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韩]改编剧本》 第1章 CH.01 韩婷婷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穿越大军中的一个，穿的还是她上个季度刷完的韩国校园剧。 摸着良心说，她对这部剧评价不怎么好，无奈男主笑眼太违规，她一路快进，倒也囫囵看完了。 她是睡觉时候穿过来的，原身上着课突然趴在桌上不动了，班主任惊慌地跑过来查看她的呼吸，拼命摇晃她的身体。原身或许真是身体不好猝死的，但因为有韩婷婷的穿越，她很不幸就成了课堂秒睡惊吓到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不良学生。 在这所制度离奇的学校，韩婷婷理所当然因为扰乱课堂纪律被扣了学分。放到别的学生身上或许算得上一项大惩罚，但对于韩婷婷这样经历过高考独木桥的大学狗来说，实在不值得一提。此消彼长不就好了，事情已经发生，光不乐意有什么用呀，智育跟上名次不就自然提高了？ 韩婷婷偷偷看了自己胸前的铭牌，她看剧不仔细，不确定里边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同学。铭牌上还就是同名同姓的“韩婷婷”，一般韩国人不会起这么个名字，看起来这具身体还是华裔。韩婷婷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当然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相当的满意了，课间特意跟着几位女孩跑去洗手间，就为了端详自己目前这副皮囊。 结果……她就震惊了。原身是中国人名字，但还是韩国人的长相。不是电视剧里随处可见的巴掌脸，而是韩国人原生态的小眼睛塌鼻梁，要说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皮肤雪白了。 韩婷婷反复念叨着一白遮百丑，企图催眠自我。一边往外走，她低着头一边在嘀嘀咕咕的，一没注意就撞到前头人。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思绪却还收不回来，所以她还是低着头一双眼直愣愣的。 “烈……没事吧。”被撞的没吭声，好基友倒是心疼了。烈……这剧的男主就叫金烈，韩婷婷抬头，脱口而出，“不要告诉我说，你是二年级的金烈啊？” 得，一抬头也不用问了，就冲对方那和平常人不同的画风，她撞到的就是笑眼男主。作为对剧情有所了解的人，再问这样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电视剧是从金烈二年级开始演的，她在的班级是一年级，金烈再帅她都看不着，韩婷婷挺遗憾的。看电视剧习惯把视线放在男主身上了，所以她抬头以后就梗着脖子一直盯着那位的脸。 其实……金烈近看，比电视剧里更帅一点。 皮肤真好。想伸手摸一摸。 “不是。”韩婷婷走着神，总是和金烈形影不离的徐河俊突然说道，“我们是一年级。” “哈？”韩婷婷眼里放出亮光来，一年级？那不是说剧情还没开始吗？ 金烈在边上没发话，不像遇着女主时，他笑嘻嘻看好戏那样，他显然是觉得无趣了。韩婷婷寻思了会儿，选择让金烈接着不耐烦，她转头问一直不开腔的金烈，“我可以加入白虎吗？” “白虎是学校排名5%的那一帮人才能加入的——”韩婷婷抢在徐河俊面前说道，她伸手在这位嚣张的男孩面前摇了摇手指手指，“下一次考试，我的名次会在你之前，三名以上。” 在电视剧里，徐河俊被父亲家暴，看剧时韩婷婷虽然同情他，但当他维持前期的形象，不可一世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同情心就休假去了。她不是那个圣母心的女主，真的很难从凶悍少年那里感受到他脆弱的小心灵……她感觉到的只有来自身高差和体魄上的双重碾压。 “烈……”徐河俊对这位口出狂言中等名次的韩婷婷失了耐心，又本能向金烈求助。 金烈的性子，只不怕事大的。脑子太好，做事比别人容易，自然而然会比别人缺少成就。这一点，身为前高中学霸的韩婷婷，还是能理解的。 “好。”金烈吐了一个字，抬脚走开，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停下来这一会儿的，只因为他的好朋友太容易受旁人的摆布忘掉自己的本来目的了。徐河俊最初，应该是要韩婷婷向他道歉吧。 韩婷婷在学校属于默默无闻那一类人，有和无都不会有影响，不过，金烈记性好，还记得学生名册有这个学生。他对她的成绩并不了解，但知道她从不曾跻身校排名5%的行列就足够了。 至于口头上的应允，正像她气势汹汹的宣言，并不具有什么可信度。 成绩差的学生，还真是会玩啊。 对他而言，这个学校和这个学校的学生们都无聊透顶。只除了一个人，还让他有那么点兴趣。 下课以后他坐在白虎的活动室里，听着隔壁又传来劣质音箱的轰隆声，他的嘴唇方才微微弯起。 差生们，都这么不知死活吗？ 第2章 CH.02 韩婷婷“大放厥词”之后就回到了教室，她和金烈他们说话时有几个班里同学就在她身边。韩婷婷略有些脸盲，能得出这个结论，还是因为她隐约听到对方议论她的名字。 金烈是全校第一，这学校成绩排名和颜值似乎冥冥之中还成了正比。她找金烈“搭讪”这一举措，在其他人来看绝对算得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以拿来取笑一番了。 当她回到教室，直觉气氛有些微妙。 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嘛。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韩婷婷分秒必争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她高中时就有这个习惯，能够趴着就绝对不坐着，每回作业写得飞快就为了打个小盹。她思考时也爱趴着，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方带着迷茫抬起刘海散乱的脑袋。 这部校园剧从头到尾出现的教职人员屈指可数，因而……她所上这一门数学，不出意料就是金烈的班主任，杨泰范。 韩国高中学的几乎是中国的初中内容，讲的内容韩婷婷都会，只除了思路或者说法有微妙的差别。韩婷婷原本要继续当她的好学生，奈何课堂的内容太浅太熟悉，她听着听着眼皮就打起了架。 “韩婷婷……” 模糊间听到泰范老师喊了她的名字，韩婷婷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就发现他已经走到她面前。 “你来把黑板上的题目解一下。” 韩婷婷伸手揉了揉眼，毫不犹豫走上黑板前，拿了粉笔一气呵成的写。口算就能把答案做出来了，如果是高中的内容她说不准还要动一动脑筋，她不由自主感谢起天……朝的教育。穿越了，但是底气十足。 “……都对了。”杨泰范顿了顿，压下心底的吃惊。韩婷婷一直在他手下，她有什么斤两按说做老师的是心中有数的，这一回韩婷婷的表现非常出乎他意料。 底下同学不怎么积极，不晓得题目难度，见韩婷婷做得又快又好，就本能以为是自己能应付的。但，还是有几个人的眼光不同了。 韩婷婷把一天的课堂混了过去，晚餐跟着人群捏着鼻子吃了一顿泡菜大餐。原身很低调，没存在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因此没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份。这是寄宿学校，她暂时不需要应对原身父母。这些都不麻烦，那么问题就来了，晚上她睡哪儿？ 世光高中管理严格，每天大半夜都要宿舍点名。找别人问自己住在哪个宿舍显得很傻，韩婷婷打好主意在外边晃悠到那个时间。她白天对学校设施大概有了了解，晚上就研究这宿舍的内部结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洗衣房，和电视剧场景差不多，只是实际瞧起来比剧里还大了点。这边上有个小小的自习室，准确说，它是个有冰箱有桌子可以当做自习室的休息室。电视剧里，男女主就是在那里给女主补课实则行虐狗之实的。 韩婷婷开了瓶饮料，坐了下来，她直接把书包撂到了脚边。按她的水平，作业半个小时就能完成。韩婷婷一口一口喝着饮料，表面看起来悠然自得，实际上……她还是有心事的。 莫名其妙穿越成了电视剧里都没有露过脸的甲乙丙丁，谁都不会高兴的。她在中国生活得好好的，如今失掉了身份，甚至不知道现实里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存在。 这样的穿越有什么意义呢？ 韩婷婷不得不在心里质问这一点。 初到这里的自以为是、游刃有余早就消失得差不多，现在的韩婷婷很忧郁。酸甜的饮料在口腔苦涩起来，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干脆买一听啤酒。 正在韩婷婷头脑发昏五官纠结一团之际，她听见一道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这是校园剧，不是恐怖片，故而韩婷婷只是一脸丑相被人抓包了而已。她紧张过度下意识站了起来，而那个人径直过来，自顾自把书包放在她旁边的桌面。余光里认出是男生用的黑色背包，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来人，然后……她弯起嘴唇微微笑了起来。 前一刻迷惑痛苦，而下一刻，她似乎就找到了穿越的理由。 “金烈，全校第一也要趁着别人休息来争分夺秒吗？”她开口并不怎么客气，但好在原身嗓音条件好，有可能成为嫉妒挖苦的话由她说来反而带了点促狭和俏皮。 金烈原本根本没有注意到韩婷婷，现在她开口了，他才留意。 “你说要超过徐河俊，需要争分夺秒的是你。”金烈说话时下意识弯了弯唇，带着些讽刺和低看。 这是天才才有的傲慢。只不过，韩婷婷并非他眼里的庸才。 “我当然不用。”韩婷婷学着他勾了勾嘴角，说，“该学的课前课后都学了，休息时间就应该好好玩，不要浪费，对不对？” 金烈的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韩婷婷没注意到，她忙着长针眼，正在观察金烈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比如说锁骨，再比如说小细腰…… “烈……”不速之客顿时多了一位，因为这一位体格比较健美，小小的空间似乎都变得拥挤起来。如果说金烈多少能认出她，对徐河俊而言，韩婷婷已经彻底沦为了不具姓名的路人甲。他的视线在金烈身上几乎没挪开过，手上拎着一只购物袋，装的应该是些零食。 哎，原来……全校第一……帅美要在这里直播吃零食啊？ 韩婷婷莫名多了点期待，一脸的“慈眉善目”。 演员李源根倒是和她同龄，谁让金烈比她小呢？要是没有徐河俊在一边，韩婷婷没准早就笑咧了牙根，她不打算在男主好基友面前刷什么存在感。因为，有人抢男朋友肯定会生气的嘛！【开玩笑…… 不管怎么样，金烈对她来说有点像是救命稻草。非抓住了，才能握住那点微薄期望。 第一面，金烈说了一个字；第二面，金烈说了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字眼。 嗯……这个突飞猛进的程度，很有希望嘛。 第3章 CH.03 金烈和徐河俊显然不是第一回在这里开小灶，韩婷婷甚至都不能算是电灯泡。徐河俊拆开一袋薯片，率先递给金烈，又把一罐子果汁放到他手边，体贴得一旁的韩婷婷都没眼看。 徐河俊，你真的没有弯成回形针吗？ 和金烈形影不离难分彼此的徐河俊，对金烈无微不至的徐河俊，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轻易地被女主角姜妍斗打动吗？韩婷婷私心是不信的。金烈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倾注了太多太多，相比之下，姜徐在剧里的感情副线或许唯有用主角光环来解释。 金烈经常有咬嘴唇的小动作，韩婷婷观察不仔细，是在a站看剧时从弹幕上发现的情报。金烈的嘴唇上沾到了一点薯片屑，他本能又做了这个动作，韩婷婷从旁观察，很有亲吻他的冲动。看剧时的心情如此，面对活生生的本人就更是如此。 她早从十余个小时的观影中了解到编剧对他的全部设定，而影像中的他活生生走到她面前来，他的形象在她眼里并非单纯是一个校园偶像剧的男主，他已触手可及。她的贪心促使她更快地坠落到对金烈的迷恋之中，可以如此说服自己：他是真实存在的，那她的迷恋也有土壤站稳脚跟。 “金烈、徐河俊，那个薯片我可以吃吗？”晚饭吃得早又吃得少，韩婷婷不由自主涎起哈喇子，更耐不了胃里的火烧火燎。 徐河俊先前无视了她的存在，她的突然发声差点让他把一颗软糖卡在嗓子眼，他又看向金烈，眼神似乎在传递这样的讯息：烈，这个女孩要接近你的想法太过明显了吧。 韩婷婷的视线和徐河俊一样放在金烈身上，她没注意到徐河俊和金烈有眼神交流。金烈一直是这部戏里的智商担当，她是真搭讪假胃疼还不至于能瞒过他的眼睛。韩婷婷额头上冒了一点虚汗，金烈眼尖得发现了，所以…… 他摇了摇头。 胃疼，吃薯片找死吗？ 韩婷婷失望地低下头，右手无意识掐着抽搐的胃部。金烈放下了薯片，掸掉手上沾到的调料粉，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他把速食包装的一款粥品和她面前的易拉罐并排摆放着。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韩婷婷手疾眼快从书包里拿了一本数学书摊在面前装模作样，视线全贡献给了数学课本，金烈的好意她并没有及时接收到。 金烈愣了会儿，料想不到她发呆的架势会维持多久，勉为其难伸手把粥放到她的课本上。 “不好加热。”凑合着吃吧。 “谢谢，”韩婷婷费了番脑子想通金烈完整的意思，小声说道。在彼此不熟悉的情况下向他们要食物确实不够礼貌，韩婷婷拉不下脸特意为这样的鸡毛蒜皮道歉，她想了想，把自己书包里库存的另两罐饮料给拿出来。 “分享。”她说。 她不知道韩国校园是怎样的，不过她高中时同学之间传递零食是很寻常的光景，她习惯性思维，只觉得有来有往是再寻常不过的，却不知道同样的行为面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解读。 韩婷婷你的意欲太明显了吧？这个女孩不声不响在金烈面前刷着存在感，徐河俊的心情变得不太美好，但他又说不出来她具体是哪里碍着了他。 “走吧。”过一会，金烈站起身，对徐河俊说道。徐河俊看了韩婷婷一眼，拎起袋子追在他身后。 送完饮料的韩婷婷觉得双方扯平了，两不相欠，徐河俊回头看到的她，正拿勺剜着米粥，小口小口在嘴里含着，温热了才咽下。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徐河俊是这么看待韩婷婷的。 他们离开了，这桌上却还有他们遗留的战绩、韩婷婷爱整洁的毛病发作，拿了块毛巾没擦两下，一阵刺耳哨声响彻了整个宿舍楼。 喝了粥，韩婷婷的胃好受了一些，她的眼睛随着哨声熠熠生辉。要知道，她等这一刻可等得肚子都瘪了。这下也好解释为什么金烈会突然离开，因为，点名时间到了嘛。 韩婷婷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居然到了十二点。金烈他们吃个零食花了一个多小时？这就不怪她会看饿了。 第4章 CH.04 韩婷婷小心地抱着书包慢腾腾走着，假装自己是埋头苦学去的。她本来想着，她室友见着她总会把她拉到队列里去，但她沿着女生宿舍走到头，大家都只小声说着各自的话。这个学校男女宿舍虽然分区，点名时男男女女却能面面相觑，所以韩婷婷几乎是背着全校两百位同学的眼光在……晃荡？ “徐婷婷，你在做什么？还不站回去？”宿舍老师芊芊玉手一指，韩婷婷暗暗在心里感激她。顺着老师所指望去，似乎她的室友见到她，小耳朵咬得更起劲了。 韩婷婷白天不知死活向白虎成员宣战的事迹经由一个白天在校园里传遍了，落到她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室友耳朵里更是彻底的笑料。韩婷婷的成绩大家都知道，没理由一下子提高九十来名，要是真发生了，不是韩婷婷作弊，就是韩婷婷作弊。她平时在宿舍里闷葫芦似的，和室友关系不怎么好，闷葫芦性格不好，但唯一的优点不给人添麻烦。如今这个透明人突然向白虎伸起了爪子，真是奇闻。 室友们暗暗编排韩婷婷，与此同时，韩婷婷捏了一把汗。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高中生幺蛾子那么多？小姑娘们明目张胆在她眼前议论她蔑视她，明摆了要排挤她。她倒不至于和她们计较，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归不是件舒服事。 韩婷婷自己的正常作息十一点该睡了，点名结束她就爬到自己的床铺，用被子蒙着头只想快快睡着。室友一和室友二都是她一个班的，白天没听说她们的名字，所以她压根不知道怎么称呼。就管高胖那位叫室友一吧，小一和小二在底下悉悉索索，她生出了些朦胧睡意，小一在底下问她，“韩婷婷，你真有把握超过徐河俊？” “嗯……”韩婷婷晕头晕脑哼哼两声，脑子转不动，她出声就是敷衍，偏那位一听来了劲。 “你还真有法子啊……”小一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藏了期中考试试题吧。” 要不然怎么来的底气。 她们还在底下悉悉索索，韩婷婷听在耳里就和催眠伴奏似的，困意渐浓就彻底就连“嗯”都不“嗯”了。 “都没有……她肯定把试题藏在身边了吧？”小一有些愤愤不平。和小一相比少言寡语的小二，应声虫似的表示了认同。 小一计上心来，提议道，“我们上她床上找找？” “哦。” “她平时睡得跟只死猪似的，肯定没问题。” “哦。” “肯定可以找出来。” “哦。” * 韩婷婷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原本睡相不好，今次就更加夸张，床单皱巴巴躺在身下，活似在垃圾场睡了一夜。至于她那条柔软的被子，不翼而飞。不，也不应该这么说，她可以肯定，它溜到地上去了。 于是，韩婷婷低头往床下一瞧，正抓着两位室友来来去去把她的被子当做地毯给踩来踩去。 踩吧……韩婷婷眼角抽了抽。横竖宿舍开着空调不冷，被子脏了有洗衣机来帮忙……所以说为什么要这么幼稚啊？什么仇什么怨，倒是站出来说个清楚？ 十部韩国校园剧，九部要演校园欺凌……韩婷婷下床把那条被子踢到床底下，行了，这总不能踩了吧。再闹，不懂别人能买条新的吗？ 也是韩婷婷的“挑衅”挑的凑巧，离期中考试还有一个礼拜。换个角度来说，这是全校师生神经敏感的时候，室友有拿她开涮的意思。但，她是那么好欺负的？有种正面杠啊？ 十分钟洗脸刷牙，韩婷婷买了个面包就去教室，边啃边眯着眼。一想到要在教室待一天，听那些她八百年前就会的课堂内容，韩婷婷的精神头不太好。虽说确实有温故知新的必要，但耐不住真的无聊呀。 白天的课程结束，好学的世高学生还会自发地组织自学，约莫周六周日的日常还是自学吧。平心而论，和中国学生相比，韩婷婷觉着他们其实还是轻松的，至少剧里他们看起来挺清闲的。 挨到最后一课结束，韩婷婷偷偷摸摸已在课堂小睡了十几回，期间被老师抽问了十次不止。她完全没有掩饰锋芒的自觉，懒散到这个地步，要和徐河俊一较高下，不是在说笑？可偏偏，课堂上讲了没讲了的知识，她都掌握了。又赶巧，室友一和室友二有心“替她”传播了她天天学习到熄灯的消息，倒有人信她是借着自学完成自我升华的。呵呵哒，少年天真啊。高中知识只能脚踏实地好好学，谁都不是武侠男主，可以打通任督二脉一步登天，就这还别忘了人家是千年难遇的武侠奇才。 虽是下课了，韩婷婷头脑昏昏，还准备在桌上趴一会儿。偏教室外边闹闹哄哄，学生们交头接耳，满面红光，一瞧就是有热闹在瞧。韩婷婷被吵得没法，只好从教室出去，她揉眼，然后一打眼就见到了电视剧里熟悉的一幕—— 金烈领头的白虎和姜妍斗作为老大的realking，要撕了。 所以说，男女主是恋爱前没事就在相爱相杀吗？ 不。韩婷婷念头一转，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姜妍斗，对不起您啦，谁叫她实在不喜欢这么幼稚的闹剧呢？ 韩婷婷从人群里挤了过去，厚着脸皮挤到这两位中间，朝姜妍斗飞了个媚眼，又拍了拍金烈的肩膀。 “白虎要安安静静地自习，realking要练舞，这很好解决的。” 除了徐河俊，平时有谁会对金烈动手动脚的，金烈这个豆腐被韩婷婷吃得死死的，他脸颊的肌肉僵了一下，只是谁都没瞧出来。 韩婷婷笑得有点痞，和金烈之前见到的又不一样。 第5章 CH.05 金烈的视线在姜妍斗和韩婷婷之间来回逡巡，最后落在姜妍斗身上。他耸耸肩，说，“我愿意听听她的建议，你呢？” 姜妍斗瞪着金烈，她一直和金烈针锋相对，理所当然摆不出好脸色。但她和韩婷婷没什么矛盾，姜妍斗又是那种老好人类型的，虽然韩婷婷待她自来熟了点，她也并不讨厌。 真正王者和白虎之间的矛盾要由一个外人来解决？姜妍斗存着疑惑，点了头。 两位头头都同意了，韩婷婷懒得去留心其他社员的看法。她竖起第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个解决方法呢，白虎成员向校长反映情况，请求解散真正王者。” 韩婷婷这话一出来，姜妍斗的脸色都变了，一双眼里写着惊讶和委屈，嘴唇干脆不能合拢。至于，金烈，他又笑了。 韩婷婷的第二根手指即刻出场，她不动声色接着说下去，“第二种解决方法呢，真正王者照常训练，白虎成员们自习时调大音量听听歌，不就互相不干扰了。” 不止是真正王者和白虎，围观的一群人都被韩婷婷的“胡言乱语”给吓了一跳。怪不得她能到徐河俊面前作死，这位的脑子是已经坏了吧？这绝对是周围人的想法。 姜妍斗听着韩婷婷说完这两条，终于耐不住，她的下巴下意识抬起，以抬高己方的气势，“学生……我不知道你是要来添什么乱……” 因为激动，姜妍斗的声音拔高了一些，是要谴责她？ 韩婷婷微微笑着，看了金烈一眼。金烈似乎会意，朝姜妍斗撇了撇下巴，“听她说下去吧。”他预感接下来将有好戏上演，一双眼眯得弯月一般，嘴角向上扬起。 金烈……是想看她出丑，还是已经预料到她下面要说什么？韩婷婷愣怔了一瞬，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故意原地换了站姿。然后韩婷婷后退了几步，走出他们这一大群人之中，大约有了三四米的距离，她毫不客气说道，“我说得难道不是大实话？你们根本不是在解决问题，只是单纯希望对方无条件退让不是吗？” 韩婷婷的话，正好说中他们争端的本质。 这么多年轻人的聪明脑子，难道不能解决这么个小小麻烦，还不是乐意彼此干耗着？ “好啦，最简单的方法，真正王者把音箱调得略小些。只要不是震天响的程度，真正会干扰到你们多少？双方都退一步就什么都没有了嘛。”韩婷婷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往后退，最后摆摆手，站回中立，“当然，你们高兴就接着撕，不要停！” 她这一番话，全是之前看电视累积的吐槽，嘴炮一时爽……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到底，真实王者能和白虎分庭抗礼，还不是因为金烈对姜妍斗有兴趣？不然以金烈的能力，多少个真实王者都不够解散的好吗？ 思及此，她的心情低落起来，更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走得快的结果是，刚刚出了个风头的她，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高调摔倒在地上。嘴唇狠狠撞到瓷砖地板上，她痛得掉了几滴眼泪。人群里漏了几声笑，韩婷婷丢足了脸，缩在地上都不想动了。 “走吧。”金烈一带头，在场的人三三两两便走了干干净净，韩婷婷这才睁开眼，一只胳膊肘撑在地上，慢腾腾站起身。 然后她发现，她跟前还站着一个妹子。妹子的长相几乎和原身是一个画风的，都比较韩国特色，她头上戴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塞给韩婷婷一只创可贴就转身走掉了。 韩婷婷直愣愣杵着，眼睛眨都不敢眨。这女孩明显是认识原身的，那她岂不是要露馅？ “谢谢。”韩婷婷压低声音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脸上却写着苦恼。 就说嘛，性格再孤僻的人都会有三两熟悉的朋友，她对原身毫无了解，要怎样不露馅？韩婷婷捏着创可贴愁眉苦脸的，没看着有一个人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目睹她接过女孩的好心，然后自个儿握着药棉和药水走开了。 * 金烈把从医务室拿来的消毒用品扔到了垃圾箱里，徐河俊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问，“怎么不给她？”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金烈怎么突然对一个女孩这么关心。 金烈弯着嘴唇摇了摇头。微笑一向是他的标志，他总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他们站在学校的阳台上，金烈被风吹得眼睛眯起，他伸出手指隔着虚空点了点学校主干道上来来往往小小的人们，回头向徐河俊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们学校的人，很没有良心啊。”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栽倒，全都无动于衷。 在他们眼里，什么都没有成绩重要，而成绩代表着前途。 没有良心的人，连人都算不上，还要什么前途。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会经常地想要笑啊。因为，真的好笑。他们在乎的，全是他不在乎的。 第6章 CH.06 金烈这几天都会买一罐粥放在身边，对一个身高185身体健康的男生而言，这样一罐小小的米粥进了肚子就跟一颗石头落到大海一样。 他留意到姜妍斗还是从这个学期开始的，但他尚未从中找到乐趣，就发现了一个更为有趣的人。离期中考试还有一天，韩婷婷是真有实力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很快就有定论。 金烈经过教学楼底下时，姜妍斗正和她的竹马河东才并排走着。两人虽然亲密，却始终隔着一拳的距离。河东才拿着两瓶草莓牛奶，咬着吸管喝，另一只手则把剩下的那瓶递给姜妍斗。姜妍斗笑着接过来，她一转头余光就见到了金烈，金烈的视线同时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姜妍斗莫名心头一跳，快速偏过头，连忙动也不动地盯着河东才呆萌的脸平复心情。该死的，那天过后金烈就没再找过真正王者的麻烦，他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啊？他为什么要那么看着她……这个疑问显然不是姜妍斗能单独依靠自己解决的，而河东才一直安静地在她身边喝着牛奶，很快瓶子空了。 刺溜刺溜，河东才吸着空掉的牛奶瓶，似乎在用这种方法提醒姜妍斗重新找回自己的精神。 “啊，东才啊，我……”姜妍斗回过神来，笑着向东才说道。这个笑容弧度够了，呈现的效果却实在勉强。河东才没理她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回过头，说，“妍斗，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东才，好像不怎么高兴？姜妍斗模糊间有这样的感受，但她天性还是个乐天派，想不通的东西很快就丢到脑后，她小跑着追在河东才身后，“东才啊，篮球队下个月要比赛吧，你赢了的话，我请你吃一个月的草莓牛奶。” 好吗好吗？她像跟屁虫一样黏在他身后，却因为深知道他的身体接触恐惧，不忘记保持“安全距离”。河东才低下头，唇边漏了一丝笑容，语气还是钝钝的，不情不愿。 “好吧。” * 快要上课了，金烈优哉游哉仍在学校的小超市里挑选酸奶。他一眼就看到了刚才姜妍斗喝的草莓口味的……可能女生都无法抗拒草莓？有一瞬他心里滑过这样的念头。 “学生，快要上课了，你不着急吗？”店里没人，收银员好心提醒他。在她的催促之下，金烈随手拿了两瓶走到收银台。等他到教室门口，上课铃早就响过了。 好学生难得违反一次课堂纪律，理所当然得到宽容。趁着老师板书，金烈把一瓶扔到徐河俊手里，他弯起眼睛向徐河俊晃了晃他手上一模一样的香蕉牛奶。 分享。他想起那天韩婷婷和他说的话，自然而然也想起来，他和徐河俊已经好久没去那间休息室，但他每天都有留意到准点躲进去又准点离开的韩婷婷。 照她之前的说法，她并不会在里边寒窗苦读，那她每天都在做什么？金烈萌生好奇。 晚间金烈拎着一袋子零食拉着徐河俊去休息室的时候，后者一点都不吃惊。迟早。他作为金烈的朋友总不会预料得太过偏离。 “烈……”徐河俊事先犹疑了，才喊的金烈。 金烈正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白天那款牛奶，他含着吸管挤出一声“嗯”，徐河俊的话一下子淹在嗓子眼。徐河俊摇摇头，说道，“烈，我就是想说，我们可以走了。” * 推开休息室房门的一瞬间，金烈料想过韩婷婷的表情、抑或猜测她有什么举措，但他没想过，这一天，在她原本应该出现的时间，她竟然不在其中。这就很令他感觉奇怪。 他依旧坐下来有说有笑和徐河俊一起玩游戏吃零食，但他明显有一些心不在焉。 “你要找韩婷婷吗？”徐河俊最终促狭地问了出来，金烈愣了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你不期待？”金烈用反问代替回答，把问题抛给徐河俊。韩婷婷挑衅的是徐河俊，不是他金烈，但他居然比徐河俊对此要热衷许多，这大概是金烈不愿正面回答的原因。 徐河俊调出手机的通讯录，拨通列表里一位联系人的电话，手机上显示是通话连接中。他捏起电话放到金烈的面前，坦率道，“我很期待。我们把她喊到这里来吧。”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金烈还是头一次在徐河俊面前感到窘迫。似乎徐河俊洞穿了他的某种想法，但事实是，他并不了解自身想法的正体是什么。 徐河俊开的是外放，铃声响了没一会儿就停了，显然是被对方掐断的。他预备要回拨，休息室的门恰在这时被推开。 进来的就是韩婷婷，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提着两盒炸酱面。她肩膀上还挂着她的书包，里头约莫没装什么，看着就轻飘飘的。 “唔，”她似乎没料到这里已经如此的热闹，轻呼一声才和他们打了招呼，“金烈、徐河俊，你们好呀。” 她不在这里，是去取外卖了。但……分量十足的两份炸酱面，可不是她一个女生能够吃完的。金烈所关注到的韩婷婷一直是独行侠的作派，这个消息竟然有所偏差。 韩婷婷等的人是谁呢？这个答案没多久就揭晓了，甚至在那人推门之前金烈就知道了。因为那个女孩是含着笑，大声喊着韩婷婷名字进来的—— 是姜妍斗啊。 在场都是彼此认识的，且都是同龄人，看似姜妍斗平时和白虎针锋相对，其实嘛，要融洽也是很容易的。比如说，目前这四位凑到一起吃夜宵，就很其乐融融。 期间，姜妍斗不忘挖苦说“你们优等生哪会知道拿到外卖的方法啊”，而她和白虎的积怨其实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韩婷婷不经意将男主女主凑到了一堆，心头滋味怪怪的。大口大口吃着炸酱面，炸酱又厚味道又重，韩婷婷竟有些食不知味。 这时，徐河俊敲了敲她的桌子，问她，“你为什么挂了我的电话？” 韩婷婷唯一的来电就那一个，不难想通徐河俊就是那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她面带不解说，“是你啊……” 韩婷婷疑惑，徐河俊没事联系她做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观察到了徐河俊微微发红的耳朵。 还真是傻得可爱的单纯孩子。韩婷婷摸出了手机，堆起满满的笑容想借此化解他们之间的尴尬，“那我把你的电话存起来。” 而同时，金烈的眼神往这顿了一顿。 这两个人，看起来，意外合拍啊？原本他在和姜妍斗聊天，但突然他耳里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7章 CH.07 金烈离开时一无所获，韩婷婷对自己毫无掩饰，可越是这样，金烈就越觉得她并不如表面上好懂。她身上有太多的不合理的因素存在。 韩婷婷自然对金烈的看法一无所知。她这一晚情绪略有些低迷，偏偏还在和姜妍斗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电视剧里的女二权秀雅。这个时候女二号和姜妍斗是非常好的朋友，姜妍斗热情地介绍她们彼此认识。高一的权秀雅远没有电视剧里的偏激和扭曲，或许是心存偏见，韩婷婷总觉得她是皮笑肉不笑。韩婷婷对权秀雅并无好感，她也看得出权秀雅对她的观感不佳。 为未发生的事让姜妍斗疏远权秀雅几乎不可能，韩婷婷眼看着这两位目前“卿卿我我”，自觉地退避，免得去当晃眼的电灯泡。 在安静的环境里，韩婷婷的耳力好得可怕。所以她听见背后的权秀雅问姜妍斗是怎么与她认识，又听见权秀雅劝说妍斗不要与她这样不踏实的人来往。 权秀雅对她的评价严苛了点，韩婷婷倒觉得尚可接受。原身的成绩确实不好一下子提升，但她是借了原身的壳子。 至于她和姜妍斗的相识……要和姜妍斗打好关系，恐怕是世上最简单的事。这种人是你给她一分，她回敬你十分的，韩婷婷诚心亲近她，还是因为对妍斗的演出者抱有一定好感。这一点，是永远没法向旁人解释的。 每次宿舍点名以后，韩婷婷就直接上床睡觉，但这一晚她睡不着。宿舍里的小一小二仍在挑灯夜战，韩婷婷不习惯在明亮的房间里睡觉，只好蒙在被子里。可这样，又太热。 睡不着的韩婷婷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小一小二在底下刷着试题，笔尖在纸张上忙碌地摩擦来去。 韩婷婷被小一小二干扰得不能入眠，这两位对韩婷婷的动静亦是一样的敏感。心情烦躁是一个原因，平时对韩婷婷全无好感又是一个原因。 “我们不像某些人，有她的旁门左道，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小一再度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来影射韩婷婷时，她已经生了困意。虽不难想通这个“某些人”是她自己，但对她来说，充足的睡眠显然要重要许多。 早上韩婷婷醒来时，两位室友已不见踪影。韩婷婷像往常一样独自去教室，只不过这一次从听课变成了考试。在其他人看来，韩婷婷应该要惧怕期中考试的，说一句不负责的话很容易，上下嘴唇一碰就完成，可她的能力有限，出完风头就要狠狠闹笑话。而大部分人都乐意看别人的笑话。 韩婷婷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些复杂的眼光，何况她本来就没什么担心的。 韩婷婷一个人已经很给同学们分担了考试压力，这时又另有一位跑来增加戏码。他所到之处，都有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韩婷婷忍住了没有笑，她知道金烈从来不怕事大，但当智商担当的他一本正经跑来点燃同学们的八卦之心，她还是弯了弯嘴角。 金烈是很聪明，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个高中生。他心底对大人的世界怀有抵触，因为双亲对于家庭的失职，曾说过永远不相信大人这样的台词。借了电视剧的先知，她无法不对他心怀柔软。 “加油。”金烈说完，示意韩婷婷伸出她的右手，他的手掌松开，一罐牛奶就落到她的手心。电视里，金烈把这一瓶牛奶送给了姜妍斗，而现在，他送给了她。 韩婷婷的脸颊一时飞红，脸颊的热度不好轻易降下来。 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假装毫无在意，根本没有可能。起码，韩婷婷已在这一途输了彻底。 她还不敢陷入太深。微微低了头，这样两边的长发垂下来，能挡掉旁人的一点视线。 “谢谢你。金烈。” 哪怕只是一丝的善意，对于漂泊异世的她都弥足珍贵。 要获得一个女孩的好感并不难，对学习和外表同样优秀的金烈来说，就更简单一些。应该说，韩婷婷的反应完全在金烈的意料，狠狠地落了流俗。但……金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在短暂的惊喜之后，她流露出的更多是失落与遗憾？ “或许我这一次能考到全校第二呢。” 再抬起头，她脸上的笑容耀眼得像是阳光。平心而论，她的长相在这个学校的女生里属于平均水平，但金烈却时常忽略掉她平庸的鼻梁，而更多注意到她的那一双眼。 那双和其他人都不同的眼睛。 内容将要满溢，又暗藏天真的眼睛。 第8章 CH.08 第一门考试，韩婷婷一个小时交卷。第二门如此，第三门如此…… 作为天、朝大学生，她做着韩国高一试卷，实在是欺负人呢。因此她故意答错一些，猜想着已足够压过徐河俊一头，就放心地闷头睡大觉。 提前交卷恐怕太过扎眼，可她实在没有良好的耐心，后来干脆放弃。况且，自从穿越过来，她与低调这个词就没什么关联。 归根结底，她始终是置身之外的。 除了金烈之外，她并没有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企图。 或许……何时就会离开呢？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烈的教室门口。 他的位子是空的。 韩婷婷的肩膀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给握紧，跳动的节奏已不在自己的掌握。 “看来，你确实有实力超过徐河俊。”金烈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来源何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原本无趣的每一个分秒，都变得安静细腻起来。 “哈哈，是啊。”韩婷婷一点儿没有谦虚。在一个聪明人面前撒谎就太傻了，只要不说假话就好。 “我去超市……”韩婷婷指了指前头，意思要离开。早上金烈给她的牛奶她放在桌肚里没有喝，考试毕竟还是要耗费脑力，她已觉得饿了。 她先前趴着睡了一会儿，脸上印着衣服的纹路，刘海有些乱糟糟的。即便是如此随意的慵懒的姿态，在这个人人注重装扮的学校，更重要在金烈的眼中，也算得上特别。 金烈慢慢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把那堆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韩婷婷浑身僵硬，像是面临危险、竖起尾巴的小猫…… 她确实面临危险的境地。不需要金烈来撩她，她本来就是恋慕他的啊……不是说，单方面的恋慕越多，就越发的不幸。 欲心上来，她今后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了。 韩婷婷往后退缩一步，耸耸肩膀，“金烈，别这样……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金烈猛然听到“喜欢”这个字眼，愣了愣。韩婷婷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她已喜欢上了他。而他呢……认识韩婷婷是一周前的事，说是这种程度也太过了。 她已明确说了，按说他确实不该做什么让她混淆，但他并不想要与她撇清关系。 这个误会是有它的合理性的。 他只需要更接近她一些，慢慢坐实就好了。 原本，恋爱不就该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吗？ “那，你要不要努力一下。”他的个子比她高了许多，韩婷婷只能仰头看他，顺便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样的姿势很难看，可她已经收不回这个难看的表情了。 你要不要努力一下。努力地让我喜欢上你。 他说出了这样有诱惑力的话。 而通常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双手搭上金烈的肩膀，掂起了脚尖，让自己暂时地和他平视起来。 她慢慢地凑向他柔软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呼吸快要融到她的呼吸里。这是他送上门来要被吃豆腐的呀，韩婷婷促狭地想，唇边的笑彻底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当然不会真的亲下去。维持了几公分的距离，她偏过头说道，“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亲你。” 很想。但不会真的去做。真的做了，就变成了奇怪的讨厌的人，就毁了这份珍贵的感情。 她绝舍不得。 但下一秒，她还是碰上了金烈软绵绵的温热的嘴唇。她的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以这样的姿势亲吻，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在主动。而事实，在她想要回归原位时，金烈却往前迈了一大步。 “你已经成功一步了。”还有两步，三步，总有机会慢慢达成的不是吗？金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说这句话时，韩婷婷的思维还没有回归正常的水平。 她居然真的亲了金烈。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行字，以各种样式滚动刷屏。 咕噜咕噜。最后是她积累了过多胃酸的胃来提醒她恢复理智。 韩婷婷很想拔腿就跑，但知道不该表现得逃难似的，令金烈尴尬。她便跑了几步，回过头说，“我去买吃的啦……” 简直好像怕被金烈给抓回去。 金烈突然就笑了。这一回不再是游刃有余的笑，那种笑，顺着眼角，延伸很远。 第9章 CH.09 对韩婷婷来说，这场考试已过去了，而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该过去的、却碍在眼前的一个坎。 她的室友在结束考试之后变得更加地阴沉，因此她更不喜欢待在宿舍。这阵子，她每天照旧去休息室消磨，而她的位子每一回却都被讨厌的家伙给占掉了—— 金烈咬了咬下唇，又露出那副标志性引人犯、罪的笑容。 韩婷婷几乎想扑过去，把他的脸牢牢挡住不让人看见。最后她只是把书包甩到了金烈摊开的习题册上，跟着走到金烈背后，两只手把他的身子架起来，再抬脚抽掉座椅。整个动作可以说是一气呵成，浑然天成。 “同学，不要妨碍别人学（玩）习（乐），知道吗？” 她说着，把金烈挤到一旁。金烈笑得好像更开心了，自己把那张椅子又拖到身边，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韩婷婷在整理书包。 韩婷婷拿出了一本绿色封面的小说，一瓶牛奶和一包薯片。没有金烈在，她是想看个小说打发时间的。穿越之后虽然看得懂韩文，她本质还是个中国人，所以，她那本书是高价从网络上买的代购。作为华裔，会看中文书籍，好像也没什么。她大大咧咧把这本书摊在了桌上，就算在金烈面前看恋爱小说也犯不着害羞，反正金烈看不懂嘛。 金烈的习题册被她的胳膊压得卷了个角，她用手指捻了捻，合上以后用手肘把习题册一点点往金烈那边蹭过去。 金烈的眼神一直黏在韩婷婷身上，她牢牢盯着自己的桌面，视线都不敢偏离。 哎……少年，您撩妹不累吗？您不累，被撩的人累啊…… 韩婷婷翻了几页书，心浮气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猛得站起来。金烈坐着，她站着，在俯视的角度，开口说话好像都会多几分气势。 “金烈……”韩婷婷说，“我和你商量一下，要不然你把头转过去，要不然你把眼睛闭上。你看着我，我没法专心了。” 韩婷婷的语气凶巴巴的，虽然给了金烈两个选择，但肯定是不愿意这两个结果都落空。 “扑哧——”金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你的心思不在这本书上，怎么要怪我？”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说，“不过……我能够稍微地闭上眼睛，你看看，你是不是就能专心了。” 那两瓣柔软的嘴唇近在眼前，金烈的长睫毛温柔地在灯光映照下落下一道阴影。 韩婷婷一度觉得金烈笑起来最迷人，但她现在知道，这个人，无论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可爱的。韩婷婷没犹豫就把手指贴上了金烈的嘴唇，模仿了bobo的声音，迅速地把手指抽开。 她是一头脑热，在恶作剧方面没什么经验，一结束，她就知道金烈一定能拆穿她。 金烈的眼睛还闭着，没睁开，他弯起嘴唇，笑着说，“你亲了我两回，我……” 他没说完，韩婷婷已经面红耳赤。这个人睁眼说瞎话的工夫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什么两次？明明一次是他自己，一次根本就是假的。 金烈说好让她自己主动，结果他还是把握了局面。 虽然是韩婷婷先喜欢上金烈的，但她脑子没金烈好使，一样是第一次谈恋爱，金烈要比她无师自通。 几天的相处下来，韩婷婷面对金烈自在了许多。何必要那么患得患失呢？如果金烈对她毫无感觉，就不会让她一点一点进入他的生活。 她其实已经如愿。 韩婷婷在恋爱上不小心顺遂，就彻底把考试出分的事忘掉了。直到某天早上，她又被全校学生围观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她总算记起来，前头的事还差一个结果。 她走到公告栏，准备好看热闹的人群自动给她让开一条路。 全校二百人的排名之外，黑板上还贴了一张公示。 一年三班的学生韩婷婷，期中考试作弊，取消考试成绩，处罚一个月的公益活动。 第10章 CH.10 韩婷婷当然知道自己不会作弊。 处分这样重大的事，学校不会无凭无据就出公告。除非……校方是有确凿“证据”的。 她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她不能容忍有心的污蔑。韩婷婷转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挺正常的，在她身边的同学还是被她给吓到了。风雨欲来嘛。她越镇定，别人越害怕。 怎么回事啊？做错事还那么理直气壮？为了引起徐河俊和金烈的注意，她也是什么都做得出啊。耳边的议论纷纷，韩婷婷就当做耳旁风，她们再说一万句，不过是浪费自己的口水和多余的精力。 没走几步，韩婷婷就见到背靠着墙壁站姿风sao的金烈。作为原剧的男主，拥有神出鬼没这个技能简直不要太寻常。韩婷婷没问他为什么出现，只是在经过时，低低说了句，“我没事。” 金烈“嗯”了一声，影子似的黏在她身后。 韩婷婷准备去找班主任问问清楚，带着金烈这个大尾巴是什么情况啊？她不得不严正地板着脸，说道，“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解决的……你……在办公室外边等我吧。” 她显然没挑好时机，原本是她要去找班主任，这会儿倒是班主任往她走过来了，正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 金烈，是雷打不动的全校第一，无有不知。老师是先和金烈打了招呼，才和韩婷婷说喊她去办公室。她要去找老师，而老师刚好要去找她，巧合得很。 金烈无疑是个招老师喜欢的天才型学生，至于电视剧里被校长那么欺负，只能说，这个剧的主要矛盾设定得弱点太多。所以招人喜欢的金烈，很容易就盖掉了韩婷婷的那点存在感。 金烈冲老师眯着眼睛，笑说，“老师，韩婷婷没有作弊，这一点，我可以帮忙佐证。” “好。”老师愣了愣才回答，“需要的时候我再联系你。今天……是韩婷婷的爸爸来学校了。” 原身的爸爸啊……韩婷婷的神经这才崩紧了…… 她的手心被汗濡湿了，局促之下，下意识看了金烈一眼，就埋下了头。她的心太乱了。 老师走在前边，她随后踏进办公室，进入室内的那一瞬间，她的呼吸瞬间停顿了。要认出原身的父亲很简单，那父女俩的长相差不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爸……”韩婷婷强迫自己艰难地把这个字眼吐出口，而等待她的是一个狠狠的巴掌。 二话不说，当着整个办公室老师的面，第一件事就是打她……如果是原身，这时候大概要哭出来了吧。 当然，如果她不出风头，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想到这里，韩婷婷变得哭笑不得。 “如果是为了处分的事打我，我只能说，我很冤枉。”韩婷婷苦笑道。 她的话，那位父亲根本就没放进心里，他已经在一边和老师商量起了让她转学的事。 呵呵。喊她过来就是为了惩罚她审判她吗？韩婷婷的怒火一点点被勾起了，正在她蓄势待发将要爆发，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我来交练习册。”金烈倚在门边，晃了晃手里的习题本，然后笑了笑，“不小心把你们的话都听到了。” 金烈的笑里藏着嘲讽，和压抑的怒意。 “为什么，你们从头到尾都不给韩婷婷解释的机会呢？”他依旧笑着。 为什么那么强硬地给人盖棺定论，就因为成绩不好，不值得信赖吗？不……金烈嘴角含着微末的苦涩，他遇上一样的事，他爸或许会和韩婷婷的爸爸一样，自以为是，用他们成人的方式解决。 韩婷婷这时候应该要感激金烈的，他的出现帮她争取了开口说话的机会。否则……她就要抛弃形象大吼大叫换来话语权了。 韩婷婷也是蛮心塞的。 “爸，你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作弊。”她看着金烈洗眼，根本不去看那位不分青红皂白的所谓的“父亲”。 “老师，我想学校一定是收到了匿名举报，我对举报的人员完全没有兴趣，我只是希望知道我该怎么推翻这个可笑的诬陷。” 最重要的，她需要自证清白。 老师一脸尴尬，推了推眼镜，“校方应该要保护学生的*。” 韩婷婷立马反问，“所以，我活该被人诬陷，活该转学承担我没犯过的错误？” “老师……我真的很失望。”她吁了一口气，说道，“您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没办法，但是我想，老师您应该有备用的期中试卷。给我两个小时，我可以把全科做完。我能靠自己拿到高分，根本不需要作弊。” 这时候就不需要掩藏什么实力了。韩婷婷准备惊掉所有人的大牙。不是觉得她作弊了吗？来战啊！别说一套卷子了，全科都不在话下。 “胡闹。”她“爸”用凶神恶煞的眼神剜着她，韩婷婷耸了耸肩，“这么多人盯着我，我不可能作弊。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韩婷婷的要求倒是容易满足。办公室里有打印机，试卷现打印出来，拿到韩婷婷手上还是热腾的。 动手写之前，韩婷婷先对金烈说的，“快去上课啦，我写完也要上课去的。” 虽然你是男主，也是学生嘛。韩婷婷朝金烈眨了个眼，自信满满。 至于那位便宜老爹，韩婷婷发誓她不会主动看他一眼。她在学校十多天从来没接到过家里的电话，这位显然是那种把孩子扔到学校就高枕无忧的家长。 韩婷婷一直认为原身是课上猝、死的，对得到这具身体没多少内疚感。假使原身的父亲不是这样不讲道理，她今天还会被道德感给淹没，而这时的她只想着今后要避开原身的家庭了。 作为经历过题海大战的中国学生，韩婷婷写卷子的速度非常快。 这些题目不要太简单好吗？ 不过，韩婷婷不是什么都能轻松应对，譬如历史这科她就只能胡编乱造。对不起，她对韩国历史没多少了解，历史题材的韩剧她也只看过《女人天下》和《仁显王后的男人》，后者还是偶像剧。 办公室的老师差不多都去讲课了，办公室里安静地只有她笔尖磨蹭纸张的声响。 期间，她的父亲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走掉了。 韩婷婷放下笔的那一刻，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一个小时四十五分，她又提前交卷了。 两个小时不到写完全科是相当可怕的速度，何况……班主任老师拿起来看几眼就该知道，韩婷婷并不是胡乱答题的。 “这真是……”这真是什么？班主任没说下去，韩婷婷站起身，朝老师鞠了一躬，说道，“那老师，我就等您批改试卷了。” 走到教室门口，她又回过头，问了一句，“老师，确定这份试卷完全没有流出吧？” 她可不想被诬陷第二次。 老师愣愣地朝她点头，韩婷婷突然觉得心中很快意。 第11章 CH.11 经过金烈教室的时候，他的视线刚好抓住了她。韩婷婷朝他笑笑，示意自己一切都好。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下课的时候，等我一起走。” 金烈……真的很关心她，但她显然对金烈的呵护还不太习惯。 她抬起头，金烈还在看她，她用力地朝他挥挥手，意思是，她要回教室了。韩婷婷坐到教室里，精神完全没法集中，任课老师知道她“作弊”的事，没有管她。 学校直接联系了她的父母，处分的事，她事先没有一点音信，这未免太奇怪。再加上举报人显然是有所谓的有信服力证据的……几乎和别人没什么亲密关系的韩婷婷轻而易举就联想到了两个人—— 室友一和室友二嘛。 韩婷婷在课堂站起身来，老师停下讲课看着她，她抱歉地笑了笑，说道，“老师，我想去化妆室。” 得到同意之后，她从教室夺门而出。她要去的不是什么化妆室，而是宿舍。 环顾了两个室友的书桌，她轻轻松松就从小一书架上某本书里找到了她的处分通知单。 她一时不可能找到这两个人陷害她的确凿证据，但显然她们并不清白。 她必须再找老师了解这件事的真相，从头到尾她都蒙在鼓里，这让她无从下手。证明自己没有作弊之后，韩婷婷会不惜余力抓住这起陷害事件的犯人。老虎不发威，真被当做病猫了嘛。 再者，她或许没有足够的头脑来侦破这起校园悬案，有个人却足能够胜任…… 韩婷婷看了一眼时钟，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的呼吸没喘匀又开始小跑步了。铃声响起来，她刚刚跑到教学楼门口。 韩婷婷气喘吁吁地靠在过道的墙上，学生们鱼贯而出，她左顾右盼，并没有就闲着，而是在寻找着金烈的身影，几乎是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金烈！”她喊的声音不大，但他听到了，并且转过身来。 他的笑容好像会发光，那股温暖的光亮盖过了周围所有人的颜色，韩婷婷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而这个人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用韩国流行的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漫撕男，他从漫画中走了出来，而她缺乏一些实感，微微往前探了探手，要借触碰来确认真实。 金烈停在她面前，低下头看她，他仿佛在等她的下文，他的眼神无疑在鼓动她。 韩婷婷顺势牵住了他的手，快速站到他身边，说道，“快走吧。” 整张脸都红掉了。 “那件事，解决得怎么样了？”金烈问她。 韩婷婷晃了晃金烈的手，她知道旁边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看他们。但金烈不在乎，她也就不在乎了。 因为，她只在乎他一个人。 韩婷婷的心情并不如金烈担心的那样沉重，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的作弊嫌疑肯定能够洗清，但是我需要你帮助我找出犯人。” 金烈悄悄松了一口气，照她此前那股依靠自己全力解决的气势，他还以为她不会愿意让他过多地插手，没想到她那么干脆。 “你……没事吧？”韩婷婷看起来毫无大碍，金烈还是小心地再三确认。 韩婷婷笑了笑，“没事啊。”要她是个真正的高中生肯定会倍受打击，可她是个西贝货。 韩婷婷反过来安慰他，“我不是想好了怎么应对嘛，反击就是了。” 虽然对她而言那不过是帮小孩子，可正是小孩子犯的过失才更可怕。一旦逃过应有的惩治，也许会做出更多丧失底线的事。她就绝不相信电视剧里的朴秀雅最后能够幡然醒悟。 “先吃饭吧。”韩婷婷说着，拉着金烈往前走，而后者正傻傻地看着她。 她的反应和他预想大相径庭。他明明帮了大忙，还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武之地。 这时候，韩婷婷是站在他的上风的。 她有可能一直就站在上风，她的世界比他更要荒芜一些。他有从小长大的伙伴，而她，除了那天送上创可贴的女孩，就没有任何一个亲近的人了。 她的心比他封锁得更严密。 她锁住自己，靠近了他。 金烈不知不觉把她柔软的手握得用力了一些。 第12章 CH.12 金烈从来没掩饰过自己和韩婷婷的关系，但在校园里牵手还是头一次。白虎成员们原本都没把韩婷婷当回事，只有徐河俊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学校食堂里人满为患，徐河俊身边空空荡荡。往常他和金烈“出双入对”，但形势出现了一点小小变化。金烈领着韩婷婷坐到他身边，徐河俊内心是拒绝的。但是……金烈提前洞悉了他的想法，抬手把他按回了座位。 “烈……”徐河俊无奈，他的眼里藏了一丝黯淡，但这会儿的金烈恐怕发现不了。期中考试的排名，金烈万年第一权秀雅万年第二，徐河俊倒还下滑了一名，他不得不忧心忡忡。成绩单到自己爸手上，逃不过一顿毒打。 他这里生无可恋，金烈那里有滋有味，两相对比，实在是惨淡。徐河俊嘴里的饭菜苦涩到他食之无味。他放下筷子，发了呆，金烈问他怎么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这大概是和烈学来的，只是他做不到金烈那样洒脱。 没站在顶峰的人，根本没有云淡风轻的资格。 韩婷婷的处分风波徐河俊有所听闻，金烈让他帮忙，他点了点头。韩婷婷隔着桌子向徐河俊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他其实和她并不算熟悉，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僵硬。要接受这个女孩介入金烈的生活，对他来说，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徐河俊的情绪，韩婷婷有知觉，她咬了咬筷头，通常这个动作代表她正在思考。徐河俊有调节愤怒障碍，甚至几度割、腕自、杀……这又是一次大考……该不会……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 怎么了？金烈问过了徐河俊，又跑来问韩婷婷。这两个人奇怪地都不在状态。 韩婷婷认真看着他，摇摇头。 徐河俊的事，她以后会和金烈一起解决。目前，她还不到能“发现”徐河俊另一面的程度。 “快吃饭啦。”韩婷婷催促了金烈，自己埋着头和泡菜们奋斗。这其实不是三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吃东西了，但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第二天，韩婷婷在上课时被班主任喊到了校长办公室，她的便宜老爸知道了她第二次考试的分数，这回和她站在了统一阵营，在难堪境地的人就变成了校长。 世高的校长不好当，手上的学生们就算背景不够，家资却都不弱。校长如临大敌的模样，韩婷婷熟悉得很。对这一位，韩婷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又可悲又可怜。堂堂校长，比起管理学校，大部分的精力倒都在应付家长和学生。她未必坏到什么程度，只是其身不正，不该当个教育工作者。 “冤枉我女儿的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举报的学生在哪里？应当和我们家婷婷对质！” 当她“爸”为她出头时，韩婷婷内心是冷漠脸。不过校长对学生的重视程度显然比不过一位位拽得快要上天的家长，她“爸”说的话比她会更有分量一些。 即便如此，校长坚持要保护举报人的信息。举报制度，算是世高的一大特色。同学之间本来彼此就是竞争关系，又能互相“监、视”，真是一点儿不让学生喘息。 韩婷婷冷笑一声，说道，“举报人无中生有诬陷我，她能得到保护，那谁来为我受到的屈辱负责？” 韩婷婷不至于要对一个未成年人穷追不舍，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这就是她的想法。 “乖孩子，你去上课，爸爸会和校方协商。”“爸爸”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下倒是慈眉善目，看起来顺眼许多。只可惜，之前的那一巴掌让她一下子看清了原身的家庭。 韩婷婷伪装了乖巧的模样，说道，“我有知情权。是怎么一回事，您要告诉我，我可以全盘推翻它。”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她的成绩进步得反常，老师心中存疑，而有人适时送上了证据，双方恰好一拍即合。 丢了期中试卷u盘的是二八分老师，金烈在剧里被冤枉那次，恰好也是他……这位专门负责丢三落四嘛？举报人是她的两个室友没错，她们两个都说看见她在考前偷偷摸摸抱着笔电，神色紧张，后来还领着老师“不经意”在她床上发现了那个u盘。 她从来没用过原身的电脑，每天回宿舍就是睡觉，那两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二八分老师那里是金烈去问的，事先了解丢u盘的时间和大致的行踪，依照此复制了几个监控镜头那段时间的录像。 时间和地点都经过了筛选，所以视频的量并不是很大。内容枯燥了点，但三个人很快就看完了。 韩婷婷分到的视频里，唯一有那两位的镜头一闪而过，显示她们下了楼梯。而金烈的发现就比她丰富了些，二八分的公文包被撞翻时，帮忙捡那些散落的文件的恰好是小一和小二。u盘躺在地板上，特别小一个，正当小一弯腰时，有个人从旁边经过，恰好挡住了这个镜头。 所以，她是捡了没捡呢，当时有没有还给老师呢，都不能说是定论。 这已经是视频里唯一有效的信息。 三个人不由得都有些挫败。 韩婷婷枕着金烈的手臂，百无聊赖快进她的那份监控。忽然间，她灵光一闪，将视频往前调了一段—— 在室友下楼梯之前，有个人也下去了，虽然只有个背影，韩婷婷一眼认出了她。 权秀雅。 更重要的是，金烈发现的那段视频里，那恰好出现的背影也是她。 “调到前面，我们再仔细看一遍！” 一定还有更多被忽略的细节！金烈和徐河俊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她的话做了。 韩婷婷指着视频的一角，监视画面里权秀雅的视线一直放在老师和室友身上，她显然看到了地上的那个u盘。 徐河俊皱着眉头说，“要找她作证？” 权秀雅能证明的，监视画面都记录了，人证恐怕还不如物证诚实，所以金烈和徐河俊都是一脸迷惑看着她。 韩婷婷心中已有了一个推测，但说不出口。 她隐隐觉得这事和权秀雅逃不脱关系。 第13章 CH.13 在决定性证据的搜集上，韩婷婷遇到了瓶颈。晚间回到宿舍，难得室友都不在。韩婷婷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没有隐瞒外界，不难猜想她们是心虚了。 离点名还有一个小时，韩婷婷从自己书桌上拿了几本书，就准备再往休息室坐坐。不过，这一回她的路线和往常不同，因为她中途去了一趟化妆室，走的就是另一边的楼梯间。 韩婷婷远远就听着有嗡嗡说话声，但她推开楼梯间的门，里边就静了。有人如受惊的鸟雀吓得碎步逃走，另有人仰着高傲的头颅从下一层楼的台阶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那双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轻看。像看着蝼蚁，动了恶念，非将它碾死不可。 对韩婷婷来说，这样的眼神还真是久违。 “权秀雅，你好。”韩婷婷向她微微颔首。 四目相接，她已确信：权秀雅有心促成了室友对她的构陷。 权秀雅应该只是挑唆，没有沾手，却达成了想要的结果。那么，韩婷婷就不得不思考，她是在哪一点上碍了权秀雅的眼。她毕竟还没有危及权秀雅万年老二的宝座吧？ 这是在人后，权秀雅视若无物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韩婷婷从嗓子里憋出一声笑，她的脚步停了。 “怎么了？”权秀雅忍不住开口。利用好她的疑心，就能轻易摆布她。 韩婷婷没什么特别企图，只是看不惯权秀雅心思恶毒又自视颇高的作风，有心挑破她的伪装罢了。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韩婷婷说，“我只是突然想到。” 招惹上权秀雅无疑是引火上身，火苗爬上外袍，光躲是没用的。 这种人，要一击即中。韩婷婷算是做了多余的事给自己增添难度，不过，她的个性如此，今天既然碰到了权秀雅，就免不了提升一下仇恨值。 她一定要揭开权秀雅的手段。 * 金烈是韩婷婷唯一信任的人，她将这件事装在心里酝酿一夜，还是告诉了他。他从容地递给她一瓶牛奶，面不改色。 韩婷婷问，“你猜到了？” 金烈点头，说道，“我相信她做得出。”一个人的眼神实在透露出太多的讯息，权秀雅心中的灰霾潜伏眼底，一直都在。 金烈和权秀雅是同班同学，又是一个社团，他能看出来是情理之中。韩婷婷揉了揉太阳穴，不解道，“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盯上我。” 金烈噗嗤一笑，韩婷婷一脸呆愣看着他，像是在问他，笑点究竟在哪里。她大概是又在课上睡着了，刘海还是乱糟糟的，金烈操心地伸手替她顺了顺头发，不忘记拍了拍她的脑门，“你呀，我们做什么要理解她？” 思维方式截然不同，有什么好想的。 权秀雅油盐不进，从她两位室友下手就容易得多。金烈搭档徐河俊，韩婷婷这边又拉了姜妍斗河东才当援手，一行五人，气势汹汹，一看就不预备做好事的架势，把这俩吓了够呛。 金烈是里边最机灵的，其余人就是打个酱油，他三两句话就牵着小一小二的鼻子。暗示了他是从权秀雅那里发现的真凶，再放了句狠话，先离间后施压，就吓得她们把什么都给说了。 事情确实是她们做的，金烈有意识引导，她们又想撇开责任，倒口口声声把权秀雅说成了主谋。主意是她们自己想的，权秀雅“无心”给了灵感；u盘掉在地上是随机事件，权秀雅亦是“碰巧”从那里经过。但这些事全凭一张嘴，权秀雅平时和她们没有往来，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地蔓延到她身上。即便校方不信，学校可是滋养传闻的好场所，大家都知道了，倒比校方将来不痛不痒的处分更有用。 权秀雅就是没想通她们是群墙头草，才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栽在这件事上头了。 金烈从兜里掏出录音笔，晃了晃，笑得又跟八点钟的太阳似的，温暖和煦。 “很好，到老师面前，希望你们也实话实说。我和韩婷婷都不会难为你们，只是要一个清白。” 她们闻言松了口气，一再地示弱，其实也是想要对方不计前嫌。 下一秒，金烈含着同样的笑容说道，“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们，权秀雅，可不是好欺负的人。” 那样的人，对毫无交集的同学出手那么狠呢。 金烈的提醒，仿佛一根钝刺扎进她们的头顶，两人不约而同冒了一头的冷汗。她们都见过权秀雅的第二张面孔，害怕是应该的。 对姜妍斗而言，她的人生观无疑受到了冲击。 她的好朋友居然陷害了她的另一个朋友！事实确凿！姜妍斗当然是伤心的，她试图为权秀雅澄清，可开口之前她就知道那一无用处。 秀雅，秀雅她，一定是有苦衷吧。 河东才没有出言安慰她，在背后捏了捏拳头，一掌心的汗。他该要安慰她，但他又口拙，又有身体接触的障碍。对不起……河东才跟着沮丧起来。 和这两位的郁闷相比，韩婷婷是卸掉了心口的大石头。心情愉悦了，某些想法就蠢蠢欲动起来。 “金烈，马上是周末了，我们去约会吧。” 她给金烈发了短信，在他看手机的时候故意找姜妍斗谈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她的脸，还是红了。 怎么总是这么的害羞啊？ 第14章 CH.14 事件的后续是小一小二主动向老师自首，而权秀雅被老师单独喊过去谈话。 校方把事件的处理捂得严严实实，到底还是流言四散。 有人说，三番两次见到过权秀雅和小一小二鬼祟地谈话。又有人说，想起排名公示之前，在办公室权秀雅偷偷看过名单了，暗示权秀雅是看不惯韩婷婷的异军突起才出手的。从动机到目击，无论真假都煞有介事。 权秀雅为这事已经黑脸了好几天。韩婷婷虽没成为白虎的正式成员，已然是个编外，而她第二次走进白虎的社团活动室时，发现自己的桌子孤零零摆在正中央，其他人都“委屈”地靠着墙壁坐着。 她们平时都和权秀雅亲近，理所当然站在权秀雅身边。权秀雅不大可能坦诚自己的错误，会有这个结果是意料中的副作用。 金烈跟在她后脚进了社团活动室，愣了愣，把自己课桌拉到她旁边，说道，“我们学习吧。” 韩婷婷“唔”了一声，听话地坐下来，似乎根本就没看到她们的示威。这在权秀雅眼里，无疑等同挑衅，可金烈懂得，韩婷婷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她的心就像个筛子。不在意就是不在意，落进去，连声响都不会有。每当这时候，金烈就会有种奇异的不安。 “权秀雅，适可而止吧。”韩婷婷坐得端端正正在看书，金烈起身走到权秀雅的桌前，收起笑容，“你很快就要真相毕露。” 权秀雅抬起头，满含厌恶看着金烈。她的眼底一片乌青，看起来睡眠并不好。她很忙碌，忙到没有余力反省。 除了掩盖自己的错误，她根本不想做其他的尝试。 死不悔改。 金烈给足了她足够的机会，但显然她不会珍惜。 * 韩婷婷为约会苦恼了好久，平时穿着校服就好，换了便装就各种不适应。如果可以，她实在想念自己本来的样子，不见得比原身漂亮多少，起码她懂得怎样打扮能给自己加分。 为了买衣服，她特地拉着姜妍斗逛了商场。那时还没到周末，这两位直接是违规校纪冒着扣学分的风险出门的。 韩婷婷抱着一包衣服和姜妍斗一道走，好巧不巧，在宿舍楼撞到了权秀雅。她早知道韩婷婷和姜妍斗关系不错，迁怒似的，连着姜妍斗都不理会起来。 权秀雅走到韩婷婷身边，停了下来，她偏了偏头，那时韩婷婷正好在看她。权秀雅还是那种不屑的眼神，可就是让她不屑的这个人，令她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痛苦烦躁。 “我真的很讨厌你。仗着天赋，就可以把别人的努力踩到脚下吗？”权秀雅说完这一句笑了笑，“可你根本不是天才啊，韩婷婷，你作弊了。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你一定作弊了。” “再见。”韩婷婷没有接她的话，转头向姜妍斗挥手道别。权秀雅比她小了好多岁，可她还是感到不寒而栗，这一回，权秀雅是被她给“逼”得黑化，谁晓得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糟心事呢。 韩婷婷回到宿舍，室友们近来开始和她打招呼说话了，因为和权秀雅比较起来，她还是“温柔”的。虽然事后从她们那里得到了道歉，韩婷婷心里还憋了些没说出的话：她们本质和权秀雅一样，也是不愿意正视自己错误的人啊。 不论这些，韩婷婷心中的头等大事始终是周末和金烈的约会。记着金烈说过让她“努力”，况且这次约会又是她主动提出的，这位借着网络搜索“认真”制定了约会的路线。从来没和男朋友看过电影，所以要去看电影。从来没和男朋友逛过夜市，所以要一起愉快地吃各式各样的小吃。总之就是最标准的电影加晚饭的约会标配。从来没谈过恋爱，平时又不会玩，这位的思路实在是不开阔。 她绞尽脑汁寻思到约会前一夜，才告诉金烈要去看电影。 从前看过那么多韩剧，浪漫的桥段她一个都想不起来，只能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初次约会普通又寻常，韩婷婷抑郁得不得了。可当金烈温声和她说晚安时，她的沉闷的心情眨眼就恢复了生机。 哎，管他做什么呢，有金烈就好了。 第15章 CH.15 韩婷婷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半个小时，金烈姗姗来迟。换成另外一个人，她肯定会生气到掉头就走，但……金烈不该是不守时的人。 金烈是匆忙赶来的，额头上还冒着汗，她递了餐巾纸给他，没有问金烈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可乐和爆米花买票时就买好了，可乐瓶上水汽都干了，摸起来一点不凉了。 错过电影二十分钟的开头，韩婷婷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挽住了金烈的胳膊，把他从影院拽走，“我饿啦，电影就先不看了。” 电影只看半截，那多难受啊……这是她个人的强迫症而已。她怕金烈误会自己是闹了脾气，还特地观察了他的脸色，正色说，“下次再来。” 在街边买了几个烤串，她和金烈就在这一片逛了起来。算上买衣服那次，韩婷婷是第二次走在韩国的街道，还觉得蛮新鲜。她对衣服饰品不怎么热衷，但这一条街上还是这些店铺最多，她就拉着金烈多逗留了一会儿。金烈个头高长得帅，什么衣服到他身上都能穿得好看又体面，韩婷婷一个劲把他往试衣间推，自己光负责在外头拍照片。稍微调个色，都能拿来当屏保了，她默默连上网络下了个p图软件，说干就干！ 韩婷婷私心作怪，让金烈接连换了好几套衣服，衣服只有版型，料子并不好，她刷卡买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 “男朋友，拿好哦，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金烈一直配合着韩婷婷，主要负责双眼放电和含笑不语，接过韩婷婷递过来的购物袋，他咬了咬唇，久违地坏笑起来，“那我也替你打点一下行头喽，女朋友。” 韩婷婷心头咯噔一下，直觉不妙。金烈右手搭在她肩膀上，把想要逃跑的她抓了回来，意欲一点不比之前兴致勃勃的韩婷婷低。 当韩婷婷发现，他只是给她挑了一件简单的t恤衫，她松了口气，又失望起来。 金烈付好钱走过来，把衣服扔到韩婷婷怀里，指指那边的试衣间，“今天比较热，还是穿这个比较凉快。” 原来是体贴她啊……韩婷婷被金烈一句话轻轻松松哄住了，放弃自己花了好几个小时精挑细选的好看上衣，换这件t恤。反正从一开始，她的计划就成了浮云…… 话虽如此，金烈晓得怕她热，自己倒还穿着外套，虽然布料挺薄，那也闷吧？ 所以换好衣服，韩婷婷想起这茬，朝金烈愣头苍蝇一样冲过去，奇袭般拉开金烈的外套拉链。 然后……她就傻眼了。两只手捂着脸，光露出两条缝，方便自己偷窥。一眼，两眼，越看，就越觉得金烈里头穿的t恤和自己身上的是同款。上面的两只卡通小熊就是姿势不一样。 “哈哈，情侣衫啊。”她笑着蹲下去，故意不看金烈的脸。哼，金烈也是搜索过网络了吧。 从店里出来，韩婷婷假装很自然地握住了金烈的手。咳咳，该出手时就出手！ 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男朋友手拉手逛街，韩婷婷表面上镇定，手心早就汗湿了，也就是说，金烈肯定知道她有多紧张。韩婷婷别扭地梗着脖子，视线在两边的店招上游离不已，她急切地需要找个新鲜的场所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幸运的是，她不费力气就发现了。 她紧紧地拉住金烈的手，往街角一个小小的店铺一路小跑。 “慢邮！这是慢邮是吧？”她气还没喘匀就拽住金烈的衣袖，问道。 韩婷婷除了金烈之外，第一忠诚的应该是美食，现在能对一家小店兴趣浓郁，还挺出乎金烈的意料。他点点头，提议道，“那我们各自给对方写一张明信片？” 韩婷婷点头点得好像小鸡啄米。 她如此的兴致盎然，直到拿起笔开始斟酌字句，热情才有见冷。 要对一年后的金烈说些什么呢？ 她想着想着就对着旁边流畅书写的金烈发起了呆，呆还没发完，金烈就收了笔。啊，不用怎么思考他就写好了吗？金烈对她的注目一直有察觉，撇到她明信片上的一片空白，无奈起来，“对我无话可说？” “不不不。”韩婷婷摇头否认，辩解道，“我是想说的太多了，不知道怎么精简……” 肉麻兮兮的话不好意思写，太诚恳了又怕金烈收到吓一跳，太絮叨了又好像没什么意义，所以到底要写什么啊？ 韩婷婷咬着笔头，最后写了一行中文—— “现在即是永远。” 现在爱你，永远爱你呀。对她来说算是个稳（闷）妥（骚）的表达吧…… 她写完就把明信片反扣了，选择性遗忘了金烈不懂中文，唯独脸上暧昧羞涩的笑意，怎么看都很招摇。 她又把脸给牢牢捂住。脑袋真的好晕，快被金烈给看晕啦。 * 两个人回家时，韩婷婷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很不妥当的话。她说想去金烈家里看看。她忘了金烈父母离异，而且这两位家长还对独生子极不负责了。 韩婷婷对金烈比较留意，金烈眼神一变化，她就想起来了。但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啊。她正琢磨着，要怎么把刚刚的蠢话给绕过去，就听见金烈说，“好。” 不知何时起，金烈已经把信任交给了她。 韩婷婷忍住了拥抱金烈的冲动，一脑袋的棉花好像灌满了水，她的头还在晕。 韩婷婷一路上想了很多，严阵以待做好了准备，但金烈家里并没有人。照明灯似乎电压不稳，房间说不来暗暗的。 金烈一直是孤独的。她想起这个事实。 攥着金烈的手，倏时就为他感到心疼，但，她还是要装作一无所知。刻意地来了个背后拥抱，在他的耳后落下亲吻，假装自己只是个幼稚的单懂得恋爱的俏皮少女吧。 “金烈，我喜欢你。” 好像是第一次，正式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金烈你喜欢我吗？又是为什么喜欢我呢？心里总是装着这些俗气的疑问呢？大概，当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就很难洒脱了。 她怀抱下的少年，挣脱开她的双手，转过身来。他没有笑，但是眼睛在笑，然后他动了动嘴唇，说，“我也是。” 韩婷婷的心跳一下子停了。 第16章 CH.16（本p结束） 新的一周注定无法平静。 兔子急了会咬人，何况，小一小二不是兔子。ins上证明权秀雅犯罪的剪辑视频在每个学生的手机上轮番播放，很遗憾，权秀雅和她的母亲并不能左右所有的人。从来就不能。 韩婷婷看了一眼首页的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了书包里。 以前上高中每天数着钟点吃饭，现在还是数钟点，因为，想要早一点见到金烈。 韩婷婷上着课，开着小差，冷不防见到匆匆而过的金烈。上课时间，这是要去哪里啊？她毫不犹豫就举手，说要去化妆室，捂着肚子假装是例假来了。事实证明，每个人都是演员，韩婷婷课堂溜号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她差不多是跟着金烈后脚追上去的，可是，她跑出教室外，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心慌。直觉告诉她，出了事。 韩婷婷跑下楼，四处找着金烈的身影，好不容易看到他，生怕跟丢了，鼓了鼓劲，反而跑得比之前更快。 她畅通无阻地跑进了男生宿舍。金烈在洗手间门口停住，她已经能想象到里边是怎样的光景。徐河俊还是像剧情里那样伤害了自己。他拿着成绩单回了家，然后挨了打。 金烈这段时间和徐河俊相处的时间比较少，没能及时发现好友的异状。韩婷婷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绕过金烈进到里边。 徐河俊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静脉出血，血液颜色不是很鲜艳，出血的速度也不快，但是伤口面积比较大。韩婷婷回忆着静脉止血的处理方法，用衣袖绑住徐河俊的手肘，又拿校服挡住徐河俊血迹斑斑的手臂。她还记得徐河俊要躲过监控，不想被校方发现。 “金烈，我们快去医院吧。”冷静地做完这些，韩婷婷才抬头对金烈说道。此时，金烈已经走到了徐河俊身边。 至亲自残，金烈内心当然无法接受，他精神松懈的那一小会儿，韩婷婷第一时间给徐河俊的伤口进行了应急处理。 金烈虽然慌张，本不至于失了方寸，韩婷婷的反应比他更快了一截，他就有些不经意的茫然。被韩婷婷一声提醒，他搀着徐河俊一步一步往外走。韩婷婷亦步亦趋。 “你……下次再敢做这样的事！”这番惊吓，金烈眼里到底漾了点水花，他压低了声音，对徐河俊“威胁”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韩婷婷听到了，在背后叹了一口气。徐河俊是金烈重要的伙伴，她好像疏忽了。金烈伤心，她一样要伤心的。徐河俊，你这个熊孩子呀。 在医院里包扎好伤口，韩婷婷说自己饿了，三个人就在附近找一间快餐店坐着。点餐和付账交给金烈，韩婷婷趁这时把位子换到徐河俊身边。 “去看心理医生吧。” 她第一句话就让徐河俊警戒起来。 “你的自杀行为，伤害到的不止是你一个人。在病态中，人是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的。我曾经得过抑郁症，但现在过得很好。” 谎话精又开始扯谎。故意给自己揽上忧郁症，似乎有助于赢得徐河俊的信任。 “这世上不会有很多的人喜欢你，大家都只顾得上自己，你有金烈这个朋友，是你的运气。除了期待别人的爱护，不要忘记珍惜自己。那才是最稳妥的，不是吗？” 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堪堪说完，金烈就回来了，她又换回原来的座位。徐河俊黑着脸，而她带了一丝微笑、 金烈问，“你和俊说了什么？” 韩婷婷冲金烈笑得眼角的笑纹都跑出来了，她说，“我让俊把我当成好朋友，平时心情不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是女生嘛，比你们两个都成熟，有事向我倾诉啊，我给你们分担烦恼。真的！” 有种不知不觉要把自己学生时期知心姐姐的事业捡回来的迹象…… 她知道一时半会要说服徐河俊面对心理上的障碍是不可能的，但她这个人就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定要在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她可以慢慢地改变徐河俊的看法啊。 现代人嘛，谁没点心理障碍了，早治早好，讳疾忌医就不好了。 至于徐河俊那个家暴父亲，隔离隔离！有病就得治！ 韩婷婷头一回这么主动往身上揽事的，但是想到金烈，她还是攥紧了小拳头，把徐河俊装进了下半学期的计划里。 金烈都没可能喜欢女主了，后面的幺蛾子全没了，大团圆被她一个人给蝴蝶掉了，她总不能放任徐河俊继续当个小可怜虫，自己开开心心和金烈谈恋爱吧…… 不得不说，她胸前的红领巾在闪闪发亮呢。 * 半个学期很快过去，徐河俊每个月都会接受心理医师的治疗，徐父那边，韩婷婷难免耍了点小手段，让他同意徐河俊搬到金烈家里。 远离刺激源，才能更好地恢复嘛。 韩婷婷和徐河俊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三人约会的状况偶尔也会出现，讲真，韩婷婷私心还是会觉得他碍眼的。所幸，徐河俊最近好像有了暗恋的对象，经常性的见不到人影，韩婷婷就在那里偷着乐。 期末考试出分那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韩婷婷坐在学校的小超市里笑嘻嘻看着可爱的胖子孝植举着手机“采访”各个同学。她是姜妍斗的朋友，金烈又是她的男朋友，所以真正王者那边打闹过了，八卦的镜头就落到她和金烈身上。 恋爱多久了？谁和谁告白的？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孝植连珠炮似的发问，韩婷婷捂着半边脸，只知道痴汉笑。 “两个人在一起以后，笑的时间，好像都要超过对话时间。这是新概念培养感情的方法吗？”孝植调侃道，韩婷婷就更东倒西歪。 孝植彻底被韩婷婷的咯咯笑给ko，放弃交流，摆着手，“算了算了，不问你们这些。来，我们展望一下未来，说说，假期的计划呀，新学期的期待呀……” 金烈看了一眼韩婷婷，花了两三秒摆出一张带着笑的但略微严肃的脸，说道，“新学期……我希望韩婷婷能拿第一……” 权秀雅万年第二的宝座，已光荣落到韩婷婷头上了。 金烈没正经两秒，又憋不住笑了，这下换韩婷婷严肃。她清了清嗓子，两只手捧在心口，“我……我希望世界和平！” “喂，你们两个都认真一点呀！”在孝植强烈的要求下，韩婷婷偏了偏头，凝神看了金烈好几秒。身边的这个男孩，永远在发光呀。 她伸手把镜头拉近了一点，低低说道，“我希望时间停在现在。” 因为，大家好像都很幸福啊。 * 金烈这一班放学得要比韩婷婷早，便拿着两罐牛奶在过道里等她。有个人把他手里的牛奶抢掉了一瓶，不是亲近的人不会这么干，可这么做的人，是个女生。除了韩婷婷，还没有哪个女同学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可她又不是韩婷婷。 她和韩婷婷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副韩国人标志的长相。金烈抬眼看到她头上的蝴蝶结，一下子反应过来。 那确实是他曾经见过的人。一面之缘而已。 “你不是韩婷婷的好朋友……”他那时以为她是，但是和韩婷婷认识到现在，她却再没有再出现过。这个人，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啊？金烈是疑惑的。 女孩大方地喝了牛奶，说了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韩婷婷是我的朋友啊，可她现在不是我的朋友。” “你在等她和你和好？”金烈艰难地分析她的话，因为牵扯到韩婷婷，他变得异常耐心。 女孩皱了皱眉头，说，“可以这样说吧……” 转身就走掉了。 金烈笑了笑，顺手把吸管扎进牛奶瓶里。 是因为韩婷婷的性格和其他人相比其实有点小小的古怪，所以认识的朋友也这样的奇怪吗？他很快把这次偶遇甩到了脑后，下一秒对着韩婷婷笑得眼睛都要不见了。 半个学期而已，笑纹增了好多。 很快就是假期。 韩婷婷之前下好决心不和原身的家庭扯上多深的关系，凭她目前的学历还不能找到像样的工作，所以趁着假期要做兼职，赚点生活费。 借着自己骨子里是个中国人，她在旅行社当了个带中国旅行团的导游。面试时偷偷用了原身母亲的身份证，给自己画了个老气一点的妆容，通过面试这就正式上岗了。 上班第一天，她接、客，不对，接待的第一个旅行团就混进了一个可疑的人物。她全程中文，一点没顾虑那位金福尔摩斯的语言障碍……化着老年妆被高中生男友抓包，简直羞耻啊。 这时候就可以冷战了，谁让韩婷婷不擅长和金烈吵架呢。一看金烈那张脸，还发得出来火？ 韩婷婷对自己简直恨铁不成钢…… 不止如此，金烈晚间送她回去，拉了她的手，她也没有甩开。 放弃治疗吧！恋爱就是甜甜的偶尔苦苦涩涩的糖果，一口都吃掉吧！ 第17章 CH16*（be向） 韩婷婷在金烈的生活中消失了。 * 新学期，韩婷婷没有及时报到，一个礼拜后来到学校，是在父亲的陪同下办理转学手续。 金烈远远看着韩婷婷走出校门，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旁边的徐河俊捣了捣他的胳膊，担忧地问他，是否他和韩婷婷有了不愉快。 金烈沉默地摇头。徐河俊从头到尾摸不着状况，但显然，金烈不会和他解释。 韩婷婷转学之后，那个蝴蝶结女孩随之转了学。正如她说的，韩婷婷是她的朋友，而她这么做，金烈只想到一个解释—— 她的朋友已回来了。 金烈清楚地意识到假期某一天开始，他所认识的韩婷婷已从人间蒸发。原本他不理解那个奇怪女孩的话，但那天之后，他不得不懂得。 他的女友韩婷婷，并不是真正的韩婷婷。仔细回想就可以发现，这个女孩是突然“出现”的。从前的韩婷婷是透明人，一起上课的同学甚至都意识不到她的存在，但她在某一天就变得色彩鲜活起来。依旧特立独行，却引人注目不容忽视。 她没有经历什么能解释她性格大变的事件。非要用科学解释，金烈也只好假装相信，他所见到的是韩婷婷的第二人格。 在咀嚼过去线索的过程中，金烈凭借他惊人的记忆力，回想起自己遗忘了的诸多细节。他对她的“古怪”一直有察觉，只是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世上会真有灵魂附体的事件发生。 他曾一度觉得韩婷婷的内心如同孤岛。现在便好想通，她的孤独，不过是因为她和他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本性如何呢？他曾佩服过她的冷静和勇敢，换种角度来说，那又未尝不是一种游离世外。 金烈看着面前徐河俊开阖的口齿，就想到了那次她遇上徐河俊自杀的时候，那种惊人的镇定。 “你真的不去找韩婷婷问问清楚吗？她以前得过抑郁症，烈你真的放心？” “抑郁症？”金烈抓住一个字眼，问道。 徐河俊很高兴金烈终于肯搭理他了，便解释下去。那是之前去过医院，韩婷婷在快餐店告诉他的。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或许她，遇到了难关呢？” 金烈摇了摇头。问清楚了徐河俊具体的情况，金烈就更是确信那是韩婷婷冲徐河俊撒的一个小谎。 “我喜欢你。”耳边好像还能听到她的这句话。可是她已经不见了，甚至一声音讯都没有留下。 撒谎对她不是难事。 金烈其实可以去找蝴蝶结女孩问清状况……她已不在这世上吗？ 但他不敢问。 第一次约会，金烈和韩婷婷彼此都给对方寄了慢邮，韩婷婷不可能收到他的明信片了。金烈挑了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去取两个人写的明信片，不必等明信片邮寄了。 他首先打开自己的信封，上边是自己一笔一划的字迹。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愉快。” 确实。只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 他的手指放在韩婷婷的那个信封上，犹豫了很久翻开。 除了署名，他看不懂她写的汉字。 真正的韩婷婷是华裔不错，事实上她不会汉字，也不会汉语。 一定不是甜蜜的话，是不敢让他读懂的话。那时，她就知道自己会离开吗？ 金烈手里的信封慢慢变得皱皱巴巴。心脏好像也被捏在手掌里，仿佛要窒息。 “我希望时间停在现在。”她那时是这么说的吧。 金烈口袋里的手机这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来电显示。金烈按下接听，那边有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对面的人并不说话。 过了好久，才有个女孩子声音绵软地开了口。 “对不起……金烈。”对方一口生疏的韩语，很明显是个外国人。他能想象，她用那声音说中文时，应该是温柔又可爱的。 “我绝不接受。”金烈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不管你在哪里，请到我面前，亲自道歉。” 她已经不会说韩语了，金烈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好把这几句话简单表达，同时降低语速。她对着听筒在轻缓地呼吸，看似在很冷静地斟酌回答。 电话里的安静持续了十几秒，金烈选择挂断了电话。 她还活着，还会有相见的日子对吗？ 至少，他已将希望永远存放在自己的心里。 第18章 CH.01 韩婷婷睁开双眼，时钟显示早上七点，她梳了梳头发，站在洗手间洗脸刷牙。 “夏莉啊……”她蓬头垢面的室友惺忪着睡眼走了过来，一把挂在她的肩膀上。韩婷婷的身体短暂地僵硬了一瞬，她还是把那位金慧珍、“她”的好闺蜜从自己身上弄了下来。 “快点啦，上班要迟到了。”她笑着说道，虽然这个笑有一些不自然。她努力地和金惠珍保持亲密，但苦于穿越才没几天，韩婷婷对这个身体和身份都还没有适应。 金慧珍和闵夏莉一室而居，按说，第一天就应该能够抓住她是冒牌货的马脚，但是……像她穿越之前遇见的那个系统所说，周围人都会回避闵夏莉的改变，渐渐接受她就是夏莉的事实。韩婷婷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终于不得不相信。 这样，它的其他话，应该也不是假的了。 她将会不断穿越，在每个韩剧世界，她都必须让指定的人选爱上她。她不必心怀负罪，为了使她相信这一点，系统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五分钟的平行世界理论。简单的说，每个选择都会促使一个平行世界的催生，有你在这一刻睡觉的世界，就有这一刻你不在睡觉的世界。韩婷婷改变的，只是亿万种可能性中的一个。她被挑中，因为系统夸奖她“真诚”。按韩婷婷自己的理解，她是不愿勉强自己的人。如果她选择和那个所谓的指定人选在一起，一定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遇见金烈，是系统所说的试炼。假使失败，我会怎么样？韩婷婷问那个冷冰冰的系统，它回答说“你将失去回归现实的机会”。原来，她还有回到自己原本身份的机会，韩婷婷不得不惊愕。想来，它敢于在她面前大放厥词，也是因为握着这个筹码。 好在，那个讨厌的家伙在她穿越之后，就不会跑出来叽叽歪歪了。 但……这种不得不做某事的感觉，让韩婷婷持续性地拥有着恶劣心情。 忘掉吧，你只是普通的穿越了而已。韩婷婷在内心做着催眠。关于这一点，系统让她做过一个选择，是在成功之后立刻前往下一个世界，还是在这里待到生命自然死亡。韩婷婷选择了后者。她会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同样，会为自己的失败承担责任。 绝没有勉强。绝不会违心地去追求一个她毫无热忱的男人。 至于上一个世界的金烈，她只能牢牢地锁在心里。那或许只是她做的一个梦，一场美梦。 韩婷婷穿越的这个世界是电视剧《她很漂亮》，她没看过。所以系统扔了几个同人文给她，她捧着pad坐在咖啡厅里慢慢看。 心情不好，便在酒店请了一天的假，没和那位“老婆”金惠珍说。她在真性杂志大厦对面的那家咖啡店坐着，算是边看文边实地考察，唯一的遗憾是同人文主观性比较强，而她关心的只是那点原剧剧情。 身边有个男人同样拿着白色pad在她邻座坐下，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个长得很清爽的男人，但表情冷淡让人亲近不起来，他买个咖啡的间隙视线还黏在自己的pad上，有点工作狂。 韩婷婷很快失去兴趣，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看完两本同人文之后，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剧原本的剧情和人物关系不是那么摸不着头脑了。 “客人，您的美式咖啡，芮斯崔朵。”听到这一句，韩婷婷条件反射竖起了耳朵。男主在这家店里常常点的正好是这一款咖啡，她顺着服务员的声音看过去，正好见到那位冷面都市男。 韩婷婷在平板上划了几下，把那段描述性文字又看了几遍。 “砰。”咖啡厅里突然有什么可疑的声响。 韩婷婷抬头一瞧，那位都市男低头看pad没留意撞在咖啡厅的玻璃门上了。他淡定地一抬手，面色不改推门而出，显然不是头一回了。 “噗——”韩婷婷笑出了声，同时确定了，他就是那位男主角池成俊。 * 晚间，金惠珍为了一封邮件将要失控，那时韩婷婷在吃着沙拉，手上翻着酒店管理方面的专著。她第一次接触酒店管理这个行业，很艰难才能不在同事面前露馅。她自己在现代做的是公司里普通的文职工作，不过她不介意接触新的领域，所以这一会儿算是在恶补，希望早日融入工作环境。 金惠珍激动地表示，她的初恋，那个童年的小胖子要和她见面时，韩婷婷刚刚把一块苹果塞到嘴里。 “哦……是以前胖乎乎的池成俊啊！”韩婷婷说着，坏笑着在金惠珍身上打量了一番，“你也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要不要顺便收拾得精神一些去见他？毕竟是初恋嘛，这种重视总可以得到吧？” 金惠珍的想法很明显出现了动摇。她原本是以随意舒适的状态去见池成俊，但被韩婷婷一说，心底那种含混的暧昧被挑破了。她两边的脸颊有着祖传的高原红，韩婷婷看不出她是不是红了脸。 韩婷婷走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叠声问道，“好吗？好吗？” 站在归国而来、整个人改头换面的池成俊面前，将来要自卑退缩的不是吗？虽然不可能很快地消除自卑，但至少那时候不要懦弱到想要逃跑就好。 何况，金惠珍将来找的救兵，会是她，韩婷婷。 这种尴尬的误会，还是不要有的好。 “慧珍，只是换一套衣服啦，不要总是那么抵触。”韩婷婷认真地看着金惠珍，目不转睛，最后……金惠珍败下阵来。 “可是，夏莉，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个钱花在装扮自己身上……” 那就是被说服了？ 韩婷婷笑了笑，金惠珍后来的话她都选择性忽略掉了。 “慧珍，你好漂亮啊，不要觉得自己的天然卷和高原红不好看！其实走在路上，别人都不会注意这些的。你只要挺直腰板，自信地微笑就好了……” 韩婷婷和金惠珍说了一大堆，虽然知道，自信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培养出来的。 反正……她不要看着一个女孩在初恋面前那么窘迫就对了。 第19章 CH.02 韩婷婷不是个主导型人格的人，但在金慧珍面前，她不得不成为一个独、裁者。 听我的，换这套！这个也不错，穿穿看！ 只是几件合身的衣服，金慧珍整个人就别别扭扭起来，明明那些衣服比她平时穿的质量更好，她却表现得好像有小虫子在咬她。韩婷婷假装没有看见，借机给金慧珍挑了好几套衣服，看中的是工作和日常都适宜的休闲风。她趁着金慧珍去洗手间，一个人搜刮了那几套服装跑去柜台刷卡把账给结了。 “啊……夏莉，这些都是你买给我的……我要怎么……”怎么还这项巨款啊？金慧珍快要抓狂了，韩婷婷看着她焦急得快要掉泪的样子，屏住笑。 韩婷婷伸手拍拍金慧珍毛躁的卷发，因为这个动作，和头发一样毛躁的金慧珍仿佛被按到开关，短暂地平静下来。 “夏莉啊！”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在看着韩婷婷。 而这个假夏莉，得寸进尺用两只手罩住她的脸蛋，使劲地搓了搓，说道，“钱我又不急着让你还。你好好的，尽快找到新工作，就不是问题啦。” * 韩婷婷一向按部就班过自己的生活，应该说，是继续过闵夏莉的生活。她的头脑不够好，光是工作一项就令她忙不过来。 金慧珍顶着原生态的卷发素颜去见池成俊，在同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韩婷婷无意中在电梯里瞄到了剧里由十块钱出演的金信赫。 鉴于看过的同人对金信赫的逗逼刻画得太生动，韩婷婷在认出他的第一眼就差点笑出来。而笑这种东西，越憋越憋不住，韩婷婷的笑点跟着越憋越低。金信赫的背包拉链勾到了自己的上衣线头，目睹他在整个电梯运行过程中都不能背着手解决这个大麻烦之后，韩婷婷终于在出电梯的时候顺手帮了他这个忙。 “哦，谢谢。” 金信赫蒙头蒙脑道谢，而这会儿韩婷婷已经飞奔到酒店楼外放声狂笑……当然笑之前，她很有心地观察了周围，确信并没有她的同事在场。 不过她回头以后，就发现有一个人正表情夸张地站在她身后…… “你……你……”金信赫做着比韩婷婷更加考验面部肌肉的表情，看起来是被韩婷婷豪放派的笑法给吓到了。 韩婷婷捂着嘴，转身踩着高跟鞋飞奔而逃……一边跑还在抖肩膀。金信赫的表情太魔性，她一下子补回了前几天失去的笑容，还要担心会把肚子给笑痛……真的，她的笑肌已经开始疼了。肯定是由于缺乏锻炼！ 金信赫无疑是个搞怪可爱的人，不过她暂时没有结交的想法。除了金慧珍，在这个世界她同样没有扩展自己的社交圈。 工作之外，她的生活总好像是封闭着的。她看似乐观，却无法控制这样消极的一面。人不可能什么都在掌握，韩婷婷有很多的缺点和弱点。 系统安排她攻略的对象是池成俊，可她除了看完那些同人文以外，就没有任何的准备。 在喜欢池成俊之前，她不会主动。但她若不主动，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会发现池成俊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吸引她的魅力。 韩婷婷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希望今天的约会金慧珍能和池成俊一见钟情。加上原本的初恋情结，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而韩婷婷的任务直接失败。 她可以……永远地漂泊，或者永远地死掉了吧。 前不久才疯狂锻炼过笑肌的韩婷婷迅速又变得沉闷。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韩婷婷一看，是金慧珍发来的求助短信。 “约会还有一个小时，夏莉啊，我好紧张！” 韩婷婷回拨了电话。被韩婷婷一语点破少女情怀的金慧珍由于紧张过度提前到了约会地点，作为好友的她自然要过去慰问一下。送佛送到西，在韩婷婷看来，金慧珍这事只差临门一脚了。 虽然，这一脚下去，金慧珍收获了帅气的初恋男友，而她，性命堪忧。 韩婷婷找到金慧珍的时候，她坐在长椅上抖腿。冷得。韩婷婷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 “约会啊，女生有迟到的特权，何况我们提前到了，先去咖啡店喝一杯吧。”韩婷婷拽着金慧珍就走，而金慧珍，慢慢也习惯“闵夏莉”变得强势了。 金慧珍抱着咖啡，两三口就喝光了，韩婷婷喊了服务员来续杯，看得出金慧珍完全不在状态。 “去挑选礼物吧？不是说，他才回国不久吗？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这时候需要有件事让金慧珍转移紧张的情绪，于是韩婷婷想到了礼物。剧里，池成俊就送了“金慧珍”一把雨伞，这下，可以礼尚往来。 韩婷婷和金慧珍走进附近的一家礼品店，金慧珍很没精神失去了主意似的，她全身心信任韩婷婷的无辜眼神，让韩婷婷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感。 最后，她给池成俊选了一瓶化瘀的喷雾。 是在柜台的一个角落里看到的，这店里放着很多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儿。 韩婷婷想，下次池成俊再跌倒可以在撞疼的地方喷一喷。她不能把这个理由告诉金慧珍，所以她是这么说的。 这个喷雾能够治愈伤口，和你们小时候的关系很像吧？ 金慧珍眼里含了些惊讶看她。韩婷婷知道自己又祸从口出了。她是回避了一个陷阱，但她跳进了下一个。而且，这些还都是她自己挖的坑。不给礼物找由头，也完全可以呀。 她小时候是和他们一个学校，但是对他俩友情的细节毫无所知，金慧珍也没有把过去的事和她讲过。 韩婷婷僵着脸圆着自己刚刚的话。 “朋友嘛，不是都这样的。我以前也给别人送过。呐，下次你一定要自己挑哦。” 她的语气比她的脸要活泼多了。 长此以往，韩婷婷怀疑自己会变得精神分裂。 金慧珍带着韩婷婷的鼓舞跑去和池成俊见面，而韩婷婷在礼品店里接着逛。她又在这家店里找到了报纸架，所以拿了刊物坐在沙发上看。 这只是个装饰用处的设施，平时应该很少有顾客会坐下。因为，那个沙发是一人座啊，而且挺小的。韩婷婷厚着脸皮坐在那里翻杂志，她猜想，多亏了原身漂亮的脸蛋和穿啥啥好看的衣品，否则，一定会被轰走吧。 韩婷婷原本打算和金慧珍一起回家，但她的手机足足一个小时没有动静。 看来，他们的见面很愉快。那么，这位绅士会送金慧珍安全回家吧。 韩婷婷站起身。 坐了太久，腿都酥麻了，所以她又在店里晃悠起来。这次走到之前被她忽略掉的一个角落。 韩婷婷随手一翻，就找到了那款内衬画着偷窥小姐的雨伞。 她撑开伞，又阖上伞，仿佛魔术，她的视野里就多出来一位面容冷峻男士。他很专注地挑选礼物，至少，比随机看中了喷雾的她要认真得多。 池成俊没有留意到她，她把那把伞放到他手边，然后走开了。 第19章 CH.02 韩婷婷不是个主导型人格的人，但在金慧珍面前，她不得不成为一个独、裁者。 听我的，换这套！这个也不错，穿穿看！ 只是几件合身的衣服，金慧珍整个人就别别扭扭起来，明明那些衣服比她平时穿的质量更好，她却表现得好像有小虫子在咬她。韩婷婷假装没有看见，借机给金慧珍挑了好几套衣服，看中的是工作和日常都适宜的休闲风。她趁着金慧珍去洗手间，一个人搜刮了那几套服装跑去柜台刷卡把账给结了。 “啊……夏莉，这些都是你买给我的……我要怎么……”怎么还这项巨款啊？金慧珍快要抓狂了，韩婷婷看着她焦急得快要掉泪的样子，屏住笑。 韩婷婷伸手拍拍金慧珍毛躁的卷发，因为这个动作，和头发一样毛躁的金慧珍仿佛被按到开关，短暂地平静下来。 “夏莉啊！”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在看着韩婷婷。 而这个假夏莉，得寸进尺用两只手罩住她的脸蛋，使劲地搓了搓，说道，“钱我又不急着让你还。你好好的，尽快找到新工作，就不是问题啦。” * 韩婷婷一向按部就班过自己的生活，应该说，是继续过闵夏莉的生活。她的头脑不够好，光是工作一项就令她忙不过来。 金慧珍顶着原生态的卷发素颜去见池成俊，在同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韩婷婷无意中在电梯里瞄到了剧里由十块钱出演的金信赫。 鉴于看过的同人对金信赫的逗逼刻画得太生动，韩婷婷在认出他的第一眼就差点笑出来。而笑这种东西，越憋越憋不住，韩婷婷的笑点跟着越憋越低。金信赫的背包拉链勾到了自己的上衣线头，目睹他在整个电梯运行过程中都不能背着手解决这个大麻烦之后，韩婷婷终于在出电梯的时候顺手帮了他这个忙。 “哦，谢谢。” 金信赫蒙头蒙脑道谢，而这会儿韩婷婷已经飞奔到酒店楼外放声狂笑……当然笑之前，她很有心地观察了周围，确信并没有她的同事在场。 不过她回头以后，就发现有一个人正表情夸张地站在她身后…… “你……你……”金信赫做着比韩婷婷更加考验面部肌肉的表情，看起来是被韩婷婷豪放派的笑法给吓到了。 韩婷婷捂着嘴，转身踩着高跟鞋飞奔而逃……一边跑还在抖肩膀。金信赫的表情太魔性，她一下子补回了前几天失去的笑容，还要担心会把肚子给笑痛……真的，她的笑肌已经开始疼了。肯定是由于缺乏锻炼！ 金信赫无疑是个搞怪可爱的人，不过她暂时没有结交的想法。除了金慧珍，在这个世界她同样没有扩展自己的社交圈。 工作之外，她的生活总好像是封闭着的。她看似乐观，却无法控制这样消极的一面。人不可能什么都在掌握，韩婷婷有很多的缺点和弱点。 系统安排她攻略的对象是池成俊，可她除了看完那些同人文以外，就没有任何的准备。 在喜欢池成俊之前，她不会主动。但她若不主动，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会发现池成俊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吸引她的魅力。 韩婷婷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希望今天的约会金慧珍能和池成俊一见钟情。加上原本的初恋情结，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而韩婷婷的任务直接失败。 她可以……永远地漂泊，或者永远地死掉了吧。 前不久才疯狂锻炼过笑肌的韩婷婷迅速又变得沉闷。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韩婷婷一看，是金慧珍发来的求助短信。 “约会还有一个小时，夏莉啊，我好紧张！” 韩婷婷回拨了电话。被韩婷婷一语点破少女情怀的金慧珍由于紧张过度提前到了约会地点，作为好友的她自然要过去慰问一下。送佛送到西，在韩婷婷看来，金慧珍这事只差临门一脚了。 虽然，这一脚下去，金慧珍收获了帅气的初恋男友，而她，性命堪忧。 韩婷婷找到金慧珍的时候，她坐在长椅上抖腿。冷得。韩婷婷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 “约会啊，女生有迟到的特权，何况我们提前到了，先去咖啡店喝一杯吧。”韩婷婷拽着金慧珍就走，而金慧珍，慢慢也习惯“闵夏莉”变得强势了。 金慧珍抱着咖啡，两三口就喝光了，韩婷婷喊了服务员来续杯，看得出金慧珍完全不在状态。 “去挑选礼物吧？不是说，他才回国不久吗？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这时候需要有件事让金慧珍转移紧张的情绪，于是韩婷婷想到了礼物。剧里，池成俊就送了“金慧珍”一把雨伞，这下，可以礼尚往来。 韩婷婷和金慧珍走进附近的一家礼品店，金慧珍很没精神失去了主意似的，她全身心信任韩婷婷的无辜眼神，让韩婷婷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感。 最后，她给池成俊选了一瓶化瘀的喷雾。 是在柜台的一个角落里看到的，这店里放着很多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儿。 韩婷婷想，下次池成俊再跌倒可以在撞疼的地方喷一喷。她不能把这个理由告诉金慧珍，所以她是这么说的。 这个喷雾能够治愈伤口，和你们小时候的关系很像吧？ 金慧珍眼里含了些惊讶看她。韩婷婷知道自己又祸从口出了。她是回避了一个陷阱，但她跳进了下一个。而且，这些还都是她自己挖的坑。不给礼物找由头，也完全可以呀。 她小时候是和他们一个学校，但是对他俩友情的细节毫无所知，金慧珍也没有把过去的事和她讲过。 韩婷婷僵着脸圆着自己刚刚的话。 “朋友嘛，不是都这样的。我以前也给别人送过。呐，下次你一定要自己挑哦。” 她的语气比她的脸要活泼多了。 长此以往，韩婷婷怀疑自己会变得精神分裂。 金慧珍带着韩婷婷的鼓舞跑去和池成俊见面，而韩婷婷在礼品店里接着逛。她又在这家店里找到了报纸架，所以拿了刊物坐在沙发上看。 这只是个装饰用处的设施，平时应该很少有顾客会坐下。因为，那个沙发是一人座啊，而且挺小的。韩婷婷厚着脸皮坐在那里翻杂志，她猜想，多亏了原身漂亮的脸蛋和穿啥啥好看的衣品，否则，一定会被轰走吧。 韩婷婷原本打算和金慧珍一起回家，但她的手机足足一个小时没有动静。 看来，他们的见面很愉快。那么，这位绅士会送金慧珍安全回家吧。 韩婷婷站起身。 坐了太久，腿都酥麻了，所以她又在店里晃悠起来。这次走到之前被她忽略掉的一个角落。 韩婷婷随手一翻，就找到了那款内衬画着偷窥小姐的雨伞。 她撑开伞，又阖上伞，仿佛魔术，她的视野里就多出来一位面容冷峻男士。他很专注地挑选礼物，至少，比随机看中了喷雾的她要认真得多。 池成俊没有留意到她，她把那把伞放到他手边，然后走开了。 第20章 CH.03 韩婷婷一个狗啃泥的姿势达成了平地摔的成就…… 每次想要低调，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糗。似乎，池成俊同样精通于制造高难度系数的摔跤事故。 原身衣柜里一大半都是裙子，韩婷婷这一天穿的也是裙子，摔倒在地上，膝盖蹭破了皮。韩婷婷忍着痛，一边还忍着笑。有谁摔倒了反而更开心的？韩婷婷摇了摇头，双手撑地爬起来。拍干净手上的灰，嘴边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这样固定在唇边—— 池成俊的动作有些快，他站到她面前，看来是准备对不幸摔倒的女士施以援手。 但是，这位女士好像很乐意摔跤？ 无需在意他的眼光吧，反正……他是金惠珍的不是吗？ 韩婷婷把视线放在池成俊身上的时候，他已移开了视线，又借身边货架上的商品转移注意。 韩婷婷迈着大步子走出了店门。健步如飞。 * 韩婷婷赶回住处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拦住。他从背后揽住她的肩膀，半个人的体重压在她身上，堪称泰山压顶。 “夏莉啊，我们和好吧……” 那人几乎是贴着她的脖子在说话，韩婷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想把男人从背后甩出去，但力气太小，男人又动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把她给控制住。 韩婷婷事先收到过闵夏莉男友的短信，猜测可能就是这一位。他身上只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没有喝酒是清醒的。 韩婷婷慌张了一会儿，但看了周围，马路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人可以求助。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帮助自己平复心情。 “松开吧。”韩婷婷“镇定”又冷淡。 “夏莉啊……”男人又喊了她的名字，似乎在祈求。短暂的沉默过去，韩婷婷终于如愿找回了两个陌生人之间该维持的安全距离。 她往前跑了几步才回过头看那个男人的相貌，瘦猴脸三角眼，在整容脸遍地的韩剧里恐怕连做一只路人甲的资格都不够。 闵夏莉的眼光会差到这地步？肯定不是男朋友，那是跟踪狂吗？对方露骨的对她投入的强烈的感情，使她更确信这一点。韩婷婷额头上冒了汗，脸色发白，苍白的脸被路灯染成暖黄色。 韩婷婷只会和正常人交涉，不包括蛮不讲理的，乃至精神异常的人士。 她直觉自己很危险。 她原本的习惯是把手机放在衣服口袋，但裙子一般都没有口袋这种累赘的设计，即便有，也是装饰作用，并不会有人真的用它去放一只笨重的大屏智能机。 