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夜光》 第一章 序 母爱并不是只要女生,就一定会有的喔!狸狸 fifi多了两个末满两个月的弟弟。 说是她的弟弟也有点不太对,但没法度,家里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只有fifi,而且fifi还是只黄花大闺猫,虽然那两只小鬼有事没事总喜欢趁fifi躺着的时候凑过去找奶喝,不过害羞的fifi总是抬起她的大「手」,很不客气的敲一下他们的小脑袋,再「哼」一声走开。 现在狸妈家总是看到三条黑影窜来窜去,一下飞到沙发上,一下冲到妹妹房里后一阵铿铿锵锵,不然就是一只接一只的跳过地上的某个障碍物的练习跳高,热闹的哩! 回想当初小狸奉狸妈之命带那两个小朋友回家时,刚开始必须先把他们三只隔开来,免得fifi看到突然跑来两只陌生的外来客占地盘会起肖不爽兼发爽,然后趁我们下注意的时候欺负两个小朋友。 如果只是稍稍欺负一下那就算了,就怕她趁我们一下注意来个成员大整修,转个身再回过头来,只剩几只七零八落的小小脚散落在地上…… 呃……怎么愈讲愈限制级? 算了,反正宠物医院的医生阿姨也有交代,刚开始一定要先把猫咪们隔开,免得他们一下子吓到彼此。不过,刚开始小狸和狸妈都觉得医生大姊讲得似乎有点严重。 会有这么可怕吗? 于是小狸把小家伙们抓回狸妈家后,就抱着fifi凑过去让她见见两个小弟弟,那时候大家(包括小狸、小狸的朋友和狸妈)都很天真的想说,fifi看到这么小的小朋友,搞不好会突然发挥母爱,想去照顾他们、舔舔他们之类的。 结果实验证明:母爱这种东西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只要女生就一定会有的。 当时fifi一靠近那两个小朋友,全身的毛马上竖立致敬,用龇牙咧嘴来形容绝对不为过,有那么一瞬间,小狸还觉得fifi的身子整个似乎要往前冲,有如厮杀前线的将军,怒「毛」冲冠,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实验的结果真的是恐怖刺激外加惊险万分,后来大家都乖乖的遵照医生阿姨的吩咐,把fifi和两个小朋友隔开,不敢再玩什么天真的母爱游戏,免得家里闹出猫命。 起初,大家都有点不太习惯,尤其是小狸,为了要让fifi早点习惯两个小朋友的味道,又刚好那时候小狸都要忙着上班没办法照料fifi,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让fifi待在狸妈家。 一旦fifi送到狸妈家,两个小朋友就一定要先好好的关进妹妹房里,可怜的妹妹也因此饱受惊吓。 据她说,每次她打算要开门进出时,fifi一定会闻声而来,守在门口,好像在找机会冲进房里消灭敌人,惊得她每次开门时,都要先开一道缝瞧瞧fifi有没有在房门附近站岗,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赶快冲出去,再把门关上。 就这样过了几天,妹妹都开始哀哀诉苦,说这种有如防间谍般的日子有多难熬;然后老佛爷也开始哀声说都没办法正大光明的去玩弄,呃,逗逗两只小朋友,没办法,在顺应观众的要求下,小狸只好又抓着fifi再来一次相见欢,看看这次fifi的反应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激烈」。 结果…… 嘿嘿,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下回再听分晓,小狸爱困了,呼! 第二章 说要参加舞会,方蕾却什么都没准备,因为奥文顺带也给她寄来了一张红门沙龙的美容券,说是只要按时到那里,自然有人会替她打扮好。 整整四个钟头饱受凌虐之后,美容师总算愿意开恩放过她了。 不过凭良心说,很值得,她从来没有如此迷人过,合身的晚礼服与高跟鞋仿佛刻意订制的;斜拢一边的高雅发式使她愕然惊觉自己竟有如此优美的颈项曲线,恰到好处的化妆将她五官上的优点更凸显出来,她几乎认不得自己了。 「夫人,请等一下!」 不会吧,酷刑还没结束吗? 方蕾战战兢兢地回过身去,见那位负责替她打扮的美容师,正从一位身着西装礼服的男士手里接过一支首饰盒。 「夫人,还有首饰呢!」 又过十分钟,她终于得以脱身走出红门沙龙,还是那位专程送首饰来给她的男士护送她出来的,而沙龙外,竟还有一部那种长得像娱蚣的加长型轿车在等候要送她到世上任何地方去。 「不敢相信!」 她一边咕哝一边爬上车,两眼睁得更大,不可思议地环视车内附设的电视、音响、小冰箱、小酒柜。 「上帝,报这么多公帐,他真的不怕被上司抓包吗?」 轿车先到饭店去接其他人,再把他们送到会场,位于长岛的一栋私人宅邸,宽敞豪华得让人张口结舌。 方蕾知道,他们相当抢眼,方莲一身俗丽的金色礼服,倒很符合她的本质;方燕红得像燃烧的火,方丽是沉静的蓝,方珊穿着橘色小礼服,十分俏丽;而莉丝是一席黑色露胸礼服,令人目不转睛。 但最特别的是她。 起初,她还不敢穿上这件低胸无肩晚礼服,一来是坦露的范围实在太大了,二来是唯恐穿上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往下掉,美容师又哄又骗才让她穿上,旋即恍悟这件礼服真的很适合她。 造型简单的丝缎白礼服恰到好处的凸显出她迷人的身材,身后还垂缀以褶裥长襬,显得非常优雅大方,但最别致的是自肩上垂下的淡粉红色薄纱,使她看上去既浪漫又美丽,有成熟女人的妩媚,也有妙龄少女的青春魅力。 不过…… 「大家干嘛一直瞪着我们看?」 对,他们是很抢眼,但盈庭的名流宾客里,他们绝不是会场中最出色的;对,她是很特别,但衣香鬓影间,她绝不是会场中最美丽的;所以,大家为什么一直瞪着他们看? 从他们进入大厅开始,所有宾客们就对他们行注目礼,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实在想不透,他们只好避到角落边儿去,没想到那些视线依然紧跟着他们移动,就像指南针一样,磁场转到哪里,针头就盯到哪里,使他们忍不住低头往自己身上看。 不会是哪里裂开,或者破了一个洞吧? 「不,他们不是在看我们,而是在看妳!」 「我?」方蕾愕然指住自己的鼻子,两眼看回那些瞪着他们看的人,发现二伯说的没错,那些人看的果然是她。「为……为什么是我?」难道她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神奇魔力吗? 「少在那边自我陶醉了!」看来方莲察觉到是什么不对了。「喏,看看妳自己的脖子吧,那是什么?」 方蕾低头再看,垂在胸脯上方的是一条非常简单的钻石项链,中间缀着一枚橄榄型钻石,下面再坠着一枚心型粉红钻,以钻石的计量单位来看,橄榄型钻石约有二、三十克拉,而心型粉红钻起码有一百克拉以上。 「项链啊!」她抬起头来,一脸得意。「瞧,很搭我的礼服吧!」再指指双耳上那对由细长型粉红钻缀连而垂坠至肩的耳环。「还有这个,听说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哦!」 方莲猛翻白眼。「那是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我老公可买不起这么奢华的真钻,那又怎样?」方蕾莫名其妙地反问:「妳们戴的首饰不也是假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戴假的?」 「因为今天来的客人起码有一半是那些鉴赏过粉红钻展示会的批发商,」方莲咬牙切齿的说:「妳什么不好戴,偏偏戴粉红色的假钻来出丑,还戴这么大颗,老天,我真替妳丢脸,还不快拿掉!」 「才不要!」方蕾双手护住胸前的粉红钻坠,退后两步。「我老公难得送我首饰,假的也好,丢脸也没关系,我一定要戴着!」 「妳……」 「算了!」方二伯拉回方莲,用下巴指指其他客人。「妳们这样吵更难看!」 方莲很不甘心的转开头去,方蕾更不甘心。 「真是莫名其妙,我戴假钻关妳什么事了?」 方莲咬着牙不理她,却换上方燕故作天真的咕哝了一句。 「原来堂姊夫是那种人啊!」 明知不会有什么好回答,方蕾仍忍不住脱口问:「哪种人?」 「专门占公司的便宜,却连颗小钻石也舍不得买给妳的人呀!」 方蕾不禁脸红了一下,因为方燕说她老公占公司便宜是事实。 「我们家没有那种闲钱买奢侈品,告诉妳,他的负担很重的!」什么负担?」方燕斜睨着她,眼神透出恶意的光芒。「养小老婆,还是私生子?」「少白目了,才没有那种事呢,是好多亲戚要靠他照顾!」方蕾愤慨地辩驳。 「是喔?谁知道是哪种亲戚!」方燕轻蔑的哼一声。「我才告诉妳,外头开销愈大就愈可疑,真是小老婆的话,他绝不会让妳知道,妳没听说过吗?老婆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老公在外面有小公馆的人。妳以为他真的什么事都会告诉妳?少在那边妄想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事我全都知道,」方蕾很有自信地驳回方燕的胡扯。「他从不隐瞒我任何事!」 「是喔?真令人怀疑!」 第三章 「不用怀疑,就是这样!」方蕾的自信又自动增值千百倍。 方燕耸耸肩,眼睛又斜睨过来。「姊夫到底是干什么的?」 「上班啊,不过他常常出差就是了。」 「我是说,他的公司是干什么的?」 「是……」才说了一个字,跟答案完全无关的字,方蕾就傻住了。 上帝,她居然不知道老公的公司是干什么的! 几秒钟前才刚刚夸下海口说老公的任何事她都知道,现在不过一个问题就问得她哑口无言,半滴口水都吐不出来,连鼻涕都没有。 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一定会被他们嘲笑到死! 被任何人笑死都没关系,但就是他们,包括大伯、二伯、方莲、方燕、方丽和方珊,打死她也不给他们有机会嘲弄她! 于是,她卯起来压榨脑汁,威胁脑细胞用最快的速度给她一个答案,不然就当场处死它们。 半晌后,好不容易终于给她硬挤出一个回答来。 「他们公司是买卖骨董的!」看他们那栋跟博物馆一样的公司,八成是。 「难怪,骨董商确实得经常出差。」方丽低喃。 「对,对,所以他才会认识这些珠宝商,」方蕾再追加下文,愈讲愈有信心。 「很多珠宝都是属于骨董类的。」老公一定是骨董商没错的啦! 「经常出差是吧?搞不好是到小老婆那儿哦!」方燕依然没好话。 「绝没有可能!」方蕾斩钉截铁的否定。「他没有小老婆,没有私生子,他的事我一清二楚,绝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勾当!」 「妳确定妳对姊夫的了解都没有问题?」 方燕似嘲讪又似讥笑的语气,听得方蕾一肚子不爽,当场发下「毒」誓。 「绝不会有错,不然我替妳洗三年马桶!」 她的毒誓一说完,才刚听到天上打下一记响雷,方大伯的低吼也呼应着咆哮过来。 「妳们两个别吵了,快看,那位双蕾钻石集团总公司的行销经理来了!」 几双眼不约而同移向同一个目标。 一见到方大伯所指的人,方蕾先就怔了一怔。「是他?」 方大伯猛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问:「妳认识他?」 「我……」方蕾迟疑一下。「认错人了吧!」虽然那人真的很像那位拿首饰到红门沙龙给她戴的人,不过,肯定是她认错了。「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肚子饿了,要去找点东西来慰劳我的肠胃了!」 虽说是舞会,但通常都要先吃饱了才有体力跳舞。于是,方蕾偕同莉丝、泰曼与马克一起到自助餐台拿食物,然后换到另一个角落坐下来吃,一边欣赏方家的人想尽办法企图接近那位行销经理。 说她出丑? 哼,照她来看,真正出丑的是他们自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舞会时间都已经过去将近大半了,但奥文一直没有出现,眼看其他三人跳舞跳得好不愉快,而她却擦一下地板都没有,不是没人来请她,而是她想和老公共享第一支舞。 「可恶,他再不来,我就要和别人好好『玩玩』了!」方蕾恼怒的嘀嘀咕咕,转个眼,开始呻吟。「上帝,他们又想干什么?」 只见那一票打败仗的方家人,哪儿不好去,偏偏垂头丧气的往她这儿来。 「他真难接近!」 方大伯、方二伯同样沮丧的落在她身旁的座位,其他人有的站有的也坐下来。 「想也知道,像你们这种想拉关系的人跟山一样多,」方蕾喃喃咕哝。「他不卯起来逃开才怪!」 「小蕾,妳不是说妳老公也会来,不能请他帮个忙吗?」方丽问。 「说是这么说啦,但天知道他究竟赶不赶得回来?」方蕾叹道:「就算他赶来了又能如何?毕竟他是骨董商,跟这种非骨董类的钻石商不可能有多少交集,总之,这种伤脑筋的事麻烦你们自己去想破头,别赖到我身上来,ok?」 没好气的说完,她端起放在一旁的点心碟子埋头专心吃起来,不想再跟他们多啰唆,却挡不住恼人的噪音硬钻入她耳际嗡嗡叫。 「爸,现在怎么办?」方莲的声音。 「不是叫妳去请他跳舞吗?」方大伯的声音。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可是他就跟拒绝别人一样拒绝我,说是有公事要谈,我又能怎样?」 「阿燕?」「饶了我吧,爸爸,姊都不行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方燕的声音。 「阿丽?」 「大伯,我……我想他不太适合我。」方丽的声音。 「我是要妳去和他跳舞拉关系,又不是要妳找对象,妳……算了,阿珊?」 「对不起,大伯,我跟三十岁以上的人有代沟。」方珊的声音。 方蕾差点失笑,忙又吞回去。 