钢把车停在了泊溪酒店门口,就打电话给凉冰玉:“亲爱的,你现在在哪呢?” “哦,我现在正在赶往泊溪酒店的路上,你已经到了吗?” “是啊。” “哦,那你先去兰梅厅吧,我订了那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在兰梅厅伺候的服务员正是郭笑眉。 “为什么会选泊溪酒店来迎接贵宾?泊溪酒店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还有,先入座不会失礼吗?是不是站在门口迎接一下贵宾会比较好?” 凉冰玉轻轻的笑了:“亲爱的,你想的真周到。不过,由于家族内部纷争的关系,这次来的贵宾,不希望人们知道他来了这里,他希望人们看到他还留在日本。” “你是说……哦,我明白了。兰梅厅见。拜拜。” “拜拜。” 挂上电话,郝钢向着兰梅厅走去,努力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既然牵涉到家族内斗,那就一定是来自日本的豪门世家,名门望族。是名副其实的贵宾啊。不知道他们要谈些什么呢?如此秘密的行程,看来一定是机密的大事。想到这里,郝钢不禁兴奋的不能自已,激动得全身微微发抖。 走入兰梅厅,郝钢不由一愣,站在那儿的,不正是自己的心上人郭笑眉吗?郭笑眉也同样一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郭笑眉过来替郝钢拉开椅子,郝钢坐下,趁郭笑眉替他整理餐具的时候,悄声说道:“待会儿那个骄傲的公主要来,我们可能会有些亲热的举动,毕竟我现在不能让她生疑,你别在意,要相信我。”郭笑眉无言的点了点头,走到墙角站好。 过了没一会儿,凉冰玉和贵客先后来到。只见凉冰玉介绍道:“藤原先生,这是我的丈夫,郝钢。郝钢,这是藤原先生。”双方寒暄了几句就落坐了。 凉冰玉率先举杯:“藤原先生来一趟中国不容易,不知和家父谈得可愉快?” “当然,”藤原举杯和凉冰玉碰了碰:“我与令尊都很看重这次的合作,也对对方的诚意感到满意,相信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 “那我们当然要为我们的合作干上一杯,藤原先生,我就先干为敬了。请!” “哈哈!”藤原笑道:“凉小姐果然豪爽,那我也不能落于人后啊。请!” 大家干了一杯,凉冰玉捅了捅郝钢,两人一起举杯:“我们夫妻再敬藤原先生一杯,今后还要藤原先生多多照顾了。” 藤原也很干脆:“大家互相关照。来,干。” 。。。。。。 郭笑眉忙着上菜和倒酒,可忙碌并不能减少她心中的酸涩。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凉冰玉,美丽的面容,玲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得体的言行,高贵的气质,还有一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这就是凉冰玉啊,她心上人的妻子,她的——情敌。 反观自己,皮肤没有她白,面容没有她美,气质更是与她天差地别。或许,她唯一能胜过她的,就是她的温柔,她能让男人感觉到自己就是她的天,这是凉冰玉永远做不到的。 看着郝钢与凉冰玉亲昵,她快要压抑不住醋意泛滥。毕竟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恨凉冰玉:就因为出生在一个好人家,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易的得到,包括名牌衣服,首饰,化妆品,还有——原本属于她的丈夫。幸好郝钢时不时地就向她投来一记关切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他的关心,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啊,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支撑下去。 凉冰玉不是没有注意到郝钢的小动作,可她选择不动声色。反正,过了今晚,一切就该结束了。 推杯换盏间,夜已深沉。大家都喝得不少,连凉冰玉都有了些许醉意,日本客人更是醉的走路都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摔倒。凉冰玉见客人已经是这种状况了,就吩咐郭笑眉给客人开间房间,然后把客人扶进房去。 郭笑眉为难的看了看郝钢,郝钢出言阻止道:“让她一个女孩子扶藤原先生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还担心藤原先生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凉冰玉不解的目光来回的在郝钢和郭笑眉身上打转:“老公,你不像是会管这事的人,你今天很奇怪哦。难道,你们认识?” 郝钢和郭笑眉同时一惊,郝钢强笑道:“怎么会呢,我的朋友你不都认识吗?” 凉冰玉不语,只是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扫描着郭笑眉。郭笑眉觉得浑身不舒服,勉强堆起笑容:“我这就为藤原先生去开房间,呃,不知藤原先生全名是?可有证件?” 凉冰玉这才收回目光:“不能用藤原先生的身份登记,藤原先生没有来过这里。老公,你的身份证借来用用。” “好。”郝钢二话不说,掏出身份证让郭笑眉去登记,接着,郭笑眉就扶着日本客人离开了兰梅厅。 凉冰玉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老公,我们也走吧。”说完,牵起有些心不在焉的郝钢,往门口走去。 两个人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凉冰玉的郝钢抱怨说:“爸爸真是的,还交待我接待完客人后一定到他那去一趟,他要跟我单独谈谈。真是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既然爸爸说要和你单独谈谈,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郝钢深情款款的轻吻了一下爱妻:“晚上如果太晚就不要回来了,太晚不安全,明天我去接你。” 凉冰玉歪着头想了想,最好仿佛是颇不情愿的答应了:“好吧,你要记得去接我哦。” “这是当然。”郝钢温柔的说:“快去吧,别让爸爸等太久了。” “嗯,”凉冰玉乖巧的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哦。” “好。”目送着凉冰玉的车子越行越远,没入夜色中看不见了,郝钢急忙回身返回酒店,四处寻找郭笑眉,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哪。于是,他断定郭笑眉还在房间里。郝钢心急如焚,利用身份证,他很轻易的查到了房间号,取得了钥匙,急忙向那间房奔去。 一打开房门,迎面一股青烟,成功地让郝钢失去了意识。。。 而此时,凉冰玉已经到达了父亲家,喝完佣人熬的醒酒汤后,就沉沉的睡下了。毕竟,明天,还有很精彩的一出戏要她去演呢。。。 第二天,凉冰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刚好吃午饭。午饭还没有结束,就听见门房报告说有两位警察来找她。见到警察,凉冰玉很惊异,但仍是有礼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警察说:“今天早晨,我们接到泊溪酒店的报案,在泊溪酒店发生了命案。” 凉冰玉回忆道:“我昨晚确实在泊溪酒店吃饭,可是这和命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死者叫郭笑眉,女,是泊溪酒店的服务员。” “郭笑眉?”凉冰玉皱起眉头:“昨晚在我们包厢的服务生好像就叫郭笑眉,可她怎么会死了呢?” “这就要问您的先生了。” “郝钢?关他什么事?” “因为事发的时候,他正与死者,呃,睡在一起。” 什么?凉冰玉愣了一下,正容道:“警察先生,请不要诬蔑我的丈夫,我们才新婚,他怎么可能出去、出去。。。”凉冰玉说不下去了。 警察同情的看了凉冰玉一眼:“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不过,据报案的人说,她们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叫,随后见到一个男人——经过确认,是你的丈夫,冲了出来,衣衫不整的样子。随后,她们进房察看,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已经死了,就是郭笑眉。” 凉冰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半晌,才听到她艰难的开口:“郝钢现在在哪里?警察局吗?” “不是,这是我们希望你配合的,想想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凉冰玉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什么也想不了,请你们先回去吧,如果有线索我会通知你们的。” 第三章 到了第二天傍晚,两位警察又找上了门。 坐在沙发上,两位警察打量着对面的女人,昨天还是神采飞扬的凉冰玉今天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虽然化了妆,却还是遮不住深深的黑眼圈和红肿的眼睛,苍白的面容,暗淡的容光,就好像在述说着主人昨晚一夜未眠的疲惫。 叹了口气,警察开口了:“郝夫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你的丈夫。” “郝钢?”凉冰玉急切地问:“他在哪?” “我们是在车站找到他的,当时,他正准备潜逃。” “什么?”凉冰玉惊呼一声:“那他对那晚的情况可有解释?” “我们已经录取了他的口供,可是,我们还想听听郝夫人你的意见。” “那……好吧,你们问吧。” “郝夫人,麻烦你将昨晚发生的事再讲一遍好吗?” “昨晚,我、郝钢还有一个朋友在泊溪酒店吃饭,大家都喝了不少。饭局散后,我们就离开了饭店。因为爸爸叫我晚上回这来,谈谈自己一天工作下来的心得体会,我问郝钢要不要一起来,他拒绝了,我就叫司机送我回来了。” “那个朋友是什么人?” “这个,我不太清楚,郝钢知道。那是他的朋友。” “你不认识他吗?” 凉冰玉摇了摇头:“原本上午的时候郝钢打电话给我,说要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我答应了。下午的时候,他又打了个电话提醒我,说晚上一起吃饭。不过我并不喜欢他那个朋友,嗯,看上去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 “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感觉上不像好人。”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嗯,让我想想。好像是姓秦,呃,还是金?或者是荆?反正就是差不多的一个姓。” “您能再好好回忆一下吗?” 凉冰玉认真想了一会,摇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不喜欢那个人,本来想中途就走的,碍于郝钢不好意思,心里一肚子气,再加上后来又多喝了几杯,哪里还记得那人姓甚名谁?所以郝钢说不和我一起回来的时候我也一肚子火,又不好意思跟他发,毕竟我们才新婚,就没管他。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当初就该拽着他和我一起回来才是。” “然后你就直接回家了吗?” “是啊。” “如果让你见到那位朋友,你还能认出他来吗?” “应该能,呃,我想,我能。”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谢谢郝夫人的配合,我们想再问您的佣人几句话,方便吗?”“呃,当然,我们应该配合警察工作。不知两位要问谁,我让陈妈去找来。” “我们也就是与他们随便聊聊,不用搞得这么慎重其事。” “那好吧,陈妈,你就带两位警官四处看看,我今天精神不济,就先失陪了。” “郝夫人慢走。” “对了,两位警官,不知我是不是可以去看望我丈夫,可以保释吗?” “您可以去看看他,但是不可以保释。” “不能吗?莫非现在的情形,对他很不利?” “是的。我们在女死者的体内,发现了您丈夫的东西,恐怕……” “什么?”凉冰玉晃了两下,陈妈忙上前扶住。 凉冰玉站稳身子,喘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两位。失陪了。”说完,扶着楼梯回房间了。 两位警察摇了摇头:真是可怜的女人。接着对陈妈说:“那天郝夫人是司机送回来的吗?” “是的。” “那时候是几点钟?” “大概是十一点多吧。” “回来后郝夫人干了些什么?” “小姐叫厨房的阿华给她熬了碗醒酒茶,喝完后就睡下了。” “没再出去过?” “没有。” “好的,谢谢你,陈妈。” 两位警察又询问了阿华,司机和门卫,证实了陈妈的话。随后就离开了。 凉冰玉靠在窗前看两位警察离开,心情是复杂难言的。毕竟这次陷害的是自己的爱人,可是,想到郝钢要自己永远消失的样子,凉冰玉又狠下了心肠:“陈妈,帮我换衣服,我要去看郝钢。” 在警察局,警察们正在讨论案情: “经过证实,在前天,郝钢确实在上午和下午分别打了个电话给凉冰玉,看来凉冰玉在这一点上没有说谎。” “那也不一定,毕竟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而凉冰玉回家后就没再出去过,她的嫌疑可以排除。” “死者体内有郝钢的东西,指甲里有郝钢的皮肤组织,应该是挣扎时留下的。如此看来,郝钢的罪名已经基本确立。” “可是还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朋友。” “重大发现,重大发现!”一个警员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凉冰玉几天前曾找侦探社调查过郭笑眉!” “什么?” “这样看来,凉冰玉说的话也不尽不实。” “队长,”一个警员走了进来:“凉冰玉来探望郝钢了。” “走,”队长起身:“我们去看监视器。” 凉冰玉看着坐在对面的郝钢,才几天时间,他已经消瘦不少。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毫无焦距的盯视着地面,衣衫不整,胡茬都冒了出来。凉冰玉不禁感到一阵心疼。可现在,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知道吗,”凉冰玉幽幽的说:“就在几天前,我找人调查过郭笑眉。” 郝钢的目光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有人告诉我看见过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不相信,可是调查结果却不由我不信。可是我不想放弃你,我是真的爱你。我本想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里,可,”凉冰玉看了看郝钢:“当天晚上,我就在饭店中看到了她。我以为你是故意招她来伺候,心里很不高兴。又看到你频频关照她的眼神,心情就更加抑郁。后来你说不随我一起去见爸爸,我也就没有勉强,当时我想我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一定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在酒店,自己先走。” 擦了擦泪水,凉冰玉接着说:“如果你真是这么喜欢她,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你知道吗,现在我的心好痛。我宁愿你没有和我结婚,却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可,可你……” “冰玉,你相信我。”郝钢抓住了凉冰玉的手:“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你原本并不想杀她,可是” “不是这样的!”郝钢大喊:“我没有杀她,我也没有强奸她,不是我干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郝钢痛苦的呜咽:“真的不是我干的。” “警察怎么说?” “他们怀疑我杀人,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了,冰玉,你告诉他们,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藤原先生用我的身份证开的房,不是我开的房啊。” “藤原先生?”凉冰玉奇怪的看着郝钢:“藤原先生是谁?” “呃?”郝钢难以置信的看着凉冰玉:“他不是我们的客人吗?” “客人?可我并不认识日本人啊。我们的客人不是你的那位朋友吗?” “我的……朋友?” “是啊,你忘了?你要介绍给我认识的那位。” “我没有介绍什么朋友给你啊。” 凉冰玉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郝钢,你怎么了?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郝钢莫名其妙:“你是冰玉啊。” 凉冰玉松了一口气:“那你还记得你父母吗?” “当然记得。”“那我父母呢,记不记得?” “记得啊,你这是干什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郝钢的神色变得危险起来:“你以为我疯了?” 凉冰玉被郝钢的表情吓了一跳:“不是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郝钢站了起来,逼向凉冰玉:“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郝、郝钢,你不要这样,”凉冰玉渐渐往墙角退去:“我害怕。” “是你对不对?是你干的对不对?”郝钢的神色阴冷。 “你、你在说什么呀?”凉冰玉已经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我杀了你!”郝钢大吼一声,猛地扑了上去,掐住了凉冰玉的脖子。 警察破门而入,拉下了郝钢,救下了凉冰玉。 “郝夫人,你还是下次再来吧。” 凉冰玉无限悲凉的看了郝钢一眼,随警察走了出去。 快到警局门口的时候,凉冰玉与迎面过来的人打了个照面,凉冰玉顿时神情大变:“是你!” “怎么了?”警察诧异的看着他们。 “他,就是郝钢的朋友。” 啊?警察顿时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啊。 那人干笑了两声:“我、我是来自首的。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看了看他:“跟我来。” 凉冰玉忙跟上:“我、我也想听听。” “对不起,郝夫人,请恕我们难以从命。”说完,就带着那人走了。 走到刑讯室门口,正好遇到郝钢。郝钢一见那人就非常激动:“藤原先生,藤原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郝钢,你叫谁呢?”那人莫名其妙:“我是金全、金全!你不认识我了?好吧,你为了得到你老婆的信任,交给我强奸你老婆的任务,我喝醉了给忘了,可你也不能给我起个日本名字吧?明知道我最烦日本人了。” 什么?跟在后面的凉冰玉听到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当场晕了过去。 以后几天,凉冰玉都在凉父的别墅修养,郝钢审讯那天,凉冰玉不顾父亲的劝阻,去了法院。 金全交待了郝钢用钱收买他的事实,交出了赃款,再加上死者遗体内的东西,指甲里的皮肤纤维,郝钢的罪名成立,本来要判死刑,但郝钢的辩护律师辩解说郝钢的神志不清,精神分裂,法院也不能认定郝钢当时是否神志不清,最后判了死缓。 退庭的时候,金全瞄了一眼凉冰玉,凉冰玉会意,微点了下头。金全回去查了查帐户,果然多了十万元,可以去给母亲治病了。 第四章 头好痛,好难受……自己是怎么了?凉冰玉仔细回想。记得自己因为郝钢的事心情不好,毕竟是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男人。自己去了酒吧买醉,喝了很多酒,正要回家的时候,一辆汽车朝自己冲了过来,再然后,好像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现在是在哪?医院吗? 凉冰玉睁开眼睛,见到一个妇人正满脸憔悴的望着自己。那妇人见自己醒了,满脸惊喜,小心翼翼的好像怕吓着自己:“毓敏,我的孩子,你醒了?” 她是谁?凉冰玉满腹疑问,为什么说自己是她的孩子?可不容凉冰玉多想,一声呻吟已经从口中溢了出来:“娘!” “孩子,太好了,太好了!”妇人激动的抱住凉冰玉:“上天总算待我不薄,你若是……那我……”妇人哽咽了。 房中的八仙桌上抬起一个脑袋:“五夫人,小姐醒了?” “是啊,碧荷。”那妇人擦了擦喜悦的泪水:“毓敏一定饿了,碧荷,你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太好了,小姐。”碧荷笑的眉眼弯弯,还只是个孩子呀:“我这就去!” 凉冰玉震惊了!是的,她穿越了,她写的穿越文不少,可是没想到自己也会穿越。可是最让她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刚才那声“娘”不是她叫的!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身体的原主人的灵魂还在这里?可是若原主人没有死,她又是怎么来的?写了那么多穿越的小说,这么诡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脑海中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是的,我还没有走,可是,快了。以后,你将代替我生活下去。” “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生活下去?” “我倦了,累了,太累。我本来早就该走的,之所以还没有走,就是放心不下娘和碧荷。在这府中,只有娘、碧荷还有二哥是真心关心我的。我、我放不下。” 凉冰玉不由气恼:“所以就把我招来?你可真是不负责任!你放不下关心你的母亲,那我的父母呢?我就能放得下?” “对不起,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不过,”那声音犹豫了一下:“就是没有我,你也已经死了。我这一世为人与善,可却被人不断伤害,阎王说我下一世可以投个好人家,不必受苦。但我放心不下娘亲,于是用下一世投入贫苦人家的代价招来了你。” “你这又是何必呢?虽然你卧房简陋,但你有丫头服侍,该是出自富贵人家,你真的知道穷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我知道,有可能会三餐不继,但只要有真心疼爱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可以不在乎。” 凉冰玉不能认同:“你想得太简单了。穷人有穷人的无奈,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这是你现在还无法体会的。况且穷人也并不全是父慈子孝,穷人中也有很多人为了偿还赌债和高利贷等而卖掉子女,还有人喜欢家庭暴力,这是达官贵族家里不常见的。” “什么叫家庭暴力?” “就是打老婆,打孩子。” “什么?有人喜欢这样?!”那声音沉默了一下:“看来大家都说我笨,的确是真的。我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不过,这辈子,我欠娘亲的太多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下辈子,如果我真投生到那样的家庭,那也是我的命。” 听到这样悲凉的话语,凉冰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祝你幸福!” “诶,你等等!”凉冰玉急了:“你至少把基本情况跟我讲讲啊,不然会穿帮的!” “不要担心,我留下了我的记忆,你……” “什么?”凉冰玉努力想要抓住毓敏最后的话,可惜那声音已经消散了。 那妇人看凉冰玉的神色不对,又久不开口,心中惴惴:“毓敏,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很难受?” 啊?凉冰玉艰涩的笑笑:“没什么,娘。碧荷怎么还不回来?” “应该快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声响:“五夫人,小姐,我回来了。” 碧荷取过托盘上的粥碗,眼圈红红的,端到床边:“对不起,小姐。现在厨房只剩下早晨喝剩的粥了。几个炉灶都被几个夫人和小姐霸着,碧荷不敢耽搁太久,毕竟小姐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只好委屈小姐喝凉的了。” 五夫人听了,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对不起,毓敏,都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 这是什么意思?凉冰玉不解。她挣扎着坐起来,接过那碗粥,喝了一口。果真是不好喝啊,但不喝的话,肚子实在饿,就是饿死了,也不见得会有人垂怜,最终只能是亲痛仇快罢了。咬咬牙,凉冰玉憋住气把粥灌了下去。 喝下了粥,凉冰玉开口了:“娘,碧荷,我想再休息一下,你们也累了,就不用守着我了。” “那、好吧。”五夫人温柔的用手帕拭去凉冰玉嘴角的残粥:“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再过几天你二哥就要出征回来了,我们的日子也就会好过一些了。答应娘,别再做傻事了,好么?” 凉冰玉点了点头,看着五夫人和碧荷走了出去。 靠在床上,凉冰玉开始整理记忆。这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朝代……天日帝国。好吧,看来自己是到了异时空了,虽然有点遗憾,不能冒充先知了,不过架空嘛,也是很流行的,就当自己赶了一把时髦了。 这个身体是相府的四小姐,名叫江毓敏,今年十五岁。这个宰相是个严正古板的人,最不能容忍有违礼教的事。可偏偏哪,自己是他酒后乱性所出,所以还没出生就被讨厌了。 娘亲名叫单小柔,人如其名,是个温柔如水的人。娘亲原是个小小知县的女儿,十六年前,宰相还是工部侍郎,奉天命巡视山东一带,路经梅县的时候知县设宴款待,宰相不知怎么就醉了,后来娘亲去送醒酒汤,就……就那一次,娘亲就怀上了自己。 是被设计了吧?凉冰玉想,所以他才会这么厌恶娘亲和自己,后来还寻了个由头把他的岳父罢免回家了,倒是赢得了个公正无私的好名声。 这十几年来,五夫人和江毓敏就生活在宰相大人的忽视中。五夫人夜夜独守空帷,过了十几年寂寞孤苦的生活。本来宰相家的小姐也是要读书的,可掌家的大夫人欺她们母女软弱不得宠,甚至连宰相的面都见不到,就没有给她请先生,只跟宰相说是她天资愚笨,怎么教都不会,宰相也就没有再提让她读书的事。 她上面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大姐毓琉是家中长女,大夫人所出,比她大得多,早就出嫁了,嫁给了户部尚书的儿子,每年会回来几趟省亲。大哥毓枫也是大夫人所出,生的儒雅潇洒,熟谙风月,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众多女儿的梦中情人,曾大魁天下,令婉华公主一见倾心,现任翰林院编修,很可能是未来的驸马爷。二姐毓淑是二夫人所出,容颜绝丽,是京城有名的美女,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正是好年华,上门提亲的人快要把门槛都踩破了,但二姐心高气傲,一个也看不上,听说,她钟情于太子。二哥毓辉与二姐同年,是三夫人所出,但三夫人很早就去世了,二哥是家里的一个异数:不爱读书,偏爱舞刀弄剑,而且在军事上常常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十五岁就离家参军去了,作战勇猛,现在已经是副将了。三姐毓雪是四夫人所出,艳丽虽不及二姐,娇媚尤有过之,今年十七岁,眼看也要到嫁人的年龄了,三姐琴棋书画皆通,尤擅书法,可以双手同时书写。小弟毓恒是六夫人所出,今年才十二岁,各种经典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写文章也是有模有样,可见得将来又是一个大才子。 只可惜,除了二哥,其余的人对自己都不怎么友好呢,尤其是两位姐姐。竟然连其它夫人小姐房中的丫环都可以随意欺负她们母女。二哥会对她特别关照也是因为有一次看到她被下人欺负,知道她处境艰难,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二哥幼年死了母亲,想必二哥的童年也很是艰难吧。幸好娘亲虽不是出身大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不然堂堂相府小姐,恐怕就要目不识丁了。可即便如此,京城的人都知道,相府的四小姐天生愚笨,远不及她三位姐姐,所以常有人来向二姐三姐提亲,只有她乏人问津。 有一天,太子驾临府中,大家都涌出去迎接。她躲在人群后,看到了太子天澈。天哪,她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不同于大哥的潇洒风流,太子儒雅却不显瘦弱,随和却又凌厉。她当时就傻愣愣的站在那,直到太子走到她面前了也不知道让开。宰相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正要喝斥她,却被太子拦住了。太子温和的笑着:“你是四小姐吧?四小姐,可以借过吗?”她这才反应过来,脸刷得红了,忙向旁边让开。太子的身影从她眼中消失了,却在她心中停驻了。 可是,这份藏在她心底的美好,在当晚就被砸了个粉碎。 第五章 晚上,宰相府设宴款待太子,江毓淑和江毓雪各表演了一个节目。江毓淑的琴音,江毓雪的书法,都给太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江毓敏看着姐姐们的身影,心中无比的羡慕。她也好想像姐姐们那样会好多东西,也可以表演给心爱的人看。可是她只是略通文墨,又怎能在心上人面前出乖露丑? 偏偏江毓淑不肯放过她,大概是还在记恨她在太子面前失态的事:“太子殿下,我们姐妹都表演过了,您也该给四妹一个机会呀,不然四妹该说您偏心了。” “哦?”太子一挑眉:“不知四小姐想表演什么呀?” 江毓敏局促的站了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双手扭着衣角,不安极了。江毓淑得意地看着她,江毓雪也不禁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周围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声,各种目光朝她投来,有鄙视的,有好笑的,有轻蔑的……只有娘亲向她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宰相的脸开始变青,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太子殿下,老臣的这个女儿天资愚钝,不能登大雅之堂,还请太子殿下恩准她回去休息吧!” 太子不在意的点点头,他也听说过江家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既然如此,四小姐就去休息吧。” 江毓敏难堪的退了出去。五夫人本想跟出来,却被二夫人讽刺为不懂规矩,只好再度坐下。大家又开始向太子敬酒,新一轮的歌舞又上演了,没人注意到江毓敏的眼里噙满了泪,也没人会在意那一颗破碎的心。 江毓敏跑到花园里,趴在石桌上大哭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渐渐的,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反正两位姐姐给她难堪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想到在太子面前出了丑,江毓敏的心里闷闷的。太子,大概也在笑她的笨拙吧? 她站起来,靠在石桌旁的树上,对这天上的月亮诉说她的心事:“嫦娥姐姐,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我高攀不上他。两位姐姐色艺俱全,可我什么都不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相府的四小姐天资愚钝,什么都学不会,可是娘亲教我的东西我都记住了啊。可是,我距离两位姐姐还是太远、太远。嫦娥姐姐,我是不是很贪心,竟然喜欢上了当朝太子,我知道他”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你当然很贪心,当朝太子岂是你可以肖想的?” 被人听到了?她惊恐的转身,却发现太子连同两位姐姐就站在她身后,他们都听到了?这些话平时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的,可是今天却全被人听去了……太子会怎么看待这个不自量力喜欢上他的人?她不敢去想,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在心底深处,她却保留着一份希望,希望太子不要拒绝她。她不敢奢望太子会喜欢自己,只要……不拒绝自己……就好…… 江毓雪闲闲的说:“我当是谁在这仰头望月,本来还道必是个雅人,却不料是你这丫头在这发春梦哪。” “三姐,”江毓敏艰难的开口:“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江毓淑粗鲁的打断了她:“我们都听到了,你还敢赖!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配得上太子吗?” 江毓敏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太子,希望太子能帮自己解围,可太子却只是含笑的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要插话的意思,似乎还很认同姐姐们的观点。那抹嘲讽的笑深深刺痛了江毓敏的眼睛,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姐姐们下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嘲讽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只知道第二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第三天全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她成了众人的笑柄。不仅夫人小姐们对她冷嘲热讽,走在府中到处都可以听到下人们大声的窃窃私语。她的父亲和大哥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而她的小弟没课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她身后叫着:“不要脸,不要脸!”连带娘亲也受尽了屈辱,把当年知县算计宰相的陈年旧帐都翻了出来,被别人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叫着。在忍受了一个星期的侮辱和谩骂之后,流言不见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江毓敏终于受不了了,她的精神崩溃了,她最终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凉冰玉叹了口气,古往今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其实江毓敏的两个姐姐也不算什么厉害的角色,这么沉不住气,要放在宫里跟那些真正的高手斗,只怕是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能做到宰相的位置,也算是个老狐狸了,怎么把女儿都教成这样?他的两个儿子倒是争气的很,莫非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要说起来,五夫人和自己还是陌生人,凉冰玉也不是个热血沸腾的人,相反,她还有些冷情。不过,看在是江毓敏让自己还阳的份上,就替她接下这副烂摊子吧。从今以后,自己就是江毓敏了。 江毓敏正在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门被踹开,一个艳装妇人和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带着丫鬟走了进来,门口又伸进了无数的脑袋,像是等着看热闹一般。江毓敏皱了皱眉,她认出这对母女正是四夫人和三小姐,来找碴了吗? 四夫人径自走到桌边,看了看那凳子,嫌恶的皱了皱眉,还是没坐。不等江毓敏开口,四夫人就扬起了她那千娇百媚的好嗓子:“哎哟,我们的四小姐醒啦?你还真是命大呢。”“那是,”江毓敏微笑了一下:“四姨娘是长辈尚且不急,毓敏又怎敢不遵长幼之序,走在四夫人前面呢?那也太不孝了。” “你!”四夫人没想到今天的江毓敏不仅没有暗自垂泪,还反击起自己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旁边的三小姐也愣了一下,随后叫道:“你大胆,怎么敢跟娘亲这样说话?” “三姐这是哪里话?”江毓敏摆出一副怕怕的表情:“毓敏哪句话说错了吗?四姨娘不是长辈吗?毓敏不该遵守长幼之序吗?毓敏应该走在四夫人前面吗?” 江毓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难道不应该走在娘亲前面吗?” “哦,”江毓敏恍然大悟:“多谢三姐教诲,毓敏记住了。” 江毓雪还在洋洋自得,四夫人却已经回过味来,她狠狠的瞪了江毓雪一眼:“笨蛋!孝经上是怎么说的?她该走在我前面吗?” 呃?江毓雪卡壳了,随即愤恨的看着江毓敏:“你给我设套!” “有吗?”江毓敏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江毓雪:“毓敏不明白,还请三姐明示!” “你骗我说出让你走在娘亲前面的话!”江毓雪忿忿的指控。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江毓敏好像很困惑的样子:“三姐的教导,毓敏刚刚都记住了哦。” “当然不是!”江毓雪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衬着她娇媚的面容显得很诡异:“你应该走在娘亲的后面!” “原来是这样。”江毓敏点了点头:“那毓敏一开始并没有说错啊!” “你!”江毓雪都快要抓狂了,怎么她还不明白? “好了,毓雪。”四夫人见她们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而且己方还落了下风,来时的兴致也淡了,心想傻人就是傻人,跟傻人解释这个问题不是自讨苦吃嘛:“我们也就是来看看你,你歇着吧,我们走了。” “哦,四姨娘慢走。”江毓敏用怯怯的声音送走了两位挑衅者。 看着房门关上,江毓敏长出了一口气:她现在还不能由着性子来,不然激的她们动手就麻烦了。这只是第一拨人,待会可能还有第二拨、第三拨要来,到底该怎么应付呢? 正想着,门外的喧闹声已经昭示了第二拨人的驾临。门打开,一个年届不惑的夫人走了进来。她虽然敷着粉面,画着浓妆,却已遮掩不住眼角的细纹……这是大夫人。 江毓敏向大夫人问了安,随后沉默着等大夫人说话。大夫人轻轻的扫了她一眼:“醒了就好,也好好想想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别一天到晚想些歪门邪道,肖想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江毓敏愣了一下,想些歪门邪道?她这是在说谁?怎么听着好像是在说五夫人呢?就算五夫人再怎么不对,这十几年的寂寞还不够偿还吗?竟让大夫人记恨到现在?况且在大夫人十几年的威压下,她们母女遭受的还不够多吗?那个江毓敏什么都不会,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这不全是拜大夫人所赐吗? 看来大夫人真的很在乎宰相啊。看着宰相一个接一个的娶,很难受吧?正好其中有一个设计了宰相,而为宰相所讨厌的,当然要用来欺压出出气了。看来,大夫人虽然可恶,却也不过是个,为爱所苦的可怜女人。想了想,江毓敏又补充了一句:恐怕还有点变态。 正思索间,门再度被踹开,这回该是二夫人大驾光临了吧,江毓敏有些无奈的想,真是野蛮。 第七章 江毓敏坐在茶馆里,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心情是说不出的郁闷:他们逛街逛的好好的,突然一个女人冲出来和江毓辉打招呼,看江毓辉瞬间沉下的脸就知道这位正是那位刁蛮公主本尊。不过跟在她后面的人倒是让江毓辉脸色好转了些:“十殿下怎么也出来了?” 原来这一位就是备受江毓辉推崇的十皇子啊。江毓敏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果真像个书生呢,只见他皮肤白皙晶透,隐隐泛着宝光,嗯,如果武侠小说没骗人的话,他的武功的确是很高了。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不是假笑,是真正的微笑,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作为皇子,他的确是与众不同啊。 十皇子似是感觉到了江毓敏打量的视线,微微一笑:“将军,这位是?” “噢,这是外臣的四妹,叫江毓敏,毓敏,见过十殿下和雪姬公主殿下。” 江毓敏上前见过礼,十皇子微笑着还了礼,可那位雪姬公主就不那么友好了:“这就是你妹妹?长得不怎么样嘛!” “公主殿下,四妹她只是在家里的处境不太好,有点营养不良,养养就会好的。” “是吗?”雪姬公主斜睨着江毓敏:“堂堂宰相的小姐也会营养不良?骗小孩子哪?她该不会是天生就这副样子吧?” “雪姬。”十皇子歉意地对江毓敏说:“四小姐不要介意,其实雪姬没有恶意,她只是习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这也没什么,”江毓敏并无不快之色:“公主天生丽质,自小又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不能理解也是正常。” 听了这话,雪姬公主并没什么反应,倒是十皇子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两眼。 若只是增加两个人一起逛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两位也算是俊男美女,看着也赏心悦目,虽然其中一位尖刻了些。可惜,那位公主可真不是个好伺候的,江毓敏再也没法好好看店面,只能无聊的看着那些她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小东西,小把戏。没走一会儿,那位公主就嚷嚷着渴了,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们全体坐在了茶馆里。 茶馆里向来是各种消息汇集的地方,只听见邻桌的人在议论着:“听说相府的四小姐向太子告白不成,羞愤的自杀了。” 另一桌的人插话道:“这都是几百年前的旧闻了,知道吗,那位四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人接口道:“听说那四小姐还发了个毒誓,说什么再对太子有非分之想,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呢。” “四小姐那么爱太子,怎么会发这种誓?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亲戚在相府里做事,这是他亲眼所见,当时四小姐那话说得叫个坚决啊,他在相府快十年了,还没见四小姐那样说过话。” “真的啊?” “唉,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嘛,面子上挂不住了,怎么也得表个态啊。” “就是,女孩子就总是有女孩子的矜持的嘛,就算心里再爱太子,怕是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好口是心非喽。” “可她毕竟发的是毒誓啊,她要是心里还念着太子,应验了怎么办?” “我看啊,这四小姐本来也就不想活了,要是应验了,也是遂了她本来的心愿,若是没应验啊,正好可以做一扇绝佳的挡风屏,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啊对啊,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啊。” “说的是啊。” “要我说,这四小姐虽不是什么美人,天资也愚笨,可毕竟还是相府的四小姐啊,这太子也太不给面子了。” “嗨,你知道什么,这相府哪有把四小姐当真正的主子看啊?她啊,也就是个名义上的主子而已。” “是吗?这是为什么啊?” “这是因为当年啊,五夫人,哦,就是四小姐的娘亲,她……” *** 那边讨论得如火如荼,这边的温度已经降至了冰点。江毓辉的脸已经黑得可以媲美黑炭了,十皇子也是一脸的尴尬,只顾低着头喝茶,只有雪姬公主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瞄江毓敏一眼。江毓敏倒是一脸平静,好像别人讨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事。 “够了!”江毓辉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盘碟碗筷都跳了起来:“你们敢再说一个字,我叫你们都爬着回去!”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之后,茶馆里又喧闹起来:“你谁啊?居然这么嚣张?” “就是,这可是天子脚下,你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啦?” 江毓辉的脸黑得可怕:“你们敢非议我妹妹,我就敢打人!你们要不要试试?”说着就开始摩拳擦掌,指骨捏的“嘎嘎”响。 “你!”那几人慌了神:“你是相府公子?” “不错,”江毓辉越逼越近:“我就是江毓辉。” “江、江公子,小人不敢了,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江毓辉的脸色并没有因对方求饶而变好:“我这次要不给你点教训,你还当相府的家事是你们可以随便议论的呢!” 