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时之恋》 作品相关 (1) 书名:定时之恋 作者:是今 【文案】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吧?巧的很,我对你也是。” 这是一个妹子回到六年前撩了一只忠犬然后“不翼而飞”,忠犬苦寻无果,对妹子又爱又恨,(总体来说还是爱大于恨),妹子向忠犬解释失踪的理由,希望重续前缘,忠犬傲娇拒绝(实则内心狂喜),经妹子再三保证不再遗弃,这才半推半就以身相许的故事。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情有独钟穿越时空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扶晓┃配角:季脩筠,陆灵犀,谢麟,霍剑耘,周以檀┃其它:是今 =================================================== 第1章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吧?” 二十五岁的季脩筠和三十一岁的季脩筠问过同样的问题。 扶晓的答案都是:“不是”。 季脩筠那里肯信,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瞪着她,气势夺人:“别不承认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扶晓想分辨,转念一想又不说了,抿唇望着他笑。 当真不是。 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 真正的初识,是在十七岁。那年她即将升入高三,以管理严苛出名的甘城一高,暑假只有一周的时间。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怎么都睡不够,她放假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睡觉,美美的睡够七天。 愿望总是很美好的。 放假第二天,睡足七个懒觉的宏愿就被好友陆灵犀给打破了。 陆灵犀小时候顽皮,右眉落了一个小伤,伤好之后那个地方就不长眉毛,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可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最是爱美,每日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无限放大自己脸上的缺憾。尤其是铁杆好友,还长了一对漂亮至极的眉毛,一对比越发的让她看自己的不顺眼,向老妈提了好多次想要去纹眉。 张文琴原先一直不肯,后来亲眼看见邻居黄淑英在“星光”做的韩式纹眉漂亮自然,这才松口给了经费。 陆灵犀拿了钱立刻兴冲冲地来找扶晓。 两个小姑娘从生下来就一起玩耍,彼此的家都熟的跟自家似的,陆灵犀敲门 进去,径直进了扶晓的卧室。 扶晓正睡得昏天地黑,修长浓密的眉毛,点缀在一张嫩白无暇的脸上,英气妩媚,生气勃勃。 陆灵犀凑到她枕头前,屏住呼吸,伸手去拨弄她卷翘的长睫毛。 扶晓迷迷瞪瞪睁开眼,忽闪了两下眼睛,迷迷瞪瞪的像是一只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小松鼠。 陆灵犀作为一个同性,都有点心动,忍不住捏住她的脸蛋,想亲一口。 扶晓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问:“什么事啊?” 陆灵犀松开手,喜滋滋说明来意。 扶晓一听也兴奋起来,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去换衣服。两个女孩儿彼此之间也不避讳,扶晓当着陆灵犀的面,睡衣往上一掀,露出粉色带白色小波点的内衣。 陆灵犀瞪着扶晓的胸部,哇了一声,“你最近长好快啊!”说着动手要去摸。 扶晓动作敏捷,一掌拍开她的爪子,脸都红了:“流氓!” 陆灵犀忍不住咯咯咯笑,她发育的比扶晓早,已经过了这个让人羞赧难堪,大惊小怪的阶段。 换好衣服,两人出了门。下楼梯时,扶晓还在问:“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听说很疼啊。” 陆灵犀用手捂着刘海,笃定的点头。自从上了小学三年级,她就一直留着齐刘海,一有风便用手掌盖住刘海,以免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她的眉毛。 扶晓说:“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明显,真的,离你半米才能看见,也就缺了几根而已。” 陆灵犀翻了个白眼:“呸,少来哄我。足足缺了两厘米。” 扶晓跺脚:“那有两厘米!根本就不显!” “万一将来谢麟要亲我,忽然发现我是个秃眉毛,肯定亲不下去你信不信。” 扶晓又好气又好笑:“你有胆去纹眉,怎么没胆去告诉他?” 陆灵犀吐了吐舌头:“等考上大学了再谈,我可不敢在一高顶风作案。” 谢麟和她们同校同级不同班,小时候也住在春晓剧团的家属院,就在五楼,和陆灵犀对门。 在电视机不普及,电脑没诞生之前,剧团也曾风光过一些年月。那时,扶晓的妈妈王雅兰唱花旦,陆灵犀的妈妈张文琴唱青衣,谢麟的母亲周玉玲唱小生,大家都住在一个楼洞里,一起穷,穷得十分和睦。三个孩子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陆灵犀遗传了张文 琴的天分,耳濡目染,对那些经典唱段几乎是无师自通,于是没事就拉着扶晓和她配戏。 扶晓虽然外表是个标标准准的小姑娘,因为从小跟着她爸扶广林习武,心里灌满了英雄豪杰,不仅对唱戏毫无兴趣,友情客串也只肯扮男人,绝不肯扮小姐。于是,陆灵犀便打起了谢麟的主意。因为他长的唇红齿白,十分的好看。 谢麟当然不肯乖乖就范,奈何扛不住扶晓的小拳头威吓,于是委委屈屈的打扮成小姑娘给陆灵犀配戏。 三人的关系基本上是这样: 《西厢记》,陆灵犀扮崔莺莺,扶晓演张生,谢麟是小红娘。 《白蛇传》,陆灵犀是白娘子,扶晓演许仙,谢麟则是小青。 三人同年,上了小学后,又成了同班。陆灵犀和扶晓坐同桌,谢麟坐两人后排。别人的青梅竹马是一对一,他们是三人行。 后来,电视机普及,很多小剧团纷纷倒闭,春晓也不例外。台上的王侯将相生旦净末,开始自谋出路。 扶广林仿效大城市跆拳道馆,开了个少年武馆。可惜,县城不像是大城市,武馆招不满学生,勉强维持两年,赔的一塌糊涂,最后改成一个幼儿园。幼儿园办了几年刚有起色又发生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扶广林夫妇为了息事宁人,四处借钱赔孩子家长,借的最多的就是谢家。 谢恒生在剧团倒闭之后,有如神助,也不知那里来的本钱,先是开矿,后涉足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几年之间便成了甘城首富。而谢麟也一跃而成为富二代,在学校里成为女生们的偶像,被称为校草。 与此同时,陆灵犀也被男生们评为校花。她比同龄的小姑娘发育的早,扶晓胸前刚刚鼓起一个旺仔小馒头的时候,她已经穿b杯内衣,上了初中个子一抽条,便成了一堆小麻雀里面的孔雀。 陆灵犀被评为校花,扶晓一点都不惊讶。但是,穿着小裙子扮丫鬟的谢麟,忽然一天成了校草,实在是让扶晓大吃了一惊。一起青梅竹马的三个人,一个成了校花,一个成了校草,唯独她没个封号,黯然销魂之际,在心里默默自封为校侠,因为她刚刚行侠仗义了一回。 陆灵犀被男生评为校花,引起了女生的嫉妒,班里几个小心眼女生,根据她名字里的“犀”字,给她取了个水牛的外号,就在班里喊开了。 陆灵犀白长了个大高个,看上去泼辣厉害,其实是个正宗白菜馅包子,气得只知道趴在桌子上哭。 扶晓虽然比陆灵犀矮了半个头,胆子却比她大十倍,再加上从小就被扶广林教导,习武之人要保护弱小,行侠仗义之类的大道理,眼看好朋友受欺负自然要挺身而出替她伸张正义。 中午放学,扶晓先拐到外婆家。 外婆在老城区开了个裁缝店,做了一辈子衣服,手艺远近闻名,尤其做旗袍是一绝。 扶晓偷偷拿了裁缝店里一把大长剪刀,藏进书包里。 上课前,眼看那几个女生到齐了。扶晓提着一把大剪刀走过去,到了打头的那个女生旁边,剪尖朝下,往她书桌上噗嗤一扎。 几个女生都么见过这样的阵势,一齐成了小哑巴,没敢吭声,也不知道她要干嘛。 “我要再听见谁叫一声水牛,我就给她剪个阴阳头。”扶晓将剪刀往上一提,忽然朝着领头女生头顶咔嚓一下,吓得那女生嚎了一嗓子,都快哭出来。 从那以后,水牛的称呼是再也没人敢提了。 陆灵犀对扶晓是崇拜的五体投地,抱着她嘤嘤道:“扶晓你好帅,你要是个男的,我就以身相许了。” 扶晓被她一手搂着腰,一手按着后脑勺,小脑袋被迫埋在她的两个小兔子中间,心说,你臭美爱买衣服,我要是娶了你,大衣柜都要买十个,恐怕是养不起。 扶晓家本来就不富裕,后来又被她爹两次创业,彻底创成了穷光蛋,小小年纪就有经济压力,考虑问题十分的务实,一点都不罗曼蒂克。 陆灵犀要去纹眉,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贵不贵,一问纹眉的价钱,眼睛瞪得老大。 “你买只眉笔不就行了。” 陆灵犀美滋滋说:“眉笔麻烦,这个一劳永逸。” 两人到了“星光”美容美发院,学徒工听说她们要纹眉,便带着她们上了楼。 星光的老板娘正好送一个刚纹过眉的姑娘出来。那两道眉毛又红又肿,像是顶着两只黑黢黢的胖虫子,其丑无比。陆灵犀本来是满腹热情,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眨巴眨巴眼睛,小脸有点变色,心里默默的敲起了退堂鼓。? 老板娘察言观色,立刻解释:“刚纹好就是这样,过几天慢慢消肿,然后颜色也会变淡,自然得很,就跟真的似的,不信你看看这些照片。” 老板娘指着墙上各种各样的漂亮照片给陆灵犀作介绍,又替她分析那种眉形适合她的脸型,拿出了舌灿莲花的本事。 陆灵犀看着墙上的美图压了压惊,再加上黄阿姨的成功先例,于是很快又恢复了激情,问老板娘:“阿姨,疼不疼啊?” 老板娘笑了:“又想美又不想疼,那叫想得美。” 两个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 老板娘又说:“没多疼,忍忍就过去了,比纹眼线可轻多了。刚好你现在放暑假,这几天躲家里不出门,一开学美美的去学校,多漂亮啊。” 陆灵犀也正是这么想的,特别是明年还要考到大城市去念大学,更要美美的才行。 她咬了咬牙,扭头对扶晓说:“你回去帮我拿顶太阳帽过来,一会儿我可不能顶着两条大黑虫子回去,万一路上被同学看见,我得去跳甘河。” 扶晓故意逗她:“最好让谢麟看见。” “快去,要大帽檐的。”陆灵犀急匆匆推着她出门。 楼梯口的一个房间,门敞开着,扶晓经过时,无意朝内瞅了一眼。 房间里有一张床,白色床单上趴着一个人,赤裸上身,后肩上覆着透明的一张薄膜。 原来二楼不仅纹眉纹眼线,还纹身。 扶晓只在香港警匪片里看过纹身,这还是她第一次现实中见到,脚步一顿,情不自禁的停下来。 她从小就好奇心特别茂盛。十分好奇那个纹身是什么,蹑手蹑脚的往门里走了两步,踮起脚尖悄然无声的看过去。 趴着的人,仿佛后背长着眼睛,忽的从床上撑起胳膊,一道眼风扫过来。 扶晓动如脱兔,嗖的一下跨过房门。 惊鸿一瞥的一眼,不曾看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后肩上飞起的一只鹰。 第2章 扶晓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那惊鸿一瞥才算是两人之间真正的初见。 第二次再见他,是在六年之后的芙蓉市。 她和陆灵犀都在芙蓉市念的大学,扶晓上的是五年制的医科大,陆灵犀因父母离世,高三休学一年,刚好两人同年毕业,陆灵犀进了z行文华路支行任大堂经理。扶晓进了第五人民医院放射科。两人的友情从出生伊始,持续二十三年,处处心有灵犀,就连工作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陆灵犀一站就是一天,扶晓也差不多。 五院的x光片、ct和核磁共振的胶片和报告都用自动打印机器,有些病人不会使,尤其是年纪大的,科室便专门派个人守着几台机器,有不 会用的患者便替他们取片子打印报告。扶晓刚进单位资历浅,便被领导派去负责此事。 放射科是一个单独的小楼,自动打印机设在一楼大厅。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有些是来拍片的,有些是来取昨天的胶片和报告。 扶晓站在机器前正替一位老太太取报告,忽然有人叫她名字。她扭过头,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旁边,好像已经看了她一会儿的样子。 扶晓和她视线碰上,她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真的是你啊,你一点没变,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扶晓愣了一下,飞快的在脑子里回忆是否有这样的熟人,片刻之后,几乎可以肯定绝对不认识。 她客客气气笑了笑:“阿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又不是长着一张大众脸,我还能认错?我是陆鹏他妈张淑华啊!也是,一晃都六年了,你一点没变,我可是老多了,也难怪你认不出来。陆鹏前年考上蓉大,我不放心也跟着过来陪读。昨天他在学校和人打篮球扭到了脚,我带他来拍个片子,来得太晚,片子今天才能取。说来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中年妇女快人快语,连说带笑,没等扶晓搭话,已经自顾自说了一大长串儿。听得扶晓一头雾水。 张淑华继续说:“对了,费老师也搬到了芙蓉市,在芙蓉湖那里开了个青鸟私人钟表博物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扶晓随口接了句:“那位费老师啊?” “费如海啊!你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你都忘了?”张淑华一副惊讶到难以置信的表情。 扶晓奇怪:“我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什么时候?” “六年前啊,就是这时节。” 六年前她正准备升高三考大学,寒暑假都要补课,怎么会去一个陌生人家里住了半个月?扶晓只好再解释一遍:“阿姨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和费老师是邻居,你给陆鹏当家教,天天来我家,我怎么会认错。我的天,你莫不是失忆了?” 扶晓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阿姨你韩剧看多了吧。”说完又敛了笑意,认真补一句:“我没失忆过。” 张淑华盯着她的胸牌,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奇怪,连名字都一样。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同名同姓啊?!” 刚好这时,片子和报告打印了出来。 扶晓递给张淑华, 让她交给门诊大夫看结果。 张淑华还在嘀咕:“怎么可能呢?” 她坚信自己没错认,盯着扶晓使劲的看了几眼,才离开,还掷地有声的扔下一句话:“我一会儿让陆鹏过来看看。” 扶晓忍不住好笑,长这么大,被人认错了,还是第一次。 她的相貌算是非常有辨识度的那一种,皮肤白,眉毛浓,眼睫毛长密卷翘,五官很洋气,可是鬓角却很长,又有一种古典秀美的感觉,很少和人撞脸。 若是一个异性么,倒有可能是借机搭讪,可是这位是个同性的大妈,且振振有词说的像模像样。扶晓正想着,忽然听见大厅的过道里爆出一声叫骂,紧接着便是几声女高音尖叫。 扶晓离的最近,三步两步走到过道,便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挥拳追打和扶晓一起刚分来的新人李子安。旁边的人怕被拳头捎上,叫着往边上闪。 扶晓一直认为医患关系紧张上演全武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放射科,万万没想到,入职没多久就亲眼见到一例。 扶晓也不及多想,拨开旁边的人上前扫起一脚,同时胳膊肘往中年男人肋下一击。旁边尖叫躲闪的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扶晓已经单膝跪压在中年男人的背上,扭着他的胳膊将他钉在了地上。动作快得像是武侠片。 顷刻之间,大厅里骤然一静,众人目瞪口呆,这个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清秀灵巧像个洋娃娃似的,竟然这么厉害。人群安静了短短一刻瞬即又是一片哄哄声,两个保安及时赶到,将闹事的人带了出去。 从办公室跑出来帮忙的几个同事,顾不得去关心李子安,哄一下都围住了扶晓,七嘴八舌的问:“你会跆拳道?”“你会武功啊?”…… 扶晓不好意思的说:“不是跆拳道,就是家传的一点防身功夫。” 不是谦虚,真的就是跟着老爸扶广林学的家传功夫。扶家祖上是太极传人,习武的传统传了好几代到了扶晓这里,扶广林不舍得女儿吃苦,功夫在扶晓这里打了个折扣,所以扶晓从来都不好意思表露。 几个男同事笑嘻嘻的开玩笑要她赔偿精神损失费,纷纷表示被她的萌萌软软的外表给欺骗了。扶晓被大家围着,正觉得尴尬。李主任闻讯赶到了解情况,众人马上回归各自的岗位。大厅里重新恢复了次序。 李子安被主任叫进办公室。 扶晓刚站到机器前,不知道那里冒出来一个年轻高挑的小 伙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猛看。 她长的好看,平素也没少碰见异性倾慕的目光,但是像眼前这位年轻人,直勾勾的端详,眼珠一动都不动的实在少见。 扶晓耐着性子问:“你有事吗?” “我刚才在门诊楼,听我妈说看见你了,我还不信,竟然真的是你啊。” 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位张淑华的儿子。 扶晓耐心解释:“你们真的认错了人。”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陆鹏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手机里有照片为证。” 赶紧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扶晓看。 扶晓本来是坚决不信,但是又好奇心旺盛,眼睛不受控制的扫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吓一跳,不知不觉就接过来陆鹏的手机。 照片拍的是一个露台,面积很大,靠墙一溜儿种着许多玫瑰,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喧嚣,右边有一架丝瓜,绿莹莹的枝叶中,叮叮当当的垂着丝瓜,再往旁边是一个晾衣架。 有个女孩儿正在晾衣服,因为角度的问题,只拍出了侧身和侧脸,几乎和扶晓一模一样,就连发型也完全相同。 扶晓真是惊到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照片上的那件裙子,她有过一模一样的一条,是考上高中时舅舅从外地出差给她从北京捎回来的。她特别喜欢,可是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丢了。当时,家里的门窗没有任何破损,也没有丢一分钱,单单就是丢了她的几件衣服,还有内衣。这桩诡异的失窃事件,气得王雅兰在家里连着骂了一个月,小偷是个变态。 扶晓盯着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儿,心里极度惊骇。 怪不得张淑华和陆鹏一口咬定是她,真的太像了。 陆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一副神探福尔摩斯要破案的架势,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她吃惊的看着照片,一言不发,不由得意的说:“这是我在我家阳台偷着拍的。这下你不能否认了吧。” 扶晓没有作声,停了会儿,偏头冲他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是得否认。这个真的不是我。” 陆鹏瞪着眼珠盯着她,“明明就是你,不信你随便叫个人过来问问看。” 扶晓笑:“乍一看,我也差点觉得是我。不过,我高中一直剪的都是短发,而且也没在别人家住过。” 陆鹏一副不信的表情。 扶晓又问:“你家在那 儿?” “通海的东郊。” “这就更加不对了,因为我从来没去过通海。”扶晓把手机还给陆鹏,“你真的认错了人,不好意思我还要工作。” 陆鹏还是没有放弃,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当初突然离开,现在又假装不认识我们,是不是和季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生了他的气,所以不想让我们告诉他?” 这一对母子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固执。 扶晓好笑:“我也不认识什么季大哥。” “季脩筠你不认识?” “我真不认识,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好吗?” 扶晓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陆鹏还是不肯放弃。 刚好这时,李子安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跟前,拍了一下扶晓的肩膀,“主任叫你进去。” 背对陆鹏对着扶晓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进去避一下。 扶晓心领神会的躲进了办公室,等陆鹏不甘心的离开了,她才出来。 李子安笑嘻嘻打趣:“我就说天秤座这个月桃花运特别旺,你还不信。” “他认错了人。” 李子安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男孩儿认识女生的小伎俩。” 扶晓认真的说:“不是,连他妈妈也认错了。” 李子安想了想:“那就是他老妈在帮儿子追女孩儿。” 扶晓噗的笑了,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认错也就算了,怎么两人都笃定认识自己? 莫非通海真的有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还有同样的一件裙子?这是要有多巧的巧合才能做到?扶晓深感不可思议,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后来一忙,不知不觉就把这事给忘了。 放射科小楼和门诊大楼隔着一道不宽也不窄的小道,再往后是停车场。扶晓刚来单位不久,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每天下班都比别人走得晚。 出了小楼,入目已是一片黄昏的景致。扶晓低着头,朝着门诊楼走去,一辆越野车从后面开了过来。本来是正常行驶,车速也不快,越过她之后,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她跟前二十米的距离,声音刺耳到让扶晓心里一惊,情不自禁的脚步一停,目光随之扫过去。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逆着光,一时没看清长相,大体上高高瘦瘦。 作品相关 (2) 。而且,所有的表针都静止着没有走动,连沙漏也是静止的,钟摆也停滞。 扶晓晃了晃,沙漏纹丝不动,钟摆也是屹然不动。 陆灵犀好奇的看了看,“这是什么表?” 扶晓也没见过,端详半天说,“可能不是钟表,只是个装饰品吧。” 因为刻度不对,表针不走,沙漏也不动。也或许曾经能用,但眼下已经坏了。 确认不会是什么危险品,扶晓松了口气。 陆灵犀原先是个马大哈,自从进了银行,警觉性变得史无前例的高,指着皮包说:“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新的骗局? “什么骗局?” “扔了皮包让你捡到,然后来讹你啊。” “一般这种骗局都是捡到东西之后,骗子立刻就会出现,他直到现在都没影呢。”扶晓笑:“再说,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就算知道,那林荫道可不是我的私家路,这一栋楼的人都打此经过。他能断定会是我去捡?” “那彩票也不对劲,他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人?不怕你不给他?钱到了你的账户那可是说不清,彩票是不记名的。” 扶晓坐到小沙发上,拿起水果盘里的一颗葡萄,若有所思。 陆灵犀点头:“会不会是,他说自己没法兑奖,把彩票低价转让给你,等你第二天去兑奖,却发现彩票是假的。” 扶晓摸着下巴,“我当然也想到了,可问题是他没提要转让。而且你不觉得这种骗局非常有难度?二等奖不是随随便便能中的,那概率比走得好好的头上掉了一坨鸟屎的概率还小。” 陆灵犀又道:“会不会他根本没中奖,是和小卖部老板串通好骗你的?” “这个我也想过,骗子骗完了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小卖部老板就住在咱们这个院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应该不会为了这点钱冒险。”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骗色?” 扶晓往嘴里放了颗葡萄,“他要是想骗色,必定会夸我貌美如花什么的,可是他说我长的一脸老实巴交。” 陆灵犀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岔气。 扶晓也笑。 陆灵犀想到的她全想过了,没推敲出来这里面究竟会有什么陷阱。况且她一穷二白,实在没什么可骗的。 两人讨论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周以 檀真的身份证丢了。二就是他本人非常有钱,这点奖金没放在眼里,所以也不怕扶晓昧掉奖金。 “我今天看到他中大奖,也买了彩票。”扶晓摸出自己买的彩票,踌踌满志的说:“等我得了大奖,就分你一半。” 陆灵犀毫不客气的说好啊,凑过来对着彩票吹了口“仙气”说:“本大仙做了法,至少要中五百万。” 扶晓莞尔,“大仙你可得说话算话”。 “中大奖了,我们买两个大房子挨一起住,当邻居。等老了四个人一起搓麻将,预防老年痴呆。” 扶晓明知故问:“那来的四个人。” 陆灵犀掐了一下她的腰,“你老公和我老公啊,笨蛋。” 扶晓笑道:“你想的还挺远啊。” 两人开始设想房子买在哪儿,要装修成什么风格,好像彩票真能中五百万。说了一晚上的白日梦。 直到第二天早上,周以檀也没打来电话,扶晓怀疑那前台姑娘把自己的号码搞丢了,于是上班前顺路又去了快捷酒店。 这次前台换了个年轻的小伙子,态度也换了,和昨天那位冷若冰霜的姑娘恰恰相反,简直热情如火。看到漂亮女孩儿,“客人隐私”几个字已经自动游出了脑海,去了大西洋。 扶晓刚刚说出周以檀的名字,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直接就说:“他昨天晚上没回来住。” 扶晓又问:“他有没有退房?” “没有。” 扶晓想了想,估计他肯定是急着赶回去补办身份证去了,就算表面再怎么淡定,心里也不会看不上那些钱吧,好歹在芙蓉市买个卫生间是没问题的。 扶晓担心昨天那姑娘把留言条丢了,又重新写了一张递给小伙子。“他回来后麻烦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好好,你放心。”小伙子连连称好。 扶晓道了谢,离开喜鹊,坐了公交车去上班。 一上午风平浪静,却在中午时分,又给扶晓心里扔了个大炸弹。她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递,是一个小纸箱。 扶晓一开始以为是老妈快递来的东西,一看快递单,却是陌生的字迹。地址很简单,芙蓉湖青鸟博物馆,下面是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季脩筠。 此人真是写得一笔让人惊叹的好字,力透纸背,洒脱不羁。 扶晓看到季字,第一反应 便是昨天碰见的那个人,但是不确定。因为只是从陆鹏的口中听到季大哥三个字,也或许是纪。 她去办公室找了把剪刀,剪开透明胶带,打开纸箱。 看到纸箱里的东西,她吃惊的剪刀差点掉到地上。 里面是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是她自己高中时的衣服,甚至还有一套内衣。最让人她震惊的是,还有她高二那年暑假丢的那件白裙。 收到这样一份诡异至极的快递,扶晓心里飞速的闪过几个念头。 难道季脩筠是当年偷她衣服的小偷,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否定。从他穿着打扮来看,绝对不是穷困潦倒的人,何至于去偷她几件衣服。 扶晓想不通,好奇的抓心挠肺,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很快电话就通了,里面传来一声“你好”,简单的两个字,扶晓确认无疑就是找她两次的那人。 “你好,我是扶晓。请问包袱是你快递的吗?” “是。”一个简短的回答,甚至毫不掩饰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 “这些衣服怎么在你那里?” 他冷冰冰回了几个字:“你落下的。” 扶晓惊讶:“我落下的?” 电话挂断了,不屑于再和她啰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丢失的衣服会在他那里? 扶晓的好奇心简直被勾得快要爆炸,电话再拨过去,被挂断。 再拨,再挂。 再打过去,一直占线。 扶晓眨了眨眼睛:……被拉黑了? 这是和她多大仇多大怨啊。不对,是和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姑娘,多大仇多大怨啊。 看来从他身上找线索是没戏了,可惜,陆鹏和张淑华都没有联系方式,还有一位费老师更是没见过,忽然她心里一动,张淑华说过,费老师搬来芙蓉湖边开了个博物馆,名字貌似就是青鸟。而这个快递上留的地址就是青鸟。 她立刻搜寻青鸟博物馆,遗憾的是,网络上几乎没有什么信息,只有寥寥的几条简介,貌似是新开不久。地址的确是在芙蓉湖边,湖滨大道和故云路的交叉口。 扶晓度日如年的熬到下班,直接就从医院打车前往。 湖滨大道绕湖分出若干支道,青鸟就在故云路和湖滨大道的交叉口附近,非常好找,也很醒目 。 扶晓下了车,打量着这个私人收藏博物馆。青墙碧瓦,古色古香,门口立着两只石狮,青墙下种着木芙蓉,此刻还未盛开,夹竹桃倒是开的热热闹闹。大约是已经到了黄昏时刻,虽然大门敞开,却不见一个人进出,也不知是否还开放。 门槛前放着一个茶桌,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手里摇着一把蒲扇,脚边放着一个鸟笼,一壶茶,还有一个收音机,音量很小的唱着一段京剧《锁麟囊》。 莫非他就是张淑华口中的那位费老师?如果当真如张淑华所说,那个女孩儿曾经住在费老师家里半个月,他见到自己肯定会认出来。然后她就可以向他打听一下那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扶晓走上前轻声问了句:“打扰了老先生,请问博物馆这会儿可以参观吗?是在您这儿买门票吗?” 老头笑说:“博物馆刚开业前三月免费参观,你进去吧。” 老人家的反应很出于扶晓的意料,显然不认识她。难道是年纪大了,健忘?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费老师。 扶晓怀着疑惑,跨进门槛。长方形的庭院种满了玫瑰,开得缤纷热闹,姹紫嫣红,连空气都是香的。正对大门的是个矩形的厅堂,门的两侧写了李商隐的两句诗,“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扶晓走进去,如同进入一个钟表的世界,一场时间的盛会。 展示柜中各种各样的钟表,挂钟,石英钟,台钟,闹钟,琉璃座钟,法国皮套钟,珐琅钟.....颜色各异,表盘有红木、大理石、青瓷、玻璃、贝壳、珐琅等等不同材质。 这个私人博物馆,规模不大,防盗报警装备十分齐全,到处都是摄像头,营造出一种极度安静严谨的气氛。空气中仿佛能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 扶晓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不小心就会惊破这一场时间的盛会。 藏品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叹为观止,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厅堂东侧一人高的古董钟。檀木的钟底,钟面上金箔雕刻的图案,古朴端庄,威严得仿佛一个老人。 在座钟的后面还有一排玻璃柜,里面放着一些怀表,手表,国产的最古老的第一款手表,还有专业领域的航空专用表、航海专用表。看到最后,是一张照片。 这个博物馆里大到古董钟,小到怀表,皆是实物,放着照片不知什么意思。 扶晓仔细一看,惊讶不 已,照片上的钟表居然和周以檀包里的那个沙漏时钟一模一样! 第7章 扶晓正吃惊着,忽然包里一阵震动,响起了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她连忙按掉电话,急匆匆往外走。 到了大门外,老先生问了句:“看完了。” 扶晓匆匆一笑,嗯了一声,走到旁边的树荫下,给老妈回电话。 王雅兰开门见山的问:“你去没去谢麟的新家啊?” 谢麟还没毕业,家里就给他买好了一套大房子,装修完毕通风了整整一年最近才搬进去,按照甘城的规矩,搬新家的时候,亲戚朋友都会送个礼物恭贺乔迁之喜。王雅兰因为借了谢家的钱一直没还上心里特别愧疚,所以对谢家的事情格外上心。 扶晓一听老妈气势汹汹的声音,马上陪着笑解释:“我这几天一直忙。” 李子安为了攒两天轮休假,去看异地读研的女友,和她换班。两人都是刚进单位的新人,互相关照着,关系还不错,扶晓也不好意思拒绝,连着两周都没休息。 王雅兰一听她没去就急了:“我都告诉你多久了,你还没去,人家搬家都搬了半个月了,今晚上就去!” 扶晓被逼得紧了,只好答应今天晚上就给谢麟送去。其实东西都买好了,就是没空去而已。 交代完毕,王雅兰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有没有男朋友?” 扶晓吸口气,默了默,道:“中学的时候你担心我早恋,跟防贼似的跟着我,进了大学又叮嘱我好好学习拿奖学金别谈恋爱。我这刚上班没两月,你就指望我有男朋友。打天上掉一个吗?” “反正你长的随我,三十岁也不愁嫁。” 扶晓忍俊不禁:“臭美这点好像没随你啊。” 王雅兰不服气:“我哪儿臭美了,别人都说我年轻,像你姐。” 扶晓笑:“好好好,老妈你最美。” 王雅兰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赞美,忽然又问:“你觉得谢麟怎么样?” “什么意思?” “谢麟也该找对象了,你周阿姨和我提了好多次,说要是你能和谢麟好上该有多好。” 扶晓心里噗通一跳,赶紧打岔,“妈,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她回过头,没想到博物馆居然已经关了门,那个看门的老人也不在了,只有一张小桌还在原地。下班也太及 时了吧。扶晓本来是想来找答案的,结果不仅没有解惑,反而更添疑惑。 博物馆里怎么会有那块钟表的照片呢?其他收藏品都有简单的介绍,唯独那个沙漏时钟,只有一张照片,连一句介绍也没有。 扶晓左右看了看,也没见到那个老人,估计是去遛鸟去了。 老妈吩咐她今晚务必要给谢麟送礼物,扶晓只好怀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青鸟,路上琢磨着明天有空再来一趟。 回到居处,陆灵犀从卧室里跑出来问:“回来这么晚,加班啊?” “我去了一趟博物馆。” 陆灵犀摸不着头脑,“博物馆?” 扶晓把小纸箱放在桌子上,对陆灵犀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个人给我寄了快递,里面居然是我多年前丢的几件衣服。” 陆灵犀一怔:“小偷良心发现?” 扶晓噗的笑了。 陆灵犀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幼稚,不好意思的笑。 扶晓把事情原委说了说,陆灵犀也是惊讶不已。 扶晓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好奇怪啊,居然有人和我长的一样,还叫同一个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陆灵犀伸手指,点她的额头,“好奇害死猫,你这个好奇心强的毛病改一改行不行!” 扶晓拨弄了一下刘海,笑嘻嘻说:“你说是不是他们遇见了平行空间里的一个我?还是有人克、隆了一个我?” 陆灵犀白她:“要克、隆也克、隆世界首富,科学超人什么的,克、隆你没什么价值啊,赔钱的生意谁做啊。” 扶晓跺着脚说:“我怎么就没克、隆价值了?” 两人展开了相爱相杀的模式。 扶晓气哼哼的使出杀手锏:“今天晚上你自己做饭吃。” 陆灵犀立刻抱住她嘤嘤嘤的撒娇:“美少女,我站了一天,腿快断了,你舍得让我做饭吗?” 扶晓没脾气了。谁让她就吃她这一套呢。一物降一物,不管是说情侣,朋友间也是。 “你想吃什么?” 陆灵犀娇滴滴说:“我想吃葱油饼。” 还真是不嫌麻烦啊,扶晓洗了手去厨房给陆灵犀和面。 厨房里热的像是烤箱,她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会做饭的,宁肯吃泡面,或者去外面随便吃点,但是陆灵犀想吃什么, 她就心甘情愿的给她做。 晚饭除了香喷喷的葱油饼,还有一份颜色鲜亮的蔬菜沙拉和酸奶。陆灵犀是易胖体质,晚饭不能能量太高,这样的搭配简直做到了陆灵犀的心坎上。 她抱着扶晓撒娇:“你咋不是个男人呢,我嫁给你多好。” 扶晓咬着筷子,笑笑:“我也想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陆灵犀笑得差点呛住。 扶晓摸摸她的头发,正色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谢麟的。” 陆灵犀一听谢麟两个字,笑容哧溜一下就没了。 扶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他妈想撮合我和谢麟,我妈也挺乐意的。” 陆灵犀脸色刷一下变了。 扶晓继续说:“谢麟长的好看,也很有上进心,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 陆灵犀咬着嘴唇,都快要哭了的表情。 扶晓终于忍不住噗的笑出来:“把你交给他我最放心。” 陆灵犀虚惊一场,跳起来捶她:“扶晓你讨厌!” 扶晓咯咯咯笑得抽气:“看把你吓得,我不和你抢,可是有别人抢呢。” 陆灵犀闷不做声的吃菜。越是相识长久的朋友,越难挑破这样的关系。两情相悦最好,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朋友做不成,恋人也做不成。 扶晓理解她的担忧,所以以前也没鼓动陆灵犀主动去追,毕竟那时大家还小,谢麟上的理工大学,班里统共没几个女生,他也不像在甘城时候众所周知是个富二代,在大学里低调求学,不修边幅,还算“安全”。可是现在他已经上班一年,家人也在催,陆灵犀若是再不下手,极有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扶晓觉得自己有必要要在陆灵犀这边添把柴火。 “一会儿我要去谢麟家送礼物,你去不去?” “我前几天去一个客户家里办理上、门、服务,顺路去过了。” 扶晓一愣:“去过了?” 陆灵犀赶紧又补充一句:“因为你上班,就没叫你。” 从头到尾都不对视,这有点不对头。 扶晓心里一动,笑嘻嘻问:“陆灵犀,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向谢麟告白了。” 轻飘飘一句话,仿佛是个炸弹。陆灵犀吓得小脸变了颜色,微微张着嘴,然后又飞快闭上,狠狠 咽了口气,把狂蹦乱跳的心脏吞回去。“没有。” 二十年的朋友,当真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心里有没有事。扶晓一看她这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敲了敲陆灵犀的盘子:“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老实交代,你这几天老买衣服,是不是因为他?” 陆灵犀眼看瞒不过去了,只好说:“他在我们单位存了一笔款,我打着答谢客户的旗号,送了他两张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可是他没要。”陆灵犀灰心丧气的叹了口气:“如果他喜欢我的话,应该是顺水推舟收下,然后邀请我一起去。” 扶晓白了她一眼:“他不是你不喜欢你,他是不喜欢周杰伦。” 陆灵犀半信半疑,低头不语。 扶晓摸摸她的头:“你喜欢他就直接问啊,这种试探最耽误事,搞不好就是一场误会,耽误你的终身幸福。” 陆灵犀还是闷头不语。 扶晓挑起她的下颌,笑嘻嘻说:“我刚好要去谢麟家,你和我一块去,等会儿找个机会问问他喜欢不喜欢你。” 陆灵犀立刻吓得小脸都白了,“不行不行。” 扶晓瞪她,“陆灵犀,你别那么怂,勇敢一点。” 陆灵犀还是拼命摇头,“万一他不喜欢我,以后见面多尴尬。” 扶晓这会儿深刻的体会到了有些家长望子成龙的那种心理,恨不得将这个软包子美人扯过来打一顿屁股,让她立刻变成一个霸气四溢的女王。 然而,依照她对陆灵犀二十年的了解,就是打两顿屁股也不可能把她调、教成女王,只好深吸几口气,耐心细致的做起思想工作。 “我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在快餐店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那姑娘对他一无所知,又长的那么美,他知道自己贸然去告白,很可能会被拒绝,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她跟前,对她说:像你这样落入凡间的仙子,会垂青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吗?你猜怎么着?他得到的回答是whynot,那女孩儿答应了!多年以后,他对儿子说:有时,你只需要二十秒的勇气,就用二十秒的勇气克服尴尬,就会带来好运。” 扶晓声情并茂的讲完这么一大段话,口干舌燥,自觉十分的煽情应景。 陆灵犀眨眨大眼睛,弱弱回了句:“我知道,可那是电影。” 扶晓吞了口唾沫,心说怪不得有的家长要动武。 “最新消息,周阿姨已经催 着谢麟找对象了,你再不动手,可就小心被人抢了。” 陆灵犀苦兮兮的咬着唇。 扶晓气得瞪她:“谢麟要是真被人抢了,你敢在我面前哭一声试试看。” 陆灵犀见她气得鼓着腮帮像一只小青蛙,小声小气道:“要不,你替我……” 话没说完,扶晓没好气接道:“我替你表白?还是我替你追他?” 陆灵犀吓一跳,忙说:“不是不是,就是试探着问问他对我……有没有……好感。”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是哼哼出来的。 扶晓啧啧:“胆量和身高成反比啊陆灵犀。你这个子,对他霸王硬上弓都没问题啊。” 陆灵犀跺脚:“扶晓你也太流氓了。” 扶晓揉着眉心叹口气。 激将法也没用,只好一个人出门。 谢麟或许是因为上了初中才当上富二代,而且是渐进式发展而成,所以并无骄纵之气,骨子里还是一个很用功很上进的青年,规规矩矩的考大学,找工作,还熬夜写代码,是一位谦逊低调的富二代,房子也没有买成别墅,而是在市里交通便利的地方买了一个商品房,为了上班方便。 扶晓按了门铃之后,里面响起踢哒踢哒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怒发冲冠的英俊面孔。 第8章 扶晓微微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谢麟这是打算要睡,还是打算要起。 这个时间点,谢麟没想到有人造访,所以迷糊着双眼,不修边幅的就来开了门,一看门外站着扶晓,瞬间比迎头一盆冷水浇过来还要清醒,吓得赶紧用手指头胡乱的整理头发,又将卷边的t恤衫往下捋了捋。低头顺便看了一眼脚趾头,暗暗庆幸前天刚刚剪过脚指甲。 他自我审视的功夫,扶晓也颇为详细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她的审美观从小就被那些武侠书给扭曲了,竟觉得他不刮胡子不梳头发,胡乱穿个t恤衫,倒比平素里西装革履,干干净净的模样更好看,不愧当年校草的名声。 谢麟把房门打开到最大幅度,紧张兮兮的说:“没想到你会来,快请进。” 扶晓笑吟吟回答:“恭贺乔迁之喜啊,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一直上班没空过来。” 谢麟一边道谢一边把她让进屋子,趁她转身的机会,赶紧又抠了抠眼角,还挺干净的。 谢 作品相关 (3) 扶晓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明白了这位表叔的来意。他是担心他们家借了他的钱,跑路了或是别的什么情况,赶紧上门来查看一下。 相比这位表叔,周玉玲和谢恒生夫妇真的很仗义,借他们的钱最多,时间也最长,直到六年后都没还上。可是周玉玲从来没催过,还一直安慰王雅兰不要急,什么时候还都行,反正他们不缺。话虽如此,扶晓一家还是觉得内疚,都觉得欠了莫大的人情。 门外响起下楼的脚步声,扶晓躲在房间里,悄悄的从窗户中看见他离开了家属院,这才打开房门下楼。 回来的时候很顺利,没碰见任何邻居,偏偏就在离开的时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竟然在一楼的楼梯口,迎面碰上买菜回来的黄淑英。 扶晓心里噗通一跳,忙笑着叫了声黄阿姨好。 黄淑英问:“我听你妈说你们不是暑假补课吗?” “我在学校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回来换衣服,马上就回去。” 扶晓有点心虚,说完赶紧就走,黄淑英又叫住她。 扶晓心里怦怦直跳起来,不会是看出自己头发有什么不对吧。她下意识的扶着帽子,两只手掌盖住两边的头发。 黄淑英问:“你知不知道灵犀舅舅家的电话?” 扶晓松了口气,说:“不知道。” 黄淑英失望的说:“真是太遗憾了。” 扶晓本来生怕黄淑英看出自己的破绽,急着要走,可一听事关陆灵犀,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找她有事啊?” 黄淑英说是啊,“我有个戏剧界的老朋友,在省电视台工作,最近和一家影视公司合作要筹拍一个电影叫《胭脂梨园》,因为演的是戏班里的事,所以演员也要有唱作念打功底。他向我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小姑娘推荐。我一想,陆灵犀多合适啊!要是她去试镜,一准儿能被相中。你说这多好的事啊,还有片酬拿,说不定一下子红了还能成大明星呢。” 黄淑英说得十分激动,扶晓也听得十分激动。 《胭脂梨园》这个电影她知道,讲的是民国时一个戏班里几个学戏的小姑娘的故事,上映的时候,陆灵犀和她一起去看过。这部电影播出之后,演主角之一的吴雪宁初出茅庐就得了奖,隔年考入戏剧学院,现在已经是当红小花。 陆灵犀从小就喜欢表演,梦想当演员,但是父母坚决反对。高三报志愿的时候,陆灵犀听从舅舅的建议,报了 所财经类大学。后来在大学参加京剧社团,代表学校参加戏曲比赛得了一等奖,算是小小的圆了一下梦想。 可是那个比赛和拍电影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这个电影,简直就是为陆灵犀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扶晓激动的不行,拉住黄淑英说:“黄阿姨,我帮你去联系陆灵犀。” 黄淑英说:“那行啊,你和她联系上了,让她给我打电话。尽量快点,三个主角还都没定呢。” 扶晓按捺着狂喜的心情,连连点头。 黄淑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扶晓,让她找到陆灵犀了,叫陆灵犀及时和她联系。 一高是甘城唯一的重点高中,管得特别严,坚决禁止学生带手机,只要见到就没收,这个举措,家长也极为支持,反正他们平时也没什么需要用手机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学校家里两条线,所以扶晓和陆灵犀都没手机,打算考上大学了再买。 幸好扶晓记忆力好,默念几遍就记住了电话号码。 走出家属院,她开始考虑怎么联系上陆灵犀。 父母突然去世,陆灵犀悲伤过度,人跟傻了一样,被舅舅带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和扶晓告别,直到过了两个月才给扶晓打来个电话。扶晓记得特别清楚,刚刚接通,陆灵犀就在电话里哭起来,扶晓也陪着她哭,两人聊了没多久,电话就被陆灵犀的外婆给挂断了,可能看到陆灵犀哭得太厉害。 后来陆灵犀又来过电话,也给扶晓留了舅舅家的固话号码,扶晓也曾打过好多次。可是,时隔六年,此时此刻,扶晓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张文海家里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扶晓决定去问问谢麟,看陆灵犀是否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刚好还要找他借钱。 此时,一高还没到放学时间,扶晓到了学校门口,找了个树荫下等着。 从早上发现自己“穿越”直到现在,她忙得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此刻终于闲下来,太阳一晒,饥肠辘辘,两眼发黑。一般在学校附近,总是有很多卖吃的,一高也不例外,马路对面就是一排小吃店。 扶晓进了一间面馆,看到墙上贴着的各种面食,目光落到素面两个字时,哭笑不得。 她想起了周以檀吃着一碗素面的样子。 也不知道周以檀现在何处,丢了这个沙漏时钟的他,会不会也是急疯了心在寻找。 可笑的是,她现在正在“ 复制”周以檀的生活模式,连背包的方式都一样,很不放心的一直抓着包带,谁要是敢抢,她得和他拼命。 此刻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小吃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的小吃店也都没什么生意。等十二点钟一高放学,这里便会热闹起来,好多双职工的孩子家里没人做饭的就在这里解决午饭。 老板过来问她要吃什么。 扶晓叹口气:“要一碗炸酱面吧。” 她实在是不想要素面,不然一吃就会想起周以檀。 此刻她最不想想起来的人就是他,莫名其妙的遭遇穿越这种事,都是因为认识了他,捡到了他的东西。 扶晓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小吃店的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破车,有点挡视线。她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看着斜对面的一高校门。 暑假期间,一高里只有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在补课,有谢麟,有她自己,缺了陆灵犀。扶晓遗憾的叹口气,若是能提早“回来”半个月就好了,不论如何都会劝她父母离开那个化工厂。 炸酱面端了上来,扶晓说了声谢谢,去拿筷子,就在她抬起眼帘的那一刻,刚好看见从旁边的小吃店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走到了小吃店门口的那辆黑车旁,打开了车门。 他开车门的那一转身,一张熟悉的面孔落入扶晓的视线。 扶晓扫了一眼,惊讶的差点叫出来。 居然是季脩筠! 扶晓心里噗通直跳,难以置信会在这里看见他。 他眉眼依旧,身高体型都没变,但是皮肤比“六年后”黑了许多。衣装打扮也截然不同,扶晓在芙蓉市见他两面,他穿着得体,有款有型,气质也很招眼,风度翩翩,可是当前的衣服看着像是五十块钱的地摊货,还有些脏,粗眼一看仿佛是个农民工。 不过,就算形象变化很大,扶晓千真万确不会认错,毕竟和他的两次会面,印象深刻,而且相隔没两天。 当然,眼下的他要比在芙蓉市见到的那个他年轻一些,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相比六年后的沉稳,眉间有一股不羁的野气。 扶晓先是震惊,后是激动。 因为季脩筠的出现,等于就是验证了她的推测,说明她还可以回到六年之后。 既然遇见了他,接下来估计张淑华,陆鹏,还有那位费老师都将要一一登场,然后她在费老师家里住上半个月,而后“不辞而别”回到 六年后……季脩筠、张淑华和费老师这几个人串起来代表的是一条“回去”的线索,季脩筠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希望之光。 扶晓不管他后来是怎么发家致富变成仪表非凡开着越野车的都市青年,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何身份,反正眼下看见他,真是十分的亲切,有一种见到故人的感觉,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叫住他,至于叫住他之后要怎么样她还没想好。 眼看季脩筠已经上了车,扶晓不及多想,一把拉开凳子,朝外面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季脩筠:excuseme,我等了这么久才登场,出场的行头居然这么烂?还是不是亲妈? 扶晓:我比你更惨,出场穿的只有六年前的旧衣服,淡定。对一个连续三年双十一什么都没买的亲妈,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么么哒o(n_n)o~ 第13章 等她跑出小店,车子已经开到路上,车速极快,瞬间就驶出了很远。 扶晓沮丧的站在路旁,看着那辆黑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过了一会又重新振作起来。 既然季脩筠这么快就出现了,一切该发生的自然会发生。她只要按照冥冥之中的安排往前走就是了,庆幸的是,她这个穿越剧本,提前知道结局。如无意外,半月后就能回去,想开点,就当是一场逆着时光的穷游吧。 扶晓回到小吃店,豪气干云的吃完了一碗炸酱面。 十二点钟,放学的铃声清晰的从围墙中传出来。 对面的一高,放学了。 扶晓精神抖擞的站起来,还好,有个富二代的好朋友可以帮忙。虽然这个富二代同学眼下比较“穷”。 大门开了之后,一群学生从校门里蜂拥而出,在校门口像是蒲公英撒开了种子,四散飞开,融入流火的空气中。 扶晓压低了帽檐,怀着又好奇又雀跃的心情,看着当年的同学。些面熟,有些面生,有些则是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时隔六年,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去看昔日同学少年,真是很有趣。 因为是夏天,男生普遍都是t恤衫大短裤运动鞋或是凉鞋,女孩儿要好得多,但也远远不如大学里的女生精致漂亮,全都是素颜朝天。老师们都是火眼金睛的神探,但凡那个男生女生略微收拾打扮一下,都会引起重点关注,怀疑是否有谈恋爱的迹象。 又累又饿又没睡饱的少年们,一出校门就像放风一样急哄哄往 家赶,根本就不是青春文艺片里美少年美少女悠悠闲闲骑着自行车在梧桐树下慢慢悠悠的美丽画面。但是,即便是不修边幅,一脸单纯美好的少年,怎么看都好看。 扶晓此刻最想看到的就是十七岁的自己。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西行的自行车流中,扶晓看见了她自己。 短发的十七岁的少女,骑着一辆二六的自行车,蹬得飞快。 白色的短袖衬衣在风里飘着衣角,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额头。十七岁的面庞和现在相比并未有太大的区别,反而神情比现在的她更严肃,一副心事重重,很有压力的表情。 还有一年就要高考,家里经济问题还有自己的前途都是两座大山压在她的肩膀上,所以,那时候的她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扶晓看着单纯的稚嫩的倔强的十七岁的自己,心里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不可言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是又有一种陌生之感。那个单薄的纤细的身影,很快就被白日光模糊在道路的尽头。 扶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校门口。过了一会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高瘦瘦的谢麟和几个男生一起说说笑笑的往外走。 扶晓情不自禁的打量着同样也是十七岁的他。 和六年后相比,此时的他更白更瘦,推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他单手扶着车把,抽出另一只手,插进头发里顺理头发。一群青涩少年中,他的的确确比较出众,个子高,皮肤白净,眉眼动人。 有女同学路过,偷偷看他。小女生那种惊鸿一瞥欲语还羞的眼神,此刻看来真的很可爱。 扶晓不知不觉的笑起来。她记得,那时候高一高二的学妹很多喜欢他,偷偷溜到高三的楼道里,看传说中的校草。 或许是她从小就看惯了,审美疲劳,扶晓从未觉得他有多帅。而逆着时光,回头再看,眼前的白衣少年,很担得起校草的名声。 有个男生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谢麟的肩膀。他穿着一套宽宽大大的篮球衫,肤色黝黑,身形高大,更衬出谢麟的白皙和清俊。 他就是扶晓当年班里的体育委员周成钢。 甘城姓周的人特别多,周成钢的父亲和周玉玲也有亲戚关系,周成钢和谢麟算是拐弯抹角的表兄弟,虽然不同班,但是经常一起打球,关系很不错。 青春期的女生,几乎都在心里有个默默暗恋的男生,扶晓也不例外,班里大部分男生都长的像个豆芽菜,唯有周成钢高高大大威风凛凛。武侠书里,她最喜欢萧峰,感觉周成钢的形象,最为贴切,于是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在暗恋萧峰还是暗恋周成钢,反正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异性有好感。 她素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知道家里情况不好,自己要当顶梁柱,所以即便有点好感,也是很理智的好感,顶多就是上体育课多看他几眼而已,还没有喜欢到痴迷的状态,更不会想到要去告白。 高考在即,水深火热,哪有功夫谈恋爱,而且一高管得那么严,要是被老师发现立刻会请家长。 高考过后,大家各奔东西,从此再也没见过面。那点朦朦胧胧的好感,放在心里,不知不觉就被岁月给淹没了。 时隔六年再看见他,扶晓心里早已没有波澜,看着他和平常同学一样。 谢麟和周成钢一起骑车往回家的方向走,说说笑笑的丝毫没留意到不远处的扶晓。 扶晓不想让周成钢看到自己,于是便没有叫住谢麟。 反正她知道谢家,去他家附近找他,反而更好。 谢恒生从剧团家属院搬走之后,在北城新开发的地方买了一排门面房,门面房的后面,盖了一座三层的小别墅。 扶晓走到谢家那排门面房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扶晓就在街对面的一个面包店门前等他出来。 一点多的时候,一辆汽车从门面房的过道里开了出来,扶晓认得那是谢恒生的车。又过了一会儿,谢麟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街口。扶晓连忙跑过去,站在马路边叫了一声谢麟。 自行车咯吱一声停了,谢麟回过头,见到她不由一愣。 扶晓的衣服,容貌和声音,都没有破绽,头发又藏在太阳帽里,谢麟丝毫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 他感到不对的地方,是扶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没骑车。 平时她可是学习狂,骑自行车的速度绝不亚于男生,是一种风风火火争分夺秒的架势,一个小飞人。 他有些奇怪的打量着扶晓,“你怎么在这儿呢?” “谢麟,你知道陆灵犀舅舅家的电话吗?”扶晓有点心虚的把手放在帽子上,又故意把声音放得软一点,以免他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头。 “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没来找过我。” 扶晓有些失望,又问:“那你妈会不会知道?你帮我问问看。我有急事要找灵犀。” “我妈这会儿不在家,刚才和我爸一起出去了。等下午放学我帮你问。” 扶晓点头说好,然后望着十七岁的谢麟,心里在翻江倒海的做思想斗争。 一方面,她是最怕和人有金钱纠葛,那怕是好朋友,也不想开口借钱。尤其是当前,谢麟还在上高中,还比自己小了六岁,简直惭愧。 另一方面,她全部资产还不到二百块,堪称是穷困潦倒,不借钱实在有点难以为继。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谢麟单腿支地坐在自行车上,很热心的问:“什么事你说?” “我想找你借点钱。” “多少钱啊?”谢麟以一副少年人的直率,问得很直接,表情也很自然。 可是扶晓的表情却异常的不自然,简直有点脸皮发烫,小声说:“几千块行吗?” 眼下是午后日光正盛的时刻,路面发烫,温度从脚下直往上窜,那股子高热仿佛冲到了脸上,扶晓觉得自己的脸皮应该也是泛红的。 “几千啊!”谢麟吃了一惊。 扶晓本来就一肚子惭愧,谢麟的表情愈发让她羞愧,马上改口说:“几百也行,实在没有就算了。” 看着谢麟青葱少年的脸,她简直有一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谢麟急忙解释:“我不是不借,你别误会。我身上没这么多钱,我回家给你拿。” 既不问她要做什么,也不问她何时还,果然是个很讲义气的好兄弟。 眼下钱对扶晓实在是太重要了,借到几千块钱,简直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激动之下,扶晓握住他的手腕使劲的摇了摇,“谢谢谢谢。”摇的谢麟身子一晃,差点没把他从车上拽下来。 扶晓力气大,而谢麟此刻正是人生中最瘦的时刻,一来是因为长个抽条窜得太快,二来也是高考的压力摆在面前,披星戴月的学习,抽空还打一下篮球,身上连一丝的赘肉都没有,手腕也是一把小骨头。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没少有过肢体接触,手牵手一起上学是常有的事,而且还是和陆灵犀一起,三个人手牵手。扶晓此刻看他更是心理年纪足足大了六岁,像是看一个弟弟 似的,完全没有男女避嫌的想法,激动的差点没搂他肩膀。 她心无杂念,对谢麟来说,却有异样之感,青春期的少年很是敏感。 扶晓上了高中,剪了头发,像个假小子似的,每天风风火火的上学放学,见到他都是胡乱的打个招呼。勾肩搭背手牵手一起上学的事,远到像是上辈子,此刻她突然热情万状的握他手腕,让他心口蓦然一惊。抓他手腕上的几根手指,滑腻温软,还有一丝奇怪而陌生的香气。 今日的扶晓和往日不同,他说不出来那里不一样。笑得一朵花一样,眼睛忽闪忽闪的都是兴高采烈的光,亮的有点刺眼。 他低了头,不甚自然的说:“你和我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季脩筠:excuseme,我又……退场了? 是今:耐心等待,大人物总是最后登场的。 季脩筠:下次出场能穿得好看点不,我的脸那么黑是抹了锅底的伪装吗? 亲妈:不是,你的人设就是黑美人。(^o^)/~ 季脩筠:……/(ㄒoㄒ)/~~ 来,大家快撒花安慰黑美人受伤的心。 第14章 两人走到门面房的过道口,扶晓打算在外面等他。 谢麟说:“我爸妈不在家,外面挺晒的,一起进来吧。” 扶晓便和谢麟一起走进路口,两排门面房中间有个专属的过道,可以通汽车,进去便是阔达的三层小别墅和一个在大都市里让人艳羡眼红的硕大庭院。 当初谢恒生搬新家的时候,扶晓和父母一起来恭贺乔迁之喜,并非第一次来他家。 谢家院子里种的那棵桔子树,就是他家送的,因为谢麟特别喜欢吃桔子。陆家送了一棵桂花树,寓意谢麟蟾宫折桂的意思。 扶晓进去先看了一眼桔子树,已经结了不少小桔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压弯了枝条,此时还没到成熟的季节,是一个个圆滚滚的小绿团子。 庭院里种了不少花草,除了桔子树桂花树,还有一棵樱桃树,即便如此,还有空余的地方停车。这要是放在六年后的芙蓉市,这栋房子简直价值连城。 保姆正在一楼的厨房里打扫卫生,见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问谢麟:“你怎么又回来了?今天不上学吗?” 谢麟说我回来打个电话。 周玉玲和谢恒生 一起出去办事,此刻还在车上,听到谢麟打听陆灵犀舅舅的联系方式,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问:“你要给她打电话啊?” 眼下是关键时期,她最怕的就是儿子分心。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子不会是和陆家丫头悄悄好上了吧? 谢麟马上说:“不是我,是扶晓找她有事。” 周玉玲说:“我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他在通海卫生局,好像是个副局长。” 张文海高中毕业就离开了甘城,在部队待了很多年,极少回来,前几年转业,直接分到了通海,张文琴也只是偶尔聊天的时候提到大哥几句。 谢麟挂了电话,把老妈的原话一字不动的复制给扶晓听。 扶晓失望的想:周玉玲不知道,陆灵犀的叔叔小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陆家和他们从来不来往。张文海带走陆灵犀就是怕陆家人骚扰她,更不可能还留电话给他们。 难道就这么错过这个机会?忽然间,她脑子里灵光一现。 难道说,这就是冥冥之中,安排她去通海的一个契机? 否则的话,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而且还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住了半个月? 谢麟让扶晓跟他上楼。 周玉玲一直对儿子管得很紧,小时候的压岁钱,美其名曰替他保管,其实都是直接没收了。后来家里有了钱,周玉玲对谢麟管得稍微宽松了些,依旧是一毛不拔的作风,只是没有没收他的压岁钱。 因为谢麟那会儿年纪小银行不给开卡,周玉玲把自己的一张卡给了谢麟,让他把每年的压岁钱都存起来,用作日常开销。学生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吃住都在家里,压岁钱谢麟根本花不完,一年一年攒下来,还有一万出头。 二楼的房间都关着门。扶晓早已忘了谢麟的房间是那个,跟着他往里走。 新房盖好的时候,她跟着父母一起来参观过,此后就很少来,一是上了高中学习特别紧张,二是大家渐渐长大,虽然是好友,也多多少少有了点男女有别的意识。 谢麟带着扶晓走到自己卧室门口,一拧把手,却发现门锁上了。 周玉玲虽然成了富太太,但是几十年养成的老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过日子非常的精细,并不因为钱多,就变得视金钱为粪土。家里的保姆她不大放心,临出门前把自己和谢麟的卧房都上了锁。她房间里有个保险柜,而谢麟卧室里的某个地方还藏着两个 作品相关 (4) 那个皮包还在不在?” “不行啊,我这上班呢,不能离岗。” “我非常的急。” 陆灵犀打断他:“你再急也不行,我不能为了你一个皮包丢工作啊。等我中午下班吧。” 周以檀万念俱灰。 他没法告诉陆灵犀,扶晓此刻已经极有可能被沙漏钟表带回到了过去,如果她改变了任何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那么时空就会在那里发生拐点,她就会随着那条时间之河走下去,永远也回不到现在。 沙漏时钟也将随她一起,无法回到他的手里,他将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被遗弃在这个时空中的流浪者。 扶晓乘坐的大巴车,车速慢得多,离开收费站,正好赶中午下班高峰期,大费周章的开进长途车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 扶晓下了车,饿的前胸贴后背。车站门口鸡蛋饼葱油饼煎饼果子,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的热乎乎乱哄哄的香气,简直勾魂。扶晓不舍得花钱,买了个鸡蛋饼当午饭,然后就近找了个网吧。 来到通海,首要任务是先找到张文海。当然,她不能直接露面,不然张文海告诉陆灵犀,便会露陷。陆灵犀肯定疑问她此刻不再学校补课,干嘛要跑到通海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张文海打个电话,让他把黄淑英的电话转告给陆灵犀。 她搜寻通海市卫生局的网址。想要看看能否找到张文海的办公室电话。找了半天无果,网页的最下面只有服务投诉电话和一个地址。 扶晓想了想,便去前台要了纸笔,简单的写了封短信,把黄淑英的电话写上,让陆灵犀给黄淑英打电话联系。正常情况下,中午发个同城快递,下午就能收到。虽然没有张文海的手机号码,但是有具体地址,张文海又是副局长,快递送到单位门岗处,他肯定能收到。 如果张文海接到她的快递,让陆灵犀和黄淑英联系,面试肯定能被导演选中,那么那部《胭脂梨园》里应该出现陆灵犀才对,为何后来她看到的电影,无论主角配角都没有陆灵犀?而且陆灵犀也从来没有对她提过,她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次机会? 是张文海没有收到快递,还是他收到了没有转告陆灵犀?还是别的缘故? 如果她真的通知到陆灵犀,她也当真去参加了面试而成为明星,那么又如何解释,六年后的芙蓉市,还有个大堂经理陆灵犀呢? 难道说,这世上会有两个陆灵犀?就像此刻,世上有两 个扶晓一样?扶晓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一开始听到黄淑英说起的这个机会,她特别激动,觉得这是陆灵犀圆梦的机会,可以让陆灵犀大展才华,改变命运。 可是此刻冷静下来一想,又似乎哪里不对。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这封快递,究竟发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季脩筠:身为男主的我又……退场了?╭(╯^╰)╮ 作者:下一章马上登场,而且是光鲜!亮丽!的登场,你满意吗? 季脩筠:哼,这还差不多。 作者:嗯,周末你好好保养一下玉体,做做面膜什么的,周一登场。 第18章 扶晓坐在网吧里,犹犹豫豫许久,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让网吧的人叫来了快递员。 当演员一直是陆灵犀的梦想,如果她在眼前的话,扶晓相信她一定会欢欣雀跃,非去试试不可。她既然知道这个机会,如果放任不去理会,岂不是很对不起陆灵犀。 至于结果究竟是什么,只有等发生了才会知道。也或许,陆灵犀接到这封信并没有给黄淑英打电话,也或许,陆灵犀去面试却没被选上。也或许,会有种种机缘巧合让陆灵犀错过这个机会,也或许……种种可能都在未知中。 扶晓原先是从来不信命运的安排这种说法的,她信奉的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此时,发出这封信,却有一种将一切交给命运去决定的意味。 解决了陆灵犀的事情,扶晓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即便找谢麟借到了一笔“巨款”,也不能坐吃山空。而且究竟能不能回去,暂时还不能定论,她得做好最坏打算,所以还是先找个工作要紧。 张淑华提过,她给陆鹏当过半个月的家教。于是,扶晓便在通海市本地的综合门户网站通海生活上面浏览起招聘求职这一板块。 眼下是刚放暑假,的确有很多家长给孩子找家教。扶晓大学时暑假也是找的这样的工作,工作比家教还全面,负责孩子的午饭,负责辅导功课,还接送她去绘画和围棋辅导班。这种工作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扶晓翻了一遍,十分丧气,以她目前的身份当家教是别想了。十七岁的身份证,初中学历,小学生也不会找她这样的家教。那她凭借眼下的“实力”,又是如何当上陆鹏的家教呢? 扶晓十分纳闷,按照陆鹏的年纪推算,眼下要么是初三, 第20章 走进喜舍的大厅,玻璃旋转门的后面,是一道流光溢彩的巨型屏风。 扶晓绕过去,脚步一顿,屏风后竟然卧着一只剑齿虎。虽是一个雕塑,只不过很逼真,乍一看会让人吓一跳的感觉。 季脩筠摸了一下剑齿虎的头,冲着扶晓笑了笑,“没吓到吧?” “没,挺好玩的。”扶晓也学着他的样子,摸了一下剑齿虎的头。 有侍者迎上来,问清是要去楼上吃饭,便领着季脩筠和扶晓去乘坐电梯。沿路的墙壁上挂了一副油画。扶晓一看,竟然是当代某位著名画家的作品,饭店的档次果然很高端。 侍者按了按钮,光可鉴人的电梯打开,里面一股清幽的香气迎面而来,季脩筠带着扶晓正要进去,忽然后面有人叫他。 季脩筠停步回头。扶晓也扭过脸,一眼看去,心里赞了一声,好漂亮的美女! 快步走过来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亚麻色短发,素颜朝天,却明艳照人。一身白色西装,又帅气又漂亮。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去非洲了?” 季脩筠和许琳琅几乎是同时开口。 扶晓听到许琳琅的那句话,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也没那么夸张,季脩筠比黑人白多了好吗。 季脩筠道:“去乡下出差。” “怪不得好久没见到你。”许琳琅打量着扶晓:“这位美女是谁啊?” 季脩筠介绍:“这是扶晓。”又指了指许琳琅,对扶晓说:“这是我许叔叔的女儿。” 这种介绍方式,听起来像是在撇清什么,许琳琅冰雪聪明,立刻就敏感的意识到他身边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季脩筠眼中非同一般。 她笑吟吟的看着季脩筠,语气骤然娇软了十个档,称呼也变了,“季哥哥,我也没吃饭呢,一起吧。” 御姐范儿妙变成少女范儿,风格转变之快竟然毫不违和,扶晓心说真是人美,怎么看怎么都顺眼,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季脩筠没答应,也没拒绝,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希望许琳琅能明白自己不大想要和她一起的那个意思。 许琳琅天资聪明,当然能明白,于是愈发的热情,“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特别想你呢季哥哥。” 季脩筠:“……”然后飞快的喵了一眼扶晓。 扶晓的表情没有什么变 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许琳琅,只顾得欣赏惊艳。 三人进了电梯,季脩筠按了楼层,扭头看着许琳琅,“你几楼?” 这暗示已经变成了明示。 可是许琳琅却完全没听懂似的:“我和你一起。” 季脩筠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沉下脸,用目光暗示:许丫头你好自为之,不要捣乱。 可是许琳琅完全无视了他的暗示,扭头和扶晓说话:“我和季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爸妈都特别喜欢他,平均每隔两天都要在我面前提一次,你看人家脩筠如何如何优秀,天天提天天听,我就对季哥哥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扶晓笑着点头,明白,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季脩筠整张脸都黑下来,忍无可忍的叫她名字:“许、琳、琅。” 许琳琅假装很怕的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的心意你知道的。” 季脩筠扶着额头,差点没吐血,后悔不该来喜舍。 电梯停下,季脩筠无奈的问:“你当真要和我们一起?” 许琳琅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当真啊。我来这里就是来吃饭的。” 季脩筠问:“你约了人?” 许琳琅笑嘻嘻说:“我是来相亲的。我姑姑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爸非让我来见见。” 季脩筠松口气,赶紧说:“你不去见一见,怎么交差?” 许琳琅幽幽叹口气:“我见了你,对相亲就更没兴趣了。” 扶晓一怔,这是表白?啧啧,好大胆,当着旁人的面都敢说,陆灵犀若是有她一半胆色就好了。 季脩筠一直在关注扶晓的表情,此刻一看扶晓露出惊讶的眼色,感觉再不解释,恐怕是一百张嘴也要说不清了。 “你来一下。”他直接牵起扶晓的手,走到了一旁。 扶晓出其不意的被他牵了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疑惑他要干什么。等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发现有点不对,赶紧的抽出手,心里噗噗跳了几下,有点异样。 许琳琅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心里乐的不行。 看你怎么解释。 许琳琅的父亲许世安和季脩筠的父亲季川是同学,季脩筠的外公还曾是许世安的老师,两家关系密切。许琳琅小时候经常一起跟在季脩筠屁股后面,季哥哥长季哥哥短的唯命是从,最喜欢崇拜的人就是 季哥哥。结果上了学之后,季脩筠就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动不动就被她爹妈拿来说,你看人家脩筠又跳级了,你看人家脩筠拿了什么什么奖……直到考上大学也没摆脱季脩筠的阴影,因为人家研究生都毕业了,永远都跟不上的节奏。 所以,难得有机会见到季脩筠和女孩子在一起,自然要好好的报个仇。 季脩筠走到靠墙的立柜前,对扶晓解释:“许琳琅和我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比较顽劣,她父母就爱拿我做她的榜样,经常教训她。今天碰到我带了个女孩儿,所以要捉弄我。” 扶晓没听懂季脩筠什么意思,仰着脸问:“捉弄?” 季脩筠揉揉额头,“她以为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故意显得和我很亲热,让你吃个醋,回去和我闹一闹,让我不省心呗。” 扶晓恍然大悟,扭头好笑的望了望许琳琅,又转回来看着季脩筠,“你不用和我解释啊。” 季脩筠说了个“用”,没等扶晓明白什么意思,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用?为什么? 扶晓望着他又瘦又高的背影,心里又怦然几下。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怎么可能呢,初次见面……而已。 许琳琅笑嘻嘻问:“季哥哥说什么悄悄话呢,咱们这么亲,还用背着我?” 季脩筠既有风度的笑笑:“澄清一下。” 扶晓则直接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许琳琅一怔,不相信似的看看她,然后又看看季脩筠。 从来没见过他单独领女孩儿出来,而且是来喜舍这种地方。 季脩筠不置可否。 许琳琅立刻收起了娇滴滴的表情和腔调,瞬间恢复了女王范儿,哼道:“白演了,讨厌!” 讨厌两个字还是明目张胆的冲着季脩筠说的。 季脩筠笑:“你演技不错。” 许琳琅瞪他:“……” 季脩筠解释清楚,也不再担心扶晓误会,淡定自如的问许琳琅,要来点什么。 许琳琅撇撇嘴:“又不是你女朋友我还凑个什么劲儿啊。我相亲去。”说着,进了里面的包间。 扶晓笑吟吟说:“她真是挺有个性的,我好喜欢。” “你居然喜欢她?” “是啊,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季脩筠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 扶晓感叹:“男人和女人的目光真的不一样。我挺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大厅里环境极好,水幕珠帘,琴声悠扬,扶晓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季脩筠征求她的意见,发现她一脸难色,便要了两人份的套餐。 扶晓来赴约的本意,并不是吃饭,而是想要再季脩筠这里寻找“突破口”,她问起季脩筠大学生找暑期工作好不好找。 季脩筠点头:“好找,我大学时也曾勤工俭学过。” “我想找份家教做,我比较擅长奥数和英语,因为辅导过好几个小升初的学生。高中生也可以。” 扶晓说完,心里有些紧张。如果家教工作是季脩筠介绍的,就可能顺水推舟的提到陆鹏。这样一来,“剧情”的走向就和她猜测的“剧本”对上了。 季脩筠的回答让她很失望。 “现在暑假,家教的工作不难找。” 扶晓心道,原来给陆鹏当家教不是通过季脩筠的介绍,难道是通过人才市场应聘?这不大可能。她的学历在哪儿摆着呢。 “剧本”没对上,扶晓心情陡然低落下来。 本来还想着认识了季脩筠,接下来一切都比较顺利,可是就像是破案一样,线索在这里断了,接下来怎么办?他今夜请她吃饭之后,是否就此不再联系? 貌似也没有继续联系的理由啊? 扶晓心里开始犯愁,百爪挠心的急。吃两口看一眼他,再吃两口又看一眼他。 终于,第五次偷看他的时候,被逮住了。 扶晓低了头,咬着筷子。 老这么看他,除了一见钟情,真的没别的解释了。 季脩筠抿着笑意,看着小姑娘的的下颌越垂越低,害羞了? 气氛正好,身边响起气哼哼的高跟鞋声。 季脩筠一扭头,便看见了不速之客许琳琅。 不是去相亲么? 季脩筠问:“你怎么又来了?” 许琳琅拉开凳子,往季脩筠对面一坐,气呼呼说:“你猜我今天相亲的是谁?” “谁?” “蒋晨旭。” 季脩筠有点惊讶,也有点无语。蒋晨旭他认识,也是父亲一位故友的儿子,这些年死缠烂打不知道被许琳琅拒绝了多少次,没想到还没死心,居然又联合了许 琳琅的姑姑来哄着她来相亲。 真是馊主意。 季脩筠摇头,这一下彻底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许琳琅还在气:“他到底有没有自尊心啊,我都坚决拒绝了好几次,怎么还不死心呢。” 季脩筠还挺厚道的替蒋晨旭说了句公道话。“喜欢到还有自尊心,那表示还不够喜欢。” 许琳琅哼道:“我姑姑居然和他一起骗我,也不知收了他什么礼物。” 季脩筠心说,如果不是一个包,那就是两个包。 许琳琅的姑姑是出了名的名包收集狂,通海的奢侈品二手店的最大货源就是她。喜新厌旧的厉害,基本上没见过她拿过重复的包。 许琳琅苦恼的托着脸颊:“我说了不结婚,他们都当我有病,现在跟疯了似的,拼命给我介绍对象,想要纠正我的想法,真是受不了他们。” 扶晓道:“独身主义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反对?” 许琳琅一拍手掌:“对啊,谁特么的规定女人必须要结婚。” 扶晓赞同:“是啊,不结婚一样可以过得很精彩。婚姻又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季脩筠侧目:什么意思? 扶晓:“你坚持自己的想法,别管别人的眼光。” 许琳琅:“那当然,我才不会妥协。相亲就是走过场。不来的话,老头子能唠叨三小时。” 剩下的时间,季脩筠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听众。 许琳琅和扶晓谈起□□平权,独身主义,女性独立,讨论的热火朝天,相逢恨晚。 这时候,季脩筠作为异性,被排除在外,甚至插不上话。 离开喜舍的时候,扶晓和许琳琅依依不舍的交换了电话号码。 被冷落了一晚上的季脩筠,长身玉立与车旁,看着两人亲亲热热告别,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我这是当了一晚上的电灯泡? 第21章 扶晓和许琳琅正在车前告别,从后面走过来三个人,季脩筠一看,正是蒋晨旭和他的死党陆直,旁边还有个人,仿佛是司机,跟在两人身后。 许琳琅背着他们,也没看见。季脩筠便拍了下许琳琅的肩,示意她赶紧上车,以免又多口舌。 蒋晨旭早就看见了许琳琅,今晚的“相亲”,他费尽心机准备的十分浪漫,想给许琳琅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她一见相亲者是他,掉头就走。 心情极度恶劣,打电话叫来陆直陪他喝酒,喝了个半醉出来,没想到竟然看见许琳琅还没走,而且是和季脩筠在一起,季脩筠一个拍肩的动作,让他憋了一晚上的怒怨全都爆了出来。 许琳琅虽然当着季脩筠的面,经常和他斗嘴,心底里却是实打实的佩服他,在周围的朋友圈里没少夸过季脩筠,尤其是当着蒋晨旭这样的不思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富二代,更是动不动把季脩筠拿出来对比,看看人家,比你可强多了。 所以,蒋晨旭对季脩筠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 陆直的大哥陆赜和季脩筠是好友,此刻若是挤兑季脩筠,回头陆赜知道了,肯定要好好收拾他,于是赶紧的拉住他,“蒋哥,咱们走吧,别过去了。” 蒋晨旭摔开陆直的手,走到季脩筠面前,不客气的问:“你怎么和许琳琅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季脩筠淡淡回了句,对许琳琅说:“你回去吧。” 许琳琅正打算上车,蒋晨旭拦住她,酸溜溜质问:“你这么听他的话?” “对啊。”许琳琅上了车,关上车门,径直离开,还冲着窗外招了招手,“季哥哥再见!”。 蒋晨旭平时对季脩筠的嫉妒还能用理智压一压,今天喝了半醉又受了刺激,又嫉妒又怨愤,指着季脩筠的鼻子就开骂,“你有什么了不起,就知道装x,当个破记者还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别他妈的整天摆个道貌岸然的样子给老子看。” 季脩筠看在陆直的面上不打算和蒋晨旭计较,对扶晓说:“我们走吧。” 扶晓从小就被教育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尤其是季脩筠,更不能忍气吞声让他被人欺负,瞪着蒋晨旭道:“你觉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揭发事实真相披露违法乱纪行为弘扬正义是沽名钓誉?我看你这三观歪到正骨都掰不回来。” 蒋晨旭怒目:“你谁啊,轮得到你说话。” “别管我是谁,再骂人我打通你的 任督二脉。” 季脩筠本来还有点生气,此时心情好到无以复加。从来没有一个姑娘,这么护着他。也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对破衣烂衫的他一见钟情。 蒋晨旭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来招呼扶晓,到底还有点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实在不好意思打女人,扬起巴掌,只是想要吓唬一下。 扶晓那里会怕他,正要抬手,眼前横过一只手挡住了蒋晨旭的手腕,然后狠狠一拧。 蒋晨旭疼得大叫一声。 季脩筠将他的胳膊使劲一甩,力气大到蒋晨旭往后一个踉跄连退了两步。陆直赶紧扶住他,打圆场说算了算了。然后死命扯着蒋晨旭将他拽上车。真打起来,蒋晨旭绝对不是季脩筠的对手,陆直袖手旁观没法对蒋晨旭交代,帮了他回头又被大哥收拾。走为上策。 季脩筠牵起扶晓的手走到车旁,牵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完全就是自然而然。 扶晓气恼中也没察觉,等走到车边被他放开手,才后知后觉心口一跳,什么情况,自己今晚上居然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牵了两次手! 诡异的是,既没有反感,也没有尴尬,季脩筠也是,那份自然随意,跟牵着自家人似的……而且刚才他还特意向她解释,和许琳琅的关系。 这,似乎那里有点不对头? 悄悄看他的侧颜,又被季脩筠抓了个正着。 扶晓忙扭回脸。 季脩筠笑:“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扶晓被逗得笑了:“你自己也打得过他,不屑于和他计较罢了。”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先找个快捷酒店住一晚,明天找工作的时候顺便再找个短租房。” “那我送你去人才市场那边住酒店,刚好明天周六,会有大型招聘会,也方便你过去。”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今天本来要好好请你吃饭,结果碰见许琳琅这事。明天再重请。” 