她的手机就塞在她手上提着的包包里，打开拉链就可以看到，但她不确定是否能在他面前做这个动作。他怀疑警惕的眼神，让韩婷婷束手束脚的同时，头脑也开始发昏。她的人生中，还没有过这样的危险时分。 韩婷婷不能激怒对方，也不能表现得软弱让对方有机可乘。 她踩着高跟鞋，跑不快，金惠珍在约会，不一定在家里。她不知道能不能跑过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她害怕了。 当空荡荡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她和危险分子以外的人，韩婷婷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开。她一下子瘫在地上，手提包咯在臀部底下，她也没有改变姿势，动也不动。像表演默剧一样，她动了动嘴唇。 “救——我——” 只不过，这个演员的表情呆滞了些。 * 池成俊和初恋金惠珍的约会异常顺利，但……他在开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竟然认错了金惠珍。 金惠珍不再像童年时候光芒四射，她站在他面前，丢失了原来的高贵，变得窘迫又敏感。 她带着腼腆的但是难掩失落的表情向他走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她，而这个伤害不可回避。 这个认识，像是一根肉眼不能看见、唯能有心脏感觉到的木刺。不拔除，就要和血肉长在一起。 金惠珍努力地活跃气氛，场面却变得越来越尴尬。 “对不起。”池成俊深深吁了一口气，突然道歉。 话还没有说到底，对面的金惠珍变得局促，咖啡杯被打翻，他于是让她坐好，自己拿了餐巾纸替她处理桌上的一片狼藉。幸好，咖啡并没有溅上金惠珍的衣服。 金惠珍穿的是韩国国内的中等品牌，经典款式，不会随时间过时，但她在手上戴了个卡通手表，看起来在衣着上，她的要求并不严苛，一身的行头，几乎就是品牌店里推荐的搭配。 池成俊的职业病发作了，顺道分析了一番。 “慧珍啊，我去一下洗手间。” 慧珍还是以那种状况外的眼神看着池成俊，他笑了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耐心等待。 池成俊替金惠珍挑选了一款女表，和衣服一样是经济的中等价位品牌。慧珍戴上它，正相得益彰，也不必觉得昂贵到不敢接受。这是他要送的礼物，大概可以掩盖掉他心中愧疚的十分之一。 他买好了道歉礼物，却还没有挑选好送给朋友金惠珍的礼物，所以走进了他在来之前就了解过的礼品店。这里卖很多精心制作的小东西，价格不菲，他进到店里里边并没有多少客人。 他在找对他和金惠珍都有意义的礼物。翻过了一件又一件，愧疚使他的耐心仿佛用不完。 有人将一把雨伞放在他手边。他的余光告诉他，那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女人的手。他不难猜测到它的主人。因为，他走过来时，对面只站着一个高挑的短发短裙的女孩。又因为，不久前，她刚刚撑开了这把伞，伞骨在简单的机械作用下打开，声音优雅得就像是音乐。 池成俊犹豫了一下，拿起了那把伞。 伞的内衬映着他童年时喜欢的一幅画。偷窥姐姐占了不起眼的一个位置，还是那么容易被忽视掉。 店里有一声异响，他偏过头，循着声音看过去，视野里空无一人。他一步一步，凭着直觉往前走。 他站到那个摔倒了的女孩面前，还没有伸出援手，她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忽略了她脸上可疑的笑容，她的脖子修长，戴着choker就更发扬了这个优点。 池成俊闪电般地移开了目光，他盯着货架上一堆有的没的。那可能是便签本，那可能是钱包，那也可能是一叠盒装的绘图卡片。 他的心脏以可疑的频率在跳动。 * 池成俊坚持要送金惠珍回家，他做好决定，不再失礼。慧珍失望的表情，见到一次也就足够了。 他的心理医生告诉他，他对初恋的难以忘怀，可能是出于未完成情结。简单通俗地说，过去某件事的突然中断，会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 和金惠珍的见面会是个新的契机。 要把这件事进行下去。 开车过程中电台播放了一首英文歌，正好两个人都跟唱起来。池成俊唱歌跑调，但他发现，他的跑调让金惠珍放下了紧张，第一次在今晚畅快地大笑起来。在朋友面前不顾忌形象，说明她慢慢恢复了对他的熟悉和信任。 “成俊啊，别唱啦。”她笑得前俯后合，池成俊躲避着她危险的双手阻挠攻势的同时，放纵自己接着把一首传唱度广泛的英文歌跑调到西伯利亚。 在车里的玩闹，仿佛完全卸下了他们之间的隔膜。当然，要让金惠珍完全忘记他们目前社会身份的差别，仍旧是个难题。 池成俊可以开车送金惠珍到她的出租房，但他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车，两个人边走边聊。 她的心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池成俊不断地找着两个金惠珍的相似，再慢慢地用眼前的金惠珍替代掉多年来在心中过于完美的“金惠珍”形象。 金惠珍指着视野里的两层楼的建筑向他兴奋地介绍，“成俊啊，我就住在那里！” 在通往那栋建筑的路上，他在礼品店见过的女孩站在路灯底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面对着她的、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是她恐惧的来源？ “啊，夏莉，那是夏莉，夏莉怎么了？” 金惠珍急得脸色发红惊呼，池成俊在那之前已经跑了过去。 “你是谁？对她做了什么？”池成俊揪着男人的领子，把他按在路边。 夏莉，金惠珍的朋友，他偶遇的那个女孩，身体软软地坐倒在马路上。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池成俊一个拳头打在男人的鼻梁，两道鼻血从他的鼻子慢慢地淌下来。 第21章 CH.04 “跟踪狂”被池成俊一拳打蒙，他第一反应是和池成俊硬碰硬，两个人就此打成一片。事实上他单比池成俊虚长一身肉，并没有做出计划中的反击，抵抗过度反而促使池成俊单方面把他揍成了花脸。 韩婷婷被赶来的金惠珍扶在一边，她一晚上连摔两跤，两条腿已伤痕累累。 “你又是谁？”“跟踪狂”耍赖似的坐在地上大喘气，问着池成俊，眼睛却看的韩婷婷。 韩婷婷下意识往后一退。她对这个人的眼神都有阴影。 池成俊站在两人之间，及时阻断了男人的视线，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看起来还要大干一场？“跟踪狂”吓到了韩婷婷，池成俊扳回来一局。 “道歉。” 池成俊走到男人身边，那人条件反射一般见到他就身体发抖。 “道歉。” 池成俊冷冷看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下一秒他的鼻血还得淌下去。 “向那位小姐道歉。”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这世上却有太多不聪明的人。池成俊不耐烦了。 男人不甘心又看了韩婷婷一眼，死鸭子嘴硬似的喊道，“夏莉，我明天再来找你。” 池成俊二话不说一脚把他给踹翻。 “成俊啊……”金惠珍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她喊了几声池成俊都没有听到。 坏人被池成俊打跑了，韩婷婷却没留意到。她半边身子贴着金慧珍，眼神锁在水泥路面上，心脏□□的感觉是过去了，精神还没有松懈。 思维变成了黑洞，她暂时丧失掉思考的能力。 池成俊走到她身边，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把西服交给身边的金慧珍，再由金慧珍把外套给她系在了腰上。 她穿的是超短裙，还真没有这个西服来得长。 韩婷婷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可是她除了多看了池成俊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她不想说话，只想要回到家洗个澡睡个觉，把今天遇到的事彻底忘掉。 池成俊送了她和金慧珍到家，他和金慧珍在门口道别，韩婷婷就像个乖巧的布娃娃站在旁边。 “你朋友没事吧……”池成俊好像是这么问了。 * 金慧珍要帮韩婷婷处理伤口，这位梦游似的非要洗澡。伤口沾水又涩又疼，不过她洗完澡以后倒是正常了许多。 韩婷婷穿着宽松的睡裙，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金慧珍拿棉签给她涂酒精消毒。韩婷婷疼得嘴里“嘶嘶”声不断，忍痛忍得失败了。腿伤成这样，不能再穿裙子了。 药箱边上还放着一瓶化瘀的喷雾，不过韩婷婷是皮肤擦伤，用不着。韩婷婷越看越觉得这个瓶子眼熟，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来，问，“慧珍，这个为什么那么像我们买了送给池成俊的？” “啊……你不是受伤了吗？他觉得你会需要就让我拿回来了。”金慧珍认真地在韩婷婷的腿上找着伤口，细微的擦伤都一处不放过。 池成俊没收金慧珍送的礼物，反而还回来了，虽然有她受伤的原因，韩婷婷直觉怪怪的，就又问，“他送了什么给你？” 这个问题让原本专注做伤口清洁的金慧珍眼睛放出光来。 她向韩婷婷晃了晃胳膊，腕上的手表设计简洁又雅致。 “池成俊送给我的。啊，你今天见到他的，要不是他帮忙，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原来的一个小胖子居然会变成帅哥，我差点不敢和他相认。池成俊他……” 金慧珍打开了话匣，尽管她清楚面前的“闵夏莉”可能还没有精力听她说那些约会过程中的琐碎。她抬头看了一眼韩婷婷，韩婷婷回给她一个笑容。金慧珍放心下来，韩婷婷耐心而温和的样子让她给自己的多话找到合理的理由，至少，可以吸引夏莉的注意，不让她再想可怕的事。不过，她有意没说池成俊起先认错她的事。那样，夏莉对他的印象会不好吧？ 金慧珍越说越兴奋，忽略掉了韩婷婷眼中的疑惑。 韩婷婷不得不疑惑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池成俊没有送那把雨伞。 这块手表能有什么寓意呢？那些同人文里可没说过手表在他们的童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虽然同人文不可能全用原剧的设定，关键的道具总不会更改掉的。 池成俊为什么要送金慧珍没有意义的手表？ 韩婷婷想到了一个答案，但是她不太敢相信—— 现在的池成俊好像并不喜欢金慧珍。 是她的错吗？没有了互换身份、真假金慧珍，他们之间就缺少了化学反应的机会吗？ 这时候的金慧珍还没有收到most管理支援部的录取通知，第一集的剧情还没过去呢。 韩婷婷突然笑了笑。她好像太着急了。 就让金慧珍和池成俊好事多磨去吧。 她目前做的改变，好像给金慧珍的恋爱增加了难度。韩婷婷不敢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了。 * 前一天晚上受了惊吓，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金慧珍很早出门去面试，韩婷婷吃完金慧珍做的早餐，收拾好厨房，也出发了。 闵夏莉有跑车，但是...韩婷婷不会开。大学期间她是班里不多的没考驾照的学生，她那时说要等自己买得起车了再学，没想到这世上会有穿越。会有一天，她白得了一辆并不会开的、只能用来看的车。 韩婷婷琢磨着，她是不是应该去偷偷报个驾校。总不能让一辆漂亮的车天天在车库里面壁思过，车子何罪之有，都怪她太渣…… “嘀嘀——” 韩婷婷一面走路一面走神，路边一辆车的喇叭在她经过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环顾一圈，也没找到始作俑者，发了会儿愣，就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 韩婷婷原本不喜欢穿高跟，而闵夏莉有一堆，她个子高，一双腿穿起来又长又直。韩婷婷穿越过来没穿几次就爱上了……自己的……身体，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自恋。 “嘀嘀——” 韩婷婷很奇怪这次又是什么车，然后她发现，在她的左手边，有一辆车慢到在和她并行。 车窗已经被主人摇了下来，韩婷婷看到驾驶位上的池成俊那张带着淡淡黑眼圈的脸。 他可能和她一样没有睡醒。 韩婷婷解释道，“慧珍今天一天都要面试，你要找她，恐怕不太方便。” most韩国部的职员们对即将到来的废刊危机毫无警觉，而这位唯一的知情人士，为了摸清职员的个性，已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他是个很拼命的人。 “慧珍不在……”他说完这句，才把视线放在韩婷婷身上，说道，“上车吧。” 见到她的犹豫，又补充道，“你昨天遇到那样的事，一个人上班不稳妥。” 他要是想见慧珍完全可以电话先联系，那就不会白白过来一趟了。 那会是为了她的安全主动等在这里的吗？ “谢谢……”韩婷婷坐上了车，有些不安地说道。 她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是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第22章 CH.05 不自然的不止韩婷婷一个。 池成俊并不是为了“护送”韩婷婷而来的。一夜的失眠过后，他驱车到了这附近。 整个首尔，他的朋友也只有金惠珍一个。偶尔见到“闵夏莉”，他的无所事事，瞬间有了正当的理由。 韩婷婷道谢的时候，他还有些心虚。按说，一个女孩遭遇尾、行之后，确实不应该让她继续一个人上下班。 “要听音乐吗？”池成俊问道。 两个人在狭小的轿车里都仿佛被束住了手脚，韩婷婷靠着座椅，视线一直停在车窗外。 她点点头，池成俊打开了电台，刚好在放《you》。 这是小时候，金惠珍和他避雨时让他听的歌。 韩婷婷的紧张跟着这首歌放松下来。她和池成俊没什么可能的，一切都是她多想了。雨天时，能让他恢复理智、克服心理障碍的人，是金惠珍。她转头去看池成俊的脸，显然他微微地晃了神。 一首经典的老歌装着好多人的回忆，音乐的力量能够超越时间。韩婷婷想，他多半回忆起了他的幼年时代。 他失去父母的伤痛是在金惠珍的陪伴下结痂的。 * 金惠珍像原剧情一样被管理支援部录取，阴差阳错在most编辑部忙活了大半天，后来干脆被借调。 从此要成为欢喜冤家吗？那是电视剧里没有相认时才有的情节。 金惠珍还是和韩婷婷提起了辞职。韩婷婷是很不理解的。 韩婷婷问，“池成俊不是和你一个部门吗？难道没有帮助你？” “我不能在成俊工作时打扰他，他下班以后看起来很疲惫。”金惠珍摇了摇头，“我找部长求他把我要回去，可是……” 金惠珍好像要哭出来了，说，“夏莉，我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四处添乱。他在公司很严厉，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他其实已经特别关照我了。我害怕他看我的眼神，害怕让他对我失望。夏莉，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韩婷婷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电视剧里金惠珍面对池成俊的毒舌能够鼓起士气，反而他一开始就把金惠珍当做至亲，会让金惠珍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巨大落差而自尊心受伤。改变一个人的外表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假使金惠珍变美了，内心还是这么敏感而怯懦，那这份美丽是隐形的，旁人无法观赏到的。 韩婷婷凝视金惠珍的双眼，正了脸色，说，“金惠珍，打起精神来。你为这份工作努力过吗？你是新人，对行业不了解很正常，可你主动学习过吗？你知道池成俊会对你失望，除了退缩逃避，就真的不能做什么？” “编辑部这样忙碌的地方，为什么会留你这么久，为什么不换一个新的实习生来帮忙？因为他们见识过你的能力，认可你有这个能力。机会放在你手里了，你要哭哭啼啼地把它推开？我可以说好听的话安慰你，但我认为这样对你毫无帮助。慧珍，做你该做的事。” 韩婷婷做了恶人，凶巴巴说完这些掉头就走。金惠珍能认可多少，不是她能决定的。 池成俊在这天打电话给她，问了金惠珍的情况。他是金惠珍的好朋友，当然能看出金惠珍状态欠佳，韩婷婷实话实说。 * 很快到了闵夏莉父亲的生日，韩婷婷接到继母的来电。那股刻薄，她隔着电话就能清晰感受到。 韩婷婷花了半天挑选好送给父亲的礼物。 继母翻着白眼讽刺她不关心父亲，又把礼盒推给她，韩婷婷在这时温和地笑了笑。 不在乎，就不会被激怒。 韩婷婷把装着领带的盒子又推回继母的身边，“自己父亲的生日我总记得的。” 闵夏莉确实不是个乖巧的继女，这位实在也不是个宽厚的长辈。所以，韩婷婷无法像尊重原身父亲一样尊重她。 虽然，那位父亲对女儿也并没有体贴到哪里去。 晚餐时，韩婷婷把礼物拿出来送给了闵夏莉的父亲，是一副变色的太阳镜。其实并不适合他。但，韩婷婷要做的就是送礼物，礼物本身却并不重要。她又从手提包拿出令一个小巧的礼物盒送给继母，里头是一只珠宝盒，放着r&l品牌新推出的一款耳坠。花哨俏皮，适合年轻的女士，却不太适合需要保持高贵端庄的继母。 她做好了所有的面子活。 韩婷婷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善良的人。而不善良的人，也不太容易快乐。 这顿晚饭吃下来，韩婷婷胸口堵了一口郁气，不上不下。她一个外人都这么不舒服，原身会生气没什么奇怪的。 说出来可能虚伪了，但她确实很心疼闵夏莉这个女孩子。 韩婷婷郁闷地在马路上踢着小石子，然后她遇到了池成俊。 “池成俊。” 他并没有见到她，所以她喊着他的名字跑了过去。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韩婷婷和池成俊也算是朋友了。 “我们运动吧，就打羽毛球。”韩婷婷小喘着气说道，下一句放得小声了一些，“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相对很多人来说，韩婷婷已经是个“任性”的人，可还有很多事无法随心所欲。就比如今天。她用世故的外表好看的方法回避了原身的家庭问题，那样换来一个她期望的结果，尽管她的内心并不光彩。 大喊吧。宣泄掉所有的情绪，大声让别人听到你的想法吧。 事实上，不可能如此。所以她选择在这一刻流汗。 心口的抑郁全都换成胜利的意欲，韩婷婷握着球拍气势汹汹的，池成俊似乎都被反常的她给吓到了。 他向她走过来，又一次把外套系在了她的腰上。不过这一回是亲自做的。 韩婷婷腿上的伤口刚好，又穿了短裙。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说，“下一回一定做好运动的准备再找你。” 她甩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足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向池成俊挥了挥手里的拍子，说，“开始吧！” 她好像要把身上所有的力气用光，用足劲道接着池成俊的每一个球。他的球打得角度很好，几乎是把羽毛球送到她手边。而韩婷婷呢，就没有那么照顾池成俊。她不止用的力道大，技术还不太好，池成俊接她的球就吃力。羽毛球是个入门简单的球类运动，韩婷婷的水平就是能拿拍子而已，毫无技巧可言。 这球打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就都热出了一身的汗。韩婷婷不顾形象的丢了球拍，一屁股坐在草坪上。草浆有可能弄脏她的裙子，也可能会弄脏他的外套。 “喂，池成俊，你的外套我洗好了再还给你。”说完，她干脆就放心地躺了下去。反正身上已经脏兮兮的，她就彻底不顾忌个人形象了。 幕天席地。天空就在头顶。周身的城市建筑好像也渐渐远去了。 池成俊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有雨丝打在她的额头。 她伸手拉了拉身边池成俊的裤管，因此他低下头看她。 她说，“池成俊，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雨天。 第23章 CH.06 “你说什么？”池成俊问她。 韩婷婷笑了笑，说，“没什么。”然后向他伸出手。池成俊愣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掌心。她的手心发烫，出了一些汗。 然后韩婷婷握紧他的手，往下拽了拽，说道，“an，帮我起来啊。” 池成俊的耳根一下子红了。韩婷婷原本没有多想，这下心口突突跳起来。也不好松手，只好接着和池成俊拉着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好在，气氛变得更暧昧之前，池成俊将她从草地上扶了起来。 “谢谢。”韩婷婷想要表现得大方，实际上，说这句话却不敢看池成俊的眼睛。 池成俊不一定喜欢金慧珍，金慧珍却一定喜欢池成俊。朋友和恋人的选题，太烂俗。 她转过这个念头，一盆凉水从天而降，让她平静了不少。 池成俊开车送她回宿舍，韩婷婷没有拒绝。一时的相互好感而已，只要双方足够坦然就不值一提。韩婷婷这么劝说自己，在车上却绷着身子坐得比平时戒备。池成俊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打开了车载音箱，音乐冲淡了车厢里的尴尬。 韩婷婷下车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了户外的空气。她不是第一次坐池成俊的车，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手足失措。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不自在。她忍不住去看他的反应，目光落在池成俊身上又触电一样移开。 暧昧是这样的可怕啊。韩婷婷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脑子里奇怪的悸动忘掉。 “明天见。”韩婷婷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身后的池成俊含笑向她喊道。 他怎么还能和平时一样？韩婷婷困惑起来，所以她怀着心事往前走，只抬起右手向池成俊挥了挥。 电影里见过这个动作，她认为这样比较酷，可惜没为这个动作完成度得意多久，她就意外性地别了脚跟。只差几步就到了家门口。 这就是电影和现实的差距吧。 韩婷婷走后，池成俊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他转身之后，从墙根里冒出来一个小女孩。她穿着蕾丝花边的裙子，皮肤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那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了天使两个字。 她确实曾是他的天使。他很诧异，自己竟然还记得金慧珍童年时的样子。 美丽的金慧珍长大了，胖嘟嘟的池成俊长大了，小时候的金惠珍却穿越时光又来到他面前。 眼前小小的“金慧珍”冲他甜甜地一笑。 “大叔，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那双眼睛和他记忆里有些不同，藏了些小孩子才有的心眼。 他摇摇头，说，“不是。” 于是眼前的女孩撅了撅嘴，不高兴地质问他，我看见你送我姐姐回家了呀。 她的姐姐是金惠珍，闵夏莉是金惠珍的朋友，所以她喊夏莉姐姐也没什么错。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嘴边的笑容忽然变得更甜，她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还没有转正呀。我知道我姐姐的喜好哦……” 果然是小孩子，拦住他就为了换糖果。金惠珍的妹妹比小时候的她要顽皮了很多。 池成俊伸手在小女孩的头顶摸了一下，她立马往后躲闪。池成俊这才想起来，他作为一个陌生人做这样的动作确实像个怪叔叔。 所以池成俊收回手，说，“下次，下次请你吃蛋糕。” “草莓沙冰。奶酪蛋糕。”小女孩认真地补充道。 池成俊笑了笑。金惠珍和妹妹长相相同，但性格真是不一样啊。 同一个人也不会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回忆也是，人总会随着时间往里面添油加醋的。 * 调整好状态的金惠珍要融入编辑部就变得容易很多，在金惠珍抱住韩婷婷向她宣布这个消息之前，韩婷婷就看出来了。同时她注意到，除了池成俊，另一个名字频繁出现在金惠珍口中。 原本厨房是交给金惠珍的，自从韩婷婷穿越过来就慢慢变成两个人轮流负责做饭，不过某一天开始，金惠珍总是去街边摊吃鱼糕。照她的描述，是被公司同事给绑、架去的。那个同事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她请客，尽管他确实给了金惠珍工作生活的诸多帮助，金惠珍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看着钱包越来越瘪。 啊，可恶的金记者。早上刷牙，金惠珍偶尔会这样的碎碎念。但是，每当韩婷婷做了小巧的中国小吃而且量很少的时候，她又不忘记给那位贪吃的同事带上一份。 金惠珍没怎么提起那人的名字，韩婷婷不用想就知道是金信赫。金信赫就住在她工作的酒店，韩婷婷无意中撞见过他好几次。金信赫一见到她眼睛就会变成铜铃，不笑会很英俊的脸就会笑得满脸褶子，然后他会向她招招手，说，“哦，疯子小姐。” 那次失礼简直要变成终身黑历史，韩婷婷见到他就头疼。小说和电视剧里的金信赫确实搞怪可爱，可她是无趣的那类人…… 某一天晚上，韩婷婷接了金惠珍的电话，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金信赫的声音。她没看过这部剧，但十块钱的其他戏和综艺还是看过的，他的声音很有辨识。 金惠珍喝醉了酒，她听到背景音里金惠珍含混的喊声。金信赫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照顾金惠珍。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韩婷婷光听电话就能想象那个画面该是多么混乱。 池成俊。韩婷婷好像听见金惠珍在电话里喊了这个名字。 韩婷婷偷偷找了个驾校学了开车，驾照原本就有不用另外考，她已可以独自开车去接金惠珍。赶到的时候，她的朋友枕着金信赫的腿躺在广场上，金信赫脱了身上的外套盖在金惠珍身上。金惠珍睡得呼呼正香，而金信赫打着哆嗦。 韩婷婷走到他们身边，“金信赫，穿上外套，帮我把慧珍扶到车里吧。” 他小心地把金惠珍的脑袋扶起来，才对韩婷婷说，“来帮忙。” 这一回，金信赫没有露出搞怪的表情，韩婷婷甚至觉得他安静得不像自己。 爱情让人愿意脱离自己的保护壳，变得容易受伤。或许是因为预知剧情有了上帝视角，韩婷婷清晰地看到他身上不起眼的伤口。 这样是犯规的。 她和金信赫一左一右扶起金惠珍，走了几步，韩婷婷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金信赫，我知道你。慧珍经常提起你。” 第24章 CH.07 韩婷婷一个人捞着金惠珍回家，力气用得差不多，完全没办法把她送到床上。金惠珍在沙发上蹭来蹭去，抱着抱枕打呼，韩婷婷就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 缓过劲来以后，她倒了一杯橙汁慢慢喝，一面走到自己的房间开了窗户通风换气。白天的天气就阴沉，此刻外头淅淅沥沥落起雨来。雨势还不小。 韩婷婷想到了池成俊，雨天时他在开车怎么办？他要是出了车祸怎么办？她又不是电视剧里的金惠珍（是剧里的，也不是她身边的金惠珍），没有那个随时找到他的能力。韩婷婷按下池成俊的电话，铃声过后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她莫名心慌起来。原本想要洗个澡，这会儿身上更腻了一身汗。 她没接触过most的成员，所以拿了金惠珍的手机通讯录找。慧珍的手机没有锁，她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几个名字，最后挑了车总监拨过去。韩婷婷认为她是对工作最负责，也很有洞察力的一个人。按车总监说的，池成俊一个人在公司加班，那最可能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韩婷婷从桌上拿起钥匙，带了一把雨伞就又跑到车库。她是个司机新手，雨天轮胎容易打滑，她不敢开得太快，只好忍着焦灼沿路找着池成俊。 韩婷婷把一段路开出了平时两倍的时长，过了很久才在马路上见到一个坐在雨中的消瘦身影，她哆嗦着踩下了刹车。电视里池成俊下车没多久就有金惠珍来救他，韩婷婷不知道现在的池成俊怎么样了，推开车门时，她的心跳几乎是停滞的。 跑，跑过去。她离池成俊还有一段距离，雨水滑进高跟鞋里，她撑着雨伞却惊险得仿佛在走高跷。 池成俊半坐在泥水里，眼神和平时一点不同，他并不在看人，陷入在童年的回忆中，他的身体还在打颤。韩婷婷蹲在他身边，除了替他撑伞挡掉淋漓的雨，想不出令他快速安定的方法。如果是慧珍在，一定知道怎么做吧？可是金惠珍醉倒在她们合租屋的沙发上，多少个电话都喊不过来的。 “池成俊，池成俊……”韩婷婷喊着他的名字，他是有反应的，眼珠稍微往她移了一下，可是再多就没有了。 池成俊崩溃了，韩婷婷觉得自己也要崩溃了。在他身边守了几分钟，漫长得十倍不止。她走得太急，没带手机，急救电话都打不出去。这条路上来往的车子不多，但开得都非常快，没有停下来的。 该怎么办？韩婷婷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池成俊，甚至消极地期望奇迹出现。她一直明白奇迹不会来的。 她站起身，拉住池成俊的胳膊，想要把他拽起来。他就好像黏在地上一样，反而是她自己，用力过猛，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身上原本就被雨水打湿了，这下湿得更彻底了一些。 韩婷婷急得眼睛里出了汗，噼里啪啦掉起了水珠子，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晃着池成俊的身体，带着鼻音说，“你起来啊！我说让你不要害怕知道吗？” “你不要害怕，害怕可以救他们吗？你站起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也淋着雨。那一跤，她的雨伞滚到了路面，卡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你成长得很好，虽然不是个好亲近的人，偶尔毒舌，但对朋友很善良。你的父母见到现在的你一定很高兴，喂，不要这样让他们心疼好吗……” 韩婷婷说到后面已经忘了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只感觉到眼前的池成俊动了动，她就被一个和她一样湿漉漉的雨人给抱住。 三十七度的体温捂热了衣服，雨水又把这种温暖带走。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冰凉的拥抱呢？拥抱不应该是给人安慰的吗？ 韩婷婷不敢抬头，她不确定眼前的池成俊是清醒的，她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这时应该假装自己是金惠珍……如果，那样可以让他恢复理智的话。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安慰金信赫，她不知不觉间好像有了同样的心情。冠冕地站在朋友的立场，却别有用心想要靠近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有了不敢正大光明坦白承认的想法啊？因为想要理直气壮站在金惠珍面前，因为想要和池成俊舒适地相处，因为不确信池成俊会真的放下金惠珍喜欢上自己……出于这些理由吗？韩婷婷不得不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 “夏莉……”池成俊喊出原身的名字，韩婷婷卸了劲似的，半倚在池成俊的肩膀上。池成俊从来没有见过原身，他所认识的，一直是装着她灵魂的闵夏莉。 她不想去思考夏莉出色的外表帮她从池成俊那里赚取了多少好感，但无疑，这使她产生了一种疑心。这种疑心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偷，不敢随心所欲。这才是原因。喜欢上池成俊，感觉到池成俊喜欢自己，还依旧不敢挑明的原因。 她的心是有瑕疵的，所以她牢牢守着，小心地不把它交出来。 * 池成俊淋了雨，精神受了刺激，韩婷婷要把他送回家还是比之前送金惠珍轻松了些。金惠珍醉成一滩烂泥，而池成俊是愿意配合她的。虽然他不是很有力气，不能全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车上。 韩婷婷把暖气开到最大，又摸出备用的感冒药剂和池成俊吃了。等到了池成俊楼下，两个人的衣服干了一半，韩婷婷的身体发热，出了汗。 池成俊让她先去洗澡换干净衣服，她花了五分钟冲了一遍热水，就穿了池成俊给她找的睡衣从卧室里跑出去。 “我好啦，你快去洗，你别着凉了。” 没有拒绝，是因为池成俊一定会让着她，她能做的就是爽快答应，节省时间让池成俊少受会儿冻。 她太着急了，所以也没有发现自己把纽扣系错了排，原本合身的衣服，滑稽地拧在身上。看到池成俊向她走过来，她绷紧了身体站得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而池成俊犹豫了一会儿，调转方向，走进卧室。 池成俊冲着热水澡，韩婷婷趁这时间检查了一遍冰箱，在灶上炖了粥，又煮了姜汤。冰箱里东西很少，没有菜，纯净水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厨房根本就是个装饰品。 韩婷婷平时见到的池成俊某些时候会难掩疲倦，精神状态倒还好，所以她想不到，他居然还和电视剧里一样只喝水喝咖啡，不把饮食放在心上。 料理完这些，韩婷婷敲了敲池成俊的卧室门，大声问，“你没事吧，可以回答我吗？” 她担心池成俊会晕倒在浴、室。 没有声音。她推开房门，又闪电般阖上。 刚刚见到的一幕，池成俊裹着浴、巾正好从浴室走出来……他的肩膀和小腿全都露在空气中，韩婷婷动作很快，只感觉眼前白花花的。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她打开的那一条小缝吧？韩婷婷的脸蛋好像也放到天然气炉子上在加热，她催眠自己相信最无害的可能。 韩婷婷毫无方向地后退了几步，发觉自己踢翻了什么东西。她听见一只笨重的纸箱倒地的声响，转头就看见一只装着拼图的玻璃罐咕噜噜在客厅地板上绕着圈。箱子里洒出来的不止是这一只罐子，韩婷婷蹲下身子，把地板上五花八门的东西慢慢往回捡。 她在捡的，是池成俊的童年回忆。是他和金慧珍的回忆。 她的脸还是烫的，但她的心跳却变得很慢很慢。好像要窒息啦。她偷偷地想。 第25章 CH.08 拼图罐子是韩婷婷最后放进去的东西，她也在里边看到了那把偷窥小姐的雨伞。手指还没有完全离开纸箱，身后的卧室门打开了。 她像个被抓包的小偷转过身来，两只手不自然地放在身前。她搓着自己的衣襟，说，“我在煮粥了，不过要过一会儿才能吃的。” 池成俊似乎没在听韩婷婷的话，他走到韩婷婷面前，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落在她睡衣的排扣上，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一直处在走、光的状态……从某一颗纽扣起系错了位子，隔了几个又回归了本位。池成俊慢悠悠地解开她睡衣的扣子，再慢慢地扣回去。他始终是闭着眼睛的，为了避免身体接触，她能感觉到他几乎是提着衣服在做这些的。 他本来只需提醒就好。 “谢谢。”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这两个字，这恐怕是她人生之中最奇怪的一次道谢。 “不客气。”池成俊绕过她，抱起那只纸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对她说，“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韩婷婷愣了一会儿，点头。“好。” 池成俊手上把玩着那把伞，没有抬头，“夏莉，今天谢谢你。” 闵夏莉应该是不晓得池成俊父母的事故的，但韩婷婷知道。她想了想，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小学的。你的家庭状况我知道一些。” “我只是不知道，你至今还没有从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池成俊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她在撒谎。不过，那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正在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头看着身边的韩婷婷，他侧了侧身子，两只手向她的方向笨拙地伸了伸。想要拥抱她，又在等她应允似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抢先熊抱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像哄一个小孩一样。他此刻确实是个徘徊在童年时间的小孩子。一个该哭却没有哭的悲伤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池成俊的手也落在她的后背。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 * 韩婷婷忘了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醒来时躺在了池成俊的床、上，反而池成俊吃过她煮的粥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在了客厅。她收拾好厨房，材料有限，就又做了米粥在桌上放好。 早上六点半，来得及回家换衣服，韩婷婷找了池成俊衣柜里的风衣裹在身上，留好字条就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金惠珍应该还在睡梦中，韩婷婷开锁的动作放得很慢，一只脚刚刚踩到地板上，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夏莉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金惠珍昨天也在沙发睡了一夜，头发完全炸毛了，她从化妆室探出头来。 韩婷婷一面往自己房间溜，一面还说，“我没什么事啊。你怎么样？今天没有头疼吗？我一会儿给你煮个醒酒汤，要吃了再去上班。” “唔。夏莉，你昨天外宿了？和男人？怎么穿着睡衣回来的……”金惠珍一眼就留意到她异常的穿着，咬着牙刷哒哒向她跑过来，着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韩婷婷的动作顿住，她的手已经握住自己房门的把手了，只要转动它，就能躲进自己的房间。 但韩婷婷知道，已经迟了。 金惠珍每天和池成俊见面，这件风衣，也许她见到过。 “昨天衣服湿了，住到附近的朋友家。着急回来，以为早上没有多少人，披了个外套就出门了。” 韩婷婷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她不敢想象金惠珍的表情。但她还是怀着侥幸，在撒谎。 “这样啊……”金惠珍大大咧咧说着，放心下来，含着牙刷含混地说着。 韩婷婷紧绷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慧珍，没有多想啊。她面朝下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叹了一口气。 慧珍喜欢池成俊，她总会受伤的。要怎么让这份痛苦再浅一点，再淡一点？ 韩婷婷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因为她确实已把金惠珍当做了朋友，顾虑她的心情。 第26章 CH.09 韩婷婷淋过了雨，工作时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一些发热，就贴着同事给的退烧贴暂时坐在办公室。下午还是请假回了家，蒙着被子睡觉。 她躲在被子里冒着汗，半睡半醒。 手机在一旁震动过好几次，她挣扎很久才从床上坐起来查看信息。金惠珍给她打了三四个未接，她回拨过去，同样没有接通。 韩婷婷从床上爬起来空腹又吃了几颗药片，胃里空空如也，胃酸作怪，她感觉胃部有些灼痛。人一旦生病，精神会跟着身体变得脆弱起来。她发了一会儿呆，才又翻出车记者的电话询问金惠珍的状态。 金惠珍临时被指派了出差的工作。韩婷婷联系不上金惠珍所以想到问一下她的同事，韩婷婷很快也就跟着联想到，这次的出差在剧情里是金惠珍和池成俊感情跃进的一个转折。 此刻池成俊和金惠珍的义务劳动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慧珍和池成俊都没有带现金，不小心吃了霸王餐，所以要给那位和most主编撞脸的老板娘挖牛、粪。金惠珍没有提起，韩婷婷不好莫名其妙地给金惠珍转钱，困扰了一会儿就重新躲回被窝里生病萎靡去了。 迷迷糊糊睡过一整个下午，她恢复了大半体力。检查手机发现，一下午的未接来电除了金惠珍还有池成俊。她给那两位都回复了短信，就忙忙碌碌给自己煮粥。 晚上七点，门铃响了，有外卖小哥让她签收打包好的食物。她不久前经历过尾、行，谨慎地问了许多问题，又透过门缝接过订单核实信息，做好这些才打开门。 小哥倒耐心，笑着说，“小姐真是很仔细呢。这是你男朋友给你订的，可以给我在这里签字吧！” 韩婷婷送走小哥，拆开外卖盒，里边是一盒粥和一盒营养鸡汤，她全拿出来放在了冰箱里。不管是谁，他都送晚啦。她早已经自给自足填饱了肚子。韩婷婷横躺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通讯录，心底有了一个人选，但不是百分百肯定。 她拨通那个人的号码，问，“那个粥是你给我点的吗？” “嗯。”那头的人带着鼻音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在首尔……你现在还好吗？” 昨天两个人都被雨打湿了，池成俊没她严重，听起来也没逃过感冒。 韩婷婷点头，“我已经好多了，你还在工作？” 两个感冒了的人大脑要比平时迟钝很多，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说了些没内容的话，期间傻笑不止。韩婷婷让他早点休息，池成俊便说了晚安。 比起电视剧，她和池成俊的相处似乎少了好多的浪漫。但是心口流淌的温暖，总不是假的。 这个世界的池成俊，是属于她的池成俊，是喜欢闵夏莉的池成俊。 * 金惠珍但凡遇上池成俊就在不断地出糗，她能感觉到自信每分每秒都在流失。吃个饭两个人都没有带现金，同事和朋友都联系不上，她和身为副编的池成俊落魄到穿着花裤子挖牛、粪。好不容易结束，她把自己的员工卡弄丢了，多亏了池成俊跑回去从牛粪堆里替她找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措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只是自己出糗也就算了，连累得池成俊一起有失风度。 到了酒店，她找回了一点轻松。在沙滩上疯跑，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他站在那里，周围静止成一副画报。他握着电话，在等待对方的接听，她想到之前没有联系上的夏莉，也开始打电话。 夏莉的手机在占线中。 晚上坐在咖啡厅聊天时，金惠珍忍不住担心池成俊的身体。他的工作已经很辛苦，这会儿还出现了感冒鼻塞的症状。池成俊在她对面拿着pad搜索着网络信息，他专心的时候就会彻底忽略掉周围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开始点餐，金惠珍拘谨地坐在一边，听着他慢慢地报出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夏莉啊，你是要给夏莉点餐啊。金惠珍硬着头皮问他。 池成俊大方地承认，然后说，慧珍，工作一天很疲劳，你也早一点回去休息。 池成俊对朋友体贴又善良，工作占用了他过多的精力，所以他不像最初那么爱在私下开玩笑。沉默严肃，让她时常觉得无法靠近。池成俊关心了夏莉，也关心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知满足。 “池成俊……”她喊他，他用疲倦的眼睛看她的时候，一切的话都好像哽在了喉咙口。 是不是，不应该再喜欢他了？ * 杰克森！回到公司，金信赫喊着他给金惠珍特别定制的绰号，带着夸张的表情向她跑过来，金惠珍不知为何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我很累，真的很累，金记者今天不要缠着我啦。”她眼底的黑眼圈黑得像锅底灰。明明知道自己的话会伤害到金记者，因为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没怎么犹豫就说出来了。金惠珍还是有小小的后悔的。 金信赫难得正色，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心情不好，那就去能让心情好的地方吧。今天下班我要带杰克森去一个地方。因为，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金信赫后来在游乐场告诉她，今天是他妹妹的生日。他之前不止一次说过，她和他妹妹长相很像的。她不得不小心对待思念家人的金信赫，不知不觉也投入到玩乐中。金信赫的笑脸是她常常见到的，当它从他脸上消失，哪怕只有一秒，她都会不适应。和金信赫笑成一团，心底的烦恼跟着少了很多。 路过刻印情侣图章的小摊子，金信赫没头脑地问她，杰克森有喜欢的人吧，她犹豫了没有回答。最后一站是两个人经常用餐的地方，路边那个小小的鱼糕摊子。这一回终于轮到金信赫买单，他打开钱包，金惠珍一下子就注意到钱包里夹的一张可爱的小狗的照片。 “好可爱啊，”她抢过钱包，凑到眼前去看，“你养的小狗啊，她叫什么名字？” “妹妹。”金信赫哈哈傻笑了两声，说，“杰克森，她就是我妹妹啊。” 她不是第一次发觉自己活在金信赫的捉弄里。 “金记者，你为什么这样欺骗我啊？”她在这瞬间感觉到了强烈的委屈，在游乐场度过了愉快的几个小时，她更加感性起来。 她不高兴了，但金信赫还是在高兴地笑，他说，“杰克森，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我不要，金记者你不要再骗我了。”金惠珍摇着头，脸上的高原红在酒精的作用下鲜艳得像是涂上去的颜料。 金信赫站起身，伸手在金惠珍的衣袖上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汤汁，“哎，杰克森，你是我妹妹嘛，哥哥给妹妹送礼物是很正常的。” 但是用妹妹的衣袖当纸巾的哥哥应该不是很多。 金惠珍没来得及抱怨，金信赫就拉着金惠珍跑了起来。路途有点长，金信赫自己也吐着舌头喘气，累成狗。金惠珍顺着金信赫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她面前那是首尔一栋有很多高级品牌入驻的商厦。 她在金信赫面前不存在什么心理包袱，一下子抱住了金信赫的胳膊，“记者，你不要冲动啊。我不需要礼物也可以，我们回去吧。” 金信赫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她的身体猛然顿住。 金信赫在她头顶说，“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再说这里不是只有昂贵的商品，跟我进去吧。哈哈哈哈，杰克森，你这样真的和我妹妹好像哦！” 金惠珍内心os：再见！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第27章 CH.10 在空荡荡的钱包面前，购物欲是没有土壤生长的。金惠珍想起上次夏莉帮她花的那一大笔钱尚且没还就一阵头疼，金信赫不管不顾把她拖进了电梯，一下子到了六楼。 这一层入驻的品牌，每个都够格上most的内页，金惠珍对着整层楼的漂亮衣服，抓住金信赫的手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她哀求道，“金记者，你不要冲动……其实你再请我吃十顿，不，五顿鱼糕就可以了。” “杰克森，”金信赫笑得跟喇叭花一样，摸出一张卡，说，“杰克森想得太美啦，有人送我这张代金卡才会带你来的，不要负担。” 他拿着卡在金惠珍面前晃了两圈，很快又收回去。 金惠珍喊道，“什么嘛，根本没有看清啊。” 金信赫双手放在金惠珍肩膀上，把她往右边推过去，“你看这些就好了，看中哪一件接下来就是我的事。” 一套漂亮的衣服只是开始，还需要与之搭配的高跟鞋和简单的饰品。金信赫在金惠珍面前用低廉的价格解决完这些，又拉着她到化妆柜台，请店员给她化妆。 金惠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致的自己，她对着镜子呆住了。身边的金信赫摩挲着下巴，说，“还是没有化妆之前的杰克森好看一点。” 金惠珍瞪了他一眼，一脸的不相信，“哦，记者，你……”不要说好听但不诚实的话啊。 “慧珍你本来的样子就很好看了。”金信赫的手在金惠珍的头发上滑下来，被烫伤似的躲回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他说，“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已经收到，明天记得穿着来上班。” 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手指夸张地指着金惠珍，“杰克森，一定要穿哦。” 不要伤心。要光鲜地华丽地站在那个人面前。 * 韩婷婷收到了池成俊送的晚餐，所以也送了“外卖”到most，只不过，她是自己穿着外卖人员的工作服亲身上阵的。原本想，要不要给编辑部的员工都送一份，这样动作太大了，就只带了池成俊和金惠珍的。她化了和平时不同的妆，故意压低帽沿，料想是慧珍是认不出自己的。 她事先问过金惠珍，了解了她们一般的用餐时间，赶到那里正好就池成俊一个人在办公室。进大厦要通过门禁，她费了不少工夫才上楼。给池成俊送的午餐很朴素，紫菜包饭，一些水果，还有她花了一个小时炖的鸡汤。她带的量不少，原本想要不要做些别的丰富一些食谱，但顾虑到这是工作场所，中餐的气味可能会很浓郁，就只做了这几样。 “池副编，要全部吃掉！我会看着你的。”韩婷婷托着下巴假装要赖在这边不走，池成俊笑着打开这几只餐盒。 “买了外卖再装进来的？气味很好。”在吃之前，他先做了简短的评价。故意的，故意假装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做的！韩婷婷磨着牙齿，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搓来搓去。 她说，“快吃吧。” 池成俊先喝了一口汤，咽下之后眨了眨眼睛，又咬了一大口紫菜包饭。没有说话，但看得出吃得很香。 “出去吃个饭不需要多少时间的啊，以后不要饿肚子了，你又不是机器人。一个人吃饭无聊的话，可以看着我哦。”她从桌上拿起池成俊的手机，咔擦咔擦拍了好几个自拍，大方地塞回池成俊手里，“随便看。” 池成俊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因为most废刊危机而抑郁的情绪随着韩婷婷的到来消减了不少。 “好。我会的。”他忽然目不转睛看着她，问，“那夏莉你呢，会想念我，会看着我的照片得到力量吗？哦，夏莉你好像根本没有我的照片。” 韩婷婷辩解道，“今天之前你不是也没有存我的照片……”她握着手机绕过桌子跑到池成俊身边，半蹲着，说，“那现在就拍嘛，看镜头，smile。” 池成俊偏了偏头，嘴唇一下子贴在她的侧脸，韩婷婷手一抖差点就把手机给摔了。 “池成俊……”韩婷婷僵着脖子问他，“你是不是没有擦嘴？” 池成俊脸上的笑容就被韩婷婷一句话给憋了回去，他探着头在韩婷婷脸上仔细看了看，“你脸上很干净，不过我还是擦一下好了。” 啵啵啵……他在韩婷婷的脸上一连亲了三下，板了板脸说，“不满意的话，可以说。” 不满意什么啊，只是送个午餐而已，怎么就亲上了？韩婷婷选择性忽视了自己没出息的上扬的嘴角，走到副编辑办公室的门口，回身说，“副编辑长，您慢慢吃，晚上记得把餐盒送还给我。记得要接我下班呐。” 她的脚步变得很轻快，恋爱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这样甜蜜的。 她在阖上门之前又看了一眼池成俊，池成俊正巧也在看她，她用双手捂住脸，说，“不许看，专心吃饭。” 其实是她的脸又红了。刚刚脸颊就已经在发热，背对池成俊以后简直是在着火。 她耽误了这一会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吃完午餐回来。韩婷婷压低了帽檐，低着头从那帮人身边走过去，感觉自己像是电影里的危险分子。 她在那群人之中看到了金惠珍，她穿得和其他女孩一样的时尚，除了面上的生涩，至少在衣着上与他们已经融为一体。 她怕慧珍认出自己，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还听见身边的人说，今天外卖怎么会送到楼里。韩婷婷手上没有外卖盒，只是穿着外卖的大号工作服而已，那几个人疑惑了一会儿，没有过度关心。她松了一口气。 * 金惠珍桌上多了一份紫菜包饭，她尝了一口就认出是闵夏莉的手艺。今天那个人是夏莉？金惠珍只是从那个人身边经过，并没有仔细看。给夏莉打了电话，夏莉解释说，自己在家做多了，所以送过来的。直觉让她半信半疑，而她走进池成俊的办公室之后，就彻底不相信了。 池成俊桌上的餐盒和她的是一样的。 夏莉说谎了。她意识到。 为什么说谎，看起来也很简单。池成俊刻板的脸上，这一会儿带着温柔到有些甜腻的笑容。她的闯入，一下子打破了这种氛围。 他看向她，问，“慧珍，有什么事？” 金惠珍知道，她离他的世界已经很远了。除非……永远地站在朋友的立场。 第28章 CH.11 ten是近几年有名的畅销书作家，他的作品在纸书行业逐渐衰败的当今还创造出了良好的销售成绩。金惠珍也有他的书，在办公室偶尔谈起ten的时候，她会竖起耳朵听，视线会下意识落到他上一本小说的书脊上。人们谈论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是因为他的最新小说即将要出版发行。 临近下班，金惠珍整理自己的办公桌，金信赫坐在椅子上咻地一下蹿到她的身边。 “杰克森，杰克森，你今天为什么没有穿我送你的衣服？” 金惠珍说，“因为不适合啊。” “穿着好看就可以了，你要把它放在家里放着烂掉吗？”金信赫不满地瘪了瘪嘴，“哎，给你买了，都不给面子。” “金记者，现在这个状态我觉得很舒适，所以不想要做更多的改变。”金惠珍憋了一天的话，对一个无辜的人说了出来。 不要过度地介意池成俊，好像就再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必要。 这段时间的工作也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感触。她就是她，和办公室其他的人相比，少了像样的文凭和时尚杂志的工作经验。她的起点比别人低了很多，这注定她要花更多的努力达到和别人相同的高度。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劲不算什么，只要不忘记自己始终是在前进的，就不必要沮丧。 毕竟，从来没有人看轻她。他们都容忍她这个懵懂的新人融入到这个环境中去，车记者更是给了她文章撰写的机会。要握紧这样的机会吗？旁人都在肯定她的价值，要因为自己的怯懦放弃吗？以往她或许会习惯性地退缩，可是这一次她忍住了，应允过后她看到了车记者含着鼓励的微笑。 她的世界，如果只装着池成俊，那就太小了。她有了这样的想法。 * 池成俊在办公室晕倒，金惠珍成了唯一目睹的人员，要不是中途返回来拿自己整理的材料，可能不会有人发现。 她拨打了急救电话，艰难地扶起池成俊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池成俊回国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他。她抱着他眼泪一点一点往下掉，尽管救护车在赶来的路途中，她还是很惊慌。单恋得不到回应，加上失去童年好友的危机感，是双重折磨。 给池成俊办好住院手续，确认他没什么大碍，金惠珍才给闵夏莉打了电话。夏莉的反应，让她确定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猜测。 “夏莉，你喜欢池成俊。”她说完，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金惠珍接着说，“你骗了我。” “慧珍啊……我……” 夏莉急于解释，又说不出什么能够安慰她的话。原本，就没什么可解释的啊。难道要怪池成俊没有喜欢上她？金惠珍想起她和成年池成俊的初次见面，他认错了她。那个时候，她就该有预感的。 闵夏莉不舍得伤害她，她同样不舍得伤害夏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断电话那头开始语无伦次的夏莉，“以前说过，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的。夏莉，你恋爱了，我很高兴。” 虽然，那个人也是她所喜欢的。 “快来吧，你来了，我就可以回去休息了。”金慧珍很惊讶自己还有开玩笑的力气。或许这代表，她也没有那么喜欢池成俊。 “唔，夏莉啊，我有电话进来了。”金惠珍切换了通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平常，“金记者，我今天没有时间陪你吃饭哦。” * 韩婷婷赶到医院那会儿，金惠珍已经离开了。金慧珍主动揭开三人的关系，让她一时措手不及，但冷静下来，却也觉得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病房里的池成俊睡着了，韩婷婷替他掩了掩被子，趴在边上闭目养神。他突然动了动，她感觉到就猛然抬起头。他醒了，虽然不是很清醒，但正在看着她。 不醒还好，醒了就到了算账的时候了。韩婷婷留心了他的饮食，但不可能跟到他家里二十四小时监护，想也知道，这家伙在家是怎么折腾身体的。 韩婷婷假装生气，说，“昨晚不是说，见面充电，然后就回家的吗？你买到的电池不适配是不是？” 池成俊摇了摇头，“电量很足，所以……” “所以，你运行过载烧坏了？”韩婷婷的拳头轻轻地落在池成俊身上，还是没舍得下重手，“你不是病人，我真的会揍你的！” 男朋友是个工作狂简直可怕…… “这是第二次机会，most的业绩依旧是第二……”池成俊枕着韩婷婷的手，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韩婷婷叹了口气，“我知道的，还剩最后一次机会。most假使废刊，你会很难过。加油。我除了声援，也不知道怎么帮忙。” 韩婷婷伏在池成俊身上，另一只手拍了拍池成俊的心口。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对方一喊开头那几句魔咒一样的外国语，韩婷婷就料到来的是most的总编金拉拉。房门在下一刻被打开，韩婷婷的第一反应是牢牢抓住池成俊的衣服。拜托，电视剧里总编大人来探病的那次亲过池成俊好吗？池成俊是她的，她才不要男朋友被别人揩油。 “池副编，哦，可怜的我们副编辑长。”金拉拉展开双手，迈着舞步走进来。她的浮夸比起金信赫过犹不及，韩婷婷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硬生生被忽略掉了。韩婷婷的心有点痛。 韩婷婷蔫蔫地坐在一边，池成俊忍俊不禁，却还不能忘记眼前这位上司，说道，“我没事。” “池副编，这位是你的女朋友？”金拉拉眼神在韩婷婷身上扫描着，池成俊正主没回答呢，韩婷婷自己在那里默默点头。 金拉拉笑着拍了拍手，侧过头问池成俊，“副编辑长，我刚刚好像听见你的女朋友说most要废刊？” 还是眼前这个人，依旧是那张脸，但能感觉到，说出这句话以后，金拉拉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池成俊的脸色微微变了。 没赶好时机，说漏嘴的韩婷婷在这时垂着头，指了指过道，“我出去，你们谈。”他们工作的事，她不准备搀和。 金拉拉能当总编肯定是有自己的能耐的，most总编副编一起有商有量，也许可以找出新的对策来？池成俊接手编辑部两个月，金拉拉理应比他更善于挖掘most的真正价值。 那，池成俊可以轻松一些了吧。 第29章 CH.12（本p结束） most废刊的危机，在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向员工们公开了。编辑部的工作环境一下子变得仿佛是背水一战。 池成俊隐瞒真相的擅自决定，引起了成员们的不满，但这个时刻大家都是齐心为了保全most在努力，池成俊因此还累倒进了一趟医院，责怪他也无济于事。 编辑部每个人都为了most绷紧了神经，韩婷婷和池成俊见面的机会减少了很多。她自己也得到了酒店的晋升机会，忙碌程度不比池成俊少。两个人视频要比见面的时间长，不知不觉有了远距离恋人的感觉。倒是金慧珍比这两位正在谈恋爱的要操心得多，韩婷婷原本不好意思麻烦她，后半个月每天会早一点起床做便当。一下子就是三人份，她、池成俊和金慧珍都有。 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个月的，正式就职以后，当晚就开车到了真性大楼底下，等着池成俊下班。 杂志经过了二修，最终版本并没有定下来。为了保证发行量，杂志始终缺少能够吸引关注度的杀手锏。全部员工的倾心投入注定了这期杂志的内容不同于前，但杂志毕竟不像电视电影，能在短时间内得到一传十十传百的营销效果。她们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为most争取到新的读者群体。 他们需要一位重磅的采访对象，这和电视剧的进展是一样的。 池成俊拿着平板出了大门，韩婷婷从车里跑出去，故意抢掉他的平板。 “就不可以坐在车里好好看吗？很危险的！你看你额头上的伤，昨天又撞门了，是不是？”池成俊有这个习惯，她在打破他的习惯。表面上语气轻松，她还是很关注他的反应的。 池成俊没说话，抱住她，大半个人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韩婷婷推了推他，说，“好重呀。”池成俊就换了个姿势，两只手还是紧紧箍着她。 他说，“想你，你就出现了。” 韩婷婷一下子没了脾气，她抱住池成俊细细的腰，“想我你倒是多吃点啊。”又在池成俊腰上掐了掐，“奇怪，让慧珍给你带的便当都吃了，怎么还是那么瘦。” “恭喜升职，我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地祝贺你。”池成俊绕过了这个话题，松开韩婷婷，在自己口袋里找东西。 半天摸出来一条小小的手链，韩婷婷自己主动把手送上去，池成俊替她带上。 “好漂亮。”他说着，捧着韩婷婷的脸亲了一下，又指指手链，“我说手链。” 天色黑，韩婷婷不怕脸红，她拉过池成俊的手咬了一口，磨了磨牙，“不诚实！” 池成俊被她逗笑了，过了会儿，他收好笑，诚实说道，“疲劳时，有时候会开车去你楼下转转，但是不敢吵醒你。” “你们大楼我也转过很多遍啦。”韩婷婷不甘示弱，又抱住池成俊的脖子亲了他一口，“今晚你有司机送你回家，我明天放假，随时待命。” “好的，司机小姐。”池成俊牵住了她的手，笑着说。 * most正式刊发布的那一天，韩婷婷跟着紧张起来，中午下班没吃饭就跑去买了一本。没翻几页就看到十块钱，不，是金信赫的写真内页。 韩婷婷丢了杂志，连忙打电话给金慧珍。她和慧珍住在一块儿，能感觉到金慧珍对金信赫一点一点的态度转变。金信赫上了most特刊，会离开慧珍吗？这两个人不会还在闹别扭吧？接通电话以后，韩婷婷听到金慧珍欢快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才问起金信赫。一边还在想，慧珍这反应一定是还没看杂志，她该怎么解释？ 她这边还想着，金慧珍问她，“夏莉啊，你是不是看了most特刊了？” 韩婷婷猝不及防被抢了台词，慧珍啊，剧本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她“嗯”了一声，金慧珍就解释起来，“我不支持金信赫为了杂志社牺牲个人的*，他瞒着我们自己给印刷厂送了稿子。现在杂志社是度过危机了，很感激他，不过他的付出太大了。” 金慧珍说了一堆，韩婷婷其实都不是很在意，她只在乎—— “慧珍啊，你和金信赫还好吧？” 明明她看着两个人就快在一起了，转头男方要甩开这一切走人，才不要这种发展啊！ 金慧珍犹豫了一会儿，在电话里说，“夏莉啊，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和金信赫没什么的，他公开身份以后不在most工作了，我也调回管理支援部了。” 内容上，金慧珍是和金信赫没什么，但是慧珍你撒谎能不能再有底气一点？ 韩婷婷就是为了求个心安，现在差不多了解情况了，就放心下来。怎么追到金慧珍是金信赫的事，她最多在旁边举个小旗子围观一下。慧珍的心一半向他倾倒了，不成功就是傻。真的。 * 这期特刊坐稳了同类杂志的一位，most创刊二十周年特别活动也如期进行。韩婷婷知道这一天晚上会下雨，池成俊有可能会困在车里，但她决定自己先赶到会场。她给自己定好时间，如果活动开始二十分钟之前，他还不没到场就会赶去救他。但她不想让他永远成为被救的那个人，她很期望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克服心理障碍。 她自以为是做了这个决定，自己在现场内心煎灼，眼睛不离手表，挨到了她心里划好的底线时间，拿了一把伞就跑了出去。她跑着，手上还按着电话，池成俊没有接，韩婷婷捏着电话捂住了心口。她后悔了，不该做这样的测试，但时光是不会倒转的，她只希望自己提前赶到。 韩婷婷开着车一路寻找着池成俊，奇怪的是，她开遍了池成俊平时的行车路线，都没有找到他。 人间蒸发？开什么玩笑啊？她扑倒在方向盘上，脑子转也不会转似的。 手机响了又响，实在吵得不行了她才接了。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传来的却是池成俊焦急的声音，“夏莉啊，你在哪里？” 韩婷婷的心还提着，她小心地问，“池成俊，你没事？你在会场吗？” 池成俊的回答让她的担心烟散了。她拍了拍心口，说，“我就过去。” * 池成俊完成most业绩一位的任务，回到美国总部善后，韩婷婷就在韩国接着兢兢业业做一名酒店管理从业者。工作内容对她而言毕竟枯燥，她能做好，却不可能再有进步空间。没几个月，韩婷婷辞职，着手准备成人高考，专业选择了临床医学，那是她在现代没有考上的专业。她和池成俊在一起就代表她选择了留在这个韩剧世界直到终了，所以她会努力达成自己的心愿，而不会把生命耗费在自己不感兴趣的行业。 一生还有很长，她敢做很多的尝试。原身的经济条件不错，池成俊也养得起她，她因此更没有顾虑，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做一名大龄医大学生。当然，即便没有条件，她也会为自己创造条件的。 至于失败，完全不在考虑范畴。韩婷婷经得起失败，更重要的是，她做了努力，也有信心成功。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她坐上飞机去找池成俊。惊喜，不一定是要男方主动的嘛，很多时候，韩婷婷愿意做主动的一方。 至于金慧珍，她还是坚决表示自己和金信赫八字没成撇。 韩婷婷和池成俊约会，在美国的书店正好碰上ten的新作上架，韩婷婷翻开第一页，扉页写着—— “forher”。 韩婷婷放下这本注定了会虐狗的小说，挽住了身边池成俊的胳膊，轻轻喊住了身边的路人。 “可以给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两个人对着镜头不约而同笑成了傻瓜。 这一刻幸福就好。韩婷婷眯着眼想。 第30章 CH.01 在上一个世界度过了一生，韩婷婷又和系统短暂地会面了。任务的成功使她离回归现代近了一步，同时系统用冰冷的声音抛出了引、诱她的条件。韩婷婷猜想制造它的集团一定是个狡猾的商人，它鼓励她用上一个世界的经验值来换取淡忘每一个世界的机会。这样，容易产生一眨眼就回归现代的错觉。这确实能令她摆脱不断穿越所累积的精神疲劳，但是，韩婷婷拒绝了。或者说，暂时地拒绝了。 已经衰老过一次的她，已经仔细地考虑过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她生活的现代，还是这些韩剧世界，她都抱着活在当下的人生态度。她会对自己每一个选择负责，也会全盘接受自己的过去。在每一个世界里认真生活，工作玩乐，恋爱享受。只有承认自己，接受自己，才能在漫长的时间里保存自我。 这一次的穿越，她就遇到了一个迷途中的女人，三十八岁面临婚姻危机的河露拉。按照系统本来的计划，韩婷婷应该穿越成为河露拉的，但她只在河露拉的身体里停留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成了透明人。换个更好懂的说法，她没能成功穿越，反而成了一个没有身体没有存在感的灵魂体状态。 韩婷婷所在的韩剧世界是《第二次二十岁》，河露拉就是剧中的女主角，十八岁初恋十九岁怀孕，辍学陪着丈夫金宇哲远赴德国深造。她还没有完成从少女到成年女人的转变，就已经陷入了婚姻生活，扶养儿子照料丈夫占据了生活的全部。而这个丈夫，对逐渐无趣的她不满起来，结识了婚姻关系外的女人，企图和她结束婚姻关系。在生活中失去自我的河露拉当然不能抛掉她目前生活中的唯一重心，公证协议以后，夫妇便处于实际离婚的状态。她为了和身为心理学教授的丈夫拥有共同语言，在照顾高考的儿子的同时，自己也报考了成人高考，意外性地和儿子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雨川大学。另一边丈夫为了和女友保持亲密交往，也转入了雨川大学。 韩婷婷已经半步不离跟在河露拉身后三个月了，老实说，等不到男主她就要得忧郁症了。系统让她穿越成河露拉，失败了；系统让她攻略车贤硕，韩婷婷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得的那一点剧情，估摸着，也只能失败。男主有女主病好吗？高中时暗恋女主，二十年都没能释怀……更何况河露拉是崔智友扮演的，她对女神的男人完全没有染指的念头。 韩婷婷想要放弃这次的任务，但是……每次穿越以后就和系统失联了，她也不知道失败到什么程度才能被遣送回那个虚拟空间。 此时的河露拉已经被雨川大学补录，金宇哲和儿子金珉秀都反对她入学，没过几天，她得知自己得了和她父亲一样的直肠癌。韩婷婷抱着膝盖坐在河露拉身边，默默看着她在掉眼泪。 这部戏是韩婷婷半年前看的，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会苦尽甘来，可是当河露拉在她眼前哭泣，她还是会心情压抑。 韩婷婷知道河露拉看不见自己，她还是说着安慰河露拉的话，假装自己可以拿起旁边的纸巾。这一回，她的手指竟然有了触感，她惊奇地捏着纸巾慢慢地把它放到河露拉手边。河露拉正好在找纸巾擦眼泪，顺手就拿着用了，韩婷婷在一边为自己有了“念力”而鼓掌庆祝。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很像鬼好吗？ 韩婷婷又蹲回了墙角，画着圈圈诅咒那个不灵光的破系统。这次的韩剧她是看过的，但是细节都忘得干干净净，系统说晋、江文库里没有同人文，她就只能在闲得没法的时候蹲在墙角慢慢回忆了。想不想得起来都不重要，她根本就不是个人，还能做什么？ 不过，今晚，韩婷婷有了点奇怪的感觉，一阵眩晕之后，她如愿身在那个和系统对话的虚拟空间。经过这一番折腾，韩婷婷也顾不上嫌弃那个系统了，她连忙问它这是怎么回事。系统没回答，只说这次故障公司会负责，即便韩婷婷任务失败也不会追究。系统把韩婷婷召唤回来就是打个补丁，没多久韩婷婷又被扔了回去。 转眼，还是那个她，还蹲在墙角画圈圈。系统说，她在这个世界上有让人类听到自己声音或者看到自己模样的能力。这是已经把她和人类区别开了吗？韩婷婷悲惨地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就是个鬼魂没错。就是能在人类面前现身有什么用啊？她是个鬼魂哎，在人家一个浪漫喜剧里出来确定不会把主角们都吓进寺庙里？哦，针对这个情况，系统还说了，她实在不想露面，可以考虑托梦。喂，一个大活人托什么梦啊！ 韩婷婷跟着河露拉一起嘤嘤嘤，河露拉打了个冷战，突然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韩婷婷牢牢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来。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不是说要她自愿才能现身或者现声吗？河露拉这个反应要吓死她这个鬼了……果然人类才是最可怕的…… 晚上，河露拉看过儿子，结束了不愉快的谈话，在她对着儿子的房门喃喃自语的时候，韩婷婷偷偷溜了进去。 河露拉这时还不了解自己的癌症是误诊，真的以为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了五个月，她不想剥夺儿子享受青春的权利，想要三个月后再告诉儿子自己要去世的“事实”。 韩婷婷进屋那会儿，金珉秀坐在床上收拾书包，韩婷婷俯着身子拿手指偷偷摸摸地戳他的太阳穴。 “小朋友，你对你妈态度太恶劣了好吗？虽然你后来理解你母亲了，可是这样还是很讨厌啊。” 当初看这部电视剧，韩婷婷内心蛮触动的，一个原因是这部戏又现实又纯情的剧情本身，还有一个是联想到了现实里太多误入婚姻的母亲们。 她躺在金珉秀的床上，打了个哈欠。金珉秀随手一扔，那个书包就落在她肚皮上，她吓得从床上跳下来。 “啊，这个坏孩子。”韩婷婷绕着金珉秀走来走去。做一个透明人实在是太乏味了，所以她变得越来越喜欢自言自语。一直被无视，真的会逼疯一个身心健全的人类。 金珉秀关掉照明灯，盖着被子睡觉，韩婷婷就坐在他身边故意呼气吹他的眼睫毛。能够这样恶作剧，比起之前要有趣多啦。她恶劣地想。 系统说，她可以托梦，韩婷婷决定拿这个孩子先练手了。她也不懂具体该怎么做，坐在床边嘀嘀咕咕，手舞足蹈像个疯子似的，一只手不小心握到了金珉秀的手，她就从漆黑的房间落到了一片雪白的空间里。 这个孩子睡得真香啊，他原本不会做梦的。韩婷婷捻了捻下巴，琢磨着该让他梦到什么。 第31章 CH.02 一个人所留存下来幼年记忆，很可能只是些零星的片段。金珉秀很奇怪地梦到了他十岁以前的事，梦到他母亲年轻的样子，梦到她手忙脚乱独自照料自己。从旁观的视角来看，他对母亲的态度多多少少是有些冷漠的。 是因为昨天阻止母亲去雨川大学报道，心存了一些愧疚吗？金珉秀拧着眉头，已经醒过来了，但没有张开眼睛。那些片段对他来说多少有些陌生，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呢？ 河露拉夫妇实质离婚的状态一直隐瞒着金珉秀，这天对他来说和往常并没有不同。匆忙地洗漱过后，他的母亲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即便他和父亲没有胃口，她也会拼命劝他们用餐。金珉秀不耐烦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餐盒，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妈，不去雨川大学是对的。您这样的年龄去上大学，还和儿子一个学校，多奇怪啊。” 河露拉的动作顿了顿，抿了抿嘴唇，说，“珉秀啊，上学的路上要小心，早点回来。” 金永哲对儿子的人生有诸多的规划，金珉秀一直跟从父亲画好的格子在生活。金永哲对妻子无视的态度，潜移默化影响到这个儿子，珉秀意识不到他对母亲的态度甚至比对一个陌生人更加恶劣。 金珉秀昨晚收拾行李时还兴致勃勃，早上见到母亲心情就仿佛淋上了一盆冰水。就那么厌恶和母亲一个学校，觉得丢脸吗？他走到房门口，转头看了一下小心做着家务的母亲。 除了家务，他没有见过母亲有别的爱好。如果家务能算得上爱好的话。 送走家里大大小小一对父子，河露拉又做了一会儿家务，才拎着书包准备自己去上学。因为丈夫儿子的不支持，她准备好了雨川大校园的地图，划好儿子和丈夫的活动范围，打算暂时隐瞒自己的入学。 她做这些的时候，韩婷婷就趴在餐桌上看，她拎起一块紫菜包饭想要塞进嘴里，最后它咕噜咕噜掉在了白色的桌面上。 韩婷婷没精打采地跟在河露拉身后一起出门。能让她脱离这种状态的关键只有河露拉，韩婷婷没有心情做别的事，就成天跟在河露拉身后当个小尾巴。但某一天，她这个尾巴偶然溜了个号。 她一下子撞进了某个女孩的身体里，短暂地附体了。从人家身体里连滚带爬摔到地上，她发现自己正在金珉秀学院的聚会上。 她扑倒在地上，身边那个漂亮女孩举着手进来，清亮的声音喊着，“我来做黑骑士。” 于是，韩婷婷瞬间了解，她是到了珉秀和女友一见钟情的现场了。当时看剧就觉得这小孩也太好撩了，没想到这下还能直接看现场。 她趴在地上，姿势也没改，看着人女孩咕咚咕咚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她这才慢慢起身，搭着珉秀的肩膀，啧啧感叹。 珉秀啊，你还没有人家妹子爽快啊。韩婷婷这段时间在河露拉身边久了，总站在河露拉的立场，有点老妈子心态。 她的手一放到珉秀肩上，她的身子就僵硬了。一不小心又有触感了……看来她对自己“念力”的把握还不够熟悉，失误太多。她反应过来以后吓得连忙要往后退，一不小心就发动了平地摔技能，一跟头又栽进了人妹子身体里头。 妹子在那里说得正好呢，让在座的男生别难为金珉秀，一瞬间身体卡在那儿不动了。韩婷婷先前没头没脑被她给带到这里来的，没想到摔了一跤，暂时还拿到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了。 韩婷婷冷不防又换了个视角，这就掂了掂手上的啤酒杯打了个哈哈，说，“我有事先走啦，你们喝你们喝。” 妹子原本是有备而来，被她这个鬼魂给坏了事了。韩婷婷不知道这算个什么事。不过，她对不起这位吴惠美，这是肯定的了。 她到了室外就有一搭没一搭碾着地上的小石子，来的时候没什么知觉，她也不认得路，就想着先借着吴惠美的身体重新体验一下作为人类呼吸的感觉。 她没走几步，金珉秀跟着追过来。 所以……恋爱时小小地用一些心眼一下，也无伤大雅。毕竟对大部分人来说一见钟情还是得靠脸，交往的时效才是看对方的内在。 韩婷婷转过身来，朝金珉秀笑了笑，“我知道你会跟过来。我其实不是你们学院的学生，我是人文学院的。” 喂，其实我是故意替你喝酒的。韩婷婷要是把这话说到底，她就是彻底的坏人了，所以她及时收了口。心里倒是想训训这小子，谈恋爱无师自通，别的方面倒也走走心哎？ “我……”金珉秀对她的话没有多大反应，有些磕巴地说道，“我应该要答应你一个要求的。” 好。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尊老爱幼。韩婷婷在内心讲了个冷笑话。 她摇了摇头，假装思考了几秒，说道，“我暂时没有想好，你把电话留给我吧。”给妹子存了金珉秀的号码也算将功补过？ 韩婷婷朝金珉秀摆了摆手，就一个人漫无目的随便找了一条路直愣愣地走。走到半道上，想起来，手机是有导航功能的。她就靠着导航找到了人文学院门口，正巧这时候又从吴惠美身上下来了。吴惠美揉了揉头，闻了闻自己手上沾到的啤酒，多半会催眠自己是喝酒断片了。韩婷婷寻思着，第二天就在这里找回河露拉吧，谁让她不认路呢？ 她以人文学院为基准，开始在校园里溜达着熟悉路线。要是再像今天这样从河露拉身边走丢，挺麻烦的。 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另两位重要人物。正是金宇哲教授和他的女友金伊真。他们虽然在一条道路两旁彼此隔得远远的，韩婷婷早知道他们的关系，就能自然而然脑补出他们各自的眼神交流。 金宇哲总要回家的，韩婷婷哒哒跑到他身边，心想，今晚不用在校园里过夜了。 韩婷婷不讨厌金伊真，但对金宇哲实在没什么好感。这个人自恋型人格太严重，又喜欢推诿责任，在他长年累月的影响下，河露拉才变成现在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模样。 韩婷婷故意把一颗石头踢到金伊真高跟鞋底下，这位高挑又高傲的教授立马摔了一跤。校园上稀稀拉拉还有人来人往，金宇哲焦躁地看着金伊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敢靠近一步。 这种人，无论何时，最重要的都是自己。金伊真，你会不知道？ 金伊真同样看着金宇哲，眼神可怜巴巴的，带着点嗔怒。恋爱中的女人选择性放弃头脑。 韩婷婷想，她一定要快点让河露拉找回从前的自己。 走出家门，见识到天高地广，就会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笼子里的小鸟。心有天地，就不会再被金宇哲绊住手脚。 一切都要等河露拉走出二十年建筑成的牢笼，才有转圜。她已经慢慢在改变了，新生报道那几天，无意间经过学生社团的纳新会，身体里沉寂已久的舞蹈细胞渐渐恢复了生机。 河露拉在慢慢醒过来。 河露拉醒过来了，韩婷婷想，她大概也就能够继续下一场穿越了。 第32章 CH.03 午夜十二点，成为鬼魂的韩婷婷正在兢兢业业给河露拉全家造梦，包括那个长得帅、然而除此以外并不适合当一位居家好丈夫的金宇哲教授。 让河露拉慢慢地梦到自己热爱舞蹈的少女时期，让金珉秀继续回想自家母亲为了家庭所做不被认可的繁琐付出；至于金宇哲，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他回到了和金伊真初见的时光。金宇哲已经用二十年的时间验证了他与河露拉婚姻的失败，韩婷婷不想他产生“醒悟”的虚假心态，从而影响到河露拉脱离婚姻走向自由的“光辉”道路。 最主要的是，她自带纵观全剧的上帝视角，但又不是上帝。她只是个普通人，不由自主会带了主观倾向。就像在上个世界，她试图建筑金慧珍的自信，结果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 即便如此，韩婷婷坚定地站了河露拉和高中同窗车贤硕的恋爱line。或许是因为系统说了任务失败不会有惩罚，韩婷婷就彻底抛下了心理负担。 说来，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做了助攻而已啊。这么一想，就更加心安。 鬼魂形态的韩婷婷不会饥饿，不会疲劳，她忙活完一通就趴到河露拉的身边假装自己可以睡觉。鬼魂当然是没有梦境的，她默默数羊到天亮，然后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偏头说，“早安啊，女神。” 偏头之前她眯着眼微微笑着，偏头以后她四脚朝天从床上滚了下去。求教为什么变成鬼魂以后睡觉会掌握瞬移能力啊？她醒来看到的那个人是金珉秀好吗？难道是因为传说中灵魂的质量只有24g，所以她一睡着就像宇航员到了外太空？ 韩婷婷趴在地上郁闷地做着晨间思考。金珉秀掀开被子，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一脚又踩到她的肚子。 这次韩婷婷不躲了，反正踩着也不疼，就是心里苦。人类的事都能干，但是她不好轻易现身。万一一出来，人家看见你没有影子，这就是都市异闻了。 这一天是休息日，金宇哲上班，金珉秀要去图书馆学习，河露拉就留在家里做那些做不完的家务。结束家务，她才有可能着手做自己的事。她事事把金宇哲和金珉秀放在优先，尽管内心有了抗争的念头，长时间的习惯迫使她短时间内做不出反抗来。 她弯腰拖着地，尽管她曾经极有舞蹈天赋，柔软的身体在二十年时光的磨损下还是变得僵硬起来。 电视突然跳开，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自己经过沙发时蹭到了电视机的遥控器。这当然是韩婷婷做的手脚。 电视机昨晚停在一个有线收费台，这会儿正在播放现代舞入门的科普节目。画面里，几位十几岁的女孩正在舞蹈教练的指导下舒展身体，做着最基本的舞蹈姿势。 河露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如果是平时，她也许会关掉电视继续忙碌。但是今天不同，她前不久在睡梦中回忆起自己生命尚且丰盈的十八岁。 入学时，她经过学生舞蹈社团，旧年的梦想已在蠢蠢欲动。这几个因素同时作用，河露拉的双目不觉间被眼泪濡湿了。 三十八岁的人生，重新开始谈何容易。何况，她的寿命缩短到五个月，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松开了拖把，抱着膝盖慢慢地蹲了下去。 为什么十八岁那年选择了那样的人生呢？活着活着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甚至忘了自己也是有梦想有渴求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人生从来无有回头。所以。她只能在这时默默地后悔。 电视机里的节目还在播放，不知道播放到哪里了，背景音乐响个不停。是她以前练习过的曲子，身体的记忆被旋律唤醒，她压抑着自己舞动的天性，慢腾腾站了起来。 河露拉抽噎着擦干自己双眼的泪水，按掉了电视。 声音在房间戛然停止的一刹，所有的力气都似乎消失了。 她是那么突然地温习起了，那种感觉。舞蹈曾是她的梦想，她凭此在人间呼吸、存活的感觉。 但她轻易地舍弃了它。 第33章 CH.04 在河露拉的青春岁月，在她遇到金宇哲之前，有三个人占的角色最重。一个是经营炒年糕店的奶奶，她这次上大学的学费还用的是奶奶当年攒在枕头里的积蓄；一个是不打不相识的罗润英，从高中时代一路走到了现在；另有一个人，是别人眼中奇怪的少年，车贤硕。高中时，她欣赏他掌控舞台的才能，而现在的他已经成为明星导演，就任雨川大学的兼职教授。 河露拉的大学选课，刚巧选上了车贤硕的课程，她还选了和与自己丈夫同名教授的主修课。只要在学校主页搜索一下，她其实就能发现，她所认为同名同姓的金宇哲就是坚持与她离婚的金宇哲。 河露拉这么做了，也发现了金宇哲转职雨川大学的事实。他一向和她强调彼此实质离婚的状态，除了家庭的生活费就不做任何的付出，而她，与社会脱节太久，不敢面对三十八岁以后的单身生活。说是放不下金宇哲，不如说是自己缺乏面对新生活的勇气。 在死亡的阴影底下，现实的倒塌也不算得什么。 * 她在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别别扭扭假装不认识自己的车贤硕，后来上他的第一节课也不甚愉快。他并不是忘了她，只是，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他的心里拧了一个结。是有关她的误解。 “我，是我，河露拉。” 她不解地重复自己的名字，听他的劝告在课堂摘下了帽子。年纪大了，又穿得过于老成，一开始进到教室被当成老师，车贤硕到来点名以后，学生们恍然大悟她就是人文学院的那名大龄新生。 韩婷婷的托梦服务使得河露拉提早回想起了两个人高中时期的互动。二十年过去，她模糊记得车贤硕应该是自己的好朋友，用而今的眼光再审视过去的自己，就能发现那时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多么珍贵。互相欣赏，甚至都抱有彼此陪伴的意愿。 她和金宇哲的一见钟情让二十年前两人间这种细水长流，温柔到不易察觉的感情永远地停在了十八岁的时间里。 她确实觉得遗憾。只是，不懂得他的想法。不懂他们的误会来自何处。 河露拉看着车贤硕，他现在的样子和二十年前那个可爱的男孩子一点都不相似，但她还是慢慢地找到了他身上从前的影子。 比起从前，多了点脾气呢。 河露拉没控制好，在这气氛奇怪的节点笑出了声，她捂住自己的嘴。车贤硕张大了眼睛，看起来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他生气地看着她。 河露拉的口才在这时鬼使神差上线了，她说，“教授，我是通过选课进入这个班级学习的，是这个班的学生没错。您不记得我，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这是新生课堂，教授是否可以抛开成见，把我当做普通学生看待，尊重一下我这位……高龄大学生？” 车贤硕被河露拉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该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学生计较，何况她足够配合他，乖巧得看不见一点从前的活泼。 这个人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车贤硕放下了名册，往下挥手示意河露拉坐下，他把话筒拉近自己身边，“这门课，课堂学生太多了，我希望大家考虑仔细，不能配合课程的及时退课。” 车贤硕说完看了一眼河露拉。 河露拉是这么觉得。 他暗示她不该选择这门课，可她偏不。都要死了的人，心里装着那么多遗憾和委屈，上一门课还要受人“威胁”退课吗？她不要！ 第34章 CH.05 在充斥着年轻人的大学校园里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河露拉很认真地反思了。找了个幽静的角落，河露拉一边啃着紫菜包饭，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认真地梳理自己在大学校园应该处理的事宜。 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她浑噩度过了之前的33万个小时，生命只剩下四千多个小时。每过一分钟，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她频繁地梦到十八岁的时光，就像在观看以自己为主角的连续剧。即便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更加的隐忍，她似乎并没有在人生课堂里长进多少。 三十八岁的河露拉居然是被十八岁的自己拯救，才从恐惧彷徨的深渊边慢慢退回到安全地带。 是浑浑噩噩痛苦地挨过六个月的时间呢，还是……找回自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她已经有了全部的答案。 婚姻也是。 在失去生命之前，把这一切都结束掉吧。 她冷静地看着碰巧从自己面前走过的金宇哲，他和沿路的学生打着招呼，作为大学教授，风光体面。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家庭之外，这种无视也在延续。 我们离婚吧。正像你一直以来期盼的那样。 河露拉在自己的笔记本刷刷写着，把这一点写进待办事宜。 在她低头的时候，车贤硕走到了附近，并且为她和丈夫奇怪的相处状态满怀不解。河露拉神情平静，没有以前的勇敢洒脱，但也不像前两回那么不自信。车贤硕发现自己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不要看她了，不要在意那个可恶的女人。可是当他睁开眼睛，在彩色的世界里，她还是有办法从绚丽的色彩里脱颖而出。 车贤硕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自己和自己生着闷气。这下，不朝河露拉撒气了。他原本想要奚落她，但是，他不该说出那样伤害她的话。 车贤硕站了一会儿，走开了。 韩婷婷没有读心术，不可能了解河露拉的心理活动，她凑到河露拉的小本本面前，扫了几眼没有细看。已经一天到晚跟着河露拉了，总不能连这点私人空间都不留给河露拉，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她觉得自己也要变成斯托卡了。 韩婷婷有预感，她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河露拉的眼神不像最初那样茫然，所有的事都和电视剧的进展不同。 河露拉的内心已经坚定下来，不会再轻易动摇了。 * 晚上金宇哲将河露拉喊到书房谈话，他才一开口，河露拉就打断了他。 “你说离婚，好。我同意了。” 金宇哲预备了长篇来劝说这个对自己“迷恋”不已的妻子，却没有想到她的态度改变得那么突然。 “河露拉，你考虑好了？”金宇哲的表情用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正好。 河露拉点了点头，说，“离婚以后我还会在雨川大学读书。我希望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已婚身份，既然我们已经实质离婚，马上就要办理离婚手续，我希望你到时候也当做不认识我。” “哦，还有，偶然发现你在雨川大学任职，我之前选了你的心理课程。你如果觉得见面尴尬，我可以退课。但是，作为学校教授，你有那个能力给我在同类型的课程中安排名额吧？” “如果不可以……” 金宇哲的思路完全被“离婚”两个字打乱了，他听着河露拉质疑自己的能力，莫名地烦躁起来，回了一句“可以”。他上下打量河露拉，之前都没有留意到她和之前相比精神了很多。或许是衣装的缘故，看起来知性又成熟，一点儿看不出家庭主妇的影子。心里有所改观，金宇哲还是要贬低她的，他说道，“珉秀妈，从雨川大学退学吧。离婚以后还有必要纠缠吗？假如你坚持不退学，我是不会把店面转让给你的，这个你知道吧？” 二十年的妻子，一家店面都不舍得？既然没有关系了，还怕待在一个学校？金宇哲一直说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一开始是为了挽回婚姻她才会去参加成人高考。可是他凭什么认定，她会一直活在他的掌握里，仰着他的鼻息过成可怜虫？ 河露拉忍住自己心中的怒意，尽量平和地说道，“关于财产分割，我们国家是有法律的，我和你已经把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如果不能协调，可以让律师来谈，他们比我们更懂得怎么处理离婚事务。” 金宇哲被公事公办的河露拉刺激得拿出了金珉秀来当筹码，梗着脖子说道，“珉秀妈，珉秀呢？儿子也不支持你上雨川大学，你连儿子的想法都不顾及吗？你还是个母亲吗？” 珉秀虽然还不太懂事，没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但她相信儿子会希望她得到幸福。或许在金宇哲心里，妻子应该被排除在家人之外，可是怀孕十月生下儿子的是她，不是置身事外、只管扑命读书的金宇哲。而后二十年的抚养，她陪伴儿子长大，而金宇哲对儿子的用心，更多来说，是在操控。 河露拉还是被金宇哲给激怒了，眼刀毫不客气往金宇哲身上扎。 “我不是母亲？珉秀是我捡来的？我独自照顾他长大，你一句话我就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作为母亲，难道就不是一个人了吗？不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珉秀那里，我会慢慢让他知道的，只是父母感情淡漠，不代表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如果你再婚之后，因为新的家庭疏远珉秀，这我当然没话好说。” 比起二十年前的河露拉，她现在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河露拉说完摇了摇头，笑了笑。 “你面对我无话可说，现在我认可你了。” 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金宇哲考虑的方方面面除了一小块是儿子，剩下全都是自己。 也幸好，这世上有法律。虽然她这样的全职主妇要站在弱势的一方，总不至于像金宇哲威胁的那样，近乎净身出户。 金宇哲的口才，和她这个主妇理所当然不在一个层面，河露拉知道，让他得到机会，等着自己的就是滔滔不绝站在道德顶峰的训斥。河露拉一个字都不想听，打断了金宇哲的喋喋不休，说道，“如果你是一个称职的父亲，那就给我机会让儿子接受我们的离婚。如果你想把金珉秀拉到自己的阵营，我只能说，你真可耻。” 河露拉没看金宇哲就走出了书房，金宇哲面对阖上的房门余怒难平，半天憋出来一句，“河露拉是疯了！” 心里却在想，河露拉的态度大变，说不准是因为出轨了呢？不是说，只有恋爱会让一个女人一反常态吗？找到河露拉出轨的证据，就不止可以解除两个人之间的婚姻关系，还可以让河露拉失去所有。儿子，财产，她一件都得不到。多年的夫妻，为什么非要这么计较，闹到这么难看呢？ 金宇哲依旧站在高高在上的位子在看河露拉，丝毫意识不到，他自己才是那个真正出轨的人。 河露拉离开了房间，韩婷婷却没有离开。金宇哲的表情，让她直觉生出不安。 这种不安，一定要及时掐息。韩婷婷心中有个声音在喊着。 * 金珉秀从学校回来以后，河露拉敲了敲儿子的门。 金珉秀对她的态度最近不太寻常，又觉得隔阂，又想要尝试亲近似的。金珉秀坐着，河露拉站着，在开口之前，她仔细地欣赏了自己的儿子的五官。俊秀的脸遗传了父母的优点，在学校一定很受女孩的欢迎吧？ “你父亲很在意你的学业，学习确实是你作为学生该做好的。除了分内，珉秀，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我在大学校园见到那些孩子，会想，我的珉秀和他们过得一样快乐吗？妈妈希望你和这个年纪所有的孩子一样，能和朋友一起玩得很好，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孩交往。我希望你的人生，能依从你自己的心意。我不像你父亲，那么迫切地期望你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我希望儿子变得让他自己骄傲，而作为一个母亲，在儿子二十岁成人之后，最大的责任，也许只是坚定他从困局中走出的那份信念。” 她很少和儿子吐露心声，金珉秀同样很少给她这样的机会。但这一回他听了。 “妈，”金珉秀有所动容，直觉让他捕捉到河露拉的异常，他皱了皱眉头，问，“你没事吧？” 河露拉不可能一下子告诉金珉秀父母离婚的真相，她只是说道，“我读大学的事，你和你父亲都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我做这样的决定根本不需要征求你们的同意。你的母亲，是个三十八岁的成年女人。我能为自己做选择，也应该对自己负责。我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儿子，也会希望我的儿子能够理解我。” 她的眼里还是含了一点泪意。 第35章 CH.06 金珉秀在河露拉离开之后失眠了。父母的相处存在问题，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这一次，他有种最后通牒的直觉。 他关掉卧室灯，躲进被窝里，眯着眼睛却意外地神采奕奕。不知道过了多久，金珉秀才有了睡意。 睡梦和现实有一条不清晰的分界，金珉秀感觉有一只纤细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右手，那应该是个女孩的手。因为她的手掌比他小了很多。她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蹭来蹭去，有点痒。金珉秀挣扎着掀开眼皮，他拼命做这个动作，但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张开双眼。视野里有一个女孩模糊的身影，他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不是握一下就可以的，今天为什么不行呀。” 金珉秀的手指动了动，他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而他也真的握住了。 这不该是梦么？心里模糊有这个念头，但又记得，睡梦中有时也会产生味觉或者触觉。 这段时间，他夜间多梦，这让他在白天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今天还是会梦到母亲吗？他模糊地想到了睡前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眼前的迷雾散开了，是他临睡前的场景，母亲在和他吐露心声。他在重复刚刚经历过的事，这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状况。对他而言，这是第二次，因此他可以细致地观察到母亲的表情变化。任谁看，母亲都是心事重重。 “我读大学的事，你和你父亲都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 金珉秀打断了河露拉，犹疑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妈，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也需要爱自己。” 他认真思索过该如何与母亲相处，只是在实施过程中，总会发生偏差。坏习惯养成了，纠正起来要很艰难。 在梦中做出改变，和现实相比，更容易放下包袱。 他只是说了简单的一句话，河露拉的泪水就打着旋掉下来。他的母亲走近他，小心翼翼想要拥抱他，金珉秀别扭了一会儿，自己站起身，微微俯身抱住母亲。 他安慰她，“妈，不管你做什么，我会支持你。” 今晚，应该让母亲听见这句话的。 河露拉没在他的房间停留很久，红着眼睛离开的。 梦境就这么结束了？金珉秀在梦中也头脑清晰，他环顾四周，吓了一跳，他竟然从头到尾忽视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个穿着宽松休闲服的女孩子。 她长得并不是很好看，眼睛不大，鼻梁不够挺，皮肤还算白皙。长得普通，整体的五官却让人感到舒适。金珉秀很确定自己的记忆库里不存在这个人，尽管她令他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她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他的梦境？还是在他结束梦中与母亲的交谈之后？ “你是谁？”金珉秀问她。 “你在问我？”女孩吃惊地张大了嘴，似乎花了很久才确定金珉秀说了什么。 韩婷婷从来都没有在梦境里暴露过自己，这会儿被金珉秀抓包，也是满肚子的疑问。不过想想，她都能“睡着”了凭空跑到金珉秀身边，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是金珉秀的体质原因吗？ 韩婷婷自顾自想着，没顾上搭理金珉秀。梦境虽然是她操控的，但金珉秀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动作，身边的布景在迅速地改变。 韩婷婷几乎被一阵白光晃瞎了眼。没过一会儿，她趴在金珉秀的房间地板上，已经被金珉秀从梦境的世界扔了出来。 她披头散发趴在地板上，悲痛地想，为什么系统给的金手指那么不靠谱。 然后她又听见他在身后说，“你……你是什么东西？” 韩婷婷这个鬼不由得背后一凉。嘤，为什么从梦境里跑出来了还是被抓包啊？ 金珉秀，你不该是个普通人吗？你知道你可以见鬼吗？而且是在鬼魂不愿意的情况下，看见的她。 这问题就大了。 第36章 CH.07 韩婷婷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捋顺了，从地上圆润地爬起来。就算成为鬼魂也一样要注意仪态的，至少可以让金珉秀少受一点惊吓。她可不像金珉秀那么不礼貌。 人类的外表可以减少金珉秀的不安，反正她起身以后看到的金珉秀还是蛮镇定的。 大变活人哎，少年，你轻轻松松就吃下了这个设定？ “我……我是……”神神鬼鬼的东西，韩婷婷不大好意思说出口，自己在那里磕磕巴巴。金珉秀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跟拎棉花团一样，轻飘飘就把她拉到了他脚边。 呵呵哒。24g的体重，这么大的体型，随随便便一口气都可以吹走了。 你到底谁啦！现在这两个人里面，怎么看都是金珉秀更可疑吧？韩婷婷警惕地盯着金珉秀，保持自由的另一只手尝试着把金珉秀的手掌给撬开。 毫无悬念地失败了。她耍赖似的坐在地板上，金珉秀不得不弯腰配合她。 他低下头，她埋在膝盖的脑袋一耸一耸的。这时他已经放开她了，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大力无穷把一个女孩拽到自己身边，愣了会儿，知道自己把她吓坏了。 金珉秀推了推她的肩膀，问，“你还好吧？” 韩婷婷没工夫理他，她这个鬼做得太委屈了，发会儿疯还不行？照这个反应，估计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鬼了，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顾虑他。 金珉秀在她身后手脚僵硬站了一会儿，犹豫着又戳了戳她的后背，问，“没事吧？” 你不在世界就自然安静了……一个人大好青年为什么要和一只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觉的鬼魂过不去？韩婷婷越想越生气。 一抬头，入目是金珉秀抿着唇，朝自己露出散发光辉的善意微笑。韩婷婷又把脑袋埋回去！这真的不是色、诱之术吗？自带柔光又是什么情况啊？债见！这个世界她已经没办法待下去了！ 然后少年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你，但是，我们好好相处吧。” 原来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怪不得那么淡定。只是……问一个人是什么东西，这是怎样可恶的表达啊！在她脑袋上摸来摸去，以为她是小狗吗？好好相处？谁要和让自己气愤的麻烦家伙相处！ 韩婷婷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忧郁地缩成一团。 “啪。” 这个今晚最大的变数，闭着眼毫无预兆倒在地板上。韩婷婷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检查了他的呼吸，发现他只是睡着了。韩婷婷接着手脚并用把他架起来，试图往床上扔。 成为鬼魂以后，所有的事还得要亲力亲为。她不会有肌肉酸痛的概念，只会有精神疲劳，把金珉秀重新安置回床上，自己也歪在床边呼呼喘气。理所当然，她是没有气息的，只是习惯性假装自己还是个人类。 * 香甜的睡梦过后，河露拉伸了个懒腰，没有张开眼睛，微笑先行。她的梦不像之前，醒来之后刻在脑海，昨晚她记忆最深的是珉秀，她的儿子，在梦里那样体谅她。没有说很多的话，他的懂事和谅解就让她满足不已。 接下来的四千个小时，要过得和梦里一样满足充裕。她的笑容似乎印证这个期望。 河露拉的身体和精神都做好了休息。她起得和平时一样早，早餐只做了自己和儿子的，给金宇哲准备的是速食食品。她看着金珉秀吃完去上课，自己背好书包独自坐地铁上学。 韩婷婷不喜欢坐地铁，她会和人群重叠在一起，一如既往没有存在感。这是工作日固定的忧伤时刻，韩婷婷站在河露拉身后一脸忧郁。 不过难得，这一天的车厢不像平时人满为患，韩婷婷都能落座。她就坐在河露拉前面那个座位，转过头来对着河露拉喋喋不休。她习惯用这种方式度过漫长乏味的时间，一个人照样兴致勃勃。 韩婷婷兴奋到没注意到有人往她的座位走了过来。 韩婷婷被人一屁股给坐实了。 于是……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又有了五感。是的，不止能听见能看见，嗅觉、触觉和味觉也回来了。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她又跑到别人身体里去了。她从女孩子的包里摸出来一面化妆镜，一瞧，被她占用身体的还是吴慧美！ 韩婷婷琢磨着，吴慧美和金珉秀怪不得是一对儿，两个人都比较容易和她这个鬼魂打交道。幸好，光天之下，朗朗乾坤，她也没在这里遇到过别的鬼魂了。 韩婷婷走神的这么点时间里，河露拉下了车。韩婷婷往河露拉的空位一看，发现她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车厢。韩婷婷抓起手机，赶在最后半分钟匆匆下了站，已经完全看不到河露拉的人影。 人头攒动，韩婷婷茫然地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站在地铁口旁边，韩婷婷又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举目四顾心茫然”。她是熟悉前往雨川大学的路线了，但是她一个人出错地铁口了…… 也是运气好，韩婷婷眼里及时出现一个熟悉人影，她哒哒跑到那人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热情地说道，“珉秀，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吴慧美应该已经是金珉秀的女友了，韩婷婷回忆了一下吴慧美的性格，决定用这个反应面对金珉秀。 但是……剧本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金珉秀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撂下来，然后才笑的，说，“好吧。” 难道，这一对儿在闹别扭？ 儿子辈的恋情状态不在韩婷婷的考虑范围内，这个念头，她一下就丢开了，只记得牢牢跟在金珉秀后头。 走了一会儿，韩婷婷想起来，金珉秀就是河露拉的儿子，还不如让他把手机拿给河露拉。这母子俩互相也需要台阶，在校园里多点接触也是好的。 韩婷婷喊住他，晃了晃手上河露拉的手机，“珉秀，早上在地铁捡到我们系学生的手机了。” 金珉秀的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显然他认出了那只手机。 韩婷婷笑了笑，厚着脸皮又扒住他的胳膊。 嘿，小孩。 “陪我把手机还给她怎么样？” 第37章 CH.08 金珉秀在韩婷婷殷切的目光底下摇了摇头，又把她的手给撂了下去。连着两次，韩婷婷的脸皮也不是铁皮做的，她疑惑地问，“珉秀……怎么啦？” 他的视线游离了片刻，才转回到她身上，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生怕被她碰到似的。金珉秀盯着她的运动鞋说道，“惠美，你让我做的，换一件可以吗？我暂时没有恋爱的计划。” ，再说一遍好吗？韩婷婷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主角不按套路她倒是在掌握的，两个小的这是什么状况？ 韩婷婷做好了计划，不喜欢中途变卦，退到金珉秀旁边三步外，摊开双手耸耸肩，“那你帮我把手机还给她，我下午有事不回学院。” 韩婷婷眼看着金珉秀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添了一句，“这个不算是我的愿望哦。” 金珉秀又提起一股劲。怎么面对吴惠美那么负担啊？韩婷婷往前走了几步，半天想起来，她不认得路，还得靠这位来领路，所以又退了回来。韩婷婷对着金珉秀摊起双手，以表明自己绝对没什么不正经的想法，说道，“有点路痴，拜托您领我回学校了。” 顺路的事，金珉秀没法推辞。两个人并肩走着，韩婷婷留意到金珉秀绷紧神经还处在警戒状态。女追男啊……金珉秀这反应，也不像毫不动摇吧。 两个人前后脚走到学校门口，金珉秀事先检查了一遍周围人的动态，才向韩婷婷说了再见。哎，这么怕被人看到？难道认为男女走在一起就会有被误解是恋爱关系的可能？韩婷婷忍了忍笑，朝他用力挥挥手，“多谢啦。帮忙还手机是一件，送我回学校也是一件。” 她没说什么，金珉秀的耳根就红了。韩婷婷在心里早笑了不止一次，偏偏一本正经的，一步三回头。明知道这样，金珉秀会更不自然的，但她就是闲得想去逗他。也许是因为，做一个鬼实在太寂寞啦。她其实隐隐动了和金珉秀结识的心思，但又清楚，如果不是他搞错了梦境和现实，他是不可能那么快接受自己的。 