刚才还议论的起劲的人都偷偷的溜走了,只剩下几个被江毓辉盯住的倒霉蛋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看茶馆里就要上演一场全武行,茶馆老板已经顾不上心疼损失,在暗暗祈祷别在这闹出人命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柔美声音顺利的阻止了江毓辉接下来的暴力行动:“二哥,放他们走吧。” 江毓辉不可置信的盯着江毓敏:“就这么放他们走?你不恨他们?” 江毓敏摇摇头:“恨他们什么?流言向来是传播的最快、最受大众欢迎的,你今天在这打了他们,明天新的流言就会传遍京城。你还能把每个人的嘴都堵上吗?二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是堵不住的。毓敏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流言蜚语我已经不在乎了,相信我,二哥,你的妹妹变坚强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说得好!”十皇子忍不住喝彩:“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说得真好,四小姐认识之深刻,心胸之豁达,追云自愧不如。” “十殿下客气了。毓敏只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罢了。”说完,又扯了扯江毓辉的袖子。 江毓辉铁青着脸:“今天四小姐说情,我就放过你们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滚!” 几个人连谢字都顾不上说,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江毓辉的火气并没有降下去:“你自杀了?为了太子?我怎么不知道?” 江毓敏轻轻的拉了拉江毓辉的手:“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可江毓辉并没打算就此结束:“还有府里的下人,整日就知道嚼舌根,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江毓敏摇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都这样,你还能要求下人怎样?况且……” “况且什么?” 江毓敏压低了声音:“你又怎知不是主子授意的呢?” “不会吧?”江毓辉反问,心里却有些迟疑。 江毓敏没再多辩什么,只说了一个事实:“这件事,只有四个人知晓。太子,二姐,三姐,还有我。而这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江毓辉沉默了。 江毓敏不理旁观者的窃窃私语,走回桌边坐下,其实此时她心里正懊恼不已: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遇到这种事,看来这次出来的目的是达不成了。再加上暴露了江家小姐的身份,男装出来游玩,明天还不定传得怎样满城风雨呢,回家又不知要面对怎样的轰炸,宰相那种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夫人小姐们喋喋不休的讽刺,娘亲担心的泪水,真是想起来就头疼。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看来四小姐并不若外界所传,反而是见解独到,立意深刻,叫追云好生佩服。”江毓敏抬头,正撞上十皇子的眼神,隐隐闪耀着赞赏的光芒:“十殿下谬赞了。听二哥说,十殿下文武双全,内外兼修,才真正让毓敏佩服。” “你们烦不烦啊?”被忽视已久的雪姬公主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就在这佩服个够吧!毓辉,你送我回去!” “公主殿下还是让令兄送你回去吧,外臣还要送四妹回家呢。”江毓辉赶忙拒绝。 雪姬公主正要发飚,却被十皇子抢了先:“无妨。若是将军信得过追云,追云愿代将军送令妹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江毓辉有点摸不着头脑。十皇子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真奇怪。不过他很喜欢十皇子,心里还是愿意妹妹跟十皇子亲近的,如果十皇子能喜欢上妹妹那就最好了。虽然让妹妹远嫁异国有点舍不得,那也总比让大娘和父亲随便指个乱七八糟的人家要好。只不过要他送雪姬公主回去……算了,为了妹妹,他豁出去了:“公主殿下,请。” 看着江毓辉和雪姬公主渐渐远去,十皇子也站了起来:“真高兴令兄给我这个机会,四小姐,请!” 第八章 江毓敏看看周围:“十殿下,您究竟要带毓敏去哪?毓敏的家不在城外。” 十皇子轻笑一声:“四小姐少安毋躁,就快到了。” “好美的地方!”眼前出现的景致吸引了江毓敏的注意:“十殿下,您怎么会知道京城附近有这么个好地方的?” “呵呵,”十皇子轻笑道:“追云向来最喜欢游山玩水,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去看看周围的环境,才有幸没有错过这么美的景色。” “十殿下真是雅人。”江毓敏轻轻叹了口气:“相较之下,毓敏真是俗不可耐了。” 十皇子轻轻蹙眉:“四小姐一定要和追云如此生疏吗?” 嗯?江毓敏抬头看他:“那十殿下的意思是?” “叫我追云就可以了。” 与外国使节如此亲近好吗?江毓敏还没想清楚,却见十皇子那双眼睛闪耀着期待,让人不忍拒绝:“好。那十、呃,追云也不要四小姐四小姐的叫了,”江毓敏微微一笑,转身面对着他,大大方方的介绍:“你好,我是江毓敏。” 十皇子一愣,转而高兴的笑了:“你好,我是阿史那。追云。” 顿了一顿,十皇子感叹道:“想不到毓敏是如此的奇特,世人可谓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追云有幸,得识毓敏。” 江毓敏淡淡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欣赏奇特,奇特的人,往往是得不到世俗的肯定的。人生知己难得,能得追云欣赏,亦是毓敏之幸。” “毓敏,你看。” 顺着十皇子指的方向,江毓敏看到一艘小船:“你的吗?” 十皇子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走,我们去看看。” 走到跟前,只听得阵阵鼾声,十皇子与江毓敏相视一笑:“老伯,老伯,醒醒!” 被吵醒的渔翁睁开朦胧的睡眼:“小娃娃,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真不好意思,老伯。”十皇子笑道:“不知这里叫什么名字?老伯能否载着我们畅游一番?” “我怎么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我也是刚刚才找到这里。正想打个盹就被你们两个小娃娃给吵醒了。还不快走?” 好凶的老伯!江毓敏暗暗吐了吐舌头:“既然老伯不愿意,那我们就不强求了,追云,我们就沿着溪边走走好了。” “那好吧,”十皇子也不坚持:“打扰老伯了,真不好意思,老伯就继续睡吧。” 嗯,二哥说得不错,这十皇子身上,果真是没有皇子的骄矜之气,与他相处没有压力,只让人觉得很舒服。江毓敏有些恍惚的想着。这情景,让她不禁想起了尔康和紫薇,可是,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她苦笑了一下,十皇子是文武双全的尔康,但她却不是温柔娇美的紫薇啊。 “在想什么?”十皇子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看!”江毓敏指着随着溪水飘来的落花:“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大自然都是这么的残酷啊。” 十皇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倒是那个渔翁的声音传了过来:“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嗯,说得好,丫头,我喜欢。” 江毓敏站起来:“前辈也喜欢诗词吗?” “那是,总想给自己写首好的,可写出来却总是不满意。弄得我老伴总说,我今生啊,就是个不安分的命,也不知总捣鼓那些没用的干啥?” 看来是遇到高人了啊,十皇子和江毓敏对看一眼。江毓敏笑道:“晚辈倒想到一首词,只是不知合不合前辈的意。” 渔翁顿时来了精神:“哦?说来听听。” “那前辈就听好了: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渔翁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大笑起来:“丫头,不错啊,好,这首我喜欢!来,上船,我带你们四处逛逛。” “真的?谢谢前辈。”江毓敏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就见十皇子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你怎么了?”江毓敏疑惑的问。 “哦,没什么。”十皇子回过神来:“我只是没想到毓敏从小养在深闺,却能做出这种词来。毓敏的心境到底不同于常人啊,不知毓敏还会给我多少惊喜?” “追云认为毓敏只适合伤春悲秋吗?” “当然不是,不过……” “不过,以我的处境,伤春悲秋才合理。” “请原谅,”十皇子歉意的笑笑:“你应该知道的,濯耀那种情况,重武轻文,本来诗作就不多,闺阁中的诗就更少,偶有见之,也都是……所以乍一见到你做的词,就有些失态了,总觉得不像出自女儿之手,你别介意。” “不会,不过,”毓敏调皮的笑笑:“你要再不赶快的话,那一位就要生气了。”说着还用手指指渔翁的方向。 果然,渔翁已经黑下了脸:“小子,你还在磨蹭什么?你到底去不去?” “啊,就来!”十皇子慌忙答道,顺手牵起毓敏:“快点!” 这样一来,毓敏反倒是疑惑了:古人不是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么?那这算什么?不过若这是他的真性情,倒是比较符合自己现代女性的观感。 船渐渐的荡进了溪流深处,毓敏低头玩着清澈的溪水,这么清的水在二十一世纪太少见了啊,若不好好玩玩还真对不起自己。她不知道的是,十皇子一直凝视着她,眼中的神色渐渐复杂难明,唯有一抹灼热越来越清晰。 “鱼,有鱼!”江毓敏突然惊喜的叫了出来,倒把一心观察她的十皇子吓了一跳:“啊?对哦,真的是鱼!” “哈哈,今天就请两位小友尝尝我的手艺吧!”渔翁说着,从船舱中取出一个鱼叉:“看我的!” “插中了,好棒!”江毓敏高兴的拍手,还从没见过这种场景呢:“今天我们吃烤鱼吗?” “烤鱼也可以,鱼汤也可以,反正我的工具是一应俱全!” “太好了,我还没吃过这种东西呢。” 江毓敏的意思是没吃过这种完全无污染的、自然长大的鱼,不过听在十皇子耳中可就变了味儿,不由得越发同情起她在江家的处境来。这个女孩,他心疼的想,到底在家里遭受了多少不公正地对待啊,不过无妨,以后,十皇子的嘴角浮起了微笑,她会幸福的,因为自己,会让她幸福的。 不可否认,渔翁烤的鱼味道真是好极了,明明是用的简单至极的调料,却硬是把鱼烤的香酥美味,十分可口,江毓敏吃的大呼过瘾,十皇子也是赞赏不已。至于鱼汤,鲜而不腥,没有放太多的调料,透着股自然的美味,不禁让同样精于野炊的十皇子自愧不如。 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始终不知道渔翁的姓名,那位渔翁只留下一句话:“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就飘然远影。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斜了,想起回家后的处境,江毓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细心的十皇子发现了,送她到家门的时候说:“我送你进去好不好?正好也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江毓敏心中不由得涌出了阵阵暖意:“好。原本也该请十殿下进去坐坐的。” 十皇子摇摇头:“还是叫我追云,好吗?” 听了此言,江毓敏心中不解,他是什么意思?还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像是看穿了江毓敏的心思,十皇子接下去说:“我并不想给你添乱,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见十皇子长吸了一口气:“毓敏,我很庆幸,太子拒绝了你。” 嗯?他是说?体会到了十皇子的意思,江毓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了又想,才谨慎的开口:“你,想要什么?” “你。我想要你。”十皇子凝视着她:“你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那么的新奇,你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你心胸宽广,文采斐然,你时而是那么沉着冷静,时而又显得那么天真无邪,你就像一本书,让人爱不释手,你就像一个迷题,让人忍不住去寻找答案。我喜欢你。” 唉,江毓敏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不管他怎么平易近人,他终究还是个皇子:“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喜不喜欢你?” 十皇子愣了一下,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啊,我该问问你的。那你喜欢我吗?” “我只能说,我对你的印象不错,但喜欢,我想还没有。” 十皇子错愕:“你是说,你不喜欢我?” 江毓敏深吸了口气:“如果今天你问的是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你问的是我喜不喜欢你,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欺骗你。” “为什么你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嫁给我?因为我是皇子吗?”十皇子面容上虽然还没有什么变化,但语气已经有些不稳了。 想歪了啊,江毓敏叹了口气,她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九章 可江毓敏知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会产生误解的。 “不,你是皇子,却是敌国的皇子,我贸然答应了,只会牵连到家人,尤其是二哥,我不会因为贪图富贵而答应你。我答应你,是因为和你相处很舒服。你这次走了,大概就不会再来了,而我,等不了多久了。再过几年,我也要嫁人了,你认为他们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人家?”江毓敏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也许是贩夫走卒……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嫁给你呢?最起码,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开心的。” “可你难道不怕牵连到你二哥了吗?” “二哥今天的举动,”江毓敏幽幽的说:“你还不明白吗?我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位好哥哥。况且,二哥是个军事奇才,皇上就算不重用他,也决不会放弃他。因为,在天日,这样的军事奇才,太少了。” 十皇子觉得奇怪:“那他就不怕日后兵戎相见,我们拿你威胁他?” 闻言,江毓敏认真地看着十皇子:“你会吗?” 挑了挑眉,十皇子笑了:“是啊,我不会。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护我的妻儿周全。” 江毓敏眨眨眼:“那不就结了?” “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万一我没能护住你呢?” 江毓敏笑了:“与其嫁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郁郁一生,我宁可嫁给一个谈得来的人潇洒半生,在半生挥洒完我一生的快乐。” 这个女孩真正的让十皇子惊奇了,好奇特的女孩,好独特的思想,好独立的意识。她就像一本深奥的书,让人好想去了解她,好想去读懂她,在她并不出众的外表下,究竟有怎样一颗七巧玲珑心?让她嫁给自己,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想来他的后半生应该不会太无趣了。 “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嫁给贩夫走卒和那些老头的,我会亲自向你们的皇帝提亲。”十皇子顿了顿:“但我还是想得到你的感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毓敏并不是不喜欢十殿下这样的,毕竟年少风流,文武双全,玉树临风,哪家女儿不喜欢呢?只是毓敏并不相信一见钟情,毓敏认为,感情是要培养的,毓敏只相信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感情。一天的时间,对毓敏来说,谈喜不喜欢,还是太仓促了。” 听了这话,十皇子眼中又闪耀着希望:“那,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你会喜欢上我吗?” “也许,会吧。” “那,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看着温文尔雅的十皇子露出孩童般的神情,毓敏忍不住笑了:“只要你能说服那位宰相大人。” 宰相府的大门打开了,当前一人可不正是宰相吗?只见他面色阴沉,狠厉的目光扫向了江瑜敏:“毓敏,过来。” “是。”江瑜敏看了十皇子一眼,低了低头,走了过去。 “啪!”江瑜敏被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到在地,紧接着就听到宰相的咆哮声:“你,你这个孽畜!你还是我江家的小姐吗?你居然女扮男装出去玩?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单独待了大半天?你、你还有没有廉耻?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女儿家的清名你都不要了?前几天的事还不够让宰相府难堪的吗?不,你从小到大只会给宰相府带来难堪!可这次,你是做得越发过分了!你、你就这么自甘堕落?下贱,对,就是下贱!贱人!和你娘一样的贱!” 五夫人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默默扶起了江瑜敏,江毓敏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微微颤抖,可怜的女人! 江毓辉跑了出来,挡在江毓敏前面:“爹,是我带四妹出去的,也是我托十殿下送四妹回来的,是我考虑不周,爹就不要再责罚四妹了。” 十皇子也开口了:“宰相大人是对本王不满吗?令嫒无错,是本王对令嫒心存爱慕,所以强邀令嫒去溪边赏玩,现在才送令嫒回来,是本王的不是。可是宰相大人当着本王的面这样羞辱令嫒,是在羞辱本王吗?” 听到这话,宰相等一干人彻底石化,宰相像是不可致信一般的求证:“殿下刚刚说,对毓敏心存爱慕?” “是。本王刚才已经向毓敏提过想要迎娶她,正打算向宰相大人提亲,”十皇子的声音渐渐染上了愤怒的色彩:“可是本王没有想到,宰相大人却在自己家门口,给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大的难堪!这件事毓敏根本没有错,宰相大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宰相尴尬的张了张嘴:“十殿下,想要迎娶毓敏?” “是的,”十皇子向前一步,伸手抚上了江毓敏已经开始红肿的脸颊:“毓敏,也许她在别人眼中,不算什么,可在我眼中,她却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她的一切,”十皇子指了指心口:“我都刻在这里。宰相大人,如果你不能欣赏她,也请你给予她宽容,不要毁了她。” “呃,”宰相擦擦头上的汗珠:“十皇子的美意,外臣感激不尽。只是要和皇子联姻,是需要皇上指婚的。” “本王知道,本王自会去请皇上做主,不过本王希望,宰相大人能善待毓敏。” “十殿下请放心,毓敏怎么说都是外臣的女儿,外臣又怎会苛待她?” 十皇子暗哼一声:“那就最好了。明天本王想带毓敏出去逛逛,不知毓敏方不方便?” 看似是问毓敏,实则是问宰相。宰相干笑了两声:“能得皇子垂青,是毓敏的荣幸,只是着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毕竟我们毓敏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呢。” “哦?”十皇子眼珠转了转:“那就请江将军同去好了。” “这……” “宰相大人还有问题吗?” “呃,没有了,那外臣就祝殿下明日玩得愉快了。” “多谢宰相大人,那本王就告辞了。”走之前十皇子颇为担忧的看了看江毓敏脸上的伤,看到江毓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色后,才转身走了。 大堂上,宰相审视的盯着江毓敏,这个他从来没在意过的女儿。面黄肌瘦,这是最直接的结论,不知十殿下究竟看上了她什么呢?不过宰相总觉得他这个女儿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宰相回想起以前见江毓敏的情景,对了!以前江毓敏看见他总是低垂着头,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紧张得浑身都微微颤抖。可现在的她,虽然脸上的掌印让她看起来显得狼狈,但却丝毫不影响她高高的抬起她的头颅。这倔强的眼神,好陌生,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江毓敏的身上。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她么?之前十几年,都是在演戏吗?宰相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几位夫人和女儿对五夫人母女的多多刁难,是为了在相府生存下来,是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威胁,才演戏的吗?十几年的隐忍,就是为了今天吗?好光明正大的摆脱相府,再不受夫人小姐的威胁讽刺吗?而如今,十皇子将为了她去求皇上指婚,她的声名将一夕之间传遍京城,不管相府的大小主子们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再雪藏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权贵的关注。如果是这样,毓敏,你的心思可掩藏得太深了。不过,宰相瞄了一眼另一边的两个女儿,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才像是我的女儿啊,有这样的心智,就是进了宫,也不怕了。若是好好培养的话,必定能在后宫翻云覆雨。可惜啊,大好时光都错过去了,现在再培养,是不是有些来不及了?可若是让她嫁到邻国,皇上会不会对宰相府不放心呢?是啊,这是步好棋,她若是嫁到了邻国,公主在邻国也不至于太孤单,想来皇上是乐见其成的。同时,由于她成了邻国的王妃,皇上必定担心宰相一家的反应,怕他们亲近邻国,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关系更亲,为了拉拢宰相府,必定会与宰相府结亲。到时,毓淑和毓雪之中,总有一个会嫁入皇室,而且结亲的对象,很可能是太子。毕竟,除非皇上有易储之心,否则绝不会把可能的外援让给其他皇子。 在宰相审视江毓敏的时候,江毓敏也没闲着。她盯着宰相已经有些混沌的双眼,这个男人,她想,已经老了。不过,不是说老姜更辣吗?看着宰相眼里不时地闪过精光,江毓敏也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自己突然转变的原因,以及可能给他带来的价值。不错,自己和邻国皇子结亲是可以给宰相府带来利益的,甚至可以让宰相府出一个太子妃,但,江毓敏看了看一边的江毓淑和江毓雪,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她们能不能做稳这个位置而不给家里招灾,那就不好说了。 宰相审视了江毓敏半晌,冒出一句让大家都惊讶的话:“今天累了,去歇了吧,明天我会请夫子来给你上课,不出去玩的时候就呆在家里好好学习吧。” 第十章 宰相和两位公子走后,原本寂静的大厅就变得喧闹起来:“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前几天妄图勾引太子不成,现在又来勾引十皇子,真真是个狐狸精。” “是啊,也不知使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就这副脸蛋,居然还把那十皇子迷得晕头转向的,还要去向皇上请旨。” “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狐狸精的女儿,果然还是狐狸精啊。一天到晚就会勾引男人。” 看到五夫人苍白的脸,江毓敏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二姐,三姐,你们想不想做太子妃?” “你说什么?”江毓淑和江毓雪异口同声地问,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呵呵,”江毓敏轻笑了两声:“看来两位姐姐都对这个位置感兴趣啊。” 闻言,江毓淑和江毓雪互相瞪了一眼,没等她们开口,江毓敏接着说:“若是想我们江家出一位太子妃,你们最好祈祷我能顺利的嫁给十殿下,”抬手阻住她们不服的质问:“不要问我为什么,要问就去问我们的宰相大人吧,他可是看得比谁都通透。” “你是说,”江毓淑不相信地问:“你去勾引十殿下是爹爹授意的?那爹爹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震惊?” 勾引?看来她们就认定了勾引这个词了。江毓敏无奈的叹口气:“他以前没有授意过,但刚刚,在堂上,他授意了。” “你胡说,我怎么没看到?” 江毓敏好笑的瞟了一眼两个女人:“那两位姐姐认为,我们无比英明的宰相大人要给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他十几年来不闻不问的人请夫子,是为了什么呢?” “这……”堂中的众多女人面面相觑。 江毓敏不耐烦再跟她们纠缠:“各位姨娘和姐姐慢聊,毓敏先走一步了。” 先把五夫人送回住处,又安慰了五夫人几句,看着碧荷照顾五夫人睡下,江毓敏才慢悠悠的往自己的住处晃。才晃到屋外,就看见江毓辉在门口走来走去。 “二哥,你怎么来了?”江毓敏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江毓辉走进屋子:“脸上的伤还疼吗?二哥是给你送药来。看看,都肿了,快敷上吧。” 江毓敏转身认真地看着江毓辉:“二哥,今晚我们好好谈谈。” 江毓辉愣了一下:“嗯?毓敏想和二哥说什么?” “二哥,我本来是想自己写出来给你的,但是,”江毓敏顿了顿:“我、我那手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只好由我口述,委屈二哥做笔录了。” “哦?”江毓辉猜测:“你不是要给十皇子写情书吧?这、二哥代笔,不太好吧?不过你写完了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交给他,二哥倒是可以代劳。” “二哥!”江毓敏气结:“你想到哪去了?” “怎么,不是吗?”江毓辉奇怪:“那你要写什么?” 江毓敏长出一口气:“去二哥的书房吧,我这里没有文房四宝。” “等等,”江毓辉不容分说的拦住了江毓敏:“先把药涂上!” “可是,”江毓敏环视了一下屋子:“二哥可看见哪里有镜子吗?” 江毓辉不由得皱眉:“镜子放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做女孩子的?” 江毓敏苦笑了一下:“若是有镜子,我当然知道它在哪里。” “什么?”江毓辉嘴巴不自觉地张大:“你的房间连镜子都没有?” 江毓敏点点头:“所以,要烦劳二哥动手了。” “那伺候你的丫鬟呢?” 江毓敏苦笑了一下:“毓敏的情况二哥也是清楚的,哪里用的起丫鬟?娘亲带过来的一个贴身丫鬟,生下碧荷后就去世了,这相府的丫头,岂是我们母女使唤的动的?” “唉,可怜的妹妹。”江毓辉接过药膏:“放心吧,以后就不会了。” 药膏抹到火辣辣的脸上,江毓敏感到一阵舒服的清凉,难受的感觉消退了不少。看着眼前专注的为她抹药膏的男人,一种感动在心头弥漫,这才是哥哥啊。等感觉到泪意在眼中弥漫,江毓敏悚然一惊:自己这是怎么啦?这么容易感动,都不像那个冷心冷情的凉冰玉了。凉冰玉一辈子顺风顺水,父慈母爱,按理说应该对人间充满爱才对,但她却生性凉薄;江毓敏卑微而艰难的生存着,宰相对她不屑一顾,姐妹们对她冷嘲热讽,按理说她该愤世嫉俗才对,可她临死之前还在担心别人。而现在,自己变成了江毓敏,体会到了那些贵妇人,千金小姐的攻击力,心也变得柔软起来,果然以前的自己太任性了吗?以前轻易可以得到的温情却不加珍惜,现在难得一见的温情让她感动得几乎落泪。东西,果然只有失去了才能体会到可贵吗? 江毓辉轻轻拍拍她的脸:“好了。在想什么?” “在想,”江毓敏收拾好情绪,调皮的笑了笑:“在想,那个刁蛮的雪姬公主会不会成为我未来的二嫂呢?” “呃?”江毓辉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毓敏!开什么玩笑?” “怎么,二哥不喜欢吗?”江毓敏睁大无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江毓辉。 江毓辉想起了一路上他的悲惨生活,连连摇头:“那位公主那样的性子,会招人喜欢才怪了。” “这样啊,”江毓敏点点头:“可是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你诶,怎么办呢?” 江毓辉尴尬的咳了一声:“别瞎猜,公主的闺誉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 “人家哪有开玩笑?”江毓敏嘟囔了一声:“而且那位公主也不像是在乎闺誉的人。” “毓敏!”江毓辉沉下脸:“你要跟二哥说的就是这些?” “当然不是。”江毓敏赶紧否认:“二哥,今天毓敏要跟你探讨一下兵法。我们去二哥的书房吧。” “兵法?”江毓辉大感意外:“你懂兵法?” “略知一二。”江毓敏目光炯炯的看着江毓辉:“怎么?二哥不相信?连个机会也不给我?” 江毓辉本来想斥责江毓敏胡闹的,可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他应该相信他的妹妹,也许她真的有惊人之语。 江毓辉的书房别具特色,与一般的书房不同。房子正中有一张大大的桌子,堆满了泥土,层层叠叠,象征了高低起伏的地势。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好几张不同的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线条。书架上的书不多,书案上堆了几本公文,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茶几,两张椅子。整个房间没有多余的东西,所有摆设一览无余。 “二哥怎么不在书房放张软榻呢?累了也好歇歇。” 江毓辉不在意的笑笑:“本是行军打仗的人,哪那么容易累啊?” 听了此言,江毓敏不禁有些心疼,行军打仗,说得轻巧,这其中多少艰难,只有本人才能体会。在战场上,受伤甚至送命都是常事。可是对她这样好的二哥,她怎么忍心让他暴露在那种危险下?但她不能阻止他上战场,那就只有……让他变强,让他成为军神,让他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江毓敏把江毓辉拉到桌案前:“二哥,我要开始说了哦。” 江毓辉好笑的摇摇头,配合的执起纸笔:“说吧,二哥洗耳恭听。” 江毓敏在房中度起了方步,还一边摇头晃脑,那副可爱的样子差点把江毓辉逗笑,可听到江毓敏说的内容,江毓辉就笑不出来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背完了,江毓敏回头看看江毓辉,却见到一座雕像:“二哥,二哥?二哥!” “啊?”江毓辉回过神来,看着江毓敏:“这是你想的?” “怎么了,二哥?”江毓敏疑惑的看着江毓辉阴晴不定的脸:“有什么不对吗?” “噢,没什么,你想得很好。”江毓辉摸了摸妹妹的头:“你喜欢十殿下吗?” “目前还没有。” 抚摸着妹妹单薄的肩膀,江毓辉又问:“那十殿下向你提亲,你怎么看?” “很好呀。我对十殿下很有好感,我想将来会喜欢上他的,甚至是,爱上他。他会是个好丈夫的不是吗?二哥你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吗?” 握着肩膀的手猛然收紧,江毓敏忍不住叫出声来:“二哥,你怎么了?” 江毓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了手:“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江毓敏疑惑的看着他,想说什么,见他神色不对,最终还是没说:“那我去睡了。” 望着江毓敏的背影,江毓辉心中一阵烦闷。呆呆坐了良久,终于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仿佛耗尽了他的精力,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心中反复默念着一句话:毓敏,不要恨我。 第十一章 天刚亮,江毓敏就被吵起了床,她睁着迷糊的眼睛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不停唠叨的丫头:“你是谁?” “我叫,哦,奴婢叫元宵,四小姐。”只见那丫头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元宵?好有趣的名字。” “因为奴婢是元宵节生的,所以爹娘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哦。”江瑜敏爬起来,就着元宵端来的水盆洗了脸:“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哦不,奴婢是三个月前才进府的,以前一直在洗衣房,昨晚总管对奴婢说,让奴婢以后服侍四小姐。” “哦?”江毓敏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微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以前应该是个做粗活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嵌在小脸上,闪耀着天真的色彩,越发显得可爱:“自称奴婢不习惯吧?” “不,不,奴婢,奴婢没什么不习惯的。”小丫头惶恐地说:“奴婢,奴婢很习惯。” “习惯就怪了。”江毓敏笑了:“不习惯就不要称奴婢了,我没有把人培养成奴婢的嗜好。” “啊?”小丫头愣住了:“四小姐的意思是?” “以后就自称元宵吧,你也习惯,我听着也顺耳。” “是,谢谢四小姐。”小丫头把水盆放下:“四小姐今天穿什么衣服?” “穿什么衣服不都一样吗?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再说我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衣服。” “噢,是。”小丫头怯怯的答道:“这件好吗?” 江毓敏随意扫了一眼:“就这件吧。”看到元宵有些哆嗦的给自己换衣,江毓敏沉声问:“你怕我?” “啊?”小丫头明显的抖了一下:“没,元宵,元宵。。。” “我不喜欢听假话。”江毓敏自己扣上了衣衫:“为什么怕我?” 小丫头扭捏了一下:“总管、总管说,要尽心服侍小姐,服侍小姐不比以前在洗衣房洗衣服,不能惹主子生气,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可能会挨打,还可能会被赶出府去。” “哦?”江毓敏看了看元宵:“你害怕会被赶出府去吗?” “嗯。”元宵点头。 江毓敏坐下来,拿起梳子,递给元宵:“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还有娘亲和一个弟弟。” “你是要赚钱贴补家用吗?” “是的。娘亲有病,弟弟还小,都要用钱。” 真是经典的桥断。“你父亲呢?” 一阵沉默。 “是去世了?还是抛弃了你们?” 轻轻的抽噎声传来:“我们,是被爹爹赶出家门的,那时,娘亲还大着肚子。后来,就生下了弟弟。。。” “跟我说说,”江毓敏轻轻拉起元宵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在元宵断断续续又有些错乱的陈述中,江毓敏总算弄清楚了:元宵的爹原来是个私塾的教书先生,出身贫寒,所以一直无缘官场,算是,怀才不遇吧。那时,他和妻子王氏,生活虽贫寒,倒也恩爱。可惜好景不长,一个官家千金看中了他,把他弄进府当了教书先生,他倒真有几分实才,得到了官家的赏识。后来,就像戏剧中常演的那样,他不顾妻子肚中的骨肉,休弃了发妻,娶了那个官家千金。她随着母亲一路飘零,辗转到了京城。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提起父亲,元宵的小脸上是遮不住的恨意:“杜重华。” “那他的岳父叫什么?” “呃,元宵,不知道。” 江毓敏轻叹一口气:“恨你父亲吗?” “恨。” 不赞同的看了眼元宵,江毓敏摇摇头:“不要轻易说这个恨字,恨一个人很辛苦,若是以后,你发现自己恨错了人,那你会更辛苦。” 元宵不解:“恨错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不了解你父亲,不知道你父亲的岳家是谁,也就不知道他一贯的形式作风怎样,所以,我不能判断这件事的真相。在现在看来,有一半的可能是你父亲爱慕虚荣,想要飞黄腾达,另一半的可能,”江毓敏看着元宵:“是他被逼无奈,不如此无以保住你们母女的性命。” 梳子经由自由落体掉到了地上,元宵震惊的睁大眼睛:“会是这样吗?他是为了——保护我们?” “我不知道。”江毓敏看了一眼摔成两半的梳子,默默哀悼了一下:“我只是猜测。摔坏了梳子,待会自己去找总管领罚。” “啊?”元宵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梳子,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四小姐,元宵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求求四小姐了,您打我吧,不要把我交给总管啊。” 江毓敏摇摇头:“我是不会体罚下人的,这点小事,总管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吃完早饭后,总管大概会来叫我去上课,你是自己跟总管说,还是我来跟总管说?” 元宵低下了头:“元宵、元宵自己说。” “好。”江毓敏站了起来:“把早饭端进来吧。” “是,四小姐。” 看着桌上的早餐,江毓敏笑了:“今天菜色很不错啊。” 元宵唯唯诺诺地说:“总管昨天交待了厨房,要给四小姐好好补补。”“哦,”江毓敏坐下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待会挨完了罚,你去告诉五夫人,请她以后到我这来用餐。” “啊?”元宵刚抬起了头,又立即低了下去:“是。” 早餐就在沉默的气氛中过去。 吃完早餐没多久,总管就来了:“四小姐,夫子已经到了,老爷请您去书房。” “有劳总管了。”江毓敏颔首:“对了,总管,我以后想请娘亲和我一起吃饭,不知总管能不能向厨房交待一声?” “请四小姐放心,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多谢了。”江毓敏看了元宵一眼,向外走去。总管刚想跟出来,被元宵叫住了。江毓敏听到元宵结结巴巴的描述刚才的事,笑了一下,快步向书房走去。 在书房门口,江毓敏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江毓敏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桌案旁,他大概三十多岁,面容不见得如何出色,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好像春风扑面而来,带给人一阵暖意。 “这位,可是四小姐?” “是。夫子好,我是江毓敏。”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又很快消失:“四小姐,我是柳卉。” “柳先生好。先生就叫我毓敏吧。”说着,就要行拜师大礼。 “使不得,四小姐。”柳卉忙扶住江毓敏:“四小姐出身士族,柳卉仅是平民,不敢当四小姐一拜。” 江毓敏明白,这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虽然有科举,但也只能士族参加,平民学子只能做个教书先生,或者帐房,最好的做到总管,幕僚,也就到头了。柳卉虽然她没有见过,但几位哥哥姐姐都是他教过的,现在还教着小弟,所以对他的学问,江毓敏是相信的。 “即便贵为天子,对自己的先生也是要行拜师大礼的,何况江毓敏乎?先生又何必推辞?” “四小姐,这在相府从无先例。” 江毓敏甜甜的笑了:“那就让毓敏首开先例吧。”说完就拜了下去。 柳卉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受了这一礼。由于平民的身份,他几乎得不到他的贵族学生的尊重,不要说拜师大礼了,不高兴的时候,连先生也是不叫的,尤其是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少爷。所以这次他听到要教那个最愚钝、风评最差的四小姐,心里是满心不愿意的。可没想到,四小姐竟不若传闻那般,而是举止有礼,进退有度。他当下把那些不情愿的想法抛到了脑后,下定决心要把四小姐教成他最出色的学生。 柳卉搬过一摞书:“不知四小姐今天想学什么?是学一些经典还是要学女学?” 江毓敏摇摇头:“女学娘亲教过一些,而且我兴趣不在此。” “哦?”柳卉挑了挑眉:“那,我们就先学一些经典吧。” “等一下,先生。”江毓敏翻着那摞书:“先生,能不能先给我讲讲历史?” “历史?”柳卉惊奇极了,从没见过那个大家小姐要求学历史的:“四小姐怎么想到要学历史的?”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啊。” “呃。。。”柳卉彻底呆住了,喃喃道:“四小姐,可惜身为女儿身啊。” 江毓敏没听清楚:“先生,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四小姐,我们这就开始吧。” 经过柳卉的讲述,江毓敏了解到,这个时代也有夏商周,也有四书五经,不过最后由赵统一了天下。赵王朝经过了两百多年的统治,已是腐朽不堪,群雄并起,逐鹿中原,后来唐家军胜出,建立了后周王朝。可后周王朝也仅仅维持了一百多年,就被天日王朝所取代了。在后周末期,北方的濯耀王朝也开始强盛起来,时不时地侵犯边境,烧杀抢掠,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现在。 平心而论,柳卉讲得真的很好,江毓敏听了一上午都没有生厌,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只让他做个相府先生真是委屈他了。不过,江毓敏耸耸肩,这也不是她有能力改变的。现在,她该回去看看元宵了。 第十二章 抚摸着元宵脸上的伤痕,江毓敏轻问:“恨我吗?” 元宵摇摇头:“不恨。” “哦?”江毓敏凝视着元宵:“我讨厌假话,元宵。” “是真的!”元宵急急分辩道:“元宵真的不恨小姐,元宵只是,只是。。。” 看来早上的下马威收到一点效果了:“只是什么?” 元宵的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只是有些怨。” “哦?”江毓敏直直的盯了元宵半晌,直到元宵都快哭出来了,她才移开目光:“元宵,有进步,看来我早晨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是,元宵以后不会轻易去恨一个人了,因为如果恨错了人,会很难受。小姐是为了让元宵记住这点才教训元宵的吗?” “不是,”江毓敏摇摇头:“元宵,你知道我在这个家的处境吗?” “这,”元宵迟疑了一下:“听一起洗衣服的人说起过,不、不太好。” “不太好?”江毓敏自嘲的笑笑:“何止不太好,是非常不好!你服侍过我,而我可能要嫁到别国去,现在他们不敢动你,但我嫁人之后呢?你的老母幼弟都在这里,想来你也是不会跟我远嫁的,到时候他们现在积累的怨气就会全发泄在你身上。所以我不能对你好,不仅不能对你好,还要对你不好,并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样我走了之后才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你的日子才会好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让你到总管那领罚,并且顶着一脸的伤招摇过市,去看五夫人的原因。你明白吗?” 元宵突然跪下,泪流满面:“四小姐,你对元宵真是太好了,元宵,元宵不该怨您,元宵真是该死!” 江毓敏伸手拉起她:“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来,让我给你上点药。这药是昨天二哥给我的,涂上很快就不疼了。” 元宵捧着药,眼泪汪汪:“小姐怎么不早点告诉元宵?” 大棒加蜜糖效果才好呀,你就会记得蜜糖啦,蜜糖加大棒的话,岂不是对大棒比较印象深刻吗?江毓敏这么想着,嘴上却说:“相府里的人啊,都成了精,你的表情有一点不对劲,他们都会起疑,我怎么敢事先告诉你?万一你演砸了,这场苦头可就白吃啦。” “哦,”元宵点点头:“元宵知道了。” 正说着,下人来通报:“四小姐,十殿下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知道了,我就来。”江毓敏站起身:“好好擦药,累了就休息一下,知道吗?”看到元宵点了头,江毓敏放心的走了。 城外,江毓敏和十皇子一起徜徉在溪边,江毓辉临时有事没有跟来。 “毓敏,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十皇子满脸都是喜色。 “呃?”