「混蛋,妳们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我……」 「慢着,大哥,你看看刚来的人是谁?」二伯的声音异常兴奋。 事实上,不只他兴奋,整个大厅都仿佛开水滚了般沸腾起来,闹烘烘的一片,不晓得是什么大人物出现,方蕾正想抬头恩赐一眼…… 「老天,是双蕾钻石集团的总裁!」大伯惊呼。 呿,贝克汉她就有兴趣了,可惜不是。 方蕾刚抬起一半的头又垂落下去。 「没听说他要来啊!」二伯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你管他为什么出现的,重要的是,我们又多一个机会了!」大伯的声音。 「我可不这么认为,在我来看,我们连接近他二十公尺范围之内都有问题!」 「我们男人不行,叫阿莲她们去总有一点机会吧?」 「那你就错了,大哥,你可知道有多少女人千方百计企图掳获他,成为他身边最特别的女人吗?告诉你,数不清,但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因为恩斯特总裁已经结过婚了……」 请暂停,他们在说谁? 方蕾疑惑地停下叉子。是不是她的耳朵太久没拿吸尘器来吸一吸子,怎么好像有点耳鸣? 「他对他的妻子很忠实吗?」 「更错,恩斯特总裁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身边女人一大票,超级名模、贵族千金、豪门小姐,哪一个不期待能代替他妻子成为恩斯特总裁夫人,但总是无法如愿,他会分给妳一点时间,却不会真的把妳放在心上……」 恩斯特?不会那么巧吧? 方蕾愈听愈狐疑了。 「那像我们阿莲这种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人家不就根本看不进眼里了?」 「那是当然。」 「不过他身后那位绅士看上去比恩斯特总裁更出色、更显眼呢!」 「的确。」 「更奇怪的是,那位行销经理只和恩斯特总裁打了一下招呼,反倒和那位绅士交谈起来,态度异常恭谨,难道他也是双蕾的人,譬如副总裁?」 「不,双蕾没有副总裁。」 现在他们到底在说谁? 方蕾迟疑着想抬头去看…… 「但他应该也是双蕾的人吧?」 第四章 「以那位经理对他的敬慎态度来看,八成是,而且职位肯定不低。」 「那么,既然恩斯特总裁太高档,我们接近不了,换他也可以吧?」 「但他左手也戴着结婚戒指。」 「那又如何?恩斯待总裁也结过婚了,还不是照样揽下一大票女人。」 「但他不像是那种会背着老婆在外面玩女人的男人。」 「这可难讲,你没发现吗?他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那也不一定是看我们这边。」 「是吗?那麻烦你解释一下,他现在往我们这边来是为什么?」 话听到这里,方蕾猛然抬头,愕然发现他们所说的那位恩斯特总裁果然是她认识的个埃蒙特·恩斯特。 但更可怕的是那位原来跟在埃蒙特身后,此刻正朝这方向走来的绅士,一位黑发蓝眸,身材瘦高,穿着黑色半正式晚礼服的男士,透着古典风味的秀逸五官,由里而外散发的高贵气质,优雅而自信的翩翩丰采,完美的融合成一股成熟男性的神采魅力,流畅地展现出令人着迷的绅士风范。 没错,正是她的亲亲老公,艾默德·奥文·恩斯特。 一经确认那男人是谁,方蕾当场傻眼,脑海里开始下大雪,两秒钟之内就变成白茫茫一片。 她的老公竟然不是骨董商,而是钻石商? 「上帝,请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她呻吟着喃喃自语。 可是,那个「玩笑」仍然笔直的对着她走过来,毫不停顿的,于是,一个紧急意识遽然浮上心头。 该死,她不想替方燕清洗三年马桶! 这个想法比任何思绪都要来得激烈,使她在尚未完全消化那个令人骇异的事实之前,身体便动作得比脑筋还快,全然没有经过任何思索,更别提审慎考虑,她猛然跳起来对那个男人怒吼。 「我不认识你,请不要再过来了,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话说完,她方才惊觉自己因太紧张而过度用力,这几句话八成一路吼回比利时去了。 剎那间,整个舞会大厅都静寂下来,连音乐声也中断了,那男人骤然止住脚步,脸上那副错愕的表情,看得方蕾差点爆笑出来,虽然她真正想做的是就地挖出一个墓坑把自己埋进去。 时间一秒秒流逝,方蕾满头大汗哗啦啦流,连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如何摆。 经过大半晌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后,舞会主人与那位双蕾钻石集团的行销经理才先后回过神,并匆匆赶过来。 堂堂双蕾钻石集团总裁的弟弟要被告性骚扰?这太离谱了,就算他真的有意「骚扰」她,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应该感激涕零的欣然接受才是,怎会反要控告人家呢? 很可惜,他们并没有机会表现一下处理紧急危机的才能,半途上便被挡下来。 奥文慢吞吞收回挡住他们的手臂,如海般蔚蓝的眸子深深凝视她一眼,然后十分镇定的微微躬身,非常绅士派的致歉。 「很抱歉,是我认错人了,请原谅。」 见他道完歉后便转身离开,方蕾喑暗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她的神经紧绷度又被人硬扯高了。 「妳妳妳……妳究竟在搞什么鬼?」方大伯气急败坏的怒骂。「他过来这里并不一定是找妳呀,为什么要把他赶走?妳这可恶的小鬼,是存心要破坏我们和他接触的机会吗?」 小鬼? 她都已经二十一岁,又是两个孩子的老娘,竟然还叫她小鬼,他是不把她压制到底就不爽快是不是? 「你们自己随时都可以去找他呀!」方蕾满不在乎地说。 「妳认识他吗?」方二伯向来比任何人都冷静。 方蕾一惊,慌忙摇头否认。「才不认识!」 「但他到底是谁?」方大伯疑惑地问。 「恩斯特总裁的弟弟,艾默德·奥文·恩斯特,」莉丝等三人也回来了,解开方大伯疑问的是泰曼。「已婚,有两个孩子。」 方家那对贪心的兄弟双眼顿时闪闪发亮起来。 「恩斯特总裁的弟弟?太好了!」后面那两句不重要,可以当作没听到。 「好个屁!」方蕾低低咕哝。 「妳说什么?」 「没,我在吐口水泡泡。」 方大伯横她一眼,懒得理会她。「总之,现在我们有三个目标可以进攻……」 话还没说完,马上有人敲碎其中一个目标。 「两个,」方莲打岔道:「对那位行销经理,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根本不跟我们说话!」 方大伯皱眉,继而挥挥手。「没关系,至少我们还有两个……」 再一次,话还没说完,又有人一脚踢飞另一个目标。 「一个,」方燕指指舞厅出入口。「看!」所有视线动作一致的转移方向,赫然发现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埃蒙特手臂上竟已挂着舞会里最美丽的女人,正准备将她「带出场」。 「动作还真快,一点时间都不浪费!」方蕾喃喃道。 方大伯咬咬牙。「好吧,只剩下一个,」最好不要又有人插嘴,不然他一定会当场活活掐死那个人。「所以我们更要努力,阿莲,妳……」 很不幸的,偏偏有人不怕死。 「我……我来吧……」 幸好不是有人要拿刀砍断他最后的希望,而是有人自愿上战场。但…… 「我愿意设法……接近他。」 几个字说得轻得不能再轻,却听得众人张口结舌好像被雷劈,一片错愕的目光刷一下定在方丽身上,好像有十几盏探照灯一起映射在她头上。 「妳?!」 「我,呃,我喜欢他。」方丽赧红了脸,吶吶道。 众人更惊诧,难以相信向来纤细娴静的方丽,竟会冒出这种起码要借给她一百颗胆子才说得出口的话。 明天太阳说不定会从北边出来! 「小……小蕾告诉我不要太懦弱,所以……」方丽愈说愈羞涩,但仍坚持说下去。「这是我第一次对男人有这种心动的感觉,我……我想去试试看……」 很好,有进步,但为什么是对她老公呢? 方蕾哭笑不得。「妳不是怀孕了吗?」 「我会拿掉它!」方丽不假思索地说。 听她说得这样冷酷,方蕾心里不觉毛了一下。「妳真的敢去?」 方丽坚定的点了一下头。「那样稳重自信又风度翩翮的绅士才是我梦想中的男人,我知道他会是最适合我的丈夫。」 丈夫? 第五章 她是失聪还是耳背?没听到他已结过婚了吗? 眼看方丽毫不迟疑地朝大厅另一头走去,对于她那种漫无限度滋生的勇气,方蕾不禁赞佩万分,但另一方面,她心里也很不舒服,不管方丽是不是她姊姊,在这一刻里,那也只是另一个觊觎她老公的女人。 而那一头,奥文正在跟他的行销经理讲话,不时往她这边瞥过来一眼,那么远的距离,他竟也能察觉到她不悦的心情,眉尾微挑,朝方丽瞄去一眼,若有所悟的撩一下嘴角,旋又转回去专注于谈话之中。 几分钟俊,方丽回来了,失望又阻丧。 「他说还有一些公事得和经理讨论。」 「是吗?」方莲望着大厅那一头。「他好像已经讨论完毕了呢,而且……上帝,他又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真的?」方丽惊喜地回过头去。 「太好了,阿丽,要把握机会啊!」方大伯比她更振奋。 「阿丽,记住,男人通常不喜欢太叛逆的女人,知道吗?」方二伯殷切交代。 「也说不定是来找我的呀!」方莲吃味地嘟囔。 只有方蕾看得分明,她们谁也不是他的目标,而是她,当他的眼神一盯上她,她立刻解读出他目光中的含义。 如果她不赶紧对他解释清楚,他会当场对她再来一次先「用刑」再拷问! 不一会儿,奥文便站定在她面前,她仰起脸儿,再也不敢威胁说要告他性骚扰,只好呆呆的望住他,听他用英文请她跳舞。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英文,透着浓浓的欧洲风味,十分迷人。 「小姐,我发誓绝不对妳做出任何性骚扰的动作,所以,能陪我跳支舞吗?」 是喔,不会性骚扰,顶多「用刑」而已。 「呃,好。」 温驯的,方蕾把手放进奥文的掌心中,任由他牵着她步入舞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要被告性骚扰了吗?」 奥文亲昵地将方蕾拥在怀中随着音乐晃动,他的手先扶在她背后使她紧贴在他胸前,然后移至她的臀部停住,非常暧昧的姿千百分之百的性骚扰,但她没有注意到,一心在说服自己说害他那么难堪并不是她的错,罪魁祸首应该是他自己。 谁知心理建设才刚盖出地基,就听到他用那种疑惑的语气质问她,方蕾险些失笑,但仍强硬的板起脸来。 「都是你的错!」 「是吗?请解释。」 「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干什么勾当的?」 勾当? 他是走私还是贩毒? 「那很重要吗?」奥文淡然反问。 「当然重要!」方蕾重重点头。 「哦?」奥文眼底悄然浮现一抹怪异神色。「为什么?」 「因为……」 方蕾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说了大半天,奥文眼底的怪异神色也逐渐消失,换上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所以……所以……」顺畅的说词讲到这里突然扭捏起来。 「所以?」 「我……我说你是骨董商。」 「……」 「不准你露出牙齿白的地方给我看!」 「我没有。」 「最好没有。」 「所以,妳为了弄错我的工作而要告我性骚扰?」 「这……」方蕾又别扭起来。「也不全然是啦……」 「那是什么?」 「那是后来……」 又说了一会儿,方蕾终于说到之所以会造成这桩荒唐事件的重点。 「……我不想替小燕洗三年马桶,不然我一定拉你去跟我一起洗!」 「……」 「再警告你一次,不准露出牙齿白的地方给我看!」 「……」 「我警告你!」 「靳文彦!」 冷不防的,奥文仰喉大笑了起来,众宾客们不由惊愕的面面相觑,想不到那位外表看上去明明是个温文内敛极有自制力的贵族绅士,竟会如此恣肆的放声狂笑,而且是对着那个说要告他性骚扰的女人笑。 他是哪里不对劲了? 「闭嘴,靳文彦,别给我穿帮了我警告你!」方蕾恨恨道。 「上帝,小蕾,妳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二十一岁,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咪了?」 方蕾脸红了一下。「那……那跟这无关啦,总之,我就是不想让方家的人看扁我,不想让方家的人嘲笑我,我……唉,你不懂啦!」 「我当然懂,」奥文低低叹息。「妳忘了我的出身吗?」 「但你还有父母疼爱你,弟妹尊敬你,也没有人责备你害死了谁呀!」 奥文沉默片刻。 「的确。」他承认。「好吧,那么妳想如何?」 「今天把戏演完,反正舞会过后就不会再见面了。」方蕾胸有成竹地说。 「可以,但是我有条件……」扶在她臀部的手略一使力,使她更贴紧他。「我请妳跳舞妳就得跟我跳,还有,不准跟别的男人跳舞。」 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霸道的! 「我根本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跳过啊,」方蕾嘟囔。「人家一直在等你来说!」 「我已经尽快赶来了。」 「哼,你再不来,我就要去跟别人『玩玩』了!」语毕,忽地往后退一些,低头看胸前的粉红钻坠。「啧,这颗钻坠真的好大,压得我好痛!不过……」她仰起脸儿,绽出甜蜜喜悦的笑。「这是你第一次送我首饰,我很喜欢,谢谢你!」 「送?」奥文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妳不是不喜欢首饰吗?」 「不是不喜欢,而是没兴趣。」把钻坠挪开一边,方蕾再贴回他胸前。