扶晓忙说:“不用啊,今晚已经非常隆重高档。” 季脩筠很确定的说:“用。”然后又补充了个理由:“庆贺你找到工作。” 第一次约会实在太糟糕,先是出现电灯泡,后又出现二百五撒酒疯。刚好明天是周六他难得不加班。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找到?” 手持十七 岁的身份证和一张初中文凭。扶晓自己心里是悬着的。 “这还用问。” 大学生找个家教的工作,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且她又长的这么……人见人爱。 此时过了下班高峰期,街上的车流明显稀疏起来,一路通畅。 来时季脩筠的车子开得很野,此刻车子却开得四平八稳,不疾不徐,慢吞吞的在人才交流中心附近找了个快捷酒店。 扶晓定了一个最便宜的房间。 登记完身份证,扶晓担心季脩筠看到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飞快的放进钱夹,又把□□递过去。别人输密码的时候站在旁边不合适,季脩筠很自觉的避开,站到一旁,去看电梯口立着的通海一日游旅游广告。 扶晓暗暗松口气,一切还算顺利,先是借到钱,然后很快就邂逅了季脩筠。 或许明天找工作就会碰见张淑华,然后……但愿一切顺利,熬上半个月她就可以结束这趟逆时空之旅。 这个顺利的念头,刚在心里闪过,还没有十秒,就听见前台姑娘说:“不好意思,你这个卡有问题,能不能换一张?” 扶晓一怔,“怎么了?” “不能用。” 扶晓仿佛被人敲了一锅盖,脑子里微微作响,但还挺清醒,瞬即猜出了缘由。 谢麟是肯定不会注销或是挂失这张卡的,必定是周玉玲。唉,没想到她都富成这样了,还对儿子的这点压岁钱监控的这么严密。早知道就甘城就一把全取成现金了,那时想着带那么多现金不安全,这下可好,白高兴一场,又回到了彻底的一穷二白的状态。 以她目前身上仅存的那点现金,打死也不舍得住酒店了。 可是天已经这么晚了怎么办?在季脩筠家借住一夜? 帮了个小忙蹭吃蹭喝,还蹭住?扶晓深感羞愧,做人不能这么厚颜无耻。 季脩筠发现扶晓半天不动,感觉到不对劲,走近前问:“怎么回事?” 扶晓忙说:“没什么,已经登记过了。” 季脩筠笑笑:“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我送送你。”打着送他的旗号,扶晓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快捷酒店的大堂。 季脩筠回头:“你回去吧。” “不,你先走。”她不想让他发现她不住酒店。 季脩筠深看她一眼,心里异样。依 依不舍? 扶晓站在台阶上,打算等他走了就去找个网吧过一夜。 季脩筠系上安全带,顺势,侧头。 小姑娘站在台阶上,“恋恋不舍”的望着他。 酒店门口的灯光,愈发显得她皮肤雪白,眉毛浓黑,像是一个瓷娃娃。两缕鬓角被晚风吹得似动非动,似静非静。 已经启动的车子没有开出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牵扯住了。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扶晓一怔,他怎么又回来了? 季脩筠走到她面前停住,廊下灯光照着他英俊的五官,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扶晓站在两截台阶上,勉强和他等高。 视线相接,他柔声问:“你的简历都准备好了吗?” 提起简历,想起学历,真是挫败的很,可当着季脩筠的面,还不能露出分毫,强颜欢笑的说:“啊,准备好了。” “应聘家教的话,最好找个女学生。” “为什么?” “女学生听话,男生调皮不好教。” 扶晓点头笑笑:“嗯,有道理。” “祝你顺利找到工作。”季脩筠对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扶晓强颜欢笑的回了个耶,鼻子微皱,笑靥中带点顽皮,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季脩筠心里这般想着,手不知不觉就伸了出去。 扶晓比平常人的反应快,意识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手臂一抬挡住了他的手。 视线相碰,明明显显的看到他眼中一副长者对小孩子的宠溺眼神,不禁好笑又好气:“我只比小两岁,你别把我当小孩。” 季脩筠笑了笑,放下手臂,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丫头,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和家人赌气出来打暑期工。胆子倒是不小,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他很喜欢。 扶晓挥挥手,重新说了句再见。 季脩筠含笑点头,说的却是:“明天见。” 扶晓欲言又止,连着让人请两次,实在有悖她的原则,但是当下是特殊时期,季脩筠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不能断了联系。欠他的回头再补上吧。 车子离开酒店,滑入夜色中,渐渐模糊。 扶晓强撑了半天的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的笑容,哗啦一下垮了下来。 完了 ,又成了穷光蛋了。 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惨,谢麟这救兵她也不敢再用。在不确定谢麟所说的那个喜欢的女孩儿是不是她自己的情况下,她不能再和谢麟联系。 不过,万一他明天去学校找“她”解释□□的问题,那就露陷了。她拿出手机,给谢麟家里打电话。谢麟一接通电话就立刻解释卡的问题,扶晓赶紧告诉他钱的事已经解决了,不用再借钱给她,然后再次强调请他保密。谢麟万分愧疚的答应了。 扶晓挂了电话,抬步下了台阶。幸好人才市场这附近还挺繁华,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家网吧。 看网吧的小伙子看看她,又看看身份证,有点为难,怎么办,还没满十八岁,而且还要包夜。 “小妹妹你爸妈是出差了吧?” “是啊,放假了想要打游戏放松一下。”扶晓乖巧的笑着。 小伙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扶晓开了后门,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忍心拒之门外,而且还热情的帮她挑了一个好位置。 扶晓再次打开通海生活,浏览招聘信息。一通招聘信息浏览下来,对学历要求不高而且提供食宿的,基本上就是饭店服务员,理发店小妹,洗车行小工,都是比较辛苦的工作。 扶晓沮丧的往椅背上一靠,没学历的穷孩子靠体力打拼过生活的模式要开启了……泪目到无语凝噎。 第22章 扶晓沮丧了一会儿,很快就打起精神来。既来之则安之,半个月而已,无论如何也能撑过去。服务员也不错,包吃包住,说不定还能学到几手厨艺,回去了给陆灵犀做好吃的。 时间一晃到了凌晨两点,周围打游戏的男人还都是神采奕奕两眼发光。扶晓奔波一天又累又困,心神俱疲,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困得实在受不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周以檀的那个包,垫在胳膊下面,紧紧的抱着,千万千万不能丢。 就这么在网吧里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睡了一夜。到了早上八点多,扶晓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把自己装衣服的包放在了网吧的前台,问他能不能暂时寄存在这里。 小伙子说:“没问题啊。不过你这包里没什么贵重东西吧。” “没有,只有几件衣服。麻烦你帮我看着,我晚上还要过来包夜。” 小伙子愣了一下,虽然有人来网吧是好事,可是一看扶晓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熬一整夜,也忍不住劝说:“女孩儿最好被熬夜,容易老。” 扶晓笑:“谢谢,我知道的。”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等会儿就去找工作,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入住宿舍了。 周以檀的那个包随身背着,扶晓直接就去了附近的人才市场。应聘饭店服务员的话,要办健康证,空腹体检,所以她也没吃早饭,打算尽快的把工作搞定,解决住宿问题。 每逢周六都有大型人才招聘会,扶晓在大厅里四处转了转,招聘服务员的还不少,因为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性大,经常缺人,有的酒店甚至连年纪都放宽到了四十五岁。刚好有一家刚开业的川菜馆大规模的招服务员,扶晓看了看觉得蛮好,抽空可以找大厨问问怎么做辣子鸡回锅肉,陆灵犀最喜欢吃。 负责招聘的张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一看就伙食很好的样子,慈眉善目的十分好说话。扶晓外形自然没话说,张经理一看就很喜欢,可是一看她的学历和年龄,便微微有点迟疑。 扶晓察言观色,立刻说:“张经理,我虽然学历不高,可是我英语很流利,而且我再有两个月就满十八周岁。” 张经理被说动了心。服务员不好找,尤其是年轻的服务员,一言不合就跳槽,所以很多饭店都开始招一些四五十的女工。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漂亮可爱的像个洋娃娃,活泼泼水灵灵的十分讨喜。而且对工资待遇居然没要求,他试探着说了个数字,给了扶晓谈价的空间 ,没想到扶晓一口答应,也没争取。 扶晓的确不关心工资待遇,只要暂时解决住宿问题就好。费老师还没出现,她不能露宿街头啊。 提起食宿,张经理说员工宿舍就在饭店旁边的小区,四室两厅,八个女孩儿住一起,条件不是很好。扶晓当然不会挑剔嫌弃,马上说没问题。 张经理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好说话,十分的满意,对扶晓说:“那行,你先去体检,办好健康证,咱们就可以签合同。” 张经理给她说了卫生防疫站的地址,让她尽快去体检。 食宿解决,扶晓心头大石头落地,开开心心的留了电话,从人才市场出来,直接就去卫生防疫站。只是在缴费的时候,心疼的不行,对她目前的资产来说,体检费简直就是一大笔开销。抽血化验,做完检查,扶晓才在附近吃了点东西。 从上午等到下午,取了检查结果她坐车回去。车上人很多,扶晓上车之后,很戒备的把自己的单肩包斜背在胸前,而不是腰后。 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个年轻人,离她很近,热气都要喷到她脸上。扶晓往后走了走,站在后门附近,车上人越来越多,扶晓感觉到屁股上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拥挤时偶尔被人碰到也是常事,可是没多久,又感觉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目不斜视的看着窗外,一手垂在腰下,一手扶着把手。 扶晓有点怀疑是他,但是也没有证据,于是扭过头,不动声色,只是把手放下来,垂在腰际。当再一次屁股被碰到的时候,她头都没回,直接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出手很快,那人根本没机会缩回去。 矮胖男人被抓个正着,居然还挺镇定,装模作样的望着扶晓:“怎么了?” 扶晓沉着脸,怒斥一句:“你说怎么了?” 附近的乘客都被吸引过来目光。夏天公交车上揩油的事情挺多,多数姑娘敢怒不敢言,大家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水灵文静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大胆彪悍,敢怒斥流氓。 中年人狡辩:“我不知道啊。” 扶晓最恨这种夏天公交车上的色狼,偏偏这会儿旁边还冒出来个年轻男人打圆场,“可能是误会。” 扶晓扭脸一看是刚才在她旁边喷热气的年轻人,没好气道:“没摸你,你怎么知道是误会?” 干瘦的年轻人被呛了一下,悻悻地闭了嘴。 被扶晓扭 着手腕的中年人使劲往外挣:“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是不是耍流氓?” 呵还倒打一耙呢,扶晓气得将他的手甩开。正在这时,刚好车到了站,门一开,中年男人跳下车,大约是理亏。 扶晓若不是心疼一块钱,必定追下去揍他一顿。 那个年轻人也跟着下了车。扶晓还没到站,继续往里让了让,左手无意识的放到包上,猛地一惊:怎么这么瘪! 为了保险起见,她把时钟手机和钱包都放在了自己的手包里,而手包又放在周以檀的单肩包中。 刹那间,脑子轰一下明白过来,这两人是小偷。 矮胖男人故意碰自己,给同伙打掩护,因为她在车上非常小心的把包放在面前,只有她回头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小偷才有机会动手偷了手包。 扶晓急忙跳下车,可是那两个男人,已经全无踪影。 车流熙攘的车流,行色匆匆的路人,仿佛一幅巨幅的画在她面前流动。 扶晓一动不动站在路口,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在一抽一抽的发抖。 没有那个沙漏时钟,她怎么回去。 慌乱中,她的第一念头就是报警。但是去报案做笔录警察问起她的身份,万一发现破绽怎么办?她虽然就是货真价实的扶晓,可是她莫名的心虚,总觉得自己是个冒牌货。 再者,就算报警也未必能找回来。尤其是像她这样,丢失的不是大笔现金,只是一个钟表,估计根本就不会引起重视,找回来的希望几乎渺茫。 口袋里嗡嗡嗡一阵震动,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扶晓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幸好手机是贴身放在口袋里,不然全军覆没。 扶晓看见来电是季脩筠,绝望的心境忽然间有了一丝丝亮光。此刻他简直就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依托。也是这个错乱的时空里唯一的希望。 接通电话她什么都没顾得说,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后,很急很急的说了句:“你快点来找我。” 季脩筠握着手机,先是一愣,后又微微一笑,这怎么有点像是女朋友撒娇? 父母离开通海之后,他就搬到了外公这边住。因为平时经常加班,担心回来太晚影响老人休息,又在单位附近租了个公寓。这次去下面暗访一走就是半个月,所以昨夜送了扶晓之后就立刻回到外公这里报平安。 拍老人家担心,暗访的事一丝风都不透,只说是出差 。回到家里,手腕上的膏药也揭掉了,怕老人多问,结果到了晚上,手腕疼得厉害起来,肿了一大片。上午赶紧抽空去了一趟医院,拍了个片子,拿了结果送去给医生看,诊断结果和扶晓说的几乎一样。当时他就心想,这小丫头还有点水平。 虽然没骨折,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给他开了一盒膏药,让他两天更换一次。他又特意问了问用不用带固定夹板,医生的建议是最好戴上一段时间。不过他嫌麻烦,到底还是没带。 下楼时,外公正在客厅里和人打电话,见到季脩筠,招了招手,示意他等等。 季脩筠在旁边等了两分钟,老人打完电话,说:“来,陪我下棋。” 季脩筠笑:“我急着出去一趟。” 老头呛他:“你都出去半个月了!还往外跑!” 季脩筠陪着笑:“今天不是出差,是出去请人吃饭。” 老头黑着脸:“男的女的?” “一女孩儿,比我小两岁,长的很好看,人也很可爱,学医的,大学生。” 这话一说完,老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快去快去。别一会儿堵车耽误约会。晚上别回来了。” 季脩筠:“……” 扶晓给季脩筠打完电话,立刻就在四下里寻找她的手包。 小偷一般偷包,通常钱拿走,包随手就扔,钟表他们估计也不会要,拿着碍事,极有可能放在包里一起扔了。 两人从公交车下来,走的就是这一条街道,扶晓立刻沿着道路开始找,垃圾桶也留意看了看,找到路的尽头,没有任何发现,扶晓又走到路的对侧,重新往回走。每往前找一步,就每失望一分,心口凉飕飕的,好像温度在一点一点的往下降。 回到路口,她开始寻找的地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如果找不到那块沙漏时钟,她岂不是就要被困在六年前? 现在的情况简直比刚穿过来还要糟糕十万倍。不能回去,她就是个没钱没文凭没身份的三无人员。成了彻彻底底的穷光蛋不说还丢了身份证,连打工都是个问题。扶晓越想越怕,热烘烘的太阳底下,打了好几个寒战,又急又怕差点想哭。 心里正兵荒马乱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扶晓扭过头,看见走上路边台阶的季脩筠,日光亮闪闪的像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晕。那一刹间 ,真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晦暗的眼神骤然一亮,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季脩筠对上她清亮,期盼,炙热的眼神,心里轻微的啪嗒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点燃。 完了,现在好像不是她对他一见钟情那么简单了,好像他也……掉进去了。 第23章 不等他走上前,扶晓已经朝着他疾步走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他一愣:“我的包被偷了。” 季脩筠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报警了吗?” “不用报案,钱包里没什么钱,只有身份证。” 扶晓咬着唇,她本就肤色雪白,此刻一急,便是脸颊米分色,唇色泛白。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却是一种着急上火的亮。 季脩筠直觉不对头,既然没钱,她为何跟丢了一个亿似的,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他问:“还有别的吗?” 扶晓艰涩的回答:“有一块表。” 果然。季脩筠心里一沉:“名表?” 若是一块儿名表,可就价值不菲。 扶晓有气无力的说:“不是,是一块钟表。” “古董吗?” 扶晓摇头,“不是古董,但是非常重要,找不到这个表,我就不能回家。” 丢了就不能回家,季脩筠的第一反应是家传的宝贝。 “是家里传下来的?” 扶晓点头嗯了一声,嗓子涩涩干干的想哭。找不到的话,这下可是彻底完了。 原来是家传之物,怪不得这么紧张。 季脩筠朝着前面的路口看了看,“在这儿丢的?你找了没有?” “是在公交车上,两个小偷在这一站下的车,我紧跟着就过来,没追上。然后我沿路都找过了,没有发现。” 季脩筠拧起眉头,朝着附近四处查看,意外的发现路口有个烟酒店,门头上有个摄像头,他说了声跟我来,带着扶晓走过去。 老板还挺好说话,听说扶晓在路口丢了东西,便打开电脑帮忙调出来录像让扶晓和季脩筠查看。 扶晓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还真是拍到了那两个小偷,果然是一伙儿的。两人匆匆忙忙小跑着经过烟酒店门口,扶晓急忙说:“就是这两个人,那个瘦子手里拿的就是我的包。” 季脩筠截了图,用手机把两人的照片拍下来,只可惜是个侧脸,而且是动态的,看上去有些模糊。 “你别急,我找个朋友帮忙。”季脩筠说着,走到门外去打电话。 扶晓走出小卖部,靠着门框蹲下来,空荡荡的单肩包搁在膝盖上,下巴搁在包上,像是一个霜打的小茄子。 她现在比刚刚发现自己穿越了时间还惊慌,至少那会儿还 有回去的希望,现在丢了时钟,回去无望,成为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扶晓,而且还是个冒牌货,想想都觉得可怕,而且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季脩筠打完电话一回头,怔了怔。 小姑娘蹲在哪儿,缩成一团,肤白胜雪,眉目楚楚。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懂了被勾起保护欲是个什么意思。 她来到陌生的城市,他身为唯一的朋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还帮了他的大忙。更何况,她还很喜欢自己。 季脩筠轻步走到她跟前,也蹲下身子。 他比她高了不少,蹲下来刚好看见她的头顶,乌油油的头发,在日光下泛着黛青色的光。刘海略微有点乱,也有点湿,鼻尖上还有小小的汗珠。 他忍不住伸出手,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头顶,手立刻收回来,不敢使劲,担心稍微一用力她就要昏过去。丢了东西的小姑娘脆弱的像个瓷娃娃似的。 “我朋友是公交总队反扒大队的警察,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刚好他就在附近,一会儿过来,我把照片给他,说不定很快能找到那两人。” “那也未必能找到。” 扶晓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刘海盖住了如雪如绸的一张小脸,从季脩筠的角度看,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鼻梁和一个小下巴,像一只小猫。 他有点无措,不知如何安慰,想了半天,小声小气说:“要不,我买一个赔你?” 扶晓挺感动他的好意,可是这东西绝对买不到啊。 她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下可好,她和周以檀一样,要开始流浪生活了。 现在,周以檀在六年后担惊受怕,她在六年前担惊受怕。时钟找不回来,他们俩都玩完。可是周以檀好歹还能买彩票中奖过日子。就算中大奖不能领奖,小奖也足够丰衣足食,她呢……想想简直想哭。 季脩筠一看小姑娘的眼圈都在泛红,愈发的无措。 除了外公,他生平没有哄过人,不过那是个老头,好哄。陪着下两盘棋,输得快一点,就把他乐得喜笑颜开。没哄过小姑娘。 据说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购物就能治愈。王哲的老婆一生气,他的策略就是清空老婆的淘宝购物车。可人家是夫妻。以他和扶晓目前的关系,自然行不通。 最实际的“哄”,莫过于解决她面临的问题。 扶晓强调丢了时钟不能回家,季脩筠自然而然的 理解为这个表是家传的宝贝,找不到就无法回去对父母交代,所以也就打消了送她回芙蓉市的念头,至少现在不行,要等找到时钟之后再说。但扶晓留在通海,工作和住宿是当务之急的两大难题,身份证被偷了,是挺麻烦。 季脩筠斟酌了一会儿,说:“你如果对我比较放心,可以暂时住我那里。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订酒店。” 扶晓听见这句话,刷一下抬起眼帘,她睫毛长,像是一把扇子忽然展开,露出波光潋滟的眼。 季脩筠陷在眸光里,身体像是被定了一下。 扶晓没想到他这么仗义热心,意外,也感动,吸了口气说:“谢谢,住你家,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我家在郊区,为了上班方便,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公寓。” “你自己一人住?” 季脩筠说了声是。 扶晓咬着唇,心里做起了思想斗争。 一直住酒店显然不合适,平白无故总不能让季脩筠替她出钱。住他家,也很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她宁愿在网吧对付一夜,也没张口。 可是今天和昨天情况不同,昨天想着很快就能找到包吃包住的地方,随意对付一夜就k,今天算是彻底完了,没身份证连网吧都混不进去。 思前想后,比起露宿街头,脸皮也只好先放一边了。 季脩筠见她没说话,还以为她有顾虑,便问:“你害怕?” 害怕的话,那就住到外公家。话还没说出来,扶晓问:“怕什么?怕你啊” 季脩筠以眼神默认是这个意思。 扶晓说:“你又打不过我。” 怕伤他自尊心,声音放的很低。 季脩筠被这句话给逗得笑了一下,“我练过跆拳道你知道吗?不然那两人见到我会跑?” 扶晓道:“那也不怕。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我的拳头。 季脩筠微微眯起眼眸,心情比较矛盾。 一方面觉得她的信任让他很愉悦,另一方又替她忧虑,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工作关系他接触到很多社会阴暗面,心态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扶晓比他小两岁,还未出大学校门,在他面前,就像是个不谙世事不知人间险恶的小丫头。 他忍不住说:“不能对人无条件信任,懂吗?” 扶晓解释:“我又不是谁都信,因为是 你,所以才信任。” 只不过这个信任他的原因她没法直说。 季脩筠默不作声望着这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小姑娘,有些动容。因为喜欢,所以信任。嗯……不胜荣幸,也一定不负所望。 有了住的地方,扶晓心里安定许多,万幸的说:“幸好认识你,不然我要流落街头了。” 季脩筠笑:“那倒也不会,可以去救助站,警察会送你回家。” 扶晓没言语,心说,除了那个沙漏时钟,谁也不能送我“回去”。 “没事,有我呢。” 季脩筠说着,手不由自主的伸到她的头顶上,轻轻揉了一下。方才他碰了一下她的刘海,速度极快,动作也轻,这次不同。动作依然很轻,他的手停留的时间有点长,扶晓不由觉出一抹异样。 她抬起眼眸,和他的视线碰到一起。近到咫尺之间的距离,他瞳孔中的她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心里默默的吃了一惊,难以置信,他眼中映射出的那个脆弱的茫然的失魂落魄的人,竟然是自己。 她一向自诩坚强,就这么轻轻松松给打倒了? 扶晓被自己的熊包样子给惊到了,胡腾一下站起来,握着拳,挺起胸,然后像是给瘪了的自己打气一般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心里咬牙切齿的说:“别让老子抓到那个小贼。” 季脩筠也随之站起来,心里暗暗称奇,又暗暗好笑,刚才还是个霜打的小茄子,怎么一刻间又像是小斗鸡似的? 第24章 历诚走到路口,一眼便看见季脩筠的车,近前一看,车里却没人,再往附近一扫,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不过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看上去仿佛是个学生,衣装朴素,素颜朝天,却是天生丽质的漂亮。 “我朋友来了。”季脩筠朝着历诚走过去。 扶晓看见历诚明显染过颜色的头发,愣了一下,他们这工作还可以染发? 的确,工作需要他们也经常会乔装打扮,因为有的扒手来回被抓了好几次,已经认识他们。 历诚取下墨镜,对扶晓点点头,然后直奔主题,看两个小偷的照片。 “这两个人有些面生,不过如果有案底的话,可以查出来,你把照片发给我,我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季脩筠把手机的照片传给他,扶晓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都写在脸上。 因为工作的缘故,历诚言语不多。不过看小姑娘急的心急火燎的,又是季脩筠的朋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通常这种出没在公交车站和火车站的小偷都是惯犯,不会只偷一次就金盆洗手,有些是流窜作案,一个地方偷的差不多了就换一个地方。我看这两人眼生,估计是刚过来,只要没离开通海,抓住的机会很大。” 扶晓嗯嗯点头,恨不能现在跟着历诚一起去找这两个小偷。 历诚又问她丢的是什么样的表。 “是个带着沙漏的表,珐琅表盘,质地很轻,这么大,有沙漏,有钟摆,表针是……”扶晓详细的向他描述失物的特征,比划大小,虽然看上去很冷静,其实心里已经急的快要着火。 历诚还在工作时间,问清楚之后便匆匆走了。 扶晓目送着他的背影,很担忧的说:“你说他能不能找到啊?” “可能性很大。”季脩筠安慰她,其实心里并不乐观。 丢的不是钱而是一块钟表,如果是大笔现金反而好办。一个不值钱的钟表,小偷极有可能随手一扔,谁知道扔到什么犄角旮旯,通海这么大,想找到一件失物,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碰运气。 扶晓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就算被季脩筠故作轻松的安慰着,也安慰不到心坎上。一方面希望出现奇迹,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奇迹的可能性太渺茫,就算是抓到了小偷,也未必能追回来她的东西。这一想,那个渺茫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愁得眉尖都皱到了一起。 季脩筠一看她的表情,顿时觉得心脏都抽 了一下,仿佛也往一起皱的感觉。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送到她眼帘下。 扶晓摇头,不吃。 季脩筠把手往前伸了伸,“吃甜的可以缓解焦虑。” 扶晓叹气:“我这焦虑,什么都缓解不了。” “你这抗压能力有点弱啊。”季脩筠笑着看她,想要摸摸头,忍住了。 扶晓不服气:“你不知道我丢的东西有多重要。” 季脩筠正色:“那也要继续活下去。” 扶晓被逗得想笑,笑到一半又笑不下去,低头在他掌心里翻了翻,找了一个薄荷味儿的水果糖,剥开放进嘴里,甜甜的凉凉的。可是,没效果,她的焦虑症只有那个沙漏时钟能治。 季脩筠朝着停车的地方抬了下下颌:“走,上车吧。” 扶晓默默跟上去。 季脩筠高高瘦瘦,走在她前面,她走在他的阴影里,忽然间很羞愧,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跟屁虫,拖油瓶一样的存在呢? 像是讹住他一样,他会不会烦? 季脩筠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瓶水递给她,“你饿不饿?” 本来约好的是今晚上请她吃饭的。 扶晓摇头,“不饿。” 季脩筠笑:“没找到工作也得吃饭啊。” 扶晓羞惭:“没找到工作就没法吃饭啊,我总不能天天靠你接济。” 原先她想着随便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混一段日子就“回去”,想着情况变了,时钟丢了,她极有可能要被永远的留在六年前,更需要一份工作来打持久战。不然坐吃山空身上仅剩的一点钱根本就不能维持生计。 可是没有身份证如何找工作是个难题。扶晓忽然想了周以檀,难道说她也要去弄个假的身份证? 顺便再弄个假学历证? 低头琢磨的功夫,季脩筠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开了冷气,季脩筠没有立刻上路,手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若有所思。 小姑娘的问题就是住宿和工作。住宿解决了,工作…… 他转过脸,比较慎重的说,“我有位同学,叫裴正钧,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十五岁上大学那个,以前也是从事媒体工作,前几个月刚刚辞职,筹备了一家公司,做移动医疗。” 什么意思,这是要介绍工作? 扶晓心里一喜,马上抬起脸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季脩筠笑了笑,柔声说:“你刚好是学医的,我本来有意介绍你去,可是你说要找家教的工作,再者,他可能不会招暑期工,要长期员工,我就没提。但现在你没有身份证,找工作是个问题,要不,去试试他的公司?不过他公司刚刚开始,他这个人呢,也比较的难搞,你考虑一下。” 扶晓又惊又喜,忙说不用考虑。这会还能挑三拣四,只要不验证她的学历也不要身份证就ok。 “那行,我先打个电话。” 季脩筠给裴正钧打电话。 扶晓坐在旁边,就听见他向电话里的裴正钧介绍自己的情况,学历年纪专业,甚至连她会功夫都说了,言谈之间充满了溢美之词,听得扶晓都不好意思起来,拿着矿泉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讲完之后,季脩筠保持沉默,应该是对方在讲。 扶晓就坐在他身边,他手机还是放在右耳上,可是,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扶晓这边一点也听不见,手机质量真心不错。 那个同学比较难搞。 到底搞定了没有? 忐忑等待之中,保持沉默的季脩筠突然开口,石破天惊的一句:“她是我女朋友。” 扶晓差点没被水呛住,条件反射的看向季脩筠。 刚好他的目光也正扫过来。 扶晓赶紧转开,心口砰砰砰连跳了三四下,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不过十有*是在讲她,因为季脩筠打电话就是谈她的事。 电话终于挂了。 季脩筠把手机放在了中控台上,转过脸,望着扶晓。 扶晓莫名的紧张,也不知道是紧张工作,还是因为女朋友三个字而紧张,矿泉水瓶子捏的砰一下,吓了自己一跳。 季脩筠仿佛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把矿泉水瓶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放在杯架上,和颜悦色说:“他说不想招暑期工,我只好说你是我女朋友,好让他通融一下,你别介意。” 扶晓脸上微微露出窘色,眼神飘了一下:“不介意。” “他让我带你过去看一下。算是一个不正式的面试吧。” 扶晓面露喜色,激动不已:“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真是,” 季脩筠立刻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不要发好人卡。” 一般发好人卡的 结局就是淘汰出局。 扶晓忍不住笑。 季脩筠也笑,顺手摸摸她的头,“记得发工资了请我吃饭。” “好的,一定请。”说完发现不对,一会儿工夫都摸了她好几次脑门了,真当她小孩儿啊! 扶晓噘着嘴用手拨弄了一下被他摸过的地方,无声的表示了一个不满。 季脩筠装没看见,转着方向盘,驰入路中,“他这个人比较龟毛,也比较傲气,还很严厉,你见了就知道了。” 龟毛,傲气,严厉,三个词分开都够呛,此人还三合一。 扶晓好奇:“那你怎么和他成了朋友?” “当年班里同学全都比我们大,就我们年级相近,他性格有比较孤傲,只有我和他玩。从大学一直玩到研究生,就这么成了朋友。” 扶晓明白了,正常情况下大家都是十八岁上大学,这两个十五六的小孩儿在班里没人理会,就凑成一对儿……等等,那里不对,打住。 裴正钧的公司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商务楼上,和报社不远。公司名叫智毓科技,因为是做移动医疗,寓意和谐音都是“治愈”的意思。 季脩筠停好车,带扶晓进了大厦,等在电梯门口。 电梯门一开,没想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刚好是下班时间。 扶晓赶紧往旁边让,季脩筠就站在她的身后,这一退,就直接靠在了他胸前。夏天穿的很薄,身体的触感异样分明。 扶晓闻见了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像是须后水又仿佛是洗发液,清新而独特,味道极淡,若不是突然挨到很近,几乎难以嗅出来。 两人进了电梯。 扶晓没好意思观测身边的实体,看着电梯壁映出的瘦瘦高高的影子,心里默默的想,穿着衣服看着蛮瘦的,身材好像很有料啊。胸前蛮鼓蛮硬,是胸肌? 面试前想这个问题太不合适了,不利于保持冷静,扶晓低下头,望着脚尖。 公司在十六楼,一看便是新成立不久,处处都是崭新的痕迹,办公桌椅甚至有的还没有拆开塑料包装,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凌乱,几个年轻人正在收拾东西,其中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扶晓第一眼直觉他就是裴正钧,不仅是因为他正在指挥别人干活,而是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场。 果然,季脩筠冲着他叫了声裴正钧。 年轻男人回过身,扶晓不由一 怔。 来时路上,她心里对这位十五岁就上大学的天才少年比较好奇,再加上季脩筠关于他性格的描述,更加让她好奇。 此刻见到真人,好奇化为了惊奇。 不仅惊于他的年轻,更惊于他的外表。 高挑清瘦,俊美冷傲,简直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贵族青年。 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人见到有客人来,不约而同的朝着季脩筠和扶晓看过来,然后出于异性相吸的原理,目光齐刷刷的都落在了扶晓的身上,纷纷露出惊喜的目光。啊啊啊啊,公司终于要来一个妹子了,目前是一水儿的光棍啊,包括帅老板也是光棍啊! 众人都在看美女,唯独裴正钧微一颔首:“来我办公室吧。”目光从扶晓的脸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扶晓立刻就嗅到了一股高傲的气息。 第25章 裴总的办公室和外面截然不同,十分整洁干净,植物葱绿,办公桌上的玻璃盂中竟然养着两只小乌龟。 季脩筠和裴正钧多年的同学自然也不用客套,直接介绍:“这是扶晓。” “你好,裴总。” 扶晓热情的向老板伸出手,老板点头示意她坐下,两只高傲白皙的手,放在了办公桌上,十字交叉在了一起。 扶晓:“……” 季脩筠伸手握下了扶晓的手,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扶晓遭遇了两个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裴正钧会这么的冷傲,也万万没想到,季脩筠会握住她的手,当真是一副护着自己女朋友的架势。 她脸色微红的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点忐忑。本来以为裴正钧既是季脩筠的同学好友,想必季脩筠一介绍,自己便会被录用。可是此刻见到裴正钧本人,她又不确定起来。怪不得季脩筠要她假冒女朋友,女朋友都这待遇,这要不是女朋友,只怕态度更冷。 龟毛傲气严厉,嗯,领教了。 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啊,看在季脩筠的面子上,和他女朋友握个手也不会死。 扶晓默默的在心里吐槽,相比之下,季脩筠真是风度翩翩,平易近人。古铜色的肌肤也比裴正钧的白面皮好看多了。 裴正钧开门见山,不苟言笑的说:“公司本来是不招暑期工的,如果你来上班,可能会负责一些琐碎的工作,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我很想来公司学点东西。移动医疗这个行业前景非常广大,而且我也刚好有所了解。” 裴正钧公事公办的语气:“是吗,不知道你对这个行业有何看法。” 扶晓心说,关于这个行业,那我可了解的多了。 “互联网的发展一定会促进数字医疗的进展,现在医疗资源紧张,用互联网资源可以解决医疗资源错配的问题……” 非常巧合,她本身就是学医出身,又在医院工作,平时对移动医疗这块儿接触的也多,更重要的是,六年前的现在,这个领域才是刚刚起步,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普遍都存在融资困难和寻不到盈利模式的问题。 从六年后而来的扶晓,提出了很多观点和建议,在裴正钧的耳中不异于醍醐灌顶的新。他从一开始的神色淡淡,到后来的凝神细听,态度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由聆听变成了谈论。 惊讶的不光是裴正钧,还有季脩筠。他也没有想到身为一个大四学生的扶晓,会对移动医疗有如此“先进”的看法和论点。欣赏之余,还有有一种身为“男友”的自豪感。 扶晓在和裴正钧的交谈中,感受了十五岁上大学的这位学霸的确是个智商很高的人。 从开始没落的纸媒行业辞职,完全投身于一个陌生的领域,而且在别人眼中前途未卜的领域,的确是很有魄力也很需要勇气。应算是创新者也是一个冒险家。 裴正钧和扶晓一直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季脩筠感觉到了饿,不知不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裴正钧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吃饭,走吧,我请你们。” 季脩筠笑:“不用。” 裴正钧很难得的露出一丝“亲和”的微笑:“走吧,我还有些问题想和你女朋友仔细聊聊。” 女朋友……扶晓神色微窘的看了一眼季脩筠,他刚好也正在看她,对她使了个眼色,表示不要否认。 是女朋友还这个待遇,不是的话,可能就直接拒收了吧。扶晓无声无息的默认了女朋友的身份。 裴正钧请吃饭的地方,就在顶楼的自助餐厅。请客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想继续和扶晓讨论问题。于是,这顿饭基本上全是扶晓在和裴正钧交谈,一谈又是两个小时。 季脩筠发现今天和昨夜的情况惊人的相似,他约请的姑娘被别人霸占了。 不同的地方就是,昨夜是个姑娘,今夜是个俊美的男人。而他,依旧是当了一晚上的电灯泡。 吃完饭,裴正钧送两人下楼,就在停车场道别。 季脩筠和他站在一起,两人身高相仿,都是挺拔瘦高的体型,都很有气场,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场。 季脩筠如阳光,裴正钧如冰山。 扶晓私心里比较了一下,还是更喜欢季脩筠这一款。 龟毛挑剔严厉,是最可怕的老板型号之一。哦对了,还有一个抠门,不知道这位裴老板是否抠门。 正想着,裴正钧开了口:“明年你如果肯来智毓,我会给你留个职位,薪水你来提。” 扶晓又惊又喜,真是意外的收获! 如果她能找到时钟顺利回去,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她找不到时钟被留在这里,也不至于没有工作了。而且这个老 板严厉龟毛挑剔,但不抠门,这是个大大的优点。 裴正钧伸出手,“欢迎来到智毓。” 这就算是面试顺利通过了。扶晓满面笑意,立刻原谅了裴老板在刚刚见面时的冷傲,大人大量的伸出手,“不胜荣幸。” 手还没握到,就被季脩筠拦住了,“别和他握手。” 扶晓又好笑又好气又有点窘。季脩筠还替她记着仇呢。 裴正钧为了挽回面子,把手插进裤袋,玉树临风的说:“你周一过来上班吧。” “好的,谢谢裴总。” 季脩筠打开车门让扶晓先上了车,然后走到裴正钧面前,郑重的拍了下他的肩,“多关照点。” “不用关照,挺聪明的。” 能让裴正钧夸一句聪明的人真是凤毛麟角一样的少,当年班里三十多人,季脩筠是唯一得到这个赞誉的人。扶晓能得到他的认可真是难得。 季脩筠不禁得意的挑了挑眉,“那当然。” 裴正钧撇嘴:“切,看你得意的,有个女朋友好了不起啊。” 季脩筠唇角一弯,笑容挑衅:“那你领你的女朋友过来得意给我看啊。” 裴正钧俊脸一沉。 扶晓坐在车里,好奇的看着外面两只。 季脩筠背对她,看不清表情,而裴正钧面对她的方向,面部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刚开始还挺友和,然后脸色越来越臭。 季脩筠转身走过来,步履轻快,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扶晓好奇:“你们吵架了?” “没有,他嫉妒我有女朋友,而且还特别聪明。” 季脩筠系上安全带,顺势目光斜过来,车里没有开灯,唇角笑意似有似无,不知是开玩笑还是不开玩笑,真真假假分不清。 扶晓心口怦了一下,赶紧调开目光说:“麻烦你去一趟我昨天住的酒店,我在旁边的网吧里存了一个包。” 季脩筠奇怪:“你什么时候去网吧了?” “我想要上网找工作啊,就在酒店附近转了转。” 季脩筠没再问。车子驰出停车场,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有点后悔让你来裴正钧的公司了。” “为什么?” “担心会留你加班。你没看公司的人还在上班。” “新公司嘛。” “不过看在你是我女朋友的份上,可能会收敛一点吧。” 扶晓心口又怦了一下,悄悄瞄了他一眼。 他怎么说的那么自然,不会真的……但是又一想,人家好心帮忙,自己怎么好意思胡乱猜测他的好意。打住打住。 季脩筠拧着眉,若有所思。 长的好,又是单身,还非常欣赏她,自己这算不算是做好事反倒坑自己? 还好,提前说了是自己女朋友。 季脩筠先拐到了网吧取了扶晓的包,然后驱车回公寓。 租赁的房子就在单位附近的泰和城。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靠边停了车,对扶晓说稍等。然后下车,疾步去了路边的一个超市。 扶晓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的朝着窗外看。不多时,看见季脩筠从超市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并没有上车,又走到旁边的一家银行的自动提款机前面。 扶晓一看到银行,就想到钱,一想到钱就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穷光蛋,把口袋里的钱翻出来,仔细查了一遍,绝望的塞进口袋,忍不住捂着脸嗷了一声。 季脩筠打开车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小姑娘,两只眼睛亮得小火球。 他坐上车,问:“怎么了?” 扶晓实话实说:“焦虑,太穷了。” 季脩筠忍俊不禁一阵笑,笑得车子都震了。他把袋子放到后面,转身,递给扶晓一叠钞票。 扶晓窘的脸色绯红,急忙解释:“我说穷,不是要找你借钱的意思啊。” “就当是预支的薪水,回头发工资了还给我。” 扶晓这才明白他刚才去自动提款机是给自己取钱去了,心里莫名感动,“那我先给你打个借条吧。” “不用打借条。” 一是没多少钱,二是信她。再者,自己人,并没有希望她还,只是,不说借,她肯定不会要。所以取钱的时候他还斟酌了一下,只取两千,怕多了她也不要。 扶晓很认真的说:“不打借条我就不借。” 果然。季脩筠笑了,只好从后车座上拿了包过来,从里面翻出来采访本,直接把本子递给她。 扶晓翻开,就在本子上写了一张借据,然后递给季脩筠,信誓旦旦保证:“我以后一定还你。不会赖账。真的,不论过多久,哪怕是几年之后。” 扶晓说的特 别诚恳,跟发誓一样。 季脩筠:“要拉个钩吗?” 扶晓笑着摇头,“不拉。我说话算话。” 如果她回不去了就用工资还他,如果她回去了,那就只能六年后还。 想想也是心塞,别人回到过去都是大杀四方的发财致富,她是大杀四方的……借钱。 季脩筠接过采访本,想要看看她的字写得如何。纯属职业病的一种。 接过来看了许久,眼神没动。 扶晓以为自己写的数目对不对,忙问,不对吗?赶紧偏过头看那个贰字,怀疑是不是少写了一笔。 “不是,我在看你的字。” “怎么,很丑吗?” “不丑。但是,”他扭过脸,看着她:“我名字写错了。” 脩写成了修。 扶晓窘的脸通红,忙问:“是那个字错了?我重新写。” 季脩筠指着中间那个字,然后翻开后面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扶晓,“借条不用重写,把我名字照着好好写几遍。写好看点。” 扶晓红着脸,认认真真抄写了三遍,递给他,“行吗?” 季脩筠接过来检查了一下,勉勉强强,还行吧。 第26章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季脩筠带着扶晓上了楼,拿出钥匙开门,抬手按亮了门口的灯。 屋内的情形悉数冲进眼帘。大约五六十平方的公寓,站在门口便一揽全局,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是个只能住一个单身汉的格局。 客厅里既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视柜,也没有茶几。一张硕大无比的桌子,大约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占了半个客厅的空间。 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一台一体机,摄影器材,还有一些小仪器,扶晓没见过,叫不上来名字,大约是采访用的设备。桌角堆着一摞资料,粗眼一看,不像是个居家的客厅,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办公室。 办公桌后是一张人体工学椅,办公桌前是一张懒人沙发。 扶晓扫了一眼那个只能坐不能睡的懒人沙发,看来,不是她打地铺便是季脩筠打地铺。 “屋内有点乱,你先坐吧。”季脩筠反身关上房门,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扶晓在懒人沙发上坐下来,正对着的就是卧室。里面是一张很大的床,苍蓝色床单,实木地板,床脚的地方铺了一张地毯,上面放了一个杠铃。 她不是存心要四处看,实在是公寓的布局就是如此的一目了然,以客厅为中心,卧室厨房卫生间全都一览无余。 季脩筠从袋子里拿出几瓶纯果汁,还有几瓶矿泉水,放在桌上。说:“没烧开水,你要是渴了,先将就一下。” 扶晓说不渴,果汁还好,矿泉水的牌子,用“将就”这个词太不合适了,一瓶的价钱,都够买普通的矿泉水水一提。 季脩筠关了客厅的窗户,然后拿起空调遥控器,把空调打开。门窗都关着,室内骤然安静下来。 扶晓有点局促,没话找话的问:“你平时经常在这里住吗?” “一周三四天吧。我经常加班,怕回去晚了会影响外公休息。” 扶晓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可能是刚刚开了空调的缘故,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在外面和他单独在一起,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公寓里,气氛莫名的有些变了。或许到处都是他的东西,带着他私人的印记。房子天花板低,他长身玉立站在厅里,显得格外高大。她坐在懒人沙发里要仰望着他。 季脩筠挑挑眉,指了指卫生间,“那你,先去洗澡?” 扶晓说好,直接拿着放衣服的包就进 了卫生间。 季脩筠也跟着走了进来,扶晓下意识的有点紧张,问:“你要上厕所?” “不是。”季脩筠从洗手台上面的柜子里拿出崭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她。 扶晓心里热热的,很感动。 从他找历诚帮忙,带她去面试裴正钧的公司,直到刚才借给她钱,甚至这个小小的牙刷,真是有种雪中送炭的感觉。 她抱着毛巾,默了默,“今天非常感谢。” “你在通海没朋友,帮你应该的。”说着,他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两个瓶子,很细心的交代:“这是沐浴露,这是洗发液,别弄混了。” “嗯嗯,你心好细。” 季脩筠笑笑:“职业习惯吧。有事叫我。”说完,出去,随手带上门。 扶晓锁上门,打量了一下浴室,面积不大,出奇的干净,干净到像是没人用过一样,和外面略微凌乱的风格截然不同。 洗头的时候,看到洗发水,才明白为何他还特意交代一句,因为上面全是外文,又不是英文,和沐浴液应该是一个牌子,味道很奇特,一股植物的气息。 她想来季脩筠身上的气息,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洗完澡,她很认真的收集了自己的头发,还用卫生纸把浴缸的边缘擦了一下。尽量的原样复原。 走出卫生间,客厅里没人。懒人沙发的前面已经铺好了一个地铺,上面放着的是原先卧室里的那套蓝色床单。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季脩筠正在铺床单,单手。 扶晓忙说:“我来吧。” 季脩筠回过身,眸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三秒。 她换上了一条米白色裙子,桃心领,束腰,显得腰身非常的细,乍一看,仿佛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 扶晓走到他身边,“我看看你的手。” 季脩筠把左手伸出来。 怪不得用单手铺床,大拇指下面肿着,情况比昨天还严重,她急了,脸一沉就问:“你去医院了吗?” 季脩筠一看她面露不悦,忙说:“去了,和你诊断的结果一样,你专业水平不错。” 被夸了扶晓也没高兴的意思,“那你怎么没贴膏药。你别不当回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等着疼半个月吧。” 季脩筠赶紧说:“膏药在包里,等会儿洗完澡了贴上。” “随便,反正是你的手。你自己都不爱护,别人再操心也没用”扶晓嘟囔着换床单,气得噘着嘴。 季脩筠被呛了也没生气,笑着走到客厅。 挺关心他的。 扶晓整理好床铺出来,看见季脩筠坐在沙发上,弯起来的那一条腿上放着一个素描本,手里拿着只笔在写写画画。 “我用一下你的洗衣机方便吗。” “屋里的东西都你都随意用。” 扶晓进了卫生间,把换下来的外衣放进去,洗衣机按了启动键却没反应,只好转身问季脩筠:“按那个开关啊?” 季脩筠没回答,径直走到她身后,手臂越过她的肩头去打开墙上电源的开关。 窘,怪不得呢,没通电。 扶晓把换下来的内衣手洗了之后,把手背在身后走出来,房间里看了看,没发现有阳台,只好再问:“在哪儿晾衣服?” “这里。”季脩筠说着,走进卧室,抬手指了指头顶,扶晓这才看见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个升降杆。他把升降杆摇下来,伸手说:“我给你挂上。” 扶晓忙说:“我自己来。”手背在身后。 季脩筠反应过来,略有点窘,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坐到沙发上,他拿起桌上的纸笔,目光无意往前一飘,看见升降杆正以飞快的速度升上去。 粉色少女系。 季脩筠垂下目光,继续画。 扶晓挂完衣服出来,他抬起头,用手里的笔指了指台式机,笑了笑:“困吗,不困的话,玩会儿电脑。” 语气像是家长在问一个小孩儿,扶晓说:“我不玩电脑,不过借用一下查一封快递到了没有。” 季脩筠以眼神示意你随便用。 扶晓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出现一个密码登陆框。 她抬头看向季脩筠,他望着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对了,有密码。” 说着,起身,走到她旁边,弯下腰身,两只胳膊从她的肩头环绕下来。这个姿势,仿佛她被他圈在身前,扶晓身子往电脑上贴了贴。 从她肩头绕过来的手臂,很结实,漂亮的古铜色,手指修长,因为肤色的缘故,并不显得文弱秀气,只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 男人的气息和味道就头顶盘旋,扶晓忙说:“你来输密码,我到旁边去。” “不用,你看了也记不住。” 扶晓:“……” 呼吸就在她的头顶上,扶晓一动不敢动,目光移到一边,整个人都恨不得锁骨功夫。键盘响起来的声音极快,可见他敲键盘的速度。 “好了。” 身后的男人直起腰,扶晓也松口气,憋了半天气,脸都憋红了。 扶晓发走快递之后,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她找出照片,按照上面的单号输进去,显示对方已经签收。 扶晓看着那个页面,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激动。陆灵犀会不会已经给黄淑英打了电话? 她想了想,便拨通了黄淑英的电话,问陆灵犀有没有和她联系。 黄淑英说没有啊。 没有?扶晓心里一沉,这是怎么回事?这会儿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张文海就算有应酬也应该已经回到了家里,陆灵犀也应该接到了消息。为什么没有和黄淑英联系呢? 是张文海没告诉她?还是别的原因? 她要不要再试一次? 这么做,究竟会不会让陆灵犀的人生轨迹发生拐点,会不会发生类似平行空间的两个结局? 扶晓正在出神,忽然季脩筠走到了她的身边,递过来一个本子。 “你看,是不是这样。” 扶晓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季脩筠竟然画了一张沙漏时钟的图。令她惊讶的不止这个,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个沙漏时钟竟然画的和真的一样,就凭借扶晓向历诚他描述过的那些特征。 扶晓惊叹不已:“你真是好厉害,这技能都可以去破案了。我只是随口说一下你就能画的这么像。” 季脩筠“谦虚”的笑笑:“是吗?” 被人崇拜的感觉史无前例的好。 扶晓拼命点头:“太像了,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季脩筠俯下身,从扶晓的手中拿过鼠标,点开了通海生活,“有个朋友负责论坛,我在寻物启事这里发个帖子,等会儿让他置顶一下。” 扶晓又惊又喜:“谢谢谢谢!你真是,” “谢绝好人卡。” 扶晓噗的笑了,“那回头我发工资一定一定请你吃饭。” 季脩筠笑:“好,欠了两顿饭了。” “长期有效。”万一她不辞而别了,以后也一定会补上。说着,扶晓 起身,要给他让地方。 季脩筠按住了她的肩头,“没事,你坐着吧。”半弯着腰,在她身边发帖子。 距离很近,扶晓悄悄看他的侧脸,鼻梁很挺,眉峰也高,有趣的是,居然长了男人少见的长睫毛,眼珠大而黑,很有神采,也很漂亮。 “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他明明目不斜视的盯着电脑屏幕……扶晓果断的说了个没,不承认偷看。 季脩筠扭过脸,“是没有东西,还是没看?” 扶晓蓦然红了脸,忙不迭的移开目光,指着电脑旁边的一个东西问:“这是什么啊?” “这是观鸟仪。” “观鸟仪?”扶晓窘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什么采访工具。” “偶尔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是会用到这个。” 扶晓好奇:“这个怎么用?” 季脩筠把耳机带到她的头上,“这是收集声音的,这是望远镜。”他走进卧室,面对扶晓的最远距离,抱起双臂,靠在窗上,嗓音很低的叫了声扶晓。 “嗯?” “miamitu?” 扶晓取下耳机,好奇问他说的什么。 房内昏暗,一室寂静,从窗外透过来的光,照见他高高瘦瘦的身影。 季脩筠眯起眼眸,在暗光中笑答:“一句意大利语。” 第27章 扶晓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只是很惊讶:“你还会意大利语!” 季脩筠从房间里走出来,笑了笑:“大一大二时比较闲,就去报了几个语言班,那会儿特别想当战地记者。” 扶晓露出惊异的表情。 “把时间排的紧一点,就可以多学很多东西。比如我小时候报了七个课外班,不上的话就是在家看电视或是和小朋友疯,人的潜力很大,不能太闲逸,否则就是对脑力的浪费,也是对生命的浪费。” 听完这段话,扶晓认真的说:“怪不得许琳琅讨厌你呢。” 季脩筠忍不住笑。扶晓也笑。 他指了指卧室:“你困吗?累的话就早点休息。” 扶晓知道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睡地铺,也就没有谦让,只是心里很过意不去。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去找短租房。” 刚好季脩筠借给她两千块,付一个月房租已经没问题。 “我没那么娇气,这比前一段暗访的时候睡的好多了。” “那也不能让你老睡地铺啊。我还是租个房子吧。”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外公那里房子很宽敞,可以去住他哪儿,就是稍微有点远,上班需要倒车。”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打电话问问。” “谢谢。那我先去睡了。晚安。”扶晓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指了指他的手腕:“洗完澡记得贴膏药。” 季脩筠目光沉沉的笑了一下,嗯。 卧室的门轻轻关上,客厅里留下一缕熟悉的气息,是他用了许久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气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不知何故,今夜竟然格外的好闻,似乎多了一抹香甜的味道。 卫生间里面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和没用过似的,只是多了一个牙刷和毛巾。 他挤了牙膏,开始刷牙,视线在那条毛巾和牙刷上停留了许久。 等他洗完澡出来,卧室里的灯已经灭了。 他拿出膏药,贴上,关了灯,躺到地铺上,良久没有睡意。 扶晓在卧室里,同样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的犯愁。这一次犯愁又犯出了新境界,既不是钱,也不是感情。丢了时钟沙漏,事情的走向偏离了剧本,全乱了套。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想办法找回来沙漏时钟,坚决不 能留在六年前,这种日子太折磨了,全靠别人的接济和帮助,完全颠覆了她二十几年来一切都靠自己的人生信条。 扶晓翻来覆去的给自己打气,鼓劲,忽然闻见了一股泡面的香气。她抽了抽鼻子,这股香气像是带着小钩子似的钻进鼻孔,然后勾住了胃。 晚饭是裴正钧请的没错,点了好多菜也没错。可是她一直忙着说话,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本来还没觉得特别饿,可是外面那个泡面的香气真是太勾魂了。扶晓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忍了会儿她不忍了。 反正住都住人家家里了,也不在乎再蹭吃一包泡面吧。 扶晓爬起来,打开房门。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台灯。季脩筠坐在大办公桌前,见她出来,微微一怔,“吵醒你了?” “没,我没睡着。” 季脩筠以为她要上洗手间,把椅子让旁边挪了挪,给她让道。 扶晓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我也饿了。” 季脩筠噗的一声闷笑,差点没被泡面呛住。他起身说:“过来。” 扶晓跟着他身后进了厨房。 季脩筠打开柜门,拿出十几种口味的泡面,摆出随便挑的架势。 还真丰富。扶晓好笑,随便拿了一包。 “要加卤蛋和火腿吗?”季脩筠又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是卤蛋和火腿,泡面的标配。还有各种榨菜。 扶晓忍不住笑着拿了一个卤蛋,问他:“你晚上怎么也没吃饱?” 季脩筠看着她:“我听你们说话。” 吃完一碗热烘烘的泡面,居然有催眠效果,重新回到卧室,居然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赶紧起床穿好衣服。 门外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季脩筠是否起了床,她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 眼前的一幕十分有趣,季脩筠保持着一种奇特的睡姿。人躺在地上,左手和左腿一起翘到沙发上,身子贴着沙发,像是一只大壁虎。 因为家里有个女孩儿,他倒是穿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黑色t恤衫,浅灰色沙滩裤,因为把胳膊和腿都翘在沙发上,沙滩裤的裤腿垂下来一部分,露出一截大腿,扶晓飞速的扫一眼,呀,还挺白,和下面的小腿肤色完全不是一个色度。再看脖子下面,也和脖子有色差。古铜色肌肤看来不是纯天然,是这半个月 暗访时脸晒的。 看过脖子,视线又不知不觉的往下滑了一点,落到肩膀上。 黑色t恤衫的袖口也同样往下垂,露出结实的上臂。肤色在上臂有一个明显的分水岭,一半白一半黑,仿佛嫁接似的,而在上臂靠近肩头的地方,黑色袖口里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小块儿刺青。 扶晓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忍不住悄悄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楚他后肩到底纹的是什么图案。 她没想到的是,季脩筠其实早已醒了。 这半个月的暗访生涯,他的生物钟已经习惯了六点半就醒,而且手腕也一直隐隐作痛,让他睡得极不踏实,最后索性采取了这个壁虎的姿势,把左手搁到沙发上。 因为时间太早,他怕起来影响扶晓休息,索性就躺在席上,闭目想着工作上的事。 卧房的门轻轻一响他就听见了,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的脚步声,停在自己的身后,再然后,一股清香无声无息的慢慢靠近。 后背的肌肉猛然一紧,血液流速仿佛加快。 季脩筠骤然扭身。 扶晓弯着腰,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情窥探他的上臂,被抓个正着,急中生智的指着他的手腕,说:“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季脩筠慢慢坐起来,也不言语,眯着眼睛,笑了下。 扶晓被他笑得耳朵后都在发烧,赶紧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一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色通红,完全是一副不打自招的架势,忙鞠了一把水扑到脸上降降温。 大清早的偷看人家睡觉,还被抓个正着,也真是够窘的。 她一边懊恼自己不该这么好奇,一边还在孜孜不倦的继续好奇,他肩头那刺青到底是什么呢? 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没了人,卧室的门关着,显然季脩筠是进去换衣服去了。 扶晓转身去厨房看了看,果然如她所料,是一片荒芜。她本来想做早饭,这一看便打消了念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早饭也吃泡面。 卧室房门一响,扶晓回过身去。 季脩筠脱掉了睡觉时的一身装备,换上白衣黑裤准备去上班。 陆灵犀认为肤色偏黑的人不适合穿白衬衣。扶晓素来对陆灵犀的穿衣品味推崇备至,但是,此时此刻她不认同这个说法。季脩筠一样将白衬衣穿的潇洒有风度,十分符合扶晓的审美。 她的审美是萧峰令狐冲,不是段誉慕容复。 就在她一边观赏一边评价的时候,一不小心又和季脩筠的目光相接。 季脩筠走到她面前,低了头一本正经的问:“还在看我手腕?” 说着,索性直接把左手伸过来,一直伸到她眼皮底下,笑微微问:“你看看好点没?” 扶晓窘窘的托着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已经消了肿。“你多注意点,扭伤恢复起来也很慢。” 季脩筠嗯:“我今天还要去单位加班,下楼吃早饭吧。” 楼下有个永和豆浆,吃完早饭,季脩筠把公寓钥匙递给扶晓:“钥匙只有一把。你如果要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不过,最好别出门,就在家玩电脑吧。” 就完全是一副大人对待放暑假小孩儿的语气。 扶晓忍不住笑,没接他的钥匙,说:“你拿着吧,我不回去。” 季脩筠一怔:“你不回去,你去哪儿?” “我去找小偷。” 季脩筠:“……” “历诚说了,那两个小偷不会一次就收手,我去那附近转转,说不定能碰到他们。” “你还是等历诚的消息吧。这大热的天气,你别中暑了。” “我身体好着呢,不会中暑。等消息,也不耽误我自己找一找。我闲着也是闲着,你放心吧,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还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是碰见小偷了,也是他有危险。非得好好揍他。” 季脩筠:“……” 这小丫头不仅胆子大,还挺倔强。 扶晓挥挥手:“你去上班吧别管我了。” 沙漏时钟对她有多重要,季脩筠没法理解。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季脩筠眼看说服不了,只好说:“我不一定会准时下班,钥匙你拿着吧。” 扶晓还是没接,虽然昨天在他那里住了一晚,可毕竟是他也在家。他不在的话,拿了他的钥匙不大合适,万一屋内有贵重东西……为了避嫌还是在外面比较好。 季脩筠聪明过人自然懂她的顾虑,笑了笑说:“公寓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就是我。” 扶晓莞尔。 “我要是不信你,昨天晚上也不会带你回来过夜。” 过夜…… 扶晓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想笑又尴 尬,表情丰富的抿着唇,眼睛忽闪着一抹笑意。 季脩筠也觉得用错了词,目光看向远处,略有点窘。 扶晓说:“反正我不在家里待着。” 季脩筠无奈,只好说:“那我送你到那个路口,你记得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扶晓点头说好,上了季脩筠的车子。 “如果历诚那边有消息,或是有人捡到了我也会立刻和你联系,保持电话畅通,不许乱跑也不要冲动行事。” 扶晓忍不住笑:“你好啰嗦,我又不是小孩。” 季脩筠斜她一眼:“你在我面前还不是个小孩儿。” 扶晓想要争辩,想了想又不说了。对啊,虽然当前两人年纪差两岁,实际上可是相差八岁。在单位里,大八岁的前辈那可是要好好尊敬才行。 真是奇妙,她居然在三天之内见到两个不同的他。想想也很有趣。 三十一岁的季脩筠,和现在好像很不一样。 他现在虽然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但明显还是个年轻人,健谈热诚,言笑晏晏。 而六年后,则完完全全是一个男人的感觉,沉稳寡言,不怒而威,好像……更帅。 扶晓忍不住悄然看看他,在心里默默做着对比。 眉眼没什么变化,主要还是气场的问题吧。嗯,六年后还白了许多。 正琢磨着,忽然车子停住,季脩筠扭过脸。 扶晓忙不迭的看向前方,哦,红灯。前面的奔驰车的车牌号真好,一溜儿的六。 季脩筠问:“你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扶晓眼神乱飘,“嗯?说什么?” 不知道被他发现了没有。 “比如,从今早到现在一直偷窥我的心理历程。” 第28章 季脩筠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果然是被他发现了。 扶晓本来很窘,听到“心理历程”几个字,没忍住噗嗤就笑了。法制节目里,记者采访经常会用到这个词。 她索性直说:“早上看你,是因为看见你肩膀上有个刺青,好奇是什么。刚才看你呢,”扶晓顿了顿,实在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是在看他的脸,指着他的手腕说:“好像这里也有吧。” 季脩筠抬手将手表往上推了一下,露出那个“忍”字。 扶晓好奇:“你怎么想起来刺青?” “为了暗访那个保健品厂,顶替一个人混进厂里,那人叫王光成,身上有刺青,手腕上也有,我虽然做了一套假,证件,但是夏天经常洗澡,怕露出破绽,就在甘城找了个美容院纹了图案和字,以防万一。” 扶晓听见甘城两个字,心里一跳,忙问:“你经常去甘城吗?” 季脩筠摇头:“就上个月去过。平时不跑采访不会到下边去。” 扶晓暗暗松口气,幸好不是经常去,万一在甘城碰见十七岁的自己,那就“好玩”了。 车子很快到了昨天扶晓下公交车的路口。 季脩筠靠边停了车,又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这才驾车离开。 从后视镜里,看见扶晓戴上了太阳帽,墨镜,一副乔装打扮的样子,忍不住笑。 笑过之后,也挺佩服这小丫头,这么热的天气,离开空调分分钟都要蒸发,她倒是一点都不娇气,有股韧劲。 此时正是上班族出行高峰期,公交车站牌站了许多人,扶晓站在旁边挨个挨个的看,没发现昨天那两个人,然后上了车,在最近一站下车,再次寻找。相邻的几个车站她来回过了好几遍,直到早班高峰期过去,也没有任何发现。 盛夏天气,日头高照,晒得人头晕眼花,扶晓本来就怕热,来回奔波半天,也热的快要疯掉。 时近中午,季脩筠打来电话,问她有无收获。 扶晓沮丧的说没有。 季脩筠在电话听见她的语气怏怏的,嘱咐她多喝水小心中暑。然后又说:“我和外公打过电话,下班了我过去接你。” 扶晓还是觉得不妥,想要去租短租房。 季脩筠问:“有身份证吗?” 扶晓一愣,把这事给忘了。 没身份证,真是有种寸步难行之感。都是那两个 小偷给害得,扶晓咬牙:“我不和你聊了,我接着去抓那个小偷去。” 中午也是个小高峰,扶晓打起精神又开始到处找人。幸好她从小练武,体力好,韧性强,也能吃苦。 可惜,直到傍晚时分,还是没有结果。 扶晓沮丧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买瓶水歇了一会儿。下班高峰即将开始,公交车站,上车下车的人渐渐多起来。扶晓被偷也是在这个时段,而且这是今天最后的一次机会。 扶晓喝完手里的半瓶水,重新开始。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她觉得今天已经彻底没戏的时候,竟然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小偷,而且是年轻的那个。 他正跟着上车的队伍准备往上挤,手放在一个年轻女孩儿身上推了一把,扶晓按捺着激动,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了他的t恤衫,硬生生把他从里面揪了出来。 小年轻扭头:“你干什么?” 扶晓把墨镜取下来,冷冷一笑:“你说我干什么。” 小偷一看是她,脸色立刻就变了,胳膊猛地一抬,拼命的往人群外跑。 扶晓逮了他整整一天,还能让他跑掉,使劲揪住他的衣服,小偷挣脱不开,气急败坏的喊道,“你想找揍是不是。”说着就动手想要抓她头发。 公交车站人多,扶晓本来是不想动手的,小偷不肯配合,她当然也不再客气,三下五去二就把他揍了个四爪朝天,嗷嗷直叫。 行人开始围观,如果是男人打女人估计是早就报警或是上前阻止了。众人看着是个小姑娘打一男人,还都处于一种惊讶好奇的状态,有人问怎么回事。 扶晓担心自己的身份说不清楚,不想叫来警察,自然不能明白的说他是个小偷,灵机一动说:“出轨的男人我揍不得啊!” 于是边上的人便不吭了,还纷纷叫好,几个小姑娘还打算拿出手机拍照,说扶晓给女同胞出了一口恶气。 扶晓把小偷从地上提起来,低声道:“不想叫警察,就乖乖的跟我到边上去。” “别别别,大姐,我都听你的。” 小偷特别乖的被扶晓扭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 扶晓冷冷问:“你偷的东西呢?” “扔了。” 扶晓眼前发黑,毫不客气的朝着小偷腿弯踢了一脚,小偷一声惨叫,“是真的,真的,大姐,你的钱包没钱,手机也是坏的,我都扔了。” “那个钟表呢?” “我也扔了。” “扔到哪儿了?” “我记不清了,就前面那垃圾桶里。”扶晓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快要绝望,一听这句话顿时又有了希望,因为着两条街的垃圾桶她都看过,显然他在说谎。 “你不说实话是吧,那我打电话叫警察?” 小偷急忙说:“别别,大姐我说实话。你一上车就紧紧护着你的包,我就觉得里面肯定有贵重东西。” 她太过紧张的行为反而引起了小偷的注意,就像周以檀一直紧紧攥着皮包的带子,也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样。 “结果你钱包里没钱,手机也是坏的,就只剩下那个表。我觉摸着这个表肯定很值钱,就没扔,拿着去了古玩城,想看看是不是古董。” 扶晓急问:“然后呢?” “我去了古玩城,连着问了好几个店,都不知道那是个啥玩意,后来问到一个店里,有个老头正在那儿和店老板聊天,一看到那个表就问来历。我也不知道啥来历,就说家传的想换钱。然后就卖给他了。” 扶晓一听他给卖了,快要呕出一口血来。如果那个买主把钟表拆开那就完蛋了。她就算找回来也前功尽弃。 “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古玩城,找到那个店主,把那个表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警察。” 小偷连连说好,“大姐你先放手,咱们起来好好说。” 扶晓没搭理他,手伸到他的裤腰上,小偷惊道:“你要干啥?” 扶晓把他的裤腰带一抽,将他的左手腕拴住,皮带另一头拽在手心里,冷冷道:“自己提着裤子吧。” 小偷没法,只好一手提着裤子,一边请求:“大姐,这样太丢人了。” 扶晓没好气的说:“你还怕丢人啊,丢人你当小偷。” 小偷垂头丧气的无话可说,扶晓手里拿着他的皮带,点头示意他先走。 小偷这会儿提着裤子实在不敢跑,而且也感觉到根本就打不过这小姑娘,就乖乖的跟着扶晓。 “你别给我玩什么花样,你只要一跑我就打电话报警。” “大姐我也跑不掉啊,你看我这样还怎么跑呢。” “古玩城在哪儿?” “不远不远。就在城墙附近。” 扶晓心急如焚,打了个出租车,押着 小偷直奔古玩城。 小偷记得那个店铺,径直带着扶晓上了二楼。铺子面积不到十平方,店老板名叫刘汉生,四五十岁的年纪。扶晓押着小偷走进去,他正一手举着放大镜,一手拿着一个鼻烟壶。 小偷畏畏缩缩的说:“就这家店。” 扶晓疾步走到刘汉生跟前,“先生,昨天这个人拿了一块带沙漏的钟表在这儿卖了。那块表是我的,在公交车上被他偷的。”说着,扶晓把小偷扯到跟前,“快说。” 小偷点头,“我昨天卖的那个钟表,的确是她的。” 刘汉生放下放大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抄起旁边一个镊子朝着小偷的脑袋上就不客气的狠敲了一下:“混账东西,年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去当小偷。” 扶晓急问:“先生,买了钟表的那位先生是您朋友吗?能不能告诉我地址我急等着要去找他。” “我那个朋友是个钟表收藏专家。一辈子收藏各种钟表,都成痴了。昨天一见到那块钟表就很感兴趣,也没想到这个混蛋会是个贼,痛痛快快的买回家去了。” 扶晓一听急得脸色发白,“先生,这表对我非常的重要,我得马上拿回来。他不会不给我吧。” 刘汉生一想到老头见到沙漏时钟欣喜如狂,恨不得立刻抱到怀里打滚的表情,没敢对扶晓打包票,斟酌着说:“这可难说啊,而且这小偷也够黑的,要了老头一万块钱呢。” 扶晓一听真是恼火,扭过小偷就问:“钱呢?赶紧给我拿出来。” 小偷怯怯的说:“钱被老大拿走了。” 扶晓才不肯信,将他的口袋翻了一遍,果然空空荡荡,但却有两个手机,显然是刚偷的。 刘汉生道:“这人得交给警察。不长点教训不会好好做人。” 扶晓也觉得放走小偷不合适,但是报警的话,恐怕要去做笔录,她急等着去找回时钟,而且也担心自己的身份说不清楚。所以略一思索,就给季脩筠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小偷,让他转告历诚一声,顺便派人过来把小偷带走。 季脩筠没想到她还当真抓住了小偷,真是心里佩服了一把,问她此刻在哪儿。 “我在古玩城的一家店里。” “找到表了吗?” “暂时还没有,小偷把表卖给别人了。我正愁着怎么去交涉要回来。” 季脩筠忙说:“你等我,我这 就过去。” 古玩城离报社很近,季脩筠来得很快,见到刘汉生,他愣了下,真是巧。 第29章 他外公每隔几天就来古玩城晃悠,这里的店主好多都认识,和这位刘汉生更是多年的交情。有时候周末没事,季脩筠陪着外公一起过来,自然而然认识了刘汉生。 季脩筠叫了声刘叔,指着扶晓说:“刘叔,这是我朋友,她那块表卖给谁了,你认识那人吗?有没有他电话?” 刘汉生一拍巴掌:“哎哟,我的天哪,这也是巧了,就是你外公啊。” 季脩筠:“……” 扶晓又惊又喜,拉着季脩筠的手,差点高兴的没蹦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季脩筠失笑,这不仅是太好了,也真是太巧了。 扶晓狂喜之情溢于言表,亟不可待的晃着他的胳臂,“快,我们赶紧去外公家,你先给外公打个电话,让他千万别碰那个表。” 季脩筠对刘汉生说:“刘叔我赶紧回去一趟,这小偷你先看着,警察一会儿就来。” 说着,两人匆匆离开刘汉生的店铺。 季脩筠边走边给老头打电话,却没人接。 扶晓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他,急的都快要着火一样。 可是直到季脩筠上了车,电话也没接通。 扶晓一颗心悬到半空里,直勾勾望着他,咬着下唇,那眼神……季脩筠安慰她:“你别急,可能手机放在卧室,他在楼上的收藏室没听见。收藏室加了隔音装置,因为他有些宝贝,准点报时,声音比较大,怕影响邻居。” 扶晓点点头,“外公不会拆了我的表吧?” “他搞了一辈子收藏,对钟表非常有研究,我估计,没把握的话,他不会轻易动手,顶多也是打开看看。” 一听到打开两个字,扶晓顿时有种心脏都要被打开的感觉,四面八方的往里面灌冷风。 季脩筠驾车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路途显得格外遥远。扶晓坐在车上真真是度日如年,分外煎熬。 终于,车绕过一处风景优美的公园,停在一栋私家宅院的门前。 季脩筠说:“到了。” 扶晓飞快的跳下车。周围分布着不少私家宅院,普遍都是三四的楼房,独门独院的布局,和谢麟在甘城的家有点像。 季脩筠锁了车,上了台阶。 古铜色大门,非常的阔气,安装有摄像头,还有可视门铃。 季脩筠拿出钥匙开门,扶晓抬起眼帘往楼上看了一眼, 忽然心里一动。 空中花园开满了玫瑰花,还有绿莹莹的丝瓜架,几个大丝瓜从栏杆中调皮的钻出来,悬在半空中,扶晓心里不由一怔,忽然间想起来陆鹏的那张照片! 她心里噗噗的跳起来,扭脸问季脩筠:“你外公姓什么啊?” “姓费。” 扶晓硬生生把一个惊呼咽进了肚子里。 这简直太巧了,费老师竟然是季脩筠的外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对,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她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在大街上来回奔波一天才寻到了他的家里。 季脩筠扭脸看见扶晓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还以为她见到外公会紧张,眉眼一弯笑起来:“你不要紧张,有我呢,过来。” 扶晓跟着他走进了院子。 似曾相识之感涌上心头,院子里种了许多玫瑰花,靠墙的那一棵夸张到长到院墙那么高,花朵都开到了墙头上。扶晓不禁想起了青鸟博物馆,这位费老师,看来是很喜欢玫瑰。 庭院很大,明明可以从院门直接穿过院落到达正厅,却刻意利用花草和一个假山小池来构建出一个八卦图的布局,中间用鹅卵石铺成一条s型的路。 而对于此刻的扶晓来说,多走一步路都心急如焚,顾不上欣赏费老师煞费苦心又别有情调的院落布局,恨不得直接飞进去。 刚走两步,一只小白猫哧溜一下从花盆里跑了出来,把扶晓吓了一跳。 季脩筠笑:“这是我外公养的猫,叫小刺猬。” 没走两步,又有一条金毛犬扑了出来,绕着季脩筠摇头摆尾,又冲着扶晓蹭过来。 扶晓穿着裙子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了一下。季脩筠说:“别怕,跳跳不咬人。” 扶晓忍不住叹:“你外公过的真像是神仙日子。” 养猫养狗,种花收藏,这样的退休生活,真让人羡慕。 费家的楼房也是三层,一楼两侧有厢房,廊檐下有一个茶桌,左右摆着两张太师椅。一位中年妇女从厨房里探出身来,看见季脩筠笑吟吟说:“你回来了。” “这是吴阿姨。” 扶晓笑着打了招呼,猜她应该是费如海的保姆。 “外公呢?” 吴雪琴说:“在楼上呢。” “跟我来。” 季脩筠带 着扶晓上了台阶,一楼的布局和谢麟老家的房子特别像,是个硕大的客厅,但风格不同。谢家的家具全是欧式风格,充满了豪奢气息。 费家的家具全都是实木,看上去十分的古朴雅致,沿着实木楼梯走上二楼,继续往上,到了三楼。 扶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 三楼因为要当收藏室,没有分隔出房间,开放式的布局,进了屋子便一目了然。 面积比青鸟博物馆小,所以格外显得收藏多。沿着墙壁都是柜子,里面摆放了各种钟表收藏品。那座最特别的古董钟放在窗下。 一位清癯的老先生正坐在一张桌前,霜白头发,带着眼镜,膝边靠着一支手杖。半袖衬衣的口袋,露出一根细细的链子,内里应是一块怀表。 一眼看去,恍如看到三四十年代的一张老照片,只是并未泛黄,也丝毫没有陈腐气息,老人虽年岁已高,却精神矍铄,气质儒雅,身背挺直,极有气派。 他全神贯注,居然也没发现有人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器具,正要拆东西。 扶晓一看他要拆的正是自己苦苦寻了一天的沙漏时钟,吓得魂飞魄散,叫了声“别动”。 费如海闻声一愣,抬起头这才看见两人。 季脩筠带着扶晓走到他跟前,“外公,这是扶晓,就是我今天和你提过的要来家里借宿一段时间的那个朋友。” 费如海笑吟吟说:“欢迎欢迎。” 扶晓急匆匆说了句:“老人家您好”就迫不及待的探着头去看沙漏时钟。 万幸,还没来得及拆开。她捂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露出一个受了惊吓之后的劫后余生的笑容。 费如海对扶晓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看到外孙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喜滋滋的招呼着:“快请坐。” 扶晓哪有心情坐,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时钟,又眼巴巴看了一眼季脩筠,正酝酿着如何开口。 季脩筠替她先说了:“这钟表是你昨天在古玩城刘叔那里买的吧?” 老人兴致勃勃说:“是啊,你来看,特别稀罕。” “那是扶晓家传的一件物件,昨天在公交车上被偷了。她今天抓到了小偷,一直问到古玩城刘叔那里,没想到这么巧,被你买回来了。” 费如海和蔼可亲的笑容忽的一下就没了,看看扶晓,问:“ 当真?” 扶晓点头:“真的。幸好那位店主认识您,要不然我还真是找不回来了。” 费如海听着扶晓说话,越听心越往下沉,简直沉到了冰库里。 他搞了一辈子收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稀罕玩意,买回来乐得半宿都没睡着,今天带出去给几个收藏界的朋友看,个个都惊叹不已。这样的宝贝,一万块他都觉得是捡了个大便宜,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小偷偷的,现在失主找上门来,还是自己外孙的朋友。这可怎么办? 扶晓见老人沉默不语,忙说:“我知道小偷要了您一万块钱,这笔钱如果能追回来就好,追不回来,我会慢慢还给您。” 费如海没接话,招手说:“来来来,小姑娘你先坐。” 扶晓坐下之后,费如海坐在她对面,笑容可掬的探着腰身,“这钟表不知道你是从那里来的?” 扶晓只好说:“家传的,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来历。” “我不是夸口,收藏钟表这么多年,我也算是见识多广,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我昨晚上琢磨了半宿,也没看出来什么门道。你父母都没说过这个表的来历?一丁点都没说过?” “没说过。” “那你能不能打个电话问问?” “我父母也不知道,是祖上传下来的。价值几何不清楚,但是是家传的东西,所以很宝贝。” 费如海失望的嘟囔了一句:“看来只能等老裴回来,才能看出点门道了。” 扶晓也不知道这位老裴是谁,可是费如海没有立刻把表给她,心里暗暗着急。 费如海小心翼翼的问:“小姑娘啊,这表你多少钱肯卖?” 扶晓一怔,忙说:“抱歉,我不能卖的。这个是我爸妈的宝贝,我弄丢了都不敢回家。” 费如海殷切的说:“我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各种钟表。这表我着实的喜欢,你开个价。” 扶晓为难的看着季脩筠。可是还没等季脩筠开口,费如海已经迫不及待的说了个数字。 扶晓忙说:“不是钱的问题,这个表对我非常重要,多少钱都不能卖。” 费如海顿时一副难受的心脏都要被挖掉的样子,也看向季脩筠:“你帮我讲讲情。” 季脩筠苦笑:“外公,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她家传的东西。她今天在大街上找那个小偷整整找了一天就为了追回这个表。” “那怎么办呢?我好想要啊。” 都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了,跟个想要玩具的孩子似的,那眼神那语气,扶晓都有点忍不住想笑,可是一想他要是死活不肯还给自己,难道自己要动手去抢么?又笑不出来了。 费如海恳切的说:“丫头啊,你看你和脩筠认识,看在脩筠的份上,把表卖给外公成不成啊?” 