江毓敏也不禁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了:“什么事?” 十皇子眉飞色舞地说:“今天你们的陛下下了早朝后,我就去请婚了,希望你能和公主一起嫁过来,你们的陛下已经答应了,过两天就下旨。” “真的?”江毓敏的心也不由得雀跃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江毓敏那显得瘦弱的脸,却因为那双大眼睛里的熠熠神采而变得亮丽起来,好漂亮的眼睛!十皇子有些失神的想。江毓敏伸手在十皇子面前晃晃:“想什么哪?” “你的眼睛,好漂亮。”十皇子诚实的说。 “谢谢夸奖!”江毓敏毫不客气的说:“不过,本姑娘只有眼睛漂亮吗?” “嗯,”十皇子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前来说,是的。” “你!”江毓敏噘起嘴:“你不知道女孩子是要哄的吗?像你这样的,将来怎么追女孩?” “嗯?”十皇子靠近江毓敏,在她耳边低低笑道:“你要我将来去追几个女孩回来陪你么?” “好啊,”江毓敏坏坏的笑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保证你的后院比戏园子还热闹,每天戏码翻新,决不让你寂寞。” “呃,”十皇子作出一副怕怕的样子:“还是算了吧。有了你,我想就绝不会寂寞了。” “哈哈,”江毓敏心情大好:“本姑娘今天高兴,就让你免费欣赏一下本姑娘的歌喉吧。只可惜琵琶没带出来。” “没关系,你唱吧。”十皇子从怀中摸出一管箫:“我可以试着给你伴奏。” “你跟得上?”江毓敏怀疑的瞄着他。 十皇子潇洒一笑:“不妨试试。” 那一笑,江毓敏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还真是帅啊。如玉的容颜,配上自信满满的笑容,还有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还真是——祸水! 江毓敏深吸一口气: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当太阳不再上升的时候 当地球不再转动 当春夏秋冬不再变化 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 箫音一开始还不太与歌声合拍,但唱到第二次后,箫音已经和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了。一曲终了,二人相视而笑。 “没想到你的音乐功底这么好!”江毓敏感叹道。 “可不是?”十皇子戏谑的笑道:“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 “你呀,”江毓敏瞟了他一眼:“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个谦谦君子,熟了以后就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没办法,”十皇子丝毫不以为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会喜欢上你,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中还没数吗?” “好啊,你拐着弯子骂我是不是?”江毓敏脸色不善的问。 十皇子无辜的眨眨眼:“被你听出来啦?有这么明显吗?” “阿史那·追云!”一声大吼回荡在汩汩的溪流上方,惊起了数只小鸟,带着惊吓的眼注视着下方追逐嬉闹的两人。爱情的种子悄悄在两人心中生根了,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上书房,正发生着一件改变了两人一生的事。 皇帝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跪在下首的江毓辉,冰冷的目光昭示了他的不悦:“你说什么?” 江毓辉感到了龙座上那个男人的强大压迫力,顿了顿,才重复道:“臣是说不可以让臣的四妹嫁去濯耀。” “放肆!”皇帝手中的茶碗猛地向桌上一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朕知你兄妹情深,但朕难道就不爱公主吗?为了国家,公主都要去和亲,你的妹妹就不行吗?更何况,还是对方的皇子亲自来请婚的,也不辱没你那个妹妹吧?” “臣不敢!”江毓辉深深的磕下头去:“十殿下确实是个好丈夫。若是平常,臣非但不会阻止,还会由衷地为妹妹高兴。可是,”江毓辉抬起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请陛下看看这个!” 内侍把纸卷呈给皇上,皇上展开一看,是篇兵法,正是江毓敏背诵的那篇。皇上细细读了一下,先前的不快之色一扫而光,展颜道:“好,好啊!爱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臣惭愧!”江毓辉又俯下身去:“这篇兵法不是臣所做。” “哦?”皇帝惊讶的挑高了眉:“那是何人所做?” 江毓辉握了握拳:“正是臣的四妹。” 皇帝如鹰般的目光审视着江毓辉,江毓辉跪在地上,不敢稍动。半晌,才听见皇帝的声音:“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名?” “臣知道,臣万万不敢欺君,望陛下明察!” “你的四妹,”皇上哂了一口茶:“她的名声,朕也有所耳闻。说实话,当十皇子向朕请婚的时候,朕都几乎要怀疑是朕听错了。” “皇上!”江毓辉挺起身:“若四妹果真如此平凡,又怎能仅仅一天就让十皇子如此倾心?皇上,四妹有如此才华,不可放任她嫁到邻国啊。” 皇帝沉吟半晌:“明天,带你的四妹进宫,朕要见见她。” “什么?皇帝要见我?”江毓敏有些意外。 “是,毓敏,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上完早朝后我回来接你。” “哦,”毓敏好笑的猜测:“不会是皇上也听过我的名声,怕我嫁到邻国丢了天日的面子,要好好训导我一番吧?” 江毓辉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绕开话题:“毓敏,你可有进宫的衣服啊?” “没有诶。”江毓敏摇头:“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怎么会有什么宫装呢?” “我就知道。”江毓辉递过一个包裹:“明天穿这件吧。” 江毓敏喜滋滋的接过来,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宫装是什么样子的:“二哥想的真是周到。” “去试试看。” “好。”江毓敏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转身,面带忧色:“二哥,明天是不是要跪好多人啊?我都不熟悉宫廷礼仪诶。” “这样啊,”江毓辉想了想:“那我们就通宵补课吧。” 一声惨叫响彻寰宇:“不是吧?” 第十三章 皇帝静静的凝视着阶下的女子,她微垂着头,看起来很瘦弱,容颜也并不出色,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她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十皇子呢?就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真的能写出那样精辟的兵法来吗? 江毓敏跪在地上,感到皇上审视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不由暗暗咒骂这该死的皇权,要看也不是不可以,先让自己站起来行吗?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那让人欢喜雀跃的声音:“平身。” 江毓敏随着江毓辉站起来,就听见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是你的四妹?” 江毓辉恭敬的答道:“是,这就是臣的四妹,毓敏。” “哦?把头抬起来。” 江毓敏听话的抬起了头,顺便也打量了一下皇帝:当今皇帝应该快四十岁了,可眼前的这位,看起来也不过就三十岁,保养得可真好。和太子同样的剑眉,朗目,蜜色的肌肤,但与太子比起来,皇帝的身上已经褪去了年少轻狂的痕迹,代之以一股成熟的魅力。嗯,还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江毓敏不敢过多打量,随即垂下了眼眸,就听见皇上问道:“江爱卿交上来的这篇兵法,听说是你写的?” 江毓敏心中一惊,想不到皇上叫她来是问这件事。她抬头看了江毓辉一眼,却见江毓辉躲闪着不敢正视自己的眸光,心中顿时明了,这件事是她失算了。她只是不想让二哥在战场上阵亡、受伤,才告诉了二哥这篇兵法,却不想因为这篇兵法让二哥改变了主意,是啊,这样的才华怎能任它流失?恐怕自己是无法嫁到邻国去了。可偏偏皇上已经答应了十皇子,所谓君无戏言,一方面他们决不会让自己嫁过去,另一方面又要对濯耀有所交待,恐怕只有。。。想到这里,江毓敏冷汗渐渐湿了衣襟,二哥呀二哥,你要害死妹妹吗? 脑中正在飞速思考对策,江毓敏却也不敢对皇帝的问话置若罔闻:“回皇上,确是臣女口述。” “哦?想不到宰相府真是藏龙卧虎,养在深闺的小姐也能写出这样的兵法来。四小姐果然不凡啊,怪不得今个儿十皇子还跑来向朕请婚呢,朕想着你就和公主同日出阁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到时朕再送你一份大礼。” 江毓辉一听就急了:“皇上,毓敏如此才华,正可” “诶,”皇上挥挥手,打断了江毓辉:“那十皇子确是个好人选啊,你妹妹眼光不错啊。” 江毓敏看的暗暗摇头,二哥打仗是把好手,可要论这朝堂上的生存之道,二哥还是差得太远了,皇上的心思已经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么? “皇上,可否容臣女讲几句?” 皇上略感意外的看了看江毓敏:“准。” 江毓敏施了一礼:“多谢皇上。其实臣女的兵法共有十三篇,皇上手上拿的,不过是第一篇。” “哦?”皇上提起了几分精神,看着江毓敏:“那剩下的十二篇呢?” “目前臣女正在修改润色,按照这个进度,一年之内,臣女一定可以把十二篇都交出来。”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年?太久了。” 江毓敏虽是冷汗直冒,却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皇上认为,一年的时间不值吗?” “等一年倒是无妨,”皇上嘴角挂着玩味的微笑:“可朕怕耽误了女儿家的佳期呀。” “多谢皇上体谅!”江毓敏福了一福:“可用兵之道,容不得半点马虎,谬以毫厘,失之千里,臣女不敢有半分懈怠。再说此事最耗心血,若是赶得太急,只怕还不等完工,臣女就心血耗尽,命不久矣了。并非臣女贪生怕死,只是臣女真的想能凭借这部兵法为我天日王朝出份力。望皇上明察。” 书房中一阵沉默,皇上玩味的看着江毓敏,这个女孩不简单,她这是在暗示自己她看透了自己吗?是在隐晦的跟自己谈条件吗?而江毓辉则不明所以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觉得书房内气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皇上打破了这沉寂:“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朕你的第二篇兵法?” 江毓敏犹豫了一下,虽说拖时间对她有利,但也要让皇上有想头才行。再说,这深宫大院的,能不来还是不要来的好:“若皇上不忙的话,臣女就现在背给皇上。第三篇,就要等到下个月了。” “好!江爱卿,你来记录。” “是,皇上。” 看到江毓辉做好了准备,江毓敏吸了口气: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军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车战得车十乘以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故兵贵胜,不贵久。 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好!”皇上炯炯的目光盯着江毓敏:“很好!听说宰相府并没有给你请夫子,是谁教你读书写字的?” “回皇上,”江毓敏暗中皱了下眉:“是臣女的娘亲。” “那倒也真是个奇女子了。朕正好有几个小公主,不妨就交给你娘亲调教吧。传朕旨意” “皇上!”江毓敏急忙跪下:“公主是金枝玉叶,正该请名家大儒,怎好交给娘亲调教?” “无妨!”皇上竟似是下定了决心:“你不就是你娘亲教出来的吗?朕很满意。不仅是公主,朕还想将皇子也交给她呢,也好为我天日培养几个帅才。” “皇上!”江毓敏冷汗都快下来了,五夫人不过懂些女学而已,教公主已是太勉强,还教皇子?天啊,杀了她吧:“皇上,娘亲突然接受如此的重责大任,实在是太过勉强了,放眼朝野,恐怕也不会有人服气啊。” “不服气?好啊!”皇上仍是不肯罢休:“让不服气的人站出来,谁有把握将皇子公主教成你这样,能写出这样的兵书,朕即刻封他为太傅!” 江毓敏咬咬牙:“回皇上,娘亲并未教臣女行军打仗之事,是臣女看到二哥如此辛苦,心有不忍,这才矢志钻研行军之道,本来这本兵书是要请二哥指教的,娘亲对这一切并不知情,望皇上明察!” “哦?”皇上顿了一下:“这么说你是自学成才喽?” “臣女不敢如此自傲,”江毓敏深深俯下身:“是二哥教导有方。” 皇上并不肯就此放过她:“可你二哥也没能写出这样的兵书来啊?” “那是二哥整日忙于打仗,无暇去细想,而臣女整日无所事事,自然就想得多些了。”江毓敏说完,还不忘偷偷的瞪了江毓辉一眼。江毓辉正想说什么,看到妹妹瞪他,不明其故,只好又把嘴闭上了。 江毓敏动作虽做的隐蔽,可也没逃过天子的眼睛,他不禁觉得,这个女孩,嫁到邻国,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啊:“这样吧,明天你和你娘进宫来,朕召集当朝的几位将军,一起议议。毓辉啊,你也来。” 他还是不肯相信是吧?江毓敏觉得有些无力,却不能不答应:“臣女遵旨。” 江毓辉也俯身:“臣遵旨。” 皇帝挥挥手:“退下吧。” 走出上书房,江毓敏尤有余悸。明天,明天怎么办呢?叫些将军一起来议议,这是军事会议啊,自古后宫都不得干政,更何况是大臣的内眷。明天去吧,那就像一柄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随便那个大臣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参自己,况且宰相为官多年,想必也是结仇无数,不知多少人想拿这事开刀呢。要是不去吧,那又是皇帝亲自下的旨,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四妹!”江毓辉叫住了江毓敏:“你怎么了?心神不属的,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对啊,怎么忘记了这个罪魁祸首?江毓敏紧紧的盯住江毓辉,那眸子里饱含了不解、辛酸、无奈和失望等等情绪,看的江毓辉一阵心虚,调转了头,不敢看向自己的妹妹:“对不起,四妹,二哥” “好了,二哥,”江毓敏打断了他:“这是皇宫大内,我们回去再说。” 第十四章 江毓辉惴惴的看着江毓敏的脸色:“对不起,四妹,二哥不是有意要破坏你和十皇子的姻缘的,只是,只是。。。” “只是你更爱这个国家,为了她,我的一辈子根本不重要,哪怕是我的性命,也根本就不重要。相比于你对她的爱,你对我的爱,根本就微不足道。二哥,我知道,其实我不该怪你,你本来,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况且,爱国,本就是对的。毕竟国破了,家也就亡了,一切,也就完了。”说完,江毓敏略过江毓辉,直直的向前走去。 江毓辉急忙追了上来:“四妹,你能理解,二哥真高兴啊!二哥本来还担心你要哭鼻子呢,正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好呢。” 江毓敏停住了脚步:“是,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原谅!” “什么?”江毓辉愣住了。 江毓敏重复道:“是,我不能原谅。二哥,你是打仗的天才,却是政治的蠢才。你知道皇上今天安的是什么心思吗?” 江毓辉傻傻的问:“什么心思?” “他要我死,”江毓敏望着江毓辉的眼睛:“你知道吗?他要我死!” 江毓辉猛地摇头:“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你认为他会公然悔婚吗?”江毓敏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君无戏言,他怎么能够悔婚?就算他悔了婚,他又要怎么向濯耀交待?一个处理不当,两国就会再起纷争,烽火狼烟,血流成河,到时我就成了千古罪人!没有人会指责他,被人口诛笔伐的是我!留下千古骂名的是我!到时候死的,”江毓敏闭了闭眼:“也是我!” “什么?”江毓辉愣了一下,又回过神来:“可你不是说他不会悔婚吗?那你不是不用成为千古罪人了?也不用死了?” “二哥,你还真是——天真啊。”江毓敏摇摇头:“你都不会让我嫁去邻国了,更何况他?既然他不能悔婚,那就只有从我这边想办法了。而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让我暴病而亡,反正我在宰相府也是个不受宠的,宰相即便是看透了,也不会说破的,再让宰相家出个太子妃作为安抚,宰相就更不会说什么了。而你和娘亲再加上碧荷,是宰相府唯一关心我的人,你们能看得透他布的局吗?退一步讲,就算你看透了,你能采取什么行动?反了他吗?你会吗?你不会!大不了生几天闷气,还能怎样?而对于濯耀方面,大不了跟他们协商换个新娘,就算协商不成,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这样,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实在是上上之策。” 江毓辉完全呆住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明天,明天我们去求求皇上,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无奈的看了江毓辉一眼,江毓敏叹道:“明天,又何尝不是一个局?” 江毓辉的脑筋已经不会转了:“嗯?什么意思?” “明天,去还是不去?去,是干政,不去,是抗旨。” “啊?”江毓辉张大了嘴巴:“可是,是皇上叫你去的呀。” “是这样,现在皇上要用我,当然没事。可是,等皇上要收拾我,不,也许是收拾宰相的时候,这就是把柄。”江毓敏把眼光投向远方:“宰相为官多年,结仇必不会少,一旦皇上透露出这个意思,落井下石的人,必不会少!纵容家眷干政议政,这罪名,实在不小。这件事,后患无穷啊。” 江毓辉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 “不,”江毓敏摇摇头:“是我不好。是我失算了,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毓敏,你在怪我是吗?”江毓辉问完,随即自嘲的笑笑:“是啊,你是该怪我的,可是,”江毓辉猛地抓住江毓敏的手:“毓敏,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一定可以走出这个死局的,对不对?” 江毓敏怔怔的看着远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让我想想。” “那、那好吧。”江毓辉看了看前面:“前面就是你的住处了,二哥就不送你进去了。” 江毓敏点点头,走进院子,想了想,从自己屋里拿了个盒子出来,进了元宵的屋子。 元宵正在纳鞋底,见到江毓敏进来,忙站了起来:“四小姐。” 江毓敏接过鞋底:“元宵的手真是巧。” 元宵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四小姐过奖了。” 江毓敏拉住了元宵的手:“元宵,你帮我送件东西去给十殿下。” “啊?”元宵抬起了头,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是,四小姐。” 看着元宵把盒子装好,江毓敏加了一句:“从后门走。” 元宵诧异的抬头,刚想问什么,却又闭了嘴,点点头。 元宵来到后门,跟众侍卫打招呼:“各位大哥好。” 一个侍卫懒懒回道:“这不是元宵吗?怎么,要出去啊?” “是。”元宵怯怯的回道:“是四小姐派元宵去给十殿下送点东西。” “哦?”那侍卫挑了挑眉:“我都忘了,我们元宵已经不是洗衣房的小丫头了,现在是攀上了四小姐那根高枝了啊。自是不比从前了。” 元宵咬紧下唇:“这位大哥” “别,”那侍卫打断了她:“别叫我大哥,我可当不起。”元宵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什么,就往外走。 “慢着!”那侍卫拦住了她:“现在四小姐算是翻身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不敢惹她,可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我呸!她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狐狸精的女儿吗?也是个狐狸精!想走?行!从我跨下爬出去!”说着,就张开了双腿。 有个侍卫想劝他:“虽然你是六夫人的远方表哥,四小姐不会把你怎样,但还是收敛一点的好,毕竟四小姐怎么说也是主子啊。” “什么主子?”那侍卫嚣张的说:“小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公子才是这个府里的正经主子!” “可四小姐毕竟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不就是攀上了十殿下的高枝吗?可那是邻国的十殿下,她能有什么作为?还能管到我不成?”说完又向元宵喝道:“你钻不钻?” 元宵的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了,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四小姐!” 江毓敏扫了一眼那个侍卫:“这里谁是侍卫领班?” 一个侍卫站了出来:“是属下。” 江毓敏指了指那个侍卫:“你可是他的上司?” “回四小姐,是。” “那他污辱我和我的侍女的事,你可能处理?” “这。。。”那侍卫犹豫了一下:“回四小姐,他是六夫人的远方表哥。” “那又如何?”江毓敏的语气一下子凌厉起来:“别说六夫人了,就是大夫人的远房表哥,只要他还在这个府里做侍卫,就不能没有上下之分!主子是他想议论就议论的,想侮辱就侮辱的?” “四小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又不怕死的开口:“叫你四小姐是客气的,其实,这府里谁都知道,你不过是名义上的主子而已,凭什么跟我谈上下之分?” “哦?”江毓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笑了:“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吗?你不知道我今天去面君了吗?你不知道我明天还要去面君吗?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府里横着走都没有人管吗?现在我在这府里的分量,还要我细细说给你听吗?我若是去见宰相,你以为宰相会为了你这个微不足道的侍卫而与我为难吗?” “什么?”那侍卫呆住了:“你、去面君?” “唉,你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你的表妹怎么没给你透个信儿呢?”江毓敏摇摇头,转向侍卫领班:“我从此不要在府里见到他。如果你不敢做主,就去找总管,若是总管不敢管,就去找大夫人。若我下次再在府里见到他,”江毓敏仔细的看了眼侍卫领班,像是要把他的容貌记在心里:“我会直接去找宰相,你这侍卫领班也就不用干了。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不相信是要付出代价的。” 侍卫领班心中一凛:“是。”答得无比爽快,接着,就指挥两个人,把已经傻了的侍卫拖到总管那里去了。 江毓敏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向元宵,替她擦干了眼泪:“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后要是再有谁让你受委屈,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好了,早去早回。” 元宵感激地望着江毓敏:“是,四小姐。” 看着元宵出了门,江毓敏又来到五夫人的住处:“娘!” 五夫人停下手上的针线:“毓敏来啦?” “是啊,”江毓敏坐下:“碧荷呢?” “她在厨房烧水呢,”五夫人温柔的答道:“算算时候,也该回来了。怎么,找她有事?” 正说着,碧荷推门进来,看见江毓敏,连忙行礼:“四小姐。” “碧荷,”江毓敏拉起她:“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第十五章 碧荷提着个篮子向宰相府后门走去,篮子用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守门的侍卫看见碧荷:“哟,这不是碧荷吗?你的主子四小姐翻身了,这几天你可神气了啊。” “谁说不是呢?”碧荷娇笑道:“这几天啊,日子的确好过不少,过去几个姐姐妹妹的都客气多了,碧荷自从生下来,还没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呢。” “碧荷,”又一个侍卫插话道:“你这篮子里都是什么啊?”说着就要伸手接开布。 碧荷一把拍掉侍卫的手:“这可是四小姐要我送给十殿下的要紧东西,吩咐了谁都不能看,一定要亲手交到十殿下的手上,否则仔细我的脑袋呢!” 侍卫咋舌:“四小姐平日里看着柔顺,今天才知道原来也是个狠角儿啊,诶,今天不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吗?还送?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不知道,”碧荷摇摇头:“四小姐谁也没让看,放到篮子里的时候就是个上了锁的匣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说,小姐和十殿下感情好,你也要管?” “我哪敢啊?”那侍卫拍拍胸脯:“今天我可算是见识到四小姐的厉害了。” “好了,”侍卫领班打断了几人的讨论:“甭管是什么东西了,赶紧送去吧,主子的事,别多嘴。四小姐是好惹的吗?刚刚的教训,都忘了?” “哪能呢?”那侍卫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的,还从来没见过四小姐那样,吓了一跳啊。” “噢,对了,”碧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子:“四小姐说给各位大哥买酒喝。” 众侍卫一开始不敢拿,后来经不住碧荷劝,推让了一番,最后心满意足的收下了。 碧荷离开了宰相府,行色匆匆,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随后,离开了大路,抄近道直奔外宾馆,却在一条小胡同里被一个蒙面人堵住了。 碧荷吓得浑身发抖,哆嗦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这位大侠饶命,我、我只是个奴婢,我、我身上没有钱。” 那位所谓的大侠不耐烦地说:“谁要你的钱了?把篮子里的东西交出来。” “啊?”碧荷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却还是死死的抱住篮子:“这位大侠行行好,这是我家小姐送给我家未来姑爷的定情物,弄丢了小姐会要了我的命的,求求你了,不要拿走它!” “啰嗦!”蒙面人显然不想再和碧荷纠缠下去,干脆直接伸手去抢,碧荷拼命抱住,被那个人踢了一脚,摔在了地上,篮子也脱手了,还没等碧荷爬起来,那个蒙面人连同篮子就都不见了。 而此时,江毓敏也从后门溜了出来,一身男装,不过她并没有去找十皇子,而是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好像并没有目的地,又好像是要把京城都逛一遍一般。等到江毓敏回到宰相府,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不过这次,江毓敏没有从后门进去,而是站在宰相府的大门前,冷冷的扫了一眼宰相府门前的各种摊子,各色行人,轻蔑的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府。 刚走进自己的小院,就看到元宵满脸泪痕的扑过来:“四小姐,呜呜,四小姐,元宵没能完成你的吩咐,呜呜,东西被一个蒙面人抢走了,呜呜。。。” “什么?”江毓敏大惊:“东西被抢走了?那你呢?有没有受伤?” “没有。”元宵摇摇头:“可是东西没了。” “东西没了没关系,”江毓敏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了。” “四小姐。。。”元宵旧的眼泪还没干,新的眼泪又冒了上来,不过,这回是被感动的。。。 好说歹说才把元宵的眼泪劝住,让她去休息。江毓敏站在院子里,看向皇宫的方向,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与江毓敏的好心情不同,此时的御书房,正被低气压笼罩着。皇帝看着摆在桌上的两个匣子,正是江毓敏分别让元宵和碧荷送出去给十皇子的那两个。这时,匣子上的锁已被砸开,只见每个匣子里都躺着一封信。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江毓敏,你果然还是选择送信给十皇子吗?你想把兵书交给他,是吗?哼,什么修改润色,都是敷衍朕的。幸好朕早有准备,派人在宰相府门前守着,不然,岂不是给你得逞了?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叛国,那朕也就不必客气了,明天,是你进宫面圣之日,也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还要感谢你的这两封信哪,”皇帝冷冷的笑了笑:“正好做证据。对濯耀也有了交代,也省得朕再花费心思去布局了。” 看了看跪在下面的两个侍卫:“你们做得很好,起来吧。” “谢皇上。”一个侍卫跨前一步:“这全仗皇上的英明决策,属下等不敢居功。” “噢?”皇帝笑了笑:“说说经过。” “本来属下等看到一个丫头要送东西去十皇子处,却在门口被侍卫拦住,还闹了起来,最后还是江四小姐出来解了围,教训了那个侍卫,放那个丫头走了。当时属下就想都跟上去,可是想到皇上的吩咐,说是江四小姐乃诡计多端之人,她第一个派出去送信的,未必是真正去送信的,第二个可能才是真正的信差,属下想,这第一个丫头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说不定真是个引人耳目的。于是属下就一个人跟了上去,另一个人守在原地,果然,不一会儿,第二个丫头就出来了,这个丫头基本上没闹出什么动静,顺利地就出了府,属下忙跟了上去。果然,这个丫头一路鬼鬼祟祟的,抄近路直奔外宾馆,属下就在小巷子里把东西截了下来。” 皇帝龙心大悦的点点头:“嗯,好!赏!” 两个侍卫忙跪下谢恩:“谢皇上。” 皇帝拿起第一个匣子——也就是元宵送的那个匣子——里的那封信,信没封口,皇帝抽出信纸,只见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调虎离山,此之谓也。” “哈哈,”皇帝开心的笑出声来:“江毓敏啊江毓敏,你以为朕就这么好骗吗?如果你知道第二封信也在朕的手里,是不是还能这么笃定?真想看看你心慌意乱的表情啊。”皇帝顺手抽出了第二封信,才扫了一眼,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只见第二封信上同样是歪歪扭扭的八个字:“连环计者,此之谓也。” 下面的两个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皇帝刚刚还很开心,这会儿却是晴转多云,而且脸色越来越阴沉,不一会儿,竟已是风雨欲来之势。 就在此时,本该守在宰相府前门的一个侍卫通报求见,皇帝一听,顾不上发火,急切的宣他进来。 “皇上,江四小姐今天出府了。” “什么?”皇帝皱紧了眉头:“她去了哪里?” 侍卫的冷汗开始往下滴:“属下、属下不知道。” 你说什么?你不是守在门口吗?怎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属下守在前门,但是江小姐不是从前门出去的,属下只看到她从前门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江小姐仿佛知道有人在宰相府门前监视,进府前还冷冷的扫了属下一眼。” 皇帝把手中的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顿:“废物,一群废物!”三个侍卫冷汗直冒,但不敢挪动分毫,也不敢分辩半句。 书房中一阵沉默。好半晌,皇帝才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侍卫的汗滴落到了地上:“差不多酉时一刻。” 皇帝又问:“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离开宰相府后门的?” 两人颤颤的回答:“差不多是未时二刻。” “也就是说,”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有一时三刻,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你们不知道她的行踪?” “这。。。”众侍卫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吱声。 “哼,两个时辰啊,够逛半个京城的了。也足够把兵书交给十皇子了。” 侍卫们心下凄然,都道这次必定是完蛋大吉了。不料皇帝并没有发火,而是挥了挥手:“下去吧,好好守着,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另外,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江毓敏下午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些什么人。” 侍卫们虽感意外,但谁都不会傻到在这个关头发愣,一个个如蒙大赦般,很快就退出了上书房。 皇帝看着手上的信件,那十六个字仿佛化成了一张充满嘲讽的笑脸,笑他的失策,笑他的自负。皇帝不由得紧紧捏住了手中的信:“江毓敏,若说今天上午在上书房内是朕稍占上风,那这次无疑是你大获全胜,让朕吃了个哑巴亏。但是,我们之间还没完!明天,明天将会是我们的另一次交锋,我们不妨看看,到底谁胜谁负!朕就不信,朕赢不了你!” 而此时让皇帝恨得牙痒痒的江毓敏,正在叫苦连天的安抚着听说明天要去面圣而紧张的惴惴不安的五夫人,还被一起拉着练习礼仪,全不顾今天她逛了半个京城的疲累。唉,江毓敏无限哀怨的想着:皇宫,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第十六章 江毓敏和五夫人到达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和几位将军已经开始讨论战局了。皇帝依然是充满威严,镇定自若,一点都看不出来昨天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江毓辉也是神采奕奕,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来昨天他是那么沮丧,只是看到江毓敏进来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 见完了礼,一个老将军率先发难:“这几天老是听江副将说他的四妹怎么怎么厉害,如今一见,却也不过如此。大概那些难民,都比江小姐要丰满些吧?”说完还倚老卖老的撸了撸胡须。 “胡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江毓辉见他如此侮辱妹妹,忍不住心中气愤:“您是前辈,我敬重您,可前辈也该有前辈的风度。” 胡将军瞪起了眼睛:“你是说我没有前辈的风度?” 江毓辉正要说什么,被江毓敏拦下了。江毓敏轻轻福了一福:“家兄无礼,前辈莫怪。” 胡将军本来打算好好讽刺江毓敏一番,可江毓敏这样,他有一种使尽力气出拳头打人,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不自在的哼了一声:“罢了!下次注意!” 江毓敏早就想到今天的应对不会轻松,那些沙场老将怎么会买她一个小丫头的帐?要刁难那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急到对她的外表也表现出不屑。江毓敏看着那位老将军,暗自摇摇头,打蛇就要打七寸,如此沉不住气的乱咬一通,哪像一个统帅千兵万马的将军,简直像条见人就吠的疯狗。别说自己不过是瘦弱了些,就算自己是钟无艳又怎样?这里是上书房,不是选美会,他的攻击听着刺人,实际上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相反,只会让人觉得,他盛气凌人。 而皇帝正玩味的看着江毓敏,这个女子,昨天在宰相府门前整饬侍卫,表现了她的强硬;让自己上当,摸不清兵书在何处,从而不能动她,表现了她的睿智;而刚才的那一幕,则表现了她的隐忍。经过刚刚那一幕,相信书房里的听过她名声的将军都对她有所改观,甚至已经开始对她有好感了吧?好个厉害的女人。不过今天的情形,你又该如何对付呢?发表自己的观点,就是妄议朝政,早晚都是把柄;不说话,就是抗旨不尊,现下就会遭殃。你会怎么选择呢? 皇帝又看了看五夫人,这个女人从进来开始,浑身就不停的在微微抖动,全身僵硬,吸口气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听到胡将军讽刺江毓敏,顿时就红了眼圈,却又克制着不敢出声,听到江毓辉反驳,略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兮兮的瞄着胡将军的反应,看到江毓敏要开口,顿时就是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个女人居然会是她的娘亲?她居然是这个女人教出来的?还是说,这个女人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可是她这样演戏,又有什么意义?她的女儿已经锋芒毕露了,她何必还要藏拙呢?除非——她不是在演戏,而是本性如此!等等,江家的人都很狡猾,焉知这不是另一个计,让自己摸不清虚实?能教出这样的女儿的人,又岂会简单? 想到这里,皇帝弯了弯唇角:“江夫人。” 五夫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叫她,忙应道:“臣妇在。” “江夫人,你对现在的边疆形势怎么看?” 江毓敏上前一步:“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阻住了江毓敏:“朕是在问五夫人。” “这。。。”五夫人不安的低下了头:“皇上,臣妇不敢妄议朝政。” “但说无妨。” “皇、皇上,”五夫人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问她这个问题,求救般的看了江毓辉一眼,江毓辉正要开口,同样被皇帝制止了:“朕说过,朕是在问五夫人。” 眼看无人转圜,五夫人只得硬着头皮说:“现在濯耀的来使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公主也正要远嫁,两国结为了姻亲,也许,也许。。。” 皇帝沉声问道:“也许什么?” 看皇帝并无不悦的表示,五夫人战战兢兢的接着说:“也许,就不用打仗了。。。” 五夫人话音刚落,上书房内响起一片议论声,众将领纷纷交头接耳,江毓辉脸色变得铁青,偷偷的抬头打量着皇帝。江毓敏在心中哀叹一声,拼命忍住自己想要跳脚的冲动。 胡将军冷笑一声:“妇孺之见!皇上,您怎可把这等国家大事交给两个女人去评论?莫让这等浅见蒙蔽了您的双眼啊,皇上!” 皇帝不紧不慢的品了口茶,待书房里安静了下来,才又开口问道:“江毓敏,你怎么看?” “皇上!”胡将军再次进谏道:“皇上不可拿国家大事当作儿戏,更不可把希望寄托于妇人之手啊。” “诶,胡将军听听无妨,”皇帝挥了挥手:“江毓敏,朕对江夫人的答案很不满意,你要是再答不好,朕可要治罪了。” 闻言,五夫人紧张的绞着手中的丝帕,焦急地看着江毓敏。江毓敏微微一笑:“皇上,国家大事,臣女不懂,也不是臣女该置喙的。不过,臣女这里倒是有个有趣的故事,各位大人们商量国事也累了,不如就让臣女讲个故事让大家放松放松如何?” 讲故事?皇帝愕然,没想到她会想到这样一招。她是要让人从她的故事里自行体悟道理吗?的确,这样既不算抗旨,又不算干政。江毓敏,的确聪明,皇帝眼中充盈了笑意,你到底还会给朕多少意外呢? “胡闹!”胡将军率先训斥道:“你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上书房!你当是你家后院吗?容得你在这胡搅蛮缠?” 江毓敏看看皇帝,发现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想看自己出丑吗?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谁着急:“胡将军教训的是,是江毓敏不知礼了,那就请各位大人继续讨论吧,江毓敏不打扰各位了。” 皇帝的笑挂不住了,狠狠地瞪了胡将军一眼:“你只管说来,哪个还敢多嘴,朕决不轻饶!” 胡将军被皇帝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言,只好把闷气发在江毓敏身上,江毓敏感到身体都快被他瞪穿了,不由得暗暗庆幸,眼光是无形的。 “皇上,各位大人。”江毓敏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两个国家,一个叫汉,一个叫匈奴。汉朝数十年积弱,常常被凶悍的匈奴入侵。通常,匈奴都是杀入城池,烧杀抢掠一番后,扬长而去,匈奴的大单于,啊,就是皇帝,还曾给汉朝的开国皇后,当时的皇太后写了一封信,说他要巡游边城,招皇太后前去作陪,言语猥亵下流,侮辱之意甚重。当时汉朝百废待兴,连给天子驾车的马都找不到一样颜色的,根本没有实力与匈奴抗衡,皇太后敢怒不敢言,只得回信婉辞,说自己年老色衰,已不足以侍奉大单于,特送去美女数十名,珍宝不计其数,祝大单于巡游愉快等等。” “什么?”江毓辉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青了:“这简直就是有辱国体!为什么不跟他们打仗?” “打,不是没打过,汉朝的开国皇帝都差点死在对匈奴的战场上,若不是匈奴大单于放他一码,只怕连全尸都找不回来。再说,打仗最烧银子,汉朝国库里空空如也,拿什么去填饱士兵的肚子?”江毓敏叹道:“谁不想扬眉吐气?但是打不赢,奈何?” 皇帝脸色凝重,这汉与匈奴,不正好像是天日与濯耀吗?“后来呢?” “后来汉文帝即位,励精图治,汉朝的经济开始复苏,到了汉景帝,国库已堪一战,可此时汉朝又发生了内乱,平定内乱之后,汉朝又元气大伤。匈奴派使臣来要求汉朝派遣公主和亲,汉景帝无奈之下,只好让自己的女儿南宫公主远嫁匈奴,以换来边境二十年的太平。” 皇帝目光炯炯的盯着江毓敏:“然后呢?” “二十年后,汉景帝已经去世,此时的皇帝,正是南宫公主的同母胞弟,汉武帝刘彻。此时的汉朝,经过文景两代皇帝,再非昔日那个羸弱的汉朝。国库丰盈,以至于穿铜钱的绳子都烂了,粮仓里新米压着陈米,再加上内乱之后,汉朝内部的不稳定因素虽然还存在,却已大大降低。此时,已可对匈奴一战,但是,要想赢匈奴,汉武帝还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将领!”江毓敏直视着皇帝:“可以打胜仗的将领!这时,一个人进入了汉武帝的视线,那就是平阳公主家的马奴,后来的大司马大将军,国舅和驸马,长平侯卫青。” “马奴?” “正是!汉武帝一朝的最大特点,或者说最大优点,就是任人唯贤,英雄不问出身。” 皇帝喃喃的重复道:“英雄不问出身?” “胡闹!”胡将军气的胡子直抖:“下贱的马奴,又没有受过正统的教育,怎么可能封侯拜将,你简直是在瞎扯!” 江毓敏平静的看着胡将军:“胡将军,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算没有学过,也可以做到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这种人,我们称之为——天才!” “你!”胡将军指着江毓敏,不住地摇头:“胡闹,简直胡闹!” 而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江毓敏:莫非,你也是天才? 正在此时,御书房外的小太监进来通报:“禀皇上,太子求见。” 太子?江毓敏感到五夫人紧张地握住了自己的手,知道她的担心,朝她安慰的笑笑。太子,终于要见面了吗? 第十七章 江毓敏打量了太子几眼,的确是个吸引人的男人,玉树临风,年少风流,怪不得引得江家的几个女儿都把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 “澈儿来得正好,一起听听吧。”皇帝又转向江毓敏:“你继续。” 没在乎太子惊异的目光,江毓敏行了个礼,继续说道:“皇帝第一次启用卫青是在平定东欧的战役里。当时,闽越国进犯东欧国,东欧国向汉朝求助,汉武帝当时。。。”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正午,可是书房里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太监总管不敢打扰了皇帝的兴致,只好一边吩咐把饭菜都热着,只等皇帝什么时候想起来好吃;一边站在皇帝身后对着江毓敏使眼色。江毓敏会意,点了点头:“。。。这是继马浥之围后,汉朝对匈奴采取的第一次主动的军事行动。汉武帝任命了四位上将军,分别率骑兵一万,寻找匈奴的兵力,自行掌握战机。就这样,卫青作为代车骑将军,率骑兵一万,出上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呃?书房里静默了三秒,突然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就这样?” “这就算结束了?” “怎么不接着讲了?” 。。。。。。 皇帝也不悦的皱起眉:“且听下回分解?你还真能吊人胃口啊。” 江毓敏委屈的说:“不是毓敏故意要调大家的胃口,实在是毓敏自己的胃口早就被吊起来了。” “噢?”皇帝这才感到肚子饿了:“都这个时辰了?” “是啊,”太监总管忙上前一步:“皇上,是否传膳?” 皇帝挥挥手:“传膳!把各位大人的一起备了。” 各位将军忙谢恩,江毓敏上前一步道:“皇上听臣女唠叨了一上午,想必还有不少公务没有处理,臣女就不打扰了。” “何必急着走呢?”