「可是我总是个女人啊,不管是真货或仿冒品,男人送女人首饰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你从来不送。此外,我也一直想不透你为什么会挑上我做妻子,直到那天……」 她耸耸肩。「我和祖母对战过一回之后,顿时恍悟你为什么会挑上我做妻子,也明白为什么你从不送我首饰……」 「哦?妳以为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能力和祖母对抗,而你需要的正是一个强悍坚韧的妻子,所以你从来不送我首饰,因为你根本不把我当女人。」 奥文的眉宇间深深皱起千层折。「那么妳认为我把妳当成什么了?」 「妻子,一个能够和你并肩对抗祖母,并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不是女人,只是妻子……」 方蕾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伤感、有些落寞。 「你温柔又体贴,十分包容我这个妻子,甚至像个父亲一样纵容我,但我一直感觉不到身为女人的骄傲,甚至在床上时,你都表现得那么温文冷静,缺乏男人该有的热情,好像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做那种事,那使我无法不怀疑,除了我是个够格的妻子之外,你是不是对我的女人部分一点都不感兴趣?」 奥文沉默一下。 「我父亲告诉过我,容易失控的男人是幼稚不成熟的。」 「但女人就是喜欢男人为她失控嘛!」方蕾嘟着嘴反驳。「这四年多的婚姻生活,我过得十分幸福,可是我依然觉得少了一点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一点,我们只是单纯的丈夫与妻子,少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热情。」 奥文又维持静默好半晌。 「很抱歉我似乎疏忽了一些事,但是我说我爱妳,那是真诚的,妳不会有所怀疑吧?」 「不会,不会!」方蕾又恢复开心的表情。「那回你像个疯子似的把我抓到休息室里当场脱裤子『修理』我,我就很清楚的感受到你的心意了,那也是我们结婚后,我头一次感觉到有种身为女人的骄傲,告诉你,那种感觉真的超棒!」 闻言,奥文溢出呻吟。「上帝,我一直很后悔那回的失控!」 「不用后悔,不用后悔,」方蕾安慰他。「我喜欢,真的喜欢!」 唇瓣贴在她的秀发上,他低问:「那么这副首饰,妳也喜欢?」 「非常喜欢,简单大方,正合我的个性!」方蕾喜滋滋的承认。「还有这件礼服,gee,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包装得这么精致呢!」 奥文莞尔。「以后我会常常送妳首饰。」 「那就不必了,我又没有机会戴。」方蕾不太感兴趣地说。 「正好相反,以后妳要戴首饰的机会可多了!」奥文叹息着喃喃咕哝。 「呃?」 「没什么,我是说,今晚舞会上的仕女们一定非常羡慕妳,妳知道,这颗粉红钻可是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合之中。」 「……恩斯特先生,请你告诉我,这颗粉红钻不是展示会上那颗一百零九克拉的『浪漫之心』!」 「是。」 「……恩斯特先生,我命令你告诉我不是!」 「但它是。」 「……tmd!」 难怪他们一到,那些宾客们的眼睛就咬住她的项链不放,因为他们马上认出那正是那颗一百零九克拉的「浪漫之心」,只有她和莉丝三人以及方家人不知道,还傻傻的以为人家是在嘲笑她。 「我能不能现在拿掉项链?」 「不准!」 「shit!」 三支舞过后,奥文才护送方蕾回到方家人那边,转头立刻找到那位行销经理,下达一项新指示。 「自拍卖名单中剔除掉那颗『浪漫之心』。」 「咦?但您不是说仅是借戴一天而已,况且已经有许多位客户表示一定会下标,拍卖价格肯定会超出我们的预计许多,为什么要……」 「因为我已经把它送人了!」 第六章 在比利时,大学多数实行三学期制,第一学期自十月初至耶诞节前;第二学期自一月中旬至复活节前;第三学期自四月下旬至七月中。 因此当八月下旬方蕾从美国回到布鲁日时仍是暑假期间,而奥文的妹妹却因为早已和人约定要去巴黎购买时装,在她回来之前两天就回到法国去了。 「走吧!」 「今天到哪里,妈咪?」 「去根特参观花展。」 为了做补偿,回到比利时后,方蕾天天拖着保母带女儿和儿子出去玩,奥文也派了一辆轿车和司机专供她使用。 「不要,人家要到麦克连看游行。」 「那是下个星期的事,ok?」 「人家还是不要去看花展!」 「就跟妳说……」 「人家要去买蓬蓬裙!」 「……小骚包!」 九月中旬,幼稚园开始上课,方蕾也定下心来准备开学后要用到的参考资料。 「对了,小蕾,有空妳最好稍微做点准备。」 晚餐后,起居室里是一幅温暖的画面,奥文与方蕾依偎在一起看电视,刚满一岁的小亚伯特歪睡在父亲的臂弯里,方蕾一手拿遥控器,一手捧着苹果喀嚓喀嚓咬,腿上还躺着一只呼噜呼噜睡懒觉的大笨猫,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是克里斯抱着芙安娜,他们两个在吃葡萄。 「做什么准备?」方蕾漫不经心地问。 「祖母打算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把妳介绍给家族的人认识。」 咬苹果的声音停了,许久后才又恢复。 「现在我愈来愈能了解为什么你不早点把事实告诉我,多半是怕把我吓跑!」 奥文心虚的与克里斯相对一眼,后者挤眉弄眼,奥文苦笑。 「类似吧。」如果光是这件事就差点吓跑她,若是让她知道另一件事……上帝,他简直不敢想象结果会如何! 「不过为什么祖母现在愿意接受我了?」 「因为妳已经替我生下长子。」 丢下苹果核,抓一把葡萄过来,方蕾继续吃。 「很抱歉,你说的中文很有点难度,我不太了解,换荷兰语好了。」 克里斯噗哧失笑,奥文莞尔。 「我们家族里有个规炬,父亲所有财产必定由长子继承,不过埃蒙特没有能力继承公司,所以家族才决议改由我来继承,而我所拥有的一切将来也要交给亚伯特来继承,就算我再娶,再生一百个儿子,一切仍是属于亚伯特的,除非他跟埃蒙持一样无能。」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关系可大了!」克里斯插了一句。 奥文点点头。「确实,因为当年祖父与祖母联姻时,曾约定另一项规矩,长子的婚姻必然由亲生母亲决定,生母去世则由生父决定,所以我父亲娶了祖母为他选择的妻子,他的妻子去世后,我父亲用埃蒙特的婚姻决定权换来他自己的婚姻自由,才得以和我母亲结婚。没想到埃蒙特无能到失去继承权,所以……」 「所以伟大的祖母大人就不得不接受我……」方蕾嘿嘿嘿好笑。「甚至不得不来讨好我,因为她也想得到咱们儿子的婚姻决定权?」 「确是如此。」 方蕾更是狂笑。「太好了,来求我啊,来求我啊!」腿上的大笨猫翻个身,前脚搭上耳朵,继续睡。 克里斯瑟缩着装出一副怕伯的样子。「芙安娜,妳看妳妈咪好可怕喔!」 奥文又好气又好笑。「小心把儿子吵醒了!」 「安啦,安啦,就跟牠一样……」方蕾指指腿上睡得翻白肚的大猫。「咱们儿子也很贪睡,不容易醒,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能吵醒他……」 「我!」芙安娜举高两只小手,得意的猛挥。「是我!是我!」 克里斯大笑,「是是是,妳最厉害了!」说着,用力在她粉嫩诱人的红颊上大声啵了一下。 芙安娜嘟高嘴,用力擦脸。「讨厌啦,叔叔,每次都在人家脸上吐口水!」 「叔叔最喜欢妳呀!」 「才不是呢,叔叔最喜欢的是金妮的大ㄋㄟㄋㄟ!」 这下子,换奥文和方蕾失声大笑,而亚伯特果然仍酣睡不醒。 清爽的夜里,阵阵欢愉的笑声回荡在爱之湖畔,没有豪宅大院,没有成群佣仆,笑声却比世上任何一种旋律更美妙、更温暖。 这些,是再多的财富也换不到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虽然没有亚耳丁高地那般壮阔的秋天景致,但十一月的布鲁日随时都可以踩到金黄色的落叶,多少增添了一点秋瑟的意味,远方的风一吹,又把更多落叶吹到她家门前来,方蕾用力一哼,甩头进屋,打死不去管那些落叶。 那是克里斯的工作,与她无关! 这天是方蕾没课的日子,一大早恭送家人出门之后,她就卷起袖子来进行大扫除,这是她负责的工作,一星期一次,星期几随她高兴。 忙到午后三点多终于全部搞定,只有屋外那些愈来愈猖狂的落叶,她装作没看见,任由它满天飞;至于堆在屋后的垃圾包,那些全都是奥文的「财产」,她只负责堆积,不负责消化。 洗过澡后,她来到育婴室,见小儿子在睡午觉,保母在看书,她打了一下招呼又出去,到厨房去弄了一碗水果,准备拿到书房去看书,门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她顺路拐过去打开大门一看,顿时傻眼。 现在是怎样,敌人攻到她家门前来了? 「妳……妳们怎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妳给我们的住址,在碰面那天晚上。」方珊提醒她。 「shit!」她为什么要给她们住址?「进来吧!」 她先带方丽和方珊到客厅去坐,再转到厨房倒饮料去给她们,自己也坐定,端着红茶杯审视她们,她大概猜想得到方丽来找她的用意,也推测得出方丽之所以拖了两个多月才来找她,多半是为了先去拿掉孩子。 「我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方珊耸耸肩,反手一指方丽,表示与她无关,她只是陪客。 方丽似瞋又怨地瞅着眼。「妳怎么可以自顾自回比利时来?」 听方丽用那种谴责的语气来指责她,方蕾不禁哭笑不得。「小姐,我还要上课耶!」 「妳太自私了!」方丽伤心地谴责道。 自私这种词从方丽嘴里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妳呢?大姊,妳一点都不自私吗?」 「那是有关我一辈子幸福的事,难道不比妳的学业重要?」她哀怨的辩解。 「妳是说妳要抢人家丈夫的事?」方蕾懒洋洋地反问。 「我喜欢他呀!」 第七章 又来了,好像这世上所有人都得听从她的意愿行事。 「这么简单就喜欢上一个男人,将来也很容易改变主意喜欢上别人!」 「才不简单!」方丽否认。「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心动,哪里简单了?」 「那请问……」方蕾缓缓啜一口红茶。「妳认识他多少?了解他多少?」 「那种事不重要。」 算她没问。 「那他老婆又该怎么办?」 「她可以另外再找丈夫。」 这话问得更多余。 「好吧,那我再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方蕾慢吞吞地将茶杯放到桌上。「请问,妳凭什么要一个不喜欢妳的人一定要接纳妳?」 「我会让他喜欢我!」方丽很认真地点着头,那种样子就好像小孩子为了得到某件很想要的东西而随口答应人家要求的任何事,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到,甚至可能连是什么要求都没听清楚。 「那如果人家无论如何就是不喜欢妳呢?妳会放弃吗?」 「我怎能放弃?」方丽顽固的坚持不能改变主意。「如果我再也碰不上另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那我这辈子不是很悲惨吗?」 碰上她的人才真的超衰! 揉着额头,方蕾长叹。「算了,我想说再多也说服不了妳,那么,如果我说我帮不了妳呢?」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立刻察觉到方丽的外表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以往纯然的娴静似乎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向来温婉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尖锐,她猜想是自己看错了,但…… 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妳真的不怕我告诉妳丈夫那件事?」方丽细声细气的反问。 方蕾瞇起双眼。「妳真的要说?」 「如果妳不帮我的话。」方丽依然轻声细语的。 方蕾慢之又慢地点了点头。「我懂了,妳想同归于尽,得不到妳想要的,妳就要我陪妳一起死?」 「是妳先自私的不顾我的幸福的!」方丽很温柔的承认。 方蕾面无表情地望定自己的亲姊姊,那个她一直以为懦弱无能得十分可悲的亲姊姊,良久、良久后,她才又开口。 「姊,我现在才发现其实妳一点也不懦弱、一点也不无助,相反的,妳可能是方家最狡猾无情的人,但妳很聪明的把邪恶的部分隐藏在懦弱的包装下,那才能使妳得到更多的同情、疼爱,做错事也很容易被原谅,姊,妳真的好可怕!」 方丽无言,睁着一双美丽娴静的大眼睛,好像根本听不懂妹妹在说什么,而方珊居然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也许在台湾时,妳对我表现的关心也只是借口,其实妳真正的意图是想亲眼见到我的悲惨,享受我在那种困窘环境下的狼狈?甚至……」方蕾话说得慢之又慢,真心希望自己猜测错误。「如果妳觉得我不够凄惨,还会想办法让我更不好过……」 「妳怎会这么想呢?」方丽的表情比兔子更无辜,比婴儿更纯真,温柔的声音透着百分之两百的委屈。「小蕾,我是真心关怀妳的呀!」 是吗? 方蕾瞇了瞇眼,又朝方珊看去,但见方珊翻了一下眼,然后用那种「现在才知道,太迟钝了!」