为了套近乎,都自动自称自己为外公了。季脩筠都有点尴尬,说:“你别强人所难。” 扶晓丢了表之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是亲眼所见的,今天这么热的天气,她在街上整整寻了一天的小偷,足见这表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扶晓很为难的摇头,“真的不能卖啊。” 费如海搓着双手,不忍割爱。 扶晓看老人这样,真是很不忍心,也很过意不去。 关键是老人家为了这块表还花了一万块钱。目前来看,这钱从小偷手里追回来的可能性极微小。自己若是强行拿走钟表,真的很过意不去,尤其,他还是季脩筠的外公。这两天,季脩筠帮她那么多,对她那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真的很难拉下脸拒绝他的外公。 费如海眼看扶晓不肯卖,只好退一步说:“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钟表借我研究一段时间。” 扶晓犹豫了一下,万一老先生痴劲一上来又忍不住拆开研究,碰到了什么机关,或是弄坏了这个时间机器,那她可就回去无望了。 “怎么你不信我啊?怕我不还给你?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脩筠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不是你不信您。”扶晓不好意思的说:“我刚才见到您想拆开它……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您只能看,不能乱摸乱动。” 老人露出难受的表情:“只能看不能摸?我就是想搞清楚里面的构造,为什么这表会走得这么奇怪。今天拿去给几个研究钟表收藏的老朋友,大家都没见过也没听过,不知来历。我有位朋友姓裴,是一位文物考古专家,前天刚去香港参加拍卖会,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我听脩筠说你家在芙蓉市,来通海也是暂时的,你下周不会走吧?我请老裴过来看看,说不定能看出来历。” “不会,我在这里找了工作,至少要待上一个月。” “那太好了,我这里宽敞,楼上三间客房都空着呢。” 扶晓不好意思:“住这里,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费如海忙说:“当然不会。刚好你的表也能借我研究研究,我巴不得你住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扶晓特别理解费如海。因为她也是个好奇心爆棚的人,没弄出个子丑寅卯,寝食难安。费如海搞了一辈子收藏,见到这样一块儿奇奇怪怪的稀罕玩意儿,自然是爱不释手,一定要寻出个结果,知道来历。 尤其他还是季脩筠的外公,想起这两天他对自己的点点滴滴,扶晓完全没有办法拒绝,痛快的答应了。 费如海乐得眉开眼笑,跟个小孩子似的,“今晚上我和一北京的朋友视频,也让他见识见识。” 扶晓对费如海道:“费老先生,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时钟您只准看不准动。” 费如海哈哈笑道:“放心放心,我只看不动,拍拍照片总可以吧。” “拍照没问题。”她不好意思的说:“费老先生,不是我小气,” 费如海打断她:“别这么客气,你也是脩筠的朋友,叫我外公吧,爷爷也成,别见外。” “外公,您先把钟表给我,等晚上你想看的时候我再给您。”扶晓说完自己脸都红了,没办法,她也不想这么“小气”。 费如海起身把沙漏时钟拿过来递给扶晓。 完好无损,时针,钟摆,沙漏,全都一如既往的在慢慢走动。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仅找回时钟,还认识了费如海。直到此刻,一切的发展都按照她推测的那样在走,看来回去也是指日可待。 若不是费如海和季脩筠在跟前,她乐得都想在地上打几个滚。 季脩筠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表情,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么?不然为何会有如此神奇的巧合,通海如此之大,她的沙漏时钟竟然会被他的外公买走。 “费老师,吃饭了。”吴雪琴站在楼梯口叫了一声。 “好,这就来。”费如海起身道:“脩筠,你带扶晓先下楼,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两人走到二楼的拐角,季脩筠忽然停步,扶晓差点撞他身上,一个急刹车。 季脩筠回过身,挡在楼梯口。斜阳从窗户穿过一缕霞光,落在他的肩上。 他个子高,隔着一截台阶,她还没他高,仰着脸才能和他视线相接。 季脩筠眯起眼眸,很认真的望着她:“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扶晓愣一下:“什么问题?” 他凝睇着她:“我们好像特别有缘?” 这句话好像……扶晓忽然不好意思看他眼睛,盯着他肩头的那个光点,匆匆点了下头。 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很有缘。有缘到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怪不得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句话愈发的……扶晓耳后慢慢热起来。 季脩筠默不作声看着她的粉粉的脸颊和飘来飘去,就是不飘到他脸上的目光,微微笑起来。 第30章 身后及时出现了脚步声,还有一声和蔼可亲又好奇的询问:“你们干嘛呢?” 老先生好奇的弯着腰探着头,一看扶晓脸色绯红,顿时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我再收拾一会儿下来就好了。” 扶晓忙说:“没什么,我们在说话呢。” “扶晓啊,来我家别客气,也别拘谨,就当是自己家一样。我可开明着呢,以前我的学生叫我老费,我听见了都不生气。” 老头掰着手指头说:“我有微博,q,q,我还是我们收藏论坛的坛主,总之,我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说话间,老先生已经到了季脩筠跟前时,嫌他挡着路,抬手往他胸口一按,“滴,老人卡。”施施然下了楼。 扶晓给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季脩筠也捂着胸口笑。这老头,要成精了。 饭厅里,保姆吴雪琴正在摆放碗筷。 费如海笑吟吟说:“小吴啊,以后做饭要做三人份,扶晓是脩筠的朋友,最近住在家里。” 吴雪琴笑着说好,又问扶晓的饮食习惯,吃不吃辣,有没有忌口。 扶晓说:“吴阿姨,我什么都吃。没有忌口。” 四人坐在一起吃了晚饭。 扶晓找回了沙漏时钟,心情好到没法形容,第一次开开心心的香香甜甜吃了一顿饭。前几天的提心吊胆和惴惴不安的情绪终于是得到了缓解。 费如海饭后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顺便带跳跳出去放风。 扶晓跳起来,“外公,我也去。” 费如海点头,好啊好啊。 出了院门,扶晓发现费家的小楼左右都有楼,便试探着问:“外公,咱们这儿的邻居之间走动的多不多呀?” “走动不多,但有事都会帮忙,远亲不如近邻嘛。” 老人指着两边介绍:“这边一家姓章,那边的姓陆。陆展在外地工作,平时就淑华和孩子在家。陆展的侄子陆赜和脩筠是好朋友,所以,我们两家走动频繁。淑华经常来找小吴一起去买菜。” 扶晓听到这里,暗暗欣喜,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张淑华果然住在费如海的隔壁。可是她现在已经应聘了裴正钧的公司,是怎么给陆鹏当上家教的?莫非是裴正钧把自己给炒了鱿鱼? 扶晓想不出来,不过既然已经见到了费如海也住到了陆鹏的隔壁,想必接下来的一切都会 自有安排。她就安心的等沙漏时钟出现回去的契机吧。 扶晓陪着老人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回到家里,季脩筠已经洗过澡从楼下上来 穿着黑色t恤衫,白色沙滩裤,夹脚拖。乍一看仿佛热带海岛度假的男人,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上,愈发显得轮廓分明,英俊动人,看的扶晓眼皮和心口同时跳了几下。 这男人随便收拾收拾还是蛮勾人的。 费如海对扶晓说:“你那个表我想拍几张照片可以吗?” 扶晓点头:“当然可以啊。” 费如海拍了拍季脩筠:“这是我的御用摄影师。免费的。” 扶晓恍然大悟,原来青鸟博物馆里的那张照片,是出自季脩筠之手。 拍完之后,费如海拿着沙漏时钟,又和北京一个收藏钟表的老朋友视频了一会儿,可惜对方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扶晓心里虽然不知道时钟的来历,但是隐隐有种预感,这个物件,不会是古董,而应该来自未来。说不定周以檀也不知道来历,就和她一样这么稀里糊涂的穿梭到了以前的时空里。 老人家作息规律,到了九点钟,要准时上床休息。眼看八点半了,便恋恋不舍的把时钟还给了扶晓。让季脩筠带扶晓下楼休息。 卧房和客房在二楼,布局像是酒店的客房,中间一条过道,两侧分别对应着三个大房间。 费如海的房间在最外面,靠近楼梯的地方。中间是季脩筠父母的房间,最里面便是他的房间,他领着扶晓走到最里面,推开正对着自己卧室的那间客房的房门,偏头问她:“你看这个可以吗?” 离他最近。 扶晓很感谢的说:“随便那间都可以。” 房间挺大,带有独立卫生间,三个客房的阳台是相通的,扶晓刚一走到阳台,一个白色影子,嗖的一下从那头跑了出去。这小猫不应该叫小刺猬,应该叫小飞侠。 季脩筠打开房间里的柜子,取了床单被罩出来放在床上。 “我自己来。” 季脩筠左手腕还在疼,也就没勉强,把床单交给她。 扶晓铺着铺着,忽然间觉得房间里很静,还以为他已经走了,一抬头去看见季脩筠懒懒的靠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微微下垂,略带迷离,若有所思。 剑眉星目古铜色皮肤,整个人都释放着一股性感懒散的味道。一条腿弯着,保持着一个很勾人的姿势 ,连夹脚拖都撒发着勾人的气息。 扶晓觉得空气里全是荷尔蒙的气息,再不说话仿佛就要被淹没似的,急忙挑起一个话题,“我的衣服还落在公寓,” 说到一半恨不得咬舌头,这什么话题。 气氛更窘了。 “我明天帮你带回来。”季脩筠说完转身出去。 扶晓暗暗松了口气,还没等放松片刻,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绸缎睡衣。 “这是我妈的,不介意的话,先对付一晚。” “当然不介意,谢谢。” 季脩筠忽然问:“你毕业实习找到地方了吗?” “嗯,还没定。” “我平时和卫生部门打交道比较多,如果你想在通海找个医院实习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季脩筠低头望着她,等她回答。 “我在芙蓉市实习。” 季脩筠嗯了一声,脸色忽然间有点不爽。 扶晓解释:“我在芙蓉市实习,离学校近,比较方便。在通海实习的话,万一有事需要回学校,还要来回坐长途车。” 季脩筠抬眼看看她,又嗯了一声,表情和缓许多。 “对了,你说你认识卫生系统的人,卫生局有个副局长叫张文海,你认识吗?” 季脩筠点头,“有过接触。” 扶晓心里一喜:“那你有没有他的电话?” “我有办公电话。怎么了?” “哦,有个朋友托我找他传个话。” 季脩筠拿出手机:“我给你找一下电话。”季脩筠找到了办公电话转发到扶晓的手机上。 扶晓点了保存,决定明天一早就给他联系一下,把黄阿姨的话传到,顺便再问问陆灵犀的情况。 “你累了早点休息。” “好。” 季脩筠带上门出去。 扶晓洗了澡,换上费琳的短袖家居服。从季脩筠的年纪来推论,他妈妈应该也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和王雅兰差不多,但从这套衣服来看,裸粉色,款式也不老气,很温馨秀美的款式。扶晓穿着长短正合适,只是有点宽松。 扶晓今天穿的是那条米白色裙子,比较好洗,再者费如海已经睡了,也不好再找洗衣机,便在洗脸池里手洗干净,拧干水。她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刚刚走出去两 步,就听见身后也有开门的声音。 季脩筠站在门口。 扶晓指了指楼上,又晃了晃手里的衣服,示意自己要去晾衣服。 季脩筠点点头,也跟着走了过来。 扶晓在前面轻手轻脚的上台阶,脚步有点发虚,他怎么也跟着…… 登上三楼,季脩筠按亮了顶楼的灯。 阳台上的场景和陆鹏照片上的一样,丝瓜藤,还有沿着墙边摆放的花架。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照片中那个晾衣服的架子。 扶晓怔然。 季脩筠走到旁边,从花架后拿出了晾衣架,原来是折叠的。 远处万家灯火,连绵如星子。旁边就是陆家的阳台,但却漆黑一片。 直到此刻,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了最初的走向,认识季脩筠,来到费如海的家里,接下来应该是给陆鹏当家教,熬过半月后就可以回去了。 扶晓忍不住问:“隔壁好像没人啊。” “隔壁陆叔在外地工作,放了暑假,张阿姨带着孩子去他那儿了。” 扶晓一怔,忙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们不会这一个暑假都不回来吧?扶晓心里一沉。张淑华说她在费家住了半个月,指的是从陆鹏回来的时候算起,还是说她来到费家算起呢。 扶晓估计是前者。因为张淑华此时在外地,并不知道她是具体那一天来到费家的。她所说的半月,应该是从她给陆鹏当家教开始算起。 这么一想,扶晓心里又开始急起来,万一陆鹏在爸爸那里待上一个暑假,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两月? “陆叔家的孩子上几年级啊?” “高一。” “那离高考也不远了,怎么不趁着暑假好好补习功课呢?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假期。他不会到放假前才回来吧。” “不知道。” 扶晓自我安慰,陆鹏应该很快回来。毕竟大家都是从高中过来的,不考上大学难有真正的假期,家长比学生还急,恨不得孩子天天都学习。 季脩筠把晾衣架撑开,右臂在猛然用力的那一刻,肌肉呈现出一种几乎完美的细条。扶晓第一次觉得男人的手臂和手背都那么的性感,目光被勾住了。 “你看什么呢?”季脩筠偏头问她,唇角带笑。 扶晓忙说:“啊,我,我看你平时有带表的习惯,现在很少人还戴手表。” 季脩筠哦了一声,摸了摸手腕,说:“带手表是想挡住这个刺青,这几天有点忙,等那天有空了去做一下激光消掉。”顿了顿又说:“不过背上的图案有点大,可能不好洗。” 扶晓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忍不住问:“是什么?” “一只鹰。” 扶晓听到这里心里噗通一跳,忽然想起来高二那年的那个暑假,她陪着陆灵犀去纹眉。有个男人正在哪里纹身,在他的后肩有一只鹰。 难道会这么巧? 那个纹身的人是他? “我能看一眼吗?” “当然可以。” 扶晓还以为他会把袖子都推上去,让她看一下,谁知道,季脩筠抓住t恤衫的下摆往上一撩,直接将t恤衫脱了…… 扶晓也没想到他这么“豪放”,窘得倒吸了口气。 季脩筠将后背对着她,示意她随便看。 好吧,既然都脱了,再不看未免矫情,再说她也委实好奇的厉害。 看见季脩筠的后肩上的图案,扶晓惊诧的说不出话来,竟然真的是他! 她从不相信命运,但是此时此刻却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就是命中注定。 她和季脩筠之间的缘分,竟然开始的如此之早。原来,十七岁那年,才是她和季脩筠之间的初见。不是在五院的小楼前,也不是在一高门口的小吃店,是在星光美容院。 她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 那只鹰的翅膀尖刺在肩头往下的一点位置,他穿着短袖衫刚好遮挡住。 古铜色的肌肤,肌理分明,在灯光下呈现出非常性感的一种光色,简直要诱人犯罪。 真正是一副好身材。 好到想让人摸一下的那一种。 她竟然破天荒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血脉贲张的感觉。完了……她急忙扭过脸,“看过了,你赶紧穿上衣服吧。” 季脩筠套上t恤衫,拉下来,一偏头看见她粉扑扑的脸,起了促狭的心思,半真半假的说:“看了就要负责啊。” 扶晓目视前方,佯作镇定:“别忘了我是学医的,看的人多了,个个都让我负责,我可养不起。” 季脩筠笑,哦,忘了她学医的,没讹住。 第31章 他换了个策略,问:“你觉得这个用不用洗掉?” “不用问我,你自己决定吧。” 季脩筠坚持问:“你觉得呢?你觉得好看我就不洗,今早上你不是挺好奇的想要看。” 可能是露台上没空调的缘故,扶晓觉得脸上有点热,拿手扇着风说:“你自己决定吧,楼上好热,我下去了。” 季脩筠跟在她身后下了楼,唇角含着一抹笑。 因为今天算是非常劳累,扶晓躺倒床上居然飞快的入睡,一觉睡到天亮。 睁开眼看看手机才六点多钟,她轻手轻脚的上了三楼,还好是夏天,昨晚洗的衣服全干了,拿回去换上之后,她关上房门下楼。 对面季脩筠的房间静悄悄的,估计还在睡觉,费如海的房门也关着,也不知道是否起床。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客厅的桌上插着新鲜的玫瑰。厨房里有机器震动的声音,吴雪琴正在准备早饭。 “吴阿姨早啊。” “你也起的这么早。” “嗯,睡不着呢。我给你帮忙。需要我做点什么?” “不用不用,早饭很简单,费老师生活习惯好,不吃大鱼大肉,喜欢吃素菜杂粮,脩筠不回来吃饭,晚上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他就让我下个青菜面条。他这人吃穿一点不讲究,钱都花在收藏上,没事就去旧货市场修表店古玩城转,那天要是收回来一件宝贝,一天都乐得不行。老小孩儿似的。” 扶晓笑,没错。 “他几点起来?” “他呀,早起床了,附近的宝成广场有个跳蚤市场,他去转圈去了。” 扶晓和吴雪琴聊了一会儿,原来费如海是工大的老师,附近的邻居都称呼他费老师,叫习惯了,退休之后大家还一直叫他费老师。 到了七点钟,费如海带着跳跳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袋鸡毛菜,乐滋滋的说:“小吴啊,你看我今天买的菜,才五毛钱!又便宜又新鲜。” “外公你起得这么早?” “我习惯了早睡早起,你们年轻人熬夜的习惯可不好,你看我的身体,不像是七十岁的老人吧。” “不像,您看上去只有六十多岁。” 费如海闷闷的说:“是吗,我还以为我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呢。” 扶晓和吴雪琴都笑了。 果真是个老顽 童的脾气,好可爱。 季脩筠从院门外走进来,穿着白背心,黑色运动裤,额上的头发湿湿的耷在浓眉上,明显是跑步去了。 扶晓还以为自己起得最早,没想到却是最晚的一个。 吴雪琴忙招呼他过来吃早饭。季脩筠笑笑:“你们先吃,我上去冲个澡。” 费如海说:“来,咱们先吃着,他冲澡很快,不用等他。” 扶晓帮着吴雪琴摆放碗筷,把豆浆倒出来。 “外公你要放糖吗?” “我不要,脩筠喜欢吃甜的,给他来两勺。” 扶晓吃惊:“两勺?” “嗯,两勺。” 扶晓犹豫了一下,只放了一勺。好奇怪,一个大男人喜欢吃甜的,怪不得口袋里放着一把水果糖。难道不是小白脸型号的男人才喜欢吃糖,他看上去明明是个硬汉……扶晓想着想着,便有点想笑。 费如海拿了一块儿全麦面包,抹上花生酱,然后夹上榨菜。 扶晓被这个中西合璧的吃法给逗笑了。 “可好吃了,不信你尝尝。”费如海把花生酱和榨菜递给扶晓。 “盛情难却”,扶晓只好笑着接下来:“谢谢外公。” “你是脩筠的朋友,和我客气什么,脩筠一个劲儿的夸你,说你帮了他大忙。” 说话间,季脩筠已经从楼梯上走下来,扶晓背对他,只听见脚步声到了身后,也没回头,继续和外公说话:“没什么,就是看到两个,” 一张温热的手掌,及时盖到了她的嘴上,将剩下的话堵上了。 扶晓惊诧到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她脸小,季脩筠的手掌几乎盖住了下半张脸。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鼻端。 费如海问:“怎么了?” 季脩筠松开手,对她使了个眼色。 扶晓心里当即明白过来,卧底采访的事是瞒着老人的,于是便临时好转了个话题:“没什么,看到小偷偷他东西我帮了个小忙。” 虽然是镇定自若的说着话,可是脸上的温度却慢慢升起来,他怎么能…… 季脩筠倒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完全不知道他的一个动作在扶晓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波澜。虽然说这已经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可毕竟还是男女有别啊,怎么能说蒙嘴就蒙呢,这么自来熟到底是几个意思…… 费如海看看扶晓,又看看季脩筠。不对劲,这两个年轻人,好像有情况。 普通朋友那能动手去捂嘴。莫非是女朋友! 费如海越看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很羞涩,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喝豆浆。 季脩筠坐下来,喝了口豆浆,一点也不甜,伸手去拿糖。 扶晓不由自主说:“吃太多糖不好。” 季脩筠的手指顿了顿,糖勺放了回去。 费如海觉得自己的推测十有*是对了。平时他说了多少次少吃糖,也没见着这小子听一次。小姑娘软绵绵说一声,他就乖乖听话,呵呵。 吃过早饭,季脩筠顺路带上扶晓去上班,放到公司楼下,他不放心特意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裴正钧人很不错,你不用怕他。” 扶晓点头:“不用担心我。” 上楼到了公司一看,短短两天时间,办公区域已经全部收拾的齐齐整整,焕然一新,和前天来看的时候,大不相同。 扶晓先去了裴正钧的办公室报到。 裴正钧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新公司又是刚成立,真是招揽人才的时候。季脩筠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经过面试,扶晓又让他很“惊艳”,负责一些琐事太屈才,于是便改了主意,让扶晓担任他的特别助理。 扶晓本来都做好了来打杂的准备,接到任命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是暑期工,只做一个月,再加上季脩筠的推荐,没有签合同,填过一张表格便算是正式入职。 接下来便是周一的例会。裴正钧趁此机会,在大会议室里,介绍了一下同事。除了扶晓,还有一个女孩儿出纳赵梦,其余的一水儿男同事,而且全是年轻人。 周六晚和扶晓谈过之后,裴正钧又有了许多新想法。所以,这周的例会开的比平时都长,结束会议已经十一点。扶晓把会议记录交到裴正钧办公室时,他递过来一份厚厚的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需要全部推翻重做,你负责修改,把那天咱们谈过的一些问题都增加进去,尤其是发展前景和方向,明天下班之前必须交给我。我周末要去见青山资本的老总。” 扶晓接过厚厚的计划书,心里一抽,只有两天的时间!不对,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来不及废话,赶紧开始干活,一直忙到午饭时间。 裴正钧虽然严厉挑剔,对员工的一些福利却很不错,在顶楼的自 助餐厅给每个员工都办了卡。扶晓和赵梦是女孩儿,自然而然的熟悉起来,结伴而行,而身为智毓目前唯二的两位女性,被七八个男同事群星捧月的围坐在正中间。 同事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也才二十六岁,年纪相当自然很容易聊到一起。大家边吃边谈,忽然间鸦雀无声。裴正钧一身黑衣黑裤站在桌旁,皮肤本就白皙,在黑衣服的映衬下肌肤愈发呈现冷漠高傲的白。 “扶晓的男朋友是个醋缸,大家注意和她保持距离。” 扶晓脸的呼一下就红了,没影的事好吗? 诸位男同事:“……” 裴总冷着脸:“你过来一下。” 扶晓只好把赵梦小姑娘留在了一群男同事中间,自己跟着老板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诸位男同事:“……” 老板你为什么不和扶晓保持距离,难道你不是男性? 扶晓十分担心今天的工作有什么纰漏让裴总不满意,坐下之后,就小心翼翼的问:“裴总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我一个人坐有点奇怪。”裴正钧面无表情的展开餐巾,自顾自的开始进餐,姿态优雅,如白玉冰山。 扶晓:“……” 周六晚上因为和他全程都在谈公事,而且季脩筠陪坐在侧,她完全没体会到尴尬。可是今天没了季脩筠,裴正钧又一言不发。这气氛尴尬的头皮都要发麻。 扶晓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季脩筠,还是和他在一起感觉好,轻松自在。她拿出手机,遗憾的是,手机不是智能机,也不能上网,翻翻短信,只有10086发来的两条套餐通知,默默的看了两遍,正觉得度日如年,忽然手机来了个电话,扶晓看到季脩筠的名字,精神一震,好亲切啊。 “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还不错。” “老裴有没有欺负你。” 裴正钧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她的那个破手机,简直毫无*可言。她可以断定裴正钧是听见了,因为马上那个白玉冰山脸的温度立刻降低到了零下。 “挺好的。”扶晓本来还想和季脩筠多聊几句,眼看裴总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赶紧把电话挂掉。 在单位食堂吃饭的季脩筠随后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呵呵,二十四孝男友啊。” 季脩筠笑,回:“嫉妒吧。” 裴正钧冷 笑:“我嫉妒?呵呵,果然一恋爱智商就下降。” 季脩筠毫不留情的反击:“我看你是想降也降不下来吧。” 裴正钧心情恶劣的收起手机,哼,幼稚的男人。 扶晓一上午都在开会,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要给张文海打电话。等到两点钟打通了季脩筠给她的办公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又过了半个小时,扶晓再打过去有个男人接听了电话,声音比较洪厚,扶晓直觉这就是张文海。 “您好,请问您是张局长吗?” “我张文海,你那位?” “我是陆灵犀的同学,我们同住一个家属院的黄阿姨,有件急事想要找陆灵犀。不知道怎么联系上她,您能不能让灵犀给黄阿姨回个电话?” “灵犀不在家。去了北京。” 扶晓一愣,又问:“那怎么联系她呢?” “她现在不方便和人联系,有什么事等以后她回来了再说吧。” “这件事挺重要,” “再重要的事也等以后再说。”张文海打断了她,“我还忙着,先挂了。” 扶晓十分奇怪,怎么从没听陆灵犀提过曾经在休学的这一年里去过北京?她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通知到陆灵犀。 莫非,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命中注定她无法联系上陆灵犀,也没法改变她的命运? 陆灵犀这时正在师大附中的家属院的房子里。 周以檀在银行大厅里硬生生等了三个小时,等到陆灵犀中午下班,苦苦哀求她回去确认一下那个皮包还在不在。 陆灵犀被他缠不过,只好趁着午饭时间跑回去一趟。谨慎起见,没让周以檀上楼,让他在楼前的林荫道上等着。 进了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没人,陆灵犀叫了声扶晓,也没人答应。是去逛街了?还是回了甘城?因为昨天她还提到这两天轮休想回去看看。 陆灵犀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发现那个皮包,也没看见周以檀的钟表,锁好门下楼告诉周以檀。 话音刚落,就看见周以檀直接昏了过去。 陆灵犀吓得嗷一声叫起来,拔腿就跑,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折回来掐周以檀的人中,还在他脸上使劲拍了几巴掌。 就在她急吼吼的要打120的时候,周以檀终于醒过来,脸白的像是一张纸,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完 蛋了。” 陆灵犀一头雾水,“什么完蛋了?” “我就住在对面的喜鹊,如果如果明天的这个时候,扶晓回来了,你让她来找我。”周以檀咽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如果她明天的这个时候,还联系不上,也没回来,你到喜鹊找我一趟。” “什么意思?”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周以檀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她在那边应该过了整整四天。 如果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她不能回来,那就说明,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带着那个沙漏时钟偏离了这个时间轨道,走向了另个时空,那他就彻底完了。 第32章 扶晓的第一天工作,在忙碌不堪中度过。还好,裴正钧并没有如季脩筠所想的那样,让员工们加班,准时准点的下了班。反而季脩筠今天要加班,让扶晓先回家,并很体贴的给她发来公交线路。 扶晓收拾东西和同事们一起下了楼,走到公交车站牌等118路公交车。站在台阶上正翘首以盼,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扶晓扭脸一看,身后停着一辆黑车,裴正钧从车里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扶晓走到跟前弯腰问:“裴总有事?” “上车再说。” 汽车停在公交车站里会堵路,扶晓赶紧上了车,问:“什么事啊。” 裴正钧目视前方,不容置否的扔了四个字:“送你回去。” 扶晓“受宠若惊”,忙说不用不用,不敢当。 裴正钧不由分说发动来车子,并板着脸交代:“系上安全带。” 扶晓垂死挣扎,“真的不用啊,我坐公交车。” 中午和他一起吃的那顿饭现在还没消化呢,可想而知这一路必定又是无比尴尬的沉默……她真的宁愿去挤公交车啊。 裴正钧面无表情:“你男朋友让我多关照你。” 扶晓咬着嘴唇,“季脩筠不是我男朋友”这句话在嘴里来回打了好几个滚儿,还是又吞了回去。为了前途和“命运”还是……忍吧。 “你住哪儿?” 扶晓说了地址。 裴正钧俊眉一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住他家?” 扶晓忙说:“不不,是他外公家。” 裴正钧毫不留情的指出:“他也住他外公家。”顺便瞥了她一记“别解释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以为我不懂?”的目光。 扶晓面红耳赤,停止了解释,“同居”的嫌疑是板上钉钉,没法否认了。 “我和他一起住了好几年,他生活习惯很好,很讲卫生,也不打呼噜。” 扶晓窘:裴总你说这些是几个意思。 “好好照顾他,他这人爱冒险,经常受伤。” 扶晓扶额:“……” 女朋友的标签是揭不掉了。 然后,这是裴正钧一路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的全程保持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状态。 和好朋友的女朋友要保持距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偏偏,费如海家还住在郊外,这一路格外的悠长。 裴正钧和季脩筠的开车风格截然不同,四平八稳的把扶晓送到地方。终于再次开口,“晚上没事的话,赶紧修改计划书。”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冷傲的离开了。 扶晓松口气,低气压的男人真是好可怕,还是季脩筠好,和他在一起,又轻松又温暖,如沐春风。 想着想着忽然心里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不知不觉老想起他。难道是因为有了裴正钧作对比的缘故吗?竟然觉得季脩筠处处都好…… 扶晓打住了胡思乱想,转身上台阶,按门铃。 吴雪琴透过可视门铃看见是她,便在屋内给她开了门。 扶晓进了院子,小刺猬正在花丛里晒太阳,跳跳卧在它旁边,一猫一狗都是好懒洋洋憨态可掬的模样,一见到她走过来,齐刷刷翘起头,样子特别可爱。 吴雪琴从厨房里探出身子,笑着说下班了。 “吴阿姨,我帮你做饭。”扶晓进了厨房。 吴雪琴客气的说不用,扶晓帮她挑菜,然后问:“吴阿姨,隔壁张阿姨是不是很你熟啊。” “是啊,我们经常一起买菜。她家里两个孩子在上学,老公在外地,就辞了工作做专职主妇了。” 扶晓一愣,两个孩子?她还以为只有陆鹏。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走的时候说是十天左右。陆萌小升初,陆鹏高一,都是关键时期,还要回来上补习班呢。” 扶晓如释重负的松口气,那可太好了。 费如海的生活极为规律,上午在收藏室里摆弄他的藏品,翻阅资料,浏览几个固定的收藏论坛。中午饭后午休半个小时,然后起来喝一壶普洱茶,便外出去古玩市场,或是钟表修理店,或是二手市场,傍晚准时准点的回来,吃过晚饭散步外加遛狗,九点钟准时上楼睡觉。 晚上季脩筠没回来吃饭,一直到十点半钟也没见人回来,大约是住在公寓那边了,扶晓洗了澡正打算睡觉,窗外有车灯闪了一下。莫非是季脩筠回来了? 停了会儿,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然后门上轻微的响了两下。 扶晓打开门,季脩筠站在门外。神色有点疲累,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你怎么回来了?平时加班太晚不都是住公寓那边吗?” “给你 送衣服。”季脩筠把扶晓落在公寓的包递给她。这个理由冠冕堂皇。 “谢谢。”扶晓本想问,晾衣架上的收了没,一想到那套内衣有没好意思问。 “我去吃方便面,你要来一包吗?” 扶晓噗的笑了:“不用,谢谢。你没吃饭?” “嗯。”季脩筠说着,转身下了楼。 扶晓略一迟疑,也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客厅里一片漆黑,厨房里亮着光,有轻微的动静。她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季脩筠站在那里,正在撕一个方便面的袋子。 “你也别老吃方便面啊,对身体不好。” 季脩筠回头冲她笑笑,“不会做饭。” 小姑娘真是关心他,特意跑下来看他吃什么。 “你都多大了还不会做饭。” 他看了她一眼,反问:“你会?” 扶晓好笑:“我当然会啊。” “那你给我做一个。” 扶晓忍俊不禁,这位先生还真是不客气呢。不过看在他屡次帮忙,又对她这么好的份上,义不容辞。 她问:“你想吃什么?” 季脩筠笑:“做个简单快捷的,别麻烦。”吃什么无所谓,借故和她多待一会儿才最重要。 “蛋炒饭可以吗?” “好。”季脩筠反手把饭厅的推拉门拉上了。夜深,担心做饭的动静吵醒吴雪琴和费如海。 扶晓打开冰箱,找出中午剩下的米饭,然后拿了一根胡萝卜,一枚青椒,两只鸡蛋。虾仁化冻,这边鸡蛋炒好。 “需要我帮忙吗?”季脩筠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不用,超简单。” 胡萝卜青椒切丁,入锅翻炒,加入鸡蛋,虾仁,米饭,不到十分钟,一碗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的蛋炒饭便出锅了。红绿黄白,且不说味道如何,单单就卖相看,都让人食欲大开。 季脩筠露出惊讶的神色:“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能干的。” 扶晓笑:“我的厨艺是在大一的时候练出来的。打暑假工的时候带了个学生,她爸妈都挺忙,一早出门深夜才回来,我就等于是家教和保姆的合体,要辅导她功课,接送她去课外班,还给她做一日三餐,小姑娘特别挑食,逼得我天天看菜谱。” 季脩筠笑,没错,现在的独生子女嘴巴都挺挑。 扶晓把勺子递给他,他弯腰尝了一口,扶晓问:“好吃吗?” 季脩筠点头,“好吃。” 的的确确是好吃,不是客气话。 扶晓笑:“那你慢慢吃吧,我先上楼了。” 季脩筠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坐会吧,一天都没见。” 扶晓心里一跳,这句话怎么那么……可是再看他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拿着勺子很淡定自然的吃着饭。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一天没见,也是事实啊。 “晚上回来的顺利吗?” “顺利。是裴总送我回来的。” 季脩筠抬头,什么情况? “我都说不用,他非要送,还说你交代过要多关照我。” 季脩筠笑了笑:“对,我交代过。” “今天在同事面前说我男朋友是个醋缸,弄得我很尴尬。” 季脩筠咬着勺子,望着她笑:“纯属造谣,我不是醋缸。” 扶晓脸色忽然红了,话题无法再继续,再说下去就有点弄假成真的意味。 可是不说话实在气氛莫名尴尬,扶晓目光扫到餐桌上的玫瑰,拿到水池旁换水,顺便把枝叶修剪一下。这是吴雪琴早上从院子里新剪的玫瑰,养了一天,此刻开得刚刚好,香气氤氲。 季脩筠的米饭终于吃完。 扶晓也“终于”整理好了花瓶。 季脩筠拿着碗筷走到水池边。扶晓换水时,地板上滴了点水,夹脚拖有点打滑,一不留神,身子往前一冲。 扶晓刚好转身,要把花瓶放回到餐桌上,猝不及防,季脩筠迎面扑来,她手里拿着花瓶,不及去扶,急忙一个闪身,避免手里的花撞到他的身上,幸好只是肩头碰到他的胸口,还好他及时站稳,只是从花瓶里漾出来的水,泼出一些在他身上,衬衣湿了一片,贴在胸前,衬衣下,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扶晓的视线刚好就在他的胸口处,看见那一片湿衣服,大脑有一瞬间的混乱,鬼使神差的想起一个不纯洁的词。 果然是很……诱惑,她飞快的垂下眼帘。手中的花瓶被季脩筠拿过去,放在了餐桌上。 扶晓窘窘的呆了一会儿,看到他单手洗碗,才清醒过来,忙说:“我来吧。” 季脩筠也没推让,说了声谢谢,靠在一旁,看她洗碗。 气氛有 点尴尬,扶晓没话找话的说:“裴正钧说你经常受伤?” 季脩筠无所谓的说:“打球踢球的时候,磕磕碰碰还不是常事。” “还是注意点吧,年纪大了就知道厉害。” 扶广林就是例子,年轻的时候有点小伤也不注意,过了五十岁,逢天阴下雨胳膊腿就疼。 季脩筠笑:“谢谢关心。” 扶晓本来只是提醒一下,听到关心这个词,禁不住略尬尴。 一副碗筷刷的很快,扶晓和季脩筠一起上了楼。在房间门口,互相道了声晚安,各自回房。 季脩筠给她捎回来的包,放在桌上。 扶晓打开一看,两套衣服整整齐齐放在里面,包括她洗过的那一套,粉色内衣也叠的好好的,很细心的包在绿色那件t恤衫的里面。 扶晓捂着半边脸,不能去想他叠她内衣时的那个画面…… 第33章 翌日吃过早饭,季脩筠送扶晓上班,约好了下班过来接她。 扶晓也没当真,因为他临时加班也是常事,没想到下班之前,真的接到他的电话,车子停在楼下等她。 扶晓好奇:“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总不能天天加班,今天请你吃饭。” 扶晓一愣:“怎么又请我吃饭?” “因为上次说请你,是裴正钧付的钱。所以今天补上。” “不用,我还欠你两次呢。” 季脩筠笑:“你想抵了” 扶晓窘道:“当然不是。” 吸取上次教训,这次季脩筠领扶晓去的是一家新开张的私家菜馆。通海城市不大,最高端的地方就那么三两处,反而容易碰见熟人。 两人来的时间还算早,餐厅里只有他们一对,显得极为安静,不知从何处隐隐约约传来胡琴的声音。 “咦,这里还有戏曲表演?” “嗯,可能是吧,我也很少来。一是太忙,二是一个人来没意思。” 这句话将单身的意思表露无遗。季脩筠看了着扶晓,应该是听懂了吧。 扶晓没什么反应,她听见胡琴声,想起了陆灵犀,有点跑神。 “附近有个私人影院,等会儿去看场电影吧。” 扶晓心里一跳,嗯? 这是约会么……吃饭看电影,难道不是恋人之间最常见的活动? 她抬头飞快的看了季脩筠一眼,“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季脩筠眉头一压,正色说:“预定过不能退,不去的话钱都浪费了,你不是很节俭吗?” 扶晓低头:“……哦。” 终于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的吃完一顿饭,两人去了附近的私人影院。和普通的电影院比,环境舒服,自由。水果零食饮料一应俱全,沙发尤其大,一看就想要躺进去的感觉。 “你想看什么片子?过来选选。” 扶晓说:“科幻片吧。” 季脩筠低头望望她,“我还以为你们小姑娘都喜欢看爱情片。” 扶晓平时是挺喜欢看爱情片,但是今天和季脩筠一起,又是在私人影院单独两人,万一看到不和谐的画面,可想而知有多尴尬,所以就选了一部科幻片。谁知道电影剧情太烧脑,而且很沉闷,看到后来她开始犯困。 在裴正钧的低气压下工作一天,这里的沙发又特别的舒适,软绵绵的像是一张床,电影演到一半,她困得眼睛渐渐睁不开,头一点一点,像个不倒翁,迷迷瞪瞪点着脑袋,忽然间有了个支撑点,睡意忽的一下像是一张网罩下来,入眠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那个支撑点,就是季脩筠的肩膀。 她斜靠着他的肩头,似乎又觉得肩头有点硬,慢慢的往下滑一下,想要靠着柔软的地方。往他的胸口蹭。 季脩筠深深吸气,保持平静。在扶晓沿着他的胸慢慢滑下去,眼看要滑到小腹,他急忙伸手将她的头托住,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旁边拿过来一个靠枕,放在大腿上,再慢慢的托着她的头,缓缓的将她放在靠枕上。 屏幕上反射的光忽明忽暗,照在她的脸上,小小巧巧,无处不好看的眉眼和五官。季脩筠低头看着她,从刘海到眉,到鼻尖,再到鬓角。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扶晓比常人机敏,朦朦胧胧中,忽然感觉到屋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而后意识复苏。虽然脑子略有点迷蒙,但是身体已经很敏感的感觉一股热热的气息在扑近。 这股味道她很熟悉,是季脩筠。在他的公寓里,她用过他的洗发液和沐浴露,味道很独特。 扶晓瞬间清醒过来,心口怦怦直跳,不知他要干什么。 她纠结要不要睁开眼睛。这种情况下,她睁开眼必定有些尴尬,可是不睁开,又不知他要干什么,短暂的犹豫中,那股清新独特的气息更清晰更接近…… 她心跳如雷,猛一下睁开眼睛。 季脩筠弯腰正对着她的脸颊,目光灼灼。 扶晓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人家的大腿上,腾一下麻溜的坐起来,连质问季脩筠要干什么都给忘了。窘的无所适从,手忙脚乱。 反而是季脩筠主动的解释了自己趴在人家脸上偷看的行为:“我看你耳朵上有个黑点,以为是蚊子。” “是一颗痣。”扶晓此刻也不去管这个解释是真是假了,权当是真的来处理,不然可就太尴尬了。 季脩筠神色自然:“那我看错了。” 扶晓觉得半边耳朵都烫了起来,东张西望的问:“我怎么睡着了,电影演完了吗?” “演完了。” “结局是什么?” 季脩筠右手握拳挡在鼻下,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我刚才也在犯困。” 扶晓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季脩筠没动,朝她伸出手:“你扶我起来,我腿麻了。” 始作俑者窘了一下,伸手去握他的手,使劲一拉却没拉起来。 季脩筠假装不能动弹:“使不上劲。是不是被你压坏了。” 扶晓又好笑又好气:“没听说这样会压坏的。” 季脩筠笑吟吟望着她:“这要是压坏了,你得对我负责啊。” “放心,我会负责。负责给你治好。”扶晓一本正经回答,可是连耳根都是红的。 又讹我,想得美。 回到家,费如海和吴雪琴都睡了,房子里静悄悄的。 两人蹑手蹑脚的上了楼,路过费如海门口,忽然房门打开,老头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口:“我今天失眠了。” 扶晓窘。 季脩筠:“……” 老头苦恼的说:“我今天去找老胡,在他哪儿贪杯喝了几杯好茶,精神到现在。” 扶晓忍不住笑。 “我下去找点酒喝,你们谁陪我。” 季脩筠说:“我明早要开车。” 扶晓说:“外公,我不会喝酒。” 老头失望的摇头叹气:“自古饮者皆寂寞。一个人多没意思。” 扶晓差点没笑出声来。乱改古诗的老顽童。 刚才她在电影院里睡了一觉,这会儿也很精神,于是临时起意说:“那我陪你喝一点点吧。” 费如海高高兴兴的下楼,打开了储藏室的门,扶晓一看,柜子里还真的有不少好酒。 “来,给你这个枸杞酒,美容养颜的。”费如海递给扶晓一个红色的小玻璃瓶,自己拿了瓶剑南春。 扶晓尝了一口,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好喝,“味道不错啊,有点像饮料,甜甜的。” “那你多喝点,我这里好多呢。” 扶晓刚想再喝一杯,季脩筠走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酒瓶,眉头一皱,“二十八度呢,你以为是果汁儿。快去睡觉。” 扶晓嘟着嘴,心里嘀咕,哎呦,才大两岁就跟家长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感谢季脩筠了,没想到这枸杞酒喝得身上热热的头也晕晕的,还真不是饮料,赶紧爬上床睡觉。 翌日上班,扶晓接到一个不好的通知,裴正钧约 了宏颖投资的老总一起吃饭,要求周五晚和运营经理杨帆一起作陪。 扶晓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接下来裴正钧的一句话让她如临大敌。 “需要你穿的比较正式,代表公司形象。不要穿学生气的衣服。” 扶晓立刻问:“我可不可以不参加?” 她不是不想陪裴总出席,但是她现在的衣服全是学生气的衣服,唯一一套从六年后穿过来的,还是破洞流苏牛仔裤。难道为了吃一顿饭,还要专门去买衣服? 裴正钧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不可以”,驳回了她的请求。 扶晓默默离开裴总办公室,心如刀绞。 她从小到大都坚信内在比外在重要,再加上家里负债累累,从来都不舍得买贵衣服,辛辛苦苦挣的钱都不舍得,更何况是辛辛苦苦借来的钱,想都不要想。 季脩筠借给她的两千块,一毛钱都没舍得花。现在让她拿去置装,简直比割块儿肉还痛。这会儿淘宝也来不及了吧。就算来得及,估计穿着淘宝款去,会直接被裴正钧的眼刀砍死。 熬到下班时间,扶晓去了附近商场,带着上班时随身携带的三百块钱,打算忍疼割肉买一件物美价廉的衣服交差。 在这么“拮据”的情况下,扶晓觉得拿三百块买裙子已经很给裴总面子了。 经过再三的比较,几乎把三层楼逛了个底朝天,终于买到了一条打三折的裙子。然后顺便买了个手包,当然也是最便宜的那一种。这几天上班她都背着周以檀的单肩包,可是配裙子太不伦不类。 扶晓坐公交车到了绿源公园这一站,已经暮色四起,远远看见费家小楼的三楼已经亮了灯,老先生遛弯都回来了。 扶晓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陆家的大门虚掩着,院子里亮着灯。 难道是张淑华回来了! 扶晓又惊又喜,悄悄走到跟前,想看一下是不是张淑华。 门哗啦打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横眉怒目的瞪着她,“干啥呢大婶!” 扶晓猝不及防,被吓得倒吸了口气,转而就笑了。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陆鹏啊! 不过,比起六年后那个陆鹏可是大不一样,这会儿大约是青春期的缘故,小孩儿态度蛮横,一脸不爽。 扶晓这会儿正高兴呢,也不和他计较,笑吟吟说:“我叫扶晓,住隔壁费老师家,是季脩 筠的朋友。” “不认识。” 砰一声,大门关上了。 扶晓捂着胸口,哎呦,青春期的叛逆……小屁孩啊。 第34章 回到费家,扶晓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立刻跑去问吴雪琴:“吴阿姨,隔壁邻居回来了啊。” 吴雪琴说:“只有陆鹏回来了。” 扶晓先是一怔,瞬即心里一沉。张淑华没回来? “今天淑华给费老师打了个电话,说陆鹏和萌萌在公园荡秋千的时候,不小心把萌萌摔了下来,他爸生气就骂了他一顿,结果这小子一气之下就自己跑回来了。淑华还没买到机票,可能要晚两天回来,拜托费老师先关照陆鹏两天,让他来咱这儿吃饭。我刚才给他做了饭,过去叫他来家,他也不来,小孩儿还在气头上呢,这种半大小子最难管了。” 听到张淑华晚两天就回,扶晓悄然松了口气,问:“萌萌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手臂骨折了。对了,你吃饭了吗?刚好我给陆鹏做的饭,你放微波炉热热吃了吧。” “好的,谢谢阿姨,你去看电视吧。我自己来。” 扶晓吃完饭,心情还处在激动之中,陆鹏已经回来,张淑华再过两天就会回来,那么,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再有十七天,自己就可以回去了,真是太好了。 扶晓回到房间,乐滋滋的在台历上,用红笔郑重其事的划了一道。 倒计时开始! 扶晓高高兴兴的洗了澡,把衣服和内衣洗好拿到三楼阳台去晾。开了灯,打开晾衣架,她忽然间闻见了一股泡面的味道,扭过头看见隔壁阳台上模模糊糊有个人。 扶晓莞尔,这小屁孩,吴阿姨做的饭菜不比泡面好吃多了。真是脾气不小啊。 看着那个黑乎乎的身影,她不知不觉想起了谢麟。 同为十六七岁的少年,扶晓不记得他曾经有过叛逆期,积极努力,温和友善,一直都是好学生,所以,在听说他在高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她相当吃惊。 直到现在,她也依旧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 想起这件事,扶晓心里就隐隐觉得有根刺。 如果她能顺利回去,她要不要去问清楚,还是就此遗忘。 黑暗中爆发出一声低哼:“鬼鬼祟祟的看什么看!” 扶晓忍不住笑,“我明你暗,要看也是你能看见我,我看不见你。” “哼,偷窥狂。” 扶晓心情好,不和小屁孩计较,问他:“怎么没开灯啊?” 陆鹏没好气的一句“没电 。” “我回来的时候,你这院子里不是亮着灯吗?” “那是手电筒。” “是不是没交电费?还是跳闸了?烧了保险丝?你去看一下。” “不知道电闸在哪儿。” 这么大人了,居然连家里的电闸在那都不知道,扶晓好笑又好气:“等季脩筠回来,我让他去你家看看。” 陆鹏没回答,闷不做声的吃泡面。 扶晓下了楼,心说,张淑华说陆鹏曾经对她有好感,纯属臆测瞎猜,家长都是这样,风声鹤唳,孩子和异性同学多说几句话,都能在家长心里引发两万字推理小说。 就看陆鹏对她这态度,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好感,一个大了他七岁的大婶?这么一想,心情反而轻松起来。可以毫无压力的和这个小屁孩相处了。 路过费如海的房间,屋内已经灭了灯,显然已经睡了。扶晓很欣赏这样的老人家,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和电视中那种整天就盼着孩子晚上回来一起吃个饭的老人截然不同。 到了十点钟,吴雪琴也准时回房间睡觉,一楼熄了灯。 扶晓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季脩筠回来,正想先睡,走廊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在她的房门前。 是季脩筠回来了吧。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等他敲门。 没有敲门声,手机叮的一声进了一条短信。 “你没睡吧。” 扶晓莞尔,走过去打开门。 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季脩筠单手撑着门框,声音哑哑的说:“我还没吃饭。” 扶晓心口噗噗跳了几下,有点不敢看他亮灼灼的眼睛。这……怎么和晚归的老公向老婆撒娇似的。 “算了,我去吃方便面吧。”季脩筠放下手,转身要走。语气很是失落…… “我又没说不给你做。”扶晓小声嘟囔着,关上房门。 季脩筠没回头,唇角勾起笑意。 扶晓轻手轻脚下了楼。季脩筠已经打开了厨房的灯,她走进去,推拉门拉上。厨房变成一个小天地。 季脩筠打开冰箱,找出鸡蛋,米饭,还有胡萝卜和青椒,又问:“虾仁呢?” “在下面的冷冻室。” 季脩筠把虾仁拿出来放在条案上。扶晓洗了鸡蛋,磕在碗里,说“我教你做吧。” “不学。” 扶晓扭头看他:“……” “教会了就不肯给我做了是吧。你怎么这么小气呢。”他偏头望着她,目光含着一抹笑意,语气也极为亲昵。 扶晓低了头,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心口一直跳一直跳,仿佛筷子搅动的不是鸡蛋而是自己的心,一波一拨起着漩涡。 “对了,陆鹏回来了,家里没电,一会儿你吃过饭过去看看。” “好。” 扶晓扭脸:“你知道他家电闸在哪儿吗?” “知道,以前去帮忙换过保险丝。” 蛋炒饭做法简单,几分钟就完工。米饭盛好,放在餐桌上,她正要离开。季脩筠拦住她,“等下再走。” 扶晓问:“还有事?” 季脩筠舀了一口米饭放在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却不说什么事,示意她坐下。 “什么事啊?” 季脩筠举起左手,眸光热热的望着她,“手还疼。” 撒娇么这是……扶晓心里不自觉的轻跳,扭过脸,说:“知道了,我帮你洗碗。” 季脩筠望着她笑。 扶晓的耳后无声无息的开始发热,扭脸去给餐桌上的玫瑰换水。磨磨蹭蹭的换完,又慢条斯理的用剪刀修剪,终于,他的米饭吃完了。 扶晓打开水龙头冲洗碗筷。季脩筠抱臂靠在一旁,怀着被关爱心疼的好心情,站在旁边。 扶晓觉得他在旁边看着,自己浑身都像是长了小毛毛刺,赶紧催他去陆鹏家。 季脩筠低声说:“一块儿去。” 扶晓“全神贯注”的洗碗,心思开始乱飞,这种相处模式,怎么像是情侣……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一直都很光明磊落的样子。她总是感觉到暧昧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有点草木皆兵? 可是和谢麟单独相处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感觉啊,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是浑身都不自然,被他多看一眼都觉得心跳加快,听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别有深意。 这是病了吗? 自作多情病? 总觉得他在看自己。 洗完碗筷,手洗干净,忍不住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感觉,一抬眸果然碰上了一道静默而炙热的视线,呼一下脸上滚烫,竟然情急之下,抬手关了灯。这样就看不见他的眼神了。 不对,这情况不妙。 黑暗中,她深呼吸,想要平静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谁知道季脩筠很自然的牵了她的手,“别碰着了。” 扶晓触电一般抽出来,“我看得见。”心跳的更快了。 幸好黑暗中看不见脸色,面孔发烧一样的烫。 季脩筠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路,走到陆家门外,按了下门铃。 陆鹏果然没睡。打开门见到季脩筠,他叫了声季哥。 扶晓心里微微吃惊,没想到这没礼貌的小孩儿对季脩筠却是客客气气的。 两家的房子构造差不多,季脩筠熟门熟路的找到电闸打开忍不住就笑了:“阿姨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闸门关了。” 电闸推上去,顿时客厅里的灯就亮了。 陆鹏露出窘态,“谢谢季哥。” “早点睡吧。” 回到费家,关上大门,季脩筠说:“明天下午我想请帮个忙。” “明天我上班。” “不会很久,我会给裴正钧打电话帮你请个假。” “什么忙?” “冒充一下我老婆。” “为什么要冒充你老婆啊?”扶晓声音打飘,“老婆”两个字都快噎住自己。 “宝南区有一家私立医院叫晨曦妇产科医院,我们接到举报电话说该医院给备孕妇女提供能生双胞胎的药。不确定是医院故弄玄虚骗钱,还是真的给患者提供这种药。根据举报者提供的线索,打电话过去找到那个大夫。起初她有戒心,吞吞吐吐不肯说,后来我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态度松动,暗示可以做到,让我带着老婆去医院找她。我和一个女同事约好明天下午过去,结果她临时出差,其余几个大姐年纪比我大很多,不像是夫妻,然后我就想到你,刚好你是学医的。”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到时候和我配合着见机行事就可以了。你不怕吧。” 扶晓窘笑:“我当然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呵呵。” 老婆,他老婆……明明一点都不害怕,可是心脏微微发抖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早,吴雪琴做好了早饭,去隔壁叫陆鹏过来吃饭。停了会儿自己回来了,对费如海说:“他不肯来。” 费如海道:“我去叫吧。” 扶晓忙说:“外公,他不 肯来,我给他送点过去吧。” “那也行。” 扶晓拿了豆浆和鸡蛋,还有葱油饼去了隔壁。按了门铃许久才听见踢哒踢哒的脚步声,大门打开,露出少年非常不耐烦的一张臭脸,“干什么?” “早饭。” 陆鹏脖子一梗:“我不吃。” 扶晓好脾气的问:“你打算在你妈回来之前靠方便面度日吗?” 陆鹏眼睛一瞪:“不用你管。” “可是你妈拜托了费老师,不能不管。” 陆鹏不耐烦的要关门。 扶晓一掌挡住门,陆鹏居然推不动了。 一个大小伙子没小姑娘力气大,他又羞又恼:“你想干什么?入室打劫啊?” 扶晓好笑:“打劫你啊,你是有财还是有色?” 小孩气得快昏过去了。 陆家的院子里也很大,和费家不同的是,十分空旷,有个篮球架,院门处摆放有桌椅。扶晓把早饭放在桌上,“吃完了把碗筷给我洗干净送过来。” 陆鹏没理她,气得呼哧呼哧的喘气。 扶晓哼道:“你要是我弟弟,我早揍你了,真没礼貌。” 走到门口,回身一看,小孩恼羞成怒的瞪着她,两只大眼睛红的像是兔子。 扶晓暗暗奇怪,这样的刺毛小孩儿,怎么会给他当家教呢? 这不是找虐吗? 第35章 下午两点钟,季脩筠到智毓楼下,接了扶晓去晨曦医院。 扶晓一上车便好奇地问:“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隐蔽采访吗?” 季脩筠点头笑笑,算是默认:“你别紧张,没任何危险。” 扶晓笑:“我知道,我才不紧张。”说实话还有点小兴奋。 私立医院一般环境都不错,晨曦也不例外,比起公立医院的人满为患,这里安静的让人有点不适应。季脩筠径直带着扶晓找到电话中的徐大夫。从原妇幼保健院跳槽过来的一位女医生,四十多岁年纪,精明干练,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问:“你们结婚几年了?” 季脩筠回答:“两年。” “平时夫妻生活和谐吗?” 扶晓顿时就窘了,这……耳边是一句很淡定也很肯定的回答:“很和谐。” “你们同房的时候采取避孕措施吗?” “有。” “怎么避孕?” “避孕套。” 徐大方面无表情:“那比较好,不用停药一段时间再考虑怀孕的事。” “炸弹”一个接着一个,扶晓耳根发热,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全程深呼吸,保持“平静无波”的脸色。 还好,身边有个淡定的“老公”,尴尬话题全都是“老公”在回答,她就是个“老婆”陪衬。 徐玉珍又问扶晓:“你几号来例假?” “十号。” “那你们先去做个体检,等结果出来了,我看看再说。” 扶晓的专业技能终于有了一点用武之地,抢先说:“徐大夫,我们已经在市妇幼保健院做了孕前体检,我俩的各项指标都没问题。来晨曦主要是听了熟人介绍,说您这边有促排卵的药,所以我们才过来。” 徐玉珍听见促排卵药几个字,也没否认,只问:“那个熟人啊?” 季脩筠接道:“张伟杰。” 徐玉珍点头:“对,他老婆刚在我们这儿生的孩子。一对儿双胞胎男孩。” 季脩筠开始步入正题,问:“那个药多少钱啊?” “三千七。” “这么贵?”扶晓在医院上班,大致知道促排卵药的价钱,晨曦的开价简直是暴利。 “这还贵?进口的针剂更贵。” “是不是促排卵药?吃了对我老婆身体会不 会有什么副作用?” “不会,放心吧。一般都是不孕不育的患者用,但是想要双胞胎,也可以吃。” 采访目的已经达到,就在扶晓悄然松了口气,以为可以结束时,忽然季脩筠又问了个问题:“那能不能决定性别呢,我们家四代单传,特别想要男孩。” “这个可没法保证。” 季脩筠:“那张伟杰怎么对我说,和他老婆一起生的几个孕妇都生的是男孩?” “那不是双胞胎。”徐玉珍没有正面回答,开始写单子,交代怎么吃药。 季脩筠“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再次问:“真的没有办法保证是男孩儿?” 不知是不是他的态度打动了徐玉珍,就在两人拿了单子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 徐玉珍对季脩筠说:“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个朋友,她在雨溪镇开了个私人诊所。你老婆怀孕之后,可以带她过去做个b超看看。我给你个电话。” “多谢徐大夫。”季脩筠拿了纸条,走出门诊楼,把口袋里的微型摄像机关了。 扶晓悄然吁了口气,举起手掌扇风,脸是热的,手掌也是热的。 季脩筠看看她:“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紧张?不是说不害怕吗?” 扶晓摇头,心说不是紧张,是尴尬。 还好,季脩筠从头到尾都很严肃,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工作态度,不然才更加尴尬。 季脩筠低头看着手中的电话号码,剑眉微皱,“没想到今日有个意外收获。非法鉴别胎儿性别如此属实的话,就不是曝光一下这么简单的事了。我先送你回去。” 扶晓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心里有点莫名异样,她终于明白,为何季脩筠会在第二次见面时准确无误的说出她的这个大姨妈日期,原来是她亲口说的。她随口而说的一句话,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六年都没忘,是他记忆力好,还是…… 走到停车场,季脩筠打开车门,扭过头等她。阳光下,他习惯性的皱着眉,眯起眼眸。古铜色的肌肤,轮廓分明的脸,俊朗严肃,一脸正气,真是……好帅。 扶晓看着他,心里怦然微动。她从小到大欣赏的就是勇敢正直,正义坚毅又有担当的男人。 仿佛,好像,就是……他这样? 季脩筠把扶晓送到智毓楼下,柔声说:“我晚上不回家吃 饭,可能回去的比较晚,你自己下班回去,路上小心。” 扶晓点头,目送黑色吉普车消失在车流中。 居然有点挂念和不舍。 完了,这是要暗恋上他的节奏? 在单位里待到下班,扶晓回到费家,意外的发现院子有客人,费如海和吴雪琴正在和一位中年妇女说话,中年妇女身边还站着个小姑娘。 扶晓心里一阵激动,莫非是张淑华和陆萌? 费如海看见扶晓,笑着招招手:“淑华,这是脩筠的朋友扶晓,最近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 中年妇女扭过来,扶晓心里狂喜,真的是张淑华,只不过,此时年轻多了。六年后,她苍老许多,身材也发福不少。 “阿姨好。”扶晓按耐不住的高兴和激动,笑靥如花。 张淑华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姑娘,是脩筠的女朋友吧?” 扶晓忙说:“不是不是。” 费如海却笑吟吟没否认,吴雪琴也不吭声,扶晓势单力薄的解释,显得十分无力,索性放弃。反正过半月就离开这里,大家误会就误会吧。 张淑华说:“这是我闺女萌萌,来,叫姐姐。”小姑娘左胳膊吊着绷带,十一二岁的样子,很有礼貌的叫扶晓姐姐。比陆鹏可爱多了。扶晓一看就很喜欢。 张淑华刚刚回来,专门过来道谢,因为这两天拜托费老师和吴雪琴关照陆鹏。 吴雪琴笑:“他客气着呢,不肯过来吃饭,扶晓今早给他送的早饭,午饭我给他端过去的。” 张淑华一听更加过意不去,连声道谢,“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大不服管。” 费如海笑:“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小孩儿都这样。我当老师,最清楚。” 张淑华聊了一会儿带着萌萌回去。扶晓就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 吴雪琴打开消毒柜,忍不住嘀咕:“陆鹏这孩子也真是的,吃完了饭,碗筷也不送来。” 扶晓说:“那我去拿吧。” 终于盼来了柳暗花明的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张淑华的归来,真正的倒计时开始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分析和推测在走,如果一切正常,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半个月之后她一定能回去。 怀着欢欣雀跃的心情到了陆家,陆鹏正嘟噜着一张臭脸,在院子里打篮球。 扶晓向张 淑华说明来意。张淑华去厨房一看,一堆盘子碗摞到一起,连洗都没洗,气得两眼冒烟,先出来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啊,这死孩子碗还没洗呢,你在院子里等会,我洗完了给你。” 扶晓笑:“没事的阿姨。” 萌萌见到扶晓很有礼貌的叫姐姐好,拿着一本练习册去问陆鹏:“哥,你看这道题怎么做。” 正在打篮球的陆鹏停下来,接过来看了一眼,不屑地说:“这还不简单,你是不是没动脑子啊。” 说着,便拿着练习册走到桌子旁,对扶晓视而不见的开始演算。 写了两笔,停下来,皱起眉,憋了半天没算出来,恼羞成怒的扔下笔:“不会。” “哥你都上高中了还不会做我的题啊。”小姑娘往陆鹏心口上插了一刀。 陆鹏恼羞成怒:“你这是奥数题好嘛。” 张淑华从厨房里的窗户里吼了一声:“陆鹏你再凶一下你妹妹试试!” 陆鹏气哼哼的闪到一边。 “萌萌,我以前当过家教,也教过奥数,要不给我看看,我会不会做。” “好啊。”陆萌马上把本子递给了扶晓。 张淑华拿了碗筷出来,看见扶晓在替陆萌解题,便坐在一旁看着。 扶晓略一思忖,写出答案,递给陆萌。 陆萌一看又惊又喜;“哎呦我怎么没想到,姐姐好棒。” “我看看。”陆鹏不服气,拿过来答案一看,露出一副懊恼无语又气鼓鼓的表情。 扶晓想笑,没错,这道题就是看上去简单,做起来难,但是等你看到答案又觉得简单的要死的那种题。 陆萌翻开训练册,“姐姐,我这里还有好几道题不会,你帮帮我看看。” 扶晓反正也没什么事,便在陆家的院子里,替陆萌解题,解完了又给她讲解。陆萌悟性好,基本上是听一遍都能懂。 “谢谢姐姐,姐姐好棒,比我哥强多了。”小姑娘故意插刀,陆鹏气得凶巴巴瞪了她几眼,篮球拍的震天响。 张淑华忙说:“萌萌别惹他。” 扶晓站起身,说:“我回去了,以后什么问题不会你可以来问我。英语不会的也可以来问。” “好啊,谢谢姐姐。” 扶晓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笑吟吟说:“小升初主要就是奥数和英语。这两门考好,上好初中 没问题。” 张淑华心里一动,临时起意说:“小扶我和你商议个事情,本来暑假我给萌萌报了补习班,可现在她胳膊不方便,我担心去补习班里孩子们疯疯闹闹的再碰到她,要不,你给我家萌萌先补补课吧?” 扶晓一愣,不是陆鹏,而是陆萌? 张淑华见她没答应,连忙说:“你放心,我按补习班的学费付你钱。” 扶晓窘道:“阿姨,大家都是邻居,我晚上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是过来辅导一下功课而已。那还用收费,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淑华高兴的连声道谢。 扶晓心里隐隐有点不对劲。 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唯独在最后一个环节出现偏差。 为什么不是陆鹏而是陆萌?陆鹏,陆萌这两个名字发音挺像。 难道说是自己当时听错了? 还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 如果和原先的结果出现偏差,是不是意味着她就不能回去? 夜幕降临,周围景物迷迷蒙蒙,本来明晰可见的路,忽然间又仿佛迷雾重重起来。 她站在陆家门外,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第36章 当晚,季脩筠何时回来,扶晓毫无觉察,估计是深夜她都已经睡着了。早上下楼看见他,她忍不住问:“你昨晚怎么不在公寓里住?” 季脩筠端着水杯,喝了口水,很自然的说:“为了早上送你上班啊。” 扶晓低头去盛饭。心里七上八下的跳,完了,好像是喜欢上他了。听见这句话,居然心里温软又欢喜。 季脩筠站在她身后,慢慢喝着水,默不作声的看。 平时她都是简单的扎了个马尾,今天却把头发盘了起来。身上也穿了一件非常端庄的修身连身裙,裙子斜开叉,高腰尤显腿长,婀娜多姿。 扶晓在他眼里一直很漂亮,但是漂亮的很青春,很显小,今天的漂亮,骤然多了成熟的味道,仿佛少女一下子成了大姑娘的感觉。 扶晓端了一碗麦片粥放他面前,季脩筠问:“你新买的衣服” 扶晓嗯一声抬头,发现他正在看她的衣服。 她平时都是轻松随意的打扮,在医院上班,也没有穿过这样的职业套裙,本来就有点别扭,季脩筠的注视,愈发让她不自在,忍不住问:“是不是很奇怪。” “不,很好看。”季脩筠看看她的面孔,声音低低的很认真。 扶晓心口微跳,低头往他碗里放了一勺糖,怪不得爱吃糖,嘴好甜呦。 她转身对吴雪琴说:“吴阿姨,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你别做我的饭。” 季脩筠心里一动,裴正钧不是在公司里说过她有男朋友,还是个醋缸,难道还有胆大包天的男同事……她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有人请你吃饭?” “是公司的应酬,和裴总和张经理一起。” 哦,虚惊一场。季脩筠放下杯子,“我今天刚好加班,等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我打车就好了,不用麻烦你。” 季脩筠笑微微说:“那你打我的车吧,让我挣个外快。” 扶晓莞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想到时候再说。如果吃饭的地方离他单位近,就顺便坐他的车回去,如果太远,就不麻烦他了。 吃过饭,照例是乘坐季脩筠的“专车”到了单位。扶晓虽然已经参加工作,不是什么也不懂的职场小菜鸟,但是隔行如隔山,参加饭局陪老总应酬这种事,还是有点发憷,不知道具体要做些什么。中午吃饭时,特别跑到经理杨帆跟 前不耻下问,要注意点什么,自己要不要替裴总挡酒。 杨帆笑道:“你想多了,请蒋总吃饭是谈工作,不是去斗酒。因为计划书的内容你比较熟悉,所以带你一起过去。” 扶晓松了口气:“太好了,我酒量很差。” 杨帆笑嘻嘻说:“告诉你个秘密,裴总酒量更差,一杯啤酒就能醉。” 扶晓忍不住好奇:“裴总喝醉了什么样?” 杨帆捂着嘴悄悄说:“他喝醉了也不闹,就看着人笑,笑得特别勾魂。” 扶晓噗一下就笑喷了,尤其是脑补了一下裴正钧笑得勾魂摄魄会是个什么样子,越想越乐,她捧着肚子笑得直抽气,忽然背后一声冷哼:“笑什么?” 扶晓正色:“咳咳,裴总,我被辣椒呛住了。” 裴正钧板着白皙俊美的面孔,看着扶晓的新套裙,面无表情的说:“就今天还像个上班族。” 扶晓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诉苦:“穷学生没钱买衣服,要不然会打暑期工吗裴总。” 裴正钧哼了一声,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句话发给某人。 正在写稿还没顾上吃饭的季脩筠,拿起手机,看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么抠门的男人也有女朋友。呵呵。” 季脩筠一头雾水,又怎么了?嫉妒病又犯了?忙,没空搭理这个酸溜溜的光棍。 下班后,裴正钧亲自驾车,带着扶晓和杨帆前往预先订好的酒店 扶晓觉得路线有点熟,等到了地方一看,居然是喜舍。扶晓是外地人,并不知道喜舍在通海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但是,裴正钧约请宏颖老总就在这里,可见酒店的档次。她不禁心里隐隐有些异样,季脩筠第一次请她吃饭就如此的郑重。 三人在预定的包厢里等了十几分钟,客人到了。 裴正钧带着杨帆和扶晓起身相迎。 宏颖投资的老总五十多岁,身后也随同两人,一位三十多岁,另一位……扶晓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万万想不到的一个人,蒋晨旭! 宏颖投资的老总姓蒋,莫非是蒋晨旭的亲戚,或者是他爹? 两方一介绍,蒋晨旭果然是他的儿子,目前在子公司担任老总。另外一位是投资部经理徐君楠。 扶晓心里暗觉不妙,她倒是不惧怕他,只是担心会影响裴正钧的正事。 然 而,和蒋晨旭握手之际,并没有觉察出异样,他态度很正常,仿佛并没有认出来她。 扶晓暗想,也或许那天他喝多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再者她今天换了衣服,也把头发盘了起来,明显比那天成熟许多。 裴正钧一方面在争取青山资本的风投,另一方面也期盼能让宏颖注资入股。蒋方正在商场多年,年过半百之后,做事越发谨慎,处于守江山的心态,对于新兴事物不是很感兴趣,反而蒋晨旭因为接触互联网多,对移动医疗的前景十分看好,再加上新任子公司老总,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做个项目出来服众。 裴正钧将扶晓修订过的计划书重新再次修改完善,借请吃饭的机会,约请蒋氏父子过来再次谈起投资入股的问题。 蒋方正城府很深,说话滴水不漏,模棱两可。这种态度最是磨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徐君楠话语不多,多半都在聆听,发问最多的便是蒋晨旭。虽然欲欲跃试想要参与,却明显是个门外汉,提的问题很尖锐,全都是围着“钱”打转,尽提一些刁钻问题。 让扶晓吃惊的是,一向对人要求严苛,也很自傲的裴正钧居然面对蒋晨旭的刁难毫无动怒之意,气定神闲,一一作答。是个能屈能伸的男人,并非骄傲到受不得半点委屈。 菜肴陆陆续续呈上来,谈话暂时告一段落。裴正钧端起酒杯向对方敬酒,扶晓和杨帆也一起举杯。正如杨帆所说,这个饭局主要就是谈事,而且裴正钧本身酒量很差,所以带来的红酒度数不高。扶晓虽然酒量不佳,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蒋晨旭举着高脚杯绕了半圈,来和裴正钧干杯。 扶晓和杨帆一左一右坐在裴正钧的身边。蒋晨旭走到扶晓身边,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倾,高脚杯里的红酒全都洒出来,淋到了扶晓的肩上。 “对不起对不起。”蒋晨旭口中说着对不起,眼神却是恶意满满,含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扶晓当即就明白蒋晨旭是认出了自己。真没想到他如此的奸猾小气睚眦必报,依她的脾气,只想一个巴掌呼扇过去,将他打的满地找牙。 可是裴正钧在场,这饭局又事关公司的前途,她不仅不能发怒,还得大大方方的笑,毫不介意说:“没事没事,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扶晓拿起手包,离开了房间。 裙子从肩头往下湿一大片,扶晓一边用纸巾擦拭,一边心里暗暗发愁,这个样子恐怕是没法再 回去了,实在不雅观。于是便给裴正钧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先行告退。 裴正钧回了个好。 扶晓走出回廊,正要离开,忽然身后阴阳怪气的一声冷笑:“扶小姐,这就要走了?” 扶晓回头看见蒋晨旭的脸,客客气气的微笑:“蒋先生好记性,还认得我。” 蒋晨旭知道她只能吃哑巴亏,露出一个得意的冷笑:“是啊,这么巧。让我碰见你。” “蒋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和许琳琅也是朋友。”扶晓粲然一笑:“我等会儿就给她打个电话,说今晚上在喜舍碰见了蒋先生。” 扶晓看着蒋晨旭瞬间变得惊恐万状的脸色,恶劣的心情一扫而光,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喜舍。 走出停车场,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喜舍是个高档饭店,位置幽静,偏离市中心,来这里吃饭的人全都是直接开车过来,竟然没有出租车。扶晓前后看了看,也没发现有公交车的影子,此时还没有打车软件,就算有,她的手机也不是智能机,扶晓想了想只好去问保安。 保安说,往回走大约二十分钟有个公交车站。 扶晓体力好,走半个小时无所谓。倒霉的是,走到一半,忽然莫名其妙的下起雨来,一开始是小雨滴,转瞬之间,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来。扶晓下意识的就把手包挡在头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又把手包拿下来抱在怀里。 手包里除了手机和钱,还有沙漏时钟,自从丢过一次之后,她时时刻刻都放在身边,看的比眼珠子还紧张。平时上班,放在费家也不放心,担心老先生好奇,悄悄拆开,或是碰到什么机关,所以,她都带到单位锁在办公桌里。 手机淋湿了还不打紧,这个沙漏时钟万一不能见水,被淋湿坏掉那就完了。 关键时刻,这个穿越时间的工具,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扶晓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拿出手机给季脩筠打电话,问他还在不在单位。 季脩筠在办公室里没出门,还不知道外面下了雨,听说扶晓在喜舍附近打不到车,立刻起身去接她。 喜舍本来就不在闹市区,附近环境优雅静美,两侧绿树成荫,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扶晓抱着手包,跑了几十步,终于看到一个避雨的地方,太阳能环保厕所…… 为了不让沙漏时钟淋湿,她也顾不得气味不好,赶紧的跑过去,然后给季脩筠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的位置。 电话里一 声闷笑,而后是一句夸奖,“挺聪明的。” 聪明个鬼啊,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在厕所门口避雨。 扶晓忍不住在心里把蒋晨旭这个混蛋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世界也真是小,居然他是蒋方正的儿子,也不知道合作的事他会不会从中作梗。 季脩筠本来开车就快,又担心扶晓淋雨,几乎是一路风驰电掣的开过来。 扶晓落汤鸡一样从头到脚都湿透。曲线毕露。 季脩筠偏头看了她一眼,飞快的把视线挪来了,深呼吸……递给她一条毛巾,目不斜视的问:“你怎么一个人?不是和裴正钧还有同事一起?” 扶晓暂时没空回答,连忙打开手包,把沙漏时钟拿了出来,还好,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一切都在正常的走动。 扶晓放下心,这才把自己提前离席的缘由说了说。 季脩筠眉头一压,气道:“你没收拾他?” “没有,我客客气气的说,我和许琳琅是好朋友,抽空会和许琳琅谈谈他的所作所为。” 季脩筠莞尔,这主意不错。 扶晓看完时钟,又看手机也没事,这才有功夫管自己。擦了头发,一低头,整个人都窘了。 没想到这裙子湿了之后居然有薄如蝉翼的效果,贴在大腿上,肉色一览无余,她飞快的将毛巾盖在了大腿上。 “你把头发擦擦,小心着凉。” 扶晓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下面都薄如蝉翼,上面难道还能幸免?低头一看胸口,顿时窘得话都不想说了,双手抱臂,微微侧身面朝窗户。 “这里离家比较远,你先回公寓洗个热水澡,以免感冒。” 狼狈成这样,扶晓也没法再客气,低头嗯了一声。 季脩筠带着扶晓回到公寓,打开门,进了卧室拿了一套运动短衫递给她:“你先对付一下,我去对面的商场给你买件衣服。” 扶晓马上强调:“不要买贵的,回头我好还你钱。” 季脩筠笑着说好,带上门下楼。 扶晓在公寓里洗完头,洗完澡,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忽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动静,嘀嗒嘀嗒。 房间里很安静,虽然她在卫生间,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一跳,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是沙漏时钟发出的声音,当时她突然穿梭时 空就钟摆突然生出奇怪的声音,莫非,这是到了时间拐点,可以回去吗? 她心脏狂跳,又惊又喜,十万火急的这一刻,衣服顾不上穿,匆匆套上运动衫的背心,飞快的拉开卫生间的门,冲出去拿她放在桌上的手包。 生怕晚一秒就错过。 就在她打开手包的同时,房门开了,季脩筠提着纸袋走进来。 入目是两条又长又直的雪白*,他抬手扶住眉头,深呼吸…… 还好,他个子高,扶晓虽然只穿了他的背心,却没跑光,仿佛是个小裙子,只是有点太短,险险的盖住大腿上上部。 扶晓此刻根本也顾不及自己的衣衫不整,内里真空,一颗心全系在沙漏时钟上,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不是说半个月后吗?难道是时间提前了? 这千钧一发之际,季脩筠也好巧不巧的在。 如果此时她被时钟带回到六年之后,会不会把季脩筠也一起带回去? 第37章 扶晓一瞬不瞬的盯着钟表,紧张兮兮的等待着发生奇迹,那个慢悠悠摆动的钟摆,速度变快,钟摆撞击两侧发出滴答声,时长时短。并非像上次那样卡在边缘不动。 季脩筠勉强平静了一下乍然收到刺激的心脏,问:“什么声音?” “时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响了。”扶晓还未觉察到自己的穿着有何不妥,只是暗暗焦急,季脩筠在场,千万别把他也带回去了,所以拿着时钟,潜意识的就往旁边走,这一走动越发……季脩筠嗓子发干,时钟火上浇油的发出嘀嗒声,仿佛在撩动心脏。 扶晓又焦急又焦虑,捧着时钟自言自语:“会不会是被雨淋坏了。” 季脩筠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示意扶晓不要说话。 扶晓咬着唇,望望他,不解何意。 嘀嗒嘀嗒的声音,忽然停了。时钟恢复正常,钟摆恢复了慢悠悠晃动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季脩筠若有所思的说了声奇怪。 扶晓急问:“什么奇怪?” “好像是摩斯密码。”季脩筠说完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但这是个钟表,按道理说不会。” 扶晓一怔:“摩斯密码?” 季脩筠笑笑:“可能是我听错了。”他承认自己刚才分了心,并没有全神贯注。 扶晓说不出来的失望,时钟没带她回去不说,现在反而增了一抹担忧,也不知道突然乱响是不是遇水坏掉了? 季脩筠把袋子递给扶晓,“你试试看衣服合适吗?” 扶晓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衣衫不整,光着两条大腿,而且内里还没有穿内衣,脸上后知后觉的热起来,接过袋子,赶紧闪进卧室换衣服。 吊牌被剪掉了看不出价钱,可是看衣料肯定不便宜,里面还有一套内衣,粉色的。拿起来一看,居然型号还对,他总不会是那天叠她内衣时看了型号 此念一起,她的脸就烫了。 换好衣服出来,季脩筠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半晌无法移动。 扶晓被他注视的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身上还穿着他给买的内衣,愈发觉得有种无处遁形的尴尬,脸色绯红,眼神乱飘,问他:“这衣服多少钱,回头我还给你。” “不用。”送女朋友衣服不是很正常么。 扶晓垂着脸,把沙漏时钟放进手包,小声而肯定的说用。已经欠 他太多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谢他。 季脩筠想了想,笑微微说:“那等你以后还我一套衣服吧。” 扶晓抬起脸蛋,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也不好意思多看,问:“你穿什么尺码,我记着。” “一八五。”季脩筠故意问:“三围要报给你吗?” 扶晓忍俊不禁,低头看着脚尖,脸色微红:“不用。” 两人离开公寓,开车回费家。 雨越下越大,瓢泼一般,雨刷甚至来不及抹去玻璃上的水雾,车子从桥洞里开出来,前面积了很大一个水坑,季脩筠将车速降得很慢,担心雨水溅到旁边的路人。 路边有一辆三路车,骑车人也没穿雨衣,被大雨淋得湿透,扶晓心善,看见蹬三轮的是个老人,便问:“你车上有没有雨衣啊?” “只有雨伞。”大水坑里凸凹颠簸,汽车刚驰出水坑,三轮车侧翻在路边。 季脩筠忙靠边停车,推开车门跳下去,扶晓也撑开雨伞跑过去。幸好蹬三轮的老头身体无碍,很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吃力的想要扶起三轮车。 季脩筠正要伸手帮忙,扶晓拉住了他的胳膊,“你手没好,我来。” 季脩筠说了句没事,正要上手。 扶晓猛地将他的左手握住了,眼睛一瞪:“别逞强,到一边去。”说着,将雨伞望他手里一塞将他推到一旁,力气出奇的大。 季脩筠被凶了一顿,心里甜丝丝的。 她对他是真好。上次蒋晨旭出言不恭,也是她挺身而出,为他打抱不平。 有这样的女朋友,还想什么呢。 今天就落实一下吧。 扶晓弯腰推着三轮车的侧壁,季脩筠站在她身边,左手替她撑着伞,右手助力,三人一合力,将车子推了起来。 老头连声道谢,季脩筠将雨伞递给他:“大爷,这伞你拿着先避会儿雨,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两人落汤鸡一样跑回车里,季脩筠把毛巾递给扶晓,扶晓擦了擦脸,问他:“就一条毛巾?” 季脩筠笑:“你以为我这车里是超市,雨衣,毛巾都备好多吗?” 扶晓不好意思的将毛巾递给他:“我都用过了。” “我又不嫌弃。” 扶晓心里异样一动,忍不住悄悄看他,一看到他湿透的衣服也是曲线毕露,忙不迭的撤 回视线。 “你力气很大啊。” “对啊,我从小练武,力气是比平常人大一点。” 季脩筠笑:“我说的是,你握着我的手。” 扶晓望着窗外,胡乱的哦了一下。 什么意思,总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 两人回到费家,各自回房间洗澡。 扶晓把手包放在桌上,沙漏时钟拿出来放在床尾,离卫生间近,万一有响动好及时听见。 她飞速的洗完澡出来,一切正常,蓝色沙漏一丝一丝的往上飘,钟摆也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移动。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看着看着会让你情不自禁的目光吸附住。 她松口气,正要起身去洗衣服。沙漏时钟又出现了异样,钟摆在两侧来回摆动,撞击出滴答滴答声。 这是怎么回事?时钟这段时间一直都静悄悄的走动,为什么今天突然出现异样,难道是见了水,发生什么故障?正在担忧紧张的时候,忽然门上轻轻叩了两声。 她放下时钟打开门,季脩筠站在门外,递给她一个玻璃杯,“给你冲了杯板蓝根,趁热喝了吧。” “不用。”扶晓此刻正是心乱,一边和季脩筠说话,一边扭头看了一眼时钟。 季脩筠眉头一压:“听话。” 扶晓对他板着脸说话的样子往前没有抵抗力,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递给他,顺势舔了下嘴唇。 季脩筠目光定在她的唇上,很冲动的想要吻上去。 夜深人静,嘀嗒声虽然不大,却听得十分的分明,似乎有种规律。扶晓正要说话,季脩筠抬起手指放在唇上无声的嘘了一下,然而拧起眉头,凝神细听,直到嘀嗒声再次消失。 他问:“以前响过吗?” 扶晓摇头。 “奇怪,难道说这不是一块儿表?”季脩筠若有所思的摸摸下颌,“如果下次再响,你记下来。我觉得是摩斯密码。” “摩斯密码?”扶晓一头雾水:“怎么记?” 季脩筠说:“这个不太好解释,你来我房间,我给你找本书看看。” 季脩筠走到对面房间,推开门,扶晓跟进去,虽然在他对面住了几晚,却是第一次进来。卧室里有一顶非常奇怪的灯,仿佛一个长长的钓竿,杆下悬一条鲨鱼,鱼身散发着暗蓝色的光。 