韩婷婷有一些抑郁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她会疯掉的。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真的有一些可怕。也因此，她对河露拉和金珉秀有着特殊的感情。前者是她获得自由的关键，而后者是她面临的充满意外性的人物。 韩婷婷这一次在吴惠美身上停留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她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要离开吴惠美身体的迹象，查看了吴惠美的课表，在上课前赶到教室。路上撞见正在帮她还手机给河露拉的金珉秀，她随口撒的谎就这么被拆穿了。不过，韩婷婷挺欣慰。金珉秀不像剧里那样，需要河露拉左躲右闪，这一回他主动找上了河露拉，也表现出尝试要支持和理解母亲的态度。 “嗨。”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特别的两个人都在，韩婷婷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走进了教室。这一节上的是婚姻与家庭，正好是金伊真教授的课。金伊真，就是金宇哲的女友。 开课不久，这节课要分组进行小组任务。河露拉像电视剧里一样和那位舞蹈社团的前社长罗顺南一组，而韩婷婷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学长组了队。她很仔细地存了对方的号码，做好备注。她害得吴惠美丢失了这段时间，占用吴惠美生命的同时，她尽量给吴惠美留下足够多的信息，免得惠美回到身体，对自己“经历”的一切全无所知。 下课有惠美的朋友来找韩婷婷，韩婷婷没办法在吴惠美亲近的朋友面前伪装下去，就还用自己有事要忙的说辞。入乡随俗买了紫菜包饭和一瓶饮料，韩婷婷晃着塑料袋子在大学校园里溜达，一面找着有没有哪个清净的角落能坐着吃饭。 她自己没反应过来，就走到了河露拉常去的地方，因为她常常坐在边上当河露拉和车贤硕的电灯泡。原本要打招呼的，瞄见了车贤硕，目前老大存在感的韩婷婷就赶紧闪一边儿去了。在她蝴蝶的作用下，车贤硕和河露拉的接触比电视剧少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车贤硕一脸傲娇坐在河露拉身边，河露拉假装没看见他，专心地啃自己的紫菜包饭。 现在的河露拉可不需要车贤硕的“帮助”，车贤硕还是找到了放不下河露拉的理由。韩婷婷不知道车贤硕有没有在河露拉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他究竟是留恋十八岁的河露拉，还是对现在的河露拉产生了想法？ 这些都没所谓。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车贤硕都会喜欢上河露拉。河露拉比电视剧里成长得要快，车贤硕少了同情心打掩护，就能更快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河露拉假装没有留心，其实一直偷偷观察着车贤硕。梦境让河露拉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车贤硕，当她口中含着这三个字，河露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口藏着一股微妙的情绪。 这两位大小孩别扭地相处的时候，韩婷婷拆开了紫菜包饭的包装，一边咬一边继续自己漫无目的的溜达。 她留意到，前面的路口金伊真的身影一闪而过。她马上想起来，这附近就是金伊真和金宇哲见面的秘密场所。 韩婷婷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好偷拍，猫着腰挑了另一条路隐秘地靠近他们。 韩婷婷记得前一夜金宇哲那个可怕的表情，她第一时间想到抓住这个机会，得到金宇哲出轨的证据，为河露拉增加胜算。 韩婷婷按了录影，通过这段影像很容易发现，金伊真和金宇哲背靠背坐在长椅上，打着掩护在密谈。学校的两个教授，出现什么情况才不能正大光明谈话？这恐怕无法让人做出无害的推断。 这附近相当幽静，一般人没事不会往这里来。有长椅的缘故，很适合情侣们休息。金宇哲光挑安静的地方，看来对学校的“景点”并不熟悉。 韩婷婷连按了好几次快门，拍够了才停下来查看自己拍摄照片的清晰程度，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身后有道阴影慢慢在靠近。 “你在做什么？”金珉秀迟疑着靠近了她。韩婷婷很确定他没有见到他父亲的作为，否则他不会主动打这个招呼。 韩婷婷做出惊讶，捂住嘴巴，视线投向金宇哲那个方向……金珉秀总会看一眼的。 只要一眼，他就该猜出什么。 韩婷婷拍着心口，火上浇油“感慨”道，“教授们恋爱也挺有花样的。我冷不防遇到授课教授，差点就傻乎乎上去打招呼了。” 金珉秀的面色发白。韩婷婷则恶劣地低下头笑了笑。 亲眼目睹父亲的背叛。 金珉秀应该选好阵营了。 不能总当一个孩子，活在粉饰太平里。对不对。 第38章 CH.09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在恋爱？”金珉秀摇了摇头，之前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下来，明显已经说服了自己。 韩婷婷倒觉得没必要失望，等河露拉来做金珉秀的思想工作了，他会更倾倒于河露拉的。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金珉秀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信。韩婷婷就显出迷惑的样子，偏头说道，“你觉得不像嘛……” 不像。金珉秀点头。韩婷婷把他往后推了推，做出噤声的示意，“我们现在偷偷摸摸的，好奇怪。我先走了。” 韩婷婷直起腰，朝金珉秀摆摆手，洒脱得没有一点之前对金珉秀单方面死缠烂打的热情。韩婷婷手上有了金宇哲出轨的证据，不够准确，但足够令金宇哲忌惮。出轨，只是这些照片背后最单纯的解释，不是吗？假使她有心散播传言，只凭一张照片，金宇哲和金伊真恐怕就会被卷进调查之中。她需要做的，不过就是找好代理在网络上发帖。 * 河露拉离婚的态度坚定下来，金宇哲反而动摇。 金宇哲拿着两个人之前签的延迟离婚协议不断说事，借着找河露拉商量的机会，又接着做他最擅长的洗脑式谈话。现在的河露拉根本不会配合他。人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可以做，为什么要用来听一个人不怀好意的长篇大论呢？ 河露拉隔几天会在下班之后借用罗润英工作场所的舞蹈室，一跳就是两个小时。全身的毛孔都被汗水淹没，她所有的不快乐也随着汗水流出了身体之外。舞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之中。 就在昨天，有人给她匿名发送了金宇哲与另一个女人单独相处的照片，虽然他们只是背对背坐着，河露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准确到没有道理可言。她没有难过，事实上，她早就该有预感的。从她的丈夫几年前突然强硬地提出了离婚那时，就有预感的。 金宇哲很早就有女友，他一直想要和河露拉离婚。当河露拉愿意接受时，他自己又犹豫了。河露拉依言找好了律师，支付一定的代理费之后，就彻底告别了同金宇哲每一天的舌战。她换了种方式应对他——只需要翻出律师的号码，把手机屏幕对准这个自恋到无可救药的教授，礼貌地问道，“你可能需要和我的律师聊聊？” 不多久，金宇哲的代理律师也上任了。河露拉彻底不再操心。大笔的律师费之外，她关心的，除了自己也就是儿子。 到现在这个地步，珉秀不至于一无所知了。 河露拉订了一间餐馆，约好儿子在傍晚见面。 她问，“在我解释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她原本是想要在儿子这里把话说开的，见面之后，她临时决定从主动席换到被动的一方。结果验证了她的预感。珉秀慢慢成长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应该得到成年人的对待了。尽管在她眼里，他还是个脆弱的小孩，但这个小孩身上的能量是超出她预期的。 “珉秀呀。”从餐馆走出来，河露拉认真地喊了儿子的名字，然后抱住了他。“珉秀呀，我的儿子珉秀呀。” 念着他的名字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至今还没有把自己癌症的事告诉珉秀，因为她害怕剥夺了儿子的青春。但是，不说，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擅做主张？ 如果她没有准备成人高考，如果她没有得上食道癌，如果她听从金宇哲的话从雨川大学退学，她都不会是此刻的她自己。那四千个小时，她可能就在浑噩中度过了，而命运让她抓紧了重视自己的机会。 珉秀是她的孩子，她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他……应该被隐瞒在外吗？她想要推迟三个月告诉他，珉秀会希望如此吗？ 河露拉还在犹豫不决，和自己的成见挣扎。 她在儿子的怀抱里战栗。 她猛然退后一步，冷静下来。 “周末有空吗？妈妈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忠北沃川。她的出生之地。在那里宣布死讯，也会平和一些吧。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人生。 第39章 CH.10 河露拉在同年龄段的女性之中，应该算是保养得当的一类。容颜的衰老还在其次，她的记忆力比起年轻时要退步很多。所以总是逐条记录，自己需要做的和已经做完的事。 “在担心中度过，只会留下不幸的回忆。今天过了成为明天。而把今天认真地度过，就会积累成幸福的过去。” 她还是像电视剧里那样做了养老院的义工，在庭院里一边做着杂务，一边听着电台里车贤硕侃侃而谈。车贤硕的一字一句，最终被她消化成为了上一段话。每次和车贤硕碰面，她就仿佛变成了二十年前的女高中生，幼稚地和他闹别扭。他看起来也并没有成熟多少，但当河露拉借助电台这样的媒介来重新认识车贤硕，她才恍然大悟，二十年的时间早让车贤硕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会说出让她大吃一惊，有如醍醐灌顶的话语来。 她认同车贤硕的看法，但还没有明确至此。车贤硕在国外读书时就开始写遗愿清单，遗愿清单啊……很适合她这个将死之人。把自己在乎的人事一样样罗织，从前未敢做的尝试一件件写在纸张，她心中最后一丝的彷徨都无所遁形。 她活了三十八年，积累的遗憾有那么多。再耽误下去，就会永远失去机会。她不得不变得勇敢。 河露拉为了适应大学生活做了诸多尝试，新生聚餐她也不再选择逃避。尽管她的入场给年轻的孩子们带来了尴尬，但她积极地参与了游戏。她并不像他们眼中年老而古板。年龄不该局限一个人的。 她能感受到自己逐渐获得了这群孩子的认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聚会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人文学院的成教授。那是个谢顶的油腻大叔，到场就赶走一个男生挤在两个年轻的女孩中间。 嘴上说着漂亮话，手上却在做不漂亮的事。他用他粗砺的手指在两个女孩身上摸来摸去的，河露拉看得仔细，同时注意到周围有学生在偷偷拍摄。 她喝了一口白酒，嘭一声撂下杯子站了起来。 “成教授，我想给您敬酒。” 她拿了一只最大的酒杯，轮番倒了白酒啤酒，端着走到成教授面前。“顺便”就让两个女孩给她挪了位子，她把酒杯恭恭敬敬捧到成教授面前，说道，“教授你好，我是这一届的新生……河露拉……” “哎，真是，我们学校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吗……”成教授的眼珠还黏在年轻女孩身上，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酒杯被他无意中撞翻了，酒撒了一地，杯子不见了。 玻璃杯在地上滚了一圈，同时地上还有一声闷响。任在场谁看，都是成教授一巴掌把她给扇晕的。她的额头渗了血，睫毛颤动不已，有人留意到也都装作没看见。周围沉默了一会儿，成教授抱怨两句，就有人喊起来，“教授打晕了新生，不愧疚也不顾忌伤者吗？” 聚会就此结束了。将来成教授的恶名里，除了猥、亵女学生，还应该添上歧视学校自考生和对学生采取暴力行为。河露拉原本只是想要给这群孩子解围，没想到成教授会送上机会加剧事态。 孩子们的手机里，记录了不少现场照片和视频吧。 他逃都逃不过的。 河露拉最后还是擦了擦额头上的血丝站了起来，摇晃着站到成教授面前，她露出洁白的牙齿，一个拳头落在成教授的镜架前。 “教授，大学是学生学习的场所，不是你这种败类违法乱纪的温床。”孩子落到这种人、渣手上……是多么可怕的事！河露拉气愤不已。 “直接拨通112吧。”不需要救护车，应该来的是警察。 学生们围在河露拉周围，全都茫然无措。原本他们畏惧的成教授在她眼里就是只纸糊的老虎。想要顺利毕业，不敢拆穿这个衣冠禽兽是吗？小孩子们没有这种胆量，身为成年人，河露拉却不能姑息这种行止。 她走到一位女生面前，问，“同学，你的手机可以暂时借用给我吗？” 这是车胜贤，和她同在车贤硕的课堂上课，两个人因为迟到分在了同组。在场所有人中，河露拉最熟悉她，所以第一反应是找车胜贤。 这个孩子把成教授所有的行为都拍下来了。完全可以用作解聘成教授的证据。河露拉把视频存入自己的邮箱，朝成教授晃了晃手机，“教授，教师生涯就此该结束了。性、犯、罪分子不该在校园任职的。” 第40章 CH.11 河露拉不知道在成教授事件的处理上，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她用了自己的方法，加上一些小小的巧合。不够有力，但也算达成了目的。 简单地处理了伤口，河露拉拎着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车胜贤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感叹说，“姐姐好帅呀。”那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也到她面前道了谢。 成教授没有应对过今天的局面，他走后在场学生的表情也都凝重非常。这么简单就可以把成教授拉下马？没人敢相信。 河露拉走出餐厅，闭着眼睛仰着头。夜风有一些凉，她花了一点时间来恢复精神，接着按下了珉秀的号码，说，“儿子，有件事，想让你帮我。” 对于网络，她还像个新手。如果成教授的事得不到好的处理结果，她可以把视频发布到网络上。 做事或许该为旁人留有余地，但余地，不是为成教授这样的人准备的。至少，河露拉对他没有丝毫的心软。 * 河露拉无疑是新生中的风云人物，尽管她结识的朋友不多，整个院系的学生对她和成教授的事都有所耳闻。 成教授的解聘是河露拉在儿子和车贤硕的帮助下争取来的结果……其中，车胜贤提供的视频是重要的证据。 河露拉再一次感觉到公平是需要艰难争取得来的。她在婚姻里失去了很多，重新站起来的她，从甘于妥协变得不愿意妥协。学生们都厌恶成教授的所作所为，都只想着忍到毕业结束，抗争的人，只有她自己。 何必呢。这是大部分人对她多管闲事、穷追不舍的评价。遇上倒霉事之前，每个人都以为不幸的人不会是自己。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们，似乎还没有她这个三十八岁的大婶来得天真。 这次的事件让她和儿子又亲近了一些，她在儿子眼中看到了赞赏和钦佩。 车贤硕神秘兮兮约着她去年糕店吃饭，河露拉不解风情把金珉秀也喊上了。 她一直知道车贤硕对自己的心意，也并非没有触动，只是……人总有自私的一面，她想要让车贤硕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金宇哲的没事找事让她的离婚进度一拖再拖，何况她自己没有多长的生命和车贤硕成为恋人。没有可能，就只好放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心动过。 在珉秀的面前，车贤硕倒没有束手束脚，大方周到得像在接待两个学生朋友。和母亲的男性朋友一起用餐有一些怪异，金珉秀还是表现得异常乖巧。 金珉秀不难看出车贤硕对自己的母亲在单相思。父母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有爱慕母亲的男性朋友，那是好事一件。车贤硕是母亲的高中同学，名导演，相貌英俊，谈吐不凡，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许多。 河露拉不想和车贤硕有什么进展才会把儿子带上避嫌，她哪晓得，大的小的，两个男人都在估量对方的品性。 她埋头吃着年糕，肩膀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里滚着泪珠问车贤硕，“这家店年糕的口味和我奶奶做的一样，店主也是你的好朋友，我们的高中同学……车贤硕，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河露拉抽噎着说，“奶奶的手艺，我怎么可以不学。车贤硕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知道，就可以早点学会了。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会错过奶奶的年糕。一想到这，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车贤硕的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他等了一会儿，看着露拉的儿子抱住他的母亲，捏紧的拳头才松懈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让河露拉发现这家店的。但他还是带着她来了。 过去的误会解开了，他从前对河露拉的偏见和固执就没有了土壤。 总是想要保护她，想要对她好。但，河露拉就是河露拉，她并不需要他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车贤硕感觉自己厚着脸皮赖在她的生活里。 他喜欢她。一直……可她不是这样。朋友两个字，是他在她心中唯一的位子。站在这样的位子，想要为她擦泪的话，自己的心先要流血才可以。 “那时奶奶的葬礼你都是交给润英处理的，所以我对你有误会。现在……不是带着你来了吗？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那种依然爱着你的感觉快要把我撕裂了。 * 说好了要和儿子去沃川度过假期，河露拉一个人在卧室收拾行李。 已经在找离婚之后要租住的住所，结束在沃川的旅行，就可以看房子了。 她熟练地把衣服叠好放进旅行箱，因为是自驾，还可以带很多东西，还准备了好几只收纳箱。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您好，请问是河露拉女士嘛，这里是体检中心……” 她打着的士赶到医院，像个木桩子坐在那里听着医生解释了半天。 她结结巴巴地问，“医生……意思是，我不用死了吗？” 不用死了……可以在这世上再生活几千几万个小时了。 这个突然的消息快把她砸晕了。 第41章 CH.12（END〕 河露拉没有得绝症，带着儿子回家乡的意义就纯粹了很多。一块大石头从心口移开，笑起来也神采焕发。 可以长久地活在这个世上……可以成为自己……她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胜过这种欢喜。 她和儿子费了老大的人工把行李从楼上一件件扛到后备箱。一直在客厅“淡定”围观的金宇哲闲不住了，他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说，“珉秀妈，你不用急着搬家的。珉秀需要你照顾，急急忙忙找的地方能让孩子住好吗？” “哦……”河露拉检查着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金宇哲哼了好几声，她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说好和珉秀回乡下的，前两天和你提过，是你自己忘记了。房子我在找，儿子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真的让你照顾他，你做不好不是吗？不过，他毕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我不会再事无巨细，还把他当个小孩子。” 河露拉的声音和从前一样平和，金宇哲听起来，她的话里却藏了好多的刺。金宇哲已经在这个妻子身上碰够了壁，所以他很快采取了反击。 “珉秀妈，中年之后走进大学校园，让你整个人膨胀了许多，忘记了谦虚。我听说了成教授的事，河露拉，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么的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河露拉坦然道，“你既然听说成教授是我举报的，那总应该听说他对女学生们动手动脚的事，怎么在你嘴里，我比成教授还要可恶可怕。” “河露拉……”金宇哲莫名其妙语塞起来，河露拉对他的态度让他陌生又恐慌。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止如此，她对这个陌生人恐怕还有点看不上眼。他就像个小丑站在她跟前，怎么可能？ “我好几次碰到你和车贤硕走在一起……”金宇哲想起他最近两天偶然见到河露拉和车贤硕在校园里并肩散步的画面，突然说道，“河露拉，你现在越来越可怕了。还没有离婚，就开始向车贤硕下手了。” 车贤硕可是金伊真都不吝赞美的男人。想到这里金宇哲心里一阵烦躁。 “哦，你不知道我和车贤硕是高中同学嘛？”金宇哲，你对你的前妻都了解些什么？河露拉忍不住想要笑，但她终归是忍住了。旅行结束以后，金宇哲就会从她的生活彻底退位，不要急迫。她告诉自己。 金宇哲气愤地朝她喊着，“河露拉，我们现在的离婚协议可还没有生效！” “是。“河露拉点点头，“但一直处在实质离婚状态不是吗？” 不管她和车贤硕是什么关系，都轮不到金宇哲来插手。 “让让。”河露拉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说道，金宇哲更气了个够呛。 “你……你不会是因为和车贤硕有了关系，才会忽然想要和我离婚吧。”到底还是被河露拉逼得把这句话给问了出来。他越想越合理，唯有这一点可以解释河露拉对他的漠不关心。他冷着脸走进书房，拿着一只文件袋扔到河露拉面前。 河露拉镇定地拆开，里边有几张像素很差的照片，是有人用手机抓拍的。照片里是她和车贤硕两个人没错，但绝没有什么越线的互动。 “我本来不想把这个给你看的。有学生发了贴子，我出钱让她撤了下来。”金宇哲说得正义凛然，好像他从没有打过这几张照片的主意。 河露拉把它们扔进垃圾箱里，拍了拍手，“律师有告诉你，这不能在法庭给你带来帮助吧。” 她倒是想给金宇哲留个情面，他不肯要这个机会。 河露拉叹了口气，“你不过在捕风捉影。但你和金伊真的恋情，我是实打实知道的。”收到照片之后，凭着身为女性的直觉，要找出金宇哲的恋人也不难。 金宇哲一听见金伊真的名字就消停下来，心虚了不少，嘴上却装模作样说，“什么，什么金伊真？哦！那是我们学校理事会成员的女儿，雨川大学的教授。” 形容一个人，要把她的身份地位用作前缀呀。那位金伊真也不会乐意听见金宇哲这样描述自己。金宇哲的谎话明显到河露拉都懒得戳破，她耸耸肩，“如果你遇到的性格像我一样不懂为自己争取的女人，你不可能会提离婚。所以我想，你并不能牢牢把握自己的女朋友。” 为了堵上金宇哲的嘴，她又细致地为金宇哲分析了一下现状。 “你转职雨川大不久，家庭关系应该是考核的一个要素吧？我们和平分手对你事业的好处更多。金伊真教授……我假设你们是从我们实质离婚确定的关系，这个假设外人是不会清楚的。如果我向校方揭发你和金伊真的恋情，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金伊真教授在你的婚姻里做了第三者。” “祝你好运。”河露拉提着箱子向金宇哲挥了挥手，说道，“我们的婚姻结束会是彼此幸运的开始。” 要和儿子一起回到家乡，真开心呀。河露拉不自觉微笑起来。 可怕的女人。这是金宇哲对河露拉留下的最后印象。 * 沃川的老家，河露拉很久没有回去了。和儿子手忙脚乱把行李放好，收拾了两个小时，两个人才算安顿下来。 吃的第一顿饭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便当。饭后和儿子一起去了奶奶的坟墓，站在高地目送了斜阳。晚风把树叶摇得沙沙作响，河露拉挽着金珉秀的胳膊慢悠悠地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老房子。一路上，少不了要讲自己年少时的趣事，原本以为珉秀会没有耐心听，她抬头观察了好几次，儿子都在专注地应和她。珉秀呀，有你陪在身边，即便是真的得了癌症死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吧。 快到家门，她把误诊的事当个笑话讲了出来。走着走着，她发觉自己身边安静得反常。回过头，她个头快要一米八的儿子站在原地掉金豆。 “妈，你就打算一个人孤独地死掉吗？都没有想过告诉我……吗？”金珉秀小心地在母亲面前回避了父亲。 河露拉走到金珉秀身边，伸手在儿子的头发上拍了拍，笑着抱着他。 “妈妈不是瞒着你，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你。珉秀，我很感谢你。” 真的很感谢。感谢她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事。 母子俩回到家，才发现有一个难题亟待解决。老房子电路不稳，插了几个电器就烧坏了，黑灯瞎火，能用来照明的只有电量不足的手机。 河露拉借着仅有的电量和罗润英诉了“苦”，就跌进了漆黑的夜色里。床铺白天就准备好了，母子俩早早睡觉，早上七点河露拉被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声响给吵醒。 “润英？怎么来这么早呀。”河露拉想起昨晚罗润英问过需不需要她过来，尽管心中觉得不大可能，还是脱口而出。定睛一瞧就认出那个人是车贤硕。 他过来做什么呢。 车贤硕向她晃了晃手上的两个口袋，说，“听说你和珉秀来沃川给奶奶祭祀，所以我也来了。昨晚润英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提早了一些。” 骗人。 河露拉把他的两只大袋子找了个地方放好，珉秀还在房间里睡觉，她却睡不着了。车贤硕问她要不要散步，河露拉就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墓前和奶奶聊了会儿天，就在附近又走了走。经过他们过去埋了时间胶囊的地方，河露拉故意面无表情走了过去，她留意到车贤硕的视线在她的脸上不停打转。 “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她假装懵懂地问他。 她快要自由了，却还差一些。法律上和金宇哲解除婚姻关系是第一步，让珉秀接受母亲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恋爱是第二步。 车贤硕顺便帮忙修好了电路，接了个电话下午三四点就开着车急急忙忙走了。他有个计划了好几年的项目在进行，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河露拉一个人去挖了时间胶囊。即便有梦境，她还是记不清自己当年写了什么。 对着两个破破烂烂生了锈的瓶子，她犹豫了很久，下好决心拆开它们。 首先看的是她自己的—— “2015年车贤硕会成为韩国最棒的导演。——1995.07.30想留意你的人。” 想要留意。一直关注。曾几何时，她对车贤硕抱有这样的感情啊。河露拉看着自己当年幼稚的笔迹，恍惚得和做梦一样。 攥着手上车贤硕写的字条，她深呼吸过后，展开纸条逐行 “2015年38岁的河露拉，你依然如此啊，依然很明朗，朝气蓬勃，耀眼。你还很美丽，就像20年前1995年7月30日那样。河露拉，二十年陪在我身边，真的谢谢你。我很幸福，以后也幸福吧。” “一直陪在河露拉身边的车贤硕。” 河露拉的视线渐渐模糊了，擦了好几回眼睛，才把这段不长的话给看完。她的面前有一道阴影，扬起脸，她的眼角还挂着眼泪。 河露拉惊诧地喊着眼前人的名字—— “珉秀。” 惊吓之余，手掌就松开了，那两张纸条都飘在了半空，她下意识想要把它们抓回来。珉秀的反应比她要敏捷，她看着儿子，紧张得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妈。”珉秀抿了抿嘴，已从母亲的反应中猜出了一二。他把字条塞回河露拉手里，轻松地说道，“不早了，我们一起做饭吧。吃着妈做的好吃的饭菜，我从没有自己做过呢。回到学校，我准备做一两个兼职，锻炼一下独立生活的能力。” 母子之间，关系从容到像朋友一样。 * 河露拉最终办好了离婚手续，和儿子一起搬进了新家。珉秀和车贤硕关系不错，甚至愿意支持母亲和这个高中同窗发展下去。 三个月以后，河露拉和车贤硕第一次约会。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条淡淡的影子。不仔细看是发觉不了的。是的，这就是苦逼的韩婷婷……在这个世界，她做完了她能做的一切事情，男女主都愉快地谈恋爱了，她居然还被困在这里。说不过去好吗！打击过于剧烈，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在当电灯泡。 无聊得快要发疯的韩婷婷没忍住还是在这一天晚上跑到了金珉秀的梦里，也只有这位小伙伴可以和她一起玩耍了。 这一次，当她走进金珉秀的梦里，她被金珉秀一把抱住了。他的表情就好像要执行什么不得不做的任务一样。 哎哎哎，小孩这是在哪里受了刺激？韩婷婷拍着金珉秀的后背，一边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安慰他。 然后她听见金珉秀伏在她耳边说，仙女……我喜欢你。 就算你只存在我的梦里，我也喜欢你。 他很早就发现，他每每半梦半醒握紧的那只手，并不是虚无的产物。 与此同时，韩婷婷一下子跌进了熟悉的场景之中。是每次穿越前和系统对话的那个空间。 她等到了下一次穿越的机会，可是她的期待被那个小孩子给吓跑了。要离开吗？要扔下那个小孩进入下个韩剧世界吗？ 她的内心动摇了。 但是，她忘了，穿越的决定权暂时还不在她手上。 系统没有问她要不要留在这个世界。 其实她也应该想通的。她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鬼魂，系统是不会给她凭空捏造一个身份的。 “准备好了吗？” 当它用机械的声音这么说的时候，韩婷婷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对不起啦，小孩。这世上没有什么仙女。 第42章 CH.01 韩婷婷这次穿越成了韩国爱情电影《狼族少年》里的一个路人。 老套路。华裔，同名同姓，她又做回了韩婷婷。虽然脸和社会身份全不是她自己的。 上一次的穿越事故令她心有余悸，因此她这次穿越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是抱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大口，都快能品尝到自己血液里的钙铁锌硒了…… 《狼族少年》是韩婷婷有生之年看哭的爱情电影之一，电影里一共没有几个男性角色，系统没有公布任务之前，韩婷婷就想到她这次的目标会是金哲秀了。 不，准确说，他暂时还可能不是金哲秀。 韩婷婷对电影开始的时间不是很清楚，所以这时候剧情发展到了哪一步，无从得知。她这一世的身份是个银行职员，工薪过得去，但原身生活奢侈，主要还是靠父母给的零花钱过日子。 韩婷婷对金融行业没什么兴趣，她考虑了两天辞掉了工作，给原身父母留下简讯之后，就带上自己全部的家财自驾前往江原道华川郡。 开车花了半天，找到金纯伊的住所花了两天。见到电影里的场景时，韩婷婷差点有了热泪盈眶的冲动。 她早前问过系统选择令她游历时空的原因，现在她自己又给这个原因加上一条。 这些世界都是片面的电视剧世界，主线以外她不止不了解，也不信任。她总会不由自主被主角们吸引。就像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未知和已知之间，她几乎每一次都选择了后者。 这一点，正中了系统的下怀。 驱车来到村子是日落时分。她穿着首尔的时髦服装，从一片金黄的农庄下车。韩婷婷拿着原身小得只能用来装几张银、行、卡的钱包，十足就是个闯入村庄的异乡人。 她身上的城市气息，和这里宁静安逸的气氛很有些格格不入。 韩婷婷摘下墨镜，把它挂在自己的外套口袋上，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金纯伊的院子里。再穿过院子，走到她们家的大门前，她笃笃敲着门。 “请问，有人在吗？” 她打听过了，这是金纯伊一家人搬来的第一个礼拜，她们应该已经听说过房子前一位租客饲养狼群做实验的事迹。韩婷婷不确定金哲秀是不是已经出现在了女主一家人面前，她的打算很简单，想要在金纯伊和金哲秀亲近之前把哲秀带走。 她很早就清楚自己是个普通人，有不少的私心。这次也一样。影片中，哲秀和纯伊的相处很温馨，但电影的结局如鲠在喉，令她无数次想要给编剧寄刀片。她可以假惺惺地撮合男女主，让他们避开彼此分离的命运，但韩婷婷很清楚，自己会来到这里，是因为金哲秀，而不是金纯伊。 她是为自己的私心而来的，她也只听从自己的本心。 “喂——你是谁——” 韩婷婷敲响了金纯伊的家门，回应她的声音却来自身后。韩婷婷转过身，一只手挡住晃住自己眼睛的夕阳。她向女主一家人走过去，说着“你们好”，一边送上自己的右手。 “你们好，我是韩婷婷。我特地来到这里，是想要……租下这栋房子。不止付给你双倍的租金，还会帮你们找到新的房子。直到你们想要离开为止，我会为你们支付房租的。” 金纯伊的母亲刘玉熙原本就要伸出手，缩回去在自己的裤子口袋上蹭了蹭，她看了一眼金纯伊，面露为难说道，“很抱歉，我是为了女儿养病搬到这里来的，才来没多久……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天上哪有这样的大馅饼，这个房子还是她们忍着丈夫原本生意伙伴儿子的死缠烂打找到的。 韩婷婷出的条件足够让人失去理智，前提是，对方相信韩婷婷会如实履行自己许诺的所有条件。 为什么会要他们一家搬走啊？刘玉熙的眼里满满写着不解。要得到别人的信任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韩婷婷知道自己是激进了。这是她能想出最干脆的方法，在主角一家人面前却行不通。 “那……我可以借住吗？”韩婷婷决定以退为进。她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公民，等他们认识到这一点，交易应该可以继续了。 韩婷婷不是没有计划过找到金哲秀就把他悄悄带走，但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在这里学习成长会比在其他任何地方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善良的刘玉熙没有拒绝她。女主最初对金哲秀完全没有好感时，也是这位母亲给了金哲秀食物，放任他走进了自己的家门，又接受他成为了自己的家人。韩婷婷看电影时最喜欢这个角色。韩婷婷用丰厚的条件来换取房子的租赁权，可以说是想要偷偷独占金哲秀所付出的代价，也可以说，她确实想要在经济上帮助他们。 住在别墅的第一夜，韩婷婷就大半夜打着电筒，在仓库里转悠。她想要尽快找到金哲秀，但进展并不顺利。她的眼力并没有准确到可以在仓库里发现金哲秀生存过的蛛丝马迹。将近两小时，韩婷婷失望离开。 “你在找什么？”她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韩婷婷惊出了一身冷汗。听声音她认出来那就是女主金纯伊，但她的心突突跳着，就是镇定不下来。凡是重要点的角色，都有神出鬼没的技能，简直不讲道理！ 金纯伊很不友善地看着她。韩婷婷承认自己方方面面都表现得不太像一个标准的好人。 “小姑娘，你吓了我一跳。”韩婷婷拍了拍心口，看着金纯伊的眼睛认真解释，“白天我不是和你母亲说，一定要租下这里吗？这里对我很重要，我要在这里找一个人。” 体弱多病的人往往会比一般人敏感，韩婷婷在金纯伊面前选择了坦诚。 “你说的那些条件都是真的？”金纯伊问她。 韩婷婷笑了笑，“我确实急切了一些，只想让事情快点结束。” 金纯伊点点头，没接她的话就走了。谁让她在这家人眼里还像个别有用心的坏人呢？韩婷婷也没放在心上。 金纯伊刚走没一会儿，韩婷婷就听到了仓库旁边的草垛里有一股奇怪的声响。屏住呼吸又听了一会儿，她肯定，哲秀已经出现了。 女主第一次和哲秀见面，被误伤了，韩婷婷不知道她这个蹦哒出来扰乱了剧情的人会得到什么待遇。 现在的哲秀还没有融入人类生活，他就是狼。 贸贸然接近一匹狼，是很危险的。 何况这是令她视觉受碍的夜晚。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韩婷婷对着他大致所在的方位喊了一声，就小跑着回了别墅。 狼和人类一样，是杂食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找了点狼可以吃的素食，韩婷婷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又迈着不长的腿跑回原来的位置。 她晃着手里的包装袋，塑料袋互相磨蹭，在静谧无声的夜晚听来有些刺耳。她确定金哲秀会留意到这个动静，蹲下来开始拆食物包装，仔细到将食物包装袋叠好塞进自己口袋，免得金哲秀狼吞虎咽把包装纸一起给咽了。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就不知道金哲秀会不会放心地用她准备好的食物了。 怀着心事入睡，醒得就比平时更早一些。韩婷婷揉着眼睛到院子里检查昨晚那堆食物，没吃完的渣子散了一地。她铺在地上摆放食物的毛巾碎成了布条。 喂养一只狼，危险性可见一斑。 她蹲下来沉默地收拾这只贪吃鬼造成的一片狼藉。 呼哧呼哧。她听见有人弓着身子从草垛里走出来。他的步子很轻，为了捕捉猎物，狼自然不能打草惊蛇。只不过他的呼吸声出卖了他的方位。 这么鬼鬼祟祟，是要袭击她？ 哎……昨天给他准备的食物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嘛？ 韩婷婷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大高兴地转过身来。金哲秀四肢着地，头发好像触了电，根根竖起。 呼哧呼哧。他往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她靠近。韩婷婷原本很期待见到他，真和未经驯化的金哲秀相处，就觉得自己是叶公好龙，快要被吓破胆子了。 金哲秀拔腿儿向她跑过来，韩婷婷一声救命被吓得哽在了喉咙口。 金哲秀的舌头比一般人长了很多，他趴在她身上嗅了嗅，舔了舔她的手，然后脏兮兮的脸就放到韩婷婷面前。 韩婷婷从他亮到可以当电灯的眼睛里看出两个字——“我饿”。 韩婷婷:我怕。 被一个好久没洗澡、口喷热气、狼嘶声不断的少年推倒在地，韩婷婷发觉自己的胆量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大……她吓到闭上了眼睛。 “你……你下去……我去给你找吃的。”她差点就忘了金哲秀是听得懂人类语言的，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和金哲秀商量起来。 韩婷婷抱着一篮子煮马铃薯过来，放到金哲秀脚边。他昨天才吃过食物，所以没有饿到扑上去就狼吞虎咽，而是小心地闻了好久的味道。 “噗……”韩婷婷的心绷了这么久，到这一刻才松懈下来。 金哲秀在她身边用野兽的方法进食，她就拧着眉头在他的身边思考。 一定要用训练宠物的方法来教会他适应人类生活吗？ 要是他觉得做一只狼要比人类更自由更幸福呢？ 韩婷婷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道自己是被金哲秀给吓傻了，什么有的没的都开始乱琢磨了。 金哲秀在吃饭，她伸手抚了抚他弓着的后背，他第一反应是身体僵硬，但还是慢慢放松下来。 * 看着吃饱喝足的金哲秀，韩婷婷又开始犯头疼。 吃饱喝足，哲秀该洗澡了……可她该怎么给一个人身狼心的男人洗澡？一边洗一边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是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个盲人？ 最后……韩婷婷拿着水管把金哲秀给喷了个透心凉。她走到金哲秀身边，他仰起脖子打着颤，抖着身上湿哒哒的水渍。韩婷婷被蹦了一脸的水珠。 要不是他天真淳朴，什么都不懂，韩婷婷真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本来是她一个人借住，这下多了个大男孩在身边，金纯伊一家都是女孩，韩婷婷没好意思不经主人同意就把他往人家屋里领。给哲秀准备了衣服，就带着他回了仓库那里换。 哲秀待在小黑屋里，韩婷婷百度好了图片，让哲秀自己看着照片研究怎么把那些衣服穿上身。过了一会儿，她跑进去验收成果。 他穿得不怎么舒坦，但确实一件件都穿好了。韩婷婷还没为他的学习能力感到赞叹，一回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拎起一条小灰布来。 啊……这个人，什么都穿了，就是没穿胖次。韩婷婷还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的疏忽。找了几张泳装男模的照片，韩婷婷指指人家小腹及以下的位子，尊尊教导起来，“看到了吧，就这样穿。穿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韩婷婷又进去。整个人差点没左脚绊右脚，在地上摔得晕过去。 债见！这家伙胖次外穿的！你又不是超人！ 晓得哲秀就像个孩子，韩婷婷不能和他计较，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得耐心和他解释。韩婷婷说，“不是这样的，你先把裤子脱掉，把它穿好，再把裤子穿回去。” 她又说又做动作，生怕哲秀不能会意。退出房间，她突然想起来……哲秀平时也不是果体的，为什么穿个衣服还需要特别指导？ 给哲秀擦干了头发，韩婷婷拎着剪子给他剪指甲。 照顾孩子不过是这样了。起先他还左顾右盼，上蹿下跳看她在做什么，后来就弯着头坐那儿睡着了。 “起来啦，起来吧……”韩婷婷摇了他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找到张毛毯给他垫在身后，韩婷婷就让他躺在毛毯上睡觉了。韩婷婷不放心，就拿着本书躺在他身边看。 忙活了一整个白天，韩婷婷厚着脸皮接着留宿。至于哲秀，她说成是自己一位智力有碍的朋友。不怎么好解释这位朋友是怎么冒出来的，好在刘玉熙也没有细问。 哲秀是刘玉熙打算起给自家男孩的名字，但一直没有机会用上，她很惊讶会遇上“哲秀”。刘玉熙感慨的那会儿，韩婷婷就低着头。哲秀，这个名字，本来就该是由刘玉熙起的，她预知了剧情，一下就喊上了。 至于金纯伊，她旁观了韩婷婷围着金哲秀忙得不可开交，信了韩婷婷说的是为了找人来的这里。这样迟钝的朋友，确实需要有一间宽敞的房子来安置。 借居的第二天，韩婷婷有幸见到了剧里唯一的反派人物，片中骚、扰女主的智泰。 她原本在院子里教金哲秀拿筷子，眼看着有个穿着骚包走起路来牛气冲天的小子进了别墅。她把配角的脸忘得差不多，见到以后就想起来了。韩婷婷顾不上哲秀就跑了过去，智泰没有关门，她正来得及跑过去阻挡这位对金纯伊的无礼行为。 “好差劲啊，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什么的。”韩婷婷不客气地说道。 这种人的“喜欢”，大概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认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金纯伊，从来没有尊重过她，好像做他的妻子是什么无上光荣。后来想要杀掉金哲秀，因为金纯伊保护了金哲秀，就对着金纯伊拳打脚踢。韩婷婷真是正眼都不想瞧他。 韩婷婷一板一眼说道，“私闯民宅是违法行为，我已经告诉你了，请不要知法犯法。还有……刚刚你对金纯伊做的……嗯，性、骚、扰我已经拍照存证了。” 智泰冷笑一声，眼神黏在金纯伊身上，有韩婷婷出头，她这会儿就躲在韩婷婷身后。智泰说，“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个多管闲事的律师？这是我们家的房子，我过来有什么不对？我骚、扰她？她以后要嫁给我的，我来找她有什么不对？” 韩婷婷一个巴掌差点撂过去了，不过估量了彼此的武力值，韩婷婷很确定，她的小胳膊小腿儿只能文辩不能武斗。智泰是讲不通道理的人，心眼小报复心又强。 “长这么大我也没见过哪个男人对自己未婚妻是这种态度。”韩婷婷还是逞了口舌之快。 “你这女人！是哪里冒出过来的！”智泰不耐烦地抬了抬手，一言不合好像要和她干架一样。韩婷婷往后退了一步，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她的目光在身边绕了一圈，寻思着紧急时刻该用什么作为武器。 智泰的手没有落下来，就卡在了半截。 韩婷婷走了很久没有回来，金哲秀就自己走了进来。 金哲秀的力气很大，大到像要把智泰的手臂掐断一样。智泰支支吾吾哼了几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蛮横了。韩婷婷知道，智泰下次来这里，会比这次更过分。 但是，她只能让他离开。 “哲秀，松手，让他走。”金哲秀发出愤怒的低吼，而预见到智泰低劣品行的韩婷婷则是一腔的无奈。 电影里哲秀变成了狼人，一口咬死了智泰，才让这个混球消停下来。同时，哲秀在人们的眼里也坐实了危险性高的罪名。韩婷婷不会允许诬陷的发生。 说来，穿越至今，她其实是第一次遇到危险的对手。 智泰走后，纯伊靠在墙角，没什么精神。韩婷婷走到她面前俯下腰，问，“纯伊，你有劝你的母亲接受我的建议吗？” 离开这里，经济上脱离智泰和他父亲的控制，会比现在安全舒适。 “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心？”金纯伊能感觉到韩婷婷是诚心这么说的，但是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韩婷婷这样过度为别人考虑的人。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吗？ 韩婷婷摇了摇头，疑惑道，“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哎，不能因为她就是个善良的人吗？ 金纯伊又不吭气了，韩婷婷自己接着话唠，“我说过，是因为我想要这间别墅嘛。别多想了。有那个多想的时间，你帮我劝劝你妈啊。乡下房子那么多，比这好的要更多，况且，钱的事，我不是让你们不用担心了吗？” 她确实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不管有没有哲秀，都一定会帮金纯伊一把的。 “哲秀呀，我们接着去学习。今天你学会用筷子，你就可以和大家同桌吃饭了。”韩婷婷一把拉过在屋子里呆愣愣站着的哲秀，又在院子里培养他日常生活的技能。 哲秀会刷牙了，哲秀会自己洗脸了，哲秀会拿筷子吃饭了，哲秀会洗碗了，哲秀能自己洗澡了……每次表扬哲秀，韩婷婷自己心里也有股子得意劲。 看嘛，她可以把哲秀教好的。 没得意几天，还是出了点幺蛾子。大半夜韩婷婷睡得正香，金哲秀一仰头，张嘴就啊呜啊呜地狼嚎。 隔着一个客厅韩婷婷把他的动静摸得清清楚楚。她睡眼惺忪走过去，朝金哲秀头上就是一个拳头。 “你是人，你是人，不要老是变成狼……要我把你放生吗？” 你是想当个人，还是想当一只狼呢？韩婷婷魔怔了一样，为这个问题还揉了揉眉头。她是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一点小事也能琢磨那么久。 金哲秀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和她鼓励他时做的动作一样。 韩婷婷笑着摸回去，说，“呀，这个动作只能我来。” 金哲秀的鼻子在她手心蹭了蹭，也不知道是哪里学会的，好好的狼，愣是像一只小狗。 韩婷婷忍着痒说道，“好啦，随便你了。” 哎？怎么她带着金哲秀就把他养得那么爱撒娇了？ 果然她走的路线就不对，过于温柔了……也不知道哪一天起她就这么的老妈子心态…… 她在金纯伊家住的第十天接到了原身父母的电话，他们找不到她的人影，在首尔差点要崩溃，韩婷婷不得不回“家”。 短短的几天，金哲秀会和孩子们一起玩，和附近的人家也都相处得很好。韩婷婷想过要不要让刘玉熙帮忙照顾哲秀，最后还是没放心。 出发那一天临时决定开车带着金哲秀一起去首尔。她给金纯伊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她们有事联系自己。 金哲秀在车里坐着，指甲挠着后座的皮质座套，他有轻微的幽闭障碍，在狭小的空间里就极其不自然。韩婷婷原本让他坐在后座，中途停了车，让他坐在副驾上。 他在车上抖得厉害，韩婷婷就腾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肚子。 等到首尔，韩婷婷才真正要愁坏脑袋。 华川郡那个村子一共几户人家，人口简单。首尔到处都是来往的人潮，现代化的痕迹随处可见，嘀嘀哒哒的噪声从走上马路之后就不绝于耳。 金哲秀对现代的都市环境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这才是他成为一个人类的第十二天。韩婷婷很自责。 金哲秀揪着她的衣袖，都快缩在她的怀里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狼人快要养成小狗了，都是她的错！ 不过往好处想想……哲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变身吧！ 她可是坚实地在为他遮风挡雨……现实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对不对？ 嘀—— 一辆轿车按着喇叭开过去，哲秀低声嘶吼，磕了药一样脑袋打着颤，一只手还扒着韩婷婷。她低头一看，这小子的手都快按上她的胸了。 她把这小子的咸、猪、手往下一拍，右手夹住他的脑袋快速地过了马路。 总觉得……她把哲秀越养越歪了。嘤，狼性呢！ 第43章 CH.02 和韩婷婷的父母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晚上七点在一家家庭餐厅，她犹豫再三没有把哲秀带到这两位面前。任哪家父母知道自己女儿大发善心照顾一位不能自理的男孩，都不会放任不管。韩婷婷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哲秀手里塞了个抱枕，一面给他打开电视调到连播肥皂剧的某个有线台。 “我今天会晚点回来，哲秀你困了自己去睡觉。”韩婷婷伸手在哲秀的头发上摸了摸。听说她要出门，他巴巴看着韩婷婷，“呜”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开始博取韩婷婷的同情。在他不知节制的撒娇之下，韩婷婷差不多已经把他拴在自己裤腰带上了，这次是绝对不能心软的情况。 韩婷婷比平日严肃了许多，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免得自己没屏住又被这小子缠住。她说，“不想我丢下你一个人离开是吧，不要光看着我，要说出来呀。只要你开口说话了，我一定给你面子，不走的。” 哲秀的眼睛一下子亮堂起来，他张着嘴巴发声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越喊越着急，总之，还是没有憋出一句像样的人话来。 韩婷婷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好学习吧。” 啪嗒，门就这么阖上了。 呜……金哲秀弓着身子蹲在沙发上，跟着电视里有样学样练习说话。 你，我，他，今天，吃，好……一些简单的字眼他其实已经会了，但是他还不会说韩婷婷的名字。或者说，还没有口齿清晰，能令人听懂。韩婷婷教给他很多生活的技能，但没有仔细地教过他怎样称呼自己，他在偷偷练习。 金哲秀一个人学习说话，直到口干舌燥，茶几上放着他专用的水杯，韩婷婷不在旁边监督，他就凑过去伸着舌头吧唧吧唧地喝。够不着了，才捧起来用韩婷婷教的方法喝完剩下的水。 电视机被韩婷婷设置了自动关机，显示屏漆黑一片之后，金哲秀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肚子上打着转。琢磨了一会儿，他站到客厅那台电话机旁边。为了教会他向自己紧急求助，韩婷婷花了整整一个白天，旁边还贴了便签，免得金哲秀记不住。金哲秀飞快地按下韩婷婷的手机号码，只剩下最后一位数没有输入。他拿起听筒贴在耳边，再一下一下按着清除键。 电话是危机时刻才能使用的，他只是在练习而已。 金哲秀没精打采的，放下电话又窝回了沙发。平时这个时间，他早该睡了，虽然他接连不断在打哈欠，但还是没有任何入睡的打算。 “叮铃铃。”金哲秀耷拉的眼皮一下子掀起来，敏锐的听力让他把目光一下子瞄向了那台电话。韩婷婷在他面前用过它，所以金哲秀知道自己应该在这时拿起听筒。 “韩婷婷吗？” 对方是找韩婷婷的，她的声音对他而言不算陌生。金哲秀哼了一声，对方便认出了他。 “哦，是哲秀呀。” 智泰又来找麻烦，金纯伊夜里独自哭了一顿，想起来韩婷婷和自己说过的话才拨了号码。只是她没有挑准时机。 得是韩婷婷才行。 金纯伊正打算挂断通话，听筒里突然响起一阵粗气。她听着那个男孩，磕磕巴巴重复着一个字——“婷”。 发音不准，大舌头，但她一下子猜到了。金纯伊好心地校正了一下他的读音，她重复一遍，那边金哲秀就重复一遍，像个性能不太好的复读机。 一遍，两遍，三遍……他似乎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金纯伊不得不擅自掐断电话。反正，她无法征得他的同意。 * 韩婷婷到了餐厅预订好的座位，喊来服务员确认了席位才坐下。七点到了，她的父母并没有在场，反而桌子对面坐了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士。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脸盘，皮肤虽然白，上边点点黑痣星罗棋布。 韩婷婷落座，对方主动包揽了服务员的活计，把自己手里的菜单递给她。 “我已经大致想好要点什么，你再看看。” 韩婷婷没接，耸耸肩，“一切随你。” 两位家长非要让她回首尔，原来是有这一招等着。失业的女儿，要是没有找工作自力更生的意向，确实要愁白父母的头。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会儿没有交往的男友，父母就跟平时给零花钱一样，开始打包男友。 男士点好了菜，韩婷婷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其实是去结了账单。 “有急事先走，您用餐愉快。”她匆匆留下这一句，转身就把这一位扔在了餐厅里。所以菜单由他来点，毕竟，她不准备陪着他吃。 韩婷婷走到餐厅门口，就停了下来。这家餐厅边上还有家咖啡厅，她在里边看到了原身的父母，正好和那位父亲四目相对。她手提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母亲正在边上拿着手机对准听筒。 韩婷婷硬着头皮退了回去，铃声戛然而止。 该吃的饭，看来，轻易躲不过的。 第44章 CH.03 韩婷婷再回到餐桌上，男士的态度已经和之前不同了。任谁被人故意冷落之后，都会感到难堪。韩婷婷之前那么洒脱地离开，完全没想过自己还得重新面对这位相亲男。 这位对韩婷婷的家庭事先是有了解的，看她半途折返的架势就晓得她是被轰回来的。摸准了韩婷婷不好再中途离场，他故意没有理睬韩婷婷，而是埋头去吃他自己点的那堆菜。如果他没有时不时去查看韩婷婷的反应，韩婷婷还会信他没有和她进一步接触的意向。 估摸着，这位是瞧上了原身的家世。要不然，受了这个气，一个大男人不好甩了女伴先走，也该意思意思结束这尴尬的男女拼桌了。 韩婷婷坐得端端正正，面前的手机连上餐厅免费的无线，下着应用玩游戏。她原本不爱玩游戏，奈何手边就一只手机，只好退而求次。 十分钟过去，这位还在吃饭。韩婷婷的耐心不够用了，游戏已经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她的视线一直黏在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上。 韩婷婷放下手机，寻思了一会儿，对着将她视如空气的男方说道，“时间宝贵。我们没什么发展可能的，走不走？” 对方的筷子顿了顿，脸色难看了一些。 “之前是我不对，应该和你打过招呼再离开。这是父母一厢情愿的安排，我本人一点结婚的打算都没有……”况且，对心急的你而言，要在这里耗着，还不如物色下一位结婚对象。 对方纹丝不动，简直要成为塑像了。韩婷婷听着对方吃了这一会儿，肚子也饿了，一抬手喊来服务员点了一份汤饭。 没事。不走是吧，大不了多吃一会儿，身上不会少肉，只会长肉。 她又瞄了一眼手机，开始担心独处的哲秀了。 从韩婷婷父母的角度也就能瞧见这两位的脑袋，看不清这两位的表情，不过气氛不对总是能感觉出来的。韩婷婷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韩婷婷咽下嘴里没吃完的饭菜，方才按下接听键。 相亲男的眼神又往她瞟了。 大约“嗯”了十几声，这通电话才结束。这时候，男方的眼神已经大大方方放在她身上了。韩婷婷捻了捻下巴，问，“同志，你什么时候走？” 韩婷婷摆明了油盐不进。一个小时以后，她拍了拍自己鼓鼓胀胀的肚皮，慢悠悠走出了餐厅，正好被门口等着的两位家长逮了个正着。 碍于身高差距，韩婷婷母亲小手一抬只拍到了她的肩膀。韩婷婷顺势握住这位暴躁母亲的手掌，该在外人面前强硬的，对着原身父母就该软下来了。 “我不是听话地和他坐了那么久了嘛？”不太擅长撒娇的，但还是刻意地放软了一点语调。这两位可是上天送给她实心实意的父母，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个西贝货，但照系统之前的说法，穿越之后，身边人会渐渐接受“她”的转变。所以说，他们确实把她当做女儿。虽然心里没法把他们认成是自己的双亲，但作为长辈尊重是不难的。 那位父亲闷闷地站在边上不说话，韩婷婷主动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爸，我听了你们的话，你们是不是也该听听我的想法？” 韩婷婷起先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规划还不足，所以也没找父母谈过。但为了今后不再面临没完没了的尴尬拉郎配，她决定好好谈一下自己暂时还不够明晰的事业规划。 韩婷婷说，“我准备重新备考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会自己解决的。想成为医大的志愿生，仔细考虑过，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在自己不感兴趣的职业上，不如趁着还年轻的时候给自己一次机会。”又深深鞠了个躬，说，“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韩婷婷的表情严肃得不得了，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临场发挥的。两位家长被她的表态一惊，来来往往问了一些问题，韩婷婷态度坚定，他们也只能支持。 韩婷婷在之前的韩剧世界就做过医生了，再获得医师执照不是难事，只是……韩婷婷还是想有一些新的尝试的。因此话也没有说得满，并没有细致到具体哪一科。 相亲耗了一个小时，又安抚了原身父母，令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够掌握好自己的人生，等韩婷婷回到住处，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她推开门，客厅里哲秀的呼噜声震天响，而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鼾声戛然而止。金哲秀在黑夜里猛然直起了身，两只眼睛发着光仿佛在眼眶里安了两只小灯泡。 金哲秀在黑夜里依然保持着惊人的目力，韩婷婷没有按开客厅的照明，因此被动地站在漆黑里。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瓜撞进她的怀里，哲秀搂着她的腰，开始了日行的撒娇。 尽管被金哲秀突然的举止吓得心慌意乱，韩婷婷调整了呼吸，还是慢慢地抚了抚他的脑袋。 这一世还要当医生，从业以后照顾他的时间肯定少得可怜，能放心下他吗？韩婷婷主意一闪，倒是想到了新的目标…… 干脆……当一个兽医也不错哦，以后开个宠物医院。她本来就喜欢小动物，再一个，哲秀的体质异常，以后生了病医院也不好治的，搞不好还会被当成研究对象，要是被那几个知道研究项目的教授发现哲秀的行踪就更不妙了。 又可以满足自己的兴趣，又能帮到哲秀，韩婷婷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使劲又揉了揉哲秀的脑袋顶，然后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命令道，“站直了。” 哲秀委屈地哼了一声，但还是照她的要求做了。韩婷婷两只手往前一够，一低头脑袋就正好靠在他热乎乎的胸膛。 “以后还是得这么抱啊。” 拜托，身高差距在那里，一个大个头硬生生缩在她怀里，太奇怪了……这才是拥抱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第45章 CH.04 金哲秀的作息一向准时，韩婷婷洗漱出来，发现这位已经坐在沙发眼皮打架了。 哲秀困起来，什么情况下都能睡着，韩婷婷把哲秀从沙发上拉起来，双手从后边推着他，火急火燎往房间跑。 扯开被子，韩婷婷还有些小喘气，她先用手指了指床上，才开口说道，“哲秀，睡吧。” 哲秀在温暖的室内穿着睡衣，直接到床上躺着就好。他看了韩婷婷一眼，听话地在床上躺得笔笔直的，期待的小眼神还落在韩婷婷身上。 她忘了什么呀？韩婷婷寻思了一会儿，朝哲秀笑了笑，“晚安，做个好梦。” 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心口，她就准备离开了。如果哲秀没有拉住她的手腕，韩婷婷是这么打算的。 “晚……安……” 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字艰难，韩婷婷听得很认真。寥寥几个字，她还想夸奖他的音色。这还是他在韩婷婷面前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不管韩婷婷怎么教，他之前都只是发着破碎的音节而已。 太惊喜了，韩婷婷的表情便不太自然，面部肌肉没能配合好复杂的情绪。语言不过是交流的工具，哲秀愿意开口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走近人类的喧嚣世界……韩婷婷心中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她原本没有意识到—— 说是她在帮助哲秀，事实上，她自己更需要哲秀的陪伴。 哲秀注视她的眼神，是全心的信任信赖。 金哲秀是真正的白纸一张，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和她生活之后所接触到的环境。 这一个单纯的少年，世界与你，他会选择后者。 这样的关系，对韩婷婷而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虽然总是她牵着哲秀的手走在前面，但她回过头看他的时候，是将他当成温暖的太阳的。光明所及，一切的阴霾无处蔽身。一次次穿越积累下的那些不太积极的想法和情绪，都被安抚了。 韩婷婷一个人想的太多，哲秀还不能懂得人性的复杂。他观察着韩婷婷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韩婷婷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只知道看着她。这时的哲秀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婷……” 他努力地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怀着忐忑的心情展示了这阵子的自学成果。 而韩婷婷呢，她低头看着纯得和牛奶一样的金哲秀，弯了弯唇角。 “应该很高兴地鼓励你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地有点想哭。哲秀对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人啊。” 重要的人……虽然不是很懂这个词语的含义，金哲秀还是偏了偏头，这个词……在哪里听过呢。 “晚安啦，哲秀。” 韩婷婷抽回手，快步走到门边，按掉了房间的灯光。带上房门以后，她站在原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她期待着哲秀成长之后的模样，同时肩上也担着沉甸甸的责任。 不能掉以轻心呀。在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前，要保护好他。 * 明确了自己的备考计划，韩婷婷通过网络大致了解了首尔大学的兽医专业。事先回绝了父母的经济帮助，为了令他们放心下来，韩婷婷找了一份长期的兼职工作。备考、工作，生活内容在工作和学习的填补之下满满当当，同时照顾哲秀，韩婷婷难免不能做到和原来一样细致。 思虑再三，她请来一位幼儿教学老师来辅导哲秀写字和画画，拿过教师从业资格证的老师，总比她一个学前教育门外汉更懂得怎样使学生掌握基础的知识。老师在客厅给哲秀上课时，韩婷婷就捧着厚厚的备考资料在一边默读。 有她在，哲秀会乖巧很多。之前几次，她都待在自己房间，但哲秀听着老师的讲授，握着笔就睡着了，老师怎么喊也喊不醒，因此她不得不亲自监督。 韩婷婷想让哲秀学会认字，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也会担心学院出身的老师，那套过于系统化的教学方式会限制哲秀的精神自由。不安之余，韩婷婷连教育方面的专著都开始抱着啃了，俨然有成为书虫的架势。 隔了三五天会带哲秀去市立公园散步，他好奇什么，韩婷婷就给他解释什么。人潮来来去去，金哲秀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了，他穿着她挑的合体服装，乖巧得像个优等生，一年级优等生。他已经在说简单的句子，结束辅导以后让她检查功课，眼里闪着期待表扬的迫切。 韩婷婷买了五角星的小印章，每次夸奖哲秀，就会在一本巴掌大的便携笔记本上盖上印章。幼儿园老师们很爱用这个方式鼓励调皮爱玩闹的学生，韩婷婷发现它确实很有见效。 一颗星星可以换一颗糖果，二十颗就可以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哲秀对着路边贩卖食物的小店口水涟涟，韩婷婷就摸出本子残忍地划掉上面的二十颗星。哲秀一脸心痛又遗憾的样子，当然，最后还是选择了吃吃吃。因为在韩婷婷的“独、裁”之下，星星常有，买零食的机会不常有。 韩婷婷付好钱，收银员将包装好的食物放在柜台，哲秀不顾着那是新鲜做好的炸鸡块就伸手去拿。韩婷婷想从哲秀那里抢回来，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记起来哲秀的体温是四十六度，隔着包装也许真没那么烫。 哲秀手指灵活地拆开包装，挑出一块最大的鸡块哈着气想要把它吹凉。狼少年哲秀只要是吃的就往嘴里送，但人类哲秀要把鸡块降温到可以入口的程度。 已经是冬天。等鸡肉上缭绕的雾气变淡了，他献宝似的，伸手送到韩婷婷嘴边。 那一包鸡肉200g左右的分量，哲秀几口就能吃完了，韩婷婷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品尝的人。 囫囵嚼着美味的油炸食品，韩婷婷把小本子又掏出来，口齿不清地说道，“给你再加两颗星。” 咦……好像看到哲秀抿着嘴笑了呢，一定是错觉，对不对？ * 备考两个月，韩婷婷决定带着金哲秀重新回到乡下。 她想起来联系刘玉熙，电话未曾接通。浏览寥寥的来电记录，她发现了来自江原道的号码。 这个电话是有通话时间的，家里只有她和哲秀，所以电话是金哲秀接的。那时他还不像现在会说简单的日常语，韩婷婷知道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两个月啊，她居然带着哲秀离开村子两个多月了。 女主一家人过得怎么样，她完全忘了关心……没有哲秀来惹得黄智泰急红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她这样说服自己，但还是在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带着哲秀又回了江原道华川郡。 第46章 CH.05 在首尔生活了两个月，再回到淳朴的乡下，就和做梦一样。自驾的时间不短，韩婷婷怕自己的精神松懈，一困就偏头看一眼身边的金哲秀。金哲秀立刻会意，从手上捏着的小包装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韩婷婷。特别酸的那种硬糖，韩婷婷吃一颗被酸得五官拧成一团，不过为了安全驾驶，她也是拼了。 这阵子忙碌了些，休息不好，体力跟着下滑。所以她没有一口气开到村子里，而是在县城里找了个钟点房和哲秀小憩片刻再继续行程。 和哲秀迎着夕阳的余晖并肩站在刘玉熙的别墅面前，韩婷婷犹豫着没有进去。院子里晾着衣服，摆着做到一半的农活，但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房间大门紧闭着，韩婷婷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和她上次来的情况不同，没那么巧她正好能遇到回家的金纯伊一家人。韩婷婷和她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天，对她们的生活习惯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时间点，刘玉熙应该在料理晚餐的。但是，她却不在。不止是她，她的家人都不在屋子里。衣服没有收，农活没有做完，晚餐没有准备，有什么急事让她们匆匆忙忙离开了？ 韩婷婷离开了两个月，对金纯伊的现状并无了解，在这里站枯了好像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韩婷婷去问了最近的一家邻居，才知道是金纯伊的病发作了，刘玉熙急急忙忙收拾好带她去城里看病，什么都没顾上。 江原道的大医院没几家，金纯伊的病就有一家知名的专科医院，韩婷婷有了目的地，但实在没那个精力再去奔波了。开车回到县城住了一夜宾馆，在加油站加满油，再赶去江原道最繁华的市区，韩婷婷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这对母女。 韩婷婷到医院那会儿是饭点了，两个小的孩子被刘玉熙领去吃饭，金纯伊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韩婷婷进去的时候，金纯伊握着铅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就“啪”一下阖上，藏回自己枕头底下。韩婷婷早看过了原剧，对这位小姑娘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这是在写日记。 “金纯伊，我是来看你的。顺便想要告诉你，我之前许诺你的，随时都可以生效。”韩婷婷和金纯伊的关系普通，没有多亲密，所以关怀的话也不懂得怎么说出口，她就拣自己认为对金纯伊最实用的话来说。 金纯伊没有搭理韩婷婷，发现是她以后就缩回了被子里，假装在睡觉。逐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金纯伊……”明显她是对自己有所误会，韩婷婷没打算放任不管。她耐着性子，温声喊了她的名字。 韩婷婷在那里一点点翘着这位脾性有点小小古怪的少女的心门，金哲秀坐在旁边，无聊到在研究韩婷婷的手机。事实证明，手机游戏为了扩大受众，大部分简单的游戏文盲如同哲秀也能轻易上手。不过，作为“家长”，韩婷婷的手机里已经删得只剩下了几个益智类单机游戏。 金纯伊其实是外冷心热的性格，生病辍学，自学参加检定考，这些都对她的性情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韩婷婷教了这么久的哲秀，对小孩子们的耐心都磨砺出来了。她的诚心在那里，金纯伊信了，就自然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有些事，金纯伊不用说，韩婷婷也能猜到一些。一直以来烦恼金纯伊的，除了生病，就剩下黄智泰了。 “自称是你未婚夫的黄智泰还在骚、扰你们吗？”韩婷婷这么问，金纯伊的表情立马僵硬了，就差没有利落地点头了。韩婷婷知道自己找对症结，也就放心地帮着金纯伊分析起来。 “你们两家的情况我了解到一些，你母亲一个人要抚养这么多子女不是件容易事。她不敢和黄家闹翻，还是为了维持你们一家的生计。房子的事我可以帮你们解决，到一个黄智泰不知道的清净地方好好备考，你会过得轻松一点。可能就需要你的母亲再辛苦一点，在市区工作要比做农活工薪更丰厚，找一份工作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你们可以比现在过得更好的。” 这是她的看法，韩婷婷没有遮掩，直率说了出口。金纯伊半坐在病床上，已经在思考她的话了。没多久，刘玉熙领着小女儿进了病房，韩婷婷连忙起身打了个招呼。她面对刘玉熙，一样“坦诚”的。 “请你把房子转让给我，我会在经济上补偿你的，不会让你吃亏。” 与其摆出雪中送炭的无私面孔，韩婷婷倒是喜欢自己现在的有话直说。虽然是她好心找来医院的，但她不希望用这份好心来绑架刘玉熙。拿下刘玉熙的老别墅是韩婷婷最先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她总会向刘玉熙问出来的。 索性就洒脱一些。 先前几次都被刘玉熙拒绝了，这一回刘玉熙给韩婷婷的回复还是一样的。韩婷婷没有一下子接受她的想法，而是尝试在说服她，韩婷婷要证明转让别墅的所有权会给彼此带来双赢。 连黄智泰父亲的“好意”都领受了，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她。 韩婷婷说了许多，最后还是那句—— “我不催促你，哪一天你从别墅搬走，再联系也可以的。” 别墅里有旧主人留下来关于狼人的研究资料，和主角一家合住的十天里，韩婷婷已经要到了身边，给的理由是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刘玉熙一点儿没有疑心。到现在，韩婷婷还坚持买下这栋别墅，一个是出于哲秀考虑，另一个也确实是为了女主一家人。 韩婷婷拎起手提包，站起身，踩着高跟鞋踢踏踢踏走了两步。 “婷婷……”刘玉熙喊住她。 韩婷婷应声转过身来，注视着刘玉熙的眼睛，带着些微的惊讶问道，“您同意了？” 刘玉熙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给的条件太好了，我哪里敢接受，调整到正常的价格吧。另外，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非买下那栋老房子吗？我和我的家人一直很不理解。” 韩婷婷下意识看了一眼从刘玉熙进门之后就默不作声的金纯伊，接着，自然是转了视线去找那位被她带得开始玩手机游戏的少年……他原本就坐在韩婷婷视线可及的座椅上，但此刻已经不在了。韩婷婷又在病房扫了一圈，没有找到哲秀的半个人影，她的手机就放在他原本坐的位子。 这下顾不上再和刘玉熙她们几个聊天了，韩婷婷脸色一变，怔怔说道，“哲秀，怎么不在这里了……” 她自己也是头一回来这个地方，陌生得很，更不要说哲秀了。哲秀这么大个人，不像小孩子会引来诱、拐，但要是遇上别的坏人觉得他有利可图呢？还有一点，哲秀是个黑、户，她前段时间拜托原身父母找警、察、局的人脉给他建档，这事还没落实。如果哲秀走丢了，她连去警、察、局立案都有困难。 韩婷婷的脑子只剩下要把哲秀找回来的念头，跌跌撞撞从病房跑出去，在过道左右看了一圈，最后选了来时的路线。 一路上都没见到熟悉的身影。金哲秀穿着她买的蓝色棉衣，头上戴着一顶印着卡通熊的毛线帽，她=他从头到尾都是她买的她搭配的，在人群中她没有找到一个这样穿着的人。 站在大厅中央，周围人匆促地经过她的身边，唯有她是静止的。韩婷婷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眩晕，刘玉熙后脚跟着追了上来，韩婷婷没有精神理她。 韩婷婷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腿间。十、九、八、七……给自己十秒的时间调整，韩婷婷就要站起来，但是，缺血的大脑让她没能顺利地完成起身的动作，眼前发黑，等恢复视线了，身体由于重心不稳在摇摇晃晃。大概要摔倒了。她这么想。 韩婷婷的预料没有发生。因为有一双坚实的手从她身后托住了她。 是哲秀。他的呼吸声和平常人有一些区别，仔细听会感觉比正常人更稳健。 “你跑到哪里去了啊？”韩婷婷带了哭腔问他。转身还是哲秀那张看起来乖巧的脸，但乖巧的他这一回没听她的话，让她吓破了胆。 金哲秀不理解韩婷婷是为了什么在害怕，又是为什么在对他生气。他手上只有一根棒棒糖，所以他讨好地塞进她的手心。 韩婷婷擦了擦眼角的水花，问，“哲秀，这又是哪里来的啊？” 哲秀指了指某个方向，韩婷婷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全身粉粉嘟嘟的可爱小女孩，她的母亲站在她身边电话不断。小女孩的手上就拿着一根棒棒糖，虽然韩婷婷的目力没有好到可以看清糖果的颜色和商标，但她想，这和哲秀手上的应该是一样的。 “说说吧，这是哪里来的？”韩婷婷把糖塞回金哲秀的口袋，不吃他这一套，她板着脸，又开始扮演一位凶巴巴的严厉家长了。 哲秀见到韩婷婷傻乎乎还在笑，但这个笑被韩婷婷严厉的表情给吓了回去。 他用还不流畅的语言磕磕巴巴解释。女孩，摔倒，救，糖。 韩婷婷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公事公办的架势从随身的口袋又摸出哲秀的奖惩本子，碎碎说着，“离开的时候没有和我说，害我吓坏了，所以要扣二十颗星，不对三十颗！” 听到要扣三十颗星，哲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忧伤起来，他熟练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韩婷婷，可是韩婷婷根本不接受他的讯号。 “但是哲秀帮助了一个孩子，所以少扣五颗吧……” 韩婷婷说着，哲秀凑到她边上，在那里傻傻地点头。 这么大个儿的小孩子，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哲秀小孩子脾性，不明所以，以为韩婷婷的气就该过去了。但这一下惊吓太过，韩婷婷站起来腿还是软的。她扶着哲秀的胳膊，想站一会儿稍作休息，但哲秀似乎被什么新奇的东西吸引了，拔腿又要走。 韩婷婷不高兴了，冷着脸说道，“哲秀，站好，不许动。” 哲秀中途改换动作，不自然地和机器人故障了一样。韩婷婷让他站好，他殷切地注视着韩婷婷，站得笔笔直。两只手放在裤缝中间，向前边悄悄地探出了一些，但还是没敢向韩婷婷伸出来。 站好了，该抱了吧。 然而韩婷婷下一秒拽住了他的右手，拖着他上楼重新去找纯伊他们。确认她找回哲秀以后，刘玉熙就悄悄走了。好不容易让刘玉熙松口同意了转让房屋，韩婷婷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韩婷婷没和哲秀想到一起去，哲秀委屈地呜呜了一声，她头脑装着事也没有留意。看着哲秀蔫头蔫脑的，她还以为是哲秀被自己训得在反省错误了。所以她踮脚摸了摸哲秀的脑袋，宽大地原谅他，“好啦，下次绝不许再随随便便走开，记住就好。” 哲秀伤心地在那里接着哼哼，右手挠着自己的肚皮，在上边画圈圈，但韩婷婷顾不上留心他，已经跑去和刘玉熙商量房子的事去了。 * 金纯伊一家搬来华川郡三个月，再度搬家，租了卡车把收拾好的行李一下子全运走了。而她们离开之后，新的房屋主人很快露面。 这周围一共就三户人家，彼此关系融洽。几位邻居对韩婷婷要买下这栋房子的事都有听闻，迁居仓促，他们刚刚送走了亲切的刘玉熙，还没做好迎接新邻居的准备。他们没有像之前热情迎接刘玉熙那样来拜访韩婷婷，但当天晚上韩婷婷却一家家敲响了他们的家门。 相比凡事都需要自给自足的乡下，韩婷婷的取向更倾倒于便捷的首尔都市生活。虽然，生活支出的负担不小。 韩婷婷只打算偶尔回来小住，房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的，没有人来照看和定期打扫，房子很快就会变得不成样子。所以她需要拜托几位邻居帮忙照看。 礼物是领着哲秀在县城的小超市买的，还准备了信封，为了让他们收下酬劳，韩婷婷费了不少的口舌。 来都来了，自然要住上几天再走。哲秀白天跟几个小孩子玩得灰头土脸地回家，韩婷婷平时让他注重清洁，所以他总是偷偷溜回家洗完澡换好衣服才敢出现在韩婷婷面前。这样的小小心机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因为那一堆灰蒙蒙的脏衣服已经充分说明了事实。 韩婷婷订购的全自动洗衣机已经安好了，但哲秀不会用能有什么办法呢。 布置以后，家里还是有好几件电器的，为了哲秀的安全考虑，韩婷婷在所有的插头和电器上都贴了警告标志。洗衣机也在禁区之列，哲秀眼里那就是个神奇的白色大缸。 韩婷婷会在晚上和哲秀一起散步，她喜欢的运动不多，能够和哲秀一起做的更不多。之前她想要教哲秀学会打羽毛球，但哲秀拍子一扣，羽毛球半个扎在了拍子上。要不然是拍子烂了，要不然是羽毛球报销了，韩婷婷不是经济上负担不了，而是心理上承受不了这个刺激。在人类的社会里，哲秀需要学会控制自己过于惊人的力气。散步以后，韩婷婷会培训哲秀应该怎么不把羽毛球和球拍弄坏。 对待小孩，鼓励和夸奖总是很有效果。就算她的耐心到了临界，哲秀懵懂的小眼神一甩，她就立马给自己重置了心情。哲秀已经在努力了，她苛责也没有用，平白打击了哲秀的自信。 哲秀好棒呀。做得很好呢。完全厉害！ 成年人想法多，韩婷婷的想法更多，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不少的枷锁，因此不常常开怀大笑。但哲秀不一样，他单纯得像孩子，也快乐得像孩子一样。哲秀笑的时候，她的心情跟着会变得很好。 急得顾不上说话的时刻，她牵过哲秀的手，但后来，哲秀经常会在散步时主动地攥紧她的手。似乎他对牵手存在某种误会。这个动作不是两个人一起走路时就得做的呀。她向哲秀解释过，好像没什么用。哲秀和孩子们玩耍，她还在旁边观察过，小孩子们确实常常手拉手，韩婷婷伸手砸了砸自己的脑壳。哎，哲秀大人的个头小孩的心，她怎么好用成年人的标准来衡量他的行为。 只住了一周，韩婷婷没想过会惹上麻烦，但大麻烦还就找上门来了。离开当天，韩婷婷收拾好行李，正在检查自己有无遗漏，就有人砸起了她的家门。起先敲门声还正常，韩婷婷放完最后一件衣服，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耽误这一会儿，那边的动静就变成了砸门。 对方越是无礼，韩婷婷就越不爱搭理。周围邻居不会这么做，韩婷婷脑中唯一的选项就是黄智泰。 “有什么事？”韩婷婷一脸冷漠拉开了门。金哲秀原来在客厅里一个人玩，因为这男人带来的不安气场，立马站在韩婷婷身后充当起了保镖的角色。 “我来找纯伊的，怎么是你在这里？”他们见过一次，黄智泰在韩婷婷手上吃了亏，对她的记忆也就深刻了一些。 “纯伊啊，搬走了，现在这个房子是属于我的。虽然，这栋房子原本的归属是你父亲的公司，但转让了以后，已经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不好意思，没有准备好招待客人呢。” 韩婷婷“嘭”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什么，纯伊搬走了，你出来说清楚！纯伊是我的未婚妻，这是我用来给她调养身体的房子，你凭什么住进来？” 黄智泰不止嘴上大呼小叫，脚还一直跺着门。这本来就是间老房子，经不起这么个折腾法，韩婷婷脚上的地板都在打颤了。 她只好又拉开门，黄智泰一脚在门上落空，差点摔倒。韩婷婷双手抱臂看着他，说道，“需要我报警吗？” 黄智泰有些不相信她的话，想要推开她挤进房间里面去，韩婷婷牢牢挡住他的去路，叹了口气。这种人，还真是头脑冲动四肢发达，一言不合就要干架。她可是一个女孩子，这副随时拳头要冲上来的气势可真讨厌。不过电影里，他都能对着金纯伊大打出手，这本来就是他做得出的事。十个黄智泰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都打不过金哲秀，韩婷婷知道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但出于保护哲秀的角度，韩婷婷不能让金哲秀出这个手。 论力气，她虽然比不过黄智泰，但她学习过一年的跆拳道，也学过其他借用巧劲的防身术。抓准时机，让小瞧了她的黄智泰摔个狗啃泥，对韩婷婷来说不是难事。 没那个耐心等黄智泰出手，韩婷婷提前发动了自我防御。这家伙张牙舞爪，哲秀都在她身后低吼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出手了。要等哲秀挺、身而出了，黄智泰还不得断胳膊？ 随随便便一个女孩都能把他给撂翻，黄智泰磕出一嘴血来，也是没脸再抬头。韩婷婷“嘭”一声，毫不犹豫又把门给关上了。 不怕丢脸就再来砸她一个独身女子的门呀！ 韩婷婷故意在客厅大声地说话，假装自己在报警了，过一会儿凑到门缝去看，黄智泰果然已经不在了。他还会不停来找麻烦吗？有这个家伙在，即便已经拿到了房子的所属，心底还有些不踏实，韩婷婷发现在目前为止，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乐观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黄智泰从自己的生活人间蒸发呀？韩婷婷发现自己想不出来。下次黄智泰再找她的麻烦，绝不会是单枪匹马的了，韩婷婷很清楚这一点。这一回打跑了他，她已经在为未来担忧了。顺便，还心疼了一把黄智泰未来的夫人。嫁给这个潜在的家、暴、男，和掉进贼窝有区别吗？ 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黄智泰不干坏事就好了。要是他做一件坏事，自己要比对方受到的伤害更大，看他还敢这么横吗？身处法治社会，守法公民的韩婷婷做起了白日梦。 白日梦做着做着，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的眼前竟然出现了透明的操作面板，不用说是系统搞的鬼了，以前没出现过这种状况，韩婷婷愣了半天，才着手研究起来。 一看之下，韩婷婷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个在线商城，之前系统向她推销过的穿越一世就遗忘一世的服务，在这里就有销售。交易是用经验点达成的，韩婷婷的经验值在右上角，一共有一百。 系统肯定不会平白让她看这个玩意儿，韩婷婷在韩剧世界的时候从来没有和系统联系过，她知道它这一次也不会出现的。她翻了几页，真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好人改造卡】，40点，强制性提升人品值，被施用的对象今后做的坏事全都会应验在自己身上，但是好事积累到一定程度，卡片就会失效。 好想用在黄智泰身上呀……韩婷婷忍着激动抱住了身边的哲秀。系统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需求才会让她激活商城的，也可能系统的设定和游戏差不多，一定的等级激活一定的功能。 不是特殊情况，韩婷婷都不想走捷径。这一回实在是没法了，她一个守法公民不懂怎么和暴、徒斗法，更操不动一颗圣母心去感化人家改邪归正，做个大好人。 韩婷婷哆嗦着手点下了购买，购买成功之后才发现它还有保质期，必须在两个小时的时限内使用。尔康手想把黄智泰拉回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辛辛苦苦在两个韩剧世界赚来的经验点，接近一半就这么败光了。虽然系统没有明说过，但韩婷婷猜想，经验点应该就是用来考核她将来能否重回现代的标准之一。间接等于她一下子倒退了一个世界。 啊，都怪这个黄智泰！ 冷静下来，韩婷婷差不多放弃用系统提供的外挂解决自己面临的困难了。系统就是个坑，变着法来诱、惑她免费为它“打工”。至于这些收费的外挂呢，虽然好用，韩婷婷不想自己养成依赖。不是对着黄智泰没招嘛，那就多动动脑子，总会找到办法制住他的。要是今后穿越遇到更危险的人呢？难道全都靠系统吗？韩婷婷拍着自己的脸，说服自己扔下买买买的念头。 奸商真可怕，债见！ 她要回首尔了，金纯伊也搬了新家，黄智泰暂时谁也骚、扰不着，韩婷婷这么一想，就又淡定回来。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信拿他没招了。只要不打群架，韩婷婷才不怕他。 * 去了一趟华川郡，花了一大笔钱，自己的计划上还要添上一个黄智泰，韩婷婷觉着自己快要忙昏了头。黄智泰的个人资料通过网络搜索就可以了解到一些，其余的，韩婷婷委托了江原道的私人侦信社。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韩婷婷不会等着今后黄智泰上门找茬。说起来，电影里最后的悲剧结局，全都是这位黄智泰一手促成的好吗？自己作死了，最后“如愿”让金哲秀被原本接受了他的人们抛弃。 黄智泰啊。韩婷婷在纸上重重圈了他的名字。 黄智泰不是个犯了不可饶恕罪责的犯、人，而韩婷婷也不是什么可以动用私、刑的“正义之士”，她想做的，不过是把握证据，找到制约他的方法。 韩婷婷用书房的电脑读着征信社给她发来的调查报告，那边金哲秀得了她的允许在客厅看电视。韩婷婷口渴了，经过客厅去餐厅倒水，一瞅电视屏幕差点把水杯给摔了。 她以为自己让哲秀看看纪录片，看看生活剧，挺和谐的。万万没想到，生活剧里也有避不开的亲热镜头的，主角家的小丫头和小男友手拉着手压马路，又亲又抱的。这也没什么，关键韩婷婷瞧着金哲秀看得挺专心的。 她忍不住捏着杯子坐到哲秀身边，不识趣地插嘴说道，“这是大人们相互喜欢才能做的事，小孩子不要随便学呀。” 说完她想起来，前两天哲秀冷不防亲了她脸颊，当时她还奇怪呢，原来是电视里学来的。在国内没事总黑光腚总菊，韩婷婷突然发现，她也得当一回广电把控哲秀每天看的电视了。 不是说哲秀不能看这些，而是说，对一个思想还不成熟的人而言，他没有形成自己的价值判断，会下意识地模仿电视里的行为。 她说话，哲秀就转头看着她。韩婷婷怕他没听进去，就再唠叨一遍。 “kiss和拥抱都是人们用来传达感情的，但电视上的不能随便学，知道吗？” 哲秀点点头。韩婷婷放心下来，胸口一口滞气还没吐光呢，哲秀两只手捧住了她的脸。 “韩婷婷，我喜欢你。” 啊啊啊啊，让你平时松懈啊！好好的孩子从电视上学来的这些花招！重要的是，他懂什么是喜欢吗？ 韩婷婷暴、力拍掉了哲秀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的两只手，痛心疾首地开始教育他，“嗯，哲秀呀，你喜欢你的家教老师吗？” 哲秀点点头。韩婷婷赶紧说，“我们哲秀这么可爱，喜欢你的人很多，你喜欢的人也有很多，但不是每个和你互相喜欢的人都可以做这样的动作。当你喜欢一个没有血缘亲情的人，想要用伴侣的身份和她生活，那在对方的允许之下，你才可以亲她或者抱她，做你刚刚看到的那些……亲密的，情侣间才有的互动。” 韩婷婷说着说着把自己绕晕了，她也不晓得金哲秀能不能理解她的话。 金哲秀果然迷茫地看着她，韩婷婷放弃自己组织语言了，准备实施网络搜索，还是专业表达比她说得要更直白好懂吧。 韩婷婷摸出手机，哲秀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韩婷婷于是把目光再转回他的身上。哲秀说话，韩婷婷总是注视着他，以显示自己对他的重视和认可，所以这一回也是一样。 哲秀对着韩婷婷先是笑了笑，然后不安地又用手指在肚皮上画起了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婷婷，可是……喜欢的……人们，我只想……亲你。” 他还有些疑惑似的，想要韩婷婷来给她解答。 而韩婷婷，已卒。 长期家长自居，她是不可能坦然地面对哲秀的变相表白的。最重要的是，她担心哲秀是不是真的理解成年人之间喜欢的含义。 哲秀每天和她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没和同龄人有过接触。这种情况下，让哲秀喜欢上她，是不公平的。也许，他会遇到真正陷入热恋的情人呢？韩婷婷想成为哲秀所爱的人，但首先，她要给他选择的自由。 按照她的计划，哲秀融入社会生活的进度才走了三分之一，没想到哲秀这时候已经萌生了恋爱的想法了。真是儿大不中留。 失眠了一夜的韩婷婷最终决定让哲秀成为家中的一名劳动力。她请了两天的假，给哲秀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他的形象过关，脾气好，头脑也聪明，唯一的缺点是不爱说话。没赚钱呢，先败家，韩婷婷花了哲秀十倍的周薪给他买了手机。哲秀研究她的手机都研究出门道来了，这一只，韩婷婷没教他也就会用了。韩婷婷要在里边存入自己的手机号，按了几下发现，哲秀已经把她的号码输进去了。 突然有一种，全天下只有她把哲秀当傻子的感觉…… 她一直担心着怎么让金哲秀融入社会，怎么让哲秀在社会独立，然后她转头突然发现，其实现在的金哲秀，在生活上，差不多已经快是个合格的毕业生了。 他还是不懂得险恶的人心，那是因为他的心始终保持着初见时的纯粹。他确实情商低，但他又没有害人反而很乐于助人。周围人了解他以后都会喜欢上他，这样的哲秀，真的很难独立吗？ 就像小时候在父母的陪护下学习自行车，韩婷婷意识到，到了放开手的时刻了。在他询问时，示意自己的存在，让他安心就好了。 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下去了。 在她的身边，哲秀能够接触到的人还是太少，她才会想让他接触更多的人。他能从电视机上模仿，就更能从现实生活人与人的相处之间学会交际。只听她的话，是很难成长的，但现在，挣脱她时刻搀扶的双手，会是他成长的下一步。 韩婷婷找到了比哲秀想要恋爱更忧伤的事实……那就是……哲秀不是她一个人的哲秀了。 她不能自私。但她也就是个私心满满的普通人而已。 为了转移自己的情绪，在送完哲秀上班以后，她跑到快餐店抱走了一大袋子炸鸡肉。她限制哲秀食用这些不健康的食品，自己跟着也不吃，其实她还是喜欢吃肉的。哲秀好歹杂食，她要是放弃自控，那就彻头彻尾是个肉食类了。 肉食类的韩婷婷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忧郁地一边吃着汽车尾气，一边嚼着喷香的鸡肉。本来喜欢的食物，味道怪怪的，也没有很好吃。 她的生活里有太多的哲秀了。 才养了几个月，就精神依赖成这样，应该庆幸吗？还好，早一点意识到。 * 寒冷的冬天很快过去，初春。气温还是一样的低，但已经有不少女孩露起了大长腿。 哲秀店里的几个年轻女孩就是这样，制服底下一条短裙，除此之外就是一层薄薄的肉色丝袜。 哲秀还有二十分钟下班，她坐在店里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在看平板。出门要轻装简行，所以她没有再拿笨重的原版教材。 有服务员把一碟子蛋糕放到她手边，她头也没抬，挥了挥手，“不好意思，我没有点。” “但……在我们店的订单上，这是点给您的。” 男服务员磁性好听的嗓音让韩婷婷触电般抬起了头。来的就是金哲秀，她看资料太专心都没有留意。在店里工作下来，他的口齿流利了许多。虽然他还是不会说复杂的长句，但日常生活已经可以说毫无障碍了。 “谢谢。你现在……看起来很棒。”韩婷婷朝哲秀竖起两个大拇指，是公众场所，所以她也不可能站起来摸人家男服务员的脑袋瓜。公然性、骚、扰吗？她可不要成为一道景观。 “婷婷……”哲秀犹豫着喊她，指了指她上衣的假口袋。韩婷婷懂了，哲秀是想要她一直作为奖励的五角星印章，但她有阵子没有给他盖了。 韩婷婷朝他摆了摆手，“没有带。” 想也知道哲秀会失望，她故意低了头没去看。 “我做得不好吗？”哲秀问她。 哲秀在她身边站了很久，韩婷婷老感觉旁边人都在留意自己这一桌了。她烦躁地摇了摇头，把哲秀往外推了推。 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很好很好”，显然就没什么信服力了。 “哲秀，对不起。”他回到柜台，韩婷婷才自言自语说道。 嘤，明明是她在戒除依赖，怎么会感觉自己这么渣……难道接受一个把喜欢和混淆的男孩的爱情，就能心安理得吗？ 爱情是两个独立人格才能经营的财富，韩婷婷知道现在的自己做不好这门功课。 情场失意，总有个地方还是得意的。好消息是，这阵子她把黄智泰带来的困扰给解决了。 使了小手段。私家侦探跟在黄智泰身后收集了不少他平时犯下小案子的证据，最多能把黄智泰送进看守所关个十多天，但对企业的声誉伤害很大。韩婷婷把这些资料打包好，全都邮寄给他的父亲了。这时候，再装作苦主，向这位拥有一定产业的老板邮件求援。表示自己正因为购买了该公司的产业，而遭受了您儿子不明缘由的威胁，将目睹黄智泰性、骚、扰金纯伊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借用文字，韩婷婷充分表演了一名性格强势的事业女性。保险起见，她又暗示自己认识媒体记者，不妥善解决，贵公司要小心上报。 和不磊落的人打交道，就只能走些不磊落的路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韩婷婷没有忘记，她想让黄父管束儿子的同时，也小心翼翼不成为对方的眼中钉。 * 哲秀和韩婷婷提起第一个有名字的朋友，是安娴雅。那么多店员里，她也是韩婷婷唯一记得名字的一个。 哲秀提出，要请这位到家里来做客，韩婷婷还是吓了一大跳。 哲秀的社会性越来越强了啊。与此同时，她的嫉妒心好像也越来越强了。 一个人做违背本心的选择，能舒服才怪呢。她在认真地思考，自己该怎么面对金哲秀了。 这几天哲秀对那本奖惩记录的手册有奇特的兴趣，从快餐店下班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把本子找出来，按照她白天夸奖他的次数一个个往上盖章。 习惯成自然的鼓励性话语也被哲秀算到了里头，听着哲秀把她说过的话再一句句重复，韩婷婷真的很吃惊。她说的，他那么用心地在记了。 忍不住就问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些五角星。 哲秀抬起头，抿了抿嘴，认真地看着她，说，“因为你说，它们可以兑现心愿啊。” 韩婷婷的心砰砰跳着。 到底之前谁说哲秀没情商的……一定不是她:) 第47章 CH.06 韩婷婷一颗心揣着，而哲秀如愿得到五角星以后，就去洗漱了。 就此没有下文…… 所以说，她刚刚并没有打脸。偶然说出两句让人心动的话来，不代表哲秀就点亮了撩妹技能。 韩婷婷后脚跟着他走进化妆室，先用一捧凉水给自己晕乎乎的头脑降降温，然后才洗脸刷牙。哲秀有什么急事似的，没多久就洗完从韩婷婷身后挤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婷婷的心情有一点郁闷，好想抓住哲秀问个明白。因为太郁闷了，顺便就在水池洗了个头，掉了不少碎发，又花了几分钟清理。 以往这时间哲秀还会赖着看一会儿电视，但韩婷婷走到客厅里，他并不在沙发上，电视机也没有打开。韩婷婷按了遥控器，节目还停在昨晚的频道，那家电视台做夜间美食节目，有时候她也会跟着看一会儿。哲秀不在身边，看电视的心情也没有。 她把音量调低了些，轻手轻脚走到哲秀的房间门口。想了一会儿，还是叩了叩门。 哲秀没有应答，她隐隐听见里头有哲秀的说话声，他应该是在和其他人通话。 “请进来吧。”过了半分钟他在房间里说道。 韩婷婷犹豫了，这戏开口再迟一刻恐怕她就会退缩了。哲秀的房间里没有打开照明，以往她会第一时间打开，但这次不同。今晚，她在黑暗中会更舒适一些。 韩婷婷搓了搓两只手，手心里冒了一点汗，她假装自然地问道，“哲秀呀，你刚刚是在和谁打电话吗？” 哲秀抱着被子坐在床头，他打开床头的小灯，拍了拍床边，抬头看着韩婷婷说道，“坐。” 说完哲秀低了低头，耳根有点红。 而不知情的韩婷婷没精打采听他的话坐好了，心情沮丧得不得了。是错觉嘛，竟然觉得哲秀高冷起来了…… 韩婷婷咳咳两声找回点气场，不屈不挠又问，“刚刚是和谁通话呀？” 问是问了，有点不敢听答案。 哲秀对她的提问好似没放在心上，伸手理了理她的刘海，便收回手藏进被窝。许多事他都是第一次尝试，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抬头看了一眼韩婷婷，他的目光就赶紧落回自己的床单上。 “通话的是安娴雅。”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藏在被窝的手快要腻出汗来了。听安娴雅说，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会很容易脸红，他很想碰碰韩婷婷的脸，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但是安娴雅还小心地提醒过他，确认心意以前，不可以碰触对方的身体，因为女孩子不喜欢和无感的男生有身体接触。 明明和韩婷婷拥抱过呀，牵过手，也在她的怀里休憩过。带了点委屈问这位女性朋友，对方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你实在太可爱，对方没有把你当成异性呀。 从那以后就一直把安娴雅当做恋爱导师来着。 韩婷婷问，“你说明天请她来做客，那大致是什么时间呢？你的朋友来我们家，应该要好好准备吧？” 金哲秀摇了摇头，说，“娴雅说不用准备。”该准备的她都会带过来的。 “哦……”韩婷婷有点在没话找话，她说，“那样不好吧……” 金哲秀回忆了一下安娴雅叮嘱他的话，逐条复述道，“明天我停休，那时间你在做兼职工作，她只是简单地参观，所以不用麻烦的。” 嘤嘤嘤，哲秀果然不再需要我了。韩婷婷再仔细回忆一下，哲秀确实好久没有朝她撒娇过了。 “哦……”她蔫头蔫脑地应着，站起身的力气都不大有了。哲秀长大了，所以不能随便抱了。哲秀懂事了，好多事不需要她教了……大学入学考试还有六个多月，要考的专业最初是因为哲秀才坚定决心的。这么一想就更觉得难过了呀。 “早点睡吧。”韩婷婷摸小狗似的摸了摸哲秀的脑袋，轻声说道，“晚安啦。” 哲秀的眼睛在黑暗里依然耀眼，他眨了眨眼，好像还弯唇笑了笑。 “晚安，婷婷。” 韩婷婷的心口又跳了跳。 出门的时候她捂着自己的平胸……一脸的悲痛。 动不动在哲秀面前自恋，简直是糟糕透顶。一代新人换旧人，既然选择让哲秀去面对花花世界，这时候又嫉妒个什么个鬼呀？ * 第二天的兼职难得要进行一个白天。韩婷婷忍着和老板请假回家的冲动，默默承担了店里所有的体力活。智商下线的时候，也只能多耗费一些劳动力了。 结束工作的准点时分，接到了哲秀的问候电话，背景是那个女孩悦耳的笑声。哲秀说，做好了晚餐，等你回来吃……这时候，她已经做不到夸奖哲秀了。因为那个女孩凑到了电话边上，笑吟吟说道，“是呀，婷婷姐，哲秀做的。我尝过，很好吃呢。” “嗯。”韩婷婷完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了。 因此这位回家前先跑去化妆室洗了一刻钟的脸…… * 自己的家门，知道打开以后会有哲秀在等待。不管多疲劳，见到那张笑脸，就什么都忘记了。为他考虑了很多，唯独没有认真思考过，假使有一天失去他，自己应该怎么生活。 韩婷婷鼓了鼓勇气，才敢把钥匙□□钥匙孔里。一开门首先闻到了泡菜汤的香气，她在家还是做中华料理比较多，所以这一定是哲秀和安娴雅的成果。 哲秀用一碟子寿司卷牢牢挡住自己的脸，从他身后蹿出来一个女孩。二十岁年纪。不工作的时间穿着大胆的拼色，不止衣着鲜妍，脸上绚烂的笑容也一样地晃眼。 “安娴雅，你好呀……”韩婷婷愣愣说道。 女孩却一下蹿到了她身后，转身朝她和哲秀挥了挥手。 “和婷婷姐打过招呼我要走啦，哲秀，加油哦！” 留下韩婷婷站在原地颇有些呆若木鸡。所以说，安娴雅和哲秀不是暧昧关系呀，都是她脑补过多了？ 如果有地缝的话，韩婷婷肯定早就钻进去了。 哲秀把寿司递到她面前，一张脸红到了耳根，韩婷婷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她进门时挡起了脸。 韩婷婷在哲秀期待的目光下拿了一块寿司尝了尝，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直说，“好吃呀，很好吃呢。” 然后呢，她很想问的那句话，也该问出口了。 韩婷婷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她说，“哲秀呀，你请安娴雅来，就是要做饭给我吃吗？” 哲秀摇了摇头，纠正她，“她是来帮忙的。” 所以功劳全在他一个人身上，快来表扬他啦。哲秀不知不觉仰了仰脖子，把寿司也悄悄地放到一边，好腾出两只手来。 韩婷婷的脸烫得可以做烧烤了，她向哲秀走近几步，停在他几公分开外。慢慢的，慢慢的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哲秀能喜欢我，实在是太好了。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身体不由自主在战栗。 哲秀宽阔的手掌扶上她的后背，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拍着她。 他不确定地问她，“好吃吗？你是喜欢的吧？” 韩婷婷虚弱地点了点头。 哲秀四十六度的怀抱要把她这个重度害羞的患者烤熟了。 第48章 CH.07 “哲秀呀。”韩婷婷埋在金哲秀的怀里，声音细得和蚊子有一拼。 金哲秀低下头看到她小小地缩在自己的怀里，心中一动，没反应过来已经上手摸着她的脑袋。韩婷婷握紧他的上衣，将棉质的衣服抓得皱皱巴巴的，她微微扬起头，问他，“哲秀喜欢我吗？想要和我做一生的伴侣吗？” 是！她吃了哲秀一口饭，就想把他整个人打包带走！就是这么厚脸皮！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阵，趁着一股劲就迫切想要求个明白。狼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这句话换在别人身上太重，但问哲秀就是恰恰好。 哲秀没回答。台词被抢了，必须原地懵圈一会儿。他瞄了一眼自己鼓鼓囊囊装着手机的口袋，憋下临场胆怯想要求助的心思。对面是韩婷婷呀，不管他说得怎样混乱，她都会认真聆听。他还是深呼吸了一下，缓解自己莫名的紧张。 韩婷婷抬着头，他就略往下蹲了一些，改成和她平视。两只手转而扶住她的肩膀，她看起来像要晕倒似的，他不敢收回双手。 韩婷婷的眼睛很漂亮，黑色的眼瞳纯无杂色，把注意力完全放到那双眼睛上，哲秀就镇定了许多。 他原本在安娴雅的指导下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作战计划，没料到会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事先准备的台词在记忆里变成了一抹空白，他看着韩婷婷，赶在沉默将她脸上的红色褪去之前，笑了笑说道，“我愿意。” 但我本来是想要这样问你的呀。娴雅说，至少表白应该由他来。 好在，在安娴雅的教学里，他尚还有许多主动的机会。 慢动作一样，他将自己薄薄的两瓣嘴唇送到她的唇边。停在她的嘴角，不动了。为了保持镇定，他呼吸得很沉很慢。彼此之间不过毫厘的差距，他能感觉到韩婷婷的自主呼吸已经彻底乱套。但他是个乖巧的学生，在这时候也不忘记安娴雅眉飞色舞传授的诀窍。 “可以吗？”明明对方全身的反应都已应答了，却还偏偏要问出声。 韩婷婷当然想不到哲秀是从别处学坏了，只觉得他是被她吓住，畏手畏脚了。脸红得跟熟透的樱桃似的，紧张到咽唾沫都吃力，还要拼命挤出来一句——“可以”。 前头都错了，这一步却还在计划里。哲秀的自信一下子就攀上来了，啊呜一口咬住了韩婷婷软绵绵的嘴唇。 韩婷婷的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坠，重量就都压在哲秀的两只手上。哲秀改变了姿势一手扣住她的脖子，另一手就托在她的后脑勺上，她就跟被放进烘箱的冰淇淋一样，软了，化了。 应该是按着本能回吻了吧……一吻之后却都记不起来。嘴上碎了一点皮，口里有淡淡的铁锈味。为这件事，哲秀慌了手脚，彻底装相不下去了。韩婷婷终于有了点占回主动的感觉，踮起脚咬了回去，把他的双唇全都嘬到自己口中。 牙齿轻轻磕了磕，嘴里的血腥味就重了一些。这下公平了，也不用无谓担心了。 * 哲秀比韩婷婷想象中还要聪明，认证他是男友之后，她更有许许多多的机会验证此条。还是说，这只狼被人类的狡猾给感染了？ 不过，热恋期的日子并没有过几天，顺心顺意的韩婷婷遇上了点麻烦事。 之前她拜托父母解决哲秀的户口，介绍他时说是华川郡乡下的傻孩子。她常去探望父母，从不邀请他们上门来，但她一个单身女青年大大咧咧和一个咖啡店侍应生同居的事，还是经由各种渠道传到了两位的耳朵里。传言里，少不了还要有一些佐料。那就不堪入耳了。 好不容易绝了父母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想法，这两位就又动了心思。先是电话，电话不成就上门来捉。没道理把父母拦在门外，哲秀去工作了，她待在家里学习，倒还是敢开门的。 哲秀生活过的痕迹随处可见，两位难得来参观她的住所，看着看着不约而同脸都绿了。 “和你同居的那位……” 没等他们问，韩婷婷抱着抱枕躺沙发上举着手就抢答起来。 “好好好，你们不清楚内情，那就听我解释。” “那位是和我同住，我收房租的，所以这也算个人独立生活的经济来源之一。同居是绝对没有的事。不过……我确实看上了人家小伙子。” 韩婷婷半真半假的没两句，父母坐那里刚开始等她自证清白，她扑通就跳到墨水缸里去了。后面还要公开恋爱关系，还要结婚，撇太清楚了，今后还是要啪啪打脸的。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把哲秀洗白白就行了。 自家女儿单相思，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只能一点点的劝了。韩婷婷也不担心，日积月累，他们要么会慢慢发现哲秀的可爱之处，要么会慢慢接受女儿和哲秀交往的事实。在她的设想里，就不存在什么坏结果。 扮演了一阵子苦恋对方的无知少女，拣着方方面面软化父母的态度，摸着时机差不多，她就正大光明知会两位，哲秀是她的男友了。 铺垫做够了，事情真的“发生”，两位早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 韩婷婷大着心思带着哲秀见家长去，餐厅是哲秀订的，环境有味道有，同时价格也公道。就按他的能力，不强撑面子也不怠慢长辈。哲秀彬彬有礼请着他们落座，看父母的神情，韩婷婷心里就踏实了。就说她家哲秀父母怎么会不喜欢嘛！ 为了让父母放心，少不了要让哲秀小小展示一下事业心。那要拿出来展览给父母的哲秀的事业心是什么呢？韩婷婷要当兽医，他就管理兽医院喽。哲秀确实也在读经营和兽医相关的书籍，专业书理解起来有难度，有时候他要借助韩婷婷的帮忙。日后，他熟练地掌握了网络检索，韩婷婷就旁观他突飞猛进。 结束家宴，和哲秀恭敬地送走父母，韩婷婷助跑一段，重重扎进哲秀的怀里，撞的嘭嘭作响。她也不说心疼，反正，她家狼先生比谁都结实！ 韩婷婷笑得不怀好意，脑袋往哲秀胸膛上蹭啊蹭，说道，“等着，马上把你娶回家。” 再度被抢戏的哲秀不乐意了。他一把拉开韩婷婷，韩婷婷一脸茫然，下意识嘟了点嘴。 于是这货张大嘴，丧心病狂咬了上去。 毕竟平时再软萌，那也是狼啊。 第49章 CH.08 “哲秀，站好，不许动。”