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恨:与卿何欢》 第1章 造化弄人 亓帝二十一年,六月初二,是个良辰吉日。 宁王府里虽是一片张灯结彩,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气。 芙蕖院,是整个宁王府里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坐在床上一袭红色喜服的女子,盖头遮住下的容貌绝美倾城。 柳叶弯眉,肤如凝脂,唇如朱丹,一双美眸里却无半点新嫁娘应有的喜色与羞涩。 “噼啪”,那即将燃尽的红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守在新娘子身边的两个陪嫁小丫鬟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忐忑尴尬之色。 大婚之夜,新郎却将自家小姐晾在新房里,这脸打得可真狠! 可这似乎也是在意料之内,因为今日小姐从出了相府大门那一刻,便已经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所以就算宁王爷今夜让小姐独守空房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太监当时到丞相府宣读圣旨上的那句“金玉良缘”,真是讽刺啊! 她们家小姐,才貌双全,就算嫁给当今最有才气,最得皇上恩宠的南阳王世子做正妃,那也是担得的。 可如今,小姐竟成了宁王爷的妾…… 唉,真是造化弄人! “小姐,王爷他……” 未等丫鬟开口,只见顾瑾璃玉手一抬,“哗”一下子直接扯开了盖头,语气淡淡道:“爱月,我累了,服侍我就寝吧。” “小姐……”爱月没想到顾瑾璃会自己掀了盖头,因此一怔。 顾瑾璃视线落在那半阖着的窗户上,长廊悬挂着的红色灯笼随着风微微摇摆,那发出的红色光芒如那滴落在桌面上的烛泪一样刺眼。 摘掉头上沉重的凤冠,她褪了喜服,直接往梳妆台前坐下,自顾自的把那些珠花玉钗等也一并拆下。 不一会,那三千墨丝便如瀑布一般垂在了她的腰间。 爱月望着菱花镜中的顾瑾璃,一边拿着梳子给她梳理着头发,一边渐渐的红了眼睛,“小姐……如果您当时能求求老爷,兴许老爷他就不会……” “爱月。”顾瑾璃突然打断了爱月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从圣旨下来至今已有半个月,若是父亲能求得动皇上,我今日又何必坐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她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意,缓缓道:“开弓尚且没有回头箭,何况事已至此,我更是别无退路。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爱月……”荷香倒是个心思伶俐的丫头,察觉到顾瑾璃不欲多言,便给她使了个眼色。 然而,爱月却没有领会到荷香的意思,继续不甘心道:“可是……小姐,老爷明明前些日子还说要把您嫁给尹太傅家的大公子,要不是大夫人她……” “砰”,突然一声巨响,未等爱月说完,只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人影抱着酒坛子摇晃着进来。 待爱月与荷香看清楚来人面容后,急忙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借着照入门口那淡淡的月光,顾瑾璃看着一身酒气,满脸霜寒的男子,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 一张脸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幽幽暗光。 这样俊美又浑身散发着凌冽之气的人,不是她的夫君亓灏,又会是谁呢? 第2章 愚不可及 “妾身……”顾瑾璃刚起身,又听得“嘭”,亓灏手中的酒坛子朝着她狠狠掷来。 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那酒坛子便险险落在了她脚下,碎成一地渣。 爱月吓得捂着嘴尖叫一声,小脸煞白。 “滚出去!”亓灏凌厉的眸子扫了爱月一眼,怒喝道。 爱月深知顾瑾璃与亓灏这门婚事的因果,虽明白亓灏是恨透了自家小姐的,可也断然没想到他一进门便会如此,因而立即转头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得到顾瑾璃的示意,爱月与荷香只好一并退了出去,但二人也不敢直接回房,故而守在院中。 亓灏一身墨色衣袍,并未穿喜服,随着他的逼近,顾瑾璃的心也不由得“突突”不安的跳得厉害。 “王爷……”僵着身子,她刚张口,下一刻颈间却多了一只大手。 空气里,除了亓灏身上散发着的酒气,还夹杂着一丝杀气。 亓灏死死盯着顾瑾璃,扣在她玉颈上的大手一点点缩紧,一字一句道:“顾-瑾-琇,你该死!” 顾瑾璃身子一颤,因窒息而青紫的脸又白了几分。 “瑾琇知道……”顾瑾璃清澈的眸子静静望着亓灏,扯着笑道:“知道王……王爷恨我,可是……王爷……王爷要杀我,也要……也要顾忌着……皇上和我父亲……不是吗?” 听到顾瑾璃这句话,亓灏眸中的熊熊怒火烧得更旺了:“贱人,你父亲又是个什么东西?!一条趋炎附势的狗罢了!” 说罢,他将顾瑾璃粗暴的一推,她的额头便撞到了桌角,顿时红肿一片。 紧接着,一道冷光自亓灏的腰间而出,利剑猝不及防的朝着顾瑾璃的胸口刺去。 顾瑾璃美眸一闪,攥了攥拳,竟直直的迎了上去。 “呲”,是利剑入体的声音。 血,顺着顾瑾璃的伤口涓涓而流,染红了她白色的寝衣。 一滴滴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脚上,竟如开出了一朵朵梅花一样妖冶。 手握着利剑的另一端,顾瑾璃面无血色,脚下踉跄一下。 待站稳后,她勾了勾唇角,直视亓灏,“这一剑……可消了王爷对瑾琇的怨气?” 顾瑾璃的反应出乎亓灏的意料,然而他也立马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用意。 “愚不可及!”冷笑一声,亓灏满眼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随即大手一扬,他猛然将利剑从顾瑾璃胸口抽回。 因着亓灏这猛烈的动作,她的血越流越多,扑倒在地。 “咚”,亓灏将剑丢了,抬手勾起顾瑾璃的下巴,“顾瑾琇,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伤口的痛,让顾瑾璃疼得声音都跟着发抖,“那日……那日大殿之上,王爷……就想要瑾琇的命……” “如今……瑾琇……瑾琇想圆了王爷的心愿……难道还错了?” 她仰头与亓灏直视,眼底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和愧疚之色。 苍白的脸,因疼痛而咬破了的唇,再加上她那因撕扯而半敞开露出来的一片春光,此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亓灏看在眼里,心头只觉得厌恶更甚。 抬脚重重踩在顾瑾璃的背上,他幽幽道:“顾瑾琇,你告诉本王,欠婉婉和本王的这笔帐,你要怎么还才好?” “尹姑娘的腿……的确是因瑾琇所害。”顾瑾璃疼得闷哼一声,缓缓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颤,“瑾琇,一切任凭王爷处置。” 亓灏瞧着顾瑾璃这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冷笑道:“你放心,来日方长,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落,他一甩衣袖,脚狠狠碾着她的手摔门离开。 第3章 蛇蝎母女 动了动红肿的手指,顾瑾璃苦笑。 都说十指连心,可五指分明也是这么痛呢! 地面的凉意涌遍全身,她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一口血便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小姐!”亓灏离开后,荷香和爱月夺门而入,见到躺在地上的顾瑾璃,面色大变。 爱月被顾瑾璃胸前的鲜红一片吓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香瞥了一眼地上那染血的利剑,抱着顾瑾璃的胳膊,对爱月小声道:“先别问了,赶紧把小姐扶到床上去。” “对对!”爱月慌忙的点点头,于是二人便合力将顾瑾璃往床上搀扶。 “爱月,我去找大夫,你守好小姐!”荷香的父亲早年是乡里的大夫,故而她简单的给顾瑾璃包扎好伤口后,急急往外冲去。 “荷香!”爱月算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因此身子哆嗦个不停。 转头看着榻上气息虚弱的顾瑾璃,她也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我不能乱,我得照顾小姐!” 握着顾瑾璃肿得老高的手,爱月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不禁哽咽道:“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啊!” 她的小姐,不仅貌美,而且心善,她敢说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小姐一样,不管对谁都毫无阶级尊卑之分,就连街上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小姐也从未有冷眼相待的时候。 然而,这么好的小姐,却因为大夫人拿小姐母亲的遗物作威胁,逼不得已才替大小姐代嫁给了宁王…… 想到大夫人与顾瑾琇这一对蛇蝎母女,爱月恨得牙痒痒。 “两位姐姐,我们家小姐的情况真的不太好,还请姐姐们带我去找大夫!”王府太大,再加上深更半夜的,府中上下都睡了,荷香出了芙蕖院后,好不容易才逮到两个起夜的丫鬟,于是便语气急切的恳求道。 那两丫鬟见荷香是从芙蕖院方向过来的,二人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其中一圆脸丫鬟一把甩开荷香抓着自己的手,冷笑道:“呵,你们家小姐心如蛇蝎,死了最好!”说罢,便拉着另一丫鬟头也不回的离开。 “哎!”荷香见空荡荡的院子,顿时又剩下了自己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芙蕖院,她转身往宁王府大门口跑去。 “站住!”门口的侍卫手中长枪拦住荷香,冷着脸道:“王府门禁,一旦过了戌时,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府!” 荷香自恃冷静沉稳,但毕竟关心则乱,想着顾瑾璃的伤,她着急起来,眼泪开始打转:“侍卫大哥,我们家小姐受伤了,我……” “回去!”侍卫大晚上的值夜,本来就心情不好,再瞧着荷香哭哭啼啼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举起长枪就要往荷香身上挥去。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一声厉喝:“住手!” 侍卫与荷香皆一愣,只见亓灏身边的两侍卫杜江和秦峰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 秦峰扫了一眼荷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侍卫,我们家小姐快不行了,我要出府找大夫!”荷香知道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推开二人便冲出了大门外。 “嘿,这丫头!”秦峰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拦着荷香,反而被杜江给扯住了胳膊。 杜江望着荷香跑远的身影,缓缓道:“你先去芙蕖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去追她。” “行。”秦峰说罢,便直接往芙蕖院去了。 主院的书房里,烛光冉冉。 “顾瑾琇……”亓灏转动着手中酒杯,看着杯中清酒,勾着薄唇道:“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语气低柔,如对情人的低喃一般,然而眸中神色森然入骨。 抬眼望着屋内这同样刺眼扎心的红,掌风一挥,只见那喜绸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低呼,“王爷,不好了,尹小姐……尹小姐她……自尽了!” “啪!” 酒杯落地,亓灏的墨色身影早已如一阵风一样从管家眼前刮过,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第4章 得寸进尺 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服了大夫给开的药,顾瑾璃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的巳时才醒来。 爱月和荷香在床边守了一夜,见顾瑾璃微微的睁开了眼,立即激动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爱月……”顾瑾璃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喑哑干涩得厉害。 荷香连忙起身给顾瑾璃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坐了起来,“小姐,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一会奴婢去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顾瑾璃就着荷香的手,抿了几口茶后,看着两个丫鬟眼下发青,一脸倦容,刚想吩咐她们下去休息,然而却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姐姐!” 顾瑾璃眸子一暗,顺声望去,大夫人那张虚伪做作的脸果真出现在了门口。 而站在大夫人身侧,纤腰曼曼,红唇粉黛的女子,便是真正的丞相大小姐,顾瑾琇。 二人的身后,则跟着三四个手里捧着高高一摞礼盒的小丫鬟。 顾瑾琇飞快的扑入到顾瑾璃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呜呜呜……我与母亲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呜呜……还好姐姐你没事……” 由于顾瑾璃顶了顾瑾琇的罪,所以彼此的身份也彻底调换过来,如今的顾瑾琇再不是顾瑾琇,而是丞相二小姐。 顾瑾璃的伤口被顾瑾琇故意压得裂开,疼得她秀眉蹙了起来。 抿了抿唇,她轻声道:“顾瑾琇,这里没有旁人,不要演戏了。” 顾瑾琇听罢,终于止住了眼泪,冷笑着从顾瑾璃身上离开。 上下打量着她,顾瑾琇弯了弯嘴角,笑道:“啧啧,没想到宁王竟让你活过了昨晚,看来你命还真是大!” 顾瑾璃懒得理会顾瑾琇,而是将视线落在含笑的大夫人身上,摊开手掌,淡淡道:“东西拿来。” 大夫人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语气如恩赐一般:“明桃,拿给大小姐。” 那叫做明桃的丫鬟点点头,随即将一个锦盒捧到了顾瑾璃面前,打开后道:“大小姐,这是您的玉佩和碧玉萧。” 锦盒中,一枚纹理细腻,温润古朴的玉佩静静的躺在里面,与青碧色的玉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顾瑾璃颤抖着手将盒子接了过来,紧紧的抱着,眼睛湿润。 “切,不就是个破玉佩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事……”顾瑾琇瞧着顾瑾璃眼角含泪的模样,不屑的撇撇嘴,还想再讥讽她几句,却被大夫人抬手给打断了。 大夫人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顺势坐在顾瑾璃的床榻边上,握着她的手和蔼道:“瑾琇,你放心,你父亲已经进宫了,他必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顾瑾璃抽回手,笑着摇摇头,“瑾琇不要什么公道,只要母亲将答应瑾琇的那三十万两银子给我就好。” 大夫人面色一僵,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皮笑肉不笑道:“瑾琇,你也知道,你父亲虽在朝为官多年,但一直都是清正廉明,咱们府里的平时花销也都是……” “据说,母亲当年的嫁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若要变卖了都能买下京城大半的商铺。”顾瑾璃动了动身子,轻靠在爱月垫在她身后的软枕上,目光幽幽的盯着大夫人,“莫说这区区三十万两,就是五十万两,对母亲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母亲若是舍不得,那么……”顿了顿,她看向顾瑾琇,冷声道:“欠尹素婉的债,也只能由二妹还了!” “小贱人,你不要得寸进尺!”顾瑾琇身子一颤,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尖破口大骂。 在众人面前顾瑾琇素来都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模样,可也只有顾瑾璃知道,在那美丽的面具下藏着她怎样的丑恶嘴脸。 “嘘”,顾瑾璃轻轻移开顾瑾琇的手,望了一眼门外,不紧不慢道:“你若不想母亲的处心积虑白费,尽可再大点声音,这样也好让亓灏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尹素婉!” 顾瑾琇听到这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放下心来,随即恼羞成怒道:“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顾瑾琇,你别妄想脱身!” 顾瑾璃没有说话,只是淡笑着望向脸色难看的大夫人。 第5章 瑾琇知错 “哒哒哒”,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往丞相府的马路上。 车内,顾瑾琇想起顾瑾璃那张清冷淡然的脸,用力的绞着手中帕子,忿忿不甘道:“娘,你当真要应了那贱人?” 大夫人姜婉柔出身国公府,的确如顾瑾璃所说,她的私房钱里根本就不差这三十万两,可若要让她向顾瑾璃低头,她自然是万万不肯的。 可自己要是不将那三十万送到顾瑾璃手里去,恐怕她真要来个鱼死网破了…… 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冷笑道:“就怕她有命拿,没命花!” 顾瑾琇一听,猛然抬头,“娘,你的意思是……” 大夫人自然知道顾瑾琇想说什么,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她刚嫁过去,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咱们娘俩这辈子就别想得你爹爹好脸色了!” 顾瑾琇听到大夫人提到丞相顾淮,咬唇道:“我好好的丞相嫡女,现在却成了庶出二小姐,这样的身份以后还怎么嫁给宣王做正妃嘛!” 将帕子往一旁一丢,她撅着嘴道:“顾瑾璃这个死丫头还想讹咱们银子,真是可恶!都怪父亲当年在外面不检点,生出这么个……” “够了!”大夫人面色一冷,皱着眉打断了顾瑾琇的喋喋不休,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悦,“身份重要还是命重要?要不是那丫头替你顶罪,你如今还能坐在这里发大小姐脾气?!” 见大夫人隐约动怒了,顾瑾琇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她的忌讳,脑海中又浮现半个月之前,亓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差点要杀了自己的疯狂模样,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娘教训的是,瑾琇知错。” 还好在事发当时,自己脸上是戴着面纱的,要不然怎能这么容易将亓灏蒙混过去? 大夫人冷哼一声,靠在身后的软塌上闭目不语。 芙蕖院里,爱月和荷香刚送走了大夫人和顾瑾琇没多久,又迎来了宫里的贾公公。 贾公公除了从宫里特意带了太医院院首魏廖给顾瑾璃看伤外,还带了许多珍稀罕见的药材以做慰问。 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来王府必定是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一大批人兴师动众的进出芙蕖院,整个宁王府的人瞬间心下明了。 亓灏昨晚险些要了顾瑾璃的命,皇上要是再不表示点什么,这可就真跟亓灏一样,在变相的打丞相的脸了…… 夜风习习,月影绰绰。 爱月煎好药后,小心翼翼的端到顾瑾璃面前,“小姐,太医说了,这药得趁热喝。” 顾瑾璃自小最是打怵喝药,可想着身子到底是自己的,无奈的低叹一声,只好点点头。 但她的手还未碰到药碗,却见爱月突然手一抖,药碗直接炸裂。 浓黑的汤药冒着丝丝热气,一半洒在顾瑾璃身前的锦被上,一半泼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爱月瞧着那一片烫伤的水泡,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 顾瑾璃咬着唇,勉强安慰道:“爱月,我没事,你……” 余光瞥见那一袭墨色衣袍,她转头看向门外,望着面色如罗刹一样狠厉的亓灏,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只是,那唇间的笑意清冷淡薄。 第6章 痛不欲生 视线落在地上被亓灏一掌劈裂的碎碗上,顾瑾璃似笑非笑道:“这药是皇上赐给妾身的,糟蹋御赐之物,王爷可知该当何罪?” 亓灏上前一步,幽暗的眸光如两把利剑一般,直射顾瑾璃,凌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呵,妾身?” 爱月一见到亓灏,也瞬间明白了为何刚才好好端着的碗会突然炸开。 咽了一口唾沫,她不由自主的护在顾瑾璃身前,颤着声音道:“奴婢……奴婢见过王爷。” “滚!”亓灏掌风一挥,爱月的身子便直直的飞了出去。 “爱月!”顾瑾璃见爱月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心中一痛,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扶她,可脚刚沾地,手腕便被亓灏如钳子一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小姐……”爱月一口鲜血吐出,随即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放手!”顾瑾璃知道亓灏刚才那一掌用了内力,此时甚是担心爱月的伤势,顾不得手背上还火辣辣的烫伤,眉宇间神色焦急,语气里也多了一抹冷意。 亓灏眯了眯眼睛,散发出一道杀意,幽幽道:“顾瑾琇,若是昨夜本王再晚去一步,就要彻底失去婉婉了。” 顾瑾璃并不知尹素婉自杀一事,因此一愣,下意识问道:“尹小姐她……” 自己曾有幸见过尹素婉一面,人如其名,那果真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只可惜如今她的腿…… 亓灏扣住顾瑾璃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恨不得要将她的骨头给捏断一样,声音阴恻恻道:“婉婉她……自然是没事。” 血水顺着手背滴滴答答,钻心的疼痛让顾瑾璃感受到了亓灏波涛汹涌的恨意,然而神色却丝毫不变,“尹小姐没事便好。” 说罢,她挣脱着就要转头往爱月身边走去。 “啊!”腿上猝不及防受了亓灏的一脚,让她整个人直接扑在地上的碎瓷片上,不知是胸口的血还是又添了新伤,总之鹅黄色的中衣上盛开了朵朵桃花。 扶着凳子吃力的站起,顾瑾璃忍不住痛哼一声,紧接着又“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亓灏的目光落在她赤着的小脚上,只见一枚碎瓷片刺入其中。 缓缓蹲下身子,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泛着寒光,抵在顾瑾璃的脚踝处。 那冰凉的感觉,让顾瑾璃心里一紧,“你……想做什么?” 亓灏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终于扬起了唇角,冷笑道:“你说,若是本王挑断了你的手脚筋,父皇赐给你的那些灵丹妙药可还有用?” 顾瑾璃早前就听说过亓灏的心狠手辣,也知道他必定说到做到。 可她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顾瑾琇,要她一辈子瘫痪在床如废人一样,她怎能甘心! “亓灏,你不能……啊!”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刚想将脚缩回,可还是躲不过亓灏的眼疾手快。 “呲”,匕首毫不留情的插入她的血肉,痛得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亓灏慢慢转动着匕首,刀尖一点点深入,不放过她脸上丁点表情,笑得肆意,“顾瑾琇,这痛不欲生的滋味,如何?” 第7章 生不如死 指甲死死的扣入掌心,顾瑾璃清醒了几分,扯出一个苍白又刺眼的笑容,气息不稳道:“我若死了便是一了百了,可我若死不了……那王爷可就麻烦了!” 皇上今日派人送了那么多的药材和其他一些宫里的宝贝,一方面是给她父亲顾淮的面子,另一方面是在承认她宁王侧妃的身份。 亓灏虽性子狂妄霸道,可他到底还是顾忌着皇上的,否则多日前在大殿之上,依着他的脾气,早就一刀将顾瑾琇结果了,哪里还需自己在这里替她受苦受难? 鼓起勇气,顾瑾璃对上亓灏晦暗森然的双眸,继续道:“我父亲最是疼爱我,他见王爷废了我,必定会日日到宁王府里来闹,到皇上跟前去吵,以后……” “王爷不仅要照顾尹小姐和我这个废人,还要分出心力来应付我父亲,一定辛苦得很……” “你错了!”亓灏眸子一沉,猛然抽出匕首,抬手间又朝着顾瑾璃的脚狠狠刺了一刀。 血花飞溅,有几滴殷红沾在他的脸上,使得那俊美的五官竟多了一丝邪魅:“顾瑾琇,本王十三岁那年便开始征战沙场,最不怕的就是辛苦。” “何况,看着你生不如死,本王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感觉辛苦?” 顾瑾璃只觉得一种不能言说的痛蔓延全身,她动了动唇,却连吐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上越来越冷,她努力撑着沉重的眼皮,半晌才道:“王爷……王爷开心就好。” 若说之前一刀亓灏是真心想废了她的脚,那么这一刀她便可以放下心了。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那匕首的力度要比刚才轻了许多,而且避过了筋脉要处,可见亓灏是想一刀刀的折磨她而已。 亦或者说,他是想要欣赏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以发泄内心的怨恨…… “咣当”一声,打水回来的荷香一进门便看到了亓灏手里拿着染血的刀子,又见顾瑾璃身下鲜红一片,手中铜盆便掉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大逆不道”的推开亓灏,将顾瑾璃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小姐……小姐……” “贱婢!”亓灏怒视着横在自己与顾瑾璃之间的荷香,一脚踢向她的小腹。 他那一脚,快准狠。 荷香痛苦的捂着肚子,站不起身来,只能一点点艰难的爬向顾瑾璃:“小姐……” 一声声唤着,她的声音好不哀戚。 顾瑾璃费劲的歪了歪头,看着眼里噙着泪的荷香,有气无力道:“荷……荷香……不要哭……” 脚一挑,亓灏勾起脚边的匕首,对顾瑾璃冷笑道:“这贱婢刚才冲撞了本王,而你又实在是该死,既然你们主仆情深,那便主债仆偿!” 说罢,匕首直飞向荷香的后背。 “不要!”顾瑾璃双唇颤抖,立即大叫着扑了过去。 荷香没料到顾瑾璃会扑过来,眼见那匕首的寒光已经逼近眼前,想推开她早已来不及,不禁白着脸失声尖叫道:“小姐!” 第8章 成全你们 “叮”,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即将刺中顾瑾璃的匕首竟意外被一枚飞镖击落。 下一刻,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宁王这是在做什么?” 亓灏望着月光斑驳里走出来的蓝衣男子,薄唇微扬,眸子竟染起一抹异样的亮色。 随即,他视线落在顾成恩身边的周管家身上,冷声道:“顾侍郎难得光临宁王府,为何不事先禀报?” “王爷,老奴……”被亓灏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周管家刚想张口解释,但偷偷瞥见顾成恩也正阴郁的盯着自己,于是不禁闭了嘴。 他哪里知道这丞相大公子何时来的?待发现的时候,顾成恩的人已经到芙蕖院门口了! “大公子……”没料到顾成恩会突然出现,荷香惊讶不已,一时竟忘记了将顾瑾璃扶起来。 大公子性子冷清,对人寡言少语,平时大多都待在刑部里,小姐自从四年前回了相府便一直与大公子极少有过接触,他怎么来了呢? 顾瑾璃因刚才全力为荷香挡刀,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张了张嘴,最终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顾成恩剑眉皱了皱,深沉的眸子凝视着她片刻,上前一步,伸手从荷香怀里将顾瑾璃接到自己了怀里。 瞧见她还在滴血的伤口,他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顾成恩这动作让荷香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大公子?” 丢下“回相府”三个字后,顾成恩看也不看亓灏,抱着顾瑾璃就要离开。 “站住!” 顾成恩刚踏出一步,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冷剑,只听亓灏漫不经心道:“放下她。” 转过身,顾成恩凤眼微眯,眸中之色清冷又讽刺。 亓灏上下打量着顾成恩,幽幽道:“顾瑾琇既入了宁王府的门,就是本王的人!本王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见顾成恩一动不动,亓灏剑花一转,又重复道:“顾成恩,放下她!” 胸前的一绺墨发被剑气削断,顾成恩勾着唇角,笑意不见眼底:“那就看王爷的本事了。” 他的语气虽平淡,可听入耳中竟带着一股挑衅之意。 “好,那本王就成全你们!”一双桃花眼骤然爆发出浓浓杀意,亓灏话落,手中长剑直直的朝着顾成恩胸口刺去。 抱着顾瑾璃的手一紧,顾成恩足尖一点,身子向后退去。 亓灏步步紧逼,而顾成恩因护着顾瑾璃,只能以单手相抵。 也正因为顾成恩只守不攻,亓灏一招一式越发的狠辣。 “呲”,顾成恩的肩头被利剑划破,多出血痕一道。 “王爷,王爷!”这时,秦峰脚步匆忙,抹着额头上的汗冲了进来,喘着粗气道:“您离开太傅府没多久,尹小姐她……她就一直昏迷不醒!” 亓灏一听,继续刺向顾成恩的长剑立即一顿,转头怒视秦峰:“怎么回事?” 秦峰急声道:“尹小姐高烧不退,大夫也给煎了药,可硬是灌不下去!” “快去太医院找魏廖!”亓灏丢下利剑,再顾不得其他,大步匆匆离开。 周管家一怔,也立马跟了上去。 “大公子,您没事吧?”亓灏一走,荷香提着的一颗心便终于落了下来。 跑上前见顾瑾璃紧紧闭着双眼,脸色比纸还白,惊叫道:“小姐,小姐!” 顾成恩抿了抿唇,转身“嗖”一下飞出去了屋子。 “大公子!”荷香看着顾成恩消失的身影,又看看还昏倒在地的爱月,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他的声音又传来:“带上她们!” “是,公子!” 等荷香反应过来,她与爱月已被顾成恩的两个侍卫一把抱起,脚下往丞相府飞去。 第9章 别无他法 丞相府书房 大夫人轻叩了几下门,见里面没动静,然后便放轻步子,推门而入。 将手中的茶盘放下,她对着背手站在窗前的顾淮,柔声道:“老爷,妾身泡了您最喜欢的‘君山银针’,您尝一下?” 顾淮猛然转身,直直的望着大夫人,眸底是罕见的阴沉之色。 大夫人心里一紧,随即主动上前挽着丞相的胳膊,故作不解道:“老爷,您从宫里回来就冷着一张脸,到底是谁又惹您生气了?” 顾淮将胳膊从大夫人手里抽回,冷哼一声,坐回檀木椅,“我为何生气,难道你不知道?” 大夫人自然心知肚明,捏着帕子,她红了眼圈,语气哀婉,“老爷,我知道你还在因那件事情怪我。可是……” “可是老爷你也知道,瑾琇自小聪明不假,可性子到底是不如瑾璃沉稳,要让瑾琇嫁去宁王府,我真怕她……” 话未说完,大夫人已经泪流满面:“瑾璃虽非我所出,但她回来的这四年里,我也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吃穿用度,瑾璃什么时候比瑾琇差过?” “老爷……你舍不得瑾璃,我又何尝不是呢?”大夫人擦了擦眼泪,又继续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若不是别无他法……”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哽咽得不能自已,让顾淮不禁心里一软,怒气也跟着消散了几分。 揽过大夫人,他无奈道:“罢了,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能全怪你。” 对于顾瑾璃,他心里是愧疚的。 她与凤瑟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他亏欠她们母女的太多太多,直至凤瑟在四年前离世,顾瑾璃才被接了回来。 本打算将她许配一门好亲事,然而顾瑾琇又生出了这样的事端…… 他也曾想过找旁人代嫁,可府中的妙龄女子,上到小姐,下到丫鬟,除了顾瑾璃,没有一人的身量与顾瑾琇相似…… 而且,代嫁这种事情,必定要找个机灵可靠的女子才行,否则东窗事发,这可不仅仅是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所以,顾瑾璃是最好的人选…… 大夫人靠在顾淮的怀里,终于止住了抽泣,拉着他的手,安慰道:“老爷,瑾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她的。” 顾淮轻叹一声,“听说亓灏那一剑刺在瑾璃的胸口上,我担心她的伤……” “老爷,今日我去看过瑾璃,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大夫人拍了拍顾淮的手,又道:“再者,我给瑾璃带去了那么多补品,皇上也亲自派去了魏太医,所以她的伤很快就会好的,老爷不要太过忧心了。” 想起顾瑾璃那张与凤瑟有着七八分相像的脸,顾淮的心又沉了沉。 “嗯”了声,他缓缓闭上眼睛。 瑟瑟,你不要怨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你在天有灵,希望你保佑瑾璃,让这孩子以后在宁王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夫人,夫人!”突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大夫人立即从顾淮腿上离开,不满的瞪着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碧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碧儿连忙道:“夫人,大公子受伤了!而且还抱着大……大小姐回来的!” “什么?”大夫人和丞相一怔,待想明白了那“大小姐”是谁,二人瞬间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第10章 谁伤了你 “恩儿!”大夫人出了书房,直接奔进顾瑾璃出嫁之前住的琉璃院。 待看到衣襟前血污一片的顾成恩,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 “瑾……”紧跟过来的丞相则惨白着老脸看着躺在床上的顾瑾璃,也哆嗦着问道:“瑾琇她……” 顾成恩眼睛直直的落在给顾瑾璃把脉的大夫身上,见他抽回手,立即问道:“她怎么样?” 大夫站起身来,拱手道:“丞相和大公子放心,大小姐她之前的伤口裂开,而且又添了新伤,这才失血过多,气血亏空。服上几帖药,再细心调养一下,不日便能恢复。” 顾成恩听罢,紧锁的眉头不自觉的缓和了一分,但视线又移向顾瑾璃的脚踝处,“那她的脚有无大碍?” 大夫上前看了一下顾瑾璃的脚踝,叹气道:“大小姐的脚伤要是再偏一点,恐怕就真伤到筋脉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顾淮一听,恼怒道:“恩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先让大夫给瑾……琇开药,此事稍后儿子再与你说。”顾成恩眸光沉了沉,然后对大夫缓缓道:“有劳了。” 大夫点点头,随后便走到桌案前拿笔开起药方来。 “恩儿,你有没有受伤?快让娘……”大夫人紧张的抓着顾成恩的手臂,恨不得将他里里外外好好的检查一遍。 顾成恩一言不发的推开大夫人,转身往自己的清风院走去。 “恩儿,娘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啊!”大夫人见顾成恩不理睬自己,不由得心头窜出一股气来,再歪头见到他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捂着嘴惊叫道:“谁……谁伤了你?” “大哥!”这时,迎面冲过来一个娇小粉色的身影。 顾瑾琇一把拦住顾成恩,美眸不满的瞪着他,“听说你把顾瑾璃那个小贱人带回来了?” “小贱人”三个字听在顾成恩耳中异常刺耳,他的俊脸沉了下来:“你是嫌命太长了?” 对于顾瑾璃代嫁之事,府中下上所有人都被顾淮三令五申的警告多次,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因此顾瑾琇这般的大呼小叫,无异于是在自找麻烦。 “大哥,我……”顾瑾琇不服气得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顾成恩一甩衣袖已离开。 自己这个儿子,一表人才,可向来心思深沉,不喜与人亲近,就连大夫人这个做娘的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按往常来说,这大晚上的顾成恩要不在清风院里待着,要不就在刑部里办公,他怎么会去宁王府呢?而且还把顾瑾璃给带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刚才顾成恩看顾瑾璃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见大夫人发愣,顾瑾琇推了推她,委屈道:“娘,你看大哥,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顾瑾璃这突然一回来,就像是丢了一枚危险的火药,炸得大夫人顿时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你跟自己哥哥置什么气?”再加上担心着顾成恩的伤势,她揉了揉眉心,语气略有不耐烦:“看样子,她估计是要在府里住些日子了,你沉住气些,没事别去招惹她!” “知道了。”撇撇嘴,顾瑾琇望了一眼琉璃院,虽口里答应着,但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潇湘苑中,造成顾瑾璃一身是伤的亓灏,正满眼疼惜的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第11章 手下留情 床上的女子细细的眉眼,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虽透着病色,可精致的五官无不透着一股温婉之气。 只是,碎发遮挡下,一条丑陋的疤痕自眉角蜿蜒至耳边。 而她的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亓灏眸子里划过一抹懊悔,喃喃道:“婉婉,你是在怪我吗?” 自从婉婉出事后,她便将自己一直关在屋子里,任是谁都不见。 一双腿废了,脸又毁了容,不必说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连他心里也痛得厉害。 要不是父皇和顾淮及时拦住了他,那日他真会一剑砍掉顾瑾琇的脑袋。 可即便是要不了顾瑾琇的命,他也绝对不能轻易饶了她。 所以,他便当众提出要顾瑾琇以小妾的身份嫁入宁王府。 她不是号称“亓国第一才女”吗?那他就折断她的翅膀,待日后婉婉嫁给他为正妃,他要她卑躬屈膝的侍候婉婉,让她在王府里受尽折磨! 有才有貌又如何?丞相嫡女又怎样?他要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何况,顾淮这个老狐狸背地里与宣王往来密切,他的女儿,自己又何必手下留情? 然而父皇还是碍于顾淮,赐了顾瑾琇一个侧妃之位…… 也罢,侧妃也改变不了顾瑾琇今后悲催的命运! 除了上朝,他每日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耗在了这里。 