皇帝阻拦道:“这样不是显得朕太刻薄了吗?连一顿饭也舍不得。不过你顾虑得也对,让你跟一群武将一起用膳的确不妥,这样吧,澈儿,你带江小姐和江夫人去皇后那儿,让皇后代朕好好招待他们。” “是,父皇。”太子转过身,看着江毓敏的眼神是极其复杂的:“江小姐,江夫人,请。” “不敢当,”江毓敏退后一步:“太子先请。” 太子点了点头,率先向前走去。 出了上书房,太子对身边随侍的小太监说:“喜福,你先带江夫人去母后那儿,本宫还有几句话要问江小姐。” “是。”喜福躬身:“江夫人请。” 五夫人担心的看着江毓敏,江毓敏回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五夫人才跟着喜福惴惴不安的走了。 “江小姐,”太子站在江毓敏面前:“听说濯耀的十皇子向你提亲了?” “回太子,”江毓敏恭恭敬敬的说:“确有其事。”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臣女的二哥回来后,带臣女出去逛街,在街上遇见了十皇子和雪姬公主。” “逛街?”太子冷笑一声:“你一个大家闺秀,跑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江毓敏平静依然:“太子教训的是。” “你!”太子被江毓敏的平静激怒了,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对江毓敏根本不起作用:“你简直不知羞耻!” 太子希望看到江毓敏平静的表情破裂,可他失望了,江毓敏的表情一丝变化也没有:“太子要与臣女所说的就是这些吗?若是这样的话,臣女的父亲已经教训过臣女了。太子若无事的话,臣女,啊!” 太子看到四下无人,一把将江毓敏按在了墙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告诉本宫,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江毓敏眨了眨眼,虽然眼下的情形很狼狈,可并没有使江毓敏慌乱起来:“臣女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好,好!”太子气结:“跟本宫装糊涂是吗?那本宫就跟你说清楚。你先前在京城的名声本宫也听过,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而十几天前本宫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反应也的确如外界所传那般,甚至几天前,本宫还听到了你自杀的消息。可是你现在,却能在父皇的上书房侃侃而谈,神情自若,再不见一丝当日的局促。而且,本宫听说,一天,你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使十皇子下决心向你求亲,十皇子看似随和,实际上可以说是眼高于顶,你还真是不简单。告诉本宫,”太子探究的看着江毓敏的眼睛:“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呵呵,”江毓敏轻轻的笑了:“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哪个都是真正的我,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人死过一次后,总该有些改变才对。毓敏今天这样,还要多谢太子殿下的恩赐。” “你在讽刺本宫吗?”太子又在手上加了几分力。 江毓敏微皱了皱眉:“太子殿下多虑了。当日毓敏自杀,太子殿下都没有半分心软,如今毓敏怎样,又与太子殿下何关呢?” “你是在怨本宫没有去看你?”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江毓敏一眼:“这么说,你是故意用十皇子来激怒本宫,想引起本宫的注意是吗?” 呃。。。江毓敏满头黑线的想,自己的话,难道听起来这么像怨妇吗?或者是这个太子优越感太强了?这样可不好:“太子殿下,毓敏好像听到有人来了。” “什么?”太子一惊松手,江毓敏趁势脱身,整了整身上的衣着:“太子殿下,还是莫要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你骗我?”太子紧紧盯着江毓敏。 江毓敏笑了笑:“毓敏只是说好像,并没说确定啊。再说太子殿下刚刚那么用力,毓敏一时喘不过气来,出现幻听也是可能的啊。” “你!”太子气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早晚有一天,本宫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江毓敏听了,并没多说什么:“太子殿下,请!” 江毓敏跨进凤仪宫的时候,皇后正在和五夫人拉家常。江毓敏看到皇后之后,在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应该也快四十了吧?可看皇后,若不是眼角有细微的皱纹,显示出她已经不年轻了,江毓敏真要以为皇后还不到三十岁。皇后穿着大红的袍服,上面绣着富贵的牡丹,正襟危坐,虽是脸上带笑,却仍是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皇家的威严。 皇后看见了江毓敏,笑着对五夫人说:“看看,宝贝女儿这不是来了吗?也省得在我这还心神不定的。” 五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来:“毓敏,还不快见过皇后娘娘?” 江毓敏暗暗叫苦,又要跪了,这该死的皇权:“臣女江毓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皇后倒是显得很亲切:“看孩子瘦的!以前吃了不少苦吧?真真叫人心疼呢。” 江毓敏恭敬地说:“谢娘娘关心,倒是臣女早该来向娘娘请安的。” “就是。”皇后拉起江毓敏的手:“你呀,是该常常进宫来看看本宫的。刚刚本宫还和你娘聊起你呢,听说濯耀的十皇子为了你去向皇上请婚了,而皇上也答应了?” 江毓敏低垂着头,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回娘娘,是。” “别这么拘谨,”皇后笑道:“本宫听说,你在皇上那还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怎么到了本宫这儿,就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了?莫非是不屑与本宫说吗?”说到后来,语气已渐严厉。 “皇后娘娘多虑了,”江毓敏连忙请罪:“臣女只是初见娘娘,心中忐忑,却不知娘娘如此平易近人。臣女刚刚是在想一首赋,大概也只有这首赋才配得上娘娘的高贵典雅,文采风流。” “噢?”皇后眼中闪过几分趣味:“说来听听。” 江毓敏暗暗松了口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屋中静默三秒,还是皇后先回过神来:“毓敏果然好文采,莫怪令十皇子一见倾心哪,若本宫是男儿,也是必定要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唉,看来是我们澈儿没福了,江夫人,你好福气啊。” 五夫人诚惶诚恐的回道:“太子国之储君,年纪轻轻就如此能干,娘娘才真是好福气啊。” “呵呵,”皇后轻笑了几声,眼光投向太子,却发现太子正定定的看着江毓敏,那眼光很复杂,有恼怒,有遗憾,有惊奇,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情绪,皇后却也从中发现了那不容忽视的光彩,那光彩,像是,像是。。。顿时,皇后心下一惊。 皇后转过头,仔细看了看江毓敏,笑道:“哎呀,看我这记性,都忘了孩子还饿着呢,莲月啊,传膳。” 第十八章 一顿饭用的诡异无比。五夫人自不必说,用的是战战兢兢,吃的东西少得可怜,江毓敏早猜到她会这样,也就不奇怪了。令江毓敏奇怪的是太子和皇后的表现。 席间,太子闷头吃饭,只是偶然皇后提问到他的时候,才抬起头来应两声。可要说他专心吃饭吧,却也不像,因为有一次他夹了个辣椒就往嘴里放,结果刚吃进去就吐了出来,辣的直喝凉水。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夹的是什么,他所做的,仅仅是把东西放到嘴里而已。皇后也是古怪,一顿饭基本上没吃什么,总是用十分复杂和探究的眼神看着江毓敏,弄得一向自信坦荡的江毓敏心里也不禁有些惴惴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才惹来皇后如此奇怪和频繁的“关注”。桌上摆的虽是美味佳肴,但如此奇怪的氛围,也足以让人食不知味了。 终于吃完了这顿难过的饭,江毓敏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谁知太子突然说:“母后,江小姐大概还没有游过御花园,儿臣陪她去可好?” 什么?这怎么行?江毓敏连忙站起来:“娘娘,太子殿下政务繁忙,臣女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怎么好麻烦太子殿下呢?” 皇后颔首:“说的也是,正好本宫也想去御花园散散步,你们就陪本宫一起去吧。澈儿,师傅的功课都做完了?父皇交待的事也办好了?” “是啊,”太子忙应道:“都做好了。母后要逛御花园,就让儿臣陪同吧。” “呵呵,”皇后笑道:“澈儿还怕母后会迷路不成?” 太子也笑了:“儿臣平常公务繁忙,也没能好好陪陪母后,今个儿好不容易得了空,就惦念着来母后跟前尽孝来了,难不成母后还要拒绝儿臣吗?这可不叫儿臣伤心?” 皇后笑着摇摇头:“你呀!” 江毓敏忙上前一步:“臣女不敢打扰太子和娘娘共叙天伦,这就告辞了。” 皇后刚要点头,却被太子抢先了:“怎么,江小姐急着要走,可是不愿意与本宫一起逛御花园吗?” 太子这是怎么了?江毓敏心下不解,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太子殿下难得有空陪陪皇后娘娘,臣女又怎能如此不知趣?”江毓敏笑笑:“臣女祝娘娘和太子殿下玩得愉快。” 呃,太子顿时语塞,没想到江毓敏用自己的话来堵了自己。皇后看了太子一眼:“难得毓敏有这份心了,那本宫就领了你这份情。莲月啊,你送送江小姐和江夫人。” “是,娘娘。” 太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江毓敏和五夫人拜别了皇后,走了出去。皇后细细的观察着太子的神情,见太子如此,心中更加沉重了。 皇后挥退了下人:“澈儿,她是濯耀十皇子未来的王妃,你可知道?” 太子一怔:“儿臣知道。母后,儿臣知道您担心什么,儿臣可以保证,您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儿臣不否认对她有兴趣,可这只是因为今日的她与儿臣那日所见大不相同,儿臣感到有些好奇而已。母后,儿臣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就她那副容貌,您还担心儿臣看上她吗?” 皇后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你见过的美女是很多,江家其余的两个丫头就都是好相貌,可是,你见过这样的才女吗?出口成章,倚马千言,文采斐然,你确定你不会看上她?” “母后请放心,”太子坦然的看着皇后:“儿臣见过的才女也不少,个个都比她漂亮,儿臣又岂会放着鲜花不要,而专注于一根小草?就算她有才又怎样?德言容工,她有哪个?”说到这里太子的怒气渐渐上涌:“她还喜欢女扮男装去逛街!如此不知廉耻,抛头露面,她算哪门子大家闺秀?连平民女子都比她自爱!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勾住了十皇子!明明前几天才为一个男人自杀过,过几天就去勾引另一个男人!如此的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这样的人,值得儿臣看上吗?” 皇后叹了口气:“母后就怕你喜欢上她而不自知啊。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你虽是太子,可你的几个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豫王,齐王,可都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哪。还有,你那风流的性子也该收一收了,居然引得相府小姐为你自杀,幸而这是个不受宠的,不然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母后放心。”太子肃容道:“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儿臣只是不甘心,当日竟被她耍了。难道我堂堂的太子还不值得她表演一个节目吗?” 皇后无奈的摇摇头:“你啊,还是孩子脾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费心?” “是,儿臣必当谨记母后教诲。”太子表面恭敬的答着,在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江毓敏,我们走着瞧! 江毓敏打了个寒颤,疑惑的抬头看看天,明明是个艳阳天,怎么会突然感到这么冷呢? 快到宫门的时候,江毓敏停下步子:“多谢莲月姑姑,毓敏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说着拔下头上的金钗:“一点小意思,还请姑姑笑纳。” 莲月推让了一下,也就收下了:“江小姐,前面就是宫门了,那莲月就不送了。” “多谢姑姑。”江毓敏道完谢,就拉着五夫人走了。 马车里,五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毓敏从车座底下拖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找出男装换上,接着,吩咐车夫把五夫人送回宰相府后,就跳下了马车。五夫人连忙掀起车帘:“毓敏,你要去哪里?” 江毓敏挥挥手:“娘,我回去再跟你说。”说着就跑远了。 江毓敏来到一座茶楼,这是在昨天她闲逛京城的时候发现的,若不是当时她想让人摸不清她的行踪,也许就直接进来找老板谈谈了。 这座茶楼装修得还不错,环境也清幽,但是地段不是很好,建的地方远离闹市,所以也没什么生意。江毓敏走了进去,只见店小二趴在桌上睡觉,诺大的店里就看不到别的人了。 江毓敏走上前,推醒了店小二,店小二揉了揉眼睛,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哎哟,客官要喝什么茶?” 江毓敏皱了皱眉:“我要见你们老板。” “老板?”店小二睁大了眼睛:“老板不在店里。” 不在?想想也是,要是在的话,店小二敢睡觉?“那你们这管事的呢?” 店小二疑惑的看了看江毓敏:“客官你等等,我给你叫去啊。” 江毓敏坐了下来:不知这家店的老板会是什么样的人?对这家店好像很不重视啊,是生性淡薄,不谙商道,还是开的店太多,管不过来? 不一会儿,店小二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走了过来。那人上下打量着江毓敏:“不知这位公子要见老板有什么事?” 江毓敏淡淡一笑,开门见山:“在下想知道,这家店出不出售,若是出售的话,价钱如何?”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了神:“这件事在下就可以做主,这家店是老爷留下来的,不管它经营的多差,少爷都不会把他卖掉的。” “这样啊,”江毓敏点点头:“你家少爷是做什么的?” 呃?那人又愣了一下:“我家少爷是读书人。” “读书人?是士族?” 那人摇摇头:“是平民。士族哪会来经营这种小本买卖?士族一向看不起商人的,即便经商,那也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江毓敏觉得奇怪:“可他既然不是士族,就没法参加科举,也就不能做官,顶多做个幕僚,为什么选择读书而不选择经营好这间茶楼呢?” 那人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有劝过少爷,可少爷,唉,一门心思都扑在读书上,实在不是经商的料啊,在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这样下去,老爷留下的产业。。。” 江毓敏想了想:“这样吧,我租下你们的茶馆,每月交给你们租金,茶楼仍是归你们所有,可好?”“这个,”那人迟疑了一下:“我还要回去问问少爷,才能给你答复。” “这样也好,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能做出决定?” 那人想了想:“明天吧。” “那好,在下明天再来。”江毓敏站了起来:“如果租的话,不知租金会定在多少?也好让在下心中有数。” 那人迟疑了一下:“这个,在下还要核算核算。” “那好吧,在下就不打扰了。啊,对了,在下这里有一个上联,可否请贵上对一下下联?” 那人又愣了一下,看来是被江毓敏转换话题的速度给吓着了:“公子请说。” 江毓敏笑了笑,喜欢读书?听了这对联,还怕你一口拒绝?这对子可是连苏东坡都对不上来呢。想必那位公子是非要和自己见上一面不可了:“上联是: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请转告贵上。啊,在下告辞了。” 走出了茶楼,江毓敏想到自己昨天就没有去上课,若是今天再不去,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决定回宰相府。可她没想到,在一个转角处,迎面一股青烟,让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十九章 这是哪里?江毓敏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是漆黑一片。她动了动,感到自己是被绑住了,眼上也被蒙上了黑布。 一瞬的慌乱之后,江毓敏迅速冷静下来,她继续躺在原地不动,心中却在暗暗寻思:绑架,要么是与她有仇,想借机出出气;要么是打算勒索,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若说是有仇,可原来的江毓敏性格懦弱,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应该是不至于跟人结仇吧?那么就是自己来了之后的事喽?自己接触的人只有相府和皇宫的人,再加上刚刚在茶楼的那个管事的。江毓敏自认和管事绝对没有结仇,那很可能是相府和皇宫的人喽?江毓敏暗暗头大,会是谁呢?毕竟可能这么做的人太多了。皇帝,皇后,太子,宰相府中的那群夫人小姐,还有那个被她赶出去的侍卫,都是嫌疑人。 若说是打算勒索,那选中她,又是无心还是有心?是只打算勒索几个钱财还是带有政治的目的?是纯属偶然还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复杂啊!看来光是自己在这想是想不出结果了,必须要跟他们接触才行。 想到这,江毓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坐了起来。可出乎她的意料,竟没有人前来。江毓敏想了想,他们没有堵住自己的嘴,就是不怕自己呼救,却也给自己提供了方便,只要他们有人在监视自己,就有机会。 “皇上啊,臣女真是对不起你。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若臣女今晚没有能回去,恐怕天日就要大祸临头了。” 江毓敏想:若你是无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趁自己还不知道你是谁,赶紧放了自己,若你是有心人,不甘心就这么放了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吧?怕就怕,根本没有人在监视自己,那就麻烦了,自己得想办法割断绳子,自己逃出去。 果然,不一会儿,江毓敏就听到了脚步声。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响起:“你刚刚说什么?” 江毓敏焦急地说:“兵书啊!” “兵书?”那人的声音急切了起来:“兵书怎么了?” 如此迫切?难道是他?可是,自己万一猜错了呢?万一是他身边的奸细呢?可不能把宝全压上:“是这样的,我给过十皇子一个锦囊,里面写了一个地址,那里藏着一部兵书的下半部。不过我给他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只告诉他,世事难料,万一我死了,或者失踪了,他才能打开那个锦囊,那里面就是我想对他说的话。如果我今天没有回去的话,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说什么?该死!”那人咒骂道,急急忙忙地走了。 该死?看来是十皇子的敌对面啊,难道,真的是他? 过了不一会儿,那人又回来了:“只要你说出那部兵书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江毓敏好笑的摇摇头:“看来你的主子也对那部兵书感兴趣啊。只怕我说了出来,立时就死无葬身之地。” “你!”那人顿了一下:“不错,主子是对那部兵书感兴趣,但主子说话算话。你若是执意不说,可是自讨苦吃,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说!” 江毓敏想了想:“好,我告诉你。下半部在西门大街亨通赌场的4号贵宾间里,而上半部,在祥荣当铺里。” 那人愣了一下:“你可真会找地方!虽然要比一般的地方多费些手脚,可也难不到我们。” “哦?”江毓敏耸耸肩:“那我就不留阁下了。” 那人忿忿的瞪了江毓敏一眼,就出去了。而江毓敏,则惬意的靠在墙上,盘算着下面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气呼呼的冲了进来:“江毓敏!” “到!”若不是江毓敏手被绑着,只怕她还会举起手来做一个标准的报到姿势。 “你居然骗我?!”那人显然气得不轻。 “哦,没有吗?”江毓敏歪着头想了想:“哦,是我记错了。上半部在宰相府爹爹的书房里,是我去上课的时候偷藏的,下半部嘛,就在凤仪宫的餐桌底下,是我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的时候偷藏的。” “胡说!”那人显然不信:“你藏在凤仪宫,十皇子怎么拿得到?” “咦?”江毓敏惊奇的说:“你不知道十皇子是个顶尖高手吗?进出凤仪宫而已,有什么难的?” 那人想了想,又说:“可是你与十皇子见面最近也是昨天,你是今天才进的凤仪宫,你怎么能把下半部藏在凤仪宫?” “怎么不能?你不知道我料事如神吗?”江毓敏轻笑道:“要我把推理的过程说给你听听吗?” 那人傻傻的点头,看到江毓敏没反应才想到,她看不见:“你说。” “很简单。皇上今天招我和各位将军入宫必是要讨论边疆的局势,而我知道,我的那个故事,就是讲一天也讲不完,而且越到后面就越精彩,一定会吸引住他们,拖到中午根本不稀奇。我是个女人,难不成与各位将军一起用膳吗?当然不能。那么,你说,皇宫中能够招待我的人,舍皇后其谁?” “这。。。”那人迟疑了一下:“你说得也有道理。。。可你怎么专找这种地方藏书。。。”说完,就又转身出去了。 又过了好久,那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江毓敏!!!”“诶?”江毓敏应道:“我在这!” 那人的眼光恨不得掐死她:“你又骗我?” “又错了吗?”江毓敏皱皱眉:“让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那人大吼道:“主子说,你根本是在耍我!” “说得对!”江毓敏挑挑眉:“我江毓敏什么时候任人拿捏了?不好好报复一下,我也就不是江毓敏了。” “你!”那人气结:“你就不怕我对你用刑?” 江毓敏懒洋洋的说:“天是不是已经黑了?” 呃?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毓敏笑了笑:“要用刑就赶快,你可是没多少时间了。” “你!”那人目瞪口呆:“你是在拖时间?” “不然你以为呢?单纯的耍你很好玩吗?我有那么无聊吗?” 这时,外面有进来了一个人,跟那人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就出去了。 “主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人向江毓敏笑道:“用刑你可能不怕,但我若是弄一个吃了春药的男人来呢?” 哦?若是对付一般的大家闺秀,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江毓敏淡淡地笑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啊,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一片小小的膜算什么? 那人见江毓敏笑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的天真。”江毓敏淡淡的说:“这方法对付一般的女人的确有用,可惜啊,我偏偏不是一般的女人。不就是所谓的清白之躯吗?我不在乎!你连对手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搞清楚,岂不可笑?” “你!”那人额上青筋暴跳:“哼!啊,主子。” 江毓敏没听到那主子说话,只听见纸笔磨墨的声音,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听得那人的声音又响起:“你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可在乎自己的母亲?” 五夫人?江毓敏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毫不在乎的笑道:“在乎,不过,是在不有损于我的前提下在乎。” “嗯?”那人不解:“什么意思?” 江毓敏笑道:“汉朝的开国皇帝叫刘邦。在他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叫项羽。有一次,两军对峙,项羽抓了刘邦的父亲,要刘邦投降,否则就活煮了他的父亲。你知道刘邦是怎么答复的吗?” “怎么答复的?” “刘邦说,”江毓敏笑笑:“分我一杯羹。” “什么?”那人惊呼道,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如此不仁不义之人也能做皇帝?这也太。。。呃,主子,属下,属下的意思是。。。” 真是个蠢货!江毓敏暗叹一声,本来想装作不知道的,这下也不好再装下去了,不然只会惹人起疑,毕竟皇帝对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臣女江毓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咦?你猜到了?”又是那人大惊小怪的声音。 江毓敏暗中翻了个白眼:“你的惶恐那么明显,猜不到的是傻子!你刚刚那句话问出来,还不能肯定的就是白痴!” “呃,”那人语塞,随后又惶急的说:“皇上,属下” “滚!”正是皇帝的声音。 “啊?”那人愣了一下。 “朕说,滚!”皇帝的声音已泄漏出遮不住的怒气。 “是,是,属下这就滚,这就滚。”话音刚落,那人已经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皇帝走到江毓敏面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江毓敏摘下遮眼的黑布,静静的凝视着皇帝。 皇帝被她看得有些恼火:“你叫破了朕的身份,就不怕朕杀了你?” 江毓敏平静的说:“皇上,今天你虏了臣女来,就没想让臣女活着回去吧?” 第二十章 “哦?”皇帝挑了挑眉:“如果朕不想放你回去,为什么要对你隐瞒朕的身份?” “您是想让我抱有希望,好乖乖听您的摆布啊,”江毓敏笑笑:“若是一早就让我知道了您的杀意,我又怎么会如您所愿呢?” 皇帝拧起了眉头:“你说你给了十皇子一个锦囊,是真的?” “您认为呢?”江毓敏挑起了眉。 皇帝迟疑了一下:“朕不相信。可是。。。” 江毓敏脸上漾起一个胜利的笑容:“可是,您不敢赌。” “你把朕的心思摸得很透啊,”皇帝顿了顿:“是的,朕不敢赌,这赌注太大,朕,付不起。” “那么,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朕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最凶狠的刑法,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朕想,你大概不会有那个毅力熬过一晚上的刑罚吧?” “我们不妨试试。”江毓敏淡淡地笑了:“臣女赌臣女熬得过,而皇上,您赌臣女熬不过。而这赌注嘛,就是臣女的性命,您的国家。我们都付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当作赌注,从这点上来说,这场赌博是公平的。” “你!”皇帝没想到江毓敏会这么答话,一双鹰目紧紧地盯着江毓敏,像是要找寻她的破绽。可江毓敏只是含着浅笑,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和害怕的样子。 皇帝烦躁的在室内走了几步:若是今晚逼不出来的话,明天十皇子就可能会拿到兵书,尽管自己并不相信江毓敏的话,可是她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这是一场豪赌,而自己,根本不敢下注。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朕不得不说,你对人心的把握真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朕到底会不会对你用刑,这也是一场赌博,而你,赌赢了。”皇帝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江毓敏一眼:“你,能迅速抓住对自己有利的一切条件,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江毓敏浅笑着福了一福:“多谢皇上夸奖。” 皇帝收回目光:“可天已经黑了,你要怎么向宰相解释?” “这倒是个问题,宰相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江毓敏看向窗外:“要么实话实说,要么,就什么也不说。” “嗯?”皇帝惊讶的看着江毓敏,不一会儿,笑容在他脸上渐渐扩大:“是啊,若是找别的理由,宰相还真不好糊弄,以宰相的城府,要猜出实情还真不难,而且他会深信不疑。可是,实话实说的话,反而能使他惊疑不定,对实情半信半疑。若是什么都不说,他就更是莫测高深了,也许,还会猜到别的方向去。”皇帝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江毓敏啊江毓敏,你身为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皇上过奖了,”江毓敏笑笑:“也许身为女儿身,才是毓敏的福气。其实毓敏的愿望很简单,只想携自己心爱之人归隐,听虎啸山林,看云起云落,踏遍大江南北,看尽天下美景,过平淡却温馨的日子。等我们都老了,就找一处理想的地方隐居。” “理想的地方?” “是。”江毓敏憧憬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听到这些,皇帝没来由的心中一堵,想要发火,又找不到名目,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心中的王孙是谁?十皇子吗?” “十皇子?”江毓敏茫然的看着窗外,苦笑道:“还有可能吗?” 看着江毓敏的神情,皇帝觉得心中堵得越发厉害:“行了,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了,隐居山林?朕想你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走吧,朕派人送你回去。你就什么都别说就好了,都交给朕吧。” 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江毓敏打起精神,又变回了那个波澜不惊的江四小姐。那个脆弱的江毓敏,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连皇帝也不禁在心底暗暗赞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愿望被她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上辈子被父母逼着接掌公司没能实现,这辈子,她会更加努力。 马车上,江毓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皇帝没有试着对十皇子封锁消息呢?这样,不是又能够多拖上两天吗?自己能不能熬过一夜的刑罚,其实自己也没信心,但三天,那是绝不可能熬得过的。只要派人不着痕迹的缠住十皇子,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呢?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回到了宰相府,江毓敏一眼就看见了拴在门口的白马,正是这匹白马的主人,带她出了城,去观赏城郊的美景,看着她泛舟戏水,听着她放声高歌,陪着她嬉笑玩闹,可惜。。。江毓敏心中泛起了一股温馨又苦涩的滋味,突然,突然好想见那个人,算算,其实他们前天才见过,可是江毓敏却觉得,他们好像已经很久不见了。猛然,江毓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江毓敏猛地摇摇头,好像要把这想法甩出去。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才会格外想他,对,只是这样,仅此——而已。 在大厅门口,江毓敏看到了那抹雪白的身影,果然还是白色最称他了。宰相已经发现了江毓敏:“你跑到哪去了?这么晚,你还知道要回来?十殿下已经等了你好长时间了。” 护送江毓敏回来的侍卫上前一步:“江大人,是皇上在街上巧遇江小姐,与江小姐多谈了一会儿,就没注意时间,皇上交待属下送江小姐回来,就是怕江大人为此责怪江小姐。” “哦,原来是这样,”宰相不愧是老狐狸,很快就反应过来:“辛苦大人了,一点意思,请大人收下。” 不再看他们寒暄,江毓敏看向十皇子,别人怎么想她不管,但她不想在他的眼中看到怀疑。依旧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点点担心,江毓敏仔细看了看,没有,没有怀疑,点点滴滴都闪烁着对她的关心。江毓敏感到心头一暖,可随即又被一股苦涩替代。为什么,他们偏偏生在两个国家,莫非是今生注定无缘吗?这样的夫君,注定不是她的呵。 十皇子看到江毓敏眼中流露出的苦涩,不禁上前握住她的手,轻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毓敏反手握住他的手:“陪我到花园走走,好吗?” 十皇子点点头:“宰相大人,本王陪毓敏到花园走走。” 江毓辉本想阻拦,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江毓敏和十皇子徜徉在花园中,江毓敏轻轻的问:“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十皇子也同样轻轻的回应:“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强求。但是有一点,你不可以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十皇子转过头看着江毓敏:“不然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我生气起来很可怕的,你不怕吗?” 江毓敏咯咯的笑了:“怕,小女子好怕!十殿下千万手下留情!” 十皇子也笑了,伸手揽过江毓敏:“毓敏,我知道你有心事,刚刚在大厅里,你的眼神,有一瞬是那么的凄凉。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总有一个人在关心着你,希望你能好好的保重自己。” 江毓敏把头埋在十皇子的怀里,掩住悄然落下的泪水。她怎么能告诉他,因为一部兵书,她引起了皇帝的关注,皇帝决不会放她远嫁他国?她又怎么能够开口,告诉他现在的幸福就好像昙花一现,美丽却短暂?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江毓敏抬头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来?” “听到你这么问,我真是好伤心。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十皇子夸张地指了指心脏:“听到没,它破碎的声音。” “哦?没听到诶。”江毓敏竖起耳朵:“让我仔细听听,砰,砰,砰,明明跳得很强劲嘛,看来它的复原能力很强啊,多破碎几次也不要紧吧?” “你呀!”十皇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本来今天是想找你一起出去玩的,却没料到你不在。你说,让我白白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江毓敏眼珠转了转:“这样吧,明天本小姐就大发慈悲,抽出半天的时间陪你出去玩,怎么样?” “就这样啊,”十皇子摇摇头:“不够。” 江毓敏神秘的一笑:“明天你就会知道物有所值了,我会准备好丰盛的节目等你哦。” “哦?”十皇子来了兴致:“能不能先透露一下?” “这个嘛,”江毓敏看了看十皇子期待的脸,眼中流露出动摇的神色,十皇子心中一喜,正打算加把劲,就看见江毓敏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不、行!”看到十皇子瞬间呆住,江毓敏心情大好,跑开几步,忍不住笑出声来。 十皇子回过神来:“好啊,你耍我?你别跑!看我抓到了你后怎么收拾你!” “先抓到再说喽!” 两人正在嬉闹,就看见管家急匆匆的跑来:“四小姐,快去接旨吧,圣旨到了!” 第二一章 江毓敏纳闷的看着圣旨,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圣旨上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府四小姐,才貌双全,四德具备,温柔婉约,娴静大方,朕心甚喜之。特封为毓沁公主,指婚于濯耀十皇子殿下,择吉完婚,钦此。”江毓敏看完的第一反应是:他写的这人是自己吗? 太奇怪了!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是绝不会让自己嫁去濯耀的,江毓敏暗暗思忖,他最终决定下这道圣旨,是立意要取自己的性命了吗?可这也不对啊,既然他刚刚放了自己,绝没可能现在就下定决心,要自己死呀?江毓敏肯定,皇帝决不会拿国家来赌,无论他的赢面有多大。那么,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呢? 江毓敏抬起头,就看到江毓辉欲言又止的模样:“二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四妹,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江毓辉不解的抓抓头发:“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江毓敏摇摇头:“我也不甚了解,这道旨意的确奇怪。而且为什么不是毓敏公主,而是毓沁公主?这个封号也好奇怪。” “封号不一定和名字对应的,不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皇上这么做,”江毓辉猜测:“会不会只是做个样子给十殿下看?” “圣旨岂是儿戏?”江毓敏瞄了江毓辉一眼:“若是没有下这道圣旨,还有赖帐的可能,虽然是难堪了一些。可这道圣旨一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他怎么会这么做呢?” “唉,”江毓辉懊恼的说:“我要是不去皇上面前多嘴就好了,弄得现在这般骑虎难下。” “二哥也不必再自责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江毓敏看向窗外:“二哥要是觉得心里不安的话,能不能送毓敏一把琵琶?” “琵琶?”江毓辉惊讶的看着江毓敏:“你会弹琵琶?毓敏,你到底还要给二哥多少惊喜?” 江毓敏淡淡地笑了:“二哥不喜欢惊喜吗?” 江毓辉忙摇头:“怎么会?四妹什么时候也为二哥表演一番?” “好。”江毓敏爽快地答应了:“小妹决不会让二哥失望的。对了,二哥,明天不用进宫了吧?” “今天离开的时候皇上没有说,那应该就是不用了吧?” 他当然不会说,江毓敏暗想,在他的估计中,自己应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又有什么必要招一个死人进宫呢? “二哥,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那好吧,二哥走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和十殿下出去玩呢!” “二哥!” “呵呵,行了行了,二哥走了。琵琶明儿一早就给你,保管来得及。” 送走了江毓辉,江毓敏又拿起圣旨,仔细读了一遍,仍是想不通。尤其对于那个封号,虽说封号并不一定与名字对应,可不与名字对应的封号一般也不会与名字相关。这个封号太奇怪了,取了她名字中的一个毓字,改了一个敏字。毓沁,听起来倒像是江家的另一个女儿。等等,江毓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江家的另一个女儿?莫非宰相还有一个未相认的女儿,名叫江毓沁,年纪正好在自己与江毓雪之间?可宰相不像是这样的人啊。就像自己和五夫人,不管宰相有多讨厌她们母女,也没有不认她们呀。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可圣旨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她江毓敏的名字,只说江家四小姐,总让她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 摇摇头,江毓敏放下圣旨,还是想想明天的事吧,明天,准备什么好呢? 第二天一早,十皇子就找来了:“毓敏,今天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节目?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尽想着你的礼物了。” 江毓敏无奈的摇摇头:“我怎么不知道尊贵的十殿下还是个急性子啊?” “哎呀,你就别笑我了。”十皇子抱江毓敏上马:“你不知道,自从上次听了你的那首《当》之后,我真是三月不知肉味呢,你的歌,好新奇,让人眼前一亮。” “夸张!”江毓敏嘟起嘴:“明明才过了三天,你就敢说三月不知肉味?” “那当然,我可是敢打保票的。”十皇子打马出城:“不知毓敏今天又会给我怎样的惊喜?” 江毓敏淡淡一笑,跳下马背:“箫带了吗?” “怎么,毓敏今天要考较我了?”十皇子也下了马。 江毓敏挑挑眉,促狭的笑道:“追云可是没有信心?” “怎么会?”十皇子自信的笑道:“放马过来!” “好!”江毓敏抱好琵琶:“那你可准备好了。” 美妙的琵琶声在小溪上面回荡,箫音也渐渐跟了上来,到第二遍的时候,江毓敏放声高歌: “当你的日子失去光泽 五色花瓣也变得苍白 有一个呼唤从命运中悄悄传来 让柔情都投入到同一个所在 沿着一条路越走越远 你的寻找已落满尘埃 有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慢慢走来 走过了大漠金色的草原 有一种爱要你用一切来表白 有一种爱要你用一生去等待 有一种爱要你用生命来表白 有一种爱要你用无悔去等待”一曲终了,十皇子从背后轻轻拥住江毓敏:“这是你的心声吗?” “算是、梦想吧。”江毓敏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也知道,这种爱太难得。所以” “我明白,”十皇子打断了江毓敏:“我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做到这种地步,可是给我时间,我会记得,我也相信我会做到。毓敏,愿意给我时间吗?” 江毓敏轻轻的把头靠在十皇子肩上:“追云,我真高兴,你对我说了实话,哪怕实话并没有假话好听。我真的,很高兴。” “相信我,”十皇子低语:“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骗你。” 江毓敏心中溢满了感动。当她还是凉冰玉的时候,郝钢不知对她说过多少好听的话,可惜都是假的,十皇子这几句话朴实无华,却给了她真实感和最大的幸福感。 两人之间一时默默无语,只听见溪流的汩汩流动,和鸟儿的欢快鸣唱。两人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这份祥和安宁,可惜,他们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阵急急的马蹄声打断了。 “十殿下,”马上的骑手下了马,深施一礼:“五殿下让您马上回去。” 十皇子皱了皱眉:“五哥找本王有事?” “是天日的皇帝陛下召见使臣,说是要讨论公主的出嫁事宜。” 江毓敏心中一颤,转眼望向十皇子,却见十皇子也望着她:“毓敏,我不得不去,你和公主同日出阁,公主的出嫁事宜,也就是你的出嫁事宜。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好,”江毓敏点点头:“你晚上能不能来相府一趟,我有些事想问你。” 十皇子笑了:“好。” 相府门口,江毓敏目送着十皇子远去,回府换了套男装,转身去了昨天去过的那个茶楼。 走进茶楼,就看见那个管事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已经在恭候了。这边请。” 江毓敏看见一个青年坐在桌前,他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中等偏上,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那个青年也看见了江毓敏,站起来抱拳道:“在下风啸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江毓敏还了一礼:“在下凉冰玉。” “原来是凉公子。”风啸阳请江毓敏坐下,迫不及待的问:“这上联可是出自公子之手?” 江毓敏淡淡地笑了:“风公子,在下今日来,是为了讨论茶楼的出租事宜,我们先谈正事可好?” 风啸阳愣了一下,不甘不愿的把那幅上联收起来:“听张叔说,你想租下这间茶楼?” “是的。” “为什么要租这间呢?”