韩婷婷从哲秀的狼口刚刚溜出来，气没喘匀，脸上尚带着两抹红晕，她还是板着严正的语调命令道。 这句话大概就是机器人哲秀的密钥，尽管她的语气较平日里还是软了一些，哲秀依旧听话，乖乖站好了。 这下，又像拔了爪子染了毛的假绵羊。 韩婷婷忍着没再咬回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头也不回领着他往停车场走……假装没有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韩婷婷一路上故意喋喋不休，强行把频道再拉回柴米油盐的生活剧。 “你那书看到多少页啦，我看你之前的那些都快读完了。有意向，以后也和我一样参加成人高考进修呀、你的学费我还承担得起，只是……我这里，不许你失败哦。加油加油！” 韩婷婷为哲秀拉开车门，才坐到驾驶位上，她挠了挠头，好似很苦恼。 “之前错过了统一考试的时间，虽然需要恶补高中学业，但一年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已经入夏，但考试是在十一月。 韩婷婷说着偏头去看哲秀，那位正似捕捉猎物时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将一张无辜的脸送到她身侧。 抓了个正着。 韩婷婷笑着摇了摇头，哲秀便僵着身子往后缩。韩婷婷揪住他的领子，用蛮力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嘴角弧度还没下去，她轻轻用自己的嘴唇和哲秀的磨蹭一下，哲秀的耳根便红透了。她满足地松开手，转身握紧方向盘，踩了一脚离合，利落换挡。 “回家喽。” 车子一动，哲秀按韩婷婷一贯的要求绑好安全带坐得规矩。他时不时撇头看一眼韩婷婷，但在安全带保护下的哲秀活像被五花大绑了，只敢略微动动手指。他始终不适应车内这逼仄的空间，一心盼着早点下车。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韩婷婷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他这才调整了坐姿，有意作出一脸的轻松。韩婷婷抿嘴笑着，还未来得及开口，前头的车便动了。 看来，更多的话也只能留到回家再说。 * 哲秀假使要备考，基础要从小学打起，之前让识字了的哲秀去啃硬砖头，她的方法粗暴了些。因此后来根据哲秀的学习水平，又换了几任家教。家里两个人都要工作学习，日子过得也快。韩婷婷以为总也等不来的大学修业能力考试眨眼就摆在眼前了。 小孩子们考试有父母跟着提心吊胆，韩婷婷是个成年人，结果如何自个儿一肩担。准备充足到快要溢出来，赶着考场也跟一日游似的。提前交卷不用说，结束一天的考试，她顺便就去附近的公园溜达了。哲秀下班了跑去接她，等整个学校人走光了，也没等着韩婷婷半个人影。哲秀忘了带手机，联系不到韩婷婷。人来人往过去，女学生们拿书掩住半张脸，他被人盯着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整个人处于望妇石的状态。直到门卫叔叔把学校大门给锁了，他才解除了一动不动的封印，确认韩婷婷在他之前就已经离开。 不知道要往哪里找她，他一抬头有些茫然。 没走几步，他的眼睛倏然间明亮起来。韩婷婷穿着黄色的风衣，一路小跑又带风向他跑过来。 “要我没有心电感应到你杵在这边当电线杆子，你准备怎么办呀？”韩婷婷叉着腰边喘气边嗔怪。 心电感应当然是她胡说八道，知道哲秀在这儿，还是从公园出来之后听几位穿着校服的少女们说的。跟塑像一样站在校门口接妹子的帅哥，她抓住这几个关键词，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哲秀。电话没人接，将信将疑决定去学校门口看个安心，没想到还真找到自家傻男友了。 找到了，那就牵回家呗。韩婷婷抓住哲秀的手掌，看他不专心，还故意用力地摇晃两下。 这一摇，就摇出来两个字。 “等你。” 债见！哲秀一张嘴，傻乎乎说什么都像情话。韩婷婷扔掉手中哲秀滚烫的双手，夸张地捂住心口蹲了下去。男友又犯规了，所以她坚决要抵制。 “回家等你。”哲秀被韩婷婷吓了一跳，愣了愣把前头的话说完整。 好吧，不算太傻。韩婷婷一抹老脸，从地上弹起来敏捷地又拉起哲秀的手，不过略侧了侧身，没让哲秀看清她那张太容易被哲秀撩得通红的脸蛋…… 都怪哲秀的体表温度太高！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这位总算能正眼瞧哲秀了。 韩婷婷冷不防叹了一口气。 “哎……”这张脸放哪里都很招摇好吗？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网络上就有照片流传了，在咖啡店也少不了被围观吧。 或许，被人邀过合照呢？韩婷婷后知后觉想起来。一搜sns，立马头顶长草。哲秀的sns是她帮忙申请的……他看似不怎么用，一打开全是合照的艾特。韩婷婷变了一番脸，哲秀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眼一眼瞄着她。韩婷婷搓搓双手，馒头似的铁拳放到哲秀眼前，说，“以后和女孩们合照务必保持一拳的安全距离好吗？” 赌气似的又添上一句，“当然啦，这不是准则，你可以不遵守的。” 哲秀的手指悄悄在裤腿上画起圈，究竟行不行，鉴于韩婷婷给的自由度太高，他一时还真领会不了。不过有安娴雅在，总会得到诚恳的意见。 哲秀笑容明朗，右手揽住韩婷婷的肩膀，稍用力搂了搂。在校门口站那么久也不是白站的，不时有几对校园情侣擦肩而过，这下就学以致用了。 韩婷婷给自己的定位是总攻，但每每被哲秀反调戏，秒怂。她往外挪了挪，哲秀的手掌立马贴心地跑回原位。没几秒的工夫她就放弃了挣扎，反而拽着把哲秀的胳膊调整了位子，往后一仰头正好能枕到脖子。她眯上眼，问，“哲秀呀，我挺有把握考上首尔大的。填报完志愿，等录取结果出来，你愿意跟着我搬到那附近吗？离咖啡厅比较远，你的工作……”肯定没有办法再做了。 你愿意吗？ 第50章 CH.09 哲秀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韩婷婷低下头数自己休闲鞋上的条纹。哲秀会舍不得那群他已熟悉的伙伴是一定的，好不容易熟悉了一个环境又要跟着她投入到未知。他理所应该有拒绝的权利。 “我想和你在一起……婷婷。”哲秀的声线颤抖，韩婷婷才带了些讶异去看他，先一眼看到的，是他圆润的下巴。这时候她还愣愣地想着，哲秀被她喂养得太好。视线再往上移，哲秀眼里氤了一层雾气，眼里的委屈好像要溢出来了。 韩婷婷伸手放在他的眼角，声音不由自主也哆嗦起来，“哲秀呀……”你怎么啦。就是让你做一个决定而已啊。 他小心地一字一字又说了一遍，“我想和韩婷婷在一起。” 韩婷婷回过一点味来，原来这位以为她要抛下他？按说不该存在有这种误解呀……韩婷婷面对眼前这个纤细的大男孩，有些手足无措。她抬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半天不晓得该说什么，拧着眉头，还在琢磨她究竟做了什么把哲秀吓唬成这样了。 最开始是把哲秀当成个小孩子，但渐渐，她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不再无微不至。她已很少去问候他的内心，直到今天他突然在她面前显出脆弱来。总以为哲秀和从前大不相同，或许，哲秀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大变的是她自己。 韩婷婷心烦意乱，也琢磨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哲秀冷不防把下巴搁在她的脑门上，她便往下一缩。抬头去看哲秀，她满眼的认真专注，生怕哲秀再不安。 “哲秀，我不会离开你的。为什么会害怕这个呀？” 哲秀眼眶有淡淡的红，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似的，一个劲在掐自个儿的腿。韩婷婷在等着他，所以一定要回答。哲秀眼里的水汽终于凝成了水珠，他说，“为什么要问我？” 为什么要问？哲秀不应该就是和韩婷婷在一起的吗？因此他才会难过。 哲秀说得不算太明白，但韩婷婷还是懂了。心头便一惊。此前确实认为成为某个人的世界是件十足浪漫的事，但这会儿又反悔，觉得害怕起来。系统从没有保证过她，在他死亡之前她不会横生意外。她的少年如此纯粹，她一定可以保护他吗？ 电影里的哲秀一直在等金纯伊，岁月逝去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假使他不会老去，也就是说，她免不了要在这具身体衰老以后将他独自留在这个世上。哲秀眼角的湿润在提醒她，似乎她已经教会哲秀悲伤是什么了。那时，他岂不是要一直难过下去。 韩婷婷也快把自己弄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怕被哲秀发现，刻意粗声粗气假意责怪他，“哲秀为什么会这样想呀？” “我当然想和哲秀一起住，但总要问你的意见。必须这样坚持嘛，哲秀想要过怎样的生活，要由你自己来决定。哲秀要是舍不得咖啡店的朋友，还想在那里工作，我可以折中找房子……”至于让哲秀一个人住在旧家，她是提都不敢提了。 “哦。”韩婷婷说了一大堆，哲秀没怎么理解，抓住关键最重要。水分一下子蒸发掉，哲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心有余悸道，“婷婷说那番话让我想起xx……” 韩婷婷瞬间面瘫。xx是最近哲秀追的一部剧的女主角，她没看，但有关注最新的剧情，貌似女主和男主刚分手了一次。从哲秀的反应来猜测，貌似她的台词不小心和人家撞戏了？不过电视剧的剧情不重要，有个问题她不能不重视。最初是想让哲秀借着影视学习语言和社交，但是电视剧看多了，对哲秀真的不太好……她是晓得电视剧里都是假的，纯属戏剧夸张，但对哲秀来说，那更像个参照物。他可是全盘照收的。她早前意识到这一点，但把控得还不够严格。 原来今天这一出，和她这个广电不尽职也有关系。 第51章 CH.10 韩婷婷晃着哲秀的手走在林荫道上，哲秀像往常一样将店面里遇到的趣事一一说给她听，完全没有留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峰。 韩婷婷捻了捻下巴，插起话，“哲秀呀，以后的电视剧时间限定在一个小时吧。” 侧过头，眼中哲秀的脸有淡淡的潮红，韩婷婷这才觉察过来，她竟然忽视了哲秀。又会令他伤心嘛？韩婷婷含着心虚，在哲秀面前竖起两根手指，“两……两个小时？” 哲秀说，“哦。” 这反应是不是过于平淡了呀？韩婷婷搔搔头皮，再次意识到，她对哲秀好像存在某些误解。喂喂，为什么会这么不了解他？一个眼神就彼此会意，电视上都这么演的，不是吗……韩婷婷忍不住把手落到哲秀肩膀上，说道，“录取结果出来，要陪着我找房子。你的新工作同样要落实，那个……我会陪着你去的，刚好入学前我也要工作，希望和哲秀在一起……” 说到这里，韩婷婷瞄了一眼哲秀，这一眼恰好被哲秀抓了个正着，他立刻露出甜甜的笑意来。能和婷婷在一起太好啦。哲秀没有开口，但韩婷婷似乎已经听到他这么说了。手腕往下掉，一倒头将脑袋轻轻靠在哲秀的肩膀，韩婷婷眯上眼睛，脚步还跟随哲秀在往前走。 “有时候想，干脆让哲秀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韩婷婷说得很轻，哲秀依稀听到了，但低下头只看到她紧闭的嘴唇。此时一转方向，他们走到一条阴暗的小径。两面是高高的围墙，墙上爬着一些绿植，围墙之内应该是住宅区，但是这一条路延伸太长，令人平白生出不安。路面上散着零碎的垃圾，气味上也同样的不详。 韩婷婷说，“从外面看这条路挺漂亮的，没想到这么荒废，还是走原来的路线去车站……” 韩婷婷没说完，就感觉哲秀身上的肌肉突然绷紧了。抬头便看到四个年轻人正往他们这边逼近，身上穿的是高校制服，但清一色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有一位钉着鼻环，外套搭在肩膀上，其余三个人有意识地围拢在他身边。看起来这一位就是流氓的头目。 怪不得这一条小路是这样的啊。韩婷婷揉了揉鼻子，没想到会在今天遇上成群结队的高校不良少年。韩婷婷掰了掰指节，看一眼身边的哲秀，倒是一点都不怕。韩婷婷忍住笑，向那几位小朋友打了个招呼，“下课啦，该回家啦。”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按了免提，女接线员的标准首尔腔立马充斥了狭窄的空间。这个挑衅的举动显然惹毛了对方，小头目一个高抬脚往她手上跺，韩婷婷敏捷地跳到哲秀身后。 她握住哲秀的手指，拽了他一下，“哲秀，跑呀。” 哲秀揍翻这几位完全不是问题，她还是不想他动这个手。就当是日行一善吧。韩婷婷甩掉那几个小家伙，一边小喘气一边这么想，大概那几个小孩还意识不到其实真正躲过一劫的是他们自己。 被几个小孩子追着，他们没去最近的车站，因为再多走几步，下一站更近一些。公交车上稀稀拉拉没坐几个人，因此韩婷婷可以自在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枕着哲秀的胳膊，懒散地看着窗外，剧烈运动过后，砰砰跳动的心脏好像在用节律记下这一刻的温存时光。 每一天都活在幸福中了，感知幸福的神经就日渐麻木起来，循规蹈矩的日常生活里增添了和平时不协调的节拍，才更有活在世上的实感。 哲秀，你不老，那我也不老。我们一直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日光被夜色吞没的最后一瞬，她在心底悄悄许下这个并不可能实现的贪婪愿望。 等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先拿到的人是哲秀，他确定了内容，放到韩婷婷面前。事先有预料，哪怕是个好消息也不那么激动了，但看到哲秀为自己由衷高兴，韩婷婷两手一拍，说道，“庆祝我考上大学，哲秀来请我吃饭吧！” 虽然，哲秀大部分的钱都在她这里，办了专门的卡存进去一分也没动过。哲秀腼腆点点头，积极地一路小跑到自己房间里拿钱包。韩婷婷数着手表指针，哲秀花了三分钟。走到门口，刚好将手机放进口袋。 欸，还在向那位智囊求助吗？ 第52章 CH.11〔END〕 那位安娴雅在韩婷婷眼前出现的次数不多，韩婷婷和她的交情，局限在接哲秀下班时的点头之交。 “也可以把朋友带到家里来的啊。”她这么对哲秀说，哲秀一脸的难以置信。 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韩婷婷凝视哲秀漂亮的眼睛，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眼瞳的脉络陷了进去。玻璃体反射着斑驳的光彩，像是展览台上的珍品。 这个家里来过的客人，算起来就只有安娴雅。哲秀没再提过邀请旁人，而韩婷婷则是根本没想过。她的生活里，除了哲秀就是工作。工作以外的社会性，好像已经完全抛到了脑后，也确实需要换一个环境，接触更多的人了。 通过房屋中介找好房子，又请了搬家公司，花一个星期收拾新家，韩婷婷两手一拍，提议道，“哲秀，我们办乔迁宴吧。” 提议的是韩婷婷，但实际上，她对乔迁宴的了解程度还不及哲秀。两个人推着推车走在超市里，她习惯性引导哲秀，但慢慢就发现，哲秀的功课做得好，她不如不要添乱。哲秀是货真价实的韩国人，而她从穿越以来就没有掩饰过骨子里纯粹中国人的身份，说起来，哲秀就是该比她懂吧？韩婷婷吐吐舌头，给自己在人情上的疏懒就找好了一个借口。 哲秀请了好几位同在咖啡厅工作的朋友，韩婷婷的客人呢，就只有一位。正是同样结束考试，确定入学的金纯伊。哲秀礼貌地和金纯伊打了招呼，但后者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有放在他身上，只一句“哲秀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就和韩婷婷两个人兴致勃勃分享起彼此应考的经历。哲秀这位没有入学读书暂时还有些文盲的小伙子不知不觉就被两位姑娘抛到了一边，他坐在朋友堆里，拿勺子一下一下戳着手里的冰淇淋甜点。呜呜，家里还是就他和婷婷两人比较好，婷婷是他的，才不要与人分享。 哲秀闷闷不乐的，那边金纯伊朗声笑开了，突然向他探过头，问，“喂，外表看起来单纯，但是……你居然能让婷婷接受你？哲秀，不简单嘛，我看错你了。” 哲秀的脸阴晴变化。多一个人知道他和婷婷的恋人身份，这该要高兴吧，但金纯伊的口气，总令他觉得怪怪的。是在说他不好吗？他下意识又在摩挲自己的肚皮。这时就听见韩婷婷噗嗤笑出了声，“呀，他单纯你还非要逗他。”这一天晚上，她终于又把一百二十分的专注落在哲秀身上，毫不避讳在众人面前爆料，“说来，是我先喜欢哲秀的，表白也是我抢先的吧。” “欸……”金纯伊一时不晓得说什么，没想到韩婷婷这么放得开，不止公开示爱，一早也主动求爱？但看两人眉眼弯弯的模样，金纯伊又完全认同女人当然也可以像韩婷婷一样去做确定关系时的主动一方。再者，能在工作几年以后大胆走进一个全新的领域，成为一名大一的新生，韩婷婷本来就有着许多人没有的勇气吧。 金纯伊对韩婷婷莫名多了些钦佩，韩婷婷没有读心术，要不然只怕会不好意思地偷笑。她其实胆小着呢，如果不是哲秀先踏出了一步，剩下那三四五六步，她是不可能走的。至于工作，余生几十年，她不可能为了安稳畏畏缩缩。不断的穿越，她的人生和旁人相比实在漫长，不勇敢，会枯萎的啊。按韩剧世界的时间维度来算，她到现在也得有百来岁了，但韩婷婷隐隐察觉，现实空间和韩剧世界恐怕并不同步。她曾经在一个韩剧世界垂垂老矣，最终寿终正寝，但她年轻的心却一直存活着。 韩婷婷引着金纯伊参观房间，走到哲秀的寝居，金纯伊饶有兴味。“真想看看，他的脑袋在想什么啊？”她看了韩婷婷一眼，后者一把年纪还被这位小妹妹看低了头。 金纯伊手指滑过哲秀书柜上一排图书的书脊，抽出一本，“咦”了一声。韩婷婷抬眼一瞧，变了一变脸色。这是那本奖惩本啊，八百年没见了，乔居之后出现在眼前，她还有些蒙。哲秀那时好像很拼命地赚取奖励，确实的，想要获得什么奖赏吧。纯伊哗啦哗啦翻着纸页，韩婷婷的心不知不觉跟着绷紧了。 “啪”，金纯伊合上本子，韩婷婷还没来得及透一口气，那位就把它塞进韩婷婷的怀里。她露出少女的狡黠，勾着唇说道，“婷婷姐，你应该看看你家哲秀在想什么啊？” 韩婷婷径直翻到最后一页。哲秀攒了近百颗的星星，要来交换一个巨大的心愿，但那时，韩婷婷已经不配合了。纸页上她的字迹之外，哲秀在末尾委屈巴巴还写了一段话，大意是，原本他的心愿就价值万星了，结果韩婷婷还断了他赚取星星的来源…… 韩婷婷到底还是没有发现这小子想要得到什么。这种差一张薄纸就能看清真相的错觉，实在是磨人，韩婷婷揉了揉太阳穴，心里装着疑惑，头脑在高速运转。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截胡哲秀表白的举止，否则，按哲秀最初的计划，她是有机会了解的。 * 第二年春天，韩婷婷也迎来了入学报道的日子。大龄学生，身边又有一位体贴的男友，她很快吸引了小孩子们的注意。蓝色连衣裙的某位姑娘被推举出来，凑到她身边，打过招呼便按捺不住，小心翼翼问她，“姐姐，你结婚了吗？”韩婷婷的衣品和打扮都不错，走的气质路线，女孩在韩婷婷面前有股莫名的压力。 韩婷婷摇了摇头，女孩松了一口气，任务完成了。哲秀虽然还在做相对简单的体力劳动，但为了赶上韩婷婷，读书学习都很刻苦，水平慢慢已经赶上高中生。安静的气质，得体的衣着，秀气的长相，足够让女孩们目不转睛。向朋友们传达了讯号，女孩没有掩饰自己对哲秀的好奇心。你也是首大的学生吗？哲秀也摇摇头，看了韩婷婷一眼，再点点头。 “下个学年就是了吧。”他小声说着，韩婷婷耳尖，又听见了。“哲秀，加油哦。”韩婷婷例行鼓励哲秀，他的耳根不讲道理就红透了，韩婷婷抿着嘴，努力不要笑得太过得意忘形。 哲秀想要表现成熟又免不了暴露纯真，这样子太可爱啦。要不是在小孩们眼皮底下，她肯定忍不住要调、戏他。但她没把持住，还是捏了捏他的耳垂。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疑惑道，“哲秀的耳朵怎么突然那么红呀。” 这下哲秀不止耳朵红，脸也红了。 “姐姐和这位哥哥，是情侣吗？”女孩问出自己最想问的，周围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韩婷婷眯了眯眼，夸张地抱住哲秀的胳膊，一开口，“不是。”女孩刚要放松下来，韩婷婷坏笑着继续说，“他是我的未婚夫呀。” 哲秀红着脸，脸上的绒毛受了刺激都张开了，韩婷婷离他最近，将他紧张之下的动作一应收入眼底。除了紧张和害羞以外，她怀疑自己花了眼，怎么哲秀还有些失落似的？韩婷婷当然不会再傻乎乎质疑两人的感情，她皱着眉思考是哪里的差错，这会儿脑子动得快了，能及时发觉了——哲秀根本没提过订婚的事，她这算不算把求婚的事也抢先了？ 韩婷婷抢戏大概有了惯性，哲秀委屈，但是不说。情商总算没有彻底下线，她凑到哲秀耳边，语气有小小的嚣张，“哲秀，虽然我这么说，你要认真准备给我的求婚哦。” 韩婷婷的话戳中哲秀的小小心思，他虽然竭力控制表情，嘴角还是翘起，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故作淡然地“嗯”了一声，韩婷婷又起了坏心思，她又捻了捻哲秀的耳垂，自言自语，“怎么又不红了。” 话音刚落，哲秀的耳垂又充血了，韩婷婷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笑意，咯咯笑出了声。 和哲秀在一起就是很快乐啊，所有人都会见证他们的幸福。没有向旁人炫耀的意思，但抱歉啦，当众虐狗的事未来恐怕还少不了了。 她凑到哲秀的耳边，嘴唇快速摩擦过他的皮肤。就这样当一个幸福的坏人吧，韩婷婷。 第53章 CH.01 再次经历生老病死，陷入系统所搭建的混沌空间，韩婷婷的眼神免不了有些许呆滞。与哲秀相伴度过几十年，她几乎忘了自己实际是奔波于各个韩剧世界的时空旅行者。电影里哲秀保持着少年人的相貌苦苦等待金纯伊，而在她的故事里，哲秀最终表现得像个普通人，终其一生没有变过身，晚年落得和她一样白头发白眉毛，甚至弯腰驼背。衰老的滋味很不好受，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哲秀所在的世界。 睁眼回到苍白一片的时空休憩点，韩婷婷低下头，触目所及，手上的皮肤滑腻得还是二十岁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几十年的时光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梦，而对于系统而言，就更微不足道。 韩婷婷无意识抚上自己的心口，手上的血管响应着心跳亦一下一下颤抖得厉害。接连的穿越积累了精神上的疲倦，她作为接受系统任务的新手，到这地步也谈不上什么余裕。上个世界的交接还浑然不觉，在这一回，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躁郁。 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穿越了。得到再失去，辗转在时空中没有停息，说是为换取回归现实的机会，韩婷婷并不怎么相信系统的说辞。到现在她经历了两次自然死亡，完整的两辈子到底给她带来不小的智慧。她最终察觉到，自己在这几次穿越中潜移默化经历了何种改变。 穿越之初，她隐隐将现实记忆划作禁区，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崩溃，但现在的韩婷婷则面对另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正逐渐丧失这份记忆。 失去记忆，和失去自我，在韩婷婷看来是相类的。之前的穿越她就发觉自己对“前世”记忆不怎么印象深刻，却如何没想到这种健忘会一直发展到眼前的地步。我是谁……她默问自己。虽然预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真正到来，还免不了局促。她一向不依赖系统，对它循序推出的拓展功能从没提起兴趣，但显然，系统设置积分兑换的业务不可能只做摆设。 韩婷婷头一次留意了经验点的额度，她已拥有不多不少一百五十的经验点。上一回在商城里走马观花，没怎么留心，她滑过几页发现，不止有数十页她买不了的道具，某些明码标价的道具她是没有权限查看使用介绍的。这和网页游戏的设置比较像，操作很简单，韩婷婷稍花了些工夫就算把自己之前的粗枝大叶给弥补回来。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花五十点买了能贴身携带的记事本。样式普通，看似就是普通的纸张制成，实则是用之不竭，记录其中的内容最终会汇集到存储盘。这看来正是她需要的。在一旁丧失存在感的系统，挑在购买成功的前一秒提示道，韩婷婷不妨花同样的点数激活系统的随身服务看看，至于记事功能，将会囊括其中。韩婷婷坚定地摇摇头，没吃系统的安利。一个在线商城就够了，还要放任系统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一听随身服务，不管是什么，韩婷婷本能就抗拒，更觉得那是安了个摄像头在身边。生存于世的实感已经逐渐模糊了，韩婷婷 第五次穿越。 韩婷婷完全熟悉了流程，闭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就手脚先摸索着眼下的生存状况。窗帘没拉上，抬手泼上温柔的日光，韩婷婷含着微笑坐起身。她有心病，也容易有心病，所以她刚刚打定主意，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在这个世界一定要保持“任性”。自己的日子，不必还像前头，说不来的束手束脚。 这回穿越的是《奶酪陷阱》，她暂时还不明确自己的身份，但已经知道系统发布的攻略目标是刘正。这部剧韩婷婷……没看过，意味着她又得去读晋、江的同人作品，从大段的文字里筛选信息，还要谨防其中掺杂的二次设定。不用说是项大工程，韩婷婷果断选择搁置一边，从枕头底下找到斥巨资购买的记事本，另找了只笔像模像样地写记录。 看了一眼闹钟，韩婷婷便刷刷写道。“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从狭小的出租房醒来，暂时没有找到手机，因此日期不明。”她顺手捻起一面镜子打量自己的样貌，一头乱糟糟的古铜色卷发，刘海堪堪露出圆润的眉毛。脸颊嘟嘟的，眼睛小小的，韩婷婷对这副模样见怪不怪。经验推测，这大概又是系统从不起眼的大背景里随机挑中的韩国原装面孔。 韩婷婷洗了一把脸，慢悠悠翻到了原身的钱包和手机。通过手机来了解一个人，应该是这个时代最便捷的方法。韩婷婷不无惊讶地发现，原身不是个手机控，有用的信息也就是来自通话簿和短信。父母，小准，宝罗，联系最多是这四个人，剩下一律存了全名，或者干脆标明了就是兼职场所的联系电话。原身习惯不错，韩婷婷找到了笔记本，上面列了备忘，对自己往后的行事约莫就有了了解。 原身的名字，不像之前是她的本名，读了大半的短信，她便知道自己这一回穿成的人物是洪雪。有名有姓，意味着能从同人文里得知身份设定，省去了韩婷婷当福尔摩斯翻箱倒柜找线索的麻烦，借着阅读的工夫就能摸清大体的局势。韩婷婷捏着干巴巴的面包咬了两口，一面就打开原身的电脑，没有平板这回就用电脑看书。 没看两行，韩婷婷拍了拍自个儿的脑门。咦……怎么这一回她改待遇了，这个洪雪原来就是《奶酪陷阱》女主？还没等她接受好这个设定，韩婷婷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强行打断了她的思路。韩婷婷拿起手机一读，是一条聚餐通知。晚上六点，社团组织的院系活动，庆祝开学。用手机搜索了交通路线，她琢磨清楚了才又坐回电脑前，继续系统保证了她不会再在穿越中露馅，她不会就因此偷懒，消极怠工。积极的人生态度很重要嘛。 出发前，韩婷婷理了理原身天然的鬈发，衣柜里随手找了件外套就出了门。路上接到宝罗几条短信，相册里有几张照片，韩婷婷半蒙半猜能猜出她是哪一位。站在吵吵闹闹的餐馆门口，韩婷婷蹙了蹙眉头，还是迈脚进去。入眼地上摆满了桌子，韩婷婷瞧着简直要插不进脚。第一反应肯定是找熟人，宝罗穿了照片上没有穿过的衣服，是个短发的可爱姑娘，此刻朝她热情地摆着手。韩婷婷从没头的苍蝇一下找到了方向，小碎步哒哒跑过去，扑倒在宝罗的桌上，卸下自己的化妆包就此没抬过头。活了几辈子，她还是应付不来人来人往的局面，刚坐下就想要离开了。 同桌的男孩长相很讨喜，宝罗介绍说是自己的小跟班，韩婷婷对目前的身份还缺乏代入感，笑着点点头，没说话。暂时是宝罗问她什么，韩婷婷回答什么。没一会儿，宝罗挤眉弄眼的，带了焦急让她低头，说着别引起尚哲学长的注意。 这一段，韩婷婷借着同人作者的描述已有了画面感，肉、酱、烧酒和生菜，尚哲用这么奇怪的东西硬塞给洪雪，顺带还灌原女主的酒。在韩婷婷看来，没一点前辈的风度。 尚哲和原剧里一模一样，拿着烧酒包肉走到她面前，韩婷婷直勾勾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摇头。也不说话。尚哲扯着嗓子讲些没味的话，韩婷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前辈，我酒精过敏。”旁人差不多在这时候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韩婷婷才显了一点笑意。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够让在场人听见。 没风度的事，大腹便便的尚哲照做不误，惹麻烦的事，他就得掂量掂量了。眼里虽藏着狐疑，他手上拿着烧酒包肉，倒是往后缩了缩。 “我今年复学，谢谢学长还记得我。”韩婷婷知道不能把先机落回尚哲手里，从桌上拣了只酒杯，哗啦啦倒满白酒递到尚哲手边。一边自己又露出犹豫，不好意思地说道，自己仅能用果汁代酒。一口将果汁喝干，表面上敬酒给够了尚哲面子，就没那么好心会给他台阶。 鼓了鼓掌，周围人跟着一起怂恿尚哲豪爽地喝酒。韩婷婷垂着头，碎发挡住眼睛，嘴唇是弯着的，眼底就不见笑意了。她对剧情了解不多，对这位尚哲了解也浅，但就开篇一两件事也够令她对尚哲全无好感了。 一大杯白酒，尚哲嗓子眼灌得火烧火燎，嘴里哈哈喘着气，那边就又有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位穿得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不同，烫染过的头发跟假发一个样。上衣松松垮垮，幸而没遮住那副好身材，精致的五官顺理成章引起在座的注意。当然不止是因为那人的相貌，还因为他成绩好，又一向平易近人。 “服役回来的刘正呀……”话还说不清，尚哲已双目放光跑到刘正身边。洪雪是只软柿子，刘正是他的冤大头，这位就把自个儿当成了聪明人。 尚哲哄着刘正坐到自己一桌，没几句话就为满足自己的口腹，闹着说该点刘正喜欢的生拌斑鳐。韩婷婷听见尚哲的声音就厌烦，戾气在这个世界一下都被牵引出来似的。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拍着桌子站起来的。反应过来，已是骑虎难下。她拎着烧酒瓶就往尚哲那边跑，不知觉眯起了眼……尚哲这家伙，就该用白酒好好堵他的嘴。有周围人的起哄，尚哲喝得又快又急，眼看着三杯下去，酒瓶空了大半，韩婷婷心里也没脾气了，就掂着酒瓶走回去。 刘正坐在尚哲对面，被两位女学生围着，款待热情。韩婷婷给尚哲灌酒时曾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恰好和他撞上，立即就收回了目光。韩婷婷第一次接触刘正这样的人，对他的眼神只觉得费解，估摸着初次见面也没给刘正留下什么好印象，说不准还引起了他的反感，韩婷婷更不会借这个机会来认识他了。 两位女学生争风吃醋，有一位给刘正倒酒，不小心全洒在了裙子上。韩婷婷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前头忍住不看刘正，一抬眼就是这一幕。算是……女主待遇？就能赶巧抓住关键情节？韩婷婷内心开着弹幕，嘴边跟着浮起笑，那边刘正刚收好那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可巧就逮住韩婷婷这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原剧里刻意把刘正刻画得阴测测的，韩婷婷没那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也就没被吓住。 她虽然愣了一愣，立即又眯了眯眼，迎上他的目光。 这个人。虽然摆出老好人的姿态，但心里的孤独要溢出来了呀。韩婷婷对孤独的滋味，不能再熟悉了。 刘正快速地撇过了头，韩婷婷加深了笑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这会儿是在乐呵什么。 第54章 CH.02 这不是场轻松的宴席，韩婷婷逞了一时的气愤就彻底失去兴趣，想好下一轮聚会她不会再跟着，就坐在那里闷闷地喝果汁。原身打工一年复学，韩婷婷算是拣了个好时机。没有断过联系，宝罗还是积累了一大箩筐的谈资，听着一年里学校发生的大小事，韩婷婷一边就在记同系学生的名字。 水喝了太多，中途韩婷婷去了一趟洗手间。出门前看过的剧情记得牢靠，猜测多半会撞上楼道里点算社费的尚哲，因此就拉上了宝罗陪着。从洗手间洗完手下楼，韩婷婷果不其然便从下一层的楼梯里瞥见了尚哲的大脑门。她引着宝罗讲些趣事，一路就和宝罗哈哈笑着，经过尚哲身边，略打一个招呼也就过去了。正眼儿都来不及给他一个，到时候尚哲还认为举报尚哲贪、污社费的是她，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韩婷婷不爱动心眼，但原身在这所学校读书，这些配角们都是避不开的，她也就只能退而求次，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同社团的男生去找尚哲，韩婷婷有所预备，在楼梯口碰见靠着墙面玩手机的刘正。她原本也想轻描淡写一个招呼就完事儿，旁边宝罗一声“刘正前辈”，她想起来韩国社会的阶级分明，前后辈之间不是可以那样懈怠的关系。前世开了家兽医医院，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对点头哈腰的礼数就有些疏懒。韩婷婷颔首，鹦鹉学舌仿着宝罗的语调。 作为恭维的一方都兴致缺缺，刘正平时被有所求的各色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乏味吧。韩婷婷又有些想笑。她两番的笑意落在刘正眼里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解读，她这回也没刻意向刘正隐藏情绪，但在刘正眼里，未免就有了几分挑衅。 韩婷婷衔着莫名的笑意出了楼，刘正原本和善的眼神瞬时就黯了下来，躲在阴影里表情灰霾，变脸快得不可思议。 等尚哲和那位社团同僚下楼，楼梯口刮过一阵冷风，空荡荡静悄悄一个人影没有。 * 洪雪是个学霸，韩婷婷自认为也算得上是个学霸，但很抱歉，她不是经营科的学霸啊……原身是大三学生，这时候动起转专业的心思，讲出来无疑是个笑话。韩婷婷就没朝这方面考虑过，按她自己的想法，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恶补经营专业的课业，依着原身的发展方向往下走；一条，干脆退学重考，继续开发自己的潜能。她本人更青睐后者，但还有不得不顾及到的现实条件。 这一世她没有前几回的好运，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恐怕洪雪的父母亲人不会像前世的家人那样理解她。原身父母经济困难让女儿休学了一年，为了节约资金让女儿退了出租屋，后来为支持儿子留学读书，想出来开源节流的方法是再让原身休学一年。韩婷婷对原身父母肯定没什么感情，能做到的无非是一分一分好意的回报，旁观者立场上，她对这具身体的父母提不起好感。她要撇开原生家庭独自发展，怕是很难得到这些家人的谅解，韩婷婷斟酌了几分，还是决定在人情这项让步。 韩婷婷整理了原身的大学资料，面对垒了半身高的资料重重叹气。好在大学课业不必要样样精通，她的目标不高，也就是追上一般人的进度，免得自己对专业一问三不知还去混大三的专业课课堂。选课前她窝在出租屋恶补课程，压根没去学校，离是非远得不能再远。 大三选课那天，韩婷婷是被宝罗和恩泽牵着跑的。原本是宝罗一个人悠悠闲闲，韩婷婷事前研究了课表也是不紧不慢，一边小跑的行人带起了紧张感，才由恩泽带头，三人小组气喘吁吁冲到了电脑桌前。选课系统正式开启之前，宝罗反复叮嘱韩婷婷，第一顺位应是韩教授的课。原剧里是洪雪提醒宝罗，韩婷婷懒洋洋的，这下就轮到宝罗多说了。韩婷婷悠闲是有原因的，她压根就没准备选韩教授的课，姜教授的课余量大，她乐得偷这个懒。姜教授的课程难？她倒是没觉得，小组合作的设置也不是没遇见过，不至于就怕了。 韩婷婷赶来选课是随了大流，宝罗问起，她耸耸肩，假装是手气差了没选上韩教授的。心里一片泰然。都有信心啃完前面两学年的课程了，还会怕什么通过率低的课程？韩教授的课她根本就没选，不会去那个课堂，应该就不会遇上刘正。和刘正完全不存在什么交集，韩婷婷也不着急。恋爱不会是生活的全部，她对刘正暂时也不存在什么感情，至于任务的成败，韩婷婷始终是顺其自然的态度。 休学一年只是攒下了学费，韩婷婷在生活费方面是吃紧的，一方面还要读书，就没那个时间去打工资不多的零工。韩婷婷这两天琢磨赚钱的法子，最后想出来，凭着两世的医生经验，写了份养身的时尚杂志投稿来试水。韩婷婷把准了杂志的风格，投其所好。专业知识扎实，又找准新奇的着入点，这篇文章初审过得算是轻松。韩婷婷头一回发现自己除了当个医生开药方，原来还能写写文章。这家杂志稿费颇丰，走通了这一途，靠着上网搜集资料，今后利用零碎的时间就能写文章贴补生活了。收到终审通过的邮件，韩婷婷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幸亏是有几世为人的技能加持，否则不见得有这么轻松。 资金问题解决了，心头大患圆满摘除，不知不觉间，正式课堂就开始了。韩婷婷抄了课表按部就班上课，课余在图书馆读书写作，也注重劳逸结合，约着宝罗去逛街逛公园。生活简单，但充实。原身遇上的麻烦事，奇怪的没有摊在她身上，韩婷婷本来以为是那一阵自己没在学校活动，避开了风头，宝罗说漏嘴，她才晓得风言风语还是有的。聚餐上几次给尚哲灌酒，被人歪曲是她对尚哲有意思，她不来学校，根本不和那群人一个圈子，这个绯闻就没能炒起来。 没有奔波于课堂和兼职，韩婷婷就没有错过姜教授的初次课堂。比其他人都要早到一些。心里知道姜教授的课堂第一节课就要课本，韩婷婷还是没买。姜教授开课几分钟说起学生们不带课本，韩婷婷就举起手发言，“请问教授，课本应该买哪个版本？” 韩婷婷是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在旁人眼里是她下了教授的面子。谁让她没有挑好时间点？她这一问，之前姜教授质问学生们不带课本，不就显得严苛了吗？毕竟没有教授的通知，她们对教材的具体要求是不清楚的。但这一次，韩婷婷是有意的。她知道这门课堂上会遇上不少戏份比较重的配角们，有意在第一门课就冒这个头，免得她们还把她当成个面团子。 大多人还是看菜下碟，洪雪身边那么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出没，不是没有原因。韩婷婷的性格和洪雪有相似，但体质上比洪雪幸运得多，剧里几位主要的配角几乎都令她大跌眼镜。读完全部的同人文，韩婷婷有一种自己拿到一份超纲考题的感觉。 “洪学妹。”韩婷婷提问完毕落座，后排的人压低声音喊她。听声音是尚哲，是她在这个世界惹上的第一个刺头，韩婷婷手背上立马冒了一片鸡皮疙瘩。 “啊……好巧和学长是一个课堂呀。”她灵魂出窍般敷衍着尚哲，转头确认几位配角朋友们都在哪儿坐着。脖子扭了半圈，韩婷婷卡壳似的顿了顿。 刘正……竟然也出现在这个课堂。果然是男女主才有的巧合。没了剧里那些幺蛾子，刘正还会上这门课堂，韩婷婷如此想着，含笑摇摇头。讲台上姜教授提示要打开课本，韩婷婷垂头去翻笔记，刘正好像对她的视线有所知觉，在她移开目光之后，冷冷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两个人遇见的几率不多，韩婷婷的谜之笑点连番引爆了刘正的警戒心。韩婷婷对这一点，完全没认知。社会上有形形□□的人，彼此的思维方式价值认知完全不同，但每个人最多是推己及人，要理解旁人的观念是有难度的。韩婷婷不能摸透刘正的心理，很寻常。 这是一节大课，中间的休息时间，尚哲干脆坐到了她身边。韩婷婷寻思着，是不是之前风传一时的传闻诱导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尚哲也许真曲解了她的用意，带着曲解解读她所有的动作，最终得到他意料的结果。 韩婷婷从来没准备卖好人的人设，摊开了就是把恶劣的一面摆上台，尚哲自说自话一坐，她立马往边上挪了个位子。面前都是顺杆爬的老手，她可是不准备给对方一点好欺负的苗头。比起学习，应付这些炮弹般的剧情人物，对韩婷婷而言，更具紧张感。长期驻扎在图书馆，韩婷婷已经见过那位模仿女主的孙敏秀。前头说过，这一世她戾气颇重，身上带了股生人勿进的气质，不重吧，够把敏感又神经质的孙敏秀吓得保持在她一米距离开外。 尚哲抢了她边上的座位，下课后还不走，韩婷婷就慢腾腾收拾桌面，等着他主动腾出道。身前有道阴影落下，她没抬头，身边的尚哲已经高高喊起来，揭开了对方的身份。 “是刘正呀。这位是洪学妹，你见过的。”尚哲站起身，在刘正身上不分轻重打了好几下，以显示彼此的熟络。 这时韩婷婷也收拾好书包站起来，“两位学长好。那……我走了。”一分钟也不要多留似的。 “等等。”刘正喊她，她也没停，压根意识不到刘正有什么理由会留意自己。尚哲试探地询问刘正是否与她熟悉，韩婷婷这才转过弯来，刘正是在和她说话。 一回头，刘正带了不易察觉的腼腆，笑道，“洪雪，和你一门课堂，多多关照。” 原剧把刘正的个性刻画得太阴沉，韩婷婷肯定刘正不是为了和她打照面那么简单。她本质还是希望一切事情都化繁为简的，面对聪明人，直肠子的毛病就有些收不住。 “所以……学长，我请你吃个饭吧？” 趁吃饭的工夫，有什么误解都该说清了吧？她一开口，一步烂棋就无可回头走了出去。刘正微微张开嘴唇，惊讶不已，韩婷婷厚着脸皮挠了挠头。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挑错时机，也不算太出离预料……大概是这样？ 第55章 CH.03 围绕刘正身边的人很多，他好像没有拒绝过这些人的陪伴。不是头一回有女孩主动接近，为财为貌，理由不外如此。韩婷婷并肩和他走在教学楼楼道，他心里在想，这个叫洪雪的女孩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会是什么。她对他那样笑，是因为看穿了自己，鄙夷？嘲讽？或者根本就是故弄玄虚？ 经过楼下的饮品店，刘正问韩婷婷，用不用喝什么饮料。教学楼到食堂间有一段路，正好可以在路上吃完，有事可做，多少就能化解独处的尴尬。出于这点考虑，韩婷婷欣欣然应了。上前点了自己喜欢的一款冰淇淋，转头问刘正需要什么。刘正笑了笑，说和她一样就可以。那双眼睛古井无波，没有半分的欢喜在其中。 他这副表情更像是雕琢之后用来哄骗旁人的面具，真正的情绪始终锁在自己的心里。笑脸是旁人想要见到的，那就微笑；也不是没有露出“险恶”用心的时候，那种时候，表现出来的又是全然的恶意。唯独没准备好善恶之间的面孔。并非说每个人都要剖出真心随时展览，只是像刘正这样，找不到一处可以袒露真心……想象放在自己身上，韩婷婷是根本无法忍受的。 已经知道了刘正眼前的样子是他父亲从小严厉把控的果实。背上边缘性人格这项精神疾患爆发的可能，就此被扼杀作为普通人生活的权利。这令韩婷婷联想到很早之前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千钧一发》。电影的背景是基因决定命运的未来世界，而刘正的现实中，存在基因的“可能性”同样被当做了事实。这绝对是不公正的。韩婷婷的眼神不觉向他软化许多，她仰头读着菜单以作掩饰。 你喜欢什么，点那个也不错吧？向旁人轻松可以脱口而出的话，在他面前却意外地说不出来。所以接过冰淇淋之后，韩婷婷馋巴巴忍着没吃，等刘正咬了一口，问他，好吃吗？刘正愣怔了片刻，礼节刻进了骨子里，不假思索就回答是。韩婷婷这才碎碎点着头，好得意地展示那是自己颇为喜爱的甜品。 刘正先是困惑地看她，等韩婷婷留意则移开了目光。光是外表，不足以让人们互相了解，眼睛不会帮助刘正解除疑惑，除非他发掘到韩婷婷的动机。但他不知道的是，目前为止，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韩婷婷泡图书馆比较多，而在食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以大言不惭，她自己做，水准绝对比泡菜套餐要高。不过，始终要入乡随俗，食堂是最保险的请客方案。韩婷婷领着刘正找位子坐下，指指常去的窗口，探问道，“我照我的老三样给你也来一份？”饭点人多，刘正吸引了不少目光，韩婷婷就更倾向于独自行动了。 从约饭到正式吃上，过去了半小时左右。没有饮料来垫饥，韩婷婷早就要饿瘪了。是她主动邀请的刘正，打的是摊牌到底的主意，一旦吃上，这位心无杂念，倒是把刘正晾在一边。一口气扫荡了半盆子饭菜，脑子总算开始转了，她一瞧刘正的午餐，几乎没怎么碰。 胃口不好，不想吃？上一世把狼人一手养成了男票，韩婷婷下意识带了哄孩子的口气。刘正撂下筷子，韩婷婷终于觉察到他试图隐藏的那一丝不宁。 “吃饭就是吃饭，请客就是请客。”用餐就别再分神。“学长……我是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吗？课堂结束主动来找我，就有些奇怪……”两句话，喘了两口气。韩婷婷是觉得把想问的给说了，那边没听明白。脱离人群久了势必要不擅长交流，也不太会跟从旁人的思路。人际上，韩婷婷不奢望成为什么达人，眨眨眼睛，把这份沟通障碍又给扔回去。 尴尬极了，会用笑声来掩盖。韩婷婷发扬了笑点低的特长，不得不用手来遮挡自己过于豪放的笑容。 “我对前辈……希望能保持这样愉快用餐的关系。”落落大方地摆明立场，丢完的脸好歹是捡回来了。韩婷婷一厢情愿这么以为，刘正最后也是笑了。笑得不明所以，比之前却要诚恳真切些。当你以为有人在你面前装傻，或许还可以考虑这个选项——她是真傻。 一餐午饭下来，刘正确信了韩婷婷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抵触。会有人知晓了自己的阴暗面，依旧不以为意？刘正二十逾年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确定项。他于是放下疑心。 韩婷婷浑然不觉，自己在刘正眼中经历了这样的检阅。她虽然借小说得知了刘正的遭遇，绝谈不上理解他。没生出攀交的心思，相处起来会缺乏敏感，而那份敏感意味斟酌和掂量。天平是用来称量物品的，韩婷婷不会拿一把称来称量结识一个人将在未来带给自己多少价值。得到意味要付出，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刘正周围，至少很多人不懂。 “好……”你说的对。刘正判定韩婷婷的最终目的局限在约饭，心口生出油然的无可奈何。不合常理，不便操控。熟悉的生活中出现这样一位异类，理所应当引起了他反常的关注。 而这关注，可以到此为止。 走到分岔口，同韩婷婷道别时，刘正仿佛松了一口气。又还是颇为遗憾。 即便他的面具堪堪悬挂在耳侧，真正能动摇旁人心志的，归根结底是利益两个字这么简单。 吃饱喝足，下午没课的韩婷婷腆着肚皮回出租屋午休。进门头一件事，摸出“斥巨资”购买的笔记本接着记录枯燥的日常。和刘正吃饭的事迹理所当然被隆重记录在册，因为它不同于寻常。今后再遇到刘正，韩婷婷会认可他是一位亲切善良的学长，这之外，韩婷婷就没有别的野望了。 寥寥几句话的餐桌，就是她和刘正话不投机的证明。而人与人的关系，停留在陌生与熟悉的交界，也许是最好的。不存在利益牵扯感情相害，随时笑面相迎。 阖上笔记，韩婷婷以为，她和刘正的牵扯就此打住，也满足于那些配角人物没有显露搅乱她平凡生活的迹象。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上了专业课，同一级棒的帅哥吃过午饭，午休结束完成了拖延两周的杂志稿，晚间更走出家门吃了顿丰盛的中餐。堪称完美的一天。 第56章 CH.04 在学校是个模范生，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就变成了杂志作家。靠稿费解决了生活费，韩婷婷“得寸进尺”有了新的愿望——换一间社区管理更好的出租房。明知道将来这里会出现恋物.癖的变.态，总不会乐意每天不安地等着变.态撞到自己头上。 韩婷婷的愿望明确，实现却很艰难。目前她手上有两家杂志稳定在一月一篇投稿，同类型的期刊由于个人文风明显，不敢投稿太多，只是偶尔为之。再者她不是什么天才型的作者，写一篇稿子要做大量前期准备，本身产出就不高。这项收入差不多固定下来，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上升空间，韩婷婷发觉她得寻找其他生财之道了。 揣着心事上下课，听课效率直线下滑。韩婷婷的课堂笔记经常记缺了半截，这时候就得求助于人。一次两次还好，一旦频繁她就不晓得怎么开口。活了百来岁的人了，完全没成为“人精”，处理人际上还是堂皇。对此，韩婷婷颇有些难为情。 心烦着怎么赚钱，又因此懒怠了写作，韩婷婷落进俗套，达成了双输的成就。截稿日当天不得不抱着电脑坐在教室最后排，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算是借着成功激发了前段时间堵塞的灵感。不少同学是用电脑记录课堂内容的，韩婷婷在课堂上打字不算突兀。这一节是姜教授的课堂，除了第一节课她有意冒了个头，没做过什么引人注意的事，她不怕有人会留心到她是在用电脑做些与众不同的事。 她是这样想的，现实中出现了一些微小偏差。最后一排是尚哲常驻的位置，从她落座，尚哲就一直在用余光打量她。尚哲暗中观察十分钟以后还没被当事人发觉，他冷不丁把头凑到了韩婷婷电脑前，压低声音愉快道，“洪学妹在写什么啊？”一旦留意，很容易确认她没有跟随老师的讲课节奏。 专心打字的韩婷婷吓得差点把电脑甩下桌，反应过来有人窥屏，下个反应就是把笔电合上。虽然文章是刊登给数万众的读者来阅读，写作本身却是个极为私密的行为。被宝罗发觉还会有小小的尴尬，面对尚哲韩婷婷就更抗拒了。 这番动静惹来了一些目光，这一幕加上前头流传过一阵的“绯.闻”就有些耐人寻味。被不相干的人拉郎配是讨厌的，拉郎配的对象本身是自己不喜欢的，那就是更上层楼的讨厌。韩婷婷抱着笔电，瞄准了前排一个空位逃命似的坐了过去，根本没留意身边有谁。身边的女孩冷哼了一声，韩婷婷后知后觉那是喜欢刘正的一个女孩，叫做南珠研的。那次请客以后韩婷婷又碰见过刘正，十次里有八次刘正身边是南珠研。如果不是轻易识破了他眼里的冷淡，韩婷婷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肯定会把她当成刘正的正牌女友。但很可惜，南珠研并不适合刘正，即便建立了一时的恋爱关系也恐怕不会对等。 韩婷婷偏头看了一眼南珠研的方向，后者穿着米色的呢子外套，脸上一如既往化着精致的妆容，如果不带上挑衅的表情，看起来会是个很可爱的姑娘。韩婷婷不懂南珠研的敌意来自何处，她至多在南珠研的生活充当过背景人物。现在也是。此前她们甚至没有过一句交流。还是说，南珠研不喜欢她，单纯是气场不和呢？ 韩婷婷想着这些，朝南珠研微微一笑，她只认出身边这位是熟人，没有再往旁边移一分的目光。再多一分，就能发现刘正坐在南珠研身边。 三人成虎。在对一个人真正了解之前，实在太容易被风言风语所说服。韩婷婷和尚哲的关系，在旁人眼里目前是这样：开学宴上韩婷婷主动向尚哲示好，几周后就半途而废。至于理由，无处查证，但在谣传的版本里对韩婷婷是比较不善的。这次对尚哲冷脸，后来被某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解读成她是瞧不起尚哲才态度十八变。不理这些闲话，围观者的兴致自然会慢慢散去，但它在那些不熟悉韩婷婷的人们心中种下了恶劣的第一印象，这是无法消除的。群体性无意识的恶意施加，最终会给她带来找不到债主的一笔名誉伤害。在切身遭受这种伤害之前，韩婷婷从没有一秒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暂时安然无恙的韩婷婷对今后到来的危机毫无察觉，刘正在课堂没耐住看了她几眼，她那时仍在马不停蹄地赶稿子。南珠研不喜欢她，侧着身子巴不得躲得离她远远的，韩婷婷这下可以放心地写文章，对南珠研的小动作倒是很乐意。。赶在下课铃响起之前给编辑发送了邮件，韩婷婷搓搓双手，对着荧光闪闪的电脑屏幕笑得喜滋滋。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课堂上了。 “洪雪，这么高兴，是就我刚刚提的问题想到了什么？” 老师占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居高临下，韩婷婷的分神不要太明显。姜教授在教室扫过一圈，一眼就看准是她。 按说韩婷婷已经适应了目前的身份，对“洪雪”这个名字不该没有反应，遗憾她沉浸在完稿的满足感中听力暂时下线。南珠研黑着脸把一张纸条放在她的键盘上，韩婷婷木讷地打开，还在疑惑，怎么这姑娘突发奇想主动和自己交流起来了？ 纸条的内容和这门课相关，精炼地罗列了三条观点，字迹清爽，但不像是女孩的字体。韩婷婷隐约猜到了笔者的身份，并没有急着求证对方的身份。头顶异样的目光胶着让她选择了抬头。远远的讲台边上姜教授目光如炬，愤怒值大概快要积累到一触即发的地步。韩婷婷蹭一下站起来，低下头将纸条上的内容一字不改念了出来。 这情形很像高中被老师抽问，不同的是，那时前后左右都是盟友，而现在大部分人互相漠不关心。 对方的这份援助，像是小孩子们的互相帮助。可爱，又温暖。 韩婷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触。也许因为，除了宝罗和恩泽以外，她在自己和这群学生之间划了一条分界线。 我是个生活了几辈子的人，和这群孩子是不一样的。 需要提醒的一点是，她忘了：年龄会自然增加，但成长需要经历。换句话说，她不见得比在座的“孩子”们成熟。 第57章 CH.05 麻烦到来那天，韩婷婷措手不及。 在应该准时上交课堂作业的当天，将打印好的报告遗漏在了不明的地点。她搔着头皮，一点儿想不起来究竟将它放在哪儿，非要想下去，经过的每个地点都有嫌疑。原剧女主经历过相似的情节，不得不在课堂上将报告又赶了一遍，对比起来，韩婷婷幸运得多——她拥有网络备份。 抓紧课堂休息的间隙，韩婷婷健步如飞，从教室一跃而出。学校的打印店她不常去，喘着气坐在电脑前，尚未看清屏幕，二话不说先点了几下鼠标。登录网络空间，下载文件，点下打印，这些都很顺利，直到页面上出现学生系统的登录页。 韩婷婷大脑一片空白。 并非不记得密码，她是忘了自己的学号。一串数字悬在嘴边，就是不肯正面登场。出门太着急，没带手机，不能向宝罗求助。距离上课不过两三分钟，打印室这会儿没什么人影。应了那句，祸不单行。 韩婷婷趴在键盘上，右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遇上突发状况就乱了阵脚，忙中出错，这会儿当然是自责。 余光见到打印室透明的玻璃墙外一闪而过的人影，韩婷婷不管是谁，只要是本校学生就好。她几步追上那人，尔康手喊道，“同学同学，能借一下账号打印吗？我一时忘了自己的学号……” 末一句太蠢，不知觉越来越小声。韩婷婷低头，另一个原因是她近看了，晓得那是哪一位了。谁都可能从这里经过，偏偏她抓住的是刘正。虽然一起吃过一顿饭，但之后没有什么交往，时间隔久了，比起从不认识的人，韩婷婷反而更觉得尴尬。 刘正……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在得到刘正的正式应答之前，她还不敢定下心来。刘正握着两杯咖啡，眉头微微皱紧，在犹豫？韩婷婷不禁将心情跟随刘正细微的表情悬在一根紧绷的细线上。 在他的面前竟会有这样的紧张感。韩婷婷凭着本能嗅到到他周身若有若无的不善气息。 “啊……不行的话也没事的，过会儿我就会想起来了。”对方无形的气场压迫之下，韩婷婷急于收回自己的话语，像样的理由都没有编好。她缺乏临场的机变。 洪雪的个头较刘正矮了一头，韩婷婷恰好可以自然避开与刘正对视，即便如此，还是能感觉到凝结在头顶来自他的视线。 “洪雪，可以的。但麻烦……”刘正的声线一如往常，甚至能从中歪解出一丝温柔。韩婷婷视野中随之出现一双手，某个人纤长的手指扣在咖啡色的纸杯上，透明的指甲有着珍珠的细腻光泽。这一双手，无可挑拣，一如刘正在外一贯完美无缺的形象。 刘正当然不可能不愿意。那……韩婷婷慢了半拍填空了刘正未完的半句话，将两杯咖啡从刘正手上接过为他腾出双手，有意向打印室门口瞥一眼，说道，“那就拜托学长了。” “哧——”刘正没预兆笑了一声，韩婷婷两只手不得闲，否则又要搔着头皮以示不解。 一会儿的工夫，咖啡转了一轮，刘正将一杯又攥回手里，眼眉含笑，解释说，“我是想请你喝其中一杯。” 哦哦，是这样呀。刘正刻意没有说完，韩婷婷心急之下会错了意。状况连连，她心里乱糟糟的，不像是平时的自己，刚刚那番动作不是为他代劳，反而是半路上抢.劫吧？韩婷婷后知后觉，脸上燥了。原主白皙的肌肤，正可以将她的那点窘迫展露无疑。这下换了个境地，轮到刘正朝她笑眯眯了。 打印机往外吐出热腾腾印好油墨的纸张，上课铃声早响过了，韩婷婷摞好一叠装订完，抱在怀里不敢再把它弄丢。她做这些，刘正坐在边上抿咖啡，在她犹豫怎么喊刘正一起回教室的时候，刘正先开了口。 “报告最终是我交给许助教的，你现在就给我也可以。” 要是平时韩婷婷肯定放心地交给刘正了，折腾这一通，她牢牢记着原剧里的后续：洪雪遭人陷害没有及时上交报告，作业得了个c。下面等着她的不会是这一出吧？韩婷婷将报告往怀里摁了摁，下意识不肯撒手。 余光里，刘正的眉头好像又紧了紧，韩婷婷没瞧真切，但就觉得身边站了空调似的凉飕飕。 “刘正，啊不，学长……”内心以年长者自居的学生一时忘了循规蹈矩，脱口而出喊了刘正的大名，匆忙间改了口，自我催眠是从未口误。刘正也配合她。韩婷婷匀了一口气，把一句问话不带停顿说完：“报告有处错了我可以改了之后自己交给教授吗？”不交给许助教，应该就不会有旁人过手的机会了吧？ “嗯，也好。”刘正瞥她一眼，韩婷婷莫名心头一抖。不是他还令她无意识的生出警戒，而是……那一瞬，她的想法仿佛被他看透了。 为什么他会理解她的多心，而不认为她是被害妄想呢？说明在他的认识里，她有足够的理由。然而韩婷婷本人表示，呵呵，我什么不知道。 韩婷婷不明所以，就得询问面前这个现成的明白人了。 “学长啊，你看起来，我和谁的关系比较不好呀？”这只是个婉转的说法，按韩婷婷的内心直白翻译过来就是，你瞧谁那么无聊要耍无聊手段坑我呀？ 她的眼里心里口里都在说一句话：我就是个在现状脱节的人。 她的意思实在太好懂了，短暂的空白之后，刘正才回答了她。 “你不知道，那应该就没有吧。” 她和尚哲那点料，翻来覆去已经被编造得完全走了形。人们误会之后，尚哲将误会嚼成了事实单方面起劲，就更给人们增添了创作热情。刘正对她了解不深，也知道她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女孩。她竟然对人们的误解和偏见没有察觉，说是驽钝，他是百分百信服的。 刘正抿了抿唇，将头脑中无意中听来贬损她的话一下子甩开，“对了，一会儿和我去吃饭吗？”眼前的人流露些微的惊讶，他趁这个时机抓住她的视线，要牢牢注视她，令她彻底打消拒绝的念头。 刘正笑笑，“上次你请客我了。”何况还有这个缘由。 欸欸？好好的准备查探情况，突然吃什么饭啊？韩婷婷口不对心，鬼使神差在刘正笑容和眼神的双重攻势下点下了头。 再然后，刘正起身，走到她面前抽掉她抱着的报告，向她晃了晃说道，“直接交给教授是吧？我知道了。” 哦。所以刘正是知道她的报告不存在修改的必要喽？ 第58章 CH.06 韩婷婷捧着咖啡亦步亦趋在刘正身后当个小尾巴，她本意不是如此，步伐上几公分的差距造成了眼前的局面。刘正自身气场的天然克制也是原因之一，而韩婷婷不乐意承认。 单单晚进教室还不至于惹毛老师，手上还拿着咖啡就显得态度不端，韩婷婷便一路大口大口咽着饮料，赶着到达教室的时机，一个悠长的饱嗝自她弥漫着咖啡馥郁香气的口齿间溢出。这实在是不能控制的生理反应，在宝罗面前没什么，身边的人换成刘正，韩婷婷不由老脸一红。她仰着头瞧刘正，他的眼尾好像比平时要扬起一些，笑点这般低吗？ 两个人最后从后门进的教室，教授看见了，停下讲课让课堂空白了几十秒，韩婷婷紧张得心口突突直跳，愣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走。刘正两步抵她的三步，他回头时，两人之间起码能摆一张大餐桌。 胆子这样小？韩婷婷整个人短暂定格了，刘正走到她面前说“回座位”吧，她也没给什么反应。不少人留意到他们俩，比起催促她，刘正做了更实际的动作。他略弯了腰右手就够到了她的左手，握住那只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柔软手掌稍用力向外拉了拉，片刻就松开。手松开，人向外走，他向韩婷婷笑道，“你要和我在这儿罚站吗？” 当然不要！这点毋庸置疑。刘正成功摸索到了操控韩婷婷的开关，后者又乖乖地拿他当是前头领路的排头。虽然刘正握她的手让她吃了一惊，但韩婷婷还是更介意授课台上的姜教授。 座位和刘正原本不在一起，没动脑子的韩婷婷回过神来已坐在了刘正右手边。刘正边上雷打不动是南珠研，比起刘正，她首先认出的也是南珠研。南珠研的香水是她从来没有关注过的牌子，气味很好，闻了几遍就记住了。 印象中南珠研见到她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杀气凛然，韩婷婷朝她挥手，南珠研便别过了脸。课本和笔记在原来的座位撂着，韩婷婷准备好了这一会儿就只旁听。刘正将课本推到她桌前，还亲切地询问她是否需要电脑来记录课程，而事实上，除了赶稿子，她不大会在课堂使用笔电。刘正的问话，间接揭示了她越来越懒惰拖延的近态。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用学习的，大概就是偷懒了。 “记得你之前没有在课上那么详细地记笔记啊……”刘正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韩婷婷转着原子笔不时凑过去检验他的成果，熬到下课，她总算将这项疑问袒露在当事人面前。 “是吗？”刘正随口敷衍，一边收拾电脑，一边嘱咐韩婷婷，“我会把今天的课堂记录发到你的邮箱，要记得查收，在打印室答应你的事也不会忘的。我现在就去交作业，过会儿你打算在哪里和我见面？” 南珠研把韩婷婷当成害虫嫌弃，见她“纠缠”上自己喜欢的学长，心里尤其不是滋味。刘正拉了洪雪的手，她亲眼见到了，拼命在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的皮肤接触，但刘正这一番话越来越令她觉得洪雪与刘正过于亲密，头脑中警报拉响。 南珠研笑不出来，本能地想在刘正面前举止温柔，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很有趣，戾气和讨好同时要在脸上表现似的。她语气小心，带了难掩的不可置信：“学长，你什么时候和洪雪的关系这么亲了？” “啊……你觉得是这样啊。”刘正回答得并不暧昧，如果眼睛没有定在韩婷婷身上效果会更好。 旁边的韩婷婷一个不留意被南珠研插了话。一旦和南珠研遇到，她都有说不来的局促。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好奇这个女孩究竟是为什么要与自己针锋相对，就凭她和刘正的这点交往，还不至于被当做刘正粉丝团团长的竞争对手吧？刘正的说辞很好地安抚了韩婷婷此前略受到撩拨的心，她自我催眠刘正是同课堂的普通同学，平凡地提议道，“我没什么事，就一块儿去吧。”还是亲眼看着报告交到教授手里更放心，至于别人怎么看就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 吃饭地点的选择费了韩婷婷不少的脑筋，她默不作声随刘正走的一路都在专心思索这个重大的问题。等刘正从教授的办公间出来，她已经想好了至少五个选项，就等着要请客的正主来帮忙裁决。听说这家那家都很好吃啊！内心这么想的，效果和望梅止渴是相当的，她和刘正商量着，不说话就在偷偷咽口水。原主的学费是自己挣的，生活费也要靠打零工补贴，韩婷婷尽力解决经济上的困难，还是过了一段紧巴巴的日子。再加上前头都在认真地补习专业知识，过得和苦行僧没两样，也是时候吃点像话的美食啦。反正是要吃饭，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热闹一些。 千挑万选，定下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平价餐厅，延伊大学的学生是常客。网络搜索顺带还提供了人们的推荐，评论一致认可最好吃的是这家的招牌咖喱饭，这下连点单的脑子都不要废了，韩婷婷颇为满足。照着软件导航和刘正摸索到店里，有刘正负责研究地图，韩婷婷难得觉得寻找一家隐藏在街道深处的店面像是个有趣的探索游戏。 一回生二回熟，韩婷婷已经有那个在刘正面前胡吃海塞的脸皮。刘正一勺一勺舀着吃，米饭们凑成团，颜色亮丽的咖喱是上头的点缀；韩婷婷呢，咖喱饭上桌第一个动作是破坏摆盘，开始拌饭！店铺面向学生经营，饭量充足，韩婷婷兴致勃勃拌了半分钟手上就没力气了。盘子里米粒裹着浓稠的咖喱，卖相不如何，但大口大口接连咀嚼，吃起来却会异常充实，韩婷婷搓了搓手，小声对自己说道，“开动啦。” 刘正闻声看她一眼，她正为这道招牌咖喱露出满足又幸福的微笑。一顿饭而已，这样高兴啊？在他品尝起来，这份饭的优点也就是味道浓郁，难道同一位厨子做出来的味道还能有天差地别？他在饮食上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有韩婷婷现场吃播，胃口比平时打开了些。 满满一盘子的米饭，最终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刘正一抬眼，韩婷婷正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她双手合掌在胸前一拍，兴致盎然，“真不错呀，下次还可以再来。” 礼尚往来。一来一往，本来就可以彻底结束关联的。他之前也如此决定了，但他就是改变了主意。 手机上，网页的最近浏览记录是学校论坛，近来火热的贴子就有关于面前这个人。舆论和曲解的攻势之下，应该是她眼前的面貌吗？ 洪雪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说得过去。 他划开手机，界面还停在匿名贴子上，加红加粗的标题，在眼里变得刺眼起来。 真想看一看她对匿名的谩骂指责会有什么反应。她所拥有平凡微小的快乐顷刻就会碎裂吧。 “啪”，刘正阖上手机，仿佛只是看了个时间，他回应了韩婷婷同样弧度的笑容，说道，“雪儿，现在和我是朋友关系了吧。” 。一瞬间，韩婷婷又变成雕塑了。刘正真擅长令她吃惊呀。 第59章 CH.07 刘正这边没有告诉韩婷婷外界的传闻，韩婷婷有自己了解的途径——宝罗和恩泽。 认识到回应帖子只是更加放飞众人的想象以后，宝罗煎熬了好几天，最后决定通知这位一度置身事外的当事人抱团想办法。 韩婷婷没学过应急公关，老实讲，这事她也没个主意。自我安慰是清者自清，自然能把风头熬过去，唯独心里不是滋味。假使要澄清真相说服先入为主的众人，又要摆出切实的证据，远比污蔑一个人来得任务繁重。 宝罗蹂.躏着自己嘟嘟的脸，苦恼不已，韩婷婷倒是被她给逗笑了。 “这事你们就别操心啦，现在轮到我来烦恼了。这段日子辛苦你和恩泽了，其实，我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忙……” 本来是要让这两位放心才顺嘴扯的谎，迎着对面两双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睛，韩婷婷含糊不过去了。 果不其然。 宝罗：“是谁？”之前蔫头蔫脑的劲一扫而空。恩泽换了个坐姿，也一副要洗耳恭听的架势。 韩婷婷：容我再想想…… 宝罗：“你不说我今晚就睡不着了。”逼供到底，那是一定的。 这位神秘人能是谁？韩婷婷的人脉局限到除了面前两位就都是点头之交。再有一位，昨天才放进朋友的行列，说是好友还夸张了。 是他的话，真可以想出办法吧？韩婷婷没打算向他求助，不过，拿来当颗定心丸还是可以的？ 韩婷婷：“刘正学长吧。我准备请教他。” 宝罗。炸了。人不可貌相啊！这个课余一头埋进图书馆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和刘正熟悉到这地步的？ “本来还想让出机会给你参加联谊，看来不需要了。”宝罗一拍桌子，和审犯人似的，“雪啊，你和学长到哪一步了？” 韩婷婷耸耸肩，“普通朋友。”韩婷婷也知道自己的答案不会令宝罗满意，拎起背包做好逃亡的准备——“有事我先走啦。” 那边，宝罗没顾得上抓住溜走的韩婷婷，抬头惊讶地看着身边的恩泽。 “姐姐，你刚才说，有联谊是吗？” 恩泽低着头，宝罗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她的心脏被不安给操控。 控制不住的摇了摇头。 “不……没有。” 友谊天长地久，爱情终有时尽。抱着这个想法的宝罗，半只脚踏进了欲.望的河流。 不愿失去，所以放弃得到。 这份心，正慢慢受到爱.欲蚕食。 ** 将污蔑自己的帖子当睡前读物读完，韩婷婷的睡意散了一大半。 这满屏满页，甚至都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恶意。 韩婷婷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是哪几个账号在主导舆论，查出它们的ip很简单，打断众人情绪宣泄的狂欢舞台，很困难。 她确实的毫无头绪。权当是为了帮助睡眠，还是做了无用功—— 她回了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抹黑。 我和尚哲学长的关系，是课堂上遇见，点头而已。 帖子里唯一的事实，只是最初那件，其中我的用意完全被曲解。 用网上的软件很容易就查到活跃帖子的几个ip，隔着帖子想要抓住幕后的人员，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困难。 让我触目惊心的是，有很多人放弃了自己的独立思考和判断，参与到对陌生人的“正义拷打”之中。仅仅因为有人说，这个人的人格是不齿的，网络暴.行就合理化了。 被污蔑的那个人，是我。你，不认识我。 但，这个“我”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你”认识的人。 请不要以为，在暴力面前，你就可以独善其身。 也请千万记得，不要轻易就成为有心人的帮凶。不要忘记：无知可以杀人。” 韩婷婷叉掉网页，将浏览记录一并删除。至少有一段时间，她不大乐意接触网络了。 韩婷婷回复完帖子没多久，睡前的刘正就也读到了这一条回复。 比起“你”，人们更关心的是“我”。韩婷婷转换了人称，设想了屏幕前安全环境之下“我”的杀人与被杀，从她竭尽全力的冷静之中，刘正更多嗅到了她的愤怒。 愤怒，而不能言。 划到通讯录里洪雪的名字，刘正压抑住了安慰她的念头。 ** 夜晚过去，经过一晚睡眠的韩婷婷突然想到，昨天从她脑海一闪而过的某件事。不像论坛事件和她切身相关，但在本来的剧情里，她是受害者。 宝罗提到了联谊，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韩婷婷其实一直在等她的这个提议。原剧里，正是在那一天，洪雪由于找不到图书馆的座位，晚间在社团活动室学习，被醉酒的流浪汉所误伤。 韩婷婷事先预料了，不会受伤了，但她不想当做不知道，放任流浪汉去伤害别人。 拨通宝罗的电话，韩婷婷问了个在宝罗看来没头没脑的问题。 “宝罗，联谊的事，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的？” 宝罗：“你想参加吗？”什么鬼啦！有了刘正学长，还忽然稀罕起这种机会了？ 韩婷婷想起本来要去参加联谊的是宝罗，“嗯”了一声。这么差劲的联谊对象，宝罗还是不要去的好。韩婷婷空口应下来，电话里的宝罗话都忘记说了，过半分钟才说道，“好好好。原来也就是今天和你提的，一直怕你不答应呢。” 这天课不多，韩婷婷结束一天的课堂就习惯性先去图书馆找座位。转了一圈，不得不从图书馆退出来——临近考试，占座比平时要激烈。 “学长，我在图书馆给你占好座位了，我们一起去自习吧。”冷不防听到南珠研的声音，韩婷婷居然有点惊喜。流浪汉最先遇上的是南珠研，在她身边不就自然能抓住他了？ “不用了。”刘正那头将南珠研的手从自己手臂上剥下来。另一边，韩婷婷兴奋地举起手，“南珠研，我能和你一起自习吗？” 南珠研已哭晕在厕所。 刘正：…… 一起自习当然是不可能。激得南珠研口不择言气急离开，韩婷婷走到一直看戏的刘正身边，捣捣他的胳膊，“学长，能把南珠研的手机号码给我吗？” 即便是刘正，这会儿也很疑惑。韩婷婷什么时候对南珠研这么热情起来？ 刘正笑了笑，“给你电话可以，陪我吃饭。” “欸？”没怎么说话呢，怎么又拐到吃饭上去了？大忙人韩婷婷仔细一琢磨，她一天中最空闲的时间，好像也就是吃饭了。顿时，释然。 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刘正没有一点和韩婷婷告别的意思。韩婷婷在他眼里，就是一团疑问，他想不通，又不好问，就只好凭直觉跟在她身边。 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疑惑。 “学长你一会儿没事忙吗？” “你的打算呢？” “自习吧。” “我也自习。一起吧。” 知道是甩不开刘正了，韩婷婷端正态度，脑子活动开，过会儿灵光一闪兴冲冲提议道，“那我们喊南珠研一起吧。” 刘正：…… 可怜的南珠研坐在图书馆平白无故打了个喷嚏。 不能去图书馆自习，韩婷婷就不晓得该去哪里。参照地图，将校园角角落落走过一遍，平时活跃的地区就那几个。刚吃的饭还没消化完，韩婷婷指指学校喷泉，“我想溜达一会儿消食。” 刘正：“好。”毫不犹豫跟在韩婷婷身后。 走了几步，韩婷婷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揉揉鼻子问刘正，“学长，你不觉得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吗？” 学习，吃，赚钱。她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这几样，刘正为什么会想结识她呢？韩婷婷这么个问法，多少没有顾忌到对方的想法，差不多是怎么尴尬怎么问。 刘正皱了眉头，为“无趣”这个词。 “那究竟，什么才是有趣呢？” 一招反问，韩婷婷被问倒了。非要用严苛的标准，生活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平淡。 她的心很懒了，但刘正不是。冷淡的外表之下，那里装着比她热忱百倍的心。只不过，这份热忱被冰冻，被压抑，被迫丧失表达。 “哈哈，被你难倒了。”想了很多，只说了最无关痛痒的废话。 刘正沉默了片刻，说，“你在论坛上的回复我看到了。” “啊？”没想过帖子流传到了刘正眼前，韩婷婷吃了一惊。谈起帖子，韩婷婷胸中还有不平在，“我的回复就是以卵击石，多的是人相信那些谣言，却不会相信我。” 她比刘正想象的坚强，也比他想象的软弱。刘正讨厌被人随意评价，但事实上，他也只能以己度人。 “要在乎真正在意自己的人们的看法。那些不怀好意、旁人说完就忘了的话语，不要让它落到耳朵里。”韩婷婷看向刘正，笑容勉强，“总是愚蠢地令坏人得逞呢。” 韩婷婷坦诚的剖白让刘正措手不及。人和人之间不是隔着面具各自演出的吗？她的面具呢？她为什么可以带着本来的面目，坦然的生活，坦然地痛苦？ 刘正：“你没有……”没有令他们得逞。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打倒你。 韩婷婷没希望得到安慰，一时说多了，吓到了身边的人，韩婷婷抬头看着稀稀落落散着星光的夜幕，“已经天黑了啊。” 消极的情绪从她身上又褪了踪影，韩婷婷摸出手机，静静等候了几秒。 “南珠研，你在哪里啊？” 60.第 60 章 ch.08 “你问为什么找你？”韩婷婷看一眼身边的刘正，将手机递给他，做了个口型——“拜托”。于是转而由刘正将南珠研的动态摸清了，她就在社团活动中心那栋楼附近。 “学长能陪我去吗？南珠研不太喜欢我的……”嘴上这么说，韩婷婷心里想的是：万一遇上醉汉，她没能力压制住对方，还能有刘正帮忙。 不好说是要他陪着自己英雄救美，韩婷婷干脆就不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找到南珠研。她不说，刘正不会追问到底。韩婷婷心焦，小跑着，刘正被她甩在身后一大截。 视线里出现那位流浪汉的身影，韩婷婷回头仓促喊了一声“学长，快来”，就一径跑到被流浪汉攥住手腕的南珠研身边。前一世为了保护好哲秀，下功夫学过防身术，凭着身体记忆，飞起一脚将醉汉的手踢开。那人的体质一般，不过借着酒疯形容可怖，韩婷婷的气焰远比他嚣张，他匍匐在地上一时间没能爬起来。 “啊，晦气！连小姑娘都在欺负我！”嘴上含混不清嘶吼着什么，指甲抠在地上，流浪汉佝偻着后背慢腾腾爬起来。摇摇晃晃，圆睁眼睛的凶相把南珠研吓得愣住。韩婷婷推搡她一记，提醒道，“快找保安来。”南珠研这才有了个主意，仍旧一脸失神的跑开。她精神恍惚，因此没有留心到，在她身后那道修长而熟悉的身影。 韩婷婷竖起警戒随时留心着流浪汉的动作，他稍有攻击的势头，她就预备要掐息它。南珠研走开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有四位保安打着手电筒匆匆赶来。南珠研踉跄几步，慌神之余根本不记得该向哪里寻找援助，因此真正求援的还是那位在身后游刃有余的旁观者。 并没有意料中的惊险。 “校园里怎么有这样的醉汉呀！刚刚没头没脑将我的女同学拦住！多危险！” 韩婷婷一脚把醉汉踢了个晕头转向，保安们赶来没见到歹徒，就见到烂泥似的醉鬼。她不得不把事情的严重性摊开说个明白。 眼看着保安报警之后将醉汉给带走，韩婷婷这一天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疏于运动很久，没料到武力值上还能碾压这位四十来岁的醉酒大叔，韩婷婷抱着胳膊颤颤肩，莫名的想笑。 南珠研不知所踪，韩婷婷这会儿也不急于知道了。她一回头，在她身边“失踪”的另一人，隔着十米的距离，将将好和她四目相对。“援兵”就是他给喊来的，没道理责怪他袖手旁观，韩婷婷对着刘正咧咧嘴，问：“是被我粗暴的样子吓住了？再有下次，能亲身上阵就更好啦。” 刘正打架的身手是不差的。揣着剧透的韩婷婷很明白。 韩婷婷的话，刘正没应。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韩婷婷得出的结论，他果真是被吓到了。 韩婷婷：“我不是支持以.暴制.暴啊，刚才总不可能还和他讲道理吧。他喝醉酒了，定时炸弹似的。” “嗯。”刘正一时间找不到言辞来回应她，短促的回答更将气氛凝结。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奇怪？他竟然想要这样问她。他并没有与她了解多深，她和他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目睹她的“英勇”，他生出一种错觉：她能理解他。 在她的眼里，他不会是有利可图的学长，也不会是睚眦必报的怪物。她没另眼看他，以致他找不到机会暴露自己另一副被人憎恨害怕的面目。 她单枪匹马与醉汉对峙，他就站在她身后，什么也没做。他试着揭开自己的面具，她毫无反应，就好像，她一直透过他的眼睛将他的内心一览无余。 不将他想象太好，也不想象太坏。 救美回来的韩婷婷，是被刘正送回家的。依她的本心，不想麻烦他，但她又不愿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眼下尴尬的现状。 韩婷婷没急着下车，车子停稳以后，就问他：“学长，一路上你都表情怪怪的呢？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在想你？不可能这样回答，刘正终于又向她展露微笑。 “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正当防卫而已，被刘正琢磨这么久算是什么情况？韩婷婷一头雾水，本能用顽笑带过，“还是武术老师教得好。” “明天见。”见到刘正慢慢恢复镇定从容，韩婷婷拉开车门，从缝中鱼儿似的滑走了。 三步并两步，转眼就消失在刘正的视野。 ** 一觉醒来，韩婷婷负伤了。睡着时手臂不知被什么给蹭破了一道皮。痛感不明显，隐隐约约，隔靴搔痒。从床上一跃而下，翻出药品箱贴上一张卡通邦迪，韩婷婷心情不坏。 邦迪这玩意儿，还有用上的一天啊？韩婷婷一向觉得应急药品就是护身符，常年备着通常就没有用武之地。眼看着邦迪就快要过了保质期，赶在报销之前派上用处。这位喜滋滋恨不得要哼歌了。 哼着歌的韩婷婷洗脸刷牙，接着喜滋滋打开邮箱检查邮件。前一秒的笑容，下一秒就冻在脸上。她一头栽进一旁还没叠好的被窝里，就剩两条腿在外头互相打架。 “夭寿啦！竟然被退稿了！” 被退的稿子她甚至比以往都要用心。如果是平常，参考反馈，修改也就算了；这回，信心满满被打回原形，韩婷婷是彻底没有方向。好不容易对作品满意一回，再要推倒重来，她实在是没招。 心情一下子经历两个极端，早餐都没心情准备。揣着电脑上学的韩婷婷暗暗在心里定了个主意，稿子今天就得修改完！长痛不如短痛嘛。她抱着笔电，眼里杀气沉沉。 自以为杀气沉沉的韩婷婷疾走在校园主干道上，满以为身上恐怖的气质该让周围人都退避三舍，偏偏有一位视若无睹撞在她枪眼上——迎头将她撞了个满怀，又不会看眼色，傻愣愣问她前往经营学院的路。 笔电吧唧掉地上，打印版资料撒了一地，韩婷婷手撕他的火气都快上头了，不晓得这位是怎么问出口的？ 韩婷婷蹲下来带着余怒捡材料，那位才算长了点心弯腰帮忙捡了两张。对他不满，韩婷婷目之所及他的形象如下：一张长脸，眼睛大，鼻子大，嘴唇大，嘴唇略微发紫，两只眼不知在看哪里。 “你先别走，笔电是你撞坏的，看情况商量一下赔偿吧。我今天有事一定要用电脑，您真是及时添乱……”难得语气尖酸一回，韩婷婷一面凶着那位，一面自己心头发凉。 笔电真坏了，她写不了文章，交不了稿，拿不了钱，吃不起饭……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昏暗的事吗？ 问路不成，还凭空找了一项支出，韩婷婷眼前那位一脸的蒙逼：“钱？” 韩婷婷听他意思就晓得这位是不乐意赔偿的，心口一堵，只想冷笑一声：我们今天遇到简直就是在彼此找不顺…… 毕竟不是不依不挠的刻薄性格，韩婷婷权当自己倒霉，收拾好行李怒而转身，身后那位倒是比她想象中负责一些。 “学生……我暂时没有钱，先留个联系方式，方便商量赔偿。” 片刻之后，与这位交换完联系方式的韩婷婷，脸上的表情基本已经离家出走。 怪不得遇上这位就摔电脑呢，较之原剧遇见这位的方式差不离，只不过她比洪雪要剽悍许多。是的，她遇到的就是迟迟未曾上线，几乎要被她遗忘的男二——钢琴男孩，白仁浩。 对于他，韩婷婷暂时只有四个字，沙扬娜拉。八字不合，咱还是别见了。 总结早上两个小时的收获，韩婷婷只想到了祸不单行。离上午的真正落幕还再有两个小时，韩婷婷可说是毫无期待了。 坐在教学楼大厅，试验了电脑已无法打开，韩婷婷此刻表演了标标准准的生无可恋脸。但无法，她最多将电脑送去维修，然后凭着可怜的人脉去借一台写稿子。 书包挂在一肩，单手将材料抱好，韩婷婷决定先喝杯冰水冷静一下。自动贩卖机在二楼，她拿到饮料首先用它敷了敷脸。 再一转头，掠入眼中的风光，清风扑面，将心中的滞郁一扫而空。 怎么那么巧一眼见到了刘正啊！ 侧面看他，圆润的轮廓像极了是玉石雕刻，刘海掉下来挡住半边额头，顺着它看向他的眼，一时让韩婷婷想到了孩童。他此刻面对楼梯拐角的盆栽，身边没有旁人，没有伪装的必要。心间的柔软与细腻，竟然就被她捕捉了正着。 韩婷婷的视线再往下，落到他纤长的手指，一下看清了吸引了刘正关心那位美人的真面目——刘正翻动手掌，任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在他手掌上跑过。 韩婷婷瞬间从对美色的沉溺中复原了。那一瞬她被刘正由内而外的美紧紧攥住目光，然而很不幸的是，她有那么一点害怕虫子。隔得远，她看不清那是什么品种，即便如此，她还是心中一跳，移开了目光。 再次验证了，她今天的运气很坏呀。 61.Jin.江.首.发. ch.09 韩婷婷下楼，刘正仍在原地，她鬼使神差拿出手机，将那位好看的侧脸装进镜头。 咔擦—— 刘正应声抬头看她，眉头锁紧，稍带了愠怒。这是一般人被偷拍该有的反应，在刘正脸上一闪而过。 从没修炼过抓拍技术的韩婷婷，硬生生将刘正拍成了个路人甲乙丙丁，她下意识背手把手机藏在身后，嘿嘿笑道，“你不喜欢，我可以删除的。” “雪儿，你胳膊怎么了？”卡通邦迪太招摇，刘正一眼就被素净之中唯一的亮色抓住目光。 本来就不是多严重的伤，她迫不及待想用邦迪才制造出了眼前的效果。刘正一脸的关切，韩婷婷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慌忙把它给撕了。 已经结痂。 “昨晚蹭破了皮，已经好了的。” “那就好。” “咔擦”。又是一声。手机还攥在身后，韩婷婷却在旁人的镜头之下了。 “拍的怎么样？”韩婷婷才把刘正拍残了，难免就担心自己上镜是什么样。她的担心显然多余。一样是兴起抓拍，刘正的角度和灯光都意外的合适，说是对摄影有所研究，韩婷婷都会信的。 “怎样？” 某个人非要明知故问，韩婷婷配合地小鸡啄米般点头，“不错呀，也给我发过来吧。” 刘正穿的正装，韩婷婷头一回见到。四下里看看，周围人这会儿多起来，楼下就有一队穿着毕业服的。其实她刚来就有不少人了，韩婷婷一向不怎么留心四周，所以发现得这么迟。 “学长今天要拍毕业照吗？”“不拍。” 韩婷婷观察力差不是第一天，猜错了暗中吐吐舌头，牵起新的话题：“想好找谁帮忙拍毕业照吗？” 刘正摇摇头。韩婷婷献宝似的把之前藏着掖着刘正的那张照片递到他面前，“摄影师很重要，说不准就会糊成这样。” 啧啧。多帅气的模特都经不住她的摧残，能用自带美颜的手机拍出证件照的暗黑效果，这得是什么技术。 “噗——”刘正成功被这位的耿直给逗乐，笑过了安慰她，“五官还看得出是我。” “你站着，让我再拍拍。” 不信啦，十张里能没一张能看的？ 快门噼里啪啦闪了一通，最后韩婷婷自己没忍心瞅，递给刘正，让人自己挑。刘正笑眯眯，夸她拍得挺真实，韩婷婷，卒。 刘正提议：“我们合照吧。” 韩婷婷尚在沮丧之中，但对准自拍镜头，和刘正挤在一个框里，她下意识就抿了嘴含蓄地微笑。她几乎不拍照片，上镜头只有在影楼，和现实的家人拍过全家福。笑着，笑着，那眼睛变得亮晶晶，她偷偷擦掉渗出来的那一点点泪汗。 “似乎比你拍的要好了许多……”刘正在韩婷婷跟前放心地开起顽笑，她假装不甘，怒而视之，偏偏嘴角不争气地扬起。 过了一会儿，她绷不住了，笑得眼睛也成了一条细缝。刘正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咦”了一声，意思没有听清。于是刘正调整了音量——“看镜头”。 韩婷婷条件反射抬头一眼，“咔擦”，刘正手疾眼快及时抓拍。 韩婷婷挤在刘正边上一起看成像：刘正弯着眼像狐狸，她咧着嘴一面发着愣，像傻子。但因为是抓拍，拍的是片刻的真实流露，韩婷婷倒觉得比之前的摆拍更温馨。虽然不满意，但她舍不得让刘正删掉。 “欸”，她捣捣刘正的胳膊，说道，“这张也发给我吧。” ** 韩婷婷今天之内修完稿子的愿望，最终达成了。自己的电脑送去维修，这会儿用着的，确实是借来的。但不是宝罗的，是刘正的。白天不知怎么，又自然而然一块儿吃了饭，刘正听说她电脑坏了，主动要借给她。韩婷婷求之不得呢，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想法。 刘正的电脑桌面布置得很干净，屏保是清新的自然风光。原本打开文档一头埋进稿子里，完成工作了，她便有闲心来发愣了。对着刘正的电脑屏保，竟然一发呆就是半天，直到搁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电话来自姜雅莹，是原身关系亲近的学妹，韩婷婷单单记得与她在学校里见过几次面。先听雅莹兴致冲冲讲了一堆境况，韩婷婷便没耐住，挑破了，“雅莹，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欸，姐姐怎么猜到的？”少女在电话那头惊叹。 韩婷婷掩着笑，“我是不在你面前，要是看见你的表情，还不第一句就猜出来了？所以呢，你就别绕弯子，直说吧。” “姐姐……那我就直说啦。”雅莹的声音越来越小，韩婷婷从来也没见过她这副腼腆的样子。雅莹问，“姐姐，你和刘正学长很亲近，对不对？”韩婷婷差不多就明白她是什么用意了。 原剧里，她也让原身给她和刘正搭线的。 “是啊，我和刘正学长是朋友。”韩婷婷明白了，但还得揣着明白当糊涂，听雅莹娓娓道来。 安排雅莹和刘正一起见面，说起来是举手之劳，韩婷婷不敢话说得太满。她一答应，雅莹就欢呼出声，因此，她不得不给这位喜上眉梢的少女泼一瓢冷水，“见不见，我得问问他的想法。要单独相处，就更得尊重他的意愿，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嘛。” 原剧里，雅莹和刘正没擦出半点火花，但原女主被自个儿给穿了，韩婷婷便不敢肯定雅莹和刘正就一定没戏来着。软妹在电话里就差要嘤嘤嘤的，她心一软答应了。答应归答应，真正想到要怎么和刘正提起，韩婷婷才头疼起来。 毕竟自己揽上的事，韩婷婷一咬牙，趁热打铁就拨通了刘正的电话。 “学长……有个关系不错的学妹，想让我介绍你们认识。” “……” “喂，学长？你在听吗？” “嘟嘟嘟……” 韩婷婷：“……”感觉不小心闯了什么祸的样子。 ** 第二天。刚进校门韩婷婷就发短信给刘正，约好时间要还他电脑。快走到教学楼，被风一样蹿出来的恩泽一把扛在肩上，韩婷婷整个人都不好了。 知晓剧情的她，如梦初醒，她随口应下的联谊到了日子。她忘记通知宝罗，她准备放那位鲻鱼装逼男的鸽子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宝罗下定决心要把她拾掇得迷倒万千少男，她几次三番想要说话，都被宝罗无情地给打断了。不过只是化妆换衣服而已，韩婷婷想想就忍了，才不是屈服在宝罗的淫.威之下！ 换上蓝白领的连衣裙，化上从来没化过的彩妆，韩婷婷真没觉得比她日常更好看……偏偏宝罗为了哄她去参加联谊，昧着良心将她夸上了天。 为了哄走她，韩婷婷就也就违心地点头：是呀，是呀，我真美。 等到脱离宝罗的控制，重获了人生自由，韩婷婷把憋了半天的大实话高喊出来，“仔细想想，六点以后我忙得很，没空去呢。” 于是，宝罗追韩婷婷，恩泽追宝罗，三个人跑成一串，韩婷婷气喘吁吁跑进教室，随便找个座位埋头坐下。 一偏头，好巧，又在刘正身边。 被他看了一眼，想到自己此刻一张脸红成猴屁股，韩婷婷半个人恨不得埋进桌肚子，“等我下课洗完脸你再看我吧……我现在好难看。” “没有……很好看。”刘正这么说，韩婷婷就更觉得羞赧。之前和刘正一块儿没扭捏成这样呀，果然是脸上奇奇怪怪妆容的缘故？与她一贯的形象脱节太远，让她浑身不自在呢。 韩婷婷还刘正的电脑，也是低着头，没敢看刘正一眼。捱到下课，她如离弦之箭奔入洗手间，末了顶着一头打湿了的蔫毛刘海回来。 妆容并没有掉，宝罗居然给她化的是防水的……不过她没有带卸妆水，真洗掉了，估计也只是一张脸洗糊了，更没法见人。拿纸巾擦干了脸，韩婷婷靠自我催眠找回自信，重新又坐回刘正身边。 想起昨天被刘正挂断电话，她便问：“昨晚是怎么生了我的气？” 她不懂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对自己的情商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刘正，情不自禁就紧张得不得了。 她糊里糊涂预备要认错，刘正也拿不出脾气了。他几乎从未发过火，按父亲的标准，要将他养成圣人。没什么情绪波动，有求必应，做尽好人。 “以后再有好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只是别想着牵线搭桥了。雪儿，我不喜欢。” “啊，我知道了……”被刘正坦率拒绝，韩婷婷毫无失望，惊讶更多。天哪……刘正会也有拒绝人的一天？ 手机又响起来，韩婷婷读了短信，不由一脸苦相。 她真料理不来人情呀。 直觉是向刘正求助，她哭兮兮抓住他的衣袖，说道，“我不乱当红娘了，但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和她说。” 62.Jin.江.独.家. ch.10 刘正谦虚的教导让韩婷婷没头脑想到了四个词——“姑妄言之”。实际比自己年轻的刘正，用浅显易懂的表达给她提供了回应雅莹的标准模板，而韩婷婷就像个不知变通的笨学生改换了人称，哆哆嗦嗦将编辑好的短信送出。 结果好坏不由韩婷婷决定，无论怎样，雅莹都不能责怪她。即便知道这一点，她复杂的心情与拒绝旁人请求时是一致无二的。 收到雅莹的回复，韩婷婷的心才像大石头落了地。眉头松开，她抬手擦擦眉峰上悬挂的汗珠，旁边刘正又弯着眼眉。 “欸？那么好笑吗？”这么问，其实也是认同自己丢够了脸。 在她疑问的目光下，刘正改成是掩唇而笑。韩婷婷拿笔尖敲敲笔记本，抬头望天花板：“还是认真听课吧。” 然而，“认真听课”的韩婷婷，不久就开始眼皮打架……心里清楚不该在姜教授的课堂开这样招摇的小差，但久违的熬夜之后，眼皮沉如千斤，视线蓦然一黯。 “嘭——”圆润的额头同冰凉的课桌猛然接触，即刻分开，韩婷婷一脸正直重新坐好。 一天最清醒的时刻，大概就是这会儿了。 装在裤子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记，韩婷婷确认姜教授的视线彻底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摸出手机检查消息。 一封未读邮件。是编辑读完修改稿的回复。 韩婷婷深呼吸之后打开了邮件正文，浏览一遍，最后一句话尤为刺目——“仍未通过复审”。 大脑一瞬间空白。编辑提出的建议和最初几乎没有差别，她有过数次的过稿经验，经验告诉她，稿子应该不存在问题；编辑始终是原来的编辑，按说审核的标准不该偏差太远。 那，问题出在哪里？ 韩婷婷搔搔头皮，一筹莫展了。 她余光中见到刘正，撕了一张纸片，刷刷写了几个字，递到他眼前。 “电脑，麻烦再借我一晚？” 该如何苦恼，还等修改文稿时慢慢去烦恼，但必要的工具万万不能缺少。 ** 韩婷婷与刘正常在姜教授的课堂碰面，偌大的校园，其他时刻，按说就很少存在交集了。不知怎的，及至饭点她又遇上刘正。两个人组队填饱肚皮，早在不知不觉间得到双方的默许，韩婷婷渐渐理解了南珠研每回撞见自己的羞恼——不论有心，还是无意，她成了在刘正身边频繁露面唯二的女生。 秀色可餐。何况，即便没有迷惑性的外表，刘正也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韩婷婷心里明白，她或许会因为蹭了刘正的光芒惹来麻烦，但总归，朋友是最珍贵的。 韩婷婷让宝罗替自己回绝掉那场联谊，后者当做耳旁风，上午接连炸了几条短信，说要亲自来逮她。一天就这么被她躲过去了，宝罗不得已使出了夺命连环call，韩婷婷这边吃着饭，那边手机嗡嗡响个没完。她将手机调节成了静音，轻松化解过去。韩婷婷仍有闲适的心情用餐，那边刘正倒稍有些不安，问她：“是谁找你有急事？” 原本是想一躲到底，刘正这一问，她打了个激灵。不该忘了，男二与那位“情趣高雅”的配角同在一家店里。那小子，算起来，给刘正系了个莫大的心结吧？俗语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可惜……他却不可能伸得了这个手。 思路拐进死胡同，她蹙了蹙眉头，抬头看向刘正，却弯了弯眉，说道：“是宝罗给我张罗了联谊……临时爽约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想想，不让她难堪了。我走一趟，就当是散步。” 刘正的脸色微微一变，韩婷婷没留意。她正琢磨着，该不该借这个机会和白仁浩建立邦交。 刘正拿筷子戳着碟子里的辣白菜，一面问她：“哦？见面的地点约在哪里了？” “欸？大概是学校附近的餐厅吧。”韩婷婷重新看了一遍宝罗发来的信息，最后才确凿地给出答案。刘正笑了笑，“那可不是散步就可以到的。” “那就打的。”韩婷婷情不自禁开始心疼口袋里的钱。 谈话间，一顿饭也就吃完了。刘正率先站起了身，韩婷婷看了一眼他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说道：“你今天胃口不好吗？”刘正没有立时应声，韩婷婷自问自答，“也是，食堂的饭菜蛮一般。按我的口味，还是中华料理最棒。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没有厨卫，要不然真想自己动手。” 等攒够了租房的钱，自炊马上就不是梦想了，想想美好的未来，韩婷婷就乐呀。她笑容堆了满脸，刘正原本冷冰冰的脸，也软化下来。 雪儿，我送你去吧。本想这么和她提议，被韩婷婷话题一拐，已经错过了时机。他并没有心情来接下韩婷婷的话头，标准格式的场面话就快要出口，韩婷婷突然向他挥了挥手机，“查到那家餐厅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中餐馆，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热菜至少要等十五分钟，那么点工夫，我也就把事情料理完毕了。你说，好不好？”想起熟悉的中国菜就口水涟涟，韩婷婷巴巴望着刘正，就等他说一句“好”。 美食和美.色，真是人间的宝藏。她即便把事情搅了一团糟，想到会有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等待自己，心情就会陡然好转。 刘正愣愣点头，韩婷婷暗自握了握拳。虽然没有信心缝合刘正心上的陈年旧伤，总比袖手旁观要好。况且，她要和白仁浩有接触，才好顺理成章慢慢向刘正这道隐痛深入。 正啊，你并不奇怪，也不可怖。并非没有人爱你，只是……用错了方式，又或，来错了时机。 她伸手攥住他细长的手指，仰头笑眯了眼，“走吧。” 走吧。跟随我的步伐。虽然力不能逮，但我是真的希望带你远离偏见的阴云。 在众人和你之间，那扇弯曲映像的镜子，多希望将它狠狠击碎。 韩婷婷的掌心冒了细汗，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力地握紧了刘正的手。 63.JIN.JIANG.独家. ch.11 “姐姐？”雅莹的声音猛然从身后传来，韩婷婷惊吓之余差点就要从刘正身边跳开。原本坦荡的心意，要是被误会就不好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做出任何“做贼心虚”的举动。韩婷婷拍了拍心口，一面说着你快吓坏我了，一面自然而然放下刘正的手。抬手把雅莹招呼到自己身边，她看向刘正一眼又迅速移开。 “我和刘正准备去吃饭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雅莹瞅瞅难得化妆的韩婷婷，再瞅瞅一旁沉默的刘正，犹疑了，“姐姐，你今天好漂亮，什么情况啊？” “求别问了，吃饭前得解决这一茬呢……”韩婷婷苦恼道，实在不想要再细细解释。沉没的兴致转眼又浮起，她合上双手重重一拍，“虽然你们已经认得彼此了，我还是官方地介绍一下啊。刘正，同系学长，我的好朋友；雅莹，美术院的小学妹，是我关系不错的妹妹。” 韩婷婷报忧的短信让雅莹意志消沉了好半天，这一会儿，大大方方在韩婷婷介绍下和刘正碰面，对雅莹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刘正学长好。”雅莹嘴唇勾起，少女心思轻易就得到了满足。 刘正向她点点头，问道，“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这就动身？” 仿佛从一场危机中逃脱，韩婷婷此刻对这两个人和睦相处的局面满意得不得了。 ** 三人中，韩婷婷对中餐了解最深，她顺手接过菜单，连翻几页，参考刘正和雅莹的口味，已经在心里拟定好了选择。菜单虽然是人手一本，她看表情也就猜到那两位并不懂得挑选。 报了几个菜名，又简单介绍了，韩婷婷问：“就这几个菜，怎么样？” 鉴于是熟知的领域，一贯低调的韩婷婷难得控场了。雅莹是没意见，倒是吃了一惊，“姐姐，你什么时候对中华料理这么有研究了啊？” “偶然吃了一回，合胃口就多关心了一下。”韩婷婷打着哈哈，忽悠这位纯真少女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点菜的任务由她解决了，她就可以暂时离场了。 “刘正，我去去就回，雅莹就先拜托你替我照看了啊。”她厚着脸皮劳动完刘正，捏了捏雅莹粉嘟嘟的脸蛋，心满意足地走了。 到了约会地点，韩婷婷店里看了一圈，没见白仁浩的半个人影，就先到预约的位置坐下。所等的那位男士姗姗来迟，没一句抱歉，偏偏端着架势，炫耀不已。眼见为实。近观那位装腔作势的表演，韩婷婷忍俊不禁，心底半分火气都没有。 “你知道黄金海岸吗？gold coast？去过吗？” “黄金海岸啊，各个国家好像都有叫这个名字的景点，我见闻浅薄，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家。阁下的品味高雅，我俗人一个，不太懂得。很遗憾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韩婷婷余光见到了向自己这桌靠近的白仁浩，忍不住打断这位的滔滔不绝。她之前表现得太没气性，对方一时间竟语塞了。没等他重新整理好台词，那边韩婷婷喊来了服务员。 “结账。”韩婷婷摸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说道，“我和这位先生aa。” “噗嗤——”一旁看好戏的白仁浩笑出了声，下一刻，韩婷婷逼近他面前，“是你啊，电脑维修费我之前通知过你了，这么巧遇见，今天能给我吗？” 笑容从白仁浩脸上消失，转而浮上韩婷婷的脸，她耸耸肩，“好吧，不逗你，猜到你给不出来。我是学生，没办法轻轻松松说不和你计较这些小钱，这账就先记着吧。” 白仁浩一颗紧绷的心，拿起再放下，对韩婷婷的印象便有所改观。某位被韩婷婷抛下的男士怒目杵在她身后，白仁浩用下巴指指他的方向，“你怎么和这种长得和泥鳅一样的家伙在一起混？” 这讲话毒辣的功力呀。韩婷婷捂着嘴笑，一边摇了摇头。她并不是和那位男士混在一起，只是不如想象中顺利脱身，不得不观看了一出喜剧。 “我朋友心直口快，您请别生气。”韩婷婷微笑道。礼数看似是周到了，那位的火气反而更大，憋着一肚子火，光是一双眼睛越来越亮。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她对白仁浩悄声道，“和他争论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走吧。”话音落下，她已经向外走出了好几大步，白仁浩迟几秒追在她身后。 韩婷婷没有料到这点，出了餐厅才发觉自己身后跟了条尾巴。 “谢谢你在餐厅替我说话。” 离她最初设定的十五分钟过去了有十分钟左右，她已有些焦急，道谢之后，提起包就小跑到过街。 ** 餐厅的效率比韩婷婷估计的要高一些，等她气喘吁吁坐回三人的饭桌，几道上得早的菜肴已经没有热气了。 “他迟到了，比我想象中费时，不过还算顺利。”韩婷婷一口冰水咕咚咕咚落了肚，就急着解释。 她走时刘正和雅莹之间的气氛微妙的有些尴尬，这时已融洽许多。她向雅莹眨的眼，被小丫头有样学样地给眨了回来，“姐姐，刚刚我和学长聊了好多你的事……” 韩婷婷仍在喝水，差点就要呛到，撂了杯子，无奈地将两根手指架到唇边：这样的顽笑少开些。也晓得不可能这么简单止住雅莹生出的八卦之心，她索性自己开辟新的话题：“刘正，你知道我电脑被人撞坏了吧？我今天在餐厅里见到那个人了，要找工作被经理拒绝了，看起来境况不怎么好。我的赔偿款还遥遥无期呀。” “他之前有给我留电话，叫白……白仁浩吧。”说到这里她小心留意着刘正的反应，他眉峰耸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让两个结怨的旧朋友化解心结，刘正比她要懂得多。韩婷婷不贪图太多，有耐心等那个时间，能让她抚摸到他的伤口，然后告慰他：这是个阴差阳错的误解。 白仁浩有怨恨和妒忌来支撑，但刘正有什么呢？他本性中的温柔，在他父亲严厉的教导下有幸保存，他独自闷声所受的疼痛，又有谁知道呢？ 想到白仁浩，韩婷婷双手抱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真烦恼呀。” 她作为局外人，一切倒都看得清楚。但那一无用处，总需要他们自己去发掘真相，各自原谅的。 她从坐下来就顾着说话，没来得及好好吃饭，刘正舀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 “谢谢。”韩婷婷低头说着。 还是头一次觉得，温柔会是毒药。他越温柔，她就越心疼。 64.JIN.JIANG.独.家. 揣着鼓囊囊的肚皮，慢悠悠溜达回家，撞上隔壁的邻居正在开门，韩婷婷颔首与对方打个招呼，躲进自己小小的一人间。 逼仄的空间是负面情绪再好不过的温床，她的所有好心情，在打开电脑几个呼吸间一无踪影。 还要怎么修改这篇稿子？她既没有思路，也没有动力。 结果呢，她把电脑又给塞回去，在手机找了一圈联系人，终于主动联系上那位编辑。不再用邮件的书面形式，而是直接拨通电话单刀直入。 这篇稿子我不会再改了，我个人认为初稿的质量最佳。这回过不了稿，下次再合作吧。 “你真的……要放弃修改的机会？再改改应该就可以了。”韩婷婷生出一种错觉，编辑被她拒绝之后，心情居然转好了，后一句劝慰敷衍得紧。 韩婷婷斩钉截铁道：“不改！” “好，知道了，那我改天再联系你。” 稿子这是被退了吧？等着稿费来攒房租，韩婷婷少了一笔收入，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失落。光靠投稿，也只能改善以下生活。她是去了房屋中介才晓得：首尔的房价贵得惊人，月租房还要另付保证金，没个一两千万韩元，找房子等同是天方夜谭。她所住的学生房，环境差了点，却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了。 韩婷婷四仰八叉仰躺在床上，捂着脸发了会儿疯，喃喃自语：“看来，非得毕业全职工作了，才有可能搬家。” 不就是有个恋物.癖等在前头吗？她毕竟不像原身那么软妹，好歹有点工夫傍身，撞上了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她这么给自己壮胆，手脚仍不听话地瑟缩着。 能讲道理的人她从来不怕，可是她怕变.态啊。 皱着眉头，衣服没换，她苦恼着苦恼着就慢慢睡着了。梦里，在楼道撞上那个坏蛋，她一个擒拿手就把人给控制住了。一想自己被这人给吓唬的啊，她上去踹了好几脚，踹啊踹的，一晚上过去，天又亮了。 做了一晚上的梦，比通宵还累，肩酸背痛的，她嘎嘣嘎嘣甩着胳膊走进课堂。她习惯性去找刘正的身影，他和几个男同学坐在一块儿，她就随便找了一排座位坐下。 “大家看起来好像很开心，我有一个好消息，能稳定大家的心神……” 姜教授进门这一番开场，韩婷婷情不自禁揉了揉太阳穴，已预感到将会面临莫大的考验了。老师要布置集体作业了……不用看老师的分组，韩婷婷也提前知道自己的组员有哪几个。 尚哲、敏秀……还有一位，后来成了吴英坤的女友，一样不是什么善茬。 被那几位推选成为组长，韩婷婷连和他们推拉的想法都没有。 “一会儿下课就把发表主题定下来，我们平时碰面的时间不多，就趁现在吧。联系方式，也现在交换结束。这是集体作业，你们选我当组长，那，主题决定下来，我会给你们分配任务。两天以后，完成各自的部分，我们在学校见面，再探讨一下，看有没有新的点子。ppt我会整理完成，当晚就会发给你们，这只是初稿，成员们齐心协力，才能把作业完成到最好。” “我私人的时间也不多，不可能有时间追着你们身后跑，两天之后不带个人部分来参与小组会议的，按姜教授的要求，就把那个人从小组除名。 “以上。还有什么疑义吗？” 余光扫过孙敏秀，后者害怕得往下缩了缩。 疑义，没有；异议，三位都有。韩婷婷公事公办不容商榷的口吻镇住了两位妹子，却镇不住尚哲呀。 我忙，所以没空完成作业，所以就得组长你操劳操劳。你不乐意，逼着我，那就是你不通人情。课程不通过是你害的，毕不了业是你害的。本职不做好，却都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无赖，因而有理了。 韩婷婷可不甘心为这样的人妥协。因为尚哲的为人，她从前已经体验过一场大戏了，如今能心平气和与他一个小组，这傻小子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呢？ “你个人的部分，几个小时尽可完成了。我是不太懂，你个人的私事，与这个课堂，与我们的作业有什么冲突。你的部分由我们其他组员来承担，这对其他人公平吗？我的行事不通人情，那，尚哲前辈，你来当组长吧。你是重修，比我们更熟悉课程。” 在他们仨看来，洪雪学习好性子软，都想着坐享其成把这门课给过了，韩婷婷是压根不给这个机会。 “洪学妹，你怎么这样呀？”其他人不像尚哲“心直口快”，心里一样是这么想的。 韩婷婷板着脸：嘿，我就这样了。 敌方太过狡猾，她非要强硬一些了。一个个都会顺杆爬的，轮到尚哲，没有杆子，便要靠着颠倒黑白的神逻辑把杆子给骂出来。 韩婷婷不由自主又按了按太阳穴。 另一位妹子忍不住了：“洪雪，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很拖累你啊？学习好，了不起吗？既然说我们是你的组员，何必这个态度呢？” 是啊，确实拖累。学习好，也当然了不起。我这个态度，是因为预知你们的处事啊。 她不可能这样回答，倒乐意承认自己的态度欠佳：“最近麻烦缠身，抱歉了，没有温言温语的心情。不存在什么拖不拖累，各司其职，我作为组长，稍辛苦一些，最后还要整合一下成果罢了。” 熬到了下课，那几位收拾东西，韩婷婷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一道阴影遮在身边，她抬眼一看，是刘正。脸上这才笑得出来，说道，“刘正，学长，你来了呀。” 她懒怠理睬旁人怎么想，上过学校论坛热帖之后，对此类的非议就更看淡了。身后的目光，她备好了坚实的屏障，将那些恶意都吞噬掉。 善心，得对善人啊。 “对啦，南珠研呢？感觉挺久没见到她了。”韩婷婷抱着几本书准备顺路去图书馆给还了，走了好久，突然想到这位了。 “哦。”刘正反应平平，“她呀，我有见过。”平静的心，因为韩婷婷的无心之语，到底还是生出一些异样。她不介意自己身边出现多少的南珠研、北珠研，对自己有好感的学妹大咧咧的也领到他身边。他怔怔看着她，原本并肩走着，一个错身，她就遥遥领先。 身边一下子少了个大活人，韩婷婷回头一眼，“刘正，怎么走我后头去了啊？”图书馆近在眼前了，她碎步跑着，“你在这里等等我吧。” 他莫名弯了弯唇，正同这笑意一般，心里装着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 天空很清，比海洋的蓝色要透明，头顶树叶沙沙在响，他往一条长椅坐下。等待一个人，滋味如此的微妙而丰富。什么也不做，却不觉得无聊。 她的身影从大门出现，就仿佛有一道舞台灯光投射在身上。她站在他心上的舞台。 几十米的路程，韩婷婷没有悠闲地走，迈着大步跃到他眼前，红光满面，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他的心情跟着变得轻松。 韩婷婷激动地抱住他，“刘正，每次和你在一起，我好像都变得幸运了呢！” “怎么了？”刘正的双手找不到放处，声音还和往常一样。 怎么了？韩婷婷暂时地安静下来，下了个小小的决心，说道：“我有个人专栏了，我有固定收入啦。” 杂志投稿的事，她没和人提起过，但刘正问起，她没想隐瞒。何必编织没必要的借口来伤害他呢？在那么聪明的他面前，得用最诚挚的心意笨拙地坦白呀。 索性就将自己的疑惑，一起向他摊开。 明明没有过稿，怎么突然就给开设专栏了呢？虽然是在杂志的网页上开设的板块，韩婷婷也满足了。 “那篇稿子，我猜，也会过的。” 刘正说完这句话，韩婷婷的手机跟着响了一响。韩婷婷捂着眼睛，把手机递给刘正，“你都快可以给人算命了，给我看看，算得准不准？” “准。”刘正把她的手从眼前拿下来，右手不自觉在她手指碾了碾，“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欸？我自己有觉得这事透着古怪的……”只不过她想不通内情而已。 刘正带她从岔道到正途，他颇有耐心地问道，“你不是说，退稿几次，你拒绝那次，编辑心情最好吗？” “这说明，我的稿子一开始就没有修改的必要，是不是啊？”韩婷婷的脑子卡了壳，刘正看她的眼神，跟哄孩子似的。她不由得移开了目光，听刘正的话再琢磨琢磨，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开设专栏的事，一定之前就决定了。她作为新人作者，态度过于谦恭，即便对作品有足够的信心，最终也会听从编辑的意见去修改。编辑的个人偏好，难免和她有偏差。不能一味地迎合编辑的口味，该要坚持她身为创作者的本心呀。编辑的意见固然重要，却不是需要教条坚守的金科律例。要成为一个成熟的作者，也得首先，她认可自己的作品。 堵塞的思路一下得到疏通，眼前豁然开朗。前头的挫败感，使她此刻的兴致愈发高涨。带着这个好消息和刘正把一条路走到岔口，她迟钝地发觉，刘正同学还拉着她的手呢。 大概是忘了？她偷偷想把手给抽出来，刘正更攥紧了。 “雪儿，和我交往吧。” 65.Jin.Jiang.独.家. ch.13 和我交往吧……韩婷婷被洗过脑似的，满脑子颠来倒去就是刘正这句话。 交往？她至今还未有这个心思，但刘正这么提出来了，总得要给个说法。谈不上抵触，但轻率接受吧，尚觉得火候未够，韩婷婷迟疑了片刻。 