的目光回视她,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方蕾不由睁大了眸子,十分惊讶,刚刚她所说的全属臆测,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没错,她果然迟钝,虽然她偶尔会觉得方丽对她的关怀表现得有点虚假,但总是忽略过去,从不曾认真思考过,也不曾察觉到方丽的恶意,真是太盲目了。 不过,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好。 「随妳便,妳想说就去说吧,我倒想看看我老公是会信妳说的,还是信我说的!」方蕾厌烦的说,起身。「不过,妳想留下来就得帮我做晚餐,在我家,每个人都得工作才有饭吃!」 「如果我不打算留在妳家吃饭呢?」 「那就麻烦妳滚出去外面等!」 对她而言,方丽已经不是她的姊姊,而是一个自私又邪恶的女人! 第八章 「在我们家,中餐和西餐是轮流吃的,今天是中餐,如果妳们想吃西餐,很抱歉,自己到外面吃!」 比利时的秋天是名符其实的冷秋,不是台湾那种唬弄人的暖秋,比利时的秋意总是让人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冬天不远了,这种天气闲在户外客串电线杆肯定不怎么好受,特别是像方丽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连一秒钟也不考虑在外面罚站,因此不得不乖乖到厨房里帮忙。 方蕾故意叫方丽剥菜豆——最无聊的工作,自己和方珊在流理台忙碌,因为方珊并不像方丽那样什么都不会。 颇令人意外的是,方珊的动作居然十分熟练,仿佛她早就做惯了。 「啧啧,小珊,看不出来喔!」方蕾赞叹。 方珊瞥她一眼,再往后瞄一下早餐桌旁的方丽,又转回来继续工作。 片刻后,她压低声音问:「二姊,我想问妳一件事,妳能老实回答我吗?」 「什么事?」 「妳不应该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但妳做了,为什么?」 那种事? 哪种事? 「妳是说我『偷情』的事?」方蕾笑问:「抱歉,我现在不想说,不过我保证我有最正当的理由,而且很快妳们就会知道了。」 方珊沉默一会儿。 「那么,妳幸福吗?」 「呃?」方蕾奇怪的侧过眼去看方珊,因为方珊今天的样子一直很怪异,不但沉默,而且老是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她,不是恶意,而是在思考什么。 「妳幸福吗?」方珊很认真的再重复了一次问题。 方蕾又注视她片刻后才回答,「非常幸福。」 方珊点点头,继续切肉片,声音压得更低,低得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 「好吧,我就再帮妳一次!」 再? 方珊不是最讨厌她的吗?每次见了她就冷言冷语说一拖拉库恶毒到不行的话,又嘲讽又讥笑,甚至……不,等等…… 不对,方珊并不是每次见了她就恶一言相向,而是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方珊才会说很难听的话来惹人恼火,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的,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总是咕哝一句笨蛋之后就离开了,而那句笨蛋…… 是的,方珊是真的在骂她笨蛋,因为她笨得让自己陷入那种悲惨的境地。 会吗?她看错了大姊,是否也看错了方珊? 「不用了,小珊,不需要这么麻烦,真的!」 闻言,方珊当即投过来凶狠的一眼。「老天,妳真的是笨蛋耶!妳不要以为二姊夫一定会信妳,不信大姊,告诉妳,大姊的说服力可是超强的,光是看她做出来的样子,人家就会信她八成了,妳别想斗得过她跟妳讲!」 老天,小珊在替她着急呢! 方蕾忍不住笑出来。「相信我,小珊,我老公只会相信我,妳看着好了!」 方珊猛翻白眼。「天哪,妳居然还笑得出来!」 「放心,小珊,没事的,更何况……」方蕾望向窗外。「现在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瞧,他们的车子回来了!」 方珊一呆,赶紧往外看去,果然有一辆轿车驶过不远处的马路转到前面车道。 「完蛋了!」她呻吟。 不到半分钟,首先,一个小女孩像冲锋枪子弹一样射进厨房里来。 「妈咪,妈咪,叔叔买这个给我,说用过晚餐之后才能吃,可是我现在好想好想吃,」小女孩举高手上的巧克力盒,满眼央求的瞅着方蕾。「能不能先吃一口就好了呢?」 「不可以!」狠心的母亲看也不看一眼就否决掉可爱女儿的要求。 「可是……咦?妳们是谁?」 「来,芙安哪,叫大阿姨,小阿姨!」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叫,另一个人也进来了。 帮? 方蕾愈听愈迷糊。「小珊,妳……」 「嘘,小声一点,别让大姊听到了!」方珊严肃地警告她。「记住,待会儿我会找个机会把大姊引开,然后妳就尽快想个办法!」 「想办法?」方蕾喃喃重复,全然不懂她在说什么。 「笨,打电话给二姊夫,随便找个借口叫他晚一点再回来,譬如叫他去买东西什么的,然后另外找人代替二姊夫回来,要他表现得很生气的说要和妳离婚,这么一来,大姊就会满意的离开了。」 怔了好一会儿后,方蕾方才恍悟方珊是在想办法帮她度过这一关。 为什么?「老嫂,快饿死了,晚餐好了没……咦?有客人啊?」 「要鬼叫先等一下,麻烦你先去跟你老哥讲一声,」方蕾挥挥菜铲。「垃圾已经整理好在后面,要他车停好后先把玻璃那一袋放进后车厢,明天记得丢到玻璃回收桶去!」 「好嘛!」克里斯转身又离开厨房了。 「妈咪……」 「叫过大阿姨、小阿姨了没有?」 芙安娜立刻回身各叫一声。「我叫过了!」 方蕾啼笑皆非。「妳乱叫!」 「哪有?」芙安娜嘟着小嘴。「那个阿姨坐在那边什么也不会,一定是小阿姨;那这个阿姨跟妈咪一起煮菜,一定是大阿姨嘛!」 方珊突然低下头去,努力憋住爆笑的冲动,方蕾偷瞥一眼满脸尴尬的方丽。 「呃,芙安娜,妳,咳咳,叫反了。」 「喔。」芙安娜乖乖重新再叫一回。「妈咪,大阿姨是不是比较笨,所以什么都不会?」 方珊呛咳一声,方蕾抖着嘴拚命咬紧牙根。 「芙……芙安娜,妳……给我闭嘴!」 无缘无故被骂,芙安娜顿时垮下了小脸儿,哭兮兮的抽抽鼻子,「人家又没有做错事……」忽地转身跑向厨房后门。「爸爸,爸爸,人家又没有做错事,妈咪就骂人家啦!呜呜,妈咪又欺负人家了啦!」 一听到小女孩叫爸爸,方丽与方珊不约而同转过头去看,才一眼,方丽震惊得呆住,方珊愕然掉了一地切好的菜丝,连眼珠子也掉了。 奥文慢吞吞地抱起芙安娜亲一下,再把她连同西装外套和公事包一起交给后面的克里斯,并对后者使了一下眼色,在克里斯抱着芙安娜离开厨房时,他也一边卷衣袖一边走到方蕾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腰,从后面亲亲她的脸颊。 「我回来了。」 「辛苦了,累吗?」 「不会。」放开方蕾,他蹲下去捡拾掉到地上的菜丝。「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方蕾忙着下油锅炒菜,也没看他半眼,没办法,有人在哭夭了。「倒是我大姊有话要告诉你,应该很有趣,你要不要听听看?」 视线转向方丽,奥文露出温和的笑。「好啊,方小姐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呢?」 方丽一个字也哼不出来。 「也许她改变主意了。」奥文低头继续捡菜丝。 「不,她是吓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你等等,待会儿她就会告诉你了。」 「吓呆了?」奥文瞄她一下。「会有我那天所受到的惊吓更大吗?自己的老婆竟然说不认识我,还要告我性骚扰!」 「那我呢?」方蕾怒眼瞪回去。「自己的老公在干什么勾当,我这做老婆的居然最后一个才知道,tmd,我还跟全世界所有人说我老公是骨董商,shit,真是超丢脸的!」 「小蕾,我想妳不太可能已经见过全世界所有人。」 「我说有就有!」 「好吧,有就有。不过……」捧着一盘菜丝,奥文慢吞吞起身。「妳的世界可真小。」 方蕾又横他一眼。「今天晚上你自己洗碗盘,恕我不奉陪!」 奥文好整以暇的勾起微笑,蓝澄澄的眸子在发亮。「今天轮到克里斯。」 「靳文彦,麻烦你到湖边帮我抓一只天鹅来加菜!」方蕾咬牙切齿地下命令。 「对不起,我想我最好先去换掉这一身西装!」 奥文匆匆逃离厨房,之后,厨房内维持了好一会儿奇异的静默,除了忙碌的炒菜声,直到晚餐的菜差不多都做好。 「小珊,麻烦妳把菜端到外面餐桌好吗?」 「二姊,舞会那天妳戴的首饰是真的?」 「废话!」 「浪漫之心?」 第九章 「没错。」 「二姊夫送给妳了?」 「对,他送给我了。」 「好浪漫!」 「可不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原以为方丽得知实情之后会脸黑黑的立刻告辞离去,谁知道她的厚皮功比方蕾想象中更高深,简直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不但神态自若的硬留下来吃晚餐,还借口说难得来探望妹妹,她想多逗留几天和妹妹「谈谈心」,听得方蕾和方珊一阵哆嗦,差点把晚餐全都吐出来喷到方丽身上去。 不过,即使明知方丽没安好心眼,方蕾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把她踢出去,就算真的把她踢出去,她也会跟贞子一样再给妳爬回来。 无奈之下,只好不情不愿的让她们留下来住奥文的妹妹——露薏丝的房间。 「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对着化妆镜,方蕾一边梳头一边咕哝。 奥文靠在床头,一手拿遥控器对着电视按来按去,「不死心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也这么想。」方蕾叹道:「这实在令人心寒,我是她的亲妹妹呀!」 奥文停下按遥控器,转头望妻子。 「人性是一件十分复杂的问题,所以造成每个人不同的个性,在她,这方面可能比较扭曲。当她需要妳的支持的时候,妳就是她的妹妹,理所当然应该站在她那一边;但当她觉得妳阻碍了她的目的时,妳就变成一件碍眼的事物,理所当然要不择手段除去……」 视线回到电视萤幕上,他继续按遥控器。 「虽然妳觉得她这种彻底自私的想法十分令人心寒,但她自己并不觉得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因为她的人性构造就是如此,在她的思想世界里,最重要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她不觉得凡事只为自己着想又有哪里不对。」 「你说的也很复杂,我有听没有懂。不过……」方蕾咕哝。「我和小珊都不会那样啊!」 就算方珊过去对她不好,起码今天方珊对她付出了真心的关怀,不但迫切的想帮她的忙,也准备付诸行动,并不是嘴里随便说说而已,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消弭过去方珊对她的恶意了。 「如果不是本性的话,多半是环境造成的。」 「换句话说,她被爷爷、奶奶宠坏了?」 「有可能。」 方蕾沉默了会儿。 「算了,现在再追究那种事也没什么意义,此刻最重要的问题是,真的要让她留下来吗?」 「当然不。」终于按到一台满意的节目,奥文放下遥控器,视线再转回到方蕾那边。「不然妳以为我为什么要借口说没有客房,而让她们住露薏丝的房间?只消说一声露薏丝要回家来,我想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吧?」 虽然这种做法并不合他的个性,但在这件事上,他不能不这么做。 「换了是我,我一定立刻走人。可是……」停下刷发,方蕾若有所思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倒希望小珊能留下来。」 「哦?为什么?」 「因为……」 花了简短五分钟,方蕾仔细把方珊和她的对话,还有她的疑惑告诉奥文。 「……所以我想找机会向她问个清楚。」 奥文沉思片刻。 「小蕾,妳可曾想过,当年妳独自生活时,每个月从门缝底下塞给妳的那五百块可能是妳妹妹,而不是妳妈妈给妳的?」 方蕾呆了一下。「是小珊?」 「何不问问看?」奥文轻声建议,蓝眸透着睿智的光芒。 方蕾又愣了半晌,而后毅然点头。「好,我会问她!」如果答案正是如此的话,她就不能不承认,方珊跟方丽一样,都超会作戏。「啊,对了!」她放下发梳。 「什么?」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方蕾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既然大姊知道我是你老婆了,相信大伯、二伯很快也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一定会直接来攀关系要你帮忙,」拉开被子钻进去。「先说好,不准帮他们喔!」 奥文没吭声,默默将她拥入怀中,她也习惯性的偎上他胸膛。 「不是说我想报复他们过去曾苛待过我才故意不帮他们,反正现在我也过得很幸福,对那种过去那么久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但你知道我的个性,对就对,错就错,做任何事都要脚踏实地,我实在无法赞同他们那种投机心态的卑鄙做法,所以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帮忙,不然我一定会生气!」 