季脩筠随着她的目光 ,笑着解释:“我外公喜欢海钓,这个灯是他定做的,我看着不错,抢过来了。” 扶晓忍不住笑。 房间是蓝黑白的色调,一个大柜子几乎占了一面墙,左边放着许多的汽车模型,和各种枪支模型,右边是各种书和杂志,最多的就是兵器知识和摄影杂志。 季脩筠打开书柜找书。 扶晓的目光落到墙壁上的一幅字上。 “德馨伊何,如兰之宣,贞筠抽箭,润璧怀山。”字体苍劲有力,浑厚大气。视线落在那个筠字上,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我外公的字,我的名字便出自于此。” 扶晓一扭头发现季脩筠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本书。眉目英俊,倒仿佛是个年轻的教授,充满了阳光温暖的味道。 扶晓情不自禁的说:“外公的字真好。” 他的名字也好。 季脩筠抬起手臂,指着纸上字,问:“你喜欢吗?” 扶晓以为她问的是这幅字,冲口就说“喜欢啊”。 他望着她忽的一笑,又问:“真的?” 扶晓不明所以,一抬眼才发现,他指着是那个“筠”字,瞬间脸上一热,忙解释:“我说的是字。” 季脩筠望着她笑:“我问的就是字啊。” 扶晓窘,明明感觉到他问的不识字啊。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盯着她,声音忽然低了许多:“你以为我问的是什么?” 扶晓别开脸,心跳的不能自己,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避,直接想要从他胳臂下面钻出去。 季脩筠比她动作更快,手臂往下一落,挡住了她的去路。 胸部差点撞到他右臂,她迅速往后一靠,后腰抵上了书桌,本来已经很暧昧的空气,几乎要擦出火花来。 心跳的很快,头顶上的呼吸声微微加重,她不敢抬头,预感到要发生点什么了。 季脩筠低眉望着她,眸光灼灼,“你是不是以为我问的是我?” 扶晓一向胆子大,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飞快的条件反射的说了声:没有。 明明还是理直气壮的真话,却莫名不敢直视他的视线,垂着眼皮,脸慢慢的烧起来。 季脩筠俯下身子,声音哑哑的问:“如果我问的是我呢?” 第38章 扶晓两手撑着身后的桌子,手指紧紧的掰着桌边,心跳的快要爆表。 表白太突然,她乱了方寸,完全不知如何应对,脑子停止思考,眼睛里只有他英俊的脸,深情的眼睛,好看的五官,甚至古铜色皮肤,都那么符合她心里的美男子伟丈夫的标准。 再没有比自己喜欢的人表白更心动的事,而且是一个几乎严丝合缝的按照自己的欣赏喜欢的标准的一个英俊男人。 她不是胆小懦弱的人,她若是喜欢一个人,她会大方承认。如果这表白不是在此刻,如果不是这种时空错乱的情况下,她肯定欣喜如狂的答应。 可是眼下不同,她可能再有十几天就要回去,她回去之后,他怎么办?让他等待六年? 她的确很喜欢季脩筠。违心的否认,她做不到,勇敢的承认,她也不能。 他目含期待,等她回答。 扶晓抵抗着巨大的诱惑,无比纠结的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季脩筠有点意外,也有点好笑,挑了挑眉,追问了句:“不知道?” 扶晓点头,整个人都乱了,恨不得此刻就飞离这个时空,不要面对这个局面。 她吸了口气,“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你不是说不能随便相信一个人。” 季脩筠望着她:“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我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诱惑,英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深情的等待,男性魅力几乎无法抵挡,她丢盔弃甲,躲避着他的眼睛,含含糊糊说:“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抬起她的下巴,柔声说:“你现在想。” 他洗过澡,穿着无袖背心,露出刚劲有力的胳膊,完美的肌肉线条,温热的仿佛带着磁力的手指,带着他独有的气息,男性荷尔蒙爆棚到她快要招架不住,声音微微发颤:“我,我需要时间好好想。” 他热切的望着她,温柔的问:“要想多久?” 这样的温柔蛊惑,她几乎快要沦陷,勉强挣扎着说:“我不知道。大约是一两个月吧。” 季脩筠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躲闪的眼神,他确定无疑她是喜欢他的,为什么要考虑,大约是……一切都太快。 有句歌词,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倒是真的。 他笑了笑:“那行,你先想一想。” 扶晓如释重负,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 脱力。趁着他放松的这一刻,飞快的从他身边走开,离得稍微远一点,生怕他再继续刚才的蛊惑。她有种预感,他再多说几句她肯定就要缴械投降。 “你不是要找一本书给我。” 季脩筠把刚刚从书柜里找出来的书,递给她。 “关于摩斯密码,简单的说,用两种信号组成的。短促的一声滴,长一点的嗒,用间隔时间的不同,来代表不同的英文字母。书里介绍的比较详细。比如用三短,三长,三短这个频率,就可以表示这个救援信号。” 扶晓心不在焉,脑子昏昏的根本就听不明白,眼睛盯着书本问:“我需要背这些字符吗?” 扶晓在谍战片里也看过某些片段,比如通过手指敲击桌面,甚至用眨眼来传递信息,但是具体如何识别还真是一窍不通。 “不用,你可以先记下来,然后再查阅。时钟刚才响的时间太短,我不是很确定。这本书里面有详细的讲解。你先看,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吧。” 这语气仿佛老师鼓励学生似的,只差摸摸头了。扶晓正想着,他的手掌已经放到了她的头顶上,轻轻一揉,柔声说:“快点想。我等你回复。” 扶晓瞬间耳根一酥,整个人都有点发软。完了,真的要沦陷了,趁着还有点理智,赶紧离开他的房间。 刚好她手机正在响,是许琳琅的电话。扶晓一席话把蒋晨旭吓得不轻,主动向许琳琅解释今晚的事情,再三辩解他是无心之失,绝对不是蓄意报复。 许琳琅很义气的说:“我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他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替你骂了一顿。” 扶晓由衷的说:“琳琅你真是够朋友够义气。” 许琳琅好奇的问:“你在什么公司上班怎么这么巧会碰见蒋晨旭?” “是季脩筠帮我介绍的工作,智毓科技。老总是季脩筠的同学。” 许琳琅立刻笑问:“季脩筠是不是在追你啊?” 扶晓心口噗通一跳,心说许琳琅是长了千里眼么,刚刚季脩筠表白,她这边就问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看出来了。我们两家关系好,我妈经常和费阿姨通电话,从没听费阿姨说过他有女朋友,突然带一个女孩儿去吃饭还是去喜舍,肯定不一般,要不然那天我怎么会故意戏弄他呢。” 扶晓窘:“那天,真的不是。” 许琳 琅笑:“哦,那现在是了吗?” 扶晓不想骗许琳琅,就小声说他是有这个意思,我还没想好。 “季脩筠很不错,人品我可以担保,如果不是我不是独身主义者我都要下手了,你还想什么?”说完咯咯咯笑。 许琳琅一席话将她本来就不坚定的心越发的朝着季脩筠那边拨了过去。 各方面都符合她的喜好,无论是性格长相还有……身材,而且,还是没谈过恋爱的……生手。可以任由她开发的一片新天地。 好动心怎么办。 扶晓坐着灯下呆呆痴痴的发愣,心里乱成一团糟。耳边全是他说过的话,眼前飘得是他的笑。 难得碰见一个这么喜欢的人,可是,这场恋爱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如无意外,她很快就要回到六年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路程,而是时间,无法横跨无法缩短也无法消除,只能一天一天度过的漫长时间。 而在她离开的六年时间里会有无数的可能,他也许很快就会忘记她。他或许会碰见喜欢的女孩儿,她既不能保证季脩筠会不会移情别恋,又无法要求他忠贞如一。 扶晓思前想后,苦闷的发现,这是个难题。 如果能回去,对她来说,这六年的时间就是弹指一瞬,而对季脩筠来说,是漫长的六年时光,她只不过和他相识几天,他对她也许不过是一时情动,就算她此刻答应,她怎么能要求一个只和自己谈了半月恋爱的男人,守身如玉等她六年?这要求太奇葩,简直没法开口。 想来想去,拒绝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一想到拒绝他,心里竟然又气又怨,又不甘又不舍。 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居然只能看不能动,面对让人心动的表白,也只能装死,还要想借口拒绝,这是要考验她的意志力么摔! 太不人道了!越想越气,气得书都看不进去,盖在脸上,悲愤的咬牙切齿。 浑浑噩噩的像是失恋一样躺了半小时,门上轻轻叩了两声。 扶晓吓了一跳,拿起脸上的书,如临大敌的盯着房门,完了,他要是发起第二波攻势,她完全没信心抵抗怎么破。 叩门声很轻,却仿佛敲到心脏上,震得她心口砰砰直跳,居然胆怯的不敢去开门,连着做了七八个深呼吸,她才鼓起勇气打开房门。 季脩筠站在门口,忽然又换了一身衣服,笑微微说:“我刚 才去买了宵夜,下来吃吧。” 扶晓已经下定了决心和他保持距离,可是听见宵夜,又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就那么巧知道她正饿着。晚上在饭局上还没吃两口就提前退席。 没出息的跟着他下了楼,悄悄地进了厨房。 餐桌上热气腾腾的放着好几样小吃,虾饺,蛋羹,还有水晶馄饨。 扶晓直吞口水。 季脩筠适时的提出建议:“你看,有个男朋友还不错吧?” 是很不错,扶晓舔了舔嘴唇死扛:“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季脩筠很确定的笑:“你肯定没有男朋友。” 扶晓好奇:“你怎么知道?” “如果有男朋友的话,应该经常电话联系,我和你在一起,没见到你电话响过。” “我买了新号码啊。” “换了号码肯定会告诉男朋友吧。” “和男朋友生气,所以不想告诉他?” “就算生气了,你丢了钱丢了身份证,也会和男朋友打电话。” “为什么要给男朋友打电话,他又不是银行又不是派出所,既不能补办银行,卡又不能补办身份证。” “让他想办法帮忙,即使帮不上也至少会安慰你,男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要派上大用场吗?” “就算有男朋友,也不想麻烦别人。”昂首挺胸的说完,忽然羞愧的发现,自从来到通海,她已经不知道麻烦了季脩筠多少。 “就算有……那就是没有了。”季脩筠看看她笑:“没有的话,就考虑一下我。” 又开始了……扶晓想到了新的拒绝理由。 “我现在还没毕业,而且我在芙蓉市,你在通海,我不想异地恋。” “两地距离又不远,我可以开车过去找你。周末尽量都去陪你,嗯?” 百依百顺的态度,再加上温柔蛊惑的声音,这种诱惑简直没法抵挡,扶晓用残存的理智顽抗:“我,我要想一想。” 季脩筠望着她笑:“你快点想,我很急。” 扶晓差点咬住舌头,穿的这么好看,笑得这么勾人,这样还让不让人好好吃宵夜了。 “你都二十五年没女朋友,怎么没见你急。” “就是因为二十五年都没女朋友,所以才急。”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想和一个记者打嘴皮官司貌似也有点自不量力,扶晓埋头吃饭,坚决不再看他,避免又被他的视线电住,失去理智。 吃完宵夜,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黑暗中,走在他前面,身上莫名其妙像是爬了小蚂蚁,她正紧张,突然听见他说:“明天去我家吧。” 扶晓听见这句吓了一跳,差点没崴住脚。 季脩筠伸手一捞,拉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股温热的力道,穿过肌肤。 扶晓忙不迭的说:“不行不行。” 刚刚表白,就带回去见家长,开什么玩笑…… 季脩筠忍不住笑:“又不是见我父母,你紧张什么。他们不在通海。我家附近有个近海庄园,是个集马术俱乐部,垂钓,温泉,各种游乐场为一体的地方。外公喜欢海钓,所以我周末没事便带他去我家那边住两天,离近海庄园近。” 原来如此。 扶晓松口气,不放心的确认,“外公也去?” “嗯。” 扶晓勉勉强强答应了声好。 季脩筠挑眉一笑:“外公不去的话,你就不去?” 扶晓点头。那当然。单独在一起,太危险。这几天,被他美色所迷。自控力已经变成了零蛋,动不动就心跳加快,拒绝本来就是勉为其难,口是心非,如果他再攻势稍加,她肯定招架不住。 季脩筠故意问:“为什么?” 扶晓眼神乱飘:“没,没什么为什么。” 季脩筠望着她,唇边笑意越来越深,“你是不是害怕单独和我在一起?” 扶晓断然否定:“没有啊。我干嘛要怕你,你又打不过我。” 季脩筠愈发笑得意味深长:“对啊,我又不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哼,谁怕你了。” 色厉内荏的说完,扶晓悄悄吞了口口水。 的确有点怕,不是怕他,是怕自己。 怕自己把持不住…… 第39章 吃过早饭,费如海把他的钓具一一放到后备箱里,交代扶晓记得涂防晒霜,带太阳帽,“哦对了,别穿裙子,可以让脩筠带你骑马。” “我不会骑马啊。” 季脩筠笑:“马场有马术教练,是专门聘请过来的那达慕大赛赛马冠军。” “脩筠也可以教你啊。”费如海及时的充当助攻。 扶晓想到那个画面莫名的心里一动。 通海这个城市名字取得简单明了,沿着绕城高速开了二十分钟,就看到了大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蓝天白云美得仿佛明信片。 “近海庄园是我学生许世安开的,当年在我班里那可是调皮捣蛋第一份,学习成绩也不好,脩筠他爸是班长,还经常帮他补课,谁能想到他今日会成为上市公司老总呢。” 季脩筠侧目一笑:“你知道外公说的是谁吗?” 扶晓问:“谁啊?” “许琳琅他爸。” 扶晓露出惊讶的表情。 正说着,费如海的手机响了,一看显示的名字,老头喜上眉梢,忙不迭接通:“老裴你回来了。” 扶晓听见老裴两个字,立刻想起他曾经提过的那位文物鉴赏专家。果然,打完电话,费如海精神抖擞的问扶晓:“扶晓,你的沙漏时钟带了吗?” 扶晓说:“带了。” “老裴从香港回来了,走,咱们带着时钟去他家去,让他看看来历。” 扶晓已经答应过,当然不会拒绝。再者,昨天晚上这时钟莫名其妙的发生奇怪的响动,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万一这位裴老先生能看出玄机来呢? “这位外公的朋友,就是裴正钧的祖父。” 扶晓吃了一惊,忙问:“那会不会碰见裴正钧啊?” 季脩筠开玩笑说:“见到他也没什么,你连我都不怕,还会怕他?” 扶晓心说,不是怕,是好冷场啊,这个人除了说公事话多,私下里惜字如金。 于是,车子临时改道,先去裴家。 扶晓第一眼看见裴正钧,便觉得他的气质应该是家境出身比较好的人家娇养出来的贵公子,所以看到裴家仿若电视剧场景里的海景别墅大房子,也就没怎么惊诧,意料之中的富贵人家。 裴蕴之和费如海年岁相仿,也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见到费如海便是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热情开放之程度,让身为年轻人的扶晓也有点自愧不如。 “这是扶晓,脩筠的朋友。我电话里给你提过的时钟,就是她的家传之物。” “来,请坐请坐。”裴蕴之把大家让进他的书房。 季脩筠问:“爷爷,正钧不在?” “他昨晚喝的有点多,正在睡。” “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扶晓松口气,万幸不会碰见裴老板。 裴蕴之风趣爽朗,一直说笑,见到沙漏时钟,立刻收起笑容,露出十分严谨严肃的态度,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然后细细端详。 扶晓和费如海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过了半晌,裴蕴之取下眼镜,道:“单看外形,实在看不出来历。只能从这个珐琅表盘推断,这不是个古物。过去的珐琅工艺没有这样的水准。” 说着,裴蕴之起身走到一个柜前,打开取出一个盒子,拿到费如海的面前:“老费,你看这是我这次去香港,拍回来的一对珐琅大八件情侣怀表。” 费如海一看,眼睛都亮起来。 扶晓也好奇探身去看。 盒子里放着两块儿怀表,一模一样的外形,大小尺寸相同,珐琅表盖上盘着一条龙,另一只表明显是女款,表盖上是一只凤凰。龙凤都栩栩如生,精美异常。 裴蕴之介绍:“这龙的鳞片是掐丝师傅拿着小镊子在显微镜下用金丝一点一点掐成的,上色也同样要在显微镜下一层一层由浅到深慢慢上。但是扶晓的那块儿表的珐琅表盘,明显一看就不是过去的工艺。” 费如海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龙凤怀表,“我看看。” 裴蕴之将怀表递给费如海,他小心翼翼打开表盖,惊讶:“还有照片。” 扶晓好奇也凑过去看,内盖里有一张很小的合照,看上去有些年月,颜色泛黄,男人穿着军装,女人着红色旗袍,盘着发髻,看打扮应是民国时期,让她惊讶的是,照片上新娘的眉眼竟然和陆灵犀十分像,只可惜照片时间太久,看的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费如海恋恋不舍的把怀表交还给裴蕴之。 裴蕴之继续说:“扶晓这个看上去是个钟表,实际上却未必。这钟摆和时针都不是按照正常的时间来走,非常蹊跷。能不能打开看看内里构造?” 扶晓急忙摆手:“不行不行,千万不能打开。” 回去的倒计时都开始了,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她已经再经不起一惊一乍,这表的来历搞不清楚没关系,只要能让她回去就好。 费如海和裴蕴之谈论了一会儿,毫无头绪。 扶晓心里愈发确定这沙漏时钟并非是表,而是时间穿越的机器,必定来自于未来。 费如海起身告辞,裴蕴之挽留说:“咱俩好久没见,别走了,晚上一起喝酒。” 费如海一听便停住步伐,面露喜色:“行,那我今晚不走了。脩筠明晚你过来接我。” 扶晓不由自主的看向季脩筠,那岂不是就成了他们俩单独在一起…… 季脩筠笑:“那好,裴爷爷,我和扶晓先走了,您俩晚上可别喝多了,适可而止。” 扶晓小声说:“外公不是要去海钓吗?” 季脩筠对她做了个眼色,拉着她告辞,走到庭院里,才向她解释:“外公肯定是看上裴爷爷那一对儿怀表了,留下来不是要喝酒,是要磨着人家买下来。” “真的?” 季脩筠笑:“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思。” 扶晓好奇:“那裴爷爷会不会让给他?” “裴爷爷不搞收藏,也有可能转给外公。但是现在古董怀表收藏很热,尤其是这样的珐琅大八件,还是情侣表,比较少见,未必舍得转手。” “你也懂收藏?” 季脩筠谦虚的说:“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两人正准备上车,忽然身后有人叫了声季脩筠。 扶晓心里噗一跳,裴总醒来的真是时候。 裴正钧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放在眉前遮着太阳,玉树临风的走了过来,不满道:“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季脩筠笑:“爷爷说你在睡觉。” “刚起来。” 扶晓问:“裴总昨晚谈的还顺利吗?” 裴正钧揉着眉心,“不太顺利,你们去哪儿?” “近海庄园。” 裴正钧:“那我也去放松一下透透气。” 季脩筠急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别人是要约会你没看见么? 裴正钧跟没看见似的,拉开吉普车车门,“我就不开车了,头还有点晕。反正你明天要过来接外公,顺便把我送回来。” 季脩筠有种要吐血的 感觉,他这是要当一天一夜的电灯泡? 扶晓对裴总的突然加入是一种比较矛盾的心态。 外公留在裴家,就剩下她和季脩筠单独相处,十分的危险,有个第三者出现也挺好,有助于她保持理智。可是这个第三者是顶头上司,而且气场还很冷这就不大好了。 裴正钧已经坐上了车,总不能把他扔下去,而且还很没眼色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季脩筠“关切”的说:“你喝多了还是在家休息吧。” 裴正钧托着腮:“喝得不多,就一杯红酒。” 一杯红酒睡到这时候,还头有点晕……季脩筠嫌弃的瞪了一眼“娇花”电灯泡,严重怀疑裴正钧的情商是负数,甚至怀疑他极有可能在别人度蜜月的时候都要求随同前往。这种一点没有自知之明的电灯泡简直举世罕见。 车子沿海边公路飞驰,蓝天白云,椰树海水,景美如画。 季脩筠虽不情愿,但也很义气的没有将他赶下去。半小时后,到了近海庄园,季脩筠停车前去刷卡。 扶晓扫了眼售票处,一看门票价钱立刻拉住了季脩筠的胳膊:“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这门票贵的吐血!” 裴正钧眯起眼睛看看窗口处,“不贵啊。”然后淡淡撇她一眼:“不用替你男朋友省钱,他有钱。” “他才没钱。” 裴正钧撇撇嘴:“还没结婚呢就护的这么紧。” 扶晓脸色一热急忙解释:“打扑克也可以放松啊,还不要钱。花这么多钱怎么能叫放松,都快心绞痛了。” 裴正钧这么冷的人,也忍不住唇角一勾噗的一笑。 季脩筠莞尔:“没事,我有贵宾卡。打三折。” 扶晓压根不信,这又不是商场大甩卖,还三折。 一想到那个吐血的价钱还要乘以三,心脏抽搐,悄悄拿出手机给许琳琅发了个短信,确认一下季脩筠说的是不是实情。 结果许琳琅一听她和季脩筠在庄园,马上兴奋的说:“我也去玩,你等等我。” 得知季脩筠真的有贵宾卡,扶晓的负罪感消失了七折,扭头对他嫣然一笑:“许琳琅说她也要来玩。让我们等她一会儿。” 季脩筠默默的把卡塞进了钱夹,他是和约会两个字有仇吗,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这电灯泡防不胜防,层出不穷,还成群结队…… 趁着许琳琅还没来,季脩筠先把车开进去,绕着庄园开了一圈让扶晓看里面的布局。 真人cs游戏场地和儿童乐园相邻,旁边有个很大的玩沙场地,一些家长带着孩子正在堆城堡。 再往里是近万平方米的海边沙滩作为跑马场。室内有马术训练内场,以及一个儿童马术馆,配备的所有马匹都来自欧洲的矮种马,性格温顺,体型矮小,适合小孩子初学,专门的教练指导,提供安全保障。 绕了一圈之后回到庄园门口,刚好许琳琅到了,从红色跑车上下来,简直漂亮的晃眼,帅气明艳,光芒万丈。 “这是我同学裴正钧。” 许琳琅灿然一笑:“你好。” 裴正钧微微颔首:“你好。” 见到大美女,裴总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尤其是今天,因为头晕的缘故,一只手一直撑着太阳穴处,眸光忧郁,姿态优雅,看上去十分的迷人。 许琳琅是个颜控,本就对他容貌惊艳,再一听他的名字,更加惊讶:“原来你就是季脩筠经常说的那个学霸小弟弟啊。” 裴正钧很不爽的看向季脩筠。学霸就学霸,后缀加什么小弟弟,真是难听死了。 季脩筠直接无视电灯泡的不爽。本来是想带扶晓去骑马,结果许琳琅建议去玩真人cs,扶晓和她一拍即合。两人兴趣相投,每次见面都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裴正钧不大想去,头晕。 季脩筠说:“要不,出海钓鱼?” 扶晓和许琳琅手挽手,笑吟吟说:“好啊,我们俩去玩cs,你们俩去钓鱼。” 季脩筠默默跟上去,难道和裴正钧约会,呵呵。 到了那里又约上另外的一队人,玩了大半天的真人cs,两人约会彻底变成了集体活动。 吃完晚饭,许琳琅说:“今晚别回去了就住酒店里吧,明天再接着玩。” 季脩筠想了想,反正回家也是要带着个大灯泡,索性就在庄园住一晚。 许琳琅订了两个套房,扶晓和她一套,季脩筠和裴正钧住对面。 扶晓刚洗完澡出来,看见季脩筠给她发来的短信,让她下楼,去木栈道那里等他,也没说什么事。 海边的沙滩是庄园的骑场,白日里不少人在这里骑马,靠近沙滩边是一条木栈道,栏杆上亮着一盏一盏浅橘色的小灯,蜿蜒无边。 扶晓站在木栈道上,远处是黑沉沉的大海,繁星满天。篝火边传来吉他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笑声,良辰美景,一时间有种不知是真是幻的感觉。她真是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就在师大附中的床上。 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扭过脸,一匹高大的骏马立在木栈道外,马上人,英姿勃发,眉目俊朗。 扶晓仰头看着马背上年轻英俊的男人,有点呆住。 这愈发像是梦了。 季脩筠从马背上弯下腰,笑微微伸出手,“上来。” 瞬即之间,一种置身于梦幻童话或是影视剧种的感觉,油然而生。 扶晓迷迷糊糊的伸出手,迷迷糊糊的踩上了木栈道的栏杆,季脩筠搂住她的腰,一把抱起她,放在他前面。 “这是哪儿来的马?” “当然是马场里的。” 季脩筠一夹马腹,沿着沙滩走过去。 她侧身坐着,仿佛被他圈在怀里。海风吹过来带着一股独特的咸湿气息,耳边是马蹄声清脆的哒哒声,身边是伟岸英俊的年轻男人。 年少时被现实生活击碎的少女心,在这个繁星满天的夏夜满血复活。 她趁着夜色抬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仿佛就是按照她欣赏喜欢的那个样子打造出来的。从来没有这么快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排斥他的接近,不排斥他的碰触,只会心尖发软。仿佛被废了全身的武功,软软的没有力气,连呼吸都有点吃力。 “你想好了吗?”季脩筠低头含笑,目光明亮温柔,仿佛带着一股热气,扑到她的睫毛上,脸颊上。 “没,想好。”一碰见这个问题,她就自动启动了纠结分裂模式,手忙脚乱。 “我不催你,你慢慢想。不过,”他眼神炙热,语气温柔:“想好之前,可以先亲一下吗?” 扶晓有点招架不住,舌头打架似的说了个不可以,脸色通红,热的拿手扇风。 季脩筠握住她胡乱扇风的手腕,微低下头,声音仿佛带着小钩子:“当真不可以?” 第40章 极度温存的一句话却有种让人震撼的力道,从耳膜穿进去,直达心扉最深处,被他握住的手腕的那一片肌肤灼热而绵软,扶晓仿佛醉了酒一样,脑子昏昏的缺氧,理智在叫嚣,别答应,快拒绝。可是心里还有个声音,分贝更强势不可挡。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刹,季脩筠毫不犹豫的低下头。 唇上一热,空气突然静下来,远处海浪的声音忽然间远到听不见。她整个人都像是软了一样,直到他含住她的舌尖,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想要推开他。 他手臂托着她的腰身,往前一收,将她紧紧贴到了胸前。 紧密无间的距离,她甚至感觉到了他胸部的肌肉,脚下悬空,没有依撑,腰背被他紧紧搂住。 脸颊上是他灼热的呼吸,唇齿间都是他的气息,用力的毫无章法的却势不可挡的吻。 马蹄声哒哒的仿佛有催眠的效果,她觉得脑子缺氧,良久都呼不过来气。 这是她的初吻。居然是在马背上。好奇怪的感觉,浑身都发麻酥软,包括被他吮吸过的舌尖。 唇舌分开的那一刻,耳边灌进来很多的声音,海风吹过唇瓣,有一抹温凉的草木气息。扶晓平素胆子很大,忽然间却羞赧到不敢看他,扭过脸哼哼:“我还没答应呢。” “你没反对,我以为你默认同意了。”季脩筠低头含笑:“这是我的初吻你得对我负责。” 她已经猜到是第一次。毫无章法只知道用力,还迟迟不肯松开,心里又甜又好笑,小声嘀咕:“初吻好了不起啊,我也是。” “那我对你负责。” “不需要。” 季脩筠笑,又没讹住。不过没关系,亲都亲了,迟早的事。 空气仿佛都是甜的,她侧身坐着他面前,左边脸颊上落下来灼热的呼吸,空气仿佛带着酒的香气,让人熏然欲醉。 马蹄声不紧不慢,吉他声越来越近,篝火前围着一群年轻人。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还有跳舞的一对儿恋人,远处有一盏孔明灯升起来,夜空中的一点红星。 季脩筠从马上跳下来,伸手,扶晓将手递给他,轻轻一跃,从马上跳下来。 他将缰绳拴在石阶旁的柱子上,牵着扶晓走过去。 篝火边是下午一起玩真人cs的几位朋友,大家相互已经认识。打头的陈原递给两人两罐啤酒,随口问:“那两位呢?” “他们在酒店。” 季脩筠打开啤酒,喝了几口,然后走过去对弹吉他的逍客说了两句话。 逍客朝着扶晓看了一眼,笑吟吟把吉他给了季脩筠。 季脩筠坐在石阶上,屈膝,抱起吉他。 扶晓本来在和一个女孩儿说话,听见吉他声不知不觉的就停了下来。 “浩瀚星海中,坚持一种梦。 你手中的温暖,我好想触摸。 茫茫人海中,我与谁相逢。” 扶晓从来没想到季脩筠会弹吉他会唱歌,还唱的这么好,声音像极了杨宗纬。 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阴影的五官立体深刻,俊美的到每一道纹路都符合她的心意。 他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这样的男人,她如何抗拒。她几乎有种冲动,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分钟,都不后悔。 可是她走了之后呢?那岂不是始乱终弃?不,她不能放纵自己的私欲,她要是爱一个人,就要对他负责。这种谈半个月恋爱就拍屁股走人的做法太渣。还是等到六年后吧,可是六年后他会不会已经被人抢走? 季脩筠的眼神,快要将她熔化。 她丢盔弃甲,无法抗拒,中了魔一样一口一口的喝着啤酒,仿佛这样才可以压制住心里的那些不管不顾不负责任的念头。 手中的啤酒罐被抽走,季脩筠弯腰站在她面前,“要跳个舞吗?” “我不会。” 季脩筠笑吟吟伸出手,将她从岩石上拉起来,走到篝火边。逍客故意吹起口哨。 季脩筠低头望着扶晓,目光灼灼,烫人。扶晓直觉他是要吻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闪避,眼看他的唇就要落下来,她条件反射般的竟然去勾他的脚踝。可是又不舍得摔到他,中途收力,急忙去拉,纠缠中两人倒在绵软的沙滩上。 边上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扶晓窘窘的爬起来,拉着季脩筠说“我们走吧。” 季脩筠笑:“你勾我的脚干嘛?” “我,”扶晓欲言又止,没法说出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没,”对。 “亲你之前会问你的。” 扶晓心说,问也是白问,不等答应就…… 她匆匆离开篝火,依旧觉得很热。 季脩筠牵着马,嗒嗒的马蹄声中她有点头晕,不知是啤酒喝得太多。脚下踩到一个小石块,脚崴了一下,臂弯里伸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小臂,然后滑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季脩筠低眉望着她,“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吧?” 扶晓莞尔:“不是。” 真是奇妙,她原本以为在五院是第一次见他,后来才知道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星光美容院。而对他来说,两人在停车场才是第一次相逢。 “没有?你第一次见我就一直盯着我看,难道不是吗?” “真没有。” 扶晓窘极,可是又没法解释为什么会盯着他看,更没法解释,那其实并非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季脩筠又问:“那你握手的时候,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又是几个意思?” 扶晓也没法解释自己但是激动万分的心情。不解释,变成了默认。 季脩筠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那行,我先说。巧的很,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扶晓吃惊的望着他,心里涨潮一般,起伏荡漾,满满的又酸又甜又惊又喜,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怪不得他六年后见到她那么生气,怪不得要拉黑她不理她,怪不得她的衣服落在他的家里,怪不得…… 原来,他对自己竟然是一见钟情。 季脩筠温柔的望着她,手指从她的头发慢慢滑下来,滑到脸颊,下颌,微微托起,低头俯身吻下去。 扶晓仿佛被点了穴,内心辛辛苦苦砌起来的防御工事稀里哗啦轰然倒塌。 一败涂地,一溃千里。 第41章 第一次还勉强有力气有理智去推拒他的吻,第二次她已经迷迷糊糊……吻到情浓,手臂自动自发的抬起来,想要去拥抱他的腰身。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仅存的最后一丝控制力拉了回来,清醒过来的这一刻,发现自己不仅没反对,居然还差点抱住他,简直想要一头撞到沙堆里。 季脩筠拿出手机,看到裴正钧三个字,深深吸口气。真是千里眼一样的存在,电话来的如此及时。看在十年友情的份上,好脾气的问电灯泡有什么事。 裴正钧闷闷的说:“你出去也不叫我,我一个人闷着很没意思。” 季脩筠又好笑又好气:“我和女朋友出来,干嘛要叫你。” 裴正钧噎了一下,冷哼:“见色忘友是吧,当初在学校里相依为命的日子都忘了是吧。” 两人在班里一直年纪最小,虽然长的一表人才,楚楚动人,但是并没有女生青睐,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何下手?长的再帅,也只把他们当成弟弟看。 季脩筠看在往日的革命情谊上,被勾起了同情心,让他来木栈道这里找他,顺便把许琳琅也叫上。 扶晓悄然松口气,人多最好,单独在一起实在是危险,赶紧朝着篝火走去,担心失去控制,再有第三次…… 很快,许琳琅和裴正钧过来,逍客递给裴正钧一罐啤酒,裴正钧拿出手帕仔细的擦了擦。 许琳琅仿佛看见了稀奇古怪的事物,看着那块白手帕,眨了眨眼睛,我的天,没看错。真的还有人在用手帕。 季脩筠知道他酒量很差,劝他别喝。裴正钧答:“心情不好。” “怎么了?” “公司的事。” 季脩筠拍拍他的肩:“万事开头难。” 裴正钧皱眉:“倒不是这个,是和讨厌的人打交道挺烦的。” 他一贯的清高气傲,不喜和人交往,创业初期却是不得不和各方面各职能部门打交道。心累。 昨晚和蒋方正父子谈合作也极不顺,一个老狐狸,一个刺毛。所以今天才会想着跟季脩筠过来散散心。至于当没当电灯泡倒是没考虑到,还以为两人依旧是当年那般一对孤家寡人,直到刚才亲眼看到他和扶晓站在一起,柔情蜜意,仿若偶像剧一般,身边还牵着一匹马,才转变过来季脩筠已不是单身的概念。 于是……心情更加郁闷。 扶晓和许琳琅坐在一 起正说着话,忽然许琳琅趴她近前嗅了嗅鼻子,而后意味深长的笑:“看来你们……” 扶晓一阵心虚,“怎么了?” 许琳琅笑吟吟问:“是不是亲了抱了。” 扶晓以为许琳琅是诈她,当然不肯乖乖承认,红着脸摇头。心说她是福尔摩斯吗,每次有新情况都瞒不过她。 许琳琅笑:“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扶晓心虚的问:“怎么知道的?” 许琳琅噗的笑了:“你看,不打自招吧。” 扶晓窘了,这小狐狸。 许琳琅正经了一下,说:“费阿姨是个特别有生活情调的人,香水,沐浴露洗发水这些都是一家法国公司特制的。季脩筠也不知道是嫌麻烦,还是长情执着,一条路走到黑,用的东西,配方多少年不变,味道还很特别,我总觉得那是一股胡椒味。” 扶晓噗嗤笑了:“绝对不是胡椒味,我觉得很好闻,像是檀香木和柠檬。” 许琳琅笑着解释:“你别多心,因为我对胡椒特别敏感,所以这味道我一闻就知道。而且这次我真不是存心来当电灯泡。周末我爸又安排相亲,我一说我来找季脩筠,他马上就不提了,因为他巴不得我和季脩筠好上。为了躲掉一次相亲,才来当灯泡的。反正我不来,季脩筠也带了个大灯泡。” 说着,许琳琅就去看对面的电灯泡,一眼看去,却不由一怔,裴正钧正看着她笑。 她然后轻轻碰了碰扶晓,下颌往前抬了抬。 扶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裴正钧坐在对面,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拿着一罐啤酒,含笑看着许琳琅。 那笑容,扶晓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张帆所说的,笑得勾魂是个什么意思,不仅是俊美好看那么简单,除了勾魂这个词之外,好像还真的没法形容。 她暗暗庆幸,裴总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这若是没事就在公司里笑一笑,全体员工不都得春心乱跳,小鹿乱撞。 还好,公司里基本全是男同事,还好,他只在喝醉了才笑。 许琳琅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颊:“他老看着我笑怎么回事。我脸上有东西?” 扶晓笑:“有。” 许琳琅惊讶:“有什么?”她可是刚刚洗过澡才出来的,因为今天玩真人,担心晒黑,回去就做了美白面膜,莫非是那里没洗干净。 扶晓笑吟吟答:“美色。” 许琳琅美滋滋一笑:“哎呦,这话我爱听。” 裴正钧一罐啤酒喝完,沉默下来,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季脩筠看扶晓笑得眉眼弯弯,眸光璀璨,忍不住从对面走过来。 “你们笑什么呢?” 扶晓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心口发紧,搂着许琳琅的胳膊仿佛抱着一个救命稻草似的,脸色微红,眼神乱飘,羞赧别扭的样子,真是十二分的可爱,季脩筠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施个法术,把所有的人都隔离开,让他俩单独在一起。 “咱们一起去把马还回去。” 扶晓坚决不看他,“你自己去啊。” “我一个人去害怕,你保护我。” 这真是……许琳琅笑得快要噎住,扶晓窘红了脸,还没等抗议,就被季脩筠扯着手拉走了。 许琳琅又和旁边的一个姑娘聊天,聊着聊着觉得不大对劲,对面那个人,一直对着自己笑是怎么回事。 她素来不会羞赧,更不会忸怩,忍不住径直走到裴正钧身边,大大方方问:“你怎么一直看我?” 裴正钧没回答,单手托腮,眼神迷离深邃,火光映在眼中,仿佛灼灼升起的小火苗,跳跃出蛊惑的味道,近乎有点放肆的凝睇。 许琳琅笑容不知不觉的消失在唇边,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近,这么久,这么肆无忌惮的直勾勾看她,还没被她打。 行,裴正钧你是第一个。 她缓缓站起身,慢慢坐回去,目光看着对面的人。 他恍若无意的冲她笑了笑,唇角,眼角都仿佛有细细的花开,那一刹真是春意无边。 许琳琅心里惊了一下,他怎么笑的这么妖娆,不对,妖孽?也不对,想来想去,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心里痒痒的,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要扑过去将他□□一番,叫你笑,笑个毛线啊。 季脩筠和扶晓久久不来,篝火即将熄灭,众人要回去休息。 许琳琅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着裴正钧。 他还坐着岩石上,单腿支地,若有所思的目光,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唇边一抹笑意,依旧是勾魂摄魄。 一丛即将熄灭的篝火,光芒渐暗,他的身影愈发孤清,喝完的啤酒罐在他手里捏来捏去,仿佛是在想事情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却是极度的优雅风流。 许琳 琅不由自主的折回去,停在他面前:“你走吗?” 裴正钧抬起眼眸,对她笑了笑,而后站起来。身体却径直就朝着她扑过来。 许琳琅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他,“你喝醉了?” 裴正钧扶着太阳穴,回答“没有。”很清楚很有条理的回答,可是脚步却是虚的。 许琳琅笑:“你明明是喝醉了。” 她个子很高,在他面前却依旧矮了大半个头。扶着他有点吃力,手伸到他的腋下,捏到的肌肉却不是想象的文弱纤细,很有力气的感觉。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腋窝,他闪躲了一下,又是□□无边的一笑。 许琳琅眼前有点金星乱冒,仰头吸了口气,微微眯起眼睛:“裴正钧,我警告你,你再这么对着我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裴正钧唇角勾起笑意,眼中仿佛浮起层层叠叠的波澜,漩涡一般的笑容和眼神。 许琳琅再次深吸了口气:“好,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裴正钧把她的手从腋窝下拿下来,对她笑笑:“好痒。” 我的天,他还怕痒!许琳琅心里简直被勾的火起,抑制不住□□他的冲动,踮起脚尖往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裴正钧竟然很淡定的伸出漂亮的手指,摸了摸嘴唇,而后指尖放在嘴里尝了一下,挑挑眉头,问她:“草莓?” 许琳琅心说,这是你自找的,居然敢做这种动作来诱惑我。 毫不客气踮起脚尖再次狠亲一次,嘴唇在他的唇上还刻意狠狠摩擦了几下,然后问:“是草莓味吗?” “嗯。”很清楚很有条理的回答。 许琳琅甚至有一刻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醉了。 正要再次□□一次看看他到底醉了没有,身后传来季脩筠的声音,她立刻扭过脸,果然是扶晓和季脩筠两人。 许琳琅清清嗓子,“不满”道:“你们怎么才来?” 季脩筠忙扶住裴正钧:“又喝醉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看他说话很清醒,可是走路却不稳。” “他喝醉就这样。” “这人酒量很差,才一罐啤酒这样了,还怎么在外面混,不好好看着,喝醉了酒贞操都没了。” 季脩筠忍俊不禁,“许琳琅你小姑娘家家的。” “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能说句实话,你看 看他,一喝醉就风骚成什么样了。” 扶晓笑得直不起腰,许琳琅也笑。 季脩筠忍俊不禁,忽看见裴正钧嘴唇上亮晶晶的浅米分色,疑惑的看了看许琳琅。 许琳琅立刻后退一步:“不是我,是刚才有个女孩儿亲的。” 反正她唇上的唇彩都蹭到了裴正钧唇上,完全没有嫌疑。 季脩筠惋惜了一句:“我们裴总的初吻啊。” 许琳琅心里一跳,默默的摸了摸嘴唇,初吻啊……那就……对不起了哈…… 第42章 因为玩得很累,翌日扶晓醒来已经是八点钟。 阳光照进房间里,拉开窗帘,碧海蓝天拥入眼帘,还有一个很大的摩天轮,那是近海庄园里儿童乐园里的摩天轮。 早饭是在酒店用的自助餐。 裴正钧已经醒了酒,却还是很娇气的用手扶着太阳穴。俊美的脸上是拒人千里的冷傲,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他昨夜笑得那么勾魂风流。 许琳琅心里暗暗惊异这人的“分裂”状态,走到他身边,拉开座位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微微侧过身体,目光亮亮的望着他:“你昨天吃草莓了吗?” 裴正钧微微蹙眉:“什么草莓?” 原来什么都不记得,真是太好了。 许琳琅放下心,灿然一笑:“哦,昨天你喝醉了,闹着要吃草莓。你不记得了?” 她靠得太近,一股让人心神不定的香气幽幽扑过来,裴正钧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高冷的说:“不可能。” 他又不是没吃过草莓,草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怎么可能找她要草莓吃,切。 许琳琅眯着眼笑:“真的,我说海边怎么可能有草莓呢,你就指了指我的嘴唇。” 裴正钧差点跳起来,断然说:“不可能。” 许琳琅托着腮,眨了眨眼睛,笑微微说:“真的。” 裴正钧冷哼一声,面皮可耻的发热,身体再次往旁边挪,眼神很不自然的往旁边瞥。 她身上那股香气真是很讨厌,和她的人一样具有侵略性。 许琳琅挑眉,一个劲儿的直往旁边躲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身上很臭么,不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长的很丑么? 他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她的逆反心。 她把凳子往前一拉,直接紧贴着他,裴正钧被逼到紧紧贴到椅背上,许琳琅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脸,“喂,你好像在流鼻血啊。” 裴正钧赶紧摸了下鼻子。 许琳琅笑:“哦不是,我看错了。” 居然调戏他!裴正钧恼羞成怒,腾一下站起身。 许琳琅笑吟吟拉住他的衣角,“我们去钓鱼吧。” 裴正钧来近海庄园就是想要出海钓鱼,结果她昨天非要玩什么真人cs,累成死狗一样。本来就窝着一肚子气,一听这话更是恼怒,气鼓鼓的把她的手掰开,坐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和 女流氓保持距离。 近海庄园附近有个小海岛,也是近海庄园开发的一个景点,在海岛和庄园之间有游船接送,每次费如海过来都是冲着海岛钓鱼去的。此次借了许琳琅的光,乘坐的是许世安的小游艇。到了海湾处,游艇抛锚停泊。 刚好外公的钓具都在,季脩筠在甲板上支开钓竿,手把手的教扶晓。 扶晓被他圈在怀里,闻见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心跳加快,脑海里自动自发的浮现起昨夜在马背上被他圈在怀里的那些画面,生怕旧事重演,忙说:“你来吧,我不会。” 季脩筠也不勉强,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钓竿,说你去旁边玩吧。 扶晓靠在栏杆上,面朝大海,良久,心跳平息下来,才回过头。 入目的画面,让她有点心醉神迷。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季脩筠穿着清爽的白色t恤衫,黑色休闲短裤,古铜色的胳膊上露出一个黑色的翅尖,刚劲有力的线条,俊朗阳光又很man。 海风,落日,景致美到如诗如画。他宽阔的后背,劲瘦的腰身,修长有力的胳膊,沐浴在光里。 扶晓想起很久以前和陆灵犀一起看大话西游,紫霞仙子说,“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陆灵犀哭得一塌糊涂,她当时不以为然。 此刻,她忽然间就懂了。 这一趟逆时光之旅,她何其有幸遇见他。当她茫然无助,当她焦头烂额,他及时出现,伸出援手。如果不是他,她变成了无依无靠的三无人员,此刻或许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不是他,她此刻一定会惊惶不安,恐慌着急。因为没有他和她六年后的那两次对话,她就不会知道,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是他剧透了结局。 看着他沉稳的背影,她体会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或许,这就是陆灵犀一直在谢麟那里找到的感觉。 许琳琅没什么耐心,看着裴正钧钓了一会儿鱼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拉着扶晓说,“咱们去游泳吧。” “我没带泳衣啊。” “更衣室里有,走吧,咱们换衣服去。” 许琳琅经常出来玩,在船舱的更衣室里放了好几套泳衣,有几套是崭新的。扶晓选了一套保守的连体式,外面还围了一条披肩。 许琳琅换了一身红 色比基尼,回头一看扶晓,一副吐血的表情:“你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这是要过端午节吗?”说着,不由分说把另外一套塞给她。 这一套分上下两截,露出了小蛮腰,看上去青春活泼又不暴露。 两人走上甲板。季脩筠和裴正钧面朝海面,扶晓从他们身后走过,正要下船,偏偏许琳琅很顽皮的吹了声口哨。 季脩筠和裴正钧都回过头,两人仿佛很有默契,裴正钧看向许琳琅,而季脩筠看着扶晓。 灼热的目光落到身上,扶晓顿时觉得手脚都没放摆放,路都要走不好了。 季脩筠很绅士的只看了一眼就扭过脸,但那一眼的时间……绵而长。 许琳琅冲着扶晓挤挤眼睛,故意道:“季脩筠,你不多看几眼要后悔的呦。” 季脩筠扶着额头,低头窘笑:“……” 走在沙滩上,扶晓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知道自己腰身的胎记,一定是刚才看到的。时隔六年,他把她的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心里说不出来的甜蜜,也说不出来的难过。 为什么她谈个恋爱就要碰上这么不可思议的难题,进退两难,接受不可以,拒绝不舍得,简直纠结到心脏都要裂成两半。 游泳的地方离小游艇有一段距离,是个小海湾,旁边的岩石形成天然的屏障,靠近岩石边的海水澄澈到几乎透明。 许琳琅像是一条无忧无虑的美人鱼。 扶晓忍不住问她:“琳琅,如果有个人让你等他六年,你觉得是不是很过分。” 许琳琅想了想:“这要看感情到底有多深了。很深的话,别说等六年,十六年都无所谓啊,杨过不是等了小龙女十六年。” 扶晓闻言,郁闷的一头扎到水里。 杨过和小龙女那可是朝夕相处了很多年,她和季脩筠,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月,就算他对她一见钟情,又怎么可能感情深到让他守身如玉等她六年。 两人在海里玩了一个小时,回到游艇,扶晓先去洗澡换衣服。 许琳琅却没急着下去换衣服,就穿着红色泳衣坐在裴正钧身边。 裴正钧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燥,仿佛身边放了个太阳,烘烤的浑身发软,头晕眼花,浮漂都看不清。 他灰头土脸的站起来,“季脩筠,我突然头晕,你送我回家吧” 若不是看在十年友情的份上 ,季脩筠真想把这个煞风景的娇花扔到海里。 许琳琅笑吟吟的说:“没关系,我们下周再一起玩吧。” 穿着红色比基尼的完美无瑕身体在裴正钧眼前晃了一下,他扶着太阳穴,头晕的厉害。 下了船,他一言不发,健步如飞的上了季脩筠的吉普车,长长松口气,终于是安全了。 等到许琳琅的车子和他们的车子在路口分开,他扶着太阳穴的手放了下来,扭脸对季脩筠说:“我头不晕了,时间还早,去你家玩吧。” 季脩筠扭脸瞪着他,咬了咬牙,真是神出鬼没,来去匆匆的头晕病。 扶晓默默的心疼那三张门票,虽然打了三折,可没玩够就出来了,真是好浪费啊。 季脩筠的家离庄园很近,车开了没多久,停在一处海景别墅前,扶晓大吃一惊,“你家也是豪宅啊。” 瞪着眼睛呆呆的样子,真是可爱。季脩筠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又不是北上广,三线城市的海景别墅没什么稀奇。” 扶晓见到裴正钧家的海景别墅并没惊讶,而季脩筠的家却让她很意外。庭院外围种满了充满热带风情的植物,内部是古典欧式风格,客厅里放着一架钢琴。 季脩筠平时的做派像是工薪家庭出来的人,租赁的小公寓,不起眼的代步车,甚至他吃的泡面,还有那种吃苦耐劳的劲头,完全和裴正钧这样的贵公子不同。 直到见到这海景别墅,扶晓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季脩筠的家境应该也不错。费如海收藏各种钟表也是很需要财力支持的,若是家庭经济不宽裕,恐怕也难以为继。 裴正钧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了财经频道。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半分头晕的样子。大约是为了弥补当了一天一夜电灯泡的愧疚,时值中午,亲自下厨给扶晓和季脩筠做饭。 扶晓是坚决不信娇滴滴的裴总还会做饭,正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他的手艺居然好到让她咋舌,忍不住夸他:“裴总,你可真是宜室宜家啊。” 季脩筠酸溜溜说:“做饭还不简单,我一天都能学会。” 扶晓咬着筷子,忽然想起某人说自己不是醋缸。那这一脸醋相又是怎么回事? 吃过饭,季脩筠带着扶晓上楼休息。 楼上的房间都是海景房,远处的碧海蓝天尽收眼底。 好像是家族喜好似的,不仅季脩筠喜欢超级大 书桌,费如海的桌子也是超大超长,像珠宝店里的橱窗展示柜,金丝绒布上面,井然有序的放着一些收藏品。 这间书房里的书桌也不例外,大到惊人,书桌和茶桌合二为一,旁边放着几个小茶宠,憨态可掬。 在书桌的左边是一个书柜,里面的书涉猎广泛,而且有很多日漫。右边是一个古董钟,扶晓曾经在青鸟博物馆见过。 “这是同治年间的一个紫檀报时钟,所以我妈把它放在书房,时间的脚步声,有一种警醒的作用。时光飞逝,不复重来。” 扶晓望着钟摆,奇怪,即便是回到六年前,时间依旧是往前走的,依旧给人一种时光匆匆,不复重来之感。 “所以遇见喜欢的人,不应错过。” 季脩筠低头望着她,意有所指,目光灼热温柔。 扶晓凝视着他的眼睛,是,她知道。时间飞逝,不应错过。可是她却在一段逆流而逝的时光里,不论怎么做,都会错过。 就此放弃,她不甘心。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千难万险,都要试一试。 “季脩筠。” 相识这么久,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他。 “嗯?”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能等我多久?”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的回答,让她想要叹息。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留不住她,她要在他的生命中缺席六年,再相逢,她还是她,他却不再是他。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二十五岁的季脩筠,对她体贴入微,对她关怀备至,对她一见钟情的季脩筠。 两周后,她永远再见不到此时此刻的他。 所以,她应当好好的珍惜这每一天,要好好的看他,记住他二十五岁的样子,记住他说过的话,记住他的笑,记住他的味道。 “我想好了,季脩筠。” 不等他问,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果决的印上一个吻。 不管了,未知的一切交给时间,她能把握的现在,他就在身边。 离开之前她把一切都告诉他,不管他等不等她,她都无怨无悔。 可惜,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在十天之后全部推翻。 第43章 扶晓的反应,完全超乎了季脩筠的想象,他有点不确定的摸了摸嘴唇,而后如梦初醒般,拦腰一抱将扶晓放在了书桌上,没有任何话语,低头吻上去。 时间成了迷,缠绵悱恻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紫檀钟响起整点报时的声音。 扶晓揪着他的衣服,不好意思的低垂着眼帘,睫毛轻颤。 季脩筠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恭喜你有了一个天下第一好的男朋友,要好好爱护知道吗?” 扶晓抿着笑意,郑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在她心里,他就是天下第一好。 “季脩筠,扶晓。” 外面的走廊里响起裴正钧的声音,脚步声眼看就到了门口,扶晓忙从桌上滑下来。 裴正钧走到门口,把手里的东西递向扶晓,问:“这是你的吧?”扶晓一看是她的手包,刚才上楼的时候忘了拿上来。 “里面是什么东西?刚才居然发了一堆摩斯密码。” 扶晓惊讶:“你也知道摩斯密码?” 裴正钧道:“我和季脩筠上学时,看过一个谍战片觉得挺有意思,就用摩斯密码来互相发短信,玩了好几年,挺熟的。” 扶晓忙问裴正钧:“那你记下来了吗?” “刚开始我没注意,后半截留神听了一下,听到两个词changeanything。” 扶晓一头雾水,changeanything? 季脩筠也迷惑不解,“看来裴爷爷说得对,这不是钟表,不然怎么会接受到信号,真是奇怪。” 正说着,手包里的时钟再次响动起来,季脩筠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别说话。 三人站在回廊里,全神贯注的听着钟摆发出长短不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 季脩筠看着裴正钧,不确定的问?“z、h、o、u?” 裴正钧点头:“这是什么?人名?” 扶晓脑中灵光一现,zhou,周? 周以檀?! 难道这是周以檀给她发的信号! 她急忙问裴正钧:“changeanything的前面你没听见吗?” 裴正钧:“我一开始以为是手机铃声,听了会儿觉得不对,这才留神注意,只听到后半截,前面应该还有个单词吧。” 扶晓掩饰不住露出焦急的神情。 季脩筠笑笑,摸摸她的头发:“肯定下次还会响,不用急。而且说明时钟没坏,你爸妈不会吵你的。” 扶晓无法解释自己在急什么,只好点点头。 说着,裴正钧手机响了,他走到旁边接听,过了会儿告诉季脩筠公司有事,让他送他回去,开车去公司。 于是,也就提早接回了费如海。 见到外公,季脩筠贴在老头耳边问:“看你这么高兴,要到了怀表吗?” 费如海笑嗔:“你小子是我肚子里蛔虫啊。这事成了。老裴其实就是替我拍的,故意逗我。” 回到费家,扶晓看时间还早,便去隔壁帮陆萌补课。小姑娘给她开了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妈去买菜了,哥出去和同学打球去了。” 扶晓便在客厅里陪着陆萌一起做题,做完了再给她讲不会的。 讲着讲着,忽然听见外面陆鹏的叫唤,“妈,快开门。” 陆萌跑去开门,见到陆鹏吃了一惊:“妈去买菜了,你怎么了?” 陆鹏瘸着脚,眉眼都疼得挤到了一起,“我扭着脚了。快给妈打电话,送我去医院,可能是脚腕断了,疼死我了。” 陆萌急忙跑进去给妈妈打电话。 陆鹏虽然喊得惊天动地,但是扶晓看他走路的姿势,直觉问题不大,上前扶他,他还不让,呲牙咧嘴的走到桌子旁,扶着桌子坐下来。 扶晓蹲下去拿起他的脚,说:“我看看。” 陆鹏还想挣脱,可稍微一动都疼得抽气,只好任由扶晓。 扶晓摸了摸踝骨,按压附近问他疼点所在,陆鹏哼哼唧唧的指给她看。扶晓点头,忽然握着他的脚踝出其不意的一拉,陆鹏吓得大叫一声,刚要发飙,忽然发现,那种刺疼之感居然消失了。 扶晓站起来,拍拍手:“就是扭了筋,看你大惊小怪的。”说着,又皱皱鼻子,故意笑他:“你脚好臭啊。” 陆萌咯咯大笑:“我哥打了球之后的袜子简直是生化武器。” 陆鹏又羞又恼,一张脸红的快要成了红绒布。 扶晓继续和陆萌讲题,陆鹏颜面无存,为了扳回一局,跑到房间里拿了自己的物理习题册往扶晓面前一放:“很厉害是不是,有本事把我的题也做了。” 数学英语是扶晓的强项,大学里也一直没间断的在学,物理化学倒真的有点忘。她灵机一动说 :“等我吃完饭过来给你讲。” 然后机智的拿了练习册回费家,去找季脩筠。季学霸手到擒来的给解出来,扶晓再拿去告诉陆鹏答案。 陆鹏故意刁难完全没难倒扶晓,气鼓鼓的上了楼。虽然很没面子不过心里却是有点小佩服。扶晓看上去比他大不了两岁,却在武力值和智商上都全面的碾压了他。不知不觉,少年嚣张的气焰灰飞烟灭。 吃过晚饭,扶晓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摩斯密码,她有强烈的直觉,时钟发出的异常响动,是周以檀用特别的方式来传递信息,而且他已经发了两次,肯定还会再次发来信号。 根据这两天时钟响的规律来分析,好像是隔天响一回,而且是下午和晚上。 扶晓趴在床上,盯着时钟,心里反复的想,changeanything是什么意思?想了许久也没有结果,明天还要上班。 扶晓关了灯,用手机现学现用的给季脩筠发了一条短信,“--.-------..-....--...--.....-” 停了会儿,收到他的回复:“goodnight。” 扶晓莞尔,是挺有趣的,怪不对裴正钧和他用这个发短信玩。别人看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可惜这两人之间发的短信也不会是什么柔情蜜语。 季脩筠周一就被派去出差,临时安排的任务,也没说几天回来。 扶晓心里暗暗叹气,本来就时间不多,他一出差,两人之间相处满打满算也不够半个月,短暂的恋情,根本无法支撑六年的等待,她有点后悔自己不敢一时冲动答应了他。 晚上,扶晓正在看书,手机进了一条短信,是一行密码。 她拿出书,对照电码表一看,竟是“missyou”,顿时心里一跳,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了。隔了会儿收到他的第二条短信,“你不打算发一条吗?” 扶晓莞尔,可是写完又删除,总觉得很难为情,虽然……也很想他。 果然如扶晓推测的那样,时钟两天一响,很不巧的是,周二在她坐在公交车上回去的途中,手包里的时钟微微震动起来。扶晓打开一看,是钟摆在发信号,可惜的是,公交车上很吵,她根本就听不清嘀嗒声的长短间隔,硬生生的错过。 回到费家,吃过晚饭去给陆萌补课。沙漏时钟她也带在身边,随时准备记录,可是整晚上都没有再响。 周四这天,从傍晚开始,就 准备好纸笔,打算记下信号。奇怪的是,吃完晚饭,误导完陆萌功课,直到她快要休息,时钟都没动静。就在扶晓认为今夜不会再响时,钟摆忽然速度加快,发出了第一个嘀嗒声,扶晓及时捕捉到了第一个信号,赶紧在本子上记下来,因为不熟练,中间有缺漏了几个,最后对照电码表一看,没能组成句子。 正焦急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叩门声。打开门一看,高高瘦瘦的季脩筠站在门外,风尘仆仆,略有疲色,下颌上露出青青的胡茬,有点像在小吃店门口见到的模样。时隔四天相见,两人的视线碰到一起便有些难分难解,季脩筠想要摸摸她的脸,手抬起又放下,笑了笑说:“没洗手。我等会儿来找你。” 扶晓轻轻关上房门,在房间里继续守着时钟,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刚好季脩筠在,可以让他一起听。 扶晓拿着时钟走到对门房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停了会儿,门打开了,季脩筠湿漉漉的站在门后,腰里围着条浴巾。 扶晓没想到他居然在洗澡,忙扭过脸说,“我等会儿再来。”转身要回去。 季脩筠一把拉住她,“没事,进来吧。”直接就把她扯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扶晓不好意思抬头,心口砰砰乱跳,胡乱看着旁边说:“刚才时钟响了,我没记全,想让你听听。” “你先稍等,我穿上衣服。”转身之际,他后肩的刺青落入眼帘。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这一次却尤其的清晰,那只鹰仿佛从雨中穿梭而出,水滴沿着背部的沟壑往下流,滑入腰下,性感无比,扶晓看的脸红耳热,目光赶紧挪开,简直太诱人了。 季脩筠出来时,身上的t恤衫还没拉好,露出大片结实的古铜色腹肌,扶晓又是心口一阵砰砰乱跳,低头,深呼吸。 季脩筠拉好衣服站在她面前,忽然叹道:“现在不喜欢出差了。” “为什么?” 季脩筠目光灼灼望着她:“因为见不到你。” 扶晓心塞的看着他,那要是六年不见,怎么办? 季脩筠轻轻抬起她的下颌,低下头,沐浴过的气息带着青草和松木的味道,扶晓闭上眼睛,想起许琳琅说这是胡椒味,忍不住笑场。 “怎么了?” 扶晓正想要说,时钟忽然嘀嗒起来,她急忙示意季脩筠仔细听。 房间里很静,嘀嗒声听 得格外清晰。 声音彻底停下之后,季脩筠道:“第一个词是don’t。最后那个还是zhou。” 扶晓确定无疑是周以檀给她传递的某种信号。原来是don’tchangeanything,他为什么要提醒她这句话?是不是,一旦改变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刹那间心里飞快的闪过许多念头,她忽然间想起看过的科幻小说。那些多维空间,时间在每一刻都会发生拐点,产生分叉。 她曾经给张文海写过信,如果陆灵犀从北京回来,他给了陆灵犀,会不会改变陆灵犀的命运? 她曾经救过谢麟,算不算是改变他的命运? 她给了裴正钧很多来自未来的建议,算不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还有,她接受了季脩筠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一种改变? 如果这些都算是改变,结果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里一沉。 她来到六年前,碰见季脩筠,碰见费如海,住在费家,遇见张淑华,遇见陆鹏,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和当初的“剧本”对得上,唯独在最后一个环节,她没有成为陆鹏的家教,而是陆萌的家教,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结局会因为她做过的改变而改变? 难道说,她此刻已经脱离了原先的时间轨迹,走进了另外一个时空里? 第44章 季脩筠看着她的脸色有点不对劲,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顶,问:“是不是累了?” 扶晓心里乱成一团,已经有点快要虚脱,匆匆说:“嗯,好困,我先睡了,晚安。” 回到房间里,担心季脩筠看到她这边亮着灯,飞快的关了灯,躺在床上。 黑暗中,沙漏时钟无声无息,她毫无睡意,被惊吓到无比清醒,手脚发软,心脏狂跳。 如果她现在处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是不是意味着无法回去,将会一直留在这个时空中?从此以一个黑户的身份存在? 想到那个可怕的结局,真是毛骨悚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自己回到六年前做过的每一件事。 改变,似乎是从谢麟开始的。她找他借了钱,几百块钱绝对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而那次在小吃街,如果没有她拉他一把,那辆车一定会撞到他,从自行车被撞毁的程度看,他如果被撞上,必定是非死即残的结局。 这绝对算是改变了命运,扶晓吓得一个激灵,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她没有回到六年前,谢麟就不会去小吃一条街,自然也就不会碰见那个犯了癫痫病的司机。 所以,谢麟的人生中本来就不会有这件事,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小吃一条街,即便她救了他,却不能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而陆灵犀和裴正钧的命运是否改变,暂且看不出来。 还有陆鹏,陆萌,张淑华,费如海,她都挨个挨个的想了一遍,甚至那个小偷,如果没有她,是不是也会早晚被警察抓住? 未知的太多,她无法确定。 如果改变了会怎么样,究竟会是什么后果?周以檀会不会告诉她? 寂静空旷的夜晚,扶晓焦虑担忧到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个时钟只能收到信号,她满心疑惑,急得发疯,却没有办法向周以檀传递信息,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奢望着一睁开眼,自己已经回到了师大附中的那所房子里。 然而并没有出现奇迹,噩梦中醒来她依旧还在费家的客房里。时间还早,窗外的晨光清淡如初秋,不似正午时分的热力滚滚。 放在枕头边的沙漏时钟一切如旧,时针、沙漏、钟表依然以一种慢悠悠的速度不疾不徐的速度运行。 她走到桌前,在那本台历上画上一道红线。 此刻,离张淑华所说的十五天之期还有八天的时间,她会不会在八天之后,顺利的回去?原本无比自信的她,在经过昨夜之后,完全没有任何的把握。 外面静悄悄的,她悄悄上了楼顶,自动喷雾机给花浇过水,水灵灵的玫瑰在晨光中娇艳欲滴。秋千架上飞过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天空呈现出明朗的颜色,周围一片寂静。 远处的公园里有晨练的人群,她心事重重的坐在秋千架上,睡眠不足,却毫无困意。 “小扶你起这么早啊。” 旁边的顶楼上传来张淑华的声音,扶晓扭过脸,冲她笑笑:“阿姨早啊。” “昨天晚上洗的衣服忘了拿上来晾,瞧我这记性,岁数不饶人啊。”张淑华一边晾着衣服,一边说:“陆萌说你课讲的特别好。” 扶晓一时间没听清到底是陆鹏还是陆萌,便又问了一遍:“陆鹏吗?” “陆萌,萌萌。”张淑华笑吟吟说:“我普通话不标准有点口音,陆鹏和陆萌发音又接近。老陆也经常听错。” 扶晓听到这儿,忽然间心里一动,或许她想多了,可能当初在医院里,张淑华说的就是陆萌,但是因为口音问题,她听成了陆鹏。 如果真的是陆萌,那应该表示,结局应该没有改变,自我安慰了很久,她轻步下了楼。 季脩筠刚好从外面跑步回来,笑微微望着她,眉梢眼角都是喜欢,毫不掩饰的喜欢。 扶晓想起了那句dontchangeanything,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接受了他的告白,是否也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或许很快遇见另一个喜欢的女孩儿,或许在还没等六年的时间过完,没等再和她重逢,已经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她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和他重逢的时候,甚至也没问过他是否已婚。 他会不会已经结了婚?三十一岁的男人,似乎已婚的可能性比未婚更大。想到这儿,心里真是无法言喻的难过。 她曾经想要千难万险都要试一试,此刻却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 抵不过时光的洪流,也挡不住岁月的变迁。 早饭准备好了,她心神不定的坐在餐桌旁,呆呆的想着心事,筷子放在手边,半晌都没拿起来。 忽然手背上盖上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她抬起头,对上季脩筠关切的目光,“怎么了? ” “没什么,在想今天要写的一个策划稿。” 季脩筠笑:“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 扶晓心不在焉的点头。 去了公司她第一时间给张文海的办公室打了电话,问陆灵犀是否从北京回来。张文海的回答是没有。她又问陆灵犀何时回来,张文海说大约两个月。 扶晓挂断电话,看着裴正钧的办公室,心里琢磨,就算自己给了裴正钧很多来自未来的建议,但是如果他的项目没有得到强有力的资金支持,就不会迅速的发展壮大,公司依旧会按照原先的速度发展,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等于没改变他的生活? 陆灵犀和裴正钧的改变,还在未知中,可是她对季脩筠生活的改变,却正在发生。 也或许,他本来是该和另外一个女孩儿相爱结婚的。如果他真的因为她而错过了本来的因缘,那就等于改变了他的人生。 她现在还不确定一旦改变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既然周以檀想尽办法来告诉她,警示她“dontchangeanything”无疑,是有很严重的后果。她觉得最大的可能改变时间轨道,她进入另外一个平行空间,无法回归到原本属于她的那个时空。 所以……她不该接受他的告白,也不能告诉他真相,让他等她。 她只能选择……放弃。 但是一想到放弃他,便是无法言喻的不甘,不舍和难过。 为什么,这场情缘如此的坎坷。 今天是周末,大家都心情很好,唯独她心事重重,频频出错,一整天都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下班时她留下来继续修改策划稿。 裴正钧也在公司加班,一墙之隔,她几次都想要进去问问他和青山资本或者蒋氏父子公司之间的合作进展如何。 她正在修稿,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说有她的快递。 扶晓走出公司,果然有个快递员在电梯口等她。 奇怪,她来到通海,认识的人寥寥可数,知道她上班地方的人更是没几个,会是谁给她寄了快递。 她一开始以为是季脩筠,但是季脩筠的笔迹她认识,这个快递上是陌生的笔迹。拆开一看,快递里只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有人在久和花店给你留了东西,请你来取。” 她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季脩筠,但是转念一 想,他的表白那么直接,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就算要送礼物,也不会如此的“曲折。” 而且卡片和快递上,都不是季脩筠的笔迹。 扶晓心里忽然一动,莫非,是周以檀通过什么方式,给她留了东西? 久和花店就在智毓公司楼下的街角。扶晓下班后立刻赶去,店员问了她的名字之后说:“有人给你订了一束花,还有一封信。” 扶晓忙问:“是谁?” “是个小朋友。” 扶晓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通海认识那个小朋友,除了陆萌。可是陆萌胳膊骨折,正在家里静养,张淑华一天到晚都不让她出门。怎么可能给她订花。 她没心情关注玫瑰,匆匆拆开信封,预感到这可能是周以檀送来的讯息。 信封里还是一张贺卡,上面写着一句话:“请到向阳路十七号取一个礼物。” 智毓楼下的这条路就是向阳路,扶晓顺着路边的门店走了十分钟左右,看到了十七号店铺。这是一家手工首饰坊。 店员问清楚她的名字,给了她一个小礼盒,还有一个信封。 她飞快的拆开,里面仍旧是一句话:“请到星光大厦第九楼。” 笔迹是陌生的,没有落款。 她拆开礼盒,里面是一块儿半月形的小吊坠,小巧可爱,晶莹剔透。她不懂玉器,不知是翡翠还是宝石,只觉得非常的好看。 她莫名其妙,看了看没有看出来什么玄机,于是问店员:“请问订礼物的是谁?留有姓名吗?” “没有,是一位先生。” 扶晓心里一跳,总不会是周以檀也穿越到了六年前吧。 “请问星光大厦在哪儿?” “哦,不远,前面的路口,那一座最高的楼就是,你看楼顶,竖着一个像是星星的标记。” 扶晓走出店门,果然看见前方的路口耸立着一座造型奇特的大厦。 就在她看向那大厦顶端的时候,那颗星星仿佛感应到她的凝睇一般,忽然间亮起来。 扶晓朝着星光大厦走去。 此刻暮色四起,华灯初上,霓虹和夕阳余光融在一起,街上是匆匆回家的人流。 她逆着人流而行,心里有无法言喻的孤寂感。 来到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时间隧道里,她是一个孤独的旅人,无法想象自己不能回 去,被留在这里,将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走进大厦,上到第九层,电梯打开,面前是个空中花园。 沿着玻璃墙挂了一圈的小星星灯,满枝头的凌霄花在灯光下,艳红如火。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在花架下负手而立,眉目俊朗,笑意温柔。 扶晓痴痴望着他,心里是一片涨潮的海,无法言喻的汹涌情感将她淹没。 这一切浪漫到如梦如幻,她却感到心酸。 季脩筠笑微微的看着她,“今天是我们相识半个月的纪念日。” 半个月,原来那个半月形的小吊坠是这样的蕴意。 “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 “我帮你戴上。” “好啊。” 扶晓声音哑哑的,打开项链的盒子。心里又甜蜜又难过。 脖子上有凉凉的触感,有温柔温热的手指,有她熟悉的喜欢的松木气息。 她深深吸口气,手指摸着胸口上的那一小块儿半月,低头看着手中玫瑰,后知后觉,是十五朵。 面对精心准备的纪念日,扶晓思量了一天的话,如同一个苦涩的坚果堵在喉咙,她说不出口。 季脩筠帮她切牛排,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觉得那把小刀子放在在心口上磨砺一般。 她嗓子干干的说:“有没有酒,我想喝点酒。” 季脩筠有点意外,笑着看看她:“我要开车,你自己喝?” 扶晓点头,她真的想要一醉方休,想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可是她又不舍得这是梦。 叫来一瓶干红,她一口气喝掉一整杯,季脩筠以为她很开心,其实她是伤心。 这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 每一口菜都有一股眼泪的味道。 她喝了个半醉,在车里,季脩筠低头帮她系上安全带,她借着酒意,握住他的手,轻轻叫了声“季脩筠。” “嗯?”他低头望着她,乌黑的浓眉,眉头微蹙,眉尾斜飞,漂亮的无法形容,神采飞扬。 她鼓起勇气:“我们做回朋友好不好?” 季脩筠眉头一压:“不好。” 第45章 “我今天和我家人通过电话,他们希望我继续深造,我自己也有这个打算,想报x大硕博连读的专业,x大在江州,离通海很远,这样算下来有六年的时间我们都是异地恋。你工作这么忙,认识你半个月,你经常加班出差,我住在你家里,一天能见到你的时间都这么少,如果是异地,那就更难保证相处的时间。我想,我们还是重新做回朋友比较好。” 这段话是扶晓在心里背默了一天的台词,借着酒意壮胆一口气说完,像是扔了一个炸弹出去,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 季脩筠的沉默,更是让时间变得一秒一秒都如履薄冰的难熬。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等明年我父母从国外回来,外公有人照顾,我就可以去你的城市,不再是异地恋。” 扶晓心说,不是异地恋,而是异时恋。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季脩筠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我还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扶晓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她也是,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我知道我工作太忙,能陪你的时间很少,我以后会尽量抽出所有的时间陪你。” “我没谈过恋爱,那里做的不好,你说,我都会改。不提分手,好不好?” 他诚挚得要将心都挖出来的表情和语气,让扶晓又内疚又不忍。尤其还是在他精心准备的相识半月纪念日,提出分手,她惭愧的无地自容。 “有点不满意就提分手,这是小孩子的做法。我们成年人,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不要轻易提分手,嗯?” 扶晓无奈的点点头,其实她想要分手,一是担心自己会改变他的人生,二是想,分手之后,她的不辞而别,不会让他那么难受。 睡到半夜她惊醒过来,就再也睡意,眼睁睁等着天亮,她爬起来又在日历上画了一道红线。 从陆鹏回来的那一天算起,到周四是十五天,从张淑华回来的那天算起,到周五是十五天。可是她仔细回忆张淑华当初在医院里说的是,她在费老师家里住了半个月。 所以,这“半月”究竟从那里开始算起? 也有可能是张淑华一种模糊的说法,这一段时间和她接触,扶晓发现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说不定十四天十六天,她都算是半个月? 越想心越乱,这可真是度日如年的煎 熬。 扶晓拿着密码书,悄无声息的上了顶楼,今天是周六,如无意外,过了下午,时钟还会发出信号。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一句话。 她坐在秋千上看书,晨光越来越亮,旁边的顶楼有动静。她以为是张淑华,扭过脸却发现却是陆鹏。 这一段时间每天去给陆萌补课,也顺便把他不会的难题都解决掉,小孩儿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和初见面时判若两人,主动和她说话:“你这两天起这么早啊?” “睡不着。你呢?” 陆鹏嘟囔:“我起来背单词啊。我爸说考不上大学就让我去当兵。” 扶晓笑笑:“你基础不差,努力肯定能考上。好好背单词吧,不打扰你。” 吃早饭时,费如海让季脩筠送自己去裴家,取回龙凤怀表。 季脩筠笑着问:“股票卖了?” 费如海点头:“割了点肉,本来想要回本才卖的,可是夜长梦多啊,万一老裴又不肯转让给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你早说我给你添钱啊。” “你那点老婆本儿……”费如海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 季脩筠窘笑,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扶晓。 扶晓低着头,心里有甜有酸,唉,六年后,谁知道他老婆是谁呢。 季脩筠碰碰她:“一起去吗?” “不了,我去给陆萌补课。” “那下午带你出去玩儿。” 扶晓吃过饭去了陆家。 给陆萌辅导功课的时候,陆鹏也在旁边戴着耳机写作业。 自从上次扶晓开玩笑说他脚臭之后,他都格外注意,洗澡时脚丫子打好几遍香皂。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只要真心服气一个人便会改变态度。扶晓在武力值和智商上都全面的让他折服,再加上是个漂亮的姐姐,不知不觉的,越看她越顺眼,每天很盼着她来家里。 因为周末也没什么事,扶晓一直待到十一点钟才回到费家,帮着吴雪琴准备午饭。 费如海一回到家就喜滋滋喊扶晓过来看他的宝贝。 扶晓笑:“恭喜外公。” 费如海美美的打开,扶晓一眼看到那张合照,忍不住说:“外公,你有放大镜吗,我看看这张照片。” “有啊,你跟我上楼。” 收藏室里,费如海递给 扶晓一柄放大镜。 扶晓贴近照片细看,愈发的吃惊。 新娘子真是像极了陆灵犀,只是比陆灵犀瘦,下巴比她尖,那一双杏眼尤显深邃明亮。 若不是因为她穿着红旗袍,盘着头发,扶晓几乎认为这就是消瘦版加古装版的陆灵犀。但是,陆灵犀是打死也不会这样穿戴的,除了本命年穿红内衣,她最不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 扶晓把怀表还给费如海,老头爱不释手,眉开眼笑,万分宝贝的放进了保险箱里。 吃饭时,季脩筠忽然附耳问她:“裴正钧的电话,是不是你给许琳琅的?” 扶晓点头:“是啊,怎么了?” 季脩筠笑:“今天她约裴正钧出海玩儿。” 扶晓莞尔:“那他去了吗” “他和蒋晨旭去打高尔夫了。我没想到智毓要找投资,早知道介绍许叔叔和正钧认识。蒋晨旭不学无术,性情乖张,不太好合作,但是蒋家财力雄厚倒是真的。” 扶晓听见这些,心里也是矛盾,既希望裴正钧事业能成功,又担心改变他的人生会让她无法回归。 吃过饭,季脩筠带着扶晓去了游乐场。扶晓满腹心事,索性放开在游乐场里疯玩了一下午,暂时忘忧。为了把门票玩得划本儿,几乎每个项目都尝试了一遍,最后累得走路都脚软。 季脩筠弯下腰,“我背你。” 扶晓犹豫了一下,趴到了他的背上。 季脩筠背着她往停车场走,路边的林荫道,晚风徐徐,他的头发微微拂动,她低声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 “你对我真好。” “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背上的女孩儿没有说话,季脩筠忽然感觉到右肩上湿湿的,愣了一下,回过头。 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低垂着眼帘。 “你哭了?” “我最不喜欢听甜言蜜语了。” 季脩筠无声而笑:“不是甜言蜜语,是真心话。” 扶晓哽着嗓子嘟囔:“我不要听。” 季脩筠莞尔,小姑娘无理取闹的样子也可爱极了。 顿了顿,他又问:“想吃什么” “想吃小吃。” 季脩筠开车带她去商场里的美食广场,吃完饭又去看了一场电影,从市里回到 费家, 已经将近十点,费如海和吴雪琴都已经睡了。两人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在房间门口,季脩筠拉住扶晓的手,低声问:“今天你对我这个男朋友的表现还满意吗?” 扶晓不禁笑了,点点头,正要进去,季脩筠低声说:“晚安吻?” “不要。我吃了臭豆腐。” 季脩筠笑:“我不嫌弃。” “不要。”扶晓红着脸关上门,靠在门框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为什么和他相处的越甜,她越觉得心酸?是因为这一切美好,将来都只能成为回忆吗? 她拿出沙漏时钟,约会的时候她一直留意着,并没有任何响动。周四的夜晚,也是十点多钟才有信号,扶晓坐在黑暗中,等了半个小时,沙漏时钟,真的响了起来。 扶晓急忙拿出手机,开始录音。两次的间隔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录完之后,扶晓对着密码表翻译,还是那句话。如果改变了会怎么样,周以檀还是没说。 扶晓低头继续看着那些电码,看着看着,忽然心念一动。 她在离开之前,不能告诉季脩筠真相,也不能让他等她。但是,在她离开之后,他再知道真相,应该也无妨。反正她那时已经回到了正常的时空里,所以,可以写一封信留给他。但是,这封信肯定要在她离开之后,再让他看到。用摩斯密码来写,只有他能看得懂。 想到这儿,立刻找出白纸,对着摩斯电码表,开始写信。可是写了两句,忽然又觉得不对,她如果告诉他,自己来自六年之后,他肯定会去找甘城的自己。 而甘城的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面对的是一个十七岁的陌生人。 所以,这个不能写。 她也不能写,让他等她六年,这对他太不公平。 思来想去,提笔半晌,最后只写出来两句话。 脩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请你相信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缘,我们六年后再见。 到时候,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写完之后,她又开始犯愁。 六年后,如何向他解释也是个难题,他都把她拉黑了,恐怕都不会见她。 第46章 周一中午吃饭时,扶晓被裴正钧叫到一旁。 直到目前为止,裴正钧的事业和人生会不会因为她而被改变,依旧是个未知。导致她每次看到裴正钧,都觉得心脏悬在半空中。 提心吊胆的坐在裴总对面,本来以为他要问公事,没想到开口竟然八卦蒋晨旭和许琳琅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昨天打高尔夫的时候,很巧碰上许琳琅,没想到她也认识蒋晨旭。” 许琳琅本来是笑靥如花,一见蒋晨旭便没好脸色,还故意对他很亲密,结果没多久,蒋晨旭便拂袖而去。 扶晓实话实说,“我只知道蒋晨旭追琳琅,被琳琅拒绝了很多次。其他的不清楚。” 裴正钧明白了,心里冷冷一哼,好你个许琳琅,居然利用我。 扶晓一看裴总脸色阴晴不定,暗暗猜测,可能许琳琅约裴正钧去钓鱼,裴正钧拒绝,她追到高尔夫球场,刚好和蒋晨旭碰上。 蒋晨旭对季脩筠都吃了一把莫须有的醋,如果看到许琳琅对裴正钧很热情,会不会因此而不肯和智毓合作?如果是胸怀宽广的人绝对会公私分明,但是蒋晨旭这样的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恐怕就未必了。 下班时,扶晓先拐到陆家给陆萌补英语,顺便告诉她,自己最近要回芙蓉市了,所以抓紧把语法都讲完。正在旁边看书的陆鹏忽然被水呛住了。“你要走?那天?” 扶晓点头:“还没定,就这几天吧。” 季脩筠在单位加班,扶晓刚好自己守着时钟接收信号。 一如既往,时钟很有规律的响了两次,扶晓用手机录下来,然后对照电码表翻译,让她惊讶的是,这次收到的信息,不再是dontchangeanything,而是一个短句,在二十四天内。 扶晓莫名其妙,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周以檀为什么不说明白一些,每次都是这么短的句子。是担心被人发现时钟是个穿梭时空的机器,还是因为传递信号有时间限制? 周三的晚上,时钟传来的信号还是这个。 扶晓思索半天,如果把上次的信号联系一起,那就是在二十四天内不要改变任何事。 莫非过了二十四天就可以? 正在琢磨这些的时候,季脩筠下班回来了,见面第一句话便是:“抱歉,我明天又要出差。” 扶晓的心往下一沉,脸色都变了,如果他十天 半月回不来,那今夜岂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她忐忑的问:“多久回来?” “应该两三天吧,看事情的进展。” 季脩筠搂着她的肩膀,坐到沙发上,“咱们一起去暗访的时候,徐玉珍不是介绍了个私人诊所,我们调查发现的确是存在非法鉴别胎儿性别的情况,这件事已经交由相关部门在处理。当时为了摸清情况,我们找了当地一些夫妻了解情况,结果意外的发现一件事。有人通过黑市上的中介,高价将出生证明卖给需要的买家,让一些来历不明的孩子上了户口。” 扶晓问:“为什么要买出生医学证明,难道孩子是拐卖的?” 季脩筠点头:“对,如果一些被拐卖的孩子有了正当的途径被落户,被洗白,那就没法录入全国打拐dna数据库,会导致警方和家人很难找到孩子。” “如果出生证明是真的,那一定和医院的负责人有直接关系。” “基本上都是从乡村卫生院开出来的医学证明,还有外省的。有个专门办理出生医学证明的□□群,群主就是中介。