婉婉不想见他,他就耐着性子在门外陪着她说话,即便是她不回应,可他到底是守在她身边的,一日日的过去,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要比最初稳定了许多。 昨日婚礼,他故意让顾瑾琇独自步行回王府,为的就是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狠狠羞辱她一番,连带着让整个丞相府颜面尽失。 可是,不知何因婉婉她一整日拒绝进食,哪怕他在门外苦劝多次,她也无动于衷。 思来想去,必定是婉婉在为自己纳了顾瑾琇为侧妃而难过,他心里压抑了多日的烦躁集聚成一团怒火,再借着酒劲,于是回了芙蕖院给了顾瑾琇一剑…… 意外的是,婉婉昨晚竟割腕了…… 好在丫鬟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轻轻在尹素婉额头上落下一吻,亓灏眼眶发红,“婉婉,快点醒来,不要让我担心。” “王爷,药好了。”这时,尹素婉的贴身丫鬟双儿端着药进来了。 “放下吧。”亓灏挥挥手,示意双儿退下。 试了试药的温度,他将尹素婉扶了起来,抿了一口药,随即以嘴渡给了她。 一口一口,他喂得小心翼翼。 直至一碗药见了底,亓灏才松了口。 手抚上尹素婉脸上的疤,他又想到了被顾成恩抱走的顾瑾琇,温柔的眸光骤然阴冷下来。 要不是因为顾淮在父皇面前告了他一状,他怎可能在婉婉昏迷的时候被父皇喊进宫里? 挨了父皇一顿呵斥,又实在是低估了顾淮的手脚迅速,他这满满一肚子的火气,只能往顾瑾琇身上撒。 没想到的,半路竟杀出来个顾成恩…… 他能避过宁王府的重重侍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芙蕖院里,看来这个刑部新上任的侍郎不简单。 冷笑一声,亓灏敛去眸中暗潮。 第12章 与他和离 烛光明明灭灭,顾瑾璃费劲的睁了睁眼皮,模模糊糊中见到床榻边坐着一个人。 顾淮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见顾瑾璃醒了,颤抖着声音道:“阿璃……” 除了已故的母亲,再无人唤她为阿璃。 阿璃……她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顾瑾璃愣了一下:“父亲?” 顾淮紧紧握着顾瑾璃的手,心酸无比。 这孩子才嫁去宁王府里两日,便大伤小伤不断,若是今晚恩儿去晚了一步,瑾璃她…… 兴许是顾淮眼里的愧疚之情太过明显,顾瑾璃支着身子吃力的坐了起来,轻声道:“父亲,亓灏他不会杀我的。” 顾淮望着顾瑾璃片刻,见她神色平静,不禁又将她与顾瑾琇比较起来。 明明年纪只差了三个月,可这二人的性子却天差地别。 顾瑾琇如娇贵的牡丹一样,娇嫩却经不起风雨,而顾瑾璃则如山间的雏菊,淡雅又不失坚韧…… 双唇嗫嚅,半晌他才移开眼睛,低声道:“阿璃……是父亲对不住你。” 顾瑾璃垂下眸子,语气仍平淡无澜:“父亲,宁王年少便战功赫赫,声名远扬,如今女儿能有幸嫁给他,也算是女儿的福气。” “只是……日后女儿不能再在父亲身边尽孝,还望父亲照顾好自己。” 目光落在已经结了痂的脚踝,她细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嘲讽之色。 她的那位夫君,生得风流俊美不说,又身份尊贵,军权在握,的确是京中不少女子的意中人,可却不是她顾瑾璃的良人…… 顾淮宁可顾瑾璃像顾瑾琇那般,心里不痛快了吵吵闹闹发泄一番,可她明明是受了委屈,却懂事乖巧得越发让人心疼。 “阿璃……”胸口堵得慌,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沉默了良久,终于道:“明日父亲便进宫去求皇上一道圣旨,让你与亓灏和离!” 顾瑾璃听罢,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淮,一时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父亲……” “好好歇着吧。”顾淮拍了拍顾瑾璃的手,随即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刚关上的门又开了。 “小姐……”荷香端着盘子进来,在看到顾瑾璃的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顾瑾璃笑了笑,“哭什么,我又没死。” “小姐,不准你胡说八道!”荷香现在最是听不得这个“死”字,瞪了她一眼,将碗里的白粥递了上前,闷声道:“小姐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点白粥垫一下吧。” 顾瑾璃尝了几口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爱月在哪里?” 荷香往她嘴里又送了一勺子白粥,“小姐放心,爱月她没事。” 顾瑾璃放下心来,又听荷香继续道:“大公子也把爱月带回来了。” 眸光微动,顾瑾璃问道:“大公子呢?” “大公子刚才和老爷去了书房。”荷香见顾瑾璃不吃了,拿着帕子一边给她擦着嘴角,一边笑道:“奴婢真没想到,大公子这样冷情之人竟会护着小姐!”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又何尝想得到?” 耳边回荡着顾淮那句“和离”,她心里一动,皇上真的会同意吗? 转念一想,她摇了摇头。 皇上金口玉言,下的圣旨怎能随意更改? 再者,就算是皇上耐不住父亲的哀求勉强将圣旨收回,可亓灏那睚眦必报的人,也是绝对不会同意…… 恐怕父亲这般做,又会引得亓灏厌恨她…… 也罢,他本就恨顾瑾琇,恨再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何区别? 只不过,苦的人还是她罢了…… 第13章 爱的是你 天蒙蒙亮,亓灏眼眶下一片青白,面色瞧着也有几分憔悴。 此时他已经守了尹素婉整整一夜,见她终于睁开了,不禁紧紧抓着她的手激动道:“婉婉,你终于醒来了!” 尹素婉脑袋有些发沉,整个人还不是完全的清醒状态,因此下意识的唤了一声:“灏哥哥……” 可紧接着,她却慌张失措的推开亓灏,捂着脸尖叫道:“出去,你出去!” 亓灏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一时之间怔住,“婉婉,你怎么了?” “我不要你看到这样的我!”尹素婉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哽咽的声音传出来让人听了心里难过:“灏哥哥,你走!快走!现在的婉婉……已经配不上灏哥哥了……” 天下的女子,没有哪个是不爱惜自己的容貌的,何况尹素婉正是一个十六岁如花一样的年纪,而且若没有出意外,她如今早已嫁给亓灏为妻,成为人人羡慕的宁王妃了…… 可如今,她不仅容貌受损,还断了一双腿,在那样完美的亓灏面前又怎能不自卑? 亓灏攥了攥拳头,上前将尹素婉抱在怀里,声音低柔得如那缠绵的湖水一般,“婉婉,我说过,我爱的是你的人。” “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意。” 感觉到尹素婉的身子一颤,他一边试探着将她身上厚重的锦被拿开,一边继续缓缓道:“你虽未与我完婚,可在我心里却早已便是我的妻子了。” “夫妻,就是要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亓灏轻声道:“婉婉,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心呢?” 尹素婉听罢,哽咽得越发厉害。 扬起小脸,她泪眼婆娑:“可是,大夫说,我的腿可能……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还有……还有我的脸……” “婉婉,不要担心。”亓灏心疼的揩掉她的眼泪,认真道:“你是美是丑,身体是健康还是残缺,这都不会丝毫影响到我对你的爱。” “我会给你找到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若是真的一辈子都好不了,那我今后就是你的腿。” “你想去哪里,我就抱着你去哪里,好不好?” 他平时不是一个话多之人,更不是一个会说情话的人,然而这番话,却是他的由衷之言。 “灏哥哥……”望着亓灏深情款款的眸子,尹素婉扑进他的怀里,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哭了很久,亓灏并未再言语,只是一下下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默默的安抚着她,任她将这小半个月的委屈发泄出来。 待尹素婉的眼泪再也哭不出来后,亓灏略微冰凉的手轻轻的搭在尹素婉脉搏上的纱布上,半晌才声音喑哑道:“婉婉,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深吸一口气,他幽暗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痛苦:“你若受伤流血,我会比你更痛。” 尹素婉咬了咬唇,最终点了点头。 “婉婉……”亓灏低喃一声,揽在她肩头的手用力几分,“嫁给我。” 第14章 风光无限 兴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院子,顾瑾璃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 微微动了动身子,胸口的伤还是生疼。 “吱呀”一声,门开了。 顾瑾璃下意识道:“荷香?” 然而,入眼之处却是大夫人一双眸子狠狠的瞪着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瑾璃无视她眼里跳动的火花,轻笑道:“母亲大清早的过来,是还银子的?” 注意到顾瑾璃用的是“还”这个字,大夫人细长的指甲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撕碎,幽幽道:“如今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要不然没了命,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顾瑾璃似乎是没听出大夫人话里的深意,莞尔一笑:“有母亲时时挂念着,我自然好的快些。” “不过……”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瞅着大夫人,缓缓道:“我虽没性命之忧,可到底替大姐无辜受了这么多的大伤小伤,记性倒是不太好了。” “万一不小心在皇上或者宁王面前说错了什么,还希望母亲和大姐不要怪我。” 大夫人是姜国公的嫡女,做姑娘的时候养尊处优,嫁给了顾淮之后也是风光无限,她活到现在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再想着昨夜顾成恩是因为这个贱丫头而受了伤,故而心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忍不住发作道:“顾瑾璃,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母亲别担心,自我出嫁那日便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顾瑾璃揉了揉依旧红肿的手背,淡淡道:“我是相府大小姐顾瑾琇,也是宁王亓灏的侧妃。” 美眸流转,她一语双关道:“可若是母亲和大姐忘记了我的身份,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你!”大夫人不是个傻子,当然立刻明白了顾瑾璃的意思。 咬了咬牙,她深呼吸,努力压下胸腔内燃烧的旺盛火苗,开门见山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恩儿为何会带你回来?他又为何受伤?” 虽然她昨晚询问过顾成恩,可他却避而不谈,今个一大早又去了刑部,她无法从他口中知道个原委,只能来琉璃院来问一问了。 这个问题顾瑾璃其实也不解的很,可要说她也不知道,即便是大实话,但也不见得大夫人会相信。 思忖片刻,她沉声道:“尹素婉自杀了,母亲可知道?” 尹素婉自杀的消息,整个太傅府封锁得严实,若非亓灏告诉她,恐怕她也不晓得。 “什么?”大夫人一听,果真是吃惊的瞪大眼睛。 顾瑾璃扯了扯唇,冷笑道:“亓灏本就恨毒了瑾琇,而尹素婉又突然自杀,母亲觉得亓灏他又会如何对我?” 抬了抬脚,她露出了狰狞的伤口,一字一句道:“亓灏,他要挑断我的手脚筋。” 想起顾成恩衣服上的大片血迹,大夫人身子一颤。 幸好嫁入宁王府的人是顾瑾璃,如果是她的宝贝瑾琇,她不敢再往下想…… 将大夫人脸上神色收入眼底,顾瑾璃继续道:“我现在是顾瑾琇不假,可母亲最好还是回去嘱咐一下大姐,祸从口出,自己作死就算了,别最后连累了父亲和相府几百口人一起跟着陪葬!”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轻飘飘的却愣是让大夫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小姐,你醒了?”荷香打了洗脸水回来,未料到大夫人在,于是急忙放下脸盆行礼道:“夫人。” 大夫人一时忘了来意,稳了稳心神,站起身看了看荷香,对顾瑾璃故作慈爱道:“你身边的丫头太少了,一会我让人给你再挑几个伶俐的。” 说罢,她便急急的往外走。 “母亲。”顾瑾璃忽然叫住了她,伸出了三个手指头,轻笑着晃了晃。 大夫人脸部肌肉抽了抽,银牙暗咬,“放心,母亲忘不了。” 顾瑾璃望着大夫人气急败坏出了琉璃院,泛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第15章 烧成纸钱 “大小姐。”大夫人走后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只见门外刘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了。 刘嬷嬷不仅是大夫人的心腹,也是大夫人的乳母,故而在这府里的地位不同一般。 她虽嘴里喊着“大小姐”,可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恭敬。 顾瑾璃望着刘嬷嬷那皮笑肉不笑的老脸,淡淡道:“刘嬷嬷过来,可是有事情?” 刘嬷嬷将一个小盒子捧上前,低声道:“这是夫人让老奴送过来的,还请小姐过目。” “哦?”顾瑾璃睫毛轻颤,接盒子打开后,只瞥了一眼,随即又将盒子“啪”的一声盖上,语气幽幽道:“刘嬷嬷,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刘嬷嬷被顾瑾璃眼里的寒意一盯,不禁赔笑道:“府里最近钱财有些紧张,夫人说等您回王府后,过些日子自会让人将余下的银票给小姐送去。” 顾瑾璃唇角微弯,“母亲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己与大夫人之间如同一笔交易,而她中途从宁王府跑了回来,大夫人心里又怎可能不着急? 她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发自己回去继续替顾瑾琇受罪,至于剩下的十五万两,想必是等着亓灏将她折磨死烧成纸钱了…… 对荷香使了个眼色,顾瑾璃轻声道:“荷香。” 荷香会意,将盒子接过来便转身往内屋走去。 刘嬷嬷见顾瑾璃收下了钱,又指着一旁的丫鬟道:“小姐,夫人担心琉璃院的人手不够,所以将明桃和金梅给拨了过来。” 她的话刚落,两丫鬟便齐齐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顾瑾璃视线落在垂着头的明桃身上,意味深长道:“明桃可在母亲身边伺候了多年,若将她给了我,恐怕母亲身边再换了旁人伺候也多有不习惯。” “刘嬷嬷,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将她们二人领回去吧。” 明桃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金梅则偷偷瞄了一眼刘嬷嬷。 “大小姐,您如今有伤在身,夫人也是为了您好。”刘嬷嬷讪讪一笑,眼珠子一转:“而且昨夜老爷说了,您是咱们相府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少,这要是搁在外人眼里,咱们相府也没面子不是?” 不得不说,刘嬷嬷果真是老狐狸一只。 先不管顾淮是否有提过什么,只她这话一出,如果顾瑾璃再不收下明桃和金梅,一来是寒了大夫人的心,二来则给丞相府丢了脸。 心中冷笑,顾瑾璃眸底划过一抹幽光,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刘嬷嬷回去替我谢过母亲了。” 任务完成,刘嬷嬷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对明桃、金梅嘱咐道:“伺候好大小姐。” 待两丫鬟应了声,刘嬷嬷才福了福身子行礼离开了琉璃院。 顾瑾璃寻了个借口让荷香将人先带下去,自己一个人细细的想着事情。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透过窗户她目光望向仅隔着一条青石子小路的和煦院。 那红色的掌叶茑萝开得绚丽,调皮的伸出了院墙,在微风的吹动下轻轻摆动,似在打招呼一般。 顾瑾璃想起了那笛声的主人顾念时,又将他与其胞妹顾瑾瑶做了比较,同样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妹,真是……云泥之别。 第16章 为她求情 御书房内,皇上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的锁定亓灏,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朕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丞相,可你竟敢挑了顾瑾琇的手脚筋?!灏儿,你可知江南一带的世家都是……” “父皇。”亓灏打断皇上的话,沉声道:“在朝为官的世家子弟,虽一半都是顾淮的门生,可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唯他是从。父皇别忘了,师从尹太傅的人也不少。” 听亓灏提到尹太傅,皇上剑眉皱了皱,“你当真现在就要迎娶尹素婉?” 亓灏重重点头,低沉的声音坚定无比:“父皇,婉婉好不容易才答应了嫁给儿臣,儿臣与婉婉的婚礼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了。” 皇上也知亓灏与尹素婉多年的情意,斟酌后,缓缓道:“朕稍后会让贾公公找司天监去算一下吉日,不过……” 顿了顿,他又加重了语气:“顾瑾琇无论如何都是朕亲自下旨的侧妃,你今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过分。” 丞相昨日进宫要求皇上将赐婚亓灏与顾瑾琇的那道圣旨收回,可他堂堂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的道理?所以也只能三言两语的好言将丞相给打发回去了。 虽特意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可亓灏还是收到了消息。 皇上怕他再因此而迁怒于顾瑾琇,这才嘱咐一番。 亓灏低垂的眸子微动,勾着唇角,勉强道:“既然父皇为她求情,那儿臣就给父皇一个面子,不让她在府里太难过。” 皇上了解他的性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下去吧。” “儿臣告退。”亓灏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 然而他刚出了门,只见一身青色华服的宣王迎面走来。 宣王亓泽在诸多皇子中排行第二,年二十有三,较亓灏年长三岁,为德妃所出。 身材修长,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风雅之意,他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微微颔首:“四弟。” 亓灏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了永和宫。 宣王望着亓灏背影的眸子暗了暗,神色莫辨。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这时,贾公公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宣王收回视线,“嗯”了声,进了御书房。 亓灏一边往宫门口方向走着,一边想着宣王这次进宫的目的。 上个月江北水灾,朝廷拨了不少银子下去,派去赈灾的人是郭苏聪,此人是宣王当时举荐的,可也是顾淮的门生。 看来,宣王与顾淮勾结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由于皇上的吩咐,故而这几日魏廖在太傅府给尹素婉诊治后,便会马不停蹄的往相府里跑,再加上顾淮每日都会送来大量的补品,顾瑾璃如今已经可以勉强下地。 爱月一边扶着顾瑾璃在花园里慢慢散步,一边小声道:“小姐,金梅今早给您熬的药,您为何吩咐奴婢倒了?” 顾瑾璃并未解释,而是问一旁的荷香:“你给爱月说说,龙浅草有何作用。” 荷香想了想,道:“龙浅草有化瘀消肿之效,但若与白术一起用,则会药性相冲,产生一种慢性毒素,导致人的五脏六腑渐渐衰竭。” 顾瑾璃看着荷香的眼中有着赞赏之意,轻声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魏廖给我开的药方里就有白术。” 第17章 一眼识破 语气一冷,顾瑾璃接着又不紧不慢道:“至于那龙浅草,我在南山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不会忘记它的味道的。” “小……小姐……”爱月面上一惊,瞪大眼睛道:“金梅……金梅她好大的胆子,竟敢……” 顾瑾璃松开了爱月的手,一边自己挪着步子往前走着,一边冷笑道:“哪里是她胆子大,分明是大夫人等不及了!” 在南山的时候,她除了跟着娘亲学习琴棋书画之外,闲余时间里还喜欢阅览群书,尤其是医书,什么《医经》、《药经》、《针灸术》之类的,她看了不下百本。 她虽不如魏廖医术精湛,可最基本的医理还是略懂的。 各类药材的药效,人体上的重要穴位及筋脉分布等等,这些也是难不倒她的。 正因为如此,她知道如何能避过要害,所以新婚那夜,她主动迎上亓灏那一剑,不仅是要消了他的怨气,而且也是为了躲开往后的麻烦。 宁王府于她而言是一个大火坑,她不能这辈子都毁在那里,而相府有大夫人和顾瑾琇这对母女,更是不可能容下她。 本想借着养伤的时间好好谋划一下出路,可却被亓灏给一眼识破了。 而且,谁又曾想到父亲会那么快得到消息去宫里告了亓灏一状,她晚上又遭了亓灏的毒手…… 这次大夫人竟想借着金梅的手来除掉她,呵呵…… 真是不好意思,让她失望了。 荷香是在回相府的一年前跟在顾瑾璃身边的,自然了解她的一切,而爱月是在顾瑾璃回相府后才开始服侍她,因此好奇道:“小姐,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顾瑾璃笑了笑,“以前看过几本书罢了,谈不上多懂。” “对了,小姐……”荷香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奴婢听说,司天监已经给王爷和尹小姐选好了日子……婚礼定于六月十五。” 顾瑾璃听罢,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上。 “小姐!”荷香和爱月见状,吓得惊呼一声。 未等她们二人跑上前,早已有一双大手扶住了顾瑾璃。 看着顾念时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将自己的胳膊不着痕迹的从他手里移开,微微一笑:“二哥。” 动了动脚,那种熟悉的疼痛又涌现出来。 顾念时注意到顾瑾璃秀眉微蹙,问道:“可是牵扯到了伤口?” “我没事。”顾瑾璃摇头,忍痛站稳脚,“二哥今天没去参加诗会吗?” “我过会再去。”一边与顾瑾璃往一旁的凉亭里走,顾念时一边不好意思道:“瑾璃……我前几日本想去琉璃院看望你的,但母亲说你需要静养,所以我……” 顾瑾璃自然知道大夫人这么做的目的是怕自己一不小心透露出去什么,坐下后,她笑道:“二哥有心便好。” 想到自打回来还一直未见到顾成恩,她又问道:“二哥,大哥人不在府里吗?” 顾念时点头,耸了耸肩,“大哥那日把你送回来后,就跟住在刑部一样,兴许是最近案子太多。” “这样啊。”顾瑾璃眸光微动,心里有些遗憾。 怎么说都是顾成恩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出手将她救下,她该跟他说一声谢谢的,可现在却见不到顾成恩的半个人影…… “小姐,二公子。”爱月与荷香从茶水房里端着茶上来,分别放在顾念时与顾瑾璃面前。 顾念时内心挣扎了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握着茶杯,他低声道:“瑾璃,你与亓灏……” “二哥。”皇上不收回圣旨早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但她却不想再听到亓灏这个人。 打断顾念时的话,她转移了话题:“我在府里这几日实在是闷得慌,改日二哥若是有空,不知可否带我去诗社里转转?” “呃……”顾念时一怔,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诗社里都是男子,而你一个女儿家似乎不太方便。而且你的脚……” “无碍,我扮成男子即可。”顾瑾璃听他并未立即拒绝,面上一喜:“我的脚也不是大问题,魏太医也说过适当的走动有利于恢复。” 顾念时见顾瑾璃眸里满是期待之色,只好点了点头。 第18章 久仰大名 六月初十这一日,顾瑾琇陪着大夫人回了国公府,顾瑾璃也就趁着这个机会跟着顾念时出了府。 她一身蓝色衣袍,头发仅以一根玉簪简单束起,如玉的容颜因气色好转更是面若芙蓉,赛若桃李,一身男装看着竟别有一番韵味。 荷香留在相府,爱月则男子装扮变身随从跟在顾瑾璃身后。 见街上时不时有女子偷瞄顾瑾璃,爱月捂着嘴嬉笑道:“小姐,你快看,她们都在看你呢!” 顾瑾璃转头的功夫,那些女子又赶紧羞涩的移开眼睛。 扬了扬唇角,她嗔了爱月一眼,将手里扇子“哗”的一展,提醒道:“是公子。” “哦哦,公子,公子。”爱月点头,立马改口。 顾念时担心顾瑾璃的脚伤,刻意放慢了步子,问道:“二弟,你累不累?” 顾瑾璃的脚虽未好利索,但只要别走得太急还是不碍事的。 察觉到顾念时眸中的关心,她笑道:“不累,二哥不要担心。” 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目光在主街的铺子上一一扫过,忽然落在一家门前冷清可地理位置却极好的三层茶楼,眼睛一亮:“二哥,我们去茶楼里坐坐如何?” 顾念时以为顾瑾璃是累了,便道:“好。” 走在她前面,他不着痕迹的护着她以免被人流冲撞到。 二人还未等门口,便听到身后一声:“顾公子。” 顾念时与顾瑾璃转身,只见一个公子摇着扇子含笑而立。 爱月瞧着眼前的男子,张大嘴巴,脱口而出:“尹公子?” 眉眼如画,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温润文雅之色,一袭白色银丝线滚边袍子,宛如玉人一般的男子,正是尹太傅的长子,也是尹素婉的兄长,尹子恪。 顾瑾璃望了一眼爱月,爱月急忙垂头退到了她身后。 尹素婉的腿是因顾瑾琇而断,再加之尹太傅与顾淮在政治立场上是敌对双方,故而尹家和顾家也是不和已久,只不过这并不妨碍尹子恪与顾念时这两个兴趣相投的人来往。 之前顾瑾璃所提到的诗社,据说至今已有十五年的历史,“晨阳”诗社的成员上到贵族,下到寒门,无论身份与年纪,凡是有才之人皆可入社。 诗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社长每三年换届一次,由社员推选产生。 此外,诗社成员每隔五日会有一次内部聚会,这时大家可以将自己的诗歌拿出来一块交流、借鉴。 当然,“晨阳”诗社不仅仅是一个诗社,自上一届社长尹太傅家的大公子尹子恪开始,社团便渐渐开始根据成员自身的兴趣爱好融入新元素,如今“晨阳”诗社真正成了一个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为一体的全面发展的新团体。 而今年年初,顾念时便是新一届的社长。 “顾兄,这位是?”将目光移到顾瑾璃身上,尹子恪问道。 顾念时轻咳两声,笑道:“这位是在下远房表弟,昨日刚进京。” 爱月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心想二公子可真厉害,说谎都不打草稿的,要是让这尹公子知道了小姐的身份,啧啧…… 顾瑾璃对尹子恪拱了拱手,故意压低了嗓音:“久仰尹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幸会幸会。” “王爷,跟尹大公子说话的人是不是顾二公子?”这时候,秦峰正跟着亓灏从白玉楼里出来,指着对面的几人道。 亓灏脚步一停,皱起了眉头,不经意的一瞥,两眼却死死的定格在与尹子恪轻言浅笑的顾瑾璃身上,两团火苗“噌噌”的燃起。 秦峰也多瞧了顾念时身边身姿纤细的公子几眼,觉得甚是眼熟,挠了挠脑袋:“王爷,那不是……” “哎!”不等秦峰话说完,亓灏早已脚下生风往茶楼方向去了。 第19章 暴殄天物 “顾兄。”尹子恪笑了笑,然后对着顾念时和顾瑾璃道:“不如我们进去聊如何?” 顾念时见顾瑾璃并未露出不愿的表情,便道:“也好,我前两日刚做了一首新诗,还请尹兄指教一番。” 尹子恪手里扇子轻摇,谦虚道:“欸,指教可不敢当。” 说罢,便与顾念时往茶楼大厅里走。 顾瑾璃抬脚也要跟上,但衣摆被爱月不小心给踩住了,因此“啊!”的一声,身子不自主的往前扑去。 尹子恪急忙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小心!” “二……表弟,你没事吧?”顾念时条件反射的看了一下顾瑾璃的脚,担心道。 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虽自己一身男儿装,可顾瑾璃的脸还是红了,赶紧从尹子恪怀里站起来:“多谢尹公子。” 不知为何,兴许是她的手太柔软,也兴许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竟让尹子恪心神一晃。 “顾瑾琇,本王今日亲眼见到才知,你不仅心思歹毒,而且还水性杨花,生性放荡!”身后一声厉喝,让几人回头望去。 “王……王爷!”爱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顾念时在看到亓灏的那一刻,脸色微变。 同样,尹子恪在听到“顾瑾琇”这三个字的时候,原本唇间的笑意也立刻僵住。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他眸中神色渐冷。 亓灏的突然出现,意味着刚才顾念时的谎言被戳破。 动了动唇,他也不知该如何给尹子恪解释。 缓缓上前,墨色的靴子一步步靠近,亓灏上下打量着顾瑾璃。 眉如墨画,面如桃李,目若秋波,这个女人气色看上去倒不似前些日子那般苍白虚弱。 冷笑一声,他幽幽道:“顾瑾琇,前些日子丞相上书父皇恩准你在相府养伤,如今你既能大庭广众之下对男子投怀送抱,眉目传情,想必是身上的伤已大好了!” 爱月一听,立即拽着顾念时的袖子,小声恳求道:“二公子,不能让小姐跟王爷回去!” 再有五日便是尹素婉嫁给亓灏为正妃的日子,顾念时自然明白顾瑾璃再回宁王府意味着什么,因此开口想推辞:“宁王爷,瑾……瑾琇她身子还未好利索,要不然……” “未好利索?”亓灏打断顾念时,抬手抚上顾瑾璃平静的脸,紧紧的盯着她,语气嘲讽道:“父皇赐的补品,魏廖开的药,难道都喂了狗?” 他这一句话,堵得顾念时说不出话来。 亓灏手上的动作虽温柔无比,然而那冰冷之意却让顾瑾璃不舒服得厉害。 歪了歪头,避过他的手,顾瑾璃抬眸,扬起唇角,不怒反笑:“王爷将皇上的御赐之物说成狗粮,敢问皇上知道吗?” “再者,皇上这些年也赏赐了王爷不少东西,难不成也是给了狗?”顿了顿,她又笑道:“若真如此,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没想到顾瑾璃会这般大胆,顾念时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顾瑾琇!”果然,亓灏听罢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手刚要再次抬起落在顾瑾璃的颈间,却转而移到了她的手腕上,猛然一拽,粗暴的扯着她往马车方向走去。 “二妹!” “小姐!” 顾念时与爱月见状,不由得一惊,本想上前拦住亓灏,可二人却因他那道阴冷的眼神不自觉的顿住了脚。 晃神的功夫,顾瑾璃已经被亓灏给丢上了马车。 第20章 装什么死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宁王府走着,车内的气氛压抑又森寒。 顾瑾璃束起的头发因刚才与亓灏的拉扯,故而此刻散落了几缕在额前,挡住了一半的侧颜。 她无视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只垂着眼睛望着裙角绣着的翩翩蝴蝶。 既然相府和宁王府都不是她的久留之地,那么她便要尽早为自己的以后做好谋划。 即便大夫人只给了她十五万两银子,但在京中盘下一个商铺的钱应该是足够的,所以今日她才会借着跟顾念时出府的机会打算初步观望一下,可没想到竟这么不走运,当街遇到了亓灏…… 她被抓回宁王府,估计最开心的要属大夫人和顾瑾琇了吧? 这两母女这几日虽没再去琉璃院招惹她,可却总派刘嬷嬷时不时的到她跟前假仁假义的嘘寒问暖,她们怎可能真心关心她的伤势,还不是为了快些打发她回宁王府去遭罪? 想着回宁王府后再出来就困难了,她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砰”的一声,马车不知为何猛然颠簸一下,不等顾瑾璃反应,她的身子已经随着惯性往对面的亓灏身上扑去。 然而,她还未靠近,却又“砰”的一下,被亓灏一掌给打在了地上。 这一掌,打的虽不重,可顾瑾璃身上到底还是有旧伤的,因此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发间玉簪已断,一头墨发披散下来,与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亓灏眯了眯眼睛,一把抓起顾瑾璃的头发,迫使她仰面与自己对视,眼里的滚滚波涛似乎要将她淹没:“顾瑾琇,这辈子你都休想与本王和离!” 头皮一阵阵发麻,顾瑾璃扯了扯唇角,“尹小姐才是王爷的心头宝,王爷却将瑾琇困在身边,难道就不怕戳尹小姐的眼珠子吗?” 不知道的人听了亓灏的话还以为是对她如何的情深意重呢,不用想也明白他是想将她的后半辈子给毁了,来抵尹素婉的那双腿…… “就凭你也能脏了婉婉的眼?”亓灏冷笑一声,手劲加大,不屑道:“婉婉嫁过来后,你最好能安分守己的好好服侍她,若不然本王自有几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顾瑾璃感觉到胸前的里衣好像有一片湿濡之意,抿了抿唇,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尹小姐乃太傅千金,太后跟前的红人,身边聪明伶俐的丫鬟应该不少,再不济王爷府里还有两个夫人,瑾琇眼拙手笨,恐怕是伺候不了尹小姐。” 咬着牙,她又补充道:“不过,瑾琇身为王爷的侧妃,在每日请安问好这些礼数上必定是不会忘记的。” “呵,侧妃?”亓灏一听这两字,一脸的讽刺:“顾瑾琇,你也配当本王的侧妃?” “嘶”,顾瑾璃倒吸一口气,头发被扯下来一绺。 紧紧攥着拳头,她的声音听上去弱了几分:“瑾琇自然不配。” 亓灏因为尹素婉终于答应了婚事,最近心情大好,故而难得的懒得再理会顾瑾璃。 冷哼一声,他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为何,那种疼痛,由头皮竟经胸口一路由小腹蔓延全身。 像是有谁在拿着剪刀在乱绞,总之顾瑾璃趴在原处一动不动,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 “顾瑾琇,装什么死?”亓灏冷眼瞧着脚边身子发颤的女子,不禁给了她一脚:“滚起来!” 两腿之间的一股热流随着亓灏这一踢,顿时喷涌而出,顾瑾璃双手捂着小腹,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起来。 见她蓝色袍子下面的那一滩鲜红,亓灏皱了皱眉,眸光暗了暗,半晌才嫌弃道:“晦气!” 第21章 汐儿不哭 太傅府潇湘苑 “小姐,有感觉吗?”双儿一边小心翼翼按摩着尹素婉的腿,一边小声问道。 尹素婉半靠在软塌上,美眸轻颤,摇头苦笑道:“双儿,你不要按了。” 她脸上的疤痕因抹了魏廖开的玉露膏,看着淡了一些,倒是不似之前那么恐怖。 见自家小姐神色哀戚,双儿噙着眼泪哽咽道:“小姐,您不要胡思乱想,魏太医医术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将您的腿治好的!” 尹素婉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缓缓道:“魏太医医术高明又如何,他既已说我的腿废了,那便是废了。” 双儿也不知如何安慰尹素婉,只好转移话题道:“小姐……王爷今早派人送来了嫁衣,您要不要试试?” 尹素婉视线落在一旁的鲜红嫁衣上,又摇了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了。” 双儿见她面色恹恹,便知趣的将嫁衣收了起来。 “姐姐。”尹素婉刚想躺下,一个俏丽的人影提着一个鸟笼娇笑着进来。 尹素婉看到来人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勉强打起精神道:“汐儿,你怎么来了?” 双儿急忙行礼道:“二小姐。” 二小姐尹素汐与尹素婉是双生子,与尹子恪都为太傅的正室夫人所出。 同样是十六岁,大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二小姐的娃娃脸还是稚气未脱;大小姐性子喜静,二小姐却闹腾的厉害。 虽然大小姐和二小姐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一点都不一样,但这两姐妹却自小感情极好。 尹素汐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笼子举到尹素婉面前,笑嘻嘻道:“姐姐,你后日就要嫁去宁王府了,我思来想去爹爹和太后给姐姐准备的嫁妆那么多,实在是想不到姐姐还缺什么了。我就把八宝这小东西送给姐姐解闷吧,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哦。” 鸟笼里是一只七彩鹦鹉,头上的红毛就像是顶着红色帽子一般,一对圆眼咕噜噜的乱转,透着精光,蓝色的尾巴傲娇的翘起,模样甚是机灵可爱。 八宝会说话逗人乐,平时尹素汐宝贝的很,谁碰一下都不行,竟能舍得送人,可见对尹素婉的感情深厚。 “汐儿……”尹素婉刚想婉拒,却又见尹素汐小脸拉了下来,佯作委屈道:“姐姐,你是不是跟二哥一样,嫌弃我拿八宝作礼物太寒酸了?” “呜呜呜……姐姐,我伤心了,我真的伤心了!” “汐儿,不哭!”八宝确实有灵性,扯着嗓子响应道:“姐姐,要我!” 尹素婉瞧着这一人一鹦鹉,无奈道:“好了好了,我收下了。” 尹素汐听罢,终于又换上了笑脸。 拿手戳了戳八宝的脑袋,她认真道:“小东西,跟姐姐去了宁王府后,要听话哦!” “听话,听话!”八宝又积极的应了两声。 双儿见尹素婉唇角扬起宠溺的笑,心也渐渐放宽。 “大小姐,宁王爷来了。”这时候,外面的丫鬟在门口禀报道。 尹素婉抬头,见亓灏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心如一片春水一般柔软,“灏哥哥。” 尹素汐垂着的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仰脸的瞬间又恢复如常,笑得灿烂:“姐夫。” 第22章 杖毙喂狗 六月十五这日,同样是个艳阳天,可以说太阳要比六月初二那日还要毒辣。 亓灏一身喜服,骑马走在最前面,素日里清冷硬朗的俊颜今日看上去多了一丝柔意。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至巷尾,吹吹打打,一路好不热闹。 这浩大的声势,引得百姓们争相围观,人潮拥挤。 主院的一间简陋的东厢房里,顾瑾璃正苍白着脸缩在床上。 在被顾成恩抱回相府之前的那两日,她本是住在芙蕖院的,可这次回来,亓灏却硬是让她搬到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厢房里,原因则是方便日后伺候尹素婉。 现在顾瑾璃的吃住连府中的大丫鬟都不如,更别提爱月和荷香,还有大夫人给她的明桃和金梅这几个丫鬟了。 她们住在顾瑾璃隔壁,两人一间屋子,吃不饱睡不好,整日的看人脸色,过的也很辛苦。 爱月、荷香二人一颗心自然是扑在顾瑾璃身上的,只盼望她的身子快些好起来,所以尽力寸步不离东厢房。 明桃、金梅大概是因后入府,故而下人们私底下将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了她们,简直是拿着她们当驴子使唤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这两个心思不正的丫头在顾瑾璃跟前晃了。 不晓得是否是身上有伤的缘故,顾瑾璃这次的月事来得时间要比以往更长一些,还腰酸背痛的厉害,爱月心疼她,只好让她躺在床上拿热水囊来暖着肚子。 “小姐,喝点红糖水吧?”爱月将顾瑾璃扶起来,端着碗喂到她嘴边。 红糖水里加了少许的姜片,顾瑾璃只喝了一口就辛辣的喝不下去了。 “荷香还没回来吗?”今日亓灏大婚,宴请了京中不少的达官贵人,大厅里人手不够,周管家便将荷香、金梅等叫走了。 爱月摇头,“小姐要是担心荷香,奴婢这就去……” “小姐,小姐!”爱月的话未说完,只见金梅喘着粗气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荷香冲撞了尹小姐,王爷要将荷香杖毙!” “什么?”