最后一句话她还特地加重语气来强调,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重视,因为她十分了解奥文从不拒绝亲戚要求的个性,不这么说,搞不好他真的会帮他们。 「我明白了。」奥文紧了紧搂住她的尹臂。「睡吧!」 听他应答得这么干脆,她也就放心了,双臂环住他腰际,脸颊贴上他胸口,阖眼睡了。 她相信他。 第十章 「阿希尔,吃饭啦!」 方蕾用力敲敲猫食盒,一边大着嗓门从纱门喊出去,然后把猫食盒放到地上,不一会儿,那只壮硕的大猫懒洋洋的从厨房后门进来,懒洋洋的瞥一眼食盒,然后愤慨的用力喵一声,就算不懂猫语也听得出来牠在抗议。 「喵什么喵,」方蕾看也不看牠一眼。「告诉你多少次了,晚餐才能吃鲔鱼,ok?」 大猫更凶狠的又喵了一声,还露出牙齿来,现在不只是抗议,根本是在威胁。 「谁理你!」方蕾嗤之以鼻的哼一声,自顾自做早餐,不管大猫抗议到喉咙发炎,威胁到尾巴挂国旗,她一概当牠是在猫叫春。 鲔鱼? 没有就是没有! 没辙,碰上这种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主人算牠倒楣,大猫只好放弃吃生鱼片的奢望,乖乖啃牠的高级法国皇家猫饲料,虽然没什么腥味,起码嚼劲还ok,也可以顺便磨磨牙齿。 半个钟头后,所有人都在餐桌旁坐定,又等了将近十五分钟之后,方丽才姗姗来迟,一副娇弱到快嗝屁的样子,不但没有道歉——好像大家本来就应该等她等到挂点,而且一坐下就皱着眉头提出「命令」,女王派头十足。 「我不吃培根这种油腻腻的东西,请给我水煮蛋。」 「可以啊,自己弄!」方蕾随口道,径自哺喂儿子吃小鱼蔬菜泥。 「我……不会。」 「那就不要吃!」 方丽的表情若有似无的僵了一下,但半秒钟不到,她已挂上那副最常见的受害者面具,可怜兮兮的拾起幽怨目光,万般委屈的投向奥文,以为能如同往常那样博得所有人的同清与怜爱。 谁知奥文兀自躲在报纸后喝咖啡吃培根炒蛋,根本「没听见」她所受到的「委屈」,再转向克里斯,他也忙着为芙安娜倒果汁,目不斜视,连眼角也没瞥过来一下,好像那是一件需要贯注他全副心神的大工程,不容许他分心。 她不禁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宇,旋又不死心的再开口。 「可是我……」 「大姊,别说了,」方珊悄悄扯扯她的衣袖。「二姊提过这是他们家的规矩,不喜欢人家煮好的东西就自己去做自己想吃的东西。看,我的松饼是我自己做的,克里斯也要自己煎荷包蛋呢!」 换句话说,要吃水煮蛋,可以,自己去开火煮蛋! 这回,方丽僵硬得很明显,还透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不过两秒钟后就消失了,然后,她默默伸长手取面包卷来干啃,一边偷觑着方蕾,表面上温婉柔顺,天知道脑子里又在转什么歪念头。 「小蕾,难得我来探望妳,妳不认为应该陪我到处看看吗?」 应该? 方蕾翻了一下白眼。「很抱歉,我要上课。」 一口就被拒绝,但方丽似乎反而很高兴,好像正等着她这么回答。 「没关系,那么,奥文你陪我好吗?」 就知道有阴谋! 「那更不行,奥文要上班,哪有空陪妳演唱茶花女。另外……」方蕾端起果汁。「请妳别叫他奥文,他不会理会妳的。」 「为什么?」见奥文果然毫无反应,方丽困惑地问:「妳不是叫他奥文吗?」 「我是他老婆,妳不是,ok?」方蕾浅啜一口果汁。「一般亲戚都叫他艾默德,妳想套关系请尽管套,但再怎么套最多也只是亲戚关系,所以请叫他艾默德,不然他是不会理妳的。」 有片刻间,方丽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冻结了。 数秒后,她悄然垂下眼睑,又挂上另一副面具,那凄楚悲怆的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仿佛饱受凌虐的小媳妇,就差没掀开衣服让大家欣赏一下她身上的鞭痕——如果真有的话。 「我懂了。」声音居然还带着点儿哽咽,仿佛正在承受世上最残忍的酷刑。「可是,我难得来一趟,艾默德应该不会介意为我请一、两个星期的假吧?」 为她请一、两个星期的假? 她以为她是谁呀! 「大姊,我说妳真像奥文的祖母,无论做什么都只为自己着想,从来不为别人考虑,好像这世上只有妳最伟大,其他人都得爬伏在妳脚下为妳鞠躬尽瘁。老实告诉妳,奥文最讨厌见他祖母了!」 方丽神情微变,看来有点紧张,多半是担心真的会被奥文讨厌。 「妳为什么这么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方蕾一点也不奇怪她会这么问,就像奥文所说的,方丽已经把自己的自私视为理所当然,一心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绕着她运转,如果出了差错,错的肯定是别人而不是她。 「妳凭什么要奥文请假来陪妳?」 「我……」方丽悄悄瞥奥文一眼,但后者仍躲在报纸后,好像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见。「我是客人啊!」 「客人就有权利要求主人撇下一切去招待他吗?那要是客人一住三五个月不走,主人还要不要工作了?妳闲闲在家喂蛀虫就有人养妳,我们家可是要靠他赚钱来吃饭的。更何况……」 方蕾慢条斯理的再喝一口果汁。 「妳这个客人根本是不请自来,明明不受欢迎还装作不知道硬要留下来……」 其实她无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方丽明明知道奥文是她的丈夫,竟还执意非抢她的丈夫不可,全然不顾念姊妹之情,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使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现在又要求人家撇下工作来伺候妳,以为只要妳开了口,大家就必须牺牲一切来满足妳的愿望,大姊,妳也未免太自恋了吧!」 话愈说愈令人难堪,方丽目光中逐渐透出怒意,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报纸后的奥文突然冒出脸来,她慌了一下,连忙再把柔弱无助的面具戴回来——居然没有戴歪,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委屈,好像无辜者刚被宣判无期徒刑的冤狱。 「我不是那个意思,妳误会我了!」 第十一章 「是吗?」方蕾眼神嘲讽的斜睨着她。「妳的意思是说,妳不会勉强别人一定要请假来陪妳?」 「这……」方丽窒了窒。「当然不会。」 「也不会在人家不方便的时候,硬要留在人家家里打混?」方蕾步步紧逼,企图一举攻破对方的无敌防护罩,迫使对方投降认输,快快滚回自己的地盘去,别再肖想人家的老公。 「不方便?」 「当然不方便,妳可以整天闲闲没事在家练习做林黛玉,但我们要上班上课,谁有时间招呼妳?而且妳住的是奥文他妹妹的房间,这两天她就要回来了,请问妳要她住到哪里去?」 简单一句话,她占了人家的窝,还不快快滚蛋! 方丽咬住下唇,幽怨的目光又飞向奥文那边,可惜奥文不看她就是不看她,只顾接替方蕾的工作——喂儿子吃小鱼蔬菜泥,丝毫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 「那……我会搬到旅馆去住。」 这样还不肯认输? 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呀! 「好好好,妳爱赖在比利时多久都随妳,」真是被她打败了。「只要妳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怎样都好!」说是这么说啦,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方丽一天不离开比利时,他们就避开不了被骚扰。 半个钟头后,靳家四口人准时出门,后面跟着方家两姊妹,手上提着旅行袋,他们要顺道送她们到旅馆去。 临上车前,方蕾觑了个方丽没注意的时机,悄悄对方珊咬了几句耳朵,后者讶异的点点头,方蕾又说了几句,方珊马上摇起头来,还对着方丽的背装鬼脸吐舌头,再对她展开一朵顽皮的笑。 现在,方蕾几乎可以确定,方珊也是不一样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意料之外的,方丽并非如方蕾所猜想的要求住在布鲁日的旅馆,而是刻意住到安特卫普的饭店。 两天后的傍晚,当方蕾回家时,方珊早已等在她家并和亚伯特玩得不亦乐乎。 「妳来了。」方蕾笑着把儿子接过去亲亲,然后和保母道别。 「被妳说中了,大姊真的把大伯、二伯叫来了。」方珊一边解释,一边跟在方蕾后面进厨房。「我就借口说不能请假太久,得赶回去工作,跷头了!」 「那妳的工作……」把儿子再交给方珊,方蕾开始准备下午茶。 方珊耸耸肩。「我打算换工作,早就辞了。」 「原来如此。」顺手把水放到锅上去煮,再准备点心和做三明治的材料,方蕾不经意回眸一瞥,见方珊正在对亚伯特装鬼脸,逗得亚伯特咯咯大笑。「小珊。」 「嗯?」 「妳干嘛给我五百块?」 正忙着在亚伯特胳肢窝呵痒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那回二伯说妳偷大姊的零用钱,还记得吧?」 「那种事想忘都忘不了!」事实上,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是大姊把一千块偷放进妳的书包里……」 静了两秒,方蕾猛然回身,惊叫,「咦?是大姊?」 「她以为没人看见,其实我全都看见了。」方珊漫不经心似的说:「后来也是她去跟奶奶哭诉说她的零用钱不见了一千块,而且是在跟妳说过话之后才不见的,所以……」 「大家就认定是我偷钱,偏偏钱又真的在我的书包里找到了,二伯就说要扣我的生活费一千块连续三个月。」方蕾忿忿难平地嘟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妳每个月从门缝底下塞给我五百元,因为妳担心我不够钱生活?」 方珊没有回答她,反而用力在亚伯特腮帮子上啵了一下,然后说:「他真的好可爱耶!」 奥文猜的没错,真的是方珊! 深深注视着方珊,方蕾硬吞下心头的激动。「谢谢妳,小珊。」 方珊又耸了一下肩。「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才知道大姊是个两面人。不过很抱歉,我不希望自己也变成妳那样被大家孤立,只好偷偷给妳钱。其实我也想多给妳一点,可是二伯只给我一千块零用钱,我自己也想存一点,所以只能给妳一半。」 「那已经很多了,小珊,真的!」虽然不过五百元而已,但当时没有任何人帮她,只有方珊啊! 方珊继续逗亚伯特,没说话。 「那么,妳那些令人讨厌的事,都是故意做给二伯他们看的?」方蕾又问。 「必须那么做,他们才不会对我起疑心呀!」方珊淡然道。 的确,连她都没有想到! 方蕾又凝视她片刻。「妳不怪我害死爸爸吗?」 「怪妳?」方珊满脸困惑。「为什么要怪妳?妳自己不也说了吗,是爸爸自己开快车害死自己的呀!」 「但大家都认为罪魁祸首是我啊!」 「可是老师说不是。」这又跟老师扯上什么关系了? 「老师?」方蕾茫然以对。 「我小学四年级时的导师啊,她说出车祸的时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对方不对,一个是自己不对,那警察都说目击者说是爸爸开快车,而爸爸也的确爱开快车,所以是爸爸自己不对呀!」 跟奥文说的一样呢!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到机场去……」 「二姊是说上学出车祸的学生不应该上学,上班途中被抢的男人不应该上班,上超市买东西被偷钱包的家庭主妇不应该买菜啰?」 这个厉害,一针见血! 方蕾哑口无言。 「总之,出车祸肇事时的错误不是对方就是自己,关别人什么事?」方珊慢条斯理的做下结论。「除非是有人阴谋破坏车子,或者有人在旁边骚扰之类的,那又另当别论了。」 是吗?方珊并不认为是她的错,在八岁那年,方珊就知道不是她的错了? 方蕾欣慰的闭了闭眼。 上帝,总算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相信错不在她身上了! 她叹息似的吁了口气,再徐徐转回流理台继续做三明治,美乃滋、火腿、乳酪、小黄瓜…… 「小珊,老实告诉我,妳在二伯家过得并不快乐,对不对?」 第十二章 方珊沉默片刻。 「妳知道二伯为什么要收养我吗?」 「不知道,妳告诉我。」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二伯没有女儿,看来并不是。 「因为二伯在外面玩女人,二伯母想跟紧二伯,跟他去上班、去应酬,免得他继续乱来,但家里没人照料也不行,所以才会领养我去帮她料理家务,因为二伯母不信任佣人,又怕人家说闲话,领养我最方便了。」 难怪她做起家事来那么熟练。 「但妳又为何不想念大学?妳很聪明,应该可以考上大学的呀!」 方珊又静默了会儿。 「想念大学就必须继续留在二伯家,但堂哥、堂弟他们……」她用力抿一下唇。「都很讨厌,我只想尽快离开他们,想念大学可以慢慢来。所以我就尽量刷卡,买来的东西再卖掉,这么做就不会让二伯他们知道我在存钱要搬出去了。」 原来如此,可是…… 「但妳自己赚来的钱还不是照样花在买衣服首饰上。」方蕾纳闷的说。 闻言,方珊绽开得意的笑。