他们很谨慎,新注册的□□号都不通过,我找了个老号码,算是加了进去,这几天一直和那个管理员联系,他约我明天去榆关县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扶晓问:“榆关县在哪儿。” 季脩筠答:“不远,从通海开车过去一个半小时。” 扶晓默然,手臂从他腰间环绕过去,今天是周三,周四周五她都很有可能突然离开,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二十五岁的他。 她把脸贴到他的胸口上,像小猫一样拱了拱,小声说:“不舍得你。” 季脩筠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低声笑问:“你不是不喜欢甜言蜜语。” “我自己说的不算。” 季脩筠笑,好好好,女朋友说的都对。 扶晓也不说话,抱着他的腰,趴在他怀里,越抱越紧,身体贴在他的身上,盛夏的天气,两人穿的都很薄。 扶晓心无杂念,只是贪恋他,恨不得把他一起带走。 可是季脩筠却不同,精力旺盛的年纪,心爱的姑娘,诱人的香气,还有温软的身体,曲线分明的贴在他的身上。 他深深吸气,哑声说:“你是在考验我的控制力么?” 扶晓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体的异样,忽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忙不迭的从他怀里爬起来, 脸色绯红的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睡了。” 回到房间,她把写好的信封好,放在枕头下。如果她突然离开,他一定会来她房间来看。 翌日整整一天,时钟都没有任何异样。 扶晓做好了时刻离开的准备,上厕所都带着它,但是直到夜晚也没有任何动静。 扶晓做什么都没心思,一晚上都趴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时钟,恨不得盯出来个窟窿,她一下子穿进去,就能回到六年之后。 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季脩筠问她在干嘛。 扶晓默然片刻,回道:“在写一封密码信,写给你的,以后给你看。” 季脩筠笑:“你知道那天在公寓里,你戴着观鸟仪我说了句意大利语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季脩筠没有直接回答,发来一串摩斯密码。 扶晓拿过来书对照着一看意思,心中怦然跳了很久,半晌不知道如何回复。 “那一天是开玩笑,今天是认真的。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等你回来,我告诉你答案。” 翌日上午,时钟依旧没有任何异动。扶晓心里开始有点发毛,只能拼命安慰自己,或许张淑华的时间概念比较模糊,十六七天也算成半个月? 她本来就没心思工作,一见到裴正钧便忍不住心脏抽搐,于是请了半天假,在大街上瞎逛,人多的地方,好像可以缓解一点焦虑的情绪。 路过季脩筠给她定做首饰的店,她停住步伐,略一思忖,推门进去。 临走前,应该送他一个礼物。 因为手头拮据,选了个银戒指。她从包里拿了密码书,写了一行字符递给师傅:“请你把这个刻到戒指上。千万别刻错了。” 师傅好奇,问这是什么? 扶晓笑:“是电码。” 师傅也没再多问,约好下班时来取。 扶晓在商场里瞎逛了一下午,取回定做好的戒指。一圈小小的字符绕着亮亮的戒指,小小的圆点和字符,很可爱,也很漂亮。他一定会很喜欢。 扶晓小心的收好,放在□□盒子里。 路过陆家,大门开着,陆鹏坐在院门口,见到她忽然跳起来,叫住她。 “我妈让我请你吃饭。这段时间你帮萌萌补课,也没收费。” 扶晓笑: “不用客气。” “本来是我妈亲自请你,但是下午外婆家有事,临时把她叫去了。请客的任务交给我了,我妈必须完成,放心吧,不请你吃山珍海味,就是前面公园的大排档。” 扶晓还想要婉谢,陆鹏眉头一皱:“你想让我妈回来骂我是吧。” 盛情难却,扶晓只好去。 大排档就在对面公园的另一头,到了夏天,生意特别火爆,好不容易才在热火朝天的吃客中间找了个位置。 扶晓拿过油腻腻的菜单,点了四样小菜。东西送上来,陆鹏却不吃,点了一瓶啤酒自己喝。 “是不是我点的这些你不喜欢?你喜欢吃什么?我再重新给你叫。” 陆鹏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扶晓觉得这小孩今天有点怪,像是有心事,吞吞吐吐的。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索性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陆鹏嗯了一声,眼帘一抬,撞上她的视线,又飞快闪开。这般难以开口,欲言又止的表情,扶晓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孩要借钱。可是她现在正穷的叮当响。 “再过两年,我考大学也要考到芙蓉市。” “好啊。” “你有男朋友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扶晓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张淑华说的是真的,这小屁孩真的对自己有好感?可她平时真的是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反正不管是不是,直接断掉他的念想是正经。 “我当然有男朋友。” 陆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耷拉着脸,气冲冲问:“谁啊?” “你不认识。高帅富,学霸,校草。” 陆鹏一副不信的表情,担心她随口敷衍他,问道:“名字呢。” 当然不能说是季脩筠,扶晓笑了笑:“他叫谢麟,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比我早一年毕业,已经上班了。” 有名有姓,不像是临时编的。陆鹏终于是彻彻底底的死了心。灰心丧气的低了头,世界末日的表情。 扶晓匆匆吃了点毛豆,说我吃饱了,赶紧离开。 走到半道又好笑又好气,小孩儿想什么呢。 周五的夜晚,时钟应该传信号过来。扶晓一门心思的守着它,几乎每一刻都是在度日如年的煎熬。终于等到信号,这次非常奇怪 ,只是两个单词。 周日,拨动。 扶晓咬牙,恨不得隔空揍周以檀一顿解气。 他就不能好好说一句话? 扶晓盯着这两个单词,苦思冥想,忽然灵机一动,自己跨越时空的时候,钟摆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附,仿佛被卡住,无法回摆,她拨了下钟摆,瞬间手指一麻,仿佛被电打了一下。 真正是弹指间,时间倒流了六年。 莫非,这是周以檀提醒她,周日的时候拨动钟摆? 再联系上一次的短信,二十四天,她扳着手指头一算,截止到周日的早上,刚刚好是二十四天。扶晓激动的心脏怦怦直跳,兴奋的简直快要跳起来。 如果一切没有变化,那么她在周日早上就可以回去。刚好季脩筠傍晚时给她打过电话,说明天回来,离开之前还可以再见到他。 扶晓周六一大早就起来,和吴雪琴一起去买菜,中午亲自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季脩筠说好今天回来,却一直到下午也没见人。给他打电话过去,居然关机。 扶晓心神不宁的等到傍晚,人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不会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吧,想起那次在服务区的停车场那两个不法分子,再想起前天看到新闻,中国教育报的两位记者在某乡镇对营养午餐进行暗访时被人打伤。 扶晓越想越不安,拿了包下楼,直接打车去榆关县。此刻也顾不得心疼钱,只想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第47章 扶晓心神不宁的等到傍晚,人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不会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吧,想起那次在服务区的停车场那两个不法分子,再想起前天看到新闻,中国教育报的两位记者在某乡镇对营养午餐进行暗访时被人打伤。 扶晓越想越不安,拿了包下楼,直接打车去榆关县。此刻也顾不得心疼钱,只想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通海距榆关县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途中,扶晓几次拨打季脩筠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心里愈发担忧焦虑。 赶到县城,已是暮色初起。 万幸的是,昨天晚上两人通话时,因季脩筠手机信号不好,用了宾馆的电话。 扶晓拨过去问清楚宾馆位置,直接让出租车停到了宾馆门口。付了车钱,扶晓匆匆走进去问前台服务员。 “昨晚住在您这儿的季脩筠先生,约我过来谈事情,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不知道他退房了没有。” 服务员查了下电脑,说没有。 扶晓又问:“和他同住的那位先生,有没有留下电话?”季脩筠说过是和同事王哲一起出差。 “房间是以季先生的名字登记的,电话留的也是他的。” 扶晓束手无策,只能等。 不过,季脩筠没有退房说明他还在县城。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他只是电话没电,或是手机丢了,或许是工作时不便开机? 扶晓坐在宾馆大厅里,一边等他,一边安慰自己。既然六年后能在芙蓉市见到他,说明他没有生命危险。 不知不觉过了一小时,天色彻底黑透,终于从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扶晓一眼看到熟悉挺拔的身影,腾一下站起来,叫了声“季脩筠”。 季脩筠停住步子,扭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今天回来可是一直没回,电话又打不通。我今天看到一个不好的新闻,心里胡思乱想,特别担心你。” “中午手机摔坏了,想等回去再买。正准备晚上回宾馆打电话给你。” 两人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王哲,旁若无人的看着彼此,脉脉含情,目光里仿佛能拔出甜甜的丝来。 王哲羡慕嫉妒,啧啧暗叹,这不才出差三天?季哥这女朋友,怎么跟几年不见似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看来 ,今晚是人家小情侣住一起了。 王哲很识趣的说:“季哥,我再重新开个房间。” 季脩筠头都没扭,直接说:“好,谢了。” 王哲走到前台去登记。 季脩筠摸着扶晓的头发,柔声问:“吃饭了吗?” “没有,担心你呢,没心情吃。” 季脩筠忍不住笑,小姑娘最近说话好甜,听她说话就像是喝蜂蜜水似的。 “等我上楼把东西放下,带你去吃饭。”季脩筠牵了扶晓的手,上楼。 这宾馆看着还算干净,就是年数有点长远,连个电梯都没有,房间还在五楼。 上到四楼,扶晓有点喘气,忍不住嘀咕:“你们报社是不是很抠门,差旅费很少?” 季脩筠笑,将她打横一抱,“嫌累我抱你。” 真是好暖心。扶晓忍不住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没洗脸呢,外面跑一天。” 扶晓嫣然一笑:“我不嫌弃。”啪叽又亲一口,不过瘾,嘴上也亲了一下。 本来就是三天没见,抓心挠肺的想着,这一亲便有点天雷勾了地火的感觉,季脩筠手一松把她放下来,把小姑娘抵在栏杆上,狠劲的亲。 王哲开好房间上楼,便看见了火爆的一幕。 捂着脸从旁边溜上楼,下定决心回去开始相亲。 这种场面真是太刺激单身狗了。 回了房间,季脩筠草草的洗了手脸,带着扶晓下楼吃饭。小县城里也没什么好地方,找了个还算像样的饭馆,点了四菜一汤。 扶晓拦着他:“吃不完。” 季脩筠笑:“我高兴。” “你高兴什么?” “高兴你来。” 季脩筠目光灼灼望着她,一切都在不言中。 扶晓也回望着他,恨不得看一眼都能记一辈子。过了今夜,就再也见不到二十五岁的他了。 两人吃过饭,手牵手回到宾馆,季脩筠从一楼楼梯口便将她抱了起来,一口气抱到五楼。 扶晓搂着他的脖子,目光柔的快要出水。 他对她,是真的好。 可是这么好的男人,过了今夜就有可能属于别人,想想都难过的不行。 到了房间里,扶晓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季脩 筠:“送你一个小礼物。” 季脩筠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戒指,忍不住笑:“你这是要向我求婚么?” “不是。”扶晓轻声说:“这是我的回答。” 戒指上面有一行符号,很小,看不清楚。 季脩筠拿到灯下缓缓转了一圈,又缓缓转了一圈,回过头。 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把戒指握在手心里,走过去将她包在怀里,没刮胡子的下颌蹭着她的脸蛋,扶晓笑着躲。 “我很喜欢。”最后一个音节落在她的唇上。 “等我有钱了,再打个金的给你。” 一副土豪的语气,逗得季脩筠忍俊不禁:“不用,这就很好。” 扶晓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叫他名字:“季脩筠。” “嗯?” “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扶晓仰头望着他:“六年后的九月一号,你要到芙蓉市,芙蓉湖边,故云路和湖滨道的路口等我。” 季脩筠不解:“为什么?九月一号是什么特殊日子?” “九月一号好记,整数。过了六年,我怕你忘。” “到时候你再提醒我一次。” 扶晓心里有点发酸,没法再提醒他。“我只说一次。你记得,是六年后的九月一号。” 六年后他那么怨恨她,她想要见他肯定很难,所以她才提前给他约定好。不论如何,她要向他解释,那怕他已经结了婚,她也要解释,不能让他误会她一辈子。 “好。” “你答应我,一定要去。” “好。” “拉钩。” 季脩筠莞尔,小孩子的把戏啊,好吧,女朋友说什么就是说什么。伸手勾住她的小手指头,勾住,然后整只手都包起来。 “一定要记得。” “嗯,记得。”季脩筠低声问:“你晚上是要单独住,还是住这里?” “当然和你一起睡啊。” 季脩筠顿时心里怦然一下,不由自主的有点意动神摇。 “那我让服务员那一套干净的床单过来。” 扶晓点头:“我去洗个澡,你有没有衣服,先借我一件。” 季脩筠拿着电话,说:“箱子里有,你自己拿。” 扶晓走过去打开小行李箱,里面有t恤衫,半袖衬衣和长裤,还有两条短裤。扶晓看了一眼,就觉得脸上发热,拿了那件t恤衫去了卫生间。 临时来的匆忙,她什么也没带,洗完澡用了季脩筠的毛巾擦身体,心里也是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仿佛和他有了亲密接触一样。 季脩筠换好床单被罩打开了电视机,看当地新闻。 卫生间的门开了,扶晓从里面走出来,t恤衫盖着大腿根部,上面应该是没穿内衣,走动时,波澜起伏。 季脩筠有点不敢多看,放下遥控器说:“我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心里安稳许多,小姑娘已经躺到了被子里,盖住了旖旎。 他坐到另一张床上,擦着头发说:“工作还没结束,我明天一大早就要下乡。” “你不用管我,吃了早饭,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打车过来的?” 扶晓点点头,忽然一揭被子下了床,坐到了他的床边,然后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季脩筠心口一跳,握着毛巾的手停下来,“你不看电视了?” “我想和你说话。”扶晓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季脩筠被她看的后腰发紧,女孩儿清香柔软的肌肤,动人的眉眼,还有灼灼的眼神,简直是在考验他。 光眼神已经要命,她居然还动手。 软乎乎香喷喷的小手,摸他的脸,摸他的唇,还有青青的硬硬的下颌,跟点了火似的,烧的他口干舌燥。 季脩筠握住她的手,“你再这样,我就,” 扶晓不说话,目光亮得像是小灯泡,闪着不管不顾的光芒,仿佛是一种默许。 季脩筠的心跳犹如擂鼓一般,嗓子很干,理智的控制着自己的视线闪开,以免沦陷,可是目光一垂,却落到她的t恤衫上,宽大的领口下是一段起伏的香雪。 他觉得身上发热,难以自控,啪一下把灯关了,再看真是会忍不住。 可是这一关灯,愈发有点情难自禁,黑暗中他克制着自己的欲念,说:“我去那边。” 扶晓把他按到床上,“别走,我们躺一起说话。” “你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季脩筠忽然像是一只充满了攻击性的大猫,黑暗中 ,声音低沉略哑,离她的耳朵越来越近。 “怎么危险了?”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只听见呼吸声骤然加重,在他胸口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怎么危险你不知道?” 扶晓没说话,手在他心口画着圈。 季脩筠吸了口气,握着她的小爪子,咬牙:“你再这样,我就” “你就怎样……” 季脩筠低头吻着她,两人的呼吸都很乱,稀里糊涂的t恤衫被扯下来,情况有点不可收拾。 扶晓有点豁出去的意思,虽然没经验却很配合主动。 季脩筠觉得自己的理智就要完全被烧尽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个破宾馆并没有配备计生用品。在很要命的关头他停了下来,稳了下情绪,深呼吸,“不行,没那个……” 扶晓羞窘的松开他,小声小气的嗯了一声,“那……以后吧。” 季脩筠哑声说:“我去那张床上睡。” “一起吧。” “你存心想要折磨我?嗯?” 扶晓莞尔,其实,想做“坏事”的心已经没了,只是很想和他单纯的盖被聊天。 季脩筠跳到另外一张床上,半晌冷静不下来,大半夜的去冲凉水澡。 扶晓也没睡着,一分一秒的不舍得睡,他这么好,她怎么舍得放手。 她闭上眼睛,眼前模糊一片,湿湿的睫毛黏在一起。 半夜醒过来时,黑暗中有他的呼吸,沉稳的让人心安的呼吸。 黎明前,最后一颗星星隐入云海。 扶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悄然起身,换好衣服,洗了脸,镜子里的她,眼睛有点红,没休息好。 季脩筠定了表铃,睁开眼,看见扶晓站在窗前,淡绿色的t恤衫,牛仔裤的流苏垂在白皙如玉的腿上,是一种异样的诱惑。 扶晓走到跟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睡得好吗?”刚刚睡醒的季脩筠,眸光朦胧却透着一股热力,“不好。” “怎么不好了?” 季脩筠笑:“你说呢?” 扶晓抱着他,心里又酸又涩,“我吃过饭就回去了。你记得昨天答应我的事吗?” “记得。”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去,知道吗?” 季脩筠不解:“为什 么要六年后的九月一号?” “到时候再告诉你为什么,快起来吧。”扶晓说着,顺手揭开他的被子。 季脩筠正支着帐篷,猝不及防被揭开被子,窘的立刻坐了起来。 扶晓噗的一笑,转过身去。 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会儿季脩筠神清气爽的出来,带她去宾馆的餐厅吃早点。 吃完了送她下楼找出租车,清晨的小城,街上人车都很少,路边的垂柳和芙蓉花像是生在烟雾中,有一股岁月悠闲的味道。 季脩筠牵着她。 扶晓握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看着晨光在他的头发上肩头上飞过,每一寸光阴都是时间的礼物,不可逆还,不可再见。 她真想和他细水长流,直至永久。 在路口拦了一辆车,和司机谈好价钱,季脩筠打开车门。 扶晓恋恋不舍的望着他,忽然间,紧紧抱住他,然后踮起脚尖吻他。 这样的当街热吻,不可避免的引来无数目光。 季脩筠虽然很喜欢这样的热情如火,但也有点窘,把她塞进车里,摸摸头:“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乖。” 扶晓眼睛涩涩热热,嗓子哽的不能说话,关上车门,对他挥了挥手。 出租车离开了街口,扶晓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渐渐远去,泪水蜂拥而出。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二十五岁的他。 对她一见钟情,对她关心呵护,在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候,爱上她的季脩筠,从此消失在时光中。 再重逢,他三十一岁,不知道是否已婚,是否有了心爱的人,是否会听她的解释,是否还记得今时今日的种种。 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爱,可是他对她的爱情也许早就被六年的时光消磨殆尽。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大叔,看见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连忙安慰:“哎呦,就分开两天,别哭别哭。” 扶晓摸着脖子里的半月形吊坠,哭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分开,不是两天,也不是六年,也许是一辈子。 第48章 这是一个清凉的夏日清晨。没有往常的燥热和喧嚣,路况良好,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回通海市,时近八点。 从周以檀发过来的信号看,回归日期就是今天,但是具体是几点几刻,他都没提。也或许,他用摩斯密码发来信号,压根就没想到扶晓能明白意思,毕竟懂摩斯密码的人很少。如果她没有认识季脩筠,即便收到信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时钟被雨淋湿之后出现故障。 扶晓在费家附近的公园下了车。 沙漏时钟她一直随身携带,此刻就在周以檀的单肩包里,她拿出来看了看,很安静的走动着,没有任何异样。其实,直到此刻,扶晓依旧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会顺利回到六年后,虽然她做好了一切回去的准备。 她把时钟放进包里,朝着费家走去。临走之前,她想要和费如海道个别,谢谢老人家这半个多月来的关照,再在季脩筠的房间里隐僻的地方留下几张卡片,提醒他六年后的约定。 走到陆家门口,她忽然感觉到包里有微微的震动,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微的奇怪的声音。 这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听摩斯密码,对密码十分熟悉,但此刻听到的绝对不是密码信号,因为没有时间长短的间隔。 莫非就是此刻?! 她激动的心脏怦怦直跳,立刻把沙漏时钟拿出来。 钟摆朝左摆动,停在了最边缘,仿佛被一股大力吸附住,卡在那里无法回摆,这情形和扶晓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上次是卡在右边,这次是左边,扶晓激动紧张,手指微颤,心脏仿佛都抽成了一小团。 她屏住呼吸去拨钟摆,瞬间感受到有股小小的电流通过手指,眼前的景物好似镜头晃动了一下。 所有的感觉都和上次相同,随即,钟摆回到正中的位置,停住。 几乎在同时,缓慢走动的时针和沙漏全都停了。 蓝色的沙漏全部落在下方,不再是诡异的脱离引力的那种状态。 难道说,这就是回来了?扶晓紧张到几乎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她抬起头,激动欢喜的四处张望,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她愕然不知所措。 费家不见了,陆家也不见了,包括附近的原有的一些小楼。 面前不是她住了将近二十天的地方,而是一个废弃的空地,空荡荡的一大片荒芜,堆放着很多 建筑垃圾,被黑色的防尘罩盖着,边缘丛生野草。 这是哪儿? 扶晓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还未来得及绽放的高兴,瞬间就被冻结了,难道说,她又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里? 她急忙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然而手机已经黑屏,莫名其妙的又坏了,和上次一样。 扶晓心惊肉跳的四下张望,忽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费如海经常带着跳跳去遛弯的公园。 她记得在公园入口处的墙上有一个大石英表。 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她背着包就朝着公园狂奔过去,看到石英表上的日期和时间,她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她真的回来了! 不仅仅是人回来了,伴随一起回归的,还有她的身份,这种身份所带给她自己的安全感归属感,那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都随之而归来。 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比美好而踏实。如果没有这趟逆时光之旅,她可能一直都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明明在六年前过了整整二十四天,而眼前的时间,却只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她在时间的夹缝里,发生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奇遇,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爱上一个永生难忘的人。 她背着包,眺望远处,这是六年后的通海。 可能是城市发展的太快,眼前的这片郊区也快要和城区融为一体,繁华程度几乎和市区差不多,所以,费家所在的这一片被拆迁了。 怪不得六年后,季脩筠和费如海都去了芙蓉市,也怪不得青鸟博物馆建在芙蓉市。 此刻的季脩筠,三十一岁。 弹指之间,已是六年,她在他的生命中缺席了整整六年的时间,除了外貌,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职业,生活,婚姻状况…… 扶晓恨不得马上就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切,可是现在手机又坏了。而且他的手机号码也换了,她记得那天,快递上的电话和他现在用的手机号不同,遗憾的是,他的新号码她没记住,存在那个被小偷偷走的手机里。 扶晓走到大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去长途汽车站。 “师傅,您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我手机坏了,想给朋友打个电话。” 司机说没问题,把手机递给她。 扶晓拨动了陆灵犀的电话,刚叫了 一声她的名字。 电话里便是一声尖叫,然后是又哭又笑的声音:“你去哪儿浪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我都打算过了二十四小时去报警的!你个死丫头。呜,吓死我了。” 扶晓忍不住笑:“不用报警,我人好好的,现在在通海。” “通海!你怎么跑去通海了?” “说来话长,电话里解释不清,我手机丢了,这是借用别人的手机,不方便多说,等我回去找你。” 扶晓在长途车站买了车票,回到芙蓉市,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下了车,打车前往陆灵犀的单位,刚好是午饭时间,陆灵犀正和同事在银行附近的小饭店里吃饭,扶晓过去后也要了一份炒面,边吃边说。 陆灵犀完全不了解扶晓经历了怎样的一天一夜,所以见到扶晓还有点吃惊,怎么一天没见,她都有点不一样了?但也具体说不出来那里有了变化。 境由心生。 “你去通海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从昨下午就一直给你打电话,要不是周以檀,我昨晚上都报警了,担心的一夜都没睡。” 扶晓愣了一下:“周以檀?你怎么知道他?” “他来找我,要他的单肩包和那个表,我回去没找到,你猜怎么着,他当场昏了过去。要不是看过那个表,我还以为他丢了一个亿。” 扶晓笑:“比一个亿还贵的东西。” “真的?古董啊?” 扶晓摇头:“不是,你接着说,然后呢?” “他说你电话打不通是去了外地,让我先别着急,如果你明天,也就是今天早上九点之前没回来就让我去告诉他一声。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今天会告诉我,然后,摇摇晃晃的跟个纸片人似的走了。” “他现在在哪?” “还在那个喜鹊酒店啊,302房间。我今天值班,根本没时间去找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刚好你八点就跟我打了个电话。” “我去找他,把东西还给他。我钥匙和手机都丢了,你钥匙先给我用一下我等会去配一把。” “你怎么去通海了?” “说来话长,等你下班了,我再告诉你。”旁边还有陆灵犀的一位同事,扶晓不方便说,吃完饭便离开银行,拿着周以檀的单肩包,径直来到喜鹊302,敲了敲门。 门开了,周以檀的样子让扶晓吃了一 惊。脸色苍白,头上裹着一个头套,陆灵犀形容的还真是没错,纸片人似的。 周以檀的表情比她更吃惊,瞪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她,然后还拍了一下脑门。 扶晓替他说:“不是做梦。”把单肩包递给他。 周以檀飞快的接过来,打开单肩包,拿出时钟。那种高兴地快要哭的表情扶晓很熟悉,心情也感同身受。她也经历了一场这样的惊吓。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周以檀明知故问:“解释什么?”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十几年都没变过样子?这个时钟是什么来历?” 扶晓一口气抛出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我暂时不想解释。我只能说,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骗子。我也没有想要害你,那天晚上我从超市回来,走到半道突然被人从后面打晕,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里。” 扶晓一愣:“谁把你打晕了?没报警?”说完想起来他身份不明,和自己在通海时一样,有什么事也不敢找警察。 “我怀疑是小卖部的老头跟人说我买彩票一直中奖,最近又中了二等奖,就被人惦记上了,因为我口袋里那张彩票没了。” 扶晓也不明白那个包怎么会被扔到了小树林里,但是看周以檀的表情也不像是说谎,至少他头上的伤还在。 周以檀又说:“我并不知道时钟落到你手里,我是回到喜鹊看到你给我留了电话才知道包被你捡到了。” “摩斯密码是你发的?” “是我。”周以檀反而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其实没抱希望,你知道那是摩斯密码。” “既然你没抱希望,为什么不用别的方式?” 周以檀指了指手腕上的那个像腕表一样的东西,很无奈的说:“这是唯一的方式,而且每次发信号都有时间限制,只能发那么多。” 扶晓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来自另一个时空?是不是因为改变了谢麟父母的命运,而无法回去?” 周以檀脸色一变,没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周以檀有点吃惊:“你为什么要帮我?” 扶晓笑笑:“因为我知道你的处境。” 离开喜鹊,扶晓回到师大附中家属 院,拿了身份证去补办手机卡,顺便买了个新手机,然后又去配钥匙。 拿到新手机,她立刻给季脩筠打电话。 他的新号码她没记住,快递纸箱上有,可惜也被她扔了,所以尝试着打六年前的那个旧号码。 她不知道这个号码季脩筠是否已经弃用,如果弃用的话,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别人使用。但是这个号码打通之后,却一直没人接。 扶晓忽然想起,陆鹏曾经在五院看过病,肯定留有电话。于是立刻给同事打电话,拜托查一下陆鹏的电话。 在等同事回电时,扶晓又拨打了好多次季脩筠的旧号码,依旧是没人接。 如果这个号码有别人用,也应该接电话啊,莫非,他还在用,认出是她的号码,所以不接? 那怎么没拉黑呢? 上次她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就被拉黑了。 正琢磨着,同事给她发来了陆鹏的电话。 扶晓迫不及待的打过去。陆鹏倒是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你好陆鹏,我是扶晓。” 陆鹏很意外,在电话里愣愣的啊了一声。 扶晓不好意思的解释:“那天医院有人闹事,和我同事打架,我上去帮忙,被打到头,脑子犯了迷糊。咱们又六年不见,所以我就没认出来你们,真是抱歉。” 陆鹏在电话里笑:“我就说不会认错。不过,六年不见,你就是真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扶晓忍不住笑:“你真的长大了,说话好懂事。” 陆鹏窘笑:“以前不懂事,天天气我妈。” “我想问一下……季脩筠他,现在……”她紧张到有点语不成声,想知道的太多,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哦,季哥调到了电视台,现在是新闻部主任。” 扶晓小心翼翼的问:“他结婚了吗?” “没有。” 扶晓松口气,紧张的揪着桌布,“那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有啊,我听堂哥说过。” 扶晓咬着唇,有点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第49章 “什么时候的事啊?” “去年过年,和堂哥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妈问的。我堂哥叫陆赜,和季哥是发小,你那会儿在通海的时候,他还在部队……” 陆鹏余下的话,扶晓听得恍恍惚惚,如同幻音,脑子里已经乱了,去年过年,那肯定不是她。 “我们住的地方拆迁了,费爷爷家也拆了,你知道吗?” 扶晓勉强集中精神,回说:“知道,听你妈妈说在芙蓉湖边开了个私人钟表博物馆。” “费爷爷为了筹备这个钟表馆,都累的住院了。” 扶晓忙问:“在哪个医院?严重吗?” “市中医院,我和我妈去看过他,没什么事,就是劳累过度,医生说休养一段就好。” “你能把地址发给我吗,我想下午去看看他。” “好,等下咱们加个微信,我发你地址。” 扶晓鼓起勇气,“你能把季脩筠的电话和住址也发给我吗?” “地址我不大清楚,我帮你问问。” “谢谢你啊陆鹏。” “不客气。” 扶晓浑浑噩噩的挂了电话,像是木偶一样,脑子没法转圈,他有女朋友了。 是啊,他年轻有为,英俊帅气,体贴温暖,讨人喜欢……他那么好,那么优秀,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 其实她早就想过这六年中,他会有女朋友,甚至会结婚,可是还抱着一点点奢望。 或许,他工作那么忙,动不动出差,没时间谈恋爱。也或许……他还记得六年后的约定,不甘心就这么被甩,要找她问个究竟。 她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所以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现实,但真的听到他有女朋友的消息,才发现自己做的那点心理建设,根本就不够。 早上还在县城的街口吻别的爱人,此刻却已经是别人的男友。时间太短,丝毫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猝不及防就往心口上插了一刀的感觉。 手机响起微信的声音,陆鹏给她发来了两个地址,和一个电话。 她低头盯着那个季脩筠家的住址,雄心勃勃的想要登门解释清楚的决心,刹那间就瘪了下来,万一她找去,开门的是他的新女友,她会不会当场崩溃? 更让人痛苦的是,他移情别恋,也是情有可原,情理之中的事。她不辞而别,他肯定会到芙蓉市找她,去她学校 找她,然后发现学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十有□□会认为她是个骗子。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骗子等六年呢,就算他对这个骗子曾经一见钟情。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季脩筠,想要解释误会的念头,被陆鹏轻飘飘一句话给击沉。 她收起手机,拿了钱包下楼,坐车到了中医院。在附近商店买了一束鲜花和一盒礼品,先去看望一下费如海。不辞而别,没有和老人道别,她心里一直十分抱歉。但是,见到费如海,她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时间穿越这种匪夷所思违背常理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除了陆灵犀,她甚至连父母都不想说,一传十十传百,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坐电梯到了住院部十二楼,她并没有进病房,而是把鲜花和礼品送到了护士站,请一个值班护士转送给1202室的费老先生。 出了电梯,住院部和门诊楼之间是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空调的凉气徐徐穿过回廊,阳光却从头顶上的玻璃透下来,清冷而温暖的感觉奇异的交织在一起。 玻璃回廊外是四季常青的冬青。 扶晓走着走着,猛然间停住了步子。 迎面的男人,仿佛是从时间隧道里走过来。 高高瘦瘦,气宇轩昂。 她几乎忘了呼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她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影。 是真真切切的季脩筠,三十一岁的季脩筠。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三十一岁的他,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不错眼看着他。 她在短短的一天之间,跨越六年的时光,看到他。 不同的他。 熟悉的陌生的季脩筠。 容貌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多了成熟稳重的气度,这是六年时光的浸染。 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时尚的年轻姑娘走在他的右侧,怀中抱着一丛鲜花,笑容和花一样美。 这是他的女友吗,真是好有气质的姑娘,虽然带着口罩,可是那顾盼生辉的眼睛,那么动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记重拳连着再一记重拳痛击,听到他有女朋友,亲眼见到他的女朋友,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余地。 上天真是公平,她给他的痛,时光全都替他还回来。 他的是漫长的钝疼,她是尖锐的刺疼。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苦苦压抑着自己想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心潮翻涌,如同海啸。 他还是季脩筠,但却不是清晨七点钟在县城街口,摸着她的头说“我过两天就回去,乖”的那个季脩筠。 言犹在耳,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对他来说,那是他六年前的说过的一句话,早就已经遗忘,忘在何时何刻,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 越来越近的距离,她听见他身边的姑娘在说话,声音好听到无法形容,“在几楼啊?” “十二楼。” 他从始至终都没看她,视为透明或是陌生人,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 她急忙转身,“季脩筠!” 他停住步子,目光很冷的从她脸上一扫而过:“抱歉,你认错了人。” 曾经她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他原封不动的还给她,扶晓难受到无法形容,“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能不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他身边的姑娘很大度的笑了笑,“我在电梯那里等你。”说完先行一步。 季脩筠冷笑:“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如果你听我的解释,你就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只需要你十分钟的时间。” 他很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不必了,不用解释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从此视为路人吧,如你所愿。” 留下一句冷哂,他冷冽果决的转过身,没有任何废话,三步两步跨上台阶。 太意外太突然的见面,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何解释那么长的一个故事,只能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无能为力。 清晨他还是她的恋人,此刻却是别人的男友。 她不能像是恋人那样,撒娇耍横的抱住他,不让他走,非要他听,逼着他听。 她甚至都不敢动手去拉住他,只能紧紧握着拳,手指尖掐到掌心里,隐隐作疼,眼眶也疼得厉害。 时间如同一把刀,带着凌厉的风声从两人之间砍下去,将他从她的生活中剥离,这个结局她已经想到,但是真的呈现在面前,才发现是如此的难以承受,是一种抽筋削骨的疼。 浑浑噩噩的回到居处,扶晓有点心力交瘁,浑身无力。 大门啪嗒一声被外面推开,是陆灵犀下班回来了,见到她便急哄哄的把提包一扔,“快说怎么回事?你 怎么去了通海?” 扶晓扭过脸轻轻笑了笑:“灵犀,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那你倒是说啊,你说什么我都信。” “六年前,你和外婆一起去通海的舅舅家,不久是不是去了北京?” 陆灵犀的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她从来没和扶晓提过,几乎没人知道。 “因为,我不光去了通海,而且我去的是六年前的通海。” 陆灵犀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周以檀的那块儿表,是一个时光穿梭的机器,我触动机关,回到了六年前。因为身无分文,就回甘城去拿身份证,再顺便找谢麟借点钱。” “黄淑英说胭脂梨园剧组要找演员,她想要推荐你,可是你去了通海。于是,我去通海找你,我给你舅舅写了个封快递,然后又给他打了电话,想要通知你这个消息,可是舅舅说你去了北京。” 扶晓一口气说完,果不其然见到了陆灵犀像是听天书一样的表情。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在医院有母子俩认错我?” 陆灵犀点头。 “你还记得有个人给我快递了一箱旧衣服?” 陆灵犀又点头。 “他们没认错人,我去通海认识了他们。那些衣服,是我留在季脩筠那里的,我在他外公家住了半个多月。” 陆灵犀惊讶:“半个多月?你不是才离开一天多时间?” “确切的说是离开了二十四小说,而我在六年前却过了二十四天。” 陆灵犀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摇着扶晓的肩头:“你没发烧吧,不是说胡话吧。” 扶晓笑:“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但是,它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谢麟家怎么富裕起来的吗?” “记得,先是开矿,然后开发房地产。” “你肯定想不到,这些都是谁的功劳。” “谁?” “周以檀。” 陆灵犀瞪圆了眼睛,“不可能吧,你怎么知道?” “你稍等。”扶晓给谢麟发了微信,让他把上次传给她的那张周以檀和他父母的合照再发一次。 很快,扶晓接到微信,点开照片递给陆灵犀。 陆灵犀捂住了嘴,惊叫:“我的天哪。” “你看,十几年前的照片,周以檀和现在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为什么?” 陆灵犀吃惊的说:“他不会是个妖怪吧。” 扶晓笑:“当然不是妖怪。因为时间的流速不同。我在六年前过了二十四天,当下的时间才是二十四小时。周以檀也是同样的道理,他在我们这里过了十几年,在他原先的时空中,可能不到一年的时间,所以他容貌没有变化。” “你是说,他来自未来?” “我不确定,但是我肯定的是,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因为改变了谢麟父母的命运,导致时空发生拐点,他被留在了这里。” “怪不得,那天周以檀跑到我单位找我,听说你不在时钟也不在,立刻就昏倒了。”陆灵犀捂着脑门惊叹:“天哪,那他岂不是要在我们这儿活几百岁啊。” 扶晓莞尔:“听上去很美,其实挺惨的。我体验了一把,真的是再也不想了。” “你这二十四天怎么过的?” 扶晓收起笑意,认认真真说:“穷困潦倒,提心吊胆,一个没身份证没学历没钱的三无人员。而且世上还有另外一个我,那种感觉,你可以想一想。” 陆灵犀设身处地的想了想那种境遇,是有点害怕。 扶晓低声说:“幸好,我遇见了季脩筠。” 提到他的名字,她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黯然,整个人都失了光彩。 陆灵犀觉得有点不对头,忙问:“怎么了?” “灵犀,” 扶晓抬起眼帘,涩涩的说:“我……失恋了。” 她想要潇洒一点,笑一下,可是唇角一牵,眼泪却啪一下掉下来。 第50章 “你失恋了!” 陆灵犀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扶晓把自己和季脩筠的这一段匪夷所思的恋情讲完。陆灵犀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天不见,你就爱上了一个男人,然后又失恋了……你这是什么速度啊,闪电恋吗?” 扶晓含着眼泪自嘲:“对啊,一闪就恋了,再一闪又灭了。我早上还和他是恋人,现在,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 “陆鹏说他有女朋友,不一定是真的。” “陆赜是他发小,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会对陆赜胡说八道的。而且,我下午去医院看他外公,亲眼见到他和一个女孩儿一起过去。那女孩儿很漂亮,说话特别好听,可能是主持人吧。” 再一想,电视台是个美女如云的地方,心塞。 陆灵犀安慰她:“不一定是他女朋友,也许是同事?你赶紧和他解释误会,然后再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有,那就算了,没有的话,你就和他重修旧好,破镜重圆。” 扶晓揉揉眼睛,伸手,“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干嘛?” “他把我拉黑了。” 陆灵犀瞠目:“……” 问题有些严重啊,看来挽回的难度比较大。 扶晓拨出电话。 不管如何,必须要解释清楚,哪怕他有了女朋友,已经毫不在乎过去的种种。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不能留下遗憾,她也不能让他觉得遗憾,遗憾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骗子,被骗得团团转,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抛弃。 电话通了,听见他的声音,扶晓握着手机,刹那间竟然嗓子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请问哪位?” 陆灵犀急忙碰了碰扶晓的肩头,示意她赶紧说话。 扶晓吸了口气:“是我,扶晓。” 刚刚报上大名,电话就挂了,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扶晓心里跟堵了石头似的,手机都有点握不住。 陆灵犀急忙说:“你再打。” 扶晓苦笑:“再拨过去,估计你的电话也被拉黑。我还是给他发短信吧。” 陆灵犀:“看来气性很大啊。” “换做是谁都会生气。要是有个男人这么对我,暴打一顿都是轻的。” 扶晓是个讲理的人,设身处地站 在季脩筠的立场一想,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觉得过分。但她并不是存心要玩弄他的感情也不是故意要失踪。所以这个误会她一定要解开。 她用陆灵犀的手机给他写短信,解释实在太长,从周以檀开始说起,一条短信都放不下,发出第一条之后,又陆陆续续发了两条。 没有动静,也没回复,石沉大海。 扶晓很挫败的看着陆灵犀,“你说实话,如果你不是和我几十年的朋友,你能相信我说的话吗?是不是听着像是编故事?” 陆灵犀想了想,“如果我不是见过周以檀,见到他对那个时钟的紧张劲,如果,你没有说出我曾经从通海去过北京,我可能真的很难相信。” 扶晓沮丧的想,是啊,如果不是和陆灵犀是二十年的朋友,如果不是她认识周以檀,她都不信,何况是季脩筠呢?他偏偏还是个无神论者,又从事新闻工作,对她的解释,估计是嗤之以鼻。 扶晓不是个轻易放弃的性格,想了想,找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大学毕业证还有工作证,拍了照片一张一张的继续给季脩筠发过去。 空口白牙的解释,他未必肯信。 如果看到这些照片,就知道她没有骗他。 可以从身份证上推断她的年龄,如果她六年前就是二十三岁,现在应该二十九,而不是现在还是二十三岁。 毕业证和工作证也可以说明她不是个骗子,当初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但是季脩筠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发过去的短信和彩信都石沉大海。 扶晓不死心,把谢麟刚刚发来的微信照片也发了一张过去。 虽然照片上没显示时间,但是谢麟父母还有旁边的工作人员,一看打扮就是一二十年前的装扮,绝不是现在的款式。 很巧,在小吃店门口,季脩筠曾经见过周以檀一面,当时误以为他是谢麟。他看到这张合影,就会发现,周以檀十几年来没变过样子。这应该很有说服力。 然而,季脩筠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扶晓束手无策了,呆呆的盯着陆灵犀的手机,再想不出别的方法。 陆灵犀小声说:“他是不是把我的号也拉黑了?” 扶晓点头:“有可能。” 陆灵犀拿过手机拨了一次,听见是正常的振铃声,松口气,“他的手机不会是看不了彩信?” “不可能吧,现在都用 智能机,也许他根本没看,直接删了。” 陆灵犀道:“你直接去找他吧,当面解释。” “我下午在医院碰见过他,他根本就不听解释。毕竟前两次他来找我,我还言辞确凿的说不认识他。他可能是认为我是个骗子。” “骗子?” “嗯,我借了他两千块,算起来可是六年没还呢。” 扶晓越说越觉得挫败,设身处地的一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也懒得再和六年前认识的一个“骗子”纠缠不清。 陆灵犀灵机一动:“那你可以去他家,给他送钱啊。” 扶晓闷闷的说:“我还是明天去他单位吧。万一去他家里,碰见他女朋友,总是不大好……” “你先别泄气,陆鹏和陆赜说他有女朋友,也不能全信,你自己亲口问,听他亲口说,这样才算数。你明天去的时候打扮的漂亮点。” “他不在乎外表的,我在他面前翻来覆去只穿过三四件衣服,还都是学生装,都很土。”不说还好,一提就越发觉得他是个好男人,鼻子都有点酸了。 “我给你挑件衣服。”陆灵犀打开扶晓的衣柜,扒拉了一遍忍不住吐槽:“抠门精,没一件像样的。我去,高中的衣服还留着,这是要传宗接代吗!!” 选来选去,没一件满意的,把自己新买的一条裙子拿了过来,振振有词说:“穿这件,显胸大。” 扶晓窘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是去相亲也不是去约会,是去和前男友结清账务。” “那就更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他后悔不该和你分手。”陆灵犀拿着裙子往她身上比,忽然发现她脖子上的半月形吊坠,惊叹:“这项链好漂亮,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送我的。” “你戴着这个项链去,正好让他触物生情。” 扶晓叹气:“我就是化身天仙也没用的,他有女朋友了。” “未必有。除非他亲口承认。” 扶晓觉得未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陆灵犀叉着腰说:“你上次不是说我怂,不敢向谢麟表白,我看你也没比我强到哪儿,有本事你去问他,听他亲口说。” “问就问,谁怕谁啊。” 翌日早上,陆灵犀逼着扶晓穿上那条裙子,才让她出门。临行前还往她包里塞了一瓶香水,“你在医院待一天,肯定都是臭的,记得喷个香水 再去,还有这个。”又往她包里塞了一管口红。 扶晓好笑:“你自己要是能这么积极主动,谢麟早就被你拿下了。” 陆灵犀连忙打岔,“快走,别迟到了。” 扶晓到了单位有种长假归来的感觉,见到同事都觉得好亲切。 忙碌一天到了下班时间,她一改往日最晚离开的习惯,急匆匆打车前往电视台,生怕去晚季脩筠已经下班离开。 坐在车里,她紧张的不行,陆灵犀的香水和口红就放在包里,她拿出来又放进去,最后还是把香水拿出来在头发上喷了几下,压一下医院里的味道。 扶晓也是第一次来电视台,没想到门岗管得特别严,刷卡才能进入大楼,如果是找人,需要被找的人打电话给门岗确认身份,门岗才能放行。 扶晓被拦在外面,看着季脩筠的电话号码,发呆,她还在黑名单里呢。 犹豫半天,尝试着拨出去,没有抱有任何希望。 没想到,电话竟然打通了!难道说他看到了她的解释?已经原谅了她?把她移出了黑名单? 扶晓又惊又喜,差点激动的飙泪。 电话响了会儿才被接通,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问她有什么事。 “我来还钱,在你单位门口。”扶晓生怕他再次挂掉电话,语速极快,句子简短。 “你在车库出口等我。我大约十五分钟后到。” 电话挂了,扶晓有种难以置信之感。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很冷,但是居然肯接她电话,也肯见她,至少说明他是看到了昨天的解释,就算不是全信,可能也是半信半疑。 扶晓走到电视台大楼的背后,地下车库的出口外面,站在树下,激动又紧张,不知道一会儿见面会是怎么样的情形,他应该不会再向昨天那样冷漠厌恶了吧。 十五分钟的时间好像过的飞快,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久。从车库里驰出一辆黑色越野车,看到车牌最后两位数,她认出是他的车。 因为那天在医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行为“诡异”,一言不发拦住她,然后又发了脾气摔车门离去。她比较气恼,就留意了一下他的车,车牌号码没记全,但是车型和车牌的最后两位数记得。 车子停在她的身边,季脩筠说了声上车,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严厉。 扶晓打开车门,上了车, 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季脩筠没看她,也没接信封,皱着眉头。 沉默不语的面孔,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岁月并没有在他的容貌上留下痕迹,只是添抹了时光沉淀下来的气宇风华,三十一岁的男人仿佛脱胎换骨一样,身上有更吸引人的力量。 第51章 “很抱歉,这么久才还给你。” 信封季脩筠还是没接,神情淡漠的回了句:“不久,才六年。” 才……六年。这明显说的是反话,而且也不是针对这点钱。 扶晓听出了一股怨气,很惭愧也很抱歉,小声问:“昨天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了吗?” “看了。” “对不起,前两次见面我不是装作不认识你。” 季脩筠皱眉打断她,“不用说了,都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解释。” 无所谓的语气和根本不在意的态度,把扶晓想要继续解释的话全给堵了回去,似乎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无法弥补。 “你是不是很生气?” 季脩筠脸色一沉,反问:“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变成另一个人,比她年长八岁,比她气场强大,态度严厉强势,她本来就有点心虚,愈发的没了气场,内疚的问:“我给你留的信你看到了吗?” 季脩筠呵的一声冷笑,“你觉得留一份那样的信,和不辞而别有什么区别。” 扶晓无言以对,看着他冷厉的面孔,难过之极。 岁月横贯在两人中间的距离,无法想象,即便做了心理准备也体会不出来的一种距离,只有真正的身历其境的面对,才知道这个距离有多远有多可怕。现在她面前的还是同一个人,可是时间将他变得不同。不再是对她温柔体贴的季脩筠,是一个视她为路人,疏离冷漠,拒之千里的季脩筠。 可是她还对他一如既往的眷恋和关心,忍不住的问:“这六年你过的好吗?” 他没好气说:“你觉得呢?”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过得很好。” 扶晓鼓起勇气,豁出去问:“我听陆鹏说你有女朋友,是真的吗?” 季脩筠目光冷冷一瞥:“怎么了?” 勇气被他的目光扎的有点漏气,她磕磕巴巴说:“没有的话,” 季脩筠眉头一挑,不客气的打断,冷冷哂笑:“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有女朋友?” 扶晓被呛了一下,忙说:“不是。” 季脩筠冷声反问:“你能有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我不能有女朋友?你觉得我条件很差,六年都找不到对象是不是?那真是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沉淀在岁月里深埋在记忆里的那些情绪,时隔六年忽然山崩石裂一样的爆发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言辞激烈的发过怒。 他狠狠的盯着她,曾经,最、诚心、诚意、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的这个人。 她脖颈上的半月形项链,像是一把弯刀刺着他的眼睛,让他想起他曾经有多真心的对过她。 有多真心,就有多伤心。 那是他第一次真心诚意的去爱一个人,结果十分的可笑。 不辞而别不翼而飞,前一秒还和他亲密无间,后一秒消失不见。 他到处找过她,想过很多种原因,时隔六年,她给了他最难以想象的一种。 匪夷所思的,难以置信的一个。 他看向窗外,吸气,压制失控的情绪。 扶晓被噎的鼻子发酸,千言万语都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她推开车门,把信封放在座位上,飞快离开。 再晚,就要忍不住没出息的掉眼泪。 季脩筠回过头,看见她的背影,及肩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纤薄好看的脖颈和后肩,身材模样,一切都没有变,不知是被时间定格还是被记忆定格。 他握着方向盘,盯着那个疾步而去的背影。 座位上放着信封,他拿起来,推开车门,她已经走到街口。 不巧,刚好出外采访的同事,开着台里的采访车回来,看见他,李航摇下车窗,笑嘻嘻叫了声主任。 季脩筠应了一声,问了几句工作,再抬起眼眸,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扶晓坐上出租车,忍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多么相似的一幕,县城分手时她坐在出租车上流眼泪,现在也是。 不同的是,那时,她还抱着一丝奢望,希望还有能和他重新开始的机会,然而此刻,她已经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想的太简单。 她轻视了时间的力量。 时间会冲淡一切,会把他们变陌生,她还停留在原地,他已经前行了六年。 她对季脩筠的感觉和感情一如既往,是因为她没有经历时间的变迁,早上的弹指一瞬,她飞越了六年的时光。 而季脩筠却是一天一天慢慢走过,对她的感情也是一天一天的淡去,漫长的六年时间,改变的不仅 仅是容貌,而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就算他没有女朋友,就算他原谅了她的不辞而别,可是分离了六年,他对她的感情恐怕早就被时光洗的干干净净。 在县城街口分开时她就预感,不是两天也不是六年,也许是一辈子。 果然,一语成谶。她不能怨他,也不能怨自己,只能说两人无缘。从时间的夹缝里偷来的一段恋情,现在被时间收了回去。 终于亲耳听到他有女朋友,可以彻底死心了,但是无法抑制的伤心,遗憾,不甘。 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季脩筠。飞快的拿出来,可惜不是他。 谢麟打来电话,问她给他微信发了五百块的红包是怎么回事。 扶晓稳了下情绪,解释说:“还你的钱。” “什么时候借的?” “就是高二那年放暑假啊,借了你的卡。” “你别提了,还不够丢人的。”谢麟一副羞愧的语气:“几百块钱至于吗,我早都忘了。” “反正我没忘,就是,情况特殊,一直拖到现在才还。” 谢麟不好意思道:“那这钱我请你吃饭算了,晚上有空吗?” “去你单位附近的那家烤肉店吧,我叫上灵犀一起。” “好,我现在就定位置。” 扶晓此刻心情真极度糟糕,只想和好友一起大吃一顿暂时忘却失恋的痛苦,最好是大醉一场。 陆灵犀接到她的电话,一听谢麟要请吃饭,便是一声惨叫:“我今天没洗头。你怎么不早说啊。” “突然约定的。我等会儿去你单位门口接上你。” 出租车拐到银行,陆灵犀上了车之后,扶晓发现她刘海是湿的,正在拿着一张卫生纸吸水,显然是匆匆忙忙的洗了下刘海救急。 饶是扶晓心情极度不好,也忍不住被逗笑了,“行了你够美了,别折腾了。” “对了,你今天去找季脩筠结果如何?” 扶晓回答:“把钱给了他。” “他看了短信吗?” 扶晓点头。 “他有没有女朋友?” “有。” 陆灵犀也有点泄气,“他怎么说的。” 扶晓把原话学了一遍。 陆灵犀还是不死心,认为季脩筠那句话也许是气话。 扶晓叹气:“就算没有女朋友,也不可能和我重续前缘,” “为什么?” “因为时间太久,当初的感觉都已经没了,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他对我还有……好感,语气很冷,神情也冷。毕竟对他来说,分开不是六天也不是六个月,是六年。”扶晓自嘲的笑:“我是六年前的前女友,还是一个不辞而别的前女友。” “可我对谢麟的感情六年来都没变过啊。” 扶晓解释:“你和谢麟一起长大,有二十年的感情基础,再者,你还时不时的见一见他,和他一起吃饭聊天,从某种意义来说,你们在同步成长,而我和他之间有六年的时间差距,年纪,阅历,包括感情,都不同步。更何况,谢麟也没爱过你再抛弃你,也没不辞而别的失踪过。我呢?” 陆灵犀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就算他单身,也未必能复合。 她本来觉得自己单恋谢麟好几年已经够惨,没想到扶晓比她更惨,别人的分手好歹都有个缓冲时间,她是前一秒还和季脩筠情深意重,下一秒就失恋。 “今天看到他,我才明白,我们是真的结束了。”扶晓涩涩的笑了下:“不过好歹我不在黑名单了。” 陆灵犀安慰:“对啊,不能做恋人,还可以做朋友。” 扶晓没认同这个说法。 别人也许可以,反正她是没法和季脩筠做朋友,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相爱结婚,太痛苦了。 出租车到了饭店门口,谢麟正在台阶上等候。手里拿着手机,背着一个咖啡色单肩包,乍一看,还以为是周以檀。但是仔细一看,还是不太像。 扶晓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他十七岁时,在阳台上那件事,忍俊不禁的想笑。本来沉闷至极的心情,忽然间好了许多。 陆灵犀知道她心情不好,还点了一瓶红酒。 “爱情来来去去,友情一直都在。有我陪你。” 扶晓举着酒杯,脸上盛满笑意,心里苦海翻浪。 陆灵犀也有心事,谢麟坐在她的身边,二十年了,依旧是朋友,依旧是“友情”,想想也是心塞,结果,扶晓没醉,她却喝的有点多了。 吃过饭,谢麟开车送她们回去。走到半路,扶晓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惊讶的咦了一声。 陆灵犀醉意朦胧的问:“谁啊?” 扶晓做梦似的:“季脩筠。” 陆灵犀忙说:“快接啊。” 扶晓这才手忙脚乱的按了接听键。 “你以前写的欠条我没找到,我过去给你打个收据。” 低沉严厉的声音把扶晓都吓清醒了,忙说不用不用。 “用。以免以后牵扯不清。你是不是住师大附中那一片?我刚好路过,你在上次那地方等着。”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扶晓有点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感觉脑子转不动。 陆灵犀问:“怎么回事?” “他要来找我,给我打个收据。” 陆灵犀托着脸,笑吟吟说:“他这是找个借口来找你吧。” 扶晓迷迷瞪瞪的摇头,“不会,你没看到他傍晚对我的态度,又凶又冷,我说一句他呛一句,差点没把我噎死。” 第52章 谢麟好奇的问:“谁啊?” 扶晓说:“一个朋友,我借了他的钱还他,他要给我打收据。” 谢麟好笑:“你今天是还账日是吧。” “一会儿你把我放在家属院门口。” 扶晓上次和季脩筠见面的地方就是在家属院对面的一个小吃店。 车子开到文华路之后,扶晓便留意看着外面,快到家属院的时候,看见小吃店门口靠路边停着一辆车,仔细一看,正好是季脩筠的车子。 没想到他竟然比她还早到。 扶晓忙让谢麟停车。 “人在哪儿我看看长什么样儿。” 陆灵犀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让扶晓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爱得如痴如狂,念念不忘。扶晓一下车,她也想要跟着下去,喝的迷糊了,胆子也变大。 扶晓连忙把她推回车里,窘道:“别看了,谢麟,你把灵犀送回去吧,她喝的有点多,你送到楼上去。” 谢麟的车子往前开了几十米,左转停到家属院门口。 扶晓站在街边,看着前面那个黑黢黢的越野车,想到傍晚时又凶又冷的季脩筠,有点紧张。 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她面对二十五岁的他,可从来没怕过。但是现在的他,的确是有种让人畏惧的气场。眉头一压,便气势凌人。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虚理亏,还是被他气场折服,望着他的眼睛,心里会有一种又爱又怕的感觉。这种陌生的感觉,总是在提醒她,时间的力量,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他虽然还是季脩筠,却又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季脩筠了。 她抱着难以描述的复杂心情走近前。 车里亮着微微的一点光,季脩筠坐在车里,正在看手机。 是智能手机,不是老人机,看彩信没问题。所以,她发过去的那些图片他没删除的话,应该都能看到。 可是看到并不代表相信,相信并不代表原谅,原谅也不代表可以重新开始。 扶晓心里一阵感慨,抬手轻轻扣了下玻璃窗。 季脩筠放下手机,抬头看看她,面无表情的指了下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上车。 扶晓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轻声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季脩筠没吭声,目光从她身上扫了一下,在她领口处眸光一顿。半月形的吊坠在领 口若隐若现。 他递给她一张纸。大约是写好的收据。 扶晓连看都没看,接过来合起来,折叠起的那一刻,心里挺酸楚。 没想到他这么较真,没有找到欠条还特意赶来送个收据。 分的清清楚楚,一副从此两清再无瓜葛的意思,是不是提醒她从此不要再和他见面?以免造成他和女友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扶晓哽着嗓子,说了句再见,去开车门。 季脩筠眉头一压,沉声道:“我说了让你走吗?” 扶晓愣了一下,把手放在车门上,身子还是扭着一个随时都要下车的姿势,别过脸看着他,小声小气的问:“还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还欠我好几顿饭吧?”季脩筠望着她,语气冷冷淡淡,无波无澜,却不容推拒。 扶晓马上说:“记得,不会赖。” 季脩筠收回目光,冷冷道:“我还没吃饭。” 简单的一句话勾起诸多回忆,扶晓想起那时,他时常夜晚加班回来很晚,在她的房门口,说自己没吃饭。然后,她给他做一碗蛋炒饭。 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笑微微的眉眼,满眼都是欢喜和喜欢。 时过境迁,对他来说是六年前的事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她眼眶有点红,低头问:“那我请你吃饭去,你要吃什么。” 他发动了车子,说:“随便。” 扶晓指了指前面的街口,说:“那个西餐厅听说不错。” “不吃西餐。” “火锅?” “不吃。” “川菜呢?” “不吃。” 扶晓差点连肯德基都问了一遍,季脩筠都是两个字,不吃。 扶晓实在无奈,只好眼巴巴望着他:“那你想吃什么?” 季脩筠面无表情的回她:“随便。” 这还叫……随便? 扶晓咬着唇,有一种男朋友哄女朋友的感觉,头大,头疼,不知所措。 “那我看看大众点评。” 她拿出手机,翻开当地的美食论坛,看着大众点评,又开始一个一个的问。 季脩筠没反应。 扶晓为难极了,侧脸眼巴巴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办好。 “随便吧。” 说完,便真的随便停到了路旁的一家饭店门口。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高档饭店。 扶晓跟在他身后进去,此刻已经过了饭点,大厅里稀稀落落还有一桌客人,显得十分空旷。 季脩筠走到窗户旁的位置,扶晓坐在他的对面。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季脩筠。 季脩筠抬起眼帘瞅了扶晓一眼:“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 季脩筠脸色微沉,菜单几乎没怎么看,随便挑了两个菜,递给服务员,然而站起身说:“我出去抽支烟。” 投过玻璃窗,扶晓看见他站在外面,马路边的台阶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而后微微低头,打火机在他指尖闪起火光。 一缕烟雾从他手指缝里逸出来,融在夜色中。 高高瘦瘦的身影,在路灯下有一个修长而孤寂的影子,仿佛一团浓郁的墨色。 扶晓痴痴的看着,此刻更加能体会到所谓时间的距离。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学会了抽烟。应该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改变。 她无比遗憾自己缺席了他生命中的六年时光。可是再一想,他的余生都和她没了关系,都将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心里更是无比的酸涩。 几分钟后,季脩筠弯腰在地上熄灭烟头,拿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扔掉,然后挑起帘子走进来。 扶晓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很多回忆里的画面涌上来,觉得自己像是做梦。 黄粱一梦,醒来,一切都变了。 菜上来,季脩筠几乎没吃,筷子都没怎么动。 扶晓问:“是不是不合胃口,重新再点吧。” “不必了,没胃口。” 扶晓又被呛了一下。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这种态度对她,可能是没相信她的解释。扶晓便说:“你是不是还不信我?要不,下次你看看我的身份证原件和学位证。” 季脩筠望着她,冷冷说了个“不用”。 她和六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分别,头发的长度,刘海的长度。 时光对人的改变是无声无息的,就算容貌不变,气质和眼神都会变。 当时听到陆鹏说在五院看见她,他提前下班赶过去。 亲眼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仿佛有一场山崩海啸。他曾 经在六年前,来到芙蓉市,几乎将每个大学都找了一遍,都没找到她的踪影。然而没想到,她居然就生活在他所在的城市中。 他虽然确定无疑眼前的女孩儿就是他找了很久的人,但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六年的时间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不合常理也不可思议。 极度的震惊和怨愤,再加上她“装作”不认识的举动,让他愤然离去。然而镇静下来之后,他一路跟着她上了公交车,跟着她到了师大附中的家属院。 他确定无疑是她,走路姿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她。他的心情复杂到无法形容,然后他看见她和周以檀一起,错认为是谢麟。 正因为见过周以檀那一面,再见到她发过来的那张开业合照,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信了。 既然已经相信她的解释,也知道她情非得已,但是为什么就是一肚子气顺不下来,他自己也不清楚。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体内像是失去控制的岩浆到处乱窜,想要发泄。 如果不是开着车,他也想来一瓶白酒。 旁边的那桌人热热闹闹,她和他相顾无言。 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扶晓手机响了,是谢麟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他磕磕巴巴的声音:“扶晓,你快点回来吧,那个,灵犀喝多了,我不大方便照顾。” 不方便……莫非是陆灵犀吐脏了衣服?扶晓忙说:“我尽快回去,你先别走。” “嗯,好的。” 挂了电话,扶晓很抱歉的对季脩筠说:“抱歉,我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季脩筠随之起身,莫名其妙的突然又脸色阴沉。 “今天太简陋了,我改天再请。” 季脩筠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酒店。 扶晓本来想打车回去,季脩筠打开车门,目光冷冷一扫,叫她上车。 扶晓有点担心陆灵犀,急赶着回去,略一迟疑便上了他的车子。 季脩筠冷着脸,不说话,一路车子飙得飞快,和六年前的风格一样,开车很野。 开到家属院门口,扶晓说:“就在这里。” 车子停在大门口,扶晓解开安全带,道了声谢,说再见。 季脩筠目视前方,没有看她,手放在方向盘上,汗津津的。 他抽了张纸,擦手心,再抬头,便看见一个年轻人从院门口跑出来。 皮肤白皙,年 轻俊朗。 扶晓叫了声谢麟,“你怎么不等我啊?” 谢麟露出一个如释负重的微笑,“你终于回来了。我,我急着回去有事。” 扶晓忽然眼尖的发现他的衬衣扣子掉了两颗,惊讶道:“你这是,被陆灵犀非礼了?还是……” 谢麟脸色一红,急忙解释:“我扶着她,把她放沙发上,她死活不松手,揪着我的衬衣,扣子就扯掉了。” 扶晓忍不住噗的一笑,“然后呢?有没有强吻你?” 谢麟窘道:“你咋这么流氓呢。” 扶晓憋着笑:“你回去吧。” 谢麟的车就停在院门口,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扶晓一回头,蓦然发现季脩筠的车子竟然还在,没有开走,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心虚的瞄了一眼。 车里黑乎乎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停这儿不走是什么意思? 谢麟离开之后,扶晓犹豫着,难道再上前和他说声再见?可是刚才都说过了。 要不趁着他不注意赶紧溜进去吧,扶晓低了头正要迈进大门,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回过脸,就看见季脩筠一脸冷肃的下了车,迈着长腿走她跟前。 “他就是谢麟?” 也真是不巧,让他看见谢麟从她住的家属院出来,若不解释,恐怕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扶晓忙说:“晚上我和陆灵犀谢麟一起吃的饭,灵犀喝多了,我让他过来关照一下,刚才就是他打电话让我回来,灵犀是和我一起住的朋友,我就是用的她的手机号给你发的短信。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都是甘城的。” 季脩筠冷冷道:“解释这么多干什么,直说是你男朋友不就行了。” “谢麟不是我男朋友,我那时候对陆鹏说的不是真话。” 季脩筠咄咄逼人的质问:“那为什么没说是我?” 压根就没把他当男朋友? 扶晓解释:“怕影响你和陆鹏的关系,我很快就要走了,也不知道六年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所以,” 季脩筠又忍不住呛她:“呵,看来走前就已经做好分手的打算啊。” 扶晓被噎得说不出话,咬着唇不吭气。 季脩筠瞥着她,“晚上是和谢麟一起吃的饭?还喝了酒?” “ 嗯。” “心情不错嘛。” 扶晓被怼的鼻子发酸,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也爆了,红着眼眶呛回去:“失恋了还不让吃顿好的啊?” 季脩筠心里发酸,冷冷道:“我失恋的时候瘦了十二斤,茶饭不思,真羡慕你这样的,失恋了还能吃能喝。” 第53章 扶晓被呛的快要吐血,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 她个性强,不喜欢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孩儿,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在他面前哭鼻子,真是觉得特别丢脸。 “那好,我明天绝食你满意了吧。”说完,转身就往院子走。 季脩筠怔了下,疾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他没想到会把她给惹哭,看到她哭得一脸水,有些后悔,也很心软。 怎么办,比他小八岁,两句重话便受不了要掉眼泪的小姑娘。 他有点无措,声音软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怨气上来了,忍不住,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扶晓抬起眼眸瞪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这幅委屈又伤心的样子,勾起无数的回忆。 丢了时钟的她,蹲在小卖部的门口,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是什么时候被打动的? 扶晓眼前一片水雾,林荫道旁的路灯在眼前恍成一片黄白色的光,季脩筠的面孔她都看不清楚。 她本以为他听到自己的解释之后,态度会有所改变,回到从前已经不可能,只要不这么又冷又凶,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就好,一和他说话,就被扎的鲜血淋漓。 她知道他有很多怨气,可是她也很痛苦,尤其是现在,委屈的心口都要炸了。 她一狠心,说:“不瘦下来十二斤,我就不吃饭。这样你可以消气了吗?” 季脩筠一急,又忍不住说:“你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这句话一说,愈发火上浇油,扶晓委屈又伤心,使劲甩开他的手,转身跑进了楼洞里。 季脩筠怔然在楼下站了半晌,心里有些发虚。 这丫头是个倔脾气,当初丢了时钟,在公交车站来回盯守一天,硬生生抓了小偷。 她这次不会真的要绝食,减掉十二斤吧。 他走到楼梯口,又停下来,她屋内还有个同住的室友,这么晚了上去不大合适。而且她还正在气头上。 没有感应灯的楼梯间,沉沉一片黑暗。 扶晓站在楼梯上,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她不想让陆灵犀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仰着脸深深吸气,把眼泪抹干净,平静好情绪,才拿出钥匙开门。 出乎意料的是,陆灵犀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并不像是醉了,虽然脸色粉扑扑的娇艳如花,可是神情却很落寞。听见扶晓进来,她一动没动,眼神发直。 扶晓心里有点奇怪,挨着陆灵犀坐下来,才发现她的眼角湿湿的有泪痕。 “怎么了?”刚才谢麟急匆匆的离开,扶晓预感到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灵犀幽幽道:“……谢麟不喜欢我。” 扶晓小心翼翼的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陆灵犀露出难堪又伤心的表情,“我借着酒意,想试探一下,他扶我的时候,我揪着他的衣服没松手,如果他喜欢我,应该会就势亲我的,可是他特别害怕的样子,猛地往后一挣。” “他当然不会乘你酒醉,占你便宜。” 陆灵犀摇头:“你别安慰我了,我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是我也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刻。如果喜欢我,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送他演唱会门票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想承认。” 扶晓略一迟疑,道:“谢麟高三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在一起,肯定有很多原因。” “人的感情总会变,或许他现在已经放下过去,不再喜欢那个女孩儿。只要他没有女朋友,你都有机会,没有尝试过就放弃是很遗憾的。不然,等他有了女朋友,你就会发现自己更痛苦,更遗憾。你看我现在就是现成的例子。” 陆灵犀默然不语。 “你要么就彻底放手,早点接受现实早点走出来。要么,就勇敢一回去追他试试。结果也外乎两个,成和不成。成了幸福一辈子,不成,也和刚才那个结果一样。” 陆灵犀点了点头,“我想想。” “反正大不了也是和现在一样痛苦,但是多了一个成功的可能呢,干嘛不试试看。” 陆灵犀嘟囔:“你光说我,那你呢?” “我要是知道季脩筠没女朋友,我肯定重新追他。” 可问题是,他现在有女朋友。而且,他现在还一副嫌弃她是个小孩儿的架势,年纪大好了不起啊。 扶晓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赶紧去卫生间洗脸。 两人的心情都很低落,第二天起来,都是一副睡眠不好的样子,各自顶着两个黑眼圈。 互相看着都跟照镜子似的,两张失恋脸。不愧是好朋友,感情的步调都同步 。 吃早饭的时候,扶晓想起昨晚上季脩筠的那些话。气倒是不气了,反而很心疼他。 她不辞而别,跟失踪了差不多,只留下一份密码信和一个约定。他肯定到处寻找自己,然而他就是翻遍芙蓉市也不会找到她,因为“她”那时候在甘城念高三。 他本来就不胖,瘦了十二斤,肯定很伤心。季脩筠的怨念她全能理解,所以她不怨他,只是遗憾。 忙碌到中午时分,她正准备下班去吃饭,忽然接到一份芙蓉大酒店的外卖,还是豪华套餐,外卖盒高档到和中秋节的月饼盒一样漂亮。 她平时都是和同事一起去单位食堂吃饭,今天这“豪华”外卖一来,顿时被几个同事围着打趣:“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啊?” “真体贴啊!” “这男朋友大方!” 扶晓心里怦怦直跳,这会是谁订的?难道是季脩筠?拿起手机想要问,却又迟疑,万一不是他呢?岂不是自作多情自讨没趣,昨天晚上他还夹枪带棍的讥讽她失恋了,没心没肺,能吃能喝,今天会送外卖来安慰她? 就算是他送的,这外卖到底是关心,还是讥讽?搞不好吃完了,他打电话过来一顿嘲笑。 扶晓心里酸溜溜的,望着套盒胡思乱想了半天,一点食欲都没。 正七想八想的时候,手机响了,看到季脩筠的名字,她条件反射的紧张,又期盼又害怕。想念他的声音,却又怕他的讥讽。 她如临大敌的接通电话,心脏随时做好接受一万点重击的准备。 “还合你的口味吗?”声音冷冷的,没带什么感情,像是领导在问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没有,例行公事的口气。 “我没吃。” 季脩筠一听便急了:“你当真不吃饭?” 看来不是讥讽,是担心她赌气当真不吃饭。所有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心情也轻松起来。 扶晓故意道:“对啊,我不吃,饿掉十二斤。” “你都多大人了,还赌这个气。” “我二十三,比你小多了,也没见你容让。” “好,行,我让着你。”电话里的声音低下来,语气也软下来。“吃饭吧。” 扶晓仿佛看见他无奈的焦急的样子,不知不觉,眼睛有点潮,“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不吃。” 季脩筠在电话里默然片刻,低 声说:“好,我错了还不行?” 扶晓咬着下唇,眼眶发酸。“那行,我就随便吃两口吧。” 季脩筠刚刚松口气,就听见小姑娘又发狠:“晚饭不吃了。反正我必须瘦十二斤,不然对不起你。” 这真是要命。 季脩筠扶着额,“你想气死我是吧。” 第54章 “我没有想要气你,我只是……” 扶晓欲言又止,两人已经不是恋人,有些话只能压在心底,或许永无见光之日。 季脩筠默了默,慢慢道:“你知道就好。” 这般打哑谜似的谈话,千言万语,欲语还休。可偏偏两人都懂。 扶晓歉疚的问:“你晚上有没有空?” “有。” “昨晚上请你太随便了,今天我定个好一点的饭店。” 季脩筠倒也没拒绝,说:“下班了我过去找你。” “好。你方不方便加个微信?我订好位置发给你。” “我手机号就是,你搜寻一下。” 扶晓输入手机号果然找到了他的微信号码,名字就是他的本名,头像是电视台的台标。 她好奇的点开看他发的朋友圈,几乎全是工作上的事情,或者一些转载的新闻资讯,招聘信息,没有任何私人信息和私人照片。 扶晓一条一条的往下翻,想要看看他这几年的生活经历和过往,甚至心里还窃窃的抱着一个小念头,会不会发现他的女友,可惜翻到底也是一无所获。 他六年来的生活,是一个谜。 季脩筠这边刚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自己老妈。 “脩筠,你许叔一家来看你外公,我们晚上请他们吃饭,你爸订好了位置,你直接从单位过来就行了。芙蓉大酒店四楼的玉音厅。” 季脩筠略一迟疑:“能不能明天再请?” 费清道:“许叔大忙人,吃完饭就回去了。你一定要过来,不然太失礼了。” 挂了电话,季脩筠给扶晓发个微信过去,说临时有事,吃饭改天。 扶晓正在翻手机寻找一个好饭店想要定个位置,好好的请他一次,接到微信有点失落,便回了个好。 刚刚约好又反悔,季脩筠觉得不妥,立刻补了句解释,许琳琅的父母过来看望他外公,他必须要去。 