顾瑾璃一听,险些打翻了爱月手里的碗。 “爱月,跟我去看看!”压住心里的不安,她撩开被子就要往外跑。 “小姐,鞋子,鞋子!”爱月见顾瑾璃只着了一件中衣,赤着脚就这么跑了出去,急的在后面大喊。 尹素婉在亓灏心里是何等的重要,今日又是个什么日子,荷香做事一向稳重谨慎,怎会冲撞了尹素婉? 顾瑾璃心中焦急,脚下的步子也走的飞快,一不小心又牵扯到了脚踝处刚好的伤口。 到了前院门口,只见里里外外围了一群窃窃私语的人。 亓灏一脸怒气,对周管家摆手:“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个贱婢拖下去!” 荷香跪在亓灏脚下,青碧色的衫子上挨了几个大脚印,垂着头道:“王爷,奴婢不是故意将酒菜洒在尹……王妃身上的。” 她本习惯性的想喊“尹小姐”,但想着今时不同往日,于是立马的改了口。 “盘子在你手上端着,不是你又是谁?”尹素汐伸手指着亓灏怀里的尹素婉,她喜服的下摆已经脏污一片。 “你是顾瑾琇的丫鬟,是不是她指使你将王爷和王妃的合卺酒打翻的?”此刻的尹素汐死死的瞪着荷香,气鼓鼓的为自家姐姐不平。 喝了合卺酒,才算是婚礼完满,然而谁知在亓灏抱着尹素婉回新房的时候,荷香竟胆大包天的将盛着合卺酒和饭菜的盘子直接飞向了尹素婉? 尹素汐的这两句话瞬间让众人恍然大悟,也让亓灏眼里的杀意更浓,“杖毙喂狗!” “王爷,奴婢是被人推……”荷香还想解释什么,可亓灏一声令下,呼啦啦的几个侍卫便涌了上来。 脸色大变,顾瑾璃拨开众人,急声道:“住手!” 第23章 不知死活 荷香没想到顾瑾璃会从东厢房过来,因此一怔,“小姐……” 众人即便是之前未见过顾瑾璃,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一看到她衣衫不整,仪容不修的出现,不禁指指点点起来。 “哎,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切,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有才又有何用?” “唉,合卺酒打翻,寓意不详,这顾家大小姐可不是故意的吗?” …… 顾瑾璃扫了一眼地上的饭菜,再听着众人的议论,一下子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将视线落到荷香身上,她心里一疼。 亓灏的粗暴她又不是没经受过,荷香挨了踹应该很疼吧? 想着自打自己嫁入宁王府,爱月和荷香二人跟着自己就平白受了不少无辜打骂,一股怒气由心而生。 清冷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亓灏,顾瑾璃声音也带着冷意:“荷香是妾身的人,王爷要杖毙她,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呵,你的意见?”顾瑾璃的质问让亓灏挑了挑眉,冷笑道:“好,那本王倒是要问问你了!” “这贱婢毁了本王和婉婉的合卺酒不说,还险些惊吓到了婉婉,她既是你的狗,冲撞了本王和婉婉,你管教不力,本王是不是该一并连你也罚了?” “再者,我宁王府可没那么多闲饭来养连一个盘子都端不好的废物!” 说罢,他给秦峰使了个眼色,示意将荷香继续拖下去。 荷香的小腿骨之前被亓灏给踹折了,因此痛得闷哼一声。 顾瑾璃用力推开秦峰,一把将荷香护在身后,厉色道:“谁敢碰她!” 她这般护短看在亓灏眼里无非是在当众挑衅自己的权威,顺便搅乱今日的婚礼,因此他眼睛微眯,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一字一句道:“不知死活!” 围观众人自然察觉到了空气里凝结的杀气,不禁缩了缩脖子,自觉闭紧了嘴巴。 “本王大喜之日,既然你想要添点喜色,那本王就成全你!”朝着秦峰抬了抬下巴,亓灏幽幽道:“将顾瑾琇一块拉下去杖毙,与这贱婢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众人瞪大眼睛,有些吃惊。 丞相前不久刚去皇上面前告状,难道亓灏今日当真要杀了顾瑾琇? “王爷,都是奴婢的错!”荷香知道亓灏想杀顾瑾璃不止是一天两天的心思了,他更不是一个说说而已的人,所以在秦峰犹豫的功夫,她急忙跪下磕头道:“是奴婢不好,不关小姐的事,求王爷饶了小姐!” 她自己被人陷害冤枉无所谓,可万万不能连累了小姐! “哼,刚才还死鸭子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人群中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撇撇嘴,转头对亓灏道:“四哥,都说恶人养恶狗,婉姐姐今日刚嫁过来,顾瑾琇就派这丫头破坏你们的婚礼,以后指不定她还敢对婉姐姐背地里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依着我看,这二人确实是不能留着!” 说话的人是华琼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丽妃所出,年方十四,性子张扬刁蛮惯了,为人也刁钻刻薄。 她这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拉下去!”亓灏眉宇间杀意更重,要不是他手里还抱着尹素婉,否则早就亲手将面前这对主仆给砍了。 第24章 跪下磕头 “王爷!”爱月见侍卫们也要拉着顾瑾璃,一下子扑在亓灏脚下大声哀求:“小姐她身子不好,这几日一直……” “砰”,她的后半句未完,又被亓灏一脚踹飞。 “爱月!”顾瑾璃两手被侍卫把持着不能动弹,只能青白着脸惊呼。 “灏哥哥。”这时,一直未开口说一句话的尹素婉,也是今日婚礼的主角之一终于发声了。 她的声音柔柔绵绵,如这炎炎夏日里的一阵清凉的风,吹得人们心头一片凉爽,也使得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尹素婉身上,虽她头上盖着喜帕,看不到此时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她继续轻声道:“今日大喜,不宜见血动怒,顾侧妃的丫鬟想必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姐姐,怎能算了?要不是顾瑾琇,你也不会……”尹素汐嘟了嘟嘴,剩下的话被亓灏的眼神及时制止住,声音越来越小,“姐姐,你总是这么善良。” 顾瑾璃眸光微动,抬眼望向尹素婉,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不解。 腿被断,脸被毁,婚礼被搅,难道尹素婉不介意吗? 还是说,她当真是心胸如此宽广? 见亓灏没说话,尹素婉又低声唤了一声:“灏哥哥。” 亓灏敛去眸中戾气,抿了抿唇,缓缓道:“荷香下去领罚五十板子。” 顿了顿,他又看向顾瑾璃,“至于你么……” “四哥,不如就让顾大小姐跪在这里磕九十九个响头吧?”华琼公主眼珠子一转,抢先开口道:“你和婉姐姐大婚,自然要长长久久的,九十九这个数多吉利。”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而顾瑾琇作为丞相千金,若是当众下跪磕头,这比赏她板子还要狠! “嗯,华琼公主说的有道理。”尹素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笑着附和道:“顾侧妃身娇体弱,要挨板子的话,顾丞相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了?这磕头就简单多了,头点地而已,也累不到人。” 荷香听罢,急色道:“王爷,小姐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 亓灏阴恻恻的斜望了她一眼,眸子里的森寒明显,似乎她再多说一个字,后果不堪设想。 顾瑾璃对着荷香摇了摇头,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嘲讽不屑的,有怨恨恶毒的…… 总之,都在看她笑话。 目光与一对清淡的眸子相撞,只见尹子恪一如在茶楼门前遇见那般,白衣墨发,温润如玉。 垂下眼,顾瑾璃深吸一口气,攥紧衣袖,声音不大不小:“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明桃和金梅躲在人群里,除了爱月和荷香,在这里又会有谁真心为她呢? 亓灏刚才对尹素汐的意见没吱声,那便是默认了。 相反,她若是不低头,那么不仅仅是荷香,恐怕就连爱月也要跟着受迁怒…… 所以,与这两丫头的命相比,磕头下跪……真的不算什么。 亓灏冷哼一声,抱着尹素婉转身往新房走去。 众人见主角走了,也讪讪跟在后面。 烈日当空,地面被烤得如火炉一样。 顾瑾璃跪在人来人往的院子中央,身上的中衣已被汗水打湿,此刻黏黏的贴在身上,额头沁出的血汗花了她苍白的脸,看着模样好不狼狈! 第25章 好不公平 “三十五。”秦峰立在顾瑾璃身侧,在她每磕完一个头后,嘴里接着报一个数。 一旁,荷香被人按在凳子上,左右同样站着两个人,举着板子“啪啪啪”的打在她身上。 一开始她还怕顾瑾璃担心自己咬牙忍着,可随着落下来的板子越来越重,她也不禁痛呼出声。 顾瑾璃的心揪得生疼,她不敢再去看荷香,只能闭着眼睛“咚咚”继续磕头。 爱月跪在顾瑾璃身边,瞧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小声哽咽:“小姐……您不要再磕了,呜呜呜……” 一边哭着,她一边扯着顾瑾璃的胳膊就要拉她站起来。 然而秦峰却攥住了爱月的手腕,冷声道:“王爷吩咐了,顾侧妃必须磕完了九十九个头才能起来。” “你没看到我家小姐快撑不住了吗?这么热的天,再跪下去会死人的!”爱月急的也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红着眼睛瞪着秦峰。 顾瑾璃旧伤未好,月事还没走,在这样的酷暑日子里真要磕完了九十九个头,身子想必也要废了…… 秦峰态度坚决道:“不行。” 听到板子声停止,顾瑾璃终于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道:“爱月,你先扶着荷香回去。” “小姐……”荷香趴在凳子上,疼得动弹不得,只能含泪抽泣。 “呜呜……小姐,爱月不走。”爱月摇头,眼泪越抹越多。 尹素婉自小便得太后的喜爱,与宁王亓灏又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早在半年前二人就得了太后的懿旨,在六月初二这日成婚。 男才女貌,佳偶天成,都说是一对天赐的好姻缘。 可是,谁又会想到,多日前的庙会,人潮拥挤,顾瑾琇慌乱之中将尹素婉给撞倒在地,同时好巧不巧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竟窜出来一辆马车,于是尹小姐受了惊吓之余,双腿也当场被马车给压断了…… 谁又能想到,老爷他竟也同意了大夫人的馊主意,让她们家小姐李代桃僵,来到这如地狱一样的宁王府?! 哪个女子不盼望着嫁给一个知心贴己的温柔夫君?哪个女子不梦想着有一个美好的婚礼回忆? 而宁王爷亓灏,非但没有以正妃的仪式用八抬大轿来迎娶小姐过门,相反却只派了秦峰前去丞相府送话:我们家王爷说了,要么顾小姐自己走着去宁王府,要么就也断了腿,找顶轿子抬着去! 当时秦峰的话一落,就像是在人群里丢了一颗炸弹。 百姓们议论纷纷,老爷也是当场气白了脸,但她们家小姐还是面不改色的辞别了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几个丫鬟扶着,一路穿过重重围观的人海,自己从侧门进了这宁王府…… 那日百姓们对小姐指手画脚,讽刺嘲笑,而今尹素婉以正妃的身份被亓灏亲自一路抱着回府,她们家小姐却仍当众受辱,老天真是……好不公平! 额头触地,顾瑾璃费劲的抬起,望着爱月勉强扯唇:“回去给我烧桶热水。” 爱月了解顾瑾璃的性子,挣扎了片刻,只好点点头,小心的搀扶着荷香往东厢房走去。 第26章 一步登天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多都是故意假装路过来欣赏顾瑾璃的凄惨之态。 “啧啧,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华琼公主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一边享受着侍女递过来的葡萄,一边故意提高了声音:“也就是婉姐姐人善,这要是遇到了旁人,唉……” 抿了一口凉茶,尹素汐叹气道:“可不是嘛,我姐姐自小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自然是做不出那等出手伤人之事。” “是啊,尹小姐德才兼备,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其他几个官员的女眷也一同点头称赞,又将顾瑾璃狠狠的唾弃了一番。 “也怪不得这些年顾丞相将顾家大小姐藏的严实,这么恶毒的女人出来还不得祸害多少人?” “哎,要不是因着坊间流传出来的几张诗稿引得大家争相传颂,又哪里会得了才女的称号?” “哼,肯定是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 “对,那些诗稿还兴许是出自别人之手呢!” …… 顾瑾璃对于周边的嘲笑和议论如同听不到看不见一样,眼睛只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寸地面上。 大夫人这些年一心想将顾瑾琇嫁入皇室,故而极少带她参加京中达官贵妇们经常举行的各种宴会,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 即便是好不容易出一次门,顾瑾琇也必以面纱遮面,这也使得她更加神秘起来。 至于那些诗稿,则是大夫人派人偷了顾瑾璃平日里打发时间随便写的小诗,以顾瑾琇的名义悄悄流传出去的。 大家虽未真正见到顾瑾琇本人作诗,可传言总是越传越真。 渐渐的,京中上下便都知晓了顾瑾琇是多么的惊才艳艳,诗词歌赋如何的精通。 如此一来,大夫人为顾瑾琇博得了才貌双全的好名声,日后若再想一步登天,那便是轻而易举了…… 而顾瑾璃,她这个被顾淮养在外面多年的私生女,因为无人关注,也就方便了后来的身份互换,成了毁了尹素婉一生幸福的恶毒坏女人…… 也不知道磕了有多久,那地上的土已经被顾瑾璃额头上流出的血给染红。 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小腹熟悉的坠痛感越来越强。 顾瑾璃双手撑着地面,努力的想直起身子,然而却“砰”的一声倒下。 脸贴着滚烫的地面,她苍白的嘴唇干的裂开。 华琼公主瞧着顾瑾璃这样子,捂着嘴笑得更欢畅:“自作孽,不可活!” 不等顾瑾璃喘一口气,又听到秦峰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顾侧妃,还有二十个。” 死死咬着唇,顾瑾璃缓缓的又跪了起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动作一顿,映入她眼前的是一方丝帕。 白色的衣摆上面绣着朵朵祥云暗纹,让顾瑾璃似乎猜到了丝帕的主人是谁。 “对了,你大哥……”华琼公主因爱慕尹子恪,便与尹素婉、尹素汐两姐妹走的近,刚想转头打听一下,然而脸上的笑却顿时僵住,一双美眸盯着那一袭白衣,火花四射。 第27章 多谢公子 尹子恪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目色幽幽。 在尹素婉没出事之前,他也如同众人一样,对顾瑾琇很是好奇。 毕竟,作为一个对诗词颇有研究的人来说,顾瑾琇的诗的确让他有种为之一动的感觉。 而且,她的字磅礴大气又不失灵动飘逸,实则不似寻常闺秀一样中规中矩的让人看了厌倦。 他在顾念时的生日宴上曾见过顾瑾琇一次,只不过碍于男女有别并未进行交流。 巧的是,有一日他在去南山游玩的时候,竟在山脚下碰到了她。 她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捧山茶花,本该是与他擦肩而过的,可他却因她戴着面纱,还有那似曾相识的身形,下意识的喊了一句“顾小姐?” 果然,她脚步停下,转身问道:“公子可认识小女子?” 风吹过,头上的花瓣如雨洒落,虽她只露出了清澈如水的眼眸,可却美得让他忘了后面的话…… 没有人知道,她就这么不经意的走进了他心里。 亓灏对她的所作所为,他后来当然也是听说了。 她险些丧命,险些被挑断手脚筋,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刚才看着她纤瘦的身影跪在太阳底下,白色中衣上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汗水,体力不支也要倔强的爬起来,他在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 连对丫鬟都倾心相护的人,当真是那个将婉婉狠心推向马车的人吗? 微微有点心疼,他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来。 顾瑾璃没忘记,那日尹子恪在听到亓灏喊她“顾瑾琇”时的表情,吃惊中带着一丝冷意,而今日他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些看不透的深意…… 从他白皙修长的手中接过了丝帕,她声音低弱干涩:“多谢尹公子。” 尹子恪轻叹一声,转头离开。 紧紧握着绣着翠竹的丝帕,顾瑾璃又继续着未完成的动作。 两腿之间的热流越来越多,秦峰也早就注意到了她身下的暗红血迹,可奈何亓灏下了命令,所以就算是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也只能监督着顾瑾璃磕完头。 尹素汐顺着华琼公主的目光望去,见她忿恨的盯着顾瑾璃,又联想到她多次有意无意的提到尹子恪,便明白了什么。 倒了一杯茶,尹素汐笑着推到华琼手边,故作不知:“公主,你刚才要与我说什么来着?” 华琼用力的绞着帕子,又剜了顾瑾璃一眼,这才皮笑肉不笑道:“没事。” 二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大概觉得没劲,于是也回了大厅。 …… “九十七!” “九十八!” 说实话,秦峰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会有如此大的毅力,一时竟忘记了她是害了自家主子心头宝的人,因此激动的鼓励着身子已经软在地上的顾瑾璃:“顾侧妃,就剩一个了,就一个了!” 顾瑾璃动了动发沉的脑袋,但刚离开地面人却昏了过去。 “小姐!”爱月将荷香扶回去简单处理好伤口好,立马赶了回来。 秦峰想着顾瑾璃那碰了一下地也算是磕头了,很是难得的对爱月道:“可以将顾侧妃带回去了。” “小姐,小姐?”爱月望着顾瑾璃中衣上的血,手抖个不停。 第28章 暗箭难防 夜空中繁星点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主院的新房里,尹素婉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下,秀发柔顺的散下,遮住了眉角的疤痕。 红烛的柔光照在她娇美的脸上,更添了一丝妩媚。 亓灏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唤道:“婉婉。” 他揽在她肩头的手火热,让尹素婉的心跳也随着这一声喑哑的“婉婉”加速起来。 红唇轻启,她娇羞的抬头,柔柔道:“灏哥哥。” “婉婉……”轻轻靠近,亓灏低头吻上尹素婉的娇唇,手也一点点开始下滑。 尹素婉虽与亓灏相恋多年,可二人除了拥抱牵手之外,这还是第一次亲吻,故而随着亓灏吻的越来越深,她的身子也软成了水。 挑开尹素婉胸前的扣子,她半露的风光让亓灏呼吸加重。 “啊!”娇呼一声,尹素婉便被他压倒在身下。 感觉到他的大手探入她的衣襟,由着她的腰间上移,尹素婉身子一颤,忽然抓住了亓灏的手:“不要!” 亓灏一怔,眼神暗了暗。 女子出嫁之前,都会有嬷嬷传授夫妻之事,她此时又怎可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尹素婉眼圈渐渐变红,咬着唇不语。 亓灏的手僵了片刻,也明白了她为何拒绝的原因。 将她的衣服系好扣子,他重新躺下,将尹素婉揽在怀里,轻声道:“婉婉,没关系,我等你。” 尹素婉听到他这句话,眼泪汹涌而出:“灏哥哥……” 亓灏拍了拍她的后背,重重吐出一口气:“睡吧。” 尹素婉环抱着亓灏的手死死扣紧,泪眼里闪过一抹嫉恨。 东厢房门口,明桃见爱月端着药从厨房里出来,急忙上前道:“爱月,你一会还要给荷香上药,我帮你把药给小姐端过去吧?” “你?”爱月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王爷责罚小姐和荷香的时候,你和金梅两个跟缩头乌龟一样躲哪里去了?” “现在又要在小姐面前献殷勤?晚了!”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小姐,药好了。”爱月将药仔细的吹了吹,才递给顾瑾璃。 顾瑾璃抿了一口,尝出了药里加了蜜梗草,这才一饮而尽。 刚打算拿帕子擦嘴,可掏出来的却是尹子恪白日里给她的那条,于是又换了一个。 爱月捧着碗,垂头道:“小姐,您现在隔三差五的就受伤,现在都快成药罐子了。” 顾瑾璃一边把玩着尹子恪的帕子,一边淡淡道:“以后,不要再给明桃和金梅甩脸子了。” 爱月忿忿道:“小姐,她们两个一肚子坏水,奴婢就是忍不住嘛!” “爱月。”顾瑾璃将帕子放好,语重心长道:“你既知道她们是小人,那以后一言一行需更加严谨才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伪善的小人要比明面上对你恶语相向的人更狠毒。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的在背后捅你一刀。” 爱月受教的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顾瑾璃笑了笑,“好了,你也下去早点休息。荷香身上的伤不轻,你告诉她明日不用过来伺候了。” “是,小姐。”爱月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顾瑾璃从枕头下摸出玉佩,缓缓贴在胸口,轻声道:“娘亲……阿璃不会认命的。” 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 第29章 娇生惯养 主院的花厅里,顾瑾璃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脚尖,心里对在桌子旁捂着嘴故意嘲讽的玉夫人很是无语。 因着身上不适,所以昨晚她一夜未眠。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可谁想着亓灏竟派人通知她,从今日开始要照顾尹素婉的饮食起居? 她本想拒绝,然而亓灏似乎已经看透了爱月和荷香在她心里的地位,拿着两个丫头来做要挟,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妥协。 尹素婉坐在亓灏身边,脸上伤疤掩在精致的额饰之下,一袭粉色衣裙,领口和袖口用金丝线镶边,银丝绣成的朵朵芙蓉自胸口开至腰间,高贵又优雅。 当然,一同用早饭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妾。 柳夫人柳絮眉目清秀,性子温良,是当年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贴身女官,后来便拨到了宁王府来伺候亓灏,两年前被纳了夫人。 玉夫人梁玉圆脸杏眼,本是亓灏的通房丫鬟,在柳夫人入府后也一同被亓灏抬了位分。 这两人分别住在秋菊院和玉露院,按理说是没资格与王爷和正妃同上一桌的,但亓灏为了羞辱顾瑾璃,这才难得准许她们一起用餐。 “灏哥哥,几日后便是太后的生辰宴了,你准备好礼物了吗?”尹素婉接过亓灏递过来的茶杯,温和道。 亓灏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当年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太后最是喜爱看人跳‘凤舞九天’。” “本王前两日好不容易才寻到能跳这舞的人,可没想到那舞姬在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腰,恐怕到时候要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尹素婉听罢,低头小声道:“原来我也曾想着在太后生辰宴上跳支‘绿腰’来为她祝寿,可现在……” 亓灏知道尹素婉又因这腿而难过了,拍了拍她的手,随后阴沉的瞥了一眼顾瑾璃,冷声道:“布菜。” 顾瑾璃抿了抿唇,然后上前开始给亓灏和尹素婉布菜。 至于柳夫人和玉夫人那边,自然有其他丫鬟负责。 “婉婉不吃辛辣的。”望着端过来的那道凤尾辣翅,亓灏眉头深锁,一筷子朝着顾瑾璃手里的碟子敲了过去。 兴许是他的力气太大,顾瑾璃手没拿稳,碟子刚好掉在了中间的薏仁米粥里。 “哎呀!”紧接着,又听得玉夫人尖叫一声,捂着手背怒瞪着顾瑾璃:“顾侧妃,你怎么搞的?布个菜是想烫死我吗?” 顾瑾璃眼皮抬也没抬,继续着布菜的动作:“瑾琇在相府娇生惯养惯了,这是头一次给人布菜,还请王爷和王妃多担待些。” 她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则告诉亓灏,她对尹素婉的口味并不了解,若是做的不好可别怪她;第二则是暗示玉夫人,自己可是相府千金,不是玉夫人能使唤和呵斥的人。 米粥因掉进了辣翅,所以没法再吃了。 玉夫人又指着粥盅,忿忿道:“王爷,你看看,这粥……” 顾瑾璃不等玉夫人说完,率先对亓灏道:“妾身再去厨房换一盅。” 说罢,她便端着粥盅转身离开。 亓灏未多作追究,抬手给尹素婉夹菜:“婉婉,你多吃一点。” 尹素婉笑了笑,也给亓灏夹了一道红烧鱼骨,柔声道:“灏哥哥,我自己吃就好。” 玉夫人见亓灏的眼里只有尹素婉,咬了咬筷子,埋头掩去眸中妒意。 余光注意到重新端着粥回来的顾瑾璃,她心生一计。 微微动了动身子,她悄悄在顾瑾璃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伸出了脚。 顾瑾璃在厨房里特意打听过尹素婉的喜好,因此换了稀珍糯米粥来。 刚出锅的粥滚热,故而她端的小心翼翼,并未察觉到玉夫人的居心不良。 随着顾瑾璃越来越靠近,玉夫人的眼里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而柳夫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玉夫人手边,抬头的瞬间瞧见了她眸中那抹算计,捏着筷子的手不禁一紧。 果然,顾瑾璃身子一歪,手中的粥盅便直直的朝着对面的尹素婉身上飞去。 第30章 不要也罢 “婉婉小心!” “主子!” 亓灏脸色一变,在第一时间飞身抱着尹素婉退到了远处,而那热粥便洒在了突然挡在前面的柳夫人身上。 玉夫人瞪大眼睛,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柳夫人会冒出来。 瞧着柳夫人那半个胳膊红肿起来,她吓得捂住了嘴。 丫鬟雪琴一边赶紧拿着帕子给柳夫人擦着身上的粥,一边担心道:“主子,您怎么样?” 忍着痛,柳夫人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同样受惊未定的尹素婉,“王妃,您没事吧?” 尹素婉摇头,面色担忧的对双儿道:“双儿,快去给柳夫人找大夫过来看看。” 双儿应了声,急忙往外走去,雪琴扶着柳夫人先坐下。 玉夫人凑上前看了一下柳夫人的烫伤,转身对顾瑾璃冷笑道:“顾侧妃,这一顿饭,你接二连三的出岔子,千万别说你不是故意的!” “唉,幸好柳姐姐刚才反应快,这要是晚了一步……” 她的欲言又止,引人寻味。 亓灏将尹素婉从怀里放下,目光落在顾瑾璃身上,幽幽道:“顾瑾琇,你可知这粥要是泼到婉婉身上,有什么后果?” 顾瑾璃动了动唇,没有说话,抬眸冷冷的看着玉夫人。 她刚才明明走路很小心,可是却被人绊了一跤。 从刚才玉夫人就一直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因而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她搞的鬼。 亓灏见顾瑾璃不吱声,便觉得她这是默认了玉夫人的话,恼道:“来人,将顾瑾琇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 荷香昨日受了那五十板子都快跟要了半条命一样,何况顾瑾璃身上还有伤? 玉夫人抿嘴一笑,王爷这是之前没要了顾大小姐的命,不甘心吧? “王爷,王妃,大夫来了。”这时候,双儿带着大夫过来了。 大夫快速看过柳夫人的伤势后,恭敬道:“王爷和王妃放心,夫人的伤不严重,一会抹上药膏就好。” 亓灏点点头,缓和了一丝的面色在望向顾瑾璃的时候又沉了下来,对外面喊道:“来人!” 秦峰听到动静,立马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灏哥哥。”尹素婉扯了扯亓灏的袖子,轻声道:“顾侧妃裙子太长,才会不小心摔倒,而且也没烫到我,你就不要追究了。” 玉夫人一听,阴阳怪气道:“昨日顾侧妃的丫鬟打翻了合卺酒是不小心,今儿顾侧妃又是不小心,这相府出来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真是个个金贵的很,连个盘子都端不好!” 顿了顿,她又感慨道:“王妃姐姐,你心善是好事,可这顾侧妃害了您一次又一次,真心是不值得原谅!” 玉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尹素婉因此面色一僵,垂下眸子。 将尹素婉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玉夫人心里冷笑。 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是心眼都小得跟针尖一样? 鬼才信,尹素婉真能贤良淑德到三番两次为顾瑾琇求情的地步! “这糯米粥是婉婉最喜欢吃的,好好的食物洒了甚是可惜。”亓灏眸子从顾瑾璃平静的脸上移到地上,然后上前捏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这双手太无用,不要也罢!” “秦峰,给本王废了!” 第31章 拭目以待 顾瑾璃猛然抬头,对上他那不似开玩笑的眸子,身子一颤。 半晌才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开,她轻笑道:“王爷,这大清早的,打打杀杀可不太好。” 亓灏勾着唇角,眸底暗光流转,“本王就是喜欢如此,那又怎样?” 蹲下身子,顾瑾璃一边仔细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缓缓道:“妾身的手不仅能写诗绘画,还能弹琴奏乐。” “兴许……在太后寿宴上瑾琇也能为王爷尽上一份微薄之力呢?” 亓灏听罢,满眼不屑:“就凭你也配出席太后的生辰宴?” 顾瑾璃唇角微弯,“妾身不才,恰好对舞蹈有过浅薄研究,最拿手的便是‘反弹琵琶’。” 亓灏五岁那年,母妃贤妃便因病去世,此后他便一直在太后膝下长大。 直至十三岁那年,亓国与云国交战,他悄悄混入军中,凭借着一己之力夜袭敌国军营,并成功刺杀敌军主帅,班师回朝后皇上龙心大悦,破例封他为王,赏赐宁王府。 太后养育了他多年,是母亲又是祖母,在他心中地位颇重。 传闻“反弹琵琶”要比“凤舞九天”更难跳,听顾瑾琇这口气,似乎她会的东西还不少。 亓灏轻哼一声,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你会跳‘凤舞九天’?” 顾瑾璃并未应声,仅是淡笑不语。 虽她一语未言,可也算是变相的回答了。 见过“凤舞九天”的人不多,当世能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她会跳,这好像并未让亓灏感到有多大的意外。 毕竟顾瑾琇有才女之名,而且又是顾淮和顾夫人这些年辛辛苦苦以皇后标准培养的人选,她怎可能没有点真材实料? 想着“凤舞九天”确实是太后多年来的念想,亓灏似笑非笑道:“好,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说罢,对秦峰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重新坐回座位上,他亲自动手给尹素婉布菜,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尹素婉眸子一沉,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瑾璃,随即移开目光。 旁边的丫鬟见状,便极有眼色的连忙蹲下帮顾瑾璃收拾地上的狼藉。 玉夫人虽不甘心顾瑾璃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亓灏的怒气,可也深知言多必失,于是只好也坐了下来,不甘心的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柳夫人上好了药,由于身上的衣服脏了,便先行礼回了自己的秋菊院。 尹素婉没有多少胃口,吃了一点就表示吃不下去了,亓灏也快到了上早朝的时间,所以将尹素婉抱回房间后离开了王府。 一时之间,花厅里就剩下了玉夫人和收拾碗筷的顾瑾璃。 玉夫人瞧着顾瑾璃目不斜视的模样,嘲讽道:“顾侧妃这张嘴可真是伶俐的厉害,让我着实佩服!” 她与顾瑾琇今日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要问为何对顾瑾琇成见这么深? 原因很简单,顾瑾琇出身比她高贵,就算是个不受宠的侧妃,可地位也在她之上,还生的这么美艳,这完全是嫉妒心作祟而已。 “过奖。”顾瑾璃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跟玉夫人的挑拨离间,巧舌如簧比起来,还差的远些。” 扫了一眼玉夫人的腿,她又冷声道:“玉夫人的腿跟舌头一样长,若是下次再不老实,那我也只能央求王爷给你剁了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厅。 “你!”玉夫人的算计被顾瑾璃戳破,恼羞成怒的手指着她的背影,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第32章 给她洗脚 既然亓灏发话要自己给尹素婉赎罪,那么顾瑾璃晚上自然也是要伺候她的。 有时候想想,要真是相府里的那位顾瑾琇嫁了过来,想必她连新婚之夜都熬不过去…… 收回心思,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端着盆子进了屋子。 尹素婉着了鹅黄色的中衣坐在床榻边上,深深的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女子,心情复杂。 敛去眼中深意,她低声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顾瑾璃放下盆子,行了个礼,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却听到坐在桌案旁正在看折子的亓灏声音传来,“本王让你走了吗?” 顾瑾璃身子顿住,只好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亓灏放下手中毛笔,一步步走来,然后顺势坐在尹素婉身边,抬了抬下巴:“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 顾瑾璃怎会不知道亓灏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不低:“回王爷,不曾有人教过妾身如何服侍人。” “呵,不会就学!”亓灏冷眼瞪着她,手揽在尹素婉肩头,命令道:“给婉婉洗脚!” 顾瑾璃望着尹素婉白嫩如藕一样的小脚一会,站着不动。 亓灏的怒火又被她给勾了起来,“耳朵聋了?” “王爷,妾身的手不小心割破了,大夫说这几日最好不要碰水,否则有碍伤口的恢复。”顾瑾璃一边将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背上的口子,一边继续道:“若是伤口恢复不好,妾身担心到时候会影响到‘凤舞九天’的发挥。” 这伤口是她收拾粥盅瓷片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但当时没在意罢了,如今她倒是可以拿来用一下。 “你倒是会找借口!”亓灏瞧着那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语气不屑中又带着浓浓的警告:“太后寿宴上你最好不要丢了本王的脸,要不然本王新账旧账一并与你算!” 顾瑾璃淡淡道:“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会让您和太后满意。” 亓灏懒得再与她多说废话,也不愿多看一眼她这张讨人厌的脸,挥手道:“行了,滚出去吧!” 顾瑾璃自动忽略这个“滚”字,依旧是从容淡然的行礼关门走人。 尹素婉美眸微动,犹豫片刻,小声道:“灏哥哥,以后……不要再让顾侧妃伺候我了。” “什么侧妃,她不配!”亓灏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莫说让她给你布菜洗脚,就是你让她去死,她也不敢不从!”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尹素婉将头靠在亓灏的肩膀上,微微叹了口气,“灏哥哥,在那样危及的情况下,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 “那日她把我推向马车,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所以……所以过去就过去了吧,我不想再追究了,也不愿你因我而惩罚她,惹怒顾相。” “婉婉……”亓灏捧起尹素婉的脸,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不禁为她的善良和宽容而心疼:“你总是处处为他人考虑,何时才能为自己想想呢?” 尹素婉轻轻握着亓灏的手,然后十指相扣,柔柔笑道:“灏哥哥,你就是婉婉的全部,只要你在婉婉身边,其他都不重要了。” 亓灏吻了吻她的额头,喃喃道:“傻丫头……” 第33章 还她自由 第二日,不等亓灏派人来喊她,顾瑾璃便早已起床准备去前厅,但刚打开门却见爱月低着头从外面走来,“小姐,王爷说,这几天让您抓紧时间练舞,暂且不用去前面伺候了。” “哦?”顾瑾璃挑了挑眉,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爱月摇头,声音里听上去像是刚哭过一样:“没了。” 顾瑾璃觉出不对劲,便皱眉道:“抬起头来。” 爱月吸了吸鼻子,慢慢抬起了小脸。 “谁打的?”顾瑾璃伸手抚上她脸颊上那鲜明的五指印,眼里迸发出一道冷意。 爱月待在王府里这些日子,也算是看透了人心险恶,明白了如今她们主仆几人的处境堪忧,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擦了擦眼泪,她小声道:“小姐,奴婢没事。” “爱月。”顾瑾璃的声音冷了几分,面色发寒。 爱月咬了咬唇,避重就轻:“都是奴婢不好,洗衣服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顾瑾璃眉头皱的更深,“他们竟让你洗了一晚上衣服?” 爱月扯了扯唇,看在顾瑾璃眼里甚是心疼。 紧紧握着爱月的手,她压住心头的火苗,闷声道:“爱月,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解脱了。” 面对亓灏的羞辱,她可以低头,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他将自己的自尊践踏在脚下。 身上的大小伤口已经愈合,除了偶尔动作太大牵扯到会疼痛,并不妨碍她走动。 从自己记事起,母亲凤瑟虽容貌尽毁,可却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 那‘凤舞九天’,她便是从母亲那学来。 她既早就生出了逃离王府的心思,那么自然要寻个机会溜出府的。 可是,亓灏命她一日不离尹素婉身边伺候,她哪里有功夫分身? 再者,即便是能分身,她也出不了王府大门。 太后寿宴,不管论身份还是其他,亓灏要带入宫的女眷一定是尹素婉,她一个侧妃身份是没资格出席的。 迫不得已,她也只能借着在宴会上献舞来换取一个契机了…… 只不过,太后对尹素婉那般疼爱,也不知她看到自己,又会是何反应? 罢了,只要她能成全了亓灏这份孝心,他日后看在这份情面上总该还她几分自由不是? 见顾瑾璃不说话,爱月唤道:“小姐?” 顾瑾璃摇头,转身走进房间,抬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道:“把这张清单给王爷,让他将上面的东西给我准备好。” 爱月点点头,便往亓灏的书房跑去。 “哎哟”,刚跑出院子,却与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个满怀。 只听得玉夫人那尖细的嗓音破口大骂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贱蹄子,竟敢不长眼的撞本夫人?” 爱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行礼道:“奴婢爱月,见过玉夫人。” 丫鬟飞雪一边扶着玉夫人,一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玉夫人听罢,恶狠狠的瞪着爱月:“飞雪,给本夫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飞雪当然明白自家主子是因为昨个在顾侧妃那受了气,所以是在拿爱月这个丫鬟来出气,应了声,伸手便要向爱月脸上打去。 只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爱月,便被人用力捏住了手腕。 