风啸阳不解的问:“你也看到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是的,而相对的,”江毓敏喝了口茶:“租金也会便宜吧?” “虽是这样,但,”风啸阳顿了顿:“没有客人,就算我不收你租金,你也是赚不到钱的。” 江毓敏深深的看了风啸阳一眼:“你一向是这么做生意的?” “呃?”风啸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还是比较喜欢读书。” “哦,”江毓敏点了点头:“那你以什么维持生计呢?” 风啸阳的脸红了红,没有接话。 见状,江毓敏心中有数了:“这样吧,我们订个协议如何?” 风啸阳傻傻的问:“什么协议?” “这茶楼的收入,我们按三七分成,你三我七,你这的全班人马,我可以全留下,但必须按我的要求去做,”江毓敏指了指风啸阳:“包括你!” “什么?”风啸阳觉得难以置信:“我也要来?” “你可以选择不来,”江毓敏笑笑:“不过我打算把这个茶楼改造成一个供各位学子交流学习的地方,你若是不来,我也不好勉强。” “真的?”风啸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来我来。” “那好,”江毓敏眼中闪过笑意:“把我说的要求记下来,十天之内,必须办妥。” 怀揣着刚签订的协议,江毓敏心满意足的跨进了家门,刚进门,就看到管家如释重负的表情:“四小姐,不,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宫里来人了,都等了你好半天了,说是皇上召见。” 第二二章 看着巍峨的宫殿,江毓敏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皇宫啊皇宫,我怎么就和你这么有缘?” 顺着长长的廊道往前走,江毓敏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公公,我们不是去上书房吗?” 带路的公公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咱们去御花园。” 御花园?江毓敏皱了皱眉:“皇上在御花园?” “回殿下,是的。” “那,还有谁在御花园?” “这……殿下,奴才不知道。” 江毓敏脱下手上的玉镯,递给了那个公公:“一点小意思,公公别嫌弃。” 那公公收下了玉镯,看看四周无人:“皇后娘娘,兰妃娘娘,太子殿下,赵婕妤,婉瑜公主,还有濯耀的使节团。” 江毓敏迅速在脑中分析这些人的地位,天日的后宫制度和唐朝的很像:后宫中地位最高的是皇后;接下来是四夫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为正一品;再是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为正二品;然后是二十七世妇,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最后是八十一御妻,宝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彩女二十七人,正八品。这是制度规定的,但实际上,没有哪个皇帝是严格遵照这些制度的,在四夫人以下,九嫔以上还有妃位,九嫔以下,婕妤以上还有嫔位,婕妤以下未入正簿的封号更多,早就被视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公公,和亲的公主是不是婉瑜公主?” “可不是?婉瑜公主是赵婕妤的女儿,在三位待选公主里是身家背景最弱的了,注定要被牺牲了。何况是嫁给濯耀的皇帝,那皇帝做她的父亲都嫌大。” “那兰妃娘娘为什么也在呢?” “兰妃娘娘可是现在后宫中最得宠的一个,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呢。下人们都传言,兰妃娘娘要晋四夫人呢。” 哦?看来又是一个不知进退的后宫宠妃啊:“兰妃娘娘可有子嗣?” 那公公摇摇头:“听说是怀过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掉了。” 摔了一跤?江毓敏暗暗摇头,后宫啊……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奴才就不送您了。” “多谢公公。”江毓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公公怎么称呼啊?在哪当差?” 那公公愣了一下:“奴才善宝,御前当值。” 江毓敏点了点头,向御花园走去。 “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平身吧。” “谢皇上。” 江毓敏站了起来,装作不知道另外两个宫装贵妇是谁:“臣女给两位娘娘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毓敏啊,”皇后笑意盈盈:“这位是兰妃娘娘,这位是赵婕妤,这位是婉瑜公主。” 江毓敏打量了三个人一眼,只见兰妃满脸怒气的瞪着自己,赵婕妤满脸俱是哀戚之色,婉瑜公主也是泪水涟涟:“臣女见过兰妃娘娘,赵婕妤,婉瑜公主。” 兰妃哼了一声,也不叫起,赵婕妤见兰妃不出声,她也不敢出声,婉瑜公主就更不必说了。没有人叫起,江毓敏自然不好起来。十皇子皱了皱眉:“本王的未婚妻得罪娘娘了吗?” 兰妃见十皇子发了话,只好叫了起:“十殿下还真是疼爱江小姐啊,江小姐还真是有福之人。只是不知道,江小姐这么差的眼力劲儿,能不能保你平安到老。” “兰妃娘娘!”十皇子一顿酒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保护,不劳娘娘费心。” “十殿下误会了。”兰妃被吓了一跳:“本宫也是为江小姐担心。” “兰妃!”皇后收敛了笑意:“皇上已经封毓敏为公主,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你一口一个江小姐,是不把圣旨当回事吗?” “臣妾不敢!”兰妃慌了:“皇上,臣妾” “好了,”皇帝伸手揽过兰妃:“爱妃就少说两句吧,皇后,你也少说两句吧。” 江毓敏冷眼旁观,皇帝还真是宠爱兰妃啊,兰妃这样的失仪,他都可以不计较,怪不得兰妃气焰嚣张呢。只是,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目光转向皇后,她可以纵容兰妃的无礼,但只要她开口,就一定是可以重治的大罪。这次若不是皇帝的维护,刚刚皇后的那句话,延伸一下,就足以赐死一个妃子了。虽然皇帝是维护了兰妃,可心中多少也会有不满的吧?让皇帝的不满慢慢积累,总有一天,兰妃会失宠。到时,兰妃没有子嗣,根本不足为虑。皇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看到太子,江毓敏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太子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有人得罪他了吗?他老是瞪着十皇子做什么呢?难不成他认为他的所有物遭人觊觎了吗?难道他认为他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可以要吗?真是奇怪的思维。 “毓敏,来!”皇后向江毓敏招手:“坐到母后身边来。” 江毓敏迟疑了一下:“娘娘……” “怎么还叫娘娘?”皇后拉过江毓敏:“你现在是公主了,要叫母后。”江毓敏低下头:“母后。” “这才对。”皇后满意地笑笑:“这是你太子哥哥。” 江毓敏抬头看了看太子那愈见阴沉的脸:“太子哥哥。” 太子如炬的目光定在江毓敏的脸上,江毓敏都感到自己几乎要被那目光烤熟了,才听到太子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一句话:“妹妹不必多礼。” 江毓敏感到身边的皇后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垂下眸光,却正好看到太子紧紧握住的双拳。江毓敏终于确定,太子对自己有兴趣。至于这兴趣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会消失,就不好说了。 “这就是十弟看中的女孩吗?”一个低沉带些沙哑的声音响起:“看起来不怎么样嘛!十弟,你这回是不是走眼了?” “不会,五哥,这就是我要珍视一生的珍宝。” 那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可置信:“你真的这么想?” 江毓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相粗犷的大汉,正带着探究看着她。江毓敏露出一抹浅笑:“不知五殿下以为,十殿下应该喜欢怎样的女子呢?” “嗯,”五皇子想了想:“我这十弟可是眼高于顶啊,他喜欢的女子么,怎么也要美若天仙,才华横溢,会作诗,会弹琴,能够跟他,嗯,那什么来着?” 江毓敏暗暗好笑:“琴瑟合鸣。” “对对,”五皇子一拍大腿:“就是琴瑟合鸣。” “哦?”江毓敏挑眉:“五殿下认定毓敏不能和十殿下琴瑟合鸣喽?” “不错!”五皇子倒也大方:“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哦?五殿下需要毓敏怎样证明?” 五皇子想了想:“我这弟弟最喜欢的,无非是些诗啊,词啊,武功啊,音乐啊,什么的,你会什么?” 江毓敏笑笑:“毓敏不会武功。除了这个,其余的毓敏自信都应付得来。” “噢?”五皇子挑了挑眉:“凡事不要说得太满才好。” 江毓敏眼中闪耀着自信,让人觉得此时的她神采飞扬,尽管仍是那张不怎么出众的脸,却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魅力,好像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光彩:“请五殿下出题。” 五皇子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我们濯耀人都好酒,喜欢大碗喝酒,那就请公主殿下以酒为题,作诗一首吧,限时一炷香。来人,点香。” “不必了。”江毓敏阻止道。 “怎么?”五皇子眼中显露出讥诮:“公主殿下这样就认输了?” 江毓敏微笑:“请五殿下听好了。这诗名字叫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五殿下,追云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王昔时宴平京,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注:平京,濯耀都城。五王,指五殿下。) “哈哈,好!”五皇子大笑道:“本王虽然不太懂诗,但也知道这首是个极好的。看来这回本王要求见见未来弟妹还真是值啊,否则哪能听到这么好的诗。国内的那些文人写的那叫啥,酸溜溜的,这首好,本王喜欢,哈哈!” 江毓敏看向十皇子,只见他含笑注视着自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美之情,江毓敏不禁回以一笑。突然,江毓敏感到两股灼热的视线,一股毫不顾忌的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融化一般。是太子吧?江毓敏想。可另一股,在江毓敏刚刚感觉到的时候就隐去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是谁呢?那视线的含义又是什么呢?江毓敏看了看皇帝,皇后和兰妃,没发现什么异状,不由暗暗纳闷,到底是谁呢? 第二三章 江毓敏正在奇怪,突然听到五皇子说:“不知公主殿下对嫁到濯耀来怎么看?我们濯耀可不同于你们天日,我们是从草原上发家的,现在一年中仍有好几个月住在草原上。风俗习惯也与你们不大相同。像那位婉瑜公主,听说要嫁到濯耀,从开宴到现在泪水就没断过。”语气中大是不满。 闻言,皇帝看了婉瑜公主一眼,虽是不带喜怒的一眼,却已经成功的吓得婉瑜公主不敢再抽泣,只剩泪珠儿不停的掉落。 江毓敏看的暗暗摇头,如此柔弱的公主,要怎么样在那样的虎狼之地生存下去:“不同的民族自然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只要适应了就好。况且……” “况且什么?”五皇子追问道。 江毓敏笑了笑:“皇上,能否赐给毓敏一把琵琶?”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准。” 江毓敏轻拂琵琶,一阵激昂的乐声传来: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那是因为 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象这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象这风沙呼啸过大漠 象这黄河岸呐印山岗 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 一曲终了,满场寂静无声。江毓敏抱着琵琶站起来,抬眸看去,只见皇帝深思的望着她;皇后的目光很复杂,有叹息,也有庆幸;兰妃恶狠狠的目光充满了嫉妒;而太子的眼睛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就连婉瑜公主也停止了抽泣,呆愣愣的看着她。一时无人说话,良久,五皇子叹道:“十弟,恭喜你,你说的对,这的确是值得珍视一生的珍宝。” 十皇子遮掩不住地喜上眉梢:“皇上,不知婚期定在何时啊?” “这个,毓敏和婉瑜的年纪都还小,”皇帝想了想:“明年九月,如何?” 明年九月?江毓敏心头大震,今天是五月份,等到明年五月,兵书就全给他了,他要明年九月才办婚事,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安排好多事了。想到这,江毓敏暗暗向十皇子摇摇手。 十皇子蹙眉:“明年九月?太久了。” “是啊,”五皇子也笑道:“陛下还需体谅十弟的相思之情才好。要我看哪,就定在今年九月吧。” “今年九月?太急了点吧,”皇帝摇摇头:“朕还想多留婉瑜一些日子呢。” “那就让毓沁公主殿下先嫁过来好了。”五皇子耸耸肩:“否则,十弟怕是要相思成疾了。” “这怎么行?”太子出言反对:“难道还让两个公主分开嫁往濯耀吗?一年嫁一个?那我们天日成什么了?父皇,这样荒唐的要求,千万不可答应。” “这,”皇帝看了看江毓敏:“毓敏,你可愿意?” 江毓敏心中暗暗打鼓,自己若说愿意,他就会放人吗?还是会早点解决自己?抬头看了看皇帝,只见皇帝含笑看着她,没有任何异常。江毓敏暗暗咬牙,现在答应的确比到时候与公主一起嫁好,至少现在还有保命的资本。至于女儿家的矜持,反正她也没有放在眼里过。不管皇帝安的什么心思,赌了:“臣女愿意。” “唔,”皇帝点点头:“那拟旨吧,着毓沁公主今年九月嫁往濯耀,让钦天监挑个良辰吉日,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就这样?江毓敏愕然,可现在皇帝表现得越自然,自己的成亲之路可能就越凶险。那他是不是剩下的兵法不想要了?可那是边境的希望,他怎么会就这样放弃了呢?不,不会的。那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呢?江毓敏沉静在沉思中,却没注意到太子投过来的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 五皇子大笑道:“陛下果然爽快!本王敬陛下一杯。” 皇帝也笑了:“五殿下客气了,请。” 喝完了酒,五皇子又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向皇帝陛下告辞的,我们已经在天日待了好几天,也是时候该回国了。” 江毓敏感到十分意外,看向十皇子,却见他也是一脸惊讶:“这么急?” “十弟沉浸在温柔乡中,自然是觉得突然了。”五皇子笑道:“反正九月份心上人就嫁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呀。” 十皇子想了想:“那雪姬的事……” “你看,要不我怎么说你沉浸在温柔乡中呢?雪姬的事我已经跟皇帝陛下提过了,而陛下也答应了。公主殿下,你看,你就要嫁给我的弟弟,而我的妹妹即将嫁给你的哥哥,我们两家可说是亲上加亲啊。” 雪姬公主即将嫁给二哥吗?江毓敏不禁在心里为江毓辉默哀了三分钟,可怜的哥哥,你就自求多福吧。 “何必这么急?”皇帝笑道:“这样吧,明天晚上,朕在明心殿为濯耀使节团饯行,五殿下以为如何啊?” 五皇子也不推辞:“那就多谢陛下的美意了。若陛下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告辞了。” 江毓敏也赶忙说:“若皇上没有什么事,那臣女也告辞了。”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太子牢牢的盯住江毓敏:“你可是公主,出嫁之前还是住在宫里好了。” “可毓敏毕竟是江家的小姐,”十皇子反对道:“住在宫里不太好吧?” 太子刚想说什么,却被皇后截住:“十殿下说的对,毓敏虽是公主,可毕竟是江家的小姐,想必江夫人也是极舍不得的,出嫁前还是多陪陪家人吧。”说完,扫了太子一眼。 太子虽不甘心,但皇后说的在情在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江毓敏和十皇子一起走了。 走出皇宫,江毓敏长出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看着江毓敏,十皇子不禁笑了:“看来你很讨厌皇宫啊。” “那是,”江毓敏瞄了十皇子一眼:“难道你喜欢动不动就跪?在那皇宫里,我要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十皇子宠溺的拥住她:“时间过得真快,我后天就要回国了。” “是啊,”江毓敏也有些伤感:“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别这样,”十皇子抱紧了江毓敏:“再过四个月,我们就又可以相见了。” 江毓敏侧过头,额头抵住十皇子的下颔:“迎亲路上,会不会有劫匪?” “怎么会?”十皇子笑了:“别担心,我会去接你的。” 看着十皇子的笑颜,江毓敏产生了一瞬的晕眩,这个男人,真的有迷死人不偿命的本钱。江毓敏闭上眼睛,压住心底的不安,放任自己享受这温暖的平和。 回到宰相府,江毓敏去了书房:“爹。” “是毓敏啊,”宰相放下公务:“怎么,找爹有事?” “是啊,”江毓敏坐下:“爹,你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女儿?” “嗯?”宰相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江毓沁,”江毓敏牢牢盯住宰相的眼睛:“你有没有一个女儿,叫江毓沁?” “毓敏,”宰相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不悦的说:“是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你的孝经都读到哪里去了?” “怎么,爹爹不知道吗?”江毓敏轻笑道:“女儿根本就没有读过孝经。” “什么?”宰相一惊:“这么重要的典籍,你娘居然没有教你?” “这有什么稀奇?”江毓敏耸耸肩:“这么重要的典籍,我爹不是也没有教我吗?再说,养不教,父之过,爹又何必责备娘呢?” “你!”宰相瞪了江毓敏一眼:“你来找为父,就是要说这些?若是这样,你给我学好礼仪再来。” “礼仪?”江毓敏笑了笑:“那爹爹可知国礼?国礼与家礼,孰先孰后?” “自然是国礼在先。”宰相不耐烦地说:“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那好,”江毓敏正襟危坐,语气顿时充满威严:“江大人,本宫问你,你可有个女儿,叫江毓沁?” 宰相愕然半晌,才急忙站起来:“微臣见过毓沁公主,给公主殿下请安。” 江毓敏点点头:“那么,回答本宫。” 宰相恭声道:“微臣的亲生女儿只有四个,并无江毓沁。” 亲生女儿?江毓敏追问道:“那你可有义女?” “没有。” 没有吗?江毓敏轻轻蹙眉:“你可愿向本宫发誓,所说无一句假话,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宰相看了江毓敏一眼:“微臣发誓,所讲绝无虚假,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毓敏站起来,向宰相施了一礼:“爹爹,女儿冒犯了,还望爹爹不要往心里去。” 宰相哼了一声,又回去办公了。江毓敏走出书房,心里暗忖,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这个毓沁公主指的的确是自己,皇帝到底在搞什么鬼? 管家迎面匆匆走来:“公主殿下,宫里又来人了,说是皇后召见。” 皇后?皇后找自己做什么呢?会是为了太子吗?江毓敏抬头看了看马车外,其实皇后根本不必担心,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嫁到濯耀去了,如果没有意外,和太子今生都不会再见。 带路的公公在一个普通的四合院前停下脚步:“殿下,娘娘就在里面,您请进。” “什么事这么重要,还让皇后娘娘出宫密谈?” 那公公恭敬地说:“奴才不知,殿下请。” 江毓敏困惑的推开门进去,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轻轻唤了两声,也无人应答。江毓敏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怎么,想走了?” 第二四章 听到这个声音,江毓敏心头大震:太子!他怎么会在这?他冒皇后的名把自己骗出来,想干什么?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江毓敏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知太子殿下找臣女有什么事?” “你倒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太子冷笑一声:“不再喊本宫太子哥哥了?” “太子殿下,臣女一日不敢忘却自己的身份,”江毓敏恭敬地说:“太子这么尊贵的哥哥,臣女高攀不起。” “你!”太子又成功的被江毓敏气到了:“好,好,你就这么急着跟本宫撇开关系是不是?” 江毓敏抬头诧异的看了看太子,明明是他不准自己叫他哥哥的:“臣女不敢,若太子喜欢的话,臣女自当从命。太子哥哥。” “你!”太子一步步逼向江毓敏:“不许叫本宫哥哥!” 江毓敏一步步朝墙角退去:“是,太子殿下。”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平静?”太子恼火的盯住江毓敏:“为什么本宫说什么你都不放在心上?对着十皇子你是不是也这样?” 看着太子喷火的双眼,江毓敏心中有些惴惴,他不会是想杀了自己吧? “太子殿下多虑了,毓敏生性如此,并非有意冷淡殿下。”江毓敏已经退到了墙角,再无处可退。 “是吗?”太子把江毓敏堵在墙角:“那本宫今天就要看看你不一样的一面。” 不一样的一面?江毓敏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太子殿下你,唔……” 江毓敏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喉中,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近在咫尺的俊颜,这个男人正在吻她!虽说一个吻算不了什么,但谁知他下面会不会有什么更过分的举动? “闭上眼!”太子气急的低吼,该死!他这么好的吻技,这个女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大睁着双眼看着他。一般未经人事的少女,都经不起他这样的挑逗,莫非?太子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难道她和十皇子已经?而且十皇子的技术比自己好,所以她才能抗拒自己的挑逗吗?想到江毓敏在十皇子身下承欢的样子,太子只觉得心中的怒火噌噌的往上串,又见江毓敏趁自己不注意,正往门口溜去,顿时,漫天怒火把头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烧断了。 太子快步追上江毓敏,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就向卧室走去。江毓敏被扔在了床上,暗暗心惊,看到太子扑来,忙就地一滚,让太子扑了个空。江毓敏正要爬下床,却被太子抓住了脚踝,用力一拉,拉了回去。 太子压在江毓敏身上,火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江毓敏:“你凭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嗯?我是太子!我哪点配不上你?为什么你对着十皇子就可以展现你的真性情?对着我就要戴上面具?什么对月表白,为我自杀,都是假的,假的!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面具!今天,我就要把你的面具撕碎,看看你的真面目!” 江毓敏看着太子失去理智的眸子,任是她聪明睿智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跟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你能说什么呢?太子的力气也远比她大,不管江毓敏怎么推拒都动不了他分毫。 江毓敏的推拒显然激怒了太子。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把江毓敏的两只手捉住,绑在了床头。接着俯身,吻上了江毓敏的樱唇。 江毓敏只觉得太子不停的吮吸自己的唇瓣,舌头也在自己的唇上扫来扫去,寻找着缝隙。江毓敏越加闭紧了嘴,让太子不得其门而入。太子吻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耐心了,伸手在江毓敏腰侧挠了一把。江毓敏怕痒,忍不住叫出声来,太子趁势长驱直入,捉住那躲闪的小舌,强迫它一起起舞。不知吻了多久,江毓敏已经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太子才放开江毓敏。 江毓敏张大了嘴喘气,却不防太子一把撕下了自己的衣襟。娇肤骤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不由瑟缩了一下。没有任何前戏的,太子猛地一挺身,那巨大的凶器就刺进了江毓敏从未开发过的地带。啊,痛!江毓敏痛得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这该死的处女之身!恍惚间,江毓敏仿佛听到太子说:“你终于是我的了,看你以后……”后面的话江毓敏没有听清,就直接晕了过去。 等江毓敏醒来,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若不是床单上的血迹和身上的酸痛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江毓敏几乎要以为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梦。 江毓敏穿上衣服,艰难的朝门口移去,突然门打开了,那个带她来的小太监端了些茶点放在桌上:“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有事回宫去了,吩咐奴才留下来照顾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饿了?要不要进些茶点?” 公主殿下?真是个讽刺的称呼啊。有哪个公主殿下会和太子殿下发生这样的事? 江毓敏摇摇头:“不用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殿下,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戌时?江毓敏盘算了一下,那就是晚上七点以后了:“你叫什么名字?在东宫当差吗?” “奴才善财,刚进宫不久,在东宫当当跑腿的。” 善财?江毓敏想了想:“你认识善宝吗?” “认识,善宝就是奴才的哥哥,比奴才早四年进的宫。这次若不是哥哥,奴才还进不了东宫。”“傻瓜,进东宫是好事吗?”江毓敏扶着桌子坐下:“你刚刚说太子进宫去了?” “是。”善财回答道:“太子殿下临走前要奴才好好照顾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要不要沐浴?” “沐浴?你还真有闲心啊。”江毓敏看了看面前的糕点,做工精致,看起来也很诱人,像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善财啊,你这条命要是能活过明天,我把我的命赔给你。” 善财当即愣了:“公主殿下,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 江毓敏摇摇头:“你没做错什么,你错就错在进了东宫,错就错在被太子找来做这件事。” 善财迷茫的看着江毓敏:“奴才不明白。” “不明白?”江毓敏摇摇头:“像你这样纯朴的孩子,怎么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生活下去啊?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善财傻傻的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濯耀十皇子未来的王妃?” 善财又点点头。 “还不明白吗?”江毓敏叹了口气:“若是太子打算把这件事压下来,他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除去知情人,也就是——你!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若是太子不打算把这件事压下来,那他就一定是要利用这件事,达到某个目的。那么,他就必然会把这件事禀报给皇帝或皇后。这件事若是被皇后知道了,为了太子的储位,她不会放你活在这个世上,影响太子的名声;若是被皇帝知道了,为了与濯耀的邦交,你也必须死。” 善财膝下一软,跪了下来:“公主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救奴才啊!” “救你?”江毓敏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救你?可是你把我骗来的啊。” 善财愣了,猛地开始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求公主殿下救救奴才吧!奴才今后一定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绝无贰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江毓敏冷眼看着,直到地上已经出现了血迹,江毓敏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去找你哥哥吧,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有,你去找他的时候,千万别被什么人看见了,最好躲在进出宫廷的运货车里进去。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是,后果自负!”说完,江毓敏再不看地上的善财,径自走了出去。 回到相府,江毓敏再也支撑不住,连晚饭也没有吃,吩咐元宵不要声张后,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凌晨的时候,江毓敏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来了!江毓敏笑了笑,整了整仪容,就打开了门。 门外进来了两个人,都穿着一身黑斗篷,看不清容颜。江毓敏笑了笑:“到我这还这么神秘哪,善宝公公,善财公公?” 两人脱掉黑斗篷,正是善宝和善财:“奴才善宝、善财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都起来吧,”江毓敏挥挥手:“我这不兴这些虚礼!两位就直说来意吧。” 善宝和善财跪着没动,善宝首先开口:“公主殿下,善财是善宝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善宝原想着让他伺候储君,若混得好,日后也有个好去处,可没想到……要是早知道如此,善宝决不会把他调到东宫去。如今善财命在旦夕,奴才只好忝颜来求公主,求公主救救善财吧。只要公主能救善财,奴才甘愿为公主作牛作马,以报公主的大恩。” “噢?”江毓敏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他?” “公主叫善财避开宫中守卫来找奴才,不就是存了救善财一命的心思吗?” 江毓敏点点头:“你倒是看得很透。” 善宝忙伏下身去:“奴才再不敢妄自揣度公主的意思,请公主恕罪。” “没什么,我喜欢聪明人。”江毓敏深深地看了善宝一眼:“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善宝深深的磕了个头:“奴才愿誓死为公主殿下效忠。” 第二五章 “那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江毓敏盯着善宝:“你的主子是谁?” 善宝一惊:“奴才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不明白?”江毓敏冷笑了几声:“你进宫不过四年,就在御前当值了,以后升职什么的也快。你身后会没有人吗?”江毓敏站起身:“既然善宝公公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们也不必再谈下去了。门就在你们身后,两位请吧。” 善财呆住了,转头看向内心挣扎不已的哥哥:“哥哥,你……” “公主殿下请留步。”善宝像是下了决心:“奴才的主子是” “想好再说哦,”江毓敏打断了他:“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要是让我听出什么破绽的话,你就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奴才不敢欺瞒公主,”善宝抬头看向江毓敏:“奴才的主子是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啊,”江毓敏手指轻敲着桌子:“来头不小啊,你为什么不去求你的主子呢?” “德妃娘娘的为人,奴才最清楚不过了。”善宝轻轻皱了皱眉:“德妃娘娘是豫王的生母,像这样扳倒太子的好时机,她又怎么会错过?像奴才这种人的性命,与那太子之位,根本就不能比。” 江毓敏审视了善宝半晌:“我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可也决不会放过背叛我的人,甚至包括他的亲属,你可明白?” 善宝一惊,眼光不自觉地飘向了身边的善财:“奴才明白。” “行了,起来吧。”江毓敏笑笑:“跟我说说,你们出来的时候宫中可发生了什么事吗?” 善宝站起来,低着头恭顺的回道:“别的倒没有什么,就是凤仪宫今个儿有些不太平。” 江毓敏理了理鬓发:“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知道,听说是太子出言顶撞了皇后,皇上还特意把太子叫来训斥了一顿。” 江毓敏眸光闪了闪:“然后呢?” “然后太子殿下就回东宫了,皇上去了兰妃那里。” “也就是说,”江毓敏凝眸思索:“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轻描淡写。” “殿下高见。” 江毓敏看了善宝一眼:“你可有什么想法?” 善宝忙躬身道:“奴才愚钝,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求公主殿下为奴才指一条明路。” “宫中有多少人知道你们是兄弟?” 善宝想了想:“大概四五个吧。” 四五个?江毓敏皱了皱眉:“那皇后要是问起你今晚的行踪,你可知道怎么回话?” “回公主,奴才知道。” “那你回宫之后,就去找德妃娘娘,告诉她今天御花园有一场好戏,请她务必来看。记住了?” “奴才记下了。” “至于你,”江毓敏的目光转向善财:“你进宫之后就去找兰妃娘娘吧,告诉她你有个天大的秘密可以重创皇后,但前提是她必须先保住你的性命,你才可以告诉她,明白吗?” 善宝满面疑惑:“不知公主殿下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决不会亏待自己人,对此我可以发誓,甚至是毒誓。”江毓敏看了看善宝:“况且,你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我,不是吗?” “奴才明白了,”善宝垂下头去:“只是天已经亮了,进出皇宫而不被人发现就更加困难了。” 江毓敏淡淡一笑:“待会儿,皇后一定会有懿旨来,你们就躲在我的马车里进宫吧。”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喧哗了起来,接着,就是元宵敲门的声音:“小姐,您起来了吗?皇后娘娘的懿旨来了。” 江毓敏示意两人藏到里间,走过去开了门:“元宵,你去帮我寻些蒜瓣来。” “啊?”元宵有些愣:“小姐,元宵还是先帮您上妆吧。” “不用。”看了看镜子,江毓敏笑了笑:“这样刚刚好。” 江毓敏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那可是她用蒜瓣熏了一早上的结果。她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憔悴之色,整个人看起来很苍白,就像是一夜未眠。再加上她本来就很瘦弱,现在更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走进凤仪宫,江毓敏向皇后盈盈拜倒:“儿臣参见母后,给母后请安。”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是毓敏啊,来,过来坐。” 江毓敏走到皇后身边坐下,皇后仔细看了看江毓敏的脸色,挥退了下人。 江毓敏强笑道:“母后今日的兴致真好,这么早就传毓敏进宫,莫不是御花园有什么奇花开了?还是母后得着了什么新奇事物,惦记着毓敏呢?”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毓敏,你既叫本宫母后,本宫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你觉得澈儿怎样?” 江毓敏不禁一颤:“毓敏不懂母后的意思,太子哥哥怎样,又与毓敏何关呢?” “毓敏,”皇后紧紧盯着江毓敏:“你跟母后说实话,你想不想嫁给澈儿?” “母后说哪里话?”江毓敏赶紧站了起来:“毓敏是濯耀十殿下的未婚妻,太子哥哥是毓敏的哥哥,毓敏再不知礼,也不会存这样的幻想。” “你能想明白就好,”皇后松了一口气:“澈儿他,唉,他要是有你一半懂道理就好了,本宫也不会这么头疼。”皇后拉过江毓敏的手:“好孩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后果不可想象。往大了说,这件事足以影响两国的邦交,说不定濯耀一怒之下,边境又要不太平了,毓敏你是个好姑娘,你也不希望看到边境血流成河对不对?往小了说,十殿下要是知道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说不准就会悔婚呢,就算他勉强接受了你,你们成了婚,这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你也不想夫妻之间整日互相猜忌吧?母后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啊。” 江毓敏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多谢母后关心,儿臣记住了。儿臣绝不会说的。”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毓敏真是聪明伶俐,怪不得让十殿下如此倾心呢。” “母后取笑了,”江毓敏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毓敏只是担心,万一在新婚之夜追云发现了毓敏不是处子之身,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笑了笑:“这有何难?只要趁他睡熟之后,把血块涂在白布上,不就解决了吗?” “多谢母后指点。”江毓敏大喜,之前的郁郁一扫而光:“母后,眼下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不知毓敏是不是有这个荣幸陪母后去逛逛御花园呢?毓敏上次来的匆匆,只依稀记得很漂亮,都没好好看过。等到毓敏嫁人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毕竟只是个孩子啊,皇后暗笑:“当然好,母后也想毓敏多陪陪母后呢。” 御花园内,皇后笑看着江毓敏在花丛中穿来穿去,那场面真是温馨而动人,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甚好的母女呢,谁又能想到平静的海面下那汹涌的暗流呢? “母后!”江毓敏摘了一束花捧到皇后面前:“鲜花赠美人!” “你这丫头!”皇后笑骂道:“母后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鲜花赠美人?亏你想得出!” “这有什么?”江毓敏调皮的吐吐舌头:“母后不说,谁看得出您已经快四十岁了?在毓敏看来,母后分明还不到三十岁。” “你这丫头,就会哄母后开心,”皇后摇摇头,无限感慨地说:“母后的亲生女儿都不及你贴心啊,想到你要远嫁,母后都颇为舍不得,想必江夫人就更是如此了吧?” “是啊,”江毓敏也叹道:“要是嫁人也能带着娘亲,就好了。” “说什么浑话哪?”皇后接过花:“那有出嫁带着娘亲的?哎哟,你这丫头,这可是南边进贡来的名品,就被你这么给辣手摧花啦?” “这岂不是正好?”江毓敏后退两步,打量着皇后:“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 “好一句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一个娇美的声音传来:“也只有皇后姐姐,才担得起这句诗。” 江毓敏闻声望去,只见两个宫装丽人款款而来,左边的那个,满面笑容,一双美眸,顾盼生辉,看来刚刚说话的就是她了。右边的那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对这游园之事有几分漫不经心。 两人齐齐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自家姐妹,不必多礼。”皇后亲切地笑着:“毓敏,右边这位,是德妃娘娘,左边这位,是定妃娘娘。” 右边的是德妃?江毓敏心中一动:“毓敏给德妃娘娘,定妃娘娘请安。” 德妃点点头:“公主殿下不必多礼。” 定妃则亲热的拉住江毓敏的手:“本宫早就听说江家四小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江毓敏羞涩的笑笑:“定妃娘娘过奖了。定妃娘娘也这么好的兴致,来逛御花园?” “是啊,”定妃笑得越加灿烂:“这身骨头也要活动活动才好。” “只是,”江毓敏小心翼翼的瞄着德妃:“德妃娘娘似乎精神不太好。” “没什么,”德妃笑了笑:“只是这几晚睡得不太好,定妃妹妹说多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就一起来了。” 定妃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原来皇后姐姐来逛御花园了,倒叫臣妾好找。” 来了!江毓敏暗笑,这么嚣张的声音,舍兰妃其谁? 第二六章 “兰妹妹今天倒是好兴致,”皇后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满:“找本宫有事?” “可不是嘛,”兰妃拜了拜,就径自站了起来:“臣妾今个儿来,是想跟娘娘讨个人来的。” 江毓敏仔细观察了一下德妃和定妃的脸色,只见德妃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定妃眼中却有遮掩不住的兴奋色彩。难道?看来计划要改变了。江毓敏在心中冷笑一声:“想利用我,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道行!” “哦?”皇后有些意外:“不知兰妹妹看中了哪个?” “就是东宫的善财。”兰妃摇摇手帕:“不知娘娘可舍得?” “善财?”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个奴才居然有这么大的福分,能让兰妹妹亲自来向本宫讨人?” “是啊,妹妹我可是看这个小奴才很顺眼呢。”兰妃笑道:“妹妹身边的人个个都笨手笨脚的,妹妹啊,就是喜欢他的那股机灵劲儿。” “兰妹妹怎不早说?”皇后也笑了:“姐姐身边倒是有几个机灵的,就给了妹妹吧,保管比善财要好。” “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兰妃脸色微变:“可妹妹就喜欢这个,莫非姐姐舍不得吗?” “这个善财本宫也听说过,”皇后想了想:“进宫还没多久吧?想必使起来也不顺手,这样吧,待姐姐好好调教一下,再送给妹妹可好?” 听闻此言,兰妃忍不住哼了一声:“待姐姐调教完了,只怕那善财已经是个死人了。”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沉下脸:“你是说本宫会害死善财?” “难道不是吗?”既然脸已经撕破,兰妃也就不再掩饰了:“善财可是知道了皇后娘娘你天大的秘密,你会放过他吗?” “你!”皇后指着兰妃,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善财呢?” “自然是在臣妾那儿,”兰妃并没有被皇后的怒气震慑住:“难不成还放他出来让皇后娘娘灭口吗?” “母后为何气成这样?”江毓敏奇怪的问:“善财?这个名字好熟啊!啊,对了,毓敏想起来了,就是那位上次带毓敏来御花园的那位公公嘛,他是东宫的人吗?毓敏还以为他是御前的人呢。” 兰妃鄙视的看了江毓敏一眼:“我们的公主殿下记性还真是差,那个是善宝,不是善财。善宝的确是在御前当差的。” “是善宝吗?”江毓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我!原来是我记错了。不过,善宝和善财,名字的确很像啊。” 听了此言,皇后眼中迅速闪过一抹了悟,却被江毓敏捕捉到了。江毓敏不禁暗暗一笑,看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啊。 “好了,”兰妃不耐烦了:“皇后娘娘到底放不放人?” “不放!”