刘正抿了抿唇，手指松动，韩婷婷微凉的指掌自由落体从他指尖蹭过去。他依旧微笑，说道：“顺其自然就好，你也不必困扰。” “不困扰……只是……”只是，再度站在恋人的立场来爱一个人，不禁就有些畏首畏尾。喜欢一个人，放下拿起都是自个儿的心事，这样多简单啊。一时放纵了心意，等撞了狗.屎运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了，她倒叶公好龙了。 要不要忘记每一世的记忆啊？好在系统没有一次次追问她，否则她动摇的心意，很容易就唆使她改换了初衷。 来到这个世界，笔记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二十多页，她原本记录得精炼，也可能是因为投稿杂志的缘故，一字一句慢慢多了自言自语的繁琐。喜欢刘正吗？白纸黑字上，答案其实也显而易见了。但，光是喜欢，还不够让一个穿越第五世的人变得更加勇敢。 他们的爱情故事一个个划上了截止，她的感情却还没有整理完成。拥挤的十几坪小房间，往里面垒一人高的行李箱，总会装满的。 她半句话没了下文，刘正没有追问，说道：“我们去吃饭吧，还是食堂，好吗？” “嗯。”唯独这点，她可以毫无顾忌轻易应答了。原本自然靠近的双肩，中间宽阔得可以再塞进一个大活人。两米的小径，她在这头，刘正在那头。她低低吁了一口气，心知道自己是这不适氛围的始作俑者，闷葫芦似的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这会儿看起来格外的孤寂。别看啦，别看啦，这般告诫自己，头低着，眼睛却还瞄着他的动作，脖子都快别着了。明明是动心的，偏偏就是嘴硬着，不肯接他递出的橄榄枝。 她还不能适应女友的身份，因此不愿意。她这么想，刘正不知道呀…… 两个人之间的落差越来越大。她几步追上刘正，一只手颤颤悠悠抓住他的衬衫后摆。 “刘正……你能不能等等我。” 刘正的步子闻声停止，他侧过头要看她，韩婷婷连忙踮脚，两只手建成屏障遮住他将要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你等等，等我来和你告白。我这个人其实别扭得很，真要做什么怕东怕西想得太多。如果现在答应你，我怕我太慢了，跟不上正常的进展，让你误会了……什么，什么都由我来主动吧。” 退缩成为习惯，怎么都不好。她不喜欢被动，却又常常落得被动。 “嗯。”韩婷婷看不见刘正的表情，就是觉得，他的心情已经转好了。 等到了食堂，刘正自然不过为她打好了饭，眼含温柔递给她，韩婷婷瞅瞅周围，有几位在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呦呵，两个优等生怎么凑一块儿去了。 ** 小组会议那天，韩婷婷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敏秀：资料上哪查？ 多英：有个部分能拜托你帮我做吗？ 尚哲：老子就是没写。 为了阅读方便，韩婷婷是要求他们将打印稿一起拿过来的。她翻着敏秀和多英交上来的薄薄两页纸，脸色已经灰扑扑了，等宿醉的尚哲一身臭味进了门，韩婷婷真想拍桌大喝：我是你（们）妈吗？大三大四的人了，集体发表写个部分都搞不定，往常的个人作业，难道都是梦游写完的？ 韩婷婷气噎了，实际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她心底也害怕他们这个毛病，保底方案是做了的，她自己这两天就写了一份完整的发表内容了，但就这么给他们乐享其成，实在是心中不顺。 “好好好，你们以为这是在难为谁？”韩婷婷葛优躺往椅子上一靠，自暴自弃道，“那就拿个d喽，大家都这么决定的，也省得麻烦了，要早说我也不会组织什么小组会议。” 多英圆睁眼睛看着韩婷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没有配合你吗？尚哲学长一个人没写，我和敏秀怎么你了？” 韩婷婷轻笑一声，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多英和敏秀的问题，虽不如尚哲严重，但—— “我明明给了你们联系方式，遇到难题就可以问我。我的要求是，各位拿着已经完成的个人部分来开会，怎么非要拖到现在才说，你们不会呢？” “事先声明过，不配合小组作业的人，会按姜教授的要求，将他除名。那看来……”韩婷婷从椅子上直起腰，神情突然轻松许多，“我会亲自和姜教授说，请求把我除名。诸位对我都有不满，那看来是我在小组中尽到的责任不够，我会自己退出的。” 三尊大佛，供不起还不能躲吗？即便那位老师不同意，即便她小组作业拿了d，小组作业只是评分的一部分，通过这门课程还是不难的。无非，她的成绩单上要有个稀有的c了。 韩婷婷说完，这几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急切需要奖学金的优等生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了？就是看准了韩婷婷为了奖学金不想拿低分，他们才敢在韩婷婷的“威胁”之下仍然如此的吊儿郎当，韩婷婷明确不干了，他们就慌神了。 原本要斥责韩婷婷的多英看了眼昏昏坐在座位上的尚哲和半天闷不出一个响的敏秀，抢先从座位跑出来，拦住了韩婷婷，“组长，你别走啊。”她瞪了尚哲一眼，“学长，都是你，你想要害我们都得罪姜魔女吗？” 多英牙尖嘴利的，口才和歪理上，韩婷婷自愧不如。多英对上尚哲，倒是旗鼓相当，韩婷婷坐回来看她们一来一往辩着口才，“噗嗤”就笑了出来。 “学长，她们想要和我一组，不让我走。学长，你要走还是留啊？你要还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其他三个人跟着学长拿d，这……” 多英飞快地响应了韩婷婷，“学长真可恶，非要折腾得大家不好过。”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又令在座都能听见。 闷不做声的敏秀畏畏缩缩难得也帮了腔：“是啊，尚哲前辈，你这么做我们还怎么发表。” 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的尚哲：“……”他当然不会轻易地“屈服”，神志不清半瘫在座椅上，揉了揉黏在一起几乎撑不开的眼皮，“嘻……洪学妹，你真的要这样吗？联合你亲近的同学来让我好看？让我毕不了业？” 不管说什么，尚哲咬定了把自己的责任甩给别人，韩婷婷早知道不该费这个口舌之争，把她们两个争取过来也就行了。 “啪”。她把一叠资料往桌上狠狠一扔，“尚哲前辈，究竟是谁不知死活，你可想清楚了再说。你能不能毕业，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难道不是要靠你自己来努力吗？你怎么不干脆怪姜教授不肯给你通过啊？”她从书包里摸出自己连夜整理好的资料，交给多英敏秀一人一份，“我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打印了出来，你们参考我给的资料把个人部分再修改一遍。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邮件发送给我。只可早，不可晚。” 尚哲昏昏沉沉的，喊出来的话大着舌头囫囵得很。他中途动了手，挡住韩婷婷不让她出门，韩婷婷忍着恶心，将他那只肥腻腻的手向外狠狠一掰。 “痛痛痛！”会议期间没有清醒过的尚哲从座椅上跳起来，韩婷婷向他比了个拳头：“别以为女生就好欺负了，像您这么心宽体胖的，我可以打十个。”十个，理所当然是夸张，气势要有嘛。 多英和敏秀双双张大了嘴，被韩婷婷难得凶悍的模样刷新了认知。她们究竟犯了什么糊涂，以为那个洪雪好欺负呦？眼看着尚哲将要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溜得更快。 韩婷婷走出一截了，还能听到尚哲在会议室里骂骂咧咧的，摇摇头。她走到自动贩卖机里拿了一罐可乐，不喝，拼命摇晃罐身，像电池放电一样，直到自己手上使不出力气了，她撂下书包，蔫蔫坐在地上——当然，瞄准了干净的一块坐下的。 要她来应付这三位，从会议室出来就有种折寿十年的疲劳感。也是不得不服，凭什么一个个的就能心安理得地要求别人为你付出？ 她发泄完了，拔开可乐环，嘶——可乐从罐子里源源不断似的飞溅而出——特有的香甜味道弥漫她半个身体。这算，自作自受？韩婷婷庆幸没把书包挨着自己，站起身从最近的化妆师找来一把拖把。 等可乐渍清除彻底，身上的衣服泡了汗，她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白天没打算回宿舍，韩婷婷准备就去学校附近开个小时房洗个澡，在书包里找了一通，没带。紧要关头，要什么没什么，概率大得很。韩婷婷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不自觉抿了抿嘴：自己犯蠢找来的事，她都要嫌麻烦呢。这人心啊，怎么就这么的浮躁呢？ 拎着个小包在小区街道上前后甩着，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远了那些让自己烦躁的人群，她的心情有所好转。隐约察觉有人跟在身后，她故意走得更慢，在抓住甩掉他以前，她是不会回家的。 视线里蓦然出现一位认识的人，凭她和他相熟的程度，平时未必会和他打招呼，但这会儿她小跑过去：“白仁浩，你住这个小区啊？”她故意没加“也”，假装自己不住这儿，是来找他的一样。 这个谎，转眼被白仁浩给拆穿了，韩婷婷扶额。有个男同胞在身边毕竟能壮壮胆，她原来都不敢回头，这下吃了豹子胆，往回一看，轻轻掩住嘴巴，惊讶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路是刘正拎着包装袋在她身后呢。想想她旁边是白仁浩，韩婷婷头大如斗。刘正向她缓步走来，眼里单装着她，仿佛白仁浩根本不存在。 看清了刘正手上的袋子是什么店里的，韩婷婷猜刘正是为她买了新衣服，她自顾自一路走，刘正中途就没喊过自己？眼下不是疑惑这个的时候，刘正离她越近，她就越紧张。 干巴巴笑了两声，她说：“刘正，这个就是白仁浩，我和你说过的呢。” “你是刘正的女朋友？”白仁浩隐隐带着怒气。韩婷婷顿了顿，“算是？”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短促地说完这句，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因为刘正和她相关，他要躲得远远的。实际上，他又做不到，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光鲜的刘正身上。而刘正目不斜视走到韩婷婷身边，在刘正眼里他不过是一团空气。 白仁浩眼眶红了红，“刘正，怎么我们也是认得的，不能向我介绍一下女友吗？” 刘正的右手稳稳落在韩婷婷的肩上，轻声道：“我们走吧。”韩婷婷回头看了白仁浩一眼，他的肩膀耸动，不知道在生气，还是在难过。 到了楼底下，和刘正两个人独处，赶在她发问之前刘正先问了她，和那人熟识吗？她和白仁浩见面几次，都告诉过刘正，她摇摇头，刘正就说希望她和白仁浩保持距离。白仁浩三个字，之前他假作漠不关心，这时提都不愿提。 韩婷婷幽幽叹口气，伸手搂住刘正精瘦的腰杆，她的脑袋正好埋在他的心口，听到他心跳渐渐加速的扑通声。 “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因为我和其他男人正常的往来就吃酸醋。我或许不是很聪明，但要看出来你在隐瞒，这就很容易。白仁浩认识你，对不对？你可以不说，我不会追问，我会等你自己告诉我。” 想说的都说完了，她抬头要去看刘正的反应。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屈了腿，将柔软的唇从高处递到她近前，一寸一寸，还在接近。呼吸倏时就停住，头脑也不再思考，直到他的嘴唇凉津津和自己没有间隔了，混乱的脑子才一瞬间炸开。 刘正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沉谧又内敛。两个人的距离从未亲近到这个地步，停于表面的嘴唇接触而已，韩婷婷的身体慢慢热了，而刘正，淡薄的唇染上凡间的烟火味道，也渐渐温了。 她小心地双手揽住刘正。轻薄的衬衫底下，是他匀称有致的身体。她微微打了个颤，刘正的脑袋埋在她的肩窝。 “雪儿，不要让我再等，现在就成为我的女友吧。” “嗯。”她偏头，匀出手像在摸一头大型的猫科动物，“好。” 66.JIN.Jiang.独.家. ch.14 期末发表相当顺利，没有尚哲糟糕的带头效应，多英和敏秀都非常配合。敏秀自信不足，韩婷婷选择让多英做小组报告。三个人合力写出来的东西，总比她一个人闭门造车要好，多英出了不少主意，能亲自解说近一周的成果，她自己就乐意。 接近结束，韩婷婷打了个哈欠。有了个人专栏之后，她写稿子的时间渐渐增多，昨天熬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上翻来覆去的，没有休息好。编辑为她的出道费了不少心力，一个她本人有好胜心，再一个也不想让编辑感到后悔。推一个新人承担连载，编辑肯定要背负不少压力，韩婷婷理解，就更不想让编辑为难。 多英弯腰一个鞠躬，台下同学配合地鼓掌，就连姜教授都腾出手来轻轻拍了两下。她面带欣赏，微笑道：“不错，切入点很新鲜，确实用了心思。” 多英她们几个在台上含蓄地笑，底下尚哲躲在最后一排暗暗磨牙。好脾气的洪雪都受不了尚哲，其他小组更不会接收他，况且他的脾性大家都知道，没人愿意惹这个骚。一个人谈不上小组，他自己能力平平，写一份报告的耐心也无，这节课空着手就过来了。 散课。韩婷婷瞄了一眼刘正的方向，在他察觉到之前迅速移开，她微微抿着唇，心情还不错。正寻思一会儿约刘正上哪儿吃饭呢，“嘭”，一个黑咕隆咚的重物落到她面前。韩婷婷冷不防被吓得心口直跳，移目到那重物发现那不过是个背包——款式一看就是男式的。 “洪雪，这下你满意了，这门课重修我仍旧没有通过。你知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毕业找工作，拿不到毕业证，你负责吗？” “呵。”韩婷婷无话可说，四周同学都还没走，这是想当众和她撕？真好笑了，难道她会傻愣愣坐着给他骂？ 赶在她丧失耐心之前，有个人踱步到他们身旁。 “雪儿，可以走了吗？”刘正挂着淡淡的笑容，尚哲撇了他一眼，没眼色地抓住他的胳膊：“刘正，你来评评理？作为直系学妹，洪雪做得也太过分了吧？” 刘正不动声色将尚哲的两只手撂下来，静静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有变化。 “前辈欺负学妹也有个限度。洪雪是我的女朋友，你……”威胁的话语在人前并没有说完，尚哲起先就被他森冷的眼神给震慑住，这会儿只是愣怔听着。 那双寒潭般的眼眸，移向身旁安静的女孩，寒意瞬息消融。韩婷婷眼底含笑，看着明媚的她，他心头的怒意也平息了。尚哲那点手段，他还不放在眼里。他不是在人前易怒的性格，但这回尚哲纠缠上洪雪，他毫不犹豫就站了出来。她一脸信赖在他身侧，温柔的目光掺着柔和的日光熨烫心口。 刘正攥住韩婷婷的右手，从目瞪口呆的一行人中间穿行而过。在场大部分人都在消化一个惊人的事实：刘正和洪雪凑一对去了？ “珠研啊，你和学长的关系不是还不错吗？怎么他们在一起都没有听你说起过？”南珠研面上蒙着灰，仍有不知趣的人八卦地从她这里探问。 南珠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急忙否认：“我和学长关系哪里好了？” 她和学长，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不好的。都是她一头脑热。 有一天，一贯温和的学长对她说：南珠研，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震惊之余，她唯有不解，但刘正只是对她微笑。 为什么，她懂的。白着脸想到了关节，被喜欢的人注视着，她却仅仅感到了不寒而栗。 学长，你喜欢洪雪吧。其实不必问的，她仍旧傻乎乎说出了口。 她企图伤害洪雪，所以被迫从他的世界消失。这学期初，抹黑洪雪的帖子，她有出一份力。发帖人不是她，但让帖子热度炒起来的人，确实是她。还有几回，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刘正暗暗阻止了。 她动到洪雪什么皮毛了吗？她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要被驱逐！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从前刘正待她多么宽容。她拼命抱住他，就仿佛搂住了捂不热的冰块；她的眼泪掉下来，他的眼里只闪过一丝嫌恶。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他掀开面具的一角，让她看乖戾的一面。但凭什么，洪雪能拥有那个温柔的学长？凭什么？ ** 宝罗提出三人旅行，韩婷婷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扣下大拇指，问：“四人可不可以呢？” “为什么不去啊，好不容易有假期三个人一起去玩多好嘛？”宝罗带着鼻音撒娇，韩婷婷眯眼笑着，她再掉头看看憋笑的恩泽，指着韩婷婷，“你说什么？四人？哪来的第四个人啊？” 过一会儿捂住嘴惊呼道：“怪不得我看你最近情绪格外高涨呢！究竟是谁啊？事先也没听你说一声！”能是谁啊？韩婷婷身边的异性拢共就刘正和恩泽，宝罗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让韩婷婷自己亲口说。 被宝罗双目放光看着，韩婷婷额头被烤出一层细汗，语气放轻了许多，“是刘正学长。我决定和他交往了。” “呀，洪雪你这个丫头，不声不响居然把刘正给拿下了。不过我看他那个样子，挺喜欢你的啊。”宝罗揽住韩婷婷的脖子，蹭了蹭，“我们雪儿这么好，会喜欢你是应该的，嘻嘻。” 恩泽抬手摸了摸宝罗的发梢，轻轻拽了拽，“姐，从洪雪身上下来吧，把学姐压坏了怎么办……” “呀，跟班？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宝罗是只被惹毛了的小狮子，撸起袖子，朝恩泽头上反手一拍。 “啪”。清脆的响声，一听就疼得慌。恩泽咧着嘴抱住脑袋，宝罗一下慌了神，两只手僵持在胸前，不知道往哪里摆，“恩泽，恩泽啊，你没事吧？那么疼，我带你去医务室？” “哈哈哈哈——”嘴里嘶嘶喊疼的男孩先是抖着肩膀，后来干脆张扬地笑出声，“姐，你实在太好骗了。” 青天白日，狗粮免费卖了，偏偏这两位还玩着跟班和学姐的扮演游戏，韩婷婷在一边抚了抚额。旅游的事确定下来，估计没别的事了，她小跑几步，朝吵吵闹闹的这一对喊道：“你们不走，我先走啦！我约了人啦！” 约了谁呢？就这欢快的小步子，答案呼之欲出。宝罗摇了摇头，胳膊卡住恩泽的脖子，将一个高高瘦瘦的清秀男孩硬生生弄得折了腰。 “我们也走吧。” 擅自为刘正做了决定，韩婷婷不知道刘正到底愿不愿意。看似刘正对人都和善，但真正和他亲近的却很少，刘正……会不会应付不来？ “我刚刚遇到宝罗了，决定要去旅游，但去哪里还没有想好。你，要不要陪我去啊？” “我就不去了。” “是我没说仔细吗？还有恩泽一起的。” “我不去。” 刘正明确拒绝了两次，韩婷婷难免失落。会一口应下，也是因为她自己在暗暗期待。期待刘正能和她到一个陌生的、安逸的环境之中，那样，或许更容易卸下心中重重的锁链。 但刘正说不。 韩婷婷咬了咬筷子，决定直来直往：“我能问一问为什么吗？”刘正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她唇边沾到的酱油，说道：“抱歉。这个假期我有其他的计划。” “两天一夜的时间都不行吗……”她嘟囔了一句，刘正笑了笑，“单你和我两个人，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韩婷婷从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是她年纪太长，一下子想污了？ 刘正再忙，不至于抽不出这点时间，他……还没习惯怎么和其他人真心相处吧。恩泽和宝罗站在她这一边，对他而言，就比陌生人好上一些而已。似乎，有点过于难为他了？ 她伸出手摩挲他的下巴，挠小狗似的搔了两下，“可恶，胆敢拒绝我。”霸道总裁的台词，被她念得一点儿都不高贵冷艳，调.戏完刘正她自己先捂着肚子笑开了。 旅游最终没能成行。跟刘正无关，是她乐呵呵等着放假，突然想起来：下个学期，她得交学费吧？上学校首页查询了一下具体金额，她捏着手里的存折，眉毛倒垂：她的钱，交完学费，不够吃饭；光吃饭，学又没得上。 总之，她缺钱。房租倒不需要考虑了，前段时间发现自个儿搬不起家，她一下把一年的房租都给付了。全租房有个好处，保证金是可以免除的，合同改一改重新签了约，她没出太多钱就续租一年了。 不怪刘正一个快工作的人说忙，她也该忙。趁着假期不去兼职，是想喝西北风吗？她想不出什么投机取巧赚钱的法子，只能付出点廉价劳动力。原身有一个写满兼职联络电话的小本子，她一个一个拨过去：找到一份咖啡店端咖啡的工作，但人家要晚班，其余都说暂时不需要人手。真缺钱的学生，一般放假前就联系工作了，不像韩婷婷这样缺乏敏感度，后知后觉。 联络簿算是作废了，她开始找报纸中缝，招聘信息抄了一堆，大多数都没喊她去面试，还有的，她自己都觉着不靠谱。到目前为止，她当过酒店管理、医生、兽医，不过这一世统统派不上用场。没头没脑找了几天的工作，韩婷婷终于意识到她是在瞎忙活。打通了宝罗的电话，被宝罗说了几句，韩婷婷才想着，没有毕业证书，她作为在校大学生不端盘子不做体力活，当个小孩子的家教还是不存在问题的。 假期空白的时间，工作、恋爱、投稿，这就填补了一大半。 接到家里电话那会儿，韩婷婷掰着指头在算，她得赚多少钱实现下学期的衣食无忧。电话里洪雪的母亲没说几句，她心里一堵。 那位母亲其实没说什么，就说让她回家一趟，放假不能老待宿舍，一边又抱怨起那位屡次投资屡屡失败的老公。 “妈，家里现在还能过吗？小准的学费准备好了吗？”没等那位母亲回答，韩婷婷急忙道，“我现在找了一份兼职，明天再找一份试试看，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我尽量自己解决。家里忙，我就不回去了。” 她可记得牢牢的呢，就是这次回家，那位母亲考虑到家里的经济问题，让洪雪退租。一样的儿子女儿，一个送去国外留学了，另一个休学一年挣了学费才能继续学业。韩婷婷不耐烦料理这样的家务事。儿子摆在女儿先头，女儿懂事所以什么都得退让，那位败家属性飞起、投资必败的父亲是典型的女儿读书无用论的支持者。亲身父母她必然会想着去努力一下，这下她还没对原身的家庭投入多少感情，自然躲为上策了。 有那个帮扶的能力，她不会吝啬，问题她现在最多能解决自己的困难，不给那个家庭增加负担罢了。完全把自己摘出去是不可能的，她的心没有那么狠。她行事，其实也看对方怎么做，一分好翻了番还回去，一分的恶若是无心能忍得。 现在的情况，她不想回家。那一堆烂摊子，她没能力收拾。按照原剧的剧情，他们夫妻将就过下去，生活水平是有好转的，这么思量一圈，韩婷婷决定就这么着了。 刘正通知韩婷婷去学院学习，是放假第一个周末，她好不容易偷闲睡了个午觉，被他一个电话惊醒。 和专业的指导老师聊过，确实提到了英语上的欠缺，不过那是针对原身而言。面试经验乃至工作经验她都有，欠缺的还是扎实的专业基础，韩婷婷左耳进右耳朵出，自己另有规划。 “我买了教材，自学一下就行了，应对英语等级考试没有问题。”韩婷婷顿了顿，“刘正啊，谢谢你了。” 她再忙还是留出时间和刘正一周见几次面，你忙他忙的，两个大忙人忙里偷闲每回都和乐融融，但她毕竟还是缺少了和刘正细细了解的时间。韩婷婷谢了刘正的好意，后者误认为她是脸皮薄，才不肯受他的好意。她每天忙碌做两份兼职的事，刘正都知道，联系好让她免费在学院补课，甚至还有安排了清闲的工作。刘正确实很会照料人，但他还不太能够理解旁人。 自己能解决的事，韩婷婷不想借别人的手。说到钱吧，难挣也不难挣。她实在懒得没法，还有那个被闲置已久的系统给她提供积分兑换服务呢。 话是这么回，每天晚上累成一条狗躺在床上，她有好几次都把兑换页面给调出来了。动动手指，钱就来了，她现在有一百六的积分，用个几十还不至于太小气，虽然她不是很懂这个积分除了她不常用的兑换功能还有什么特殊用途。曾经想过积分会不会是衡量她穿越生涯结束的标准，现在又觉得不像。这东西没有封顶，用途和游戏的金币差不多。 上学在食堂吃饭，等放了假总在外边吃舍不得那个钱，有时候她就吃点面条，想要补充营养就拌沙拉。电视里总演人在超市里吃泡面，她也有些蠢蠢欲动。不营养的副食自己一个人吃就好，每回和刘正约会从来没提过，看都不看一眼，站在泡面专柜前面她淌了淌口水。 日式她嫌口淡，韩式她嫌调料味重，料包还是中式的最丰富。店是一家百来平方的小店，进口食品没几样，她心里这么想，口不对心拿了一款人家本地产的芝士辣白菜面，芝士能盖掉一部分的辣味，使之变得柔和。她捧着香喷喷热腾腾的泡面，坐在玻璃窗里边看人潮来往，算是稍稍领略了趣味所在：对比忙碌的人群，至少她趁在这吃着美味喘着气呢。 碰上白仁浩，韩婷婷流露了些微的惊讶。他们住在一个小区，碰面的机会不算少，只是她这阵子忙昏了头，才不怎么留心他。白仁浩在她身边坐下，左右手轮着搅泡面，她多看了一眼，他左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我教的那个学生，左手吃饭，右手写字的，左右手都能用，我当时想这个小家伙这么厉害呀。原来厉害的人，我身边也有一个。” 白仁浩将左手放在膝盖上，受伤不便的那只手便从她的视线逃出，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显得不是很自在。自从发现她是刘正的女友，白仁浩就对她有些避之不及。有时在路上撞见，那些不合时宜嘴欠的话偶尔还会说上几句。总是，欲言又止的。 “你的手，很漂亮，小时候学过钢琴吗？”她这么问，白仁浩眼皮一跳，捻着筷子在等泡面凉成坨似的。韩婷婷微微一笑，“对不起啊，小时候学过一点钢琴，所以看你有点像。” 原身小时候学过，现在应该还能记得，韩婷婷实际是从来没接触过的，准备对方较真起来就装作全然失忆了。 白仁浩撑着桌子猛然站了起来，他垂着头，声音放得低沉，“记得我提醒过你，离刘正远一点。”从喉咙里挤出来几声愤怒的笑意，他看向“一无所知”的韩婷婷：“我的左手，是被那小子弄坏的。你说的对，我是学过钢琴，曾经还被许多人称为天才。刘正……他毁了我。” “你的手，没有接受治疗吗？” 白仁浩心虚地避开了韩婷婷的视线，低低道：“没有。” “很喜欢钢琴？其实不妨去医院咨询一下，真的就不能弹琴了？再说，你自己甘心？你说你曾经是天才，配得上天才两个字的人并不是很多，真正凭着天赋突破重围的更少。人……很容易就被畏缩的自己摧毁了。”刘正，才没那么大的能力去毁掉一个人。且不说，他会不会这么做了。 虽想要解开他加在刘正身上莫须有的罪名，但那样的话他听不进，她说了，自讨没趣罢了。然后她低下头捣了捣面前的面条，问他，“你想过，你的梦想是什么？” 问白仁浩这个问题，是因为，白仁浩心里至少还装着对钢琴的热忱，而她呢？晓得这些都是韩剧世界，她没有什么改造世界的野望，她真正想做什么呢？嘴里的面条滋味渐渐变得寡淡。 喝了一口面汤，她耸了耸肩，“慢用，那我先走了。”走了几步，她回过头认真说道，“虽然我认识刘正的时间没有你久，但毕竟那时你的心理不及现在成熟。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刘正他……他不会伤害自己的朋友。你受伤的事，我不清楚详情，但一定有误会在。” 至今，白仁浩和刘正都没有向她完整讲过当年的事，她只能当做不知道，含糊几句。下了肚柔软的面条，都变成石头，滞留在她的胸口。 她有些困惑。既是因为刘正，也因为她自己。 67.Jin.JIANG.独.家. ch.15 周六可说是韩婷婷最无精打采的一天，一天的疲累积累到顶点，唯有在周末消解。她为钱的事在心急，身体渐有些吃不消，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宿舍走，正撞上邻居家的大叔和一位拎工具箱头戴鸭舌帽的瘦小男子在告别。 邻居柱勇向韩婷婷招招手，为二人介绍道：“洪雪，这是房东老奶奶的孙子，刚给我修完防盗窗，你要不要拜托他看看？” 韩婷婷双眼骤然亮起，精神大振，已提起十分的精力去记这位“孙子”的长相。 “房东家奶奶的孙子啊，当初签合约见过的，怎么这么瘦了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韩婷婷把自己的手提包撂在地上，走到他身边，见她起了疑心，对方一眼不看她急着就要走。韩婷婷把手搭在那人肩上，还没使劲呢，那位的身子顿时绷紧了，硬邦邦和石头差不多。假冒货一个，能不紧张吗？现在还没证据证明他就是搅得小区人心惶惶的变.态，韩婷婷干巴巴笑笑，“谢谢您这么用心来关心我们租户。”一副毫无疑心的样子。 心里是不愿放他走的，但现在的罪名最多让他在警察所待一夜，什么警示的作用起不到，反而会打草惊蛇——只能放他走。如此，才有更多的证据控制他。韩婷婷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中，回头向柱勇摇摇头，“我越看这人，越不像是那位啊，该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你看，我没说几句，他那不自然的样子。” “或许是你多疑了？”邻居大叔将信将疑的，先入为主仍觉得给自己修完窗子的是好人。韩婷婷不急着扭转他的印象，抛出疑问让他自己去想就行了。 往楼梯上跑了好几个台阶，她说：“明天我们去问问房东吧，总觉得心里不安。” 柱勇在备考，不见得有什么效率，为旁人抽出时间就不太情愿，他没应声，韩婷婷没说什么。他不去，她正好省了力气，明天晚上直说问过了，那位是假的，让柱勇提起警戒心就好。 她有信心不在那个变.态手底下吃亏，那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去跟踪他、乃至主动挑衅，韩婷婷是没这个胆量的。打开电脑，在网上查了最近的新片，她拨通刘正的电话把明天约会要看的片子给定了下来。顺便，就提起小区里最近有个小偷的事，偷了不少女人的内衣，明显是个心理变.态了。涉及到人身安全，她就没想过藏着掖着不和刘正说。在这边一共不认识几个人，不辛苦自己男朋友，还指望谁？系统对她而言，永远是最后一招。 话是这么说，她犹豫了半个假期，这会儿还是花三十积分买道具加强了一下武力值。她买的这个道具不像之前白白浪费了那么坑，只是有十次的使用限度，功能是提高自己的反应能力和敏捷程度。 晚上，宝罗的电话拨进来，韩婷婷捧着一碗泡面正凑合着。宝罗带着哭腔前言不搭后语的，韩婷婷几次让她冷静下来，才算听懂了事由。 “宝罗，你喊急救车了对不对？等他们来！到哪家医院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临挂电话前，她还是多说了一句，“你放心，叔叔没事的。”手术大成功，宝罗爸爸会成功度过危险期。韩婷婷提前预知结果，没法和宝罗直说，只能劝她凝神，别慌乱。 人命关天，韩婷婷就是知道结果也不敢耽搁。没时间填肚子了，她随手拿了一盒子奶油饼干，提着包就出门打车。在车里才坐稳，也巧了，刘正的电话进来了。她原本不想要麻烦刘正的，司机师傅在一旁把地址问了又问，刘正听了一紧张，问她怎么了怎么弄得要去医院了。韩婷婷没法，老老实实说是宝罗的父亲突发急病，晕倒了。 在医院门口和刘正碰上，两个人没顾上说话就往手术室跑。宝罗抱着恩泽又哭又闹的，抽噎得话都要说不清，看韩婷婷过来了，恩泽赶紧给韩婷婷留了空。韩婷婷抱住宝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乖，医生在抢救叔叔呢，一定没事的。你发现得及时，做得很好了。”她看了一眼刘正，没说什么后者就意会了。拦住经过她们身边的护士，刘正请她找一间空病房。 韩婷婷拍拍宝罗的脑袋，对恩泽说道：“她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这么着不行的，你带宝罗先去空床位躺会儿。你照顾好宝罗，这边有我和刘正看着。”几句话把局面先稳下来，韩婷婷伏在宝罗耳边：“叔叔的手术就快结束了，到时候你累得住病房，怎么照顾叔叔？” 恩泽和韩婷婷都在，刘正也来了，宝罗心头松了一口劲，韩婷婷安排好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确实也是哭得脱力了。恩泽走到宝罗身边，二话不说一个公主抱，将她轻飘飘给带走了。宝罗本来乖着呢，被恩泽弄得羞赧，费力挣扎几下，直喊道：“我不要你抱我，把我放下！” 刘正眼底躺着淡淡的乌青，顾不上休息就赶过来了，韩婷婷挽住他的胳膊，不禁说道：“手术要好几个小时，你撑得住吗？我明天休假，喝杯咖啡精神就回来了。你呢，不是说白天还有事要忙吗？要不要去他们那边睡一会儿？” 刘正没回答，光冲她笑。比她大了一圈的手掌往她脑袋按了按，让她靠在了他的肩膀。 “睡一会儿。”说完他眯上了眼。 韩婷婷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真睡呀？要这个姿势，等睡醒他的手臂不得废了？虽然这么想，韩婷婷只敢悄悄往外呼气，一只手撑在座位边沿，尽量减少落在刘正身上的重量。估计着有十分钟过去了，他该睡着了。她坐直了，扭扭脖子扭扭腰，伸手拦住护士姐姐，厚着脸皮要了一条毛毯。半边给刘正盖着，半边准备留给自己搭着。 医院一股消毒水味，装修白煞煞的，坐在里头越发觉得冷。她坐立难安，还是溜达到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两罐饮料。买个饮料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一回来那边刘正一双眼睛亮晶晶坐在原来的位置——她刚走，刘正就醒了？ 调制乳塞到刘正手里，她自己的三两口喝完了，坐在边上玩儿着饮料罐。本来就不是口渴才买的，单纯看上这果汁饮料精致的包装。那条毯子皱巴巴躺在他们中间，到头来谁都不在盖。韩婷婷瞄了一眼，确信刘正是真的需要睡眠，有样学样把他也按在自己的肩膀，“睡嘛。” 一边劝刘正，她自己两眼张得大大的，身体是疲劳的，精神却异常活跃，跟磕了.药似的。 “就算你这会儿睡了，宝罗的爸爸也不会更严重。”刘正这么说道，看来误以为她是太过挂心宝罗爸爸。不过，刘正这句话总是怪怪的。道理都对，就是措辞不够婉转，听来凉薄。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受到医院氛围的感染，多少会流露感性吧？这点上刘正就和别人不同了，不说是冷漠吧，他确实缺少和旁人感同身受的能力。长期被“正常人”排除在外的影响？ 韩婷婷搓着自个儿的下巴，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就这个问题与刘正展开交流。有新病人被护士和医生簇拥着十万火急送进急救室，就从他们眼前过去，病人手上淌满了鲜血，韩婷婷眼皮一跳，刘正仍旧镇定自若。韩婷婷一吓本来也就没什么了，眼珠滴溜溜一转，她双手拢住眼睛，想要扮得柔弱一些，却缓了整整十秒才说道：“那人好可怜……” “嗯。”刘正低低应声，韩婷婷笑了。看来她不用过于操心呀，刘正最多是感情表达上有那么一些闭塞，并不代表没有同情心呀？瞎操心了一番，欣慰的劲眨眼过了，她对刘正又有些愧疚了。她早没觉得刘正不正常，怎么这会儿开始疑心他了？不应该，不应该。左手往刘正的方向小心地探着，打算主动牵他的手暗自赔罪，刘正一个侧身，倒先两只手环住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刘正说道：“你别害怕。” 韩婷婷高兴地往刘正怀里躲了躲。 手术结束，韩婷婷被刘正慢慢摇醒的，坚.挺着不要睡觉的是她，昏天黑地睡成懒猪的还是她。宝罗爸爸是脑出血，发现得早，手术结果还不错。韩婷婷困得张不开眼，听见这个好消息赶忙坐直了，揉揉眼，“呀，真是太好了，我要去告诉宝罗。” 说完她就从医院座椅上弹起来，还没站稳呢，眼前突然一黯。大脑断片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掉。好不容易掀起眼皮，刘正托着她的后脑勺呢。他摇着她的脑袋，见她睁开眼了，摇得好像更凶了。 “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 摔的时候大脑在休息，没什么感觉。知觉恢复了，除了脖子被刘正勒得疼，其他没什么不舒服。韩婷婷伸出手，拿一根手指封住刘正饱满的唇瓣，“嘘……我大概是困了吧。” 韩婷婷能走能跑的，医生也没有成功被召唤过来，刘正拗不过只好陪着她先把宝罗喊来。宝罗亲自听主刀医生又讲了一遍手术情况，难过了一晚上这下终于笑得出来了。 让刘正和韩婷婷陪了这么久，宝罗看得出他们俩也撑不住了，连忙劝他们回去，又说是爸爸的朋友会过来让他们安心，生怕韩婷婷倔脾气上来，还费着精力陪她。韩婷婷是要送走的，恩泽就不同了。在韩婷婷之前，宝罗最先拨的是恩泽的电话，结果这家伙是在玩游戏还是什么，没接。韩婷婷刚到医院那时，她就为这个不满呢。 “我会守在这里的，会一直陪在姐的身边。”赶在宝罗轰人之前，恩泽先表了态。不得不说，这态度良好，不过，前头犯的错误，还是得清算。 宝罗挑了挑下巴：“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韩婷婷揽住刘正，闭着眼睛打瞌睡，整个人像是长在刘正身上，光两条腿晓得自己挪一挪。身后宝罗恩泽的吵闹声听不着了，从电梯下来七拐八拐的，韩婷婷动了动鼻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挂号。”听到打印机出挂号单的声音，韩婷婷眉毛一拧。 糟，刘正跑窗口去啦！她自己就当过医生，现在医院里大小毛病，恨不得症状没说呢就赶你去验血了，一想到验血……她一下子站得笔挺笔挺，“嘿嘿”了两声开始装糊涂：“刘正，你哪里不舒服了啊？”正准备开溜，刘正毫不留情抓住她的手腕，没控制好，韩婷婷脑门撞他胸口了。她的性格原本还算稳妥，为了逃个验血变成个小孩了。能让她不去看病吗？不能。想了想，刘正学恩泽也来了个公主抱，无奈道：“忘了你之前晕倒了？就在医院呢，看完医生我再送你回去。” “我不要……真的不要……最多是个低血糖，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别紧张嘛。你问医生，她也这么说的。”她故意动来动去的，刘正的衬衫领口都被她小动作给蹭歪了。她的体重不倾，刘正抱得稳若泰山，等见过医生，开了一张验血的单子，韩婷婷终于认命似的安分下来。哎，钱都花了，扎就扎了，好歹化验单她看得懂，顺带就研究一下自个儿的健康状况呗。 从医院出来，韩婷婷趴在刘正后背上，捧着被抽血的那根手指跟受了什么重伤似的。凌晨医院没什么人，等刘正背她到了停车的地方，身边竟然还有两三个人大晚上也刚要从医院回家，看起来不是病人，像是换班的医生。她滑成泥鳅从刘正身上掉下来，站得笔笔直，仿佛刘正衬衣皱巴巴和她一点儿干系都没有。 坐进车子里，她问：“刘正，你真的不困吗？疲劳驾驶不安全。” 那也比酒驾好。刘正伸一根手指按在韩婷婷头顶，明明没使什么力气，她瘫在汽车座椅上硬是起不来了。力气，耗光了？ 韩婷婷从自动贩卖机买的饮料，给刘正的是调制乳，自己的是“果汁”。那么多款果汁，她偏偏拿了一款软饮料，带酒精的。怪不得比平时活泼了一些……刘正一偏头，身边的她已经睡着了。细白的皮肤透着嫩粉，不知道是车里太热，还是她酒量真的差到一点酒精不能沾。 刘正系好安全带耐着性子又解开，俯身观赏她的睡脸。嘴唇自她温热的脸颊蜻蜓点水般掠过，他轻声说道：“雪儿，晚安。” 68.Jin.JianG.独.家. 韩婷婷被刘正安置好，在家呼呼睡了一天，电话响了又响都没能喊醒她。等下午两点醒过来，上午的兼职早就错过了，赶忙打了电话赔罪，不好说是睡得昏天黑地，厚着脸皮解释是自己不舒服从医院才回来——事实和谎言，一半一半。来不及吃饭，就得赶去下午的工作。她不晓得自己能睡这么熟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当时扫了一下成分表，那点度数，完全没放在心上。她来这个世界没喝过酒，对自己的酒量其实没准。凌晨喝了，脸上微微发烫，酒劲上头快，脑子清醒得很。 洪雪的母亲又在开冷面店，从韩婷婷说要自己解决学费就很久没有接过家里打来的电话，她能知道这个，还是因为新开的店铺人手不够，一双父母想到让她去帮把手。顾虑到自己的身体，她原本想要拒绝。毕竟还是“一家人”，当女儿的总不回家说不过去，她还是应下了，只不过改了改时间。 本想将周末为刘正预留着，这周不行了，她约刘正在小区附近见面。胡同酒馆，是楼下一家小小的简陋店铺，胜在人情味道浓郁。这几天经常下雨，坐在这样的小店喝两杯酒暖暖身体，韩婷婷越想越觉得不错。 刘正还没来，她先要了啤酒，拿倒烧酒的玻璃酒杯倒了那么一点，小口抿着。身上立马热起来，室内本来就温暖，她脱了外套先点了几个小菜。剩下等刘正过来再点那些热乎乎的，现做才好吃。刘正从酒馆正门进来，吃得正欢的韩婷婷没发现，倒是旁边桌的柱勇拦住他认了个亲。刘正和柱勇高中时候是同学，这两人并肩站在一块儿，眼看着像差了一个辈分。柱勇要把刘正揽到自己这一桌，笑着要刘正请他一顿酒。刘正站着没动，只是看了一眼韩婷婷，她还吃着呢。 正经介绍了这是我女朋友，柱勇抓着刘正在那儿叙旧呢，韩婷婷拎起包喊服务员结账了。柱勇拉着刘正请客这一出，对原剧情不存在警觉性的韩婷婷想起来：柱勇的恋人许助教来找他结果碰上那个变.态砸了一脑门的血，倒地上当时就没能起来。 “柱勇！酒今天先别喝了，我想起来出门忘了锁门，得赶紧回去看看。”她挽住刘正的胳膊拽了拽，刘正说道：“没想到你和洪雪是邻居，她独身住在这儿，拜托你多关照了。” 柱勇坐下呷了一口酒，摇摇头。刘正这种人都有女朋友了，体贴备至，还真看不出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编不出能让柱勇信服的理由，韩婷婷就只拉上了刘正，脚步越走越快，刘正问起来她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是心神不宁，觉得会有事发生。可能是第六感？”走上自己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街道，赶上许助教被黑影砸得栽倒，她喊道，“拦住这个行凶的人哎！”南珠研那次刚好赶上了，许助教没那么幸运，头上挨了一记，韩婷婷没赶得及。 前面有白仁浩，后面有刘正，她就留下来来报警和喊急救。这个犯人，今天不见得还能逃过去。 白仁浩虽然觉得不对劲折了回来，一时间反应毕竟慢了，等那人和刘正一前一后从自己身边蹿了过去，他才在韩婷婷的喊声中恍过神来。两个好手好脚身体结实的大男生都去追犯人了，韩婷婷独自蹲在许助教旁边，艰难地把他扶起来调整了姿势。她又跑回楼上拿来一条没拆封过的干净毛巾，喷了酒精算是简易消毒，就按住他头上出血的口子。他们这下动静不小，坐酒馆悠闲喝酒的柱勇听人说就是自家门口发生的事，理所当然会过来查看，这一看就是一慌。 “亲爱的，你怎么了？”白毛巾上鲜血尤为刺眼，灯光昏暗，血迹肉眼看来都是乌黑的，柱勇急惶惶跑过去，腿都快软了。伸手就要去碰许润燮，被韩婷婷及时阻止。 “应急处理我已经做了，急救车一会儿就来，你等会陪他去医院就好。”这被狠狠砸了脑门，说不准会有轻微脑震荡，韩婷婷不敢让柱勇随便动她。 等柱勇坐上急救车陪护许助教，警察终于来了几个人调查，周围邻居没见到什么状况，就在那里七嘴八舌说起最近小区里那个恶徒。又是偷东西又是砸东西，偷的内衣内裤什么的，让人恶心。韩婷婷衣服上沾了点血，手上的血渍也都干了，她就这副样子走到警察身边，说道：“那歹徒行凶我和我男友都看见了，他和另一位朋友去抓他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往哪儿追的？”韩婷婷伸手指指路的尽头，回答：“我就看见他们往这儿下去了，到现在过了二十分钟了。” 二十分钟都过了，他们还没人影，韩婷婷能不着急吗？要不是看警察来了得给他们说明状况，她早自己去找了。一共来了没两个警察，看样子都懒洋洋的不肯动弹。 “二十分钟？谁知道他们这会儿哪儿去了？” 韩婷婷被噎得脸都快红了，急道：“你们不管他们吗？”正着急呢，领队那位警察下巴往外一戳，“喏，你看那几个人是不是？” 追犯人之前整整齐齐的两个人，衣服都破了。刘正看起来比白仁浩好一些，还维持着风度，但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还是掉了。这两个人互相谁也不看谁，白仁浩反手剪着犯人，一下扔到人群中间，“这小子还挺油滑，我和……刘正追了这一会儿才抓到。”犯人挂了彩，油墨兜头而下：眼睛红肿着，嘴角挂着淤青渗出血丝，面如土色渗着惨白。 两人毕竟比他一个人占优势，他恶毒地出手但还是得被人单方面吊打。刘正打那人时既是反击，还有些借机发泄怒火。这会儿他伤的是别人，要是盯上了洪雪，万一被他伤到住院呢？因此，刘正下手真不轻。手上关节磨破了皮，被汗水蛰得疼，他把受伤最厉害的右手往口袋里一藏，走到韩婷婷身边，完好的左手抚了抚她的刘海：“不会让他轻易从警局出来的。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韩婷婷没领他的好意，抬手戳戳他鼓囊囊的休闲裤口袋，刘正没喊疼，免不了皱了皱眉。他们几个都是证人，要去警局录口供的，韩婷婷便向警官们打好招呼，说过会儿他们自己去警局。得先把伤口给处理了不是？楼上她有医药箱，最起码的消毒不能不做的。白仁浩悄悄要走开，韩婷婷追上去拉住他，“你也是，要做个消毒，警局过会儿一起去。” 她从背后把扭扭捏捏的白仁浩给推上台阶，那边刘正又不乐意了。韩婷婷看看刘正，再看看白仁浩，不晓得该拿这两个别扭的孩子怎么办了。她摊摊手，说道：“警察叔叔等着咱们呢，拜托两位配合一下好吗？涂个酒精稍有些疼，一会儿的事。该上药的要上药，该包扎的要包扎，好得快点。” “走吧。”刘正掩着眸子不作声，白仁浩突然乖觉起来，居然主动挪窝了。等他一走，韩婷婷赶紧上去抱娃娃似的圈住刘正，大力士附身能把他独自搬到楼上去的气势，费尽力气就把刘正抱得离地一寸，立马在那儿撑着腰哼哧哼哧大喘气。 刘正：“别闹……” 韩婷婷擦擦额头上的汗：“呦，雪人化冻啦。” 刘正受伤主要是在手上，他的手指修长又好看，漂亮得和艺术品差不多，韩婷婷拿着棉签给他擦药，一阵一阵心疼。低头往他手指呼了呼气，说道：“把人制住就好了嘛，好好的手弄成这样。”她自然不过做了这个动作，坐在旁边的白仁浩不自在地背过身去。 两分钟搞定刘正，韩婷婷向白仁浩招招手：“轮到你啦。”白仁浩受的伤比刘正要丰富得多，有几处在身上得脱了衬衣才能涂到，韩婷婷当过医生见个果体不见得会大惊小怪，但……白仁浩拢住衬衫领口，“我自己来。” “自己来行啊，你后背是不是被人打伤了？这里自己能处理到？”她二话不说把药瓶塞到刘正手里，嘟囔着：“好好好，我让刘正给你上药。我走了，你们要还有哪里不方便的，互帮互助啊。” 她自己的房间不能待，得挪了留给这两汉子，韩婷婷临走不忘拿瓶酸奶，边喝边蹲在家门口。 “你的腰……刚刚怎么没和她说？” 里边静悄悄，她不在了，这两互相也不说话，冷不防听到白仁浩的声音，韩婷婷差点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想想也懒得去管他们了，这会儿不肯就自个儿回家去处理吧。 “嘶……谢谢。”还是白仁浩。 韩婷婷揉了揉太阳穴，按亮手机看时间，十分钟了还没完事，这俩到底受了多少伤啊？韩婷婷没跟过去，因此不晓得他们俩除了和歹徒打架，火气上涌一言不合还互殴了。原本被揍得地上打滚的犯人瞄准时机，趁机攻击了他们，刘正最先觉察，没来得及躲开腰上挨了一记。后头反应过来的白仁浩脾气暴涨，扑倒犯人狠狠踢了几下，踢完不解气从边上也拎了块板砖，没有刘正出声冷冷拦住，现在说不准也得蹲拘留所。 他就是看不过那人打了刘正。蓄足力气闷声那一下，刘正疼了一脑门的汗珠。白仁浩攥了攥拳头，和刘正押着犯人一语不发往回走，忍不住问道：“刘正，你对我不觉得抱歉吗？” “不。我说过，那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多少次了，多少次刘正都是这个回答。他没有做，没有愧意。万一，他是说真的呢？白仁浩心里把这个“万一”压在最底下，摇摇头冷哼了一声。 “进来吧。你的衣服脏了，换了吧，我在楼下等你。”刘正把自己的衬衫打理得又和原来一样，除了少了个扣子，笔挺得都能放回柜台。相反，白仁浩在开门前开门后没什么变化。刘正看了一眼白仁浩，白仁浩嘀咕了什么，先下楼去了。人是走了，在楼下自言自语的声音还能传进耳里。 韩婷婷问：“你们的误会，还没解开啊？”刘正摇头，说道：“我和他的事，不算什么，你不用担心。” 白仁浩受伤，咎由自取而已，他最多是在当时没有及时制止。制止？白仁浩自己惹来的祸端，他哪里管得着？奇怪了，该被他记恨的人，拿可笑的误会如今心安理得恨着他。 白仁浩父母死后，父亲将他们姐弟接到了家里。吃的用的和他一分不差，甚至在他们面前父亲更和颜悦色一些。那天碰上白仁浩上台前和一位同学诋毁自己，说什么“可怜”，那自得又轻蔑的语气如一把带着血槽的匕.首从他心上刺.入又拔出。刀尖硬生生划入血肉寸寸深.入，疼；匕.首从血肉中移出，血槽导着血液从创口迸溅，疼。他的朋友，就是这么看他的！ 等回到了家，父亲又告诉他，要正式办理收养手续，让白家姐弟当他的家人。家人？余生由着这一对吸血鬼姐弟霸占着他的家？！他是把她们当过家人朋友，但他们呢？每天向父亲汇报一天监视他的成果，就可以得到赞赏和关爱，每天比他享受更多父亲的照顾，甚至要登堂入室…… 就算父亲眼里他的性格再阴暗，那时他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这些事给他带来的冲击，等同是没顶之灾。现在回想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震惊，他已经接受了身边所有人都别有所图，习惯了在父亲和其他人面前扮演一个没有怒气完美的人。不同的是，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暗地反击。 得到就要付出，这是规则。那些围拢在他身边，掠取不属于自己财富的丑陋人群，他从来没觉得他们是正确的。如果……如果，那就是父亲口中的正常。 书柜上还放着为白仁浩要来的钢琴演奏家签名，只要看它一眼，这个人世，旁人的美好，都要离他暗淡一分。 如果，如果没有遇上她…… 雪儿，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他在心里轻轻说道，将面前的女孩子紧紧抱住，一低头闻到她清新的发香。那气味，是如此的美好。独属他的美好。 69.jin.JIANg.独.家. 家里的冷面店，装修差不多已经完成了，韩婷婷在店里转了一圈，没觉得自己能帮上多大的忙。虽然她力气不小，真像个大男人做一天体力活实在是撑不住的。 洪母给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不谈钱还是个温柔和蔼的母亲。韩婷婷心稍软了一些，说道：“我喊朋友来帮忙吧，有他在也好快点结束。” 韩婷婷说的“朋友”，是白仁浩。前两天路上遇到，他说之前的工作泡汤了，她心想，原剧里他就是在这家店打工的，要是母亲还看上他当店里的伙计，那就是他和这家店的缘分了。她和母亲说的是帮忙，白仁浩的薪酬打算自己出，免得母亲舍不得。 白仁浩在干活，韩婷婷就和洪母一样没闲着，三个人没抬头忙碌了一下午，韩婷婷问：“爸呢？”碍于有外人在，洪母只是摇了摇头：“大概是在哪里喝酒吧。” 话音才落，浑身酒味的中年男人从大门大咧咧进来，左右手各夹着一盏装饰用的灯罩。确实是喝了酒，不过总算记得自家店？韩婷婷在洪母耳边低低说道：“父亲没有投资运，以后不管他怎么说，您都别松口给他钱了。我们一家人把这店好好开下去，小准留学的费用以后也会有着落的。” 洪母何尝不是这么想，每次丈夫吵着要钱，她最后都没拗得过这个口气大得分分钟成为亿万富豪的男人，可这么说的是韩婷婷……洪母看了一眼厨房前给丈夫煮解酒汤的女儿，竟不知女儿从何时开始变得强势起来。 “你领来的这个小伙子确实蛮勤快。”晚上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洪母的视线在韩婷婷和白仁浩之间来回转，韩婷婷隔着桌子给白仁浩发了一条消息。 “我妈想多了，别介意。一会儿你先走，在胡同酒馆等我，我把工资结给你。” 白仁浩读了信息纹丝不动，韩婷婷差不多吃饱了，这会儿一粒米一粒米在消磨时间。假期没几天就要结束了，她辛苦的日子也将就此告一段落。专栏在杂志官网上的阅读量原本相当普通，前段时间有几位社交网络红人转载了她的文章，阅读量一下多了个零。网上的连载一直拿最低稿酬，现在终于能当做一项正式的收入来源，和杂志的实体投稿相提并论。韩婷婷的经济压力因此大减，可以像上个学期一样专心在学业，不用两头奔走。 洪母没将韩婷婷的冷淡看在眼里，见她低着头，还以为是她面子薄。伸手给白仁浩夹了一块辣白菜，说道：“听洪雪说你在找工作？正好来阿姨店里，你要读书什么的，说一声也方便。” 白仁浩看了一眼韩婷婷，摇摇头：“谢谢阿姨的好意，需要时喊我来帮忙就好了。”这是洪雪家人的店，真来这里工作，万一和刘正撞上……他心中对此还隐有期待，语气并不真的坚决，洪母对他的拒绝没放在耳里，反而热情不改。 一想到刘正心情就变得复杂难言，他匆忙扒掉碗里的米饭，手背抹了抹嘴唇，“阿姨，我有事，先走了。” 他走之后，韩婷婷捧着饭碗，若有所思。 之前接触白仁浩是存了让刘正解开心结的用意，渐渐，她没有这个想法了。 从家里的冷面店出来，外头淅淅沥沥落起小雨，韩婷婷接了洪母递上来的雨伞，一脚踩进细小的水流中间。水汽侵袭毛孔，从室内走到室外，韩婷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冷面店离她的住处不算近，不算远，步行小半个小时就能到，她想走回家去。 雨水把附近的行人都给冲得没影了，拐角亮堂堂的超市显得格外吸引眼球，韩婷婷看到没有带伞的白仁浩站在那里，肩膀被雨水淋湿了大半。超市的悬挂小电视上难得在介绍一位最近名声才起的钢琴家，白仁浩的眼珠像是假的，动也不动凝视那一个方向。韩婷婷将雨伞从他头顶递过去，一倾，恰好将他的视线隔断。 “走吧。” 他转头看向她的眼神，茫然中又夹了被撞破秘密的羞恼。韩婷婷如视无物。 两个人虽然提前遇到了，也还是去了酒馆，韩婷婷率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她只需要一小杯，便把啤酒瓶放在他手边，“请你喝。”其实……是物尽其用，不浪费。 韩婷婷从钱包里数好要给他的报酬，也放在他手边，“我按市场上的平均价格算的，不满意可以说。” “啊，没有。”他没有动钱，倒是说，“那这顿酒，让我来请你吧。” “不用，你忘了，电脑维修费你到现在还没还我呢？”韩婷婷不过是在说笑，他却红了红眼，右手在桌下攥住空荡荡的牛仔裤口袋。 该说的，韩婷婷早和他说过了，他这副失意样子，她管不来。正想着要走，手机响了响，刘正给她打来电话。白仁浩在对面，怕他又要不自在，韩婷婷拎起包要去外边接，白仁浩拦住她。 “是刘正吧。” 韩婷婷大大方方点头，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仁浩脸上的苦涩和委屈，一点一点加深，韩婷婷莫名烦躁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你看来，刘正是毁了你梦想和人生的罪人，就算他真的是罪人，真正毁了你的，却还是你自己。放弃治疗仓皇而逃的是你，将自己的梦想变得遥不可及的是你，放弃梦想之后让人生停滞不前的，还是你。将责任都推在刘正身上，难道你的状况就会好转吗？” 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来负责啊。 “更何况……他什么都没做，我相信他。”韩婷婷把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话音落下，毫不犹豫转身走出了小店。 她对白仁浩一直有一种奇怪的不适，到今天才明白原因在哪里。他从不会反省自己，将自己身上摘得干干净净，打着讨伐刘正的旗号放任自流。 回到宿舍的韩婷婷打开电脑，在为下一周的稿子收集素材，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手边，时不时拿起来喝一口。宿舍的隔音不好，雨滴砸在屋顶也成为一种噪音，她戴上了耳塞。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耳机外，听到一阵突突声，脚下的地板似乎都随之在晃动。周围的邻居因这噪声而破口大骂，韩婷婷将音乐的音量调小了一些，发现是外头有人在敲自己的家门。顾不上还穿着松垮的睡衣，她扑在自家门上轻轻回敲了一声，等外头人消停下来，她压着火气问：“是谁啊？” 想不出是谁非要大晚上来找她。 “姐……是我，小准。” 韩婷婷：“……”光记得便宜弟弟在外国读书，不记得这小子自己逃回国内来了。 “你等等，我换个衣服你再进来。”一边单手换衣服，她一边拨通洪母的号码：“小准在我宿舍门外呢，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妈你知道吗？” 辛苦赚的钱洪母都先紧着洪准给他寄回去，结果小儿子没有如她所愿在外好好读书，反而偷溜回国了。 “洪雪，你别让他走，我过会儿就来！” 韩婷婷也只是想让父母有个数，听洪母在电话里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她说道：“妈，大晚上的你在家好好待着吧。小准这边，我先仔细问问是什么情况，明天再告诉你。他和我年纪相近，我说什么他也听得进去，我会劝他自己去见你的。” 韩婷婷放门让洪准进来，在外头冻得手脚冰凉的小子，也不嫌脏，拿她喝了一半的牛奶咕咚咕咚下了肚。放下杯子，他一下子抱住韩婷婷的大腿半跪在地板上，“姐姐，你这边给我住两天吧。” 韩婷婷艰难地挪了挪脚：“先放开，有话好好说。”洪准“听话”地坐在地板上，眼睛却一个劲在打量屋里的摆设。 “我听妈说，你谈了男朋友了，是真的吗？你这样的也会有男朋友啊……”韩婷婷顺便把一叠资料摔洪准头上，“我什么样的？你信不信我立马把你给轰出去？”心里却在疑惑，不就今天让洪母见了一下白仁浩嘛？她就是误会了，不应该这么快就告诉洪准了啊？ 韩婷婷问：“妈妈什么时候和你提起的啊？” 洪准弯着腰掏她放在小冰箱里的零食，嘴里塞了一口小蛋糕，嘟囔不清说道：“就放假了你怎么都不肯回家啊，妈说听你的口气就是有了男朋友……哎，是谁啊？改天介绍一下？” 韩婷婷：“……”不回家是因为兼职好嘛！她抬脚把洪准给踹翻，一下把冰箱门给关上，连着他抓了一手的零食都给抽了个空。 “先别胡说八道转移注意，你不是在读书吗？怎么回家来了？”虽然韩婷婷对洪准的想法还算清楚，还是得按部就班让他自己说出来。 “姐……我不想在国外读书了。”啪叽。一本资料精准地砸在他头顶，洪准顺势倒在地板上哀哀叫唤了起来。韩婷婷没有理睬他，冷着脸：“你不读，那让我读？要不读，怎么不早说？” 洪准抬头看着面带怒气的姐姐，怔了怔。姐姐的成绩比他好了太多，本来……要出国，也应该她去才像话吧。 “你要反抗，就早点反抗，不要事情做到一半了，半途而废。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觉得这样很可耻？”韩婷婷的言语夹枪带刺毫不留情向他袭来。“你回国，想见雅莹吧？你有想过，她对未来的规划是怎样的吗？先不说她会不会喜欢一个耗尽家人钱财还半途放弃逃回国的辍学青年，就说……你今后能不能跟上她的步子，能不能留在她的世界里。她和我聊过，以后想申请去国外读书，就你现在这样，她会离你越来越远的。” “洪雪！”被戳到痛处的洪准抬高了声音，红了红眼。 韩婷婷继续说下去：“我不会安慰你，不会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知道家里的情况，能支持你读书，就已经掏空大半了。洪准，妈妈疼爱你把你养得任性了，那是她喜欢你，你自己都这么大了，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不是没有计划就躲回了家，如果你告诉我不想读书是因为有了其他的方向，我或许都会支持你。”他一点都不符合。 出了这个房间，他还是无处可待，被韩婷婷说噎了，抱着膝盖窝在角落闷闷坐着。韩婷婷当他不存在，又坐回电脑前做她的事。临到睡前，洪准亮着猩红的眼仍旧抱膝闷在角落，她踢了一条被子过去，熄了灯，倒头就睡。 早上醒来，屋里就她一个人。角落里的被子好像被许多人踩踏过了，皱巴巴烂乎乎看不出一点原来的样子。 大约是在中午，韩婷婷收到雅莹的短信。那个傻弟弟果然去找她了，又说只是想家了才回国看一看，马上就会回学校的。 韩婷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一千道一万的，不如把雅莹抬出来更有用。 ** 新学期眨眼到来，这会是刘正留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 对不少校园情侣来说，毕业等同恋情的尾声。尽管不担心这一点，韩婷婷仍有其他苦恼。刘正始终没有提起过他的家庭，除了默认他的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离步入社会，只差临门的一脚，现实的种种琐碎苦恼都将接踵而至。一路陪伴他，说到底是她单方面的计划。未来……刘正的未来里有没有她，她始终没敢确定。每个人的可能性太多，刘正今后会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在找到自己真正渴求的事业以前，他的人生必不可少会茫然痛苦，那时，他会记得向她索取拥抱吗？ 他像是个不会喊疼的孩子。表面很乖，又令人束手无策。 新学期的到来，对韩婷婷而言，不免意味着，要和生活中的“牛鬼蛇神”展开新一轮的较量。走进第二学期姜教授的课堂，见到一个和自己发型穿着相仿的女孩坐在前排，韩婷婷保证，她保证，她只抬了抬眼皮就坐到了宝罗身边。 韩婷婷的喜好和洪雪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原身的衣服都很合身，她又没有那个能力给衣柜来个大换血，因此穿衣延续了洪雪的风格。这个风格被敏秀拿来复制了。韩婷婷不太清楚她是造了什么孽，让敏秀盯上了自己。除了之前的小组合作，她和敏秀没有其他接触，那些见面的日子里，她都是非常严肃不好亲近的。只能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同理，还有白仁荷—— 有一天，韩婷婷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桌上摆着电脑正在查阅编辑发来的邮件，突然有个衣着巴掌脸的靓丽女人跑过来找她算账。韩婷婷把两个指节掰得咔哒咔哒作响，摆出武林高手的气焰终于把人妹子给吓跑了。后来几次她见到白仁荷，对方都缩在白仁浩的身后喊她疯女人…… 另有一件，韩婷婷就不那么余裕了。最近她所到之处，有个男生像一条尾巴跟在她身后。除了偶尔莫名向她微笑之外，他并没有做其他过度的事，韩婷婷找不到对付他的合理理由。网络百科上，这样定义跟踪狂：极端热衷于自己的想法，通常还伴有吸毒、精神失调的病症。遗憾的是，跟踪本身的定义却比较模糊。除非他“越界”，她根本无法控告他，因为他完全可以用各种理由掩盖自己的异常行为，而这些理由会轻易地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韩婷婷选择了通常情况，最不可取的方法。她引他越界。 在超市里买饮料时，假装偶遇了他，微笑地喊了他的名字——“吴英坤”。再从超市出来，十米的距离变成了五米。韩婷婷的领口上别了微型摄像头，手机的录音功能也已经打开，她感觉到他正在慢慢试探她的容忍度。 天天如此。直到，他终于走在她并肩，并开朗地说道：“洪雪，我给你送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韩婷婷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变得有些急躁，试图抓住她的肩膀。“昨天是你的生日对不对，我算的正好的，你应该收到了才对？”急躁了片刻，又缓和。“没有关系，我会寄给你的，我以后每天都会给你送礼物。” 韩婷婷问：“同学，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你是我的女朋友。”他的声音先时颤抖，之后又确凿说了第二遍。 韩婷婷再度摇头：“不是。”表情流露出些微的嫌恶。“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在二十天以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每天都跟在我身后，有人的时候躲得很隐蔽，但当我一个人，你就会像这样悄悄向我靠近。” “洪雪，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我寸步不离跟着你，是在保护你啊，你不是也喜欢吗？”他用了更大的力气，这次韩婷婷没来得及躲开。潮湿的、浸着汗的手掌，触感一瞬间让韩婷婷联想到了某种软体动物。 不止是她在拍摄，宝罗和恩泽这次也跟在身后，韩婷婷并没有露出慌乱，她只是尽可能引导他说出……证词。 因此，当吴英坤被人飞来一脚踹得脸颊狠狠撞上围墙，韩婷婷小小地吃了一惊。 “嘶。”来人穿着合身的西装革履，猛然打开韧带，布料裂了一条缝。紧张的氛围倏然就变了味道。韩婷婷利落地脱了自己身上新买的粉色运动外套围在他的腰际，并刻意忽略掉他探寻的目光。 “刘正，你怎么来了啊？我这边……应付得过来啊。” 刘正看穿了她事先有所准备，还是出手了。或许，他在一旁还围观了片刻。 虽然他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原本的计划，但凭现在的录音和录像证据多少足够了。韩婷婷搓了搓手，转身做了最近二十天她最想做的事—— 一拳打中吴英坤的下颚。轻微的血沫从他的唇齿间迸出。 像吴英坤这样的跟踪狂会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无孔不入地“钻研”某个女性的生活日常，并假想她与自己建立了亲密的交流。他的精神虽然较常人混乱，却又在其他方面，表现出高智商来。有多少个吴英坤被抓住了，又有多少个洪雪能够全身而退呢？ 韩婷婷换了左手，又是一拳打在吴英坤柔软的肚腹，正好，击中进食之后蠕动活跃的胃部。 吴英坤捂着肚子在墙根呕吐不止，韩婷婷拉着刘正站远了一些，按下报警电话。 “警察嘛？我男朋友刚刚抓到了个变.态。” 70.CH.18（END） ch.18 虽然解决了吴英坤，韩婷婷心里仍有小小的疑惑: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契机盯上自己的？ 或许是这段时间被跟踪留下的阴影，她仍旧时不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从暗处而来。环绕周围检视了一圈，韩婷婷最终收回目光。 墙根里，观察的死角，长发披肩、身穿白色套装的女孩缓步走了出来。在她的身后，同样跟着一条尾巴，突然，他如一道阴影越过她的头顶，女孩本能瑟缩了一下。 “南珠研，不是你告诉我，洪雪喜欢我吗？” ** 双休日约了刘正去游乐园，四处人满为患。韩婷婷没有排队的耐心，会把刘正约在这里，还是因为好奇心……一次都没有来过，理所当然会好奇。买了冰可乐咬着吸管时不时唆一口，韩婷婷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手拉着刘正，二十分钟穿越人群把游乐园横穿到了头。 旁人的约会怎样，她不清楚，但她清楚一点，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想玩哪一个？” 作为出行的提议者，直到刘正接过主导，偷偷松了口气。韩婷婷摸出口袋里的门票，又认真看了看:“买的是普通的联票，有时间都排队看看？” 根据就近原则，最近的项目是过山车，韩婷婷戳了戳门票背后的简略地图定目的地，便不动脑子跟在刘正身后。站到队伍里，前面大概有一百人，韩婷婷的可乐已经快喝干了。头顶响着人们惊惶又放纵的惊叫，她一边仰头，一边团着手上的可乐杯。有一点没喝完，一按纸杯都溅在手心，低头检查“事故”所酿成的结果，她才慢半拍发现刘正竟不在身边了。 上百人排成的队伍像是进餐以后挪动缓慢的贪吃蛇，韩婷婷在蛇腹，往蛇尾看一眼。找不到他。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东西，韩婷婷嫌手机咯人，之前半开玩笑把手机塞进了他的口袋，这下好了……只能等他发现自己丢了来找自己。 本来就不太有玩乐心情的韩婷婷没有丢下刘正一个人玩设施的闲逸，便想从队伍中退出来。一转身，撞上身边人坚实的胸膛，她没有精神地说一句“对不起”，那人笑了笑，递给她一罐冰冻的饮料。 “冷饮喝多了不好，你拿在手上当冰袋用就好。” 也知道刘正不会随便丢下她乱走，多半是他去了哪儿，她没留意，但发现他不见的那会儿还是心慌又难受。有一瞬，鼻头酸了酸。满目黑压压的脑袋，在这人群中找他，有一种大海捞针的渺茫感。与她的隐忧一唱一和，就快要把她镇定的面具撕毁。 韩婷婷双手用力抓住了刘正的胳膊，指甲似乎隔着衣料挠到了他的皮肤，她并没有去接他的饮料，相反，她把自己的脑袋又撞上他的胸膛——要撞得他觉得疼。 “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顺便就把脑子交给你了，下次去做什么，等我说知道了再离开好不好？”韩婷婷吸吸鼻子。 刘正:“知道了。这次……你说了‘好’。” 韩婷婷:啥？ 刻意忽略了自己的无心应声在前，韩婷婷往刘正的胸口又蹭了蹭，双手移到他的腰间。也不顾旁边有人在看，一条腿往后迈一步，退回队伍原来的位置。眼睛一哭就会肿，她不好意思抬头。眼睛有没有消肿，效果不明显，她埋在刘正胸口的脸红得很明显。 “刘正，你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啊？为什么胸口那么烫呀？” 她故作不知问着刘正，说话的热气也都扑在他胸膛，加上之前往上蹭了一点眼泪，衬衫那一片变得有些潮湿。 刘正没让她如愿，工作人员打开护栏让新一批的游客进设施，刘正手指在她头顶一圈又一圈转，他说:“走吧，轮到我们了。” 要坐过山车了总不好还当连体婴，韩婷婷缩着脖子坐在刘正身边的座位。刘正一派的镇定，倒是她，红彤彤的脸，水汪汪濡湿的眼，窘态一点儿都没有好转。 过山车启动那时，刘正握住了她的手。动力先推着车子往高处，之后让它借着势能往下掉，身体和地面逼近垂直，在那心惊肉跳的一刻，她下意识看了刘正一眼。刘正……害怕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什么都没有。除了面部表情稍有些吃力，他几乎和在平地时没什么变化。真无趣呀。在心里偷偷抱怨一句，他像是有所感应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随动作加深了力气，像是在给她鼓励。他无意识的笑容在撞上她目光以后，变得更灿烂。 韩婷婷愣了愣。她忽然双手拢成一个小型的扩音器:“刘正，你喜欢我吗？” 刘正还是微笑。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装糊涂，下了设施韩婷婷的精神又差了一点。完成硬性指标似的，把联票上几个设施玩了个遍，走出游乐园的韩婷婷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 头晕眼花，走路都得扶着刘正。 在附近的饮料店坐下，一杯常温果汁下肚，她才慢慢恢复生气。 “我的手机呢？” 刘正听话地拿给她，韩婷婷一眼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上面挂了个她从没见过的手机链，上头挂着的黄色宝石一闪一闪的，她嘀咕一句:“怎么那么像真的啊？” 虽然不是真的，但确实是宝石。刘正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和韩婷婷的并排放到一起。 “我的回答。” “什么？”还在疑惑宝石真假的韩婷婷一脸蒙蔽。 “我说……”刘正推开座椅，站起身，倾下腰，咬住她的半边嘴唇。 “我说，我喜欢你。” ** 在学校的日子，除了挤出来和刘正约会的时间，都不是太有趣。新学期的期末发表又和尚哲分在一个小组，之前踢他出局好像起了点效果，虽然完成得一团糟，尚哲还是按她的要求把个人部分发到她邮箱了。而韩婷婷也在仔细阅读以后，给他发了个相当篇幅的修改评鉴。 起先不肯在冷面店工作的白仁浩最后还是在店里工作了，偶然接到了洪准的海外电话，两个人硬生生借着网络熟悉了起来。韩婷婷不得不感慨，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了。 白仁浩还是去洪雪叔叔家打了下手，顺便也发现了堆在杂物间蒙灰的电子琴。他没好意思开口问洪雪叔叔要，给韩婷婷发了条信息。韩婷婷没推三阻四，利落给他借来了。 “你有什么打算？” 白仁浩朝她挤出笑容，“边打工边弹琴，攒够了医疗费再去治手。” 韩婷婷吃了一惊，略一迟疑道：“这样很好……”他的想法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想通钢琴是他自己想要的，不再推诿了？ 洪母开不了多高的工资，照目前的情况，他干个两三年手术费也出不来的，况且她好几次撞见白仁荷将他的钱包洗劫一空。即便如此，韩婷婷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她撇了一眼白仁浩用来电钢琴腿的名片，就更确定了:不是没人向他伸出援手，他作为成年人自己决定的，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自认生活循规蹈矩、没什么花样的韩婷婷，在学期末忽然被教导主任喊进办公室，要给她海外研修的机会。留学三年，回国直接就能在泰兰集团的领导层工作。韩婷婷当然不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含着“泰兰集团”四个字在嘴上转了一圈，她笑了笑。 “我连简历都没往泰兰集团投过，主任是被人给骗了吧。”态度坚决从办公室走出来，压根没给对方舌灿莲花的时机。 这一世，没发生原剧里刘正“滥用职权”的恶闻，按说刘正没被她给“带坏”，刘正的父亲还是找了上门。只不过，不屑正面现身。 被人拿权势摆了一道，韩婷婷也不气，刘父这是觉得她配不上刘正，还没到真正跳脚的时候呢……而那个时候…… 韩婷婷坐在胡同酒馆，殷勤地给刘正倒了一杯白酒，先鼓了个掌，再说道:“恭喜学长通过了世光电子的面试，实习三个月，就能转正啦。” “不一定。”刘正条件反射谦虚了一下，韩婷婷把脸贴在他颈间，说道:“如果是学长，一定可以做到啊。” 刘正微微一笑，附下头亲吻她的头发。正像她之前说的，父亲对他的误解根深蒂固，与其在泰兰集团处处“碍”他的眼，不如凭自己的实力先在世光电子练手。在世光真正算个无名小卒的他，这才有大展身手的土壤。 改变……是要从环境开始的啊。确定工作从家里搬到公司租房的刘正，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没有活在父亲的监视和管教下。虽然不太清楚父亲的具体打算，不过刘正猜测，多半是父亲一时抽不开那个身。 白仁荷，真没让他失望呀。一放进家门就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她大声喊着他应该和她在一起，父亲也听到了。白仁荷已经不是当初未成年的小女孩了，泰兰集团的领头人会怎么理解她的话呢？这无疑是一种野心，更是借着掌握泰兰集团继承人彻底坐拥金山的贪婪。 刘社长会怎么对付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呢？ 刘正弯了弯嘴唇，和着唇齿间淡淡的酒香吻住韩婷婷的双唇。柔软的舌头描绘着她的唇形，手掌摩挲着她的脑袋最后攥住她纤细的脖颈。原本平淡的亲吻逐渐加深，他似乎要和她融化在一起。 在欲.望失控之前，他以灼烫的嘴唇覆住她颤抖的睫羽，一双手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的心怀。 “我爱你。” 虽然没有喝酒，韩婷婷却跟着也醉了。刘正及时收手，她却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费力将他往下拽了拽，她郑重地亲了他的额头，顺便还许下了承诺。 “放心和我在一起，我会照顾你的。” 从酒馆出来，她还住在刘正的怀中，天气又转热了，身上腻了汗，她也不嫌黏黏糊糊得难受，刘正身上的汗味在她闻起来都能与众不同。因为开始工作的缘故，他喷了一种气味独特又清淡的男香，真的流汗都是香的。 迷糊间有了些睡意，正要借着调.戏刘正提个神，刘正却一手把她推开，踉跄几步坐在地上，韩婷婷茫然抬眼。伴随一声刀.刃刺入血肉的闷声，几滴黏稠的血液掉在了她脸上。 韩婷婷见鬼般看向凶.刀的主人……白仁荷！后者松开血淋淋的刀.刃，眼里的疯狂如火如荼，她捧着头尖叫了几声，接下来捂着耳朵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什么人在争辩。 “刘正是我的，泰兰是刘正的，那说泰兰是我的，又有什么不对！”目光一黯看向按住伤口流血不止的刘正，白仁荷阴恻恻笑了几声，手上的名牌包辟邪一样，朝空气里 挥舞着。“呀，你和叔叔不是说我是疯子嘛！被疯子捅了有什么感觉？”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呀？叔叔也不喜欢她，你还为她搬出家来，你推到我身上，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嘛……” 白仁荷吼完又开始哭，韩婷婷什么话都没听见，目之所及只有红色，刺目的红色。刘正的脸上血色一点点在流失，她想要帮他按住伤口，自己身上也沾了一身骇人的血腥。 “别慌，打急救。”经由疼得几乎要昏厥的刘正提醒，她才如梦初醒，摸出手机，屏幕上都沾了一层血污。 “救命……求你们救救他！”拼着理智报了事发地点，又简单讲述了现场情况，韩婷婷对着挂断的电话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往下掉。手机掉在地上她也没捡，白仁荷还在那里发疯，韩婷婷一手抹眼泪，另一只手上去就扇了她一巴掌。 “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牢底坐穿！别以为装疯卖傻就不用负责了，你以为刘正父亲会放过你吗？” “啪啪”又打了好几巴掌，右手指甲都掀翻几个，韩婷婷一面避开白仁荷的反扑，一面狠狠一拳制住她的动作。白仁荷脸上挂了几道血珠，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韩婷婷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以前我认为你只是个不要脸的姐姐，不管弟弟死活把他看病的钱都给卷走，现在我才知道……我就不该把你当人看！” 扔垃圾般把白仁荷丢在地下，韩婷婷跪在刘正身边，拿随身的纸巾擦掉刘正脸上的汗水，她温声道：“你等等，医生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同时，在意识中，她打开了交易面板，杂七杂八没有明确分类的商品看得她几乎要抓狂。 “系统，你给我出来！我应该要买什么！我买什么才能救他！” 刘正昏迷的前一刻，韩婷婷从慌乱无措渐渐恢复过来，温柔地理了理他的碎发，说道:“我答应你的会做到的，你只是去医院睡一觉，很快就会恢复。” 坐在急救室等着刘正，韩婷婷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刘正不会有事，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世上不存在生死人活白骨的灵药，唯有超脱这些世界法则的系统可以做到。这种药一般在武侠玄幻世界才会开通交易，系统给她通融了，她才凭着全部的积分和五世的记忆换来了刘正的安然无恙。 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她的记忆会回到穿越之前，不会再记得穿梭那些世界留下来的记忆。她的大脑就像个格式化的硬盘，一下子回到初设。当初的坚持，这会儿都放弃了。 将积分花了干净的韩婷婷没有留意到，在她“贩卖”记忆之后，消失的积分一跃成为了五百。记忆……是比完成任务更大的得分项，这一点，要到很久以后她才能发现了。 虽说对结果有了预料，在真正见到刘正平安无事之前，她还是悬着一口气。刘父带着人赶来急救室门口，被他冷了冷扫了一眼，韩婷婷以牙还牙瞪了回去。 “刘正就是为了救你才躺在手术室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呵呵。” “你要是把白仁荷看牢一点，他怎么会有事？明明知道她神志不清还让她逃出来破坏社会治安，你老糊涂了是嘛。也是，不是糊涂怎么会把刘正逼成现在这样！” “你确定你的病让医生给治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口咬准是刘正的错误，这也是病！要是真觉得他有问题，不能找正规医生来治疗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作为父亲从来没有好好爱过他，现在他要死了……呜呜。”说刘正要死了，自然是她故意吓刘父。刘父一只手抬到半空，白着脸收了回来。 接下来，韩婷婷借着想要见到刘正那颗迫切的心情，用尽了此生的脸皮……总之，她在刘父的威逼利诱下全身而退，终于见到了刘正。 刘正刚做完手术，精神却好得厉害，韩婷婷坐在他面前。吸吸鼻子，擦擦眼泪，眼睛里发大水了停都停不下来。 她哪里是那么剽悍的性格，这下又是打人，又是指着刘父的鼻子瞎说大实话的……一团糟……真是一团糟。 刘正不醒，她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吗？ 她抬手把眼泪鼻涕擦在自己来不及换的血衣上，正伸手给她递纸的刘正愣怔了，韩婷婷“扑哧”一笑，鼻涕蹿出来一节，她慌手慌脚拿衣袖擦呀擦…… 真的，她的脸皮已经丢得找不着边了。 ** 刘父原本请了医生将白仁荷关在疗养院，这下自己儿子差点折在她手上，还管什么轻飘飘假惺惺的情分，直接把她扔到了警察局。刘正九死一生，白仁荷的罪名板上钉钉，别说白仁浩不会求人情了，他就是求，也不会出现在刘家人面前。 就是刘正对不起他，也比不上白仁荷拿刘正的命那么狠。白仁荷拼命辩解她不想杀刘正又有什么用，事实如此，难道医院的验伤报告还能出错？ 刘正和他的关系不会修复了。他对于刘正来说，也早就失去了意义。只有高中那个刘正会在乎他，但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多少稚嫩的刘正……白仁浩在刘正的病房前蹲了一个小时，里边传来了说话声，他便像只惊兔逃走了。 ** 韩婷婷在医院陪护期间很是小心翼翼，生怕撞上刘父闹个不痛快，但奇了怪了，她一次都没遇上。还是刘正见她东张西望的才解了她的疑惑：刘父在处理公司的急事，不会过来了。 韩婷婷闻言拍了拍心口，算是安心下来。但随后，直到刘正从医院完好无损出了院，在世光实习生转正了，韩婷婷都没见过刘父，她就不懂了啊……刘父不管刘正了啊？刘父也不管他的儿子和穷酸女大学生交往了啊？ 再直到啊……直到刘正给她套上半年工资买来的求婚戒指，她东张西望看了一圈，迷迷糊糊问道：“我们结婚真的可以不用管你爸？” 刘正熟练地衔住她柔软的双唇，含糊道：“问过了，他同意。” 白仁荷夺命的刀.尖迫近，他的第一反应是推开她……昏倒前那一眼，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他隐约觉得她下决定放弃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管那是什么，刘正都很确信，她是为了他。 我会照顾你的。哪个女生会这么和男生告白？ 眼见着韩婷婷手脚不老实地又要“照（tiao）顾（xi）”自己，刘正没再深想下去。反正……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他还会挡在她身前保护好她。 71.CH.01 韩婷婷穿越了韩剧世界，她所在的世界是电视剧《杀了我治愈我》，男主是拥有七重人格的财阀三世车道贤，女主是一名初出茅庐的精神科医生吴俐珍。但韩婷婷不是主角中任何一个。她的名字叫许淑熙，穿着病号服，床尾的卡片印着她的个人信息，韩婷婷花五分钟背了下来。许淑熙是一名夸大妄想症患者，并有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躁狂症，主治医生就是女主。面对自己的这个新身份，韩婷婷只想把那个送她过来的系统痛殴一通。 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穿越，但系统对她的个性抓得很准，也没有刻意隐瞒她已经多次穿梭时空的事实。韩婷婷有五百的积分，系统明确表示不存在什么初始积分的设定，这些都是她自己辛苦挣来的。在摸索系统的过程之中，韩婷婷发现了自己在上个世界留下的笔记，上个世界的手书被记录成了电子版，而她手上实体的笔记崭新崭新的，任谁都分辨不出它竟然有这般奇妙的用途。不过，这个功能对这个世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被当成精神病人接受治疗，韩婷婷目前唯一的计划就是配合医生的一切治疗，尽早出院。她每天会乖巧地和吴俐珍打招呼，接过的药片压在舌头底下等没人了偷偷吐出来，包在纸巾丢掉。实在忍不了日常的无所事事，韩婷婷还拜托吴俐珍给自己带几本书解乏。这些书目，不是小说就是专著，经过医生的审核确认对治疗没有妨碍才迟迟到她的手上。 大约下午两点，韩婷婷会午休，说是午休，一睡四个小时。韩婷婷的作息跟着医院的节奏变得极其规律，不过让很多医生称奇的是，即使白天拥有了充足的睡眠，晚上八点她还是会准时入睡。晚间的入睡，对这个世界的她来说，其实并不由她自己决定。白天睡那么久，是她刻意为自己夜晚的活动调养精神。 白天她是医院里接受治疗的病人，到了夜晚，她的身份就更精彩了。一到八点，她就会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从房间出来，会看见一个更大的空间，周围还是黑暗的，从上方有一道明亮的光线如舞台灯光映射而下。周围还有好几个房门，韩婷婷数了数，刨去她自己不显眼的一间，还有七个房间。七个房间都不是空的，和她一样，里边有住客。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韩婷婷进去了他们通常也一点都不会留意她。 这部电视剧她以前看过一点介绍，所以当有一天嘴里嘟囔着将来要买一艘大船的奇怪大叔终于理睬她，并介绍自己是佩里朴，她就明白自己是身在车道贤的精神世界中了。夜晚是休眠的时间，没有攻击性的人格们通常都会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只有少部分的人格对夜晚尤其热衷，比如残忍暴躁的申世奇，再比如那个天天要买大船、闲着没事就研究炸.弹的佩里朴大叔。车道贤的多重人格是在他十八岁那年显露迹象的，他出手救了被家暴的女同学，反而被惊恐的同学反咬是施暴人，到了晚上，申世奇跑进那家把那个施.虐的父亲揍了个七荤八素。 人格们都是为车道贤分担痛苦而产生，经过斯科菲尔德博士的多年诊治，对每个人格的个性和分工基本上已经摸了清楚，即便如此，融合治疗至今还没有成功进行过。车道贤的记忆里有一只隐匿的匣子，隐藏着他折磨他的痛苦来源，申世奇被制造出来承担他的痛苦，主人格车道贤借此逃避过去。车道贤分裂出来的六种人格，除了上述已经提过的申世奇和佩里朴，还有自杀志愿者安约瑟、负责忍受悲伤的安约瑟妹妹安瑶拉、忧郁小女孩nana，以及信息最少的mr.x。这些信息，在电视剧介绍上都提到了，韩婷婷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就只留下隐约的印象，最终还是她借着自己存在感低，暗中观察人格们得以整理明确的。 韩婷婷至今只和佩里朴有过交流，并且反复叮嘱过，千万不要让其他人格发现她的存在。这些人格都属于车道贤，只有她，大概是因为系统出了什么岔子，才会有这样的奇遇。车道贤们是可以融合的，至于她自己，韩婷婷就不知道到时候会怎样了。好奇这一点，韩婷婷最近才读起了多重人格相关的专著，只不过资料实在很少，且大多数都有争议。就是多重人格本身，它的存在也饱受质疑。人格们的国籍、形象、经历、个性等等都可以截然不同，因此有一种神经叨叨的说法，多重人格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了许多个不同的灵魂。 有一次，申世奇要主导车道贤的身体，韩婷婷试了试把他从灯光下拉了出来，他大概还是没有留意到她，但他很显然产生了疑虑。车道贤的人格们互相都不怎么熟悉，也通常互不干扰，韩婷婷打破了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她因此不得不缩着尾巴过了一段时间，尤其躲着不出现在申世奇的视线下，有好几次，他的视线都恰好落在她身上，韩婷婷动都不敢动，手没耐住插回了口袋，就这么个细小的动作她都觉得引起了他的注意。 韩婷婷很小心很小心，但再小心的她也有不安分的时候。白天被禁锢在医院，晚上守在车道贤的脑子里，她这生活和幽闭也差不多了。也就一次，就那一次，她趁着人格们都在休眠，闭上眼睛站在了那道灯光底下。光线由窄变宽，视野逐渐扩大，她缓慢地拥有了身体的使用权。猛然占据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韩婷婷还真习惯不来，视线比平时高出一截，需要克服改换视角的微妙不适感。车道贤是个男人，骨头比她硬，肌肉比她发达，她在使劲的时候还得循序渐进，由强到弱慢慢把握一个度。 车道贤的人格们都极富个性，在主导时都会改变车道贤的穿着，韩婷婷就偷偷借用一下他的身体，所以什么也不改——虽然她是不怎么喜欢车道贤的衣品。原本想过要不要和佩里朴打个招呼，借用一下他的名义，但她有所顾忌，还是没敢成行。只要，只要不让车道贤发现那段时间他的身体被借用了就好。韩婷婷一点一点壮着自己的胆，掀开被子跑衣柜找了车道贤放在最外头的一件穿。越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越说明使用的频率高嘛。 韩婷婷温了一杯牛奶，先喝着暖暖身体，然后才从钱包抽出十几万放在身边。她不准备花钱，习惯性带点傍身。车道贤的手机她也带上了，就为了用一下它的网络功能，免得溜达太远，到时候找不到回来的路只能露宿街头，那真是不想暴露也得暴露了。当然，她一定会记得把自己的浏览记录和搜索记录都删除掉。 思前想后，把几条需要重点关注的注意项写成纸条随身备忘，她终于从车道贤的家里走了出来。首尔是个寸金寸土的大城市，车道贤一个人就住了二百来个平方，从高档住宅区走出来，韩婷婷才意识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不得不折回去拿了车钥匙。穿越之前她没有学过车，但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并且也顺利发动了车子，她猜想，这多半和她贩出的记忆有关，是她在其他世界学会的吧。 韩婷婷对玩乐一向不擅长，所以一时从牢笼走出来，竟油然觉得无处可去。开车到了一家24小时运营的书店，韩婷婷随手在畅销书里拿起一本，作者是俄梅嘎。虽然是电视剧里设定出的一位作家，她看了他几本小说，确实趣味十足。之前拜托吴俐珍买书，拿过来的一堆里就有俄梅嘎的，而且，吴俐珍没要她的钱。俄梅嘎的真实身份就是吴俐珍的哥哥吴俐温，一想吴俐珍家里应该放着不少样书，韩婷婷也就没推脱收了下来。在书店看见自己已经读过的作品，她下意识拣起来看了看，嘴边轻轻衔着笑。 “你很喜欢俄梅嘎的作品？” 身边有个男人突然发问，他过剩的热情不禁让韩婷婷产生一点疑心，抱着书往后缩了缩。她眯了眯眼，绷起神经随时要应付他的出其不意，嘴上却还客气地回答了，是啊。 “是这样的，我是俄梅嘎粉丝协会的会长，这是我的名片，非常欢迎你今后有时间来参加我……我们举办的粉丝讨论会。俄梅嘎作家时不时也会过来哦。” “哦……”韩婷婷眼珠转了转，算是明白他是谁了。俄梅嘎的粉丝协会会长就是他自己……所以说，她面前就是全剧的男二。所以说，男主和男二这时候本来不应该碰面的，被她给蝴蝶了。 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失误吧？吴俐温今后遇见车道贤不一定认得出……吧？韩婷婷越自我安慰，就越心虚。吴俐温这跳脱的个性，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在给吴俐温留下“深刻”印象之前，韩婷婷必须离开。她放下手里还没捂热的书，向粉丝会长挥了挥手：“我还有事，那会长大人，有机会讨论会见。” 虽是初次见到吴俐温，韩婷婷对他的长相却有种熟悉感，转身以后，她搔了搔头。而吴俐温，在韩婷婷走后，他也捻了捻下巴。好不容易在书店里逮到了一位同年龄段的男性读者，正打算好好交流交流，人就走了。接了名片，也没报上自己的名讳，最后告别的动作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 吴俐温笑着把韩婷婷之前放下的书捻起来拍了拍，喃喃道：“这么好看的书，怎么就没有买呢？” 72.CH.02. 躲开了吴俐温，韩婷婷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坐在一家咖啡馆就着果汁优哉游哉看了一份当天的报纸，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她才不舍的开车回车道贤的家。停完车，删除导航仪上的记录，又比照移动车子之前的原始照片看了一眼，确认了视觉上并没有明显的不同；进家门，拿纸巾擦掉鞋底蹭上的细灰，将皮鞋重新放回鞋架；而后换回车道贤之前的衣服，把出门用的一套整整齐齐放回衣柜；最后则是消除手机上的使用记录。完成这些，又再三确定并无遗漏，韩婷婷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不见。她集中精神，努力寻找那个人格切换的舞台，片刻之后，如愿循着一道光，掉落在黑暗的舞台边沿。没什么痛感，她站起来习惯性掸掸身上的灰尘，直觉身后有道目光，转身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出于谨慎，韩婷婷又等了片刻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耐不住无聊，大约一个小时后她又偷摸摸去找了佩里朴。虽然对制造炸.弹此类的危险活动毫无兴趣，这回佩里朴兴冲冲教授她时，韩婷婷并没有打断他。 初到这处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得七七八八，夜晚的时间越来越难以打发，韩婷婷想要占用车道贤身体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禁问了系统，她目前的状况究竟会维持多久。系统解释是出现了未知错误，还在等终端的反馈。 韩婷婷：…… 阳光透着窗帘缝一路漏在医院白色的被子上，一点一点直至移到韩婷婷面上，她睫毛动了动立刻就撑开清醒的双眼。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在这真实的世界深呼吸一口。那些隐匿在车道贤精神世界的夜晚，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一种刑罚，天亮了，方能逃脱。 与之同时，车道贤也醒了，下床第一件事是在浴室洗脸刷牙。明明睡够了时间，身上还有说不出来的疲劳，通常这种情况说明人格们又偷偷溜出来闯祸了。车道贤看了眼和睡前没什么变化的自己，接连捧了好几捧凉水往脸上掼。 脸上的水珠没有擦干，顺着脸颊留到脖颈，最后才顺着锁骨掉进衣料。车道贤回到书房，用多少带着湿润的手指按亮了连通室内监控的平板电脑，调出昨晚自己睡着以后的画面。卧室一片漆黑，车道贤将时间轴一点点往后拉，终于，十点之后，卧室的门被“他”打开了。 车道贤决定用监视系统将自己全程监视起来，还是因为申世奇近来的暴走。申世奇声称自己找到了初恋，并毫不掩饰自己争夺身体主导权的野心，甚至去江汉医院威胁了他的主治医师。原本危险性就极高的申世奇，现在几乎成为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爆破装置。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小心又谨慎地行动，车道贤无法将“他”与已知的任何一个人格对应起来，难道是新的人格又出现了？拨通安室长的电话，车道贤停顿了大约两秒，说道：“安室长，安排我和斯科菲尔德博士见面。” * 吴俐珍是精神健康医学科的实习医师，对工作负责热忱，这样的吴俐珍，今天也准时出现在韩婷婷面前。 在她到来之前，韩婷婷听到附近两个医生正在讲她的新闻：吴俐珍和车道贤，闪电交往，又闪电被甩。谁也不知道车道贤是多重人格，追求吴俐珍的是申世奇，车道贤与申世奇针锋相对，记忆从来没有共享过，因此，就害得无辜被卷入的吴俐珍成为这段时间医院的八卦谈资。 “我们许淑熙患者在做什么呢？” 当她含笑往韩婷婷走过来，韩婷婷举起了手上的书，正好是吴俐温写的那一本。遇到吴俐温以后，韩婷婷把这本书又看了一遍，在纸上就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吴俐珍走过来，韩婷婷把纸张夹进了书页，她这一动，没合上笔盖的黑色签字笔在被褥上滚了一圈，留下一道不甚雅观的痕迹，韩婷婷皱了皱眉头。 韩婷婷道：“书都看完了，我想要新的。” 在医院白色的空间里，吴俐珍的笑容异常的刺眼。那样的笑容，在压抑的时间里，早从韩婷婷脸上消失了。理所当然会嫉妒。 韩婷婷稍显冷淡的态度并未影响吴俐珍，她在韩婷婷身边坐下，手指在一叠书的书脊上抚了抚：“这些你都看完了？”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韩婷婷看向吴俐珍，调整了坐姿认真看向吴俐珍，问：“吴医生认为这段时间我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我没有妄想，没有躁狂，没有危害自己危害旁人，为什么还不能让我出院？” “许淑熙……”吴俐珍露出了一点为难。依她的直觉，许淑熙目前的精神状态确实是正常的，只是这种正常，本身却很反常。病历上，许淑熙的症状主要表现为妄想和躁狂，她每天记录许淑熙的状态，直到昨天仔细又查阅了病人的治疗记录，才发觉许淑熙的病症从某一天起，竟然毫无踪影了。在她接受之前，许淑熙就已经是这个医院的病人，会忽然痊愈，至少……至少需要一个契机吧？ “好。我知道了。”眼看着吴俐珍不会松这个口，韩婷婷叹了口气。吴俐珍正要安慰她，韩婷婷抓住了她的手臂。 “帮我做测试吧，总有办法证明我恢复了，对不对。吴医生。” 韩婷婷的坚决给吴俐珍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她不得不作说明：“心理测试只是参考。判断你的病症是否达到理想的治疗效果，需要根据你个人的表现，进行一套精神各方面的专业测试。我会向老师说明你的状况，还需要观察，不能贸然让你出院。” 吴俐珍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药剂，放到韩婷婷手里，眼见着韩婷婷抬起的眼底装了浓重的失落和茫然，她不禁解释道：“现在借助药物来治疗，至少要一年时间才会考虑给你停药，即便你现在没有表现出症状，还是要吃药的。” “嗯。”韩婷婷毫不犹豫倒出药片一下子放进嘴里，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躲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你不要担心嘛，照目前的进展，肯定会痊愈的。”吴俐珍把手放在韩婷婷的后背，后者不悦地改变了姿势，将她躲开了。 等听不见吴俐珍的高跟鞋声了，韩婷婷抽了一张纸巾，慢慢擦掉手心上糊了口水化开的药片。她没有病，真在这里待下去，没病也要有病了。这一世作为有精神病史的许淑熙，出院以后，她要面临的或许更多。真正的精神病人在出院之后仍旧需要服用药物来控制病情，韩婷婷虽然不用担心“复发”，但个人档案上白字黑字的精神病史，免不了将来会遭人误解了。 “你想要什么书，写了字条，我慢慢给你带过来。这是同事送的手工饼干，拿过来让你尝尝。”吴俐珍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韩婷婷手上还握着卷着药片的纸巾，她不动声色捏在手心。“谢谢。”韩婷婷在吴俐珍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一块味同嚼蜡，吴俐珍手疾眼快把纸巾从她手里抽走，四处张望了一番：“你床位边上的垃圾桶怎么不见了？” 韩婷婷恨不得立时把那团纸巾给抢回来，但对着吴俐珍她只能浑不在意“敷衍”地嗯了一声。看着吴俐珍离开的背影，韩婷婷的拳头收紧，又松开。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出院，因她一时的急躁，反而生出了变故。韩婷婷将仍旧黏糊糊的右手在被子上蹭了蹭，习惯性往后一靠，“嘭”，后脑勺正正好磕在墙上。她抱住痛处在病床上，慢慢的，慢慢的蜷成了一团。 重新调整心态大概花费了有小半天，韩婷婷难得下午没有睡觉，侧着身，就看着窗外。窗外，有一角的蓝天和对面大楼的十几扇窗子。她身边不断有医生护士经过，仪器的提示音，人们的交谈声，鞋底击打地面的刮蹭声，这样一个环境，真的可以治好一个精神状态紊乱的病人？ 一时改变了习惯，困意暂时消失不见，韩婷婷甚至比平时头脑充沛。她撩开被子，捧起手边厚厚的一叠书，突然站了起来。 沿路遇上和自己打招呼的医生护士，韩婷婷微笑着回答自己是找吴俐珍还书。许淑熙是吴俐珍的第一位病人，医院里的人都知道许淑熙最近很听吴俐珍的话，确信她不会做出大闹医院的傻事了，有几个都给她指起了路。韩婷婷没仔细听，坐上电梯下了底楼，期间不厌其烦地解释自己的去向。 她在医院门口的休息区坐下，前来医院看诊的病人从旋转门进楼，趁这些间隙，外界的空气也随之渗入。韩婷婷眯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便听到耳边的呼声—— “许淑熙！你怎么在这里！” 不凑巧，她竟真的“找”到了吴俐珍的所在。 在见到许淑熙脱离常规的一瞬间，吴俐珍莫名松了一口气，似乎不把医院闹得鸡飞狗跳的许淑熙还令她更要担忧。身边的哥哥吴俐温，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说道：“什么情况？你的病人？” 吴俐珍这时顾不上吴俐温，小跑到韩婷婷身边，大换气问她：“许淑熙，你为什么突然跑到这儿来？” 韩婷婷将自己放在邻座的几本书拿起来，坦然说道：“早上你忘了把书拿走，我想还给你。” “哦。”就这么简单？吴俐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书之后，韩婷婷真的顺从地毫不辩解就回病房去了。 吴俐温揉了揉鼻子，问她：“这是什么病人啊？看起来挺正常的。” 而这时，在心里数着步子的韩婷婷在三十的数字停下来，回了头。离电梯只差几步了，眼里，除了玻璃上映出的光影，什么都见不到。自由的气味，又再次遥遥了。 吴俐温见到了回头那一眼的韩婷婷，他本以为她在看自己，但视线往身后逡巡一圈，最终确定，她是在看着空气中的虚无。 “什么嘛，果然还是有症状的。” 73.CH.03 头一次在下午时间任性地放弃午休，韩婷婷第二天睡了个昏天黑地，睡醒之后窗外太阳亮得刺眼。她抬起右手，迟缓地发现手背上挂了吊针，这时并没什么饥饿感，很可能吊瓶里加了葡萄糖。 “护士小姐，给我拿水来，好吗？”口舌干燥，从喉咙漏出来的声音至少比平时老了十来岁。韩婷婷往床头柜看了一眼，一叠比昨天更高的书已经放在那里了，出于对她的弥补心理？老实说，吴俐珍昨天不过是站在医生和医院的立场拒绝她，换一个主治医师结果还是一样的，韩婷婷想清楚了，不会迁怒了。 小口小口喝着纸杯里的矿泉水，韩婷婷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仍旧是吴俐温的旧作。翻开第一页，她发现这是个签名本，龙飞凤舞写着俄梅嘎的签名不算，下边还画了个潦草的微笑表情，特意注明是赠给许淑熙的。韩婷婷不记得自己向吴俐珍要过俄梅嘎的签名，但是吴俐珍拿来了，她也不准备还回去。 吴俐珍按着平时的时间来看望韩婷婷，韩婷婷指了指那本书，说道：“这本书，是吴医生送给我的吗？” “是啊……”吴俐珍犹豫了一下，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不不，她虽然看出来韩婷婷对吴俐温的书有兴趣，但没想到这节。做这个决定的不是吴医生，而是吴作家。 早上她把她哥的样书还回去，吃饭的时候她哥忽然问她：你帮忙借书的那个病人是不是我那天见到的？她蒙头蒙脑点了点头，吴俐温把一本崭新的样书放在桌上：妹妹，这本书送给她吧。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随手画了个微笑，写上个“to 许淑熙”，吴俐温自恋地捧着自己的书蹭了蹭。吴俐珍咬住筷头，憋了半天，等父母走了才把心里的话问出来：卧槽，连医院的病人也要泡！你还有没有节操了！事实证明，吴俐温还是有节操的，跟那天搭讪韩婷婷上身以后的车道贤差不多，夸大妄想症的读者意见他亦很关心呢。 韩婷婷那天随手记下的想法夹在书里就没再拿出来，吴俐温将吴俐珍还来的书挨个放回书架，那张纸掉了下来。他捡起来随意扫了几眼，神情慢慢严肃起来，有几句评价，他似乎从编辑那里听过了。这女人谁啊？又住精神病院又和自家编辑想法共通的？眼看着原本不稀罕他写的“巨著”的妹妹，特意拿他的样书给人送去，吴俐温想了想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自己至今最满意的作品，刷刷签上大名。 韩婷婷将那本签名本单独挑出来放在抽屉，说了声谢谢，吴俐珍的心不知为何紧张万分。吴俐珍仔细盯着韩婷婷的脸，凝重道：“许淑熙，以后遇到一个叫吴俐温的人，你最好不要理他。”老天啊，吴俐温发起病来丝毫不输许淑熙好吗？ “这人怎么了？”韩婷婷皱了皱眉。 “你见过的，昨天和我一起那个人是我哥。他脑子这里不太一般，平时不怎么正经一个人，我这阵子帮你借书，被他发现了。”一口气不喘地黑着自家哥哥，吴俐珍笑了笑，“反正，要是他影响到你的生活，你别理他就行了。” 韩婷婷：“……”你们兄妹互黑，她一个外人听听也就是了。 到了晚上，韩婷婷发现她在车道贤精神世界里那个房子变小了一点。拿脚步丈量，大致小了一个脚掌的宽度，能发现这一点，还是因为她天天都太闲了。不安的感觉日趋浓郁，她又戳了戳平时装死的那个系统：要是在车道贤的精神世界被摧毁了怎么办？那是不是算她任务失败了？即便到现在她都没闲心去查看系统发布的任务内容，那不代表她乐意随随便便被失败啊……韩婷婷掐了掐头皮，闭上眼睛默默头疼。 本该一团漆黑的视线，有一拢光线。接下来，她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在了车道贤的视角。车道贤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换衣服，韩婷婷都见到了，只是见到并没有对身体的实际控制权。等换好衣服的车道贤站在穿衣镜前，韩婷婷终于认出了这是哪个“他”，花衬衫就是他独有的个人标志之一。 “佩里朴大叔……你这是要去哪里玩啊？”韩婷婷自说自话呢，佩里朴突然抬手看了一眼天花板，接下来又四处张望，喊道：“哎？丫头，是你在说话吗？你想出去玩吗？嘿嘿嘿……不行呢，大叔我好久没喝酒了，今天说什么都要喝个够。” 她说什么佩里朴居然听得见？韩婷婷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没忍住再多嘴。本来以为自己待的是人格们的私有空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竟然能有目前的能力。虽说多重人格之间是可以产生共同记忆的，但不该发生在她身上吧？韩婷婷决定保留意见先行观察。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跟实时观看第一人称视角的视频记录差不多，全称围观了佩里朴外出喝酒，从白酒到啤酒这位大叔跟喝水似的。等他醉倒了，放映就此结束了。车道贤倒在路边摊油腻腻的方桌上呼呼大睡，老板走过来掏了他的钱包自助结了账，然后呢，车道贤就在这路边吹冷风，直到老板收摊不得已要把他给轰走。 佩里朴喝醉了，韩婷婷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同理可以得出，车道贤感冒了，她大概也要跟着一起难受，这她就不高兴了呀。于是，路边摊老板就见着烂成一滩稀泥的车道贤，突然瞪亮了一双眼抬手问他买了罐纯净水，蹲在路边就拿冰凉的纯净水洗了一把脸。 水温带来的凉意让韩婷婷大脑清醒了许多。她很快找到了放在大衣口袋的汽车钥匙，又拿出手机上网呼了代驾，紧接着就是坐在后座等人来。意识，逐步溃散，并非是被酒精所打击，像是有另一个人将她从身体的操控室里慢动作扔了出来。第一人称视角的观看功能还在，韩婷婷不难发现车道贤又得到了身体的主导权。 车道贤会发现自己的存在吗？明知道是时间早晚问题，韩婷婷还是抱了一丝侥幸。 “教授，我一身酒味坐在车后座，佩里朴跑去喝酒了。奇怪的是，“他”居然呼叫了代驾服务，这不符合佩里朴的性格。现在可以确认新人格的出现了吗？” 韩婷婷：……本来以为小心谨慎能够晚暴露一点，现在看来活跃的人格们，除了主人格车道贤，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任性吗？ 车道贤和教授预约了见面，是在白天，韩婷婷松了一口气。那时她根本不在，教授的技巧再高超都不可能无中生有找到她吧？明确她的存在的只有佩里朴一个人，只要她不对车道贤产生什么威胁，佩里朴会愿意为她保守秘密的。 不知不觉，韩婷婷又迎来了一个白天。正待要松一口气，她又跌回自己的病床上。睁着眼睛，还是隐隐感觉到了车道贤的情绪波动，她试着闭上眼睛，昨晚的视角又来了。 韩婷婷：……干脆让她穿成男主角，她反而没什么意见。 除了韩婷婷带来的一些小改变，车道贤和吴俐珍的感情线大致依照原剧的路线平稳进展。那两人因为申世奇随手抢来的红色皮革外套被混.混抓走，韩婷婷坐在床边喝着邻床送给自己的花茶，时不时闭着眼就跟观看现场转播似的。几经了波折，车道贤把吴俐珍给救了出来，混.混们被吴俐温引到了警.察们的聚餐现场，藏着毒.品的外套和几个一看就不是良民的小混混被团团包围，可说是人赃并获。 吴俐珍得救了，车道贤的麻烦才来。本该要出席胜进集团的理事会议，已经迟到了太久，出现在会场，所面对的无非是一张张愤懑、指责或是不以为意的面孔。成为id娱乐公司的副社长，从毫无经营经验的学生直接担任这么一个分公司管理层的二把手，势必会引发连番的质疑，而这些压力车道贤最终都会经受住。正如他之后在会议上所说，身为社长的孙子是不可抗力，他将来也会遇到众多不可抗的阻力，但不管面临什么他都不会畏缩。他身上担着时刻不能卸下的责任。 紧绷的精神在会议结束的一刻便放松下来，虽然受了奶奶的冷眼和责问，车道贤始终保持谦卑的态度。鞠躬之后，直到那位严厉的老人彻底离开，他才直起腰杆，对身边的安室长说道：“走吧。” 韩彩研找上车道贤那会儿，他已经没有精力来应付她，所以，韩彩研真正面对的人其实是韩婷婷。而作为先前好好看戏的人，韩婷婷突然被拉壮丁跑过来救场，她的反应挺蒙的。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韩彩研双手抱在胸前，跟训小孩似的。 韩婷婷专心吃着碟子里的菜，抬头看她一眼：“什么？”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吗？不能随意对待我，要顾忌其他人的脸色。晚上来找过我，打电话说想见我，越过了不该越过的线，那便不是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是吗？” “额。”韩婷婷虽然听不懂韩彩研在说什么，但对韩彩研这种抓不住曾经自己裙下之臣的失落感还是有敏感性的。她打断了韩彩研的告白，点了点头，说道：“姐姐，我永远不会越线。我不会伤害你，但也不可能保护你。” 一时间，韩彩研面如菜色。韩婷婷“体贴”地为韩彩研点了一杯果汁，关切道：“姐姐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因为“我”不会照顾你。 74.CH.04 原剧里，韩彩研的戏份不算少。等车道贤喜欢上吴俐珍之后很久，韩彩研不满与车奇骏沦为商业联姻式的婚姻，才后知后觉想要抓紧车道贤。为时已晚。 韩婷婷不明白自己这一回能将韩彩研的自尊心伤害多深，但眼看一个骄傲自矜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变得楚楚可怜，她还是多说了一句—— “越线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你想做什么，也得站在合适的位子。” 既然不是暧昧的关系，就不要推拉不断。又不能真的让感情收放自如，何必玩着不擅长的感情游戏，把自己陷进去呢。 车道贤对韩彩研不说是有求必应，至少不会像今天这般频繁地刺痛她的心。韩彩研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拎着包走了，她最后说了什么，韩婷婷没听清。