第34章 张牙舞爪 飞雪看着突然出现的顾瑾璃,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一旁的玉夫人:“主子……” 玉夫人冷哼一声,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不阴不阳道:“顾侧妃,你这丫头刚才故意撞到了我,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顾瑾璃将飞雪的手腕甩开,不着痕迹将她挡在身后,声音清冷:“玉夫人,本侧妃倒是想问一下你,有谁可以证明爱月撞了你?” 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夫人,她又冷笑道:“若是没有证据,你这岂不是血口喷人?” 玉夫人没料到顾瑾璃会倒打一耙,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我的丫鬟就是人证!” “呵呵,你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你的。”顾瑾璃手指着爱月脸上之前还未消下去的五指印,幽幽道:“无缘无故的欺负我的婢女,玉夫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顿了顿,她又沉声道:“爱月,刚才玉夫人的丫鬟用哪只手打的你,你就给我还回去!” “什么?”玉夫人瞪大眼睛,气急了不禁脱口而出道:“顾瑾琇,你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地位连府里一个丫鬟都不如,你竟还敢自称‘本侧妃’?我呸!”不屑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继续破口大骂道:“在王府里,王爷最大!” “王爷恨透了你,你就是丞相嫡女也没用!” “什么才女,什么相府千金?蛇蝎心肠,颠倒黑白,分明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无赖毒妇!” “啪!” 一个耳光终于让玉夫人住了嘴,伸手捂着脸,她红着眼睛,气急败坏道:“顾瑾琇,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我跟你拼了!”玉夫人本就是个通房丫鬟出身,没多少内涵修养,因此撒起泼来更是跟疯婆子一样。 爱月见玉夫人朝着顾瑾璃直接扑了上去,吓得立马挡在中间。 这毕竟是在院子门口,飞雪怕影响不好,赶紧拉着玉夫人,劝道:“夫人,息怒啊!” “顾瑾琇,你这个小贱人,小贱人!”玉夫人是个经不起刺激的人,哪里还能听劝,挥舞着手使劲的往顾瑾璃脸上抓。 “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这时,突然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玉夫人身子一颤,回头对冷着脸的亓灏小心行礼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瞧着玉夫人歪了的发髻,亓灏眉宇间神色有些不悦:“发生了何事?” 玉夫人“噗通”一声的跪在亓灏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先发制人道:“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呜呜呜……” 倘若是梨花带雨也就罢了,可这嚎啕大哭不仅没有让亓灏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反而还增加了反感。 不耐烦的摆摆手,他道:“不要哭哭啼啼的,起来说话!” 玉夫人站起来,抽抽搭搭道:“王爷……顾侧妃纵容恶奴以下犯上,冲撞了妾身不说,还对妾身出言不逊,辱骂妾身。” “王爷,您一定要给妾身讨一个公道啊!” 亓灏听罢,抿唇看着顾瑾璃,似乎在等她解释。 第35章 何乐不为 “孰是孰非,王爷自有定夺。”顾瑾璃言简意赅,往旁边站了一步,刚好露出了爱月的脸。 爱月虽未说究竟是谁打了她,可顾瑾璃心里到底是憋着一团火,故而她刚才见爱月险些又挨了打,顺势将怒气发泄了出来。 既然玉夫人今日特意上门来找茬,那自己就如她的愿! 亓灏在看到爱月脸上的五指印后,眸光暗了暗。 玉夫人心里一惊,怕亓灏信了顾瑾璃的话,急声解释道:“王爷,妾身……” “以下犯上,目无规矩,这一巴掌打轻了!”亓灏移开视线,冷冷道:“顾瑾琇,先是荷香冲撞了婉婉,这次又是爱月,你身为二人的主子,多次管教不力,那也只能由本王代劳了!” 看了一眼秦峰,他道:“撞了玉夫人,杖刑二十棍。辱骂玉夫人,掌嘴三十下。” 玉夫人这下脑袋转得快了,见亓灏不仅替自己说话,还要责罚爱月,于是心中大喜,可表面还是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擦了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多谢王爷给妾身做主。” 顾瑾璃听罢,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呵呵,她竟忘记了,亓灏是谁?他怎可会放过任何一次踩压她的机会? 凡是能让她心里不好过的事情,他必定会觉得痛快! 别说爱月这次脸上的巴掌不是玉夫人打的,就算真是,亓灏也断然不会给她什么公道! 红唇微抿,顾瑾璃缓缓道:“王爷,太后的寿辰宴,妾身离不了爱月。她若受了伤,恐怕妾身的舞也可能会跳不成。” “无碍,王府里机灵乖巧的丫鬟多的是,一会本王自会派周管家挑几个任你驱使。”亓灏虽未亲眼见过‘凤舞九天’,可却知道这是一支独舞,顾瑾璃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变相的替爱月求情而已。 正如她所想,能给她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秦峰也算了解玉夫人蛮横的脾气,他偷偷瞄了瞄爱月,见她两眼红红的,半张脸还肿着,活脱脱一个可怜的小白兔,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背着手,亓灏提高了声音:“没听到本王的话?” 秦峰无奈,只好听令。 “王爷!”顾瑾璃心里一紧,明知亓灏的目的,可还是想求情。 亓灏眼里染上点点笑意:“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有求情者,加罚!” 责罚这几个丫鬟要比直接折磨顾瑾璃更有趣,因为她们是她的软肋…… 之前他就是拿着剑要杀了她,也不会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慌张失措的表情,可若是她的丫鬟一旦出了事,那她的表情可就生动的多了。 “小姐……”爱月原本下意识的想向顾瑾璃求救,可刚张口又咽了回去。 那日荷香受罚连累了小姐下跪,她今日挨棍子和耳光就挨了,断然不能再让小姐受伤了…… 心里道了一句“对不住”,秦峰便很是不好意思的抬手往爱月脸上扇着巴掌。 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似乎还从没打过女人…… “啪啪啪”的耳光声很是清脆悦耳,即便是秦峰暗地里收了几分力道,可没几下爱月的嘴角便沁出了血丝。 怕顾瑾璃担心,她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想着荷香还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床,而爱月又在自己面前受罚,顾瑾璃的心揪得生疼。 这两个丫头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可她却不能保护好她们…… 直直的望着唇角含笑的亓灏,顾瑾璃心中涌出一股恨意。 那恨意由心直达眼底,可却消失的太快,让亓灏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死死的握拳,顾瑾璃转过身去,不忍再看爱月受罚的画面。 玉夫人甚是得意,但忽然想起顾瑾琇好像要在太后寿宴上献舞,刚才灿烂的心情瞬间又低落愤怒起来。 她一个被人唾弃的坏女人,凭什么可以跟着王爷进宫赴宴?又有什么脸面给太后献舞! 可恶! 第36章 自知之明 六月十九这日,太后的寿宴设在永和宫的芙蓉殿。 花开锦簇,轻歌曼舞,夜风凉凉,月色怡人。 除了主位上的位置还空着,皇室贵族,文武大臣都已在下面落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细声交谈着,整个大殿气氛融融。 “宁王爷到!”殿门口的小太监尖细的一嗓子,使得众人连忙将视线望向门口。 亓灏一身墨衣,面容依旧是俊朗清冷,他怀里抱着的尹素婉,淡粉色华衣裹身,她埋头在亓灏胸前,发簪上的珍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哎,宁王竟在大庭广众下亲自抱着宁王妃进宫,对宁王妃可真是疼爱到了极点!” “可不是嘛,要不然宁王在大婚那日也不会如此羞辱那顾家大小姐!” 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跟在后面的顾瑾璃,大家议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哎哟,顾瑾琇怎么也来了?” “啧啧,肯定是仗着背后有顾相撑腰,死皮赖脸跟来的!” …… 顾瑾璃扶着明桃的手,目光淡然又平静,一步步缓缓的跟在亓灏身后。 爱月和荷香有伤在身,不能随她入宫,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带着稍微有点小聪明的明桃出来。 明桃这么久以来在顾瑾璃面前没得个正眼相看,而且又是第一次去这么隆重的场合,因此今日在给顾瑾璃的妆容服饰上甚是用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了岔子殃及自己的小命。 蓝色蜀锦拖地长裙,外面罩了一层轻薄纱衣,腰间以一根同色腰带束起,身姿曼妙。 如丝绸一般的头发仅斜斜插着一支蝴蝶海棠簪,细细的流苏垂在发间,更是映得乌发亮泽。 随着她的走近,人们的眼睛渐渐发直。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 这个貌美脱俗,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透着高贵凤仪的女子,当真是那日跪在骄阳下狼狈不堪的顾瑾琇吗? 直到亓灏与顾瑾璃落座,大家才缓过神来,又开始一番愤慨激昂,在不屑和骂声中尤数女子居多。 “哼,瞧瞧她那张脸,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分明是个祸水!” “顾相之前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拿面纱给她遮挡点,要不然……” 忽然,议论声戛然而止。 因为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顾瑾璃身上的时候,坐在首列的顾淮和顾成恩脸色阴沉难看的厉害。 尤其是顾淮,眼里神色如腊月寒冰,让人心里发毛。 刚才那几个嗓门大的,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忐忑不已。 说三道四最忌讳的就是被当事人给撞见,不过顾瑾琇虽嫁给了当今圣上最器重的宁王,宁王她不受待见,肯定不会替她出气。 可顾淮毕竟是顾瑾琇的父亲,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果然,顾成恩轻握着酒杯,目光一扫,幽幽道:“沈小姐,江小姐……” 冷笑一声,他直接仰头将杯中酒水灌下。 那被点名的二人心头一跳,完了,被这喜怒无常的顾家大公子给盯上,以后可就倒霉了…… 顾瑾璃听到顾成恩的声音,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宣王望着顾瑾璃那风轻云淡的脸,眸中迅速闪过惊艳之色,又将目光移向对尹素婉温柔低笑的亓灏,勾了勾唇角。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贾公公这一喊,众人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齐齐跪地行礼。 第37章 怎会是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宏亮的声音响彻大殿,皇上扶着太后坐好后,对着众人挥手,沉声道:“众位爱卿平身!” 太后今日一身绛紫色锦袍,黑色的袖口点缀着朵朵兰花,襟边挂着晶莹剔透的白玉,脸上是一片笑意:“今日大家都不必拘谨,尽情畅饮就是了!” 视线落在尹素婉身上,她和蔼道:“婉丫头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尹素婉因为腿不便,因此只能垂首恭敬道:“有劳太后挂心了,婉婉身子已经好多了。” 太后点点头,瞥到一旁的顾瑾璃,脸色一瞬间发寒。 皇上轻咳两声,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会意,赶紧笑道:“母后,臣妾给您准备了礼物。” 说罢,身后的宫女便捧着一个很大的锦盒上前。 打开锦盒,皇后又道:“母后,虽离着冬天还远,可这狐裘除了有御寒之效,还可以养气补血,是个难得的宝贝,还望母后喜欢。” 那白狐裘色泽光亮,一看就是上等白狐的毛皮所制,太后满意道:“皇后有心了,哀家很喜欢。” 众人见皇后已开始献上礼物,于是各自有秩序的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去。 德妃送的是一尊紫玉观音,丽妃送的是一对玉如意,华琼公主送的是一把七巧玲珑扇,曦月公主送的琉璃玉枕,其他人送的礼物有檀香琴,有千年人参…… 总之,各种各样的礼物都有,而太后都是一一笑着接纳。 “太后,这是泽儿亲自给您绘的百寿图。”宣王拿着一幅巨大的画卷,然后一点点展开。 亓泽的字,笔力遒劲,其勾如露锋、点似仙桃。 嵌在大寿字笔画中的一百个小寿宇,更是珠玑并列,异彩纷呈。 字体既非楷非隶非行非草书法,却又似楷似隶似行似草的风韵,然而浑然天成一体,无瑕可指、无懈可击,有种意蕴深长的感觉。 众人一边赞美,一边感叹:“每个字都要写得恰到好处,这着实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啊!” “好,好!”果然,太后甚是欣慰道:“泽儿的一片孝心,哀家感受到了。” 宣王笑了笑,行礼坐回到位子上。 丽妃之子清王三个月前领命驻守边关,除了最小的八皇子和染了风寒的七皇子未出席宫宴之外,整个大殿上的人就剩下亓灏没有献礼了。 “灏儿。”太后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亓灏,佯怒道:“你是不是把哀家的礼物给忘记了?” 亓灏站起身,拱了拱手,桃花眼眨了眨,“太后莫急,礼物一会就到。” 随着他声音刚落,一阵悠扬的乐声自暗处响起。 紧接着,漫天花瓣飞舞,一个红衣女子踏着乐声而来。 三千墨丝全部盘结在头顶,脑后分成数股,每一股挽成一个花髻。 殿中的女子以轻纱遮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明若秋水,温柔含笑。 乐声由快到慢,由慢到快,女子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宛如脱兔,时而含情脉脉,时而对影自怜。 身姿柔弱无骨,眉眼万种风情,她身上的百凤朝阳裙随着夜风飘起,一时之间引得众人痴痴醉了。 忽然,女子的面纱落在了地上,不知谁低呼道:“怎么会是她?” 第38章 凤凰展翅 “顾瑾琇?”皇上在看清下面跳舞之人后,先是一怔,随即望了望亓灏身边不知何时已空的座位,然后继续欣赏着舞蹈。 亓灏扫了一眼对面石化了一般的男人们,眸色不屑。 待到宣王身上时,见他也正望着自己,薄唇勾了一抹弧度,举了举手中酒杯。 宣王抿了口酒,回之一笑。 顾瑾璃赤脚立在冰凉的地面上,双手一甩,两道红绫自袖中而出,勾挂住大殿正上方的顶梁宝柱。 足尖轻点,她暗暗将所有力气集聚到脚下,随即乐声一变,又用力翻身跃起,借着红绫的力道,竟在大殿上空飞起,从众人头顶飞跃成一字。 在空中飞旋了三圈,她稳稳落地,又变回了连贯有序,绰约多姿的舞蹈动作。 乐声高昂,顾瑾璃再次紧握红绫,飞至半空,宛若鸿雁翩飞,犹若飘仙逸尘之势,但闻得乐声哑然而止,她单手紧缠红菱三圈,单脚扣红菱四圈。 几杯酒下去,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今晚的风太柔,亓灏竟觉得那飞舞在夜色中的红色身影像一把火,在他心里盛开成烟花。 尹素婉察觉到他眼底那抹异色,细长的指甲用力的掐着掌心,柔声唤道:“灏哥哥,少喝些酒。” 亓灏回神,又给尹素婉夹了几道菜。 待乐声贯彻云霄绝响之际,顾瑾璃侧身疾旋,一连九个空中旋舞,在体力即将殆尽,她以凤凰展翅之姿悠然落地。 没有人喝彩叫好,周围一片寂静。 太后老眼湿润,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尹素婉直直的望着顾瑾璃,桌下的两手死死的攥紧帕子,曦月公主略显羡慕,至于华琼公主和其他女眷们,则满眼嫉妒。 “好!”皇上率先鼓掌,众人也紧跟着收回思绪鼓起掌来。 亓灏待太后情绪平定后,笑道:“太后,这礼物可满意?” 太后瞅着顾瑾璃,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半晌才道:“这‘凤舞九天’……勉强可以。” 当年太后之所以能被先皇看中,就是因为跳了这一支“凤舞九天”。 只是,后来太后在生产后身子受了凉,再加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因此便不能再跳如“凤舞九天”这等难度大的舞。 所以,她这些年来才会对“凤舞九天”如此念念不忘。 皇上自然知道太后因为尹素婉而不待见顾瑾琇,这句“勉强可以”算是变相的肯定了,故而转头对贾公公沉声道:“顾侧妃此舞别出心裁,赏朱雀羽衣!” 他这般做,一来是顾瑾璃这舞的确跳得不错,二来顺着太后的话给顾瑾璃一个台阶下。 众人听罢,又红了眼睛。 “父皇,那朱雀羽衣,儿臣向您要了多次您都不舍得给,今日倒是大方了!”华琼公主撇撇嘴,上前抓着他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蛮横道:“儿臣不依!” 华琼公主在皇上面前任性惯了,可毕竟话已说出,皇上也不好改口,只得拍着她的手道:“华琼,等下次朕……” “皇上。”眸光一闪,顾瑾璃忽然跪下,声音清脆不失恭敬:“朱雀羽衣甚是珍贵,又是公主所爱,所以瑾琇不能夺人所好,还请皇上收回。” “这……”皇上未料到顾瑾璃竟如此善解人意,也深知华琼得不到就不罢休的性子,不好意思起来:“既然顾侧妃这般知书达理,那朕就再赐你……” “皇上,瑾琇不要任何赏赐之物。”顾瑾璃摇头,又出人意料的及时打断皇上的话:“不过……瑾琇想求皇上一道圣旨。” 她这话让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这顾瑾琇可真大胆,还敢向皇上提要求,真是活腻歪了! 亓灏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眸光转暗。 “哦?”皇上意外的看着顾瑾璃,好奇道:“什么圣旨?” “瑾琇还未想好。”顾瑾璃抿唇,掷地有声道:“不过,瑾琇所求的圣旨,无关江山社稷,无关前朝后宫,还请皇上放心。” 皇上听罢,想着她一个小女子也提不出什么翻天覆地的要求来,便笑道:“好,朕答应你。” “多谢皇上。”顾瑾璃磕头谢恩后,便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退去了偏殿。 第39章 投个好胎 从偏殿换好了衣服后,顾瑾璃并未直接回大殿,而是踏着皎洁的月光直接绕过假山往凉亭方向走去。 “小姐,您仔细着脚下的路。”明桃提着灯笼,恭敬的跟在顾瑾璃身后。 顾瑾璃一心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出府将主街上的那家茶楼给盘下来,因此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走着走着,她看到不远处的芦苇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在拖着什么往池塘边走去。 “小姐……”明桃似乎也发现了,刚想张口却被顾瑾璃抬手制止住了。 示意明桃熄了灯笼,顾瑾璃打了个手势,然后二人小心翼翼的尾随上去。 只见一个瘦太监一边贼眉鼠目的往四周张望着,一边不耐烦道:“别磨蹭,一会就来人了!” 另一个胖太监一边吃力的拖着麻袋,一边压低声音抱怨道:“你说的倒是容易,也不瞧瞧这位闹腾的多厉害!” “呜呜……呜……”地上的麻袋里似乎装了一个人,一边奋力挣扎踢蹬着,一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 顾瑾璃瞧着那麻袋不大,猜想着里面的人身量必定不高,兴许又是宫里哪个可怜的小宫女,摇摇头无奈带着明桃离开。 “行了,八皇子,您就认命吧!”胖太监狠狠的踢了麻袋几脚,待麻袋没了动静,他阴笑道:“虽说您与奴才无冤无仇,可碍了我家主子的眼,奴才也只能听命行事!” 顾瑾璃身子一僵,立马因胖太监的话顿住了脚,而明桃也吃惊的瞪大眼睛。 以眼神暗示明桃不要出声,顾瑾璃拨开芦苇,屏住气息往前几步。 据说,当年良妃在生八皇子的时候,因产后大出血撒手人寰,故而皇上便将八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八皇子聪明伶俐,懂事乖巧,深得宫中众人喜爱,况且才九岁,究竟是谁如此狠心,竟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八皇子,下辈子可别再投胎帝王家!”胖太监深吸一口气,直接将麻袋给提了起来,“砰”的一下子扔进了池塘。 随即,他又弯腰拾起几块石头,往池塘里扔去。 “得了得了,快走吧!”痩太监皱了皱眉,扯着胖太监飞快消失。 顾瑾璃紧紧抿唇,急忙拉下明桃的身子掩藏在芦苇中,等两个小太监的脚步声走远,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脱掉身上的长裙,毫不犹豫向池塘跑去。 “咚”,明桃见顾瑾璃突然跳进了池塘,不禁失声道:“小姐!” 顾瑾璃早年在南山的时候熟悉水性,所以在水里她并未感到多少不适,凭着感觉快速的向麻袋沉塘的位置游。 很快,她的手果然触碰到了麻袋。 粗绳在她灵活的双手之下迅速解开,憋着气,顾瑾璃用力揪着八皇子的衣领将他拽上岸边。 明桃点完灯笼,拿着帕子哆哆嗦嗦的给顾瑾璃擦着身上的水,“小……小姐……您没事吧?” 她并非是真担心顾瑾璃,只是害怕顾瑾璃若死在了这地方,自己一个小丫鬟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顾瑾璃见八皇子脸色青白,手在他鼻间试了试气息,顾不得其他,解开八皇子的衣服,双手用力交叉,使劲的在他胸膛上按着。 “杀人了!”这时,突然一道尖叫声从身后响起。 顾瑾璃抬头,只见一群人提着灯笼,原本昏暗的池塘周围,瞬间灯火通明。 第40章 颠倒黑白 “顾瑾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八皇弟!”华琼公主以手指着顾瑾璃,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胆敢杀害皇子,顾瑾琇,你当真是罪该万死!” “可不是嘛,这犯得可是杀头大罪!” 华琼公主身边的江晴岚和沈碧云,也就是在宴会最初出言讽刺顾瑾璃的两位小姐也附和道。 顾瑾璃皱了皱眉,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懒得理会。 华琼见自己被顾瑾璃无视,怒从心生,立即玉手一挥,怒色道:“来人,顾瑾琇谋害八皇弟,将她……” “咳咳咳……”双眼紧闭的八皇子微微睁开眼睛,吐出了几口水,张了张嘴,随即又昏了过去。 顾瑾璃给八皇子探脉后,终于放下心来,抬眼冷笑。 “傻站着做什么?将人拿下!”华琼公主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撕烂顾瑾璃脸上的笑。 大殿中,皇上正在与太后笑着说些什么,忽然贾公公疾步进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眉头紧锁,皇上的脸色阴沉下来。 紧接着,华琼公主提着裙摆从外面跑了进来,泪眼婆娑道:“父皇,您要给八皇弟做主啊!” 顾瑾璃目光坦然的站在华琼身后,湿答答的白色中衣黏在身上,将她的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 男人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女人们的低骂声又响了起来。 “呸,也不知道遮挡点,不知羞耻!” “狐媚子!” 顾淮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因此以眼神询问顾瑾璃。 顾瑾璃摇头,示意顾淮不必担心。 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水冲净,此时她一张清丽的素颜,真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亓灏淡淡的瞟了顾瑾璃一眼,歪头给尹素婉夹菜。 尹素婉暗暗的打量着亓灏,见他并无异色,因着刚才顾瑾璃那“凤舞九天”引发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面对亓灏的视而不见,顾成恩双眸似冰刃。 这时,随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抿了抿唇,随后对着一旁的宫女招了招手。 顾瑾璃听着华琼一番颠倒黑白,唇间笑意发冷。 皇上当初虽并未深究尹素婉断腿的事情,可谁不知八皇子亓凌是皇上的心头肉? 华琼竟敢污蔑自己,这是将她往断头台上送呢! 忽然感觉到肩头一暖,只听得宫女小声道:“顾侧妃,顾侍郎说您身子弱,吩咐奴婢给您加件衣裳。” 说罢,小宫女便退了下去。 顾瑾璃一怔,诧异的往顾成恩所坐方向看去,却见他面色冷冷,一如既往的让人猜度不透。 “还好八皇弟现在没事,要是华琼发现的再晚一会,八皇弟他……他就……呜呜呜……”华琼一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哽咽,一边狠狠瞪着顾瑾璃,“父皇,您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华琼的话,让皇上眉心突突跳得厉害。 “啪”,他大掌重重拍在玉案上,恼声道:“顾瑾琇,你为何要加害小八?” “华琼公主,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顾瑾璃从顾成恩身上移开视线,紧了紧身上的外衫,福了福身子。 她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却不卑不亢:“凡事都要讲究人证物证,瑾琇相信,皇上圣明,断然不会只凭华琼公主这片面之词来定瑾琇罪名。” “皇上,臣女愿意作证!”不等华琼公主使眼色,沈碧云站了出来,义愤填膺道:“臣女亲眼看到顾瑾琇将八皇子推向池塘的!” “江姐姐也在场,可以证明顾瑾琇是杀人凶手!”沈碧云又把尹素婉的表妹江晴岚推到殿前,望着顾瑾璃的眼神甚是得意。 “来人,将顾瑾琇给朕拉下去!”皇上身上散发出骤然冷厉之气,随着他的话落,禁卫军首领李慧龙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住手!”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止住了几人的脚步,也引得皇上难看的脸色霎时激动起来。 第41章 东窗事发 “小八!”皇上一见到八皇子,竟两眼含起了泪花,要不是有德妃拉着他的胳膊,恐怕就要不顾一国之君的威严直冲过去了。 八皇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本就白净的小脸略显苍白,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给皇上和皇后行了个礼:“儿臣让父皇和母后担心了。” 皇后见八皇子安好无恙,悬着的心也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不是在明阳宫陪着你七哥吗?好端端,怎的还能落水?” 华琼公主未料到八皇子这么快就醒来了,神色一僵,扯了扯唇,不自然:“八……八皇弟,你不在后殿休息,跑过来做什么?” “父皇,儿臣不是被顾侧妃推下池塘的。”八皇子并未回应华琼公主,澄澈的大眼睛望了顾瑾璃片刻,肃然道:“相反,是顾侧妃舍身救下了儿臣。” 皇上一听,刚才怒视顾瑾璃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轻咳两声,他掩去尴尬,对八皇子招了招手,和蔼道:“告诉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皇子垂下眼睛,低声道:“父皇,是儿臣自己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华琼公主瞪了八皇子一眼,急声打断他:“八皇弟,有父皇在,你实话实说,无需害怕顾瑾琇!” “不是顾瑾琇下的毒手,她干嘛要救八皇子?”冷哼一声,沈碧云撇撇嘴:“当初顾瑾琇与尹小姐也是素不相识,还不是为了自保将尹小姐推向马车?她分明是害怕东窗事发,临时起了悔意!” 众人见沈碧云将话题又扯到了尹素婉身上,不禁又窃窃私语,旧事重提起来。 太后目光幽幽的盯着顾瑾璃,面色不悦。 尹素婉也垂下头,眼睛移到自己与亓灏十指相握的手上,沉默不语。 顾瑾璃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瞧着大家脸上的鄙夷之色,她忽然觉得这沈碧云三言两语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似乎也不简单。 “啊!”忽然一声尖叫,只见一只酒杯擦着沈碧云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印子。 “砰”,酒杯落地,大殿终于鸦雀无声。 半晌,沈碧云的父亲沈明辉于大惊之中缓过神来,忿忿道:“顾侍郎,你竟敢出手伤人?” 顾成恩一边轻叩着桌面,一边不以为然道:“沈将军,证据呢?” 顿了顿,他又歪头问道:“各位大人,你们可曾看清是谁伤的沈小姐?” 他刚才出手极快,几乎是眨眼的速度,再加上如此情形得罪谁都不妥,因此大家支支吾吾的,面色甚是为难。 沈明辉身为朝中大将,又习武多年,自然练就一双鹰眼,见无人作证,气恼的攥紧拳头,胸脯起伏不定:“顾侍郎,当着圣上的面,你今日务必给老夫一个交代!” “沈将军,稍安勿躁。”顾成恩抿唇冷笑,对身边的侍从道:“将人带上来!” 很快,那一胖一瘦的两小太监便被押入大殿。 沈碧云不知顾成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暗咬银牙,心里早已将顾成恩咒骂一通。 华琼识得二人,心里一紧,立即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德妃身旁的丽妃,只见一丝慌张从丽妃雍容高贵的脸上一闪而过。 注意到这二人的神色变化,顾瑾璃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亓灏松开握着尹素婉的手,幽暗的眸光落在顾成恩那张清冷的脸上,然后又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始终波澜不惊的顾瑾璃,再瞥一眼丽妃,他以手撑着下巴,眼中神色玩味。 呵呵,都说顾成恩是一个冷面冷心之人,没想到他竟三番两次为了顾瑾琇出手,而且又在如此隆重场合,看来顾瑾琇这个妹妹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呢! 敢将丽妃拉下水,呵呵,这个顾侍郎……有点意思。 第42章 自己交代 顾成恩缓缓起身,一边走向两个小太监,一边幽幽道:“刚好本侍郎昨日新研究出来一种酷刑,名为‘梳洗’。不过……” “梳洗并不是女子的梳妆打扮,而是先用滚开的水往犯人身上浇几遍,然后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 “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梳洗之刑与凌迟有异曲同工之妙。” 生容易,死容易,生不如死不容易。 只要是落到了“冷面阎王”顾成恩手里,那简直就是比在油锅里煎炸还痛苦。 “呜呜呜……”两个小太监被五花大绑,此时嘴里还被堵着破布条,因此只能瑟瑟发抖的摇头呜咽。 不止是他们面如土色,其他人听后也不禁吓得浑身一颤。 眼前这二人,顾瑾璃自然是认得的,他们就是加害八皇子的凶手。 再见华琼时不时的偷偷给丽妃使眼色,她心思流转。 八皇子年幼,对皇位之争虽构不成威胁,可他到底是养在皇后膝下的。 皇后是方太后的亲侄女,整个方氏一族便是皇后和八皇子最大的靠山,也会是八皇子将来加入皇位之争的一个极大的助力。 亓灏手握兵权,宣王也已自成一派,丽妃暂时无法撼动他们在朝中的地位。 与其等以后八皇子羽翼丰满,她倒不如趁现在为清王扫清障碍…… 将小太监嘴里的破布一扯,顾成恩阴恻恻道:“陈二,王五,你们是自己交代,还是本侍郎帮你们松口?” “奴……奴才……自己交代,自己交代!” “砰砰砰”,二人顾不得去看丽妃一眼,一边磕着响头,一边语无伦次道:“皇……皇上,是……是丽妃娘娘,娘娘她……她指使的!” “狗奴才!”丽妃当即花容失色,“啪嗒”,紧攥的红色指甲应声而断,恼羞成怒道:“竟敢污蔑本宫?你们吃熊心豹子胆了?” “可别忘了,要不是本宫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的父母兄妹能有今个的好日子过?” 凤眸狠狠的瞪着跪在下方的陈二、王五,那话中暗藏的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果然,二人看看丽妃,又看看冷笑的顾成恩,缩了缩脖子,很是挣扎。 丽妃趁着二人犹豫的功夫,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急忙转身对皇上委屈道:“皇上,一定是有人买通了这两个狗奴才,故意来陷害臣妾的,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盆污水臣妾可不能受了!” 捏着帕子,她强作镇定。 “对对对,父皇,母妃她是冤枉的!”华琼点头如捣蒜,也立马声音紧张道:“再说了,母妃也没有理由害八弟啊!” 皇上将丽妃和华琼精致面容下掩饰的慌张尽收眼底,他眉宇间的怒气又隐隐蹿了出来。 “父皇。”这时,八皇子扯了扯皇上的袖子,轻声道:“夜里风大,还是先让顾侧妃下去换一身衣服吧。” 五官虽未完全长开,可他清秀的眉眼却让人看着心里不由得软绵一片。 皇上见顾瑾璃身上确实还滴着水,沉着脸摆摆手,算作恩准。 “多谢皇上。”顾瑾璃心中一动,又补充了一句:“多谢八皇子。” 行礼后,她便随着宫女又退去了偏殿。 “不行!”华琼好不容易逮住一个除掉顾瑾璃的机会,怎甘心放弃,因此脑袋一冲动,不依不饶道:“顾瑾琇杀人未遂,不能轻饶她!父皇……” “够了!”皇上怒斥一声,犀利的眸子如两道冷剑,惊得华琼闭了嘴。 第43章 十恶不赦 “来人,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拖去刑部!” 顾成恩一向雷厉风行、刚正不阿,况且这两太监又是他揪出来的,皇上心中明白了个大概。 可丽妃这些年也算是服侍得他满意,而且这种后宫丑事若放在明面上,无异于在满朝文武面前丢了一国之君的颜面。 因此,皇上也只能暂时将怒气发泄在陈二、王五身上。 一声令下,几个禁卫军们又涌上前来。 一旦去了刑部的人,除非有九条命,否则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两太监分别被禁卫军架着往外拖,一边挣扎扑腾,一边扯着嗓子嚎叫道:“主子,主子!” “救救奴才,丽妃娘娘……奴才不想死啊!” “娘娘……奴……奴才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谋害皇嗣,罪大恶极!污蔑本宫,更是十恶不赦!”丽妃现在比任何人都想立马解决了这两只替罪羊,怕他们再将自己的陈年旧事泄露,因此拍着椅背,怒色道:“堵上他们的嘴!” “呜呜呜……”被重新堵上嘴巴的二人呻吟无效后,很快便被拖出了大殿。 丽妃偷偷瞄了皇上一眼,见他并未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悄悄抹了把汗。 顾成恩一甩衣袖,拱手道:“既然是有人买通了太监加害八皇子,如此便证明了瑾琇的清白。” “水落石出,还多亏了圣上明察秋毫。” 他先是给皇上戴了一个高帽,紧接着却又语锋一转,森然阴冷的目光看向华琼,“只是公主一口咬定是瑾琇动的手,而且还有沈小姐、江小姐作证,这要怎么解释?” “本公主……”华琼张了张嘴,不等她说完,只听得顾成恩神色冷峻打断道:“瑾琇在相府时身子骨就不大好,嫁入宁王府后更是大伤小病不断,即便是拖着病弱之躯给太后献舞,也是因为一片孝心。” “如今虽炎夏,可这池子里的水仍凉的很。瑾琇舍身救了八皇子,华琼公主当场连句感谢都没有,反而不问青红皂白的冤枉瑾琇!瑾琇所受的委屈,是否又该给个交代!” 他字字如利刃一般锋利,不仅是在埋怨华琼,也是在埋怨亓灏在婚后对顾瑾璃的所作所为。 在场之人都不笨,自然听懂了话中深意,一边心里暗叹顾成恩的胆量,一边默不作声的瞧着自始自终置身事外的亓灏。 然而亓灏仍如局外人一般,众人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不快之色。 华琼公主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气白了脸颤抖着双唇瞪着顾成恩。 顾成恩并不罢休,手一一指着大气不敢出的江晴岚和沈碧云,上前一步:“造谣生事一张嘴,江小姐,沈小姐,你们二位胆敢作伪证,按照我朝律法,杖刑一百大板!” 江晴岚刚才本就是被沈碧云推了出来,见顾成恩眸子像吐着芯子的毒蛇一样盯着自己,不禁软了腿,带着哭腔道:“顾……顾大公子……不是我……” 她又不能将责任推到华琼身上,咽了一口唾沫,便小声道:“是沈小姐说亲眼看到顾侧妃推八皇子的,我可没说!” “你!”沈碧云没料到江晴岚这般不济,一听这话,气恼的剜了她一眼。 “二位不反驳,那便是承认了你们是故意污蔑瑾琇!”顾成恩转头,冷喝:“来人,带下去,行刑!” 第44章 不言而喻 “父亲!” “姑父!” 江、沈两位小姐一看到顾成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反驳? 眼见真有人上前架着自己往外拽,不禁失声求助。 “顾侍郎,兴许这其实有什么误会,不如……”尹太傅了解顾成恩说一不二的性子,有时候连皇上都给他几分面子,可江晴岚到底喊他一声姑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晴岚挨板子。 何况,那可是一百棍子,两个弱女子,怎能挨得住? 之前吵吵的要个交代的沈明辉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放低姿态:“顾侍郎……” 顾成恩冷哼一声,摆手示意人将江、沈二人带下,随即收起了身上的戾气,跪下垂首道:“臣护妹心切,殿前失态,求皇上责罚。” 皇上抿了抿唇,神色莫辨道:“起来吧。” 顾成恩谢恩后,迎着沈明辉愤恨的眼光坦然若之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亓灏视线在顾成恩与沈明辉之间来回扫视一下,抿了口酒。 处置了两个小太监便是替皇上保住了丽妃,责罚了江、沈两位小姐也算是间接祸水东引,放过了华琼一马。 越过皇上发号施令,如此目中无人却又并不伤及皇上龙威,着实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不得不说,顾成恩此人的确有几分心机。 不过,他与沈明辉之间的梁子这次是结下了! 再加上尹素婉的事情,沈、尹二人对顾家的芥蒂之深,不言而喻…… 偏殿里,明桃一边给顾瑾璃擦着头发,一边小声道:“小姐,奴婢去让人给您准备碗姜汤吧?您身子还未好利索,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顾瑾璃坐在菱花镜前,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下,抬了抬手,轻轻摸着袖子,自嘲道:“若不是救了八皇子,恐怕我还没机会穿这上等的黎锦呢!”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忽然问道:“明桃,大夫人以前待你可好?” “呃……”明桃摸不透顾瑾璃的目的,说好也不是,说坏也不妥,讪讪一笑,答非所问道:“奴婢……奴婢现在是小姐的人,伺候好小姐才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砰!”明桃的话刚落,只听得门被人一把推开。 “明桃,这才离开母亲身边几日,你便忘了旧主?” 明桃不曾想顾瑾琇与大夫人会突然出现,连忙慌张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夫人,二小姐。” 顾瑾琇听着这“二小姐”刺耳的很,可如今她在众人眼中是顾瑾璃,也只能勉强将就了。 弯了弯唇角,顾瑾璃捕捉到顾瑾琇脸上的不悦,站起身来握着她的手,故作亲昵道:“二妹不是陪着母亲在前殿吗?怎么过来了?” “顾瑾璃,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果然,顾瑾琇嫌弃的将顾瑾璃的手一甩,瞪着她道:“你给我和母亲说清楚,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让大哥三番两次的这般维护你?” “上次恩儿因你受伤,这次在圣上面前又因你失了规矩,你真是好厉害的心思,敢打恩儿的主意!”