「没错,我是都花在买衣服首饰上,但我穿过一次以后就会自己动手修改,变成独一无二的一件,再转卖给同事朋友,顺便替她们仿造型,连首饰也卖掉,价钱起码可以高两成呢!」 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我在想,将来有机会念大学的话,我要念服装设计或造型设计,在这方面,我真的很有天分喔!」 「我懂了。」方蕾颔首。「那妳又为什么想找个富有的凯子?」 方珊悄然垂下眸子,「每当我觉得日子过得好辛苦,就会想让二伯他们在我面前低头,承认他们对我很差劲。」她低喃。「你知道,方家的人都很现实,他们只有在比他们有钱有势的人面前才会低头。」 虽然这种想法很幼稚,但她能理解方珊何以会有这种想法。 方蕾默默把一盘综合三明治摆到餐桌上,顺手拿片上司给儿子啃,再转回去泡茶。 「小珊,堂哥他们究竟对妳做了什么?」 「……他们逼我脱光衣服给他们看。」 「gee!」方蕾骇然惊叫,差点打翻刚滚的开水,又转回来紧张的瞪住方珊。「那他们有没有……呃,有没有……」 「没有,」方珊低垂着脑袋,扶了一下亚伯特差点掉落的土司。「第一次就被二伯母发现了,那时候我才小学六年级,她警告堂哥他们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对我怎样……」 「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对妳怎样?」方蕾难以置信的喃喃重复。 「他们总是叫我脱光衣服给他们看,还……还摸我……」方珊愈说愈小声。「再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 「可恶!」丢下泡一半的茶,方蕾跑到方珊身边抱住她,感觉到妹妹在颤抖,她双臂更使力抱紧妹妹。「不要再工作了,小珊,我们会照顾妳的,妳可以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如果妳不想学荷兰语而想念美国的大学,奥文也会帮妳在美国买栋房子,负责妳的生活费和学费,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妳的!」 现在她才知道,当年父亲去世之后,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受苦,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方珊还比她更辛苦呢! 「安心吧,小珊,有二姊在,以后妳再也不会孤独了!」一个星期后,方珊搬到巴黎和奥文的妹妹露薏丝住在一起,打算先学好法语再进巴黎的设计学院念书,因为巴黎的流行时尚向来是方珊最为向往的;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再回到美国,不想再碰见方家的人了。 方蕾知道方珊必然可以和露薏丝相处得很好,因为两人个性相近,露薏丝又恰好是学珠宝设计的,她敢肯定她们一碰面就会卯起来聊到挂。 「二姊,妳千万要小心大姊啊!」 这是临出发到巴黎之前,方珊对方蕾一再提出的警告,但方蕾全然不以为意。 「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二姊,妳以为大姊干嘛住到安特卫普去?」见二姊那样满不在乎,方珊不由焦急起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有妳在,她就一点希望都没有。还有大伯、二伯,他们也知道妳绝不可能帮他们,搞不好还会扯他们的后腿,所以他们打算避开妳直接和二姊夫接触……」 「安啦,安啦,这点我也早就考虑到了,」方蕾老神在在的摆摆手。「不必妳提醒,我老早就警告过妳二姊夫,绝不能帮大伯他们,不然我会生气。至于大姊,这更不用担心,想符合奥文对女人的要求,她那样适得其反,没用的!」 「可是如果二姊夫瞒着妳……」 「不会,不会,他不会!」 「但……」 「好好好,我会小心,我会小心,行了吧?」方蕾笑着把方珊推进火车里。「喏,记得,到巴黎后就到火车站大厅等,露薏丝会举牌子找妳,还有,她也会说中文,妳不必担心言语不通……」 她嘱咐了一大拖拉库,直到火车开动才住嘴,目送火车远去之后,她才转身离去,打算先去超市一趟再回家,对于方珊的警告,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相信奥文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 第十三章 比利时的圣诞节是单纯的宗教节日,小朋友一样有礼物可拿,但并没有所谓的圣诞老人这回事,十二月六日的圣尼可拉斯节才是比利时会盛大庆祝的节庆,圣尼可拉斯在十一月下旬开始就会出来在全国「巡回演出」,娱乐小朋友,预先炒热十二月六日的圣尼可拉斯节气氛。 「走,没课了,到布鲁塞尔去逛逛吧,我要给小鬼买礼物!」 「不要!」 走在冷风瑟瑟的校园里,方蕾提出最符合季节气氛的建议,没想到其他三人异口同声打她回票。 「为什么?」太不合群了吧! 「我们要赶报告,愈快交出报告就愈早放假!」 「那有什么问题,我三天就可以交出去了!」话刚说完,方蕾就惊觉自己太大意,不小心把足够被丢到电椅上去电死三次的事实说溜了嘴。 「妳说什么?」那三人面无表情的团团包围住她,三双手都很有掐上她的脖子的趋势。「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国家,就前三名任取其一做报告,请不要告诉我们说妳早已在这方面做过完整的研究了?」 方蕾无辜的咧咧嘴。「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国家,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巴布达,第三是中国。那我是中国人嘛,闲暇时自然会自己做点研究,所以……嘿嘿嘿!」 那三人相顾一眼,突然一起伸长手臂掐出去。 「杀死妳!」 「不要啊!」方蕾又笑又叫着矮身从他们中间缝隙钻出去,拉长嗓门尖叫着逃之夭夭。 好吧,既然同志们不挺她,她只好找上老公的办公室。 「不用你陪我去,只要给我建议就够了,不然光是想要买什么礼物给他们,我就想到头快爆了!j 办公桌后,奥文扶一下眼镜,摸着下巴沉吟老半天。 「亚伯特的礼物应该比较容易,因为他还小,不懂得挑剔;至于芙安娜……嗯嗯,既然她爱漂亮,就给她买她最爱的蕾丝小洋装吧!」 「那还要配上蕾丝外套、蕾丝发带、蕾丝袜子、蕾丝小包包。」 奥文惊异的睁了睁眼。「小女孩也得这么讲究?」 「请别太小看你女儿好不好?」方蕾没好气的说:「说到爱漂亮这点,那个可恶的小鬼最龟毛了,譬如替她绑辫子,如果绑歪了,她要你重绑;绑丑了,她要你重绑;跳了一根发丝出来,她要你重绑;用错丝带,她要你重绑;蝴蝶结绑得不够漂亮,她要你重绑,于是,我每天光是帮她绑辫子就要花上半个钟头以上,有时候我真想把她抓来剃光头!」 「真那么夸张?」奥文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方蕾双眉猛然挑高。「你不信?好,从明天开始,帮她穿衣服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 「那就不必了!」奥文慌忙摆手拒绝。「我负责亚伯特就够了!」 方蕾失笑。「胆小鬼!」 奥文淡然一哂。「妳现在要去买礼物了吗?」 「对,买好了就回家赶报告,三天后交出报告,我就可以放假了。」 「这么快?」奥文有点意外。「过两天才进入十二月呀!」 方蕾耸了耸肩。「本来教授还安排了两个星期的专题讨论,也就是说,正常来讲起码需要三个星期来找资料做研究写报告,可是对于这次的报告题目,早在两年前我就开始找资料做研究了,现在就可以直接写报告。」 「运气真好。」顺手拿起烟来点燃。 「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方蕾得意的笑道:「至于其他教授的课都是学期一开始就讲好期末要交什么报告,那些我早就写好了,只要交出去就行了。」 「不用再上课吗?」 「不必了,浪费时间,」方蕾摆摆手。「我查到的资料比教授上课内容更精深呢!」 奥文缓缓吸两口烟。「因为妳有兴趣,所以才会主动花时间去研究。」 「答对了!」方蕾弹了一下手指,「那我走了……啊,对了!」又转回来。「我大伯、二伯和大姊都没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 「咦?为什么,难道他们回美国了不成?」 「也没有,」奥文神态沉稳地往后靠向椅背。「他们知道不能到家里来找我,因为会碰上妳,只要有妳在,他们的目的就不容易达成。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因为我告诉过他们说你不是双蕾的员工,」方蕾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必须先查出你在哪里上班,才能来找你?」 奥文颔首。「不过他们一定查不到,最后只好……」 方蕾弹了一下手指。「跟踪你!」 「那也不太容易,毕竟这里是他们不熟悉,言语又不通的国家。」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你在哪里上班。」 「可是早晚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也没关系,总之,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帮他们,不然我一定会生气喔!」方蕾再一次慎重的警告他。 「我知道了。」奥文说,瞄一下手表。「快两点了,妳还不去吗?」 「要去了,要去了!」她定向办公室门口,边又回头问:「要不要我顺便帮你买什么?」 「不用了。」 「那掰掰!」 方蕾开门出去并顺手关上门,下一秒钟,奥文的眉头就攒起来了,他燃起一根烟,在层层烟雾中陷入凝重的思绪里。 他究竟该如何处理方大伯和方二伯的问题呢? 第十四章 圣尼可拉斯节过后翌日,奥文又出差到澳洲去了。 翌日早上,送克里斯和芙安娜出门后,方蕾正在计画如何度过这个寒假,门铃响了。 「你们……」她吃惊地望着门外那三个人,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会再来找她。 「我想妳也不会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方丽唇上挂着最温柔又高雅的微笑。 「我是特地来告诉妳,艾默德已经答应帮大伯、二伯的忙,他要我们先回美国去,等他在澳洲的事情办完之后会到美国来找我们,届时他将尽全力帮我们的忙,所以我们要回美国了,嗯,就这样,再见了!」 方蕾震惊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想相信方丽所说的话,但既然方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向她炫耀,她说的必然是事实。 奥文真的要帮他们? 可恶,她明明一再警告过他,无论如何绝不可以帮他们的说,他竟敢把她的警告当作耳边风!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愤怒的关上大门到起居室,想打电话向奥文兴师问罪,不料才刚拿起话筒,门铃又响了。 「祖母?」 才刚打开大门,恩斯特老夫人便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有莉莉安、埃蒙特的老婆和奥文的两个姊姊,方蕾连打一下正式的招呼都来不及,那群娘子军就径行闯入她的地盘里了。 「祖母,您今天来是……」 「怎么?艾默德没有通知妳吗?妳必须准备要参加一场很重要的宴会……」 把她引介入家族成员的宴会吗? 「有是有。但……」 「有就好了。」老夫人继续带领其他四个女人进入起居室。「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每天过来教导妳适当的礼仪,高雅的应对举止等等……」 「请等一下!」终于搞清楚为何会面临大军压境的场面了。「那种事我不需要人教!」方蕾不耐烦地说:「我很清楚社交上的礼仪应对,也可以保证不会出糗,妳们不必……」 「妳清楚?」老夫人上下打量方蕾,目光极为轻蔑。「妳真的清楚晋见国王阿尔贝二世的礼仪?不,我不相信妳懂!」 「晋见国王?」方蕾听得一头雾水。「我干嘛要晋见国王?」 「妳不知道?」老夫人也愣了一下,满眼狐疑。「我不相信艾默德连这种事都没告诉妳!」 「什么事?」方蕾愈听愈奇怪。 老夫人怔愣地注视方蕾片刻。 「妳知道艾默德的全名吗?」 「知道啊,艾默德·奥文·恩斯特。」「不对,」老夫人摇摇头。「他的全名是艾默德·奥文·恩斯特·维丁。」 「维丁?」方蕾呆呆的重复最后一个姓氏,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姓氏好像是…… 「我想妳应该知道,维丁是王室的姓氏,换句话说,我们是王室成员。」 「王室?」 见方蕾似乎更茫然了,老夫人不禁皱了一下眉,旋即挥挥手要她坐下。「坐下,我来向妳说明一下。」 方蕾乖乖听命坐下,因为她迟钝的脑袋已经不太灵光了。 待其他四个女人也分别落坐后,老夫人才坐到壁炉前的单人沙发上,严肃的清清喉咙,然后开始说明。 「首先,我们必须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三世说起,同欧洲其他国家一样,当时比利时也未能逃脱大战的浩劫,直到战争结束前夕,德国人把国王一家人掳走,当盟军解放比利时的时候,国王仍被扣在德国人手中,比利时人民当即另行选举利奥波德三世的弟弟查尔斯亲王为国王……」 现在是怎样?