下班后他驾车赶到芙蓉大酒店,季川夫妇和许世安一家已经先到一步,费如海也从医院接到了饭店,大家热热闹闹正说着话。 两家是几十年的朋友,许世安夫妇是看着季脩筠长大的,一直盼望着他能成为自家女婿,每次见到季脩筠,都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时光倒退到旧社会,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季脩筠问起许琳琅。 许世安说:“她今天突然身体不适,说过两天来看看费爷爷。” 费如海笑:“不用不用,别让琳琅大老远跑一趟。” “没多远,她开车快,三个小时就到了。”说起女儿,许世安便开启了吐槽模式,“这死丫头对结婚的事一点不急,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家业都要指望她继承,气得我快脑溢血了。摊上这么个姑娘可是愁死我了。” 季川笑道:“琳琅才二十六,你急什么,我们家这个都三十一了。” 许世安叹气:“我这天天恨得牙根痒痒,干着急。” 费清望着儿子,气哼哼道:“我们也急啊,他外公都急病了。” 季脩筠忙陪着笑脸:“妈,外公那是累着了,可不是因为我。” 费清眼睛一瞪:“就是因为你,你别推卸责任。” 季脩筠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许世安叹道:“脩筠你是不知道,到了我们这岁数,都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话题一落到婚姻大事上,季脩筠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就连一向开明的费如海也开始催婚模式,说自己一把年纪了快要入土,就想看着外孙开花结果。 季脩筠心说,许琳琅这丫头果然精明,要不然今晚上她就是靶子。 五个人一起对着季脩筠,轮番轰炸。 季脩筠除了干笑,也是招教不住。好不容易饭菜上来,才算是终于堵住了几位长辈的嘴。 看到菜肴,又想到扶晓。季脩筠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问她晚饭吃什么,没亲眼看着,还是有点不放心。 扶晓此刻还在公交车站,手机放在包里,没听见微信的声音。 下班高峰期,人流熙熙融融,声音嘈杂。忽然间她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陆鹏。 扶晓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陆鹏笑嘻嘻说:“我堂哥开了个实弹射击俱乐部,我晚上过去给他打工挣零花钱,从学校过来刚好在这一站倒车。还真巧啊,你刚下班?” 扶晓笑:“不错嘛,知道勤工俭学,替父母分担了。” 陆鹏红着脸笑:“交了女朋友还挺花钱的,不好意思找我妈要。” 扶晓噗的笑了,“哦,有女朋友了,恭喜哦。” “是我学妹,看我打篮球 被我迷住了,主动追我的。” 扶晓逗他:“呦,你挺有魅力的嘛。” “你下班了没什么事吧?要不和我一起去我堂哥那里玩玩,算我请客。” “不用不用。” “去吧去吧,你以前帮陆萌和我补课,我都没机会谢你呢,这次是借花献佛。”公交车来了,陆鹏笑嘻嘻的拉着扶晓上车。 扶晓推拒不掉,只好跟着他一起上了公交车,坐了四站路到了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大铁门里绿树成荫,停车场往里,是一排两层楼房,军绿色外墙,沿墙种着一大片仙人掌,半人多高,看着十分的壮观。 俱乐部的门头设计的也很别致,名字叫鹿野俱乐部。 陆鹏带着扶晓进去,前台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陆鹏叫了声文哥。 刘锦文看见他带个小姑娘,笑着问:“你女朋友啊。” “不是,是我姐。我带她来玩玩。” “登记一下,刷一下身份证。” 扶晓说:“不好意思,我没带身份证。” 陆鹏说:“这是我姐,不用吧文哥。” 文哥不讲情面的说:“不行,咱们这儿必须得刷身份证,这是规定。” 扶晓笑笑:“那我下次再来。” “你等下,我叫我哥出来。” 陆鹏把扶晓带到旁边的一个小会客厅,让她稍候。 没多大功夫,陆鹏和一个高高瘦瘦,面色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 扶晓直觉这个人应该就是陆赜,和季脩筠很相似的一种气质,很man,野气勃勃的眉眼。部队里出来的人,果然不同,眼神更凌厉,轻描淡写的看人一眼,便觉得有压力。 扶晓早就听过陆赜这个名字,知道这是季脩筠的最好的朋友,却是第一次见。 “这是我堂哥陆赜,这是,”陆鹏还没说完,陆赜先开了口:“扶晓。” 扶晓一怔:“你认识我啊?” 陆赜目光从她脸上扫了一下,“见过照片。当初你不见了之后,季脩筠印了你的照片,到处问人。” 扶晓没想到他会是这么认识她的,窘得脸皮一热。 陆赜对她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然后对陆鹏一挑眉头:“去倒茶。” 陆鹏立刻屁颠屁颠的去倒茶,在陆赜面 前乖得小兔子似的,也是看人下菜的主儿。 小小的会客室里,只余扶晓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陆赜也是个气场强大的人,不苟言笑的板着脸,很具有压迫感。 扶晓素来胆子大,也不怕生。但是陆赜开门见山那一句话,在心理上给她造成了压力,仿佛一个劣迹斑斑的坏人似的,莫名有点气短。 她沉默了片刻,说:“六年前的事情,我已经对季脩筠解释过也道歉过。是我不对,但是我绝对不是故意。” 陆赜翘起腿,慢悠悠道:“他当时把芙蓉市的几个大学都翻了个遍你知道吗?周末带着几个朋友过来,拿着你的照片到处问人。还让我托人去查户籍档案。你这个姓氏比较少见,芙蓉市二十多岁的女人里头,愣是连一个同名同姓的也没有。稀罕。” 季脩筠从来没提过这些,扶晓脑海里浮现起他焦急无助的样子,无地自容。 “我当时把他臭骂一顿。谈恋爱居然连对方家庭住址和父母都不知道。就看脸了。” 扶晓听出陆赜有讥讽之意,忍不住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问过他的父母,也没打听过他的家庭情况。” 两人相恋,是真的只凭着感觉,只看对方这个人,完全没考虑过一切世俗的东西,就是那么单纯的喜欢那个人,所以放弃才那么不舍不甘。 陆赜呵呵:“那你们还真是谈恋爱就看脸了。” 扶晓又气又窘:“你谈恋爱不看脸啊,你闭着眼谈的?” 陆赜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厉害的,眼睛一瞪:“嘿,你还挺厉害的哈,始乱终弃还有理了是吧。” 果然和季脩筠是死党,这怼人的本事一个味儿的。 扶晓气道:“我没始乱终弃,他要是没女朋友,我就和他重新开始。我对他一辈子负责。” 陆赜腾一下从凳子上起来,“他和许琳琅快结婚了。你可别再横插一道。” 扶晓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轰然一下脑子乱了,“你说,他要和许琳琅结婚?” 陆赜反问:“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不知道是许琳琅。” “谈了两年多了。要不是许琳琅一直拖着,早就结婚了,眼下两地分居,许家担心夜长梦多,一直在催。今天他们过来,估计就是商议婚事。” 扶晓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许琳琅说过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也明 确表示过她不喜欢季脩筠。不过,那是六年前,她才二十岁,还在念大学,人的想法随时会变。世事难料,也许,两人日久生情……也许,扛不过家人的压力,青梅竹马,彼此了解,家世相当,便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很多人结婚都不都是这样? 而且,今天晚上,确确实实是许琳琅的父母过来和季脩筠一家人吃饭。陆赜没骗她。 “我这个人比较护短,胳膊肘从来不向外拐,季脩筠是我哥们,谁欺负他我就跟谁过不去,女人也不行,我也照样不客气。” 陆赜虽然客客气气的说着话,但是带着旁敲侧击的意思,仿佛生怕她横插一道,破坏季脩筠和许琳琅的婚事似的。 扶晓也是倔脾气,起身道:“我没欺负他,也不会搞破坏,你放心吧。” 不等陆鹏出来,她便转身疾步离开了鹿野。 走出俱乐部大门,扶晓没有力气再走去公交车站,也没力气去挤公交车,只想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趴着疗一疗伤。 他要结婚了,和许琳琅。没想到最不可能成为一对的人,居然会谈婚论嫁。这个消息简直像是一把剑穿过心脏。 站在路口的树荫下,她有气无力的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打开是他的,问她晚饭吃的什么。 看着他的名字,她眼眶微红,良久,回了三个字:断肠草。 季脩筠收到微信,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意思?是开玩笑,还是出了什么事在伤心? 他回了一条:“什么意思?” 许久没接到回复。 今天约好一起吃饭,他临时又毁约,再加上昨天晚上她赌气说要绝食,前后联系起来一想,季脩筠心里有点不安,拿着手机,起身到外面给她打电话。 扶晓没接电话,也没回微信,坐在出租车上,心乱如麻。 原先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没有具体的影像在脑海中,和他见面交流,都还觉得没什么,因为她只想要解释清楚误会。 可是突然间听见他女朋友是许琳琅,是她曾经一见如故,关系很好的朋友,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负罪感。再和季脩筠单独见面,通电话,她都觉得会对不起许琳琅。就算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想到要拆开他们,也不行。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还没放下他。 茫茫人海,碰到一个喜欢的人,不知集聚了多少机缘巧合。 可惜,得到很难,失去却简单,弹指一刹,已隔山海。 她除了当断则断,已经没有选择。 许世安夫妇吃完饭便离开了酒店赶回通海。 季脩筠送走两人,没有回家,径直开车前往师大附中家属院。到了门口停了车,再打电话过去,扶晓还是没接。 他径直走进了家属院,上次看到她进了楼里,却不知道那一层那个房间,抬着头看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忽然想起,她曾经用陆灵犀的电话给他发过短信,他一直没删。 于是翻出短信,拨通了陆灵犀的电话。 陆灵犀刚刚开完每周的例会,从单位出来,正要往家走,接到季脩筠的电话,十分意外。 听说他有急事要找扶晓,便把门牌号告诉了他。 季脩筠上了楼,敲了敲门,屋内没人应答。拨打电话,听见屋内有手机铃声,看来是在家,至少手机在家。但是敲门还是没人应。 季脩筠喊了几声还没动静,便拿出手机打算让陆灵犀赶回来开门。 扶晓灰头土脸的回到家,衣服一脱,开始干活。 陆灵犀心情不好便去购物买衣服,她心情不好,就是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地板砖缝隙都用刷子刷一遍。 忙出一身汗,精疲力竭,去冲澡。 听见电话响了,懒得出去接。直到听见敲门声,又听见季脩筠的声音,这才急匆匆套上衣服出来,慌里慌张的也没顾上穿内衣,打开门一看,门外果然是季脩筠。 见到她,季脩筠松口气,再一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训起来:“你也不问问外面是谁,就这么随便开门,要是歹徒呢?你有没有一点警觉性?是不是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问是谁就开了门,居然还穿着吊带睡裙,内衣显然没穿,胸前鼓鼓的两团。就算是没犯罪预谋的看见也能临时起意,季脩筠气得脑门直跳。 扶晓解释:“我知道是你。听见你叫我了。” 季脩筠略微消了点气,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上面真空,胳膊肩膀都露着,下面的裙子又短的要命,露着两条又长又直的大白腿。上面也不能看,下面也不能看,只能盯着她一张小脸。 扶晓穿的不合适也不方便让他进去,扶着门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我怎么在这儿!不接电话, 不回微信,还说自己吃了断肠草。你都多大人了,还开这种玩笑?” 季脩筠又忍不住发了脾气,训着训着,发现小姑娘眼圈红了,立马一个急刹车闭了嘴。 第55章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见到她就情绪失控。也可能是被家人和长辈逼婚了一晚上,心情郁闷想要发泄。等到训完了,季脩筠才后悔自己不该脾气上来管不住嘴。 扶晓发“断肠草”,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故弄玄虚,是当时心情的写照,可是她不能说,说出来太丢脸,忍着委屈,憋闷的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算了。”季脩筠放软了口气给自己找台阶下,“你晚上吃饭了吗?” 扶晓低着头说:“你不用管我了。” 她回来就是大扫除发泄一通,体力消耗巨大,本来很饿,但这会儿也气饱了。 季脩筠想进去坐坐,缓一缓气氛。可是,扶晓压根也没让他进去的意思,手扶在门上,挡在门口,又是这幅冷淡疏远的态度。 季脩筠脸色一沉道:“这事因我而起,你要是饿出个好歹,我可担不起责任。” 扶晓痛快的说:“你放心吧,以后都和你没关系。”他都要结婚了,当断则断吧。 季脩筠的火腾腾就上来了,“什么意思?说你两句,就打算和我绝交啊?” 绝交两个字戳得扶晓心口疼,实在没力气和他吵下去,狠心说:“再见,你开车慢点。” 这是下逐客令了。 季脩筠握着拳,一股闷气在心口乱窜,转身怒气冲冲的下了楼。步子太快,在拐角的地方差点撞上一个人。 那女孩儿往后一躲,下意识的哎呀了一声,季脩筠听见声音耳熟,停步询问:“你是陆灵犀?” 两人刚通过电话,季脩筠的声音更是辨识度很高,再加上不异于播音员水准的普通话,陆灵犀也认出是他,笑着说:“你怎么没进去坐,扶晓在家吧。” 季脩筠点头:“嗯,在家。我先走了。” “嗯,再见,有空再来。”陆灵犀目送着他下了楼。 果然很帅,气质也好到不行,怪不得扶晓动心。 陆灵犀腾腾腾上了楼,开了房门,看见扶晓刚刚洗过澡,正在擦头发,穿的是她送的那一件很性感的丝锻睡裙,忍不住就想歪了,笑嘻嘻问:“你们刚才,那个了?” 扶晓窘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他门都没进来。” “我就说呢,怎么那么快。” 扶晓:“……” “我刚才碰见他了,真的好帅啊。你眼光不错,可比当年你暗 恋的那个黑金刚好多了。” 扶晓又好笑又好气:“都这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记得,人家周成钢那里得罪你了。” “他在谢麟面前说过我坏话。好了,不提他,季脩筠找你什么事?” 扶晓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陆灵犀果断的说:“季脩筠对你这么关心,给你送外卖,专门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说明他还喜欢你,不然前女友的死活他才不管。” “你想多了。这几次见面,回回都把我怼的够呛,就没给过好脸色。他刚才过来,也是冲着我劈头盖脸一顿骂,不是上门送关怀。” 陆灵犀:“……” 扶晓苦笑:“而且他要结婚了,今天我是亲耳从他死党那里听到的消息,未婚妻我还认识,是他青梅竹马的一个朋友,叫许琳琅,长的好漂亮,家里还特别有钱。” “你确定?” 扶晓点头:“陆赜亲口说的。” 陆灵犀想了想说:“居然是青梅竹马,季脩筠如果喜欢她,早就喜欢上了,不至于对你一见钟情。我估计,是两人到了婚嫁的年纪,被家人逼着撮合在一起的,说不定季脩筠和你重逢之后,对你余情未了,会和未婚妻分手呢?” “不是余情未了。他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对我,你不知道有多温柔……” 扶晓有点说不下去了。正因为知道他喜欢一个人的样子,所以和现在的举动一对比就知道,他对她没什么感情了,不然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 陆灵犀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挠挠头发说:“可能……老男人的心思比较深沉吧。” 扶晓马上不乐意了,撅着嘴说;“他一点都不老!” 陆灵犀好笑:“好好好,一点都不老,年轻英俊行了吧。啧啧,你看看你,护成这样。我说是心,不是脸。” 扶晓点头:“心理年纪肯定是比我们老。他上学早工作早,心智本就比同龄人成熟,原先我们差两岁不明显,现在他比我大八岁,动不动一副大人训小孩的语气。我现在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觉得和他有代沟。” 陆灵犀莞尔:“代沟,那有那么夸张。” 扶晓一本正经说:“真的,跟我们科室主任似的,动不动训人。” “是不是当了主任都这样啊?” 聊着聊着,扶晓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陆灵犀问:“你没吃饭啊 ?” “嗯,你呢?” “吃了,开会前主任定了个披萨,大家分着吃的。” “那我下楼吃饭去。” 陆灵犀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扶晓拿起手机下楼,这才发现上面有季脩筠的六个未接来电,还有陆鹏的一个电话。 她拨回去,问陆鹏什么事。 陆鹏很抱歉的说:“扶晓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想着请你好好玩一玩的,结果还把你气走了。” “没什么。” “我哥和季哥打小就是死党,他说话不大好听,你别放心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臭脾气,其实人挺好的。” “嗯,有这样的朋友,是季脩筠的福气。我不会记恨的。” “我哥误会你是因为没和你打过交道,反正我知道当初你突然离开肯定是有苦衷,绝对不会是玩弄季哥感情,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人很准的。” 扶晓有点鼻子发酸,没想到当年的叛逆少年,在她被误解的时候,居然能站在她这边。挂了电话,不禁感叹:“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陆灵犀问:“怎么了?” “当年的叛逆小孩儿长成了善解人意的青年,而当年的暖男变成了炮仗。” 陆灵犀噗的笑了:“那也是被你气炸的。” 扶晓:“……” 两人走出院门,去了对面的一家小吃店,也真是巧,刚好周以檀也在。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百无聊赖的吃着一碗炒面。 周以檀也看见了两人,招手笑了笑。 扶晓叫了一碗馄饨,然后要了两个鸡腿,两个卤蛋,端到周以檀那一桌,把鸡腿和卤蛋放在他跟前,“你受了伤多吃点好的,别天天吃面条。” 周以檀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没意思。”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陆灵犀一头雾水,扶晓却是瞬间秒懂。心里一阵唏嘘,半晌说了句:“那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周以檀抬起眼眸,笑笑:“你想想,如果你留在了六年前回不来,现在是什么样子。” 扶晓心说,不想去想,也不敢细想。 陆灵犀望了望周以檀,好奇地问:“那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你吗?” “没有。” 扶晓问:“为什么没有?” “因 为你是回到六年前,而我,是回到四十八年前,还没有我。” 扶晓瞪圆了眼睛,这个家伙到底比自己小了多少岁?这么一对比,她要成了老太婆了,瞬间心情微妙,感觉面对的是一个晚辈,小孩儿。 陆灵犀立刻问:“你的意思是,不仅可以回到六年前,还可以回到更远的过去?” 周以檀点头。 “如果我想回到六年前的六月份可以吗?” “不可以,因为现在已经过了六月。” 陆灵犀的表情很复杂。六年前的七月初她父母出事。 扶晓立刻明白了陆灵犀的用意,忍不住道:“灵犀,你不要乱动心思,你改变了过去,时间会发生拐点,进入另一个时空,你不能再回到现在。我可是尝过那种滋味,虽然只待了二十四天,可是每一天都在煎熬。” “可是你认识了季脩筠啊。如果我能回到七年前或者八年前,我可以见到爸妈,说不定还可以和谢麟早恋一下。” 扶晓吓一跳:“你别吓唬我。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陆灵犀咯咯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设想一下而已,你别多想。” 周以檀横了她一眼:“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有多重要。” 陆灵犀笑:“你们两个,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又没有时钟,想回去也回不去啊。” 三人走出小吃店,才发现外面狂风大作,眼看有一场暴雨。 周以檀依旧回到了喜鹊,陆灵犀和扶晓越过马路,急匆匆往家属院去。 盛夏的天气,暴雨说来说来,瞬间便刮得天昏地暗,两人一路小跑,刚刚跑回楼洞里,一场大雨瓢泼而下,两人虽然没淋到雨,却被吹了一身土。 暴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停歇,扶晓在单位里等着陆灵犀。 谢麟上午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个同学从北京过来,晚上本市的几个高中同学聚一下给远道而来的这位老同学接风洗尘。 扶晓问是谁,谢麟还神秘兮兮的不肯说。 今天因为下雨,款车来的晚,陆灵犀下班也晚,扶晓在单位等了半天,才接到她的电话。 聚会的地方是谢麟安排的,还挺高档,扶晓和陆灵犀赶到时,基本上大家都到齐了,正围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说话,热闹的不行。 扶晓 没想到这位从北京来的同学,竟然是周成钢。 若从高中毕业那年算起,有五年没见。但是她在一个月前刚刚见过十七岁的周成钢,这感觉很奇妙。 周成钢看到扶晓和陆灵犀,很爽朗的笑着招招手:“嗨,两位美女,好久不见啊。” 陆灵犀附耳说:黑金刚好像还是那么黑啊。 扶晓莞尔,“你够了啊,不论是谁,和谢麟一比也黑。” 大家互相通报了一下毕业后的去向和工作,原来周成钢所在的公司在芙蓉市设了分公司,周成钢被派来担任市场部经理。 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开始吃饭,扶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安排坐到了周成钢的旁边,谢麟坐在周成钢的另一边。扶晓略微有点窘,因为当年对谢麟说过喜欢周成钢的话,也不知道谢麟是不是早就忘了。 吃到一半,陈青青去了卫生间,隔了两分钟给扶晓打电话,说她突然来了大姨妈,问扶晓带没带卫生巾。扶晓小声问陆灵犀,陆灵犀也没带。席间就她们三个女生。 扶晓给陈青青发了个微信,让她在卫生间里稍等一会儿。然后拿了钱包下楼去饭店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包卫生巾回来。 通往卫生间的走廊里,有个包厢热热闹闹,不停有服务员进出上菜,仿佛是单位聚餐,听上去气氛比较活跃。 扶晓给陈青青送了卫生巾,出来时,洗手间外面的抽烟区有两个男人在抽烟。其中一个高高瘦瘦,身形挺拔的男人面朝着走廊。 扶晓扫了一眼,心口噗通一跳,竟然就那么巧,会在这里碰到季脩筠。 昨天晚上吵的不欢而散,眼下这情况,他们之间算是冷战,还是……已经绝交? 扶晓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打招呼,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是有点尴尬。 季脩筠已经看见了她,手指夹着烟,眼眸微眯,继续和那个男人说着话,冷着脸并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扶晓打算默默的走过去。 走到跟前,眼看就要擦肩而过,就听见冷冷的一声:“又装不认识啊。” 第56章 季脩筠从看见她那一眼起,就想看看她的反应,果不其然,这丫头的脾气够倔的,说两句便摆出了绝交的架势,若不是他先开口,她就能装不认识,走过去。 扶晓只好停步,笑了下:“季主任也在这儿啊。” 因为他旁边还有个男人,所以就用了个比较客套的称呼,语气也很礼貌客气。 这种疏远的态度,季脩筠的心火儿突突的就起来了,冷驳一声:“我不能来?” 扶晓无缘无故的又被呛了一下,心说我招你惹你了,气得噘着嘴,打算走开。 眼看就要僵入死局,和季脩筠一起抽烟的男人,这时候忽然咦了一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迟疑着问:“扶晓?” 扶晓从看见季脩筠的那一眼起,目光就没旁移过,此时才留意到,季脩筠身边站着的男人,竟是王哲。 六年的时间,王哲容貌改变不大,但是明显发福了。她去榆关县城找季脩筠的时候,和王哲见面,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但对王哲来说,已是六年,真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乍逢“故人”,扶晓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笑容:“哎呀,好久不见,你也在芙蓉市上班啊?” 季脩筠心火更盛,对个陌生人都能笑语如珠,笑靥如花,对他却装作不认识,呵呵,真是…… 王哲说:“是啊,纸媒没落,效益不行,我就跟着季哥一块儿到了电视台。” 王哲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扶晓,心里暗暗称奇,这姑娘怎么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漂亮,水灵灵的像个小姑娘,当初也应该二十出头,六年不见,算起来也二十七八了吧。 当年,季脩筠下乡出差,一上午没打通电话,女朋友就担心他出事,心急火燎的直接赶过去找他,然后见面那个热乎劲,在楼梯间激情热吻,把他个单身狗刺激的不行,印象太深刻,时隔六年,他还记着那一幕。 所以,即便是六年没见,他也认出了扶晓,真没想到季主任的前女友也在芙蓉市。 王哲又问:“你在哪儿上班呢?” 扶晓笑吟吟答:“市五院,今天同学聚会,真没想到会碰见你,真巧。” 王哲望了望季脩筠,“是挺巧,我们部门聚餐,有两个同事刚从欧洲回来,主任请客。” 季脩筠冷脸默在一旁,没有插话。 王哲为人机敏,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解不开的结,季 脩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身为将近十年的老部下,十分清楚。分手这么久,居然还端着一副“怀恨在心”的表情,显然是有情况。 这时,陈青青从卫生间出来了,看到扶晓和王哲季脩筠站一起,也不认识是谁,便对两人礼貌性的笑笑,算是打招呼。 扶晓说:“这是我同学。” 王哲笑笑:“你好。” 季脩筠居然也破天荒的冲着陈青青点点头,微微一笑。 扶晓见到他的笑容,目光一顿,心里极不是滋味。自从回来之后,和他见了几次面,从来没见他笑过。久违的温柔煦暖,让她怦然心动的笑容,仿佛遥远的是上辈子的事。 季脩筠感受到了她的凝睇,目光一转,落到她的脸上,笑容倏忽消失,顷刻间换上了冷漠的盔甲。 扶晓一阵气苦,好啊,对陌生人都能笑一笑,就对她态度这么恶劣。 她也没做错什么,不辞而别能怪她吗,她都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好几天了,他还没消气是几个意思?他都有了新生活,她还在痛苦的失恋,他到底还想让她怎么样? 憋了几天的气恼和委屈,忽然就被季脩筠这个笑容给点爆了。 扶晓扭脸对陈青青说:“你先回去,我等会儿过去。” 陈青青点点头先走一步。 扶晓看着季脩筠,打算把话说清楚,“我有话给你说,你过来一下。” 王哲一看,小姑娘突然板着脸,对季主任直呼大名,看样子要好好谈谈,于是识趣的进了卫生间。 季脩筠跟着扶晓走到旁边,也不问什么事,冷着一张俊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锋利,不怒而威。 两人身高差距太大,扶晓被俯视着觉得自己气势不够,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台阶上,拧着眉头说:“季脩筠,相逢一笑泯恩仇你听过吧?” 季脩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仿佛很不屑的样子。 扶晓恼了:“我和你多大仇多大怨啊,你天天对我这样。” “仇大了,这辈子泯不了。” 扶晓被呛了一口血,气道:“我都解释过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存心的。” 季脩筠瞥着她:“解释就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这个问题倒是把季脩筠给问住了,他想怎么样,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解释道歉 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说不出来那里不对劲儿,反正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气不顺,意难平。 扶晓瞪着他,圆溜溜的眼睛,亮得像是两只燃着怒火的小灯泡。 季脩筠有刹那恍惚,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六年前,错觉被指尖的痛感惊醒,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尾。 他转过身去扔烟头。扶晓以为他走开不不搭理她,气得眼冒金星,“小气鬼!” 季脩筠本来绷着脸,听见身后这句,没忍住,忽的笑了。 心口结的冰,仿若就在这一刹那,全都破了。 他回过头,小姑娘已经气哼哼的走了。 背影好看的不像话。 王哲从厕所里出来,愣了下,“她走了?” 季脩筠嗯了一声,抬步往包厢里走。 王哲比季脩筠小三岁,大学一毕业就进了通海日报跟着他,后来又跟他来了电视台,将近十年的光景,私底下关系很铁,算是好哥们,一路上忍不住八卦:“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季脩筠淡淡道:“最近。” “她怎么一点没变呢,我都老的不像样了。”王哲摸着自己的脸,“这天天往外跑风吹日晒的,我回去把我女朋友的面膜偷几个贴贴。” 季脩筠瞥了他一眼,笑:“还是直接整容吧。” 王哲好奇:“她看着显小,她的同学看着咋也那么小啊。” 陈青青也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毕竟大学毕业才一年,还带着一些学生气。 季脩筠道:“有什么奇怪的,她今年二十三,本来就不大。她同学也就二十三四吧。” 王哲听见这话,有点难以置信,“那她和你谈恋爱那会儿,多大啊?” 季脩筠顿了顿:“十……八。” 王哲惊讶:“我的天,不会吧。我当初真没看出来啊,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季脩筠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异样。但是差了八岁,任谁都会这么说。 他这还是说大了一岁,若敢说十七,只怕说他拐骗未成年少女。 “当初你们俩那么好,怎么后来分手了?” 季脩筠没回答,推门而入。 一室喧嚣淹没往事。 扶晓回到包厢,有点心不在焉。 陆灵犀碰碰她,问怎么了? 扶晓小声 说:“碰见季脩筠了,他们同事聚餐。” 陆灵犀眼睛一亮:“你们可真是有缘分,这都能碰见。” 扶晓也不得不服,和他的缘分,简直都是无处无在。太多的巧合就和命中注定一样。 陈青青肚子疼,坐了一会儿坚持不住,先走一步。剩下的同学,继续吃饭闲聊。 周成钢和谢麟上学时关系不错,又是亲戚,好久不见,两人都喝了不少,谢麟还邀请周成钢晚上去他家住,好好聊一聊。 席间,扶晓发现周成钢一直往自己和陆灵犀这边瞟,心里有点不自在,担心谢麟可别喝多了,对周成钢说起陈年旧事。同学相聚就喜欢聊这个,各种感情八卦。 因为明天是工作日,还要继续上班,也就没有安排进一步的娱乐活动,吃过饭,便打算各自回去。谢麟叫了个代驾,和大家一起离开包厢下了楼。 走到一楼大厅,集体一愣,不知道何时居然又开始下起了雨。 五个男生两个女生,除了谢麟有房有车,其余的都还是“穷困潦倒”,纷纷拿出手机叫车。 扶晓的目光被沙发上的一个人给勾住了,旁边叽叽喳喳的同学说什么都没听见。 季脩筠在沙发上已经坐了半天,从他们七八个人出来,便一直冷眼旁观。 小孩儿们一脸的稚嫩年轻。 王哲的那句话又涌上心头,有点堵。 他把手里的烟熄在烟灰缸里,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折叠伞。 扶晓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走,难道是在等她? 陆灵犀视线全在谢麟身上,一时没看到季脩筠。 喝了酒的谢麟,脸色白里透红,眉眼清秀俊美,陆灵犀甚至想起了小时候,在他脸上抹胭脂的情景。 谢麟半醉半醒,心里却是一片清明,不动声色的回避了陆灵犀的视线,望着扶晓说:“代驾来了,你和陆灵犀也坐我的车,先送你们回去吧。” 扶晓没回答,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旁边。 谢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入目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年纪三十许,气宇不凡。 第57章 陆灵犀这才看见季脩筠,忙对他笑了笑,“你好。” 季脩筠对陆灵犀微一颔首,径直走到了扶晓面前,目光沉沉,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沉稳的仿佛是一泓水。 扶晓直到此刻,才确定他是特意在等她,下意识的心里一紧,莫非是那会儿在卫生间门口和他吵了架,他来算账的? 她做好了被冷言冷语攻击的防御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句:“我送你回去。” 扶晓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话,居然还要送她回去? 季脩筠的风格转变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陆灵犀已经激动万分的替她答应了,“好啊好啊,谢谢季大……哥。”那个叔字差点从冲口而出。 谢麟疑惑的看着扶晓和陆灵犀,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突然认识了一个新朋友,用胳膊肘碰了碰扶晓:“这位是?” 季脩筠看见这个小动作,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看这熟稔亲昵的劲头,想必他便是那位青梅竹马的校草了。长的是挺好看,唇红齿白,身高条顺,有点玉树临风的意思。 果然,扶晓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谢麟,这是电视台新闻部的季主任。” 季脩筠听见这样官方客套的介绍,好不容易有了个好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呵呵,还真是亲疏有别。 算了,不和小孩儿计较。 “我去开车,你们俩稍等。”季脩筠走下台阶。 谢麟好奇的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陆灵犀笑:“这是扶晓以前的一个朋友,我是刚认识。” 谢麟急忙说:“不行不行,你们两个女孩儿夜里坐个不熟的男人的车子,这不行。等会儿代驾来了,咱们一起,刚好能坐下。” 陆灵犀好笑,“谁说不熟啊,扶晓和他熟着呢,你不用担心我们。” “那你们到了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陆灵犀点点头,附到扶晓耳朵边儿,小声说:“下雨了专门在这儿等你,送你回去。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名字倒着写。” 扶晓心里怦怦直跳。 季脩筠把车子开到门口台阶下,陆灵犀拉着扶晓上了车,坐在后排。 扶晓的心绪全被陆灵犀一句话给搅乱了。 她也觉得今晚上季脩筠的这个举动,有点不寻常。 明明和同事聚餐完了就可以直接走的,可是看到下雨却一直在大厅里等她,再联系起前几天的豪华外卖以及昨晚上吵架的起因,她真的有点觉得……他还是喜欢她的,只是掩盖在凶冷的表情之下。 可是,他就要结婚了……想到这儿,又是一盆冷水泼上来。 往常,季脩筠的车子开得比较野,今晚可能是下雨的缘故,车子开的四平八稳,他独自坐在前排,陆灵犀和他并不大熟悉,隔行如隔山,再加上年纪差距,季脩筠又气场比较冷,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就一个劲儿的和扶晓聊天。 季脩筠听着两个小姑娘聊天,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词,代沟。她们还在谈论大学生涯,而他大学毕业已十年。 雨夜的灯光迷迷蒙蒙,玻璃窗上一片一片的水雾。 扶晓一路心不在焉,七上八下,忽上忽下,忽冷忽热。 窗外景物看不清楚,季脩筠的心思,她也看不清楚。 车子开到家属院的门口,雨仍旧淅淅沥沥不停,季脩筠停了车,把雨伞递给扶晓。 扶晓说:“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给你送回来。” 季脩筠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想起六年前。 也是这样,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她给他打电话,他赶过去接她,路中遇见一个老人的三路车倒了,他下车帮忙,被她拦住,因为他那时手腕扭伤。 六年前的画面一幕幕从心里闪过,回忆过太多次,所以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那时候,对他是真的好,也是真的喜欢他。 分离前的那天,担心他的安慰,跑到榆关县找他,那一夜如果不是……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或许正是这些点点滴滴,让她在漫长的六年时光中,并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抹去。很多回忆都像是被收藏起来的照片,翻出来时,还都是崭新的。 扶晓回到房间,拿了一把伞,急匆匆下楼,把季脩筠的伞送回去。 季脩筠坐在车里,开了一个顶灯,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扶晓走到跟前,透玻璃窗,一眼看去,瞬间有种心跳停滞的感觉。 那个东西倏忽之间就被他握住了手里,但是她还是看见了,那是个戒指。 匆匆一眼,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她送给他的 那枚戒指,上面刻着一圈的摩斯密码。 她心跳如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六年了,他居然还留着,还带着身边。 季脩筠推开车门,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英俊的面孔异样柔和,目光温和,一扫之前的凌厉。 “你说得对,和一个小孩儿计较,显得我小气。”说完,他竟然勾了下唇角。 扶晓完全懵了,呆呆的看着他,萌萌的异常可爱。 往事浮上心头。 他很想像当年那样,伸手去摸摸她的头。然而,手伸到面前,却落了下来,拿过她手中的伞,“回去吧,早点睡。” 扶晓梦游般的嗯了一声,“再见,你开车慢点。” 季脩筠笑了下,关上车门。 今夜喝了酒,但此前没有一丝一毫醉意的扶晓,就在他的一笑之间,醉意汹涌而起,天旋地转,迷迷蒙蒙。 黑色的车子消失在雨帘之中,她心里怦怦狂跳。 陆灵犀的话涌上心头。 雨滴敲到伞上,滴嗒,嘀嗒,仿佛巨大的心跳声。 他为什么会留着那个戒指。 一个不值钱的银戒指,他就算没扔掉,也应该连带着和她的衣服一起快递给她,为什么他还留着。 甚至,他为什么还留着她的衣服,六年了不该早就扔掉? 几件旧衣服,他从通海带到芙蓉市。 为什么青鸟要建在芙蓉湖边,难道是因为六年前的那个约定? 扶晓恍恍惚惚有点不清醒。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竟然会居然认为他对她还在念念不忘。 飘飘忽忽的回到房间,陆灵犀正在冲澡。 扶晓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站在窗前。 外面的树叶被雨水敲打的噼噼啪啪,心里也是擂鼓一般,翻涌着无法克制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是喝多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 陆灵犀出来时,看到她的表情,有点惊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扶晓摸着自己的脸颊,眼睛亮得灼人,有点语无伦次:“灵犀,我觉得季脩筠今天好像换了个人,不对,是以前的那个他,好像回来了。他刚才对我特别温和,还笑了一下。” 陆灵犀擦着头发,言辞确凿的说:“他一定是对你 余情未了,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他今晚的表现太明显了。” 扶晓心乱如麻,口干舌燥,端起一杯水,咕咕喝了大半杯。 “我那天亲自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的回答很明显是有。然后陆赜又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也可能陆赜是骗你的,反正我觉得他今天这样,摆明了是还喜欢你。” 本就烧着一把火,又被陆灵犀添了柴,扶晓把杯子往桌子上噗通一放,“我现在去找他问清楚。” 陆灵犀吓了一跳,“现在?” “对,现在,我一刻也等不了。” 陆灵犀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我的天哪,这是疯了。 扶晓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烧,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来,觉得心脏加块,热血沸腾。 她拿起雨伞匆匆下楼,真的是一刻都等不了。 她在街边拦住一辆车,手机上陆鹏给她发的微信,那里有季脩筠家里的住址。 她本来就打算回来的那一天就去他家里找他的,可是却被陆鹏的一句话给拦住了。这几天度日如年的煎熬,还不如问个清楚,给个痛快。 出租车停在季脩筠的所在的小区,名叫久和居,是个很新的住宅小区,周围有个巨大的体育场,很多人在那里锻炼。 扶晓走到七号楼下,正要进电梯间,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父母会不会在?如果他父母也在的话,这样贸然上门不大合适。于是,拿出手机,给季脩筠打电话。 电话在通话中,过了会儿,她再拨打,电话通了。 扶晓努力的平静着自己的气息,问:“你现在在家吗?” “我一会儿到,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看你到家了没有。” 扶晓挂了电话,绕着花坛转了好几个圈,心里想着,怎么开口第一句话,是直接的问,还时间接的问。 她想来想去,想了很多种结果。 最好的当然就是陆赜在说谎,他没和许琳琅订婚,也没有女朋友。 其次是他虽然没订婚,但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对她旧情难忘,但只要他还没结婚,没女朋友,一切都还有可能。 最坏的一种无非是他真的要结婚了。那就……祝福他。 时间过得很慢,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从远处有一道灯光打过来, 扶晓站起来,看见季脩筠的车子从小区的道上驰过来。 扶晓正要上前,忽然看见他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却依稀留着长发,显然是个女人。 扶晓的步子顿时停下来。季脩筠把车子停到楼前的停车位上,绕到副驾驶座位,打开车门,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女人。 楼前的灯照到了两人的身上,扶晓看见了季脩筠怀中的那张面孔,是许琳琅。 热血沸腾的心脏,陡然间像是掉进了冰库里。聚起的全部勇气,几乎是瞬间,灰飞烟灭。 明艳动人的许琳琅,她比六年前更漂亮,像是一朵花开到了最美艳的那一刻。大波浪的卷发,顾盼生辉的眼。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 她依偎在季脩筠的怀里,有一种天造地设的登对之感,从衣着到容貌,甚至那种飞扬的自信的略带点嚣张的神采,都是如此的神似和般配。 季脩筠抱着她,小心翼翼的上台阶,语气有点不高兴:“你怀孕了就不能小心点。” 她怀孕了! 扶晓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停在那里。 “这下我爹高兴了。他就是想要个孙子继承家业,索性满足他,免得一直叨唠,快被他逼疯了。”许琳琅撩了一下头发,“下个月就结婚,婚礼随便弄一下,请几个朋友就行了。” 季脩筠问:“不请长辈?” 许琳琅道:“不请。” “连你父母和我父母都不请吗?” 许琳琅骄横的说:“不请,说了就是几个朋友,你听不懂话啊。” 季脩筠呵呵:“好好好,你厉害,你说了算。” 扶晓站在外面,看着两人进了楼梯间。 这样的眼见为实,耳听为实,终于彻底碾灭了所有的希望。 她不该痴心妄想的。 六年了,即便没有许琳琅,也有别人。 她不是早就想到了吗,为什么迟迟不肯接受现实。 好了,现在终于可以死心了。 她撑开伞,转身离开。灯光照着水汪汪的路面。 说好了要祝福他,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像是被挖掉了一块。 血淋淋的带着热气的伤口,在这个幽凉的雨夜,疼得她泪如雨下。 第58章 扶晓刚走,谢麟给陆灵犀打来电话,问她们安全到家了没有。 平时谢麟有什么事情都是找扶晓居多,但今夜却是来问她,而不是扶晓。 陆灵犀心里一阵激动,对暗恋中的人来说,对方一个小动作一句话,自己心里都能构成一部戏。碰巧,刚才扶晓的那股勇气和激情也感染了她,陆灵犀壮着胆子说:“周六我们出去玩吧。” 谢麟说:“好啊。你问问扶晓有没有空。” 陆灵犀又点泄气,那句“就我们俩”在嘴边滚了一下,又被压下去,到底还是没有扶晓那样的勇气。 “去吉象水库玩吧?” “行,你们约好时间给我发微信,我到时候来接你们。” 打完电话,陆灵犀躺在床上看手机,困得眼皮直打架也不舍得睡,等着扶晓带回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迷迷糊糊中听见开门的声音,陆灵犀激动的跳下床,跑出房门,却看见丢了魂似的的扶晓,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扶晓气若游丝的说:“我终于可以死心了,他都要当爹了。” 许琳琅整个人都是懵的。 扶晓自嘲的笑:“自作多情真是一种要命的病啊。” 这个结果,陆灵犀完全没想到,看到扶晓万念俱灰的样子,也不敢多问细节,忙让她早点休息。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一夜未停,扶晓也几乎是一宿没睡。 芙蓉市的夏季雨水多,第二天断断续续又下了一整天雨。 扶晓没有接到任何季脩筠的讯息,心想,他可能是陪着许琳琅,开始准备婚礼了。 天气仿佛是在和扶晓的心情保持步调一致,周五依旧是阴雨绵绵的一天。眼看约好出去玩的事情要泡汤,周六的早上却放了晴,陆灵犀松口气,给谢麟打去电话。 扶晓心情不好,也想出去玩玩放空一下大脑。连着两天下雨,心情都要发霉。 芙蓉市除了人工湖没有任何景点,附近的郊县有个吉象水库,旁边有座吉象山,勉强可以作为周末一日游的地方。 扶晓和陆灵犀接到谢麟的电话下了楼,没想到,和谢麟同来的还有周成钢。 陆灵犀当即就觉得一盆冷水泼下来,扶晓也觉得有点窘,可是当着谢麟的面也不好意思问。谢麟倒是主动解释,周成钢初来乍到,带他在附近转一转,尽地主之谊。 绕着城际高速,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水库边上。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干净,寂静无人,扶晓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水库旁边有专门出租钓具的摊点,陆灵犀去租钓具,周成钢也跟着去了。 谢麟打开后备箱,拿出矿泉水和防晒伞,扶晓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笑着打趣:“你从来都不见防晒,怎么也不见黑啊。” 说到这儿,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季脩筠。 他大约是不禁晒的那种肤质,比起六年前,他现在白了许多,在甘城的小吃店门口看见他时,他可真黑。 “羡慕吧,我还从来不抹东西呢。”谢麟拧开一瓶水,递给扶晓。 扶晓笑,“羡慕死了。好省钱。” 两人朝着水边走去,谢麟忽然说:“扶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 “你还喜欢周成钢吗?” 扶晓正喝着水,差点没呛住,窘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谢麟松口气,“那就好。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扶晓下意识的就心口发紧。谢麟千万别听说她不喜欢周成钢了,就来告诉她当年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是她吧。 “周成钢喜欢陆灵犀。” 扶晓眼睛都瞪圆了,连着说了两个不可能,“上学那会儿,他看陆灵犀不顺眼,上体育课老针对她,说她娇气,大小姐,动不动把陆灵犀气得想哭。” 谢麟笑:“对啊,那也是一种喜欢的方式啊。” 扶晓:“……” “这件事我都憋在心里好几年了,没敢说,怕影响你和陆灵犀的感情,现在你不喜欢周成钢了,我终于可以说了。” “你不会是因为周成钢喜欢陆灵犀,所以就一直不敢对灵犀有什么想法吧。” 谢麟窘了一下:“不是,我把陆灵犀当朋友看的。”停了停又说:“也不全是朋友,还有点像是亲戚,类似表妹这样的亲戚吧。” “灵犀那么好,你不喜欢?” 谢麟白了她一眼:“那我很好,也没见你喜欢我啊。” 扶晓:“……” 四人在郊外玩了一天打道回府,晚饭后又找了家ktv唱歌,直到夜里十点,扶晓和陆灵犀才回到居处。 白天时间被填充的满满,还没什么感觉,等到晚上安静下来躺到床上 ,心上的伤口又开始炸开了,隐隐作疼。 扶晓拿出手机,上面没有任何信息,点开微信,也没有。整整三天,季脩筠没有任何的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这就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他早晚要退出她的生活,纵然心痛,纵然不舍,也必须放下。 仿佛给自己立个决心一样,扶晓点开微信,发了一张图片,乱世佳人里的费雯丽。 “herday。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有点立此为证的意思。 第二天周日扶晓被叫到单位加班,接连几天的大暴雨,芙蓉市下辖的几个乡镇发生了洪灾。卫生厅通知市四院和五院组建一支救灾应急队,去受灾的乡镇组织救援。院里立刻从各个科室抽调人手,扶晓这边也被抽走了两个大夫,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她和同事在食堂吃饭,电视刚好播放午间新闻。 桐乡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永河的水位不停上升,记者站在永和大堤上做现场报道,身后是抗洪抢险的官兵,风雨中,记者的雨衣被吹得乱飞,头发湿透,脸上都是水。 扶晓心念一动,也不知道季脩筠会不会亲临现场。 翌日上午,大雨终于停歇,午后非常难得的出了太阳。 下班后,扶晓拿了包正准备回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陆鹏的电话。 接通之后就听见他急匆匆说:“季哥受伤了你知道吗?” 扶晓瞬间心脏揪成一团,忙问:“他怎么了?那儿受伤了?” “在河堤上被一棵树砸到了,脖子上缝了十几针。现在在四院,我哥刚从医院回来。” 扶晓吓得声音都变了:“其他地方没事吧?”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哥说没什么大碍,要不你去看看?”陆鹏把地址说了一下。 扶晓立刻打车过去,到了住院部七楼,问了护士季脩筠在709。 她疾步走到709门口,一路心急如焚,到了跟前却犹豫不前起来。 会不会许琳琅在?会不会他父母也在?房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听到王哲的声音,她轻轻松口气,看来是同事。 季脩筠在她面前板着脸,没想到同事居然还能和他开玩笑,就听见里面两人一唱一和。 “洪灾期间,主任和新闻部同事一起奋战在一线,你看看,这段时间,早上开会,白天拍摄晚上写稿,脸 儿都瘦尖了。” “幸好是划到脖子,这要是划到脸上,真是影响以后找对象呢。” 扶晓站在门口,不禁一怔,找对象? 他同事还不知道他要结婚了? “副台长给主任介绍了一个,还没顾上见面呢。” “要不给主任脖子上系个丝巾,打个蝴蝶结就挡住了。” 里面响起季脩筠的一句笑骂。 扶晓愈发惊讶,如果他要结婚的话,单位领导介绍对象,肯定要拒绝。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自己前几天都是误会? 她不禁激动起来,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说了声请进。 扶晓推开房门,季脩筠靠在床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虚弱和憔悴,若不是脖子上贴了一块儿长胶布,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丝毫也不像是个病号的样子。只是,王哲说的没错,他的的确确是瘦了,愈发显得轮廓分明,五官英朗。 季脩筠抬起头,说到一半的话,戛然停住,目光定在她脸上。 王哲看见扶晓,惊讶之余,立刻识趣的笑道:“哎呀你来了,我们先走,你们慢慢聊。” 说着,拉起旁边那个没眼色的不明情况的同事小周。 走到门口,王哲回头对着季脩筠做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主任,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房门被带上,屋内忽然间静下来。 季脩筠本来是随意的半靠着,两个同事一走,他坐直了身体,仿佛有点不自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是陆鹏给我打的电话。” 季脩筠眉头微微蹙了蹙,心说这小孩儿真是添乱。 扶晓直勾勾的望着他,紧张的仿佛要面对考官。那个疑问如同巨石,压得心口沉甸甸的呼吸不畅。 “你是不是要和许琳琅结婚啊?” 终于问出这句话,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手指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 季脩筠皱起眉头:“听谁说的?” “陆赜。”扶晓索性一鼓作气的说:“然后,我上周三去找你,刚好看见你和她一起回家。” 季脩筠眉头一挑,似乎有些吃惊,而后淡淡道:“那天,她去医院看我外公,下台阶的时候扭到脚,车子也不能开,打电话叫我去接她。第二天,我妈开了她的车把她送回 通海,刚好外公也出院了,她们一起走的。” 扶晓静静的望着他,全神贯注的听着他的说话,生怕错过一个字。 “我听到她说怀孕了,还以为是你的小孩儿。” 季脩筠:“……” “不是啊?” 季脩筠气得呛她:“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佩服。” 扶晓被训了一点也不生气,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心里仿佛有风,吹开了枝芽,千树万树,花开如锦。 她走到他跟前,低头看着他的伤,弯下腰时,头发从肩上垂下来,脖子里的半月形项链也哗一下垂下来。 随着墨黑秀发和那个半月形吊坠的突然坠落,季脩筠的心口猛然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 她离得很近,身上淡淡的香气扑过来。 他皱眉看着她,却发现她在笑,仿佛怕他看见,咬着唇,努力忍着。 他沉着脸,冷冷道:“幸灾乐祸是吧。” “不是。” 她抬手碰了碰他的伤处,季脩筠往旁边一躲,冷着脸,心里十分不痛快,见到他伤了居然还笑。 扶晓咬着唇,眼睛里全是笑意。 除了幸灾乐祸,想不到别的。季脩筠气得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去哪儿坐好,别离他太近。 扶晓没看见似的,坐到他旁边的床上,抿着笑意问:“听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啊?” 季脩筠不悦的反问:“怎么了?”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女朋友啊。” 季脩筠:“……” 扶晓嫣然一笑:“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帮你介绍。” 第59章 季脩筠没好气道:“谢谢,不需要。” 扶晓轻声问:“你是不需要女朋友啊,还是不需要我介绍?” 季脩筠低头拿起手机,不往下接话。 扶晓从他手里抽出手机,“你别不好意思嘛,你说说看。” 季脩筠哼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扶晓望着他的眼睛,“那你说啊?” 季脩筠重重的瞥了她一眼,重新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回来,一字一顿说:“不需要你介绍。” “你对我的眼光有异议?” 季脩筠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否定她的眼光岂不是否定他自己。 “我眼光很好的,看上的人……特别优秀。” 季脩筠没有抬眸,也没接话,低头继续看着手机。 “不仅长的帅,还特别有才。” 季脩筠头也没抬,不紧不慢的问:“谢麟?” “当然不是。” “哦,那就不知道是谁。” 明知故问。扶晓哼道:“我就谈过一个男朋友,你不知道是谁?” 季脩筠抬手抹了下眉心,继续看手机。 “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季脩筠看了她一眼:“和小孩儿生什么气,免得被人说小气鬼。” “以前你追我的时候,怎么没嫌我小呢?” 季脩筠:“……” 扶晓笑:“年纪见长,脾气也见长,怪不得没女朋友呢。” 季脩筠吸口气:“你不是来看我的,是存心来气我的是吧。” 扶晓莞尔:“谁让你前几天老气我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我还不得报仇雪恨。” 季脩筠:“……” 扶晓坐在旁边,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开,把橘子瓣上面的白丝也仔细的揭掉。 季脩筠忍不住说:“别揭,一起吃了。” 扶晓掰开一块儿,送到他嘴边,“吃个橘子败败火,你最近火气很旺。” “这是上火的。” 扶晓把橘子瓣往他嘴里一塞,指尖碰到他的嘴唇,季脩筠心里一乱,橘子瓣含在嘴里,半晌,才慢慢嚼了几下,意想不到的甘甜。 扶晓不说话,盯着他看。 季脩筠:“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长的好看啊。” 季脩筠差点没被呛住,有点招架不住,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前几天还动不动就委屈的哭鼻子,今天这气焰…… 扶晓拿了张餐巾纸,替他擦嘴。 季脩筠不自在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我自己来。” “你不好意思啊?” 季脩筠嘴硬:“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不能动。不喜欢让人侍候。” “你其他地方没伤着吧?” 季脩筠不满道:“你到现在才想起来问?” “刚才在门外听见同事说你要相亲,就忍不住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了。” “肩膀被砸到了。” 扶晓忙说:“我看看。” “不用看,没什么事。” “让我看一下怎么了?”扶晓担心又着急,径直上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季脩筠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抗拒,奈何一只手还扎着针,一只手徒劳的挡了几下没挡住。 扶晓解开他的扣子,领口往旁边拉开,肩头部位一片青紫,看上去有点吓人。 扶晓急忙问:“你拍片子了吗?这里有可能骨折的。” “拍了,没事。” 扶晓忍不住轻轻上手去摸了下,小声:“疼吗?” 挨得很近,一股清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温软的手指碰到肌肤上,季脩筠心跳有点乱,“不疼……才怪。” “你怎么不小心点?” “怎么小心,事发突然,避让不及。旁边还有个同事被打到头,轻微脑震荡。”当时的情形他没细说,若不是旁边有辆车挡着,他和那个同事,都有生命危险。 扶晓替他扣好扣子,季脩筠再次拿起手机,眼神定在屏幕上,半晌没静下心来。 吊瓶里的水已经快滴完了,扶晓问:“还有吗?” “没了。” 季脩筠正准备叫护士,扶晓说“我来吧。” 拔了针头,按住胶布,问他:“你晚上住医院?” “晚上回去,明早再过来,有个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我去给护士说一声。”季脩筠起身,去了去护士站给值班的护士打招呼。 护士交代他明早早点回来。 季脩筠嗯了一声,回头看看扶晓 :“你吃饭了吗?” 扶晓说:“没有,我请你吃饭吧。” 季脩筠略一迟疑:“这样子出去不大方便,在家里吃吧。你还会做饭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对她来说,时间才过去几天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记忆犹新,所以她对他的感觉,应该也是一如当日。想到这儿,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种异样。 扶晓没想到他居然会邀请自己去他家里,心里怦怦直跳,有点难以置信。 季脩筠见她没反应,眉头一皱,“怎么,你不想做啊。” “当然不是。我怕你家人在。” 季脩筠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前几天和许琳琅一起回通海了。” 扶晓心说,你只说了你外公和你妈,老爸在不在可没提。 “我父母基本上都是常年在外。外公的房子拆迁后,就在这边买了两套房。我父母回来,就把他接回通海。平时他就跟着我,住在我隔壁,方便照顾。” 走到停车场,季脩筠打开车门,让扶晓上车。 扶晓关切的问:“你开车方便吗?” 季脩筠口中说没事,其实肩膀一动,疼的厉害。 车子开到久和居,季脩筠拿出钥匙开门,指了指旁边的那一套:“外公住这一套,那天,许琳琅住在这边,我妈陪着她,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啊。” 季脩筠低头看看她:“都想到我和她有小孩儿了,还叫没多想?” 扶晓不好意思的笑。 季脩筠打开房门,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弯腰打开鞋柜,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扶晓。 扶晓换了拖鞋,打量着他的家。 三室两厅的格局,面积看着很大,家具全是黑白色系,简洁明快的风格,看上去并非是全新。 扶晓问:“你来芙蓉市多久了?” “两年。” 扶晓惊讶:“居然两年都没碰见。” 季脩筠瞥她一眼:“碰见了也是装不认识。” 扶晓莞尔:“你当时是不是快气疯了?” “差不多。” “你现在消气了吗?” 季脩筠看看她,半真半假的说:“消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什么时候能消?” “看情 况吧。”季脩筠领着她走到厨房,“外公住院,爸妈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冰箱里的东西挺齐全的。” “你要吃什么?” “简单点,蛋炒饭吧。” 话音落下,回忆涌上来。两人视线相碰,心里都是微微一动。季脩筠率先移开目光,低声说:“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歇着吧。” “有事叫我。” 扶晓做好饭,端到餐厅的桌上。五颜六色的蛋炒饭旁边,还多了小米红枣粥,用豆浆机打出来的,冒着热腾腾的甜香气。 一切都像是回来了,安静宁和的夜晚,香气扑鼻的蛋炒饭,一见钟情的姑娘,什么都没变,唯独他却变了,她还是二十三岁的小姑娘,他却已经三十而立。 时间悄无声息,在他和她之间划了一道六年的沟壑。 季脩筠莫名的有点感伤,默默吃着饭,眉眼低垂,遮盖了心里的波澜起伏。 扶晓悄然看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她发挥失常,还是他口味有变?忍不住问:“好吃吗?” “嗯。” 扶晓松口气。 “你怎么不吃?” “我喝粥。”扶晓开玩笑说:“减肥。” 季脩筠瞥她一眼:“减什么肥,你又不胖。” 说话间,便想起当年,那个夜晚,怀中的少女。有些记忆仿佛一生都忘不掉。这种感觉说不清是甜蜜还是折磨。 扶晓和他一样感伤。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可是她面前的是三十一岁的他,纵然释然,还能不能回到以前?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 季脩筠忽然问道:“别人问起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你打算怎么说?” “谁问啊?” “你说还有谁,我外公我父母包括陆赜许琳琅等等。” 扶晓有点为难的说:“我就和陆灵犀一个人说过,其他人都没讲,爸妈也没讲。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只能说你被父母发现早恋,回去后就被没收手机,严防死守盯着管了一年,没法和我联系。” 扶晓露出尴尬的表情,窘窘的说:“早恋啊……” 季脩筠没脾气的问:“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上次扶晓去医院看外公 ,老人问起他,他一时词穷,后来就一直想着怎么解释才能让人接受。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更好的。 季脩筠皱着眉:“和未成年的十七岁高中女生谈恋爱这种事,你以为我想?” 扶晓看着他一脸的无奈和无语,忍不住噗的笑了。 一世英名都要毁在她手里。季脩筠叹口气,起身把碗筷放进水池。 扶晓说:“我来吧。” 季脩筠道:“不用,明早保姆会过来打扫卫生做早饭。” 两人刚刚坐到沙发上,季脩筠的手机开始响,一会儿功夫接了四个电话,有慰问伤情的,有谈工作的。 扶晓看他比较忙,便说:“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季脩筠执意要送,走到玄关去拿车钥匙,扶晓去拦他,抬手碰到他的胳膊,无意间贴到一起的肌肤,曾经拥抱过触摸过的记忆涌上来。 季脩筠微怔,垂目看着她,眸中闪过温热的光。 扶晓望着他,轻声问:“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季脩筠没回答,心动神摇,不知该说是,还是说不是。 扶晓的目光清亮而灼热,从他的头发,到他的鼻梁,到眼睛,再到嘴唇,停了半秒,移开。 他有种错觉她刚才是想吻他。 目光落到他喉结上,忽然又重新移上去,落在他的唇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的碰了一下。 一触即离,快到几乎像是幻觉。 被她亲过的人竟然没一点反应,扶晓羞赧的脸色通红,低头去换鞋子,窘得恨不得遁地而去。 手臂突然被握住。季脩筠低头望着她,声音有点低沉:“你这样对一个病人合适吗?” 第60章 扶晓脸颊滚烫,都不好意思抬眸看他,弱弱的问:“怎么,不合适了?” “你说怎么不合适了?”季脩筠哑声反问:“病人不能情绪太激动你不知道?” 扶晓小声说:“我没觉得你情绪激动啊。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脩筠盯着她,“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扶晓脸上红晕更甚,赶紧说:“我要回去了。” 季脩筠缓了缓,说:“我送你。” “我没那么娇气,自己坐车回去。你在家休息。”扶晓忙不迭的开了房门就往外面走,凉风一吹,脸上的温度终于是降低了些。 身后的房门啪嗒一声锁上了,随之响起脚步声,扶晓一扭头发现季脩筠也跟着她出来了,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不用你送。” 季脩筠也不和她争辩,不紧不慢的走到电梯前,去按按钮。 扶晓只好跟着他一起下楼。走到楼下停车位,季脩筠打开车门,示意扶晓上车。 扶晓站在路旁,没挪步子:“我说了不让你送,你受伤了别逞强。” 季脩筠命令的语气:“上车。” “不上,有本事你抱我进去。” 季脩筠:“……” 平时抱她当然没问题,今天委实有点勉强,肩膀和脖子都疼得厉害,抬一下胳膊都困难。 扶晓莞尔一笑:“我走了。你上楼休息吧。” 季脩筠无奈,只好锁上车,跟着她,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亲眼看着她上了出租车。 扶晓回到居处,脸上的表情一扫前几天的郁闷失落,神采奕奕,两眼放光。 陆灵犀忙问:“今天有什么喜事?你这么高兴。” 扶晓抿着唇乐:“季脩筠受伤了,我去医院看他。” 陆灵犀吃惊:“他受伤了你还高兴?” 扶晓点头:“嗯,因为我发现他没女朋友,也没和许琳琅结婚。” 陆灵犀一声尖叫,高兴的抱着扶晓就跳:“恭喜恭喜。” 扶晓叹气:“恭喜个毛线啊,情况没那么乐观。” 陆灵犀被她弄得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扶晓不好意思的说:“我临走的时候,一时没忍住,就亲了他一下。” 陆灵犀瞪圆了眼睛:“你这么……火爆啊。” 扶晓窘道:“可是他没反应。” 陆灵犀想了想说:“对他来说,你是六年前的女朋友,得有个缓冲时间,有个适应过程,他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扶晓小声说:“以前他第一次亲我的时候,都没见他不好意思过,我没答应,他都……” “那不一样啊,你们那时候天天在一起挺熟的。” 扶晓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对季脩筠是完全没有距离感的,因为才隔了不到十天,临走前那一天都亲密到那个程度了……但是他隔了六年才见到她,估计牵个手都考虑半天吧。 正想着他,手机来了一条微信。季脩筠问她到家了没有。 扶晓回:“到了,你早点休息。” 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他又发过来一条微信,扶晓一看,就窘了。 是她发在朋友圈的那张费雯丽的图片,关键是她还配了一句话,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季脩筠专门把那句话截了图,问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扶晓连忙解释:“这是那天,我看到你和许琳琅回家,还以为你们要结婚了,所以才发的这个。” 季脩筠回复:“你明天晚上下班过来一趟,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扶晓心说糟糕,肯定见面又要黑着脸呛她。 陆灵犀觉得不对劲,凑过来一看,笑嘻嘻说:“解释什么,还不是找借口让你去他家。” 扶晓:“他现在最喜欢找茬,搞不好叫我过去又要训话。” 陆灵犀笑:“电话里还不能解释?干嘛非要你过去。” 扶晓想想没错,看来是找借口叫她过去。 “你明天晚上要是不回来睡,记得给我发个微信,我好上保险。” 扶晓窘道:“你想到哪儿了。” “你记得穿成套的内衣,性感一点的。” 扶晓忍不住笑着去捶她:“你个流氓。” 翌日下班,扶晓直接从单位去了久和居。 站在门口,竟然有点小小的紧张,还有点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一时冲动亲了他,再见面真的有点尴尬。 房门打开,男人挺拔的身影撞进视线中。 他穿着家常的t恤衫和休闲短裤,脚下是夹脚拖鞋,一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看见了六年前的他。 扶晓 怔怔的直了视线。 岁月对他很是优待,男人魅力只增不减,容貌愈发出众,身材也愈发的好。比起二十五岁的时候更有味道,整个人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性感,扶晓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快要醉倒,心跳怦然。 这种久违的直勾勾的眼神,季脩筠再熟悉不过,六年前第一面看见他,她就是这样的眼神,还打死不肯承认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清了清嗓子,说:“陆赜也在。” 扶晓这才看见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人。 陆赜此次见到她,竟然十分客气,露出笑脸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就走到门口,拍了拍季脩筠的肩膀:“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孤家寡人,过来陪陪你,看来是我多虑了。” 季脩筠毫不客气的回敬:“说的你好像不是个孤家寡人似的。” 扶晓忍着笑,看着两人互怼。 陆赜对扶晓抬了下下巴:“扶大夫,好好招呼你的病号。我先走了。” 季脩筠挽留道:“一起吃饭吧。” 陆赜呵呵:“我才不当电灯泡。” 扶晓脸色微红,没好意思接话。 季脩筠也是一副默认的样子。 陆赜觉得自己再不走快点都不行。打开门,又想起来什么,扭脸又对季脩筠道:“伤好了,带小扶过来玩。” 扶晓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和上次比,这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转弯啊,那天在鹿野,他恨不得一句话呛她一口血。 季脩筠送走陆赜,转身问:“你去过陆赜哪儿?” “嗯,陆鹏邀请我去玩,结果去了就被他呛一顿。” 季脩筠看看她的表情:“还生气吗?” “没有。我知道他是为你出气。站在朋友的立场,他做的没错啊,要是有人欺负陆灵犀,我也会和陆赜一样帮她出气的。” 季脩筠还想着怎么调解呢,听见这话松了口气,小姑娘很懂事,不愧是他喜欢过的。 “我刚才给他解释过了,他以后再挤兑你,你过来给我说。”看样子是不会了,陆赜刚才那态度,明显已经把扶晓当成了自己人。 季脩筠的话里话外都透着维护她的意思,那可是他最好的哥们,扶晓抿着唇不想让这份高兴露出来。可是忍不住,笑意浮到嘴角,眼角,眼睛亮晶晶的直发光。 “笑什么呢?”季脩筠想要抬手敲她一 下,胳膊一动,疼得吸口气。 “陆赜是不是很想让你和许琳琅结婚啊?” “没有。” “那他怎么不编排你和别人呢?” “因为他认识的姑娘统共没几个。” “许琳琅要和谁结婚啊?” 季脩筠递给扶晓一瓶果汁儿,“不知道”。 扶晓惊讶:“你不知道?” 季脩筠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 “我看你们关心很好,以为她会告诉你。” 关系很好这个词让季脩筠有点警觉,皱起眉问:“你是不是还怀疑我和她,” 扶晓忙打断他:“绝对没有。我知道你和她之间没什么,就像我和谢麟也是单纯的一起长大的异性朋友而已。那天,如果不是听着她说怀孕结婚的事,我就算看到你抱着她,我也不会多想的。” 季脩筠:“你就不会直接问。” 扶晓喝了口果汁,小声说:“眼见为实嘛。” “真相往往并不是看见的那样,就凭着自己臆测去瞎想,幸好你这样的人没去做记者。” 季主任又开始了……扶晓低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果汁儿,小脸耷拉下来,一声不吭。 季脩筠发现不对,及时打住,抽了张纸巾,友好的递过去,“我只是告诉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直接说,直接问,不然会有数不清的误会和矛盾。” 扶晓眼睛一亮,以后? 她扭过脸,眼中闪着光,不大确定的问:“以后,是什么意思啊?” 季脩筠瞥她一眼:“你说什么意思?阅读理解不及格。” 那就是和好了?扶晓有点开心的不知所措,望着他笑:“那你教我啊。” 小姑娘笑得又甜又软,让人有点难以自控,季脩筠移开目光,说:“没学费不教。” “嗯,学费啊。”扶晓笑嘻嘻的探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季脩筠觉得脸上一凉,身上却是骤然一热。 他扭过脸,看着她湿润的唇,“你再这样……可真的要激起医患矛盾了。” 扶晓抿着唇笑,“你不是说有什么事都要问出来吗,那天我去看外公的时候,看到你和一个美女一起去医院。她是谁啊?” “以前的同事,通海日报的同事,过来这边出差,听说我外公病了 ,礼节性的过来探望一下。” “哦,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季脩筠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见到我和异性在一起都认为是我女朋友啊?” 扶晓不好意思的笑:“不是,我只是猜的。不过,你有女朋友的话,我也觉得很正常啊。” 季脩筠哼道:“那是,我这么年轻有为,” 扶晓有点吃醋,噘着嘴小声嘀咕:“还年轻呢……” 季脩筠气结,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扶晓迷惑:“什么代价?” “以后你就知道了。” 季脩筠眯起眼眸,拿起她喝过的果汁,慢吞吞的抿了一口。 第61章 扶晓一看他拿着自己喝过的果汁在喝,心里一甜。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缩短,亲密感在一点点的恢复。 他喝着她喝过的果汁儿,和她谈起以后,替她找好了不辞而别的借口,还在死党面前维护她,点点滴滴,她的那个他终于回来了。 季脩筠放下果汁,对她说:“你来一下。” 扶晓起身跟着他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面是衣帽间,井然有序的挂着他的衣服领带等。季脩筠拉开柜门,“你帮我挑一件衣服,等会儿出去。” 扶晓怔了一下:“你要出去?”那为何还专门叫她过来? 季脩筠点头:“嗯,去吃饭。” 扶晓挑了一件灰白相间的衬衣,黑色长裤,回头问他:“这个可以吗?” 季脩筠随意的点了下头,接过来,似笑非笑的问:“不帮我换一下?” “你自己换吧。”扶晓赶紧走出去,带上房门。 不多时,季脩筠换好衣服走出来。 扶晓眼前一亮,身材好,真的是穿什么都有味道。刚才的慵懒潇洒,转变为沉稳英俊,除了衬衣领口处露出的白色胶布有点煞风景之外,整个人都可以用丰神俊朗仪表不凡来形容。 她从来都不善于掩饰,爱慕之情,全都浮在眼睛里。 季脩筠被她看的有点心神荡漾,低头走到她面前,拿起钱夹和钥匙,微微一笑:“走吧。” “你只是和我一起吃饭?你开车不方便,要不就在家吃吧。” 季脩筠笑:“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我去见一见。” 扶晓:“……” 季脩筠笑语温柔:“这是之前答应的,失约了不好。你和我一起去,就这一次,嗯?” “我不去。”扶晓心情骤然低落八千丈,气得鼻子发酸,“你怎么能这样?” 季脩筠挑了挑眉:“我怎么样了?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扶晓愣了一下:“……你到底说的是谁啊?” “你亲口说的要给我介绍女朋友,难道随口说说,逗我玩呢?” 扶晓:“……” 季脩筠盯着她:“没找到人的话,就自己顶吧。” 扶晓坐过山车一样,被季脩筠几句话给折腾的忽喜忽忧,心情起落了两个来回,都快得心脏病了,又气又笑,忍不住捶他:“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 季脩筠握住了她的拳头,低声笑:“家暴啊。” 扶晓不好意思的停了手。 季脩筠就势把她的手握住,叹气:“口是心非,倒打一耙。” 扶晓抿着唇笑。 “看来以后不用去相亲了。为了感谢你,请你吃饭。” 季脩筠牵着她手下了楼,驾着车子七拐八拐,二十分钟后,停在一条僻静的长街上。 扶晓虽然在芙蓉市待了五年,没事也不喜欢乱逛,路径反而没有季脩筠熟悉,下了车好奇的看了看。这附近十分的幽静,门口停的车也少,餐厅的名字特别,单名一个字“新”字。 季脩筠站在她的身后,低声说:“你不是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 原来是这样。从“新”开始,和他。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地方吗?” “记得,叫喜舍。” “那是个很有寓意的名字。时隔六年,依旧会有一个喜的结局。”季脩筠默了默:“今天是新。” 扶晓听见这些话,心里百感交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直直的看着他。 季脩筠揉揉她的头顶:“我知道我长的好看,但是也不能当饭吃,饿了吗?” 扶晓噗的笑了,点点头,“饿。” “走吧。”季脩筠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或许是地方偏僻,里面静悄悄的客人很少,菜肴却是做的很别致新颖,名副其实的新。 吃过饭,两人离开饭店,季脩筠打开车门,扶晓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回家吧。” 季脩筠说:“到我家去。” 扶晓脸上发热,支支吾吾说:“我还是回去吧,我,” 季脩筠侧目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扶晓忙解释:“我没想什么,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才九点钟,晚吗?我记得你从来没睡这么早。” 扶晓无言以对了,以前和他住一起,作息习惯他都知道,她也都是十一二点才睡觉。 上了车,扶晓莫名其妙的有点不自在,陆灵犀的话在脑海中飘来飘去,弄得她心脏怦怦直跳。 “要不你送我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你还有伤呢。” “去我家,帮我洗个,” 扶晓忙 说:“不行。” “洗个头也不行?”季脩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是不是想歪了?” 扶晓不好意思承认,脸色绯红,眼神乱飘。 季脩筠忍不住逗她:“当然了,你要是愿意,我也没意见。” 扶晓脸色通红,拒绝回答。眉眼都像是含着春露一样,季脩筠心神一动,忍不住,偏过身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上去。 扶晓吓了一跳,眼帘猛然抬起来,怔怔的看着他,两次都是她主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她。 又惊又喜,她痴痴的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的眉眼,乌黑的头发。 季脩筠停下来,哑声说:“闭上眼睛。” 扶晓忽然笑场了。 季脩筠也只好作罢,扭过脸说:“系好安全带。” 车子快到久和居,季脩筠在路边的超市停了一下,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扶晓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恍然间想起来在通海,她第一次去他的小公寓时,也是这样。 不多时,季脩筠提了个袋子出来,放在后面座位上。 上了楼,季脩筠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扶晓。 “我不渴。我给你洗头吧。其实你应该去理发店,躺着洗最合适。” “你的意思是让我躺浴缸?” 扶晓莞尔:“不用,你弯着腰,我给你洗。” 季脩筠走进卫生间里,拿了一条毛巾围在脖子上,把洗发水递给扶晓。居然还是以往的那一种。 扶晓好笑:“你居然还在用。” “是啊,我这个人长情。” 扶晓含笑不语。 季脩筠盯着她:“难道不是?” 扶晓没回答,只是望着他笑,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好看的不像话。 季脩筠情不自禁的抬起她的下颌,亲上去。 扶晓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唇,还有带着胡子茬的下颌,在她脸上蹭过去,很痒,她忍着没笑,微微张开唇,去回应他。 低着头,脖子的伤口扯得疼,他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到水池上,这样的高度刚好。 良久,两人分开,季脩筠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你的味道也没有变。”他的右手托在她的腰上,沿着她的腰线慢慢抚摩了几下。 扶晓觉得自己就像是日光下的冰淇淋,马上快要软化,急忙将他推开,从台上滑下来,说:“洗发水掉地上了。” 缠绵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洗发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手里掉下去的。 洗完头,季脩筠得寸进尺的让扶晓给他吹头发。 有个女朋友就是好。 扶晓帮他吹干了头发,收好吹风机,放到抽屉里,“我回去了。” “你急什么,时间还早。”言下之意,让她多待一会儿。 扶晓便坐在沙发上和他聊天。刚说了没几句,季脩筠的手机响了。 打完这个电话,他对扶晓说:“我明天还要去乡下。” 扶晓不放心,“你伤好了再去不行吗?” “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扶晓忽然想起他的旧号码,问:“你以前的号码还在用吗?” “没用,但是还在续费。” 扶晓笑嘻嘻问:“是不是怕我有一天和你联系找不到你?” 季脩筠嘴硬不肯承认,解释道:“也不全是,也许有久不联系的朋友给我打电话。” “那天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怎么不接?” “知道是你,懒得接,生气。” 扶晓笑眯眯问:“那现在还生气吗?” 季脩筠不说话,盯着她,一副,看你表现的眼神。 扶晓忍不住笑,搂着他的腰,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小气呢?” “我还小气?”季脩筠有点愠怒,将她扯过来,对着她的脸颊咬了一下。 扶晓疼的呜了一声,不及反应,被他吻住,舌从唇间穿过去,像极了那一天在宾馆的楼梯间上的那个吻,疾风骤雨般恨不得将她吞进去。 脖子上的伤口疼的厉害,用力吮吸和改变角度,都撕扯着一跳一跳的疼,纵然如此,他也不想停下来,有点控制不住,直接把她压到了沙发上,伏在她身上,衣衫单薄,身下的女孩儿,曲线起伏,幽香绵软,他呼吸急促,手伸进她的上衣去撩拨她的敏感。 扶晓也有点动情,手臂不知不觉的去环绕他的脖子,忘了他的伤,脖子和肩膀被一压,季脩筠一阵剧痛,真是伤的不是地方。 不过也好,疼得脑子清醒了,残余的一点理智,刹住了汹涌的情潮。 