皇后斩钉截铁的说:“兰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你可以欺负到本宫头上了?” “是谁给皇后气受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花园里所有的人都矮了半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毓敏暗中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脸色,只见皇后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兰妃正得意洋洋的瞄着皇后,定妃的大眼中满是惊喜的笑意,德妃眼中也闪过淡淡的兴味,收回目光,江毓敏心中明了,这皇上大概是兰妃找来的,不过,就算他不来,恐怕定妃也会推波助澜,把这事闹到皇帝面前去吧?其实,这也正是自己当初让善宝去找德妃的原因,现在事情的发展虽然与当初有了些许出入,但效果也许更好。 “都起来吧,”皇帝挥挥手:“兰妃,你又和皇后起争执了?” “皇上!”兰妃一脸委屈的靠上去:“这次可不怪臣妾,臣妾只是想从皇后娘娘那讨一个小太监罢了。” “哦?”皇帝的目光扫向皇后:“那皇后怎么说?” “臣妾以为,那个小太监才刚进宫不久,不懂规矩,不如让臣妾好好调教之后再给兰妹妹送去。” “皇后说得也有道理,”皇帝转向兰妃:“那爱妃等一等又如何?” 兰妃嘟着嘴:“臣妾是怕再等下去,只能等到一具尸体了。” “哦?”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爱妃多心了吧,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兰妃娇嗔道:“那善财可是说他知道皇后一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呢。” 皇帝皱了皱眉,放开了兰妃:“善财是谁?” “善财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兰妃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把善财叫来:“善财说太子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目前皇后正想杀他灭口呢。” “砰”的一声,只见江毓敏脸色惨白,手里捧着的花都掉到了地上,身子也摇摇欲坠,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毓敏身上。 皇帝看到江毓敏这副模样,开始感觉到这件事必不寻常:“把善财带到上书房去,朕要亲自审问。”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又补充道:“你们也一起过来吧。” 德妃上前一步:“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过去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德妃一眼:“既然如此,爱妃就好好休息吧。” 上书房内,皇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小太监善财:“善财,你知道了太子的什么事?” 善财从未见过天颜,哆哆嗦嗦地说:“奴才,奴才知道,太子他,他……” “他怎么样?”兰妃催促道:“有皇上在,你不用怕,没人能动你。”说完,还瞟了皇后一眼。 皇后的脸已经变得煞白,却依旧保持着国母的风范,连江毓敏也不禁有些佩服。当然,江毓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善财定了定神,才说:“昨天晚上,太子派奴才到宰相府去假传皇后娘娘懿旨,把毓沁公主殿下骗了出来,后来” “不要再说了!”江毓敏双手捂住耳朵,眼中泪水淋淋而下:“皇上,臣女求您了,不要再问了!” 看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又惊又怒:“去!去把那个畜生给朕叫来!” 兰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定妃则软语劝道:“皇上,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搞清楚,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还不清楚么?”皇帝气恼不已:“皇后,你生的好儿子!这是什么时候?居然出这种状况!毓敏是朕亲封的公主,他居然敢……他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皇后跪下:“皇上,澈儿也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是对皇上不敬,请皇上明察!”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就可以胆大包天?他眼里还有没有圣旨,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就算他是太子,他还不是皇帝!朕照样可以废了他!” 此言一出,皇后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就更加惨白了:“皇上,求您再给澈儿一次机会吧,澈儿也是一时疯狂,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臣妾会严加管教,求皇上饶了澈儿这次吧!” 正说着,外面的通报声传来:“太子到。” “让他滚进来!”皇上怒声道:“畜生!” 太子走了进来,看到这阵势,就知道东窗事发了。看到皇后全无血色的脸,不禁一阵心疼:“父皇,这都是儿臣的错,不关母后的事,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 “你当朕不敢罚你么?”皇帝怒指着太子:“你信不信朕废了你?” 太子惊讶得抬起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父皇,要废了儿臣?” “你说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你还像个储君吗?你就没有想过,毓敏以后的人生怎么办?濯耀要是知道了,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们还会要毓敏吗?” “不要正好,”太子抗声道:“儿臣愿意负责!” “你说什么?”皇帝一下子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她可是朕亲封的公主,是你的妹妹!” “又不是亲妹妹,”太子嘟囔着:“有什么关系?” “好、好!”皇帝气急反笑,慢慢的坐回座位:“朕现在就拟旨,昭告天下,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皇上!”皇后膝行了两步:“皇上,澈儿只是一时糊涂,澈儿,还不快向父皇认错?” 太子憋着不说话,皇后越加急了:“澈儿,你要急死母后吗?” 看了皇后一眼,太子终于闷声道:“儿臣错了,请父皇恕罪。” 皇帝冷笑了一声:“如此不甘不愿,这错你不认也罢!” “皇上!”皇后再也无法保持国母的风范,脸上惶急之色尽显:“臣妾以后定当严加管教,请皇上再给澈儿一个机会吧!易储毕竟是国家大事,不可不慎啊!” 其实再给太子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件事是可以压下来的,而废储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可是皇帝只要想到太子强要了江毓敏,心中就好像有一把无名火在烧。来不及去剖析这种感情,就被太子不肯认错的态度给彻底激怒了,才会一时冲动提出废储来。皇后的软语相求,让他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去提笔的手顿了顿。看向地上的太子,皇帝语气低沉的问:“澈儿,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太子磕了个头:“可儿臣愿意负责。” “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皇帝不再迟疑,取过圣旨就要落笔。 “皇上。”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皇上的动作,只见江毓敏款款走到书房中央,跪了下来。 第二七章 “皇上,”江毓敏平静的看着皇帝:“臣女以为,现在废储不妥。” “哦?”皇帝看向江毓敏,她居然会为太子辩护?她不是应该伤心欲绝,恨不得把太子碎尸万段才合理吗?难道,皇帝不悦的想,她爱上太子了?这想法使得皇帝心情更差,语气也越加生硬:“为什么?” “臣女以为,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封锁这件事,尽可能小的减少这件事的影响,以免和濯耀的邦交受到影响。”说到这里,江毓敏看了看兰妃和定妃:“另外,濯耀使臣还在这里,今晚还有一个国宴,此刻废了太子,不知要惹出多少风言风语。毕竟今天在御花园的那一幕,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的,依臣女想,现在外面恐怕就有好几个版本的流言了,其中想必也不乏真相,甚至可能会比真相更不堪。若是此刻废了太子,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谣言?到时天下人会怎么想,濯耀的使臣听见这些又会怎么想?而皇上您,又打算以什么理由废除太子,用什么来堵悠悠众口呢?”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说,怎么阻止流言的泛滥呢?” 江毓敏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大、肆、封、赏、东、宫。” “什么?”不光是皇帝,书房里所有人,包括皇后和太子,都不可思议的瞪着江毓敏,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兰妃率先讽刺道:“我说公主殿下,你失去的是清白,还是脑子啊?太子做下这等事情,本当严惩,你却说什么要封赏东宫?真是天大的笑话!” 定妃也摇摇头:“你是御封的公主,是绝不可能嫁给太子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兰妃娘娘和定妃娘娘的意思,毓敏明白,”江毓敏依旧一片平静,波澜不惊:“但现在这件事必须要隐瞒下来,包括流言也不能让它存在,否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在这时候封赏东宫,这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兰妃瞪大了眼睛,其他的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江毓敏。 “因为,”江毓敏顿了顿:“因为这样才能让那些制造和传播谣言的人相信,这些谣言根本就是假的,太子是被冤枉的,那些事根本就不存在,所以皇帝才会为了安抚太子,封赏东宫。” “什么?”兰妃惊呼:“你的意思是要大家以为是本宫冤枉太子?” 江毓敏仍是淡淡的答道:“这个,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兰妃连忙转向皇帝,可还没等她出声哀求,皇帝就大手一挥:“来人,赏太子玉壁一对,东珠一串,雪缎两匹,白银一千两。兰妃诬陷太子,其心可诛,废去妃位,打入冷宫。” 兰妃顿时呆住了,等到太监们来拉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臣妾明明没有冤枉太子,您知道的,您都知道的呀!皇上!” 皇帝皱了皱眉:“把她的嘴堵上!拖出去!” 很快的,兰妃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江毓敏在心中暗暗叹息,爱上帝王的人可怜,相信帝王的爱的人就更可怜。一个刚刚还在后宫中呼风唤雨的宠妃,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不过依照她的跋扈,这也是迟早的下场,自己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她的结局早点到来而已。 江毓敏抬起头,就看见皇后欣喜看着自己,江毓敏微微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善财。皇后顺着江毓敏的目光看去,一股狠厉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皇上,这个善财怎么办?” 皇帝面无表情地说:“堵住嘴,拖出去,杖毙。” 善财惊恐的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双瞪大的眸子,紧盯着江毓敏,写满了不可置信。 皇帝疲劳的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朕还要处理公务。” 走出上书房,定妃怨毒的盯着江毓敏:“毓沁公主真是好手段,不会是早对太子倾心了吧?” “怎么?”江毓敏笑了:“定妃娘娘的目的没有达成吗?” “你!”定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哼,我们走着瞧!” 江毓敏回过头,却见皇后冷冷的看着定妃离去的背影,太子则是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母后,”江毓敏垂下眸光:“毓敏先回去了,母后也切莫太过劳神,要好好注意身体。气坏了身子,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皇后收回目光:“毓敏,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 “母后别这么说,”江毓敏握住皇后的手:“母后待毓敏的好,毓敏都记在心里,能为母后做些事,毓敏很高兴。” “毓敏啊,”皇后牢牢抓住江毓敏的手:“谢了。” “母后,毓敏走了,”江毓敏提醒道:“这件事可不能留有后患啊。” 皇后点点头:“放心吧。” 太子蠕蠕地说:“母后,儿臣” “你哪也不准去,”皇后严厉的说:“你就呆在东宫好好的闭门思过!” 太子不甘的望了望江毓敏离去的背影,在皇后的严厉督促下,回东宫去了。 江毓敏走到行刑的地方,就听到善财被堵住的痛苦的呜咽声。江毓敏走到几个行刑的太监面前,从怀中掏出几块金锭递了过去:“这人辱我至深,各位可千万不要把他给打死了。打得半死不活丢到东门外就行了,我还有万般苦头要他尝呢。我可不想还没用上两样,他就翘辫子了。” 那两个太监有些迟疑:“这,万一要是上面知道了……” 江毓敏笑笑:“这么大的事,是你敢说还是我敢说?不怕掉脑袋吗?我要不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两个太监互看一眼,收下了金锭:“得嘞,公主殿下,您就放心吧,一会儿,我们就把他丢到东门外去。” 江毓敏点点头:“那我可就等着你们了。还有,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一星半点的,我不管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我就找你们算账。我既然能扳倒兰妃,收拾你们,更是不在话下,听明白了吗?” “是,奴才们记住了。” 江毓敏还没有走出宫,就被一个公公拦住了:“公主殿下,德妃娘娘有请。” “毓敏给德妃娘娘请安。” “公主不需多礼。”德妃笑道:“按理,你也该称本宫一声德母妃的。” “是,”江毓敏乖巧的答道:“德母妃。” “坐吧,”德妃珉了口茶:“今天在御花园,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德母妃。” “今天在御花园,也没想到会碰见你,”德妃放下茶盏,递给江毓敏一个匣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江毓敏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玉镯,通体洁白,纹理细腻如羊脂,江毓敏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羊脂玉?可惜自己对玉石一向没什么研究,可是既然是德妃特地把自己叫来送出手的东西,应该是极品吧? “德母妃,这太贵重了,毓敏如何担得起?” 德妃笑了:“你既叫本宫一声德母妃,我这做母妃的,又怎好不准备见面礼呢?只不知毓敏,会不会给母妃准备见面礼呢?” 江毓敏迟疑了一下:“那毓敏就收下了,德母妃,毓敏冒昧的问一句,善宝可是您的人?” 德妃摇摇头:“不是,怎么?” “那今早您为什么会去御花园?” 德妃看着江毓敏的眼神犀利起来,江毓敏站了起来:“德母妃,毓敏告辞了。” 这里是哪里?江毓敏傻眼了,刚刚只顾着想问题,却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她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这里看起来很偏僻哦,好像都没有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问路呢? 突然,江毓敏听到几个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隐隐的说话声。下意识的,江毓敏躲了起来,毕竟着皇宫里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她可不想糊里糊涂的被人灭口。 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 “大哥,你说皇后娘娘干嘛要我们去绑架一个御前太监?这太监得罪娘娘了吗?可是御前少了个人,不会引起麻烦吗?” “谁知道?听说今个儿御前杖毙了一个太监,是东宫的人,叫善财。现在手里这个叫善宝,我就琢磨着,这两件事是不是有点关系?” “杖毙?为啥杖毙?” “好象是伙同兰妃,陷害太子吧。” “怪不得,胆子可真不小。也怪不得皇后娘娘要收拾他。可他毕竟是御前的人,不会有事吧?” “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收拾一个御前太监算什么,我估摸着啊,那兰妃恐怕也活不长了。” “啊?你是说,皇后娘娘会对兰妃下手?” “九成会。反正兰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了么,要冷宫里死个人不是很简单的事?” “那我们手里这个人,娘娘要怎么处置?” “娘娘说了,堵上嘴,活埋!” “活埋啊,看来娘娘这次真是气坏了。” “那是当然。”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毓敏才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皇后下手可真快啊,不愧是在宫廷血水里打滚了几十年的人啊,不知道会不会上自己的当,会不会看破自己的心思呢?不过,貌似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第二八章 江毓敏看着眼前的善财,善财趴在床上,还在昏迷,大夫说了没有生命危险,算算时间,也该醒了。 正想着,床上的善财发出了一声呻吟,江毓敏倒了杯水,扶起善财,喂他喝了下去。善财慢慢的张开眼睛,看见一身男装的江毓敏,顿时一惊,身子瑟缩了一下。 江毓敏看到他那好像看到洪水猛兽的样子,不由好笑:“你有什么疑问就问吧。” 善财迟疑了一下:“是你救了我?” “这不是废话么?”江毓敏放下水杯:“不必担心,大夫说你没有生命危险。” “那为什么在上书房你不救我?” “你以为我能救下你么?”江毓敏摇摇头:“或者我这么说你会更好理解一些:善财必须死,而现在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什么?”善财惊讶的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是善财了,那也就再也不能出现了?” “不错。”江毓敏点点头:“否则大家都完蛋。当然,皇上不会杀了我,但是他一定会杀了你!” 善财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不会杀了你?” 江毓敏笑笑:“因为我对他还有用。” 善财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我哥哥呢?” “死了。” “你说什么?”善财激动得一下子坐了起来,顿时痛得呲牙咧嘴:“哎哟!哥哥怎么会死了呢?” “他得罪的可是皇后,”江毓敏语气淡淡地说:“皇后会放过他那才叫人奇怪。” “那,”善财紧紧地盯着江毓敏:“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江毓敏耸耸肩:“你以为我是谁?观音菩萨,还是如来佛祖?你当我真的法力无边,想救谁就救谁?” “可是……”善财低下头,一会儿,就听见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哥哥,是我连累了哥哥,呜呜,如果不是我,哥哥就不会死……呜呜,哥哥是为我死的,我真是该死……” “前一句话你说对了,”江毓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一句你可说错了。” 善财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如果没有你,他的确不会死,”江毓敏轻轻吹了吹茶水:“可他死,却不是为了你。” 善财愣了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死在了他的功利心上,他拿这事去向他真正的主子邀功了,”江毓敏瞟了善财一眼:“而他真正的主子,也许的确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但这次的诱惑实在太大,这件事一旦揭发,就可以重创太子和皇后,所谓利令智昏,大概就是指的这种事了。她呀,太急切了,以至于暴露了自己。而你哥哥,就是她失败后的牺牲品。”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善财困惑的晃晃脑袋:“真正的主子?什么意思?哥哥的主子不是德妃娘娘吗?” “就是因为不是,我才这么恼火。”江毓敏冷笑一声:“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故意没救他。” “为什么?”善财瞪大了眼睛。 “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江毓敏品了口茶:“我说过,我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可也决不会放过背叛我的人,甚至包括他的亲属,他既然向我宣誓效忠,我就把他当自己人看待,所以当我发现他不过是在欺瞒我的时候,自然就把他当作叛徒看待。皇后要他的性命,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不过可惜啊,我心还是不够硬,”江毓敏看了看善财:“其实对我来说,最好的做法,是不救你,让你们兄弟从此消失,反正我也打过招呼,若是他背叛了我,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只是,”江毓敏苦笑了一下:“我觉得你可能是无辜的,最后还是决定救你,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天知道我是在发什么疯!” 善财定定的看了江毓敏一会儿:“那,你是怎么知道哥哥在欺骗你的?” “今天在御花园,看到德妃娘娘的时候,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就起了怀疑,后来又听德妃娘娘说是被定妃娘娘拉来的,我心中就都看透了。你哥哥明明是定妃的人,又何必冒充德妃的人呢?那只能说明,他骗了我,他想利用我,利用我向定妃邀功!”江毓敏冷笑一声:“定妃想打击皇后、兰妃和太子,这点我们是目的一致的,我不介意帮她,但若是想利用我,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其实说起来,他就是在赌,用你的性命在赌,赌我不会发现他的破绽!若是赢了这注,他在定妃面前,可就更说得上话了。若是输了,他也有话去应对皇后的问诘,可是他大概没想到,皇后会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处理了他。” “怎么会?”善财呆住了:“哥哥,不会的,他怎么会……拿我的性命去赌?他一向最疼爱我的……” “他若是疼爱你,就不会让你进宫了。”江毓敏摇摇头:“他的俸禄再加上平时的供奉,养几个你都够了,何必让你进宫受这份罪,还让你们家断子绝孙?他就是想在宫中增加自己的眼线,好让自己在主子面前表现更出彩罢了。费尽心力安排你进东宫,想必就是为了更好的探听太子的消息。你可以好好想想,他是不是经常有意无意的问起太子?” 善财想了想,傻傻的点头:“怎么会是这样……” 看了看那张布满泪痕的脸,江毓敏叹了口气:“你也不必伤心,在宫中呆久了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真心了,每日充斥在他们心间的,就是算计!也许一时算计不到,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刚进宫不久,体会还不深刻,其实也未必能怪他们,这只不过是生存本能而已。” 过了一会儿,善财擦了擦眼泪,看向江毓敏:“你不恨太子吗?他那样对你,为什么今天你还为他求情呢?” 江毓敏淡淡的看向窗外:“没什么,不过是为自己留条后路罢了。万一我以后和亲不成,那……总不能先把太子和皇后给得罪透了吧?” 面上虽这么说,江毓敏心中却在想:虽然自己今天在皇帝面前为太子说了话,但那也不过是表面的,实际上,等皇帝冷静下来,他就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能废太子的,说起来,自己只不过送了个顺水人情给皇后罢了。但提议让皇上大肆封赏东宫,固然可以杜绝流言,但也在皇上心中埋下了钉子。这次的事皇上一定很恼火,若是让他把火发出来,好好惩戒一下太子,皇上心里会好过得多,和太子也不会有隔夜仇,若是罚得重了,也许皇上还会感到心疼。可是,现在,他却只能把火憋在心里。欠皇帝的债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让他憋得越久,等他爆发的时候,那就是天崩地裂的雷霆之怒,太子的地位实际上已经岌岌可危了。至于定妃嘛,也要给她一点教训才好,不过,这就不用自己动手了,皇后和德妃到底会怎样整治定妃呢?不妨拭目以待吧。 “那个……”犹豫的话语引起了江毓敏的注意:“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客栈。”江毓敏把一袋银子放在桌上:“你自己雇辆马车,尽快离开京城,晚了小心小命不保。” “什么?”善财一惊:“难道还有别人知道我在这儿?” “我的车夫知道,店小二知道,掌柜的知道。”江毓敏侧头望向善财:“还不够吗?” 善财愣愣的:“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 “他们不必知道,”江毓敏语气严厉了起来:“只要有心,就可以打听到。你可以选择不走,但丢了性命我可不管。” “我,”善财悲伤的说:“我能去哪儿?” “不管你去哪儿,尽快离开,否则,也许下一刻我就会后悔没有杀了你。记住,如果不想死,就永远别出现,最好隐居在山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江毓敏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走出客栈,江毓敏抬头看看天,这件事如果让皇后知道了,那可真是大大的麻烦。可是那个纯净的孩子,果然还是不适合宫廷的。算了,就当自己发发善心,日行一善吧! 江毓敏靠在墙角,不一会儿,就见善财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向店小二打听了车马行的所在,热情的店小二看他行动不便,主动跑去给他叫了辆马车过来。江毓敏看着善财上了车,向城门驶去。街上人多,车只能慢慢走,江毓敏不动声色的跟在马车后面,看着马车出了城门,长舒了口气。为保险起见,又等了一会儿,看马车的确是离去了,才放心的离开了。 江毓敏才到宰相府门口,就见江毓辉冲了出来:“我的好妹妹啊,你可终于回来啦?怎么又穿成这样?” 江毓敏有些奇怪:“出什么事了?” “出事?”江毓辉没好气地瞪了江毓敏一眼:“姑奶奶,你要是再不回来,就真出事了!” 第二九章 “二哥,这是国宴,为什么要带我过来?”走在通往明心殿的长廊上,江毓敏忍不住问道。 “这好像是濯耀方面指定的,”江毓辉看了看江毓敏:“不过为了不使你显得突兀,皇上下旨让京中的大员们都带着女儿来参加,所以爹爹带着二姐和三妹先去了,就剩我留下来等你。听说宴会上还有各家千金的才艺表演,说不定其中就有未来的太子妃呢。也说不定,还会出几个娘娘呢。毕竟皇上才四十岁嘛,春秋正盛呢。还有豫王和齐王也都会出席,两位王爷都还没有王妃呢。” “那不就成了个集体相亲大会?”江毓敏笑道:“那么多美人,想必那些王子皇孙待会眼都要看花了。” “嗯,我想也是,”江毓辉露出期待的表情:“我也是好奇得很呀。” “二哥,”江毓敏皱皱眉:“你喜欢雪姬公主吗?” “雪姬公主?”江毓辉一拍脑袋:“对了,我怎么忘了,那个混世魔女大概也会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二哥还不知道吗?”江毓敏停下脚步:“雪姬公主已经被许配给你了。” “什么?”江毓辉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濯耀五殿下向皇上提的亲,皇上也答应了。”江毓敏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江毓辉:“二哥,如果皇上还没告诉你,大概待会的宴会上也会说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我并不喜欢她,”江毓辉长叹道:“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婚事是不容自己做主的,只是我一直以为,大哥都还没成亲,怎么都不会轮到我,谁知……” “你不喜欢她,是对的。”江毓敏四下看了看:“现在天日国库充盈,人口繁茂,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骑兵训练出来,马匹供应跟得上,对濯耀反击,那是早晚的事。如果你爱上了雪姬公主,到时可就有的痛苦了。” “那你呢?”江毓辉目光炯炯的盯着江毓敏:“明知如此,为什么仍是陷了进去?” 江毓敏怔了怔:“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况且感情这种事,本就不易说得清楚。二哥,”江毓敏的目光投向远处:“不可否认,我动心了,我的这条路,注定会走的艰辛,但我会坚持走下去。我虽不敢说会坚持到永远,但我会尽力坚持到我再也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天。二哥,我当然知道挥慧剑,斩情思是最好的选择,可,我放不下,我好想任性一次,真正的去爱一次!爱情这种东西,也许一辈子就只会拥有一次吧。哪怕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我努力过,我尽力了,我也就,不后悔了。”“唉,可怜的妹妹!”江毓辉拥住江毓敏:“是哥哥对不起你。” “二哥,别说了。”江毓敏扯出一个笑容:“已经晚了,再不走,我们就要在万众瞩目下进场了。” “这样啊,”江毓辉放开江毓敏:“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毓辉说得不错,他们进场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江毓敏本想偷偷的溜到宰相那一桌去,可没走几步就被皇后发现了:“那不是毓敏吗?来,坐到母后身边来!” 这下完了!江毓敏哀号,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了,待会想偷偷溜出去怕是也不成了。 “臣女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两位王爷请安。” “行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皇上点点头:“毓敏啊,皇后可是惦记了你好一会儿了。” 江毓敏站起来,坐到皇后身边:“母后!” 皇后亲热的拉住江毓敏的手:“怎么来得这么晚?” “给二哥做思想工作哪!”江毓敏附到皇后耳边轻轻说:“二哥对雪姬公主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啊,毓敏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呵呵,”皇后轻笑道:“这任务还真艰巨,不过看样子,你是完成了?” “那当然!”江毓敏骄傲的昂起头:“本小姐是什么人啊?” “错了,是本宫!”皇后纠正道:“别忘了,你现在是公主了。” “母后和毓敏说什么悄悄话哪?”太子好奇地问。 “噢,母后正在问毓敏,她待会准备表演什么哪?”皇后笑道,悄悄捏了捏江毓敏的手。 “哦?”太子来了兴致:“对啊,毓敏今天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哦。” “可惜今天毓敏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江毓敏羞涩的笑笑:“不如就请各位小姐先表演吧,也好让毓敏再斟酌斟酌。” “嗯,也好。”皇帝颔首:“那我们就期待毓敏的压轴戏了?” 江毓敏看向十皇子,见到那双纯净的眸子也满怀期待的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笑:“毓敏自当尽力。” 皇后叹道:“毓敏和十殿下的感情还真是好啊,让人称羡呢。” 太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看了看皇帝,终究是没有发作。 皇帝朗声道:“天日和濯耀即将成为姻亲,婉瑜公主即将嫁给濯耀的皇上,毓沁公主则将与十殿下结为连理,而濯耀的雪姬公主也将与江将军共效于飞,真可谓是三喜临门啊。” 下面想起一阵恭维声,皇后笑道:“皇上,各家千金也准备了节目为天日和濯耀庆贺呢,不如就开始吧。” “好!”皇帝兴趣甚浓:“难得大家一片真心,开始吧。” 只见一位佳人款款走向大殿中央,盈盈拜倒:“臣女陈家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太子殿下,两位王爷。” “原来是陈小姐,”皇帝点点头:“不知陈小姐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节目呢?” 陈家琳羞红了脸:“臣女不才,愿为皇上献曲一首,希望皇上喜欢。” 原来这位陈小姐的目标是皇上啊,江毓敏若有所思的看向皇上,的确,皇上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生的风流潇洒,不负皇家出产这块金字招牌。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君临天下的气势和成熟的魅力,这是太子无法与之比拟的地方,也怪不得陈家琳倾心。只是,她真的考虑好了吗?这不是公然向后宫的娘娘们发出了挑战书吗?这么一来,只怕不管她以后进不进宫,都会招人记恨啊。 一阵掌声打断了江毓敏的沉思,原来陈家琳已经演奏完了,江毓敏忙跟着鼓掌。只见陈家琳一双妙目不住地在皇帝身上打转,看到皇帝面带微笑的鼓掌,顿时满面红霞,娇羞的低下头去。 陈家琳下去后,上来的是江毓淑,只见她含情脉脉的看着太子:“臣女江毓淑,也愿为皇上,各位娘娘,太子殿下演奏一曲。” “江小姐的演奏本宫是听过的,”太子微笑着点点头:“的确是相当好,不愧京城才女之名啊。” 江毓淑喜滋滋的福了福:“多谢太子殿下夸奖。” 江毓敏认真地听了一下,的确是不错,古琴啊,还真是与琵琶不一样的味道呢。突然想到笑傲江湖,追云不就是用的箫吗?若是自己学会了琴,不是可以和追云合奏笑傲江湖了吗?想到这,江毓敏暗下决心,回府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古琴,不能老不去上课了。 江毓淑表演完后,一个又一个名门淑媛都展现了自己的才艺,其中有两个给江毓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赵将军的女儿赵清月,她表演了一段剑舞,尽显女子英气。另一个是房将军的女儿房照影,她让江毓敏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轻功,她表演的虽是舞蹈,但如天女散花般在飞舞的花瓣中从天冉冉而降,腾挪跳跃都显得那么轻盈飘逸,让江毓敏着实惊叹了一把。 皇后微笑着对江毓敏说:“毓敏哪,你可准备好了?现在可是轮到你上场了。” “就知道母后不会放过毓敏,”江毓敏点点头:“那,毓敏可献丑了,母后可不许笑毓敏啊。” 江毓敏走到大殿中央,选了一把琵琶,与十皇子相视一笑,轻拨琴弦,轻缓的音乐声响起: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却上心头” 一曲奏罢,全场寂静,十皇子最先回过神来:“好!”带头鼓掌,渐渐的全场都是掌声,江毓敏站起来,面带笑容的向四周示意了一下,才走回皇后身边。 皇后拉住江毓敏:“皇上,看来今天的女状元是非毓敏莫数了,您看呢?” “是啊,”皇帝赞许的点点头:“好词,好曲,天籁之音也不过如此。十殿下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众卿以为呢?” “皇上圣明!” “皇上!”雪姬公主不服气的站了起来:“雪姬还没表演呢!” “哦?”皇帝挑了挑眉:“雪姬公主也有意下场一试?” “不错!”雪姬公主傲然昂起头:“雪姬要跳一段草原舞,不知江四小姐能不能给雪姬伴奏呢?” 十皇子皱了皱眉:“雪姬,不要强人所难。毓敏她从未去过草原,也没有见过草原舞,怎么给你伴奏?十哥给你伴奏好不好?” “不要!”雪姬公主挑衅的看向江毓敏:“十哥老夸你博学多才,毓辉也经常说他的妹妹如何如何的能干,不会这区区的草原舞就难住你了吧?” 第三十章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毓敏身上,江毓敏有些哭笑不得,雪姬公主,这是在嫉妒自己吗?可她嫉妒自己什么呢?她喜欢的是自己的哥哥,自己喜欢的是她的哥哥,完全不会对彼此造成威胁,难道是因为嫌自己抢了她的风头? “对草原歌曲的风格,毓敏也略知一些,勉强可以帮公主伴奏,但毓敏还要拉几个人一起,毕竟,琵琶是奏不出那种气氛的。但是,不知合不合公主的舞蹈。” “你放心,”雪姬公主显然有些惊讶,但转瞬就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本公主会自动调整舞步的。” “那好,”江毓敏笑了:“还请公主给毓敏一点时间。” 江毓敏把十皇子拉到一边,跟他说了什么,十皇子点了点头,从使节团中叫出了几个人,凑成一堆,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雪姬公主越看越奇怪:“喂,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呢?” “公主等急了么?”江毓敏笑了笑:“那我们就开始吧,拜托各位了。公主殿下,下面由他们为你伴奏,我和追云为你伴唱,可好?” “伴唱?”雪姬公主瞪大了眼睛:“你会唱我们草原的歌?” 江毓敏但笑不语。十皇子提醒道:“雪姬,你要开始准备了哦,这可是你没听过的歌。” “我没听过的歌?”雪姬公主不禁眉毛倒竖:“草原上还有我没听过的歌?我不信。” 十皇子笑着摇摇头:“话可别说满了哦,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雪姬公主狐疑的看了十皇子一眼:“行了,开始吧!” 悠长的乐声响起,正是草原上的曲调,雪姬公主看了江毓敏一眼,轻轻的开始舞动起来。江毓敏和十皇子并肩而立,美妙的歌声仿佛从天边传来: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辽阔无边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当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蒙古人 热爱故乡的人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当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蒙古人 热爱故乡的人” 一曲歌罢,江毓敏转头,就看见雪姬公主不可置信的目光:“你、你居然能……” 江毓敏笑吟吟地说:“公主殿下可满意?” 雪姬公主愣了半晌,叹道:“哥哥没说错,毓辉也没说错,你的确博学多才,的确十分能干。” “多谢公主夸奖,”江毓敏没想到这个刁蛮公主也能如此坦诚:“公主的舞蹈才是极品,毓敏都几乎忘记唱歌了。” 雪姬公主笑了:“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呢!你的歌声才是极品,我都几乎要忘记怎么跳舞了。你和哥哥,第一次合作就唱得这么好,你们真是天生一对啊。” 听了这话,江毓敏眼角的余光飘向了十皇子,却见他正笑看着自己,那明亮的眼睛,丝毫不掩饰主人的兴奋之情,一闪一闪的好像会放电,江毓敏不禁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尴尬的看了看一脸笑意的雪姬公主,还有殿中的群臣,饶是她是来自现代的新新人类,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看了看坐在上座的人,果然看到了太子那张和包拯一样黑的脸。 “雪姬公主的舞果然奇妙,”皇帝亲切地说:“那今天的女状元,就” “皇上!”雪姬公主打断了皇帝的话:“雪姬的确不如江小姐,草原歌舞是雪姬自小就娴熟的,而江小姐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可她却能……雪姬认输了。” 闻言,江毓敏不禁对这位刁蛮公主另眼相看了,原先看来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刁蛮几乎成了她的代名词,没想到她会如此的豪爽,如此的坦荡。江毓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江毓辉,不出意料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欣赏。江毓敏暗暗叹息一声,这样一个心胸坦荡的公主,以二哥的性格,必定是极为欣赏的,只怕二哥陷进去也是早晚的事了。 江毓敏走回皇后身边,就听一个妃子说道:“今天臣妾可真是大开眼界,有幸欣赏到了草原歌舞,果然与中原的大不相同啊。” 皇后介绍道:“毓敏还没见过吧,这是霞昭仪,是齐王的生母。” 齐王?江毓辉扫了一眼,母子俩还真有几分相像:“臣女给霞昭仪请安。” “公主不必多礼,”霞昭仪笑了笑:“快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是齐王惊讶的声音。江毓敏闻声望去,只见太子桌上已经摆了三四个空酒壶了,还在不停的喝。 “今天是咱们天日的大喜日子,”太子推开齐王的手:“我高兴,多喝两杯不行吗?对了,我还、还没恭喜毓沁公主呢,来,毓沁公主,本宫敬你一杯!” 皇帝的脸沉了下来:“胡闹!” 江毓敏就听皇后叹了口气:“皇上,澈儿大概是喝醉了,让喜福带他出去醒醒酒可好?” 皇帝挥了挥手,喜福就扶着太子出去了。太子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喝,不醉不归!我,本宫,还要……” 看到皇帝面带愠色,皇后情绪低迷,江毓敏拍拍皇后的手:“皇上,母后,毓敏倒觉得,除了公主的舞蹈,还有两个节目让毓敏印象深刻呢。” “哦?”皇帝看向江毓敏:“哪两个?” “一个是赵小姐的剑舞,另一个是房小姐的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皇帝重复了一遍:“这名字起得贴切,好!” “皇上就只会口头上说说,”江毓敏撇撇嘴:“就没有一点实质上的奖赏吗?” “你在向朕要奖赏?”皇帝失笑:“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莫非皇上真这么小气,白看歌舞,都没赏赐的吗?”江毓敏不怕死的说:“人家不要是人家的事,臣女的那一份皇上可不能少。” “好,好!”皇上大笑道:“你既然这么欣赏她们两人的节目,就说说吧。若说得朕满意,赏赐自然少不了你。可你若是说不好,就别怪朕小气,那是你自己没本事拿。” “好。”江毓敏爽快地答应了:“先说赵小姐。其实赵小姐的名字就起得很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清月,实在是个很美的名字。再说她的剑舞,可说是:今有佳人赵清月,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皇上以为毓敏评价得如何?” 江毓敏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屏声敛气的等待。 皇帝低低的吟了几遍:“好一句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好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嗯,这一个算你合格了。朕倒要听听下一个你又怎么评价,房照影,照影,可有什么诗句吗?” 江毓敏撇撇嘴:“几度美人照影来,素绠银瓶濯纤玉。” 皇帝想了一下:“这句虽然好,可还是不如上一句。不行,再做一句。” 江毓敏皱皱眉,目光从殿中掠过,定在了宰相身上:“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皇帝沉吟良久:“这句诗,寓意深刻啊,是在怀念爱人吗?” 江毓敏收回目光:“皇上英明。” 皇帝看了看宰相那张桌子:“看来,你是想对江爱卿说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江毓敏笑了笑:“只不过是臣女自己有些感想罢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皇帝带着一丝好奇:“何不说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 “这,”江毓敏眼珠转了转:“有赏赐吗?” “你!”