复习历史时间? 方蕾愈听愈茫然。 「但六年后,被美国军队救出的利奥波德三世要求复位,查尔斯亲王很爽快的应允退位,但由于许多比利时人民无法谅解利奥波德三世与德军妥协的做法,所以查尔斯亲王要求由利奥波德三世的儿子博杜安一世继位……」 某人最好不要跟这位慷慨大度的亲王扯上任何关系! 方蕾暗暗祈祷,额上开始出现一条条黑线。 「博杜安一世继位后,由于感激叔叔的成全,于是在王室继承法上多加了一项条文。第一,查尔斯亲王的后裔世代承继亲王头衔和封地,永不废除,而且……」 该死,不是跟那位亲王有关系才怪! 「够了!」方蕾呻吟。「请不要告诉我说奥文是现任亲王,那是不可能的,还有埃蒙特在呀!」 「这……」老夫人咳了咳。「在今年八月之前,埃蒙特确实是亲王,但后来他出了一点,呃,小麻烦,陛下原就不喜欢他,于是拿那件小麻烦做借口决定要把他的亲王头衔转给其他人……」 「奥文?」方蕾呻吟得更悲惨。 老夫人颔首。「元旦时,艾默德将以亲王的名义晋见国王和王后陛下,确认他的亲王身分,往后你们将不时要代表王室出席各种社交场合。现在,妳明白学习正式礼仪是必须尽快进行的事了吧?」 方蕾面无表情的与老夫人四目相对片刻,再垂眸思索半晌。 「我明白了,但我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件事,所以,不管还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行不行?」 老夫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起身。「好吧,三天后我们再来!」 方蕾甚至没有起身送她们,仍然呆坐在原位发愣,整整半个钟头后,她才突然跳起来,怒气冲冲的跑上楼。 太可恶了! 那个该死的混蛋,明明答应她不会帮大伯、二伯的说,却又背着她去帮他们,难不成他真的屈服在方丽的柔情攻势之下了? 更可恶的是,她以为他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了,没想到他不但隐瞒了帮助大伯、二伯的事,更隐瞒了这件天大地大的「灾难」,竟还敢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他们一定能够继续保持平凡的生活。 听他在说! 顶着比利时亲王、王妃的名衔,还得代表王室出席各种社交场合,谁又能平凡得起来? 真是够了! 好吧,他要做双蕾的幕后老大就随便他去做,他要当亲王也随便他去当,他想帮全天下的人也随便他去帮,但恕她不奉陪,她只想做个平平凡凡的人,享受平平凡凡的快乐,其他的,她没兴趣! 于是,拿了护照证件,再交代保母几句后,她又匆匆奔下楼,出门赶到火车站搭上到布鲁塞尔的火车。 两天后,她偷偷带着儿子和女儿逃回台湾去了! 第十五章 阔别五年再回台湾,除了空气品质更差之外,方蕾并不觉得有多大变化,反倒是方妈妈的改变大得令她惊奇不已。 从前那个懦弱无助,没有男人就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的妇人,如今已变成一位乐观、开朗又坚强的现代女性,说话有自信,笑口常开,连外表也年轻许多,方蕾几乎不认得她了。 「妈,妳过得好吗?」 「非常好。」方妈妈毫不犹豫地说:「独立的生活让我品尝到自由的可贵,更使我有勇气去学习坚强与乐观的意义。」 「妳真的改变很多呢,妈。」方蕾赞佩的道。 「我知道。」方妈妈显得很开心。「倒是妳,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 「还说呢,奥文那只猪头,从认识第一天就开始骗我,」逮着机会,方蕾马上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出来。「到现在都结婚几年了,他居然还在骗我……」 这个说那个也说,这个抱怨那个也抱怨,说到口渴还自己去倒茶来喝。 不过她很老实,并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特别为自己说话或刻意污蔑奥文,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实话。 听罢她的怨言,方妈妈笑了。「你们啊,是犯了夫妻之间最容易犯的毛病。」 「什么毛病?」方蕾立刻不耻下问的请教,长辈的话通常都满有参考的价值。 方妈妈莞尔。「不,不要问我,那种事还是先由你们自己去沟通比较好。」 方蕾皱皱鼻子。「哼,谁要跟他沟通,搞不好他又要骗我!」 方妈妈不理会她,径自抱起芙安娜亲了又亲。「她好可爱喔!」 一旁,方妈妈的妹妹赵阿姨也抱着亚伯特爱不释手。「小蕾,在妳回去之前,他就交给我照顾吧!」 方蕾赌气的撇开脸。「我才不回去呢!」 方妈妈笑着摇摇头,「好了,自己去整理一下客房吧,亚伯特跟妳阿姨睡,芙安娜跟我睡,妳也可以轻松一下。」转头吩咐儿子,「小健,带你二姊去客房!」 「那店里呢?」 「有店长、店员,我们十天半个月不去也不会有问题。」方妈妈又亲了一下芙安娜,「再说,我也宁愿待在家里逗这两个孩子。」话落,她感慨地叹了口气。「我是外婆了呢!」 「那我帮你们看店!」方蕾自告奋勇的说。 方妈妈想了想。「嗯,妳去转换一下心情也好。」 「转换一下心情?」方蕾猛摇头,「不不不,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跟奥文讨一大笔赡养费——反正他有得是钱,然后我也来开家店,这么一来,我和两个孩子的生活就没有问题了!」 赡养费? 方妈妈和赵阿姨相对翻白眼,又好笑又好气。 她离得了婚才怪! 三天后,远在西澳的柏斯—— 奥文正在主持一场与当地原住民的协调会议,双方你来我往激辩得正热闹,好几个原住民代表都跳起来用吼的来表达他们必死的决心,狂喷在会议桌上的口水泡沫比文件还多,眼看气氛愈来愈火爆,随时都有可能引发血腥的暴力场面,就在这当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不禁暗暗皱眉,掏出手机原打算转到语音信箱,但小萤幕显示出是比利时家里的来电,他立刻改变主意按下通话键。 「小蕾?」 「不对,老哥,是我。」 「原来是你。」奥文有点失望。「我正在开会,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晚点我再打给你。」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很清楚的叹气。「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晚点再告诉你,不过这件事实在太大条了,如果我不现在告诉你,晚点你一定会直接飙回来活活掐死我!」 奥文皱了一下眉。「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老嫂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窒息了两秒,「你说什么?」奥文失声惊叫。 会议桌两旁,已经摆开架式正准备拚个你死我活的双方顿时静止下来,因为他的声音比谁都大,双方人马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他立刻惊觉自己的失态,比了一下手势要行销经理代他「领军作战」,旋即起身离开会议室到走廊上。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我从德国回来,老嫂和两个孩子就不在了,我以为她带孩子们去玩,但晚上他们也没回来睡……」 「也许她赶不回来……」 「那她应该会打电话回来说一声,虽然你出差了,但我还在啊!可是她没有打电话回来,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事实上,她的手机也关机了,我根本联络不到她。后来我发现保母没有来,我想保母也许知道什么,于是立刻联络保母,她告诉我说老嫂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还说……」 「她还说什么,快说呀!」奥文心慌意乱的催促。 「保母说在老嫂离开两天前,老嫂的大姊来过,祖母也来过。我愈想愈不对,就进到你们卧室里去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你猜我发现什么?」 「克里斯!」如果弟弟就在眼前,他肯定会马上一口咬下那家伙的脑袋。 手机那头又叹了一大口气。「老哥,你真的惨了,我在化妆台上发现一份离婚证书,老嫂已经签好名了!」离婚证书? 奥文差点昏倒。「克里斯,如……如果你是在捉弄我,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老哥,我没有那么恶劣好不好?竟敢用这种事来捉弄你,拜托,虽然我心里真的有点想笑,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上帝!」扶着额头,奥文低低呻吟。「祖母告诉她了!」 「我也这么认为。」克里斯深表同情的同意奥文的猜测。「现在你怎么办?」 「去找她!」奥文不假思索地毅然道:「她一定回台湾去了。」 「但你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吗?」 「还没有,你现在立刻过来接替我!」 「我?可是那种麻烦我无法决定该如何处理呀!」 「有问题打手机跟我联络。现在,立刻滚过来!」 两个钟头后,他匆匆忙忙搭上私人客机直飞台北,生平头一次品尝到慌张失措的滋味。 这下子麻烦大了! 第十六章 每座城市都有所谓的闹区,在台北,闹区有两处,一处是西门町的青少年消费区,一处是101大楼附近的高级消费区。 方妈妈的服饰店就在101大楼附近,占据两个店面宽,装潢高雅,每一件服饰都是从巴黎和米兰直接空运来台的名设计师作品,店长和两位店员也都具有相当的水准,对流行时尚极为清楚,总之,这是一家极受高级人士喜爱的服饰店。 「小姐,妳的皮肤白,穿这件颜色正好喔!」 「可是我的腰太粗了。」 「那没问题,配上这条腰带,保证人家只会注意到小姐妳的腿好长!」 只要懂得如何天花乱坠的赞美客人的优点,其实服饰店的工作并不难,方蕾不过工作一天便已学到个中诀窍,第二天周五晚,竟也给她卖出了四、五件衣服,第三天更是人潮川流不息,她卖出将近二十件,乐得她得意洋洋,正在考虑要不要改行做售货员。 「小蕾,吃饭了!」 「好,等我招呼过这位小姐就过去!」 周日人潮益多,即使是用餐时间也不断有人进店里来,店员们只好轮流躲到柜台后吃便当,而方蕾总是坚持最后一个吃,因为她也可以算是小老板,体恤员工是她的责任。 「又卖出一件了?」当她要回到柜台时,店员a顺口问。 「两件。」 「好客人!」店员a羡慕地说,旋又垮下脸,两眼望走刚进店里来的客人,长叹。「而那位,就是爆差劲的客人!」 方蕾回眸,失笑,「真是辛苦妳们了!」她揶揄道,赶紧溜到柜台后吃便当。 因为刚进店里来的顾客是位典型的富家女,几乎天天都来报到,跟在她身边的男伴也几乎天天都不一样,虽然是个十分「勤劳」的老顾客,但每次一进店里来就开始大肆批评,好像存心到这里来找出气筒的。 不过今天她身边没有男伴,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她的脾气也特别暴躁,宛如鳄鱼似的一张口就想咬掉人家的脑袋,见人就劈头一阵乱骂,不过五分钟而已,那位娇娇女的咒骂艺术便已升级至最高层级的街头谩骂,由游击战斗进行到人身攻击,听得方蕾一阵火大,忍不住气唬唬的跳出来反骂回去。 「喂喂喂,妳这个恰查某真的很番喔!」连台语都冒出来了。「身边没男人,脑筋就抓狂了是不是?」 客人永远都是对的,这是售货员的信条。 但在这种时候,那种信条根本是狗屁不通! 「就跟妳说有新货我们就会进,妳不满意就到别家去,少在这边牵拖五四三,超没品的妳知不知道!」 没料到区区小店员竟敢回她嘴,那位娇娇女一时之间傻住,差点不知道要做反应,因为她从没有碰过这种事。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像只母老虎似的张牙舞爪吼过去。 「妳竟敢顶我嘴?妳们这家店还想不想开了?妳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 「管妳老头是谁,妳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吗?」方蕾嗤之以鼻的哼回去。「少在那边炫耀了,告诉妳,小姐我一条项链就不只上百万美金,妳有吗?」 那位娇娇女轻蔑的斜睨着她。「谁信妳!」 方蕾耸耸肩。「随妳爱信不信。不过我要告诉妳,做人最好不要太嚣张,心情不好就到处暴走,抓到人就乱发飙,像妳这种肖查某最顾人怨,难怪妳的锤子都维持不到两天就跟妳切八段,这种个性要是不快快改正过来,我保证妳一辈子都得做个清凉有劲的单身贵族!」 「妳妳妳……妳竟敢对我说这种话!」那位娇娇女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连我爸妈都不敢对我说半句重话,妳……」 方蕾叹气,「又是一个被宠坏的小鬼,不过这种当场爆炸的手榴弹总比要阴险的诡雷高级多了!」她喃喃自语道:「总之,妳不喜欢这里就不要再来了,哪里的店员肯跪下来膜拜妳,妳就去那家吧,ok?」 那位娇娇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就像濒临爆炸边缘的气球,「我偏要来这里!」