他撑 着胳膊,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哑声说:“你再这样,我的伤真的好不了。” 第62章 扶晓羞窘之余,又忍不住想笑,红着脸说:“我回去了。” 再不回去,可能真要把持不住,季脩筠没有再强留她,开车把她送回去。 陆灵犀还没睡,见到扶晓回来,打趣说:“我看这么晚了,还以为你要留宿他家呢。” 扶晓想起今晚上的种种脸红耳热的画面,也不好意思多说,匆匆洗了澡睡觉。 季脩筠翌日白天都没和她联系,扶晓怕影响他工作,也没主动打电话过去,只是发了条微信,问他的伤,他也一直没回,可能太忙也没空看微信。 就在晚上,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见微信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他回了一朵玫瑰和一颗心。 扶晓睡意蒙蒙的看着手机傻笑,真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季脩筠下乡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谢恒生在甘城检查出来得了胃癌,周玉玲不相信,带他来芙蓉市重新检查,确诊是胃癌晚期。 他早年间就有胃病,生意场上天天应酬又不得不喝酒,不到六十岁身体便垮下来,而且垮的特别突然,势如山倒。 王雅兰和扶广林得知消息,立刻从甘城赶过来探望。 扶晓和陆灵犀也闻讯赶去,周玉玲原本丰盈的脸庞瘦了一圈,见人就哭,已经完全失了方寸。谢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人也瘦了一圈,看上去很沉郁。 陆灵犀看到谢麟憔悴的样子特别心疼,又没法过于表现的太关心,只能心里暗暗焦急。 扶晓问起谢麟有何打算,谢麟说,打算带父亲去北京治疗,已经拜托了同学在联系医院和专家。 王雅兰和周玉玲是多年的朋友,又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过他们夫妻的帮助,这个时候自然要尽心尽力的陪着周玉玲。扶广林在医院待了一天回甘城,王雅兰在扶晓这里住下来。谢家请的特护,不用帮忙,王雅兰白天去医院,陪着周玉玲,安慰开解她。 扶晓晚上下班时,陆灵犀还没回来,王雅兰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见到女儿回来,很严肃的说:“晓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议。” “什么事?” “你谢叔担心自己扛不过去,想尽快看到谢麟结婚。他们两口子特别喜欢你,今天又和我提这个事,我没法拒绝,说回来问你的意思。其实以前我都问过你,你老是给我打马虎眼,你究竟怎么想的?” 扶晓为难的说:“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 王雅兰一愣:“谁啊?” 扶晓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告诉老妈,这下不说也不行了,于是便把季脩筠的情况给老妈说了一遍。 王雅兰没见过真人,扶晓说的再好,她也没有眼见为实,一听季脩筠比扶晓大了八岁,马上就恼了。扶晓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同意,一句话将季脩筠否掉,年纪太大。 她心里倾向于谢麟。一来两家是多年的朋友,谢家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二来谢麟也是王雅兰看着长大的,论人品论长相论家世,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青年。 有谢麟这么好的选择,女儿竟然去喜欢一个大了八岁的老男人。王雅兰气得也不做饭了,扶晓也生气,还没见到本人,就先把人全盘否定。 母女俩弄得挺僵,直到陆灵犀回来,气氛才稍微缓和。 陆灵犀也帮着说好话:“阿姨你见了他就知道了,真的很优秀,也特别帅,看上去一点都不老,顶多二十七八。” “妈你不是整天嫌我爸幼稚吗,他特别成熟稳重。” 陆灵犀和扶晓轮番的做思想工作,直到睡觉前,王雅兰勉强让了步:“我得见见他再说。如果不满意,你马上和他分手。” 扶晓真是头疼,两人目前这进展,还不到见家长的地步。在她的印象中,都是快要谈婚论嫁才进行的步骤。 晚上收到季脩筠的微信,想要告诉他这件事,想想还是没说,她都不好意思提。反正周玉玲和谢恒生,很快就要去北京,到时候老妈就回去了。 翌日扶晓下班,便问老妈有没有向谢恒生和周玉玲说明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王雅兰说:“你那不叫男朋友,我同意了他才能是你男朋友。” 扶晓:“……” 王雅兰一边盛饭,一边说:“奇怪啊,我今天在医院碰见个人,特别眼熟,好像是以前周玉玲家的那个亲戚,对,就是你上次问过我的那个亲戚,叫周以檀。” 扶晓一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王雅兰道:“不会,他特别好认,因为长得和谢麟有点像,而且是长头发。不过我一想,这都十几年了,不可能是他。” 扶晓忍不住猜测,莫非是周以檀知道谢恒生病了,所以去医院看他? 他到底和周玉玲谢恒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十几年都没有和他们联系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容颜不老,怕周玉 玲和谢恒生生疑,所以避而不见? 王雅兰又问:“你那个阿泽西啥时候回来啊?” 扶晓抗议:“他不是大叔。” “人家都找长腿欧巴,你倒好,找个阿泽西。呵呵,你小表舅也就比你大八岁呢。” 扶晓:“……”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关卡在老妈这儿了。幸好季脩筠还在出差,还可以拖一拖。 下了班,扶晓没精打采的走出单位,抬眼就看见季脩筠的车子停在放射科楼前的路边。 她又惊又喜,走到跟前一看,季脩筠果然在车里,正在打电话。 季脩筠看见她,唇角一勾,笑了笑,指指车门,示意她上车。 扶晓上了车,偏头看着他,从头发到眉眼到下颌,仔仔细细的看,将近一周没见,特别想念。 终于等到他打完电话,她伸手去揭他的衣领。 季脩筠握住她的手,“见面就动手动脚。” 扶晓噗的笑了:“你别想歪了,我看看你伤好了没。” “快好了,没事。”季脩筠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身体朝着她倾过来。也不废话,直接霸道的吻住她的唇。 扶晓急忙推他,“不行,别被同事看见。” 季脩筠忍了忍,摸摸她娇软嫩滑的脸颊,问:“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你妈来了?” “嗯。”扶晓拨通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饭。 王雅兰来的这几天,扶晓天天回去吃晚饭,所以一听就问:“季脩筠回来了?” “啊,没,和同事。” 挂了电话,季脩筠盯着她,哼道:“同事?” 扶晓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撒谎,我妈想见你呢,我说你出差了。” “见我?”季脩筠笑了笑:“那就见啊,我请你妈吃饭。” “不行,还是先别见了。”打算做通了思想工作后,再见面。 季脩筠挑眉:“怎么,我不能见人啊?” “不是,时间还早,以后再见。我同事推荐了一家私房菜很不错,我们赶紧过去吧,不然就没位置了。” 扶晓不想让老妈和季脩筠之间,还没见面就先心生嫌隙,所以不提老妈对他的年龄不满意,打算继续做通 老妈工作,有机会以后再见。 同事推荐的私房菜馆名叫江湖,大堂里和武侠片里的布局差不多,服务员也穿着店小二的衣服,扶晓觉得饶有趣味。季脩筠一问没有包厢,立刻拉着扶晓出来了。 扶晓嘀咕:“坐大堂怎么不行了?你又不是演员,又不是名人,还怕被人认出来啊?” 季脩筠也不回答,走到旁边的一个饭店,要了个包间。 点完菜,关上门,扶晓才知道这人不坐大堂的原因。将她抱到腿上,亲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扶晓担心服务员突然进来,急忙推他。 季脩筠松开她,手指摸着她红润的唇,“等会儿去我家?” 扶晓觉得此行肯定是有去无回,红着脸说不去。 季脩筠又问:“那去看电影?” “我妈在呢,我吃完饭就回去。” “你妈不让你谈恋爱?” “不是。” “那你回去这么早?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我?”季脩筠嗓音好到不行,声音一低下来,恍若醇酒,扶晓都快被他的嗓音给醉晕了,“想啊。” “那晚点回去。” 扶晓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吃完饭去看了电影,季脩筠送扶晓回去。车子停到大门口,扶晓下了车,季脩筠也下了车,要送她进院里。 扶晓说:“不用送,你回去吧。” 季脩筠觉得一分一秒都很美好,牵着她的手,执意要送。 两人正说着,扶晓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吓得心口一跳。 王雅兰居然等在大门口。 季脩筠一看便知道这位便是扶晓的妈妈了,虽然微微发福,但那五官,真是非常漂亮,依稀看见年轻时的光彩。 扶晓心口揪着,硬着头皮说:“这是我妈。” 季脩筠笑:“阿姨好。” 王雅兰走到跟前,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也不看扶晓,直接就去打量季脩筠。 第一印象看着不错,个子高长的也好,气质更不必说。 王雅兰心里的火气稍微灭了点,依旧是不大友好的问:“你就是季脩筠啊。我听说你今年三十一啊?” 季脩筠脸色微微一变,也依旧是笑着说是。 扶晓又窘又急,连忙拉着老妈的胳膊说:“我们快回去吧。” 王雅兰说等等,认真的问季脩筠:“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前没结过婚吧?” 第63章 扶晓听见这句话,简直都不敢看季脩筠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季脩筠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认认真真的回了句没有。 王雅兰对他的态度还很满意,初次见面印象也不错,就没再继续扔炸弹,客气的说:“谢谢你送晓晓回来,你也赶紧回家休息吧。” “阿姨再见。” 扶晓走进家属院便忍不住跺脚:“妈你怎么能这么当面问人家呢,让人家多尴尬。” “三十一岁了还没结婚,你不觉得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又不是甘城,二十四五就算大龄青年。” “就算是大城市,二十□□也该结婚了,你别替他掩护。” “这能掩护的了吗?户口本上婚姻状况都有呢。” 王雅兰反问:“你看过他的户口本?” “我没看过,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他没结过婚。他的朋友家人我都认识。你放心了吗?” 王雅兰这才放过这个问题,转而又说:“虽然看上去很不错,可是,到底还是没有谢麟好,谢麟和你年纪相当,知根知底,而且他父母都喜欢你,将来也不会有婆媳矛盾。” “结婚这事,要我和谢麟愿意才行。你和周阿姨再两厢情愿也没用。你们问过谢麟的意思了吗?” 王雅兰气道:“他肯定听父母的话,不像你。” 扶晓哼哼:“那可未必。” 回到屋里,扶晓立刻拿着手机去卫生间给季脩筠打电话。 “最近谢麟爸爸得了胃癌,两家大人想撮合我和谢麟,被我拒绝了。我妈挺生气,就迁怒到你了,并非是对你有什么不满,其实她对你印象挺好的。你别生气。” “我没那么小气。你妈在这儿住多久?” “谢麟正在给他爸联系北京的医院,我妈这段时间主要是陪着周阿姨。等他们去北京了我妈就回去了。” 季脩筠得知王雅兰要住几天才会走,便问:“你妈妈喜欢什么?” “她喜欢看韩剧,看戏曲,文艺类节目她都挺感兴趣的。”扶晓不放心的问:“你真的没生气吗?” “生气又不解决问题,况且你妈说的也是事实,我的确比你大了很多。” 年纪的问题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甩出来,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介意,但却无可奈何,别的差距 尚能弥补,这个却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扶晓打完这个电话又去做老妈的思想工作,王雅兰见到季脩筠之后,其实印象很不错,比她想象中还要帅气,而且是成熟稳重的类型,如果没有谢麟,没有这八岁的年龄差,她完全没意见。 但是,谢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感觉更亲,再加上两家关系好,知根知底。而季脩筠对她来说几乎就是个陌生人,外表虽好,为人如何,不得而知。比较之下,自然是谢麟更合适做女婿。 所以,第二天扶晓还没下班,王雅兰直接就从肿瘤医院去了五院,美其名曰等着扶晓一起下班回家,实则是不想让扶晓再和季脩筠有机会再单独约会。 扶晓只好悄悄给季脩筠发微信,说老妈来守着她下班,改天再见面。 季脩筠收到微信也没抱怨。第二天,请王雅兰去电视台某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看演出。 王雅兰还是第一次去电视台亲临现场看节目,请来的明星又恰恰是她最近迷恋的一位老干部演员,一个晚上都幸福的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看着老妈陶醉的表情,扶晓暗暗庆幸老爸不在,不然这一顿醋要吃到明年。 翌日,季脩筠又送了京剧名家的戏票,演的是王雅兰最喜欢的《锁麟囊》。 第三天是话剧演出票。 季脩筠虽然没有作陪,但是王雅兰看完节目,他总是准时等候在场外,将她和扶晓送回家。短短三天,王雅兰对季脩筠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谢麟在北京联系好了医院之后,一家三口便去了北京,王雅兰也要回甘城。临走前,季脩筠又请她去吃饭。 席间,王雅兰对季脩筠和蔼可亲,问东问西,已经是越看越爱的节奏,甚至还问了季脩筠的衣服尺码,打算回去亲自给他做一套衣服。 扶晓高兴之余,不禁对季主任的攻关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送走王雅兰的第二天,季脩筠来接扶晓下班。 两人此前隔了一周没见面,接下来这一周又是在王雅兰的严防死守之下,见面时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连手都没敢牵一下,此刻自然是情难自禁。扶晓刚坐进车里,便被狠狠吻住。 她担心有同事路过看见,季脩筠笑:“没事,刚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免得再给你介绍对象。” “我才没有呢。倒是经常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是不是见了很多?” “没有。”季脩筠捏了捏她的脸颊,“买了你喜欢的火锅底料,晚上在家吃火锅吧。” 扶晓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看你的微信,从头到尾都翻了一遍,挖到不少情报。” 扶晓莞尔:“我也看了你的,可惜什么情报都没挖出来。” “小孩儿们才喜欢没事发个朋友圈。” 扶晓逗他:“哦,你们这些老年人不发是吗?” 季脩筠默默的笑了笑,行,小丫头,你等着吧。 回到久和居,厨房里像是搬回来半个超市,储藏柜和冰箱都满满当当。 扶晓下意识的就问:“你爸妈来了?” 季脩筠笑:“我买的。以前我不常在家吃饭。现在你来了,东西都备齐。”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下面带着一个海绵宝宝的钥匙串儿。 “这是家里的钥匙。” “我不住你这儿,用不着钥匙。” 季脩筠心里是很想她住在这里的,所以特意把钥匙给她,被她这么直接拒绝掉,只好换了个方式,“那放着备用,万一我出差需要你来家里呢。” 扶晓接过来放进包里,指挥季脩筠去弄火锅,她开始备菜。 季脩筠不大喜欢吃火锅,也不喜欢那个味道,但是扶晓喜欢。 一边吃辣,一边卷着舌头呼呼吹气,样子可爱之极。 季脩筠拿着一罐啤酒,看着她吃。 小姑娘吃饭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像是一幕活泼生动的画。 画中人眉眼动人,一颦一笑都从记忆里活过来。 吃完了,季脩筠收拾残局,洗碗刷锅,扶晓要帮忙,被他拦住:“以后这些活儿都是我来。” 那当然好啊。扶晓抿着唇笑,心里甜丝丝的。 季脩筠不喜欢身上的火锅味儿,收拾完厨房,便去冲澡。 扶晓在沙发上看电视,接到陆灵犀的电话,开门见山的就问:“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扶晓义正言辞的说:“当然回去啊。你怎么天天都盼着我,” 说着话,一抬眼就看见季脩筠从浴室里走出来,话音戛然而止。 居然……围着浴巾,从浴室进了房间。 虽然只是几步路的距离,这么一晃过去,身材被她一览无余。 虽然那天在宾馆里已经到了十分亲密的程度,但是黑暗中只有触觉,远没有眼前这一幕直接,她立马移开目光,和陆灵犀继续打电话,心里踹了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身旁的沙发陷进去,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过来,扶晓条件反射似的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旁边,胡乱和陆灵犀说了几句:“我马上就回去。” “你还回去?我今天喝了啤酒没法开车,明早送你去单位吧。” “我打车。” 扶晓扭脸,就看见季脩筠站在她身后,穿着黑色背心,脖子很明显的一道伤痕。 她忍不住摸了下,问:“还疼吗?” 季脩筠没回答,拉住她的手,往下挪到胸口上,按住。 扶晓低着头,脸色红扑扑的特别好看,季脩筠忍不住低头亲了亲,“晚上别回去了,嗯?” 听见这句话,扶晓的脸就红了,眼神乱飘,不知道该看何处。 季脩筠忍不住问:“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吧?” 扶晓窘道:“不是。” “我才不信。” “你背上的那只鹰是在甘城的星光美容院二楼上纹的对不对?老板娘胖胖的很风趣。”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才是我第一次见你。” 季脩筠微微皱了下眉头:“你是说,第一次见到我的你,是十七岁的你?” “是啊,我那天陪着陆灵犀去纹眉,刚好看到有个人在纹身。那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见到你,第二次见你,是在五院门口。还有一次在甘城一高的门口,那一次你没看见我。总之,我见到你的次数远比你想的多。” 季脩筠道:“我指的是,在停车场相遇的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直勾勾的看着我,还说不是?” 那次也不是一见钟情,扶晓抿着唇笑。 “还不承认。互相一见钟情不好么?将来对小孩儿说起来,多好。” 扶晓脸色通红,怎么说着说着都说到小孩儿上了,扭过脸装作没听见。 季脩筠把她的下巴轻轻掰过来,低声问:“你说是不是?” 第64章 房间里静悄悄的,扶晓觉得空气快要热的起火星,季脩筠的眼睛里也全是火星,再多看几眼,自己仿佛要被点燃。 她莫名的紧张,转身想要离他远一点,步子一动被季脩筠搂住,抱在怀里。 季脩筠轻轻咬她的耳垂,“你知不知道我六年都在后悔,那天晚上的事。” 扶晓又羞赧又想笑,心说那是天意。当时她是有一点绝望的,想着再见面可能季脩筠就是别人的老公或是男朋友,所以,抱着拥有过一次也好的念头,豁出去想有个回忆。谁知道……现在情况不同,她就没那么急的想和他进一步,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推。 “我刚才答应陆灵犀了要回去。” 季脩筠面露不悦:“她比我还重要?” 扶晓红着脸小声说:“改天吧,我今天也没带衣服。” “等会儿洗了明天都能干,有烘干机。” 扶晓还想继续找借口,嘴唇被堵上。托着她后腰的手,情不自禁的伸进衣服中,在她的腰侧摩挲,然后往上移到肋骨那里,碰到一个硬硬的钢圈。 他把手挪到她背后,有点笨拙的去解,小挂钩一排,解开一个还有一个,考验耐心似的。终于解开所有束缚,得偿所愿。 覆盖在胸口的手掌仿佛握住的是狂跳的心脏,整个人都被抽走了力气,她稀里糊涂被抱进了主卧的大床上。 没开灯的空间,她没那么紧张,黑暗中找回到了那一夜的感觉。 回忆像是助燃剂。 肌肤相贴,密集的吻从耳垂上滑到脖子上,他的下颌碰到她肌肤,黑暗中听见急促的呼吸声,空气里飘着蜜一样的气息。 扶晓闭着眼睛,感觉到他和六年前的不同,那时的他是一把无拘无束的野火,现在是深藏不露让人一滴就醉的醇酒。 沉迷之际,他忽然停下来,然后窸窸窣窣的听见了撕东西的声音,她顿时想起了六年前在宾馆那一夜,他半途刹车的情景,忍不住噗的笑出来。 季脩筠对她动不动就笑场的习惯也没撤,好端端的气氛没了,只好忍耐着又重新做前戏。等她准备的差不多了才开始。 第一次还好,虽然疼但是时间不长,结束后就在主卧的卫生间洗了澡。扶晓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才是刚开始。接下来,断断续续反反复复被季脩筠折腾了半夜,她算是明白,他那天说的为此付出代价是什么意思。 翌日早上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眼睛都睁不开。 季脩筠比她早起了二十分钟,弯腰看着她睡不醒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笑。 扶晓对上他的眼睛,便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又羞又恼的嘀咕:“你还笑。” 季脩筠摸摸她的头发:“要不我替你请个假?” “不要,我刚上班要好好表现。” 扶晓坐起来的时候才觉出腰酸腿酸,仿佛高中时跑过万米长跑似的。 季脩筠替她挤好了牙膏,就站在门口盯着镜子里的她刷牙。 扶晓含着一口白沫,被他看的脸色越来越红,但是没法说话,等漱了口,才转身问他:“你看什么呢?” 季脩筠笑:“看你好看。” 扶晓故意问:“就因为我好看才喜欢我吗?”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好看的姑娘多着呢,但是对我一见钟情的就你一个。” 扶晓莞尔。好吧,这男人是打算一辈子认定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随便吃了点早饭,季脩筠送她去单位,医院门口忽然停了车,不多时回来,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递给扶晓,柔声说:“晚上再好好庆贺一下。” 扶晓捧着玫瑰,脸色微红,有什么好庆贺的。 事与愿违,季脩筠这天却忙得不可开交,眼看晚饭赶不回去,便给扶晓打电话,让她先打车回去。钥匙已经给了她。 九点半,季脩筠归心似箭的驾车回到家里,屋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人。 心里的一盆火像是被水浇上去,他打了电话过去,问扶晓怎么没来。 “我要睡觉,昨晚上都没睡成。” 扶晓的声音软绵绵的,应该已经躺在被子里,季脩筠愈发的心火难耐,吸了口气柔声说:“那我去接你,来这边睡。” “去了能睡才怪。” 季脩筠:“……” 好说歹说,小姑娘不肯上当,坚决不来。 季脩筠只好去冲了个冷水澡,冷冷清清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幽怨的拿出手机,咬牙切齿的给扶晓发微信。 “你真残忍!” 扶晓本来特别困,看到他的微信,在被窝里笑得睡意全无。 接下来两天,扶晓都很聪明的下班就回自己的小窝,坚决不去他家,刚好季脩筠这几天特别忙,也没空去接她。 躲到第三天,一下班被季脩筠在单位门口堵住。 车子停在墙边,他站在车门旁打电话,夕阳中长身玉立,英俊潇洒,看得扶晓心里怦怦直跳,没办法,真是好喜欢他。 季脩筠看见她,飞快的讲完电话,背着手走过来,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打算躲到明年?” 扶晓红着脸,嘴硬的反驳:“谁躲你了,我今天正要去找你呢。” 季脩筠哼了声:“上车。” 扶晓打开车门,看见座位上的玫瑰花,还有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纪念我们的,” 扶晓脸色通红,赶紧截断他的话:“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扶晓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内里是一块欧米茄女士手表。 她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的相识是从时间开始的,所以,他送给她这样的礼物最合适不过。她平时都不喜欢戴手表,看时间都看手机,但是这块手表对他和她来说,都是富有深意的礼物。 “喜欢吗?” “喜欢。”扶晓戴上手表,喜滋滋的左看右看,忽然问他:“我送你的那个戒指呢。” “找不到了。” 扶晓笑嘻嘻也不戳破他,那天亲眼看到他拿在手里。 迟到的庆贺就是请扶晓吃了一顿大餐。因为明天是周六不上班,扶晓就没再坚持回去,和他一起回了久和居。 关上门,季脩筠看着她的眼神都是直的。 她走到哪儿,灼热的带着火星的眼神就跟到哪儿。 扶晓被他盯的面红耳赤,暗暗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心软。果然,还没看一会儿电视,就被他吻住。情难自禁时,手机突然响铃。 季脩筠暗暗懊恼忘了手机调成振动,打算无视。铃声却不依不饶不屈不挠的响,直到扶晓笑了场,推他去接电话。 季脩筠只好放开扶晓去接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是自家老妈。 扶晓趁他打电话的功夫,去厨房冰箱里倒了杯水。喝到一半,忽然季脩筠站在门口说了句:“我妈要见你。” 扶晓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吓得被水呛住,捂着胸口一阵狂咳。 季脩筠急忙抚着她的后背,忍不住笑:“我妈有这么可怕吗,你吓成这样。” 扶 晓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咳的脸都红了,“当然害怕啊,你想想我在你妈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一个离家出走,异地早恋的高中生,和你谈了恋爱又跑得不见人影,她肯定对我印象很差。” 季脩筠哼道:“我的人设岂不是更糟糕?拐骗未成年少女?” 扶晓噗的笑了:“彼此彼此。” “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我妈是个颜控。你打扮的美美的去见她。她一看你长的这么漂亮,过去的事情也就压根不会提了。” 扶晓苦着脸问:“我能不能以后再见啊?” 季脩筠瞥她一眼:“不能。” 扶晓苦着脸:“好害怕。” 季脩筠好笑:“我妈可比你妈好多了,还给你个准备时间,你妈可是突然袭击。” “可是你没黑历史啊。” “没事,我都解释过了。你要是还不放心,那就实话实说。” “看情况吧。” 扶晓素来胆子大,若是平常,见谁也不会怕,但是因为有“始乱终弃”和“不辞而别”的前科在,再加上“十七岁离家出走异地早恋的问题少女”这个人设,完全没勇气去面对他妈。 季脩筠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 “她什么时候来啊?” “明天上午。她和我爸过几天要去喀纳斯,把外公送来我这边,顺便想看看你,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季脩筠本想今夜留她,转念一想,留下她肯定控制不住要折腾大半夜,她休息不好,不利于给老妈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万一明天老妈来的早,碰到也不合适。于是只好忍着欲念又把扶晓送回去。 第二天上午费清从通海开车过来,把老爸安顿好,便去定了饭店,让季脩筠晚上带扶晓去见面。关于这个女孩儿,好恶倒说不上来,好奇反而压到一切。 六年前的事情她不是很清楚,那会儿和季川在国外,回来之后也是听老爸提起来,才知道儿子谈了一场奇怪的恋爱。事情过去六年,没想到居然有了后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儿,居然让儿子尽弃前嫌的要和她重续前缘。 非常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 季脩筠五点钟便去接扶晓。 扶晓特意挑了一件端庄得体的半身裙,上面是一件真丝暗花白衬衣,看上去干练漂亮,但是季 脩筠一见到她却笑了:“你穿的太正规,像是去面试。” 扶晓一本正经说:“我想给你妈留个成熟稳重的印象啊,让她觉得我很可靠。” 季脩筠瞥着她笑:“想抹掉以前不靠谱的黑历史是吧。” 扶晓笑,是有这个意思。不辞而别杳无音信肯定给人不可靠的印象。 “我妈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心态很年轻,而且也很文艺,喜欢看小说漫画,喜欢旅游拍照,年轻时尚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这样打扮太老土了是不是?” “我是想让我妈一见你就惊艳,对于颜控来说,看上眼了,其他什么都好说。” 扶晓忍不住笑。回忆起当初穿过费清的家居服,非常漂亮而且女性化。 反正时间还早,季脩筠带着扶晓去了商场,按照费清的品味和喜好,帮着扶晓挑了一件长裙,桑蚕丝面料,不规则剪裁的裙边,看上去轻灵飘逸,别致优雅。 扶晓换好之后,从更衣室出来。 季脩筠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默不作声,眉头轻蹙。 扶晓轻声问:“不好看吗?” “好看。”季脩筠揉着眉心,叹了口气:“看上去像二十岁。” 这是又被戳中心病了。 扶晓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季先生,你看着只有十八呢。” 季脩筠瞥着她:“少来哄我,你咋不说姐弟恋呢?” 扶晓忍俊不禁,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的哄他:“我觉得你现在比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帅,真的。” 季脩筠没反驳,心里颇为受用。 到了饭店,扶晓还在紧张,作为一个有着黑历史和渣人设的前女友,会不会见面就被批的体无完肤? 费清已经点好了菜,正在看手机,扶晓和季脩筠进去后,费清放下手机,对扶晓笑了笑。 扶晓忙说:“阿姨好,外公怎么没来?” 费清笑着说:“他被一个老朋友约去看话剧了。” 扶晓看见费清的笑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费清比她妈年长,但是看上去却仿佛更年轻,衣着时尚,气质温婉。季脩筠的眉眼很像费清,但是肤色比她黑,估计是随了他爸爸。 费清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扶晓,暗暗心道,怪不得儿子念念不忘了好几年。 小姑娘的模样不逊于明星,出水芙蓉似的婷婷玉立。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不施脂粉,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却天然有薄雾般的轻粉色,清秀水灵,又纯又甜,就像漫画书中的美少女。 季脩筠知道扶晓紧张,桌子下面握着她的,握了握。 席间,费清很亲切的问起扶晓的工作,过去的事情,竟然提都没提。 扶晓暗暗心想,难道真的是季脩筠说的那样,他老妈是个颜控,只要女孩儿长得漂亮,其他的都好说? 吃过饭,季脩筠先送了扶晓回家,然后就问老妈的看法。 “小姑娘的长相谈吐学历工作各方面我都没什么意见。但是,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她才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我估计短期内不会想到结婚,更不会想到生小孩。但是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你和她谈了好几年,她突然又像上次那样,把你给甩了,你到时候怎么办?” “不会。” 费清:“你怎么知道不会?上次你也没想到她突然失踪是不是?” 季脩筠:“……” “我觉得你还是找个适龄的女孩儿尽快结婚比较好。别和她谈了几年又谈崩了,你可是白浪费青春和感情。你都吃了一次亏,这次要谨慎一些。” 季脩筠皱眉不语。 费清摊手:“如果你们决定很快就结婚,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近期有结婚的打算吗?” “没谈过这个问题。” “我建议你还是谈谈。儿子,你都三十一了,别拖到人老珠黄,又被甩了。” 季脩筠:“……” 真是亲妈,插刀插的干脆利落,一刀见血。 费清比较开明,虽然催着儿子结婚,但是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她不干涉,所以只是点到为止。 年龄差的问题,季脩筠当然想过,但是没想到会有第二次被甩的问题。 时间会改变一切,对他来说,年岁渐长,除却巫山,但是对一个初出校门的小姑娘来说,一切都不同。 六年的时间,不同步的人生。 他心情有点闷,站在阳台上点了支烟,窗外的夜色深浓如墨。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是扶晓打来的电话,问他到家了没有。 季脩筠答:“到了。” 扶晓很敏感的觉出他的语气有点低落,下意识的 就问:“你妈妈对我有什么看法?” 季脩筠当然不会把老妈的担忧说出来,只说费清对她很满意,就是嫌她年纪太小。 扶晓没想那么多,松了口气,高兴的说:“没关系,我还长呢。” 季脩筠拿着手机,望着窗外夜色,问:“你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电话里响起小姑娘干脆的回答。 “没想过。” 第65章 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心口还是闷闷的透不透气。手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他把烟按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 电话里默然无声,扶晓以为断了线,喂了两声,而后听见一声低沉的话:“嗯,早点休息吧。” 突然问起来的一个问题,却没有往下深入,戛然而止。扶晓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也没追问,只是敏感的感觉到,他似乎是有点不快。 陆灵犀难得有个周六的轮休,翌日上午拉着扶晓去逛街。 扶晓以为费清来了之后,季脩筠会陪老妈,所以也没和他联系,和陆灵犀逛完街吃了中午饭,又去看电影。下午四点钟从电影院出来,一看手机上面全是季脩筠的未接来电,连忙回过去。 “怎么不接电话?” “我和陆灵犀在看电影,手机调成静音,没听见。” “你还记得你有个男朋友吗?”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一股幽怨的怒气和酸味,扶晓忙解释说:“我以为你妈来了你会陪你妈,就没和你联系。” “她上午就回去了。”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气饱了。” 电话居然挂了…… 扶晓握着手机,有点啼笑皆非,做梦都想不到,她找了个动不动就生气要哄的男朋友。 陆灵犀问她怎么了? 扶晓说季脩筠因为自己没有陪他在赌气。 陆灵犀笑出声:“那你赶紧去哄他啊,男人也这么容易生气,我真是没想到。” 扶晓又好笑又好气:“可是我比他小八岁啊,为什么是我哄他?难道不该是大的哄小的?” 陆灵犀笑:“可能是老年人的心理比较脆弱吧。时时刻刻都想要别人的关注和关怀,电视上的公益广告不都是那样,一老头儿一天到晚就等着孩子回家吃晚饭。” 扶晓笑喷了,“他要是听见非得气得吐血不可。”笑完了又一本正经的说:“我家小季一点都不老,年轻英俊着呢。” 陆灵犀啧啧:“好好好,快回去哄你家小季吧。” 电梯下行到一楼,扶晓忽然想起那次自己被雨淋湿,去他公寓洗澡,他给她买了套衣服。当时她答应要回送他一套。于是灵机一动,拉着陆灵犀重新上楼,去了男装部,给他挑了一套休闲夏装,然后打车去了久和居。 站在门口,扶晓 轻轻叩了叩门,门里传来脚步声。 房门打开,季脩筠站在门里,一脸的不高兴,低头问她:“钥匙呢?” “钥匙我忘了拿。” 季脩筠脸上的不高兴又加重了几分,哼道:“今天就没打算过来是吧。” 扶晓笑嘻嘻说:“我今天逛街是去给你买衣服去了。” 季脩筠看见她的手提袋,没说话。 扶晓放下袋子:“你记不记得那次下了雨你去接我,给我买了衣服,我说以后也还你一套。” 当然记得。 季脩筠打开袋子,故意问:“怎么没内衣?我当时可是给你买了内衣。” 扶晓窘笑:“下次给你买。” 季脩筠眉梢微挑:“你知道型号吗?” 扶晓脸色红了起来。 季脩筠心里已经消了气,碍着面子还板着脸,剑眉冷目的说:“男朋友生气了也不知道哄哄。” 扶晓仰着脸,笑着问他:“怎么哄?” “我教你怎么哄。” 季脩筠把她搂入怀里,低下头,压上她的唇。 良久,分开。手指抚摩她红润的唇,低声问:“学会了吗?” 扶晓笑:“好简单。” 季脩筠挑眉:“好简单?你要复杂的?” “不要。”扶晓笑着退后一步,把纸袋递给他:“衣服你试试看合适吗?不合适的话我去调换。” 季脩筠接过来,说:“你过来看看。” 扶晓跟着他进了卧室,季脩筠把身上的t恤衫脱了,露出肌肉紧绷的身体,虽然已经有过肌肤相贴的经历,但是这么近距离的□□,扶晓还是不好意思看。低了头坐在床边上,看着他的t恤衫和休闲短裤被放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季脩筠把衣服换上,站到她跟前,挑起她的下颌,问:“怎么样?” 扶晓上下打量着他,衷心的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季脩筠笑了笑,看着她说:“你不穿最好看。” 扶晓耳根发热,脸扭到一旁。 身边的床微微陷下去,热热的身体贴上来,耳畔是烫热的呼吸,“我说的是真的。” 扶晓心跳怦然,想要起身,身子一动,腰被搂住,季脩筠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发,将她的刘海拂开,露出光洁漂亮的额 头,他低头亲上去,亲她的鼻梁,唇,下颌,而后慢慢滑到胸口。 □□如潮,她的裙子和他的衣服交缠到了一起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窗外的暮色一点点变浓,夜幕不知不觉落下来,屋内沉入一片黑暗。 过了一个小时,扶晓看他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只好抗议说饿了。 季脩筠停下来,汗津津的胳膊撑在枕头上,沉声说:“我也饿,饿了好久。” 扶晓脸色绯红,装听不懂,没敢接话。 季脩筠撩开她微湿的头发,低声说:“我想结婚。” “和谁结婚?” 季脩筠不悦的反问:“你说和谁?”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扶晓居然很清晰的能感受到他热切的眼神,充满期待。 “我还没想过结婚”这句话她差点说出来,还是硬生生忍住,不忍心说出来。 其实上次他在电话里突然提到结婚的问题,她就认真的想了一回。 对她来说,结婚的事情尚且感觉非常遥远,她今年才二十三岁,才刚刚大学毕业,她想先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在单身时好好的攒点钱。婚姻至少要二十六岁之后才会考虑。但是心里默默一算两人的年龄差,才考虑到现实问题不容小觑。 她暂时不想结婚,可是他已经等了六年,已经三十一岁,再让他等她几年的话,根本就无法出口。 季脩筠等了半天,女孩儿一声不吭。 “你怎么不说话?” 扶晓心虚的问:“说什么?” 季脩筠:“……” 沉默中,扶晓敏感的感觉到他的失望,心里一软,小声说:“我想一想。” “你快点想,我很急。” 这句话扶晓特别熟悉,当初他追她的时候也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让她回复。 翌日季脩筠有位同事结婚。 季脩筠带了扶晓一起去参加婚礼。一来想介绍同事给她认识,二来也想让扶晓受点婚礼的感染。 众人看他带了女朋友来参加婚礼,自然少不了打趣,问主任什么时候发喜糖。 季脩筠笑笑不语,侧目看着扶晓。扶晓顿时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同桌有位同事带了老婆和半岁多的儿子一起来赴宴,小家伙白白胖胖虎头虎脑,正是好玩的时候,刚刚长了两颗 小牙,拿着一根磨牙棒啃来啃去,吃的不亦乐乎。 小胖孩儿实在太可爱,大家都忍不住抱来抱去,摸摸小胖手,摸摸小胖脸蛋,成为这一桌的明星焦点。 季脩筠也忍不住抱到怀里逗他玩儿。 扶晓坐在旁边,看着他的表情,无比惊诧的看到了一种慈爱的光芒。甚至,他看着小孩儿的眼神,比看着她的时候,还要温柔,传说中的带着宠溺的眼神,莫过于此。 而季脩筠当爹的这位同事,今年刚好三十岁,比他还小一岁。季脩筠的年纪,别说结婚,孩子都该提上日程了。看他这模样,分明是很渴盼孩子。 扶晓本来就感觉到压力,一想到生小孩儿,心脏更加揪成一团,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季脩筠碰碰她,“你看宝宝多可爱,你抱抱看。” 扶晓抱着软绵绵的小婴儿,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季脩筠笑吟吟逗着小宝宝,无意识的说了句:“也不知道我们的小孩儿会长什么样。” 扶晓听得头发发麻。 这是第二次听到他提小孩儿的事。上次非让她承认对他一见钟情的时候,也无意间提了一回,显然他心里是经常想这些的。 可是她连结婚都还没想过。 再想象一下自己要当妈妈,吓得额头冒汗,心里怦怦直跳。 这一顿饭吃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6章 扶晓越是害怕参加婚礼,还越是躲不开。 参加完季脩筠同事的婚礼的第二周,又迎来了许琳琅的婚礼。许琳琅特意打电话给她,要她一定来通海,好几年没见,要见面叙叙旧。 扶晓当然没法拒绝,赶紧去商场给许琳琅准备了一份结婚贺礼。 陆赜也被邀请,因为车子送修,就蹭了季脩筠的车,三人一起回了通海。到了市里已经快中午,便直接开车去了婚礼现场。 出乎意料的是,举行婚礼的地方居然就在近海山庄,扶晓曾经和许琳琅,季脩筠裴正钧一起住过的那个酒店。 酒店的规格虽然不低,但是对于许家的财力和声望来说,安排在这里给独生女儿办酒宴未免有点低调。 婚礼完全不像扶晓想的那样传统正式,更像个聚会,宾客全是年轻人,没有一位长者。大家嘻嘻哈哈的绕长桌而坐,许琳琅坐在一张金色的高脚椅上,白色婚纱短到膝盖之上,露出美丽修长的双腿,发间戴着一顶钻石花冠,明艳到只能用光芒万丈来形容,而站在她身边的新郎…… 扶晓猜测了一路,期待了一路,此刻亲眼看到,说不出来心里的感受。 可能是太欣赏许琳琅,以至于对许琳琅的爱人无形中也有很高的要求,看到新郎,扶晓心里除了意外之外,还有小小的失望。 新郎完全和许琳琅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容貌还算周正,但是气质绝对和许琳琅差了许多,非常拘谨,和许琳琅的落落大方,明艳动人形成反差。 扶晓小声问季脩筠:“你认识新郎吗?” 季脩筠摇头,小声说:“不认识。” 陆赜也说不认识。 这就有点奇怪了,按说季脩筠和陆赜和许琳琅都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费清和许琳琅的妈妈还是好友,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透? 许琳琅看见他们,立刻笑着走过来。 扶晓已经见过一次许琳琅,但是许琳琅却等于是六年没见过她,张开双臂来了个大大的拥抱,高兴的又蹦又跳:“好久不见啊亲爱的!” 扶晓连忙搂住她的腰,“别跳别跳,你怀孕了小心点啊。” 许琳琅瞥了一眼季脩筠,然后把扶晓拉到一旁,笑嘻嘻问:“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季脩筠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听见的。” 扶晓在朋友面前也不怕出糗,把那天自己去找季脩筠,然后 误会她和季脩筠要结婚的乌龙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你不知道,我那天可是足足哭了一桶的眼泪。” 许琳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下降啊,我要是喜欢他,早就把他追到手了,还能等到你出现吗?我早就说过我独身啊。” 扶晓高高兴兴的问:“你这次结婚是遇见真爱了?” 许琳琅撇撇嘴,摸着肚子说:“这才是我的真爱。” 扶晓不解的看着她。 许琳琅正色说:“我说独身不是说着玩儿,是实打实的真不打算结婚,从上大学开始就铁了心,我爸妈和我斗了六七年,实在是没撤了,最后做了让步,不结婚可以,但是必须生个孩子。所以,这个婚礼就是走个过场,举行完婚礼之后就会离婚。” 扶晓完全一副惊呆的表情。 许琳琅眨眨眼笑了:“所以我只请了一些朋友,这婚礼就是做个样子而已,将来给孩子也有个交代。” 扶晓心说,怪不得婚礼现场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宏大华丽,反而是很低调的一个小型婚礼,一点不像是财大气粗的许世安女儿的婚礼。 扶晓小声问:“你这么做,新郎也愿意?” “愿意啊,因为他又不是宝宝的爸爸。我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也算是帮我一次。” 扶晓再次惊呆。 许琳琅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这事我爸妈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内情。反正你又不在通海,也不认识我身边的朋友,告诉你没关系。” “嗯,我替你保密。” 十一点半,喜宴开始。在司仪的主持下,新郎新娘互相交换了戒指,然后各自发表了几句婚姻感言,简单的仪式就完成了,许琳琅要扔花球。 扶晓被几个女孩儿挤到中间,心里紧张的不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砸到自己啊。 许琳琅对扶晓挥挥手:“往边上站,你还小着呢,急什么。” 真是好姐妹,太贴心了,扶晓赶紧躲到了最右侧。 许琳琅背过身,笑嘻嘻说:“好了好了,我要扔了。”说话间,那花球直愣愣的往右后边抛过来,目标直指扶晓。 扶晓条件反射的一伸手,不偏不正的抱住了那个花球。 许琳琅笑嘻嘻的拍手:“哎呦,看来下个结婚的是你啊。” 扶晓有一种被坑 骗了的感觉,不知不觉的看向季脩筠。 他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翘着腿,手放在膝盖上,端庄潇洒,风度翩翩。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深邃。 扶晓慌慌张张的移开了目光,本来参加婚礼就容易勾起季脩筠的心思,结果她还偏偏接住了花球,这下更是渲染了气氛。 她一坐到桌上,陆赜就关切的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 季脩筠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扶晓,一副决定权不在我的样子。 扶晓脸色微红,不知如何作答。 陆赜忍不住道:“老季年纪可不小了,他父母外公天天都催着呢。” 现在不光是季脩筠在急,连他身边的朋友都在急。 季脩筠给扶晓剥着虾,也不吭声。 扶晓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等等。” 陆赜眉头一压,一副不满的语气,“他都等了你六年,还等?” 扶晓完全没法反驳,只好乖乖的听着陆赜替季脩筠打抱不平,“硬生生把我们风华正茂的小季拖成一个人老珠黄的老季。你还想让他等,等成老汉啊?再过几个月,他就三十二了。” 季脩筠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个滚。 扶晓的内疚瞬间升级为罪恶感。 季脩筠看看小姑娘被批评的差不多了,对陆赜道:“你还是□□自己的心吧,孤家寡人一个,老光棍。” 陆赜哼:“……” 婚礼结束之后,季脩筠让陆赜去开车,自己带着扶晓,特意去了海边的沙滩。远处的木栈道,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两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季脩筠将她揽入怀中,低下头,深深一吻。 昔日的回忆涌上心头,扶晓闭着眼睛,在心里想要回忆起六年前他的模样,然而奇怪的是,却有点想不起来。 季脩筠低头看着她,将她被海风吹起的头发,轻轻别到耳后。扶晓看着他,眼中只有此刻的他,让她更加爱慕心动的他。 “我知道,对你来说,结婚有些太早。可能是我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非常期盼婚姻,尤其是,”季脩筠顿了顿,柔声说:“和你结婚。” 扶晓心里怦怦直跳,又来了…… 这是他第三次提到结婚的事。 对比第一次在电话中,第二次在黑暗的卧室中,这一次光天化日之下。难以抗拒的英俊容颜,脉脉含 情的眼神,让人醉倒的醇厚声音,扶晓的拒绝都有点力不从心,力道一次比一次弱:“我才刚毕业,刚上班。我还没,” 季脩筠忍不住笑:“我又不会让你辞职,又不会妨碍你的事业,结婚之后你依旧像现在一样,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扶晓红着脸问:“那……你会不会想要生孩子?” “我当然想要,但是什么时候要孩子听你的,我们先结婚。” 听上去很不错,可是扶晓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太快,低着头又想了半天,回答说:“我还没准备好,再等等吧。” 季脩筠柔声问:“再等多久?” 扶晓本来打算是四年,可是想想他的年纪,还是在心里打了个五折,小声说两年。 没想到季脩筠连两年的打击也没扛住,一言不发,抬腿就走。 扶晓忙拉住他的手,“你别走啊。” 季脩筠停住步子,一脸气恼:“看来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的呢。” “是很喜欢啊。” 季脩筠眉头一压,“喜欢到不想结婚的地步吗?” 扶晓:“……” “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扶晓:“……” 陆赜把车子开了过来,季脩筠冷着脸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位,全程气场都很冷,仿佛受了巨大的伤害。 陆赜问扶晓:“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了?” 扶晓忙说没有啊。明明是他逼婚不成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接下来两天,季脩筠居然没有主动和扶晓联系,这是两人复合以来从来没有的情况。 陆灵犀看扶晓连着两天都按时下班回来,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和季脩筠吵架了?” 扶晓苦恼的说:“是啊,他想要尽快结婚,我想要等两年,就此产生分歧。” 陆灵犀不解:“你要等什么?等另一个真爱出现?” “当然不是,我的真爱就是他,不会有别的任何人。”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既然季脩筠是你的真爱,你又不打算和他分手,又不打算移情别恋嫁给别人,那再让他多等你两年,除了让他备受煎熬之外,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啊。再说结婚对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多了个丈夫而已。” “我就是没做好思想准备要结 婚而已。” 陆灵犀笑着拍拍她:“碰见喜欢的人,当嫁则嫁吧。”如果谢麟向她求婚,她多一秒都不会犹豫。 扶晓若有所思。陆灵犀说的也对,只要不急着生宝宝,结婚对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心理上暂时没法接受而已。 睡觉之前,她主动给季脩筠发了条微信,“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明天晚上有事。” 扶晓欲言又止。 明天是九月一号。虽然已经和他解开了误会,和好如初,但是当初的约定他应该还记得吧? 扶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又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过去:“你知道明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扶晓失望的放下手机,算了,忘了就算了吧。心里安慰着自己,可是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开心。 翌日一去单位就忙到不可开交,个人私事也就抛之脑后没空去想。 中午下班,扶晓去食堂吃饭,听见旁边同事在说今天发生的一场事故。迎亲途中的婚车被一个酒驾司机追尾。新郎坐在后排座,当场就不行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新娘在医院哭得昏厥几次。好好的一桩喜事,谁知道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 医院本来就是个见惯生老病死的地方,然而这件事却格外的让人抑郁。 人生苦短,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测,拥有之时当倍加珍惜。 扶晓离开食堂的时候,心情很沉重,忽然之间,特别的想念季脩筠,回到办公室,她立刻给他打电话。接通的瞬间,听到他的声音,扶晓甚至有点心跳加快。 “我们晚上见面吧。” “我今晚上有事,会很晚才回去。” 扶晓说:“那我去家里等你。” 季脩筠飞快的说了声:“别去。” 扶晓没想到居然会被拒绝,又意外又尴尬,怔忪了片刻,讪讪挂了电话,心里跟堵了石头似的,莫名的不快,也莫名的有种不好的直觉。 难道是自己拒绝了他几次之后,他有了什么想法?或是还在生气?可是刚才听他语气并不像是还在赌气的样子。 扶晓下了班闷闷不乐的回到居处。 陆灵犀今天又加班,她一个人坐在屋内,东想西想,心神不定。 忽然手机响起来,她心里一阵激动,还以为是季脩筠的电 话,拿起来一看,却是陆赜。 “你好,陆赜。” “扶晓,有件事我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给你透个气,是关于季脩筠的。” 扶晓一听他的语气,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什么事啊?” “季叔叔的朋友有个女儿条件蛮不错。本来都安排好了两人相亲,季脩筠和你和好了,这事就按下不提,但是没想到这姑娘特别中意季脩筠,非要和他见个面不可。季脩筠碍不过面子,今晚上去和那姑娘吃饭,你知道吗?” 扶晓握着手机,心里想到了季脩筠今天午后那个奇怪的态度。 “喂你在听吗?” 扶晓回过神,低声说:“在听。” “我希望季脩筠能从一而终,所以好心给你提个醒。万一他和那姑娘相上了怎么办?那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急等着成家,刚好和季脩筠一个想法。” 扶晓哼道:“我才不会信。上次你还骗过我一次,说许琳琅和他结婚呢。” 陆赜:“……” 扶晓又说:“再说了,季脩筠也不是这样的人。”她就不信他会背着她去相亲。 陆赜呵呵:“你不信,那你亲自去看看啊,就在芙蓉大酒店。眼见为实。” 扶晓咬着唇,想起上次亲眼看到许琳琅和季脩筠在一起又怎么样,结果还是个误会,所以,即便心里已经有点乱,却还是坚定的选择相信季脩筠。 “好,我这就带你过去看看,咱俩打个赌,我输了我送你一万块,你输了你给我一万块。” “好,赌就赌。” “我现在就去接你。” 扶晓放下手机,重重的吐了口气,陆赜的话,她坚决不信,可是季脩筠今天为什么会是那么奇怪的态度呢?即便是他晚上有事,也总会回家睡觉,平时都那么期盼着她去家里,今天居然拒绝,这实在是不可常理。 陆赜倒是很快就到了楼下,给扶晓打电话让她下楼。 扶晓上了车之后对陆赜道:“一万块你是输定了。” 陆赜笑道:“输了就当我送你们的结婚礼金,要是我赢了你可不许赖账。” 扶晓咬着牙说:“不赖。” 芙蓉大酒店就在芙蓉湖边,算是本市的地标性建筑,夜色中巍峨矗立,金碧辉煌,周围环绕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别有一番幽然绚丽之美。 车子到 了停车场,陆赜指着季脩筠的车子道:“你看,车都在,你还不信。” 扶晓还不肯信,凑近一看车牌号,当真是他的车,心里便有点急。 陆赜好整以暇的带着扶晓上了顶楼。 这里是看夜景的最佳之地,没有之一。 灯光辉煌,如同一幕星光璀璨的巨幅背景,在脚下绵延至无穷无尽。 这么好的景致,扶晓无暇欣赏,心乱如麻的跟着陆赜走到回廊的最尽头。 陆赜指了指红色的房门:“喏,你进去看看吧。” 扶晓深吸口气,还很有涵养的轻轻敲了敲门,听见季脩筠的一声请进才推开了房门。 一股清香迎面扑来,香水百合和香槟玫瑰在白色欧式长桌上妖娆绽放,季脩筠风度翩翩的站了起来,穿的特别好看,还当真是一副来相亲的打扮。 扶晓真的怒了,巴掌往桌子上一拍:“行啊,季脩筠,你居然还敢背着我相亲!” 陆赜在身后噗嗤一声闷笑:“人我给你带来了,剩下的成不成就看你了。” 说着,门一关,人没影了。 扶晓一怔,瞬间便明白过来。 季脩筠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凶得很啊。” 扶晓脸色一热:“谁让你们骗我。” 季脩筠走到她面前,“谁让你这么折磨我。” 扶晓脸色微红:“谁折磨你了。” “还说没有?” 扶晓咬着唇不吭,笑意无声无息的浮起来。 季脩筠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暗金色的一幕帘,整个城市的夜景,忽然涌入眼帘,无穷无尽的灯光,璀璨胜过万千星光。 芙蓉湖的水面,波光粼粼。 季脩筠站在阳台上,愈发显得身形潇洒,姿态挺拔。 他指着湖对面说:“你看,那里就是青鸟。你曾约我六年后的九月一号,在那里等你。” 季脩筠看着她:“我没忘。” 扶晓心里一阵难言的感动。 季脩筠牵着她的手,走上阳台。 透明的玻璃台上放着一个东西。 扶晓走近前一看,那个圆圆的东西,竟然是他仿照沙漏时钟做成的一个圆形的钟表,但是在中间,并不是蓝色沙漏,而是卡着一个蓝色的小盒子。 季脩筠取下盒子, 打开。 里面放着两枚戒指,一枚是钻戒,另外一枚,是她六年前送给他的银戒指。 扶晓心里百感交集,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摩斯密码,六年前的“iloveyou”光洁如新,此情依旧。 季脩筠笑问:“你当初选这个日子,是不是有预谋啊?” “什么预谋?” “九月一号,九一,就要你。” 扶晓噗的笑了。 当时真的没有想到,只是怕他隔了那么久会忘,所以选个好记的日子。 忽然间,不知道从那里投射出的蓝色光芒,照射到对面高楼的墙上,打出一串摩斯密码。 扶晓看的眼睛又酸又热,因为,那是一句“marryme”。 这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中,遇见他如同命中注定。 既然已经决定了非他不嫁,那么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她戴上戒指,对着她的心上人,灿然一笑,痛痛快快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结束,接下来是谢麟和陆灵犀的番外,大家不想看的话就不用买v了。 新文我暂时没想好文案和名字,存够十万字就开,风格和本文类似,只虐男主一向是我的宗旨,o(n_n)o~。请大家提前收藏一下,因为开文没有收藏会比较难上榜。虽然没名字就求收藏比较无耻,但是还是无耻的请求你们点进去收一下啦。万分谢谢! 67、番外一谢麟 领完结婚证,扶晓还有点做梦似的不真实。 如果从她“第一次”在五院遇见季脩筠算起,相识到现在,才三个月的时间。 她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我居然会闪婚!” 季脩筠看看她,特别不满的反问:“闪婚?” 等了六年,还叫闪婚? 扶晓反应过来,把结婚证挡着脸,乐不可支的笑。 婚礼约好了来年五月再办,扶晓暂时没告诉父母自己已经领了证,打算春节时带着季脩筠回甘城时再说,给他们一个缓冲时间。 季脩筠想要按照扶晓的喜好重新装修布置新房,扶晓节俭惯了,觉得什么都很好,而且房子才住了两年特别新,根本不需要重新装潢,添点东西就可以了。 两人工作都挺忙,扶晓暂时还和陆灵犀住一起,周五才回去。 一周七天,只有三晚上才能和扶晓在一起,季脩筠觉得自己被临幸的天数太少,一脸幽怨的抱怨自己是外室,陆灵犀才是正房太太。 扶晓解释说,陆灵犀没有父母,身为最好的朋友,等于就是她的半个亲人。在她没男朋友之前,她会尽力的陪伴她,照顾她。反正从陆灵犀父母去世的那天起,扶晓就在心里把陆灵犀当成了自己的一份责任。 季脩筠也理解扶晓的做法,为了早日把老婆从“正房太太”那里解放出来,开始积极的替陆灵犀留意身边的优秀青年。 陆灵犀碍于季脩筠的面子去相了一次亲,回来后,更加的闷闷不乐。因为对比之下,她就更觉得谢麟好。 扶晓觉得此路不通,需要另寻良策。 可是没等她想出什么办法,突然接到谢麟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带着父母回了甘城,并在下周末结婚,让她和陆灵犀有空回去参加婚礼。 扶晓难以形容的震惊:“你说你要结婚?和谁啊?” “你也认识的,李明溪,甘城一高的同学。” “你们班里的学习委员?” 谢麟说是。 扶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麟这才真是闪婚!她本来是该恭喜他的,可是硬生生的说不出口,因为陆灵犀。 “你是因为谢叔叔的病,才这么快结婚吗?” “也不全是。我爸这次在北京看病,明溪帮了我很多忙。扶晓,你可能还暂时体会不到我的感受。咱们都是独生子女,没兄弟姐妹,平时也没感觉,但是当父母有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个可以商议依靠的人都没有。这段时间,一直是明溪陪着我。当然了,如果不是我爸的病,我可能不会这么快结婚。但是,我和明溪结婚,不是为了我爸,”谢麟顿了下,说:“明溪就是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个同学。” “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救过你的同学?” 谢麟说是。 扶晓一万个没想到。 挂了电话,她愁肠百结,如何对陆灵犀说起这件事? 下班后,她打车到了陆灵犀的单位,等她下班一起吃饭,然后去逛街。在商场里转了半个小时,扶晓才终于鼓起勇气,说:“灵犀,谢麟下周要结婚了,让我们回去参加婚礼。” 陆灵犀正在挑衣服,手里的一条裙子,掉到了地上,脸白如雪。 “真的?” “真的。” 第69章 陆灵犀(二) 陆灵犀也不生气,淡淡说:“这屋里一般不会有人来。万一有人过来,你躲床底下,千万别躲箱子里。因为有人要来这屋,肯定是要开箱子拿东西。你自己多听着点外面的动静,我抽空给你拿点吃的。” 霍剑耘从小就心眼多,十五六岁便跟着父亲枪林弹雨,也算是见识多广,识人无数 明媚多姿。从陆灵犀的言行分析推断,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会出卖自己,于是也就安心的藏匿在这个破库房中。 陆灵犀找了块破玻璃镜,放在窗台上,对着院门处,方便霍剑耘躲在屋内看院子里的情景,万一有人来,好及时躲。 这几天外面尤其的乱,大白天枪声不断,戏班往常一早就会去河边练功吊嗓,为了安全起见,从上到下,大大小小都闭门不出。还好,这个位于四合院最偏僻角落的库房,除了老曹偶尔过来搬院子里堆放的柴火,没人过来。 戏班也穷,老曹夫妇每天做饭都是精打细算,中午才有豆腐白菜烩成的一锅菜汤,早晚两顿,咸菜里滴上两滴油拌一拌,便是下饭菜。一过饭点,厨房里连口剩馒头都没有。 为了那根金条,陆灵犀只好省出来自己的口粮给霍剑耘。总不能让他饿死在屋里,而且他还受了伤。 原先她觉得在银行站一天大堂,累死累活,现在才知晓,原来那些苦和累简直就是小儿科。如今,吃不饱饭,睡不安稳,还要从早忙到晚,才真是苦不堪言。 到了晚上,屋内闷热无比,陆灵犀拿把蒲扇,坐到院子里,直到夜深了才回屋。 进屋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屋内这么热,他居然能睡得这么熟?躺了老半天一动不动,不会是挂了吧。 陆灵犀心里噗通直跳,壮着胆子走到跟前,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手指还没碰到他的鼻子,被一只大手握住,手指差点没被掰断。 “老子没死。” 口气听上去很凶,但是声音发飘,没底气。陆灵犀感觉到他的手心滚烫,伸手一摸他的脑门,果不其然是在发烧。 “你最好去医院。” “老子要能去医院,还躲你这儿?” 陆灵犀仗着天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在金条的份上,赶紧给他打了一盆水,弄了毛巾替他搭在脑门上。然后又去解他的衣服。 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胸口,霍剑耘有些惊愕,这女人还真是匪夷 所思,居然一点男女之防的心思都没有,这心眼大到……傻。 吃惊之余,听见陆灵犀说:“你把金条给我,我明天给你弄点药来。” 霍剑耘立刻将衣服一合,哼道:“我给你了,你还不拿着就跑了?还管老子的死活。” 陆灵犀气道:“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不是财迷,老子要不是落难这个份上,谁稀罕你一毛钱。” “嘿你个娘们,还自称老子!” 陆灵犀忽然想起来这货手里有枪,马上气焰顿消,恢复了理智,一声不吭的躺到了柜子上。 霍剑耘切了一声:“老子命大,这点伤会死?”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没想到,翌日早上,这货居然退了烧。 陆灵犀不由感慨“古人”们这强悍的身体素质。包括曹婶,五十多岁的人了,干活比她多比她重,还比她力气大。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陆灵犀还是把大部分口粮都省下来给了霍剑耘,晚饭只喝了半碗稀得照人的稀粥。 除了金条的缘故,还怜惜他受了伤,若是不小心挂了,也实在可惜,年纪轻轻,长的也不差。 夜深人静,老曹夫妇一如既往的不到九点就睡觉。 院子里黑黢黢的,夜空中繁星点点,陆灵犀坐在小马扎上,摇着蒲扇,看着星星发呆,心里想“现代社会”想到发疯。 情情爱爱仿佛已经离她十万八千里,原先觉得失恋就是天大的事,现在发现那都是小事,如果折寿十年让她立刻回去,她都肯。 没电脑、没电视、没空调、没卫生间、不能淋浴等等的痛苦,积累起来,居然大过失恋。这是她的新发现。 幸好有沙漏时钟还可以带她回去,如果要被留在这里长期落户,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她估计是要自杀。 坐到夜深,她进了屋子,推门看见一个白影子,不禁吓了一跳。 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才瞧见霍剑耘光着膀子坐在木板床上。屋里热得他也受不了,又不能出去,只好脱了衣服,凉快凉快。 陆灵犀十分“淡定”的躺到靠墙的箱子上,就和没看见一样。 两只箱子并到一起也不够长,她个子高挑,伸直了身体,小腿悬空,只能蜷着身子侧身才能勉强躺下。 霍剑耘瞅着那一团黑影,暗暗琢磨,这女人真是奇怪,说她胆大吧,见点血居然就晕了。说 她胆小吧,敢在屋里藏着一个男人,竟然也不怕他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如果不是长的如花似玉,身材凸凹有致,简直要怀疑她是个男人,不然,为何没有一丁点姑娘家的扭捏害羞,说话敢直视他的眼睛,大眼瞪小眼的说上半天话,居然脸都不红。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真是勾起了好奇。 陆灵犀对他没半分好奇,只对他手里的那个金条感兴趣。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掌心里微弱的颤动,那是沙漏时钟的钟摆在悄无声息的走动。 因为扶晓丢过一次沙漏时钟,所以她来之前准备的很充分,做了一个小包,把沙漏时钟和钱身份证放在里面,就像是一个贴身的腰包一样,系在腰里。然而千算万算还是出了意外,带来的钱是废纸,她现在穷到饿肚子,做苦工,睡到木箱子上。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她硬生生被饿醒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晚饭喝的那点稀粥,跟白开水差不多,上个茅房就被清空了。 万籁俱寂,有点动静便异常的明显,咕噜声响到霍剑耘都听见了,忍不住问:“你没吃饭?” 陆灵犀直说:“省给你吃了啊。” 霍剑耘皱着眉头,大咧咧说:“你对我不错,我回头谢你。” 陆灵犀担心这男人说话不算,走前不给她金条,试探着说:“你能不能先把金条给我,我出去换成钱买点吃的仙妻驾到。” “我明天就走,你再饿一天。” 陆灵犀:“……” 看在金条的份上,她忍气吞声的没吱声,心里一阵吐槽: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她现在越发怀疑他会言而无信,可是就算他耍赖不给,她也没撤,他手里有枪,她又不能硬抢。 仿佛知道她在生闷气,霍剑耘又强调一回:“放心吧,回头我好好谢你。” 这句话倒是听出几分诚意来。陆灵犀诚心诚意的说:“不用谢,给我金条就行了。” “你拿了金条打算干什么?” “去找个小院子住,再雇两个保镖。” 霍剑耘问:“你家呢?” “不知道。我在火车站被人打晕了,行李也被抢了,醒来之后除了自己叫什么,别的全都忘了。” 这个说法是陆灵犀对戏班班主说的,听上去还比较可信。外面兵荒马 乱,被偷被抢都是常有的事。她看上去挺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女眷。 霍剑耘忽然问:“要是我没金条,你是不是就不管我的死活?” 陆灵犀想了想,如实说:“那也不会,给你吃少点,我多吃点。” 霍剑耘素来最恨别人在他跟前玩弄心眼,一旦被他知晓绝没好下场。陆灵犀直来直去的这个风格,按说是他最喜欢的,但是此刻心里却是非常的不痛快,脸色一沉,翻身躺倒。 陆灵犀努力的想要入睡,迷迷糊糊中忽然听见一声“陆灵犀”,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木板上的人,悄无声息。 她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霍剑耘冷不丁叫她一声,就是想看看这个名字是不是她的真名。 孤清的夜晚,安静到极致,气温渐渐降低,陆灵犀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每天早上,不用定表,陆灵犀都能五点醒来。一是因为睡得太不舒服,二是老曹夫妇一起床,厨房里的动静很大能把她吵醒。 身体蜷缩了半夜有点僵硬。她翻了个身,下意识的伸了个懒腰,一侧头,豁然一惊,腾一下从箱子上坐了起来。 木板床空了。霍剑耘竟然在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走了。 居然还骗她再待一天。 她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飞快扑到木板床上,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别说金条,连个破纸片都没有。 她白白饿了两天。 陆灵犀咬牙切齿的瞪着木板床,气得眼睛都红了,“骗子,王八蛋,下次别让我碰见你!” 第70章 陆灵犀三 如果世道太平,她也不会这么迫切的急需钱来傍身。乱世之中,人如草芥,没有钱寸步难行。戏班收留她也是暂时的,说不定那天就赶她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孤身在外面临的各种危险可想而知,搞不好就被人卖了,这个世道可是没什么道理可讲。戏班里虽然又穷又苦,但是暂时还算安全。 所以,为了让老曹夫妇对她有个好印象,陆灵犀使出了蛮荒之力,什么活儿都抢着做,吃苦耐劳到自己都吓一跳。没几天,曹婶就对她刮目相看,原本想着这漂亮的姑娘,看上去是个娇气包,什么也不会,留下来也是个白吃饭不干活的主儿,没想到这么能干。 几天下去,陆灵犀原本光洁如玉的手掌就变得粗糙不堪,人也瘦了一圈。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没有护肤品,皮肤的状态自然也不是太好。 早上梳头的时候,她对着破镜子照了照,看到一张憔悴的面孔,竟然觉得很高兴。没错,她原本最是爱美,脸上偶尔发一颗青春痘,都觉得天要塌了。如今却巴不得自己变得丑一点,这样才安全。 琴师老周最近有事没事的就往后厨这边来,说是找老曹闲聊,可是眼睛一直跟着她转,那浑浊贪婪的目光里面藏着什么念头,陆灵犀一目了然。 若是以往,她早就跳起来噼里啪啦骂回去,可是现在却只能忍气吞声的装没看见。好不容易找个容身之所,她不想惹是生非,只想平平安安的熬过这段时间。 没想到陆灵犀的“胆怯”却壮了老周的胆子。 她习惯了晚睡,再加上小柴房里实在热的够呛,每晚都会在院子里待到夜深才回屋。这晚她正坐在墙边的小马扎上,忽然看见一个黑影慢慢的从院门口进来,她吓了一跳,当即站起来,闪到一旁。 院子里漆黑一片,黑影可能压根就没想到这么晚她还没睡,还待在小院子里,也没四下张望,径直朝着房门摸过去。 陆灵犀弯腰在脚边的柴火堆里摸了一个细木条,飞快走到院门口,两扇门一关,木条插在了两个铁环上,大喊有贼。 老曹夫妇的屋子就紧挨着院门,听见喊声立刻就从屋里出来了。 万籁俱寂,喊声立刻惊动了前头,从前面院里也过来几个人,提着灯拿着棍子过来捉贼。结果一开门,却看见老周狼狈不堪的躲在院子里。 出了这个丢人现眼的事,老周再没来过后院。 陆灵犀却格外的小心起来,晚上睡觉门窗紧闭,房门用箱子 抵住。 这事消停了几天,班主忽然找到她,说最近城里乱,戏班这些日子没收入,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十分不易,养不起闲人,希望她另寻落脚之处。 陆灵犀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被人这样直白的往外撵。 若是以往,她马上头也不回的走掉,可是想想外面兵荒马乱的情景,只能厚颜恳求继续留下来。 郭可举这次没有心软。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自然比不上老周重要。 陆灵犀苦求无果,只好绝望的回到小柴房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一个背包,里面都是她精心准备着带过来,结果却一丁点用处也没有的东西。 曹婶挺舍不得她,给她包了几个馒头过来,小声说:“这都是老周在班主面前挑拨的。” 陆灵犀苦笑,猜也猜到是他的缘故。 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陆灵犀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班主的儿子小宁跑过来,叫她去前头。 陆灵犀走到前头院子里,不由一愣,小院子里呼呼啦啦站了七八个人,围着一男一女,年约四五十岁,看上去十分的阔气。 “哎呀我的儿。” 陆灵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便扑过来抱住了她:“我的乖女儿,可找到你了。” 什么情况?这两人丢了女儿?认错了人? 陆灵犀彻底的懵了,问道:“你们是谁?” “我是你娘啊,我可怜的孩儿,老陆,咱们带着女儿去那外国医院看看,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怎么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陆明科看上去比老婆镇定的多,宽慰道:“她早晚会想起来的,不妨事。咱们先接灵犀回家。” 这个陌生的中年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陆灵犀吃惊不已。 难道说,这是平行空间?这里还有个陆灵犀?可是这时间也不对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凭空就有了爹妈,看上去还不像是平头百姓,像是富贵人家,下人丫鬟一**,门口还停着一辆汽车,这年月,家里有辆车的人家可不多。 “菩萨保佑,幸亏没打傻,只是忘了些事。”李芝兰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回头对着一个丫鬟说:“巧儿,快扶着**上车。” 陆 灵犀一看这来历不明的“父母”要带她走,不禁紧张起来,忙说:“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你当真是我女儿。前些日子你外婆病重,我和你去探亲,回来时,火车站发生枪战,人仰马翻的乱成一团,你和我们走散了。这些日子,我和你爹四处派人打听,这才知道你在这里。” 陆灵犀完全乱了方寸,在火车站和家人走散,被人打了一棍子,只是对班主的说辞,根本就没这回事。 她怎么说的像模像样,如同真的,莫非是听班主说的? 陆灵犀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此刻她被戏班赶出去,正无处可去,孤身一人在外流浪很是危险。这夫妻俩,她虽然不认识,看上去像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总不至于为了骗她而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么一场认亲的戏码。 难道他们当真有个女儿,和自己长的一样?而且也叫灵犀? 陆灵犀稀里糊涂的被李芝兰拉着手上了门口的汽车。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李芝兰坐到她的身边,女儿长女儿短的叫,陆明科坐在前面,言语不多,看上去很有城府的样子。 车子开往东城,停在一栋小洋楼前。 陆灵犀被几个丫鬟簇拥着上了楼,沐浴更衣,忽然间就成了**。 换上了洋装的陆灵犀,站在西洋镜前,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悄然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 从巧儿的口中,她打听出陆明科是从上海迁来的一个生意人,在东城开了一家商行,做绸缎茶叶生意,膝下一子一女。儿子已经成家,留在上海打理生意。 陆灵犀真是没法解释,这个诡异的巧合。 居然真的有人和她长的一样,名字一样? 陆灵犀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李芝兰的女儿,担心自己陷入了一个骗局,害怕李芝兰看自己长的美貌,假冒她母亲,将来把她卖了,或是当成礼物送给什么达官政要。可是李芝兰怎么知道自己“失忆”了呢?漂亮姑娘那么多,为何单单就瞄上了她?认作女儿,又好吃好喝的供养她,这投资成本有点高啊。 陆灵犀左思右想,晚上睡觉都提心吊胆的不放心。 但是,过了三天,却丝毫不见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丫鬟老妈子小心翼翼的侍候她,李芝兰对陆灵犀好到无法形容,每天让厨子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新衣服更是一天一套。短短几天,陆灵犀便恢复了昔日的美貌。 她想 不透,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实在无处可去,也身无分文,再加上外面时局很乱,她也不敢孤身一人乱跑,只好自欺欺人的做着陆家**,在小洋楼里养尊处优的过了三天。 这天傍晚,李芝兰又送来一套崭新的洋装。 每天都换新衣服,陆灵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衣服很多,不用再做新的了。” 反正,再有半月她就“回去”了。 李芝兰笑吟吟说:“霍督理的公子要来家里吃饭,总要打扮一下,不能失礼。” 陆灵犀对见外人下意识的排斥,问:“我能不能不去,我就在房间里吃就好了。” “那可不成,耘少大驾光临,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多少人家巴望着这样的荣光。” 陆灵犀只好换了衣服,被巧儿打扮了一番,这才下楼。 路过花厅,她忽然停步。 那屋檐下站着个人,正在逗弄笼子里的虎皮鹦鹉。 一身军装,十分的挺括,军靴锃亮。 陆灵犀只看见个侧脸,觉得有点面熟。 那人回过脸,冲着她呲牙一笑。 陆灵犀心里说了个我去,这个耘少,竟然是曾许诺了送她一根金条却食言偷跑的男人。 比起那日的落魄,今日看上去精神抖擞,军装衬得人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人模狗样的骗子。 陆灵犀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原来是你啊。” 霍剑耘负手走到她跟前,笑嘻嘻反问:“你以为是谁?” 离的太近,鼻子尖都快要碰到她的脸,陆灵犀往后退了一步,瞥着他说:“你欠我一根金条,今天带了吗?” 霍剑耘避而不答,指了指陆家的小洋楼,“这里住的可还满意?” 陆灵犀恍然道:“原来,他们是你安排的?” “不然你以为呢?” 陆灵犀心说,怪不得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就认定自己是他们女儿,还冒出来火车站失散的故事,原来是他说的。 “我说了要谢你,说话算话。” 陆灵犀忍不住笑:“那你这谢的也太麻烦了。你就给我一个金条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逼着人家认我当女儿。” “金条给你,你离开戏班,日后倒是不好找你了。” “你还找我干什么?” 霍剑耘直言不讳的笑:“老子看上你了。” 第71章 他一脸笑意,语气有些散漫无状,陆灵犀还以为他在说笑,皱了眉头,不悦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开这种玩笑。” 霍剑耘收起笑意,直直看着她,“这种事,我从来不开玩笑。” 陆灵犀心里一沉,不禁呆住。 她容貌出众,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碰见多少向她告白的男人,可惜她心里放着谢麟,别的人再出色也难入眼,她也不吊着人家,干脆利落的回绝,压根连一丝希望都不给。 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不敢板下脸来冷淡拒绝。一身军装,尤其是腰间皮带上的枪套,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他的身份。 陆灵犀委婉的说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连自己父母家庭都记不起来,来路不明,怎么能配得上你霍公子。” “所以给你寻个人家,好在老头子面前有个交代。” 陆灵犀此刻才觉察到他给自己安排了一对父母,竟然还有这层用意! 显然,那金条也不是食言而肥,是怕她离开戏班,不好找寻,这人真是心机深沉。 陆灵犀心里慌乱起来。霍剑耘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且已经铺好了路,这才露面,“告知”她一声:老子看上你了,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身处的这个年代,说什么男女平等婚姻自愿都是笑话,别说他是霍督理的儿子,便是一个普通的大兵,手里拿着枪,她说话都要仔细掂量。 硬邦邦的拒绝自然不会落什么好下场。惹恼了他,直接抢了人霸王硬上弓,她手无寸铁,这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肉等人宰割。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陆灵犀飞快的在心里打起了算盘,打算用一个拖字诀,拖个半个月她就“走”了,他再有能耐也奈何不了她。 她扭过脸道:“那你容我想想。” 霍剑耘“大度”的笑笑:“那好,你先想着,我让人去择个良辰吉日。” 陆灵犀:“……” 果然如她所料,这人没打算征求她的同意,她拒绝也没用。 督理公子大驾光临,陆家准备的晚饭自然是无比丰盛。李芝兰一直很关切的给她夹菜,简直比亲生母亲还要好。 陆灵犀原本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李芝兰当真有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女儿,此刻知道这两人是霍剑耘安排给她的父母,对夫妻俩的好感一下子也没了,再仔细一 想,她在陆家这几天,虽然养尊处优被侍候的如同公主,然而依旧是手头没有一毛钱。李芝兰虽然每日都给她送新衣服新鞋,却没给她一件首饰,连个耳环都没有。 原先她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霍剑耘一挑明她就明白了,只怕是给了她首饰,她拿去当铺当了钱走人。 她这个陆家**,目前依旧是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霍剑耘吃过饭便邀请她去永安大戏院听戏。 陆灵犀无心应付他,又不敢强势拒绝,只好笑着说:“霍公子公务繁忙,” “我此刻不忙。”霍剑耘打断她的话,起身握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这那里是邀请,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陆灵犀想要挣开,却扛不过他的力气,走到门口一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兵士守在陆家大门口,她立刻便放弃了挣扎,乖乖的被霍剑耘牵着手,上了汽车。 车厢里漆黑一片,外面的街道也是一片黝黑,李副官和司机坐在前面仿佛石头人。 陆灵犀默不作声的抽出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霍剑耘再次握住,她又抽出来,两人在黑暗中较劲一般。 第三次抽出去,霍剑耘也不再去抓她的手,伸手揽住她腰,往自己身边一带。 陆灵犀也不知他力气竟如此之大,身子一倾便倒在了他怀里,头顶上一声低笑:“和我比力气?” 陆灵犀又气又恼,飞快的坐直了身体。手又被他握住,她忍着没再抽出来,只怕弄僵了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霍剑耘翘着腿,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含情脉脉望着她:“我们早晚要成亲,拉着你的手怎么就不行了?” 真是一厢情愿想得美。 手被他握着也不见消停,先是用大拇指在她光滑柔软的手背上抚摩,渐渐得寸进尺,倒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拿着她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把玩了一路。 陆灵犀被他摸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想一个巴掌拍上去,可是又不敢,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就当是自己在演戏吧。 芙蓉市此时作为省府,入夜之后还不至于陷入四下漆黑的局面,城中最为繁华的所在,永安街附近,戏院,茶楼,酒楼,赌坊,集中于此。 陆灵犀来到这里半个月,一直都躲在戏班里的后院,不敢出门,尤其是夜里。没想到这里竟还有个繁华的夜生活所在,戏院门前十分 的热闹。 霍剑耘虽是轻车简从,但是排场也不小,警卫官都是全副武装。车子停到戏院门口,马经理已经闻讯带着四五个人等候在门前台阶下。 李副官开了车门,霍剑耘一下车,马经理立刻迎上来说了一堆奉承话,将霍剑耘请到了楼上位置最好的包厢。 戏院上下两层,楼下是个大厅,摆放着许多张四方桌,戏台呈扇面形状,下面放置了几只大水缸,起共振共鸣作用,增强音效。这个设计让陆灵犀十分的惊讶。 作为省府最高档的戏院,时常邀请京沪名角儿来表演。陆灵犀本来就喜欢戏剧,今晚上永安大戏院请的又是京剧名家,一出玉堂春看的她看得如痴如醉,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霍剑耘对戏剧全无兴趣,来听戏不过是讨佳人欢心。 