大夫人脸色难看,嘴唇如滴了血一样鲜红,但嘴角的死皮却还是不能被脂粉掩住。 顾瑾璃将头发以一根发带随意束好,轻叹道:“这次幸亏大哥心思敏捷,早作准备,否则不单单是我要背上谋害八皇子的黑锅,就连整个相府也要受到牵连了。” 她与顾成恩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四年,可见面大多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真正接触交流的次数绝对超不过十个手指头。 顾成恩就像是一个站在黑雾中的人,深沉冷清的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琢磨,所以他这两次出手解围,一次比一次让人意外。 第45章 夺人所爱 “死丫头,你最好离着恩儿远点,否则我……”大夫人见她又像上次那样似是而非,火气“噌”的燃了起来,可下一秒出言要威胁的话立即如春风细雨一样柔软起来。 “瑾琇,你一定得好好调养身子,要不然以后就要落下病根了。”拥着顾瑾璃的肩膀,大夫人爱怜道:“宴后没事,你跟母亲回家多住些日子,你父亲想你了。” 顾瑾璃刚想冷笑着推开大夫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随即目光落在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上,也牵起嘴角笑道:“母亲说的是,我是该回去多陪陪父亲的。” “顾侧妃,皇后娘娘担心您受寒着凉,吩咐奴婢给您熬了姜汤。”皇后身边的女官秋蝉端着一碗姜汤,恭敬道。 顾瑾璃眸光微动,想着皇后大概是因为自己救了八皇子的缘故,便点头道:“还有劳秋蝉姑娘替我谢过皇后娘娘了。” 秋蝉将姜汤放下,行了个礼后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一边吹着姜汤,一边抬眸望着大夫人:“母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将剩下的银子还给我,咱们之间便两清了,此后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 顿了顿,她又缓缓道:“至于大哥,我也会如母亲所愿,尽力远离他。” “你这个贱人,还敢讲条件?”顾瑾琇一听顾瑾璃又提到钱,抬手就要将她手中的碗打掉。 顾瑾璃眼疾手快,手腕一转,另一只手狠狠拍在顾瑾琇的手背上,一字一句道:“不是讲条件,而是你们欠我的。” 痛呼一声,顾瑾琇疼得眼里夹着泪,张嘴想大骂,却被顾瑾璃冷冽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将头上的银发钗拿下,顾瑾璃面色淡淡的插入姜汤中,见并无异色,便仰头灌下。 擦了擦嘴角,她手指着大夫人腕上的琉璃紫玉镯子意有所指道:“想必母亲今日进宫身上并未带银票,不过这镯子勉强还凑合,十五万两大概也能抵了吧?” “勉强凑合?”顾瑾琇瞪大眼睛,忿忿低叫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这镯子就是五十万两也绰绰有余了!” “瑾琇!”大夫人眉头一皱,示意顾瑾琇少说话。 不着痕迹的将镯子往衣袖里塞了塞,大夫人清了清嗓子,“瑾璃,钱的事情你无需着急,回去后我……” “母亲,这镯子跟大哥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呢?”顾瑾璃冷笑,语气里不乏威胁之意。 当然,顾成恩两次救她,她不可能真对他如何,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从大夫人身上讹一笔罢了。 大夫人写满毒意的眼睛恨不得化成两条毒蛇将顾瑾璃撕碎,然而顾瑾璃却不为所惧,“既然母亲舍不得,那我也就不夺人所爱了。” “明桃,咱们回前殿!”说罢,她便一甩衣袖往门口走去。 “站住!” 听到身后大夫人那一声不甘可又无可奈何的低斥,顾瑾璃轻笑着转身,看着大夫人一脸肉疼的慢吞吞的将腕上镯子褪下。 “多谢母亲了。”将镯子套在腕上,顾瑾璃满意的带着明桃扬长而去。 “母亲,你怎么能……”顾瑾琇指着顾瑾璃的背影,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大夫人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将满腔恨意咽下,她对跟随入宫的刘嬷嬷招了招手,附耳低语几句。 刘嬷嬷老脸一惊,迟疑道:“夫人……” 见大夫人重重点头,她便快速闪身离去。 第46章 救命之恩 “小姐……”明桃打着灯笼跟在顾瑾璃身侧,纠结了会还是开口道:“您刚才这样对大夫人,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瑾璃想着大夫人快憋出内伤的脸,不自觉的想笑,连带着对明桃的态度也温和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 明桃小声道:“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奴婢自然应为您着想。” 要说之前明桃对顾瑾璃还是心存二心,可今晚大夫人和顾瑾琇竟听到了她与顾瑾璃的对话,所以与其日后那对蛇蝎母女来找自己算账,还不如立刻弃暗投明,对顾瑾璃表明忠心。 “哦。”顾瑾璃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明桃这话的意思,便是暗示着已与大夫人划清了界限。 金梅有几斤几两重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而明桃这丫头要比金梅心机深重多了…… 不过,既然她肯投诚,那便做戏做全,暂且收了她。 只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取代爱月和荷香的地位…… 毕竟,人心是最难看透的东西…… “小姐小心!” “噌”的一下子,从暗处窜出来一个人影,吓得明桃大叫一声,一把将顾瑾璃拉到自己的身后。 兴许是明桃反应太大,来人同样怔在原地。 “八……八皇子……”看清楚后,明桃急忙放下灯笼,不安的行礼道:“奴婢……奴婢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抬手示意明桃免礼,低声道:“我有一些话要单独与顾侧妃说。” 明桃看了一眼顾瑾璃,便知趣的退去远处。 月光下的少年,身高虽刚到顾瑾璃的眉毛,可地上的影子却映得修长。 他上前一步,眸中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重,“今日之恩,必当后报。” 顾瑾璃当然明白他为何而谢,摇摇头,道:“八皇子言重了。” 救他,纯属意外,可她也不想无辜卷入皇室的明争暗斗中,因此微微一笑,抬脚向前殿去。 “顾侧妃!” 刚走没几步,顾瑾璃顿住了脚,回头看着八皇子,有些不解。 八皇子静静的望着顾瑾璃片刻,轻声问道:“婉姐姐的腿……真的是被你害的吗?” 顾瑾璃眸光一闪,留给八皇子一个背影。 待她回到大殿上,歌舞已经不知道换了几轮,丝竹管弦之声将之前的不和谐冲淡的干干净净。 平时她只喜欢素色衣裳,使得本就清淡的性子更显清冷,而这身红色黎锦长裙不似跳舞时的百凤朝阳裙那般妩媚,竟意外的给她增了一抹艳丽高贵,如骄阳一样,灼烧着大家的眼球。 不过,好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回了寝宫,皇上和皇后等人也一并离席,宴会算是散了。 亓灏神色不明的瞟了她一眼,然后抱着尹素婉出了大殿。 顾瑾璃也站起身来,随着人流往宫门口走。 忽然见前面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加快了步子赶了上去:“大哥!” 顾成恩感觉到胳膊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住,先是一愣,随即眼底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波澜。 “有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顾瑾璃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动了动唇,小声道:“一直想找机会跟大哥说一声谢谢的。” 顾成恩“嗯”了声,沉默无言。 就在顾瑾璃尴尬的想先走人时,却又听得顾成恩沉声道:“在宁王府,万事小心。” 他……这算是关心她?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仔细的打量顾成恩,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的模样。 “哼!” 顾瑾璃侧脸一看,亓灏与尹素婉擦肩而过。 第47章 大开眼界 与顾成恩分开后,顾瑾璃瞧着宫门口宁王府的马车少了一辆,心知亓灏与尹素婉已先回了王府,然而她撩开车帘的时候,却看到了亓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胳膊僵在半空中,她压下心头的诧异,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王爷不是已经走了吗?” 桃花眼眯了眯,亓灏冷笑道:“本王想如何,还需要与你解释?” “妾身不敢。”顾瑾璃猜不透亓灏的心思,想着此时人多眼杂,还是不要与他纠缠为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灵光一动,堆起笑脸:“王爷,妾身有日子没见到父亲了,刚好母亲的马车在后面,还请王爷恩准妾身与母亲一道回相府。” 与亓灏比起来,她宁可面对顾瑾琇母女,毕竟要动起手来的话,也算是势均力敌啊! 亓灏幽深的目光锁定在顾瑾璃强笑的小脸上,薄唇轻启,不容拒绝的迸出两个字:“上来!” 顾瑾璃咬了咬唇,只好在明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车内气氛诡异异常。 一整夜毫无交流的二人相对而坐,亓灏的眼睛一刻不离顾瑾璃身上。 注意到她袖口露出来的那一截镯子,他忽然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你想做什么?”顾瑾璃眸光一冷,条件反射的以手相拒。 亓灏捕捉到她眼底的惊慌之色,唇间的弧度渐大:“镯子不错。” 将她双手固定,他又饶有兴趣的勾起她的下巴,将俊脸缓缓贴近,笑得邪魅:“你这张脸,也不错。” 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顾瑾璃的耳根开始发烫。 稳了稳心神,她垂眸不语。 亓灏的手顺着她的下巴一点点下滑,一边流连在她精致的锁骨处摩挲,一边若有所思道:“顾瑾琇,你今晚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 顾瑾璃睫毛轻颤,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王爷满意就好。” “满意,本王的顾侧妃如此才貌双全,本王怎能不满意?”修长的手指扣住顾瑾璃的喉咙,亓灏眸光瞬间转冷,幽幽道:“一件朱雀羽衣自是比不得父皇的圣旨,顾瑾琇,你算盘打的倒是精明!” “说,你究竟有何阴谋!” 顾瑾璃呼吸困难,可又无法挣脱,只能费力道:“王……王爷多虑了,瑾琇的命在王爷手里,要一道圣旨……也只不过是想要将来有个护身保命的依仗罢了。” “依仗?”亓灏冷笑,手上松了一丝力道,“的确,你今晚救了小八,皇后对你也会另眼相待!” “妾身……”瞧着亓灏眼中的意思,似乎自己救了八皇子是有所图谋,顾瑾璃刚想解释什么,忽然“砰”的一声,被他反掌推了出去。 “嗖嗖嗖”,紧接着,数只箭羽划破车厢,贴着顾瑾璃的耳边惊险而过。 低呼一声,顾瑾璃重重落在地上。 她心下一惊,有刺客! 白光一闪,只见亓灏自车内飞出,手中的利剑迅速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王府的侍卫大多护送尹素婉回府了,留下的除了车夫,仅仅不到十人。 而对方人多势众,且一招一式尽是狠辣。 “啊!” 顾瑾璃刚从地上站起来,却听得明桃尖叫一声。 转头,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逼近眼前! 第48章 意外中毒 顾瑾璃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折腰向后一避。 因她身子极其柔.软,故而险险躲了过去。 “嗖嗖嗖”,黑衣人见没砍刀她,又甩出几枚毒镖。 来不及多想,顾瑾璃只能就地打滚,连着滚了老远的距离。 “嘶”,她倒吸一口气,胳膊上还是受了伤,顿时黑血染污了她的红衣。 忍着疼痛,她提着裙子咬牙往远处跑去。 亓灏虽被黑衣人重重包围,但腕下剑花翻转如流星,黑衣人不能伤他分毫。 不过,顾瑾璃可不奢求他能分身救她。 毕竟,他恨她入骨,不将她往刺客刀下送就不错了,又怎敢指望他对她伸出援手? 一边奋力奔跑,她一边快速转动着大脑。 这才出了宫门一半的路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当街行刺? 身后脚步声渐近,顾瑾璃慌乱回头,再看追上来的刺客衣着和招式似乎与围攻亓灏的那那些人有些不同。 难道说……这是两拨人? “砰”,她慌乱之中被脚下长裙绊倒,胳膊被地上的尖锐石子划破,瞬间两道血痕。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停下了步子,偏头看了一眼亓灏的方向,随即与手下相视一笑:“看来,这一单生意是稳赚了!” “大哥,我估摸着这顾大小姐还是个雏.儿,要不然我们先……嘿嘿!”另一蒙面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散发着淫.光,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为首之人“啪”的一下大手打在那人头顶,不赞同道:“老二,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女人,满香楼里有的是!” “满香楼里的女人,哪里能比得上咱们亓国第一才女?”老二揉了揉脑袋,眼珠子一转,声音放浪道:“老大,咱们先把这小妞带到没人的地方好好玩一下,然后再结果了她,如何?” “收起你那满肚子的淫虫,不要节外生枝!”刺客老大晃了晃刀,举起就要朝着顾瑾璃脖子上砍。 “且慢!”顾瑾璃紧紧攥拳,就算是心跳如鼓,可仍强作冷静,“刺杀皇室家眷,乃诛九族的大罪!你们若是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否则,王爷和我父亲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视线模糊,身子也开始发软。 她现在不清楚亓灏那边具体的情形,只能隐约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所以能拖一刻是一刻。 “宁王他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来救你?”老二上前一步,勾起顾瑾璃的一绺秀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啧啧,真香!” “你放了我,我给你双倍的……”顾瑾璃推开老二的手,刚想试着与他讲条件,然而脖子一痛,被老二一手刀砍晕过去了。 “我忍不住了!”老二在顾瑾璃的身上捏了一把,随即将她扛在肩上,急切道:“老大,反正这小妞今日难逃一死,咱们可不能放过这到了嘴边的鸭子!”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一旁的阴暗小路跑去。 还没走两步,却听得刺客老大一声惊呼:“老二!” 只见一把利剑直直刺穿老二后背,鲜血顿时从他心口涌出。 老二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涓涓流血的胸前,随即“砰”的一下子,双腿跪地便没了呼吸,而顾瑾璃也从他肩上掉在了地上。 “即便是本王不要的人,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混账染指!” 远处,亓灏将利剑脱手后,一边徒手继续与刺客们周旋,一边眯着眼睛冷笑。 “老二!” 刺客老大不顾脸上面巾滑落,慌乱的摇着老二,“醒醒,老二!” 老二已成了一个血人,渐渐失了温度的身子任刺客老大摇晃得再厉害,仍旧是一动不动。 手下的其他几个刺客瞅瞅老二,又望几眼亓灏的方向,颤着声音道:“老……老大,怎么办?” 接到的任务本是刺杀顾瑾琇,然而却没想到老二竟死于亓灏之手…… 老大面色沉痛的将老二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猛然抬头:“敢杀我兄弟,拿命来!” 怒吼一声,他捡起大刀,杀气腾腾的就往亓灏身边冲去。 手下的人见状,也立马跟随其后。 那原本围杀亓灏的刺客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意识到两队人马有着共同的目标,便心下大喜,手中利剑也发起了狠劲。 亓灏足尖轻点,一脚踢飞蹿在眼前不要命的几人,余光往一处轻瞥,眸光微暗。 只见一个刺客竟将大刀架在昏迷不醒的顾瑾璃脖子上,拖着她向前,结结巴巴道:“宁……宁王,你……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否则,我我……杀了她!” 刺客老大怕此人弄巧成拙,警惕道:“三结巴,直接杀了她!” 见亓灏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三结巴得意的又将刀子贴近几分:“她可……可是丞相……丞相嫡女,要……要是死在你,死在你面前……你吃不了兜着走!” 三结巴虽说的话不成句,可最后一句却气势十足,三角眼里威胁之意满满。 亓灏目光轻蔑:“顾瑾琇害了本王心爱之人,你若帮本王杀了她,也省的本王将来亲自动手了!” 下一秒,他狠戾的掌风如闪电似的劈向手边刺客的门面。 刺客的脑袋瞬间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般,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哗”的溅了一地,吓得三结巴腿一软,手里的大刀险些没拿住。 再回想亓灏的话,他开始犹豫起来。 尹素婉一事,整个亓国上下都知晓,如果真如亓灏刚才所说,想让顾瑾琇死,那么他何必在老二要对顾瑾琇不轨的时候,又对老二动手呢?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是……亓灏故意这般说? 刺客老大见三结巴愣着不动,又大声喊道:“老三,动手!” “叮!” “啊!” 就在三结巴的刀要往前送的功夫,他颈间动脉已断,血如同溪流从那被暗器所刺的窟窿里一股一股的冒出。 “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薄唇轻扬,亓灏足尖轻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噔噔噔噔”踩着几个刺客的脑门飞到顾瑾璃身边,又一把抱起她飞身落马。 马儿嘶鸣一声,“噌”的飞奔远去。 “老三!!”左膀右臂死了两个,刺客老大这一凄厉呐喊,震得树枝上的乌鸦哇哇乱叫。 “兄弟们,给我上!”他一双眸子染上猩红,声音甚是悲愤。 呼啦啦,手下之人与原本就要刺杀亓灏的那一批黑衣人,两队人马加起来,有一百多号人。 “哒哒哒”,数匹马紧追不舍,急急的马蹄声在这个夜里震耳欲聋。 脑袋昏昏沉沉,身子摇摇晃晃。 顾瑾璃费劲的抬了抬眼皮,只能模糊的看到亓灏棱角分明的侧脸。 飞镖是淬了毒的,她觉得自己一会像被人丢进了冰窟,一会又像是扔进了油锅里,时冷时热的感觉,真的好煎熬。 “亓灏……我……我中毒了……” 张开口,嗓子里也如烧了一把火一样,干哑难受。 她的声音虽小如蚊蝇,不过亓灏的听力却不同于常人。 他一手拽着马缰,一手以三根手指勉强搭在她的腰间,语气不耐:“死不了!” 从刚才抱着她在马上奔驰,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更何况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又不瞎,怎能不知她这是中毒了? 亓灏刚才没趁机将她丢下,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顾瑾璃哪里还敢在意他的语气不善? 阖上沉重的眼皮,她有气无力道:“多谢王爷了。” 亓灏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 “哒哒哒”,身后刺客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驾!”亓灏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速度又快了起来。 这一突然的加速,让顾瑾璃猛地往旁边一倒。 亓灏的手即便是扶着她,但三根手指的力气也不如一只手来扶的稳。 眼见顾瑾璃就要摔下马背,亓灏只能俯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身上的的寒潮褪去后,火浪再次袭来,烧得顾瑾璃浑身上下焦虑不安。 手无意识的抓着亓灏胸前的衣襟,她半阖着眼睛:“热……好热……” 亓灏皱了皱眉,“啪”,毫不留情的拍掉顾瑾璃的手,然后探在她的脉搏上,冷声道:“眼儿媚?” 他的手劲极大,疼得顾瑾璃闷哼一声。 “嗖嗖嗖!”,冷箭划破长空。 眸光一冷,亓灏抱起顾瑾璃飞身离马,直接落地。 马儿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他只能一边抱着顾瑾璃,一边以剑挡去迎面而来的箭雨。 顾瑾璃的手虽规矩了,可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嚷着热。 两拨刺客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而顾瑾璃却又这般情况,亓灏俊颜冷峻,愠怒道:“安静点!” 一股似蚂蚁啃噬一般的感觉涌遍全身,咬得顾瑾璃难耐极了。 因着顾瑾璃,亓灏与刺客打斗的动作很是受阻。 “呲”,冷不丁的挨了一刀,顿时后背鲜血淋漓,可见刺客太想要将他一刀致命。 “蠢物!”忍不住低骂一句,亓灏一手挥舞利剑,另一只原本搂着顾瑾璃的手,“砰”的狠狠的在她穴位上点了几下。 终于,顾瑾璃安分了。 瞧着怀里的人,亓灏难得的懊恼。 为何要救她?鬼才知道! 可是,他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的救了,真是……脑子有病! …… 夜色太黑,骑马无目的奔跑了这么久,亓灏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就算是自己平时武功过人,但眼下寡不敌众,而且又带着顾瑾璃这个麻烦的女人,要想安全脱身甚是困难。 刺客们见他抱着顾瑾璃行动不便,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什么毒粉,飞镖,三尖钉,流星链,真是应有尽有,让人防不胜防。 两拨刺客似乎达成了默契,一部分人负责前后夹击,另一部分则将矛头对准了不能动弹的顾瑾璃。 毕竟,从亓灏刚才几次出手来看,他还是护着顾瑾璃的。 所以,只要打开了顾瑾璃这个缺口,那么让他束手就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不仅仅是束手就擒这般简单,他们的任务是取了亓灏的性命! 其中一刺客大手一扬,又一包毒粉甩了出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亓灏因为躲避身侧的大刀,故而吸入了不少毒粉。 此毒为“六欲轮回”,与“眼儿媚”、“销魂香”、“胭脂红”、“悲酥清风”称为江湖上的五大奇毒。 “眼儿媚”,则是最强的烈性媚.药,凡是中了此毒的人,起初身体的温度会冷热异常,随着体温的升高,一种空.虚酥.痒随之也会在体内蔓延,尤其是对于未经过情.事的女子来言,这种求.欢的欲.望将更加明显,若在两个时辰之内未能与男子交.合,那么将会筋脉爆裂而死。 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为“六欲”,中毒者被欲望所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如身处幻境之中一般,迷失自我,丧失心智。任何一种欲.望,会让人如痴如梦沉沦的同时,也会使人内力尽失,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果真,中了“六欲轮回”的亓灏,没多久身子便有些发软,抱着顾瑾璃的手也松了几分。 刺客们见毒药起了药性,一刀一剑势必要将亓灏往死里砍。 亓灏在战场上驰骋多年,“战神”的称号也并非浪得虚名,在他的奋力抵抗之下,刺客仍伤不了他性命,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顾瑾璃像木桩子一样被亓灏揽在怀里,凌厉的刀光剑影映在她比涂了一盒胭脂还要红的脸上,与眸子里的熊熊火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死死咬着嘴唇,她唯有这样才能不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来干扰亓灏。 忽然察觉到他身后冷光一闪,她喑哑着嗓子道:“小……小心!” 不等亓灏回头,刺客的大刀直直的刺进了他的左腿。 亓灏一个趔趄,因没站稳脚,故而将顾瑾璃甩了出去。 这一甩,竟意外撞在了一颗石子上,解开了她的穴道。 紧接着,又见身边的一刺客向亓灏挥刀而去,顾瑾璃趴在地上,抬手想抱住刺客的脚,却又被刺客一脚给踹飞。 呼呼的夜风吹在耳边,脑袋瞬间清醒了,因为她的半个身子已悬在半空中,而下方则是百尺悬崖。 “亓灏……”胳膊使不上力气,努力睁大眼睛,她看到亓灏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砰!” “啊!” 下一秒,亓灏擦着顾瑾璃的肩膀,像断了线的风筝被人一掌打下了悬崖。 而她终于支撑不住,手一松,也如纤弱的蝴蝶一样,随着亓灏飘了下去…… …… “轰隆隆”,一声声突如其来的闷雷声传来,紧接着,一道道闪电也划破夜空,倾盆大雨从天而下,打在山壁上劈啪作响。 亓灏面色苍白的靠在石头上,意识早已模糊,大概是洞外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伤三四处,小伤五六处,衣袍血污不堪,又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外面,他无奈一笑。 刚才他与顾瑾璃虽然双双被打落悬崖,但他在关键时刻意外抓住了一根藤蔓,因此便抱着顾瑾璃暂时悬在了半空中。 等听到崖顶上没了动静,他才敢顺着藤蔓往上爬。 身受重伤,再加上藤蔓太细,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所以在藤蔓断了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像是掉进无底洞一般一直下落,崖底下的寒气层层逼近,他真的以为他们必死无疑…… 可是,谁又敢相信,老天还是厚待他们的,竟让他们幸运的落在了一块多出来的大岩石上。 而岩石的另一侧,则是一个隐在藤蔓后面的洞口。 顾瑾璃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摔下来的缘故,人又晕了过去,他纠结再三还是用最后一丁点力气将她也给拖进了山洞。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其实他的心里此刻很复杂。 想来他堂堂宁王,一代战神,这么多年似乎还是头一次落得如此狼狈。 究其根源,竟是因为救这个害了婉婉的恶毒女人…… 她是他和婉婉的仇人,今晚却与他一起经历了生死? 呵呵,真是……令人无语! “热……我好热……” 忽然,一只小手从亓灏的腿上游走。 亓灏身子一颤,只见顾瑾璃竟醒来了。 只是,她那一袭红衣竟已褪到腰间,露出了那绣着青莲的白色肚兜。 亓灏的大脑,随着顾瑾璃的身体贴近,而一点点炸裂。 (此处,真的省略了好些字,我忍痛删掉了,没办法!) 心跳加快,呼吸加重,亓灏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已湿透。 紧紧攥着拳头,他猛然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声音里强行压抑着什么:“顾……顾瑾琇……你离我……远一些……” 中了“眼儿媚”的人,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药性加重,顾瑾璃哪里还能认得被自己“上下其手”的男人是谁? 顾瑾璃是因着媚.药而没了理智,而见欲、听欲、香欲、触欲、意欲,这五欲仿佛五股逆行的真气在他体内横行乱窜,最后化为霸气的“如来神掌”,将他仅有的一丝理智一掌击碎。 猩红着双眸,他直直的望着顾瑾璃片刻,随即如猛龙过江般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娇呼一声,顾瑾璃身上一凉,肚兜被亓灏一把扯下…… (此处,省略掉被迫删除的限制级描述1000字,请理解我!) 然而,就在顾瑾璃闭上眼睛的时候,亓灏却如被人点了穴似的,僵着动作不动。 目光灼灼的落在顾瑾璃白.嫩的长腿上,他溃不成军的理智竟奇迹般的找回来一丝。 不,这不是婉婉! 婉婉的腿废了,腿废了…… 深吸一口气,他勉强从顾瑾璃身上爬起来。 闭眼堵耳,强迫自己不看不听不碰,远离这让人沉沦的活色生香。 突然那种不可描述的舒服荡然无存,顾瑾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听在亓灏的耳中,只觉得身体又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马上要扑过去了。 她火热的手又攀上了亓灏的胳膊,“我难受……你帮帮我……” “亓……亓灏……我难受……” “砰”,却被一掌拍飞。 内力被体内的紊乱的气流冲散的仅剩两成,再加上亓灏此时心神不定,所以出手并不重,只是为了使顾瑾璃不要离得自己太近。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他会因着“色.欲”而破了顾瑾璃的身子,然后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做下去,直至他精.尽人亡。 当然,她不仅会失了身,估计也会随着他的索取无度而丧命…… 当他俩不知猴年马月被人在洞内发现的时候,两具赤.身.裸.体的尸体或者是相拥缠.绵的干尸,这画面……真的让人不敢再去想。 最后,京城里就会有传言,他堂堂宁王没有马革裹尸的死在战场,却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婉婉,知道后又会如何呢? 她……应该会恨自己吧? 披上衣服,亓灏背靠着石头,努力运气调节,可似乎越是动用内力,内力散失的越迅速,故而他最后只能放弃了,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静心咒。 亓灏念了几遍静心咒,脑海里的杂念去除了许多。 另一边,顾瑾璃挨了一掌,身子撞在地上的些许疼痛感让她也恢复了丁点理智。 “疼……”不过,她的血脉开始膨胀,使得她痛呼出声。 胡乱将衣服给她裹在身上,亓灏伸手封住顾瑾璃的几大穴位。 “吧嗒,吧嗒”,他竟听到了水珠从石壁滴落的声音。 心下一动,他屏气凝神,又将耳朵仔细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 那声音虽微小,可他确实没听错。 在洞里,既然能有水,那么就说明这个洞不是一个死洞穴。 身上没带火石,他只能扶着墙壁慢慢摸索着往前走。 果然,越往里走,山洞越宽敞,光线也越亮,微弱的水滴声渐渐成了潺潺的水流声。 入眼之处,亓灏竟看到了地上的正中间有一个寒潭池。 直觉告诉他,这个寒潭不一般。 因为,随着一步步靠近,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好像正在恢复。 眸光微动,亓灏跳下了寒潭。 寒潭水虽冰冷刺骨,可却立马让他的脑袋清醒无比。 借着寒潭的寒气,他深吸一口气,闭眼运功。 一股清爽的真气涌至他的四肢百骸,而那些欲望结成的燥气竟冲刷的一干二净。 他的几千个毛孔,都像是被观世音的杨枝玉露洗涤了一般,舒畅无比。 “啊!” 听到外面的尖叫,亓灏一个飞身出了寒潭,毫不犹豫疾步而去。 “顾瑾琇!” 见顾瑾璃七窍有血溢出,他心头不禁一跳,连忙将她抱起往寒潭方向奔去。 “痛……”顾瑾璃紧紧攥着亓灏的衣服,一个字刚出嘴边,她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黑色的血中泛着猩红,可见已经命在旦夕。 “我……我好痛……” 五脏六腑,要炸开了。 “咚”,是水花溅起的声音。 顾瑾璃被亓灏用力丢入了寒潭中,不同于刚才,只见平静的池水瞬间“咕噜咕噜”的沸腾起来。 而且,水的颜色由最初的清澈开始变得污浊。 “咳咳咳……”寒潭很深,顾瑾璃站不稳,呛了几口水。 眼看她快要沉下去,又被亓灏一把给捞了起来。 “麻烦的女人!”扶着顾瑾璃的肩膀,亓灏盘坐在池边。 隔着雾蒙蒙的水汽,他认真打量着面色稍微正常的她。 客观来说,她这张脸,确实美得倾国倾城。 客观来说,她多才多艺,确实配得上“第一才女”的称号。 客观来说,抛开她伤害过婉婉这件事,不计较顾淮与宣王的关系,才貌双全的她,确实有着让男人着迷的本事。 这种吸引力……对于某些定力不足的男人来说,可能会致命。 客观来说,她身上也有某些闪光点,比如为了丫鬟,她可以不惜丢掉尊严和颜面,甘愿忍受他给的屈辱,哪怕是丢了性命。这份勇气和义无反顾,是其他高门贵女们所做不到的。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是她破坏了他和婉婉的幸福…… 手移到顾瑾璃的颈间,眼前浮现起她抱着刺客的腿被一脚踹飞的那一幕,亓灏眼底划过一抹挣扎。 “咚咚咚”,顾瑾璃的头被亓灏一下下狠狠的往水里按去。 “咳咳……咳咳咳……” 肚子里灌了不少寒潭水,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下意识的用力拍打着水面。 在她一阵乱扑腾后,亓灏松了手,望着小脸潮红的顾瑾璃,幽幽道:“现在可舒服了?” 池水已经完全乌黑,顾瑾璃的毒算是解了。 捂着胸口一边重重的咳着,她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 她本来想问亓灏,是不是想杀了她?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要真动了杀心,又怎可能现在才动手? 不过,他刚才掐着自己脖子的情形真的好像要淹死她一样…… 亓灏眯着眼睛,冷声道:“本王如何?” 吃力的爬出池子,顾瑾璃低声道:“谢谢王爷。” 冷哼一声,亓灏大步离开。 谢谢?他才不稀罕这廉价的“谢谢”二字! 顾瑾璃一身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再加上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 跟在亓灏身后,她看着他背上除了被池水泡得泛白的刀伤,好像还有一道道被指甲刮过的痕迹。 忽然想到什么,她脸莫名一红。 “亓灏”,嗓子发紧,她还是喊住了他。 亓灏脚步一顿,转身声音冷硬:“何事?” “我们……”捏着袖子,她纠结的张了张口,可又实在是问不出来。 她只隐约记得她像中了魔一样的爬到了他身上,一个劲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后来,她貌似还扒了他的衣裳? 又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亓灏见她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没了后文,烦躁的继续往前走。 “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见他抬脚,顾瑾璃脱口而出。 亓灏没有回头,但身子明显的一颤。 见他站着不动,顾瑾璃的心跳乱了几拍,试探道:“我们真的……” 失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早晚都要逃离亓灏身边,若因此而与他生出了纠葛,那么她还如何离开宁王府? 大概是顾瑾璃的表情太过紧张,而且并没有一般女人被“宠幸”后的欣喜若狂,这让亓灏心里似乎冒出一股火气来,至于他具体在气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一步步逼近她,亓灏唇角漾起一丝凛冽至极的笑,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不想让本王碰你?” “我……”顾瑾璃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转头避过他森寒的眸光,小声道:“王爷误会了。” 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却不敢说实话。 因为以往惨痛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能在亓灏发怒的时候多说话。 正所谓,言多必失,要不然倒霉的肯定又是她…… 亓灏抬起顾瑾璃精致的下颌,指腹在上面细细摩挲一番,他故意将唇贴近她耳边,“该做的都做了,本王都不介意,你又介意什么?” 顾瑾璃听罢,猛然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亓灏,语气有一丝慌乱:“不可能!” 果然,她的反应在亓灏的预料之内,但同样也让他更加不满。 “怎么不可能?”将她揽进怀里,亓灏另一只手自她的后背缓缓下滑,不放过她脸上的神色:“顾瑾琇,本王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你都脱光了爬本王身上了,本王有何理由拒绝?” “不会的!”顾瑾璃推开亓灏,急声道:“你恨极了我,又怎么会碰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盯着她,不紧不慢道:“本王中了‘六欲轮回’,而你又那般生猛热情,本王被你压倒毫无反抗之力。准确的说,不是本王碰了你,而是你霸王硬上弓,强了本王!” “什么?”亓灏的话,让顾瑾璃目瞪口呆,身子又抖了几下。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出嫁之前,大夫人特意派刘嬷嬷教导她男女房.事。 女子在破.瓜之时,会有剧烈的疼痛感。 难道,因为她刚才泡了寒潭,所以身下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再看亓灏,他一脸肃然,并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而且依着他的性格,他也不屑于拿着这件事情说谎,也没有理由骗她…… 所以,其实是自己强了亓灏?!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敞开几分的领口下,的确有几个紫红色的吻.痕。 就连胸口,好像还有点疼…… 难不成,他咬了她那里? 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顾瑾璃劈的外焦里嫩。 看着顾瑾璃的脸色变幻多彩,甚是丰富,亓灏终于满意了,缓缓道:“你虽有些不济,但念在你是第一次上,本王便原谅你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本王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说罢,他便面无表情的将石化了的顾瑾璃丢下。 站在原地良久,顾瑾璃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那么先不说尹素婉,只说玉夫人这个喜欢拈酸吃醋的女人,她若知道了,还不得隔三差五的找自己麻烦? 庭院深深,在相府的时候她便时刻要与大夫人母女,还有其他几个庶出姐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到了宁王府同样也是如此。 说实话,她不喜欢机关算尽的生活,太累。 拢了拢身上的湿衣服,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她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起亓灏最后那句话,她紧蹙的眉头缓和几分。 他说不想让第三人知晓,说明他也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怎么说他与她都是仇人,他也肯定不想惹尹素婉伤心的…… 他不说,她也不说,那就彼此都烂在心里吧! 不过看亓灏那样子,估计也没当回事…… 这样安慰着自己,顾瑾璃心里舒服了许多。 待她走出去,亓灏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树枝,竟已经生起了火。 他坐在篝火边,烤着手上的湿袍子。 顾瑾璃没料到他会裸着上身,多少有点尴尬,于是赶紧闭上眼。 这一晚上,精神的高度紧张和“眼儿媚”让她耗尽了不少力气,而且寒潭水的寒气虽逼退了她的毒,但也入了她的体内,因此她受了寒,头越来越沉。 亓灏余光扫到她,随即无视。 