头顶传来一阵隐痛，韩婷婷掐着头皮眯了会儿眼，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车道贤呢，他醒来没耽误就打开手机界面暂停了录音，保存之后按下收听。 “他”和韩彩研的对话，车道贤一字一句又重听一遍。之前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他的耳目却没有闭塞，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不能动用自己主观意识的感觉。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车道贤的心一瞬就沉入深渊，被恐惧牢牢冰冻。而此刻，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也还是僵硬的，仍在恐惧的阴影之下，尚未能解封。 让车道贤松了一口气的是，新人格没有什么恶意。但“他”的过度小心，以及刻意隐藏身份的反常行为，让车道贤不得不疑心“他”是否另有所图。要不是申世奇冲动易怒，智商只保持在正常范畴，车道贤甚至都会疑心新人格是申世奇为了争夺主导权而做出来迷惑人的假象。 韩婷婷还不知道自己令车道贤这么头疼，车道贤收听录音的时候，她坐在病床上皱了皱眉。如果说第一次是她动了歪心借用了车道贤的身体，那这一次，她可什么都没做。会跑到车道贤的身体里，韩婷婷认为原因不在自己，在车道贤。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很不稳定。 车道贤的个人世界，在韩婷婷面前几乎一览无余，韩婷婷表示她很苦恼。自己这边问题没解决呢，她哪有闲心去二十四小时关心车道贤。况且车道贤又哪里需要她来关心，自然有吴俐珍来支持他鼓励他。三分钟热度早过了，现在管车道贤再多几重人格，韩婷婷都不觉得新鲜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闭着眼借车道贤的视角偷瞄两眼花花世界，韩婷婷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起自家系统…… “科技水平都进步到这个地步了，犯起bug来，客服还是一样的不负责任。现在男主过的还是和尚清心寡欲的生活，等他和女主关系再近一些，一天天强制性偷窥人家情侣，也太变.态了吧。” 韩婷婷捧着脸在床上团成一团，左右打滚。大约延迟了一会儿，系统过后真现身了，韩婷婷两条腿还高高抬着，她揉了揉眼：“刚来？” 说曹操曹操到，说系统系统也到，虽然没说他什么坏话吧，这种疑似被抓包的感觉让韩婷婷不由自主收敛了一点儿气焰。 “终端说，等车道贤人格融合了，你就能和以前一样在这个世界当个普通人。顺便，宿主，我得提醒你，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是车道贤……”车道贤和吴俐珍都快要相亲相爱了，韩婷婷还在一天天在医院窝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系统屏不住了。 虽然猜到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应该是车道贤，等系统确凿说出来，韩婷婷还是愣了愣。一个，她和车道贤没什么接触，这么多天了还是陌生人；再一个，车道贤和吴俐珍爱情的小火苗燃起来了，有她什么事吗？ “欸，系统，我问你啊……我能投诉你们吗？” 完成任务肯定是没戏了，韩婷婷决定另辟蹊径。 拿系统的差错做文章，韩婷婷和终端协商之后，这个世界不算奖惩，所谓的攻略就作废了。无事一身轻的韩婷婷，就想专心过自己的日子。 和车道贤的精神关联一时半会儿还断不了，韩婷婷尽量当做没这回事。白天除了正常的眨眼，她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亮得跟电灯泡似的。晚上呢，她躲在自己逐渐缩小的房间，连佩里朴都不理了。除了偶尔不明就里主导了车道贤的身体，韩婷婷竭力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遇见吴俐珍之后，车道贤的秘密隐隐有破网而出的迹象。长期困扰自己的那个梦境，细节得到了填补，带给他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入。为了救吴俐珍，申世奇在车道贤的幼年第一次出现，他放火将别墅烧得一干二净。车道贤虐待吴俐珍的亲身父亲紧要关头良心发现去救吴俐珍，至今都只是一个植物人。吴俐珍是钥匙，一点点旋开车道贤封闭的心；她同时又是一把锁，锁内复杂的构造一半来源于她。 韩婷婷安心在医院等候出院的消息，闲着没事还把系统提供的原剧同人都给看了，打破她悠闲的，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车道贤失控得比原剧要早，人格们频繁交换，一半的人格都站在舞台边缘，之前互不言语的他们开始有交流。韩婷婷在角落小心地观察，佩里朴撇了她一眼，没作反应。韩婷婷猜他也该知道，她不是车道贤的人格。 又有新的人格加入到聚会中，他的到来让在场的人格缄口不语。画着眼线的申世奇，妖艳又张扬，一出场就攥住了其他人的口舌。为了保护车道贤，人格们在努力寻找新的秩序，而申世奇，不在此行列。 他伸出手，离那束登场的光芒相隔一寸，抬眼将所有的人格扫了一遍。 “那小子承受不了痛苦的，一直以来是我为他解决所有的事。他又在用休眠逃避，我们何必要纵容他呢。既然大家都在一个身体里，那就拥着使用它的权利。” “车道贤要接受融合治疗，但所谓的融合意味着什么，你们想过吗？”申世奇收回手掌藏在腰后，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妖冶。他露出白皙的牙齿，残忍道：“是死亡。” “我们帮助了他，却被他判为多余。他的恢复正常，需要牺牲我们所有人。” 原本不敢正视申世奇的人格们，这会儿都在看他。韩婷婷轻轻掩住了嘴巴，惊愕到说不出话来。她看过的所有同人都没说申世奇黑化了啊？现在他在车道贤脑子里开大会儿策反，这不是要乱套了？ 韩婷婷从阴影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申世奇的视线稳稳落在她身上，他拍着手，漏出一声冷笑。 “你怎么想呢？愿意消失吗？” 韩婷婷没法回答，因为她和申世奇是不同的。她沉默的片刻，申世奇好像得以验证自己的猜测。 “教授要做融合治疗，是把我们看成车道贤的一部分，可我们和他是不同的。杀人要偿命，将谋杀人格换一个治疗的名号，就会不同了吗？” 在多重人格方面只学了一点皮毛，面对申世奇富有煽动力的口吻，韩婷婷一时想不到有力的说辞。而她的沉默，再度换来申世奇的笑容。他抬起下巴，视线换了焦点，韩婷婷心头一跳，往身后一瞧……她的房间，小得只有一扇门了。 申世奇对车道贤的影响远远超越了韩婷婷的想象。不过，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申世奇的黑化有她一份功劳。按原剧的发展，申世奇再想要取而代之，也不及现在的坚决。韩婷婷和车道贤完全是两个人，没有共通没有关联，申世奇发现了这一点。他把这一点用在了自己身上。 申世奇将自己看成一个完整的人格，完完全全站到了车道贤的对立面。 “我想你自己应该有所察觉，你和车道贤的个性看似是南辕北辙，但你是人格之中与车道贤最相似的一个。”韩婷婷一边说，申世奇一边在笑。她紧张地攥紧了手，直到申世奇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紧张都没能放下来。 人格们都在看着她。原本接近透明人的她，已经暴露在除了车道贤以外所有人格的眼皮底下。 穿着粉红毛衣的安瑶拉跑到韩婷婷身边，软绵绵的手掌在韩婷婷的脸上摸了摸，偏头问道：“你就是博士在找的那个新人格？” 说实话，他们不会信。韩婷婷忽略了瑶拉的问题，撇一眼申世奇紧闭的房门，深吁一口气说道：“大家别被申世奇煽动……主人格沉睡，你们一样会迷失的。” “车道贤过于痛苦，才将自己割裂了，现在他想要从昔日的痛苦走出来，难道不是你们一直以来期望的吗？” 安瑶拉揽住韩婷婷胳膊的双手滞了滞。她是人格中负责承担痛苦的，出现其他人格应付不来的悲伤，就会被扔出来吸收痛苦。片刻之前兴致盎然的少女低下了头颅。 申世奇惹了多大的祸，韩婷婷不敢估量。 局面发展到这个地步，车道贤还能像原剧里战胜自己的精神疾病吗？车道贤才触及了自己病源的皮毛，这时的申世奇已经比原剧强势了太多。之前还有几分虚张声势，这下是荷枪实弹了吧？ 借助网络查到了斯科菲尔德博士的办公室电话，韩婷婷写在纸上，团在手心几乎要捏碎了。 “系统啊，你说我该不该管？”而这时，系统怎么喊都不会出来了。 韩婷婷唯一能向车道贤施以援手的方式，就是将车道贤的病情如实汇报给博士。而这，势必要拐进一条死胡同：她将怎么说服博士相信自己…… 苦恼的日子里，被韩婷婷遗忘的愿望悄悄实现了。 吴俐珍带了些憔悴，依然带着笑脸将韩婷婷身边瘦了的书堆又丰富起来。她说道：“许淑熙患者，恭喜你了，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这几本书是我给你的礼物。” 韩婷婷反应不及时，吴俐珍又说了第二遍。 “谢谢吴医生一直以来的照顾。我最近在想，如果吴医生不是这么热情活跃的性格，我很可能会疯掉。”韩婷婷握住吴俐珍的手，说道，“听说吴医生要去海外进修，那以后会成为优秀的医生，治好更多病人吧。” 车道贤的病症，原剧花了那么多年都没治好，现在更没有可能。韩婷婷想劝吴俐珍进修，但她的劝，只能是点到为止。 吴俐珍下意识避开了韩婷婷的目光，韩婷婷不难猜测她是什么打算了。 申世奇的事，不能告诉博士，能换个让人信服的方式引起吴俐珍的警觉吗？韩婷婷走进死胡同，在见到吴俐珍之后，总算拐出来一点了。有了想法，韩婷婷松了一口气，面对吴俐珍的心头轻松了许多。她随手拣起一本书翻着，嗅着书香又感谢吴俐珍一遍。 吴俐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最上面两本书是哥哥让我拿给你的。” 准确说，是吴俐温求她顺便带的。之前还回去的几本书，被吴俐温翻了个遍，上边沾了一根头发都被他给挑了出来。吴俐珍猜不透自家老哥又是在抽什么风。 韩婷婷微微一愣。老实说，她都快想不起吴俐温了。 75.CH.05 被接回家的韩婷婷，享受了一段短暂的平静时光。精神异常的女儿终于恢复了正常，父母总是开心的，然而，一旦接受了女儿已经是个正常人的设定，就不能容忍已经成年、将要奔三的女儿天天窝在家啃老了。 韩婷婷当然不是啃老的人，如果她能读懂那对父母的内心，绝对要大呼冤枉了。规划人生是个难题，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下好决心，况且，还有男女主令她操碎了心。 既然目睹了申世奇的策反，韩婷婷也做不到视若无睹，出院那天她就想好了大致的应对方案，只是实施上尚需要斟酌。轻易就被车道贤抓住马脚的韩婷婷，对自己的智商和演技没什么信心，而她的计划里，这两样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为此，韩婷婷针对实际会发生的状况，写了至少十几版剧本。她要扮成申世奇，占用车道贤的身体和女主会面，再假装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阴谋。 被父母哄出去找工作，为自己生疏的演技烦恼，韩婷婷都没觉察出他们的焦灼。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她进了一家大型书店，直接走到工具书那一类。穿越前的专业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她对自己的专业不算热忱，因此得研究研究自己这会儿到底倾向于什么工作方向。 随手翻了几本，公式和术语看得头疼，作为曾经的工科学生，她显然不够科学严谨。最终，还是转去了畅销书的展示架。说起兴趣，为了摆脱医院里沉闷的生活，倒是养成了阅读的喜好。韩婷婷拿起一本纸页锋锐得几乎可以划伤肌肤的新书，凑近鼻间嗅了嗅。油墨的味道清新得让人着迷，不觉就眯了眯眼。这本书的内容她并不至于多么热爱，它以纸书的样貌出现在她面前已有种特殊的魅力。 余光里隐约有张熟悉的面孔，韩婷婷把书轻手轻脚放回原处了，才偏头去看。隔了一米宽的空隙，就在隔壁的架子上，俄梅嘎粉丝会长又在勤劳地分发名片。一次两次接连撞上，说是运气也过了。是给自己慷慨送了签名书的作家，又是自己喜欢的小说作者，这些就足够她上前主动问候他了。之前是以车道贤的面貌，这回可以以她在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堂堂正正结识了——机会还是得抓住的。 “会长，你好。”韩婷婷弯着眼睛向他挥挥手。 “哎。”刚刚结束一轮忽悠的吴俐温掉头撇了她一眼，还没从先前的自嗨中恢复冷静。过会儿他又看一眼，就觉得这姑娘挺面善的？ “之前吴医生送给我的书，还没有谢谢你呢。”送书时没多想什么，吴俐温这会儿晓得担心暴露作家身份了，他僵着脸偷偷咽了一记口水。韩婷婷不知道吴俐温是为什么突然绷紧了，嘴上继续说着，“怪不得你能送我作家的签名书书，原来你是俄梅嘎的粉丝会长。” 马甲保住了。俄梅嘎，也就是吴俐温，松了一口气。韩婷婷亲自到他面前道谢，他才想到当初送书送得太利索，假设对方对时间敏感就会疑心了。 心情大好，吴俐温恢复了兴致，胳膊支在彩刊上，问：“许……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许什么来着？写过一遍，听过十次以内的名字，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许淑熙。”虽然吴俐温很快改口，韩婷婷留意到了，干脆就重新做起了自我介绍，她向吴俐温送出右手，说道：“待业女青年，来这儿寻找人生方向呢。” “哦，你找得怎么样了？”吴俐温顺着问了下去，韩婷婷一愣。方向啊…… “还在找。”嘴角泄气地垂了下来，虽然竭力摆出微笑的样子，眼里茫茫然起的浓雾自作主张说了实话。明确目标之前，连道路都看不见，纵使拥有时间精力，没地儿发挥。 吴俐温阖上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稍作思考，他抬了抬眉头：“听说，俄梅嘎作家的签约公司在招聘作品编辑，你可以试试。” “啊？”编辑？人生中难得闯进这么个字眼，韩婷婷有点懵。一本书从作家写出来，经过印刷和装帧，编辑这一环，她一个行业外的人从来没留意过。她弱弱问了句，“那具体是做什么的啊？” 吴俐温搔了搔头：“我给你那个编辑朋友的电话吧。”除了偶尔和编辑讨论作品，参与着决定出版和其他的活动，其他，抱歉他一样不懂啊！读了她的书评，认为见地不错，而且站在作者的立场上看，一些建议的指向明了而准确。有了这个印象，他才会第一时间想起偶然听来公司里招聘的消息。对方一无所知的模样，令他认为那并不是一个贴切的提议，眼神便带了犹豫。 韩婷婷果然摇了摇手。不过她不像吴俐温想的那样毫无兴趣，实在她对编辑行当了解太少，所以做完十分功课之前，不敢贸然决定。 “多谢了，不过我要再好好想想，现在存着电话也不会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联系了对方，也是在耽误他的时间。” 吴俐温的眉头蹙了蹙，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奇怪，好像含了一丝同情。 “一会儿我去附近吃饭，一起去吧。” 哎，待在医院治疗精神状态的病人，应该没多少亲密的朋友吧？否则，一个联系方式而已，怎么那么负担。打扰别人确实不好，在正常的社交范围之内就不必过度避讳吧？ 吃饭啊？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已到了下午一点，韩婷婷本来就打算在外头吃，爽快地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说道：“我对这里不太熟悉，去哪儿就随你。”囊中虽然羞涩，请一顿饭的余裕还有，她的心定了定。 主动请客、然而对妹子想要抢着买单毫不知情，吴俐温咧嘴笑成村里二傻子。 这会儿吴俐温仍有闲心陪韩婷婷吃饭，再过几天他就要变成内心无限苦情的青年了。吴俐珍向家人说是去出国留学，留学和男主二选一的选项里，爱情剧里的女主理所当然选了后者。吴俐珍喜欢车道贤，而吴俐温喜欢吴俐珍。小时候妈妈把吴俐珍从火海救了出来，让他们两个成为双胞胎，他起先还不肯和她分享家人，闹了点小脾气，但现在呢。天上的星星摘不来，起码要画一个给她。哪怕不给她，也要暗搓搓偷画一个，喏，这是我想给你的。 站在哥哥的立场，就算没有血缘，吴俐温总知道吴俐珍对自己不会有任何男女间的暧昧。他一直都没有期望过。明确吴俐珍的爱情归属旁人之后，心上的刀子落实了。 刚刚韩婷婷主动和吴俐温打招呼，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在申世奇还不知道是车道贤的不懈努力下，韩婷婷在车道贤精神世界的那个小房间就快不见了。想知道计划取得了什么样的见效，只要今后和他们姐弟还保持往来，就算失去与车道贤的精神共享也不难知道结果了。 计划完善得差不多，再雕琢细节反而刻意，迫于申世奇的压力，韩婷婷花了两天才找到实践计划的时机。她演的就是申世奇，要瞒过申世奇不大可能，她的目标仅仅是让申世奇背上他本来就该背的锅。成功惹得吴俐珍警铃大作，韩婷婷摆着阴郁的脸，心里哼着歌。 现在她总算可以安心地不管男女主了，至于车道贤与申世奇之间的博弈，她管不着。更不会管。 * 不搀和原剧剧情的韩婷婷近来专心于自己的职业生涯。 通过网络收集了一列长长的书目，坐在图书馆天天读到头晕眼花，热情稍减，就找些励志电影喝喝鸡汤填补元气。任何职业都有它存在的价值，以及独到的美丽。韩婷婷成功把对作家的喜爱爱屋及乌到了他背后的编辑身上，网上赶着截止日发了简历，这段时间就忙着在准备面试。 面试前一天给自己预留了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出门一趟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买一套ol套装。恶补专业知识就快补成了傻子，穿上凸显知性气质的衣装再化点淡妆，韩婷婷照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就跟已经拿稳录取似的。自信心在进了面试室之后一半就虚化了，之前的演技训练在这里还起了点用处，行业相关的知识和经验不如其他应征者，她至少做到了落落大方和坦诚。尽力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即使失败，今后还会有别的机会。 向几位面试官鞠躬告辞，从办公室出来的韩婷婷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昏迷的精神，总算恢复了精神。 “许……许淑熙？”难得去一回公司，吴俐温见到韩婷婷吃了一惊。她谢绝了他给的际遇，原来不是在放弃。 “是啊。会长你好啊。” 这回吴俐温总算记住了她的名字。韩婷婷回应他一个笑容，走到自己原先的座位，把自己长相朴实的加大背包提在手上。 “刚刚太紧张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现在居然饿了。”出门带了钱包，记得装交通卡，就是没带什么大额钞票。她撇一眼吴俐温，坏笑一记：“上次我买单你好像挺受打击？今天你送到眼前来，就请我去楼下喝杯饮料？” “不喝饮料，喝烧酒吧。”吴俐温突然说道，韩婷婷以为自己听错了。吴俐温将她手上的书包接了过来，走在她前面。 “走远一点儿，带你去吃我常去的烤肉摊子。我喝烧酒，你在边上干巴巴吃饭也行。” 本来一个人在黯黯伤心，遇见了韩婷婷之后，他悄悄改了主意。眼里放着她的笑容，心里的难过好像少了一点。 “对了，怎么没有再写书评？” “啊？” “没什么。” 76.CH.06 两个人喝酒，吴俐温一瓶，韩婷婷一杯。等他两眼昏昏了，她支着头看他。 奇怪了，这张脸越瞧就越眼熟。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他双眼勉勉强强掀开一条细缝。脑中有零散的画面走马灯般一掠而过，韩婷婷从他眼中同样的惊愕。不同的是，吴俐温疑惑渐浓，而韩婷婷却得到了答案——她对吴俐温的熟悉感来源于自己遗落的那些记忆。 她所在的是韩剧世界，自然会遇到同一名演员出演不同剧目的情况，只是难得，他会拥有记忆碎片。这说明，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世界，其实还是有关联的？半小时才抿了一小杯啤酒，这会儿她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微笑着喝水一样灌了下去。 上一世记录笔记的这个习惯实在很稳妥。真相或许藏在细节里，又或许藏在贯穿漫长穿越的脉络之中，这一刻，她有了窥探系统真实面貌的想法。那个系统，在终端的操控下剥夺人们的自由，究竟是为了什么？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韩婷婷听到是自己用的默认铃声，就拿起来划开了手机。开机界面跳到了相机上，韩婷婷的手指顿了顿，把它放回原处。 “对不起，我拿错了。” 相机左下角的预览是吴俐温和吴俐珍挤在一起小小的两只脑袋。这不是她的。吴俐温没什么反应，因为他的眼皮彻底黏上了。 韩婷婷扶起他，替他拦好出租付了账，她坐回路边摊，又要了一碟五花肉。一天不吃油腥，肚腹就会空虚。那些渴求爱情的男女，更能体会这样的感受吧。但可惜了，五花肉再高价花钱总能吃上一顿，爱情呢，多的是与吴俐温一样的求而无门。 * 收到二次面试是在一周之后。一旦成功，离入职就差一步，而这一步不过是公司的例行体检。 只等一个结果了。 第一次面试遇到了吴俐温，第二次门外仍旧是他。不过，这次算是韩婷婷主动约好的。粉丝会长介绍她入会，面试那天会里晚上正好有活动，两个人这就凑一起去吃饭了。 通过吴俐温探知吴俐珍的近况，不好问得过于深.入，韩婷婷只能半蒙半猜。她会参加这个阅读活动，一个原因还是因为吴俐珍会参加。车道贤要签下吴俐温的影视版权，他来到了现场，作为他的安全阀吴俐珍免不了也会出现。 韩婷婷很好奇这两个人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风平浪静，还是风雨欲来。 吴俐温坐在沙发上半垂着眼皮，一只手懒洋洋够着茶几上的水果，韩婷婷坐在一边喝果汁。车道贤和吴俐珍一进场她就留意到了，余光一直追着他们，中途车道贤目光落在了韩婷婷身上，她优哉游哉姿势未改，他也不好肯定她是有异了。 吴俐温早知道妹妹是为这个年轻的财阀工作，更知道他是个多重人格，几次见面之后，他记起和车道贤的“初次见面”。书店里的车道贤像只刚从笼子偷溜出来的小老鼠，眼睛看着书仿佛它们是美食，可以下肚。而眼前这个人，温文有礼，善良到可以说有几分畏缩。在无害的伪装下，车道贤身体里装着好多个自己，这些他让吴俐珍因此受伤。不论车道贤是无心还是有心，他都伤害到妹妹了。 吴俐温的新作品是以车道贤为原型做的策划，虽然很多细节是他个人的天马行空，但做过充分调查的吴俐温，绝对可以说自己已经充分了解过车道贤。他的心疾，藏在那场火灾里。 吴俐温慢条斯理讲着自己连载中的故事，讲的是男女主人公，而另一方面，那又是他映射出来的自己与吴俐珍。吴俐珍害怕地下室，所以他跟着害怕，还在幼年的吴俐温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在听到地下室这一段，车道贤的额头上渗出汗来，他出现了无法自控的情绪波动。吴俐珍原本出于愧疚在车道贤身后避着吴俐温，这一会儿顾不上了，一下子冲在前面。 “车……车道贤，你要不要喝一杯水？” 吴俐珍喊车道贤的方式让韩婷婷觉得很困惑。吴俐珍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迟疑。 韩婷婷抿了一杯果汁，闭上眼睛。她几乎已经从车道贤的意识中被隔绝开，但凝聚好精神，依稀还是能见到那个闪耀着光芒的狭小舞台。是谁，是谁站在那束连接外界的灯光下？ 她猛然张开眼，手上的果汁漏出几滴打在手背，她笑着当解围，拿了纸巾细细揩手。先前她暗暗在观察车道贤，而现在，“车道贤”在观察她。这个“车道贤”是谁呢？反正不像是车道贤的主人格。 几秒的窥视，她几乎什么都没看清。舞台上单有一个人，其他人都不在，车道贤已经不在混乱时期了，为什么吴俐珍表现得仿佛他并未好转？ 在吴俐珍的努力掩护之下，“车道贤”仍抱着头坐到了地上，他的病症就此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光下。有一瞬间，他的五官看来是模糊的，除了韩婷婷和吴俐珍，谁都没有留意这一点。而在这同时，吴俐珍的脸色变得灰霾。 车道贤的颤抖几秒之后就停住，他抬头时一只手还扶在太阳穴上。 “抱歉，我有头痛的毛病，没有吓到你们吧。” 这种理智与镇定，不属于车道贤以外的人格，而这个人，仍不是原本的车道贤。 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恐怕吴俐珍作为主治医师，都说不清个头头道道。韩婷婷掩住眼底的惊愕，接着喝果汁。杯子里，剩下的只有两三口了。 “哥，我带他回去看家庭医生，你和……许淑熙好好玩吧。”吴俐珍失了心魂似的，这会儿看起来，有精神疾病的倒更像是她。 “我没事。你放心。” “车道贤”眼眉都弯着，唇边的弧度带了公式化的冷淡，那双眼里，不知为何藏着讥谑。那目光，直直撞进吴俐温眼里。两个大男人对视了十来秒，吴俐温先败下阵去。短短的几面，车道贤就看穿了他对吴俐珍的感情。 直觉告诉他，吴俐珍在车道贤身边多一秒，危险就不可能被排除！那个蠢妹妹，难道看不出车道贤是她应付不来的难题吗？ 而作为局外的第四人，韩婷婷喝干了果汁，却依然咬着吸管。 现在唱的哪一出，她真是看不懂了。摸出手机，她就刚才的一点不解求助了网路——“多重人格患者出现了面目模糊的状况。” 这显然是一条表达有误的搜索词条，韩婷婷把网页一页一页翻下去，终于她懂了：是什么令吴俐珍失态。 车道贤果真没有恢复，他的情况用严重来形容都不为过。 77.CH.07（END） 一瞬间多个人格进行了交替，才会出现韩婷婷所见到的那种状况。就像科幻片里做的特效，许多张面孔重叠在一起，出现了面部扭曲模糊的效果。 这不合理。她在车道贤的精神世界里明明只见到了一个人！ 眼前的事态，已经超出了她的常识范畴。 韩婷婷在这边思维跑了十万八千里，在她身边，好戏正在上演。吴俐珍认准了要把车道贤拽走，车道贤不走，吴俐温又拦着不让吴俐珍走。原本她也就是个局外人，一醒神见到这个场面，她第一反应是拎起自己的背包，干脆走人好了。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韩婷婷回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开着电脑接着搜索多重人格相关的资料，另一边她还是找系统走捷径。一个行业外人员，怎么可能凭一些皮毛的知识就摸清状况。前几个世界打酱油的系统表示，它挺不习惯突然被宿主频繁需要的，不习惯归不习惯，它还是兢（受）兢（宠）业（若）业（惊）对韩婷婷权限内的情报知无不言。 “剧情完全崩坏了，这个世界产生的偏差远远超过宿主你能带来的影响。换言之，这是被人为意志篡改过的平行空间。”哦凑，公司推出的敛财新功能在试营期就玩大发了。申世奇被人为改了设定，放大了偏执的一面，还给了他本身并不具备的智慧和虚伪。车道贤的自主意识微弱到几乎探查不到，这是个依据韩剧展开的世界，主角理当是世界的支柱，现在这个支柱有可能玩完了，意味着这个世界也会崩溃。不说消失吧，肯定会摆脱终端的控制。因小失大，公司的利益必定会受损。 “宿主，你触发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你范畴的任务，有没有兴趣接受？” “你说来我听听。”经历这个世界以后，韩婷婷对终端的不信任度大幅度提高。穿越之初她就知道这背后是个以营利为目的在经营的集团，虽然失去了穿越的记忆，韩婷婷还是韩婷婷，她还是得出了这个判断。不过，比之前更进了一步的是，她开始质疑终端的能力了。既然是人为控制的，总会有漏洞存在。这一世，不就出现了个大型bug。 对于系统提出来的拯救男主计划，韩婷婷是拒绝的。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对自己能不能成事没把握。最重要的是，她不热衷于插手旁人的人生。能做的，在发现问题之后她就做完了啊。 韩婷婷：“这个任务直接交给吴俐珍不是更好？” 系统：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韩婷婷！ “解决了这里的危机，会有个双倍积分的平行世界，剧目由你决定，失败也无妨，算是给你度假。”好商好量的不行，只能利诱了。但韩婷婷是能被利诱的吗？ 韩婷婷掰着指节，耸耸肩，说道：“你别欺负我老实啊，这个福利早就定下了对不对？” 系统：……慢一步就和终端修改完福利发放的条件了。 韩婷婷：“我也是最近刚发现你的操作界面更新了。有个新功能，可以提前预览下一个世界的信息，还可以申请更改任务，更人性化了。连带着，你都会撒谎了。” 系统：要不是嘴快，就不是在撒谎。谢谢。 韩婷婷微笑着，说道：“我要投诉你。” 系统：…… * 缓存的记忆清零了，对韩婷婷而言，某种程度上是带来良性影响的。最明显的一点，逐渐累积的精神疲劳和消极情绪一扫而空。系统送上门的把柄给韩婷婷带来了真正的福利：她以此向系统索取了有关终端的更多信息。虽然它表现得不情不愿，韩婷婷心里清楚，它只是个智能系统，不可能真的出卖公司的机密情报，她不过用不合理的方式提出了合理要求。或许是惹恼了这个智能系统，它坚持在下个世界才向她揭晓。 有bug，自然会有人来修复，韩婷婷相信，不是她，终端也会派人来打补丁。但出于好奇，她最后还是后退一步，提出到车道贤的精神世界走一趟，再试具体情况决定。这是个额外的服务，韩婷婷花二十点买到了入场券，她可以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观察车道贤。 不止一次到过车道贤的精神世界，这里经历了一番大整改，除了两个大一点的房间，剩下四分之三的墙面都只有隐约浮现的房门。那些人格，一面在新生，一面在消失。她熟悉的那个佩里朴大叔，应该不在了，收起那一点点的怅然，她潜入第一间房间，那里空荡得几乎什么都没有，房间的主人应该就是韩婷婷白天见到的“车道贤”了。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韩婷婷没有耽搁就去了隔壁。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熟睡的车道贤。他抱着毛茸茸等身的小熊玩偶睡着了，地上铺满了儿童玩具，还有一只音响在自动播放舒缓的钢琴曲。有那么一刻，韩婷婷想把睡着的他喊醒。虽然原剧里的车道贤同样逃避了深眠过，但他并未面对如此危险的人格。 韩婷婷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就准备进入下一间，房门咔哒一下被人打开。韩婷婷眼看着另一个“车道贤”走了进来，他把车道贤喊醒了，将白天的经历向车道贤一五一十做着汇报。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博士却在疑神疑鬼。最初的人格分裂是为了逃避痛苦，但偶然的契机之下，申世奇共享了他所拥有的痛苦经历，人格们因此锐减，融合之后只剩下了我。这种复杂的情况果然连博士都控制不了吧。” “你慢慢休息，我是你，会处理好外界的一切的。” “车道贤”的笑容像是有催眠效果一般，身为旁观者的韩婷婷都恍惚了一阵。究竟是怎样高超的洗脑手段，竟然让车道贤放弃了主导的主动权。他隐瞒了真相，维持车道贤想要的平稳现状，他给了车道贤想要的一切，从源头掐灭了他反抗的意识。这是月余就能做到的？ 她不可能改正错误了。 即便已经完全放弃了系统提出的那个支线任务，韩婷婷深呼吸一口气，穿过墙壁来到了那片混沌的区域。进去的同时，她就后悔了—— 为了粉饰太平，“车道贤”创造了地狱。 他将出生和死亡几乎限定在同一时刻，空间里漂浮着人格们残存的意识，经由粉碎又重组的意识甚至并不足以一个完整人格。 那些围拢在韩婷婷周围的意识碎片，仿佛是恐惧的实体。韩婷婷的呼吸被扼住，幸而系统及时将她扔了出来。 不过，它没扔好，韩婷婷从车道贤的身体里退出来了，却还保持着灵魂体的状态。 “故障？”韩婷婷悄悄问着系统，后者解释道：是她购买的功能没有到时效，它人性化地折中一下改变了服务。 韩婷婷：你还是不要更新不要人性化比较正常【 车道贤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起来刚从公司下班，有个戴着黄色鸭舌帽的年轻女孩向他跑过来。帽子是定做的，印着大学的名字和标志，女孩挂着甜美的笑容使出厚厚的脸皮，半强迫地把一张调查表塞到车道贤手里。 “打扰了，这是学校组织的社会调查，能耽误您一分钟填完这份问卷吗？” 问卷调查的是首尔市的人文现状，虽然是问卷，却让人提供姓氏，车道贤刷刷几笔，一边围观的韩婷婷揉了揉眼。 “欸？系统，我没看错吧，这是申字？” 她真的想不到，申世奇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她立刻乐观起来。 “申世奇不会真的伤害车道贤，虽然不再占据主动，至少车道贤的意识不会消失。可能，申世奇也想到了，车道贤作为主人格，是他的根源吧。” 没了根，他怎么可能存在？ “好了，看来你不用再操心了。车道贤不会死，这个世界不会怎么样的。”韩婷婷搓了搓手，露出开朗的笑容来，“我们提前进入下个世界吧。” 申世奇太高深莫测，她不太想和他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况且，得知了内情的她，也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这个主人格被次人格控制的结果。 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一堆的烂摊子，宿主就这么丢下不管了……系统愣了愣，才说道：“好，请你做好准备。这次没有任何限制，你可以自由生活。你想要得知的真相，在那个世界就会知道的。” 78.CH.01 韩婷婷穿越了，穿的是1996年日版的《一吻定情》。然而她的时间轴卡在了剧情开始的三年前。在这个世界，她是松本丽子 ，一名初三在读的学生，同时又是原剧的女二号，松本综合医院院长的千金。 从泡菜一下子跑到霓虹，自醒来的一刻起，韩婷婷接连面对了两件堪称可怕的事实。和衣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之前，床头柜上收音机播放的音乐声率先落入耳中，她一个字都没听懂。在韩剧世界自带了语言转换，韩婷婷都快忘记自己除了几句简单的英文其实是个外语渣渣。这是第一件，第二件发生在睁眼之后。韩婷婷揍死系统的心都快有了—— 破系统说要给她看的真相，居然是眼前一条条五颜六色加过特技的滚动弹幕。 “原剧cp够经典了，拆官配不（能）人道啊。” “千遍万遍都相同的俗气开场，你们公司能不能换个套路？” “女主打算倒追崇崇吗？不要比原剧女主更蠢就好，呵呵。” “……” 韩婷婷：呵呵。 虽然和想象八.九不离十——系统背后的公司贩卖穿越者的恋爱经历给观众——但她还是被这阵仗惊到了。不禁联想到了《楚门的世界》，她竟然生活在360度的围观下！ 系统：“既是响应国家政策，也是出于尊重人权，宿主你的私密行为都会得到保护的。” 韩婷婷扶着墙没有就此倒地不起，蔫着脑袋说道：“我活得跟做真人秀似的，你不告诉我？” “宿主，操作面板上有一项做了详细说明，是你没有仔细看。” 韩婷婷：“……”最讨厌接自己甩出去的锅了。自作聪明向系统提了条件，没想到被这个不是人的机器摆了一道，韩婷婷的自信心遭受了严重打击。她靠在墙上，作出捧心状，说道：“服了。系统大爷，那我现在问你，怎么把这个实时弹幕关掉。” 等世界终于回归了清净，韩婷婷又问：“为什么我听不懂日语？” “因为宿主你没有学习过呀。” 韩婷婷忍不住又嘎嘣嘎嘣掰着指节。果真奸商！旅游世界就不提供外语服务了是吗？日语有五十音她是知道的，如果要短期内融会贯通足以解决生活和学习的需要，她选择狗带。英语从小学学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日语她会说个谢谢就顶天了。 “丽子，来吃早饭，上学要迟到了！”韩婷婷看了一眼挂钟，猜测外头的女声是这么在喊自己。 “哎！”韩婷婷只能蹦出一句口音难辨的彩普。 “说！解决语言障碍需要多少积分！” “宿主其实你不吃亏啊，交易之后，语言上的自由转换时效是永久性的。” “多少积分来着？”韩婷婷保持着警惕。“两百。” 狮子大开口，怪不得它会说些有的没的。但没法啊，垄断的生意就是好做，她不得不屈服。 韩婷婷的初三生活就此开始。十三岁的妹子啊，那妥妥是个萝莉。这一版的女二，韩婷婷个人看法，那是一吻定情所有版本之中最美的。现在她一下穿成美人本尊，在出门吃早餐之前，对着镜子双手合掌拜了拜。女神原谅她！她最多改变的是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这一个，还是别有负担，否则那还叫旅游吗？ 松本家的早餐走的西餐风格，一杯牛奶，两只煎蛋几片面包，硕大的盘子上还放着一片煎培根。韩婷婷才坐下来，就举起右手：“妈妈，能再给我煎两片培根吗？”那么一点东西，看得她要饿死了。 “啊，丽子这是要长个头嘛。”韩婷婷咬着喷香的培根肉，忙不迭点了点头。 早餐结束，她吃完了培根，没动面包。她照着自己穿越前的肚量要求加餐，忘了自己的真实容量得看原身。初三的丽子小胳膊细腿的，身量不矮，就是瘦，韩婷婷又倒了半杯牛奶，一口喝干。这才是第一餐，接下来她每顿都要多吃点，发育中的孩子这么瘦怎么行？ 皮革书包方方正正的，老大一个，虽然里边没几本书，韩婷婷背上它看起来就更瘦了。原剧里的松本丽子并不消瘦，是恰恰好的盈润，初三第三学年初的丽子或许真的是拔个子才不长肉的。 韩婷婷换好鞋子，在玄关磨蹭了一会儿，没人理她，她就知道原身是自己去上学的了。不认得学校，这下偷不了懒，她猜想附近总有同学校的孩子，到时看校服是一个学校的追上去同行就好了。虽是这么计划，从自家大门出来就见到个校服男孩站在电线杆子底下，韩婷婷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松本同学，好巧呀。” “是啊，好巧啊。” 小男孩的青涩心思，她不去戳破。反正，能够准时到学校上课就好了。 * 松本丽子在圣·都南学园高中部三年a班是个才女，时间倒退三年，此时初三的丽子就已经是才女。文艺细胞不够突出的韩婷婷，为了稳住头顶这个光环不让熟识丽子的众人跌破眼镜，初三大部分时间都在恶补才艺。与周围同学的年龄差宛若鸿沟，导致韩婷婷没几个同龄人伙伴。她倒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她身上的成年人气息让那些孩子本能对她产生了敬畏。 韩婷婷以为难捱的日子，过得其实也快。她佯装成小孩，顺利以全年级第二位的名次升入了圣·都南学园高中部。一个大人占了小孩的便宜，名次高只能说是应该，第一名仍旧是入江直树。面对一个iq200的天才美少年，韩婷婷知道在天赋上自己是没的比的。她在原来的中学被吹捧成天才少女，天知道她每每听到这个名号有多想钻到地缝里。 韩婷婷是第二名，但还是女生之中的第一名，学校同样安排了她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发言。和入江直树一起被老师喊到舞台旁边拿着演讲稿做准备，那是穿越一年，韩婷婷和入江第一次有语言交流。 挑选这个世界，是因为她喜欢柏原崇，一年的时间足够让这份浮躁的心意沉淀下来，变得更加务实。她点头一笑，和他们在教室里的会面没什么不同。韩婷婷客套地问他会不会紧张，入江冷淡地抬了抬眉，在礼貌的范畴之内保持着那份目中无人。十四周岁，也不过是个孩子。 第一次见到入江是在开学典礼前两个小时。韩婷婷睡过头卡着报道时间进了学校，有一个糟糕的开始，接下来的一切都跟着变得乱七八糟。她走错了位置，忘了带签字笔，拿到手的教材少了一本国语书。不止是她，开学时琐碎的杂事把整个班级卷入战争之中，只除了两个人。入江直树和名列第三的渡边纯一，从教室之外走进来，仿佛一切的骚乱都与他们无关。 光环加身的入江，轻轻松松就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外表课业运动几乎全能的高智商少年，会得到同龄人的钦羡再正常不过。韩婷婷笑了笑，摇着头接着整理自己那堆无序的教科书。 大致记下了班里同学的名字，韩婷婷趁着课间去了洗手间，回来那会儿经过拐角，有个硕大的阴影声势迅猛倒向自己。对方要摔倒了，韩婷婷往前蹿了一步，双手勉力托住那人的腰肢。那女孩比她身高还要高出好几公分，两条纤细的腿长长铺展开。日式的校服女孩统一是短裙，韩婷婷顺手就为她拢住裙子:“快站起来，小心走光啦。” 直到那高个儿的女孩儿站稳了，韩婷婷才留意她的五官:圆圆的大眼睛，比眼睛更大嘟嘟的粉唇，还有比嘴巴更大一对可爱的招风耳。这……不就是据说特别还原漫画的相原琴子吗！她该不会是一不小心把男主的戏份给抢了吧？ 韩婷婷愣怔了一会，琴子屈身向她道谢。后知后觉的她这才留意到琴子身边另外两个女孩，同样是非常可爱的日本少女。她不由自主伸出右手，主动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新生松本丽子。” 三个女孩交流了一会儿眼神，琴子用双手包住韩婷婷的右手，说道:“啊，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一年f班的相原琴子，这是我的朋友，小森仁子和石川理美。” 琴子说话和喊口号差不多，绪足了力气，元气十足。当初观看这部电视剧，韩婷婷还没想过有一天能和入江直树待在同一片天空。除了不屈不挠不懂回头的傻瓜琴子，谁还能软化入江那座没有人情味道的冰山呢？ 在琴子面前，韩婷婷莫名瑟缩了。她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琴子，更丝毫没有软化冰山、改造入江的想法。如果琴子仍旧喜欢上入江，紧追不舍，她丝毫的胜算也没有。 但输给琴子，不就和考试排名输给入江一样自然？ 韩婷婷笑着向她们挥挥手，说道:“我先回去了，开学典礼马上开始了，那时见。” 那时见？是邻班的同学吗？琴子看着韩婷婷远去的背影露出一点疑惑。 直到开学典礼进入了新生代表发言的环节，琴子才理解了韩婷婷的意思。 韩婷婷在入江之前发言。她的视线自然落在台下，眼神灵活而不呆板。一字一字用柔美的嗓音读着稿件，却又不是照本宣科。 某一个瞬间，琴子感觉丽子在注视自己。直到入江上台，她还未从这种悸动中缓过劲来。 入江给人遥不可及的陌生感，而丽子恰好相反，气质平和而亲切。至少这一瞬间，她对丽子的喜欢，多过对入江的惊艳。 79.CH.02 韩婷婷对于自己多了一个迷妹，暂时是毫不知情的。 在舞台边仰着脖子观看入江演讲，韩婷婷和台下大部分女孩一样专注。柏原崇被日媒称赞是世界末的美少年，在他的美貌面前韩婷婷压根没有免疫力。一个本就光鲜耀眼的人，站在近千人的视线焦点之上，本就浓郁的个人魅力，经由加热，更令人无法抵御。 食.色.性.也。韩婷婷占了绝佳的位子，自然不辜负这一场免费观摩的演出。柏原崇出色的外表是上天赋予的礼物，通常，美人对美貌并不是那么看重。他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长相，后来成为他演艺事业的一道阻力，无独有偶，韩婷婷当初浏览娱乐新闻，报道讲年轻时代的阿汤哥亦有此困扰。入江结束讲演，经过她身边，周身闪现的光环还保持热度，没有散去的预兆。 韩婷婷笑了笑，入江停在她身前，偏头看她一眼，说道：“之前没来得及和你说，你的演讲很不错。” 特地说这一句，又不见得是多么由衷，反而像是小孩遇到对手刻意来刷存在。一个真正的天才，不明就里被后天伪装成天才的她给威胁到了？ “你也是。”她眼中笑意渐浓，噙着笑勉强忍住那样子惹入江皱了皱眉头，她倒不以为意。从这儿下到观众席，有个不起眼的台阶，韩婷婷见入江踏空一脚，身体猛然晃了一记方才稳住，高冷的面具下线了一会儿即刻被他熟练地捡了回来。 怎么看，怎么好笑。她没心没肺在这边拿入江当笑料，入江回头看她一眼。这下，眼神里的寒意，像是从雪夜借来的。他固然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也容易较真吧。 结束了开学典礼，剩下半天学校就放假了。韩婷婷慢腾腾收拾着书包，顺便就把高中课本扫了一遍，除了国语和历史，其他内容对她来说都不足挂齿。太有余，精神上免不了会松懈，韩婷婷当然不能就满足于当一个高中生，否则怎么对得起她积攒至今的才能和经验。话虽如此，韩婷婷课业之外用来给自己增加负担的，不过是在网路上写写小说。上一个世界，她定下的志向是投身编辑事业，但高中生的她担当不了这个工作，干脆擦边做了与之相关的写作。第一本小说定下出版，获得了一笔可观的版税，她便有了一位责任编辑。编辑相关的职责，到目前她了解得差不多。受上一世俄梅嘎的影响，韩婷婷将自己的身份掩饰得很好。自己的作品，不像是十五岁孩子写得出来的，她不曝光自己的真实年龄，就省去了费心解释的麻烦。 韩婷婷特意磨蹭到周围人走得稀稀拉拉了，才走出教室。凡人们看入江这个天才，觉得光芒万丈非我族类，她这个穿越分子，待遇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有入江当了挡箭牌，才不那么显眼。即便是不剩多少学生，韩婷婷走去储物柜换鞋的一路上，见到她的学生几乎都和她打了招呼。天才两个字就已经惹人咋舌，何况这位丽子是个姿容靓丽美少女呢？一年的天才美少女当下来，朴素如同韩婷婷，渐也习惯了地球人都认得自己这个苏上天的设定了。反正，这点入江应该领会更深。 背着书包，戴上挂耳耳机，世界与我无关。韩婷婷没真的打开随身听，她就是借着耳机正大光明目不斜视。 “丽子！丽子！丽子！”但当有人锲而不舍，复读机一样在一旁大喊自己的名字，韩婷婷装聋作哑的步伐一样要被打乱的。她装作刚刚发现，卸了耳机，转过头去—— “啊？”一无所知的样子，已经熟练到每次偏差不会超过一毫米。 “对不起啊，耳机声音大了一些。是琴子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换成另外一个人，韩婷婷可能又把耳机戴上了，她对琴子的好感初始值就挺高的，因此将伪装的道具放回了书包里。 “正好遇到丽子同学，所以……”丽子停下来专心在和她谈话，琴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起来。或许是不相信这个全校第二的优等生会如此随和，哪怕成绩中上游的同学，听到f班总会皱眉吧？丽子是真的毫不在意。 明明在丽子身边已经是舒适的状态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语塞啊？琴子支支吾吾憋不出声音来，紧张又加剧了，两者恶性循环。 “你家在哪一块？”韩婷婷问了，琴子这倒及时答了上来。韩婷婷笑了笑，说道：“我比你住得远了一些，但还是顺路的。那一起走吧。” 她……原本想这么对丽子说的，没预想丽子会主动邀请自己。站在丽子旁边，琴子觉得自己很渺小，但丽子的温柔又会吸引她黏在丽子身边。琴子想，丽子会不会讨厌自己，即使丽子不讨厌，外人见到她们也会觉得她可笑吧。 韩婷婷没想到自己对琴子的态度会起到负面效果，她已经注意到这种转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将话题转向今天的校园生活。聊起新同学，韩婷婷挑有趣的事讲了几件，最后奔向核心—— “不过，我今天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琴子同学。好可爱的女孩子啊，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可爱，啊，没有啦。”琴子涨着脸摆摆手，反应过来这样呛丽子的话不算礼貌，又说，“嗯……我是可爱的女孩子，丽子这么看我啊。”末了，还是带上一点小小的高兴。 “今天，琴子有见到入江吧？开学典礼在我之后演讲的那个男生。” 琴子脑子混乱地摇了摇头，发现摇错了，才又挽救似的狠狠点了几下头。 “会有人没注意到我，但我想，大家都不会忽略入江。iq200的人，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听说他从来不在家学习，我想也是，高中的知识难度，课堂上就足够他掌握了。” 琴子听着丽子夸奖入江，莫名地不是滋味。心里的小人握着拳头在大喊：不是啊，丽子你一样优秀的！ 夸奖入江不过是个铺垫，韩婷婷觉得铺垫够了，话锋一转—— “天才就是这样无法羡慕的生物吧。我在家都会自己消化课堂知识，有时父母还会请来家庭教师。琴子和我不是一个中学，没听过我那个夸张到极点的称号，什么天才少女啊？我是被家长抓在家里一点一点工夫，逼出来的，一个天才，所有的努力和汗水就被抹杀了。哪有人什么都不做，两手空空就能取得收获，大家对不劳而获充满了幻想，才会极力渲染天才两个字吧。我每天都很认真地生活啊，优秀有什么不应该。”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韩婷婷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虽然站在丽子的身份这番话有“炫耀”的嫌疑，韩婷婷的主旨很明确，努力才会有收获。所以呀，一味羡慕她认为她遥不可及，何必这么消极？况且优秀的定义原本是丰富广博的，学生期间总会把眼光狭隘在成绩上，其实，有一个方面就好。你真正擅长的一个方面。 “琴子，你的烦恼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察觉到琴子并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无法和琴子挑破了话头，韩婷婷就站在同龄人的立场慢慢侃喽。横竖，走回家还有好久呢。 丽子是个普通人呀，想要站在第二名的位子，付出了不少努力呢。韩婷婷觉得，琴子理解到这儿，她就不算失败了。 80.CH.03 正式上课以后，与入江同是一门课堂的学生，眼神对视也是常有的事。她在那儿专心看入江的脸，那边入江森森盯着她。原剧里，丽子和入江常常走在一块儿，韩婷婷没打算刻意和入江打好关系，就是搞不明白，入江对她的态度好似差得过头了。 作为班里的第一第二，被老师喊去一起打杂，实在是太频繁。入江好看的一张脸，到自己面前还不如平日的面瘫脸更具观赏性，次数多了，韩婷婷不乐意不明不白忍下去。 因此，某天放课，韩婷婷把入江给扣了下来。韩婷婷在入江面前就没脸红害羞过，看样子也不是要和他告白，群众们仍旧将第一第二团团包围在中央。眼看着等不到清净时候了，韩婷婷所幸就当着半个班的人和入江摊牌了。 “入江直树，或许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总感觉，入江一见我就在生气呢？” 两只手插在口袋，入江佝着背半坐在韩婷婷对面的课桌上，他挑了挑眉，压根懒得回答。 “同学，眼睛虽然是心灵的窗户，你这样光用眼神说话，我是读不懂的。”韩婷婷拎起书包，入江不配合，她到这里就准备收摊。围观群众还没捋清剧情呢，女主角就准备下场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走之前，韩婷婷向入江伸出右手，说道：“不管怎样，入江，认识你我都很高兴。” 女孩的手比他小了一圈，颜色也更加白皙。入江迟疑了一秒，硬邦邦回握住她。少女的手掌柔温温的，暖暖的，皮肤细腻得像羊脂。入江松开的时候，甩了甩手，仿佛上面沾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和平日一样注视她的眼睛，这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心跳比平时更急促一些。他越看她，就越觉得教她抓住了什么把柄，不虞地移开视线，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丽子，再见。” 韩婷婷抿了抿嘴，掩住笑，又做出入江不喜欢的忍笑的样子，但这一会儿，他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丽子，你在吗？”琴子在教室外边大声喊着，她近来常在教室外等丽子，因此a班的同学都认得她。f班的学生不约而同捂了捂耳朵，对她的到来无奈中还带了些不满。这么一个聒噪的差生，居然会和丽子保持亲近的关系，很多人不懂丽子是怎么想的。 刚刚经历了一轮摸底考试，琴子显得很沮丧，韩婷婷见她的第一面就发现了。琴子比她个子高，韩婷婷掂了掂脚，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那副耐心包容的样子，和在入江面前完全不同。入江不喜欢她，所以要她喜欢入江，那也有些难度。 透过教室后门见到韩婷婷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面貌，入江的脸又回归了面瘫状态，而且比平时还要瘫一些。 不见得她对a班的学生多么亲热，倒对一个f班扶不起的阿斗掏心掏肺。那个琴子比班里的学生究竟好在哪里？入江最好奇的其实是，琴子究竟哪里可以赢过他。 81.CH.04 退步，闭着眼就能退一大步，而进步，像琴子那样睁大了眼，往前一厘米两厘米都要呼呼喘气。万事开头难，克服阻力以后，大概可以慢慢习惯进步的感觉。总之，琴子还停在困难的那个阶段。 韩婷婷能做的，不过是站在朋友立场给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持。琴子的人生是琴子自己的，如果她想放弃，韩婷婷也不可能拉得回来。当晚在琴子家待着，做了一些辅导，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被父亲派来的司机接走。 回到家，第一句，那位父亲说道：“丽子怎么会和那样的孩子交往？” 那样的，怎样的？心里知道那是彼此价值观的冲突，说不开的，也不可能相互理解。韩婷婷蹲着慢悠悠拆鞋带，一边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啊。” 我本来，就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 早上一进教室，韩婷婷觉得气氛有点怪。昨晚在桌肚放得好好的笔记，跑到入江手上，他放到她桌上，停了会儿没走。韩婷婷说了谢谢，他转过身对邻座那个男孩冷冷撇了一眼。 韩婷婷没领入江的人情，她不喜欢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偏头问那个明显做了什么的男孩。 “同学，你拿我笔记了吗？” 后者愣了愣，看她不像在生气，胆子慢慢大起来，说道：“只是拿来看了看，就被入江抢走了。”入江还不是也翻了，又来充什么好人。 “你是要谢谢入江，不问自取是偷，不知道是你，我要是报警了怎么收场？这是我父亲从国外带来，真皮制作的限定版。”最后一句纯属胡诌。就拿个本子还不够立案，然而性质没变。恶劣。她不可能因为和入江关系别扭，就在原则问题上犯傻。原谅他，不就是在说，你动我东西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对一个世界观还没稳固的少年来说，等同怂恿啊。 那位立马烧红了脸。韩婷婷也只要他有愧意就好，挥了挥手说道：“吓到你啦？我只是希望你今后不要这样，要借什么打个招呼，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把这件事讲严重了的是她，轻描淡写了的又是她。男孩往后缩了缩，胡乱地点点头，这下对这个长得漂亮的好同学没什么其他想法了。 韩婷婷乐得如此，坐了回去，镇定自如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翻了几页。被老师一进场喊出来总结上节课的内容，她甚至说得比老师的备案都好。 韩婷婷渐渐改变了一点想法。像入江一样活得有距离感一些，没什么不好。至少入江身边，除了情书，不会隔三差五有人来套没营养的近乎。她不会拒绝合理范围内的接近，但究竟是什么人在她身边，她其实很介意。随着年龄增长，有些人见惯世情处事圆润，韩婷婷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情商低，没办法。入江……看着情商也不是很高呀，没有眼前的天赋，要还是这个脾气，会怎么样？想到这里，还在上课的韩婷婷捂着嘴笑了笑。 笑什么？入江看她一眼，看着看着又开始生闷气了。丽子的性格表面很随和，拒人千里这个能力实际上一点不比他差，只是方式上要婉转许多。不管他想什么做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感觉到自己对她毫无影响，也谈不上什么存在，长期被主角光芒笼罩的入江便感到了急躁。除此之外，还有个事实令入江感到极为愤懑：丽子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区别在于，她对他只有外表的关注。甚至比别人看到了他身上更少的优点。 一年级举行新生运动会，按规定每个人都必须在运动会上尽一份力，韩婷婷不想当后勤更不想当拉拉队员，因此第一轮二百米赛跑就举了手。剩下的接力跑，作为其中的集体项目，要考虑全班的成绩，就有强制决定名额的意思了。 入江站在老师身边，指了指韩婷婷：“女生就丽子和奈奈吧。” 韩婷婷是班委之一，算是班级小小领导层里活跃的女同学，一下就被揪了出来，躲都没法躲。而奈奈就是实力超群的那种类型了。剩下都选了男生，入江也在其中。 韩婷婷在底下开心地跟着全班同学拍手。她从来没去围观入江打球，运动会顺便观看入江跑跑步挥洒挥洒汗水，挺好？ 又来了，这种眼神。喜欢你的肉.体，就不喜欢你的内在。入江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的不虞，他这边不高兴呢，那边韩婷婷可高兴了。少年撅了撅嘴，那样子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结束了平淡无奇的一天，韩婷婷遇到个不同寻常的结尾。出门那会儿居然撞上个妹子要给入江递情书，不敢亲自上阵，所以拜托韩婷婷代劳。 韩婷婷：你给入江表白还不如给我表白成功几率大啊？入江那边是零，我还能被软妹融化呢。 对方不是他们一层楼的，认不出韩婷婷，逮到个人就求她帮忙了，求完还捂着脸跑路了。韩婷婷回头一瞧，入江提着书包正好从教室门口出来。她停下来等他，距离刚好了，伸手把那封粉红扑扑的信封塞他手里。 入江脑子一蒙，顺手就拆开。信纸一样是粉色的，上头有女孩子秀气的字迹，早上他看过韩婷婷的笔记了，一看就不是她写的。但她递信的那一瞬间，他是这么期待的。甚至都没有把信纸重新塞回去的耐心，入江就要往垃圾箱那儿走过去，韩婷婷伸手挡住他。 “不回应也别扔啊。你想啊，你要是好不容易给喜欢的人写了信，这份心意被人家一下子扔垃圾堆里了，是不是，挺伤心的？” 入江停了下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一，我没有喜欢的人。二，我不会写情书。三，假如上面两条都发生了，丢不丢也是她的事。” 好像有道理？韩婷婷果真收回了手。 入江：…… 突然说什么信什么，单纯起来也是蛮吓人的。入江走了几步退了回来，把信封和信纸都塞她手里，说道：“你揽的事，你自己解决。” 韩婷婷抓住他的手不放，又给塞回去。她笑了笑：“这不是写给你的嘛。” 塞完了也撒腿就跑。 冷不防被调.戏了一把，入江还没反应过来。被她摸了两下手，魂都被收走了，得站在原地静静。扑通，扑通，一颗心跳和刚刚跑过百米冲刺一样。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不会写情书。我写了情书给喜欢的人，她把它丢了我不会难过。 他皱了皱眉。好像，是会难过的。生气都顾不上，想一想，就没有力气了。 手上粉红的信件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讨厌，不过这一回，他折回去，压在了桌肚底下垫书用了。 82.CH.05. 运动会两天，韩婷婷的个人项目在第一天上午。同一组有f班的同学，她站在一边预备，一开始没遇上琴子，等裁判快打信号枪了，琴子神出鬼没冒出来大喊了一声:“丽子加油。” 韩婷婷一吓，起跑比平时还慢了一秒。两百米拼的是爆发力，韩婷婷慢悠悠的没爆发起来，拿了个倒数第二。 琴子跟着跑到终点，气还没喘匀就安慰她，说道:“丽子不要伤心。这一组有几个体育生，你已经很棒了。” 那估计，落在她身后那位一定不是体育生。 照班级的安排，参加项目的同学都有另一名同学负责，起跑前韩婷婷没见到那人的人影，这会儿捂着肚子在操场散步缓着劲，有人拿了一瓶水递到她手边。 那只手生得漂亮，细腻的白衬着珍珠的粉，单纯的颜色一经碰撞却让人眼前一亮。来人手指修长，比起女孩还是粗了一些，而负责她的应该是个女孩。 “欸？”这就没接水，抬了头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好心人”。小男孩无事献殷勤，多半是对女孩生出了好感，而韩婷婷一抬头就不确信了。 “入江，怎么是你？”这瓶水递了挺久了，问的时候，顺便就拿上。一个班的人，不必令他难堪……况且…… 入江说道:“奈良请假了。”这是解释。 韩婷婷点点头，说道:“实力不行，复赛轮不上，下面就没我什么事了。入江，谢谢你的水。” 琴子在一旁扯了扯韩婷婷的袖子。平时恨不得把入江当成生活里最大的反派boss，这会儿她腼腆了许多，凑在韩婷婷耳边说道:“你没比赛，跟着我去观赛吧。” “嗯。”韩婷婷低低应了一声，正要向入江告别，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丽子，奈良上午还需要负责一个人，你有时间吗？” 吃准了你不会拒绝，人家才问得出口，她之前都大咧咧坦白自己是闲人一个了，看一眼缩着肩膀瞬间萎靡的琴子，韩婷婷不大情愿地点点头。 “琴子，我们还是放课见吧。” 头一次从琴子身边把丽子争取过来，入江撒了谎。 自然不可能找到不存在的人，在操场绕了好几圈，入江觉得丽子大概看穿了自己，脸上隐隐发烫。韩婷婷倒没想那么多，搔搔脑门，没长心来一句:“那位，不会也请假了吧。” 听着像讽刺，入江脸上更烫。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习惯性加重了面瘫，韩婷婷偏头看到他冷冰冰又热腾腾的面孔，惊呼一声:“入江，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入江，入江。琴子可是管她叫丽子的。 两个人站在操场外头，头顶覆着树木的阴影，入江直树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说道：“我大概是没事。” 明明操场就在身边，整个年级的学生大半在那里热闹不已，他的周围却静籁无声。少女比自己矮了一头，红润的唇瓣什么都没涂，仍然艳得像沾上露水新鲜盛开的娇花。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出了汗珠，女孩看他一眼，先还误会他是身体不适，很快，很快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她露出恶劣的笑意来，快得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而下一秒，嘴唇上有什么一掠而过。如果一定要描述那是什么感觉，大概是许多朵樱花从树上落了下来，纷纷然落在他的头顶停在他的肩膀，有一片，轻轻擦上他的嘴唇。 等收回激荡的心神，看清了面前丽子的模样，入江的心一如既往沉了下来。 被玩弄了，应该要气愤的，这会儿却也提不起脾气。 “丽子。” “嗯？” “你要对我负责吧。” “啥？” * 如果要韩婷婷解释自己为什么突袭入江，她想到了三个字。过路魔。早前看过一本日本小说，作者用它来解释人们脱离日常的犯.罪行为。韩婷婷细想，她刚刚就是在犯.罪。 在那个特别的时间地点，出奇顺利的条件之下，做出了日常不会做出的行为，因此她迫切要找出令人信服的理由解释这种反常：入江平时那面瘫脸，就他最厉害的样子太气人了。 实际上……他那张面瘫脸仍然好看。挂了几滴汗，和平时不同，眼神里夹着慌乱，那样子就引得她一下子膨胀起来。人的心里，总有个地方藏着些不太光彩的东西。美好的事物惹人珍惜，但……有没有一个时候，你想要打破这种无缺的完美？ 说白了——她想要蹂.躏他。 还是那四个字。食.色性也。 韩婷婷难得被食.色的本能操控。趁完了兴，脑子里轰隆一声：要完。 早恋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她作为这起意外中的成年人，要负全责吧。 “你要对我负责吧？” “啥？” 头脑有点乱，韩婷婷摇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浆糊倒出去。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入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心理素质还没好到能够面不改色，韩婷婷额头上也挂了点汗。 时间过了半分钟左右，韩婷快透不过气了。深呼吸一下，她做了件比“非.礼”入江还没节操的事。 她跑了。 亲他的时候其实就这么打算，被入江用出奇单纯的眼神注视着，她昏了头就有点忘记了。 最后当然要跑。一样是跑，她跑得比想象怂了很多。 想得挺风流的，顺势而为，跑了也是入江一个人想不开。等做了，她自己心头突突的，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跑得仓皇，没收好自己的心，免不了要剩下一些什么，遗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他的唇，轻得像飞絮，固然美好，却令人生不出占有之心。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挽留不住的。 和入江相处那么久，没动心吗？一口否定，太假了。但她是真的没抱过希望。 入江和她不是一路人。打个比方的话，他们是南边的橘树北边的枳树，看似一样，差别可大了。 那要改变入江，迎合自己吗？答案当然是不。 入江有自己的魅力，将他比成盆栽的话，送她一把园艺剪，她都舍不得下刀。 83.CH.06 往常都是琴子来找韩婷婷，这回韩婷婷提早了时间，带着便当找到琴子的座位放了下来。琴子还没从操场回来，教室里本来有两三个男孩凑在一块儿聊得热火朝天，她进来以后鸦雀无声。 有一个留着平头的小眼睛男生走到她身边，等她侧身正视他，他说道：“听说你虽然现在是全校第二，幼稚园时期却是垫底的，那时就埋下了自卑的毛病，所以现在经常和吊车尾的琴子待在一起。那样，会抬高你的自信心吧。” 韩婷婷：“你和琴子熟悉吗？”男孩一愣，“怎么可能？”她笑了笑，推开桌子站了起来：“那我和你费口舌的必要都没有。”看在琴子的面子上，她或许还能容忍片刻。 凭几句谣言就站在道德高地上了，自己知道八辈子拍马赶不上别人，因此得到践行“正义”的机会便绝不错过。这样的人，和他理论有什么意思。不过，敢到事主面前质问，虽然蠢了些，也算蠢得光明正大，颇具勇气吧。 “用别人来衬托自己，很低劣。你可以保留对我的误解，但有一点我想要澄清——琴子可一点儿都不差劲。她虽然和你一个班，但她和你不同。什么都不做的你，倒是很有时间花阴暗的想象猜测旁人。琴子一直在努力，不管是为身边的人，还是为自己。” 琴子可能无法成为普世价值观里的优秀之人，但她竭力成为最好的那个自己。即便在遇到韩婷婷之前，她身上的进取心还没有那么强烈，可她天生的乐观早就如同强光了。 96版的《一吻定情》，韩婷婷完全被直树的美貌给迷晕了方向，对琴子“普通、乐观、天真、单纯”的偶像剧标准配置颇不以为意。之后又看了一遍动漫的版本，琴子在放弃直树之后反而得到男孩携带恶意的亲吻，那时候作为局外人意外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直树是不是配不上琴子。 “是我为了得到幸福，而待在她身边啊。”韩婷婷说这一句，平头男已经走开了。除了开头的几句，到后来她根本不是在和他对话。他的想法有什么要紧的？说到底，是她在自说自话。 在琴子身边，所有的难关，无论成败都联通希望。原作里，琴子为直树引路了吧？那个冷淡的少年，临近毕业同样要为未来迷茫彷徨。闷头和课业作伴的单纯日子到头了，突然要考虑自己在社会中要扮演什么样的身份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那时的他唯一清楚的是，不想成为父亲一样的商人吧。 “丽子！”突然扑来一个大高个，她屈着腿才好窝在韩婷婷的怀里。韩婷婷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感慨电视剧里百分百被听壁脚这种神奇设定。 琴子抬头含了点期待望着韩婷婷，而后者已经把注意力放在餐盒上了。 韩婷婷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们交换午饭好不好？叔叔做的饭菜太好吃啦！” 那些好听的话，让琴子听到一次足够了。 * 运动会的第一天，放学比平时提早了许多。韩婷婷安排了家教，因此“抛”下琴子一个人先回去。 在路上遇上入江，一开始韩婷婷没觉得稀奇，稀奇的是，入江跟着她都快走到她家门口去了。 有那个吻在前，韩婷婷慢慢就憋红了脸，不乐意自己一个人难堪，她主动开了口：“入江，你回家什么时候和我路线这么一致的？” 入江：“？？？”鬼知道。 气不过跟上来的，一路没说话走着走着就走了这么长一段了。能摸着回家的方向，得亏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入江的耳朵一点点变红，韩婷婷目的达成，紧张的心总算放松了不少。 朝入江鞠了一躬，她说道：“入江，下午的事，我给你道歉。” 果然啊，什么洒脱根本就不适合她。这么说完，头顶的蓝天色调都明亮了一些。 入江：“……”道歉道得还真是轻松。 ——“是说那件事啊……我不接受。” “欸？”韩婷婷搔了搔头，要不是这个原因入江跟着她干嘛？ “明天比赛早点来吧，大家在一起练习一下接棒。” “哦。” 勉强算圆过去了？反正她不会追究这点事是不是真的值得1对1单独叮嘱。 “入江。”在入江直树转过身头也不回迈着大步走了十来步以后，韩婷婷拢着手喊住他，“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男朋友啊？” 这说的是什么话？入江停下步子，翻了个白眼，接着走。 身后他听见韩婷婷拍拍心口……好像说了句“幸好”？一张脸，顿时白了。气得。 至于韩婷婷，她笑得还挺开心。上午这一岔，似乎可以翻篇了。入江还是那个入江，虽然懵懵懂懂起了些少男少女的心思，还没有明确到恋爱的地步。 她个人，其实是不支持早恋的。两个小孩，说是恋爱，更多像是在扮演成.人，尝过恋爱的甜蜜，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呢？隐患太多，因此不能怀抱鼓励的态度。 她与入江呢。她心里很大一部分愿意当个入江周边世界不起眼的观众，还有一个很小的部分……她也想不抱负担地校园恋爱。 但那不可能的。不止因为她早就不在校园了，还因为她的心，再怎么样和十几岁的青少年是不一样的。 * 出版社收到的读者来信会转寄到作者家里，韩婷婷进家门拿了一沓，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有一封碰巧掉在地上。 署名是“入江”，字迹看起来也眼熟，没管家教还在书房干等着，韩婷婷就拆开了。 刚刚还在想入江是个孩子我是个大人，这么“吹捧”自己，韩婷婷脸上被狠狠扇了个耳光。 那个还是高一的入江，读了她的小说还写信详尽罗列了她书中逻辑不通顺的地方，大大咧咧贡献了新鲜而有趣的点子。读这封信，韩婷婷可没觉得入江是个孩子。不过，谁也没规定孩子不能比大人厉害。 到最后一行，韩婷婷拿信的手抖了抖。 “你在十五岁的年纪写出这篇小说，令我觉得很吃惊。” 她从没向外界透露过年龄，这句话几乎是明着在说，我认识你了。 入江怎么会这么巧读了她写的书？翻阅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又看了看这封信的时间，韩婷婷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有人动她的笔记本，入江帮她要回来的。 她习惯不怎么好，喜欢东写一笔，西写一笔，那上面有什么暴露了那个“作家”的身份吧。 匿名作家，最不乐意的就是掉马。她的情况倒还好，入江知道了不会告诉别人。 但万一有人问起呢……他会不会如实回答那就不一定了。 “老师，我等会儿过来，给同学打个电话。”韩婷婷拎起电话，才突然想起来——她没有入江直树的号码。 84.CH.07. 第二天，韩婷婷提前出现在班级接力跑的集合场地，怀着单独找入江聊聊的想法，她甚至是第一个到场的。不过她来早了没什么用处，有意无意，入江是压轴登场的。韩婷婷难得想和入江“亲切”地打个招呼，这人直接就没看见。 没动脑子跟着几个同学做了准备工作，高喊几声口号壮完士气，没个十来分钟也就散场了。入江还当没见着她，抬腿就走，韩婷婷这就急了。伸手拉住他，先握住手指，烫山芋似得扔开，再往上挪了挪攥住他的校服袖子。韩婷婷也没顾得上不好意思，立马就问：“入江，你知道那个松本婷其实是我吧……” “嗯。”入江答得挺快。低头瞄了眼自己刚刚被她丢开的手指，微微皱了皱眉头。 “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啊？就当不知道？” “嗯。”入江两个手指互相搓了搓，转头说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松手吧。” “唔。好。”事情太过顺利，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理由完全派不上用场，韩婷婷反应慢了一拍。 入江走几步，又回头看她一眼，微笑起来，说道：“说不说，看我的心情。”害怕身份曝光，她总要多“关心”他一些吧。 入江这么想着，韩婷婷捂嘴笑了。呦，小孩子在故意吓人呐。 入江：……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她显然没往他的预想去考虑。 好烦。 入江背对着韩婷婷，嘴角落了下来。 * “加油！加油！高一a班加油！” 集体项目开始的时候，借了入江的高人气，自发为a班学生加油的学生远远超过他们自己班的人数。在这之中，韩婷婷也有自己的一小拨后援团，领头的是琴子，带几个f班的学生还拉了条幅。在琴子的队伍边沿，还有几个面生的男孩，不想和琴子站在一块儿，但琴子每次大喊“丽子加油”，他们又会跟着喊。 韩婷婷被他们逗得不行，冲琴子用力挥完手就直不起腰来。哈哈，这帮人怎么这么可爱呐。快上场了，她使劲搓了搓笑得肌肉酸痛的脸，又毫不留情啪啪糊了自己几个巴掌。刚觉得僵硬的面孔有所好转，韩婷婷抬首一看，队伍里入江直溜溜盯着她，眼里的惊愕一时还收不回。 她这么做，确实够粗犷的。平时在学校读书看书挺文静，因此还没几个人会把她和糙汉联系在一起。虽然这一世在优渥的家庭长大，她本质还是□□普通家庭土生土长的，“优雅”这个词，她就能学个形。韩婷婷朝入江吐了吐舌头，捧着脸接着揉。 刚刚笑得太开怀，笑点也降低了不少，眼前的入江瞧着呆呆的，韩婷婷用力捂住嘴，突然又想笑了。 笑什么呀。总是停在韩婷婷内心庭院的门口，从外边窥见她隐约的轮廓，却不能体会她真实的想法。入江自己没察觉，嘟了嘟嘴，心情不大好。韩婷婷觉得这样的入江很可爱。 被引导员带到自己的位子，韩婷婷还有点迷迷糊糊。起跑的qiang声一响，她眼看着几个人从自己身边飞跑过去，这才紧张起来。一边等着一边做了几个高抬腿，等见到上一棒的学生了，韩婷婷往前小跑。一面跑一面往后够着右手，就按他们事前练习的，“啪”，接力棒落在她掌心，握紧之后韩婷婷咬着牙关全力加速。 她原先倒对名次没什么追求，但上一棒的同学拼命跑了第一名，在她这里落后了，总觉得不好意思不是。 她是倒数第二棒，最后一棒是入江，等跑到入江身边她已经喘不过气，到了极限。平时训练不足，猛然就豁命跑步了，等完成了接力的任务，她这会儿就有点软绵绵的。刚刚跑过步，不能马上就歇，得平地走会儿缓缓。韩婷婷往操场空旷的中心走，前头入江已经跑到了弯道。呼吸慢慢恢复了正常，韩婷婷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疑惑道：“入江总回头，看什么呐？” 入江是最后一棒，这一棒最关键，韩婷婷勉强保住了第一名的优势，在入江这里隐隐又有被人追上来的趋势。操场上一大半的人都在给入江加油，韩婷婷双手支在草地上站起来，往前蹿了一段，离入江近了些，她也紧张兮兮跟随群众为入江捏把汗。 “加油啊入江！”一定要保住第一啊！ a班之前的优势她也有付出努力的，不知不觉就在意起来了。她喊的那一下刚好挑在了其他人的间隙，入江没得到她的鼓励，反而被吓住似的，身体晃了晃。韩婷婷无端端多了点负罪感，好在下一秒入江就又加了速，把优胜的势头给坐稳了。 穿着号码牌的入江，一跃突破终点线。围在一边观看比赛的人们在那一刻之后欢呼不已，韩婷婷滴溜溜跑过去，走到自己班几个选手一块儿。入江脸上挂了汗珠，可见是真的用了全力。他的身体素质好，等韩婷婷到他身边，他的呼吸差不多就匀了下来。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入江问韩婷婷：“刚才，你为我加油了？” 韩婷婷非常想否认，但不得不点头。入江“噗嗤”笑了一声，说“你喊得挺吓人”，她也只能没精神地听着。 “不过……我挺高兴的。” 入江小声又说了这一句，声音小得刚好就他们俩听见，仍有许多人围拢在周围，韩婷婷莫名其妙就有点做贼心虚。她这边心虚地不做声，入江搭住她的肩膀，握了一握便松开。倒是一副把她当成男孩的样子，坦然问道：“刚刚看你跑得吃力，现在好多了？” “好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韩婷婷一边说一边离入江挪远了一些，刚刚被入江碰过的地方，血管突突在跳。 等韩婷婷把视线放在入江身上，他正在研究自己的右手，留意到她的视线，嘴唇就弯了弯。但，那不是在笑。 “丽子，我在想，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韩婷婷呼吸一窒。 入江身上的汗衫湿漉漉黏在身上，头发被汗水打湿，教人猜不出原来的造型。本来高高在上的少年，这会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实实在在地写了一些难过。 喜欢喜欢。心上被人拿羽毛搔得痒痒的，韩婷婷点了点头。他这副委屈的模样，她都肯去为他摘星星啦。 想了想自己回答得不够清楚，韩婷婷慢腾腾把那几个字说了出口。 “我是喜欢你的……”所以，请别难过。 85.CH.08 能这么承认，对韩婷婷而言差不多等于豁出去了。 问题本来就不在年龄差，而在于她能不能和入江直树建立平等的恋爱关系。不尝试，她始终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把握其中的平衡。虽然她不在少男少女的年纪了，但她现在确实才是个高一的学生。 “喜欢我吗？”被人推搡着着往入江又近了一步，她问道。那个真正的天才少年，面对她的态度转变措手不及。喜欢。该这么回答却还犹疑不定。 韩婷婷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和她料想的其实没有差别，她随时都能展开恋爱，但这个年纪的小孩承担得了嘛？恋爱是有趣的，奇妙的，好奇地品尝了一口，发现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滋味，是不是就会畏缩？ 那就……再多尝一点，猜猜会不会逃跑？ 经过入江身边，指尖故意擦过入江捏着矿泉水的手背。这么细微的动作，他的视线却凝固其中不能移开。 这个年纪的恋爱，拉个手就够高兴上半天了吧。这么想，韩婷婷在入江身后攥住他空闲的那只左手，晃了晃。入江转过身惊诧地看着她，发现是她之后第一反应其实是将那只温暖的手抛开。 韩婷婷踮着脚凑到他耳边，问：“你验证了我喜欢你的事实，然后呢……” 然后你想要逃跑，逃到无人的地方冷静一下。但是…… “你放弃了逃跑的机会，现在是我不乐意放手了。” 假使有人在韩婷婷面前说了同一句台词，她可能会回一记回旋踢给那人一个好看，但原谅自己就太容易了。捕捉着入江脸上细微的表情，那一丝丝的惊愕与堂皇，咀嚼起来就如同怪味糖果。并不好吃，却让她感到了新鲜。她和入江，没有一个好的开始，掰回正道就也不那么容易。而现在，不是入江，是她自己，逐渐有了脱轨的迹象。 想要得到他。冠冕堂皇说什么不该玩弄小孩子，其实根本就没把他当成孩子。 入江显然被她吓到了。咽了一记口水，迟疑一会儿给自己壮胆似的，重新又牵住韩婷婷的手。他和丽子本该是实力相当，真的对弈起来，就明显地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他总感觉，直到此时，他在丽子这方，才真的拥有了分量。 “好。”真不乐意被小瞧啊。 这会儿轮到韩婷婷吃惊了，她低着头不想让入江看出端倪，再抬头笑意里就又含了一点顽笑的意味。 “周围好多人在看着呐。” 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到时要怎么回答？承认倒不是太难，但入江和松本恋爱可就是大新闻了。学校或许会对优等生恋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 入江第二次将韩婷婷的手放下，她趁机“威胁”了他。 “欸？其实我挺记仇的。” 少年一点儿没有危机意识，眼睛鼻子嘴巴，脸上没一个地方不在笑。记仇的那位，于是不满意地咬咬下唇，心想：笑什么笑？都被“坏人”锁定了还笑啊？ * 和往常一样等待丽子，琴子比往常多看了入江一眼，撇了撇嘴，“怎么突然觉得你和入江的关系改善了许多？” “嗯，算是吧。今天刚和他说过我喜欢他。”韩婷婷提了提书包的肩带，向身后的入江大大方方挥手告别。 琴子：你给我再说一遍？ 犹豫了一会儿，她憋出来一句：“可是，之前都没看出来你喜欢他啊？” 韩婷婷特地和琴子挑明，是摸不准会不会出现好朋友之间喜欢同一个人的恶俗戏码，这会儿琴子追问下去，就有点忧心。回答起琴子，不太走心。 “啊，那可能是还不够喜欢吧。” 说这句话时，入江刚好从身边经过。韩婷婷蹙了蹙眉，随他带着误会先走了。严格说来，这也是她的真心话。对某些人，喜欢是件消耗品，而对另一些人，那是历久弥新，渐渐积攒的情感。之前的她，肯定不如现在的她更喜欢入江。 “哦。”入江有什么好的啊。学习好，体育好，长得好，做什么什么厉害，算不算好？丽子不喜欢他，还喜欢谁？琴子再一回想自己的入学测验，被这个优等生和劣等生的差距重重一击，脑袋沉得都抬不起来。琴子这个反应，韩婷婷就更担心了。 “琴子，你喜欢入江？”“噗——” 琴子喷了一墙的口水，捏着毫无威胁力的小粉拳气愤道，“谁会喜欢他呀！”说完想起丽子就是喜欢他，立马又恢复了萎靡。 韩婷婷越看，琴子这就越像是在口是心非。也许琴子是不喜欢入江，也许琴子是没察觉自己喜欢他，但这些都不重要，比起入江，琴子更喜欢她。 伸手勾住琴子的脖子，跳到她的后背，手上还玩着琴子的长发，韩婷婷说道：“傻瓜，即使恋爱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啊。” 年轻不懂事，才会一谈恋爱什么都丢开了，全心投入孤注一掷，一下子就跳进只有两个人的孤岛。高中那会儿韩婷婷没谈过恋爱，要自己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还真不敢说这句话。而现在，她很确信，恋爱已经很难改变她。也因此，恋爱容易，相守困难。恋爱时，欣赏最重要，而相守除了欣赏，还要努力协调双方的步调。 被韩婷婷说中了心事，没管背上还有个**十斤的人在上面赖着呢，琴子红着脸嗯了一声。在丽子的督促下将荒废了三四年的学习捞了起来，这几天刚有松懈，得了这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这可能是她长大到现在最想学习的一个时刻了……等韩婷婷从她身下下来了，琴子转身抱住她，身上发着抖。 成绩不好，不代表就是真的傻；不去计较旁人的误解和轻视，不代表感觉不到。她几乎也认可了自己就是脑子不好用，成绩方面比不过旁人，到现在，丽子是给她激励最多的一个人。那个人捧着一大片波澜壮阔的崭新天地告诉她，有一天，你也可以拥有那样的风光。 琴子仍旧没想好将来要从事什么职业，但她从丽子身上得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她比从前更珍爱自己。 差劲。客观说来也只是个比较词，但它不该再刺伤自己，成为令她裹足不前的借口。说到底，旁人的眼光究竟有什么要紧呢。 实在……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和丽子之间的落差患得患失了。虽然，丽子曾经竭力地夸奖她，她也没准备对自己的弱点装聋作哑。 “丽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喜欢这个让我变得更加努力的丽子。 86.CH.09（END） 双休日。韩婷婷拿了手机钥匙和一点儿零钱就准备出门。开了门，半个身子在门外了，探着脑袋想起来对厨房里的家政人员叮嘱一句：“阿姨，我父母回来要是找我，就说我去书店了。” 书店之前的一站，是琴子家，午饭循着惯例蹭一顿琴子爸爸的手艺。那家小酒馆，门面一点儿都不显眼，坐在吧台边上，身边相原家的一大一小笑得比太阳还温暖，不知觉胃口就好了许多。 趁琴子去厨房帮忙，韩婷婷向服务生要了一小杯清酒，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杯，刚刚铺平杯底。“未成年”还不能喝酒，就这么一点点的酒精味道，刚好能够温暖味蕾。什么是活着呢？这或许是个无解的题目。她记得这是自己第二次穿越，实际上，在她遗忘的时光里，还有很多次雷同的穿越。那些世界，自己大概也如此刻，竭力享受着人生。 二十分钟，等肚腹的饱食感平复下去，琴子也在父亲的指点下做好一份小巧的油炸点心，姗姗来迟。炸得有些糊，韩婷婷认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那也一口就嘎嘣嘎嘣嚼了，再长长叹息一声，“真好吃”。琴子笑得像个傻姑娘，韩婷婷这时就扮演虐狗剧里的贴心“男友”，主要负责鼓励和赞美。 腕表时间停在一点，韩婷婷和琴子告别，一个人去书店淘书。说是淘书，顺便也去偷看看自己最新出版的小说摆在书店的实景。那是附近的一家大型书店，装潢一溜的白色，掺了淡蓝淡粉的线条加之点缀，格局由精美的原木书架划分出来，木头香气和油墨味道正好互相映衬。 上一世见到吴俐温伪装成粉丝会长和读者交流，韩婷婷觉着有趣，眼下呢，她和他其实差不多，还更加大惊小怪。有忠实读者特地掐着点来买，有人合了眼缘拿起就走，还有人扫过一眼便将它忽略过去。作为作者，她与这个故事的缘分结束了，而这本书呢，会和来往人潮结下新的缘分。一天中第二个奇妙的时刻，便就此来到。 她装作路人，拿了边上供人免费试读的样书找了个角落席地坐下。这本试读的册子封面裂了两条缝，页角蜷着，显然被很多人翻阅过。韩婷婷一目十行，并不在读，是在感慨。写的比她好的人，数不胜数，那些人会在哪里进行创作呢？亲眼见到自己的书通过出版的渠道出现在大众眼前，她更想要成为一名编辑了。那份职业，不止为大众挖掘到隐藏的珍宝，她将来帮助那些有潜力却不具备创作环境的作家，更可以创造珍宝。这么一想，心潮便为之澎湃。 “抱歉，这本书……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才是高中生的韩婷婷已经想到了大学毕业该做的事，有人用机器人口吻向她讨书，她先松了手，后知后觉，那人的声音熟悉得过分。 手上冒了汗，因为那个人抓到了她在读自己写的小说。除了编辑，他是第二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绵长地呼吸几下，恢复到平常的样子，韩婷婷眼前也没有那个人了——他拿了样书，已走到新书上架的展览台。这本书售价一千二百日元，韩婷婷正看到入江拉开钱包，里头孤零零躺着一张千元钞票。 韩婷婷走过去拍了入江的肩膀，她确实才发现入江不久，打招呼慢了好几拍，这会儿就有说不来的尴尬，得靠着脸皮熬过去。和入江在这儿遇见，算是巧合，因此她露出一点儿疑惑，“入江你也来这家店啊。” 入江沉默了几秒，脑袋转过来和韩婷婷面对面，才开始回答:“出版社半个月前发推，你的新作今天上架。我来捧场。” 韩婷婷一个箭步往前，伸手捂住入江的嘴巴，入江愣还是把话说完了。 韩婷婷:“你忘了答应过我不说的……”不和别人透露这个作家身份的。 好吧，入江其实也没透露，他只是没管路人在不在听。这个没管，有点像小孩子耍性子。韩婷婷咽下没说完的半句话，挑挑眉，“故意的？” 入江自动将这句质问忽略过去，一只手突然伸向韩婷婷身后，身子往前倾了倾。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韩婷婷蹲下身子，慢慢从他手臂底下挪出来，挪出来以后看见入江手指停在一本书的书脊。售价一千日元，不是她那本。 “那本书我读过了，值得收藏。”韩婷婷话音落下，入江也将那本书掂在手上。 入江向她点点头:“我选完了，去付款。再见。” 韩婷婷:欸？少年，你有点拽啊？ 不行不行，她下定决心要牢牢站在上风的！这么一想，入江已从身边擦肩过去，韩婷婷手疾眼快拉住他的一只手。两个人背对背的，这么着挺别扭，她换了个手转个身的工夫就和入江在书店里不害臊拉起了小手。拽着他又往书架走过去，拿了最外面自己的新书往入江怀里一排，韩婷婷壕气道:“送你了。” 韩婷婷装得有些嫉妒，好像是气入江为初售而来又故意不买，也算找到了给入江送书比较合理的理由？ “扑哧。”前头冷着脸的入江这会儿笑出声，韩婷婷瞪他一眼，他笑得愈开心。低头看一眼两个人握在一块儿的手，入江小声说，“我安心了。” 我安心了。那之前就是不安心。入江再聪明，也只能拿自己阅历里旁人的恋爱经历当参考。直觉告诉他，韩婷婷如果是天上的风筝，丝线绝不握在他手上。她说不放手，那是真的在说她不会放开他。他被困住，她仍是自由有余的。恋爱能教人写诗，母亲看恋爱剧集时他边看书边旁听完一整部，最近明白过来，什么叫恋爱酸又甜了。 “啵”。韩婷婷把他的手捧到唇边，快速唆了一口，歪头问，“还不安吗？” 入江一张面瘫脸红到了耳根。书店是公众场合，拉个手已经有人留意了，韩婷婷奇袭般一记吻手礼，旁人看来他牵个手就要脸红红到晕倒。入江被调戏到不知所措，倒没想着要掰回成面。韩婷婷捂着嘴“幸灾乐祸”偷笑，他在边上看着挺好，后来还跟着笑。 入江的不安是被韩婷婷一点点吓出来的。她之前的表白，刻意表现得凶狠，是为了定自己的心，但意料之外给入江埋了心结。人心难说，假戏演得怎么样还看有没有真心，何况她本来就是认真的。这颗心，从没想隐瞒他。 玩笑开过了，韩婷婷牵着入江的手走出书店，在街边的长椅坐下休息。自然而然把脑袋靠在入江肩膀上，她平静地和入江坦白，声音落到入江耳里温柔又缥缈。 “小学升初中，三年过去，我的观念就和过去大变了一通。明了这种变化，不知不觉，会变得有些胆小。因为知道，很多东西是留不住的。今天的朋友，过几年没了共同话题，慢慢也就淡掉。当然不会就因此不去交朋友了，时间往下走，身边也总有新的伙伴，对吧。可你……不太一样。” “我想要入江一直属于我。高中的入江，读大学的入江，工作的入江，每个都会是不同的样子，我不敢确信每个入江都会和我在一起。就这么，把自己给吓住了。” 这是她心里的结，才会结下入江的心结。说到这里，韩婷婷停下来歇了歇，入江趁这时侧着身子用另一只自由的胳膊揽住她。 “我最喜欢你了。” 昨天电视里女主角的台词入江此刻照着语气几乎照搬，想了想，按韩婷婷的理论，又不情不愿补上一句，“现在的我。” 听见入江说什么“喜欢你”，韩婷婷心里正飘着呢，被后一句从半空给扔下来。想说她已经不那么消极地考虑了嘛！ “呐，入江。”她捣捣入江的肚子，“现在我认为‘此刻’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未来由它决定。” 所以呀……“你就乖乖当我的男友就好了。” 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三年后，入江会成为医大学生吗？琴子还会去读医护学院吗？她能够成功考上超一流大学的理想专业吗？这些，韩婷婷决定都不去想了。 因为，“此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推进。 87.CH.01 韩婷婷不知道自己究竟穿越了多少个世界。手上有一本完全电子化的笔记本，其实完全可以借此得知相当接近的数据，但她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穿越韩剧世界的她，由于种种原因，不知道“变卖”过多少次记忆。除非她主动，系统应该也有很多种方法诱导她做出这类举动。只是旁观可能不能满足一部分终端用户的心理，还有什么比第一人称视角更令人身临其境？在每个世界，她都认可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类，纵观之前的漫长年岁，她却很难再有自信承认自己的存在。 自己的来历，已经在时间的洪流中遗忘殆尽。或许每回“初次穿越”都和笔记的记载相同，她在反复地恢复出厂设置而已。对设计终端的人员来说，她只是个装满记忆再倾倒一空的容器，那些所谓的现实记忆，也许是一个维持安全的设定程序。 记忆可以被消除，但它留下的痕迹没人来清理。像是不起眼的一粒纸屑，聚集起来，同样不可小觑。顺着时间径直走了那么久，韩婷婷决定攥住它，拧出一个结，她挥舞着小剪子，要把自己敲定的地点定做终点。 “嘿，我要退休。” 这个意思，大概等同于，“我要启动自毁程序”。韩婷婷是系统合作时间最久的一个人，它当然想要挽留，只不过作为机器人始终基于数据发言，说出来的言论正好戳中韩婷婷不愿成为产值机器的痛处。她的想法早就定了下来，本来就无可转圜。 没有感情的系统，或许还是成功模仿到一些人情。韩婷婷手上有大把的没动过的积分，它自作主张为韩婷婷交换了一个穿越的机会，在送她离开之前，说道：“好好享受你仅有一次的人生。这次，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了。” 有那么一瞬间，韩婷婷以为它要践行诺言，送她回到现实世界。真正醒来之前，这种感觉还令她生出懵懵懂懂的期待。似乎，这样就可以验证她确实是真实的。 结果，当然不是。 韩婷婷揉了揉眼，舒舒服服从卧床上醒过来。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她吓了一跳。她明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却又由衷生出这里本该属于自己的错觉。 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幅海报，是她在上上个世界喜欢的歌手宣传照；靠墙的书架上摆着她在各个世界最喜欢的几本书，一本一本，本来都不该同时出现；环视一圈这个三十个平方的卧室，各处细节都完全贴合了她的个人喜好。 对系统短暂地感恩了几秒，韩婷婷迟缓地认识到一个现实……之前穿越，韩语说得和母语似的，这会儿又认得出它们本来是什么横线圆圈。倒还能看懂，不过是明显地意识到它和中文之间的区别，不再一步转换了。 韩婷婷踩着拖鞋，拉开门走到客厅。这是一套宽敞的一人居室，厨卫具备，还有一间是衣帽间。韩婷婷没像之前在卧室那里仔细观察，她闭着眼睛也想出这套房子的角角落落都会顺应她的心意，活脱脱是个心想事成屋。 韩婷婷眯着眼说道：“谢谢你。” 系统和平时一样马上跳出来回应她，不过这一回多少有点严肃：“是最后一次了。”之前的穿越它都敷衍地拿同人文扔给韩婷婷让她自己筛选信息，这回就坦白地开始说明：“这个世界是你之前待过的，已经修补了bug，所有人都认为你从没离开过。现在的你23岁，华裔，经营专业毕业两年。”一些细节，说明起来不那么容易，系统干脆就花几分钟直接向韩婷婷传输了信息。 完成了这些的系统，挥挥衣袖就离开，深藏功与名。韩婷婷揉着脑仁，坐回卧室的桌子面前，手肘蹭到桌面的信封，顺势就单手拆开。信封面上那细小的打印字体，韩婷婷没去辨识，拆开之后发现那是一张请柬。说是高中学校五十年校庆请她务必到场，底下衬了一张传单还有联合校友赞助庆典的意思。自己是世光高中的学生？韩婷婷比之前更用力揉着脑袋，系统给的信息，她还不能全盘消化，得一点一点想起来。大学记忆简单清爽，系统没给她安排什么惹人注意的戏份，让她独行侠毕了业。尔后，她在公司里凭着实力站稳的脚跟，私下里还却是个独行侠。生活圈子里没什么熟人，正合了韩婷婷的心意。比较起来，单单是大学之前的记忆，不明不白的。 系统在韩婷婷账户上留了将近一亿韩元的存款，这一世该怎么活，她还没想明白，就打开电脑先给公司寄了辞职信。世光高中发动校友赞助庆典，没直说，收到请柬的同学免不了都得出一出血。钱是系统给的，韩婷婷花着不肉疼，当即就转了一百万韩元。做完这些，她觉得肚子饿了，换了衣服下楼吃饭。 这个世界，听系统说是她待过的，韩婷婷没有记忆。系统留给她那本电子笔记本上没有记录，她就更加记不起来。小区绿化做得很好，记忆里看惯的风景，实际她是第一次见，一点点在验证系统给的信息，韩婷婷头一次有这种体验，还觉得挺新鲜。这会儿刚是初春，眼里一堆的粉粉绿绿，适合她这么消极怠工的人。一边走，一边腾空抚摸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卉，也是一项乐趣。等到走出小区，韩婷婷已经挂上了笑容。 这一世的她，死了就没有什么下一世。真好。 * 按记忆找了附近常去的中餐店坐下，连位置都是常坐的那个。说句“按以前点的”，服务员轻快地应答一声，收好款便爽快离开。一份海鲜面，一碟子炸鸡肉，正好能填满她的肚腹。因为是常客，服务员又送了一杯热腾腾的饮料。 虚拟的记忆里，那本该熟悉的味道，味蕾诚实地感到陌生。韩婷婷吃得真就和玩一样。系统按她的喜好塑造了这个人物，因此她稍稍努力，就能和“她”本来的人设对应上。快吃完了，电话响开。 韩婷婷问：“你好，我是韩婷婷，请问你是？” 韩文她听说读写她都不存在问题，自我认知是中国人，接到陌生电话就用中文回答了。对面不是国人，和韩婷婷大概也算不上是陌生，愣了一会儿，用中文回答：“换了号码，通知你一下。”说得还算流利，韩国人咬字的特点很明显，听着有点累。韩婷婷立马切回了韩文频道，想不起那人是谁，已经应下来。 那人说：“你才工作两年，刚刚搬进了新居，这次校庆一下子捐出一百万吃得消吗？”韩婷婷微微张着嘴，挺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了笑，解释说校庆是由他的公司来承办的。韩婷婷仍不知道他是谁，但听他的语气，事业有成也不拿腔拿调，初始好感值还不错。系统设定了她是没朋友的，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人关心她，韩婷婷挺好奇。 “你在哪儿呢，有时间见一见？”不是大学同学不是同事，关系能维持到工作之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高中同窗了。韩婷婷约了人也没什么担忧的，那人同样干脆，交换了坐标就约好见面地点。刚刚才吃过，约的还是一家餐馆，韩婷婷先到了，点了一杯橙汁喝。喝了一口，就打了饱嗝，打完饱嗝，她听见身后有个男人扑哧笑了。 男人径直到她对面坐下，就是电话里那个，工作场合临时过来，西装革履正式得过分。反观韩婷婷，汗衫配短外套，下身百搭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差不多是有什么穿什么。见到本人，按说韩婷婷该把那人记起来，愣还是想不起来，不知不觉就皱了皱眉头。 那人的五官韩国特色浓郁，也还有自己的风格。眉毛浓密，耳朵尖比平常人还尖了一点，配他好看的样子还蛮有灵气。他的名字，好像就要悬在嘴边了，愣是说不出来，韩婷婷就朝他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那人没计较，坐下来招来服务员，一边读着菜单一目十行，一边时不时问她的意见。韩婷婷先还应几句，后来就有点味苦，全按她的口味点了，问题是，她根本吃不下呀。那人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连珠炮似的报菜名，韩婷婷总算出来制止了：“刚刚你电话过来，我那时就吃过了。所以……不用点这么多。” 男人愣了愣，菜品一下子锐减到两道，他说那是这家店最好吃的两道菜，才和韩婷婷介绍道一半。他的电话响了，韩婷婷点头了他才接，像韩婷婷一样接电话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金烈，有什么事？ 金烈啊……韩婷婷这就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金烈应该是她高一认识的，还不是一个班。说起来，在世光读了一学期她就转走了，后来到高三才又转回来。她和金烈一年见那么一两次，这个同学是校里的万年第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和她断了联系。 两人不算太熟，除了韩婷婷约见约得太兴起，她自认到目前还没有崩人设。再说一年一见，金烈哪里能感觉到她的变化。她这边松懈下来，金烈却在暗地了握起了拳头。 从他意识到韩婷婷已经换了芯子，又过了两年，他有意和“韩婷婷”维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或许因为他存了这样不太善良的心思，“韩婷婷”对他其实有点爱理不搭，他这一回就感到了强烈的落差。 好像眼前的“韩婷婷”又换了一个人。 88.CH.02 眼巴巴围观别人吃饭，对韩婷婷来说差不多等于自虐。她小心地探问着金烈的基本信息，但对方有所察觉似的，巧妙绕开她关心的方面避而不谈。这顿饭快吃到头，韩婷婷记得要借诸网络，实际上一搜索金烈他的个人信息就出来了，她一开始就不需要费心。 百科写金烈的身高是185cm，韩婷婷一边看资料一边还对照。他毕竟不是什么明星，有人来给他编撰条目都写不满几行，读书经历职业成就都罗列上，韩婷婷两三分钟能看完了。对金烈有了基础的了解，她就不那么虚。 金烈吃完了，韩婷婷就想走，金烈问她工作的事，她大咧咧就说辞职了。金烈在喝水，被她这一句惊着，呛得直咳嗽。 “出什么事了？”他似乎很为韩婷婷辞职的理由困扰，同样职场里走过来的，韩婷婷猜他脑补了一出大戏，连忙解释说是自己没了工作热情，想要找找别的兴趣。二十三岁啊，身体年龄是这样，实际上她差不多已经“活腻”了。 最后一辈子，这个设定多少让她感到了一些动力。因此金烈问她一会儿有什么打算，她坦白说，打算去高中校园转一转。眼前的事暂时就校庆这一件，各行各业她差不多从事了遍，这会儿对于找工作完全提不起兴趣。老实说，她现在就是枚螺丝钉，哪里有需要就能立即出现在哪里。 金烈问：“下午没什么事，我陪你去？”他是这么问，佯装了镇定，但从紧抿的唇角种种的微表情来看，他不想被拒绝。 韩婷婷没令他失望，从上至下把他看低了头，说：“你不换一套衣服？”就这么去，搞得和领导视察一样，太扎眼了。 韩婷婷印象里，自己是第一次和金烈见面，第一次见面她就坐到服装店沙发上，等他从试衣间出来。职业装穿起来省事，男士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样式，跑来换生活装，金烈站着原地发了会儿蒙。单身狗没什么打扮的自觉，他私下里形象不差，但服装采购都是拜托给别人，没有亲自操心过。说是发蒙，他也就蒙了一会儿，看那些成年人穿来得体的衣服，都是一个样子，随手拿一套素净的就可以了。韩婷婷抬手从他身边捞起一件，向他抖了抖，问：“这件怎么样？”金烈索性就把选衣服这个工作交给她了。 两个人都是单身，平时的关系不算亲近，她亲自给他挑选衣服，说起来其实有点暧昧。但她做得很自然，似乎压根没考虑过会令旁人误会。他在里头换衣服，导购和韩婷婷闲聊，对方说“你男朋友真帅呀”，她便附和说“确实帅”。听语气不是故意含糊她和自己的关系，她那一句和说一加一等于二是一个调子。纯属是实话实说。 换好一套走出来，韩婷婷按着快门“咔嚓咔嚓”，他没反应过来，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套。“导购小姐刚刚推荐了半天，你穿了看看。”说起来，是不想导购失望呢。金烈被她给忽视了，心里没遗憾，听话地又去换了。他在试衣间里试衣服，韩婷婷在外边和人家导购小姐搭话，要是有女朋友，大概也会是这么个场景。初恋之后，他以前没期待过和哪个女孩交往，被韩婷婷这么差使着当成现成的衣服架子，一点儿也不反感。“韩婷婷”确实又换了，和之前哪一个都不同，但他莫名地感到了一些熟悉。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心头隐隐的直觉。 现在即是永远。是高一那个韩婷婷给自己留下的告别。他没把她的信随身带着，但拍在了手机里，有时想她了就拿出来看一眼。那会儿其实没谈多久的恋爱，难过了一阵子，也就淡了。淡归淡，总是忘不了。一丝一缕，细弱得像要随时消失了，仍然顽固地长在心头。那股平淡，好像是在催眠他，要他忘记它其实有害。 “咔嚓咔嚓”。韩婷婷又拿镜头迎接他，这会儿把照片都翻出来给他看，问：“你觉得哪一套更满意？”照片滑到了头，好像她用手机这么久只在今天用上了照相功能。 都一样吧。本想要这么答，是实话，但听起来敷衍，他对比了两次试衣间出来她的反应，就说：“身上这一套就挺好的。” 他看准了韩婷婷的喜好，她自己都没发觉，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再和韩婷婷说什么，她拉住人家导购妹子的手不放，连连说“你的眼光真不错呀”，把人家妹子哄得笑成一朵花。男装款式少，价钱比女装还贵，金烈身上这一套差不多就是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导购做了这一笔生意，笑迷迷的，随韩婷婷怎么拉她的手都乐淘淘。再过会儿，韩婷婷摸出手机，说道：“我能加你的kakao talk吗？”后面她说自己业余爱好摄影什么的，金烈都没顾上听，对韩婷婷勾搭妹子的实力着实有些目瞪口呆。 换下来的衣服由柜台叠好了装在手袋里，金烈提了两袋子衣服跟在韩婷婷后头出店门。她垂着头嘀嘀咕咕，冷不丁就转过身来，两个人前后相隔太近，几乎就要撞进他的怀里。他这头心脏突突跳了几记，那边韩婷婷下意识退半步，脑袋微微晃着，兴致上头，问：“这回去学校我给你拍一套照片呗？等挑好的洗出来了，到时候寄给你。” “好……” 导购妹子被勾搭的套路，迟了这么一会儿落到自己身上，金烈还是接下了。 说是要拍一套照片，拿手机怎么都说不过去，到现在还在家附近转悠着，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韩婷婷往导航输了自家小区的地址。得回家拿相机呢。 大多数人都喜欢随手拍个照，尤其是在家人团聚和旅游两个时候。韩婷婷一样有这个习惯，胡乱拍了好多个世界，在某个世界里当了一回摄影师，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项，技术没出彩到让人惊艳，靠天时地利有过几个有名的作品。在这一行走得不深，她对单反也就停在实用那个水平，家里什么都是系统给准备的，找到相机坐回金烈车里，她才开始研究这台性能高到她见都没见过的相机。好在基础功能变化不到哪里去，快门她还会按，研究了一会儿就对着金烈练起了手。 “咔嚓咔嚓”。这个声，现在金烈听起来已经有种熟悉感。长大到现在，没拍过多少照片，手机相册里，随便翻几页八年就过去了，再翻下去就是回忆了。和“韩婷婷” 拍过不少合照，那时，即使不笑，仍能从眼底看出笑意来。韩婷婷此刻这个拍法，让金烈感到了难言的隐痛。 这么拍，谈不上回忆，更没有珍重。好不容易催眠自己，“她” 会回来，现实就立马在脸上打了一耳光。他是这种感觉，开着车，伸手拦住她。 “删了吧。” 韩婷婷没问为什么，他不喜欢那就开删。但删着删着，慢慢就干脆不起来。有几张光影配合得正好，将金烈拍成了画报，她按不下删除键。好几次举着相机要给他看，他抿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就说不出请求的话来。最后，决定偷偷昧下。 穿越到现在，除了笔记就没留下过什么，结束了就该忘记，所以从不带走什么。现在，她不必思考遗忘这项难题，单单记住就好。金烈把车停在校门口，让她先下来自己再去找停车位，下车前韩婷婷还紧赶慢赶拍了一张照片。世光高中的正门蒙着日光被车窗圈在里头，好像那是打破玻璃球之后剥开的内核，泛着光，又像是假的。 世光高中管理严格，学生统一都是住读，韩婷婷一看就是社会人士，根本就进不去。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事先应该和校长打个招呼再出发。有那一百万在前，进来缅怀“青春”总不是问题，要是校长心情好，说不准还会请她喝杯茶。现在别说喝茶了，她在外边站这一会儿，保安没来轰她已经很有素养。 “怎么不进去？”金烈停了车小跑过来，五个字就把韩婷婷问了个哑口无言。怎么不进去？因为不可能进去啊！ 金烈拉住她的手，带得她往前走了几步，再又松开。保安没问话，就把他们放了进去，韩婷婷只觉得惊奇。世高的管理怎么可能那么松懈？吃惊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之前金烈说承办了校庆，业务往来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保安自然就允许他刷脸了。挑的这一天，正是学生们上课的日子，赶上他们课间休息，韩婷婷略微有些不自在。学校是学生的天地，她作为闯入者，对这种排斥感特别敏感。等到上课铃又响了，她的呼吸才慢慢恢复到往常。 “要不要去见校长？” 金烈的提议，韩婷婷不想接。出于礼貌，又免不了去客套一回。 “好。”这么说，脸上笑着，眼里其实在说“不好”。金烈自然又自然第二次拉住她的手，这回用力捏了捏，安抚道：“校长挺随和的。” 她大大咧咧坦坦荡荡，金烈是一样的坦荡，以至于两次牵手韩婷婷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金烈这么说，确实平复下她的一点浮躁，点点头也就让金烈带路，走去校长室了。 快到校长室门口了，她想起什么，偏头对金烈说：“答应了当我的模特，一会儿不能说不拍啊。” 给金烈拍照是她想做的，是快乐的事。拜访校长是不得不做的事，是不大快乐的事。韩婷婷想从金烈这里提前预约一点快乐，以此，在校长面前可以笑得更由衷一点。 金烈笑了笑，说：“好。” 好。就是好。听了心里陡然就开阔了许多。她抢在金烈之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等了一会儿迟迟等不到回应，拧开门一看，里头没人。 校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婷婷认不出，是金烈迎上去，直接这么点名了她的身份。韩婷婷跟着说了一句“校长好”，退到她身后，才坐到待客席。 之前的女校长换了，过几年又换了回来。和韩婷婷不是一点没见过，校长没认出她来，就一个金烈记得最深。 校长端庄地向韩婷婷笑笑，看儿子似的看一眼金烈，问：“你是金烈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算不上，女性朋友倒确实是的。韩婷婷一时没想到怎么解释，愣了一会儿没见金烈否认，才补上一句，“不是。今天才见的，都有空就来学校逛逛。” 校长面上写着“不信”两个斗大的加粗字体，韩婷婷揉了揉太阳穴，点名金烈：“要不然你来解释解释？” 金烈噗嗤一笑，看似是对这个误会不以为意。但这个反应，反而让校长更吃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好在，韩婷婷已经毕业，除了校庆，大概也就过来这一回。韩婷婷朝天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去计较。误会易结，不易解啊。 89.CH.03 “抱歉啊，最近校长见到我总惦记着张罗相亲……” 哦。韩婷婷猜到金烈是故意误导校长，没想到是拿她当挡箭牌用的。低着头琢磨一会儿，怎么都不愿意这么轻松饶过金烈，于是向他摇了摇两根手指，“我找到风景不错的地方，你再给我当两次模特。” 听起来就是一桩稳赔不赚的生意，放在男女关系上，就简单到只是你来我往而已。韩婷婷……看起来对他有着十足的兴趣，这个兴趣，探究下去，本质却还单纯。就和她先前在服装店勾搭小姑娘一样，见到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人就想哄来当模特。 单纯有单纯的好，也有它的不好。本来不太热衷的对象，一旦摊开了说对你没什么想法，心里就有股说不来的别扭劲。金烈的情况更复杂一点，他不懂自己是惑于韩婷婷的外表，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反正没有理清，也反正韩婷婷自动屏蔽了所有的暧昧，他待在她身边耐着性子研究自己的心情，似乎没什么不妥的。 韩婷婷给他拍照，说要给他拍最自然的一面，所以呢，他在学校各个地方优哉游哉，她就在他身边上蹿下跳。时不时她没看仔细，被周围什么障碍物给磕着了绊着了，没伤多严重光惹他笑。负伤的韩婷婷敬业地把着快门，就真有了点摄影师的派头，一见金烈笑，还一个劲夸他笑得好。这就更好笑了。 两个人这么折腾了接近两个小时，韩婷婷才向金烈摆摆手，说不拍了。一个状态维持了这么久，又不是什么专业的模特，这会儿听到“结束”两个字，金烈没撑住往附近的台阶坐下休息。倒是韩婷婷，拍了点照片和打了鸡血似的，这会儿一边检查，笑得比两个小时前还要抖擞。自己闷声不响把照片筛选了一轮，残的次的都删除了，韩婷婷把相机递到金烈面前，说：“喏，模特，你来自己看看。” 