美人看戏,他看美人。 和陆灵犀在那小柴房里朝夕相处了两天三夜,对她的容貌早已深刻于心,只是那几日,美人不苟言笑,有点心事重重,此刻沉浸在戏里,身心放松,容光照人,格外有种动人心弦之美。 他端着杯茶,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真是无一处不合他心意,仿佛是按照他的喜好,造就了这么个美人儿送到眼前,且还“救”了他一回。 如此救命之恩,若是不好好报答,实在说不过去。 戏演完了,陆灵犀意犹未尽的离开了戏院。 临行前,霍剑耘对马经理道:“陆**喜欢听戏,这个包厢给陆**留着。” 马经理一溜烟的说是,毕恭毕敬的将霍剑耘送出了戏院。回去的路上,手照旧被他握了一路,人也被他看了一路。 陆灵犀度日如年,车子开到陆家大门口,忙不迭的甩了他的手想要下车。 李副官动作极快,早已跳下车来,帮她开了门。 夜深人静,一口清凉的空气透过来,陆灵犀仿佛从牢笼里出来一般,对霍剑耘道:“霍公子请回吧。” “不急。”霍剑耘不慌不忙的拉住她,低头替她整了下衣领,手指有意无意的从她的下颌上划过去,柔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陆灵犀大惊失色,忙说不用。 霍剑耘浓眉一蹙,不悦之色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怎么,你不想见我?” 陆灵犀不敢说实话,敷衍道:“不是,你公务繁忙,大老远跑来,实在过意不去。”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霍剑耘微微一笑。 陆家门口悬着一定小灯,照的他容光熠熠,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要吞没她。 他明明生的一副好相貌,穿着军装更是仪表堂堂,英俊非常,但是陆灵犀硬生生被他这个笑容惊出一个冷战,仿佛被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一般。 霍剑耘笑:“既然你怜我辛苦,不如明日搬到督理府,也不用我来回奔劳。” 陆灵犀暗暗叫苦,忙说:“这不合适。” “那我明日来接你吃饭。” 陆灵犀硬着头发答应下来。 翌日傍晚,霍剑耘又带了她去西洋餐厅吃饭。陆灵犀原先在戏班里觉得那馒头咸菜难以下咽,如今对着满桌佳肴却才是真正的难以下咽。她本来就不喜欢西餐,再加上霍剑耘“虎视眈眈”的坐在身边,更是食欲全无,勉勉强强吃了几口她就没了胃口。 饭后,霍剑耘照例带着她去了永安大戏院听戏。 包厢里水果点心配备的十分齐全,还有一壶香茗。 陆灵犀也唯有听戏的时候,才能放松心情,暂时忘却烦恼和忧虑。 桌上的小点心她拿起来吃了一块儿甚是可口,吃完了,觉得意犹未尽,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她虽然没有化妆,却因为晚上喝了点红酒,脸上呈现一片胭脂芙蓉色。 霍剑耘忍不住心动神摇,探身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陆灵犀整个人都僵硬了,心里已经暴跳如雷,想要把这个男人打成猪头,握着拳头忍着。 不想这货得寸进尺,亲完了她的脸颊,竟然顺路去亲她的嘴,无耻之极的将她的唇含在了口中。 妈蛋老子的初吻,为了谢麟苦苦珍藏了二十四年的初吻,陆灵犀气昏了头,忽然爆发出洪荒之力,猛地推开霍剑耘,一个巴掌便呼了出去。 讲真,这个巴掌也是她在心里操练了许多天,从他昨天强握着她的手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此刻真的是“梦想成真”了。 清脆的啪一声,把他打得震住了,也把她给“打”醒了。 时间诡异的静默了几秒,她呆呆的看着霍剑耘,眨了下眼睛,完蛋了,这货要是掏出枪啪叽一下,她就可以永远的和这个世界再见了呢。 霍剑耘冷冷盯着她:“你说容你想想,是在敷衍我的吧。” 陆灵犀被他道破心思,连忙摇头 :“不是,我没有敷衍你。方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不小心。” “不小心?” 霍剑耘看了看她:“那你这次小心点。”说着,手挑起她的下颌,仿佛是故意为了印证她的话,低头吻下去的动作很慢,似乎是在给她时间,看她的反应。 陆灵犀硬生生忍着再呼一巴掌的冲动,闭上眼睛,百般不情愿的承受他的吻。更过分了的是,他居然舌头伸进她的嘴里。 一向有洁癖的陆灵犀面临着崩溃的边缘。吃口水这种事,特么的就是谢麟她也得考虑考虑。 亲完了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嘴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要是不洗一洗,她无法再使用。 “我去方便一下。” 她急匆匆出门,问门口的李副官,厕所在哪儿。 李副官马上为她指路,陆灵犀扑到水龙头前,一通狂洗,呸呸呸的吐了半天,恨不得把舌头卸下来好好的冲洗冲洗。 洗完之后,如释重负,感觉到又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扭过身,一个激灵愣住了。 一脸寒气的霍剑耘站在她身后,貌似已经看了她半天,而李副官也站在一旁,很是惊诧的看着她。 李副官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霍剑耘显然是一眼就明白。 陆灵犀小心脏怦怦直跳,但还是很机智,很淡定的冲着霍公子笑吟吟道:“你也上厕所啊。” 霍剑耘干干冷冷的笑了一下,目光简直让她毛骨悚然。 陆灵犀硬着头皮跟着他回了包厢,霍剑耘一言不发,关了门便是一记长吻。 这一吻显然是刻意惩罚,不仅舌吻,亲完了,还在她嘴唇上舔了一圈。 陆灵犀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去洗嘴巴洗舌头了,硬生生忍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若是不处理下自己的嘴巴,可能会当场毙命。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倒一杯茶,打算悄无声息的用喝茶的方式,把嘴唇和舌头涮一下。 不然真的会死。 茶桌就在霍剑耘的面前,他翘着腿,看着戏台,眸光深不可测,仿佛没注意她。 陆灵犀起身去端茶杯,身子刚刚探过去,砰一声枪响,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她击倒。整个胸腹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块儿巨石压住,并不是疼,而是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让她瞬间失去了知觉。 第72章 混乱嘈杂仿佛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陷在昏迷中的陆灵犀做了一个悠长安宁的梦。 梦里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她和扶晓手牵手走在甘河的河堤上。 深秋的田野,深绿浅黄,呈现出丰腴浓丽的颜色,草坡上,零零星星开着一朵一朵白色的野菊花,河堤下的水悄无声息的流淌,石桥边生着一颗饱经风霜的银杏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秋风中落了一地金灿灿的叶子。 扶晓捡起一片叶子,迎着夕阳,挡着自己的眼睛,欢喜又天真的笑着:“这要是金叶子多好。” “你就是个财迷。” 扶晓把银杏叶从眼睛上拿下来,打趣她:“我是财迷,你是情痴。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她脸色红红的赶紧打岔:“这里有个树洞呢,你要不要说说你的秘密。” “我可没有秘密,你还是来说说你的小秘密吧。”扶晓笑嘻嘻的把她拉到银杏树前,让她去“树洞”。 年少时,她心里百转千回,其实不过只有两个字,谢麟。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心思,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灵犀。”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小桥上,微微含笑的看着她。 干净明朗,芝兰玉树一样的少年谢麟啊。 他迎着风走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心口激动的怦怦直跳。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他的,曾经在心里询问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相识太早,究竟何时种下情根,终未可知。 谢麟又叫了声“灵犀”。 她迎着他温柔清亮的目光,点头应了一声,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哭,明明是在梦里,明明还只有十六七岁,为什么还是那么清楚的知道,后来的她终将和他错过。 他叫了她好几声,声音很急,她睁开眼,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梦。 叫醒她的人,不是谢麟,而是霍剑耘,手也被他紧紧握在掌中。她眼睛还是湿湿的,含着一层水汽,一时间脑子还在迷糊。 霍剑耘低着头看着她,眸光透着惊喜:“你可算醒了。” 陆灵犀听见他的声音,陡然间想起来戏院里发生的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小腹。腰包不在,她瞬间清醒,大惊失色的想要坐起来,谁知道一使劲却无法动弹,腰部根本使不出力气。手掌摸上去,仿佛摸到的不是 自己的肌肤,胸腹之间竟然毫无知觉。 莫非是被打中脊柱瘫痪了? 她又惊又怕,眼泪几乎是瞬间就崩出了眼眶:“我怎么不能动。” 霍剑耘脸上的喜色瞬间褪了个干净,立刻叫人去喊医生。 陆灵犀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我的腰包呢,那里面的时钟在那儿?” 时钟的下落比她的身体还要重要。 到了陆家之后,李芝兰替她准备的衣服全是当前最时髦的洋装。原先她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不显腰身,穿上束腰的洋装裙子,便显得小腹那里鼓鼓囊囊。因为钱和身份证在当下毫无用处,于是她这几日便把钱和身份证放在了包袱里,腰包里只放了沙漏时钟。 霍剑耘道:“那个钟表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居然能挡住子弹,我叫人拿去军工所研究去了。” 陆灵犀听见这话,急的快要疯掉,“你快给我,那个钟表千万不能动。” “我只是叫人研究一下材质,或许将来可以排上大用场。” “不行不行,你马上还给我,马上。” 霍剑耘见她如此激动,怕她再受刺激,立刻吩咐候在外面的李副官去把时钟拿回来, 史密斯大夫刚好走到门口,霍剑耘问道:“她不是没受伤吗,为什么腰部不能动?” 陆灵犀苏醒之前,他已经让大夫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并没有受伤,钟表刚刚好挡住了子弹。 史密斯大夫也觉得不可思议,推论陆灵犀暂时不能动弹属于心理作用,可能是收了惊吓之后的某种应激反应。 这里是省府最好的外国医院,听到大夫这个说法,霍剑耘沉默片刻,觉得这个解释倒也有几分道理。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在那小柴房中,他让陆灵犀给自己缝合小腿上的伤口,她看见血就晕了。 陆灵犀不认可,“如果是有人拿枪指着我,又一枪打出鲜红的血来,我可能受到刺激。但是我中枪之时,一没有看见刺客,二没有见到血,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稀里糊涂就昏了过去,根本没有惊吓之说。” 霍剑耘道:“这个先不争论,我带你回去静养几天说不定就好了,明天再给你请个中医大夫来家里瞧瞧。” 说着,便躬身将陆灵犀从床上抱起来。 陆灵犀此刻腰部不能动,时钟又不在自己手里,只能听任霍剑耘的安排。 霍剑耘打横抱着她,出了病房,在两列警卫官的护送下上了车。 督理府官邸位于城东,因为连着几起针对霍剑耘的暗算,格外戒备森严。官邸极大,进了大铁门之后,便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两侧种着高大的雪松,车子往里又开了几分钟,便看见一栋小楼,台阶前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里面金碧辉煌的亮着灯。 这是霍茂林和赵夫人及几位姨太太的居处,霍剑耘素来不与这些女人打交道,平素大多时候住在离此不远的沉香别墅,回来官邸,便住在后花园西侧的馥园。 司机刚要停车,霍剑耘道:“去馥园。” 此刻已经是深夜,中式的小庭院显得格外安静。重修改装过的房子,雕花小窗都换成了透明的大玻璃窗户,廊檐下点着电灯,那台阶下摆放着的一盆盆秋菊,清清冷冷的开着花,香气也清清冷冷的。 一众仆从侯在廊檐下,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原是霍剑耘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又做过他的**娘,在府中还有一些地位,霍剑耘叫她刘妈。 “少爷可曾带陆小姐去见过老爷?” “陆小姐身体不适,等好了再去。” 霍剑耘抱着陆灵犀上了楼,将她放在卧房里的床上,吩咐丫鬟去给浴缸放水。 这边刚刚安顿下来,刘妈便上楼禀报,说老爷听说他带着陆小姐回来,亲自过来探望。 天色已晚,霍剑耘本来不欲惊动老头子,不料霍茂林闻讯,已经带着一群人来了。 陆灵犀半躺在床上,只见一群花团锦簇的女人,群星捧月般围着一个老头走进来。 霍茂林六十多岁,大病初愈,手里还拄着拐杖,一双眼睛锋利无比,看人时,刀子般有种刮骨的寒气。 霍家的事,陆灵犀也听李芝兰说过一些。 霍茂林原本是武举出身,一路高升全凭夫人富察氏的娘家在朝中有人。富察氏嫁进来十几年,只生下三个女儿,霍茂林陆陆续续娶了四个姨太太回府。富察氏手腕狠辣,那四个姨太太硬生生没能生下一子半女。及到长女霍凤仪十六岁嫁了人,富察氏才生下霍剑耘。 霍家有后,早已同床异梦的夫妻俩都暗自松了口气。将来子承父业,身为独子的霍剑耘执掌一省军政大权是早晚的事。但是谁也没想到,一向身体硬朗的富察氏突然离世,霍茂林续娶了一位夫人赵氏,进门没多久便生下一子,名叫天赐。 随着天赐渐渐长大,赵氏不安分起来。而霍凤仪的丈夫方黎原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这些年成为霍茂林的左膀右臂,在军中颇有威信。 几方势力暗中争斗已有一段时日,前些日,霍剑耘外出采办军需,霍茂林突然蹊跷病重。 霍剑耘接到密电急速赶回,一路遭遇无数危险不说,直到进了城,还在西郊被人暗算了一把,险些送命。今日这戏院的的一劫,若不是有陆灵犀替他挡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霍茂林对长子的婚事极为看重,一直想和雄踞江北多年的陈家结亲,因陈家幼女一直留学未归,这婚事才耽搁下来。 霍剑耘前些天突然提出要娶一个商贾之女为妻,险些没气得老头中风,今日忽然又听说这女子再次救了儿子一命,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站着他身侧,扶着他的便是赵氏。三十出头,穿着一件胭脂红的旗袍,婷婷袅袅,美则美矣,眉眼却很凌厉。其他几位稍年长的女人便是他的四位姨太太。 一群人齐刷刷的看着陆灵犀,心里都有点惊诧。 这姑娘竟比想象中还要好看,容光照人,风姿楚楚,身上还有种无法形容的独特气质。 赵氏出于私心,并不想霍剑耘和陈家联姻,这些天没少在老头儿跟前吹枕头风,此刻更是刻意的说道:“陆小姐和剑耘真是缘分不浅,居然救了他两次。老爷,这可真是天定的姻缘呢。” 霍茂林见陆灵犀相貌清丽,看上去也颇有富贵之气,儿子又执拗难以说服,便放下身段,好言好语慰问了几句,这才带人离开。 陆灵犀心心念念只想着时钟,众人一走,便问霍剑耘李副官回来了没有。 霍剑耘叫人去问,不多时,丫鬟秀云拿了一个小包进来,陆灵犀一看正是自己亲手缝制的防水的腰包,亟不可待的拿过去。 时钟拿出来的那一刻,她心都快要紧张的停止跳动。 蓝色沙漏居然还好好的,时针还在缓慢的走动,唯独那个钟摆停了。 她颤抖着手指想要拨动一下那个钟摆,让它继续走动,但是,那钟摆纹丝不动,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掰,去拉,去拽,它就是不动。 钟摆停了,停的位置有一个非常非常浅的小圆窝,应该是子弹射上去落下的痕迹。 陆灵犀直勾勾的看着停掉的钟摆,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了她,完了,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时钟被损坏 了,她没法再回去,就要从此被留在这个可怕的年代,而她还莫名其妙的成了瘫痪,躺着这里,动也不能动。她万念俱灰,心无边无际的往下沉,仿佛再也落不到底。 房间里静谧的如同一个牢笼,她抬起眼帘,对霍剑耘道:“霍公子,我很累,想要休息。” 霍剑耘仔细的打量着她,仿佛是真的有点疲倦,脸色如雪,唇色也泛白,长长的睫毛微微低颤,仿佛不堪重负。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饿不饿?” “我不饿,只想睡,太晚了,霍公子也去休息吧。” “外面有值夜,你有事按铃,即有人来。” 陆灵犀低低的嗯了一声。 霍剑耘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起身关了灯,带上房门。 门锁合上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哒,拼命忍耐在眼睫间的泪水蜂拥而出。 抽泣中,手里的时钟啪一声掉下去,摔到地毯上。 腰身使不出力气坐不起来,她只好侧过身体,费力的伸出手臂去捡,一用力却一头从床上栽下去。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甚至失去了自由。 翌日傍晚,霍剑耘刚踏入馥园,刘妈便过来说陆小姐早上和中午都没吃饭,在荷花池旁坐了一天,不言不语的。 霍剑耘不及换装,便走出馥园,沿着青石小径往荷花池走去。 两侧苗圃摆放着菊花,朴素低沉的香气隐隐浮动,垂花门两侧种着秋海棠。 此刻已入秋,满池荷花都已开败,只余下何叶连连,也露出几分颓败气息。 陆灵犀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身淡碧色的罗裙,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如画,如玉雕。眼睛乌沉沉的望着远处的池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停住步子,站在秋海棠下。 一阵风过,吹动她的裙角和头发,那不是画,亦不是玉雕。 陆灵犀整整一天都没说话,忽然对身侧的丫鬟说:“秀兰,我有点饿了,你回去帮我拿点点心,再拿一壶茶来。” “陆小姐,天色晚了,要不,我们回去用晚饭。” “你快去快回。” 秀兰应了声,急匆匆朝着垂花门过来,看见霍剑耘站在海棠树下,吃了一惊,正要出声。 霍剑耘挥挥手,示意她过去。 陆灵犀静静的 看着那一池水,既然回不去了,留在这里不死不活,当个残废,还不如解脱。寻死之念几乎就在一刻间侵占了脑海,生了魔一样,再也挥之不去。 她缓缓的推动轮椅的轮子,暗自庆幸自己的手臂还能动。 一池碧水离她越来越近,她加大力气,忽然间轮椅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扯住,她收势不住,反而一下子从轮椅上摔下去,膝盖摔到青石板上,疼得她啊了一声。 仰面看见霍剑耘的脸,双目如火,怒瞪着她。 池水就在一步之遥,她想也不想,想要爬过去。 霍剑耘一把扯住她,两只手紧紧的按住她的手腕,单膝跪在她身侧,俯下身狠狠的看着她。 只是几个动作便累得气喘吁吁,陆灵犀更觉得生无可恋,挣扎着说:“你放手,我不想这样苟延残喘,不自由毋宁死。” 霍剑耘怒道:“不过是暂时不能动,你就想死?” 陆灵犀绝望的心说,并不是因为不能动,而是因为不能回去。 这个世界她本来就毫无留恋,原先和他敷衍拖延,只因为想要回去,如今时钟坏了,她也没什么顾虑,冲口就道:“霍剑耘,我今天把话说明白,我说考虑考虑,不过是敷衍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 霍剑耘一瞬不瞬的瞪着她,漆黑的眼珠如有火星,“好,我今日也把话说明白,我第一眼瞧见你我就看上你了,昨日虽说是你替我挡了一枪救了我一命,可是你若是死了,也和要了我的命差不多。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你若是活下来,我便立刻娶了你,一刻也不等。” “等时局安稳了,我带你去北平治病,大不了我带你去美国。老子有的是钱,不信治不好你。” 陆灵犀停了挣扎,直直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渐渐泪水模糊,看不清他的脸。 只听见他说:“要是治不好,我也不嫌弃你。你瘫了残了,我一样娶你。你救了我两回,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暮色中,唯有他军装上那些金属扣子和肩章发出灼灼的光,灼到她死灰般的心里。 这样的告白,她本该感动,可是她此刻万念俱灰,只觉得抱歉的很。 第73章 霍剑耘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陆灵犀不吃不喝整整一天,刚才又拼掉了仅存的一点力气,此时浑身虚软,也就没再自不量力的继续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路从荷花池走回馥园。 沿路都是盛开的菊花,白、黄、墨绿,各色各样,香气幽然。 陆灵犀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菊花,即便有些品种开出的花朵如牡丹般雍容丰腴,却也总是透着凄冷悲苦的意蕴,像她现在,大好年华,这一生却都没了希望。 霍剑耘的话让她有过些许的感动,可惜并不足以打消她的寻死之念。她靠在他怀里,闭目思忖着如何死掉才不痛苦。 她怕血又怕疼,拿刀自尽是万万不行的,跳楼也不行,只有两层的高度,跳下去未必能摔死,而且她腰不能动,想要翻过二楼阳台的栏杆也不现实。 安眠药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弄不到。 吞金自杀咬舌自尽什么的她全都想了一遍,真的是毫无生念。 回到馥园,秀兰正手里拿着糕点和茶水准备给陆灵犀送去。 为了顾及陆灵犀的面子,霍剑耘也没说她在荷花池要投水自尽的事,只是冷着脸呵斥秀兰:“日后不得离开陆小姐半步。” 秀兰吓得小声应是,心里莫名其妙,她离开陆小姐时,明明少爷还知道。 晚饭已经备好,因为陆灵犀早饭午饭都没用,刘妈格外的用心,让厨子备了七八样菜,又熬了两样粥,西式长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 霍剑耘径直将她抱到餐桌旁坐下,让刘妈和秀云好生侍候,自己先上楼去换衣服。 秀云取了热手帕替陆灵犀净手。 刘妈细声细气的劝:“陆小姐,你这一天不吃饭怎么成呢?你看看这些可还满意?若想吃什么,我让厨房这就去做。” 陆灵犀半分食欲也没有,看到食物反而想起,绝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死的慢一些,却也体面干净,比起投荷花池还好,不必弄了一头一脸的泥巴,再喝一肚子脏水。 刘妈已经劝了两顿都没劝动这位陆小姐吃饭,又不能动武来硬,真是山穷水尽,束手无策。刚好,霍剑耘换了便装下楼,见状挥挥手,让刘妈和秀云出去,在门外候着。 小厅里便只剩下两人,西洋座钟在身后当当当敲了七下。 陆灵犀听见这声音,想起坏掉的沙漏时钟,后悔的恨不得立刻去死掉。 原先她觉得失去谢麟,天塌地陷,人生已是悲剧。此刻才发觉到失恋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她竟然因为失恋而毁掉了自己的人生,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霍剑耘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给她夹了几样菜,问:“你喜欢吃什么?” 陆灵犀不答。 霍剑耘只当她是突然腰部瘫痪,才起了寻死之念,便道:“我今日已经派人打听各处名医。临州有个惠家安,善针灸按摩,治好过不少中风偏瘫的病症。武宁也有个名医,家传三代腹部按摩,治好不少疑难杂症。我已分别派人去接他们过来。” 陆灵犀还是默然没反应,也没表情,美得仿佛成了一座无暇也无生气的玉雕。 霍剑耘走到她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 陆灵犀扭过脸:“我不吃。” 霍剑耘皱着眉,这就难办了。总不能掰着下巴粗暴的往她嘴里硬塞,他也舍不得。 想了想,他嘻嘻一笑:“那我喂你。” 粥含进嘴里,右臂将她连腰带胳膊都搂住,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 陆灵犀大惊失色,拼命挣扎,他行伍出身,力气极大,她又没吃饭,腰也不能动,螳臂当车的挣了几下,硬生生被他搂住动弹不得。眼看他含着一口粥要哺到她嘴里,她几欲崩溃,急忙说:“我吃,我自己吃。” 这就对了。 霍剑耘将那一口粥吞下去,笑嘻嘻问:“要不要我嚼一口馒头喂你?” 陆灵犀吓得连连摇头,像她这种洁癖患者,要是敢这么喂她饭,还不如直接灌她□□叫她死了算了。 被逼无奈,她硬着头皮吃了一碗粥。 霍剑耘笑:“我不在家,你若是不好好吃饭,我便叫刘妈嚼一嚼再喂你。” 陆灵犀被他拿住软肋,气得脸都红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刘妈叫了声三小姐,然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四弟。” 陆灵犀抬起头,珠帘一挑,走进来一个年约三十岁的shaofu妇,正是霍家的三小姐霍德容。 霍剑耘出生时,大姐霍凤仪已出嫁,二姐也比他年长十几岁,唯独三姐霍德容和他年纪相差不多,两人比较亲近。 霍剑耘起身叫了声三姐,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回来看父 亲,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位娇客,过来看看。”霍德容笑吟吟打量着陆灵犀:“陆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 霍剑耘得意道:“我要娶的人自然是,” 话未说完,被陆灵犀煞风景的截断:“我不会嫁你。” 霍德容本是一脸笑容,听见这话,顿时一愣。 霍剑耘笑:“灵犀她和我闹着脾气呢,我正在哄她。”说着,便虚虚的揽着三姐的肩头往外走。 霍德容冰雪聪明,看出两人之间并非如自己刚才所听闻的那般情投意合,陆小姐舍身相救。 走出花厅,她小声问道:“四弟,那陆姑娘不会是你强抢回来的吧?” 霍剑耘拒不承认:“三姐你看我是那种强抢民女的人么?她这回因为替我挡枪,腰部受了点伤,正恼着我呢。” 霍德容笑:“那就好,你慢慢哄着,我去前头吃饭。” 主宅这边正准备开饭,虽是旧式家庭,餐厅摆设却全是西式。 霍茂林和赵氏,外加四位姨太太,小少爷,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话,甚是热闹。霍茂林老来得子,对幺儿爱如掌上明珠,爱屋及乌,对赵氏的娘家也极为关照,赵氏的兄长赵恩春,前些日子升任了营长。 霍家三姐妹都不喜赵氏,连带着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觉得扎眼,平素很少回娘家。前些日子霍茂林突然犯病,三姐妹回来的次数才勤了许多。 霍德容走进去一看胖乎乎已经长到半人高的天赐坐在霍茂林的腿上,便忍不住来气:“天赐,父亲大病初愈,怎么抱得动你。” 赵氏忙将天赐拉起来,笑道:“三小姐可见过那位陆姑娘了?” “见过,的确是个美人。” “陆小姐知书达理,虽然出身比陈家差了些,可是家里也是沪上富商,又救了剑耘两回,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霍德容笑了笑:“太太说得极是。只可惜天赐太小,不然陈家小姐若能嫁给天赐就更好了。” 一句话正说中赵氏心思,当即恼了:“剑耘和天赐的亲事自然都是老爷说了算,我一个妇道人家,只不过是胡乱插言几句罢了。” 妇道人家这几个字也是说个霍德容听的。 霍德容冷冷一笑:“太太说的没错,我们妇道人家,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剑耘的婚事,父亲自有决断。” 四个姨太太被富察氏拿 捏多年,连带着对霍家三位小姐也有诸多不满,此刻坐山观虎斗,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不时再来几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霍剑耘正是厌烦这些女人整日拈酸吃醋勾心斗角,平日里在沉香别墅居多。近日霍茂林生病,再加上自己连着遭了几次暗算,所以才居在督理府,反正馥园自成一统倒也清静。 在小花厅里用过晚饭,他抱着陆灵犀上了楼。 陆灵犀有洁癖,身上的衣裙傍晚时分在地上滚过,虽然那青石板干干净净,她却觉得不洁,眼看霍剑耘要将她放到床上,忙说:“我不**。” 霍剑耘停了步子,低头望着她笑:“你想歪了,还未成亲,我先不碰你。” 陆灵犀气道:“你才想歪了,我裙子脏。” 霍剑耘把她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便在屋里转悠起来,将屋里的一些看似危险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甚至床帐上的一对儿银钩。 陆灵犀看出他的用意,赌气把一面玻璃镜也扔到地上:“镜子你怎么不拿走,不怕我割腕?” 屋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镜子也没碎掉,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霍剑耘笑吟吟捡起来,放回到梳妆台上。“你怕血。” 陆灵犀也懒得再理会他。 霍剑耘弯着腰,摸着她的脸蛋,笑吟吟道:“你好生休息,我就在对面书房,你若想我陪你说话,只管来找我。” 陆灵犀拍开他的手,怒道:“不想。” 霍剑耘笑嘻嘻的瞅着她,这生气起来也怪好看,眼珠又大又黑,乌溜溜瞪着他,又恼他动手动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撩的他心里痒痒。 他正想再撩几把,刘妈上了楼,在门口禀道:“少爷,老爷派人来叫你去书房说事。” 霍剑耘嗯了一声,将从房间里寻到的一堆物件交给刘妈收起来。交代刘妈好生侍候陆灵犀,身边不能离人。 刘妈笑着应下来,“还是少爷有手段,我今天可是劝了一天,口水说干,都没能劝动陆小姐吃一口饭。” 霍剑耘微微一笑,原本恼她嫌弃自己口水,如今一想,这丫头有洁癖倒也不是坏事,不然还真是没法拿捏她。 到了书房里,霍茂林和他说了会儿军中的事务,便将话题转到了他的婚事上。说来说去,还是想要让他和陈家联姻。 霍剑耘冷冷道:“陈家在江左的势力根深蒂固数十年, 你以为单凭联姻,便能伸进去一脚?别拿人家当傻子。我接二连三的被人算计,也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眼下没功夫再去应付陈家,军中再不整治,只怕这督理府都要易主。” 霍茂林被儿子冷言冷语的抢白一顿,气得老脸赤红,将他赶了出去。 原本陆灵犀一天不吃不喝,也没去厕所,晚上被霍剑耘逼着喝了一碗粥,没多时便想要小解,只好叫秀兰抱她去卫生间。 秀兰扶着她,坐马桶,脱衣服,陆灵犀羞耻的快要哭出来。 她从来没这样绝望过,回不去不说,留在这乱世,生活不能自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自己,这样的生活,仿佛进了一个牢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这么不死不活的耗下去,何时才是个尽头? 她看着那光洁如玉的白色浴缸,四个角都雕着花,水龙头金灿灿的泛着光,刺到她双目酸涩。 她吸了口气,轻声道:“秀兰,你去放水,我想要泡澡。” 秀兰放好了水,要帮陆灵犀脱衣服。 陆灵犀摇头,“你先去给我找一本书来,我泡澡的时候看。” 秀兰有些为难,刘妈交代了让她寸步不离。 陆灵犀看她不动,便道:“那你去让刘妈给我找本书来。” 刘妈刚刚下楼,秀兰略一迟疑,便走到门口冲着楼下叫了声刘妈,门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哒,她一扭脸,发现卫生间的房门关了。 秀兰觉得不大对劲,急忙转身去推门,却发现里面锁住了,当即大惊失色,急忙喊刘妈。 霍剑耘正在上楼,三步两步冲上来,抬起一脚踹开房门,疾步走到浴缸前,一把将陆灵犀从水中捞了出来。陆灵犀一阵猛咳,眼泪都呛了出来。 霍剑耘将她扔到房间的床上,头也没回,厉声说了句:“出去。” 吓得魂不守舍的秀兰战战兢兢的离开了卧房,站在门口,同样也吓得哆哆嗦嗦的刘妈悄无声息的带上了房门。 陆灵犀浑身湿透,头发也湿漉漉的滴着水。 霍剑耘只觉得后怕,自己若是晚回来一会儿,只怕…… 一股无名火起,他冷着脸,动手去剥她的衣服。陆灵犀又羞又怒,手脚齐上的挣扎,却没挡住他的动作。 湿漉漉的裙子剥了下来,露出内里红色的内衣,却是从未见过的旖旎美艳,他不禁一怔,手下动作一顿。 陆灵犀趁 着他失神的功夫,挥着两只手又打又挠。 霍剑耘回过神来,毫不迟疑的将她内衣也都剥了个干干净净。 陆灵犀从未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如此赤,裸身体,又羞又怒,正打算拼个你死我活,霍剑耘却将被子一展,盖住了她。而后拿了毛巾来将她湿漉漉的头发一通狂揉,下手也没个轻重,扯得陆灵犀头皮都疼。 揉了半干,霍剑耘将毛巾啪的一扔,俯身盯着她,两只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 陆灵犀觉得这眼神透着兽性大发的意思,闭着眼睛,狠狠的朝着舌头咬了一下,疼得飙泪,好像做不到咬舌自尽。 她挫败的睁开眼,更觉不妙,霍剑耘竟然把上衣解开了。 “你干什么?” 霍剑耘也不回答,脱了上衣。 陆灵犀还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不轨的举动,又惊又怕,厉声道:“你要是敢碰我,我一定和你拼命。” 霍剑耘却没动她,胳膊撑在她身侧,指了指自己的右肩,“你看我这里。” 陆灵犀这才看见他肩头上有个很大的疤。 “这是十七岁那年第一次带兵留下的,被围困在一个鸡头岭的地方,没大夫没药,拿火烧的。” 霍剑耘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你去战场上看一看,那些缺胳膊断腿,甚至眼珠子打出来挂到脸上的,那一个不是拼了命的还想要活下去?你全须全尾的居然想死?” 陆灵犀气道:“我不是腰坏了才想死。” “那是什么?” “时钟坏了,我再也回不去了。”陆灵犀说着说着,便恼起来,狠狠的照着他的伤疤上击了一拳,恨道:“都怨你!都是因为你。” 霍剑耘也不恼,任由她击了几拳。 “回头我送你更好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说,便是宫里头的也难不住我。” “我什么样的都不想要,只想要我原先的这个,可惜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那送去修修?” 陆灵犀绝望的说:“修不好。” “修不好你就想死?难道你的命还不如个钟表贵重?” 陆灵犀不再和他理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解她从一个文明和平先进的时代陷在这样一个满目疮痍兵荒马乱的旧时代中的恐慌和害怕。也更不能理解她现在连身体都失去了自由的绝望。 霍剑耘将她连被子带人抱了起来,往房间外面走。 陆灵犀急忙道:“你干什么?你带我去哪儿?” “床都湿了,去我屋里睡。” “我不要。” “由不得你。”霍剑耘说着,一脚踢开自己卧房的门,把陆灵犀扔到床上,然后进了卫生间洗澡。 陆灵犀身无寸缕,气得想要跳起来骂人。 停了半晌,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随着开门的声音,她身边的床微微一沉,她的心脏也是猛地一沉。 然而他并没有揭开她的被子闯进来,而是躺在她外侧。 角落里,立着一个落地灯,微弱的光透过纱罩,仿佛一团月光,她看见一个翘着腿的影子投射到屏风上,姿势很是土匪。 她紧紧的抓着被子,手指微微的发抖。他若是用强,她其实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股淡淡的皂香靠近,他隔着被子搂住了她的腰,往怀里狠狠一带。 “一天居然寻死两回,要不是老子喜欢你,早揍你一顿。” “谁稀罕你喜欢我,你不过是看我长的漂亮。” “是,老子是看你长的漂亮,你要是不漂亮老子也不会喜欢你。但是这世上漂亮姑娘多得是,老子只看上你了。” “肤浅,好色,庸俗。” “说的你不好色似的,老子要是长的像个猪头,你肯让我亲你?” 陆灵犀怒道:“是你亲了我。” “反正你没反抗。” 陆灵犀气结,那会儿时钟没坏,没敢得罪他,被他亲了啃了,的确是没反抗,只想着拖延时间。 “看在你救命之恩的份上,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你,你还想怎样?” 陆灵犀怒了:“呸,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我比你好看一万倍!” 霍剑耘闷笑:“好好好,你好看,你比我好看一万倍。” 第74章 夜深人静,和一个明显对她有企图的男人共处一室,同床共枕。陆灵犀其实吓得心脏都在抽搐,和霍剑耘的针锋相对,不过都是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她知道自己和他力量悬殊,提心吊胆,战战兢兢,随时都准备要拼命,没想到霍剑耘却做了柳下惠,一夜都未动她。 早上她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秀兰过来侍候她穿衣服,见到她身无寸缕,顿时脸色红到耳根,低头不好意思细看。 陆灵犀知道自己如今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任谁都会觉得她昨夜肯定是和霍剑耘有了夫妻之实。她也懒得解释。 霍剑耘存心造出这个误会。消息很快便传到赵氏的耳中。 赵氏按耐不住欣喜,假装好心的对霍茂林吹耳边风,“老爷,陆小姐好歹也救了剑耘两会,如今又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不给个名分,让外人知道岂不是说我们欺负人,只怕陆家也不答应,到时候上门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霍茂林冷着脸没接话。 赵氏察言观色觉得老头子不喜,忙拐了个弯儿道:“要不,让她给剑耘做个妾室?” 那陈家小姐是留过学接受新式教育的人,岂能容忍和人共侍一夫,只要听说霍剑耘纳了个妾,肯定不肯答应。这样一来,也算是了断了霍剑耘和陈小姐的亲事。 霍茂林虽然宠爱赵氏,脑子却不糊涂,赵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半天,他跟没听见似的,不置可否,心里自有打算。 刚过八点钟,李副官带着一穿长衫的中年人来到了馥园,正是霍剑耘请来的大夫。 陆灵犀对自己的腰伤已经不抱希望,因为子弹并没有打中她,她腰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倒像是武侠书中被震伤了五脏六腑似的,可是检查结果她也没有内伤,如此诡异的“伤”,她不信这个时代的大夫能治好。 这位惠大夫便在馥园住下来,在霍剑耘的重赏之下,每日琢磨着怎么给陆灵犀治病。 按摩,针灸,泡药澡。敷药包。外加早晚两碗苦兮兮的草药,可谓是想尽了办法。 没几天,陆灵犀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子中草药味儿,自己都快要熏住自己,霍剑耘却奇怪的并没有嫌弃她,每晚都和她同塌而眠。 夜色已深,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陆灵犀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半响看不进去。 自从那夜她寻死被霍剑耘从浴缸里捞出来,便被看护的更严密,白日里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晚上直接宿在了霍剑耘的卧房中,被他亲自“看护”。 原先她还担心他对他不轨,没想到两人共处一室,他竟然一直忍着没动她,这点颇让陆灵犀意外,也有点感动。可是他对她再好,她依旧觉得这样活下去没什么意思,生不如死。 窗外一片漆黑,忽然间,闪过一阵光亮,是汽车灯打过来的光。 不多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知道是霍剑耘回来了。他穿着军靴,声音很沉,房门被推开,又被反手关上。 陆灵犀一开始和他单独在一起,还很紧张害怕。但是这些天霍剑耘夜里倒也规规矩矩,虽然和她同床,除了抱抱亲亲并未有过分的举动,她也不再怕他。 霍剑耘走到床边,脱了外装,脱了靴子,一屁股坐下来,一股湿湿的寒气侵过来。 陆灵犀不由自主的往里面靠了靠。 霍剑耘先是凑过脸,仔细的打量她的气色,而后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问:“今天感觉如何?” 陆灵犀没回答,挑起眼帘瞅了他一眼。一时间,有点恍惚。因为他军装里穿的也是件白衬衣,那款式和现代差别不大。 和他之间隔着的数十年光阴仿佛不复存在。抛开外面的风雨飘摇,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她平素逛街时擦肩而过的男人并无二样。眉眼也褪去了戾气,甚是温和。 陆灵犀丧气的回答:“没感觉。” 霍剑耘安慰她:“不急。” 陆灵犀却急了。 她本来没抱希望,可是他又这么大费周章给她请了大夫治,结果身体依旧没有一点起色,心里反而更加绝望,这种情况,还不如不给她一点希望。 憋了半个月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她将手里的书啪一声扔到了地毯上,“我要是一直好不了呢?” 霍剑耘道:“再换大夫,势必将你治好,我说话算话。” 陆灵犀直直的看着他,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扶晓和谢麟都找到了爱侣,唯有她孤家寡人一个,仿佛被世界遗弃,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疼有人爱,却原来这世上还有个喜欢她的人在这里,容她发脾气,容她寻死觅活,更没嫌弃她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些过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问他冷不冷。 “冷,你给我暖暖。”霍剑耘笑嘻嘻的揭开被子,手横过她的腰身,不敢往她胸口上摸,想到她胸腹没知觉,便在她平坦光洁的肚子上摸了几把。 刚刚有点感动的陆灵犀,顿时恼了。一把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扯出来,呵斥道:“你别动手动脚的。” 霍剑耘愣了一下,却也不恼,反而露出惊喜的神色,将他的手伸进去又使劲的揉了几把,陆灵犀愈发的恼了。脸色赤红,想要打人。 霍剑耘目光灼灼:“你能感觉到?” 陆灵犀楞了一下,忽然也反映过来,瞬间欣喜如狂。当下也不介意霍剑耘的“非礼”,抓着他的胳膊,尝试着腰部用力做起来,没想到竟然成了! 她顿时高兴的又哭又笑。 霍剑耘趁机调侃:“你若是死了,可就亏大了。” 陆灵犀哭得稀里哗啦,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的激动过。 她不知道这个奇迹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这半个月的治疗有了效果,还是其他的原因。她莫名其妙的伤了,又莫名其妙的好了,一切都仿佛是一场考验,或是一场劫难。 有些东西,唯有失而复得,才知道何其珍贵。她原先觉得人生已经了无生趣,然而就在身体恢复了自由的这一刻,所有的生念都回来了。她像是重新活了一次,重新有了向往,也有了希望。 激动了半宿,霍剑耘已经沉沉睡去,她毫无睡意,尝试着翻身下床。 身体说好就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仿佛她瘫痪了半月是她的一场噩梦。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看到窗外的一轮满月,忽然间心里一紧。 今天,刚刚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四天,如无意外,本该是她回去的时候。 狂喜的心情变得晦暗起来,她轻轻的打开抽屉,拿出沙漏时钟,沙漏停了,时针停了,钟摆,停在当初被子弹挡住的地方。 她愣愣的看着时钟,眼泪无声无息的涌出来。 她真的是永远回不去了。 霍剑耘素来醒得早,睁眼便下意思的去看身边,这一看,却是一个激灵,人不见了。 他腾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卫生间也没人。这下他急了,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下楼叫刘妈。 “陆小姐呢?” 刘妈一愣:“我没见到陆小姐啊。难道陆小姐不在楼上?” “快叫人四处去找。” 霍剑耘心急火燎,第一反应便是荷花池。 跑过垂花门,刚好听见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一个踉跄扑倒地上。 往前跑了几步,被秋海棠挡住的景致一览无余。 霍剑耘喘了口气,定了定神。 陆灵犀立在晨雾蒙蒙的水边,洛神一般婷婷袅袅,穿着一件粉绿色旗袍,身上的披肩裹着玲珑高挑的身子,如同是婷婷玉立的一支新荷,风吹如画,清丽无双。 霍剑耘看得呆住,心里怦怦直跳,却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不敢贸然上前。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露出一丝不甚自然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往前一步。 陆灵犀扭脸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以为我要跳水呢?” 霍剑耘干笑。 陆灵犀笑了:“我以前不知道我拥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重要,如今才算是大彻大悟。你放心,自此以后,我不会再寻死。” 霍剑耘听见这句话,疾步走到跟前,一把抓住了陆灵犀的手,这才算是彻底放心,这才敢板下脸,狠狠道:“你方才扔了什么东西,噗通一声,吓得老子魂都掉了。” 陆灵犀忍不住噗的一笑:“我把那个坏掉的表,扔了。” 霍剑耘被她这一笑,笑得头昏眼花,浑身绵软,气也消了,柔声问道:“你不是宝贝得很,为了那个表寻死觅活的,怎么舍得扔?” “没用的东西,自然是该扔的扔。” “这就对了,我回头送你更好的。” 陆灵犀问他:“你冷不冷?” 他急匆匆找她,只穿了件衬衣,扣子扣得歪七扭八,头发也没梳理,乱蓬蓬的像个土匪。 霍剑耘嬉皮笑脸的把手伸出去。“冷,你给我暖暖?” 出乎意料的是,美人竟没翻脸,伸手握住他的手。 小手比他的还冷,眼神却是暖的。 霍剑耘有点飘飘忽忽,难以置信。 刘妈正带着人四处找陆灵犀,见到两人手牵手从外面回来,又惊又喜:“陆小姐你好了?你会走了?” 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督理府,午后赵氏亲自过来探望,送了不少的补品过来,并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庆贺。 陆灵犀没想如此兴师动众,弄得十分不自在。 督理府的后花园原先就有一座戏楼。 富察氏在世时,时常请戏班前来唱。赵氏洋派,喜欢的是电影和跳舞,这戏楼空闲了好几年,如今叫人重新布置了一番,扯起电灯,通火通明。 戏台下摆放着一长溜的桌子和八仙椅。 霍剑耘带了陆灵犀去戏楼,霍督理的几位姨太太也在。 见到陆灵犀,几个姨太太都七嘴八舌的问起她的身体。陆灵犀耳边一片呱噪,正应接不暇,霍茂林带着赵氏过来。 陆灵犀别别扭扭的见了个礼,笑容也不大自然,总觉得这老头子一脸的阴险,每个毛孔都仿佛长着一个心眼似的。 跟在霍茂林身边的,除了赵氏和天赐外,还有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眉眼笑嘻嘻的,有些不正派。 赵氏笑着说:“这是我兄弟赵思春,今日刚好来府里找老爷说事,凑巧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陆灵犀听见这个名字,笑容尽散。 她对民国这段历史并不熟悉,除了历史书中出现的一些大军阀,各省的督理少年谁她没关注过,霍茂林是本省督理,她也是穿越过来才知道,但是有个人,她却记忆深刻。 日军入侵之后,省府先从芙蓉市东迁,迁到铜鼓市没多久,日军打过来,再次迁至三省交界的甘城。没等安定数月,日军在除夕那天再次进犯,省政府和当地所属驻防部队仓皇撤离,留下一支队伍阻击日军,为政府机关和百姓撤离赢取时间,结果阻击日军的赵恩春贪生怕死,看到日军装备精炼人数众多,没做抵抗直接投降,日军杀入城中,不及撤走的百姓惨遭烧杀抢掠,城中被血洗一空,这段历史,幼年时,陆灵犀听过无数次,而此时此刻,赵恩春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一向胆小,见个蟑螂都要大惊小怪,怕得要死,然而看到赵恩春,心里却呼啸着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戏台上热火朝天演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她脑中回忆起年少时,挺外婆讲过的那些残酷往事,想起当年曾经在县志上看到的这个名字,内心充满的喷怒。 赵恩春一脸谄媚的和霍茂林说话,让人恶心到不想再看一眼。 陆灵犀借口要去方便,离开了戏台。走到月桂树边,她扭头看了一眼,戏台上花红柳绿,一片祥和。 可是她知道,这荣华富贵转瞬便被战火点燃,这督理府恐怕会毁于一旦,这样的“太平”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想起历 史书上的种种,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身在和平时期的人,无法想象身处战乱有多可怕。 秀兰以为她冷,忙将她的披肩递给她。 “你去和少爷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霍剑耘听说陆灵犀先回去了,自然也无心再逗留。回到馥园,看见陆灵犀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出神。 “你怎么不看戏了?” “你爹的那些姨太太吵的我头疼。” 霍剑耘噗的一笑:“我也嫌那些娘们吵。” 陆灵犀冲口问道:“你日后也会娶这么多女人么?” 霍剑耘却没有直接回答,笑嘻嘻道:“我怕吵。” 陆灵犀默不作声的望着他,望得他心里有点发憷,收敛了笑容,问:“你想说什么?” 陆灵犀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知道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寻常,可是未免心里还是有点失望。 翌日上午,霍德荣来到馥园,听说陆灵犀痊愈,也带了礼物前来探望祝贺。 陆灵犀陪着她说了会儿话,霍德荣便请她去百货公司逛了逛。 陆灵犀在馥园待了半个月因为不能动弹也跟坐牢差不多,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乘了霍德荣的小汽车,和她一起去了街上。 霍德荣并未带她去百货公司,却去了一家咖啡馆。陆灵犀进去之后,倒是小小的吃惊了一回,咖啡馆里面的摆设绝不亚于现代,反而更加有外国气息。 “其实,我今日来找陆小姐,是受父亲所托。” 陆灵犀微微一怔。 霍德荣又道:“陆小姐对我家中之事想必也略知一二。父亲虽然宠爱天赐,但大事不糊涂,督理之位,早晚交给剑耘。剑耘虽有才干,到底年轻,又是子承父职,督理之位来的轻巧。军中难免有些不服的,赵氏也是个不安生的女人,一心挑唆剑耘和大姐夫翻脸,妄想渔翁得利。父亲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情面,不便撕破。” “父亲虽然面上对剑耘严厉,却极看重他,事事都替他打算,尤其是这婚事。父亲和江左陈家早有联姻之意,只因为陈小姐年纪小,才一直拖到今日。剑耘和陈家联姻,也并非是贪图江左势力,至少能震住军中一些有异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陆灵犀问道:“霍小姐的意思是,我在这里会妨碍剑耘和陈小姐的婚事?” “陆小姐冰雪聪明 。”霍德荣笑着将一个小箱子递了过来,“陆小姐救过剑耘两次,霍家自然不会亏待陆小姐,这里是父亲给陆小姐备下的谢礼,东渡扶桑之后,那边有人接应,替陆小姐安排好一切,陆小姐只管放心。” 原来是安排她出国。 陆灵犀看着那小箱子,手里缓缓的搅动着咖啡。 这个时代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她最清楚不过,全世界几乎都被卷入了战火。 她学历史时,下意识的就不喜欢这一段历史,霍茂林的下场她不知道,霍剑耘会何去何从,会站在那个阵营,会战死沙场,还是会……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略微相远一些,想到他可能会有的结局,便觉得心口发闷,隐隐的痛。 离开这里,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她究竟去哪儿? 她略一思忖,对霍德荣道:“请霍小姐转告督理,我不会耽误剑耘的前程。只是我不愿意去日本,能否换个地方?” “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瑞士。” “瑞士?” 陆灵犀点点头。 霍德荣笑道:“那我回去先请示父亲,尽量满足陆小姐的要求。不过,改了行程,一切都要重新安排,还请陆小姐这里耐心等待几天。” 陆灵犀点头:“我等霍小姐的安排。” 第75章 霍德荣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陆小姐为何要去瑞士?” 陆灵犀没法告诉她真实原因,只好说:“既然要离开,自然是越远越好,以免日后再有牵连,最好此生永不相见。” “你当真舍得离开剑耘?” 陆灵犀认真的说:“霍小姐可还记得那次你去馥园看我,我曾经说过,我不会嫁给霍公子。” 霍德荣点头,没错,当时陆灵犀的确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还问霍剑耘,这姑娘是不是强抢来的。 陆灵犀又道:“我有自知之明,深知配不上霍公子。虽然救他两次,也只不过是巧合,不敢奢望什么回报,更不敢想着嫁给霍公子。” 霍德荣本来还怀疑改去瑞士是陆灵犀的缓兵之计,听完这些话,才算是打消了疑虑。只不过,原计划今日就送走陆灵犀,如今人已经带出了馥园,再送回去不妥,万一她临时变卦不肯离开,或是此事被霍剑耘知晓,那就彻底办砸了。 于是霍德荣便在附近的燕熙旅馆,给陆灵犀定了一个套房。 安排妥当之后,霍德荣道:“我回去告知父亲,尽快替你安排行程,你暂且住在这里,不要外出,以免被人看见。我方才交代了经理,一日三餐自有人送到房间里来,咏梅留下供你使唤,有什么事交代老杨去做便是。” 咏梅和老杨都是她夫家的人,根本不认识陆灵犀,自然也就不会给霍剑耘通风报信。 陆灵犀点头:“霍小姐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她是存心想走。 霍德荣离开旅馆,回府找霍茂林禀明此事。 陆灵犀的反映让霍茂林很是意外。他还以为这女子既然已经和儿子有了夫妻之实,必定不肯离开,于是便做了先礼后兵的打算,让女儿出面先好言相劝,她若是不肯乖乖听话,便直接叫人打昏了送上火车,没想到她居然肯主动离去,还要去更远的地方。 这丫头“深明大义”的有点反常,霍茂林也怀疑她用的是缓兵之计,便道:“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将人送走。” “父亲,若把她送去日本,恐怕剑耘得了消息,去接她回来,还不如远远送走,彻底绝了剑耘的念头。” 霍茂林道:“她要去瑞士,倒也不难,就怕她用的是缓兵之计,在城里拖上几天,好让剑耘得了消息去找她。” 霍德荣忙道:“父亲放心,我已经留了两个人守着她,等晚上四弟回来,父亲只说一早就派人送她 坐了火车,四弟想要再追也来不及了。” 霍茂林略一思忖,道:“留在本地还是不妥,先将她送到上海安顿,再安排去瑞士,此处人多眼杂,万一被剑耘知道,必定不肯罢休。” “父亲考虑周全,我这就去安排。” 霍德荣离开督理府,叫司机开了车,来到燕熙旅馆。上了楼,却发现套房里空无一人,不仅陆灵犀不见踪影,竟连咏梅和老杨都不知去向。 霍德荣大惊失色,立刻叫了经理过来询问。 经理回答刚才来了几个士兵,将三人带走了。 霍德荣急忙问:“是谁的人?可说去了哪儿?” 经理小心翼翼回答:“三小姐,他们拿着枪,小人哪敢多问,几个人出了门便上车朝东去了。” 那时,霍德荣刚走不久。 陆灵犀正和咏梅说话,忽然外面一片嘈杂,五六个士兵一拥而入,进了燕熙旅馆,挨个房间开始查人盘问,旅馆不大,不多时,便到了陆灵犀所在的房间门口。 因为霍剑耘连着遭了几次暗算,城中戒严,水路封锁,时常有士兵在旅馆,车站等地搜寻可疑人士,陆灵犀一开始并未意识到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在套房的房间没有出去,听见咏梅在门口和人说话。 咏梅在霍德荣身边多年,见惯了场面,落落大方的亮明身份,以为这些人听见三小姐的名头便会走开,没想到这一行人却一把推开咏梅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三十多岁年纪,看见陆灵犀,打量了几眼便问:“你是不是姓陆?” 陆灵犀顿时觉得不妙,从沙发上站起来,佯作镇定的说:“我不姓陆,你们恐怕找错了人。” “不管姓什么,跟我们走。”那人说着便动手来扯陆灵犀。 “这是霍三小姐的贵宾,休得无礼。”老杨正要拦阻,立刻有人抽出抢抵着他的胸口。 老杨和咏梅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陆灵犀愈发觉得不对,但是枪口指着自己,只好乖乖跟着这些人离开旅馆,上了汽车。 上车之后,三人便被捆了起来,眼睛蒙了黑布,口中也塞着软布。 虽然咏梅和老杨也一起被绑架,但是陆灵犀明白,这些人是针对自己来的,一开口就问她姓不姓陆,显然知道她的身份,而她来到这里没得罪过任何人,被绑架的唯一理由,肯定是因为霍剑耘。 原先她 心里还对霍剑耘有点恋恋不舍,现在越发坚定了要离开他的念头,自从认识了他,就开始各种倒霉,各种遭罪。 车子颠簸的她骨头都要散了架,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下来。 她被人从车上扛了出去,走了不远,扑腾一下扔到硬硬的地砖上,摔得她两眼发黑,差点没昏过去,蒙在眼上的布被揭开,口中塞得布也被取了出来。 陆灵犀蜷缩在地上,眼睛一片模糊,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她打量着四周。 这是面积大约四五十平方的一间屋子,没有任何东西,四壁空空,虽然破旧不堪,却干净的连一片木屑都没有,压根也别想找到割开绳索的工具,窗户也是钉死的。 陆灵犀绝了逃跑的念头,无力的叹了口气。 咏梅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老杨安慰道:“别怕,少奶奶得了消息肯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陆灵犀也盼着霍德荣得了消息回来就出她们,可是一直从中午等到傍晚,也没有任何动静,老杨饿的受不了,想要喊人送点吃的,外头的守兵置之不理。 天黑时忽然房门被打开,进来两个人将咏梅提了起来,咏梅吓得喊了一声救命,被那士兵用枪托朝着后脑狠狠一击,瞬间无声无息的被拎了出去。 陆灵犀吓得咬住唇,硬生生将一声尖叫吞回去,屋内只剩下她和老杨,两人在黑暗中,又饥又渴的煎熬到了天亮。 陆灵犀饿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手脚都没了知觉,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她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受过,原先想着瘫痪了生不如死,此刻才知道,那离生不如死还远着呢。瘫痪的时候,至少还有人侍候她吃喝拉撒,衣食无忧,可比现在,好上一万倍。 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以前想着绝世而死,老天这是要让她圆了梦想吗?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死了,只想好好活着,这么莫名其妙的饿死在这个破屋子里,也不知熬为什么,真是不值。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已经有些意识模糊。 突然砰地一声推门声,刺眼的晨光骤然照进阴暗的屋子里。 她愈发觉得头晕目眩,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耳边有人叫她的名字,听着声音很是熟悉,她没等睁眼看一下是谁,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后。 干干净净的阳光,撒到素色的缎子被面上,桌上梅瓶里插着两枝月季,娇 娇的浅粉色,香气淡如烟,四周静谧宁和,仿佛昨夜的劫难是一场噩梦。 她不禁松了口气,这是馥园,她一开始住的那个房间。 刘妈和秀兰看她醒了,赶紧的喂她喝粥。 活到二十四岁,陆灵犀没遭过这么大的罪,在床上躺了一天,养到晚上才算是勉强恢复元气,刚一入夜,她就早早睡下了,反正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睡到半夜忽然一惊,感觉到房间里好像进了人。 睁开眼,果然看见床边蹲着一个人。霍剑耘的眼窝比前几日深了些,眼中有血丝,下巴上还有胡茬。 落地灯在书桌的旁边,绿色灯罩,透过来碧莹莹的微光。 陆灵犀对上他的眼睛,莫名的有点紧张,虽然她不是主动要求离开,而是“被动”的被霍茂林送走,但是到底是瞒着他,抱着远走高飞的念头,此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内情。 她有点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张热乎乎的手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眼前一黑,他俯身下来,整个唇瓣都被他要在嘴里,恶狠狠地啃了一遍,仿佛不是娇嫩的嘴唇而是一块儿大白馒头。 亲完了,陆灵犀嫌弃的擦着嘴,气道:“你都没洗脸。” 霍剑耘呲牙一笑,“我这就去洗,你等着。” 卫生间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半响也不见人出来,陆灵犀心说,怎么洗了个脸这么久,正想着,门开了,霍剑耘赤着身体走了出来,原来是去洗了澡。 陆灵犀赶紧闭着眼睛喊道:“你快穿上衣服。” “睡觉了还穿什么衣服。” 话音刚落,被子里滚进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身体。 陆灵犀吓得急忙从床上往下跳。 霍剑耘动作极快,伸手将她的腰搂住,往床上一按,俯身上去,亲她的唇。这两天真是心力交瘁,提心吊胆,此刻失而复得,人就在怀里,他依旧很是后怕,吻着吻着便有些控制不住,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往昔两人同床共枕时,也有过亲吻拥抱,今日却有些不同,颈窝里落下他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吻如雨点般落到唇上,颈窝里,一路向下像是燎原之火般的灼热,烧过她的肌肤。 眼看情势不对,陆灵犀急忙推他:“你还有没有人性,我饿了一天一夜,差点没死,你居然还想着占我便宜。” 霍剑 耘撑着胳膊,停在她上面,英俊的面孔上带着潮红色,眼中的欲念清晰可见。 陆灵犀不敢多看,扭过脸说:“我身体还没恢复,你说了成亲前不碰我。” 霍剑耘翻身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缓后才偏过头看着她,笑嘻嘻道:“老子再忍几天。” 陆灵犀赶紧的转移话题,问道:“是谁绑架我?” “我前些日子遭人暗算,是姐夫手底下一个叫陈勇的人做的手脚,还没审出主使,暂时先关在牢里,绑你的是他的一个兄弟,想拿你换人,让我放他们出城。” “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霍剑耘摸着下巴说:“我估计是赵氏偷听了父亲和三姐的谈话,然后叫人通了信儿,她这两年费尽心思的挑拨我和姐夫斗。” 陆灵犀又问:“那你放了陈勇?” “当然。不然怎么换回来你,不过他们出城了也是死。我不杀他,自然有人杀他灭口。” “你姐夫?” 霍剑耘未作回答,将被子掖了掖,说:“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事,睡吧。” 陆灵犀白天睡了一天,此刻又一折腾,睡意全无。 霍剑耘奔波一天,飞快入睡,不多时,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陆灵犀轻轻转过身,接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沉睡中的男人。 方才箭在弦上,他也尊重她的意愿,及时停住,可见对她是真的动了心,才肯这般忍耐,不然依照他的身份和脾气,那能在她身边躺了将近一个月,至今还未动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朝夕相处的一个多月,他对她可谓是情意深重,她也的确感动。 可是她经历昨日一劫,愈发明白,和他在一起,便意味着无尽的凶险。 他这样的出身,注定了就是要一生戎马,枪林弹雨,如履薄冰。 她生下来便过着天下太平的日子,只想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那样的前途凶险,风雨飘摇,想想都觉得可怕,所以,纵然不舍,却也是非走不可。 翌日,霍剑耘走后,陆灵犀便让刘妈给霍德荣打电话。 刘妈不知霍三小姐夫家的电话。陆灵犀只好等晚上霍剑耘回来,亲自问霍德荣的电话。 霍剑耘问:“你找三姐做什么?” “在家里太闷,想要去百货公司逛一逛。” 霍剑耘看着她,“过两天我闲了,亲自带你去逛,你想买什么都买给你。” 陆灵犀心里一软,几乎有点难过。 不知自己远走高飞之后,他会如何…… 霍德荣过了几天,再次来到馥园,邀陆灵犀一起逛百货公司,这一次计划周详,直接将她送到了火车站,以免夜长梦多,再有什么不测。 汽车停在站外广场上,霍德荣将一个小皮箱递给了陆灵犀。“你去到上海,有个叫许世昌的人会在车站接你,护照签证和船票,他都已备好,这个箱子里有些衣服和首饰黄金。” 陆灵犀接过沉甸甸的小皮箱,轻声道谢。 霍德荣指了指身边不远的一对儿中年男女道:“这两人是我府上的佣人,人品可靠,蒋庆自小习武,会点功夫,这一路山高水远,你孤身一人我不太放心,他们夫妻两个,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陆灵犀有点鼻酸,捏了捏霍德荣的手,“谢谢三小姐。” “客气什么,其实是我们霍家对不住你,还请陆小姐体谅。” 陆灵犀告别了霍德荣,和蒋庆夫妇一起进了站台。 此刻还未到发车的时间,陆灵犀站在两截车厢的中间,看着远处的田野。 秋高气爽的天气,万里无云,一眼看不到头儿的空旷原野。 她想起甘城的秋天,也是这样的好看,郊外一片浓郁秋色,甘河边的银杏树落满金黄色的叶子。 她和扶晓时常去甘河边散步,两人从生下来就是好朋友一样,聊了十几年还有那么多的话要聊。 扶晓说的最多的是怎么挣钱,她说的最多的是谢麟。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许久都没想起谢麟了,这些日子,时常想起的是霍剑耘。 明明是因为她,她才被留在这个乱世,可是她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歉疚,这样不辞而别,连个信都没有留下。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笛声。 蒋嫂过来叫她,“要发车了,陆小姐。” 陆灵犀回到包厢里,心里乱纷纷的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一走,恐怕就是永别,此生此世都不会再见到他。 她忍不住在心里描画着霍剑耘的容貌,恋恋不舍,却无可奈何,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乱世碰见他呢。 奇怪的是,笛声响了半天,火车却没启动。 忽然间站台上来了很多荷枪实弹的卫兵,守住了各个车厢口。 陆灵犀心里怦怦直跳,莫非又是碰见了什么倒霉事了不成。 车厢里骚动起来,众人正紧张兮兮不知所措,外头响了喇叭。 “陆灵犀,你若不下车,我就把郭班主给毙了。” 陆灵犀一听这声音,头皮都要炸了的感觉,竟然是霍剑耘。 外面的士兵把守住了车厢,她不下车,他便是把整个车厢翻个底朝天,也一定会把她找出来,而且还会牵连无辜。 陆灵犀无奈,只好下了车。 李副官刚好就在站台上,一看见她,立刻跑过来,脸上一副想说什么又没敢说的样子,替她引路。 火车站外的广场上停了几辆车,鸦雀无声的站了几十个亲卫兵。 李副官小声说:“耘少在第二辆车上。” 陆灵犀走到第二辆车前,李副官替她开了车门。 霍剑耘满面寒霜,杀气腾腾的坐在里面。 还好,郭班主并不在车里。 陆灵犀方才在车上已经在心里演练了一场永别,此刻看见霍剑耘,百感交集,竟然有种久别重逢之感。 霍剑耘慢慢转过头,瞪着一双冒着怒火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上来。” 她没有上车,轻声说:“我和你谈一谈。” 既然被他逮住了,索性挑明,让他放她走。 “谈个屁!” 霍剑耘怒了,弯腰下了车,一把扯住了陆灵犀的手腕子:“你摸着良心,老子对你如何?掏心掏肺对你好,你他妈的就这么对待老子?恩?” “你听我说。” “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你瞒着我偷跑一次我装作不知道,你还惦记着第二次!你当老子是什么?” 陆灵犀本来很是愧疚,可是被霍剑耘一骂,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我想走!都是你爹安排好的,你三姐说带我去逛街,到了咖啡馆便说让我去日本,我要是不去,一棒子打昏我直接就扔到火车上了,你爹铁了心要送我走,我要不走,早晚也是个死!你老子能容得下我?” 霍剑耘瞪着眼:“有我护着你,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得了吧你!”陆灵犀越说越气:“我自从认识你就开始倒血霉 ,先是挨枪子变瘫痪,后是被绑架差点饿死!你那一次护住我了。” 霍剑耘怒道:“那你也不能走!” “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的着么你!我又不是你的囚犯!” “你是老子的女人!” “胡扯!你说要和我成亲,净他妈的放屁!说了一个月了婚礼也没见个屁影!” 广场上的士兵全都跟见了个鬼似的,几十号人,硬生生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第76章 李副官更是吓得不敢抬头,恨不得缩成一团空气。他跟在霍茂林父子身边多年,从来没见到任何人敢这么跟霍剑耘说话,便是老头子也没敢这么骂过他,真没想到陆**看上去娇滴滴水灵灵一个美人,这骂起人来,竟然比个糙老爷们还凶悍。 耘少颜面扫地,还不得拔枪杀人! 众人都替她提心吊胆担着心,陆灵犀反而是一点不怕。 原来对他小心翼翼的,只不过是因为还抱着回去的念头,如今彻底绝了希望,还怕个屁,大不了一死,再说她也知道霍剑耘舍不得她死,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救回她。 霍剑耘面若寒冰,“上车!” “我不上,我说了我有人身自由!” 霍剑耘眼看下不来台,也不和她理论。将她打横一抱,扔到了车上。 陆灵犀气得喊道:“光天化日的你强抢民女啊!” 霍剑耘眼珠子一瞪:“老子就抢了,你能怎么着?开车!” 司机立刻发动了汽车,眼看就要被带离火车站,陆灵犀急了,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霍剑耘你听我说,我不能跟你回去,你爹铁了心要送我走,以免耽误你和陈家联姻,今天就算你带我回去,他肯定还会再找机会除掉我,你让我回去,是害我丢掉性命你知道吗?” 霍剑耘问:“你是怕老头子才走的?” 陆灵犀点点头,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深的原因。 霍剑耘脸上阴转晴,露出个美美的笑:“我就说你怎么舍得我。” 司机和李副官还坐在前头,陆灵犀被弄了个大红脸,心说这人真是不害臊。 “我救了你两次,你总不能恩将仇报,要致我于死地吧?” 霍剑耘一本正经的答:“那怎么能呢,我报恩还来不及。” 陆灵犀立刻说:“你要是诚心诚意的想报恩,就送我走。” 霍剑耘靠过去,嘴唇都快凑到她脸颊上,笑吟吟道:“我把自己都送了你,这心你说诚不诚?” 陆灵犀脸色通红,赶紧的扭过脸去,也不和他继续谈了,只怕再说下去,更露骨的话他都讲得出来,他不害臊她还要脸呢。 车子行到富康街,霍剑耘突然喊了声停车。 司机停下车子,李副官跳下去打开车门,霍剑耘扯着灵犀的手下车。 陆灵犀不解:“ 你要干什么?” 霍剑耘不答,扯着她走进路边一间照相馆,冲着那里面正在打瞌睡的老板喝了一声:“照相。” 老板一看呼啦啦门口站着几个大兵,马上就清醒了,战战兢兢的问道:“军爷要照什么相?” “合照,结婚用的。” 陆灵犀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 霍剑耘瞥着她:“你不是急等着和老子成亲。” 陆灵犀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当时是一时气急了,口不择言。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是你的老婆,我有人身自由,我想去哪呢你不能管,也管不着。” “说来说去,还不是催我娶你。” 陆灵犀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百口莫辩。“我不照相,我也不和你结婚。” 霍剑耘:“那由不得你。” 陆灵犀生长在男女平等讲究人权的现代,听见这种土匪抢民女的话,简直不能忍,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这下更恼,抬脚就朝着霍剑耘踢过去。 她个子高挑,腿也修长,这一脚踢到霍剑耘的大腿上,军装裤子上落了个脚印子。 李副官心脏暂停跳动了几秒,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都不会相信,有人,而且是个女人,竟敢踢霍剑耘。 完了,陆**你自求多福吧…… 李副官战战兢兢不敢看,低着头,屏住呼吸,果然听见一声暴跳如雷的低喝:“你竟敢踢我!” 陆灵犀气道:“我就踢了你怎么着,你个不讲理的土匪!” 霍剑耘一想,不能怎么着,打不得骂不得,妈的,还得自己找台阶下,拍拍大腿,把脚印弹干净了,笑微微说:“不怎么着,打是亲骂是爱。” 陆灵犀:“……” 李副官觉得自己见了鬼,这耘少莫非是个假的?陆**连打带骂,他竟然屁都不放一个。 旁边老板置好了相机,小声小气说:“请二位落座。” 照相馆的墙上挂着几件崭新的长袍马褂还有旗袍。霍剑耘指着一件红嫁衣,吩咐老板取下来给陆灵犀穿上。 陆灵犀哼道:“我不穿。” 霍剑耘慢悠悠道:“不穿啊,那我把老板的店砸了。” 老板一听脸都白了,冲着陆灵犀连连作揖:“求姑娘高抬贵手。 ”都急的快要跪下了。 陆灵犀气急无奈,只好在衣服外面套上了那件红嫁衣,不情不愿的和霍剑耘照了张合影照才算是罢休。 霍剑耘指着门口一个亲卫兵,吩咐道:“小六,你留在这儿等着,照片出来了,立刻拿来给我。” 说着,便扯着陆灵犀上了车,径直将她送到了陆家。 陆明科夫妇早就得了信儿正恭恭敬敬的等在大门口,见到陆灵犀,万分亲切的上前迎接,仿佛真的是自己女儿似的。 陆灵犀原本以为他会送自己回馥园,让人好好看着,寸步不离,谁知道竟然送到了“娘家”。估计他是担心霍茂林对自己不利,或是霍德荣又想着法儿的拐走自己,就把自己放在陆家,让“娘家人”看管起来,果然是“老奸巨猾”。 临行前,霍剑耘笑嘻嘻扔了句:“好好等着当新娘子吧。” 陆灵犀气得粉面通红,没搭理他。 陆明科夫妇平白捡了个女儿,确切的说是平白无故的捡了个督理亲家,自然是不敢大意,将陆灵犀供起来当公主一般,房间外日夜都有三四个丫鬟守着,只怕出什么差池。 陆灵犀只觉得无奈,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宿,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下被在陆家看护的严严实实,不可能跑掉,就算能跑出去,身无分文,没有护照船票,又不能出国,孤身一人面对危机四伏的陌生世界,反而还不如在霍剑耘身边安全。 抱着这个念头,她开始认真的思索起和霍剑耘共渡一生的可能。她并非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些日子他对她如何,她都知道,恐怕此生再也碰不到一个比他对她更好的男人。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命运将她带到这里,让她承受磨难,让她锤炼心志,让她遇见霍剑耘。 大约这人,就是她的命中一劫。 陆灵犀将被子往脸上一蒙,破罐子破摔的睡了。 翌日早上,她刚刚洗过脸,李芝兰大呼小叫的上了楼,手里举着张报纸,急吼吼道:“灵犀,你快看。” 陆灵犀看她拿着一份报纸,心里一沉,还以为是什么打仗的消息,接了报纸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报纸上竟然登了霍剑耘和她结婚的消息。 李芝兰喜不自胜:“消息已经见报,这可是板上钉钉的美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陆灵犀半响才接受这个现实,恍恍 惚惚的看着那报纸。 原先她只当时他信口胡说,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打定主意娶她。 傍晚时分,霍剑耘忽然来了。 进了房间,负手而立,笑吟吟先问:“报纸看了吗?” 陆灵犀点头,竟然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乱纷纷的,事情过去了一天还是觉得不真实。 “瞧瞧这个,喜欢么?” 霍剑耘将背在身后的一个盒子拿了出来,红艳艳的缎锦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打开里面是墨蓝色的丝绒,放着两块儿怀表。 一对儿情侣怀表,表盖上掐丝珐琅一龙一凤,美的让人惊叹。 陆灵犀呆呆的看着那两块儿怀表。 “你不是喜欢表,这个算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也算是赔你的那块儿表。”霍剑耘将怀表打开,美滋滋道:“你看咱俩多般配。” 里面放着他们俩在照相馆照的那张合影照。 陆灵犀没说话,忽然从眼眶中掉下来两颗眼泪。 扶晓说她曾经在一对怀表中见到一张民国老照片,那上面的女子和她很像。 那时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是她。 “你哭什么?” 霍剑耘急忙将怀表放下,胡乱的替她抹了眼泪,“是不是感动?” 陆灵犀将他的手拍开,“感动个屁,我都没答应,是你强娶。” 霍剑耘呲牙一笑:“如今登了报,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别人也知道你是我的夫人。” “你父亲怎么答应了?” “我说你肚子里怀了孩子。” 陆灵犀无语。 “不说你怀孕了,老头子保不准又动什么心思。” 陆灵犀急道:“可是我没有怀孕啊。” 虽然这个说辞能保命,可是这怎么能瞒的久,总要露馅。 霍剑耘笑嘻嘻的摸着她的脸颊。“过两天不就有了。” 陆灵犀又羞又恼的拍开他的手,“霍剑耘,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娶了我,你这辈子可就只能有一个女人,你要是敢搞什么姨太太外室小老婆我就和你同归于尽。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你可别反悔。” “不反悔。” “我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便是和你成了亲,我也一样 说走就走,到时候不仅我自己走,还要把小孩儿也带走。叫你这辈子都见不着。” 霍剑耘咬牙:“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婆娘。” 陆灵犀忍不住笑:“那也是你自找的,你可别后悔。” 霍剑耘捧着她的脸蛋,恶狠狠地一亲,“不后悔。” 一物降一物,这女人大约是他的克星。 陆灵犀仰头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男人,凶悍强盛,蛮不讲理,却对她一往情深。 她曾经喜欢那唇红齿白的少年,清俊文雅,秀外慧中,从来不说一句粗话,骑着单车从她身边经过,笑容干净若早晨八点的阳光。 谁能想到,这时光开了个大玩笑。后来,她的意中人竟然是这个模样。 时光飞逝,十三年后的督理府,除了霍茂林已经下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陆灵犀坐在馥园的书房中,看着窗外,寒风中,廊檐下的菊花已经开败,如同这时局,飞流直下,已经不可挽回。 书桌上,那一对儿龙凤呈祥的怀表,滴答滴答的走动,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房门被推开,八岁的暖暖,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书桌上除了一对怀表,还放着一个特别洋气的铁皮盒子,很像是爸爸从国外给妈妈买来的高级饼干。 她忍不住问:“妈妈,这里面是什么好吃的?” 陆灵犀忍不住笑:“小馋猫,这里面是一封信,写给我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我从来没见过你有好朋友啊?” 陆灵犀叹:“她离我们很远。” “那她怎么能收到这封信呢?” 陆灵犀把女儿抱到膝盖上,“她丈夫的外公,有个钟表博物馆。爸爸送我的这对龙凤怀表,最后也被他收了去,我那位朋友,找不到我,一定会看那块怀表,这样就能发现我给她留了信。” 暖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暖暖,你以后要听哥哥的话,听姑姑的话,知道吗?” “知道。” 刘妈在房门外叫她:“夫人,车子来了。” 十三年的时间,她从“陆**”变成了“夫人”。 陆灵犀站起身,牵着暖暖的手下了楼,儿子承基已经带着行李上了车,十二岁的少年,个子已经超过了她,看上去像是个大人。 车子开到 火车站,陆灵犀带着承基和暖暖上了车,隔壁包厢里是霍德荣一家。 见到陆灵犀,霍德荣眼圈一红,苦笑道:“这次出国怎么有种逃难的感觉。” 陆灵犀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三姐,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以后就是我们两家人相依为命,还说什么拜托的话。” “我把承基和暖暖拜托给你,我要回去找剑耘。” 暖暖一听便抱住了陆灵犀的胳膊,“不,我要跟妈一起。” 陆灵犀柔肠百转的看着两个孩子,“好孩子听话,等打完仗,爸妈一起去找你和哥哥,承基,你照顾好妹妹,以后要听姑姑的话,妈妈要回去一趟,有些话,还没对你爹说。” 霍德荣来不及阻拦,陆灵犀便下了车。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笛声,袅袅的白烟升起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十三年前,她同样也是坐在这一趟开往上海的火车,他将她拦下来。强迫她成了亲。 时间过得可真快。 黄昏时刻,霍剑耘结束和幕僚的会议,乘车回到督理府。 天空零零星星飘起小雪,远处偶尔传来枪声,一切都有了如冬的迹象,寒风刺骨。 车子刚停下,侍从官便迎了出来,小声说:“督理,夫人回来了。” 霍剑耘猛然一震,疾步走进客厅。 陆灵犀从炉火旁站起来。 一晃十三年,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和初见时一样明艳动人,叫他一见倾心。 他也依旧英俊,身板挺直,只是鬓角已有了几缕轻霜。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从天而降,不由分说闯入她的生命,让她不情不愿的留在了这个乱世。 他让她倒了这辈子都没倒过的大霉,也让她享了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幸福。 遇见他,到底是劫还是缘,她此刻已经不想去分辨。 只知道,这十三年的时光,他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想到分离,有撕心裂肺之痛,想到这一走或许是永别,更觉得生不如死。 “你怎么回来了?承基和暖暖呢?” “我让他们跟三姐走了。” “你为什么不走?” “我陪着你。” “老子不用你陪。”霍剑耘蓦然转过身去,喊了声 李副官,“立刻派人送太太走。” 陆灵犀道:“我不走。” 霍剑耘扭脸瞪着她。陆灵犀道:“我原本怕死,如今已经不怕了,不信我明天杀个人给你看看。” 她走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手,“我年少时曾看过一个小说,那小说里的女主角娇美聪慧天下无双,可是却嫁了个中憨耿直的丈夫,还和丈夫一起,死守襄阳,殉国而死。我那时不懂,如今我懂了。” 霍剑耘鼻子发酸,“说的什么屁话,老子听不懂。” 陆灵犀看着他:“我说,我和你同生共死,你要不要?” “老子不要。” 陆灵犀笑了:“那也由不得你。” 后记 铁皮盒子里,用油纸密密的封着一份时代久远的信,还有一张照片。 “扶晓,我是灵犀。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你应该也见到了那张照片。那照片中的男人就是我嫁的丈夫,是不是很帅? 巧的是,你嫁的男人名字中有个yun,他名字最好一个字也叫yun,我们真不愧是最好的朋友。 曾经以为,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怎么都没想到,时钟毁坏,我被留在这里。或许是上天对我的考验,看我胆小懦弱,故意让我在这乱世中锤炼心志。 我原本想着,要争取活得久一点,这样还能再见你一面,即使那时我垂垂已老,你尚青春年少。 可就在昨天,我改了主意。国难当头,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既然已经不能回去,那就索性做些事,若能改变一段历史,若能救下一些人,也不枉我来此一遭。 不过,至此之后,我们便不在一个时空。不能亲口和你说再见,不能再见你一面,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和你道别,我心里真是难过。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还记得我们当初说过,老了要住在一起,四个人一起搓麻将。 可惜我要食言了。 晓晓,我们来世再见吧。 来世,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下次我一定不会再食言。 灵犀。” 照片上的陆灵犀身着戎装,明眸皓齿,英姿飒爽,那照片下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你一直说我是个软包子,这次,我也做一回英雄,你高不高兴。” 扶晓抱着那满是泥土的铁皮盒子 ,坐在落满银杏叶的地上,放声痛哭。 她此生最好的朋友,她此生永不能再见的朋友。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可是灵犀去了青鸟都到不了的地方。 扶晓将那张照片紧紧的贴在心口,肝肠寸断,哭到不能自己。 深秋的天空,飞过南行的雀鸟,沧桑百年的银杏树,落叶如金,纷飞在一场泪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