皇帝气结:“放心吧,只要你说得好,赏赐少不了你的!” “多谢皇上,那臣女可就说了。”江毓敏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宰相:“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皇帝深深地看了江毓敏一眼,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差点就让你糊弄过去了,你好像还有一个评价没说吧?说得不好,赏赐就一概没有。” 江毓敏瘪瘪嘴:“平池碧玉秋波莹,绿云拥扇青摇柄。水宫仙子斗红妆,轻步凌波踏明镜。如何?” “水宫仙子,这个比喻倒是很像。”皇帝看了看江毓敏:“好吧,算你勉强过关!来人,把那颗东海夜明珠拿来。” 夜明珠?江毓敏不由心动,皇帝看来还是很大方的嘛!只见内侍捧过来一个匣子,打开,一个鸡蛋大小,泛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的珠子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江毓敏不由吃惊,好大的夜明珠!看来皇帝岂止是不小气,简直是大方极了!顿时,大殿中响起了一阵啧啧的称赞声,各种羡慕的、嫉妒的目光都投在了江毓敏身上。 江毓敏看着那夜明珠,很好看,但是太名贵了。虽然自己很想要,不过,轻叹了口气:“皇上,臣女不能要。” “嗯?”不止皇帝,所有的人都诧异的看着江毓敏:“为什么?” “臣女若是要了这颗夜明珠,”江毓敏无奈的说:“只怕整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光顾着防贼了。” “什么?”众人愕然,随后大殿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皇后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你这孩子啊!你不要夜明珠,想要什么?” 江毓敏歪着头想了想:“银子!” 第三一章 怀揣着十万两的银票,江毓敏喜滋滋的跟着十皇子漫步在御花园。 “毓敏,”十皇子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伤感:“明天,我就要起程回国了。” 江毓敏的心沉了沉:“明天一早就走吗?” “是啊,”十皇子停下脚步:“明天辰时就走。” 辰时?那就是早上七点?江毓敏盘算着:“我明天去送你,你一定要等我。” 十皇子的眼睛亮了亮:“好!” 江毓敏贪恋的看着十皇子的眼睛:“追云,你的眼睛好漂亮,好像会放电……” “放电?”十皇子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呃……“见过天上打闪吗?”见十皇子点头,江毓敏接着说:“那就是放电,被劈到会死的,不过你的眼睛没那么厉害,被你的眼光劈到也就是晕那么一下下。” “哦?”十皇子眼中充满兴味:“那你可喜欢?” “喜欢,”江毓敏抚上那双眼睛:“好喜欢呢……” “一辈子都喜欢吗?”卷长的睫毛动了动:“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了?” “才不会,这么漂亮的眼睛,看一辈子也不会腻的!” “这可是你说的,”那双眼睛眨了眨:“你要记得遵守诺言哦!” “那你呢?”江毓敏本来是不相信爱情承诺的,不过现在,她却想要一个:“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厌了我?” “当然!”十皇子温柔的拥住江毓敏:“毓敏总是不断地给我惊喜,每见毓敏一次,我就陷得更深一些,到现在,已是不可自拔了。” 看到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的倒影,江毓敏开心地笑了:“追云,我想写一首曲子给你,你要好好练啊,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箫琴合奏。” “哦?”十皇子有些惊讶:“是什么曲子?好到让你决定弃琵琶而就琴了?” 江毓敏笑笑:“曲名就叫: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十皇子眼中射出惊喜的光:“真是个好名字!我喜欢!” “明天吧,明天我带给你。”江毓敏轻靠在十皇子怀中:“现在,让我好好的靠着你。” 花丛中,月光下,两人静静相拥,彼此都享受着这份静谧和温馨。江毓辉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唯美得让人窒息。一时间,江毓辉不知该呼唤妹妹,还是退回去。 十皇子轻轻拍拍江毓敏:“毓敏,毓辉来了。” “嗯?”江毓敏抬起头:“二哥,有事吗?” “咳咳!”江毓辉有些尴尬的说:“那个,我们要回去了,马车正在等你。” “哦,我就来。”江毓敏转头凝视着十皇子:“追云,明天见。” 十皇子轻轻的在江毓敏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明天见。” 马车上,江毓淑看了看江毓敏,冷哼一声:“居然还有人不要夜明珠,却要银子,这么庸俗,真是丢尽了我们江家的脸。” “可不是吗?”江毓雪也接口道:“今天之后,这件事肯定会成为大家的笑柄。刚才在大殿上,就不时的有偷笑声传来,私底下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天啊,光是想想就够丢人的了。” “哎呀,三妹,可不能这么说,人家现在是公主了,我们可不能以下犯上啊。”江毓淑口中虽这么说,脸上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什么公主?”江毓雪冷笑一声:“不过是为了和亲,给她个名头而已。反正九月份就要嫁去濯耀了,要作威作福啊,只能趁现在喽!” 江毓敏虽在闭目假寐,一字一句却都收入了耳中。夜明珠的确好,可惜,却只能用来欣赏,皇帝赏的东西,她也没那个胆子拎到当铺去。如果她现在已经不缺钱花,她也愿意要那个夜明珠,可是,最近要打点的地方太多了,钱花得就像流水一般,宰相给的那点零用钱早就用完,现在就靠江毓辉接济着,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德妃的镯子是值钱,可她也不敢拿出去当了。皇后赏的那点不是很珍贵的小玩意儿,早就被她卖的七七八八了,如果再没有进帐,恐怕下次就真的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打点了,这十万两银子,来得正是时候。江毓敏听着江毓淑和江毓雪的冷嘲热讽,不觉暗暗好笑,若自己真的仗着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她们现在还能闲闲的坐在这吗?不过,她可不想有人说她连亲姐妹都容不下而参她一本,这种争一时之意气的事,可不是她江毓敏会做的。 一路上就听着两只麻雀的叽叽喳喳,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用来打发时间倒是正好,宰相府很快就到了,也终于可以和那两只麻雀说再见了。 江毓敏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元宵伺候她梳洗:“元宵,你平时都什么时候起床?” “元宵一般都卯时起床。” 卯时?也就是五点?“这么早?” 元宵抿了抿嘴,像是在忍笑:“不算早了,像那些伺候老爷和少爷的姐姐们都是寅时就起床了,就等着主子召唤呢。只是小姐一向起得晚,元宵才可以跟着偷偷懒。” 天哪,三点就起床?江毓敏想想自己的前生,三点,很多时候还没睡呢:“元宵,明天卯时二刻叫醒我。千万不能忘记,知道了吗?” “是,小姐,元宵知道了。”元宵一本正经的保证道:“不会耽误了小姐的正事的。” “你又知道了?”江毓敏作势要打:“死丫头!” “呵呵,”元宵不怕死的笑道:“小姐,打坏了元宵,明天可就没有人叫你了啊!” 随后就听见屋里好一阵热闹,甚至惊起了树上的宿鸟: “你个死丫头,找打!你站住,不许跑!” “小姐,不跑等着你打吗?” “好啊,你不怕我了是不是?” “没啊,小姐,元宵去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死丫头,早晚本小姐要收拾你!你等着!!!” 江毓敏站在长亭里,向官道上张望着,她已经派元宵去城门口通知十皇子了,怎么还不到呢? 猛然间,江毓敏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忙张大了眼睛,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匹熟悉的白马,还有马上那个脱俗如谪仙的人儿。 江毓敏笑了笑,坐下来,抱起琵琶,轻捻琴弦: “山一程水一程 柳外楼高空断魂 马萧萧车辚辚 落花和泥辗作尘 风轻轻水盈盈 人生聚散如浮萍 梦难寻梦难平 但见长亭连短亭 山无凭水无凭 萋萋芳草别王孙 云淡淡柳青青 杜鹃声声不忍问 歌声在酒杯倾 往事悠悠笑语频 迎彩霞送黄昏 且记天日月一轮 山一程水一程 柳外楼高空断魂 迎彩霞送黄昏 且记天日月一轮” 一曲终了,江毓敏抬起眼,就见十皇子已经站在了面前:“毓敏,真是首好听却又让人伤感的曲子。怎么办呢?我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未来的几个月,要我怎么过?”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江毓敏失笑:“看不出你哄女孩子还有一套?” “没有,我说真的。”十皇子正色道:“毓敏,我真庆幸,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或者说,是第一个你愿意被发现的人。真的,我真庆幸。” 第一个?江毓敏的心动了一下,那不堪的一幕又袭上心头。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还是,会弃自己而去?江毓敏突然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有心想问,却又不能问。 “毓敏,”十皇子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江毓敏抬起头,望向十皇子的眼睛,心里苦苦的挣扎着。在理智上,她知道绝对不能告诉他这件事,可是在情感上,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知道后的反应。怎么办呢?挣扎了许久,江毓敏终于开口:“追云,你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你、你可会担心我?” “担心?”十皇子苦着脸:“当然会担心,要是你移情别恋了,那我怎么办?” “我,我不是说这个。”江毓敏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急得跺了跺脚。 “我知道。”十皇子温柔的拥住江毓敏:“你在担心太子,对不对?” 江毓敏一震:“你、你看出什么来了?” “当然了,我又不是傻子。我也是男人,他看你的那种眼神,我还能不明白吗?”十皇子感到江毓敏的惊惧,又抱紧了一些:“不过我想,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他是太子,而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濯耀未来的王妃,他还要顾及两国邦交的,不是吗?” 闻言,江毓敏心中涩涩的,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诉他,实际上……“那,万一他,他……我怎么办?” 十皇子皱了皱眉,放开江毓敏,盯紧了她的眼睛:“毓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哪有?”江毓敏挤出一抹笑容:“我也只是担心未来,你说,如果他真的,真的……我该怎么办?自尽吗?”江毓敏黯然的垂下首:“按照烈女传所说,我必须要……不是有句话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吗?” 第三二章 “别!”十皇子抓紧了江毓敏:“千万别!毓敏,你该听说过濯耀的风俗的吧?儿子是可以娶继母为妻的,你总不能指望继母还是处子吧?是清白之身固然好,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只是为了丢失了清白之身就要自杀,那岂不是死得太冤了?该死的不是受害者,而是施暴的人啊。毓敏,你说呢?” “你真的,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十皇子摇摇头:“你别忘了,不管我有多像天日人,我到底还是草原人,而草原人,向来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就算我比其他人来的宽宏大量,但自己的未婚妻被别人凌辱,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只是,我不会把气撒在自己妻子身上,因为她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但我绝对会让那个罪魁祸首,付出惨重的代价!” “惨重的代价?”江毓敏眨眨眼睛:“比如?” “比如,”十皇子促狭的笑道:“让他从此不能人道,如何?” “你呀!”江毓敏摇摇头,努力压住心中说出事实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十皇子的武功也许很高,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东宫戒备森严,若去行刺太子,万一失手被擒怎么办?就算他成功了,事情发生的这么巧,皇帝也一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不如,让他们自己乱起来的好。 想着,江毓敏把头埋进了十皇子的怀里:“追云,能成为你的妻子的女人,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这不是在说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吗?”十皇子失笑:“除非世上有第二个江毓敏,否则,你这辈子,是逃不掉了。” 江毓敏扯了扯嘴角,虽然还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绝不会顺利的嫁到濯耀去。江毓敏推开十皇子,把笑傲江湖的曲谱递给他:“追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我就不留你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哭的样子,好丑的。让我笑着送你离开,好不好?” “这……好吧,”十皇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毓敏,我记得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说不喜欢我,那么,现在呢?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我喜欢你!”江毓敏扬起笑脸:“不,不仅仅是喜欢,说不定,那已经是爱。” “我真开心,毓敏,”十皇子深深的凝视了江毓敏一眼:“你要记得,我—爱—你!” “嗯,”江毓敏眼中满是柔情:“你也要记得,我送你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十皇子展开笑颜,翻身上马:“毓敏,保重!” “嗯,”江毓敏点头:“追云,你也要保重!” 十皇子策马而去,江毓敏遥遥望着十皇子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放任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追云,原谅我对你隐瞒了真相。虽然,我会努力,但也许,今天就是我们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可我什么都不能对你说。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不能放任你去闯藏龙卧虎的东宫,那太危险,我也不能跟着你一走了之。我有我的责任,我有我牵挂的人,我答应过真正的江毓敏,要照顾好五夫人的。这是——我重生的代价,也是我的承诺。就算不能照顾好她,也不能让她因为我的事而丧命。而且,我也不敢带她一起走,因为我不能预料到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况且,我的大仇还没有报,我也不甘心就这样一走了之。再说,如果我跟你走,我不会武功,你恐怕也是没把握闯过一路上的围追堵截的吧?我希望你能平安的回到濯耀。原谅我,追云,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如果不能原谅我,就恨我吧,只要,别忘了我……对不起……” 寂寂的长亭里,只余下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久久不绝。 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江毓敏回到了相府。用冰敷了敷眼睛,看起来可以见人了,江毓敏去了书房,找到了柳卉。 “柳先生!”江毓敏恭敬的施礼。 柳卉忙不迭的还礼:“不敢,四小姐,不,公主殿下折杀柳卉了。” 江毓敏眨眨眼:“柳先生可是在怪毓敏没有好好上课吗?” “柳卉知道公主殿下贵人事忙,”柳卉迟疑了一下:“可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事,不可有一分倦怠啊。” “是,毓敏受教了。”江毓敏环顾了一下书房:“不知先生想要怎么罚毓敏?” “公主殿下言重了,”柳卉惶恐起来:“草民不敢。” “先生!”江毓敏扶起柳卉:“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毓敏乎?不过毓敏怕疼,我们罚写字好不好?正好也可以让毓敏练练字,毓敏的那笔字,真是见不得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柳卉摇头:“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实际上,有哪个王子犯法,是与庶民同罪的?” “是啊,”江毓敏也颇有感触:“除非皇权不存在,否则,王子犯法,就不可能与庶民同罪。即便有几个被处置了,那也是沧海一粟,而且,多半是出于皇族的内斗需要,真正是单纯的为百姓出头的,绝无仅有。” 闻言,柳卉很是惊讶:“早就听说殿下聪慧,却没想到殿下竟然看得如此之透,柳卉真是自叹不如。” 那当然,自己可是看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史啊。江毓敏笑笑:“先生,我们上课吧,毓敏想要学琴,还有书法。” “噢,”柳卉回过神来:“好。” 一天的时间就在匆忙的学习中过去,江毓敏走出书房的时候,已是晚膳时分了。江毓敏想了想,往五夫人的住处走去。 刚进屋,江毓敏就愣了一下,她看见五夫人虽然和平时一样在做针线活儿,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不是那种虚无的、无奈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娘,”江毓敏走过去:“什么事这么开心?” “啊?”五夫人吓了一跳:“是毓敏啊,怎么走路都不带声的?” 江毓敏好笑的看着红霞渐渐爬上五夫人的面容:“哪有,是娘想问题太专注了,连毓敏进来都没听到。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开心?” “小姐来啦?”碧荷拎着晚饭进来:“夫人当然开心啦,昨天老爷来夫人这了。” “碧荷!”五夫人轻斥道:“没规矩。” 江毓敏暗暗叹息一声,女人,总是这么多情,这么大度,这么容易满足。十几年的冷落都可以无怨无悔,一晚的温存就可以甜蜜如斯。无疑,这是女人的悲哀。可像五夫人,如果她不是这么大度,恐怕早就被气死了,又岂能等来柳暗花明的一天?那么,这些与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毓敏,”五夫人温柔的唤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好啊!”江毓敏坐下:“娘,你爱爹吗?” 五夫人怔了怔,脸越发烧得厉害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看五夫人的表现,恐怕是,爱的吧。江毓敏垂下眼帘,可是宰相对她,又有几分真心呢?若不是今日的自己圣眷优渥,恐怕宰相都不会看五夫人一眼吧? 从五夫人那出来,江毓敏心情郁郁,在花园中漫步。走到一个假山附近,突然听到两个家丁的闲语: “知道吗?听内宅的人说,昨天大人宿在五夫人房中了。” “真的?可大人不是十几年都没有进过五夫人的房了吗?”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五夫人今日可不比往昔了,女儿封了公主,她现在可是公主的娘!我还听二小姐身边的丫环说,昨天的国宴上,四小姐,哦,看我,是公主,公然要求大人,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哎,反正就是要他不要冷落五夫人的意思。” 有吗?江毓敏愕然。大概是那句不如怜取眼前人吧?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确实有劝宰相的意思,他这么说,倒也不算冤枉。 “真的呀?这……内宅的几位夫人肯定气坏了吧?” “可不是?听说今天倒垃圾的人捡到了好几个破花瓶,破茶碗什么的呢!除了大夫人,各房的丫头都有传出话,说什么四小姐仗着她是公主,居然管到老爷头上了,太不像话了,这不是以权势欺人吗?还说什么反正四小姐是要嫁人的,早晚要拿五夫人出气呢。” “呀?那四小姐出嫁后,五夫人不就惨了?其实要我说啊,她们有气应该向四小姐发,她们又不敢,顶多就是明里暗里的讽刺几句,就会欺负五夫人。” “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万一给各房听到了,你还想不想呆在府里了?” “唉,其实我也就是觉得五夫人其实很可怜,一直都被大人冷落着,以前各房都明目张胆的欺负她,现在不敢了,就时时给她下绊子。今天不小心泼盆开水到她身上,明天不小心把她的衣服都洗烂了,再不然就是不小心绊她一跤。不过五夫人真是好脾气,一句话都没说过。” “可怜?那也是她自找的!当年若不是她贪慕虚荣,设计了大人,大人和各位夫人会这么对她吗?不过她的肚子倒是很争气,才一晚上,居然就生了个公主出来。哪像我们家那个,都一年多了,肚子还没消息。” “其实你也不用着急,嫂子毕竟还年轻嘛!” ………… 声音渐渐远了,江毓敏从假山后转出来,沉沉的望着两人的背影。看来,自己是太宽容了。 第三三章 回房的路上,江毓敏暗暗蹙眉,她知道五夫人性子软弱,但没想到居然软弱到这个份上!这两个人在议论的事,恐怕全府都知道了吧?可自己刚从五夫人那出来,她却一个字都没提。若不是今天自己恰好到花园散步,是不是永远都被蒙在鼓里了?五夫人这种个性,说得好听叫善良,说得难听叫懦弱,也怪不得老是被欺负。鲁迅说的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江毓敏现在对五夫人的感情,真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想了想,江毓敏转身去了大夫人那里。走进院门,就看到一个丫鬟端着脸盆出来,看来大夫人已经准备睡了。那丫鬟看到毓敏,忙不迭的请安。 江毓敏低问道:“大娘已经睡了吗?” 那丫鬟摇摇头:“还没呢,公主殿下可要通报?” 江毓敏点点头,那丫鬟就转身进了房,一会儿,那丫鬟出来恭声道:“公主殿下,大夫人有请。” 江毓敏跨进屋子,就见大夫人坐在桌边品茶,眼都不抬一下。江毓敏微微一笑:“毓敏给大娘请安了。” “哦,毓敏来了。”大夫人淡淡的扫了江毓敏一眼:“坐吧。这是上好的龙井,你也尝尝。” 江毓敏轻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一时间,两人相对静坐,无声的品茶。 一段沉默后,大夫人首先放下手中的茶盏:“毓敏来找我,大概不是为了品茶吧?” “可不是?若不是大娘提醒,毓敏都几乎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江毓敏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都怪大娘的茶,泡得太好了。” 闻言,大夫人勉强扯了扯嘴角:“那毓敏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呢?” “大娘,”江毓敏也放下了茶盏:“您以为,女人这一生,求的是什么?” “自然是夫妻相敬,子女孝敬了。”大夫人眼中透露出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若是夫妻相敬不相爱,子女虽孝却前途无光,”江毓敏深深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娘还会觉得幸福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大夫人勃然色变:“若是你来这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那么对不起,这不欢迎你。” “要赶我走么?”江毓敏轻笑了一声:“大娘可是想好了,要与我为敌?” 大夫人迟疑了一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哦,”江毓敏淡淡地说:“我只是要借大娘在府中的人手,做几件事罢了。当然,这人手可不是白借的,我保证一个月之内,给大哥和婉华公主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而且还可以顺带清理一下府中那些你我都看不顺眼的小妾,如何?” “你在说什么?我” “大娘,”江毓敏打断了大夫人:“你是哪种人,我很清楚。爱情眼里不揉沙子,我知道,你爱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贤良淑德,因为我本身也就不是个贤良淑德的人。我只问你的真心话,愿不愿意合作?当然了,我也有办法让大哥一辈子都娶不到公主,你信吗?” “你虽说是圣眷优渥,”大夫人冷笑一声:“但皇帝的决定不是你能左右的吧?你这么说,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那大娘以为,毓敏为什么圣眷优渥?”江毓敏轻笑一声:“仅仅因为毓敏要嫁给濯耀的十殿下吗?那给个公主的头衔也尽够了,何必还对毓敏这么好?大娘就没想过吗?” 大夫人皱眉思索半晌:“或许是做给十殿下看的。” “原来大娘是这么以为的?”江毓敏挑眉:“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反正十殿下现在也走了,若是三天内皇宫没有召我进宫的旨意,那就是毓敏输了,毓敏愿任大娘处置,反之,就是大娘输了,那就答应毓敏的条件,毕竟这对大娘绝对有益无害,如何?” 大夫人踌躇了一下:“好!” “那大娘好好休息吧,”江毓敏站起来:“毓敏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江毓敏冷着脸吩咐元宵:“去把总管叫来。” 总管站在江毓敏面前,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江毓敏仍是没有开口。总管不知江毓敏的意思,但江毓敏那冰冷的眼神刺激的他浑身发寒,总管终于熬不住了:“公主殿下,不知传唤属下有何吩咐?” 江毓敏悠悠的品了口茶:“这两天,府里好像有点不太安宁啊。” “这……”总管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毓敏的神情:“公主殿下指的是?” “总管,”江毓敏换了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爹的?” 总管一头雾水:“属下从小就跟着老爷了。” 江毓敏点点头:“那该是爹的心腹了。对这府中的事,想必也是颇为了解的了。” 闻言,总管心中大略猜到了些:“殿下但有相询,属下必定知无不言。” 是个聪明人!江毓敏心中赞赏:“今天在花园附近轮值的是何人?” “今天?”总管想了想:“是李贵与洪田。” “哦,元宵,去叫他们来,就说总管找。”元宵应声去后,江毓敏拿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茶碗上划过:“府里几位夫人,都是怎么进府的?” 总管微愕了一下:“大夫人是河西望族高氏的女儿,与老爷青梅竹马,自小就订了亲的。二夫人是老爷一次作为钦差,行经四川一个小县的时候碰到的,那时她是个县令的女儿,却是当地有名的美人。至于三夫人,是老爷在街上碰到的,那时三夫人带着贴身丫鬟出来逛街,被恶霸调戏,被老爷救了。四夫人,是万利银庄的小姐,当时,呃,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嗯,还有六夫人,六夫人原是平民,老爷却对她一见倾心,把她一家都抬了士族。” 江毓敏听完,心下已是明了:大夫人是青梅竹马,二夫人是小官员的孝敬,三夫人是英雄救美,四夫人是万利钱庄的礼物,六夫人算是猎艳所得。 “是啊,人家都是相爷心甘情愿娶的,只有娘亲,”江毓敏放下茶盏:“所以,娘亲在这府里的日子才会这般艰难,谁都瞧不起她,谁都可以给她下绊子,谁都可以非议她。” 总管垂下了头:“主子们的事,不是属下可以置喙的。” “我知道,”江毓敏叹了口气:“你是总管,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把下人管好,就行了。” “这是属下的分内事,”总管恭敬地说:“属下绝不敢掉以轻心。” 正说着,元宵的声音传来:“小姐,李贵与洪田来了,要叫他们进来吗?” “来了啊,”江毓敏笑笑:“总管,你的分内事来了。” 总管迟疑了一下:“不知他们何处得罪了殿下?” 江毓敏淡淡地说:“今晚,我在花园听到了一段闲言,背后非议嘲笑主子,该怎么处理呢?” 总管不禁皱了皱眉,看来公主是下决心要整顿了,今天这两个人,很不幸的充当了杀鸡敬猴的鸡,怕是凶多吉少啊。走出屋子,总管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李贵,洪田,你们在背后非议嘲笑主子,可知错?” 李贵一听,顿时大声哭嚎:“总管明鉴,奴才冤枉啊!奴才绝对没有背后非议嘲笑主子,是哪个天杀的诬告奴才,总管明鉴啊!” “放肆!”总管喝斥道:“是公主殿下亲耳听见,难道殿下还会诬赖你不成?” “什么?”李贵愣了三秒:“殿下一定是听错了,奴才绝对没有” 李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屋中走出来的元宵打断了:“小姐要见见洪田。” “见洪田?”总管愕然:“那李贵呢?” 元宵耸耸肩:“小姐说,李贵嘛,就劳烦总管了。洪田,跟我来。” 洪田走到江毓敏面前:“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 江毓敏凝视着眼前的人:“你为什么不为自己出声辩驳?” “公主殿下既然已经亲耳听到,洪田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呢?”洪田苦笑了一下:“何况,洪田自认并未说五夫人半句坏话,想来公主亦不会重罚吧?” 嗯?江毓敏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人来:“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洪田低下了头:“奴才是家生奴,从小就在府中的。” “哦?”江毓敏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你父母是?” “奴才的父亲是洒扫庭院的,母亲是洗衣房的。公主定然是不认得的。” 江毓敏微蹙起眉:“你可识字?” 洪田躬身道:“略识得几个大字。” “哦?”江毓敏眼中泛起笑意:“谁教的?” 洪田迟疑了一下:“是父亲。” “你父亲也是家生奴吗?” “不是的。”洪田摇摇头:“父亲原本也是识得几个字的,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流落街头,再后来,就卖身为奴了。” 不知什么原因?既然识字,却屈尊做个洒扫庭院的下人,那只能说明,他不欲人知。既是不欲人知,那原因无非就是避仇,逃债之类的了。只不知他要逃避的人是谁? 江毓敏沉吟了一下:“明天,带你的父亲来见我。” 洪田疑惑的抬头:“殿下?” 江毓敏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你下去吧。” 第三四章 第二天,江毓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江毓敏揉揉眼睛,昨晚躺在床上,回忆与追云在一起的短暂却开心的日子,结果到凌晨才睡着,谁想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元宵!” 只听元宵答应一声,端着脸盆走了进来:“小姐可算是起来啦?洪田父子都在外面候了老半天啦,总管也来看过几次了,见小姐还在睡,就没打扰小姐。” 哦?江毓敏放下手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元宵把衣服捧来:“已经过了巳时了。小姐今天穿哪件?” 江毓敏挑了一件月白色的:“昨天那李贵是怎么处理的,你知道么?” “哦,听说是给打了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是总管今天来的时候说的?” 元宵摇摇头:“不是的,总管今天一早就召集府里的下人们训话,除了各房里贴身伺候的,大家都到了。元宵想,反正小姐也起得晚,就也去看了看。” 江毓敏点点头:“他是怎么说的?” “总管说,李贵在背后非议主子,事后还敢抵赖不认,四十大板就作为惩戒,若再有人敢在主子背后嚼舌根的,日后一律比照李贵处理。” 江毓敏坐到梳妆台前:“就这些?” “是啊,就这些。”元宵轻轻的梳理着江毓敏的长发:“小姐,今天梳什么发型?” “梳个简单的吧。”江毓敏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叹息一声,想她穿越前,虽不说是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个大美人,可穿越后,却得了这么一副营养不良的身子。虽然五官看起来还可以,养养或许是个美人,但现在,绝对是与美人无缘的。 “小姐,好了。”元宵打断了江毓敏的思索:“要传膳吗?” “不了,”江毓敏摇摇头:“人家已经等得够久的了,我们出去吧。” 江毓敏才走到外厅,就见两个人跪了下来:“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 “起来吧。”江毓敏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与洪田有几分相像的人:“你就是洪先生吧?” “不敢,”那人忙躬身:“奴才洪大海。” 洪大海?江毓敏皱皱眉:“元宵,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元宵疑惑的看了江毓敏一眼:“是。” 江毓敏定定的看了洪大海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得罪了谁?” “什么?”洪大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低下头:“奴才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是吗?”江毓敏轻轻摇头:“自称奴才的滋味不好过吧?”没等洪大海出声,江毓敏又加了一句:“让子子孙孙都成为奴才的滋味更不好过吧?” 洪大海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殿下,奴才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江毓敏遗憾的垂下眸子:“本来想帮你们除了奴籍,雪了冤屈,派出去历练历练的,可既然你更甘心让自己和子子孙孙都作奴才,倒是我多管闲事了。”顿了一下,江毓敏挥挥手:“我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闻言,洪大海与洪田向门口退去,眼看他们渐近门口,江毓敏心中不由失望。但洪大海却在门口停了下来,面上神色变幻,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跑回来重新跪在江毓敏身前,深深磕了个头:“奴才有下情回禀,望公主殿下听奴才一言!” 江毓敏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说来听听。” 其实洪大海的故事也很简单,他原名洪宇飞,二十多年前,在苏州织造府做帐房。他有一个未婚妻,叫吴雅梅,人长得很漂亮,有一次来看他,被织造府的公子方少锋看中了,正巧吴雅梅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角色,两人就勾搭上了。后来,洪宇飞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奸情,方少锋心起恶念,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正巧他那天心不在焉,打翻了茶水,看到茶水里翻上的泡泡他吓坏了,急忙收拾东西逃跑了。方少锋也曾派人追杀,他只好不停的变换装束,一路逃亡。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身无分文了。看到江府招人,他就化名洪大海,签了卖身契,开始了他的奴仆生涯。为了尽可能的不与方少锋碰面,他隐瞒了自己的才能,成为了一名洒扫庭院的下人,第二年,娶了一个妻子,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洪田。也许是潜意识里读书人的自尊心作祟吧,他不想洪田大字不识,就偷偷的教儿子读书,这种平淡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过了,没想到却碰上了江毓敏。 江毓敏轻轻颔首:“想报仇么?” 洪大海迟疑了一下,目光转向身旁的洪田,摇了摇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报不报仇的,已经不重要了。奴才只求公主殿下,能去了洪田的奴籍,还他自由身,奴才愿当牛做马报答公主殿下的大恩。” “爹!”洪田红了眼圈,深深地磕了个头:“爹他一生劳苦,请公主殿下垂怜!洪田也愿为公主殿下做牛做马,报答殿下的大恩。” 江毓敏并未说话,飘渺的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这静谧的气氛弄得洪大海父子心中忐忑不已,冷汗渐渐湿了衣襟,趴在地上不敢稍动。良久,才听到头顶上方飘下来一个字:“好。”洪大海父子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喜得直起身子:“公主答应了?” 江毓敏眼中微带笑意:“是。我会帮你们除了奴籍,你们既然愿意效忠,那就是我的人了,我向来护着自己人,不过,”笑意隐去,江毓敏的语气倏然严厉:“今后若是让我发现你们背叛了我,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了这个世上!听清楚了么?” “是!”父子俩浑身一震,眼前的女子,不,或许说女孩更恰当,此刻浑身都散发出了一种天成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江毓敏满意地笑了笑:“行了,你们回吧,明天到我这来拿卖身契,”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还有你们的任务。” 洪家父子出去后,元宵进来请示:“小姐,总管又来了,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江毓敏想了想:“你去告诉他,他要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既然是他的分内事,我就全权让他处理了,他不必再来问我的意见。还有,我要两个、不、三个人的卖身契,也请他帮忙,除了这三个人的奴籍。” “三个人的奴籍?”元宵愣愣的看着江毓敏:“哪三个呀?” “呵呵,”江毓敏轻笑一声:“他知道。” “他知道?”元宵一头雾水的嘟囔了一句,转身出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总管就送来了洪氏一家的卖身契:“请殿下过目。” “劳烦总管了。”江毓敏微笑着接过:“不知总管对这洪氏一家怎么看?” “这……其实,属下也不甚了解,这洪氏一家都不是惹人注目的人物。” “哦?”江毓敏挑眉:“我原以为总管是个聪明人,却不想这般让我失望。总管是有意欺我年幼懵懂吗?” “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你怕我以为你对主子的事插手太多,聪慧太过而心中不悦,担心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得罪了我,”江毓敏闲闲的接道:“是这样吧?” 总管忍不住拭去额角的冷汗:“殿下真是法眼如炬,属下该死。这洪大海是自愿卖身进来的,当时他很落魄,进府之后,行事非常低调,遇事多半忍让,当初大夫人见他勤勤恳恳,曾想提拔他,谁料竟被他婉拒了。因为这件事,当时有不少人嘲讽他,他也是坦然处之,不过也就是这件事,成全了一桩姻缘。他的妻子郭氏,父母就是府里的人,算是家生奴。郭氏的父亲为人耿直,当时一眼就相中了洪大海的勤恳和不慕权贵,老人家和他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就把女儿许给了他。夫妻俩感情倒是不错,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只是后来郭氏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据说是第一次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洪大海也没纳妾,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郭老是个聪明人啊。”江毓敏幽幽的叹了口气:“大智若愚,我倒是落了下乘了。” “公主殿下智深若海,岂是下乘?”总管低下头:“不知公主殿下还想问什么,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江毓敏摇摇头:“总管慢走,我不送了。” 总管一走,元宵就迫不及待地问:“这洪氏一家如此低调,总管不了解也是正常,为什么小姐就认定总管在撒谎呢?” “一个时辰以前他或许真的不了解,但现在,”江毓敏笑了笑:“他一定了解。” 元宵不解的眨眨眼:“为什么?” “不了解,怎么向主子汇报呢?不征得主子的同意,他又怎么能随便就去了府中人的奴籍呢?” “主子?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向您汇报啊。” “那是自然的,因为他的主子不是我。”看到元宵恍然大悟的神情,江毓敏站起身:“元宵啊,再不传膳,你家主子可就饿死了。” 第三七章 不准惊动任何人吗?江毓敏蹙眉:“那府里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小的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没敢惊动其他人。” 闻言,江毓敏眼底闪过一抹厉色:“给我把他乱棍打出去!” “你疯啦?”江毓辉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可是太子!” “什么太子,冒牌的!”江毓敏的眼底一片沉静:“听见了吗?把那个冒牌货乱棍打出去!不然,我就把你们乱棍打出去!胡乱认个人就是太子,这是什么罪?不光他要死,你也要死!趁着还没别人知道,弥补还不算晚,否则,哼,我可救不了你。” “啊?呃,是!”外面的人显然被唬住了,蹬蹬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毓敏,你!”江毓辉又急又气:“那可是太子啊。” “二哥不必担心,我自有计较。”江毓辉拉住欲起身的江毓敏:“我不能见他,也不想见他。” “怎么?”江毓辉看了看江毓敏的神色:“你,是不是还没放下他?可是你不是说,已经对十殿下动心了吗?” “二哥,”江毓敏颦眉:“我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罢了。对他的感情,我早就放下了,我真正喜欢的,是追云。现在放不下的人,反倒是他了。” “这样啊,我就说嘛,我妹妹这么好,太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江毓辉喜滋滋的说:“毓敏,你有没有想过嫁给太子?这样,有很多事就不必为难了,皇上也就不会老想着取你性命了。” “这怎么可能?”江毓敏冷笑一声,一丝恨意在眼底闪现:“二哥,现在这个局势,我已经是他的皇妹,虽然是名义上的,但也不可能嫁给他了。现在见他,对我们彼此都无益,只会惹得流言四起,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局面出现的。对付一个皇帝已经叫人头大,但至少我手中还有他想要的东西,可保性命无忧。但皇后不同,我牵制不了她,所以更不能见太子了,皇后最多责骂太子一顿,但我,可是有性命之忧。” “那,我去打发他走可好?”江毓辉想了想:“若真把太子乱棍打出去,那江家足可以论个大不敬之罪了。” “放心吧,二哥,”江毓敏有些苦涩的笑笑:“我既然敢这么做,就决不会让江家被治罪的。” “四妹,”江毓辉探究的看着江毓敏的脸色:“在上书房我就发现了,提到太子,你和皇上的反应都好奇怪。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二哥,我们不提这个了,好吗?”江毓敏咬住下唇:“二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还是请你给我留一点尊严吧。” 江毓辉沉默的看了江毓敏一会儿:“好吧,二哥不问了,不过,四妹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和二哥说。知道么?” 江毓敏按捺下心中酸涩的情绪,笑了笑:“二哥,你从军多年,应该有武功不错的心腹吧?” “有啊,”江毓辉愣了一下:“四妹怎么问起这个?” 江毓敏幽幽叹了口气:“小妹就要去礼佛了,二哥也是知道的。” 这两件事有关吗?