金烈接过来，韩婷婷给他指了指浏览照片应该按哪几个按钮，没管地上干不干净，一样坐下休息。韩婷婷把合格的照片都留了下来，金烈一张一张看过去，拍摄过程那么随意且不严肃，镜头之下却给人迷惑。她拍的照片，仿佛装了浓烈的爱意，每一次抓拍都如同爱抚，刚刚好能摄下爱人最完美的一个角度一个瞬间。金烈摇了摇头，心说这都是幻觉，手指没停，照片看到眼睛疼，想要把相机还回去，金烈捧着相机的手顿了顿。 他翻到了刚才韩婷婷在车上给他拍的照片，一共三张，每一张，都好像画了妆打好灯光才能拍出的效果。看着照片里的自己，金烈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又突突跳得厉害。镜头里，自己根本不在笑，但他居然能看出来，背后拍照的那个人在笑。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愉快。”那时这么写给韩婷婷，没想过有一天，彼此的喜怒哀乐都没有关联。他不笑的时候，她依然很快乐。这时就觉得嫉妒。 把和她度过的日子又快速咀嚼一遍，金烈想到什么似的，问她：“你的中文进步很大。” 这话说的，她是中国人，难道她的中文还能比不过他？韩婷婷回看一眼，说道：“我的中文本来就挺好啊。” 本来就好？这可就大错特错。韩婷婷是华裔，从小在韩国长大，中文水平并不好，当初他也是后来才想通和他恋爱的那个韩婷婷并不是本尊的。现在“韩婷婷”接他的电话，会说中文了，内里又是纯纯粹粹中国人的芯子。 金烈问：“那你读中文书刊完全不存在困难吧？” 金烈问到这里，韩婷婷发觉自己可能是露出马脚了。太相信系统，她还不想面对现实，向金烈反问一句：“怎么突然这么问？”把他的话堵住，就当已经侥幸圆了过去。 金烈还想说什么，韩婷婷抬头望了望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转折生硬，和直说“我有鬼”效果接近。 韩婷婷在拍摄之前已经和他约好了下回和下下回的拍摄，这一次分道扬镳，并不是江湖不见。她明显地不想费什么口舌，他就由她含糊过去。 前往世光，那一路上韩婷婷都在钻研相机，回去的车上，她就安静了很多。不是打了鸡血就不会累，被车子颠了一分钟没到她就歪着脖子睡着了。脑袋偶尔还卡在奇怪的方位，金烈开着车时不时还得腾手给她调整一下睡姿。她的睡法，看着就得落枕。 导航上有记录，没再问韩婷婷她家的住址，金烈一样把她送到了家门口。一连喊了几声都喊不醒她，卸了劲想直接把她扛上楼，刚捞住她的两只胳膊，被她一脑门直撞到鼻梁。睡得迷迷糊糊，韩婷婷当自己是正当防卫呢，把金烈鼻子撞疼了自己嘤嘤嘤。等视线清明了，发现这是闯完祸了，她拆了安全带，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认错的态度诚恳得不得了。 结果就是，自己待了一个小时没到的家，韩婷婷得请金烈上门坐坐。拿来应急箱给金烈做完消毒，她松一口气准备要赶人了，金烈往沙发上靠了靠。 “口渴。” 你口渴，我这会儿瞧着你心累啊。终归是自己一时不慎惹来的事，抱怨的资格都没有。金烈鼻梁红肿着，没说她半句的不好，韩婷婷回头看他一眼，摸到厨房端了一杯凉白开过来。金烈拿起来喝得和蜜糖一样，要不是她自己亲手倒的，都想拐回厨房偷偷尝一口。 再见两个字，这会儿等同天籁。送走金烈，关上大门，韩婷婷窝在厨房真给自己倒了杯一模一样的开水。出门前喝过一口，当时还嫌弃里头的消毒水味道，韩婷婷喝了一口，嘴里确实有一股甘甜。累了一天，鼓囊囊的肚皮瘪回原型了，茶泡饭一样能吃得有滋有味，喝个开水嘴里泛甜，正常。 * 洗了热水澡，韩婷婷在床上趴得四仰八叉，开着笔电放着电视剧，一边在床上滚来滚去，假装自己在奋力运动。白天想着什么工作都做过了，这辈子就歇歇吧，先停下来给疲倦的心灵放个假，想做什么还有的是时间去想。 白天东奔西走没觉得，到了晚上，韩婷婷是真的感到了无聊。会生出投降的心思，以为随便做什么，不要无所事事就好。但随便做什么，和无所事事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她意识到了时间是有限的，反而乱了方寸，陷在没头没脑单晓得“一定要成就什么”的陷阱里。这么一回想，白天的时间反而更富足。 这么一回忆，自然就得想起带着红肿的鼻子离开的金烈。韩婷婷从床上滑下一半的身子，够着手把相机掂在手上，白天拍的照片还没整理，决定究竟要打印哪些。全都印了不怎么现实，韩婷婷准备挑个二十张凑一套装帧以后寄给金烈。挑选照片，时间又过得很快。选出来的这些，从构图到成色，都是水到渠成。她完全没有做图片处理的打算，想用照片记录真实，并不是要拍影楼里的艺术照。 楼下就有拍摄证件照的小影楼，韩婷婷四分钟换好衣服，捻着个小u盘风风火火下楼。她要得急得加钱，等照片的工夫问老板要来店里的相簿，一个一个挑过去。最后选了个纯白色带花纹的，因为觉得看起来干净，心里还有点不满意，已经在盘算回到家里该怎么做些小小的修改。 给自己揽了这个活，忙活到半夜十二点，第二天韩婷婷睡到十点醒。醒的时候还有点感谢金烈。昨晚要不是鼓捣这个相簿，还不知道要失眠多久。给自己做了顿早午饭，吃完饭把冰箱里的过期食品清理掉，韩婷婷把相簿装进手提包，出门顺便就把它给金烈寄过去。 她根本不知道金烈家在哪，连小区是哪个都不知道，网上倒是有金烈公司的具体地址，她就填了这个。大概是个人的情绪问题，她没什么好的耐心，给金烈同城邮寄要的加急件。邮局要分拨拣货，她自己送比加急可能还要更快，就是不乐意跑这个腿。 寄完相簿，她一个人压马路。首尔逛了那么多遍，每条街道都走过，每个世界还有细微的不同。在最热闹的步行街连拐了好几个弯，到处是人声鼎沸，在这片热闹之中韩婷婷看见了一家多少有些冷清的店面。那是一家慢邮店，开了个隐蔽的位子，平时生意就算不像周围商店那么热闹，按说不该差。存了疑惑，她就走近了，看清之后发现正门之外侧边还有个入口，排队的人把侧门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她不爱这个热闹，摇摇头就打算离开。这条路她很熟悉，这家店之前就没见过。真要离开那会儿，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在吸引自己，总忍不住要回头，她发现自己挺想进去寄一封慢邮的。 那家店除了到店里亲自来写明信片，还接受网上预约，正门就是为预约的客人洞开的。韩婷婷找到店家做的网站取了个预约号，在边上吃完了一根烤串才拍拍手扬长而去。 入夜了，步行街上更加热闹，韩婷婷走了几步就挪不动步子。一边吃串儿，一边听街头歌手抱个滋啦滋啦杂音冲天的电子吉他唱歌。 兜里的电话响了，她是从震动感觉出来的。 “我收到了。” 上午寄的快件，过了十个小时到金烈手上。身边的歌手正唱到副歌，飘着高音，韩婷婷捂着耳朵对话筒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忙活了一夜就想听个表扬，金烈那边突然没了声音。韩婷婷拿起手机检查电话是不是已经挂断了，那边通讯公司千真万确还在计费。 把话筒又放到耳边，韩婷婷就听清了三个字，“回来了”，语气还是个疑问。 韩婷婷：“没回啊，我在外面玩呢……” 金烈没说她接话接错了，说让她玩得开心，电话就这么挂了，她挺摸不着头脑。街上人群唱歌的唱歌，逛街的逛街，相拥的相拥，气氛好得不得了，她没为此烦恼。 90.CH.04 韩婷婷当初的消失，毫无征兆。从认识她，到和她交往，所有一切仓促间结束。和韩婷婷熟悉的，也就他、徐河俊还有一个姜妍斗，除了他们三个人，没人意识到她的“失踪”。 要是走失了，还能到警察局报案，韩婷婷这种情况，换了芯子依然在正常生活，连说都没处说。当初那个蝴蝶结女高中生，从她转校金烈就没再留意过，昨天见过韩婷婷，突发奇想想将她找出来。想问她，那个真正的韩婷婷去哪里了，现在那副身体里是他认得的那一个人吗？ 按他的直觉，他认识的“韩婷婷”确实是回来了。虽然她变成了他完全不认得的样子，也变得完全不认识他。她接了电话，那时候，他其实就该认出她。记忆早就模糊得不再有参考价值，他仍相信电话里韩婷婷的语气与那个在电话里向自己抱歉的女孩如出一辙。发音的习惯相似，因为当初她是用中文的方式念韩语。 从韩婷婷家里回来，金烈就坐立难安，被自己汇总一天的蛛丝马迹所得来的真相搅得头脑发昏。他找不到人来分享自己的心情，调出通讯录里徐河俊的名字，过了几秒还是按暗了手机屏幕。 第二天在公司工作，他丝毫不在状态。好在有个人办公室，安的又是单头玻璃，只有职员害怕被领导监督的份。除了偶尔进来几个人上交文件汇报汇报情况，他独自往靠椅一倒，敲着签字笔在那儿发愣。金烈发愣归发愣，该做的事早就做完了，下午还连开了两场会，熬过一天，下班被前台喊住。 “快递？我的？”金烈的私人信件从来不会寄到公司，他掂一掂那个裹得严严实实大小刚比手机大了一番的快递，扫一眼快递单子。寄件人没填名字，只留了一个手机号，立马就打开手机拨号键，按到第五个数字就剩下一个联络人——韩婷婷。 他本该猜到那是她许诺的相片，昨天刚才拍完今天就收到成品，没想过韩婷婷会如此高效。撕了快递单揣在口袋，问前台小姐借了手工剪把缠绕在外头的胶布一剪子剪开，再把那个秀气雅致一看就该属于某个女孩的相簿从里头倒出来，前台比金烈更难掩惊讶。 这件东西，一看就不是金烈的。一般人寄东西少有不把寄件写全的，那人好像要刻意隐瞒身份一样。前台直觉自己挖掘到金烈的感情八卦了，绷着脸低着头，忍着没在金烈眼皮底下向公司同事通风报信：公司里的青年才俊看似要被人给挖走了！ 金烈下到地下车库，坐进车里把照明给打开，就着不怎么明亮黄澄澄的光线翻开相簿的第一页。韩婷婷写了两行字，一行中文，一行是韩文注解，写的是“for 金烈”。简简单单几个词愣是占掉大半页的空白，她就是不肯多费笔墨。再之后是他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笑着的、沉思的、五官揉皱的、面无表情的、张眼的、闭眼的、仰头的、俯首的，没有镜头的诚实记录他都意识不到昨天和韩婷婷在一起，在他脸上演绎过这么多丰富的情绪。又将不多的合照翻出来看，眉眼间没了当初的青涩与纯粹，少年长成了青年，身边开怀大笑的女孩变成不出镜掌镜的那一个。 埋在心口，趋近平缓的稚嫩爱情，在无人问津的冷僻之处一点一点酝酿成熟，却经年扮演着一株杂草。这一刻，好像终于到了可以开花的时候。 他的手微微在颤抖，按了三次才成功地拨通韩婷婷的号码。她接的不快，十几秒让他的呼吸一停再停。韩婷婷身处在人声喧嚣，而他这里一片静谧，小到她的呼吸，大到她身边的伴奏，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能将他牵引到她身边。昨天用电话的方式通知她惠存下他新换的联系方式，成为他近来最引以为智慧的一件事。 “我收到了。”这是联系她现成的由头，不假思索就用上，电话里不适合谈论太重要的话题，听到她的声音就满足。电话那头她在邀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握着电话的手不明缘由就变得僵硬起来，好像全身上下联合起来在抵制积压的难过。他和不会说话就被抢走心爱娃娃的小孩子没差别，从没试图用言语表达过自己对韩婷婷离开的不解和痛苦，这一刻依然无处说起。 “幸好……你回来了。”她一回来，所有的等待都有了价值，不再是茫然无期的绝境里他一个人的执着。眼里被咸津的液体洗润，她既无法体会他的情感，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一厢”袒露给她。 韩婷婷在吵闹的环境听岔他这一句，硬还是将对话接了下去，金烈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故作轻松让她好好玩。两个人不能在一个频道上，他总还有那么一点遗憾。一晃过了几分钟，他转念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昨天的见面是兴起，到了第二天依然如此。他在短信里说，你在哪？我想去找你。金烈是韩婷婷在这个世界结识的第一人，相处一天再经过一晚的遗忘已经记不清曾有过的细微不满。前头刚为金烈的态度困惑了一会儿，这会儿应起来仍旧干脆。 金烈带着和煦的笑容攥着手机。有职员认出他，恪守着职场的尊卑小跑过来向他鞠躬，他回应得比平日慈眉善目许多。虽然，慈眉善目这个词用在他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并不算妥当。 * 一个信息就把金烈给招过来了，韩婷婷的应对措施是在金烈赶来之前先找家店面趴着休息。饮料相当于准入券，她已经没胃容量去安置。腿肚子略微打着哆嗦，脸颊往凉浸浸的桌面贴着，一面就够着手揉着小腿。 金烈先说的让她好好玩，不知怎么就改了主意。就隔了几分钟的时间，歌手换了一首曲调活泼的恋曲来唱，心情放在暖阳下，心胸自然就宽容。 这会儿没把手机贴身放着，改到了室外模式，来电提示音一响，将她从两眼迷迷近乎睡着的状态拉了回来。 接了，那边金烈在风声里问她，具体是在哪一块。韩婷婷按记忆的路线说明，没有挂断电话，偏头往透明的玻璃幕墙外看过去。在她打盹的时间里，外头刮了风，天色漆黑到只有人工的灯光来驱散黑暗。 在她视线里慢慢出来一个裹紧风衣的男孩子。店里的灯光逐渐照亮他隐现在黑暗下的面孔，在她电脑里存了一个文件夹照片的金烈这会儿在成熟之外，多出一分的邪劲。是这暗夜和这妖风蛊惑她生出的联想。 韩婷婷一眼见到金烈，他同时认出她来。目光对视，时间就慢下来，和影片一样，能感觉到它是一祯一祯在走。 系统说，这是她待过的世界。韩婷婷到这时候才清楚地意识到，金烈，是她接触过的人。前头只记得为自己苦恼，就当金烈是系统杜撰下“韩婷婷”的熟人，独独忽略了那人认得自己的可能。 真要数，与金烈熟人聚首，对她而言不知是隔了多少世。也不知对他，又是多少年？ 91.CH.05 她确实回来了。不过，不是为他回来。 金烈进了店里，径直往她的座位过来，被一个瘦高的男孩从高处俯视，韩婷婷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她指指对面的空位，抬手把服务员招来，一边问金烈：“你要喝点什么？” 金烈看一眼菜单的心情都没有，服务员递了菜单过来，才碰到手指就被他抬手送了回去。 “与这位小姐一样就好。” 明白这是故人，再听这话就有了不同的意味。韩婷婷原本端起果汁是为了缓解紧张，等含在嘴里，金烈说了那句话，就觉得它滋味怪怪的。眯着眼做出回忆的样子，韩婷婷问：“你记得，去年我们是在哪儿吃饭的么？” 金烈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说出了店名。韩婷婷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就为引出下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我和去年相比变化很大？”问了，就直愣愣盯着金烈，生怕看错了他的表情。 金烈笑了笑，已经知道韩婷婷的身份了，很容易就猜出她这是在试探。一个普通人，占了别人的身体，好不容易离开了过几年又回来，总会害怕被看出端倪。很可惜，韩婷婷不能信任他。韩婷婷不记得自己喜欢过他，金烈不是傻子，冷静思考过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韩婷婷忘记了他，填充了五花八门的经历，现在这副样子站到他面前。轻松又沉重，透过她的眼睛，好像能看到隐藏在那里浩瀚的星海。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永远得不到答案。但不管她去了哪里，总要回来…… 金烈：“我一年见你一次，你哪一次没变化的？” 他说的正是韩婷婷想听的，就是讲不清哪里味道不对。韩婷婷伸手搓了搓脑门，再放下就说服自己不去追究细节：不管金烈发现了什么，确信金烈不会拆穿她就好。她并不想为系统的疏漏，大费周章向一个人解释无论如何都说不清的事实。 “你过会儿要去哪儿逛？首尔夜晚挺好看的，但这会儿起风了。” 金烈好像变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专挑她爱听的话在说，韩婷婷点头：“是啊是啊，今天的风儿挺喧嚣。”走在路上马尾老抽脸，还闲逛个什么劲？赶紧回家待着多好？ “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坐坐？” “噗——” 韩婷婷有一种错觉，金烈比一天以前殷切了不少。一天以前还是朋友，今天定位就不太一样。他还用朋友身份邀约，问题是韩婷婷不敢接。 韩婷婷眼睛不眨生硬地转了话题：“你不是说收到我寄的相簿了吗？可要放在显眼的地方，多展示展示。要有什么漂亮的男孩女孩给我介绍介绍呗？” 金烈稍露了为难：“平时没什么人去我家里。”他说完，韩婷婷更觉得自己刚刚明智。你看呀，他家没人去，就请她一个！“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和他好好说，他应该会愿意。”金烈牵着她的情绪，往东面跑跑，又往西面扯扯，一说到有模特志愿者了，韩婷婷精神就起来了。 韩婷婷两只眼睛反射着头顶的灯光，在发光，她说“呐呐，能不能给我看照片啊？” 金烈调出徐河俊kakaotalk的头像，拿给韩婷婷看。高中拍了不少照片，大学不在一个学校，仅有的几张存在电脑硬盘里。工作以后，见面机会更少，徐河俊工作原因天南地北出差，金烈自己就是不出差也得在公司里压阵。所谓的寂寞，金烈一直没尝到滋味，忙忙碌碌一直认为人生充实，回头看了，才发现它也侵扰过自己。 韩婷婷：“不错呀。”金烈低头笑了笑。徐河俊的肌肉训练不如高中那会儿勤快，一不锻炼胸肌就融化成了胸部，他头像照片是一年前的健美身材，这会儿是什么状态还真不能说清。 “哎，改天介绍他给我认识？”韩婷婷说完，又非常有头脑地说道，“你和他要分开算的，说好的两次一次都不能少哦。” 徐河俊有一身好肌肉，除了拍穿得严严实实的照片，韩婷婷当然还想拍点展现男性线条美的照片，正托腮想得入神呢，金烈差点把她吓噎了。 “你居然没认出他，高一我们三人关系还不错的。”幸好徐河俊观察力不好，又幸好姜妍斗跟着父母到国外旅游去了，要不然，韩婷婷想要掩盖的事实分分钟就被揭开了。 他和韩婷婷都心照不宣在说高中的旧事，韩婷婷就明白过来了。金烈是不拆穿她，就是心里憋着气呢。他发现她的“秘密”不是不敢置信，是很快相信了，单单为她的隐瞒在生气。 金烈喜欢她。韩婷婷有了这个清晰的认知。高一那会儿，他才多大，现在他又是什么年纪？两个人分开至今，各自成长到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模样，等看清了她新鲜的内核，意识到她已变成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那时他就不得不处理这个变化。她和金烈的关系，其实就看金烈能把彼此的感情料理到什么地步了。当然不可能抛掉过去再不想起，但至少，他要意识到，把过去积压来的情感一股脑移情给她是行不通的。 那些陈年了，已经旧了败了。不论早晚，他得接受这一点。 再年轻一点，韩婷婷会觉得金烈喜欢她这么久值得感动，到现在，她已经不会轻易将感动和男女间地感情混淆。她对金烈有天然的好感，她希望它保持干净。倒不如金烈同样不记得她，有缘再见，她还青睐这样的走向。人生的剧本，大方向她掌控不了，不会让它往狗血走就是了。 韩婷婷笑迷着眼：“我忘了。”你也该忘掉。“但我可以重新认识他，重新和他投契。” 她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要是焕然一新的。 金烈听懂了韩婷婷话里的意思。反复咀嚼到快要烂掉的记忆，韩婷婷要他忘掉。 明知道应该如此，这会儿不可避免生出叛逆，他特别想问她：她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如果她不离开，他们已经度过了那么多幸福的日夜。 被负面情绪洗礼了一遍，金烈一个激灵，好像拐了个必要的弯路才能领会了韩婷婷的真正用意。久别重逢，想要有重圆的结果，就得两个人都不再对过去耿耿于怀。不要拿记忆里的她来考究，不能让老旧的记忆误导判断，不允许过时的经验成为阻碍打磨他的热情。 92.CH.06 以前和韩婷婷来过这条街，金烈和韩婷婷从步行街出来是低着头的。夜色深了，相隔那么近他都看不清韩婷婷的五官，所以放心把自己的情绪都放在脸上。 一个男孩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受伤的模样，韩婷婷看不见，总能感觉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到明亮的灯光下面就挂起笑脸，说“又麻烦你一次”，金烈也换好面具，揠苗助长要变成她希望的那样：放下过去，当一个轻松的人。 坐到副驾位置，韩婷婷把金烈车里的cd抽屉都翻了一遍，一共放了三张，有一张上面印着“赠”。她于是转而打开调频电台，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就把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掩盖过去。放到一首歌词简单的歌，第一遍过去副歌节奏就能学会，到第二遍韩婷婷就小声地哼着，唱不上的高音就自动消音。自己玩得挺高兴，韩婷婷听到金烈笑了一声。一路悬着的心，随金烈的笑声放松不少，她终于有了正眼看他的余裕。 金烈开车时一丝不苟，是一个遵守交通法律法规的社会好青年，韩婷婷盯着他好一会儿，他只略微偏了头拿余光看她。“怎么了？需要什么？”韩婷婷先摇了摇头，想想还是得出声：“没什么啊……”本来该尴尬的局面，她一边听歌，一边踩着拍子抖着腿，愣是没脸没皮起来。主持人放歌之前都会报歌名，有一首快节奏的韩婷婷听着不错，打算在网路上搜索音源发现自己想不起名字了。她问金烈记得吗？专心开车、好像根本不在听节目的金烈就把歌名告诉她。等车子在韩婷婷小区门口停下，他们之间就已经处在轻松的氛围之中了。双方本来都会照顾对方的情绪，有那一份友好相处的意向在那里，各自越过阻拦自己的围墙就好。 金烈停完车下来送她，韩婷婷没有拒绝。金烈个子高，她走路又喜欢迈大步，两个人一个话题没聊完呢，就到小区楼下了。韩婷婷提着包向他挥挥手说“我上去了”，金烈就站着看她的背影蹿上楼，又等她房间的灯亮了才按原路折返。皮鞋磨蹭发出沉闷的节奏，金烈的心情却是出奇地宁静。他像任何一个男友送女友回家一样，做到了该有的细致，不需要人来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在恋爱上面，没什么速成的教学，大多数人都是在失败中积累经验改变策略，眼睛上蒙了布失去方向感，很难走出一条直线来。即使他这么年轻就有了现在的社会地位，在恋爱上还是个新手。平时工作习惯规避风险找最合适的方案，到这里就行不通。 * 校庆很快到来，用这几天时间韩婷婷的旅游计划已经大致成形。包里放了好几本旅游册子，坐公交就拿出来看一看，在校庆现场觉得无聊了，拿张椅子再接着看。世光拉来了不少赞助，晚会请了好几个明星，上去一个，底下学生就激动地喊开了，韩婷婷坐在底下有点心疼钱。她这次还蹭了金烈的车子过来，他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离音箱很近，韩婷婷偶尔看手机就读到他的信息。他说耳朵疼，简简单单三个字，韩婷婷总觉得他在撒娇。 母校给他的面子让他和一堆领导大老板当贵宾，他们身后是世光整个学校的学生，时不时还得上去发个言颁个奖。韩婷婷问“你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上场吗”，那边金烈立马就回了“知道”，两个人愉快地把这个晚会给翘了。 在入场那儿见到金烈，韩婷婷情不自禁回头看一眼灯光绚烂的舞台。心想，早知道钱都花在门面上，当初脑子就不轴了。一百万呢，这么花法，水花都砸不出来。 从会场出来，韩婷婷在空荡荡的校园走了几步，两条腿开始发抖。世光学生环保意识不错，一个个出门都知道要随手关灯，教学楼就亮了几个办公室一楼大厅和走廊，沿路几个路灯都比较昏暗。空荡荡的校园这么一打眼，就有点阴森森。本来没风，他们一出来恰有一股从身边擦过去，金烈往前走几步，韩婷婷跟柱子似的定在原地。 她把外套裹紧了，问：“要不，我们还是进去吧？”金烈没懂她怎么就浑身僵硬了，总看得出她被什么吓唬到心头毛毛的，就向她伸出手，“一起走走吧。” 韩婷婷的胆子没至于这么小，自己脑补得厉害了一点，能不做的事就不想硬着头皮上。金烈的手掌落到她面前，她愣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放在上头。金烈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之前也这样，就是个下意识的举动。韩婷婷跟被按中开关的机器人，被按得开口：“我不怕。真的。”就是觉得外头有点渗人。 “嗯。”金烈含了笑意。韩婷婷要真的害怕了，他就不会单单牵个手。这会儿牵到了手，就像小孩子偷偷吃到了糖果，那点儿高兴都藏在眼梢。 韩婷婷很快适应了这个氛围逐渐放松下来，她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一会儿什么时候回去？” 金烈：“刚刚打过招呼了，最后请赞助了的校友上来集体拍个合照就行。”那些做给别人的场面事，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说都躲过去了，韩婷婷当然明白这其中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没去拆穿。他愿意牺牲，也是他的乐趣所在。韩婷婷呢，双手合成取景框，从天上看到地下，最后落在金烈身上。月黑风高夜，身边站了一位心怀好感的男孩，什么事都不紧迫，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韩婷婷会觉得心动那是再自然不过。这就是她的乐趣所在了。 拿手掸了掸花坛边沿铺设的瓷砖，韩婷婷就坐上去，会场里又唱又跳的，这里也还能还听到。韩婷婷偏头问他：“金烈，你能唱歌给我听吗？” 金烈长大到现在就没唱过歌，节奏感却还好。韩婷婷问得他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拿手机开始搜歌词。国人不懂韩语的，翻唱外语参考罗马音，金烈就参考用韩文拼音重新标注的中文歌词。金烈唱得磕磕巴巴和咒语一样，韩婷婷愣是没听出来调子，忍着笑竭力以眼神鼓励他。 其实唱的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唱的怎么样亦不要紧。他认真到窘迫的模样，让她笑过了又觉得他着实可爱，想起之前他用中文水平不错的口吻质问她的汉语水平，笑容就更深。 两分钟过去，金烈一副幸存者的姿态在她身边坐下，觉得自己表现得太不好，这会儿说不出来的萎靡。 “金烈。”她喊他的名字，金烈就抬眼去看她，韩婷婷举着胳膊够到他的头顶拍了拍，说着“做得真好。” 金烈知道，他的眼里这时一定装满她的倒影。 93.CH.07 那一瞬间，心中闪过诸多悸动。他笑着摇了摇头，她的手沿着他柔软的头发滑落下来，这时他再握住她的手。别拿我当小孩啊。当然没真这么说出口，攥住她的手慢慢落到自己膝盖上，向她的方向靠近一些，两个人坐到肩并肩，都静静仰头看天。 有寥寥几个星星挂在漆黑中透着光亮的夜幕，金烈下意识在数。“十七个……”他听到韩婷婷小声说道，唇边就漏出笑容来。即便不看着她的脸，好像也能猜到她是什么表情。时间这会儿是安静插了翅膀在飞，离逃出会场到此刻手表的分针转了一圈，金烈站起身向韩婷婷伸出手：“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金烈将时间掐得刚好，等走到会场主持人刚好请赞助人承办商和晚会表演的学生上台合影。这是个大会场，能坐得下世光的全部师生，晚会请了明星也有附近的居民过来，金烈自然地牵过韩婷婷的左手，越过几个稀拉拉阻碍通道的人小跑到舞台边。临时插了队伍，混在学生中间，两个人就是长得再年轻，气质上和世光高中的在读学生到底不同。两个大孩子对看一眼，韩婷婷甩开他的手先跑到自己该站的那一排，金烈被校长给招呼过去了。将近一百多人的合影照，每个人只上能占那么一点儿，五官都难以辨识出来，金烈在里头笑得就剩一条眼睛缝。 到了散场，韩婷婷很容易就脱身了，金烈则费了一番工夫。她在一旁先等了一会儿，十分钟没到就觉得挨过了半个小时，想一个人到外头吹吹风，他就小跑过来了。搭住她的肩膀，笑着说：“一起走。” 先是和她翘了晚会到外头偷闲，这下又好像影响到他的社交，韩婷婷就略微蹙了蹙眉：“我干扰到你了？” 她这会儿表情很严肃，金烈埋头笑笑，说道：“没有……”韩婷婷最多是一个诱因，没有她在，他对这些场合也并不感兴趣。 金烈先走了，那一群人寒暄够了，跟在他们后头稀稀拉拉在散场，韩婷婷觉得不好意思，拉住金烈的手带他起跑。 “快点回家吧。” 两个人跑到车子那儿，韩婷婷岔了气双手掐着腰，就是岔了气仍然在笑。相比她的狼狈，金烈从容许多，这会儿还能辨出她是在不舒服。 没事吧？公式化这么问，金烈料到她会给出一个同样公式化的“没事”。自己的双手足够温暖了，他还是又搓了搓，才往韩婷婷捂的那块地方按了按，医生模样问道：“疼吗？”按过了，韩婷婷皱了皱眉，他铺开手慢慢揉，这下又是按摩店的师傅，问：“舒服点了吗？” 一样的事，换旁人做就唐突。金烈偏不一样，他那副正经不过的作派，不知不觉就让人信服了。你自然是没必要和一个工作中的医生避讳这些肢体接触，按摩店的师傅也是一样。 耽误了一会儿才坐到车上，韩婷婷系好安全带，金烈朝她伸出手。她略一疑惑，金烈自己完成握手的礼节，松开以后在驾驶位坐得笔挺。 “我是金烈。从今天起，我会重新了解你。”这个重新，当然还包括了重新恋爱。 韩婷婷哭笑不得。金烈果然是明白了她之前的话外之音，她就是想不到金烈这么快就投入状态，有了对策。 * 第二天，韩婷婷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差里，金烈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吃过早饭正打算下楼溜达的韩婷婷接到金烈的电话，对方和她说了早安，还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吃早餐。韩婷婷如实报了早餐食谱，明显感觉金烈在电话里沉默的间隔太长了一些。 “你在开车，对不对？”韩婷婷猜的当然对。除此之外，她还猜金烈手边就有热腾腾的外食。有昨天的话在先，金烈大概是要正正式式追求她了，就是这招式还停在初丁水平，刻意得不得了。 即便这么想，韩婷婷完完全全没有贬义。为了喜欢的人做些一反常态的努力，总是可爱的。只不过，韩婷婷实际比金烈“年长”了不少，要比他更在乎个人空间。自己的生活节奏在那里，不大乐意为旁人都去打乱了。哪怕是恋爱，也不说要去“特意”怎么样，这份特意最好有个前提，那就是自己正适合。金烈这是摩肩擦踵，跃跃欲试呢，她的从容就显得有消极怠工之嫌。 “你们办公楼旁边有个大型书店，你……有时间来接一接我吗？” 她还是不舍得令他失望。 挂了电话没过三分钟，金烈的电话又进来，“我到了”。网上百度来的路数随随便便就被韩婷婷给识破了，金烈没去掩饰想见她的急迫。不管做什么，有这份心意在前，都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 * 韩婷婷找到金烈那时，他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豆浆，到底是个青壮年，第二份早餐还吃得下。早餐尚带着热气，纸袋里剩下两个包子，馅料喷香的香气让韩婷婷乐得为金烈分忧。热一热再吃，总没有新鲜出炉的可口嘛，不吃实在是遗憾。她的胃口，其实也不算小。 包子有三个，豆浆就那么一份。车里有饮用水，不过那是拆过封，金烈喝过的。金烈开车就把豆浆扔回纸袋里，没有三个包子占住余下的空隙，杯装豆浆跟着车身摇摇晃晃的，韩婷婷看着心慌就捏在手上。吃完包子，她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喝上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有点蒙。当然不是嫌弃金烈，而是这个当口，实实在在是暧昧。 车子就那么点地方，她能看的除了车窗以外，还有就是车上的金烈。她这就去查验金烈的反应，火眼金睛果真从他嘴角看出了端倪。他大概很高兴。从个人卫生角度来看，此类间接交换口津的行为都不值得提倡，但你能容忍一个人和你共用饮水的工具，肯定是有好感在先。金烈心里这就很满足，眼看着要把韩婷婷放下车，他问：“你去书店要买什么书？” 这一问就问出了茬子。韩婷婷说自己要旅游，要去书店找资料做事先准备。一问出门多久，韩婷婷说至少得一个月吧。金烈正在时时刻刻希望见到韩婷婷的阶段，平日里喜怒不会那么外露，听韩婷婷说完脸上的失落就挂不住了。 一个月，太长了吧。 韩婷婷恨不得蹦蹦跳跳进的大厦，大好的晴天，金烈的心情不怎么美丽。一寻思自己这两年还没休过年假，摸出笔记本就开始查看日程。 后头有车在他后边等得没了耐心，金烈才仓促间撂下笔记本，开着车总算记得公司就在前头二十米。虽说没人来监督他这个领导的全勤，那是基本的操守，这点上，他有点顽固。 94.CH.08 金烈老老实实工作那会儿，韩婷婷就在书店里一本一本旅游册子翻过去。想去的地方有点多，感兴趣的逐条抄在笔记上，平时还在网络上检索，除了没付诸实施，到这时也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可韩婷婷偏偏还有些犹豫不决。为什么犹豫呢，其实也简单。她从一堆彩页的旅游手册里，挑出一本，手指黏在上头，好像被101强力胶水糊住了一样。 这个地方不是什么海外，是她的家乡。穿越来穿越去，忘了这忘了那，现实的记忆都快一点儿想不起来，她还牢牢记得自己是个天.朝人。有句话是近乡情怯，或许是这个原因，即使她天南地北都走过，偏下意识躲着这个本该带给她亲切和慰藉的地方。但这是最后一次穿越了，再躲下去可没有下个世界来给她继续逃避。哪怕这个平行于现实构造出的世界，最多是它的复制粘贴，她还是想“回家”。 韩婷婷把手塞回自己的口袋里，眉头就那么皱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心里知道这一刀迟早要下来的，隐隐还希望它落下来千万别痛。其实一开始，她的目的地就只有一个。一个人快走到终点，就更想回头看。 韩婷婷从书架上挑出来十几本书放回原处，搓着手环视一圈，她这就逛得差不多了。不得不说，金烈把时间把握得很好，她准备回住处，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金烈问她再过一个小时人在哪儿，要和她一块儿吃饭。饭呢，肯定是要吃的，只不过……她难得没有吃饭的心情。喉咙口被奇怪的东西噎住了，眼眶里也有种奇怪的酸涩。韩婷婷要了一杯咖啡在角落里喝，亮堂堂的灯光把眼前每个人的面孔都映得格外明晰，视线之内，这些人的面孔却在她面前模糊起来。她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这份真实说到底都是数据。她活了这么多个世界，有时候情不自禁在想，该不会连她模模糊糊的那份现实记忆都是人家公司编造的数据。 金烈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把好多世烦恼堆到一块儿的韩婷婷，一边猜测她是为什么困扰，一边就向她推荐这附近的美食，只等她最后拍板。 韩婷婷捻了捻下巴：“听起来都不错，就去最近的那一家吧。”话是这么说，好像她真的有考虑过金烈的建议，金烈看得明白，她是心不在焉。本来是高高兴兴准备旅游的，准备着又是从哪里找来的心事？ “还没问你，到底要去哪儿？”不是事？难道是人？金烈问得不动声色，已经闷出一大堆的猜测来。 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准备回国。” 金烈愣怔了。他只清楚韩婷婷在韩国的经历，对她在中国的一切却是无从得知。韩婷婷回国这么犹豫，究竟在中国有什么在等着她？联想到韩婷婷“失踪”的那几年，金烈立马涌现了强烈的危机感。上午在公司已经让助理把自己的日程调出来了，金烈这就更定下主意要跟在她身后。点好的菜一道道上来了，金烈给她拆好一次性筷子递过去，轻声说：“吃饭吧。”有什么烦恼，在吃饭的时候都应该扔开了。更何况，他会陪她解决。 而韩婷婷呢，已经把筷子伸向了热腾腾的汤锅，捞出一块儿年糕迫不及待放到嘴里。烫出了眼泪。 * 没工作的韩婷婷暂时就是个无业游民，每天的生活用吃喝玩乐概括尽了。认识的熟悉的就是金烈，下午看过一部电影又在咖啡店看了两个小时的书，韩婷婷就近提了一辆车到金烈公司门口。眼看着金烈从门口出来要去停车场，韩婷婷拨通他的电话。 “别开车了，免费司机来接你。” 电话里一番指引，金烈坐到副驾上，韩婷婷指着手机屏又开始严肃地研究晚饭该吃什么。金烈本来有了计划，她乐意慢慢挑，他也不去打断她，就时不时主动贡献一下这些店面的情报。中午吃的是韩食，晚上韩婷婷定的是中国餐馆，晚餐喝汤。 一张正好能坐四个人的餐桌，正中放着热气腾腾的砂锅炖鸡，另外还点了几道家常菜装点门面。天还热着，鸡汤热气腾腾把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蒸得面泛桃花。金烈自己喝完一小碗，见到韩婷婷碗里空了，就起身给她夹了鸡肉在碗里盛上满满的鸡汤。他服务得太智能，韩婷婷来不及阻止，就安心地享受起他的体贴了。 一顿饭快吃到结尾，韩婷婷托腮等着金烈。金烈谈起她旅游的事，说可以让助理帮忙预定机票和酒店，韩婷婷拒绝完，倒是想起什么，咬了咬下唇。她刚和金烈说呢，人要往前看，不要老对过去念念不忘的，到自己身上就双重标准了。此刻，她瞄着金烈，满脑子想的居然是抓住他问一问，他记忆里那个自己是什么样的。改变都是一步步的，新的习惯覆盖掉旧的，她早就不记得最初那个自己了。一想到要回国，整个人都怀旧起来了。可是她的旧呢，她又都给忘了。 “再坐一会儿，歇一歇。”金烈吃完了，放下筷子向韩婷婷笑了笑。韩婷婷回过神来，就也回应他一个笑容。金烈当然不会看不出她的反常，之所以不去拆穿，还是因为不知内情。与其没头没脑地安慰她一通，不如把时间留给她自己，等她听得进话了，不把自己和旁人划得界限分明，那时他说一句顶现在的十句。 现在呢，他看她的“眼色”，乖乖不惹她发毛。 结完账单，韩婷婷先拿着手提包起身，金烈舒舒服服在座位上坐着，伸手拉住她借了力才站起来。高高大大一个人，顽皮得像个小孩，他虽然有刻意卖萌的嫌疑，韩婷婷却吃这一套。金烈自己送上门来，韩婷婷没推开她，攥着他的手拖他出店门。穿了高跟鞋，依然是健步如飞。 从店里出来，呼吸到外头混了尾气又搀着夜风的空气，韩婷婷莫名其妙战栗了一下。金烈手疾眼快扶住她，韩婷婷顺势将身体落了一点重量在他身上，金烈看着消瘦其实一身肌肉精干，她心里安稳了很多。她抬头向金烈眯起眼：“这次去中国，要不要捎上你的份？记得查看邮箱，我会把风景都装进你的电脑。” 金烈嘴角早就弯弯的。韩婷婷像是喝醉了酒，要不然就是被店里热腾腾的蒸汽熏坏了脑子，她完全是在自说自话，金烈一直留心她的情绪，倒没觉得跟不上她的思路。韩婷婷能把一个话题起的这么生硬和突兀，是她之前光放在脑子里自己想了。她分享得慢了好几步，没影响金烈的心情，他把她的话当情话听。 “好呀。” 不过，那些风景他要亲眼见到。 95.CH.09 过了一周，韩婷婷的旅游计划从纸上的计划，终于成形。她自己有车，金烈坚持要来接她，车子停在楼底下，韩婷婷从窗口往下够着看，没找着。金烈上楼来给她搬行李，她还在想，难道真是她眼拙，硬生生把金烈的车看得隐形了？ 金烈在一辆出租车旁边停下来，车上的司机见到他们就从车上蹦下来，把金烈手上的行李箱抢过来撂到后备箱，扔下他们俩又坐回了驾驶位。韩婷婷是蒙头蒙脑，这位司机大哥是呆头呆脑，韩婷婷转向唯一不傻的那个人，问：“你的车呢？”怪不得她找了半天没找到，金烈就没开车。 金烈打开车门，作了个绅士的手势请韩婷婷入座，又给她系好了安全带，自己绕一圈也坐到后座。为什么这回喊了出租车？还不是因为他已经准备要黏在韩婷婷身边？他帮韩婷婷提行李，自己的就交给助理帮忙托运。韩婷婷狐疑地又问一遍，金烈一摊手说自个儿车子坏了送去检修了。金烈和司机打着哈哈，又说避开高峰车流的能耐哪比得上师傅，把寡言的出租车师傅直哄得红光满面。 这一天，从开始，韩婷婷就觉得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愣是说不上来。过了早上九点，金烈不紧不慢还在候机室陪她，韩婷婷忍不住看了眼手表，提醒他：“今天工作日，你还得上班呐。”金烈“哦”了一声，右手搭在她肩膀上，脑袋一偏就放在她肩窝上。手上玩着韩婷婷的头发，一边轻描淡写说自己请了半天事假。 韩婷婷登机，金烈送她，进站口那边和她使劲挥手。一想，这得一个月不见金烈，韩婷婷有点心软，不止抱了抱金烈，还轻轻亲了亲他的耳根。金烈耳朵通红一脸正直，小媳妇模样送她远行，韩婷婷挺满足。 飞机上，和韩婷婷坐一排的是个谢顶了的韩国大叔，韩婷婷听从空乘的提示关掉身边的通讯工具，就戴着眼罩仰头靠在座椅上休息。大叔爱抖腿，她的座椅跟着一起颤，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要睡着了，也没去制止他，模模糊糊感觉大叔被人喊起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首尔到首都，两个小时，刚好够韩婷婷睡足一觉，等她摘掉眼罩再一看手表，这会儿已经在祖国的领空了。韩婷婷上车时记得身边大叔的体魄不小，睡醒了，余光里他缩水缩了一半，韩婷婷转头略微看那么一眼这个体型自由伸缩的大叔，嘴巴张开了就没能合拢：“金烈……你送机怎么送到中国来了……” 再一想，金烈假模假样送她离开，她真舍不得还主动亲了他，韩婷婷有点生气。要是金烈再说两个字，她就跟炮仗一样，一点能着。金烈笑眯眯看着她，果真张了嘴：“惊喜。” 这两个字，就是小火苗呀小火苗。上了年纪的人，不大喜欢这种惊喜啊。韩婷婷握了握拳往金烈脑门一敲：“啊！你早说我不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嘛！” 虽然吧，金烈明说了……她可能不会同意金烈同行。 * 晚间入榻的宾馆是一家连锁酒店，韩婷婷犯懒订在了市中心，那天生意好，再想帮金烈订一间，就只有双人间了。出于省钱考虑，她把自己订的单人间退了，去和金烈挤一挤？对韩婷婷而言，这个进度有点太快了，她只能忍痛多花冤枉钱了。旁边金烈按捺着期待巴巴盯着她，有尾巴的话小尾巴都要出来扫地，韩婷婷接了房卡一脸冷漠扔给他。 金烈平时学习中文，不到实用还看不出问题，这回订房就还得韩婷婷来出面解决。全球的宾馆区别都不大，房卡上房间号阿拉伯数字写得明明白白，韩婷婷这边和宾馆方面交涉完了，自认是把该做的工作做完了，迈着大步往电梯走，边走边说：“我住三楼，你住五楼，今天第一天各自回房休息，等饭点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和韩婷婷在异国他乡甜甜蜜蜜的设想并没有实现，她在韩国还晓得主动，飞机落地之后就都是公事公办一本正经的口吻，到这时金烈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搞砸了。可怜巴巴故技重施要抓住韩婷婷的手，韩婷婷硬是挣了出来。她进到电梯，抱着双臂看着电梯外的他：“进来吗？不进来我关了。” 她这么一说，金烈还真的杵着不动了。韩婷婷不情不愿伸手，卡着他的t恤领往里一拽，这回是金烈不高兴地站在她身边了。说来，到底谁保证过，搞完惊喜一定可以得到大团圆结局的？ 午餐在宾馆门口随便找了一家解决，韩婷婷留足了时间休息，就是睡不大着，所以她决定就近先逛逛附近的商厦。金烈爱动脑子，主意挺大，但他从了解再多，都不敢和韩婷婷这个土著比，再加上他暂时没有旅游的概念，就只是沉默地跟在韩婷婷屁股后头。他沉默呢，倒不是闹脾气，是他的中文水平有限，用心听别人说话特别累。上午在宾馆韩婷婷还和他说韩语呢，下午连一个音节都没发。 韩婷婷是个中国人，他早就知道了。韩婷婷穿行着大街小巷，熟练又无畏的样子，让他生出合理的怀疑：离开他的那些年，她果真就在这个地方生活吗？ 金烈和韩婷婷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开，人流增加了金烈追赶她的难度。金烈够着她的手，先攥着手指，再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掌，舒了一口气：“这下，你不会跑丢了。” 到底谁中文不好，谁更容易丢啊？韩婷婷忍着没翻白眼，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了指身边的流动冷饮车，让金烈留在原地等她。 金烈：“……我去买。”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中文，虽然吃力，但是咬字很清楚。韩婷婷点点头，由着他了。 在他手上放了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韩婷婷叮嘱他：“记得问清楚价格。冰淇淋我要原味的就好了，你选哪个口味，不会说干比划也行。” 这些，不用她说金烈也懂。如果她能说韩语的话。 语言不通，一定程度束缚住金烈的手脚，金烈不大喜欢这种时时依靠韩婷婷的感觉。尽管他有时会刻意卖乖卖萌卖蠢，他都不喜欢自己真的迟钝。 对着店员蹦了几个中文单词，又比划了一阵，金烈感到了小小的挫败。柜台的店员是打工的大学生，见他这样子，问他能说英语吗？金烈的眼睛才蹭得一下迸出亮光来。 “咔擦。”金烈一回头，眼前快门一闪。韩婷婷把背包里装的相机掏了出来，玩起了抓拍。这让金烈想到了之前给韩婷婷当模特的经历，弯着唇笑了笑，敬业的韩婷婷没错过这一幕，快门闪了又闪，好像要把他的表情都装到内存条里。 哎，至少她没去胡乱拍别人，拿镜头在探索他的个人魅力。金烈稍微感到了一点甜蜜，就见到韩婷婷偏了偏镜头屁颠屁颠拍起了身边金发碧眼的外国妹子。 金烈：…… 96.CH.10（END） 跟着韩婷婷在中国旅行一个月，别人家蜜月差不多也是一个月，只不过一样是一个月，金烈的经历里没有蜜糖。他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段旅行吧，韩婷婷在路上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一天天快门闪下来，硬是把内存条给装满了。这美女那帅哥的，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除了电视之外也挺多的。韩婷婷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金烈一样笑，笑得快哭了。好委屈！女友每一天都在变心！哦，还得说，他还没和韩婷婷说什么“你是我女友”这样“霸道”的直接明确两人关系的告白。 韩婷婷一个劲拍漂亮的风景和如画的美人，美人中间有想和金烈合照的。金烈屈着腿和人上下站到取景框，对着别人家的手机镜头端庄地笑了笑，旁边韩婷婷不光是干看，等人自拍完了，她还免费帮忙拍半身照。 到晚上，韩婷婷整理相机里的内存，打酒店内线问金烈，要不要拿他的手机过来也整理整理，到时候挑好了一起去打印照片。住了一周酒店，韩婷婷还是第一次请金烈进她的房间。昨晚吃过橙子，韩婷婷让金烈拿到房里摆着除味，一进门闻到一模一样的橙子皮清香，金烈满心的烦躁都得到了安抚。 大大咧咧把手机扔给韩婷婷，金烈往韩婷婷床上一扑，坐床上看中文节目。韩婷婷没工夫搭理他，没过一会儿他偷偷把频道调到国际台。他的小动作，韩婷婷都看见了。金烈怕她过来抢了遥控调台，她这边还怕金烈突然过来窥屏。 她在隐藏文件夹里找到了高中时期金烈和自己的合照，除此之外她还见到了之前写过的明信片照片。影像记录实实在在的证据就摆在面前，可她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抓耳挠腮，苦恼了一阵，她甚至都嫉妒相片里笑得无忧无虑的女孩。 金烈，你说说呗，那时我是什么样的。韩婷婷仍旧问不出来。 之前关注了金烈的ins，韩婷婷就找了出来，在他的关注名单里找到了最可能是自己的那个人。主页里果然有她的照片，不怎么露正脸，韩婷婷就是能认出那是她自己。另外还有几个短片，韩婷婷插好耳机，在金烈眼皮子底下也都看过了。 她确信，金烈遇见的是一个完全没有阴影的自己。不是清空过记忆的她，而是初初穿越的她。 那时她还意识不到自己实际上落进了一个没有止境的圈套，看过不少网络小说，总以为一切都能过去。多少，抱着侥幸，以为自己是白日做梦，最终都能回到原位。 大概人生的原位，只在死生的临界线上。 起先整理相片，韩婷婷的热情高涨,很有主观能动性，旧照片冷水一泼，泼得她表严肃了许多。她一严肃，金烈坐在床上的姿势跟着正经了许多。难道他的手机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金烈很快想到之前没舍得删掉的照片，刚要凑到电脑前看个明白，韩婷婷拔了连接线把手机抛给他：“照片导完了，我粗略挑了挑，你过来看看。” 金烈听她的话，和她挤在一块儿浏览相片，缩着长长的手脚，硬是蜷缩得像是小猫紧紧贴在她身边。别说，韩婷婷还真想上手给他顺毛。即便如此，第二天要去爬长城，为了养精蓄锐，一到十点她还是把金烈无情地轰出了房间。 坐了直达长城的巴士，随大流上了居庸关长城，这一天的风儿有些喧嚣，真到了实地，韩婷婷才想到了自己准备来准备去就是忘记最重要的：口罩。风沙直往口鼻灌，韩婷婷拿外套胡乱掩住口鼻，恨不得躲在金烈后背别出来了。前几个烽火台上人群最密集，几乎没的落脚，他们两个年富力强，一直走到第六个烽火台才真正感到一览无余。 韩婷婷举着相机，屏着呼吸拍了几张照片，又缩到金烈身后。都说高处不胜寒，韩婷婷不晓得高处会不会有更多沙子。人少的地方，韩婷婷的兴致就高，顶着风还往上走，等到没力气了她直接坐到地下休息。 她没力气了，金烈的体力还没用完，他递给她一瓶矿泉水，问：“还往上吗？” 韩婷婷哼哼唧唧甩了甩脑袋。再爬下去，风景还是一样的。除了头顶的天空，还有就是周围蒙了一层植被黄黄绿绿的山体。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累了，腿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还不算真的丢脸，最丢脸的是，金烈拉她起身，她一下子没起得来。 在平地上挺能走的，爬几个台阶她的体力就殆尽了，韩婷婷嫌丢人，埋头闷闷道：“走不动了！” 走不动啦？没力气给别人拍照了？没能耐把他丢在一边自己和人聊得热火朝天了？金烈大人不记小人过，没管前嫌，背过身弯了腰，右手够到后背叩了叩：“上来吧。” 金烈背着她，一点点往回走，后背出了汗湿漉漉的。韩婷婷闭着眼抓住他的脖子，硬是腾出一只手来给他扇风。如果天气没那么热，韩婷婷伏在金烈的后背一颠一颠还挺舒服。舒服得她觉得自己可以睡着了。韩婷婷额头上的汗珠滑到眼眶，还有顺着下巴掉到衣领里的，运动之后整个人要化成水融化。她都这样了，金烈流汗流得更欢快。 回到人群，韩婷婷小声说“先放我下来吧”，金烈说不累，颠着她还往下走。长城上其实有缆车，这两个从头到尾就没留心过，爬个长城硬是耗尽了体力。 出口有一条过道专门卖各种纪念品和土特产，金烈走得还算稳，韩婷婷长在金烈身上，抱住他一只胳膊全程没睁眼。 在中国待了这么久，就这一天韩婷婷把金烈 “使用”了彻底。到门口了，有比烽火台上干净一些的空气了。金烈轻轻把韩婷婷推开，让她靠在墙边喘会儿气，他自己呢，拎一瓶矿泉水往手心浇，一点一点往脸上拍。金烈这么辛苦，还是因为有她拖了后腿，韩婷婷在一边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仰头望天。 要坐的巴士还没来，韩婷婷和金烈在路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静僻的角落慢慢等。车牌那儿早就排起长龙，韩婷婷一看只能占到个尾巴梢，已经做好站一路公交车的打算。 韩婷婷往阴凉处躲，有人和他们一道，塞着耳机，时不时还哼个那么一两句。韩婷婷仔细一打耳就笑喷了，人家唱的什么，唱的都是中华曲库毒性较强的那几首，朗朗上口包学包会。韩婷婷笑了，金烈跟着好奇，韩婷婷赶紧捂住他的耳朵，垫着脚凑到他耳边，调.戏他：“你那天唱的什么再唱给我听听。” 韩婷婷老让他这个不会唱歌的外国人唱国语歌，金烈这次没配合，撇一眼身边一直哼唱个没停的小哥，说：“我想听你唱。” 韩婷婷：哦呵呵。假如没被那位小哥带偏她还能挤出那么一两句来。被金烈盯了半天，韩婷婷态度软化了，拿手机搜一会儿认真对金烈说，那我唱喽。为了引发金烈的期待，还非强调歌是她很喜欢的。 “海风轻轻吹过我的脸庞，阳光温柔的洒在我身上。海鸥自由的飞在天空中，像快乐的徘徊在游乐场。” 光听前两句，旋律挺清新，韩婷婷细细地唱，声音甜蜜蜜。金烈稍带了期待听她唱，一直听到副歌，他觉得哪里怪怪的。这究竟什么情歌，一个爱你爱他都没有，就听出来韩婷婷唱的挺开心？他哪知道，韩婷婷特意从茫茫的抒情歌里挑出来一首不写爱情的。韩婷婷边唱边瞄着他，金烈就当是自己听不懂中文闹的不明白，抬手揉了揉韩婷婷的头发，就听她蹦出一句“音乐就是我的信仰。”金烈的动作一卡，韩婷婷憋了这么久马上就笑场了。 双手支在墙上把金烈卡在中央，韩婷婷问他“失望吗”，金烈说不出违心的“不”字，薄薄的嘴唇牢牢闭紧像是被石膏浇筑了。他的唇色有些发白，韩婷婷探头一口咬上去，在上头添出点血色来，又渐渐收回双手当做屏障借以遮挡两个人密不可分毫无间隙的双唇。韩婷婷亲他亲得挺专心，腿上没力气，美色当头成功挑战极限坚持了十几秒。 想听我唱什么爱你？直接亲你满意吗？金烈耳根红透了，韩婷婷捻了捻，热气好像能延伸到他白净的脸上。韩婷婷扑进他怀里，他面上烧红，该做的倒是不落下，立马回抱住他。稍微低头正好把下巴搁在韩婷婷头顶，金烈说—— “巴士到了。” * 旅行最后几天，韩婷婷和金烈之间已经没有原先的生涩。她不敢问的，还是问了。金烈不光和她说了她想听的，到后来，他干脆把自己那个不像话的推测摊开。 换谁都觉得荒诞，金烈问她，是已经相信。他信，她才敢承认。她是哪里来的，重要吗？重要的不是她已经不会离开了？ 韩婷婷经历的比金烈想的要复杂，她犹豫着要不要将他不知道的一概抖干净了，金烈一把搂住她，说什么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这不是电视剧里演烂的台词？奇怪的是，这么一句烂到极点的台词，她确实被感动到了，还拿手指擦了擦眼眶上渗出的水珠。 最重要的要留到最后，按这个原则，韩婷婷最后一天没带金烈去什么景点，拿着地图坐地铁带他去了郊区。按着模糊的记忆，在地图划定了目的地，最后找到那个空荡荡破破烂烂的废弃工地。 她的家。 韩婷婷叹了一口，攥紧金烈的手，靠着金烈身上从这条街上走过去。过往就此分崩离析。 人是为什么活着啊？她总喜欢思考这个问题。最早，她告诉自己要放宽心，少了不切实的奢望，心态会平和，人也知足常乐。但现在呢，真正支撑她的……是贪图。图金烈双手的温暖，图一面之缘陌路人的微笑，又或者图眼前一天天不同的风景。 她要做什么呢？她以为自己没想明白，在她拿着相机给游客拍下纪念照的时候，其实就该想明白了。 她唯一唱给金烈的那首歌，名字叫《愿望》。 年轻是翅膀，她想要飞翔。这就是她这个老不死的愿望。 一世又一世，她始终没有腻味的，除了美食，唯独剩下了人本身。 随时变化的情绪，人性里的善恶，说不清的命理。永远有趣。 97.CH.01 ch.01 韩婷婷在明星主厨姜善宇经营的sun餐厅当一名厨房帮厨，负责厨房一切杂务，与排球赛场上的自由人差不多，哪里有需要就出现在哪里。姜善宇身后一众信徒，掺了她这么一个对西餐并不太感兴趣的人，多少惹来微词。韩婷婷本人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螺丝钉自有它存在的价值，即使餐厅里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仍需要她这样安于做些微不足道琐事的人物。韩婷婷明白自己其实地位稳固。 到了下班时间，韩婷婷习惯性最先离开，她总是早早完成了自己的分内事，即便是对她心怀不满的人们也不能挑出错处。但这一天例外：她这么温和而寡言的人物，会主动去找那个平时那个令她避而不及的主厨。 姜善宇为人骄矜，处世的情商不好，有一颗善心却常常语出伤人。这么评价他，韩婷婷其实并不讨厌他，她想要躲开姜善宇的原因说起来有点奇幻。这具身体在面对姜善宇的时候总是不受控制地心口砰砰狂跳，韩婷婷很确定她并不喜欢姜善宇，能想到唯一的症结出在系统身上。这个小破玩意儿悄没声更了新，从这个世界开始直接把她所穿越角色的记忆往她脑子里生填，韩婷婷觉得是系统拔苗助长的粗暴方法影响了她的身体机制。当然了，系统是矢口否认的。 韩婷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主厨对她也比其他人更有耐心。听她说明来意，姜善宇稍稍皱了皱眉：“预支工资？” 韩婷婷没在这里工作太久，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看他犹豫就以为他是不愿意。韩婷婷深吁一口气，硬着头皮向主厨解释自己的难处。原身在考试院的出租房到期了，韩婷婷急需要一笔钱找到新住所，不然按她的性格也不会不依不挠。但凡自己能够完成的事，她就不会求人，因此这回“卖惨”卖得挺不熟练。她正为说服姜善宇伤透脑筋，嘴上说着头脑里又马不停蹄酝酿着长篇大论，姜善宇冷不丁说了“好”，韩婷婷一时没反应过来。 真同意啊？她怕姜善宇反口不敢真这么问，连连道谢，姜善宇没有反驳，她就知道自己是没听错。俗话说了拿人家的手软，韩婷婷还向姜善宇笑着，下意识里带了往常没有的示好，落到姜善宇眼里说不来有种狗腿子的讨好劲头。高傲自衿的主厨微微变了脸，看似不大喜欢她这份世俗，而对韩婷婷来说，随他想了什么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韩婷婷得了姜善宇的金口玉言，转头就去主厨妹妹恩熙那边拿了钱，那叠钞票装在白皮信封里，韩婷婷在手里捻了捻，这段时间为了找房子烦躁不已的心情立马就平息了。她笑着向主厨的漂亮妹妹挥挥手：“谢谢。恩熙，明天见。” 走出餐厅，韩婷婷唇边的笑容慢慢收拢，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怪。每一次，姜恩熙向她笑得越是甜美，装在她心口难言的涩意就越发浓郁。姜恩熙在交通事故中失去了行走能力，原本想要成为芭蕾舞者的她，在家人的陪伴下，如今像是完全从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下走了出来。 性格如此阳光的姜恩熙，恰恰是主厨以外，另一个韩婷婷想要避开的人物。因为……穿越之前她有幸看过这部剧，了解剧中人所不知道的一个秘密啊。在剧情还没开始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最终boss是谁，是这个人杀死了剧中的申顺爱害她成了游魂不能往生，也是他害得姜恩熙再也不能平地行走。而这个人，今后也会继续向两个被害人施加伤害。 餐厅门口停了一辆轿车，那个人就坐在驾驶位，他随时挂着谦和的笑容，仿佛那个寄居在他身体里载满恶念的灵魂并不存在。韩婷婷没走几步就留意到他，她敷衍地向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那人对她的失礼毫不在意。韩婷婷这回穿成的罗凤仙，那是一个灵异体质的腼腆少女。也许是韩婷婷来自异世的灵魂加剧了这副身体的灵异特质，原剧中罗凤仙识不破恶鬼附身的凡人，她竟能连人带鬼看个一清二楚。正因为她看得清楚，才更加不寒而栗。 恩熙今天还好吧？那人微笑着向她问道，韩婷婷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身心都生出警戒，还要注意不能教那位警长看出端倪。她只是无礼，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要是这个不识趣的人，对着他这个大好人如同面对洪水猛兽，做过亏心事的他就不能不起疑了。所幸韩婷婷至今将这个分寸把握得很好，关乎到生死，大概人人都能成为一个精湛的演员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恩熙的丈夫崔成载。他在恩熙的生活里占据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体贴入微确实将姜恩熙照顾得很好。平心而论，恶鬼缠身的崔成载软弱多过恶毒，凡人都有恶念，经由恶灵的放大的才一发不可收拾。最简单的处理办法是斩草除根，将这个恶鬼除掉不就皆大欢喜了，问题在于韩婷婷没有那个能力。这个世界存在恶鬼，因此也存在能克制恶鬼的徐冰姑之流，但克制不等于清除。原剧里徐冰姑只是超度鬼魂，没有真正与恶鬼交锋。结局并未交代那个恶鬼的行踪，崔成载的罪行曝光，最终良心不安选择了自杀。人的故事结束了，那只恶鬼呢？看剧时只当这是个擦边灵异题材的言情剧，韩婷婷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最在意的居然不是人是两只鬼。 韩婷婷走完夜路，直到回家还想着怎么除鬼。她光想着除鬼的法子，不想着怎么提早曝光崔成载的罪行，是下意识选了一条更容易的路。除鬼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好像有了这个鬼魂做解释，就能将崔成载的恶行一笔抹掉。后一条路，牵扯到事件中心的人们不知要为此留多少眼泪，而她拿这些眼泪束手无策。不管这些陈年烂疮埋了多深，终归痛痛快快处理，大病才能痊愈。 为这些“无关自身”的事情烦恼，有很多次，韩婷婷希望自己没看过这部剧。那样她还像之前那样只管自己高兴就好了，但现在她高兴不起来，也不能帮助任何人。 “宿主，你其实不用这么烦恼啊。你可以……”韩婷婷思考的这一会儿，眼看她钻了牛角尖，乖巧的系统忍不住出来献策。它说这一句，韩婷婷就明白它又要来推销那个积分商城了。韩婷婷一向不依赖里头任何道具，自从意识到“回家”无望之后，她就不爱搭理这台来自于其他时空的机器人，也就是机器人遭到冷落能够不受影响，韩婷婷没打断它，它就继续尽忠尽职地科普积分商城里韩婷婷能用到的道具。 不喜欢它，有一个原因是它真能抓住她的需要，轻易动摇她不算得有多坚定的内心。系统喋喋不休拿机器音介绍那些商品，韩婷婷都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听的，听就算了，她顺着它的介绍一头在心里掂量那件道具是不是真的能派上用场。一开始拒绝使用这些道具是不想走捷径，到现在，韩婷婷是不敢用。终端骗她，拿回到现实世界的饵食哄得她倔驴似的原地转圈这么久，这些道具是那些奸商开发的，韩婷婷就怕那里还有陷阱等着自己。什么护身符啊，降魔杵啊，定身符啊，五花八门的道具都有，韩婷婷听着听着终于受不了了。她捂着耳朵，发了火：“不买！我不买！” 这一半的脾气，不是气那个口若悬河不知收敛的系统，她还是气自己。气自己怎么不能上天入地，将生活中的一切难题迎刃而解；气自己穿越了这么多世界，有了别人无法达到的生命长度，仍与这些新生的人们“旗鼓相当”。她是个普通人而已。有些责任，即便想扛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胳膊细腿儿。 身为“普通人”的韩婷婷在床上辗转睡了一夜，第二天精神不大好。精神不好做不到反应敏捷，端着沙拉上菜，她被一个长得还没够着自己腰的小孩子撞了个满怀，手上的沙拉差点都撒到地上。这一撞也把韩婷婷撞得清醒了，她将沙拉放在就近放在餐台上，拦住那个小孩，蹲到和他同高，说道：“这里所有的菜都是现做现上，你在这片公众区域乱跑乱闹，万一撞翻了哪位哥哥姐姐，热汤泼到身上，会痛。痛还不是最严重的，严重起来也可能会毁容。” 真是自己的缘故，韩婷婷肯定不会这么吓唬一个孩子，她这会是又气又急。原本她抓住那个小孩，小孩一下就要哭闹起来，她这么摆事实讲道理，那个小孩子直接给吓愣了，愣了一两秒再开始嚎啕大哭。顾客就是上帝，尚且是小孩子的上帝根本碰不得，韩婷婷一颗糖掏到一半，孩子家长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对着她的右脸狠狠糊了一巴掌。 “你们餐厅怎么做事的？我看见你欺负我家孩子了！” 那个家长不是别人，就是原剧里到店里滋事的美食博客作者。她的餐桌上摆着一台数码相机，从刚才到现在对着食物至少拍了几十张照片。 发现自己重蹈了原剧女主的覆辙，韩婷婷有些哭笑不得。本以为自己能比讷讷无言的女主表现好一点，但面对这位颠倒黑白蛮不讲理的博客作者，她真找不到辩解的时机。 事实是客观存在的，不是谁嗓门大，谁就对了。韩婷婷耐心听那位劈头盖脸将她一个小小的服务员碾在地上踩了又踩，终于等到时机抬手指了指墙角。 韩婷婷说：“那里有监控。” 那位顾客更生气了。 事情大概还是像原剧那么发展，只是这回的理由更严重一点。 姜善宇瞄到这里的动静走了过来，顾客的眼睛马上亮了。要是这位上司帮着她惩治这位员工，她气顺了，这件事就能揭过去。她准备好要宽宏大量了，就是没想到那位姜善宇最重要的身份还是厨师，他绝对不算一个合格的商人，姜善宇第一反应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员工。罗凤仙会欺负小孩子吗？她不会。韩婷婷猜到姜善宇铁青着脸要说什么了，咬了咬牙还是拦住姜善宇。她又蹲下来，给那个小孩揩了揩眼泪，她问：“姐姐刚才欺负你了吗？姐姐在工作对不对？” 小孩子没个定性，但毕竟还不会说谎。韩婷婷都拿一颗棒棒糖“贿赂”他了，他抽抽鼻子，想了想说“没有”。 美食家在店里有了这一次不愉快，谁也不知道网络自由的时代她会在博客里写些什么。 “对不起。”韩婷婷这么说，姜善宇斜睨她一眼，大概她这副软弱的样子又让他想要说点什么了。只有韩婷婷自己知道，她是为了将来sun餐厅为那篇文章受到的波折在道歉。 回到后厨，副厨他们难得都安慰了她，韩婷婷这个受了委屈的人为她的“不委屈”不好意思起来。对这件事早有了心理准备，真的发生了反倒有种释然。况且，对她来说，这件事还有不小的帮助—— 她能确定何时何地会遇见那位申顺爱了。 98.CH.01 ch.02 第二天，韩婷婷请了假。睡到日晒三竿起，溜达到平时常去的公交车站。买了个热狗慢慢吃，吃完一个又买一个。这么悠悠地吃，她吃了四个，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远远见到徐冰姑拿着拐杖追着申顺爱横冲直撞而来，韩婷婷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有过附着人身的经历，却还没体验过真正的鬼上身。韩婷婷紧张了。 申顺爱着急躲过徐冰姑，茫茫人潮，一片黑白里只有一个人是彩色的。只有韩婷婷的身体与她契合。 申顺爱毫不犹豫躲了进去。她也确实只是躲了进去。 韩婷婷抬手按住脖颈上凡人肉眼不能见到的铃铛，向藏在她身体里的申顺爱问了声好。 韩婷婷还是韩婷婷，徐冰姑绕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总不能透过她见到隐匿在她身体里的申顺爱。 头一回附身失败，申顺爱满腹的疑虑按下不敢说，直到徐冰姑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申顺爱试着脱离这具身体，才惊惶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附体之后掌握自身的控制权，甚至还能将她禁锢在肉身中不得逃脱。 徐冰姑说过有一天她也许会遇上与她频率相同的肉身，那样她困在里头，除非烟消云散再不能离开。申顺爱被韩婷婷镇住，一时忘了还有这个可能。 韩婷婷说：“你别慌。”女鬼立马就摆出虚势，向她抬起下巴：“我没慌。”她要变成恶鬼了，难道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习惯了和系统脑内对话，韩婷婷与申顺爱对话起来一点不费力。表面上，谁都看不出她身体里装了一只准恶鬼。听见女鬼这么说，她脸上的笑更深了一点而已。 韩婷婷对申顺爱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想帮她一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祖母能通灵，我身上也有同样的血脉。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们今天遇到，也算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吧。” 韩婷婷一本正经地唬人，申顺爱一颗心非但放不下来，反而更紧张了。她有眼不识泰山，自投了罗网。徐冰姑只想要超度她，让她少在尘世惹些麻烦，谁知道这个不彰不显的小姑娘跑到没人的地方会怎么对付她啊？ 申顺爱是客，她是主。女鬼心里有什么情绪起伏，韩婷婷能觉察到，她忍不住多说一句：“你的情况我知道一些。” 事实上，申顺爱枉死的真相韩婷婷全都了然。申顺爱并不是什么心有所憾的处.女鬼，她根本就是一个横死的冤魂。 女鬼惴惴不安乘了凡人肉身的顺风车，韩婷婷两手兜在外套口袋里，骑着自行车顺路经过申顺爱父亲的汤饭店。她其实一点不饿，还是锁好车走了进去。 相处一段时间，女鬼渐渐显出话唠的本性，韩婷婷吃着汤饭，申顺爱就在她头脑里喋喋不休。失去能干的女儿以后，这家店没有往日的热闹劲头，生意有一搭没一搭在做，申顺爱就借着她的视线为这家店的前途白操心。韩婷婷没理她，付完账，推着车又走了一段。都到这里了，她隔着一段距离又到附近的警所看了看那位崔警长。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你暗恋他啊？”不知前事的女鬼嬉笑起来，言语里还有少女的天真俏皮。 你能不能想起什么？韩婷婷想要这么问，一下说不出口。 难道说，这是你暗恋的人，又是他杀了你？ 没必要让申顺爱想起这些吧，崔成载自然有他的恶果，只要找到超度申顺爱的方法，让她舍掉缠绵人世的执念，那也……可行吧。 “你怎么不说话啊？不就开开玩笑嘛？别这样嘛？”韩婷婷发了会儿愣，女鬼总算想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腆着脸卖起乖。 韩婷婷深吁一口气，她说：“我知道你是处.女鬼。” 没呼吸的女鬼屏住口鼻，有了窒息的错觉。 “我还知道，你要找的纯阳男子在哪里。” 韩婷婷说中了女鬼一向的烦恼，申顺爱却不敢轻易相信了。女鬼冷了冷声，努力装得严肃：“你在骗我？” 徐冰姑都没有那个能耐，怎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张嘴就来啊？说得自己与徐冰姑是同行，怎么能没有同行之间共同的操守呢？ 日子还长，韩婷婷不急。她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骗一个躺在我手掌心的女鬼啊。” 申顺爱误会是她耍了手段，才克制了自己。韩婷婷借着这双阴阳眼扮起神婆毫不心虚，她也想开了，要实在和恶鬼对峙上了，就靠系统吧。这些神神鬼鬼的，她一个肉身凡胎没必要充大脸。 一秒钟不说话就得郁闷的女鬼被韩婷婷一句话噎着了，闷闷蜷缩在角落里。 韩婷婷贷款租了全租房，怕一个不小心女鬼用她的身体来去自如，就捂着眼睛输密码进门。 女鬼气得翻了个白眼。 韩婷婷一身二魂匆匆磨合了一天，到第二天准点上班。她所做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头脑里多了个关不掉的喧闹声音。 申顺爱说自己是处.女鬼，不是假话。借了韩婷婷的视角，旁人都窥不见她，店里一个个年轻男人都教她看了个新鲜。单单看也就算了，她能借到韩婷婷的一双眼，干脆在韩婷婷脑海里指挥起来。 “哎哎，你往左边看一看嘛。”一会儿又说，“这小伙儿皮肤真好，我想上手摸一摸”。 韩婷婷眼皮跳啊跳，她伸手蒙住眼睛，忍了半天终于向女鬼发飙了。 “你就只想这么干看？”哎嘿嘿，还想不想摸到实物了？ 女鬼被韩婷婷说得一愣，没来得及说什么，有人点名批评这位开小差的职工了。 “罗凤仙，你干嘛呢？” 韩婷婷突然被人喊了一下，心脏快跳出嗓子眼。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不光是被吓着了，还因为她遇到的正好是姜善宇。 姜善宇穿着厨师制服走过来，韩婷婷看出了重影。女鬼对着姜善宇，比之前遇到副厨他们都要兴奋，韩婷婷按住心口，额头渗出一点汗。 她往地上稍微那么一倾，姜善宇急匆匆来扶她，她自己又站稳了。 “主厨好啊。” 她牢牢攥紧姜善宇的手掌，嘴角快弯到耳根。 她的声音比平时尖细许多，面上的表情全没有言语里的轻松。强拉着姜善宇比了一番腕力，她不吭一声松了手。 “副厨让我去仓库拿盐。” 转身以后，韩婷婷的脸色比在姜善宇面前更难看了。 刚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真的被附体了。 99.CH.01 ch.03 韩婷婷跑到光线暗淡的仓库呆了很久。 姜善宇周身的阳气旺盛，店里平时就有不少的鬼魂对着他垂涎不已，以往韩婷婷对他们都抱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这会儿韩婷婷迟钝地感觉到害怕。 原身这具身体很容易被鬼魂纠缠，她的心也真大，莫名其妙以为换成自己就天然有了避邪的能力。心存侥幸。 韩婷婷拧着眉头半天不吭气，申顺爱磕磕巴巴犯了错似的，说道：“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女鬼附身成功，只贪图好玩。直到韩婷婷避开人群将自己的畏惧展露无遗，申顺爱才意识到，那对韩婷婷而言并不有趣。 韩婷婷受了这一顿惊吓，借助系统的心比之前坚定，原本还有几分犹豫都打消了。积攒了不少积分没用，她兑换起商城的道具眼睛都不眨一下。换了一颗药丸安定魂魄，又换了一套捉拿鬼魂的教学课程，韩婷婷终于安了心。落在申顺爱眼里，韩婷婷的脸变得和翻书似的。 “哎，你说句话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手脚就能动弹了。要是再有下一回，我一定什么都不做，就等你自己的神智回来，好不好？” 申顺爱说得诚恳，毕竟是鬼话。韩婷婷明白申顺爱并不想和她抢夺身体，根源还出在她自己身上。生平第一次动用外挂弥补了危险的漏洞，韩婷婷心情有些复杂，因此申顺爱误解了，她也没有解释的心情。 接近饭点，餐厅一天的战役才要打响。韩婷婷“失踪”这么久，没一会儿就被帮厨之一的徐瑞俊逮到。徐瑞俊法国留学回来加入了姜善宇的餐厅，被副厨几个起了“蓝带”的绰号。凭他海外镀金的经历在其他规模更大的高档餐厅都不算难事，侧面也印证，姜善宇在同行眼里确实很有分量。 徐瑞俊撞见韩婷婷的时候，韩婷婷揣着一袋食盐，蔫头蔫脑的没什么精神。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到身材娇小的罗凤仙身边俨然是一座大山。韩婷婷开小差被抓正着，正当心虚，徐瑞俊一句话还没说，她赶紧挥挥手上的盐，跟在徐瑞俊身后回厨房。饭点的厨房是战场，姜善宇就是战场上角逐胜败的将军，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姜善宇，韩婷婷更萎了。 这么垂头丧气的结果就是，韩婷婷被门檐绊了一跤，差点就抱住徐瑞俊的大腿。这样的事幸好没有发生，韩婷婷捡起那袋并没人需要的食盐，掸掸上头沾到的灰尘。 眼尖的副厨抓到她的行踪，立马贴心地为她分配了工作。 “奉啊，你干嘛去了，快来熬咖喱。” 拥挤的厨房里几乎找不到她的容身之地，韩婷婷应了一声，游鱼一般穿梭在这群大高个“施舍”出来的间隙之中。她总算找回往常的步调，一手搅动着锅里喷香的料理，她怀疑，她可能正在经历这一天最为平静的时间。 申顺爱对主厨耍了流.氓，而她就在韩婷婷的身体里，韩婷婷百口莫辩只能给她背锅。韩婷婷没想好怎么面对姜善宇，所以她还得一如既往避开主厨。不过后来，在厨房里四处打着下手，忙得头都昏了，她也忘记在她旁边还有个姜善宇了。 客人渐渐变少，工作清闲起来，韩婷婷张望一圈，想起来她还得“忌惮”这个遭遇“她”咸.猪手的老板。店里空荡荡没什么人，韩婷婷手边也没几个人，她就近扯了扯蓝带的袖子，“那个，你有看到姜……主厨去哪儿了吗？” 徐瑞俊正在擦自己专用的刀具，压根顾不上韩婷婷。刻着厨师名字的刀具等同是剑客的剑，剑客爱慕宝剑，厨师就爱慕他的刀具。韩婷婷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徐瑞俊将刀具放回原处，一扫眉头，不再对她视而不见：“主厨接到警局的电话，刚刚才走。” 哦……韩婷婷在心里冷淡地答了一声，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发生在调.戏事件以后，她的立场更尴尬了。 * 餐厅的女员工只有韩婷婷一个，副厨他们洗澡换衣服，韩婷婷就只能等。 有时候她不高兴等，就随便找个小隔间换了。 以前这段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而枯燥，今天不一样了。韩婷婷刚刚兑换了玄而又玄的捉鬼课程，就边等边学。 韩国人遇到邪祟喜欢撒盐，这其实没有用处。要不然，他们餐厅多的是盐，怎么还有这么多鬼魂自由通行？ 韩婷婷一边学这些神神叨叨的唯心，一边神神叨叨地点头。下了班的副厨被她吓了一跳，志雄和东哲也被她吓了一跳，也就是韩婷婷专心了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古怪。 估摸着差不多，韩婷婷走进本该空无一人的更衣室—— 落到最后的徐瑞俊刚套了上衣，脑袋还没露出来，一身锻炼得当的精干肌肉倒是显眼。 文静了大半天的申顺爱这下稳重不住了，她赞叹出声：“这小伙子肌肉不错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 申顺爱半天没话唠，韩婷婷差点忘记还有这个鬼魂能感应到自己的所见。韩婷婷吓了一跳，掩住眼睛，眉头慢慢就皱起来。申顺爱暂时无法离开她，也不知道还得保持一体的状态多久，韩婷婷觉得有必要和申顺爱把话撂清楚了。 不能……不能总在她的工作空间里这么一惊一乍的吧？ 韩婷婷这头和申顺爱两个人讨论得认真，徐瑞俊也整理好衣装走到她身边。 这么抬着手，不累？经过她身边，徐瑞俊问：“故意的？” “啊？”韩婷婷虽然不擅长一心二用，就这几个字还听得清，她忍不住抚了抚额，“你误会了。” 身边多了申顺爱这个活宝，韩婷婷深切地感到了一阵一阵的心累。当初看剧，她是妥妥的女鬼党，真穿到电视剧，她还就叶公好龙，缺乏“献身”的勇气了。 被附身的感觉，可不好受。像她这样，清醒地体验到被旁人左右的力不从心，就更不好受了。 徐瑞俊前脚走，韩婷婷后脚就开了口，她说：“申顺爱，你……” 女鬼忘了自己的一切，对韩婷婷一时的口误毫无反应，韩婷婷及时捂住嘴。这会儿她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韩婷婷即使愧疚，向申顺爱道歉了，她也只会不明所以。 韩婷婷冷静了一会儿，重新问申顺爱：“如果我有办法让你继续活着，你愿不愿意？” 害怕“献身”的她，结束了这个世界的际遇还会有新的人生，而申顺爱的生命唯有一次。韩婷婷掂量来掂量去，又突然舍得了。 积分商城的道具五花八门，韩婷婷放起大话来底气十足。韩婷婷这么问，下了不小的决心，倒把女鬼给问得一怔。 “我当然，当然是要投胎去的啊。” 这个不难吧。韩婷婷大咧咧正要应下，女鬼又说：“不过，得先解决了我身为处.女鬼的遗憾。” 申顺爱一向是这个口径，咬得死死的，从来没改过。韩婷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一会儿她问：“满足了这个心愿，你就会离开吗？” “当然……”女鬼说到一半半猛然停住，她满眼的疑惑，疑惑之中又带了期盼，“等等，你的意思，你会帮我是不是？” “嗯。不过，得过几天。” 韩婷婷脸上红了红。女鬼调.戏主厨，韩婷婷可都看得见。到时候谈好条件把身体借给女鬼，她总不能当个透明灯泡吧？ “要等几天啊。”申顺爱说得慢慢悠悠。韩婷婷让她等几天，可她不清楚她究竟有多少日子能等。还没化成恶鬼的鬼魂除了不能吃不能睡，为人还和生前差不多。申顺爱窝在韩婷婷头脑里委屈，韩婷婷和她有共鸣，鼻头也有些酸了。 申顺爱不提，韩婷婷不懂怎么安慰她。想了一会儿韩婷婷说：“在你了结夙愿以前，我决定好要和你共用身体了，你要不要试试？怎么让你掌握主动，我还没弄明白。” 最早，韩婷婷让申顺爱信任她，申顺爱不信。韩婷婷傻子似的把身体交给申顺爱，申顺爱这下不得不信了。 她一个准恶鬼，身上有什么可以算计的？ 鬼魂和人不同，韩婷婷拿“活着”来诱.惑她这个死人，她也许真会动心啊。她也许，真会不舍得离开这具身体啊。 “罗凤仙，谢谢你。” 申顺爱很少叹气，她第一次表现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话是这么说，申顺爱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喜滋滋地尝试着探索着怎么和韩婷婷达成完美的一键切换。 申顺爱全凭摸索，韩婷婷就靠系统的小灶。她放松了精神，放任申顺爱接管了她的身体。 申顺爱握了握拳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离终结“处.女”怨的目标进了一步。 她尝试着适应身体，生涩地走了几步，尔后步伐就变得越来越流畅。她一下走到餐厅门口，脚步便就此顿住。 “我这样，没事吗？” 申顺爱没忘记，她意外占据韩婷婷身体，那时韩婷婷表现得有多惊慌。 这一次，韩婷婷也是惊慌的。但不久，她就镇定下来。 申顺爱第一次征用她的身体，韩婷婷也是第一次主动交出肉身，回归到意识体的状态。 可能是用过安魂丸的原因，比起之前失去身体控制的仓皇，韩婷婷此刻就有余得多。她能清晰地感应到，这具身体仍与她的精神呼应。 “没事。” 在头脑里听到韩婷婷的声音，申顺爱感到新鲜不已。申顺爱忍住这份新鲜，问那位好心过头的年轻女孩：“你不要换回来吗？”你不怕吗？ 韩婷婷想了一会儿，说道：“没关系。我有事要做。” 意识体学习兑换来的课程更为轻松，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种状态挺好的。 申顺爱旁敲侧击几次，都没能唤醒韩婷婷的警戒心。她笑着摇了摇头，初遇到韩婷婷的防备都卸了下来。 像这姑娘说的，她们遇到，是缘分。 申顺爱推开餐厅大门，大步向外。她记得韩婷婷上班的路线，小短腿儿大步流星，像是要飞起来。她骑着自行车，也像飞，她甚至能追上在公交车站等待班车的徐瑞俊。 想到徐瑞俊那副漂亮的年轻肉.体，申顺爱伸手抹了抹口水。 苦读当中的韩婷婷涌起不详的预料。不要。她没来得及这么喊，申顺爱已经将车停在徐瑞俊身旁，抬手掐起了徐瑞俊结实的胳膊。 “徐瑞俊，我们去喝酒吧。” 还没有沾染酒精的她，眼神迷蒙已经像是醉了。 韩婷婷在徐瑞俊眼睛里见到自己的倒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她忘了申顺爱是色中恶鬼了！ 100.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谢谢。”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这两个字，这恐怕是她人生之中最奇怪的一次道谢。 “不客气。”池成俊绕过她，抱起那只纸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对她说，“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韩婷婷愣了一会儿，点头。“好。” 池成俊手上把玩着那把伞，没有抬头，“夏莉，今天谢谢你。” 闵夏莉应该是不晓得池成俊父母的事故的，但韩婷婷知道。她想了想，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小学的。你的家庭状况我知道一些。” “我只是不知道，你至今还没有从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池成俊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她在撒谎。不过，那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正在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头看着身边的韩婷婷，他侧了侧身子，两只手向她的方向笨拙地伸了伸。想要拥抱她，又在等她应允似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抢先熊抱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像哄一个小孩一样。他此刻确实是个徘徊在童年时间的小孩子。一个该哭却没有哭的悲伤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池成俊的手也落在她的后背。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 * 韩婷婷忘了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醒来时躺在了池成俊的床、上，反而池成俊吃过她煮的粥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在了客厅。她收拾好厨房，材料有限，就又做了米粥在桌上放好。 早上六点半，来得及回家换衣服，韩婷婷找了池成俊衣柜里的风衣裹在身上，留好字条就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金惠珍应该还在睡梦中，韩婷婷开锁的动作放得很慢，一只脚刚刚踩到地板上，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夏莉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金惠珍昨天也在沙发睡了一夜，头发完全炸毛了，她从化妆室探出头来。 韩婷婷一面往自己房间溜，一面还说，“我没什么事啊。你怎么样？今天没有头疼吗？我一会儿给你煮个醒酒汤，要吃了再去上班。” “唔。夏莉，你昨天外宿了？和男人？怎么穿着睡衣回来的……”金惠珍一眼就留意到她异常的穿着，咬着牙刷哒哒向她跑过来，着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韩婷婷的动作顿住，她的手已经握住自己房门的把手了，只要转动它，就能躲进自己的房间。 但韩婷婷知道，已经迟了。 金惠珍每天和池成俊见面，这件风衣，也许她见到过。 “昨天衣服湿了，住到附近的朋友家。着急回来，以为早上没有多少人，披了个外套就出门了。” 韩婷婷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她不敢想象金惠珍的表情。但她还是怀着侥幸，在撒谎。 “这样啊……”金惠珍大大咧咧说着，放心下来，含着牙刷含混地说着。 韩婷婷紧绷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慧珍，没有多想啊。她面朝下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叹了一口气。 慧珍喜欢池成俊，她总会受伤的。要怎么让这份痛苦再浅一点，再淡一点？ 韩婷婷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因为她确实已把金惠珍当做了朋友，顾虑她的心情。 他本来只需提醒就好。 “谢谢。”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这两个字，这恐怕是她人生之中最奇怪的一次道谢。 “不客气。”池成俊绕过她，抱起那只纸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对她说，“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韩婷婷愣了一会儿，点头。“好。” 池成俊手上把玩着那把伞，没有抬头，“夏莉，今天谢谢你。” 闵夏莉应该是不晓得池成俊父母的事故的，但韩婷婷知道。她想了想，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小学的。你的家庭状况我知道一些。” “我只是不知道，你至今还没有从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池成俊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她在撒谎。不过，那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正在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头看着身边的韩婷婷，他侧了侧身子，两只手向她的方向笨拙地伸了伸。想要拥抱她，又在等她应允似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抢先熊抱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像哄一个小孩一样。他此刻确实是个徘徊在童年时间的小孩子。一个该哭却没有哭的悲伤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池成俊的手也落在她的后背。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 * 韩婷婷忘了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醒来时躺在了池成俊的床、上，反而池成俊吃过她煮的粥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在了客厅。她收拾好厨房，材料有限，就又做了米粥在桌上放好。 早上六点半，来得及回家换衣服，韩婷婷找了池成俊衣柜里的风衣裹在身上，留好字条就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金惠珍应该还在睡梦中，韩婷婷开锁的动作放得很慢，一只脚刚刚踩到地板上，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夏莉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金惠珍昨天也在沙发睡了一夜，头发完全炸毛了，她从化妆室探出头来。 韩婷婷一面往自己房间溜，一面还说，“我没什么事啊。你怎么样？今天没有头疼吗？我一会儿给你煮个醒酒汤，要吃了再去上班。” “唔。夏莉，你昨天外宿了？和男人？怎么穿着睡衣回来的……”金惠珍一眼就留意到她异常的穿着，咬着牙刷哒哒向她跑过来，着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韩婷婷的动作顿住，她的手已经握住自己房门的把手了，只要转动它，就能躲进自己的房间。 但韩婷婷知道，已经迟了。 金惠珍每天和池成俊见面，这件风衣，也许她见到过。 “昨天衣服湿了，住到附近的朋友家。着急回来，以为早上没有多少人，披了个外套就出门了。” 韩婷婷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她不敢想象金惠珍的表情。但她还是怀着侥幸，在撒谎。 “这样啊……”金惠珍大大咧咧说着，放心下来，含着牙刷含混地说着。 韩婷婷紧绷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慧珍，没有多想啊。她面朝下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叹了一口气。 慧珍喜欢池成俊，她总会受伤的。要怎么让这份痛苦再浅一点，再淡一点？ 韩婷婷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因为她确实已把金惠珍当做了朋友，顾虑她的心情。 韩婷婷直起腰，朝金珉秀摆摆手，洒脱得没有一点之前对金珉秀单方面死缠烂打的热情。韩婷婷手上有了金宇哲出轨的证据，不够准确，但足够令金宇哲忌惮。出轨，只是这些照片背后最单纯的解释，不是吗？假使她有心散播传言，只凭一张照片，金宇哲和金伊真恐怕就会被卷进调查之中。她需要做的，不过就是找好代理在网络上发帖。 * 河露拉离婚的态度坚定下来，金宇哲反而动摇。 金宇哲拿着两个人之前签的延迟离婚协议不断说事，借着找河露拉商量的机会，又接着做他最擅长的洗脑式谈话。现在的河露拉根本不会配合他。人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可以做，为什么要用来听一个人不怀好意的长篇大论呢？ 河露拉隔几天会在下班之后借用罗润英工作场所的舞蹈室，一跳就是两个小时。全身的毛孔都被汗水淹没，她所有的不快乐也随着汗水流出了身体之外。舞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之中。 就在昨天，有人给她匿名发送了金宇哲与另一个女人单独相处的照片，虽然他们只是背对背坐着，河露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准确到没有道理可言。她没有难过，事实上，她早就该有预感的。从她的丈夫几年前突然强硬地提出了离婚那时，就有预感的。 金宇哲很早就有女友，他一直想要和河露拉离婚。当河露拉愿意接受时，他自己又犹豫了。河露拉依言找好了律师，支付一定的代理费之后，就彻底告别了同金宇哲每一天的舌战。她换了种方式应对他——只需要翻出律师的号码，把手机屏幕对准这个自恋到无可救药的教授，礼貌地问道，“你可能需要和我的律师聊聊？” 不多久，金宇哲的代理律师也上任了。河露拉彻底不再操心。大笔的律师费之外，她关心的，除了自己也就是儿子。 到现在这个地步，珉秀不至于一无所知了。 河露拉订了一间餐馆，约好儿子在傍晚见面。 她问，“在我解释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她原本是想要在儿子这里把话说开的，见面之后，她临时决定从主动席换到被动的一方。结果验证了她的预感。珉秀慢慢成长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应该得到成年人的对待了。尽管在她眼里，他还是个脆弱的小孩，但这个小孩身上的能量是超出她预期的。 “珉秀呀。”从餐馆走出来，河露拉认真地喊了儿子的名字，然后抱住了他。“珉秀呀，我的儿子珉秀呀。” 念着他的名字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至今还没有把自己癌症的事告诉珉秀，因为她害怕剥夺了儿子的青春。但是，不说，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擅做主张？ 如果她没有准备成人高考，如果她没有得上食道癌，如果她听从金宇哲的话从雨川大学退学，她都不会是此刻的她自己。那四千个小时，她可能就在浑噩中度过了，而命运让她抓紧了重视自己的机会。 珉秀是她的孩子，她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他……应该被隐瞒在外吗？她想要推迟三个月告诉他，珉秀会希望如此吗？ 河露拉还在犹豫不决，和自己的成见挣扎。 她在儿子的怀抱里战栗。 她猛然退后一步，冷静下来。 “周末有空吗？妈妈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忠北沃川。她的出生之地。在那里宣布死讯，也会平和一些吧。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人生。 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嘛。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韩婷婷分秒必争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她高中时就有这个习惯，能够趴着就绝对不坐着，每回作业写得飞快就为了打个小盹。她思考时也爱趴着，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方带着迷茫抬起刘海散乱的脑袋。 这部校园剧从头到尾出现的教职人员屈指可数，因而……她所上这一门数学，不出意料就是金烈的班主任，杨泰范。 韩国高中学的几乎是中国的初中内容，讲的内容韩婷婷都会，只除了思路或者说法有微妙的差别。韩婷婷原本要继续当她的好学生，奈何课堂的内容太浅太熟悉，她听着听着眼皮就打起了架。 “韩婷婷……” 模糊间听到泰范老师喊了她的名字，韩婷婷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就发现他已经走到她面前。 “你来把黑板上的题目解一下。” 韩婷婷伸手揉了揉眼，毫不犹豫走上黑板前，拿了粉笔一气呵成的写。口算就能把答案做出来了，如果是高中的内容她说不准还要动一动脑筋，她不由自主感谢起天……朝的教育。穿越了，但是底气十足。 “……都对了。”杨泰范顿了顿，压下心底的吃惊。韩婷婷一直在他手下，她有什么斤两按说做老师的是心中有数的，这一回韩婷婷的表现非常出乎他意料。 底下同学不怎么积极，不晓得题目难度，见韩婷婷做得又快又好，就本能以为是自己能应付的。但，还是有几个人的眼光不同了。 韩婷婷把一天的课堂混了过去，晚餐跟着人群捏着鼻子吃了一顿泡菜大餐。原身很低调，没存在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因此没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份。这是寄宿学校，她暂时不需要应对原身父母。这些都不麻烦，那么问题就来了，晚上她睡哪儿？ 世光高中管理严格，每天大半夜都要宿舍点名。找别人问自己住在哪个宿舍显得很傻，韩婷婷打好主意在外边晃悠到那个时间。她白天对学校设施大概有了了解，晚上就研究这宿舍的内部结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洗衣房，和电视剧场景差不多，只是实际瞧起来比剧里还大了点。这边上有个小小的自习室，准确说，它是个有冰箱有桌子可以当做自习室的休息室。电视剧里，男女主就是在那里给女主补课实则行虐狗之实的。 101.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谢谢。”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这两个字，这恐怕是她人生之中最奇怪的一次道谢。 “不客气。”池成俊绕过她，抱起那只纸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对她说，“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韩婷婷愣了一会儿，点头。“好。” 池成俊手上把玩着那把伞，没有抬头，“夏莉，今天谢谢你。” 闵夏莉应该是不晓得池成俊父母的事故的，但韩婷婷知道。她想了想，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小学的。你的家庭状况我知道一些。” “我只是不知道，你至今还没有从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池成俊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她在撒谎。不过，那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正在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头看着身边的韩婷婷，他侧了侧身子，两只手向她的方向笨拙地伸了伸。想要拥抱她，又在等她应允似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抢先熊抱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像哄一个小孩一样。他此刻确实是个徘徊在童年时间的小孩子。一个该哭却没有哭的悲伤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池成俊的手也落在她的后背。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 * 韩婷婷忘了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醒来时躺在了池成俊的床、上，反而池成俊吃过她煮的粥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在了客厅。她收拾好厨房，材料有限，就又做了米粥在桌上放好。 早上六点半，来得及回家换衣服，韩婷婷找了池成俊衣柜里的风衣裹在身上，留好字条就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金惠珍应该还在睡梦中，韩婷婷开锁的动作放得很慢，一只脚刚刚踩到地板上，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夏莉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金惠珍昨天也在沙发睡了一夜，头发完全炸毛了，她从化妆室探出头来。 韩婷婷一面往自己房间溜，一面还说，“我没什么事啊。你怎么样？今天没有头疼吗？我一会儿给你煮个醒酒汤，要吃了再去上班。” “唔。夏莉，你昨天外宿了？和男人？怎么穿着睡衣回来的……”金惠珍一眼就留意到她异常的穿着，咬着牙刷哒哒向她跑过来，着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韩婷婷的动作顿住，她的手已经握住自己房门的把手了，只要转动它，就能躲进自己的房间。 但韩婷婷知道，已经迟了。 金惠珍每天和池成俊见面，这件风衣，也许她见到过。 “昨天衣服湿了，住到附近的朋友家。着急回来，以为早上没有多少人，披了个外套就出门了。” 韩婷婷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她不敢想象金惠珍的表情。但她还是怀着侥幸，在撒谎。 “这样啊……”金惠珍大大咧咧说着，放心下来，含着牙刷含混地说着。 韩婷婷紧绷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慧珍，没有多想啊。她面朝下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叹了一口气。 慧珍喜欢池成俊，她总会受伤的。要怎么让这份痛苦再浅一点，再淡一点？ 韩婷婷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因为她确实已把金惠珍当做了朋友，顾虑她的心情。 他本来只需提醒就好。 “谢谢。”韩婷婷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这两个字，这恐怕是她人生之中最奇怪的一次道谢。 “不客气。”池成俊绕过她，抱起那只纸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对她说，“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韩婷婷愣了一会儿，点头。“好。” 池成俊手上把玩着那把伞，没有抬头，“夏莉，今天谢谢你。” 闵夏莉应该是不晓得池成俊父母的事故的，但韩婷婷知道。她想了想，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小学的。你的家庭状况我知道一些。” “我只是不知道，你至今还没有从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池成俊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她在撒谎。不过，那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正在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头看着身边的韩婷婷，他侧了侧身子，两只手向她的方向笨拙地伸了伸。想要拥抱她，又在等她应允似的。 韩婷婷咬了咬下唇，抢先熊抱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像哄一个小孩一样。他此刻确实是个徘徊在童年时间的小孩子。一个该哭却没有哭的悲伤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池成俊的手也落在她的后背。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 * 韩婷婷忘了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醒来时躺在了池成俊的床、上，反而池成俊吃过她煮的粥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在了客厅。她收拾好厨房，材料有限，就又做了米粥在桌上放好。 早上六点半，来得及回家换衣服，韩婷婷找了池成俊衣柜里的风衣裹在身上，留好字条就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金惠珍应该还在睡梦中，韩婷婷开锁的动作放得很慢，一只脚刚刚踩到地板上，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夏莉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金惠珍昨天也在沙发睡了一夜，头发完全炸毛了，她从化妆室探出头来。 韩婷婷一面往自己房间溜，一面还说，“我没什么事啊。你怎么样？今天没有头疼吗？我一会儿给你煮个醒酒汤，要吃了再去上班。” “唔。夏莉，你昨天外宿了？和男人？怎么穿着睡衣回来的……”金惠珍一眼就留意到她异常的穿着，咬着牙刷哒哒向她跑过来，着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韩婷婷的动作顿住，她的手已经握住自己房门的把手了，只要转动它，就能躲进自己的房间。 但韩婷婷知道，已经迟了。 金惠珍每天和池成俊见面，这件风衣，也许她见到过。 “昨天衣服湿了，住到附近的朋友家。着急回来，以为早上没有多少人，披了个外套就出门了。” 韩婷婷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她不敢想象金惠珍的表情。但她还是怀着侥幸，在撒谎。 “这样啊……”金惠珍大大咧咧说着，放心下来，含着牙刷含混地说着。 韩婷婷紧绷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慧珍，没有多想啊。她面朝下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叹了一口气。 慧珍喜欢池成俊，她总会受伤的。要怎么让这份痛苦再浅一点，再淡一点？ 韩婷婷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因为她确实已把金惠珍当做了朋友，顾虑她的心情。 韩婷婷直起腰，朝金珉秀摆摆手，洒脱得没有一点之前对金珉秀单方面死缠烂打的热情。韩婷婷手上有了金宇哲出轨的证据，不够准确，但足够令金宇哲忌惮。出轨，只是这些照片背后最单纯的解释，不是吗？假使她有心散播传言，只凭一张照片，金宇哲和金伊真恐怕就会被卷进调查之中。她需要做的，不过就是找好代理在网络上发帖。 * 河露拉离婚的态度坚定下来，金宇哲反而动摇。 金宇哲拿着两个人之前签的延迟离婚协议不断说事，借着找河露拉商量的机会，又接着做他最擅长的洗脑式谈话。现在的河露拉根本不会配合他。人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可以做，为什么要用来听一个人不怀好意的长篇大论呢？ 河露拉隔几天会在下班之后借用罗润英工作场所的舞蹈室，一跳就是两个小时。全身的毛孔都被汗水淹没，她所有的不快乐也随着汗水流出了身体之外。舞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之中。 就在昨天，有人给她匿名发送了金宇哲与另一个女人单独相处的照片，虽然他们只是背对背坐着，河露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准确到没有道理可言。她没有难过，事实上，她早就该有预感的。从她的丈夫几年前突然强硬地提出了离婚那时，就有预感的。 金宇哲很早就有女友，他一直想要和河露拉离婚。当河露拉愿意接受时，他自己又犹豫了。河露拉依言找好了律师，支付一定的代理费之后，就彻底告别了同金宇哲每一天的舌战。她换了种方式应对他——只需要翻出律师的号码，把手机屏幕对准这个自恋到无可救药的教授，礼貌地问道，“你可能需要和我的律师聊聊？” 不多久，金宇哲的代理律师也上任了。河露拉彻底不再操心。大笔的律师费之外，她关心的，除了自己也就是儿子。 到现在这个地步，珉秀不至于一无所知了。 河露拉订了一间餐馆，约好儿子在傍晚见面。 她问，“在我解释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她原本是想要在儿子这里把话说开的，见面之后，她临时决定从主动席换到被动的一方。结果验证了她的预感。珉秀慢慢成长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应该得到成年人的对待了。尽管在她眼里，他还是个脆弱的小孩，但这个小孩身上的能量是超出她预期的。 “珉秀呀。”从餐馆走出来，河露拉认真地喊了儿子的名字，然后抱住了他。“珉秀呀，我的儿子珉秀呀。” 念着他的名字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至今还没有把自己癌症的事告诉珉秀，因为她害怕剥夺了儿子的青春。但是，不说，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擅做主张？ 如果她没有准备成人高考，如果她没有得上食道癌，如果她听从金宇哲的话从雨川大学退学，她都不会是此刻的她自己。那四千个小时，她可能就在浑噩中度过了，而命运让她抓紧了重视自己的机会。 珉秀是她的孩子，她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他……应该被隐瞒在外吗？她想要推迟三个月告诉他，珉秀会希望如此吗？ 河露拉还在犹豫不决，和自己的成见挣扎。 她在儿子的怀抱里战栗。 她猛然退后一步，冷静下来。 “周末有空吗？妈妈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忠北沃川。她的出生之地。在那里宣布死讯，也会平和一些吧。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人生。 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嘛。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韩婷婷分秒必争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她高中时就有这个习惯，能够趴着就绝对不坐着，每回作业写得飞快就为了打个小盹。她思考时也爱趴着，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方带着迷茫抬起刘海散乱的脑袋。 这部校园剧从头到尾出现的教职人员屈指可数，因而……她所上这一门数学，不出意料就是金烈的班主任，杨泰范。 韩国高中学的几乎是中国的初中内容，讲的内容韩婷婷都会，只除了思路或者说法有微妙的差别。韩婷婷原本要继续当她的好学生，奈何课堂的内容太浅太熟悉，她听着听着眼皮就打起了架。 “韩婷婷……” 模糊间听到泰范老师喊了她的名字，韩婷婷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就发现他已经走到她面前。 “你来把黑板上的题目解一下。” 韩婷婷伸手揉了揉眼，毫不犹豫走上黑板前，拿了粉笔一气呵成的写。口算就能把答案做出来了，如果是高中的内容她说不准还要动一动脑筋，她不由自主感谢起天……朝的教育。穿越了，但是底气十足。 “……都对了。”杨泰范顿了顿，压下心底的吃惊。韩婷婷一直在他手下，她有什么斤两按说做老师的是心中有数的，这一回韩婷婷的表现非常出乎他意料。 底下同学不怎么积极，不晓得题目难度，见韩婷婷做得又快又好，就本能以为是自己能应付的。但，还是有几个人的眼光不同了。 韩婷婷把一天的课堂混了过去，晚餐跟着人群捏着鼻子吃了一顿泡菜大餐。原身很低调，没存在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因此没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份。这是寄宿学校，她暂时不需要应对原身父母。这些都不麻烦，那么问题就来了，晚上她睡哪儿？ 世光高中管理严格，每天大半夜都要宿舍点名。找别人问自己住在哪个宿舍显得很傻，韩婷婷打好主意在外边晃悠到那个时间。