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亓灏的衣服便干了。 将衣服穿好,他又继续烤着靴子。 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亓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顾瑾璃则缩在角落里,靠着墙壁抱着双臂睡着了。 橘红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宁静又安详。 不仅顾瑾璃不明白亓灏为何没借机杀了她,就连亓灏自己也不清楚。 看到“顾瑾琇”,他便想到婉婉,因此他对她的恨应该是从未消减过。 然而,结果了要猥亵她的刺客老二,杀了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结巴老三,因护着她挨了几刀,又因她最后坠落悬崖,他救她,并未过多时间来进行思考,一切仿佛都是下意识的。 而救了她,又让他有一种负罪感,那是对婉婉的愧疚。 所以,在按着她的头进寒潭的那一刻,他是真心就想这样溺死她的。 只是,他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可能,是她的那一句“小心!”? 可能,是她攀在悬崖边上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担心? 还是说,自己因与她差一点真的做了,所以心生不忍了? 可是,之前也有女刺客色.诱他,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他依旧能一边交合尽欢,一边将刀子插入那些女子的胸口…… 温柔乡,英雄冢。 除了婉婉,他的心都不会在任何女人身上,更何况是顾瑾琇? 若非要追根究底的想一个救她的理由,那便是,生不如死要比直接杀了她更残忍! 顾瑾琇活着,是要给婉婉赎罪! 就连刚才那些骗她的话,也是为了给顾瑾琇添堵! 这个理由,让亓灏复杂异样的心情舒畅了些。 不过,他说的也算是事实,的确是她先主动压倒他的,而且技术确实很生涩。 至于她理解错了,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娘……好冷……”身上发起了烧,顾瑾璃缩了缩脖子,含糊不清道:“阿璃好冷……” 亓灏往火堆里添了根树枝,身子一动未动。 今晚有两批刺客,目标很明确。 刺杀他的人,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 而顾瑾琇是丞相嫡女,名义上是他的侧妃,算是他宁王府的人,晚宴上又出尽风头,得了皇上和皇后的看重,既然有人敢动她,说明那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夜风里跳动,他幽幽道:“顾瑾琇,本王今晚已经破例救过你一次。日后,你便自求多福吧!” 瞅一眼外面,大雨已经不知何时停了,亓灏站起身来,走出山洞。 静立片刻,他听到了有鸟叫声,薄唇轻启,“来了。” 与此同时,丞相府的书房里,顾淮深深的看着顾成恩,老眼中神色不明。 顾成恩抿了一口茶,挑眉道:“父亲也同母亲一样,认为我今晚做错了?” 顾淮摇头,意味深长道:“为父看到你能如此维护瑾璃,很是欣慰。只是……为何要当面得罪沈将军和尹太傅?” “太后一向厚待尹家,因着尹素婉一事,早已对咱们顾家心生怨言。你在太后寿宴上,拂了尹太傅的面子,岂不是给太后找不痛快?” “而且,沈将军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杖打了沈小姐,这笔帐他要与你算定了!” “皇上虽器重你不假,但也不希望看到臣子们斗得乌烟瘴气。” 顾成恩望着那燃了一半的红烛,似笑非笑道:“父亲,尹太傅是谁的人?” 顾淮不假思索道:“宁王的人。” 顾成恩又问道:“那沈将军呢?” 顾淮想了想,缓缓道:“据为父所知,沈明辉似乎现在保持中立。” “错了。”顾成恩轻笑,摆手道:“父亲,儿子得到消息,沈明辉想将王牌压在清王身上,这也是为何沈碧云与华琼公主走得近的原因。” “哦?沈明辉打算与清王结亲?”顾淮一怔,随即抚着胡须点头:“嗯,几位皇子王爷中,除了宁王,手中兵权最多的便是清王了。” “既然如此,那父亲为何不支持清王,反而要选择宣王呢?”顾成恩放下茶杯,肃然道:“宣王确实心思缜密,有些谋略,但总体实力比较起来,还是与宁王、清王二人逊色许多。” “尹太傅已站队宁王,我们可以在沈碧云嫁给清王之前,将瑾琇嫁过去。如此一来,清王便是我们手里的王牌。” “而沈明辉,正如父亲所说,心胸狭窄,有勇无谋,一介武夫终究是走不了多远。哪怕是他将沈碧云嫁了过去,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华琼公主心仪尹太傅之子尹子恪,尹太傅是宁王的岳父,丽妃断然不会准了这门婚事。父亲门下英年才俊众多,从中选出一个来做驸马,这岂不是锦上添花的喜事?” 顾成恩这一番话,让顾淮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他起来。 他分析的没错,宁王不在考虑范围内,清王是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人。 可为了拉拢清王,顾成恩竟想着要将瑾琇嫁过去? 清王嗜杀成性,比起亓灏来,那是真的暴虐至极。 瑾琇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他当真舍得牺牲瑾琇的幸福? 为顾淮添了杯茶,顾成恩沉声道:“父亲觉得儿子的建议如何?” 顾淮移开目光,半晌才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时候不早了,此事改日再议吧。” “那父亲早些休息,儿子先回去了。”顾成恩捕捉到顾淮眼中的一丝幽暗的深意,并未再多言,拱手离开。 “大公子,不好了!”顾成恩刚出门,侍卫便脚步匆匆的迎面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成恩面色一变,皱眉道:“人呢?” 侍卫低声道:“听说……听说掉下悬崖了。” 身上迸发出一道杀气,顾成恩足尖轻点,眨眼消失。 第49章 耳听为虚 脑袋里就像是有几十只苍蝇在飞一样,“嗡嗡”的乱得厉害。 鼻子也有些不通气,呼吸很不舒服。 “咳咳咳……”,顾瑾璃是被嘴巴里浓烈的苦药味给灌醒的。 爱月将手中药碗放下,对着外面大叫道:“荷香,小姐醒了,快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喊完,她又在顾瑾璃身后垫了个垫子,扶着她躺好,红着眼睛道:“小姐,奴婢都不知道给您喂了多少碗药了!您要是再不醒,奴婢……奴婢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瑾璃望着爱月半晌,才鼻音浓重道:“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爱月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昨晚秦峰和杜江先护着尹……护着王妃回了王府,后来收到消息您跟王爷坠下绝情崖了,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但是因为风雨太大,山壁又太滑,他们怕绳索无法固定住,只能等风雨停住后才敢下去找你们。好在,王爷机智,用藤蔓的树叶吹出了信号,这才节省了秦峰他们营救的时间。” 说罢,她将茶水递上前。 顾瑾璃喝了口茶,看了看黑漆漆的外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爱月叹了口气:“小姐,现在是亥时,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秦峰和杜江到了绝情崖没多久,大公子也带着人去寻小姐了。” “大公子?”顾瑾璃一怔,问道:“他不是跟父亲一道回去了么?怎么会知道我遇刺坠崖的事情?” 爱月摇头,同样不解道:“这个奴婢不知。” 认真想了想,她犹豫道:“小姐,奴婢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顾瑾璃一天一夜没喝水没进食,确实有些口渴,然而却听到爱月接下来的话后,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 “小姐,前些日子,坊间流传着一些最新的话本,书里就写着什么亲生哥哥爱恋妹妹,妹妹心仪哥哥的故事。这种剧情吧,虽说是有点不符合正常的伦理道德,可没办法,抵不住坊间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喜欢,因此还挺畅销的。” “奴婢觉得,大公子近日对您太不寻常了,他……该不会是也有什么怪僻吧?” “咳咳咳……咳咳……”顾瑾璃着实是被呛到了,小脸涨红,咳得扯痛了身上的伤口。 “哎哟,我的小姐,奴婢是胡说八道的,您别激动,别激动呀!”将茶杯撤下,爱月急忙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顾瑾璃好笑的看着爱月,“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是谁写的这些不正经的话本?兄妹就是兄妹,怎可能……” 摇了摇头,她很是无语。 “哎呀,小姐,你不要这么上纲上线嘛。”爱月见她醒来,提心吊胆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坐与顾瑾璃兴奋道:“话本里的故事反正也是虚构的,正因为咱们现实中不可以发生,所以才要在话本里满足嘛。” “哦,你可能不知道,写这个话本的人,据说是个英俊的男子呢。名字有点奇怪,好像叫……叫什么兔。” 挠了挠后脑勺,她费力的回忆,然后一拍大腿,“对,叫茶茶兔!因为他的追随者太多了,因此成立了一个‘爱兔’联盟。” “呃……‘爱兔’联盟?这又是什么?”这个词语有点陌生,顾瑾璃不由得问道。 “我听茶茶兔的忠实粉丝说,联盟就跟二公子的那个诗社差不多的意思。就好比……好比是一个组织,里面都是喜欢茶茶兔的人。” 不等顾瑾璃开口问,爱月主动解释起来:“粉丝,用那些书友的话来说,就是追随者,倾慕者。” 瞧着爱月难得的如此眉飞色舞,顾瑾璃不忍心打断,只好配合的问道:“嗯,这个茶茶兔,听起来好像……是有点与众不同。” 果然,爱月一双眼睛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茶茶兔的书与咱们之前看的话本比起来,非常的有个性,非常的有新意,绝对不是那种才子佳人的老套剧情!” 顾瑾璃摸了摸鼻子,“兄妹恋?” “不!不只是兄妹恋这么简单,还有师徒恋,人兽恋,人魔恋,仙凡恋,魔仙恋……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茶茶兔写不出来的!”爱月摆摆手,双手紧握,做手捧红心状:“小姐……茶茶兔在我心里就是一个神一般存在的男子!他虽不在江湖飘,可江湖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既然如此,你可见过他本人?”顾瑾璃听爱月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个男子必定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 爱月高亢的情绪瞬间失落下来,摇头道:“没见过。” 轻戳了一下爱月的额头,顾瑾璃语重心长道:“傻丫头,前人都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说始终是传说,你不能全信。” 脸色沉了下来,她语气严肃:“而且,宁王府不比相府,人多眼杂,你若是被别人发现了看这种话本,后果你可知道?轻则打你板子,重则连我和荷香都会被你连累!” 爱月一听后果这么严重,身子下意识的一哆嗦,小脸微白,“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看了!” 唇微扬,顾瑾璃满意的笑道:“不看最好。” 兄妹恋,师徒恋,这些不都是有违人伦的吗?再听那什么人兽恋,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还有那人魔恋,仙凡恋,魔仙恋,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和妖魔鬼怪,这些更是荒诞至极的! 不过她不能直接明说,否则爱月会伤心的。 毕竟每个人都有所喜爱的人和物,虽不能理解和认同,但一定要尊重。 可是,她也不能让爱月一直沉沦下去,否则受了影响被教坏怎么办? 所以,便用了迂回战策。 幸好爱月单纯,又胆子小,这稍微吓唬一下她,果真是听话了。 “小姐。”门被推开,荷香端着粥盅进来了。 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她也有种未语泪先流的冲动。 在王府里过得凄惨,去宫里参加个寿宴,回府的路上还遇到了刺杀,她们家小姐,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 吸了吸鼻子,她盛了一碗粥,低声道:“今个您昏迷的时候,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千年人参。魏太医说,您中的毒虽然解了,但体内寒气又太重,因此需要活血补气。不过您之前还有旧伤,也不能一下子进补得太厉害。” “奴婢给您做了鸡丝肉汤粥,在里面加了少许人参根。” 顾瑾璃眸光微动,点点头,“你有心了。” 待一碗粥喝完后,她擦了擦嘴,才问道:“明桃和金梅呢?” 爱月抢先道:“小姐,秦峰回去找你们的时候,在刺客堆里找到了明桃的尸体。金梅在大厨房烧菜,听到明桃死了,吓得不小心打碎了碗。她被管事嬷嬷好一个教训,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她挨了一顿鞭子,估计这几天是下不来地了!” 顾瑾璃想到明桃,心里有些复杂,“你稍后转告金梅,让她养好身子后再过来伺候。” “小姐!”指着顾瑾璃锁骨处的青青紫紫,爱月嘟着嘴道:“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没好呢,就不要操心别人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小声道:“小姐,您受苦了!” “呃……”顾瑾璃低头,耳根一热。 不着痕迹拂开爱月的手,她面色不自然道:“没事,小伤,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爱月以为顾瑾璃这是不想自己担心,更加心疼起来:“哪里是小伤?您的胸上,腰上,腿上,还有……” “爱月!”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脸窘迫得涨红,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们家小姐跟王爷在山洞里待了一晚上,孤男寡女的,又都中了毒,难不成…… 一边拉着爱月往门口走,她一边道:“小姐刚醒来,不能说太多话,咱们不要打扰小姐休息了!” “哎,小姐……”爱月话还没说完,人便被荷香拽了出去。 顾瑾璃见门关上,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她解开亵衣,看到自己身上果然如爱月所说,布满了吻痕,不禁想起了昨晚在山洞里的情景,心烦意乱起来。 这到底是谁研制出“眼儿媚”这种东西,害得她神志不清之下对亓灏做出那样的事情? 即便亓灏被自己压倒无力反抗,可也不应该跟狗一样,啃得她身上到处都是印子啊! 再想到那伙专门刺杀她的黑衣人,刺客老二提到过她还是处子之身,可见那背后之人对她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 因此,要对她下手的人,必定是熟识之人…… 细细的在心里思忖一翻,她心中冷笑。 抬了抬手腕,大夫人的紫玉镯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颜色甚为好看。 “就这么想要我的命么?”顾瑾璃将镯子褪下,喃喃道:“抱歉,又让你失望了。” “咯吱”一声,这突然传来的动静,让她下意识的转头往窗户方向望去。 待见到从窗户外面进来的黑衣人,一时之间脑袋有些发懵。 “有刺……”她张口就想朝外面喊人,然后下一刻却吃惊的住了嘴。 看着来摘掉面巾的那人,声音里有一丝轻颤:“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成恩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一双幽暗的眸子浮起一丝亮光。 书房里,亓灏听完杜江的禀告后,缓缓道:“宣王的人可还有活口?” 杜江摇头,低声道:“回王爷,那批人是死士,在事情败露后早已服毒自尽。” 见亓灏眉宇间升起一抹冷意,杜江又赶紧道:“不过,属下抓到了刺杀顾侧妃的为首刺客。” “哦?”亓灏听罢,剑眉轻挑。 杜江沉声道:“那人一开始嘴巴很硬,但一番酷刑下来还是交代了是国公府的人买凶杀人。” “国公府……”亓灏有些意外,把玩着指间的玉扳指,他低笑道:“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国公的嫡女姜婉柔嫁给了丞相顾淮,顾瑾琇怎么说身上都流着姜家一半的血,国公府有什么理由要对她痛下狠手呢? 眯了眯眼睛,亓灏冷声道:“杜江,继续严加拷打,本王要从他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杜江跟在亓灏身边多年,自然明白他这意思是暗指刺客没有说实话,拱了拱手,恭敬道:“是,王爷!” 说罢,他转身离开。 “杜江。”在杜江开门要出去的时候,亓灏从身后又叫住了他。 杜江关门的手一停,不解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亓灏沉吟片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嗯?”杜江没反应过来,大着胆子问道:“哪个女人?” 亓灏眉头一皱,脸色不好看的摆摆手:“下去吧!” 杜江不明所以,应了声,于是轻手把门关上。 亓灏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夜风,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向了东厢房的位置。 摇摇头,他将关于昨晚那人的画面从脑子里抹去。 “啪”的关上窗户,推门大步往尹素婉的房间走去。 顾成恩走后,顾瑾璃辗转反侧,彻底的睡意全无。 下床用银拨子挑了挑灯芯,她坐在桌旁,托着腮,表情迷茫。 她手腕上的镯子,并非是大夫人的紫玉镯子,而是一个雕花的银质镯子。 虽然看似普通,可却暗藏玄机。 只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轻轻按一下凸起的机关,里面藏着百枚毒针便会瞬间射出。 杀伤力肯定是没有刀枪棍棒这种武器大,但关键是戴在手腕上轻巧便捷,又不引人注目,非常适合女子防身。 顾成恩从来到走,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他指着机关,言简意赅道:“里面的针是淬了毒的,你用的时候小心伤到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询问,他就如一阵风似的又从窗户里消失了。 神不知的来,鬼不觉的走,要不是他还留下一个镯子,她都怀疑刚才看到他是不是幻觉。 她很不明白,越来越不明白了。 顾成恩对她态度的改变,好像是从她替顾瑾琇代嫁开始。 追其原因,除了他是在变相的替顾淮或顾瑾琇弥补自己之外,她想不到其他。 脑子里出现了“兄妹恋”三个字,她一阵恶寒,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总不可能是真被爱月说中,他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搓了搓胳膊,她熄了灯,爬上了床。 “王爷?” 听到外面的动静,顾瑾璃立马睁开眼睛,身体保持警惕姿势。 这么晚了,为何亓灏会在自己门口? 亓灏的俊颜隐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只听得他轻咳了两声,答非所问道:“王妃睡了吗?” 去尹素婉的房间,他恰巧路过东厢房,见房间的灯还亮着,便驻足停下。 顾瑾璃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随着烛光的摇曳,也在他心头浮动。 不知为何,看着她保持着一个动作良久,他也就站在原地背着手,一动不动。 心情很平静,头脑很空,什么都没想,直到身后秦峰这一声“王爷”,他才回过神来。 秦峰是从尹素婉的“怡心院”里出来的,因此道:“回王爷,王妃已经睡了。” “怡心院”,位居前院,不仅是地理位置还是构造摆设,都是整个王府里最好的一处院子。 原本名字是叫做“春晓院”,但尹素婉嫁来的第二天,这院子便被亓灏给改了名字。 怡心,谐音“一心”,代表着亓灏对尹素婉的一心一意。 柳夫人的秋菊院和玉夫人的玉露院邻近,虽比不上怡心院,但也是中上等。 相比较之下,顾瑾璃的芙蕖院则是偏僻又破败。 当然,那院子再差,也比她现在住在东厢房要好很多。 因为芙蕖院是她自己的院子,而这东厢房是下人住所。 亓灏点头,然后转身往书房的小路走。 秦峰跟在亓灏身后,问道:“王爷,您不回怡心院了?” 亓灏“嗯”了声,消失在了黑夜中。 顾瑾璃知道他们已离开,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合上眼睛。 幽幽深夜,还没睡的不止是宁王府的人。 丞相府中,大夫人的房间里同样是烛光通亮。 还没到傍晚,她便派丫鬟去书房通知了顾淮,说是今晚身体抱恙,含蓄委婉的暗示他去三姨娘院子里了。 为的是,方便夜深人静,等国公府传来的口信。 三姨娘胡萍儿原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在大夫人怀孕期间便安排到房里侍候顾淮。 两年后,三姨娘有了二公子顾念时,这才抬了位分。 又过四年,她又生下了四小姐顾瑾瑶,也算是儿女双全。 只不过,她为人谄媚,小手段虽多,但都上不得台面。 而她又一副唯大夫人马首是瞻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大夫人这般表面大度、内心嫉妒心极强之人会将顾淮往她身边推的原因。 除了三姨娘之外,府中还有二姨娘和四姨娘。 四姨娘应当是顾淮最宠爱的一个侍妾,至于原因,说不准是因为皇上赏赐的,还是出于几分真心。 既然是宫里的人,那么即便大夫人一千个不乐意也没办法。 明里要给几分薄面,暗里却怂恿着三姨娘整日去挑事。 在四姨娘怀胎六个月的时候,被三姨娘偷偷在地上泼了油,滑倒导致腹中胎儿小产。 据大夫说,四姨娘的孩子是个男胎…… 那次之后,她的身子便一直不好。 在三姨娘生下四小姐顾瑾瑶的前一年,四姨娘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三小姐顾瑾瑜。 此后,性子柔弱的四姨娘元气大伤,长期卧病在床…… 至于那个二姨娘,则是顾淮几个妾侍之中最倒霉的,也是命最短的一个。 男人在酒场上都会逢场作戏,尤其是身居高位,更是离不开这些声色犬马,所以二姨娘便是身份卑贱的欢场女子。 她在相府里生活了不到三个月,便在一次逛庙会的途中被人谋财害命,乱刀砍死。 是意外横死,还是早有预谋,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夫人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终于见到刘嬷嬷从外面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去道:“怎么样了?” 刘嬷嬷喘了几口粗气,才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大老爷说,宁王爷抓到了一个活口!” 大老爷,便是大夫人的哥哥,姜国公的嫡子姜青,如今的姜尚书。 “什么!”大夫人一听,眼前发黑,险些要晕倒。 “亓灏折磨人的法子比之恩儿不相上下,万一……万一那人要是松了口,这不仅会将瑾璃那个丫头替嫁的事情暴露,还会连累整个国公府!” 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越慌。 “夫人,那刺客的一家老小还在大老爷手里,所以他是断然不会将咱们供出来的!”扶住大夫人的胳膊,刘嬷嬷又安慰道:“大老爷办事稳妥,夫人您就放心吧!” 大夫人就着刘嬷嬷的胳膊坐下,还是有些神不守舍:“哥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给大夫人倒了杯茶,刘嬷嬷拿着团扇在一旁给她扇着风,略有遗憾道:“大老爷找的人都是高手,要不是半路多出个宁王来,那小贱人现在已经在阎王殿报道了。” 顾瑾璃的母亲是顾淮偷偷养在外面的女人,没有任何名分地位,所以大夫人和刘嬷嬷并不承认她们的身份,背地里喊她多为“小贱人”之类的。 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大夫人老眼闪过一抹疑惑,“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亓灏怎么会出手救她?” 刘嬷嬷猜测道:“昨晚她是代表宁王府为太后献舞的,莫不是宁王因为这一支舞,看上了她?” 说完,她又立即自我否认了:“不可能,不可能!宁王恨死咱们大小姐了,怎么可能……” “砰”,门被人猛然推开。 “母亲,果然是你!” 看到门口一脸阴冷的顾成恩,刘嬷嬷的后半句戛然而止,惊得手里团扇“吧嗒”落在了地上。 “恩……恩儿?”大夫人同样吓了一大跳,她想扯出个和蔼的笑容来,然而脸却僵硬的厉害。 顾成恩一甩衣袖,一道凌厉的掌风直直朝着桌子上挥去。 “啪”,削断了半截蜡烛。 “恩儿!”养育了顾成恩十九年,大夫人第一次见他发怒,因此不由得失声低呼,但下一刻屋内早已没了他的人影。 大夫人呆呆的看着那被重重摔上的门,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有一些余惊未定,还有一些阴谋诡计被人识破后的难堪,以及道貌岸然被人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夫人……”刘嬷嬷咽了一口唾沫,刚想再宽慰她几句,却听得大夫人忿忿的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咒骂道:“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一听这话,刘嬷嬷便明白了。 大公子一次又一次做出反常的举动来,刚才竟还差点对大夫人动手,这一定是着了顾瑾璃这个贱人的魔! 第50章 做戏做全 第二日,荷香端着盆子推门进来的时候,顾瑾璃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纱帐。 见她眼下略微发青,荷香担心道:“小姐,您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身上的伤……” 顾瑾璃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支着身子坐起来,“没事。” 心里压着事情,乱糟糟的,所以她这一晚上一直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刚有了点睡意,天就亮了。 “小姐,您是有什么心事吗?”一边伺候顾瑾璃洗漱更衣,荷香一边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顾瑾璃看着镜中自己泛着病白之色的脸,轻声道:“荷香,我想出府。” 宁王府,始终不是她跟这几个丫头的安身立命之地。 先不管亓灏现在对顾瑾琇的恨意有无减少,她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做准备。 用之前的十五万两买下那间茶楼之后,手中的钱还可以再买个四合院。 至于昨日大夫人的镯子,她曾想过变卖了换钱,但就在刚才,她又想到了这镯子还有别的用处…… 荷香一怔,不解道:“小姐,您出府有什么事情吗?奴婢可以帮您办。” 顾瑾璃沉思片刻,沉声问道:“王爷呢?” 荷香道:“刚才我听院子里的丫头说,王爷上朝去了。” 注意到顾瑾璃手腕的银镯子,她好奇道:“小姐,您腕上的镯子什么时候换了?” 眸光一闪,顾瑾璃没回答。 自己吃了药,又敷了药膏,被毒镖射伤的地方已经不那么疼了。 而亓灏身上多处伤口,他竟不在府中多休息几日…… 看来,今日是个好机会。 勾了勾唇角,她淡淡道:“荷香,一会你去王妃院子里请示一下,就说我要回相府一趟。” 荷香更是不解了:“呃,回相府?” 顾瑾璃接过荷香手中的梳子,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缓缓道:“前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第一时间回府给父亲、母亲报个平安,以免他们为我的安危担忧。” 荷香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顾瑾璃话里的意思,“是,奴婢明白了。” 小姐出府肯定是有要事,而王妃看上去要比王爷好说话一些,再拿着回相府做幌子,王妃于情于理应该不会阻拦小姐…… 赞赏的看了荷香一眼,顾瑾璃又道:“带着柜子里的那十五万两银子。” 荷香将簪子插入顾瑾璃发间,恭敬道:“是。” 果然如荷香所想,当她去怡心院去请示的时候,尹素婉很痛快的答应了。 主仆二人顺利的出了府,马车上,荷香撩开帘子,见是往相府方向去的,小声道:“小姐,咱们真的回去?” 顾瑾璃“嗯”了声,翻了几页书,似笑非笑道:“尹素婉虽未为难我们,但并不保证亓灏的人没有跟在后面。做戏要做全,要不然我以后想再出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自打她们进宁王府的第一天,亓灏就安排了人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毕竟她是顾家的人,而顾家选择的是宣王。 立场敌对,便是敌人。 即便亓灏暂时不杀她,也并不代表她就是个自由人。 她的言行举止,依旧被暗地里很多人盯着。 荷香点点头,放下帘子。 “哒哒哒”,很快,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 因为顾瑾璃是今早临时决定回来的,故而守门的下人突然见到她从宁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不由得慌张的往大夫人院子里去禀告。 顾淮和顾成恩上朝去了,府中除了大夫人和两个姨娘之外,其他几个姐姐妹妹也在。 大夫人由于昨晚顾成恩之事急火攻心,此时脑门上正敷着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刘嬷嬷端着药碗,苦口婆心的劝道:“夫人,您就把药喝了吧,身子重要啊!” 大夫人摆摆手,闷声闷气道:“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个小贱人!我还喝什么药,快让我死了算了!” “夫人,大公子可能……可能一时误会了您,等他想明白就好了。”刘嬷嬷将药碗往前送了送,继续道:“您这些年为了大公子和大小姐,为了咱们相府付出了那么多,老爷和大公子心里都明白呢!您要是倒下了,这不是便宜了偏院里那些人嘛!” 顾成恩哪里是误会了大夫人,明明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所以大夫人才接受不了自己平时在子女面前端庄温良的形象受损,这是在赌气呢! “夫人,夫人!”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二……大小姐回来了!” 刘嬷嬷瞪了那丫鬟一眼,“大清早的乱叫什么,没看到夫人在休息吗?”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指着门口:“可是,大小姐她已经到大门口了。” “大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刘嬷嬷将碗一放,轻轻推着大夫人的胳膊,急声道:“夫人,夫人!” “是……是顾瑾璃!顾侧妃她回来了!” “什么?!”大夫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那速度之快,顿时让刘嬷嬷和小丫鬟目瞪口呆。 大夫人还未涂上脂粉的老脸堆起了褶子,一双眼睛燃着怒火:“刘嬷嬷,服侍我更衣!”将额头的帕子重重一甩,她对小丫鬟冷喝道:“小翠,你先去前厅招呼着!” 小翠刚转身,又听到大夫人补充了一句,“对了,将几个小姐也请过去!” “是,夫人。”应了声,小翠退了下去。 “人多,才热闹嘛!”冷笑一声,大夫人幽幽道:“讹了我的镯子,蛊惑我的儿子,顾瑾璃,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偷偷瞥了大夫人一眼,刘嬷嬷被她脸上那阴森的笑容吓得老腿一抖。 不得不说,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手麻脚利之人。 顾瑾璃到了大厅门口的时候,大夫人吩咐小翠请的人都已落座。 大夫人穿戴整齐,因着顾瑾璃的到来,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很是振奋。 顾瑾琇一身桃色长裙,红唇粉面,头上珠花略歪,显然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 她的旁边,分别坐着两个妙龄少女。 四小姐顾瑾瑶一身橘色长裙,五官长得不错,只是颧骨略高,给人一种刁钻刻薄的感觉,而且皮肤略黑,她又喜欢敷上厚厚的脂粉,一张脸看上去显得做作又僵硬。 三小姐顾瑾瑜的容貌比之顾瑾琇而言,虽不出众,但也算清秀。 而顾瑾瑜手边的座位上,则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那便是三姨娘胡氏。 扫了一圈,顾瑾璃心中了然。 这么多人,敢情是三堂会审吗? “母亲。”放慢了步子,她微笑着对大夫人点点头,随即视线停留在其他几人身上,又道:“三位妹妹和三姨娘也在呢?” 那晚太后寿宴过后,顾瑾璃的那支“凤舞九天”早已传遍整个京城,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有多么的惊才艳艳。 当然,前提是暂且忘记顾瑾琇失手伤了尹素婉一事。 她现在是宁王府的人,虽说是个侧妃,可在这些庶母和姐姐妹妹面前,却高出了不少身份。 所以,三姨娘讪讪一笑,给顾瑾瑶和顾瑾瑜使了个眼色,福了福身子:“见过顾侧妃。” 顾瑾瑶撇撇嘴,很是不情愿,可还是被三姨娘扯着行了礼。 顾瑾琇坐着未动冷哼一声,面色不怎么好看。 顾瑾璃虚扶了一下,这才落座,“都是自家人,三姨娘和两位妹妹客气了。” 外人不知顾瑾琇、顾瑾璃二人身份交换之事,那是因为顾瑾琇在外并未露过真容。 而相府的人,除了在座几个姨娘小姐,那些知道真相的人都以各种理由背地里被大夫人打发出了相府。 或生或死,那就只有大夫人心里清楚了。 在顾瑾璃答应嫁给亓灏那日,束缚顾瑾琇的那张面纱也彻底的可以拿掉了,她获得了自由,却也失了丞相嫡女的身份,这心里又怎能舒坦呢? 大夫人和顾瑾琇可以不行礼,可三姨娘她一个妾侍可不敢,但又怕大夫人生气,因此多少有点忐忑。 下意识的偷偷打量了一眼大夫人,三姨娘决定过会还是少说话为好。 顾瑾璃屁股刚沾上椅子,只觉得那垫子上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一样,刺破衣服,扎入到她的皮肤里。 秀眉微蹙,她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尽量往椅子边缘坐。 见顾瑾璃面无异色,忍着火气,大夫人咬着牙笑道:“回来怎的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 顾瑾璃淡淡道:“前几日我便想回来看望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们,但因为要为太后的寿宴做准备,故而未能有空。今日没事,所以便回来了。” 顾瑾瑶眼珠子一转,捂嘴笑道:“王府里除了尹王妃,据说还有两位夫人,大姐该不会是被宁王利用完了,就给一脚踹回来了?” 这声“大姐”,她故意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好不幸灾乐祸。 顾瑾瑜扯了扯顾瑾瑶的袖子,小声道:“四妹。” 知顾瑾瑜性子懦弱,平日里胆小如鼠,最怕惹上是非,顾瑾瑶拍掉她的手,鄙夷道:“我说的是事实嘛,三姐你担心什么?” 大夫人佯怒的沉了脸,“瑾瑶,莫要胡说。” 三姨娘担心顾瑾璃怪罪,立即腆着脸赔不是:“瑾瑶就喜欢开玩笑,顾侧妃你不要见怪。” 她一口一个顾侧妃,听在顾瑾瑶耳中是平白的拉低了她们母女的身份。 戳了一下三姨娘的腰,她翻着白眼:“娘,我又没说错话,你干嘛道歉?” 吹了吹丫鬟刚端上来的茶,顾瑾璃唤了声,“荷香。” 荷香将礼物一一呈上来,恭敬道:“大夫人,我们家侧妃特意为您在绮梦阁选的翡翠绿颜镯。” “三姨娘,这是您的三色彤手镯。” “二小姐,这是您的流烟云影簪。” “三小姐,这是您的琉璃星蝶簪。” “四小姐,这是您的白羽莲花簪。” 顿了顿,荷香又将一个礼盒捧上前:“这是送给四姨娘的涵毓玲珑镯,还请大夫人代为收下。” 将礼物送出后,荷香重新站回顾瑾璃身后。 绮梦阁可是京中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不仅款式新颖,而且做工精致,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样样都不便宜。 就说一根普通的桃木簪子,都最少要五十两银子。 而顾瑾璃送的这两个手镯,三根簪子,看质地和花式,都是应该是上等货色,这得花费多少银子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姨娘咽了口唾沫,抱着盒子的手有点颤抖,一脸藏不住的欢喜:“多谢顾侧妃!” “谢谢顾侧妃。”顾瑾瑜受宠若惊,也小声的跟着道了一声谢。 顾瑾璃与这些姐姐妹妹走的并不亲近,唯一可能有交集的便是顾瑾瑜的母亲四姨娘和二公子顾念时。 毕竟,当年初回相府,因着顾瑾瑶的恶作剧,大冬天的她被推到冰冷的池塘里,腿被利石刮伤,要不是四姨娘身边的嬷嬷发现的早,喊了路过的顾念时,恐怕她那天便沉塘丧命了。 只是,即便是救了上来,可她身子终究是落下了病根…… 察觉到顾瑾瑜语气里的小心翼翼,顾瑾璃温和道:“四姨娘的伤寒可好了?” 她记得出嫁前,四姨娘好像又染了伤寒,真是病上加病。 顾瑾瑜勉强的笑了笑,依旧拘谨的厉害,“我娘她……还是老样子。” 顾瑾璃点点头,没再说话,心想着再寒暄个几句话就离开。 顾瑾瑶瞅了几眼那簪子,语气酸不拉唧道:“啧啧,大姐出手真大方,看来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呢!” 按理说,顾瑾璃是以戴罪之身嫁给亓灏的,上次她还是一身是血的回来,这次她怎么能有这么多金银玉饰呢? 看来,这个小贱人这么快就将亓灏拿下了! 早知如此,自己真该主动去替顾瑾琇代嫁! 论姿色,她自认为不比顾瑾璃差,只要熬过了亓灏发怒的那两天,现在在宁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在这些姐姐妹妹面前扬眉吐气的人就是她顾瑾瑶了! 这样想着,顾瑾瑶竟开始不甘起来。 顾瑾璃抿了口茶,她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意味深长道:“四妹说笑了,能嫁给宁王这都是托了母亲和二妹的福。” “客气客气。”顾瑾琇挑了挑眉,不屑的瞧着三姨娘等人的神色,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屑的打开盒子,她的脸一瞬间气得煞白,险些没将簪子丢出去! 攥着拳头,她刚想张口开骂,却被大夫人那狠狠一记眼神给制止住了。 见顾瑾琇死死盯着自己,顾瑾璃扬唇,笑得明朗:“怎么,二妹不喜欢这礼物?” 深吸一口气,顾瑾琇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她不能被顾瑾璃激怒! 除了母亲和大哥,这两个最亲爱的人,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丢了那大家闺秀的形象! “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会不喜欢呢?”咬了咬牙,她一字一句道:“喜欢,我喜欢的很!” 什么翡翠绿颜镯,什么流烟云影簪,明明都是顾瑾璃代嫁之时,母亲给她嫁妆里带的那些首饰! 三姨娘和那两个庶女不识货,可她和大夫人绝对不会错认! 改了几个听起来高大上的名字,便拿着她们的东西借花献佛? 哼,顾瑾璃的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 大夫人望着顾瑾璃茶杯上的唇印,眸子亮了一下,和蔼道:“听说你与王爷遇刺了?刺客可抓住了?” 顾瑾璃放下茶杯:“抓住了。” 大夫人昨晚就知道那刺客已落网,因此并不见任何意外之色,道了句“抓住就好”后,她又试探道:“可审问出幕后之人了?” 顾瑾琇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见她眉头皱了一下,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那人被王爷严刑拷打一番,受不住酷刑,便招了。”语气不紧不慢,顾瑾璃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大夫人面前,轻声问道:“母亲,你猜是谁要害我?” 她的目光虽平静,可平静背后却暗藏冷厉,竟让大夫人感到背后一凉。 捏着帕子,大夫人声音干涩道:“是……是谁?” 