江毓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起这个,我就更不解了,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去礼佛?” 江毓敏一脸严肃地说:“因为小妹就要出嫁了,从此再不能承欢膝下,友爱兄姊,特去礼佛,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啊。” 江毓辉偏头想了想:“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敷衍我呢?” “扑哧!”江毓敏笑了出来:“被你听出来啦?其实,我是要借着礼佛的幌子,离开京城,南下。” “南下?”江毓辉吓了一跳:“南下干什么?你要去哪?” “去江浙。”江毓敏站起身:“二哥,看着娘亲日日受到欺凌诽谤,我很难过。虽说是下人们做的,可若是没有主子的默许乃至授意,那个下人会这么大胆?那些夫人们实在是太闲了,我不过是想找点事情让她们操心操心罢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毓辉紧张了起来:“江浙,那是二娘他爹的地盘啊。四娘家在那里也有不小的势力,不,四娘家在各大城市都有势力,你要想做些什么,还是在京城比较方便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二哥也来得及帮你啊。再说你是公主,京城是你的地盘,不管你是要动用官府的势力,还是要解决私人的恩怨,都比江浙好办啊。” “二哥,我若是要让别人知道是我做的,那也不必花这么大的力气了。”江毓敏直视着江毓辉的眼睛:“二哥,我要向你借人,你帮不帮我?” “要借人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若是太危险,我不能答应。”江毓辉的语气十分坚决。 长叹一声,江毓敏就知道会这样,认命的开始了漫长的口水工程。没人知道他们谈了多久,只有窗外的燕子知道,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等江毓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院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看到元宵靠在门口睡着了,江毓敏无奈的摇摇头,虽是很累了,却毫无睡意。天亮后,怕是还有一头暴狮要来找她算账吧?况且,三天后,不,两天后就要离京了,还有好多事要好好交待一番,那茶楼,也不知准备得怎么样了,洪家父子,也该派上用场了,就趁现在,写份计划吧。写好计划,再推敲一番,就听见“嘣”的一声,原来是元宵的脑袋磕到门上了。就见元宵捂着脑袋,睁开迷茫的双眼,像是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 “醒啦?”江毓敏蹲在元宵面前:“昨天睡得很晚吧?” “嗯,啊,小姐!”元宵眨了眨眼:“小姐,你回来啦?” “早回来了。”江毓敏拍拍元宵:“天亮了,去准备梳洗吧。” “哦,”元宵急忙爬了起来:“小姐稍等,元宵马上就回来。” 吃过早饭,洪家父子就来了。江毓敏取出卖身契,放在他们面前:“你们的奴籍呢,我已经帮你们除了,这卖身契,你们也可以收回去。不过你们要记住,我的身份,可是当年的方少锋远远不及的,我的意思,你们可明白了?” 提到方少锋,洪大海眼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为公主殿下办事,绝不敢有二心。” “嗯,你们已经去了奴籍,不必再自称奴才了。”江毓敏取出刚写好的计划:“我大概会有两三个月不在京城,你们要做的事,我已经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能交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五千两银子,就作为你们的启动资金。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所获得的盈利,我们二八分成。” “这怎么行呢?”洪大海诚惶诚恐地说:“公主殿下为我们除了奴籍,我们就感激不尽了,为殿下办事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提成?我们是万万不敢受的。” “我乐意给,不行吗?”江毓敏轻笑:“我说过,我决不会亏待自己人,你们要跟着我,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可以提出建议,但不可以质疑我的决定,我说的话,要一字不漏的坚决执行,记住了吗?” 洪大海父子愣了一下,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是,我们记住了。” 江毓敏点点头:“早日搬出去吧,这相府之中,也不安宁。好了,你们下去吧。” 两人告退出去,却在门口和一个丫环碰上。江毓敏认得是大夫人身边的人,眼中带上了笑意:“大娘可是有什么指教?” 那丫头顾不上和洪家父子计较,忙福了福:“奴婢晓月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夫人有请。” 每次单独见大夫人,似乎她都在悠闲的品茶。江毓敏心里有些奇怪,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当家主母们,仿佛更喜欢拜佛念经啊。大夫人的房中倒是也有一座观音像,只是没见大夫人拜过。 “今日找你来,”大夫人慢吞吞的话语打断了江毓敏的胡思乱想:“是为了前日赌约的事。这个约既是我输了,我决不会赖账。我可以把人手借给你,但,”大夫人半阖的眼里精光毕现:“你若是想要胡来,我也是决不会坐视的。” “大娘请放心。”江毓敏会意的笑了笑:“大娘也知,毓敏就要去五台山礼佛,这段时间,娘亲她……” “你放心。”大夫人又端起了茶杯:“你娘,我会照顾,必不叫她受委屈就是。” “那就多谢大娘了。”江毓敏站起身:“毓敏想,赐婚的圣旨也快下来了。毓敏告辞了。” 从大夫人那出来,江毓敏想了想,决定去书房,学生要走了,也总该给老师请个假才是。可还没走到书房,就见一个下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殿、殿下,太子殿下来了,指明要见殿下呢。” 原来是暴狮来了啊:“怎么没听见接驾的声音?” “没来得及准备,太子殿下就闯了进来。”那人委屈的揉揉腿,大概是被踢了一脚:“太子殿下的脸色很不好呢。” 当然不好了,给人乱棍打出去,脸色能好吗? 第三九章 踏进凤仪宫,就见到一屋子的美人,太子不由有些窘迫:“儿臣给母后请安,给各位母妃请安。原来各位娘娘都在,那澈儿就不打扰了,晚些再来陪母后说话。”皇后微微颔首,太子瞄了江毓敏一眼,出去了。 皇后倚在绣榻上,脸色略有些苍白:“难得你们有心进宫来看本宫,来,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江毓淑江毓雪依言靠了过去,江毓敏站在原地没动:“母后真是的,都不给儿臣介绍一下各位娘娘吗?这不是让儿臣出丑吗?” “呵,是母后糊涂了,看,母后都被毓淑毓雪迷住了啊。”皇后向江毓敏招招手:“来,毓敏,你看,德妃娘娘和霞昭仪,还有赵婕妤,婉瑜公主你都见过了,德妃娘娘身边的是婉馨公主,那位是虹妃娘娘,她身边的是婉华公主,那位是莲修仪,还有婉瑾公主,那位是芳修媛,那位是黛充媛,还有婉茗公主,那位是诚嫔,还有婉珍公主,那位是胡婕妤,那边的是姬美人,黄美人,司美人,……” 皇后一边介绍,江毓敏一边施礼,到婉华公主的时候,江毓敏细细打量了一下。外貌就不用说了,皇家出品,品质保证,那双同样在打量着自己的眼中带着丝丝倨傲,还有些许怀疑,怀疑?应该是看错了吧,自己有什么让她怀疑呢? 坐下与各位娘娘一起寒暄,说得最多的还是定妃巫蛊之事。 “定妃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企图用巫蛊来扰乱后宫。” “可不是,还把皇后娘娘给气病了。” “像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好好整治才是。” “幸好这次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她以后还要用这种方法害多少人呢。” ………… 江毓淑江毓雪也加入了讨论,一副恨不得把定妃碎尸万段的样子,江毓敏看了看皇后,却见皇后只是静静地听着,微垂眼帘,看不出在想什么,而德妃,则作出一副专心倾听的样子,不时地还点头应和一下。这件事,怕不是这么简单就会结束的吧?不过,江毓敏专心喝着茶,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婉华公主不耐的皱皱眉,低声跟虹妃说了些什么,虹妃无奈的看了看她,点点头,婉华公主就偷偷的溜了出去。望着婉华公主的背影消失不见,江毓敏心中暗喜,正愁找不到机会独处呢:“母后,毓敏想出去透透气,这话题,太沉重了。” “想来毓敏也该是闷了,”皇后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去吧,婉华的性子有些傲,她要是说了什么,你别在意。” “谢母后。”江毓敏施了一礼,也学婉华公主的样子,偷偷溜了出去。溜出宫门,江毓敏长舒一口气,急急追赶前方的人影:“婉华公主殿下。” 前方的人影停住了脚步:“本宫道是谁,原来是毓沁公主殿下啊。” 江毓敏眨眨眼:“殿下似乎对臣女有所不满?” 大概是没想到江毓敏如此直率,婉华公主愣了一下:“你和传闻中说的好像很不一样。” “那么在殿下眼中,毓敏是怎样的人呢?” “以前,所有的人都说你天资愚钝,是江家最不成器的一个,而现在,所有的人都说你才华横溢,实乃京城第一才女,还有人说,天下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婉华公主探究的看着江毓敏:“那你以前,是在装愚守拙吗?只等机会到来,就展现你的才华,好一飞冲天吗?” “原来毓敏在公主眼中看到的怀疑是指这个,”江毓敏苦笑了一下:“京城第一才女,怎么敢当?别的不说,就毓敏的那笔字,就是怎么都拿不出手的。” “也对,好像从没有见过你当众写字。”婉华公主歪着头想了想:“要不你写几个给本宫看看?” “公主既然这么说,毓敏自当从命,只是……”江毓敏面带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这个,就是大哥他,他……” “毓枫?”婉华公主看江毓敏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殿下,”江毓敏正色道:“你喜欢大哥吗?” 婉华公主怔了怔,雪白的肌肤上染上了一丝红霞:“谁、谁喜欢他了?” “真的不喜欢吗?”江毓敏露出哀伤的神色:“你跟大哥,跟皇上也都是这么说的?” “那不然怎么说?”婉华公主这句话出口,方觉得江毓敏神情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大哥他,我听说他迷上了倚红院的一个姑娘,”江毓敏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偷听那两个下人的谈话的,我只是恰好听到了而已。一听之下才大吃一惊,原来大哥想纳了她,可大娘不许,还严密封锁的消息,警告了大哥身边的人,骂了大哥一顿。听说大娘本来还打算把那个姑娘赶出京城的,可是晚了一步,那姑娘已经被大哥赎了身,藏了起来,没人知道他把她藏在了哪儿。大哥总是会找机会去看她。像今天,连太子殿下来府上他都没陪着,我估计呀……” 婉华公主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他竟然……” 江毓敏见火烧得差不多了,要真是太过了恐怕就不妙了,要是公主恼火了,不嫁了,大夫人还不得劈了她:“后来,我在大街上看到大哥陪着一个女人逛街,等真正看到公主你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哥会为她赎身。” 婉华公主急切地问:“为什么?” “那女子有七八分像公主呢。”江毓敏仔细打量了一下婉华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想是大哥见赐婚的圣旨迟迟不下,心中忐忑,相思蚀骨,所以……唉,那女子以为得遇良人,却也不过是……但如果怀上了江家的长子,那就不同了,只不知她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她别想!”婉华公主咬紧了下唇,脸上的神色似喜似怨:“我这就去求父皇下旨赐婚。” “公主且慢!”江毓敏拦住婉华公主:“公主殿下可知,为什么皇上迟迟不下旨赐婚吗?” 婉华公主迟疑了一下:“父皇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要我去求,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看来,皇上和婉华公主间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约定啊。江毓敏让开路:“那,毓敏就不阻公主了。” 看着婉华公主离去,江毓敏不由颦眉,婉瑜公主要嫁去濯耀,也没见皇上对她有多少怜惜,但他却和婉华公主有着约定,看来婉华公主在皇上心中是不同的啊,只是不知仅仅是对婉华公主不同,还是对虹妃不同呢?很明显的,皇上迟迟不下旨,就有不想让婉华公主嫁入江家的意思,不想把最钟爱的女儿嫁进江家,是不是意味着江家已是月盈水满之势了呢?江毓敏甩甩头,皇上对谁不同,用不着自己来关心,皇上是不是想对江家下手,自己也不想关心。自己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最重要的是要找好退路,即便离开江家也能生活。婉华公主此去,皇上若不食言,赐婚的圣旨就快下来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父女间到底有什么约定,婉华公主话说得那般笃定? 回到凤仪宫,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娘娘们也散得差不多了。江毓淑和江毓雪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皇后,皇后懒懒的倚着,看见江毓敏,忙招呼道:“毓敏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婉华没难为你吧?” “多谢母后记挂,”江毓敏绽放出笑颜:“婉华公主人很好啊,母后不必担心。” “毓敏就是让人省心哪,”皇后拍拍江毓敏的手:“也难怪……定妃这件事出的蹊跷啊,毓敏以为呢?” “母后,”江毓敏敛眉顺目:“其实毓敏也觉得奇怪,但这后宫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母后也是担心哪,”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巫蛊之事,历来都是大忌,究竟是谁,恨我至此?” “不是从定妃宫中搜出的吗?”江毓淑奇怪的问:“那不是定妃,又是谁呢?”“毓淑,”皇后摇摇头:“你太纯良,这宫中的事,怕不是这么简单。” 不看江毓淑羞红的脸,江毓敏柔声安慰道:“母后不必太过焦虑,此人的目的应该不是母后,她想要制之于死地的,该是定妃。” “恐怕也存了一箭双雕的心思。”皇后淡淡地说:“倒是要偏劳德妹妹了。” 江毓敏看看天色,估计了一下,再不走,怕是待会儿太子就要来了:“母后,天色也不早了,母后昨晚才晕倒,今天又劳神了一下午,还是早点歇着吧。” “是啊,不早了,”皇后也看了看天色:“那母后就不留你们了,早点回去吧。” 江毓淑和江毓雪疑惑的看了看外面还挂在高空的太阳,满是不解。但皇后既然发了话,也只好告辞出宫。出了宫门,江毓淑狠狠地瞪了江毓敏一眼,哼了一声,第一个上了马车。江毓雪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江毓敏,跟着上去了。江毓敏无奈的摇摇头,早点出宫不好么?正要上车,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叫道:“毓沁公主,请留步!” 第四十章 江毓敏回身一看,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春华公公:“公公,有事吗?” “皇上要见殿下哪,”春华抹了把头上的汗:“请殿下跟奴才来。” 江毓敏低声问道:“皇上的心情很不好,是吧?” “咦?”春华惊异的看了江毓敏一眼:“殿下怎么知道?” 江毓敏笑笑不答,这么快就知道婉华公主请旨是自己撺掇的啦,果然皇宫中有不少都是皇上的眼线呢。 “臣女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不见动静,江毓敏抬头看去,只见皇帝正凝视着她,脸上一片沉静,看不出表情:“朕从来就未曾小看你,可朕不知你竟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让婉华跑到朕这来,非要朕立时给她赐婚不可。” “既然婉华公主与大哥是真心相爱,”江毓敏垂下眼帘:“皇上何不成全他们呢?” 皇帝沉吟半晌:“你究竟跟婉华说了什么?” “怎么?”江毓敏故作惊讶:“婉华公主没有告诉皇上吗?” “你是个聪明人,朕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皇帝深深地看了江毓敏一眼:“婉华她的确什么都没说,只是求朕指婚,所以朕才问你。” 当然不能说啦,要是让你知道江毓枫招妓,你还会同意婚事吗?江毓敏腹诽一句,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皇上难道不认为,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么?皇上难道不觉得,大哥与公主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吗?青春本就是那么短暂,大好的时光都耗费在等待上,值得吗?况且,幸不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又怎么会清楚当事人的感受呢?若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即便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也难免会心中郁郁。古往今来,郁郁而终的人还少吗?若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是粗茶淡饭,心中也是甜蜜的吧?” 书房中静默良久,久到江毓敏觉得自己待会儿肯定是站不起来了,才听见御座上飘下来一句话:“起来吧。” 江毓敏如蒙大赦,忙以手撑地,慢慢爬了起来,膝盖又酸又疼,一时还真使不上力,心中嘀咕,下次一定要记得学习小燕子,带上跪的容易才好。 抬头就看见皇帝探究的眼神:“你为何会来劝婉华?朕记得,你和你大哥关系一般,远不及和你二哥来的好。” “皇上圣明,”江毓敏叹了口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以后在江府日子好过,不帮大娘办点事怎么行?” 皇帝忍不住笑道:“你倒是老实啊。” “那不然怎么办呢?”江毓敏无奈的摇摇头:“皇上这么英明神武,臣女怎么敢欺君,不怕掉脑袋么?” “你的脑袋可是金贵得很啊。”皇帝走下御座,低沉的嗓音却带着丝丝冷意:“朕对你的脑袋可是抱有很高的期望啊,希望她不会让朕失望。” “请皇上放心。”江毓敏垂下头,努力忽略周身的威压:“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臣女” “别急着走,”皇帝打断了江毓敏的话:“陪朕下盘棋吧。” 下、下棋?江毓敏傻眼了,她会下中国象棋,国际象棋,跳棋,军棋等等,就是不会下围棋。眼看着小太监把棋盘摆了出来,江毓敏迟疑的轻轻唤道:“皇上。” “嗯?”皇帝净了净手:“怎么了?” “那个,臣女,”江毓敏有些不好意思:“臣女不会下棋。” 嗯?皇帝愣了三秒,突然大笑起来:“京城第一才女竟然不会下棋?哈哈,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么?” 笑吧,笑吧,江毓敏心中暗想,笑完了赶紧放人就好了。谁知皇帝笑声一顿:“不会下棋没关系,朕教你。” 江毓敏眨眨眼,犹自不可置信,难道皇帝很闲吗?“皇上日理万机,臣女怎么好耽误皇上的时间呢?臣女一定用心学习下棋,决不使皇上失望。” “再怎么忙也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就当放松放松也不错。”皇帝已经坐在了棋盘旁:“还是毓敏嫌朕教得不好?” “臣女不敢,”江毓敏也只好坐在了棋盘的另一边:“能得皇上亲自教导,是毓敏的福气。”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那我们开始吧。” 时光一点一滴的过去,不可否认,皇帝的确是个好老师,江毓敏也的确是个好学生,双方都沉静在棋海中不可自拔,自然的,江毓敏也没有看到总管万全公公对自己使的眼色。眼看着就要到戌时了,万全终于忍不住了:“皇上,殿下,该用膳了。” “嗯?”江毓敏抬起头,看到殿中摇曳的红烛:“已经这么晚了?” “可不是吗?”万全小心翼翼的瞄着皇上的脸色:“皇上,可要传膳?”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皇帝晃晃脖子,万全立即体贴的过去给他按摩:“传膳吧,毓敏也用过膳再走吧。” 江毓敏瞄瞄天色:“多谢皇上。” 江毓敏尤记得,和皇后一起用膳真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这回换成皇帝,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倒是表现得很随和,收起了他那身凌人的气势,江毓敏也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虽然没怎么说话,一顿饭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皇帝把一卷圣旨交给万全:“你送毓敏回去,顺便宣旨。” 顺便宣旨?宣旨成了顺便?万全眨眨眼,有些呆愣:“是,皇上。” 皇帝回身望着江毓敏:“你可是欠了朕一个人情啊。” “皇上可不能这么耍赖,”江毓敏不满的撇撇嘴:“这明明是皇上还婉华公主的人情啊。” “哦?这么说你不领情?”皇帝的嘴角渐渐漾起笑容,虽是笑得可亲,却让江毓敏心生寒意。 警惕的看了皇帝一眼,江毓敏暗暗叹了口气:“毓敏怎会不领情?多谢皇上了。” “那就好。”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吧。” 回到相府,万全当即宣旨,正式给江毓枫和婉华公主赐婚,看到大夫人略带惊讶的扫视着自己,江毓敏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回房了,她可是一夜没睡了呢。 一夜好眠,第二天,江毓敏神清气爽的出了门,来到了风啸阳的茶楼。 “呵呵,冰玉,你来啦?”风啸阳向她招招手:“你上次出的对联我对出来了呢,你看,下联是: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不错吧?” 咦?这人还真有些才学。江毓敏凝望了他一眼,笑了笑:“上次要你办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呃,这个,”风啸阳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张叔!” “什么事,公子?”管事从后堂出来:“咦,凉公子也来啦?” “张叔,”江毓敏打了声招呼:“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哦,说书先生我们已经找好了,楼上也重新布置了,不过还没有完成,”管事一本正经的报告:“凉公子要不要先去看看?” 江毓敏点点头:“张叔,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京城,现在肯定是不能按原计划交稿给说书先生了,我只能先写一些短篇给他,其他一切都按原计划执行。有问题么?” “没问题。”张叔摇摇头:“凉公子要离开京城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八月份吧,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茶楼已经是生意兴隆了。” “若果真是这样,那都是凉公子之功。”张叔笑了笑:“我去把霍先生叫来。” 江毓敏第一眼看到霍先生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不像是个跑江湖的,反倒像个博学的儒者。江毓敏疑问的目光转向了张叔,张叔不好意思地笑笑:“霍先生其实很有才华,但是个性太过刚正,总是遭人排挤,现在也没有人愿意用他,所以……” 江毓敏了然的点点头:“你是个读书人,来做个说书先生,不会觉得委屈吗?” “读书人又怎么样呢?”霍先生的神色有些怆然:“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读书人。” “可我听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江毓敏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你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唯有读书高?”霍先生苦笑着摇摇头:“假清高罢了。若真到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还谈什么高不高的吗?再说,读书人用文章赚钱,说书人用故事赚钱,我并不觉得谁就更高一等。只是读书人看起来更为风光罢了。但读书人,尤其是我们平民,都要受到太多的辖制,也许做个说书人,反倒更自在些。” “哦?”江毓敏望向霍先生的目光中添上了赞赏,不过此人究竟如何,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赶出几片短篇戏剧交给霍先生,忽略掉霍先生有些呆愣和吃惊的神色,江毓敏跨出茶楼,抬头看看天,已经过了午时了。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回去和五夫人说说话,告个别吧。 才走到门口,就见两位男装俏公子从府中出来。两下一照面,大家都愣住了。还是江毓敏首先回过神来:“不知赵公子,房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对面两人连忙也抱拳道:“原来是江公子。”说完,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第四一章 酒楼包间中,江毓敏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两位,啧啧称赞:“赵兄与房兄果真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啊,就不知哪家女儿有这个福气了。” 赵清月脸红了红:“殿下就不要笑我们了。” “那两位姐姐也不要叫毓敏殿下了,”江毓敏笑道:“我们姐妹相称可好啊?” “这……”赵清月犹疑了一下,房照影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妹妹果然爽快,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毓敏点点头:“两位姐姐今日来找毓敏,不知所为何事啊?” “我们听说你明天就要去礼佛了,一去好久呢,现在还不来找你,不就没机会见你了?再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房照影不满的噘噘嘴,随即笑道:“你说我们的节目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实应该倒过来才对。” 赵清月接口:“我从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这么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后来我问父亲,他只说,我是晚上出生的,当时他在院子里等的时候,头上正是一轮清月,所以就给我起名叫清月了。谁想这个名字倒是让妹妹说出了别样的风韵。” “我也是诶,”房照影也饶有兴致地说:“父亲原本只是觉得女孩子嘛,就爱梳妆打扮,配这个名字刚刚好,谁想到还可以入诗呢。” “哪里,是你们的名字起的好,若是叫什么猫啊狗的,我再有本事也想不出什么诗句来啊!”说话间,江毓敏心念一转:“看来两位姐姐是多年的好友了?” “是啊,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从小就认识了。”赵清月看了看房照影,笑道:“我们性情相投,一向走得很近。后来在宴会上认识了你,我们觉得你的性情很好啊,就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也对,两位将军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交情,自然是十分好的了。”江毓敏若有所思:“毓敏也知,毓敏不要夜明珠却要银子的事已经传为笑柄,两位姐姐却依然来找毓敏,不觉得毓敏庸俗吗?” “若不是这件事,我们还不来找你呢。”房照影眨眨眼:“夜明珠是珍贵,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哪有银子实在啊?像夜明珠这类的奢侈品,爹爹是从来不碰的,他说作为一个将军,要是享惯了荣华,以后就没法打仗了,因为战场的条件都是很辛苦的。爹爹说还是银子好,粮食更好,军饷向来是将军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江毓敏不由失笑:“你倒是对房将军说的话很上心啊,是不是想当个女将军啊?” “我倒是想呢,”房照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哪有女子上战场的?” 江毓敏想了想,那些巾帼英雄都不存在于这个时空,就她所知,这里的确是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战场上可是很辛苦的,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送了性命,你不怕吗?” “不怕!”赵清月和房照影异口同声地说。两人相视一笑:“我们从小就跟着爹爹习武,也不是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每次看到爹爹和哥哥出征,我都羡慕不已,要是我也能驰骋沙场,那该有多好。” 江毓敏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着:“想要上战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立刻,赵清月和房照影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毓敏身上:“你有办法?” “两位姐姐若真有心,不妨组建一支娘子军吧。”抬手止住赵清月的疑问:“只要你们的训练成绩足够好,就没有人会阻拦你们上战场,毕竟,当今的皇帝,并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娘子军?”赵清月和房照影对看一眼:“可以组建的起来么?” “呵呵,”江毓敏笑了:“若是军中人人都如两位姐姐这般渴望上战场,为什么组建不起来呢?或者,两位姐姐在担心军费的问题?” “若是没有获得朝廷的番号,肯定是得不到朝廷发的军饷的。不过这是小问题,我们可以招愿意入伍的世家女子,自带兵器,即便没有军饷,应该问题也不大。”赵清月迟疑地说:“我担心的是,家中长辈会反对,毕竟女子是要嫁人的,如果……” “姐姐说的是,”江毓敏点头:“那就先斩后奏吧。” “先斩后奏?”赵清月有些担忧:“能瞒得住吗?” “赵姐姐,”江毓敏正色道:“其实任何情况都可以解决,就看你采用什么方法了。其实说穿了,这也是一种战术的运用。只不过这场仗,你是和自己的长辈打。究竟如何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看两位姐姐的手段了。这场仗若是赢了,”江毓敏眨眨眼:“就足够让皇上刮目相看的了。到时两位姐姐还怕皇上不让你们上战场吗?” “对!”房照影兴奋的一拍桌子:“清月,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一定要把这场仗拿下来。毓敏,你也给我们参谋参谋好不好?爹爹说你好厉害的,是个军事奇才呢。等我们上了战场,一定要把濯耀打得落花流水!” 江毓敏垂下眼帘没有说话,赵清月扯了扯房照影的衣袖:“毓敏你别介意,照影她没有恶意,只要濯耀不来犯,其实……” “我明白。”江毓敏笑了笑:“两位姐姐,这件事只能靠你们了,我既是濯耀未来的王妃,有很多事就插手不得,还望两位姐姐体谅。”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房照影吞吞吐吐的问:“那个,你,是不是真的爱他?” “是啊,我爱他。”江毓敏大方的承认了:“虽说我也希望两国之间不要再有战争,但显然这是不现实的。战事也不知何时会起,而军队除了组建外还要训练,所以,若要组建娘子军的话,两位姐姐可要抓紧了。”说完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若没有什么事,毓敏就先走了。” “毓敏,”赵清月伸手拉住了她:“我不管你是不是濯耀的王妃,但我们都是好朋友,对不对?” “是啊是啊,”房照影也连忙附和:“我刚刚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我知道,”江毓敏发自内心地笑了:“可是我真的得走了,明天就要离京了,还要跟娘亲告别呢。等我回来,再好好聚聚吧。” 房照影松了口气,和赵清月一起站了起来,伸出手:“一言为定。” 江毓敏握住两人的手:“一言为定!” 走出酒楼,刻意不去想的问题又浮现在了脑海:皇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理自己?杀了自己,他一定不甘心;放了自己,他一定不放心;最可能的就是想办法把自己留在天日,可他又打算找谁嫁去濯耀呢?但是若找个冒牌新娘,一定会被发现的。还是想不通啊,江毓敏摇摇头,此去江南,除了对付二夫人四夫人的娘家之外,还应该给自己留条退路才好。等等,江毓敏猛然止住了脚步,是不是他开始就没有打算与濯耀修好呢?他是不是已经在计划着要与濯耀开战了?那他准备到何种程度了呢?新娘九月份出嫁,路上一个多月,最多十一月就会到达濯耀了。此时草原正处于凋敝时期,若开战,应该是对天日有利。可是,先不说会不会取胜,就算胜了,来年濯耀就会反扑,他真的准备好了吗?江毓敏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可她对军队的事知之甚少,也不能肯定皇帝是不是有这种想法。 走到五夫人院外,江毓敏看见了大夫人身边的侍女素月:“素月姑娘这是?” “殿下,”素月施了一礼:“大夫人派奴婢来照顾五夫人。” 江毓敏了然的点点头:“辛苦素月姑娘了。” “奴婢不敢当,殿下是要见五夫人吗?” 江毓敏正要答话,就听见身后江毓辉的声音响起:“毓敏,原来你在这啊,我正有事找你呢。” 江毓敏点点头,对素月说:“我晚些再来看娘亲,劳烦素月姑娘了。” 江毓辉带着江毓敏出了府,来到一家酒楼的包间,里面已经有五个人在等着了。见江毓辉进来,五人立马站了起来:“将军。” “都坐吧。”江毓辉拉着江毓敏:“毓敏,这是李峰,刘侃,王旻,周朗,这位是周朗的妹妹周婧。” “各位大哥好,周姐姐好。” “殿下不必客气。” “他们都是能与我同生共死的人,是绝对信得过的,身手也是相当好。毓敏,”江毓辉看了看妹妹:“你有事就吩咐吧。” 江毓敏点点头:“大致的情况,相信大哥也已经跟诸位说过了,如果诸位不愿意,毓敏决不勉强。” “不错,将军跟我们大致说过了,”李峰义愤填膺:“五夫人的困境我们也有耳闻,那些人实在太过分!殿下早就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了!我们都很乐意为殿下效命。” “如此,”江毓敏深施一礼:“毓敏多谢各位了。” “殿下快别这样!”五人还礼不迭:“我们的命都是将军救的,就是叫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何况这点事呢?殿下有事就只管吩咐吧。” 江毓敏望了江毓辉一眼:“那毓敏就不客气了。这是一万两风扬银庄的银票,请各位把它兑换成万利银庄的银票,然后到随州等我。到时候,你们这样……” 第四二章 公主出行,皇帝亲自来送,两千御林军护驾,场面浩大无比,再一次让人感受到了江家的圣眷不衰,恩宠日胜。 江毓敏坐在车撵之中,看似风光无限,心中却是忐忑。如今已是荣宠之极,却不知何时会从云端跌下?心思又转回昨日与江毓辉的对话。 昨天回府的路上,江毓敏想起心头的疑惑,问道:“二哥,依你看,皇上是否已做好了对濯耀打仗的准备?” 江毓辉沉吟半晌:“恐怕皇上是有这个心思的,皇上这一次从濯耀购进了一批好马,叫马监配种呢。不过要说做好准备,我倒没有看出来。” “濯耀也并非尽是草原,不是还有不少城郭吗?”江毓敏颦眉:“而皇上选购好马,分明是把心思动到了骑兵上,也就是草原上,恐怕……” “有道理,”江毓辉颔首:“那你看皇上什么时候会动兵呢?” 江毓敏的心沉了下去:“恐怕,就在今年。” “今年?”江毓辉想了想:“难道是要借你的婚礼发难?” 江毓敏黯然:“看来是如此,只希望是我猜错了。可……” 江毓辉不知该怎么安慰妹妹才好,只好紧紧地搂住妹妹:“毓敏,不管如何,二哥一定会护你周全。” 在江毓辉怀中,江毓敏两行泪水悄然落下,皇上的意思她隐隐的猜到了一些,只是细节还没想透,可与追云,怕真的是此生无缘了。 “小姐,你怎么啦?”元宵的惊呼打断了江毓敏的沉思,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有两颗泪珠溢出了眼眶,划过了面庞:“没什么,元宵,墨磨好了吗?” “噢,好了,”元宵忙把磨石放下:“小姐,元宵给您泡杯茶吧。” 江毓敏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孙子兵法第三篇。 一路行来,江毓敏出入都带上纱帽,有什么事都由元宵传达,有时兴致来了,也会停下队伍,微服到街上转转。虽说是微服,但至少有二十个侍卫隐在她周围,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这一天到了随州,元宵找到了侍卫统领:“方统领,公主说要在随州停一下,她想去街上逛逛。” 方统领点点头,这一路,对这位公主的性情也有所了解,这位公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出入都戴着纱帽,他也只在皇帝送公主出行的时候见过公主的样子,公主也几乎不跟他们说话,什么事都是由公主身边的小丫鬟传达。若非公主有时会要求去街上转转,他几乎要以为这位公主天生不爱和人打交道了。和带队的秦将军商量了一下,就在随州的馆驿歇下了。 略略休整之后,江毓敏就带着元宵出门了。江毓敏一身白衣,又戴着纱帽,打扮特别引人注目。自然,身后又跟上了二十个尾巴。江毓敏也不在意,带着元宵这里看看,那里望望。猛然看到了几个人拦在了身前:“姑娘何故戴着纱帽啊?也不嫌热么?让本公子为姑娘摘了可好?”说着,就要伸手去摘纱帽。 “你大胆!”元宵拦在江毓敏身前:“你敢当街调戏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你跟我讲王法?”那人嚣张的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江宰相知道么?他的六夫人就是本公子的表姨!王法?本公子就是王法!” 江毓敏皱皱眉,在元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元宵点点头:“看你也是嚣张惯了的。那你可知道,公主銮驾现就在城中,你就不怕有人到公主面前告状么?” “公主?公主是什么人啊?那是我表妹!”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告状?你尽管去告,看公主会不会帮你!” 元宵一时语塞,偷偷瞄了江毓敏一眼。围观的人纷纷议论: “那不是随州一霸么?又当街调戏民女了?” “唉,可不是嘛。虽然他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可是人家后台硬啊,平时横行霸道也就算了,现在,公主就在城中,也不见收敛,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没办法,人家跟公主是一家人,你没听见么?公主是他的表妹!” “是啊,官官尚且相护,更何况人家是姑表之亲呢?” “唉,看来,是没人治得了他喽!” ………… 江毓敏摇摇头,转身就走。那人连忙伸手来拦:“别走呀,让本公子看看你的小模样。” 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江毓敏,就被原本隐在暗处的侍卫扭住了:“大胆!” 那人疼得嗷嗷直叫:“你、你快放手!你们都是瞎子啊?没见你们公子被人欺负了吗?还不上?” 那人身后的打手们如梦初醒,撸起袖子就冲了上来,可他们又怎么会是大内侍卫的对手?不到十分钟,就全被打趴下了。 那人见到此景,又惊又惧,浑身都已经开始发抖,却还是色厉内荏的吼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公主是我的表妹,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我、我要见公主!” 愚蠢的人哪!江毓敏回过身:“你要见本宫?可本宫再不想见到你,怎么办呢?” “本宫?”那人愣了:“你、你是?” “怎么?”江毓敏挑了挑眉,不过纱帽挡着,那人并没看见:“这随州城中,还有第二个人能自称本宫吗?”大内侍卫们首先跪下:“殿下受惊了,臣等护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周围的人都愣了,等他们回过神来,连忙跪下,顿时,周围跪了一大片。那人的脸色乍青乍白,勉强堆出一个笑脸:“公主表妹,你就饶了哥哥这遭吧,哥哥也不知道是你啊。” 江毓敏凝视了他一会儿:“无所谓饶不饶的,本宫也不喜欢动用私刑,也不会给你上纲上线。”不理那人欣喜的表情,转向方统领:“方统领,把他交给知府吧,就说本宫一会儿也会去衙门听审,就当调戏民女,而本宫是受害人好了。其他的百姓,若有受他压迫的,可一并到衙门告状,相信知府大人都会受理的。” 话音一落,那人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而周围的百姓都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江毓敏挥挥手,侍卫们就把那人拖走了,那人这才回过神来:“公主殿下,你不能这样啊,我是你的表哥呀!” 表哥?江毓敏暗自冷笑,本来六夫人家就不是什么大户,她原本都打算不找他们的麻烦了,谁想到还会有一个所谓的表哥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升堂的时候,衙门被挤得水泄不通,江毓敏走进公堂的时候,知府正在擦额上的汗珠,见到江毓敏,赶忙要让座。江毓敏摆摆手:“本宫是来听审的,知府大人可以开始了。”说完,走到一边坐下。 “是,是。”知府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一拍惊堂木:“带人犯吴锦!” 吴锦被带上来的时候,已经是狼狈不堪,头上挂着菜叶,脸上粘着鸡蛋黄,衣服上也是脏兮兮的,黄一块绿一块,可以想见他被押送到府衙的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吴锦一看到江毓敏,立即跪下磕头:“公主表妹,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表哥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决不再犯,求你了!” 看着吴锦不停的磕头,江毓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时只听外面传报一声:“吴知县到!”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跨了进来:“微臣参见公主,参见大人。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江毓敏不听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吴大人,你来得正好,吴锦多年横行霸道,你知不知道?” “这,”吴知县顿了一下:“微臣不知。” “噢,”江毓敏点点头:“那就一起听听罢。”说着转向门口的百姓:“大家有什么冤屈,可以告了,相信知府大人定当为民做主,是不是,大人?” “啊,是,是。”知府又擦了擦脸:“开堂!” 门口的百姓一下子涌了进来,有告吴锦强抢民女的,有告吴锦欺行霸市的,还有告吴锦当街殴人致死的……吴知县的脸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低声对江毓敏说:“公主殿下,我们好歹是亲戚,何不留个余地?日后见了六夫人也好说话。” “没有以调戏公主的罪名办他,还不是留有余地了么?还是大人要全家下黄泉才甘心?如果是这样,本宫倒也不介意送你们一程。”江毓敏冷笑一声:“至于六娘,你认为她会为了你与本宫翻脸么?”说完,再不看吴知县发黑的脸色:“方统领,本宫先回去了,你留下。既然本宫的好意有人不领情,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是,公主。” 江毓敏点点头,向门口走去,百姓都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走出府衙的时候,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乞丐猛地向江毓敏身上撞了过来。可还没撞到江毓敏,就被侍卫拦住了,乞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江毓敏皱皱眉,亲自上前扶起了他,乞丐头一歪,一个黑黑的印子就印在了江毓敏雪白的衣衫上。 “大胆!”侍卫就要上来揪住乞丐,被江毓敏拦住了:“算了,他也是饿了。给他点银子,让他走吧。” 看着乞丐的身影消失,江毓敏拧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指着附近的一家客栈:“元宵,去给我买身衣裙来,我在那边的客栈里等你。”想了想,又补充道:“侍卫中去两个人,通知秦大人,让他把公主撵驾带到这来,我换完衣服,我们就上路。这随州城,我不想再呆了。” 步入客栈最好的房间,江毓敏让侍卫在门口守着,关上房门,低声道:“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