她尖叫。 方蕾白眼一翻,嘟囔着转身回柜台。「恰查某又在抓狂了,小心自爆哦!」她可不想在那娇娇女爆炸的时候被波及。「大家最好躲远一点,免得被她炸伤哦!」顺便警告一下其他人。 「而且我每天都会带两个男朋友来给妳看!」娇娇女又尖叫。「幼稚!」 「那表示我有多么受欢迎!」 「智障!」 见方蕾不再理会她,兀自回到柜台后吃便当,娇娇女火到极点果然气爆了。 「竟敢骂我智障,我xxx……」 呱啦呱啦,呱啦呱啦,尖锐又恶毒的漫骂再次进落至服饰店内各个鱼落,明明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天之娇女,却像阻街妓女一样出口成「脏」,又干又操,低级又下流,让她去跟那些街头混混比赛,肯定得第一。 方蕾听得厌烦,决定打电话通知警察,说这里有个神经不太正常的女人在妨碍安宁,请他们快来把她捉到台大精神科去挂急诊。 但就在她刚把手放在电话上时,不知为何,那位娇娇女的限制级广播骤然中断,方蕾不由狐疑的伸长脖子探出柜台,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割断那位娇娇女的喉咙了,或者那位娇娇女有特异功能,竟能透过柜台看到她想打电话报警。 她探出柜台的眼正好对上一双澄蓝的眸子。 「是外国人,我的英文不怎么灵光,还是妳来吧!」店长连忙过来请她帮忙。 「我?」方蕾不屑地哼了哼,慢条斯理的收回脖子,慢条斯理的继续吃便当。「那种客人本店不欢迎,把他赶出去!」最后一句她是用英文吼出去的。 啧,今天真是爆衰,老是碰上这种不受欢迎的客人! 店长抽了口气,「怎么可以这么说!」旋即转身向那位客人道歉。「i''msorry,i''msorry,i……」 「我会说中文。」那位客人温和的打断她的道歉。 店长呆了呆。「原来……那太好了,请问先生您是要为女朋友或妹妹选购服饰吗?」 她提到女朋友,提到妹妹,就是不提老婆,因为那位客人是一位十分高雅出众的男人,舶来品的高档货——那位娇娇女才会一看见他就自动关机了,通常女孩子对于这种男人,下意识都会希望他们是未婚的。 「老婆。」舶来品的嗓音格外低沉,那双蔚蓝如海的眸子仍旧盯住柜台方向。 一听他说出那两个字,现场所有的女孩子,包括店长、店员和客人,不约而同露出失望的表情。 超可惜,原来是死会了! 「请问是什么场合要穿的?」店长又问。失望归失望,工作更重要。 舶来品叹气。「事实上,是我惹火了她,所以……」 「道歉的礼物吗?」店长硬吞下笑意。「那么请问您知道她穿什么尺寸吗?」 舶来品毫不迟疑的用下巴指指柜台那边。「跟她一样。」 店长愣了一下,回头。「小蕾,妳穿几号的?」 「请告诉那位超级不受本店欢迎的客人,」没见到人影,只听到声音从柜台后传出来。「他老婆不是被他惹火,而是要跟他离婚,就算他把这整家店都买下来也没用!」 店长听得又愣了,还没搞清楚方蕾到底在说什么,舶来品竟也回应过去了。 「请问我要如何补救,我老婆才会打消离婚的念头呢?」 「你如何补救都没用,她跟你离婚离定了!」声音继续从柜台后传出来。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吗?」 「对,不用在那边肖想了!」 「但她说她爱我,不可能不给我一点机会。」 「你也说你爱她,可是你却连答应她的事都无法做到,还隐瞒了她那种可怕的事,凭什么要求她给你机会?」 「起码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第十七章 一个优雅地卓立于店中,一个躲在柜台后只冒出几根头发,谁也看不见谁,却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热烈。 店中所有人都跟着他们的对话左右来回看,起初是困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愈往下听就愈有门儿,愈往下听就愈有味儿,直至听到「男主角」要求解释的机会,大家顿时了悟。 八成是吵架的夫妻,而且「女主角」还那么年轻,多半是新婚,搞不好还在蜜月期呢! 于是,每个人都继续保持最高品质的静悄悄,默默欣赏这幕现场播出的表演,不敢出声打扰他们的「情话绵绵」——女孩子对这种肥皂剧最感兴趣了,虽然剧情很老套,但比看电视剧有临场感,刺激多了。 「凭·什·么?」 「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孩子? 「咦?」大家瞪住男主角,异口同声惊呼。 剧情升级了:原来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方蕾终于探出脸来,「不要脸,竟敢把孩子扯进来!」她怒骂。 舶来品叹息。「那是我们的孩子呀!」 「我的孩子!」方蕾愤慨的跳出来保护自己的拥有权。「靳文彦,别想跟我抢孩子,等我们离婚之后,你大可立刻和我大姊结婚,要她替你多生几个,至于芙安娜和亚伯特,他们是我的孩子,跟你无关!」 她大姊? 「耶?」所有人又同时转过去盯住女主角,发出更惊讶的呼声。 原来她大姊是第三者? 难怪她要离婚。 「小蕾,我不知道妳是如何想的,」靳文彦缓缓走向柜台,「但我可以保证,一切都是误会。」 大家再转回去瞪住男主角:真的是误会吗? 「谁信你!」方蕾嗤之以鼻的撇开脸。 「我发誓,我对妳大姊真的没有任何不良念头!」 「是喔,我还是英国女皇呢!」 「小蕾,请相信我,只要妳给我机会解释,妳就会明白我并没有违背答应妳的事,所以……」他站定在她面前,蓝瞳深深俯视她,带着隐隐的央求。「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大家又一起回过来盯住女主角:对嘛,对嘛,起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嘛! 方蕾咬住下唇,迟疑地仰起眸子,犹豫地注视靳文彦片刻,忽地一把捉住他的手,转身快步走向后面的仓库。 虽然在三分钟之前,她仍旧铁了心非离婚不可,也不打算听他任何解释。 但此刻,见他不仅急得忘了到台湾必定戴上黑色隐形眼镜的习惯,尤其他是个极为注重隐私的人,其实他可以等她回家之后再设法说服她,可是他却如此迫切地想要立刻见到她,不但没有耐心在家里等她,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公开两人之间的私事进行隔空喊话,可见对于这件事,他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即刻解决,这样的他看上去…… 有点可怜。 于是,她心软了,不过她依然没有改变决定,只不过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好让他彻底死心罢了。 想让她打消离婚的决定? 下辈子吧! 因此她才匆匆带他离开,打算找个隐密的地方让他解释,但他们这样潇洒的一退场,顿时傻住了一片眼,店中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现在是怎样?广告时间? 大家期望「女主角」给「男主角」一个解释的机会,是要「男主角」解释给观众们看戏,他们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那观众们还看什么? 可恶,那明明是最精采的部分说!仓库里的空间并不大,不过他们也不需要太多空间,方蕾坐在木箱子上,双臂环住曲起来靠在胸前的腿,用等待的目光望住靳文彦。 说吧! 靳文彦脱下大衣随手扔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坐到她身旁,掏出烟来点燃,吸了好几口后,他侧过蓝眸来望定她。 他没有碰她,因为他知道在他尚未解释清楚之前,她不会让他碰她。 「在我出差前两天,妳大姊他们终于找到我在哪里上班了,如同我们先前所预料,妳大伯、二伯很快就向我提出帮助他们进入珠宝业这一行的要求。我并没有忘记答应过妳的事,但妳知道我的个性,尽我所能帮助亲戚是我的责任,我没有办法一点机会也不给的断然拒绝他们,所以我决定……」 「帮他们!」方蕾恨恨道。 「不,」靳文彦摇头否认。「我决定使用另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来让他们了解,我会尽力帮助他们,但不是以他们希望的做法,而是以妳所说的,脚踏实地的做法,我想这应该不违背妳的本意吧?」 或许是,但…… 「你打算用哪种『比较委婉』的方式?」写明信片通知他们?还是伊媚儿? 靳文彦又吸了两口烟。 「我要他们回美国等我,在我澳洲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会去找他们,把他们介绍给双蕾分公司的业务经理,剩下的就要由他们自己来。当然,我会特别交代分公司总经理,不管是谁,即便是我的亲戚,都不允许任何特殊待遇……」 「可是一旦大伯他们知道得不到任何特权,」方蕾脱口道:「他们一定会再去找你呀!」 「没错,他们一定会再来找我,届时我会告诉他们,公私分明是我的原则,否则我很难对公司其他股东交代。自然,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必定会继续抗争,要求多少给他们一点特别待遇……」 「何止抗争,」方蕾喃喃咕哝。「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你按照他们的话做,软硬兼施,不择手段达到目的是他们的原则。」 靳文彦淡然一哂。「也许吧,但双蕾毕竟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不能任由我爱给谁特权就给谁特权,否则公司早晚会被我这种自私的做法拖垮。这虽然是说给他们听的理由,但也是事实……」 他拉起一腿,侧身面对她。「一旦我开了先例赋予某些人特权,祖母家族那边的人必定会强烈抗议。即使他们无权将我拉下现在的位置,但他们必然会要求更大的特权——因为他们是股东,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方蕾歪着脑袋注视他。「看来做老大并不好玩。」 「何止不好玩,」靳文彦深深叹息。「根本就不是人干的!」 方蕾噗哧失笑,旋又收回笑容。「那你还要干!」 第十八章 靳文彦苦笑。「我是身不由己呀!」 「让给小弟去过瘾嘛!」小弟升级做老大,不信他不愿意。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靳文彦无奈地说。 「换句话说,你还得继续干下去?」方蕾不情愿地嘟囔。 「小蕾,妳应该能了解,」透着祈求谅解的蓝眸深深凝住她,「我不继续下去不行啊!」靳文彦叹道。 方蕾低眸沉默片刻。 「好吧,反正你是躲在门后的幕后老大,也干了这么久了,只要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那也无所谓啦!可是另一件麻烦就,嗯哼……」 她两眼瞅着他,没有再说下去,即使如此,靳文彦也能猜出下文是什么。 「我知道。」他轻叹,「其实我也没有料到会变成如今这种状况,都这么多年了,埃蒙特也很喜欢那种特殊身分所带来的表面风光,我以为他一定会好好珍惜,没想到他……」他无奈摇头。「他实在太乱来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方蕾气嘟嘟地问:「我以为你不会再瞒着我任何事了说!」 靳文彦静默了会儿。 「要听实话?」 「废话!」 「……我不敢告诉妳。」 方蕾有点意外。「不敢?」是她会吃人还是怎样? 「我在双蕾的幕后身分,妳已经接受得相当勉强了,如果再告诉妳这件事……」靳文彦苦笑。「我实在不敢想象妳会有何种反应?」 「可是你早晚要告诉我的呀!」唇瓣噘得半天高,方蕾大声抗议。 「我知道,但我想尽可能拖到最后一刻,或许这种想法很鸵鸟,」靳文彦苦笑更深。「不过我是真的很不愿意去面对妳可能会出现的怒气,才会一拖再拖拖到现苔,结果反而弄巧成拙,我也很后悔。」 「面对那种事是很讨厌,可是我更讨厌你瞒着我不说呀!」方蕾更拉大嗓门抱怨。「可恶,我是你老婆耶,小事还无所谓,可是那两件大事居然都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而是经由别人口中得知,那真的很窝囊耶!」 「对不起。」靳文彦低声下气的道歉。 「如果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就算我会不高兴,但也不会这么生气啊!」方蕾还是很不满,不想轻易原谅他。「这种感觉就像是老公有小老婆,大老婆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换了是你,你又有何感想?」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靳文彦一边继续道歉,一边偷偷摸摸的把手臂放到她肩上去,见她没有抗拒,他悄悄松了口气,手臂使力环住她。「我以后绝不会再瞒着妳任何事了,我发誓!」 「还不只是那样呢,一想到以后的生活……」说到这,方蕾突然泄气起来,抱头呻吟。「gee,我简直下敢想象,搞不好还会上报纸呢!」 「……一定会!」靳文彦不敢再隐瞒她。 「上帝!」方蕾更大声呻吟。 「欧洲各国都会。」 「耶稣!」 「美国、澳洲大半也会。」 「……我想吐血!」 「还有亚洲。」 「……杀了我吧!」 「另外,电视报导也……」 「老公。」 「嗯?」 「我们还是离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