顾瑾璃眸光深深,半晌才道:“王爷在那刺客身上搜到了一个紫玉镯子,那镯子的主人便是那幕后之人。” 亓灏抓住了刺客这件事情,是荷香在去怡心院的路上听丫鬟讲的。 而大夫人刚才这一问,说明她心里没底,想从自己这里探听点消息。 既然大夫人敢对自己下毒手,那就该想到失手后的后果! 倘若日后再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要害自己,那紫玉镯子,便是大夫人的罪证! 三姨娘和顾瑾瑜、顾瑾瑶并不知寿宴上那紫玉镯子之事,也不感兴趣是谁要害顾瑾璃的命。 可顾瑾琇一听,便立刻明白过来了。 原来,顾瑾璃是在拿着镯子来要挟大夫人呢! 要不是介意人前的形象,依着她的性子,真想一巴掌甩在顾瑾璃的脸上。 大夫人眯了眯眼睛,一股杀意自她的凤眸中泻出。 是她找国公府的人动手的没错,可却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能从紫玉镯子上做文章,可恶! 往顾瑾璃腕上看了看,衣袖太长,也看不出那紫玉镯子她是戴着还是真给了亓灏,大夫人幽幽道:“那镯子可是关键,你回去转告给宁王爷,千万别丢了!” “虽说你已为人妇,但总归是太年轻。”顿了顿,她语气不容拒绝道:“你跟我到房间里,我有些贴己的话要与你交代。” 然而,顾瑾璃并不给大夫人面子,望了望外面还亮着的大白天,笑道:“母亲,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以后的时间还长呢,咱们有机会慢慢聊。”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她已带着丫鬟离开了大厅。 大夫人暗藏的招数还没使出来,却被顾瑾璃给反将了一军,脸色憋得一片青紫。 顾瑾瑶怔怔的看着顾瑾璃的背影,伸着手指不敢置信道:“她……她竟……竟敢对母亲这个态度?真是目无长辈!” 三姨娘放下抚摸着镯子的手,也附和道:“是呀,这才嫁到宁王府几天,怎么就这般放肆起来!” 她们母女在府中是依附于大夫人和顾瑾琇而生存,因此做事说话从来都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而顾瑾璃这般行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见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顾瑾瑶忿忿的拍了一下桌子,气恼道:“母亲,你别生气,我这就把那丫头抓回来给您道歉!” 说罢,她快步冲了出去。 刘嬷嬷倒了杯茶,“夫人,您消消气。” 大夫人掐着帕子,满心的愤恨在看到茶杯后化为一个冷笑。 “无碍。”将茶水一饮而尽,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站住!”就在顾瑾璃和荷香经过池塘的时候,顾瑾瑶一声厉喝,将她们给拦住了。 顾瑾璃一怔,转身瞧着顾瑾瑶一脸怒气,不解道:“四妹,你还有事?” 顾瑾瑶怒气冲冲道:“回去给母亲道歉!” “嗯?”顾瑾璃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明知故问:“我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生气了吗?” 真实的顾瑾琇,娇蛮自私,心胸狭窄,但她背后有大夫人来撑腰。 而且,要不是自己识破了她的嘴脸,想必她永远都是那个完美的相府嫡女。 与顾瑾琇比起来,顾瑾瑶像是个头脑简单的跳梁小丑。 一介庶女,经常为了讨好大夫人母女做一些蠢事,自以为能让人高看一眼,却是被人当了枪使! 就好比现在,顾瑾瑶似乎忘记了,此时站在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琉璃院的顾瑾璃了…… “母亲没有让你走,你竟然敢走?对母亲如此不敬,按照家法,应当如何处置?”一边说着,她一边粗鲁的扯着顾瑾璃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往大厅方向走。 荷香见状,怕顾瑾瑶碰到顾瑾璃身上的伤,赶紧出手阻拦道:“四小姐,您快放手,我们家小姐身上还有伤呢!” 顾瑾瑶一心只想拽着顾瑾璃去大夫人跟前邀功,哪里管什么伤,用力推开荷香,横眉竖眼道:“荷香,你去了宁王府才几天,就敢对我大呼小叫了?你再敢嚷嚷,一会我让母亲连你一块罚!” “荷香!” 荷香被一推,没站稳,险些跌入池塘里,幸得顾瑾璃眼疾手快用另一手将她给扶住。 眸光骤冷,顾瑾璃甩开顾瑾瑶,冷声道:“四妹,论长幼,你该喊我一句姐姐;论身份,我如今是皇上钦赐的宁王侧妃。” “你刚才对我如此无礼……不知传到父亲和皇上耳中,又会如何?” “什么?”顾瑾瑶没料到顾瑾璃会拿着宁王侧妃的身份来压自己,一时青白着脸道,“顾瑾璃,你算哪门子宁王侧妃?要不是大姐她……” 突然住了嘴,她连忙往四周观望了一下。 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差点说漏了嘴,将顾瑾琇的身份泄露出去,那么别说大夫人许诺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的事情要吹了,恐怕连脑袋都要掉了! 拍了拍胸脯,还好没人,她放下心来。 顾瑾璃自然知道顾瑾瑜的心思,微微一笑,“要不是大姐如何?你怎么不说了?” 顾瑾瑶气鼓鼓不能反驳,只能再次道:“回去给母亲道歉!” 顾瑾璃摇摇头,不欲再理会。 顾瑾瑶见她抬脚要走,于是一脚踩在顾瑾璃的长裙上,想要绊倒她。 荷香惊叫一声,“小姐!” 顾瑾璃身子一歪,下一刻却反手抱住了顾瑾瑶。 “咚”,顾瑾瑶因着惯性掉进了池塘里。 第51章 两副面孔 “顾瑾璃,你这个贱人!” 池水不深,仅仅到腰部,只是顾瑾瑶身上却脏污一片。 狼狈的爬了上来,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二哥!”余光扫到迎面而来的顾念时,她大声委屈道:“二哥,顾瑾璃这个小贱人她推我!” 顾念时知道顾瑾瑶向来是跟在顾瑾琇身后的一条小尾巴,最是不喜顾瑾璃,抿了抿唇,他略有不悦道:“四妹,你怎么说话的?” “二哥,顾瑾璃她人前背后两副嘴脸,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顾瑾瑶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拉着顾念时的衣袖,一边咬牙切齿继续骂道:“一个宁王连瞧都懒得瞧一眼的低贱货,还有脸回来给咱们摆架子,当真是……” “啪!”未等顾瑾瑶口里的“恬不知耻”骂出,只见她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不仅将顾瑾瑶打蒙了,就连顾瑾璃与荷香也不敢置信的愣住。 “二哥……你竟然为了她打我?”顾瑾瑶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顾瑾璃,红着眼睛失声大叫道:“从小你什么都顺着我,可你竟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顾念时眉宇间怒气冉冉,沉着脸道:“我刚才什么都看到了,你快向瑾璃道歉。” 胡闹也是该有个限度,如今顾瑾璃身为宁王侧妃,算是皇室家眷,顾瑾瑶如果再这般口无遮拦下去,必将酿成大祸! 再者,顾瑾璃不与顾瑾瑶计较是一回事,他身为顾瑾瑶的哥哥,若是再放任她如此任性妄为,那便是他的不是了。 “不可能!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一个贱人道歉!”顾瑾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顾瑾璃,眼底划过一丝狠戾,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瑾璃……四妹都是被我和母亲这些年给宠坏了。”望着顾瑾瑶离开的背影,顾念时语气愧疚道:“对不起。” 顾瑾璃笑着摇头,淡淡道:“二哥,我知道四妹心眼不坏,只是对我有一些误会而已,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顾瑾瑶虽嘴巴毒了一些,暂且还没坏到大夫人和顾瑾琇那种程度,可却是个十足的蠢货,被人利用了还浑然不知…… 一张小脸未施粉黛,但笑起来一对梨涡浅浅,让人心中不由得一动。 顾念时细细打量着顾瑾璃,再回想起刚才如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的顾瑾瑶,深感失望。 同样是庶出小姐,为人修养、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相差如此之大? “瑾璃,你……”顾念时还想说些什么,可气氛着实太过尴尬,他不知怎样继续话题。 想着得赶快去茶楼看看,顾瑾璃温和道:“二哥,我还有些事情,暂且先回王府了。” 顾念时点点头,目送着顾瑾璃和荷香二人离去。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往顾瑾瑶的院子走去。 离开相府后,顾瑾璃与荷香乘着马车先是去了一家成衣铺子,将车夫打发走后,他们二人换了一套男装。 一来,马车上有宁王府的标识,太过招人眼目。 二来,她这次出门是要做点什么的,女子身份有所不便。 走在街上,顾瑾璃见荷香总是时不时的摸着贴身的银票,便笑道:“你若是再摸下去,那些小偷们可就盯上你了!” 荷香听罢,立即把手放下来,警惕的往人群里搜索了一圈,小声道:“小……公子,您真的要把那茶楼给买下来吗?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顾瑾璃走了几步,她摇着扇子,抬头看着上次相中的那茶楼,沉声道:“你看这茶楼怎么样?” 荷香道:“看着挺新的,位置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客人却那么少。” 顾瑾璃将扇子一合,挑眉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她便直接大步进了茶楼。 “哎哟,两位公子,您里边请!” 大概是整个茶楼,三层加起来还不到十位的客人,店小二见到顾瑾璃和荷香格外的热情。 顾瑾璃笑了笑,一边往二楼走,一边道:“来一壶碧螺春。” “好咧!”店小二应了声,赶紧准备去了。 到了二楼后,顾瑾璃找了一个靠近窗口的座位坐了下来。 一边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商家店铺,她一边再打量着茶楼内部摆设。 对面是最大的酒楼,白玉楼,生意火爆异常,停在门口的马车都要占据了大半个街道了。 再旁边则是古董店,书画斋,胭脂铺子等等,倒是也有一家茶楼,虽规模不如这间大,可顾客要比这里多一些。 “公子,您的茶好了。”很快,店小二便端着茶上来了。 顾瑾璃并未直接喝,而是先看了看茶的成色,又闻了一下,随即问道:“小二,你们沏茶用的是什么水?” 店小二道:“回公子,是后院里的井水。” 尝了一口,她又细细回味了一下,又问道:“茶叶是什么时候的?” 本来客人就不多,好不容易来了人,被顾瑾璃这一问,店小二不由得心里一紧,“茶叶是今年的夏茶,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璃放下杯子,摇头:“小哥不要担心,没什么问题。” 店小二一听,这才舒了口气,“没问题就好。” “不过。”顾瑾璃晃了晃茶杯,淡淡道:“若要细说的话,还是有些问题的。” 这时候,从隔壁包间走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路过,听到顾瑾璃的话,便脱口而出道:“什么问题?” 顾瑾璃看了看他,猜出了他的身份,便继续道:“水之于茶,犹如水之于鱼一样,因此古人云,‘鱼得水活跃,茶得水更有其香、有其色、有其味’。” “择水先择源,只有符合源、活、甘、清、轻五个标准的水才算得上是好水。” 中年男人坐了下来,问道:“敢问公子,何为源、活、甘、清、轻呢?” “源,是指水出自何处;活,是指有源头而常流动的水;甘,是指水略有甘味;清,是指水质洁净透澈;轻,是指分量轻。” “水源中以泉水为佳,其次是雨水和雪水,而井水为最下。” 见老板和店小二听得认真,顾瑾璃又道:“春茶、夏茶、秋茶之中,一般说春茶的品质为最好,因为茶树经过一冬春的营养积累,养分充足,喝起来醇甜清香……” “当然,除了茶和水之外,要煮一壶好茶,还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在泡茶之前需用开水烫一下茶壶,一则可去除壶内异味,再则热壶有助挥发茶香。” “你们的茶,选了最下等的井水,又用的是夏茶,所以客人少。” “啪啪啪”,店老板和店小二听罢,不约而同的鼓掌。 尤其是店老板,看着顾瑾璃的眼神是异样的赞赏,“妙哉妙哉啊!真没想到,泡一壶茶竟这么多学问!” 说罢,他又惭愧的叹气道,“唉,怪不得我开这茶楼三个月,客人少的可怜,原来是如此呀!” 店小二急忙道:“老板,您不要灰心,刚才这位公子说的,小的都记住了,咱们的茶楼生意一定会改善的!” 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老板站起身准备往楼下走,“富贵,我过些天要回乡下了,这茶楼我打算关了。” “老板请留步!”顾瑾璃立即叫住了老板,笑道:“既然老板这店铺要关门,不知是否已经找好了下家?” 老板摇头,“我开这茶楼,本是想在京中赚点银子补贴给乡下的老婆孩子,可却入不敷出,想想还不如回乡种地吧。” 顾瑾璃眸光流转,起身道:“既然如此,老板转让给在下如何?价钱好商量。” 老板一怔,有些意外,“公子当真要买这茶楼?” 顾瑾璃点点头,然后吩咐荷香将银票拿出来,“老板开个价吧。” “这……”大概是有点突然,老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老板为难,顾瑾璃灵光一动,道:“老板,我有一个想法。” “我将这茶楼买下来,你还是老板,茶楼该如何管理便如何管理,咱们店里的伙计也不用辞工,这样可行否?” “呃?”老板似乎没听明白顾瑾璃的意思,不解道:“我还是老板?” 顾瑾璃展开扇子,轻咳两声,“我看老板也是忠厚老实之人,便给老板透露个实话。我是真心看中了这茶楼的位置,所以想盘下来。” “只不过我家里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方便出面经营。再者,我若是再重新找人帮我打理店铺的话也麻烦,而老板你干了三个月,跟伙计们也都熟悉了,以后我就每个月给你们工钱,你们继续帮我干,如何?” 顿了顿,她补充道:“无论亏损,你们的工钱不误,一律算在我账上。” 老板和伙计们听罢,对视一眼,还是有些疑虑。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顾瑾璃也不着急,坐下又喝了一杯茶。 想了想,老板道:“茶楼我当时是八百两银子盘下的,伙计们的工钱是一个月二两银子。我……我的工钱,公子您看着给吧!” “好,老板是个爽快人!”顾瑾璃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店老板:“这是一千两,算作我买这茶楼的钱。” 吩咐店小二去拿纸笔,她立好了字据。 “老板的基本工钱一个月五两银子,店小二一个月三两。若是生意好,按照客流量来加工钱。” 按了个手印,顾瑾璃笑道:“老板对这工钱还满意吗?” 老板神色激动的点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小的叫陈亮,公子您现在才是茶楼的主人,可万万不能再叫小的老板了!” 顾瑾璃示意陈亮签字按手印,语气沉了几分:“陈亮,茶楼我不能常来,所以必须明面上要有个老板,你无需推辞。不过,账目你必须每个月给我算明白了,我会不定时的派人过来查账。” 看着顾瑾璃气宇不凡,必定是哪家的大户公子,陈亮哪里敢做假账啥的? 再说了,人家肯这么高的价钱买下茶楼,还付了他这么多的工钱,他怎能忘恩负义做那等不厚道的事情? 将手印按上,他一脸郑重道:“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帮公子打理好茶楼的。” 一边往三楼走,顾瑾璃一边道:“嗯,这个茶楼需要稍微整改一下。” “公子,有什么要求您请讲。”陈亮跟在后面,拿着笔将顾瑾璃的话立马记录了下来。 待半盏茶的功夫后,顾瑾璃带着荷香心情不错的出了茶楼。 在出府之前让荷香特意给她找了一本《茶经》,她跟老板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书上之言。 而老板既早有将茶楼卖了的心思,她也早就想买,这样也省得她多费口舌了。 一拍即合,一切如此顺利,真好! “荷香,去白玉楼!”摇着扇子,顾瑾璃只听闻白玉楼的名声,却从未进去过。 今日既然出来了,那一定要去瞧瞧才行。 要不然,下次还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混出府…… 荷香一愣,跟了上前。 踏进白玉楼后,不止是荷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连顾瑾璃看到里面的摆设后也是忍不住要拍手称赞了。 大厅非常的宽敞,可以容纳几百个人,中间是一方长方形的看台,看台旁边以白玉石相围,栏杆下方挂着几盏五颜六色的小灯笼,灯光投射在玉石上,极其的好看。 地面同样是玉石打磨而成的瓷砖,走在上面能看到人的投影,周围桃树成排,让人误以为走入了桃林仙境一般。 荷香好奇的打量着酒楼里的装饰,感慨道:“小……公子,这白玉楼好独特,怪不得是第一酒楼呢!” “两位客官,请问提前订好包间了吗?”店小二见到来人,上前问道。 顾瑾璃不知原来白玉楼还要提前预约,便摇头道:“不曾。” 店小二道:“公子,不好意思,今日包间客满,不过二楼大厅还有一桌有个位子,不知您是否介意与其他人同桌?” “这……”犹豫了一会,顾瑾璃欣然同意,“好。” 从一楼往上走,顾瑾璃瞧着果真是每一桌都是满满的人,心中更加好奇起来。 这白玉楼除了摆设奇特外,究竟还有何特别之处? “公子,这边。”带着顾瑾璃到了墙角偏僻的一桌后,店小二便离开了。 那桌上果真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翩翩紫衣,玉面朱唇,风流倜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神色莫辨。 从穿着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来看,此人身份必定不是寻常人。 “公子,要不要属下……”未等顾瑾璃坐下,那紫衣男子身后的侍卫手摸向腰间刀刃,一脸的凶狠。 男子摇头,目光只落在顾瑾璃白皙的面容上一眼,随即移开了眸子。 顾瑾璃心头一跳,但见那男子继续低头品茶,而侍卫也并未其他举动,便放下心来。 每一桌上都提前准备好了一壶茶,茶水是免费的,需要自己动手,若是需要上酒菜的话,那就要招呼楼梯口候着的店小二了。 顾瑾璃不着急点菜,倒了杯茶,她轻抿了几口,眼睛一亮。 这茶的汤色黄绿清澈,滋味清淡回甘,不错。 抬眼再看其他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盘子里,菜品格式不一,从客人们“吧唧吧唧”停不住嘴的模样来看,想必是色香味俱全。 “咚”的一声,忽然一道响亮清脆的铜锣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大群人都涌下了楼下大厅的看台。 “公子,他们这是做什么去了?”荷香歪着头,问道。 “每到午时,大厅里便会有一个猜菜名的比赛。参与者蒙着眼睛,不仅要尝出那道菜的名字,还要分辨出大厨所用的食材,讲出菜的做法来。获胜者,将获得免费体验天字一号房菜品的机会。输掉的人,便给五两银子。” 荷香的话刚落,紫衣男子便薄唇轻启,开口回答道。 顾瑾璃一怔,微微一笑:“多谢公子解答。” 白玉楼的普通包间最低都要五十两银子,天字一号房那可是最上等的包间,少说五百两银子拿不下来。 输了才仅仅五两,但若赢了可就赚大了。 “有趣,咱们也下去瞧瞧。”站起身来,她对男子点点头,然后带着荷香也往楼下走去。 待二人离开,男子的侍卫冷声道:“公子,这二人该不会是……” 男子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目光落在楼下的顾瑾璃和荷香身上,声音清冷:“放心,只要你没有暴露行踪,京中便不会收到我回来的消息。” 顿了顿,他勾了勾唇,“再者,你觉得他们会找两个女扮男装的人来接近我吗?” “他们是女子?”雷子听罢,多瞅了几眼,果真发现那主仆二人身材比一般男子要纤瘦。 男子放下茶杯,一边往楼梯下走,一边幽幽道:“雷子,有时候看东西不要只用眼睛,而要用心!” 即便是举手投足故意扮作男子,说话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人面若芙蓉,眼如秋波,一双纤纤玉手不似男人一样厚实宽大,最明显的是耳朵上还有两个耳洞,所以这必是女子无疑! 男子到大厅的时候,猜菜比赛已经开始了。 台子上一共摆了五道菜,分别用锅盖盖着,因此大家都不知道里面的菜是什么。 在台上的人蒙上眼睛后,店小二将锅盖打开,一阵飘香弥散在空气里。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那菜盅里的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最左侧的灰衣男子尝了一口,没猜出名字来,然后又夹了一口,在他咀嚼完就要夹起第三筷子的时候,店小二提醒道:“客官,这最后一筷子您要是再没猜出来,就算输了。” “别急,别急!让我吃完这一口!”灰衣男子恋恋不舍的将菜塞入嘴里,他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哄笑。 敢情他这是用五两银子来换这三口菜呢,毕竟白玉楼的菜每道都价格不低。 “客官,怎么样?您猜出来了吗?”等灰衣男子放下筷子,店小二问道。 灰衣男子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半晌才试探道:“这菜香辣清脆,难道是……是……香辣鸡肉?” “回答错误!”店小二撤下灰衣男子脸上的布条,又等着后面几个人的答案。 其他人有说是鱼香肉丝的,有说是麻辣蟹肉的,总之答案五花八门,可没有一个是对的。 到了最后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先生,虽穿着简单,但却精神抖擞,看来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尝了一口,他缓缓道:“琉璃珠玑。” 一听到这四个字,大家不由得转头看店小二。 果然,店小二点头,将罩在菜盅上的盖子揭开,道:“客官答对了,请说出食材和做法。” 老先生沉吟片刻,继续道:“桂鱼肉,猪肉末,虾茸,猪肉汤,菠菜叶……” “将桂鱼肉砸成茸后挑出筋和刺,再将猪肉末、虾茸放在两个碗中,分别加入料酒和猪肉汤,搅拌后搓成丸子……” 待老先生不紧不慢的说完,店小二大声道:“回答正确,请继续第二道菜!” 老先生挪步,又夹起了第二道菜,同样是第一口,他便不假思索的报出了菜名:“凤穿金衣。” “酱鸭肉,冬笋尖,水冬菇,鸡蛋,香菜,胡椒粉,葱、姜,香油少许……” …… 自打上个月这个猜菜名的比赛举办,毫不客气的说,能猜对第一道菜名的人,至今一个都没有。 而这位老先生竟能一连答对三道菜,这简直让店小二有些不可思议。 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他忍不住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高呼道:“第四道!” 老先生面色如常,并无一点接近成功的喜悦,他夹起一口后,眉头微皱,又夹了一筷子,这不禁让大家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怎么说都到了这一步,若是输了就太可惜了。 在第三筷子后,老先生才道:“云河段霄。” “梅花参,鱼骨,香菇,玉兰片,莲子……”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在回忆,也仿佛在确认,“藿香。” 店小二看了柜台旁边的掌柜的一眼,他遗憾的摇头道:“老先生,您回答错了。” 老先生一听,急声道:“哪里错了?” “不是藿香,而是薄荷。”不等店小二回答,一道声音率先响起。 第52章 公子赢了 顾瑾璃倚着栏杆,轻声道:“藿香虽可以去除鱼骨的腥味,但也会掩盖了鱼骨本身的鲜美,而薄荷在保持鱼骨美味的同时,还能使得汤水清爽可口。” 老先生听罢,自己摘掉了布条,叹了口气,“我输了。” 说罢,他蹒跚着步子走出了人群。 因为顾瑾璃的一句话,众人的视线都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店小二重重的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对顾瑾璃道:“这位公子,按着规矩,您可以选择继续猜第五道菜名,也可以放弃。” “赢了,您便可以获得天字一号房的菜品。不过输了的话,您就要付五十两银子。” 这就像是在赌坊赌博一样,是跟进还是罢手,胜败完全在一念之间。 “荷香,你说呢?”顾瑾璃假意摇着扇子,以扇面遮脸,低声问道。 “嗯?”荷香没料到她会问自己,犹豫不决道:“小……公子,奴婢不知。” 顾瑾璃想起老先生临走时那失落的神情,眸底流光婉转,轻笑道:“既然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天字一号房的菜品,那我便借着刚才那位老先生的光,试一试吧!” “哎哟,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呢!” “啧啧,这公子可真有钱!” “不过,要是赢了那就厉害了!” …… 在顾瑾璃的话落后,围观的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店小二示意顾瑾璃蒙上布条后,将最后一道菜推上前,打开了盖子。 顾瑾璃夹了一口,淡淡道:“雪上飞鸿。” “活鲫鱼,鸽蛋,红果,桂花酱,甜酒,红玉兰,豆沙,桃仁,燕窝,白糖,豆黄,芝麻……” 一样不差的说完了食材,她又缓缓道:“先将活鱼刮去鳞,剖腹取出内脏,除去鱼鳍、鱼腮,洗干控净水后,用刀在鱼身两侧划一字形花刀。然后再将白糖熬化……” “最后,将芝麻和桃仁洒在糖水里,再浇在鱼身上,盘子里铺上玉兰花瓣,放入酒锅中蒸上一盏茶的功夫便可。” 摘下眼上布条,她又夹起第二筷子,细细的咀嚼了几下,轻笑道:“不过,这道菜有一点美中不足。那就是……” “砰”,一声巨响,只见台子上竟飞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大菜刀。 要不是那菜刀插在了一块金糕上,只怕就要落在顾瑾璃的脑袋上了。 “小姐!”荷香下意识挡在顾瑾璃身前,吓得小脸煞白。 顾瑾璃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厨房门口,一个女子冷着脸抱着双臂。 在老先生猜出第一道菜名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出来了。 随着一道道的菜被老先生猜中,她的心里已像沸腾的热水一样,说不出是多么的震惊。 这五道菜,不同于她平时给客人做的寻常菜,而是她当年跟娘亲学厨艺出师时的考题。 在看到老先生说错第四道菜的食材后,她终于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要论厨艺,她自信,这世上无人能抵得上她! 可是,又半路上冒出了一个黄毛小子来,讨厌! “美中不足?”冷哼一声,她走过来,步履之间带着一股杀气。 丹凤眼,柳叶眉,年纪来说最多双十出头,从她腰上系着襜裙来看,身份是白玉楼的厨娘无疑。 “我佟佳儿五岁开始学习做菜,十岁便已出师,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说过我做的菜有什么问题!”上前一步,佟佳儿直直的望着顾瑾璃,“这位公子,你最好给我指出不足,否则我这刀可不识人!” 说罢,她“噌”的一下将插在金糕上的刀拔了下来,大有将顾瑾璃大卸八块之意。 对于佟佳儿,经常来白玉楼的老客人都识得她,她虽身为女子,年纪又不大,可一人却能顶十个厨子。 她做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菜品新颖奇特。 最关键的一点是,佟佳儿对厨艺超出了寻常的痴爱,为了研制出一道新菜,她经常将自己关在厨房里几天几夜,直至将所有食材完美利用。 因此,当有人对她的菜提出了异议,她怎能不生气?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对于一个把做菜当作生命的人来说,顾瑾璃的话也是在拿刀凌辱她的尊严! 顾瑾璃没料到佟佳儿反应会这么大,就连掌柜的也是怔住了。 “佳儿,放下刀,放下刀!”拉着佟佳儿的胳膊,掌柜的好声好气的劝解道:“多大点事啊,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不行,他要是不说清楚,今天没完!”佟佳儿不依不饶,将菜刀抖了抖。 “呃……”顾瑾璃摸了摸鼻子,随即在佟佳儿犀利的眼神下,拿着筷子拨弄了一下菜盅,夹起一颗桃仁,沉声道:“桃仁性热,易生痰动火,而酒也属甘辛大热。酒气贯入鱼身,与桃仁同食,易致血热。本身体内火气大的人食用,严重者会咳血。” 轻咳两声,她有点不好意思:“在下并非是质疑姑娘的厨艺,只是多看了几本医书,便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而已,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佟佳儿听罢,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中。 掌柜的看着她手里拿把无处安放的菜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半晌,佟佳儿才若有所思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写出一本囊括天下各种美食的食谱来,却忽略了食材之间也会相克。” “公子赢了。”对着顾瑾璃拱了拱手,她摇着头喃喃道:“看来,我得闭关反思一段时间了。” 说罢,一脸肃然的回了厨房。 “佳儿,佳儿!掌柜的一听,转过弯来,追了上去:“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要是闭关了,我这白玉楼可就开不下去了!” 瞧着掌柜的扭着肥胖的身子焦急的模样,顾瑾璃不禁笑了。 “咚”,店小二又在大家晃神的时候用力敲打了一下铜锣,大声道:“恭喜这位公子获得天字一号房的使用权以及品尝天字一号房菜品的资格!” “哗哗哗”,众人鼓起掌来,对顾瑾璃是既佩服又羡慕。 “公子,您好厉害!”荷香难得学着爱月的模样,俏皮的对顾瑾璃伸出了大拇指。 顾瑾璃余光扫到人群外的一角,见到那老先生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神色怅然,便对店小二招了招手,“小哥,这天字一号房……” 店小二听完,不可思议道:“什么?您要让给别人?” 顾瑾璃点头,摇着扇子,淡淡道:“我记得你们好像也没说不可以转让资格,那老先生答对了四道菜,我只是运气好碰巧蒙对了最后一道,所以公平来说,赢的人是他。” “这……”店小二做不了主,挠了挠后脑勺,道:“公子,小的去请示一下掌柜的,您稍等。” 很快,店小二回来了,“公子,掌柜的说只要您自个愿意放弃资格,咱们店里自然没问题。” 顾瑾璃“嗯”了声,然后对荷香道:“不早了,咱们真该走了。” 说罢,便抬脚在众人吃惊的眼光中走出了大厅。 “老先生,刚才那位公子说,他把天字一号房让给您了!”顾瑾璃走后,店小二连忙跑到老先生面前大声道。 “什么?他竟然……竟然……”老先生很是激动,老泪纵横,扶着墙,他哽咽道:“谢谢,谢谢!” 店小二撇撇嘴,接着去招呼客人去了。 荷香走出去几步,回头看着老先生的模样,低声道:“小姐,您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用那天字一号房?” 顾瑾璃不置可否,掉头往衣服铺子方向走。 她和荷香可不能一身男装回府,所以还得先回去换一身衣服才行。 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背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与二楼包间里的人对视起来。 眨了眨眼,她看到那紫衣男子竟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来。 那笑,虽然淡淡的,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耀眼。 关上窗户,紫衣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收起了笑容,“雷子,去查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 “世子,主上说过,这次我们回来的主要任务是找……”雷子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紫衣男子冷声打断。 “师父交代的事情我忘不了,但本世子的话,你何时这么大胆子竟敢不从了?”将茶杯重重一放,男子的语气冷冽如冰。 雷子身子一颤,应了一声,立即飞身消失。 “在南阳待久了,确实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人了!”抚摸着袖口银线勾勒的祥云暗纹,他妖冶的红唇勾起,沉沉一笑。 宫中,御书房内,皇上在听完亓灏的话后,剑眉紧蹙,语气微怒道:“这么说来,不仅有人想要顾瑾琇的命,还有人连你也想杀?” 亓灏点点头,沉声道:“父皇放心,这件事情儿臣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提起笔,继续在奏折上批着什么,随即道:“月底,泽轩就要回京了,你提前准备一下。” 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先皇膝下还有五个皇子,后来分别被封为广陵王、济北王、淮安王、临江王、平靖王,而南阳王则是唯一一个异姓王爷。 南阳王世子,陈泽轩年方二十有一,自小继承了南阳王妃的容貌和南阳王的才华。 三岁能诵四书五经,五岁能吟诗作对,七岁能弹琴作画,十二岁那年便破了净空大师那名为“九死一生”的棋局。 要说“顾瑾琇”是大夫人刻意伪造出来的亓国第一才女,那轩世子却是真正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子。 “哦?”亓灏挑眉,感慨道:“上次南阳王和轩世子回京还是七年前,这一眨眼竟过了这么久。好在当年南阳王提前识破了广陵王的诡计,又让轩世子暗地里离间了广陵王和平靖王,要不然那场藩王之乱,必定死伤惨烈。” “轩世子这次回京,父皇也该给他赐一门好亲事了。” 听到亓灏提到七年前的藩王之乱,皇上眸底的神色骤冷,手中毛笔一顿,“那条漏网之鱼可有下落了?” 亓灏眉心一动,立即明白皇上口中的人是谁,摇头:“时隔多年,音讯全无。” “朕记得那女娃出生之时便从娘胎里带着心疾,广陵王还从朕这里求了一棵菩提草。若知他会谋反,朕绝对不会那般心善!”皇上冷哼一声,在奏折上打了个红色叉号,那朱砂笔力透纸背,可见他用了多大的手劲。 “灏儿,七年已过,那女娃若活着,应该比华琼小上一岁。斩草要除根,你务必要给朕找到她!” 亓灏抿了抿唇,低声道:“是,父皇。” “皇上,尹太傅在外面求见。”这时候,贾公公进来了,禀告道。 放下笔,皇上道:“让他进来。” 尹太傅进来后匆匆行了个礼,面色肃然道:“皇上,江北一带的百姓发生了暴动!” “怎么回事?!”皇上一听,刚松缓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两道眼神似雷光一样,直直射在尹太傅身上。 尹太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上月朝廷派郭苏聪领旨前往灾区赈灾,可谁知当地的官员竟借此机会将赈灾银私贪了。” “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居无定所,而官府至今还未进行灾后房屋重建工作,也没有发放救济粮,故而引起了民愤,发生了暴动。” “混账!”皇上愤怒的将桌上高高一摞的奏折往地上一推,厉色道:“朕竟不知,他们如此的胆大包天!” “食君俸禄,为君担忧,朕却养了一群蛀虫!” 尹太傅垂首,小心翼翼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 亓灏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据儿臣所知,江北青河县的知府是郭苏聪的堂弟,乡宁县令的正房夫人则是郭苏聪小妾的远房表姐。” “父皇,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那些地方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打赈灾银的主意。” 他这话,已经暗示的足够明白了。 皇上最是忌讳官员之间的这些裙带关系,因此咬牙切齿道:“贾公公,传朕旨意,郭苏聪有负朕恩,革除官职,连带着那几个官员一起,发配边疆!” “此外,命宣王明日前往江北重建灾区,替朕安抚民心,以弥补其荐人不贤之过!”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连忙出了御书房。 “若没其他事,你们先退下吧!”皇上揉了揉眉心,语气疲倦。 亓灏与尹太傅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长阶上,亓灏放慢步子,与尹太傅并肩前行:“郭苏聪是宣王的心腹之一,废了他便削弱了宣王的一分助力,本王在这里先谢过太傅了。” 尹太傅抚了抚胡须,低声道:“都是一家人,王爷客气了。” 瞥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无人,他又道:“听说王爷抓到了那刺客,可有何结果?” 亓灏冷冷一笑,“亓泽既敢动手,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那些刺客不是死士,松口将他给吐了出来,他也有法子抹清嫌疑。兴许还会倒打一耙,诬陷本王栽赃嫁祸,如此一来,本王这个受害者倒是被泼了一盆脏水!” 尹太傅点头,神色复杂道:“宣王此人表面温和纯良,实则诡计多端,王爷考虑的极对。” 走到宫门口,他问道:“对了,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叨着婉儿,她可好?” 想到尹素婉,亓灏的唇角情不自禁的扬起,“太傅放心,婉婉一切安好。等本王忙过了这阵子,便带婉婉回太傅府小住几日。” “那就多谢王爷了。”尹太傅听罢,很是感动,拱手道。 亓灏笑了笑,也拱手:“太傅走好。” 目送着尹太傅离开,他也转身往自己马车走去。 还未撩开车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小太监蹿到了他面前。 抬了抬小太监的帽檐,亓灏望着那张清秀的小脸,轻笑道:“小八,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孰思殿吗?” 八皇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清泉似的,然后弯成了一对月牙:“四哥,宫里真的好无趣啊,我能不能跟你回宁王府?” 亓灏摇头,“若是让皇后知道你偷跑了出来,恐怕要挨罚。” 扯着亓灏的袖子,八皇子仰着小脸略显讨好:“四哥,我只出来玩一会,天黑就回宫,好不好?” 母后曾有意无意的暗示他要离着四皇兄远一些,但他还是忍不住要与四皇兄亲近。 要说原因嘛,大概是外冷内热的四皇兄不像其他皇兄那般对他好是别有用心。 因此,平时在众人面前沉稳有礼的他,在面对亓灏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流露出孩子心性。 亓灏揉了揉八皇子刚到他腰间的脑袋,无奈道:“小八,上次本王已经替你瞒了一次。” 对于八皇子,他的内心其实有些矛盾。 宫中的孩子大多早熟,小八也不例外。 虽养在皇后膝下,可难得的是小八聪慧善良,并未被这黑暗的宫廷生活所污染,他仍保留着一颗纯净的心,这对皇室子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也正因如此,皇上对年幼的小八格外的恩宠。 而作为一个从泥潭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亓灏的双手早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所以他对小八好,是想要守护这宫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和纯真。 可是,皇家亲情淡薄,他不知将来有一天小八是否会站在与他敌对的立场上,所以在丽妃对小八痛下狠手的时候,他并未过多干涉。 只是没想到,顾瑾琇竟会救了小八…… 当然,小八没有当众揭穿丽妃也是明智之举。 一来他年纪尚小,不是丽妃的对手;二来凭着丽妃和华琼那张嘴,轻而易举便能找到替死鬼,即便是父皇心知肚明,也只能拿丽妃无可奈何…… 所以,小八还不如将此事忍下,这样一来,皇上也将更加怜惜小八…… “四哥……”八皇子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有些日子没见到婉姐姐了,她在府里一定也很无聊。” 因着亓灏的关系,小八私底下与尹素婉也熟识,所以便转变了策略。 亓灏想了想,点头道:“你可以跟本王回去陪你婉姐姐说说话,但不能在王府里逗留时间太久。” 如小八所说,婉婉身边除了有尹素汐之前送的那只七彩鹦鹉陪着之外,确实找不到脾性相投的人可谈心说话,而自己又事务繁忙不能每日相陪,若是将小八带回去,兴许婉婉心情会好些。 见亓灏同意,八皇子眼睛一亮,立即钻入了车内:“四哥,咱们快走,要不然一会小祥子就追出来了!” 