她白天对学校设施大概有了了解，晚上就研究这宿舍的内部结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洗衣房，和电视剧场景差不多，只是实际瞧起来比剧里还大了点。这边上有个小小的自习室，准确说，它是个有冰箱有桌子可以当做自习室的休息室。电视剧里，男女主就是在那里给女主补课实则行虐狗之实的。 102.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第一门考试，韩婷婷一个小时交卷。第二门如此，第三门如此…… 作为天、朝大学生，她做着韩国高一试卷，实在是欺负人呢。因此她故意答错一些，猜想着已足够压过徐河俊一头，就放心地闷头睡大觉。 提前交卷恐怕太过扎眼，可她实在没有良好的耐心，后来干脆放弃。况且，自从穿越过来，她与低调这个词就没什么关联。 归根结底，她始终是置身之外的。 除了金烈之外，她并没有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企图。 或许……何时就会离开呢？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烈的教室门口。 他的位子是空的。 韩婷婷的肩膀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给握紧，跳动的节奏已不在自己的掌握。 “看来，你确实有实力超过徐河俊。”金烈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来源何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原本无趣的每一个分秒，都变得安静细腻起来。 “哈哈，是啊。”韩婷婷一点儿没有谦虚。在一个聪明人面前撒谎就太傻了，只要不说假话就好。 “我去超市……”韩婷婷指了指前头，意思要离开。早上金烈给她的牛奶她放在桌肚里没有喝，考试毕竟还是要耗费脑力，她已觉得饿了。 她先前趴着睡了一会儿，脸上印着衣服的纹路，刘海有些乱糟糟的。即便是如此随意的慵懒的姿态，在这个人人注重装扮的学校，更重要在金烈的眼中，也算得上特别。 金烈慢慢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把那堆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韩婷婷浑身僵硬，像是面临危险、竖起尾巴的小猫…… 她确实面临危险的境地。不需要金烈来撩她，她本来就是恋慕他的啊……不是说，单方面的恋慕越多，就越发的不幸。 欲心上来，她今后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了。 韩婷婷往后退缩一步，耸耸肩膀，“金烈，别这样……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金烈猛然听到“喜欢”这个字眼，愣了愣。韩婷婷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她已喜欢上了他。而他呢……认识韩婷婷是一周前的事，说是这种程度也太过了。 她已明确说了，按说他确实不该做什么让她混淆，但他并不想要与她撇清关系。 这个误会是有它的合理性的。 他只需要更接近她一些，慢慢坐实就好了。 原本，恋爱不就该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吗？ “那，你要不要努力一下。”他的个子比她高了许多，韩婷婷只能仰头看他，顺便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样的姿势很难看，可她已经收不回这个难看的表情了。 你要不要努力一下。努力地让我喜欢上你。 他说出了这样有诱惑力的话。 而通常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双手搭上金烈的肩膀，掂起了脚尖，让自己暂时地和他平视起来。 她慢慢地凑向他柔软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呼吸快要融到她的呼吸里。这是他送上门来要被吃豆腐的呀，韩婷婷促狭地想，唇边的笑彻底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当然不会真的亲下去。维持了几公分的距离，她偏过头说道，“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亲你。” 很想。但不会真的去做。真的做了，就变成了奇怪的讨厌的人，就毁了这份珍贵的感情。 她绝舍不得。 但下一秒，她还是碰上了金烈软绵绵的温热的嘴唇。她的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以这样的姿势亲吻，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在主动。而事实，在她想要回归原位时，金烈却往前迈了一大步。 “你已经成功一步了。”还有两步，三步，总有机会慢慢达成的不是吗？金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说这句话时，韩婷婷的思维还没有回归正常的水平。 她居然真的亲了金烈。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行字，以各种样式滚动刷屏。 咕噜咕噜。最后是她积累了过多胃酸的胃来提醒她恢复理智。 韩婷婷很想拔腿就跑，但知道不该表现得逃难似的，令金烈尴尬。她便跑了几步，回过头说，“我去买吃的啦……” 简直好像怕被金烈给抓回去。 金烈突然就笑了。这一回不再是游刃有余的笑，那种笑，顺着眼角，延伸很远。 池成俊站在两人之间，及时阻断了男人的视线，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看起来还要大干一场？“跟踪狂”吓到了韩婷婷，池成俊扳回来一局。 “道歉。” 池成俊走到男人身边，那人条件反射一般见到他就身体发抖。 “道歉。” 池成俊冷冷看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下一秒他的鼻血还得淌下去。 “向那位小姐道歉。”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这世上却有太多不聪明的人。池成俊不耐烦了。 男人不甘心又看了韩婷婷一眼，死鸭子嘴硬似的喊道，“夏莉，我明天再来找你。” 池成俊二话不说一脚把他给踹翻。 “成俊啊……”金惠珍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她喊了几声池成俊都没有听到。 坏人被池成俊打跑了，韩婷婷却没留意到。她半边身子贴着金慧珍，眼神锁在水泥路面上，心脏□□的感觉是过去了，精神还没有松懈。 思维变成了黑洞，她暂时丧失掉思考的能力。 池成俊走到她身边，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把西服交给身边的金慧珍，再由金慧珍把外套给她系在了腰上。 她穿的是超短裙，还真没有这个西服来得长。 韩婷婷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可是她除了多看了池成俊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她不想说话，只想要回到家洗个澡睡个觉，把今天遇到的事彻底忘掉。 池成俊送了她和金慧珍到家，他和金慧珍在门口道别，韩婷婷就像个乖巧的布娃娃站在旁边。 “你朋友没事吧……”池成俊好像是这么问了。 * 金慧珍要帮韩婷婷处理伤口，这位梦游似的非要洗澡。伤口沾水又涩又疼，不过她洗完澡以后倒是正常了许多。 韩婷婷穿着宽松的睡裙，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金慧珍拿棉签给她涂酒精消毒。韩婷婷疼得嘴里“嘶嘶”声不断，忍痛忍得失败了。腿伤成这样，不能再穿裙子了。 药箱边上还放着一瓶化瘀的喷雾，不过韩婷婷是皮肤擦伤，用不着。韩婷婷越看越觉得这个瓶子眼熟，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来，问，“慧珍，这个为什么那么像我们买了送给池成俊的？” “啊……你不是受伤了吗？他觉得你会需要就让我拿回来了。”金慧珍认真地在韩婷婷的腿上找着伤口，细微的擦伤都一处不放过。 池成俊没收金慧珍送的礼物，反而还回来了，虽然有她受伤的原因，韩婷婷直觉怪怪的，就又问，“他送了什么给你？” 这个问题让原本专注做伤口清洁的金慧珍眼睛放出光来。 她向韩婷婷晃了晃胳膊，腕上的手表设计简洁又雅致。 “池成俊送给我的。啊，你今天见到他的，要不是他帮忙，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原来的一个小胖子居然会变成帅哥，我差点不敢和他相认。池成俊他……” 金慧珍打开了话匣，尽管她清楚面前的“闵夏莉”可能还没有精力听她说那些约会过程中的琐碎。她抬头看了一眼韩婷婷，韩婷婷回给她一个笑容。金慧珍放心下来，韩婷婷耐心而温和的样子让她给自己的多话找到合理的理由，至少，可以吸引夏莉的注意，不让她再想可怕的事。不过，她有意没说池成俊起先认错她的事。那样，夏莉对他的印象会不好吧？ 金慧珍越说越兴奋，忽略掉了韩婷婷眼中的疑惑。 韩婷婷不得不疑惑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池成俊没有送那把雨伞。 这块手表能有什么寓意呢？那些晋江同人文里可没说过手表在他们的童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虽然同人文不可能全用原剧的设定，关键的道具总不会更改掉的。 池成俊为什么要送金慧珍没有意义的手表？ 韩婷婷想到了一个答案，但是她不太敢相信—— 现在的池成俊好像并不喜欢金慧珍。 是她的错吗？没有了互换身份、真假金慧珍，他们之间就缺少了化学反应的机会吗？ 这时候的金慧珍还没有收到most管理支援部的录取通知，第一集的剧情还没过去呢。 韩婷婷突然笑了笑。她好像太着急了。 就让金慧珍和池成俊好事多磨去吧。 她目前做的改变，好像给金慧珍的恋爱增加了难度。韩婷婷不敢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了。 * 前一天晚上受了惊吓，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金慧珍很早出门去面试，韩婷婷吃完金慧珍做的早餐，收拾好厨房，也出发了。 闵夏莉有跑车，但是...韩婷婷不会开。大学期间她是班里不多的没考驾照的学生，她那时说要等自己买得起车了再学，没想到这世上会有穿越。会有一天，她白得了一辆并不会开的、只能用来看的车。 韩婷婷琢磨着，她是不是应该去偷偷报个驾校。总不能让一辆漂亮的车天天在车库里面壁思过，车子何罪之有，都怪她太渣…… “嘀嘀——” 韩婷婷一面走路一面走神，路边一辆车的喇叭在她经过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环顾一圈，也没找到始作俑者，发了会儿愣，就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 103.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第一门考试，韩婷婷一个小时交卷。第二门如此，第三门如此…… 作为天、朝大学生，她做着韩国高一试卷，实在是欺负人呢。因此她故意答错一些，猜想着已足够压过徐河俊一头，就放心地闷头睡大觉。 提前交卷恐怕太过扎眼，可她实在没有良好的耐心，后来干脆放弃。况且，自从穿越过来，她与低调这个词就没什么关联。 归根结底，她始终是置身之外的。 除了金烈之外，她并没有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企图。 或许……何时就会离开呢？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烈的教室门口。 他的位子是空的。 韩婷婷的肩膀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给握紧，跳动的节奏已不在自己的掌握。 “看来，你确实有实力超过徐河俊。”金烈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来源何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原本无趣的每一个分秒，都变得安静细腻起来。 “哈哈，是啊。”韩婷婷一点儿没有谦虚。在一个聪明人面前撒谎就太傻了，只要不说假话就好。 “我去超市……”韩婷婷指了指前头，意思要离开。早上金烈给她的牛奶她放在桌肚里没有喝，考试毕竟还是要耗费脑力，她已觉得饿了。 她先前趴着睡了一会儿，脸上印着衣服的纹路，刘海有些乱糟糟的。即便是如此随意的慵懒的姿态，在这个人人注重装扮的学校，更重要在金烈的眼中，也算得上特别。 金烈慢慢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把那堆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韩婷婷浑身僵硬，像是面临危险、竖起尾巴的小猫…… 她确实面临危险的境地。不需要金烈来撩她，她本来就是恋慕他的啊……不是说，单方面的恋慕越多，就越发的不幸。 欲心上来，她今后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了。 韩婷婷往后退缩一步，耸耸肩膀，“金烈，别这样……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金烈猛然听到“喜欢”这个字眼，愣了愣。韩婷婷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她已喜欢上了他。而他呢……认识韩婷婷是一周前的事，说是这种程度也太过了。 她已明确说了，按说他确实不该做什么让她混淆，但他并不想要与她撇清关系。 这个误会是有它的合理性的。 他只需要更接近她一些，慢慢坐实就好了。 原本，恋爱不就该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吗？ “那，你要不要努力一下。”他的个子比她高了许多，韩婷婷只能仰头看他，顺便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样的姿势很难看，可她已经收不回这个难看的表情了。 你要不要努力一下。努力地让我喜欢上你。 他说出了这样有诱惑力的话。 而通常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双手搭上金烈的肩膀，掂起了脚尖，让自己暂时地和他平视起来。 她慢慢地凑向他柔软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呼吸快要融到她的呼吸里。这是他送上门来要被吃豆腐的呀，韩婷婷促狭地想，唇边的笑彻底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当然不会真的亲下去。维持了几公分的距离，她偏过头说道，“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亲你。” 很想。但不会真的去做。真的做了，就变成了奇怪的讨厌的人，就毁了这份珍贵的感情。 她绝舍不得。 但下一秒，她还是碰上了金烈软绵绵的温热的嘴唇。她的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以这样的姿势亲吻，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在主动。而事实，在她想要回归原位时，金烈却往前迈了一大步。 “你已经成功一步了。”还有两步，三步，总有机会慢慢达成的不是吗？金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说这句话时，韩婷婷的思维还没有回归正常的水平。 她居然真的亲了金烈。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行字，以各种样式滚动刷屏。 咕噜咕噜。最后是她积累了过多胃酸的胃来提醒她恢复理智。 韩婷婷很想拔腿就跑，但知道不该表现得逃难似的，令金烈尴尬。她便跑了几步，回过头说，“我去买吃的啦……” 简直好像怕被金烈给抓回去。 金烈突然就笑了。这一回不再是游刃有余的笑，那种笑，顺着眼角，延伸很远。 池成俊站在两人之间，及时阻断了男人的视线，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看起来还要大干一场？“跟踪狂”吓到了韩婷婷，池成俊扳回来一局。 “道歉。” 池成俊走到男人身边，那人条件反射一般见到他就身体发抖。 “道歉。” 池成俊冷冷看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下一秒他的鼻血还得淌下去。 “向那位小姐道歉。”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这世上却有太多不聪明的人。池成俊不耐烦了。 男人不甘心又看了韩婷婷一眼，死鸭子嘴硬似的喊道，“夏莉，我明天再来找你。” 池成俊二话不说一脚把他给踹翻。 “成俊啊……”金惠珍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她喊了几声池成俊都没有听到。 坏人被池成俊打跑了，韩婷婷却没留意到。她半边身子贴着金慧珍，眼神锁在水泥路面上，心脏□□的感觉是过去了，精神还没有松懈。 思维变成了黑洞，她暂时丧失掉思考的能力。 池成俊走到她身边，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把西服交给身边的金慧珍，再由金慧珍把外套给她系在了腰上。 她穿的是超短裙，还真没有这个西服来得长。 韩婷婷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可是她除了多看了池成俊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她不想说话，只想要回到家洗个澡睡个觉，把今天遇到的事彻底忘掉。 池成俊送了她和金慧珍到家，他和金慧珍在门口道别，韩婷婷就像个乖巧的布娃娃站在旁边。 “你朋友没事吧……”池成俊好像是这么问了。 * 金慧珍要帮韩婷婷处理伤口，这位梦游似的非要洗澡。伤口沾水又涩又疼，不过她洗完澡以后倒是正常了许多。 韩婷婷穿着宽松的睡裙，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金慧珍拿棉签给她涂酒精消毒。韩婷婷疼得嘴里“嘶嘶”声不断，忍痛忍得失败了。腿伤成这样，不能再穿裙子了。 药箱边上还放着一瓶化瘀的喷雾，不过韩婷婷是皮肤擦伤，用不着。韩婷婷越看越觉得这个瓶子眼熟，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来，问，“慧珍，这个为什么那么像我们买了送给池成俊的？” “啊……你不是受伤了吗？他觉得你会需要就让我拿回来了。”金慧珍认真地在韩婷婷的腿上找着伤口，细微的擦伤都一处不放过。 池成俊没收金慧珍送的礼物，反而还回来了，虽然有她受伤的原因，韩婷婷直觉怪怪的，就又问，“他送了什么给你？” 这个问题让原本专注做伤口清洁的金慧珍眼睛放出光来。 她向韩婷婷晃了晃胳膊，腕上的手表设计简洁又雅致。 “池成俊送给我的。啊，你今天见到他的，要不是他帮忙，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原来的一个小胖子居然会变成帅哥，我差点不敢和他相认。池成俊他……” 金慧珍打开了话匣，尽管她清楚面前的“闵夏莉”可能还没有精力听她说那些约会过程中的琐碎。她抬头看了一眼韩婷婷，韩婷婷回给她一个笑容。金慧珍放心下来，韩婷婷耐心而温和的样子让她给自己的多话找到合理的理由，至少，可以吸引夏莉的注意，不让她再想可怕的事。不过，她有意没说池成俊起先认错她的事。那样，夏莉对他的印象会不好吧？ 金慧珍越说越兴奋，忽略掉了韩婷婷眼中的疑惑。 韩婷婷不得不疑惑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池成俊没有送那把雨伞。 这块手表能有什么寓意呢？那些晋江同人文里可没说过手表在他们的童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虽然同人文不可能全用原剧的设定，关键的道具总不会更改掉的。 池成俊为什么要送金慧珍没有意义的手表？ 韩婷婷想到了一个答案，但是她不太敢相信—— 现在的池成俊好像并不喜欢金慧珍。 是她的错吗？没有了互换身份、真假金慧珍，他们之间就缺少了化学反应的机会吗？ 这时候的金慧珍还没有收到most管理支援部的录取通知，第一集的剧情还没过去呢。 韩婷婷突然笑了笑。她好像太着急了。 就让金慧珍和池成俊好事多磨去吧。 她目前做的改变，好像给金慧珍的恋爱增加了难度。韩婷婷不敢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了。 * 前一天晚上受了惊吓，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金慧珍很早出门去面试，韩婷婷吃完金慧珍做的早餐，收拾好厨房，也出发了。 闵夏莉有跑车，但是...韩婷婷不会开。大学期间她是班里不多的没考驾照的学生，她那时说要等自己买得起车了再学，没想到这世上会有穿越。会有一天，她白得了一辆并不会开的、只能用来看的车。 韩婷婷琢磨着，她是不是应该去偷偷报个驾校。总不能让一辆漂亮的车天天在车库里面壁思过，车子何罪之有，都怪她太渣…… “嘀嘀——” 韩婷婷一面走路一面走神，路边一辆车的喇叭在她经过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环顾一圈，也没找到始作俑者，发了会儿愣，就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 104.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第一门考试，韩婷婷一个小时交卷。第二门如此，第三门如此…… 作为天、朝大学生，她做着韩国高一试卷，实在是欺负人呢。因此她故意答错一些，猜想着已足够压过徐河俊一头，就放心地闷头睡大觉。 提前交卷恐怕太过扎眼，可她实在没有良好的耐心，后来干脆放弃。况且，自从穿越过来，她与低调这个词就没什么关联。 归根结底，她始终是置身之外的。 除了金烈之外，她并没有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企图。 或许……何时就会离开呢？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烈的教室门口。 他的位子是空的。 韩婷婷的肩膀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给握紧，跳动的节奏已不在自己的掌握。 “看来，你确实有实力超过徐河俊。”金烈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来源何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原本无趣的每一个分秒，都变得安静细腻起来。 “哈哈，是啊。”韩婷婷一点儿没有谦虚。在一个聪明人面前撒谎就太傻了，只要不说假话就好。 “我去超市……”韩婷婷指了指前头，意思要离开。早上金烈给她的牛奶她放在桌肚里没有喝，考试毕竟还是要耗费脑力，她已觉得饿了。 她先前趴着睡了一会儿，脸上印着衣服的纹路，刘海有些乱糟糟的。即便是如此随意的慵懒的姿态，在这个人人注重装扮的学校，更重要在金烈的眼中，也算得上特别。 金烈慢慢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把那堆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韩婷婷浑身僵硬，像是面临危险、竖起尾巴的小猫…… 她确实面临危险的境地。不需要金烈来撩她，她本来就是恋慕他的啊……不是说，单方面的恋慕越多，就越发的不幸。 欲心上来，她今后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了。 韩婷婷往后退缩一步，耸耸肩膀，“金烈，别这样……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金烈猛然听到“喜欢”这个字眼，愣了愣。韩婷婷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她已喜欢上了他。而他呢……认识韩婷婷是一周前的事，说是这种程度也太过了。 她已明确说了，按说他确实不该做什么让她混淆，但他并不想要与她撇清关系。 这个误会是有它的合理性的。 他只需要更接近她一些，慢慢坐实就好了。 原本，恋爱不就该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吗？ “那，你要不要努力一下。”他的个子比她高了许多，韩婷婷只能仰头看他，顺便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样的姿势很难看，可她已经收不回这个难看的表情了。 你要不要努力一下。努力地让我喜欢上你。 他说出了这样有诱惑力的话。 而通常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双手搭上金烈的肩膀，掂起了脚尖，让自己暂时地和他平视起来。 她慢慢地凑向他柔软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呼吸快要融到她的呼吸里。这是他送上门来要被吃豆腐的呀，韩婷婷促狭地想，唇边的笑彻底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当然不会真的亲下去。维持了几公分的距离，她偏过头说道，“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亲你。” 很想。但不会真的去做。真的做了，就变成了奇怪的讨厌的人，就毁了这份珍贵的感情。 她绝舍不得。 但下一秒，她还是碰上了金烈软绵绵的温热的嘴唇。她的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以这样的姿势亲吻，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在主动。而事实，在她想要回归原位时，金烈却往前迈了一大步。 “你已经成功一步了。”还有两步，三步，总有机会慢慢达成的不是吗？金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说这句话时，韩婷婷的思维还没有回归正常的水平。 她居然真的亲了金烈。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行字，以各种样式滚动刷屏。 咕噜咕噜。最后是她积累了过多胃酸的胃来提醒她恢复理智。 韩婷婷很想拔腿就跑，但知道不该表现得逃难似的，令金烈尴尬。她便跑了几步，回过头说，“我去买吃的啦……” 简直好像怕被金烈给抓回去。 金烈突然就笑了。这一回不再是游刃有余的笑，那种笑，顺着眼角，延伸很远。 池成俊站在两人之间，及时阻断了男人的视线，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看起来还要大干一场？“跟踪狂”吓到了韩婷婷，池成俊扳回来一局。 “道歉。” 池成俊走到男人身边，那人条件反射一般见到他就身体发抖。 “道歉。” 池成俊冷冷看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下一秒他的鼻血还得淌下去。 “向那位小姐道歉。”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这世上却有太多不聪明的人。池成俊不耐烦了。 男人不甘心又看了韩婷婷一眼，死鸭子嘴硬似的喊道，“夏莉，我明天再来找你。” 池成俊二话不说一脚把他给踹翻。 “成俊啊……”金惠珍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她喊了几声池成俊都没有听到。 坏人被池成俊打跑了，韩婷婷却没留意到。她半边身子贴着金慧珍，眼神锁在水泥路面上，心脏□□的感觉是过去了，精神还没有松懈。 思维变成了黑洞，她暂时丧失掉思考的能力。 池成俊走到她身边，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把西服交给身边的金慧珍，再由金慧珍把外套给她系在了腰上。 她穿的是超短裙，还真没有这个西服来得长。 韩婷婷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可是她除了多看了池成俊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她不想说话，只想要回到家洗个澡睡个觉，把今天遇到的事彻底忘掉。 池成俊送了她和金慧珍到家，他和金慧珍在门口道别，韩婷婷就像个乖巧的布娃娃站在旁边。 “你朋友没事吧……”池成俊好像是这么问了。 * 金慧珍要帮韩婷婷处理伤口，这位梦游似的非要洗澡。伤口沾水又涩又疼，不过她洗完澡以后倒是正常了许多。 韩婷婷穿着宽松的睡裙，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金慧珍拿棉签给她涂酒精消毒。韩婷婷疼得嘴里“嘶嘶”声不断，忍痛忍得失败了。腿伤成这样，不能再穿裙子了。 药箱边上还放着一瓶化瘀的喷雾，不过韩婷婷是皮肤擦伤，用不着。韩婷婷越看越觉得这个瓶子眼熟，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来，问，“慧珍，这个为什么那么像我们买了送给池成俊的？” “啊……你不是受伤了吗？他觉得你会需要就让我拿回来了。”金慧珍认真地在韩婷婷的腿上找着伤口，细微的擦伤都一处不放过。 池成俊没收金慧珍送的礼物，反而还回来了，虽然有她受伤的原因，韩婷婷直觉怪怪的，就又问，“他送了什么给你？” 这个问题让原本专注做伤口清洁的金慧珍眼睛放出光来。 她向韩婷婷晃了晃胳膊，腕上的手表设计简洁又雅致。 “池成俊送给我的。啊，你今天见到他的，要不是他帮忙，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原来的一个小胖子居然会变成帅哥，我差点不敢和他相认。池成俊他……” 金慧珍打开了话匣，尽管她清楚面前的“闵夏莉”可能还没有精力听她说那些约会过程中的琐碎。她抬头看了一眼韩婷婷，韩婷婷回给她一个笑容。金慧珍放心下来，韩婷婷耐心而温和的样子让她给自己的多话找到合理的理由，至少，可以吸引夏莉的注意，不让她再想可怕的事。不过，她有意没说池成俊起先认错她的事。那样，夏莉对他的印象会不好吧？ 金慧珍越说越兴奋，忽略掉了韩婷婷眼中的疑惑。 韩婷婷不得不疑惑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池成俊没有送那把雨伞。 这块手表能有什么寓意呢？那些晋江同人文里可没说过手表在他们的童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虽然同人文不可能全用原剧的设定，关键的道具总不会更改掉的。 池成俊为什么要送金慧珍没有意义的手表？ 韩婷婷想到了一个答案，但是她不太敢相信—— 现在的池成俊好像并不喜欢金慧珍。 是她的错吗？没有了互换身份、真假金慧珍，他们之间就缺少了化学反应的机会吗？ 这时候的金慧珍还没有收到most管理支援部的录取通知，第一集的剧情还没过去呢。 韩婷婷突然笑了笑。她好像太着急了。 就让金慧珍和池成俊好事多磨去吧。 她目前做的改变，好像给金慧珍的恋爱增加了难度。韩婷婷不敢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了。 * 前一天晚上受了惊吓，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金慧珍很早出门去面试，韩婷婷吃完金慧珍做的早餐，收拾好厨房，也出发了。 闵夏莉有跑车，但是...韩婷婷不会开。大学期间她是班里不多的没考驾照的学生，她那时说要等自己买得起车了再学，没想到这世上会有穿越。会有一天，她白得了一辆并不会开的、只能用来看的车。 韩婷婷琢磨着，她是不是应该去偷偷报个驾校。总不能让一辆漂亮的车天天在车库里面壁思过，车子何罪之有，都怪她太渣…… “嘀嘀——” 韩婷婷一面走路一面走神，路边一辆车的喇叭在她经过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环顾一圈，也没找到始作俑者，发了会儿愣，就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 105.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第一门考试，韩婷婷一个小时交卷。第二门如此，第三门如此…… 作为天、朝大学生，她做着韩国高一试卷，实在是欺负人呢。因此她故意答错一些，猜想着已足够压过徐河俊一头，就放心地闷头睡大觉。 提前交卷恐怕太过扎眼，可她实在没有良好的耐心，后来干脆放弃。况且，自从穿越过来，她与低调这个词就没什么关联。 归根结底，她始终是置身之外的。 除了金烈之外，她并没有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企图。 或许……何时就会离开呢？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烈的教室门口。 他的位子是空的。 韩婷婷的肩膀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给握紧，跳动的节奏已不在自己的掌握。 “看来，你确实有实力超过徐河俊。”金烈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来源何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原本无趣的每一个分秒，都变得安静细腻起来。 “哈哈，是啊。”韩婷婷一点儿没有谦虚。在一个聪明人面前撒谎就太傻了，只要不说假话就好。 “我去超市……”韩婷婷指了指前头，意思要离开。早上金烈给她的牛奶她放在桌肚里没有喝，考试毕竟还是要耗费脑力，她已觉得饿了。 她先前趴着睡了一会儿，脸上印着衣服的纹路，刘海有些乱糟糟的。即便是如此随意的慵懒的姿态，在这个人人注重装扮的学校，更重要在金烈的眼中，也算得上特别。 金烈慢慢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把那堆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韩婷婷浑身僵硬，像是面临危险、竖起尾巴的小猫…… 她确实面临危险的境地。不需要金烈来撩她，她本来就是恋慕他的啊……不是说，单方面的恋慕越多，就越发的不幸。 欲心上来，她今后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了。 韩婷婷往后退缩一步，耸耸肩膀，“金烈，别这样……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金烈猛然听到“喜欢”这个字眼，愣了愣。韩婷婷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她已喜欢上了他。而他呢……认识韩婷婷是一周前的事，说是这种程度也太过了。 她已明确说了，按说他确实不该做什么让她混淆，但他并不想要与她撇清关系。 这个误会是有它的合理性的。 他只需要更接近她一些，慢慢坐实就好了。 原本，恋爱不就该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吗？ “那，你要不要努力一下。”他的个子比她高了许多，韩婷婷只能仰头看他，顺便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样的姿势很难看，可她已经收不回这个难看的表情了。 你要不要努力一下。努力地让我喜欢上你。 他说出了这样有诱惑力的话。 而通常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韩婷婷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双手搭上金烈的肩膀，掂起了脚尖，让自己暂时地和他平视起来。 她慢慢地凑向他柔软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呼吸快要融到她的呼吸里。这是他送上门来要被吃豆腐的呀，韩婷婷促狭地想，唇边的笑彻底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当然不会真的亲下去。维持了几公分的距离，她偏过头说道，“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亲你。” 很想。但不会真的去做。真的做了，就变成了奇怪的讨厌的人，就毁了这份珍贵的感情。 她绝舍不得。 但下一秒，她还是碰上了金烈软绵绵的温热的嘴唇。她的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以这样的姿势亲吻，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在主动。而事实，在她想要回归原位时，金烈却往前迈了一大步。 “你已经成功一步了。”还有两步，三步，总有机会慢慢达成的不是吗？金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说这句话时，韩婷婷的思维还没有回归正常的水平。 她居然真的亲了金烈。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行字，以各种样式滚动刷屏。 咕噜咕噜。最后是她积累了过多胃酸的胃来提醒她恢复理智。 韩婷婷很想拔腿就跑，但知道不该表现得逃难似的，令金烈尴尬。她便跑了几步，回过头说，“我去买吃的啦……” 简直好像怕被金烈给抓回去。 金烈突然就笑了。这一回不再是游刃有余的笑，那种笑，顺着眼角，延伸很远。 池成俊站在两人之间，及时阻断了男人的视线，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看起来还要大干一场？“跟踪狂”吓到了韩婷婷，池成俊扳回来一局。 “道歉。” 池成俊走到男人身边，那人条件反射一般见到他就身体发抖。 “道歉。” 池成俊冷冷看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下一秒他的鼻血还得淌下去。 “向那位小姐道歉。”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这世上却有太多不聪明的人。池成俊不耐烦了。 男人不甘心又看了韩婷婷一眼，死鸭子嘴硬似的喊道，“夏莉，我明天再来找你。” 池成俊二话不说一脚把他给踹翻。 “成俊啊……”金惠珍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她喊了几声池成俊都没有听到。 坏人被池成俊打跑了，韩婷婷却没留意到。她半边身子贴着金慧珍，眼神锁在水泥路面上，心脏□□的感觉是过去了，精神还没有松懈。 思维变成了黑洞，她暂时丧失掉思考的能力。 池成俊走到她身边，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把西服交给身边的金慧珍，再由金慧珍把外套给她系在了腰上。 她穿的是超短裙，还真没有这个西服来得长。 韩婷婷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可是她除了多看了池成俊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她不想说话，只想要回到家洗个澡睡个觉，把今天遇到的事彻底忘掉。 池成俊送了她和金慧珍到家，他和金慧珍在门口道别，韩婷婷就像个乖巧的布娃娃站在旁边。 “你朋友没事吧……”池成俊好像是这么问了。 * 金慧珍要帮韩婷婷处理伤口，这位梦游似的非要洗澡。伤口沾水又涩又疼，不过她洗完澡以后倒是正常了许多。 韩婷婷穿着宽松的睡裙，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金慧珍拿棉签给她涂酒精消毒。韩婷婷疼得嘴里“嘶嘶”声不断，忍痛忍得失败了。腿伤成这样，不能再穿裙子了。 药箱边上还放着一瓶化瘀的喷雾，不过韩婷婷是皮肤擦伤，用不着。韩婷婷越看越觉得这个瓶子眼熟，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来，问，“慧珍，这个为什么那么像我们买了送给池成俊的？” “啊……你不是受伤了吗？他觉得你会需要就让我拿回来了。”金慧珍认真地在韩婷婷的腿上找着伤口，细微的擦伤都一处不放过。 池成俊没收金慧珍送的礼物，反而还回来了，虽然有她受伤的原因，韩婷婷直觉怪怪的，就又问，“他送了什么给你？” 这个问题让原本专注做伤口清洁的金慧珍眼睛放出光来。 她向韩婷婷晃了晃胳膊，腕上的手表设计简洁又雅致。 “池成俊送给我的。啊，你今天见到他的，要不是他帮忙，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原来的一个小胖子居然会变成帅哥，我差点不敢和他相认。池成俊他……” 金慧珍打开了话匣，尽管她清楚面前的“闵夏莉”可能还没有精力听她说那些约会过程中的琐碎。她抬头看了一眼韩婷婷，韩婷婷回给她一个笑容。金慧珍放心下来，韩婷婷耐心而温和的样子让她给自己的多话找到合理的理由，至少，可以吸引夏莉的注意，不让她再想可怕的事。不过，她有意没说池成俊起先认错她的事。那样，夏莉对他的印象会不好吧？ 金慧珍越说越兴奋，忽略掉了韩婷婷眼中的疑惑。 韩婷婷不得不疑惑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池成俊没有送那把雨伞。 这块手表能有什么寓意呢？那些晋江同人文里可没说过手表在他们的童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虽然同人文不可能全用原剧的设定，关键的道具总不会更改掉的。 池成俊为什么要送金慧珍没有意义的手表？ 韩婷婷想到了一个答案，但是她不太敢相信—— 现在的池成俊好像并不喜欢金慧珍。 是她的错吗？没有了互换身份、真假金慧珍，他们之间就缺少了化学反应的机会吗？ 这时候的金慧珍还没有收到most管理支援部的录取通知，第一集的剧情还没过去呢。 韩婷婷突然笑了笑。她好像太着急了。 就让金慧珍和池成俊好事多磨去吧。 她目前做的改变，好像给金慧珍的恋爱增加了难度。韩婷婷不敢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了。 * 前一天晚上受了惊吓，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金慧珍很早出门去面试，韩婷婷吃完金慧珍做的早餐，收拾好厨房，也出发了。 闵夏莉有跑车，但是...韩婷婷不会开。大学期间她是班里不多的没考驾照的学生，她那时说要等自己买得起车了再学，没想到这世上会有穿越。会有一天，她白得了一辆并不会开的、只能用来看的车。 韩婷婷琢磨着，她是不是应该去偷偷报个驾校。总不能让一辆漂亮的车天天在车库里面壁思过，车子何罪之有，都怪她太渣…… “嘀嘀——” 韩婷婷一面走路一面走神，路边一辆车的喇叭在她经过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环顾一圈，也没找到始作俑者，发了会儿愣，就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 106.CH.01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哲秀在温暖的室内穿着睡衣，直接到床上躺着就好。他看了韩婷婷一眼，听话地在床上躺得笔笔直的，期待的小眼神还落在韩婷婷身上。 她忘了什么呀？韩婷婷寻思了一会儿，朝哲秀笑了笑，“晚安，做个好梦。” 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心口，她就准备离开了。如果哲秀没有拉住她的手腕，韩婷婷是这么打算的。 “晚……安 ……” 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字艰难，韩婷婷听得很认真。寥寥几个字，她还想夸奖他的音色。这还是他在韩婷婷面前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不管韩婷婷怎么教，他之前都只是发着破碎的音节而已。 太惊喜了，韩婷婷的表情便不太自然，面部肌肉没能配合好复杂的情绪。语言不过是交流的工具，哲秀愿意开口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走近人类的喧嚣世界……韩婷婷心中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她原本没有意识到—— 说是她在帮助哲秀，事实上，她自己更需要哲秀的陪伴。 哲秀注视她的眼神，是全心的信任信赖。 金哲秀是真正的白纸一张，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和她生活之后所接触到的环境。 这一个单纯的少年，世界与你，他会选择后者。 这样的关系，对韩婷婷而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虽然总是她牵着哲秀的手走在前面，但她回过头看他的时候，是将他当成温暖的太阳的。光明所及，一切的阴霾无处蔽身。一次次穿越积累下的那些不太积极的想法和情绪，都被安抚了。 韩婷婷一个人想的太多，哲秀还不能懂得人性的复杂。他观察着韩婷婷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韩婷婷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只知道看着她。这时的哲秀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婷……” 他努力地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怀着忐忑的心情展示了这阵子的自学成果。 而韩婷婷呢，她低头看着纯得和牛奶一样的金哲秀，弯了弯唇角。 “应该很高兴地鼓励你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地有点想哭。哲秀对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人啊。” 重要的人……虽然不是很懂这个词语的含义，金哲秀还是偏了偏头，这个词……在哪里听过呢。 “晚安啦，哲秀。” 韩婷婷抽回手，快步走到门边，按掉了房间的灯光。带上房门以后，她站在原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她期待着哲秀成长之后的模样，同时肩上也担着沉甸甸的责任。 不能掉以轻心呀。在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前，要保护好他。 * 明确了自己的备考计划，韩婷婷通过网络大致了解了首尔大学的兽医专业。事先回绝了父母的经济帮助，为了令他们放心下来，韩婷婷找了一份长期的兼职工作。备考、工作，生活内容在工作和学习的填补之下满满当当，同时照顾哲秀，韩婷婷难免不能做到和原来一样细致。 思虑再三，她请来一位幼儿教学老师来辅导哲秀写字和画画，拿过教师从业资格证的老师，总比她一个学前教育门外汉更懂得怎样使学生掌握基础的知识。老师在客厅给哲秀上课时，韩婷婷就捧着厚厚的备考资料在一边默读。 有她在，哲秀会乖巧很多。之前几次，她都待在自己房间，但哲秀听着老师的讲授，握着笔就睡着了，老师怎么喊也喊不醒，因此她不得不亲自监督。 韩婷婷想让哲秀学会认字，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也会担心学院出身的老师，那套过于系统化的教学方式会限制哲秀的精神自由。不安之余，韩婷婷连教育方面的专著都开始抱着啃了，俨然有成为书虫的架势。 隔了三五天会带哲秀去市立公园散步，他好奇什么，韩婷婷就给他解释什么。人潮来来去去，金哲秀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了，他穿着她挑的合体服装，乖巧得像个优等生，一年级优等生。他已经在说简单的句子，结束辅导以后让她检查功课，眼里闪着期待表扬的迫切。 韩婷婷买了五角星的小印章，每次夸奖哲秀，就会在一本巴掌大的便携笔记本上盖上印章。幼儿园老师们很爱用这个方式鼓励调皮爱玩闹的学生，韩婷婷发现它确实很有见效。 一颗星星可以换一颗糖果，二十颗就可以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哲秀对着路边贩卖食物的小店口水涟涟，韩婷婷就摸出本子残忍地划掉上面的二十颗星。哲秀一脸心痛又遗憾的样子，当然，最后还是选择了吃吃吃。因为在韩婷婷的“独、裁”之下，星星常有，买零食的机会不常有。 韩婷婷付好钱，收银员将包装好的食物放在柜台，哲秀不顾着那是新鲜做好的炸鸡块就伸手去拿。韩婷婷想从哲秀那里抢回来，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记起来哲秀的体温是四十六度，隔着包装也许真没那么烫。 哲秀手指灵活地拆开包装，挑出一块最大的鸡块哈着气想要把它吹凉。狼少年哲秀只要是吃的就往嘴里送，但人类哲秀要把鸡块降温到可以入口的程度。 已经是冬天。等鸡肉上缭绕的雾气变淡了，他献宝似的，伸手送到韩婷婷嘴边。 那一包鸡肉200g左右的分量，哲秀几口就能吃完了，韩婷婷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品尝的人。 囫囵嚼着美味的油炸食品，韩婷婷把小本子又掏出来，口齿不清地说道，“给你再加两颗星。” 咦……好像看到哲秀抿着嘴笑了呢，一定是错觉，对不对？ * 备考两个月，韩婷婷决定带着金哲秀重新回到乡下。 她想起来联系刘玉熙，电话未曾接通。浏览寥寥的来电记录，她发现了来自江原道的号码。 这个电话是有通话时间的，家里只有她和哲秀，所以电话是金哲秀接的。那时他还不像现在会说简单的日常语，韩婷婷知道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两个月啊，她居然带着哲秀离开村子两个多月了。 女主一家人过得怎么样，她完全忘了关心……没有哲秀来惹得黄智泰急红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她这样说服自己，但还是在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带着哲秀又回了江原道华川郡。 哲秀在温暖的室内穿着睡衣，直接到床上躺着就好。他看了韩婷婷一眼，听话地在床上躺得笔笔直的，期待的小眼神还落在韩婷婷身上。 她忘了什么呀？韩婷婷寻思了一会儿，朝哲秀笑了笑，“晚安，做个好梦。” 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心口，她就准备离开了。如果哲秀没有拉住她的手腕，韩婷婷是这么打算的。 “晚……安 ……” 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字艰难，韩婷婷听得很认真。寥寥几个字，她还想夸奖他的音色。这还是他在韩婷婷面前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不管韩婷婷怎么教，他之前都只是发着破碎的音节而已。 太惊喜了，韩婷婷的表情便不太自然，面部肌肉没能配合好复杂的情绪。语言不过是交流的工具，哲秀愿意开口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走近人类的喧嚣世界……韩婷婷心中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她原本没有意识到—— 说是她在帮助哲秀，事实上，她自己更需要哲秀的陪伴。 哲秀注视她的眼神，是全心的信任信赖。 金哲秀是真正的白纸一张，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和她生活之后所接触到的环境。 这一个单纯的少年，世界与你，他会选择后者。 这样的关系，对韩婷婷而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虽然总是她牵着哲秀的手走在前面，但她回过头看他的时候，是将他当成温暖的太阳的。光明所及，一切的阴霾无处蔽身。一次次穿越积累下的那些不太积极的想法和情绪，都被安抚了。 韩婷婷一个人想的太多，哲秀还不能懂得人性的复杂。他观察着韩婷婷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韩婷婷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只知道看着她。这时的哲秀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婷……” 他努力地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怀着忐忑的心情展示了这阵子的自学成果。 而韩婷婷呢，她低头看着纯得和牛奶一样的金哲秀，弯了弯唇角。 “应该很高兴地鼓励你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地有点想哭。哲秀对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人啊。” 重要的人……虽然不是很懂这个词语的含义，金哲秀还是偏了偏头，这个词……在哪里听过呢。 “晚安啦，哲秀。” 韩婷婷抽回手，快步走到门边，按掉了房间的灯光。带上房门以后，她站在原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她期待着哲秀成长之后的模样，同时肩上也担着沉甸甸的责任。 不能掉以轻心呀。在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前，要保护好他。 * 明确了自己的备考计划，韩婷婷通过网络大致了解了首尔大学的兽医专业。事先回绝了父母的经济帮助，为了令他们放心下来，韩婷婷找了一份长期的兼职工作。备考、工作，生活内容在工作和学习的填补之下满满当当，同时照顾哲秀，韩婷婷难免不能做到和原来一样细致。 思虑再三，她请来一位幼儿教学老师来辅导哲秀写字和画画，拿过教师从业资格证的老师，总比她一个学前教育门外汉更懂得怎样使学生掌握基础的知识。老师在客厅给哲秀上课时，韩婷婷就捧着厚厚的备考资料在一边默读。 107.CH.10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哲秀在温暖的室内穿着睡衣，直接到床上躺着就好。他看了韩婷婷一眼，听话地在床上躺得笔笔直的，期待的小眼神还落在韩婷婷身上。 她忘了什么呀？韩婷婷寻思了一会儿，朝哲秀笑了笑，“晚安，做个好梦。” 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心口，她就准备离开了。如果哲秀没有拉住她的手腕，韩婷婷是这么打算的。 “晚……安 ……” 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字艰难，韩婷婷听得很认真。寥寥几个字，她还想夸奖他的音色。这还是他在韩婷婷面前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不管韩婷婷怎么教，他之前都只是发着破碎的音节而已。 太惊喜了，韩婷婷的表情便不太自然，面部肌肉没能配合好复杂的情绪。语言不过是交流的工具，哲秀愿意开口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走近人类的喧嚣世界……韩婷婷心中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她原本没有意识到—— 说是她在帮助哲秀，事实上，她自己更需要哲秀的陪伴。 哲秀注视她的眼神，是全心的信任信赖。 金哲秀是真正的白纸一张，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和她生活之后所接触到的环境。 这一个单纯的少年，世界与你，他会选择后者。 这样的关系，对韩婷婷而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虽然总是她牵着哲秀的手走在前面，但她回过头看他的时候，是将他当成温暖的太阳的。光明所及，一切的阴霾无处蔽身。一次次穿越积累下的那些不太积极的想法和情绪，都被安抚了。 韩婷婷一个人想的太多，哲秀还不能懂得人性的复杂。他观察着韩婷婷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韩婷婷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只知道看着她。这时的哲秀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婷……” 他努力地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怀着忐忑的心情展示了这阵子的自学成果。 而韩婷婷呢，她低头看着纯得和牛奶一样的金哲秀，弯了弯唇角。 “应该很高兴地鼓励你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地有点想哭。哲秀对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人啊。” 重要的人……虽然不是很懂这个词语的含义，金哲秀还是偏了偏头，这个词……在哪里听过呢。 “晚安啦，哲秀。” 韩婷婷抽回手，快步走到门边，按掉了房间的灯光。带上房门以后，她站在原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她期待着哲秀成长之后的模样，同时肩上也担着沉甸甸的责任。 不能掉以轻心呀。在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前，要保护好他。 * 明确了自己的备考计划，韩婷婷通过网络大致了解了首尔大学的兽医专业。事先回绝了父母的经济帮助，为了令他们放心下来，韩婷婷找了一份长期的兼职工作。备考、工作，生活内容在工作和学习的填补之下满满当当，同时照顾哲秀，韩婷婷难免不能做到和原来一样细致。 思虑再三，她请来一位幼儿教学老师来辅导哲秀写字和画画，拿过教师从业资格证的老师，总比她一个学前教育门外汉更懂得怎样使学生掌握基础的知识。老师在客厅给哲秀上课时，韩婷婷就捧着厚厚的备考资料在一边默读。 有她在，哲秀会乖巧很多。之前几次，她都待在自己房间，但哲秀听着老师的讲授，握着笔就睡着了，老师怎么喊也喊不醒，因此她不得不亲自监督。 韩婷婷想让哲秀学会认字，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也会担心学院出身的老师，那套过于系统化的教学方式会限制哲秀的精神自由。不安之余，韩婷婷连教育方面的专著都开始抱着啃了，俨然有成为书虫的架势。 隔了三五天会带哲秀去市立公园散步，他好奇什么，韩婷婷就给他解释什么。人潮来来去去，金哲秀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了，他穿着她挑的合体服装，乖巧得像个优等生，一年级优等生。他已经在说简单的句子，结束辅导以后让她检查功课，眼里闪着期待表扬的迫切。 韩婷婷买了五角星的小印章，每次夸奖哲秀，就会在一本巴掌大的便携笔记本上盖上印章。幼儿园老师们很爱用这个方式鼓励调皮爱玩闹的学生，韩婷婷发现它确实很有见效。 一颗星星可以换一颗糖果，二十颗就可以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哲秀对着路边贩卖食物的小店口水涟涟，韩婷婷就摸出本子残忍地划掉上面的二十颗星。哲秀一脸心痛又遗憾的样子，当然，最后还是选择了吃吃吃。因为在韩婷婷的“独、裁”之下，星星常有，买零食的机会不常有。 韩婷婷付好钱，收银员将包装好的食物放在柜台，哲秀不顾着那是新鲜做好的炸鸡块就伸手去拿。韩婷婷想从哲秀那里抢回来，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记起来哲秀的体温是四十六度，隔着包装也许真没那么烫。 哲秀手指灵活地拆开包装，挑出一块最大的鸡块哈着气想要把它吹凉。狼少年哲秀只要是吃的就往嘴里送，但人类哲秀要把鸡块降温到可以入口的程度。 已经是冬天。等鸡肉上缭绕的雾气变淡了，他献宝似的，伸手送到韩婷婷嘴边。 那一包鸡肉200g左右的分量，哲秀几口就能吃完了，韩婷婷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品尝的人。 囫囵嚼着美味的油炸食品，韩婷婷把小本子又掏出来，口齿不清地说道，“给你再加两颗星。” 咦……好像看到哲秀抿着嘴笑了呢，一定是错觉，对不对？ * 备考两个月，韩婷婷决定带着金哲秀重新回到乡下。 她想起来联系刘玉熙，电话未曾接通。浏览寥寥的来电记录，她发现了来自江原道的号码。 这个电话是有通话时间的，家里只有她和哲秀，所以电话是金哲秀接的。那时他还不像现在会说简单的日常语，韩婷婷知道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两个月啊，她居然带着哲秀离开村子两个多月了。 女主一家人过得怎么样，她完全忘了关心……没有哲秀来惹得黄智泰急红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她这样说服自己，但还是在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带着哲秀又回了江原道华川郡。 哲秀在温暖的室内穿着睡衣，直接到床上躺着就好。他看了韩婷婷一眼，听话地在床上躺得笔笔直的，期待的小眼神还落在韩婷婷身上。 她忘了什么呀？韩婷婷寻思了一会儿，朝哲秀笑了笑，“晚安，做个好梦。” 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心口，她就准备离开了。如果哲秀没有拉住她的手腕，韩婷婷是这么打算的。 “晚……安 ……” 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字艰难，韩婷婷听得很认真。寥寥几个字，她还想夸奖他的音色。这还是他在韩婷婷面前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不管韩婷婷怎么教，他之前都只是发着破碎的音节而已。 太惊喜了，韩婷婷的表情便不太自然，面部肌肉没能配合好复杂的情绪。语言不过是交流的工具，哲秀愿意开口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走近人类的喧嚣世界……韩婷婷心中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她原本没有意识到—— 说是她在帮助哲秀，事实上，她自己更需要哲秀的陪伴。 哲秀注视她的眼神，是全心的信任信赖。 金哲秀是真正的白纸一张，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和她生活之后所接触到的环境。 这一个单纯的少年，世界与你，他会选择后者。 这样的关系，对韩婷婷而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虽然总是她牵着哲秀的手走在前面，但她回过头看他的时候，是将他当成温暖的太阳的。光明所及，一切的阴霾无处蔽身。一次次穿越积累下的那些不太积极的想法和情绪，都被安抚了。 韩婷婷一个人想的太多，哲秀还不能懂得人性的复杂。他观察着韩婷婷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韩婷婷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只知道看着她。这时的哲秀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婷……” 他努力地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怀着忐忑的心情展示了这阵子的自学成果。 而韩婷婷呢，她低头看着纯得和牛奶一样的金哲秀，弯了弯唇角。 “应该很高兴地鼓励你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地有点想哭。哲秀对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人啊。” 重要的人……虽然不是很懂这个词语的含义，金哲秀还是偏了偏头，这个词……在哪里听过呢。 “晚安啦，哲秀。” 韩婷婷抽回手，快步走到门边，按掉了房间的灯光。带上房门以后，她站在原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她期待着哲秀成长之后的模样，同时肩上也担着沉甸甸的责任。 不能掉以轻心呀。在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前，要保护好他。 * 明确了自己的备考计划，韩婷婷通过网络大致了解了首尔大学的兽医专业。事先回绝了父母的经济帮助，为了令他们放心下来，韩婷婷找了一份长期的兼职工作。备考、工作，生活内容在工作和学习的填补之下满满当当，同时照顾哲秀，韩婷婷难免不能做到和原来一样细致。 思虑再三，她请来一位幼儿教学老师来辅导哲秀写字和画画，拿过教师从业资格证的老师，总比她一个学前教育门外汉更懂得怎样使学生掌握基础的知识。老师在客厅给哲秀上课时，韩婷婷就捧着厚厚的备考资料在一边默读。 108.CH.10 ch.12 酒桌上活跃气氛的两个人，一个是副厨, 另一个就是申顺爱。申顺爱下场让韩婷婷顶替自己，少了与副厨配合默契一唱一和那个人，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姜善宇抬起酒杯与职员们敬酒，上下级的关系分明，他坐在员工拥簇之中, 与身边人隐隐划出了界限。姜善宇对这种无形的“排挤”自然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承认这一点。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在场几个人本能寻找着声音来源，姜善宇后知后觉发觉那是自己的来电。自从决定出演综艺, 他与李素馨的接触渐渐变得密集起来。以往顾虑太多, 总是一再错过, 现在，像是幸运终于眷顾他了。 姜善宇让服务员又上了一轮菜，在员工们的热情目送下离开了餐厅。当然了，这群人里面没有罗凤仙。她衔着油腻腻的炸鸡腿, 百忙中向他挥了个手。仿佛一下子, 他在她眼里就无足轻重了。 * 姜善宇前脚走, 徐瑞俊后脚拉着韩婷婷从店里出去, 说是两个人去旁边的便利商店买些解宿醉的药水回来。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韩婷婷挣开徐瑞俊的手，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谈？” 徐瑞俊有心留意了酒桌上的罗凤仙，不难看出她与主厨闹了别扭。他不是没看察觉罗凤仙对自己的排斥，他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就在心里说：这是提醒她最后一次。 徐瑞俊：“你放弃吧。主厨他喜欢李pd，大家都知道的。” “这……”韩婷婷挠挠头，心说这也不是我能管的啊？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俩没真的在一起，申顺爱倒追主厨不违法也不违背道德吧？再说了，和主厨有纠缠的是申顺爱，不是她……她就是个局外人。 徐瑞俊看她这毫不在意，甚至反过来衬得他“无理取闹”的无辜模样，不禁气噎。本来说完就要走了，这下憋了一口气，想听听她怎么辩解。韩婷婷见他一味盯着自己，好像在求个明白，顿时心烦不已。她把身体借给申顺爱，自己都没急呢，怎么有人火烧火燎比她还激动啊？料想这回不解释清楚，徐瑞俊难免要拿有色眼镜看待自己，韩婷婷暗自“哼”了一声，大实话就说出来了。 “追主厨那个，不是我。” 你不是在骗人吧？他明知罗凤仙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咬了咬舌头把这句话生硬地咽了回去。徐瑞俊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是说，你有精神分裂？” “你想说的是多重人格吧。”韩婷婷先纠正了他的常识错误，然后古怪地笑了笑，“真的说给你听，你也不信的。这个世上有鬼，我是容易被鬼魂附体的那种人。” 他不会信的，所以她当个玩笑话就把真相说给她他听了。徐瑞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韩婷婷的表情有着有淡淡嘲讽。心一横，他说：“我信。” 哈？小伙子你不按常理出牌啊？韩婷婷并不拆穿他，倒是说：“你身体健康，阳气旺盛，一般情况下不会撞鬼的。我可以给你一道护身符，那样，你绝对不可能见鬼了。” 好好一个小姑娘，突然就神棍起来了。徐瑞俊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也不打断她，只是在她说完以后，指了指面前的便利商店，“我们进去吧。” 他越不信，韩婷婷越想逗他。拿些奇闻异事讲给他听，徐瑞俊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嘀嘀咕咕道，“你这个人，难道平时都不会看什么惊悚片吗？”这种唯心主义的东西，撞上心志坚定的人还真可能做不出什么孽来。韩婷婷想想他也用不上护身符，就把谈话间画完的符纸塞回了口袋。 从商店出来，一路话唠的韩婷婷不说话了，徐瑞俊就更找不到可说的话题。韩婷婷伸手推开餐厅玻璃门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盯着她的鞋尖说道：“那个……护身符，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现在就行呀！不过为了装腔作势增加些可信度，她问：“你的生日是丁卯年辛丑月甲子日，对吧？” 他从没刻意提过自己的生日，听韩婷婷乍一提起，恨不得拿网络搜一搜，验证一下韩婷婷说的旧历生日对不对。 韩婷婷摸出那道符纸，凌空鬼画符了一阵，双手按在符纸上跟发气功似的，闭着眼睛打了会儿盹，她说：“行啦。” 徐瑞俊：……一看这就是个江湖骗子吧。心里拆了她的台，明面上他还是将那道黄灿灿的符纸接到了手上。韩婷婷都没把那符纸折一折，巴掌大的符纸皱巴巴躺在他手心，徐瑞俊有点想笑，“你没给别人制过符吧。” 韩婷婷想想自己至今只给两只鬼画过符，就说“嗯”。徐瑞俊加深了笑意埋下头就怕自己憋不住。这算什么？罗凤仙无证经营，她是他忽悠来的第一个傻子？ “你们去哪儿了？”副厨探寻的视线在这一对嘻嘻哈哈面上不大正经的男女之间来回，心里有了猜测，他就是不直说。在场几个单身男子一脸的了然，挂着暧昧的笑意要把他俩看出花，韩婷婷终于察觉到什么。 啊？徐瑞俊是对我感兴趣吗？一脑袋鬼画符的韩婷婷平时根本就没有闲暇考虑这些，所以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再者说，徐瑞俊关心她的方式很生硬，一点儿也不可爱，她没想到再正常不过。 徐瑞俊以不变应万变，举着一袋子难喝的中药，给他们一人扔了一瓶。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投喂完几只醉鬼，他转头看一眼身边的罗凤仙。她打了哈欠，有了困意。徐瑞俊顺势牵起她，对众人说道：“不早了，我送奉先回去。 ” 徐瑞俊的手像锁链一样圈住她的手腕，韩婷婷还有点摸不着状况，她举着“锁链”凑近看了眼，越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怎么他突然就直进了？没头没脑的，讲不通啊？她对徐瑞俊并不算无意，眼下只是疑惑，没有想要挣开他。 刚进餐厅又出来了，身边没其他人了，韩婷婷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徐瑞俊笑了笑，说：“只是想和你交往。” 韩婷婷一脸的不解，他就耐心地解释起来。她说追主厨的那个是鬼魂，听来荒诞，但联系到这段时间罗凤仙的变化，他不得不接受那是最合理的解释。起码，比她有精神类的疾病好让他接受一点。 那个女鬼还常常附你的身？这件事，是不是该让主厨知道？他坦言问了这些，“罗凤仙”踢了他一脚。 申顺爱：你知道个什么，就开始给我添乱！女鬼情绪一激动，不小心又抢走瞬息的身体控制权。近距离观察到韩婷婷灵魂交换的过程，徐瑞俊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下，他是真信了。 徐瑞俊顾不上疼痛的小腿，扶住摇摇晃晃的韩婷婷，带了点焦急，“奉，你怎么样？” 这样的状况遇多了，韩婷婷并不惊讶。她闭着眼，忍过一阵眩晕，就说：“我没事。”即使真的有事，她自己也还摸不清楚。不过，直觉告诉她，这具身体同时养着两个魂魄，似乎开始排斥她了。 能自己站稳了，她就挪得离徐瑞俊远了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在这个世界，就只好与他保持距离了。韩婷婷的态度明显转变，就在女鬼踢出的那一脚之后，徐瑞俊仿佛没看出她的刻意避让。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直直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像开了鉴谎功能，他问：“那只女鬼还在你身上？” 他先还是个无神论的年轻人，这会儿就信了世上有鬼。韩婷婷被他看得紧张，忍不住漫无天际就开了小差。“嗯”了一声，自己并不大在意似的。 徐瑞俊：“有什么办法让她离开你吗？” 韩婷婷将鞋底的小石子碾来碾去的，回答得稍有些心虚，“有啊。等她实现心愿了，就能离开了。” 正常情况该是这样，尴尬的是，她的肉身在排斥她，反而逐渐认可了女鬼。这段时间，她常在夜晚离魂，不清楚自己的灵魂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变得虚弱。她努力回答得轻松，面上还是流露出一些凝重。 徐瑞俊才刚认可了鬼魂的存在，明白自己帮不上忙，想说什么都咽了回去。他默默跟在韩婷婷身后，鼓足勇气说道：“你和那个女鬼有什么渊源，可以告诉我吗？” 韩婷婷这会儿的脸色不好，他拿手机打了一行字递到她面前，怕再被那女鬼听见。 “既然人都死了，就不应该留在人世了。她心有牵念，本性就贪婪 ，你不要让她骗了。” 韩婷婷读了他的劝说，女鬼跟着也就看到了。被徐瑞俊说了坏话的女鬼哼哼唧唧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几次三番“意外”地占用了韩婷婷的身体，她就有些犯嘀咕，徐瑞俊再一“挑拨”，她未免在意了。 女鬼说：“罗凤仙，我会离开的。留在尘世不走，我就会变成恶鬼，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徐瑞俊把她说得那么阴险，是要气死她吗！ “嗯。我知道的。”韩婷婷应了，这一句同时说给两个人。然而，问题不在申顺爱的心意，是她被动地被这具身体给往外推啊。 徐瑞俊与申顺爱的好心她都收到了，但这难题，他们都爱莫能助。总想着怎么消灭恶鬼，她还没长远地规划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倒是想过要不要学以致用开个算命抓鬼的摊子，也只是当个玩笑，自己都不当真。说起来，她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牵绊吧。想到这里，韩婷婷心情轻松了一些。 韩婷婷闷着心事，徐瑞俊颓然地松了手，埋头憋了句小声的“对不起”。他的声音细弱蚊蝇，只是字句里的哀切让韩婷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还想着自己没什么牵绊，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他结下了因缘。要是离开了这世界，有人会为她难过的。韩婷婷垫着脚伸手在他头顶的发旋戳了戳，“你别担心，我很厉害的。比整个首尔的算命师都要厉害的。她们既见不到鬼，也不会抓鬼，而我都会呢。” 徐瑞俊抓住她淘气的那只手，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她，丝毫没有得到安慰。这么小小的，软软的她，原来天天和鬼魂在拉锯。她不怕吗？肯定是怕的。徐瑞俊脑补了一堆，越想就越觉得她可怜巴巴的，韩婷婷个子本就不高，被他越看越矮。 “车子来了，我先走啦。”韩婷婷拦了一辆车，匆匆向他挥了手。到了车里，她终于放松下来。 女鬼问：“你喜欢他？”韩婷婷摇摇头。她与徐瑞俊了解不深，只是有些好感，说是喜欢太过了。 韩婷婷没怎么接女鬼的话，申顺爱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坦白地问她：“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韩婷婷显然不是为她苦恼，冷静想想就明白，能把身体借给她的人，肯定不会随便怀疑她。 “嗯。”想着迟早瞒不过申顺爱，韩婷婷就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活着，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这具身体容易招来鬼魂，韩婷婷勉强留下，遇上抗争不过的恶鬼，也许真会被恶鬼操控。申顺爱与这具肉身的联系要紧密得多，她的怨念与肉身自身的阴气混合到一块儿，如同粘结剂一般，两者紧紧地拧成了一股，今后就没有这个苦恼了。 韩婷婷转头看向漆黑的、廖有灯火的窗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申顺爱说“好”。 当初她的肉身说借就借了，现在说要给申顺爱还魂，也不骗她。申顺爱没有傻乎乎问她“真的假的”，韩婷婷觉得挺安慰的。如果她们俩都活着，也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109.CH.10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跑，跑过去。她离池成俊还有一段距离，雨水滑进高跟鞋里，她撑着雨伞却惊险得仿佛在走高跷。 池成俊半坐在泥水里，眼神和平时一点不同，他并不在看人，陷入在童年的回忆中，他的身体还在打颤。韩婷婷蹲在他身边，除了替他撑伞挡掉淋漓的雨，想不出令他快速安定的方法。如果是慧珍在，一定知道怎么做吧？可是金惠珍醉倒在她们合租屋的沙发上，多少个电话都喊不过来的。 “池成俊，池成俊……”韩婷婷喊着他的名字，他是有反应的，眼珠稍微往她移了一下，可是再多就没有了。 池成俊崩溃了，韩婷婷觉得自己也要崩溃了。在他身边守了几分钟，漫长得十倍不止。她走得太急，没带手机，急救电话都打不出去。这条路上来往的车子不多，但开得都非常快，没有停下来的。 该怎么办？韩婷婷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池成俊，甚至消极地期望奇迹出现。她一直明白奇迹不会来的。 她站起身，拉住池成俊的胳膊，想要把他拽起来。他就好像黏在地上一样，反而是她自己，用力过猛，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身上原本就被雨水打湿了，这下湿得更彻底了一些。 韩婷婷急得眼睛里出了汗，噼里啪啦掉起了水珠子，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晃着池成俊的身体，带着鼻音说，“你起来啊！我说让你不要害怕知道吗？” “你不要害怕，害怕可以救他们吗？你站起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也淋着雨。那一跤，她的雨伞滚到了路面，卡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你成长得很好，虽然不是个好亲近的人，偶尔毒舌，但对朋友很善良。你的父母见到现在的你一定很高兴，喂，不要这样让他们心疼好吗……” 韩婷婷说到后面已经忘了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只感觉到眼前的池成俊动了动，她就被一个和她一样湿漉漉的雨人给抱住。 三十七度的体温捂热了衣服，雨水又把这种温暖带走。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冰凉的拥抱呢？拥抱不应该是给人安慰的吗？ 韩婷婷不敢抬头，她不确定眼前的池成俊是清醒的，她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这时应该假装自己是金惠珍……如果，那样可以让他恢复理智的话。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安慰金信赫，她不知不觉间好像有了同样的心情。冠冕地站在朋友的立场，却别有用心想要靠近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有了不敢正大光明坦白承认的想法啊？因为想要理直气壮站在金惠珍面前，因为想要和池成俊舒适地相处，因为不确信池成俊会真的放下金惠珍喜欢上自己……出于这些理由吗？韩婷婷不得不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 “夏莉……”池成俊喊出原身的名字，韩婷婷卸了劲似的，半倚在池成俊的肩膀上。池成俊从来没有见过原身，他所认识的，一直是装着她灵魂的闵夏莉。 她不想去思考夏莉出色的外表帮她从池成俊那里赚取了多少好感，但无疑，这使她产生了一种疑心。这种疑心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偷，不敢随心所欲。这才是原因。喜欢上池成俊，感觉到池成俊喜欢自己，还依旧不敢挑明的原因。 她的心是有瑕疵的，所以她牢牢守着，小心地不把它交出来。 * 池成俊淋了雨，精神受了刺激，韩婷婷要把他送回家还是比之前送金惠珍轻松了些。金惠珍醉成一滩烂泥，而池成俊是愿意配合她的。虽然他不是很有力气，不能全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车上。 韩婷婷把暖气开到最大，又摸出备用的感冒药剂和池成俊吃了。等到了池成俊楼下，两个人的衣服干了一半，韩婷婷的身体发热，出了汗。 池成俊让她先去洗澡换干净衣服，她花了五分钟冲了一遍热水，就穿了池成俊给她找的睡衣从卧室里跑出去。 “我好啦，你快去洗，你别着凉了。” 没有拒绝，是因为池成俊一定会让着她，她能做的就是爽快答应，节省时间让池成俊少受会儿冻。 她太着急了，所以也没有发现自己把纽扣系错了排，原本合身的衣服，滑稽地拧在身上。看到池成俊向她走过来，她绷紧了身体站得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而池成俊犹豫了一会儿，调转方向，走进卧室。 池成俊冲着热水澡，韩婷婷趁这时间检查了一遍冰箱，在灶上炖了粥，又煮了姜汤。冰箱里东西很少，没有菜，纯净水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厨房根本就是个装饰品。 韩婷婷平时见到的池成俊某些时候会难掩疲倦，精神状态倒还好，所以她想不到，他居然还和电视剧里一样只喝水喝咖啡，不把饮食放在心上。 料理完这些，韩婷婷敲了敲池成俊的卧室门，大声问，“你没事吧，可以回答我吗？” 她担心池成俊会晕倒在浴、室。 没有声音。她推开房门，又闪电般阖上。 刚刚见到的一幕，池成俊裹着浴、巾正好从浴室走出来……他的肩膀和小腿全都露在空气中，韩婷婷动作很快，只感觉眼前白花花的。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她打开的那一条小缝吧？韩婷婷的脸蛋好像也放到天然气炉子上在加热，她催眠自己相信最无害的可能。 韩婷婷毫无方向地后退了几步，发觉自己踢翻了什么东西。她听见一只笨重的纸箱倒地的声响，转头就看见一只装着拼图的玻璃罐咕噜噜在客厅地板上绕着圈。箱子里洒出来的不止是这一只罐子，韩婷婷蹲下身子，把地板上五花八门的东西慢慢往回捡。 她在捡的，是池成俊的童年回忆。是他和金慧珍的回忆。 她的脸还是烫的，但她的心跳却变得很慢很慢。好像要窒息啦。她偷偷地想。 河露拉夫妇实质离婚的状态一直隐瞒着金珉秀，这天对他来说和往常并没有不同。匆忙地洗漱过后，他的母亲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即便他和父亲没有胃口，她也会拼命劝他们用餐。金珉秀不耐烦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餐盒，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妈，不去雨川大学是对的。您这样的年龄去上大学，还和儿子一个学校，多奇怪啊。” 河露拉的动作顿了顿，抿了抿嘴唇，说，“珉秀啊，上学的路上要小心，早点回来。” 金永哲对儿子的人生有诸多的规划，金珉秀一直跟从父亲画好的格子在生活。金永哲对妻子无视的态度，潜移默化影响到这个儿子，珉秀意识不到他对母亲的态度甚至比对一个陌生人更加恶劣。 金珉秀昨晚收拾行李时还兴致勃勃，早上见到母亲心情就仿佛淋上了一盆冰水。就那么厌恶和母亲一个学校，觉得丢脸吗？他走到房门口，转头看了一下小心做着家务的母亲。 除了家务，他没有见过母亲有别的爱好。如果家务能算得上爱好的话。 送走家里大大小小一对父子，河露拉又做了一会儿家务，才拎着书包准备自己去上学。因为丈夫儿子的不支持，她准备好了雨川大校园的地图，划好儿子和丈夫的活动范围，打算暂时隐瞒自己的入学。 她做这些的时候，韩婷婷就趴在餐桌上看，她拎起一块紫菜包饭想要塞进嘴里，最后它咕噜咕噜掉在了白色的桌面上。 韩婷婷没精打采地跟在河露拉身后一起出门。能让她脱离这种状态的关键只有河露拉，韩婷婷没有心情做别的事，就成天跟在河露拉身后当个小尾巴。但某一天，她这个尾巴偶然溜了个号。 她一下子撞进了某个女孩的身体里，短暂地附体了。从人家身体里连滚带爬摔到地上，她发现自己正在金珉秀学院的聚会上。 她扑倒在地上，身边那个漂亮女孩举着手进来，清亮的声音喊着，“我来做黑骑士。” 于是，韩婷婷瞬间了解，她是到了珉秀和女友一见钟情的现场了。当时看剧就觉得这小孩也太好撩了，没想到这下还能直接看现场。 她趴在地上，姿势也没改，看着人女孩咕咚咕咚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她这才慢慢起身，搭着珉秀的肩膀，啧啧感叹。 珉秀啊，你还没有人家妹子爽快啊。韩婷婷这段时间在河露拉身边久了，总站在河露拉的立场，有点老妈子心态。 她的手一放到珉秀肩上，她的身子就僵硬了。一不小心又有触感了……看来她对自己“念力”的把握还不够熟悉，失误太多。她反应过来以后吓得连忙要往后退，一不小心就发动了平地摔技能，一跟头又栽进了人妹子身体里头。 妹子在那里说得正好呢，让在座的男生别难为金珉秀，一瞬间身体卡在那儿不动了。韩婷婷先前没头没脑被她给带到这里来的，没想到摔了一跤，暂时还拿到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了。 韩婷婷冷不防又换了个视角，这就掂了掂手上的啤酒杯打了个哈哈，说，“我有事先走啦，你们喝你们喝。” 妹子原本是有备而来，被她这个鬼魂给坏了事了。韩婷婷不知道这算个什么事。不过，她对不起这位吴惠美，这是肯定的了。 她到了室外就有一搭没一搭碾着地上的小石子，来的时候没什么知觉，她也不认得路，就想着先借着吴惠美的身体重新体验一下作为人类呼吸的感觉。 她没走几步，金珉秀跟着追过来。 所以……恋爱时小小地用一些心眼一下，也无伤大雅。毕竟对大部分人来说一见钟情还是得靠脸，交往的时效才是看对方的内在。 韩婷婷转过身来，朝金珉秀笑了笑，“我知道你会跟过来。我其实不是你们学院的学生，我是人文学院的。” 110.CH.10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金慧珍和闵夏莉一室而居，按说，第一天就应该能够抓住她是冒牌货的马脚，但是……像她穿越之前遇见的那个系统所说，周围人都会回避闵夏莉的改变，渐渐接受她就是夏莉的事实。韩婷婷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终于不得不相信。 这样，它的其他话，应该也不是假的了。 她将会不断穿越，在每个韩剧世界，她都必须让指定的人选爱上她。她不必心怀负罪，为了使她相信这一点，系统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五分钟的平行世界理论。简单的说，每个选择都会促使一个平行世界的催生，有你在这一刻睡觉的世界，就有这一刻你不在睡觉的世界。韩婷婷改变的，只是亿万种可能性中的一个。她被挑中，因为系统夸奖她“真诚”。按韩婷婷自己的理解，她是不愿勉强自己的人。如果她选择和那个所谓的指定人选在一起，一定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遇见金烈，是系统所说的试炼。假使失败，我会怎么样？韩婷婷问那个冷冰冰的系统，它回答说“你将失去回归现实的机会”。原来，她还有回到自己原本身份的机会，韩婷婷不得不惊愕。想来，它敢于在她面前大放厥词，也是因为握着这个筹码。 好在，那个讨厌的家伙在她穿越之后，就不会跑出来叽叽歪歪了。 但……这种不得不做某事的感觉，让韩婷婷持续性地拥有着恶劣心情。 忘掉吧，你只是普通的穿越了而已。韩婷婷在内心做着催眠。关于这一点，系统让她做过一个选择，是在成功之后立刻前往下一个世界，还是在这里待到生命自然死亡。韩婷婷选择了后者。她会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同样，会为自己的失败承担责任。 绝没有勉强。绝不会违心地去追求一个她毫无热忱的男人。 至于上一个世界的金烈，她只能牢牢地锁在心里。那或许只是她做的一个梦，一场美梦。 韩婷婷穿越的这个世界是电视剧《她很漂亮》，她没看过。所以系统扔了几个晋江同人文给她，她捧着pad坐在咖啡厅里慢慢看。 心情不好，便在酒店请了一天的假，没和那位“老婆”金惠珍说。她在真性杂志大厦对面的那家咖啡店坐着，算是边看文边实地考察，唯一的遗憾是同人文主观性比较强，而她关心的只是那点原剧剧情。 身边有个男人同样拿着白色pad在她邻座坐下，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个长得很清爽的男人，但表情冷淡让人亲近不起来，他买个咖啡的间隙视线还黏在自己的pad上，有点工作狂。 韩婷婷很快失去兴趣，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看完两本同人文之后，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剧原本的剧情和人物关系不是那么摸不着头脑了。 “客人，您的美式咖啡，芮斯崔朵。”听到这一句，韩婷婷条件反射竖起了耳朵。男主在这家店里常常点的正好是这一款咖啡，她顺着服务员的声音看过去，正好见到那位冷面都市男。 韩婷婷在平板上划了几下，把那段描述性文字又看了几遍。 “砰。”咖啡厅里突然有什么可疑的声响。 韩婷婷抬头一瞧，那位都市男低头看pad没留意撞在咖啡厅的玻璃门上了。他淡定地一抬手，面色不改推门而出，显然不是头一回了。 “噗——”韩婷婷笑出了声，同时确定了，他就是那位男主角池成俊。 * 晚间，金惠珍为了一封邮件将要失控，那时韩婷婷在吃着沙拉，手上翻着酒店管理方面的专著。她第一次接触酒店管理这个行业，很艰难才能不在同事面前露馅。她自己在现代做的是公司里普通的文职工作，不过她不介意接触新的领域，所以这一会儿算是在恶补，希望早日融入工作环境。 金惠珍激动地表示，她的初恋，那个童年的小胖子要和她见面时，韩婷婷刚刚把一块苹果塞到嘴里。 “哦……是以前胖乎乎的池成俊啊！”韩婷婷说着，坏笑着在金惠珍身上打量了一番，“你也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要不要顺便收拾得精神一些去见他？毕竟是初恋嘛，这种重视总可以得到吧？” 金惠珍的想法很明显出现了动摇。她原本是以随意舒适的状态去见池成俊，但被韩婷婷一说，心底那种含混的暧昧被挑破了。她两边的脸颊有着祖传的高原红，韩婷婷看不出她是不是红了脸。 韩婷婷走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叠声问道，“好吗？好吗？” 站在归国而来、整个人改头换面的池成俊面前，将来要自卑退缩的不是吗？虽然不可能很快地消除自卑，但至少那时候不要懦弱到想要逃跑就好。 何况，金惠珍将来找的救兵，会是她，韩婷婷。 这种尴尬的误会，还是不要有的好。 “慧珍，只是换一套衣服啦，不要总是那么抵触。”韩婷婷认真地看着金惠珍，目不转睛，最后……金惠珍败下阵来。 “可是，夏莉，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个钱花在装扮自己身上……” 那就是被说服了？ 韩婷婷笑了笑，金惠珍后来的话她都选择性忽略掉了。 “慧珍，你好漂亮啊，不要觉得自己的天然卷和高原红不好看！其实走在路上，别人都不会注意这些的。你只要挺直腰板，自信地微笑就好了……” 韩婷婷和金惠珍说了一大堆，虽然知道，自信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培养出来的。 反正……她不要看着一个女孩在初恋面前那么窘迫就对了。 简单地处理了伤口，河露拉拎着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车胜贤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感叹说，“姐姐好帅呀。”那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也到她面前道了谢。 成教授没有应对过今天的局面，他走后在场学生的表情也都凝重非常。这么简单就可以把成教授拉下马？没人敢相信。 河露拉走出餐厅，闭着眼睛仰着头。夜风有一些凉，她花了一点时间来恢复精神，接着按下了珉秀的号码，说，“儿子，有件事，想让你帮我。” 对于网络，她还像个新手。如果成教授的事得不到好的处理结果，她可以把视频发布到网络上。 做事或许该为旁人留有余地，但余地，不是为成教授这样的人准备的。至少，河露拉对他没有丝毫的心软。 * 河露拉无疑是新生中的风云人物，尽管她结识的朋友不多，整个院系的学生对她和成教授的事都有所耳闻。 成教授的解聘是河露拉在儿子和车贤硕的帮助下争取来的结果……其中，车胜贤提供的视频是重要的证据。 河露拉再一次感觉到公平是需要艰难争取得来的。她在婚姻里失去了很多，重新站起来的她，从甘于妥协变得不愿意妥协。学生们都厌恶成教授的所作所为，都只想着忍到毕业结束，抗争的人，只有她自己。 何必呢。这是大部分人对她多管闲事、穷追不舍的评价。遇上倒霉事之前，每个人都以为不幸的人不会是自己。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们，似乎还没有她这个三十八岁的大婶来得天真。 这次的事件让她和儿子又亲近了一些，她在儿子眼中看到了赞赏和钦佩。 车贤硕神秘兮兮约着她去年糕店吃饭，河露拉不解风情把金珉秀也喊上了。 她一直知道车贤硕对自己的心意，也并非没有触动，只是……人总有自私的一面，她想要让车贤硕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金宇哲的没事找事让她的离婚进度一拖再拖，何况她自己没有多长的生命和车贤硕成为恋人。没有可能，就只好放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心动过。 在珉秀的面前，车贤硕倒没有束手束脚，大方周到得像在接待两个学生朋友。和母亲的男性朋友一起用餐有一些怪异，金珉秀还是表现得异常乖巧。 金珉秀不难看出车贤硕对自己的母亲在单相思。父母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有爱慕母亲的男性朋友，那是好事一件。车贤硕是母亲的高中同学，名导演，相貌英俊，谈吐不凡，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许多。 河露拉不想和车贤硕有什么进展才会把儿子带上避嫌，她哪晓得，大的小的，两个男人都在估量对方的品性。 她埋头吃着年糕，肩膀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里滚着泪珠问车贤硕，“这家店年糕的口味和我奶奶做的一样，店主也是你的好朋友，我们的高中同学……车贤硕，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河露拉抽噎着说，“奶奶的手艺，我怎么可以不学。车贤硕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知道，就可以早点学会了。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会错过奶奶的年糕。一想到这，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车贤硕的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他等了一会儿，看着露拉的儿子抱住他的母亲，捏紧的拳头才松懈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让河露拉发现这家店的。但他还是带着她来了。 过去的误会解开了，他从前对河露拉的偏见和固执就没有了土壤。 总是想要保护她，想要对她好。但，河露拉就是河露拉，她并不需要他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车贤硕感觉自己厚着脸皮赖在她的生活里。 他喜欢她。一直……可她不是这样。朋友两个字，是他在她心中唯一的位子。站在这样的位子，想要为她擦泪的话，自己的心先要流血才可以。 “那时奶奶的葬礼你都是交给润英处理的，所以我对你有误会。现在……不是带着你来了吗？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那种依然爱着你的感觉快要把我撕裂了。 * 说好了要和儿子去沃川度过假期，河露拉一个人在卧室收拾行李。 已经在找离婚之后要租住的住所，结束在沃川的旅行，就可以看房子了。 她熟练地把衣服叠好放进旅行箱，因为是自驾，还可以带很多东西，还准备了好几只收纳箱。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您好，请问是河露拉女士嘛，这里是体检中心……” 她打着的士赶到医院，像个木桩子坐在那里听着医生解释了半天。 她结结巴巴地问，“医生……意思是，我不用死了吗？” 不用死了……可以在这世上再生活几千几万个小时了。 这个突然的消息快把她砸晕了。 韩婷婷上着课，开着小差，冷不防见到匆匆而过的金烈。上课时间，这是要去哪里啊？她毫不犹豫就举手，说要去化妆室，捂着肚子假装是例假来了。事实证明，每个人都是演员，韩婷婷课堂溜号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111.CH.xx 此为防盗章。1h之后系统会自动替换。感谢支持正版！ excuse me，再说一遍好吗？韩婷婷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主角不按套路她倒是在掌握的，两个小的这是什么状况？ 韩婷婷做好了计划，不喜欢中途变卦，退到金珉秀旁边三步外，摊开双手耸耸肩，“那你帮我把手机还给她，我下午有事不回学院。” 韩婷婷眼看着金珉秀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添了一句，“这个不算是我的愿望哦。” 金珉秀又提起一股劲。怎么面对吴惠美那么负担啊？韩婷婷往前走了几步，半天想起来，她不认得路，还得靠这位来领路，所以又退了回来。韩婷婷对着金珉秀摊起双手，以表明自己绝对没什么不正经的想法，说道，“有点路痴，拜托您领我回学校了。” 顺路的事，金珉秀没法推辞。两个人并肩走着，韩婷婷留意到金珉秀绷紧神经还处在警戒状态。女追男啊……金珉秀这反应，也不像毫不动摇吧。 两个人前后脚走到学校门口，金珉秀事先检查了一遍周围人的动态，才向韩婷婷说了再见。哎，这么怕被人看到？难道认为男女走在一起就会有被误解是恋爱关系的可能？韩婷婷忍了忍笑，朝他用力挥挥手，“多谢啦。帮忙还手机是一件，送我回学校也是一件。” 她没说什么，金珉秀的耳根就红了。韩婷婷在心里早笑了不止一次，偏偏一本正经的，一步三回头。明知道这样，金珉秀会更不自然的，但她就是闲得想去逗他。也许是因为，做一个鬼实在太寂寞啦。她其实隐隐动了和金珉秀结识的心思，但又清楚，如果不是他搞错了梦境和现实，他是不可能那么快接受自己的。 韩婷婷有一些抑郁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她会疯掉的。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真的有一些可怕。也因此，她对河露拉和金珉秀有着特殊的感情。前者是她获得自由的关键，而后者是她面临的充满意外性的人物。 韩婷婷这一次在吴惠美身上停留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她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要离开吴惠美身体的迹象，查看了吴惠美的课表，在上课前赶到教室。路上撞见正在帮她还手机给河露拉的金珉秀，她随口撒的谎就这么被拆穿了。不过，韩婷婷挺欣慰。金珉秀不像剧里那样，需要河露拉左躲右闪，这一回他主动找上了河露拉，也表现出尝试要支持和理解母亲的态度。 “嗨。”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特别的两个人都在，韩婷婷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走进了教室。这一节上的是婚姻与家庭，正好是金伊真教授的课。金伊真，就是金宇哲的女友。 开课不久，这节课要分组进行小组任务。河露拉像电视剧里一样和那位舞蹈社团的前社长罗顺南一组，而韩婷婷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学长组了队。她很仔细地存了对方的号码，做好备注。她害得吴惠美丢失了这段时间，占用吴惠美生命的同时，她尽量给吴惠美留下足够多的信息，免得惠美回到身体，对自己“经历”的一切全无所知。 下课有惠美的朋友来找韩婷婷，韩婷婷没办法在吴惠美亲近的朋友面前伪装下去，就还用自己有事要忙的说辞。入乡随俗买了紫菜包饭和一瓶饮料，韩婷婷晃着塑料袋子在大学校园里溜达，一面找着有没有哪个清净的角落能坐着吃饭。 她自己没反应过来，就走到了河露拉常去的地方，因为她常常坐在边上当河露拉和车贤硕的电灯泡。原本要打招呼的，瞄见了车贤硕，目前老大存在感的韩婷婷就赶紧闪一边儿去了。在她蝴蝶的作用下，车贤硕和河露拉的接触比电视剧少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车贤硕一脸傲娇坐在河露拉身边，河露拉假装没看见他，专心地啃自己的紫菜包饭。 现在的河露拉可不需要车贤硕的“帮助”，车贤硕还是找到了放不下河露拉的理由。韩婷婷不知道车贤硕有没有在河露拉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他究竟是留恋十八岁的河露拉，还是对现在的河露拉产生了想法？ 这些都没所谓。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车贤硕都会喜欢上河露拉。河露拉比电视剧里成长得要快，车贤硕少了同情心打掩护，就能更快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河露拉假装没有留心，其实一直偷偷观察着车贤硕。梦境让河露拉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车贤硕，当她口中含着这三个字，河露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口藏着一股微妙的情绪。 这两位大小孩别扭地相处的时候，韩婷婷拆开了紫菜包饭的包装，一边咬一边继续自己漫无目的的溜达。 她留意到，前面的路口金伊真的身影一闪而过。她马上想起来，这附近就是金伊真和金宇哲见面的秘密场所。 韩婷婷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好偷拍，猫着腰挑了另一条路隐秘地靠近他们。 韩婷婷记得前一夜金宇哲那个可怕的表情，她第一时间想到抓住这个机会，得到金宇哲出轨的证据，为河露拉增加胜算。 韩婷婷按了录影，通过这段影像很容易发现，金伊真和金宇哲背靠背坐在长椅上，打着掩护在密谈。学校的两个教授，出现什么情况才不能正大光明谈话？这恐怕无法让人做出无害的推断。 这附近相当幽静，一般人没事不会往这里来。有长椅的缘故，很适合情侣们休息。金宇哲光挑安静的地方，看来对学校的“景点”并不熟悉。 韩婷婷连按了好几次快门，拍够了才停下来查看自己拍摄照片的清晰程度，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身后有道阴影慢慢在靠近。 “你在做什么？”金珉秀迟疑着靠近了她。韩婷婷很确定他没有见到他父亲的作为，否则他不会主动打这个招呼。 韩婷婷做出惊讶，捂住嘴巴，视线投向金宇哲那个方向……金珉秀总会看一眼的。 只要一眼，他就该猜出什么。 韩婷婷拍着心口，火上浇油“感慨”道，“教授们恋爱也挺有花样的。我冷不防遇到授课教授，差点就傻乎乎上去打招呼了。” 金珉秀的面色发白。韩婷婷则恶劣地低下头笑了笑。 亲眼目睹父亲的背叛。 金珉秀应该选好阵营了。 不能总当一个孩子，活在粉饰太平里。对不对。 此刻池成俊和金惠珍的义务劳动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慧珍和池成俊都没有带现金，不小心吃了霸王餐，所以要给那位和most主编撞脸的老板娘挖牛、粪。金惠珍没有提起，韩婷婷不好莫名其妙地给金惠珍转钱，困扰了一会儿就重新躲回被窝里生病萎靡去了。 迷迷糊糊睡过一整个下午，她恢复了大半体力。检查手机发现，一下午的未接来电除了金惠珍还有池成俊。她给那两位都回复了短信，就忙忙碌碌给自己煮粥。 晚上七点，门铃响了，有外卖小哥让她签收打包好的食物。她不久前经历过尾、行，谨慎地问了许多问题，又透过门缝接过订单核实信息，做好这些才打开门。 小哥倒耐心，笑着说，“小姐真是很仔细呢。这是你男朋友给你订的，可以给我在这里签字吧！” 韩婷婷送走小哥，拆开外卖盒，里边是一盒粥和一盒营养鸡汤，她全拿出来放在了冰箱里。不管是谁，他都送晚啦。她早已经自给自足填饱了肚子。韩婷婷横躺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通讯录，心底有了一个人选，但不是百分百肯定。 她拨通那个人的号码，问，“那个粥是你给我点的吗？” “嗯。”那头的人带着鼻音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在首尔……你现在还好吗？” 昨天两个人都被雨打湿了，池成俊没她严重，听起来也没逃过感冒。 韩婷婷点头，“我已经好多了，你还在工作？” 两个感冒了的人大脑要比平时迟钝很多，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说了些没内容的话，期间傻笑不止。韩婷婷让他早点休息，池成俊便说了晚安。 比起电视剧，她和池成俊的相处似乎少了好多的浪漫。但是心口流淌的温暖，总不是假的。 这个世界的池成俊，是属于她的池成俊，是喜欢闵夏莉的池成俊。 * 金惠珍但凡遇上池成俊就在不断地出糗，她能感觉到自信每分每秒都在流失。吃个饭两个人都没有带现金，同事和朋友都联系不上，她和身为副编的池成俊落魄到穿着花裤子挖牛、粪。好不容易结束，她把自己的员工卡弄丢了，多亏了池成俊跑回去从牛粪堆里替她找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措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只是自己出糗也就算了，连累得池成俊一起有失风度。 到了酒店，她找回了一点轻松。在沙滩上疯跑，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他站在那里，周围静止成一副画报。他握着电话，在等待对方的接听，她想到之前没有联系上的夏莉，也开始打电话。 夏莉的手机在占线中。 晚上坐在咖啡厅聊天时，金惠珍忍不住担心池成俊的身体。他的工作已经很辛苦，这会儿还出现了感冒鼻塞的症状。池成俊在她对面拿着pad搜索着网络信息，他专心的时候就会彻底忽略掉周围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开始点餐，金惠珍拘谨地坐在一边，听着他慢慢地报出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夏莉啊，你是要给夏莉点餐啊。金惠珍硬着头皮问他。 池成俊大方地承认，然后说，慧珍，工作一天很疲劳，你也早一点回去休息。 池成俊对朋友体贴又善良，工作占用了他过多的精力，所以他不像最初那么爱在私下开玩笑。沉默严肃，让她时常觉得无法靠近。池成俊关心了夏莉，也关心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知满足。 “池成俊……”她喊他，他用疲倦的眼睛看她的时候，一切的话都好像哽在了喉咙口。 是不是，不应该再喜欢他了？ * 杰克森！回到公司，金信赫喊着他给金惠珍特别定制的绰号，带着夸张的表情向她跑过来，金惠珍不知为何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我很累，真的很累，金记者今天不要缠着我啦。”她眼底的黑眼圈黑得像锅底灰。明明知道自己的话会伤害到金记者，因为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没怎么犹豫就说出来了。金惠珍还是有小小的后悔的。 金信赫难得正色，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心情不好，那就去能让心情好的地方吧。今天下班我要带杰克森去一个地方。因为，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金信赫后来在游乐场告诉她，今天是他妹妹的生日。他之前不止一次说过，她和他妹妹长相很像的。她不得不小心对待思念家人的金信赫，不知不觉也投入到玩乐中。金信赫的笑脸是她常常见到的，当它从他脸上消失，哪怕只有一秒，她都会不适应。和金信赫笑成一团，心底的烦恼跟着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