小祥子是皇后派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每日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并将他的一切定时定点的向皇后汇报。 他之所以这次这么顺利的溜了出来,是因为抓住了小祥子偷着赌钱的把柄,这才找了个幌子从小祥子那骗了一身小太监衣裳出来。 要是等小祥子发现他不见了,他就跑不掉了! 亓灏清楚小祥子黏人的功力,也深知皇后对小八的严厉,摇了摇头,他终于上了马车。 凤鸾宫内,秋蝉一边给皇后的指甲上染着红色蔻丹,一边恭敬道:“娘娘,奴婢从欢儿口中得知,丽妃昨日传信给清王,说是让清王下个月回京。” 欢儿是如意宫的宫女,也是秋蝉的同乡,二人于私底下交好,秋蝉经常从她那打探丽妃的消息。 皇后听罢,凤眸眯了眯,“这是皇上的意思?” 秋蝉道:“听说是昨晚皇上去如意宫过夜的时候,丽妃跟皇上求的情,皇上虽没直接应允,但也没拒绝,应当是默认了。” 冷笑一声,皇后声音凌冽道:“本宫让你抄的佛经都抄完了吗?” 将皇后小指的指甲涂完,秋蝉起身,“回娘娘,奴婢按着您的吩咐已抄完,并熏上了檀香。” 皇后翘起手指,望着那鲜红的指甲,缓缓道:“将佛经送往太后处,就说本宫昨晚梦到了已故的右相,他在底下过得很是凄惨,哭着要清王下去陪他呢。本宫醒来于心不忍,便为他抄了些佛经。” 原本,朝中有左、右两丞相。 顾瑾璃的父亲顾淮为左相,而右相是太后的娘家二弟,也是皇后的二伯父方旭文。 三个月之前,方旭文的轿子在街上与清王的轿子相遇,二人各不相让,后来不知谁先出言不逊,于是起了争执。 清王本就脾气暴虐,又加上喝了不少酒,便对方旭文大打出手,一掌击在要害上,使得方旭文当场吐血身亡。 太后痛失亲弟,悲痛欲绝,恨不得将清王生吞活剥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可丽妃却在事发后将方旭文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证据送到了太后手中。 由于方旭文贪污数目巨大,若是闹到了皇上那里,恐怕将波及整个方家,因此太后只能将这口气忍下。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清王便以驻守的名义被发配到了边关。 原本太后的意思是让清王永世不得回京,可没想到丽妃吹了几句枕边风便让皇上松了口。 若是太后知道了,能甘心吗? 秋蝉心里暗暗佩服皇后的心计,福了福身子,抱着偏殿的佛经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 皇后倚在软塌上,红唇勾起,冷哼道:“敢对小八动手,呵呵……” 第53章 憋不住了 回了宁王府,绕过假山,只见凉亭那边坐着两个人,荷香跟在顾瑾璃身后,低声道:“小姐,您瞧,那边好像是柳夫人和玉夫人。” 顾瑾璃抬眸看去,果真见到石桌旁边坐着两女子,一人着了石榴红长裙穿花云缎裙,一人着了黛青色百褶如意月裙,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嫁入王府粗略算来,近二十日了,除了之前与玉夫人产生过几次不快,她平时并未与这二人有过往来。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因此,她认为还是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比较好。 只是,在尹素婉嫁过来的第二日,要不是柳夫人在第一时间舍身为尹素婉挡住了那碗热粥,想必那时候亓灏一怒之下会砍了自己的这双手…… 原曾想着找机会带着礼物去秋菊院,后来因为给太后献舞的事情也就暂时抛之脑后了。 虽说是玉夫人背地里使了绊子,可那粥盅是从她手上飞出去的,粥也是泼在柳夫人身上的,故而她是欠了柳夫人的。 既然今日遇见了,她理应当面给柳夫人道一声谢。 这样想着,顾瑾璃便往凉亭方向走去。 “姐姐,王爷都有半个月没进我院子了,你说说,难道王妃进了门,咱们这些人就成了摆设?”揪了盘子里的一颗葡萄,玉夫人一脸忿恨,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亓灏虽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但如他之前在山洞里对顾瑾璃所说,他是个正常男人,也有七情六欲。 难得的是他一个月最多不过三次,一来他自制力极强,二来玉夫人、柳夫人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这种床底之欢还是要与心爱之人共享更好一些。 不过男人在床上好像都不喜欢太拘束矜持的女人,而柳夫人早年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品性是没得说,可却始终做不到像玉夫人那样奔放热情,做起来太过呆板,故而这些年亓灏留宿玉露院的次数比较多。 按理说该是柳夫人心里更不舒服才是,然而面对玉夫人的嫉妒与不平,她只是低声安慰道:“王爷想去哪里不是咱们能左右了的,妹妹,你还是放平心态就好。” “哼,王爷三五个月才去姐姐院子里一次,姐姐你早就习惯了,心态自然要比妹妹好。”玉夫人翻了个白眼,“噗”的一下将嘴里葡萄皮吐了出来。 柳夫人与玉夫人算起来至今也相识了五六年,即便彼此的脾气早已摸透,可听到玉夫人这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还是面色一僵。 垂下眸子,她不再说话。 见柳夫人神色落寞,玉夫人也深知自己刚才说话有点过了,便拍了拍她的手,“姐姐不要难受,我听说王妃她其实……” 压低了声音,她附在柳夫人耳边低语一番,随即捂着嘴嘻笑道:“王妃嫁过来也有六七日了,而王爷竟还未和她圆房,兴许呀,王爷心里很是介意王妃的腿呢!怎么说男欢女爱到了兴头上,总不能用同一个姿势吧?王妃那腿……啧啧,折腾不了新花样!” 一边说着,她眼里的讽刺之意越甚。 柳夫人哪怕是再呆板,也明白了玉夫人话里的意思,脸一红,她推了推玉夫人的胳膊:“你害不害臊,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让王爷和王妃知道了,你得挨板子了!” 玉夫人不以为然,撇撇嘴,她又夹起两个葡萄,冷笑道:“王爷不碰王妃,也断然不可能去东厢房找那个女人,等他憋不住了,还得留宿我的玉露院!” 瞧着玉夫人一脸得意,柳夫人略微羡慕,刚想说什么,只见顾瑾璃已站在四五步开外的地方了。 放下茶杯,她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顾侧妃。” 玉夫人擦了擦沾在手上的葡萄汁水,依旧坐着丝纹不动,阴阳怪气道:“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在太后寿宴上大放异彩的顾侧妃啊!” “怎么着,咱们顾侧妃这是从外面刚回来?” “柳夫人不必多礼。”顾瑾璃本就没想打理玉夫人这个女人,所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示意柳夫人起来,她真诚道:“那日夫人胳膊被热粥烫到,不知现在好些了吗?” 柳夫人没料到顾瑾璃过来是特意询问自己的伤势,连忙道:“有劳顾侧妃挂心了,妾身的伤已经好了。” “呵,顾侧妃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玉夫人不瞒自己被忽视,甩着帕子,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顾瑾璃,说话夹枪带棒道:“我可没忘记,那盅粥要不是顾侧妃你手拙脚笨没拿稳,柳姐姐也就不会代王妃受伤!” “时隔多日,您这才想起柳姐姐的伤了?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顾瑾璃眸光淡淡的落在玉夫人身上,不紧不慢道:“玉夫人,到底是本侧妃的过错还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想必你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 “本侧妃不与你追究,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无事生非!倘若你再不依不饶下去,那么本侧妃不介意闹大到王爷那里去!” 玉夫人一听,“噌”的站起身,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脚长在你身上,敢情是我指使你拿粥去泼王妃的?” “妹妹。”柳夫人想着大家以后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于是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话。 然而,玉夫人被柳夫人这一扯,更像是昂扬着冠子的公鸡一样来劲了,“有本事,你就去王爷跟前闹,看看最后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柳夫人若是不嫌叨扰的话,本侧妃改日再备重礼亲自去秋菊院重谢。”顾瑾璃不想再做口舌之争,对柳夫人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不管柳夫人舍身挡粥是真的出于善良之举,还是说以此来获得尹素婉的好感以及亓灏的另眼相待,在这深院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敌人好。 即使,这只是表面上与自己虚与委蛇之人。 她相信柳夫人不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哎,我……”玉夫人见顾瑾璃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软绵无力,很是抓狂,“她……谁让她走的!” 柳夫人无奈的摇头,拉着玉夫人坐下,语重心长道:“妹妹,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了!她是王爷的侧妃,咱们只是小小的夫人,尊卑有别!” 听到“尊卑有别”四个字,玉夫人心里的火气瞬间被勾起,一把将桌上的葡萄狠狠丢在地上,“这个小贱蹄子,我跟她势不两立!” 走出凉亭没多远,顾瑾璃迎面遇见了刚从花园石桥上下来的亓灏与八皇子。 眸光一闪,她便想折身往一旁的青石子小路走去,可还是被亓灏给眼尖的发现了。 “站住!” 身后一声厉喝,让顾瑾璃停住了脚。 “见到本王和小八,为何要躲?”背着手走到顾瑾璃面前,亓灏幽幽道:“顾瑾琇,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不成?” 从山洞回来后,他已有两日没见到这个女人了,看她今日的装扮,倒是很用心,而且竟敢在这王府里转悠了,真是难得。 顾瑾璃心里暗暗叹气,微微倾了倾身子,声音不大不小,“妾身见过王爷,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亓灏,点点头。 想起太后寿宴上,顾成恩说她是带着一身伤病跳入池子里救人的,那晚又遇到了刺杀,便忍不住多问道:“顾侧妃身体可恢复了?” “嗯?”顾瑾璃一怔,有些不解。 转念一想,皇后昨日派人送来了人参,这八皇子必定也知晓了她遇刺之事,便道:“多谢八皇子关心,妾身已无大碍。” 亓灏斜了八皇子一眼,冷哼道:“你倒是自来熟,谁都能关心上!” 话落,他甩着袖子大步往怡心院方向去。 “呃,四哥……”八皇子眨巴着大眼睛,小声嘟囔道:“人家救过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对顾瑾璃尴尬的笑了笑,他赶紧追在亓灏身后,赔笑道:“四哥,你生气啦?” 亓灏没做声,拍掉八皇子的手继续走。 顾瑾璃望着八皇子讨巧的模样,眸光微动。 看八皇子对亓灏这般亲切,可见二人感情极好。 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月色下对她一脸郑重道谢的小少年,顾瑾璃收回了视线,也抬脚向东厢房走去。 人都是戴着面具活着的,有几张面孔,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 无论是纯真善良还是少年老成,都不过是一层保护色而已…… 要不然在皇宫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九岁的孩子要如何立足? 他虽是皇后养子,可终归身体里流淌的血不一样,要说真心,皇后能给他几分? 再次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人活着真累! 怡心院里,七彩鹦鹉在尹素汐的肩膀上跳来跳去,时不时的用嘴戳着她的耳坠。 “姐姐,八宝都要被你宠坏了!”倒提着鹦鹉的两条腿,尹素汐撅着嘴恐吓道:“你要是再敢放肆,小心我将你丢去厨房炖了!” “汐儿坏,汐儿坏!”八宝扇动着翅膀,喊了两声。 “婉婉救我,婉婉救我!”挣脱掉后,八宝又飞到了尹素婉手边的桌子上,撒娇似的将红毛脑袋往她胳膊上蹭了蹭。 尹素婉摸了一下八宝的头,忍不住轻笑道:“汐儿,你别说,这小东西真是聪明的很,我昨个教它成语,它不到一下午就会了!” 像是响应尹素婉的话一般,八宝立即直起了脑袋,尖声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哎呀,我调教了八宝那么久,它说话从未超过四个字!姐姐真是厉害了!”尹素汐听罢,兴奋的对着八宝拍了拍手,“来,再说一遍!” 八宝歪了歪脑袋,不给面子。 尹素婉将盘子里的核桃酥掰碎了一小块放在八宝脚下,唇角的弧度减了几分,感慨道:“我腿不能行,若不是有八宝作伴,恐怕真要闷出病了。” 一旁的丫鬟双儿听罢,对尹素汐道:“二小姐,奴婢好久没看到小姐这么开心了,您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多住一些日子,陪陪小姐!” 尹素汐蹲下身子,手小心翼翼的抚在尹素婉的腿上,红着眼睛问道:“姐姐的腿还是没知觉吗?” 尹素婉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可能这就是命吧,汐儿不要担心。” 尹素汐紧紧握着尹素婉的手,声音哽咽道:“姐姐,你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尹素婉给尹素汐擦了擦眼泪,“傻丫头。” 重新坐下,尹素汐又问道:“对了,姐姐,府中那几个妾侍还算安份吗?有没有欺负你?” “她们……”不等尹素婉开口,只听双儿抢先道:“二小姐,偏院的两位夫人还好,最讨厌的是那个顾侧妃!” “要不是她得罪了人惹祸上身,前晚也不会连累得王爷跟她一块掉下悬崖!您可不知道,小姐她知道王爷受伤后都心疼死了!” “多嘴。”尹素婉不悦的瞪了双儿一眼,沉着脸道:“给王爷做的袍子还没收尾,你退下把扣子钉上去!” “是,小姐。”双儿见尹素婉脸色不好,急忙退了出去。 “姐姐,顾瑾琇和姐夫遇刺的事情,我也听父亲和母亲说了。”尹素汐犹豫了会,还是小声道:“他们……真的在山洞里待了一整夜?” 顺着八宝毛的手一紧,尹素婉细长的指甲不自觉的用力几分,引得八宝身上一疼,尖叫一声扑腾着翅膀飞出了窗外。 尹素汐察觉到尹素婉的失态,她赶紧道:“姐姐,虽然顾瑾琇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相信姐夫他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的!毕竟你们自小……” 话说了一半,她瞥见亓灏和八皇子的人影到了门口,便及时住了嘴。 “刚到院子就看到八宝像被人拔了毛似的,谁招惹它了?”亓灏的声音里带着笑,低低沉沉的如同羽毛一样,扫在人心头上发痒。 进屋后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他一怔,随即敛去眸中笑意,沉声道:“原来汐儿也在啊!” 尹素汐起身行礼,甜甜一笑:“姐夫,八皇子。” “素汐姐姐,我都说过好些次了,你跟四哥和婉姐姐一样,喊我小八就好。”八皇子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包裹的东西,递上前道:“婉姐姐,我听秋蝉姑姑说,小叶紫檀有宁神安神之效,便让她给你将珠子串起来做了手链。” 尹素婉打开手帕,果然见到里面躺着一条做工精致的紫檀手链,再见八皇子温润的眸子里透露着真挚的关心,便动容道:“谢谢小八,一会婉姐姐吩咐双儿给你做水晶糕。” “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八皇子便将近日宫中的趣事讲给尹素婉听,逗得她与尹素汐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飘荡在怡心院上空,气氛极为的和谐融洽。 东厢房里,顾瑾璃将枕头下的紫玉镯子递给荷香,“跟我的玉佩和萧放在一块。” 之前大夫人将玉佩和碧玉萧还给她后,便锁在了柜子里,而这镯子既然是用来威胁大夫人的证物,自然也是要好好收拾起来的。 荷香应了声,将镯子仔细的锁在柜子里的锦盒里。 瞧着爱月抱着自己刚换下的衣服准备去后院,顾瑾璃喊住了她:“等会。” “小姐?”爱月不解,只见顾瑾璃指了指地上掉下来的帕子。 顾瑾璃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小心点,帕子上有毒。” “啊!”爱月一听,刚伸出的手吓得立马缩了回来,声音发颤:“小姐,这帕子怎么会……” 顾瑾璃抿了口茶,冷声道:“只是帕子中间沾了一些而已,你小心些便没事。” “是,小姐。”爱月半闭着眼睛,翘着两根手指,忐忑的将帕子捏了起来。 待爱月出去后,顾瑾璃缓缓道:“我没闻错的话,大厅里点的应该是乌沉香。大夫人想害我,可却没想到我竟识出了茶叶里的‘千里光’,若是不懂药理的人,可能真就着了她的道了!” 就连那座垫里,也是绵里藏针呢! 荷香心里一紧,不安道:“小姐,您虽将那茶水吐了出来,可到底是入了口,要不要奴婢去给您熬一碗药汤?” 顾瑾璃摇头,“无碍,‘千里光’与乌沉香进入体内后,要半个时辰后才能生效,大夫人是不可能让我死在相府。” 荷香听罢,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气恼道:“小姐,大夫人上次派人刺杀您没成功,这次又不死心,这是铁了心要您的命啊!” “不然呢?”顾瑾璃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上,“以前在相府,她不动手只是因为我没碍着她的路。如今……我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自然是要将我除之后快!” “小姐……”荷香揪着帕子,小脸沉重:“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顾瑾璃想到过几日陈亮应该就按着她的要求将茶楼给装修好了,只要茶楼再次营业,她不敢保证茶楼的生意日进斗金,但也敢肯定赚的钱足以给伙计们发得起工资,更能养得起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 等攒够了一大笔银子,她们就自由了! 这样想着,她扬起了唇,抬眸望着荷香,“荷香,你放心,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离开宁王府了。” 虽然荷香今日是跟着顾瑾璃一块去的茶楼,但对于买下茶楼的原因并未多想,只以为小姐可能是想多存一点私房钱。 现在听了顾瑾璃的话,她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小姐是有着更长远的打算,不由得激动道:“小姐,难道咱们真的可以……” “嘘”,顾瑾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先不要告诉爱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荷香点头,“奴婢明白的。” “咚咚咚”,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周管家的声音,“顾侧妃,王爷吩咐老奴给您传达一声,一会要您去花厅一起用午膳。” 自打那日自己将粥盅打翻,亓灏便不再让自己在饭桌前伺候了,他竟准许自己去花厅用午膳? 大概,是因为八皇子今日来府中的缘故吧? 吃饭顾瑾璃倒是不怕,只是怕人一多,又发生什么幺蛾子…… 听到屋内没动静,周管家以为顾瑾璃没听到,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本侧妃知道了。”顾瑾璃揉了揉眉角,耐着性子应了一声。 周管家离开后,荷香看着顾瑾璃身上那件素衣,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柜子里再给您找件艳丽一点的衣裳?” “不用,八皇子是来看王妃的,我若是打扮的太醒目会抢了主角风头。”顾瑾璃往软塌上靠了靠,合上眼睛,“我睡一会,时间差不多了你喊我。” 瞧着顾瑾璃眉宇间确实神色疲惫,荷香乖巧的退了出去。 顾瑾璃是踩着午饭的点去的花厅,不是她故意拖拉时间,而是她以为自己是提前到的,然而却是最后一个。 踏入花厅,只见亓灏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尹素婉,左手边是八皇子。 尹素婉旁边是尹素汐,玉夫人与柳夫人依次排开。 还好,柳夫人与八皇子之间空了一个位子,顾瑾璃的座位也不算尴尬。 在众人开口之前,她先垂首行礼道:“妾身来迟,还望王爷和八皇子恕罪。” 亓灏冷冷的目光在顾瑾璃身上停留一眼,拿起筷子,面无表情道:“吃饭!” 玉夫人捏着筷子,白了顾瑾璃一眼,嘀咕道:“让这么多人都等着,脸可真大!” 顾瑾璃面色坦然的坐下,一举一动未见有任何拘谨。 亓灏夹起一道芙蓉烧鱼,然后仔细将鱼刺剔除,放在尹素婉的碗里:“婉婉,你这几日瘦了,多吃点。” 说罢,他又继续挑着另一块鱼肉的刺。 尹素婉瞧着他模样专注,心里一甜,“好。” “唉,姐夫,姐姐还想着让我在府里陪她几日,瞧着你们这般甜蜜,我还是不要碍眼的好!”尹素汐叹了口气,故作失落。 八皇子配合道:“素汐姐姐,小八给你挑鱼刺。” 一桌上七个人,除了八皇子适时的活跃一下气氛,尹素汐与尹素婉说几句俏皮话之外,剩下的三个女人则都低头吃着自己碗碟里的饭菜。 顾瑾璃与这些人无话可说,柳夫人是本就话不多,而玉夫人嘛,她是在等着尹素汐将枪口对准顾瑾璃。 毕竟,尹素婉大婚那日,她是见识过这个小丫头的厉害。 尹家两姐妹情深,与害了尹素婉的人同桌,她就不信尹素汐能心平气和的把这顿饭吃完! “顾侧妃,茶水没了。”果真,没一会尹素汐便晃了晃空空的茶杯,勾唇一笑:“你造的罪孽,一辈子都还不清。帮我姐姐倒杯茶,这不为过吧?” 第54章 煞费苦心 尹素婉皱了皱眉,“汐儿,不要胡闹。” 尹素汐抬了抬下巴,语气略带撒娇,略理直气壮,“姐姐,那茶壶分明是离得顾侧妃比较近嘛,举手之劳而已,又累不到她。” 顿了顿,她又将话丢给了顾瑾璃,“顾侧妃,你说呢?” 柳夫人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玉夫人幸灾乐祸的咬了一口嘴里的丸子,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顾瑾璃。 八皇子张了张嘴,觉得他似乎没有立场插话,因此决定还是闭嘴的好。 毕竟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王妃,奴婢帮您倒茶。”荷香心知尹素汐是在故意为难自家小姐,于是提起茶壶主动道。 “大胆贱婢,本小姐与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了?”尹素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原本娇憨的小脸此刻怒容一片。 转头对双儿使了个眼色,她冷喝道:“双儿,掌嘴!” 尹素婉抬手制止住双儿,语气冷了几分,“汐儿!” 尹素汐忽略掉尹素婉眼中的警告之意,竟将亓灏也扯了进来:“既然姐夫之前便让顾侧妃伺候姐姐的饮食起居,那么端茶递水自然是她的分内之事。对不对,姐夫?” 亓灏给尹素婉盛了一碗汤,“嗯”了声。 虽只一个字,却也是肯定了自己的话,故而尹素汐心里一喜,更加趾高气昂起来,“双儿,给本小姐好好教训一下顾侧妃的贱婢!” “是,二小姐!”双儿得令,两眼带着凶光向荷香走去。 “王妃是王府里的主母,妾身为王妃倒茶确实是应该的。”顾瑾璃在双儿距离荷香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站了起来,接过荷香手中的茶壶,浅浅一笑。 阳光透过雕花窗户,落在她如玉的容颜上,添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莲步轻移,她走到尹素婉身边,将茶杯蓄满茶水,不卑不亢道:“王妃,请喝茶。” 尹素汐刚才是拿着尹素婉的腿来说事,而顾瑾璃则是因王妃、侧妃二人身份上的差别来倒茶,二者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毕竟,背上一辈子的债名与妻妾尊卑比起来,前者更让人抬不起头来。 倒完茶,见尹素婉没有说话,顾瑾璃便要转身回座,只听得尹素汐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侧妃,姐姐没有喝凉茶的习惯。” 她这意思是,茶水凉了,要顾瑾璃再去换一壶。 尹素婉脸色彻底寒了下来,微怒道:“汐儿,你过分了。” 尹素汐扯了扯尹素婉的袖子,委屈道:“姐姐,我又没有故意刁难顾侧妃,你胃不好,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本来就是一直喝热茶的嘛!” “对对对,凉茶对胃肠不好。”玉夫人听罢,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忙咬着筷子附和道:“顾侧妃,你还不快去给王妃重新去沏一壶热茶!” “汐儿,你若是再任性下去,以后宁王府你就不要来了。”尹素婉深深的看了一眼玉夫人,随即拂开尹素汐的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玉夫人被尹素婉那一眼看过来,不知为何竟感觉背后一凉,心头一跳。 “姐姐……”大概是被尹素婉第一次如此严厉的语气吓到了,尹素汐眼眶红了半圈。 “食不言,寝不语。”尹素婉重新拿起筷子,给亓灏夹了一道糖醋兔肉。 这话落下,后半顿饭下来,果然没人敢再吱声。 顾瑾璃虽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主角还未用完餐,她若是寻个理由脱身,想必又要被尹素汐和玉夫人抓着小辫不放了。 因为尹素婉喜欢甜食,所以这一桌子大多都是甜腻的菜,而她喜欢酸辣,为了打发时间,也只能慢条斯理的吃着并不怎么合口的饭菜。 终于,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亓灏率先放下了筷子,冷声道:“婉婉喜静,人多太吵,饭后你便搬回芙蕖院!整日的吵闹,连顿饭都吃不清静!” 这话虽没个称呼和人称,可芙蕖院曾是顾瑾璃的院子,众人愣了一秒后,随后便反应过来。 玉夫人原本还担心亓灏因与顾瑾璃在山洞过了一夜会被她迷惑,可现在看来亓灏对顾瑾璃还是厌恶的很呢! 将她赶回去芙蕖院,这不正是眼不见心不烦嘛! 这样想着,玉夫人心情大好,将盘子里的鸡腿夹到了自己碗里。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是,王爷。” 之前自己在芙蕖院待的好好的,若非他故意要她到尹素婉身边伺候,她又怎可能在这些人面前讨人嫌? 再说了,她也从没主动吵过谁呀! 不过,能回芙蕖院正合她意! 抿了口茶,尹素婉轻咳两声,转头柔声道:“灏哥哥,芙蕖院的下人太少,而且伺候顾侧妃的丫鬟也不多,不如再让周管家挑几个伶俐机灵的人过去。” 亓灏抬手理了理尹素婉耳边的碎发,满眼温情,半晌唇间才溢出一声轻叹,“就依着婉婉的意思吧!” 这语气听上去既不情愿又很勉强,敢情他是看在尹素婉的面子上才答应的。 顾瑾璃认真的望着尹素婉片刻,起身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多谢王妃。” 玉夫人撇撇嘴,碎碎念的狠狠将鸡腿戳的稀巴烂。 丫鬟重新上了茶水,几杯茶下去,尹素汐因饭桌上惹了尹素婉不快,怏怏不乐的自觉告辞回了太傅府,亓灏派人将八皇子送了回去后便抱着尹素婉回了怡心院。 在顾瑾璃带着荷香也要离开花厅的时候,玉夫人“砰”的一下故意从后面挤到了前面,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见顾瑾璃身子晃了晃,玉夫人得意的冷哼一声,扭着腰身往玉露院去了。 “顾侧妃,玉妹妹她性子虽泼辣,可也直率,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柳夫人及时扶住顾瑾璃,真诚的替玉夫人解释道。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将手自柳夫人手中抽出,轻笑道:“柳夫人与玉夫人感情真好。” 柳夫人猜不透顾瑾璃这话是何意,又从她脸上瞧不出喜怒,只能小心翼翼道:“咱们都是王爷的人,妾身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和睦相处。” “王爷每日政事繁忙,若后院再不安宁的话……” 顾瑾璃点头,表示了然,“柳夫人这般为王爷着想,真是煞费苦心了。” 柳夫人为玉夫人说好话的同时,又时不时的透露出一种一心为亓灏的贤惠,而自己如果今后再与“率直”的玉夫人起了矛盾争执,轻则是自己小心眼,重则便是搞得整个宁王府鸡犬不宁! 宫里出来的女人,果然不能小觑…… “家和万事兴,这是妾身应该做的。”柳夫人垂头,语气诚恳。 顾瑾璃笑了笑,绕过柳夫人走出花厅。 回到东厢房后,爱月一听说亓灏准许她们回芙蕖院了,高兴的立马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当然,她们几人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很快就挎着三个包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周管家办事效率很高,踏进芙蕖院的时候,院子已经被人打扫了一遍,而且庭院中也放着几盆花花草草,乍一眼看上去竟少了几分破败凄凉之感。 “顾侧妃,屋内的家具物事也都换了新的,王妃说您要是再有什么需要,尽管给老奴吩咐就成。”周管家见顾瑾璃只对自己点头,也没了其他话,便带着人离开。 爱月将包裹放下,打量着屋内崭新的摆设,手仔细的抚在细滑的黎锦被面上,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小姐,王妃脾气好,心眼也不坏,以后咱们的日子应该没那么难过了吧?” 荷香见顾瑾璃端着茶杯不语,便道:“爱月,你去瞧瞧金梅的伤,怎么说名义上都是小姐的丫鬟,要是真不管不问的,传出去又要有人说小姐苛待下人了!” “哦哦,也对。”爱月觉得荷香说的在理,十分赞同道:“尤其是玉夫人,绝对少不了她这个长舌妇!” 说罢,她快步去偏房看望金梅。 “小姐,王妃……她当真有这么好心吗?”荷香一边给顾瑾璃捏着肩膀,一边低声道:“奴婢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大度之人。” “毕竟……连王爷都好几次想要置您于死地,王妃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顾瑾璃视线落在床头垂着的精致香包上,缓缓道:“荷香,我们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无论是尹素婉,还是其他两个夫人,不管是亓灏的人,还是他的心,我都无意也不屑与她们争夺什么。在这宁王府里,大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 荷香点点头,又问道:“那……金梅呢,小姐打算怎么办?” 顾瑾璃想了想,轻声道:“金梅这丫头心思藏不住,若是老实些便先留她在院子里伺候着,否则寻个错处让周管家将她领到外院去干粗活。”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窗外,“这些新来的下人,你多注意这些。” “是,小姐。”荷香应了声,转身去院子里了。 怡心院,尹素婉的房间里,亓灏抱着她坐在床边,将脑袋搭在她的肩头,“婉婉,若是可以,本王真想只与你过二人世界,奈何总是有那么多不知趣的人打扰。” “以后,本王与你在怡心院用膳,仅你我二人,可好?” “灏哥哥,如果小八知道你说他不知趣,想必又要伤心了。”尹素婉“噗哧”一笑,瞬间如海棠花开一样,美眸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娇媚风情。 顿了顿,她忽然有些自责道:“我今日对汐儿发怒了,也不晓得她会不会往心里去。” 亓灏吻了吻尹素婉的侧颜,低声道:“汐儿是你妹妹,她之所以那么做也是为你不平。” 扳正她的肩膀,他目光深深,“婉婉,你真的一点都不恨顾瑾琇吗?” 尹素婉直直望着亓灏,轻声道:“灏哥哥,我若说一点都不恨,是假的。” “起初在我得知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走路的时候,我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也恨顾瑾琇为什么要推我。可是,在大婚那日看到顾瑾琇的那刻,我就突然不恨了。” “正如我那日所说,那场意外,是谁都不想的。顾瑾琇是相府嫡女,又那般有才,她本该也可以寻一个如意郎君,可却被一道圣旨困入了这宁王府里。我断的是腿,她断的却是再去寻找幸福的翅膀。” “无论如何,我都要比她幸运,因为我还有灏哥哥,不是吗?” 亓灏心中动容,喃喃道:“婉婉,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尹素婉弯了弯唇,笑道:“有,灏哥哥你呀!” 轻刮了一下尹素婉的鼻子,亓灏正色道:“婉婉,本王听说净空大师有一个师弟名为‘逍遥子’,当年同为天元老人的徒弟。他医术高明,只要找到了他,你的腿就有希望了。” “嗯,我相信灏哥哥。”尹素婉点头,拥住亓灏,随即柔声道:“以后,不要再为难顾侧妃了,她也很可怜。” 亓灏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好。” 紧紧的抱着尹素婉,他只觉得体内有火苗燃起。 “婉婉,古人说,饱暖思淫意,我们要不要……” 亓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尹素婉身子一颤,红着脸小声道:“灏哥哥,我……我……” 成亲多日,除了偶尔几个晚上亓灏会在书房处理公务,其他时间大多都会留宿在她的怡心院里,与她相拥而眠。 她可以感受到他每晚的冲动,也知道他因顾及着她的感受,一直在强忍着,本想说现在还是白天,他们可以等到了晚上再…… 可这种话她实在是羞于说出口,只好道:“我……还没准备好。” 亓灏听罢,眼底的光芒暗了暗,收回解着她扣子的手,抿了抿唇:“婉婉……来日方长,本王等得起。” “咚咚咚”,听到一阵敲门声,尹素婉连忙示意亓灏将自己抱下来,然后他却用力裹住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王妃,桂嬷嬷说您中午吃的太少,特意给您熬了百合莲子粥。”双儿端着粥盅走了进来,见尹素婉正坐在亓灏腿上,小脸瞬间通红,连忙低下了头。 尹素婉瞪了亓灏一眼,声音听着不太自然:“我暂时没有胃口,留给你喝吧。” 双儿知道自己必定打扰了王爷和王妃的好事,应了声便快速闪身离去。 瞧着尹素婉面红耳赤的模样,亓灏朗声笑了起来。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顾瑾璃躺在软塌上小憩,门被人忽然推开,只听得爱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姐,金梅被管事的桂嬷嬷带走了!” 眉头紧蹙,顾瑾璃支起身子,沉声道:“怎么回事?” 爱月急忙道:“我听说,好像是金梅因为记恨桂嬷嬷上次打了她板子,所以趁着桂嬷嬷不注意的时候,在粥里放了砒霜。关键是,那粥是桂嬷嬷熬给王妃的!” 顾瑾璃一听,眸光一冷,“王妃可有事?” 爱月摇头,“王妃没有胃口,将粥赏给双儿了。好在双儿只喝了一口,要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荷香想到什么,问道:“中午不是让你去看着金梅吗?她怎么还能跑大厨房去?” 每个院子里都有自备的小厨房,但尹素婉是正妃,所以她的饭食与亓灏一样,都是由大厨房的厨子做的。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怯怯道:“我……我看她好像也没多大点事了,所以瞧了她一眼后就去后院了。” 顾瑾璃快速转动着大脑,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按理说,金梅即便是真的对那嬷嬷怀恨在心,应该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动手。 而且,还险些害了尹素婉…… 金梅是自己的丫鬟,出了事情必定责任连带。 有一种感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走,跟我去怡心院!”穿上鞋子,顾瑾璃理了理衣服,带着荷香与爱月二人疾步往怡心院走去。 怡心院的大厅内,亓灏一脸阴沉的坐在主位上,旁边是沉默不语的尹素婉。 大厅中央,金梅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半跪半躺在地上,哽咽道:“王爷,王妃,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的?”桂嬷嬷手里捏着皮鞭,老脸狠厉,抬手甩给金梅一鞭子,“有人曾看到过你偷偷摸摸的进了厨房,之后双儿便中了毒。不是你动的手脚,又是谁?” “啊!”惨叫一声,金梅哀嚎道:“嬷嬷,小厨房没有东西可以吃,奴婢……奴婢只是去大厨房偷个馒头的。” “看到……看到锅上炖着粥,就想偷喝一点,可还没来得及就……就听到了脚步声,所以我连碰都没……” “狡辩,难不成是双儿自个害了自个?”不等她说完,桂嬷嬷又给金梅添了一道伤,“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借着嬷嬷的手给王妃下毒!” 金梅疼得在地上打滚,“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啊!” 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顾瑾璃,她终于见到了救星,伸着手哭喊道:“小姐,小姐救我!” 亓灏目光阴沉的盯着顾瑾璃,冷哼道:“来的正好,也省得本王派人去芙蕖院请你了!” “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呜呜……啊!”金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啪”的一声,她哭声戛然而止,身上又挨了一鞭子。 将视线从金梅身上移开,顾瑾璃面色平静的走进来,规矩行礼后,淡淡道:“妾身听说桂嬷嬷将金梅带了过来,不知她犯了何事?” “桂嬷嬷。”亓灏抬了抬眼,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会意,收起皮鞭,义愤填膺道:“金梅在粥里下毒,企图谋害王妃!” “小姐,不是这样的……”金梅抽抽哒哒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如此。”顾瑾璃点头,问道:“那……不知桂嬷嬷可有人证物证?” “王爷,这是在金梅房间里搜出来的砒霜!”这时候,一个侍卫拿着一纸包药从外面进来了。 桂嬷嬷手指着一旁的双髻小丫鬟,又道:“这是碧儿,她亲眼看到金梅进过大厨房。” 碧儿跪下,急忙道:“顾侧妃,奴婢确实看到金梅弯着腰,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没有……呜呜,小姐……奴婢是冤枉的!”金梅真没想过,偷一个馒头会让自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一个劲的摇头。 顾瑾璃坐下,看了看侍卫手里的纸包,不紧不慢道:“这砒霜是在金梅之前住的屋子里找到的?还是在芙蕖院的房间?” 侍卫不知顾瑾璃这一问的用意,先是一怔,然后诚实道:“在之前屋子的衣柜后面发现的。” “那便不是芙蕖院了。”顾瑾璃又看向那叫做碧儿的丫鬟,问道:“你是何时见到金梅的?” 碧儿偷偷瞄了一眼桂嬷嬷,小声道:“大概……大概是未时左右。” “王爷,未时之前,妾身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回了芙蕖院。若真是金梅下的毒,她必定会在离开时将那砒霜带走,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顾瑾璃勾了勾唇角,继续道:“而从未时到现在,已过去半个多时辰,倒是方便有人将砒霜栽赃到金梅之前住的屋子。” “兴许……兴许是金梅走的匆忙,一时忘记了!”桂嬷嬷一听,立刻反驳道。 站起身来,顾瑾璃走到桂嬷嬷面前,幽幽道:“那本侧妃还要再问嬷嬷几个问题,王府里可有药房?” 桂嬷嬷摇头,“没有。” 顾瑾璃再问:“可有专门的大夫?” 桂嬷嬷再摇头:“没有。” 王爷、王妃这些身子金贵的主子若是身子不适,则会去请宫里的太医进府里看病。 夫人妾侍或者丫鬟、下人们若病了,便只能去请外面的大夫了。 顾瑾璃点头,声音清冷:“依着桂嬷嬷的意思,金梅是因你上次责打她而陷害于你?” 桂嬷嬷狠狠瞪着金梅,“对!” “如此说来,金梅是先对桂嬷嬷生了恨,才有害嬷嬷之心。”顾瑾璃冷冷一笑,转身不再看桂嬷嬷,对亓灏沉声道:“王爷,既然府中无药房、无大夫,可见金梅的砒霜是从府外得来。” “不过,府中上下皆可作证,金梅自挨打后,一直卧床养伤,今日身子才好了些,不知她是何时出的府?又是如何买的砒霜?” 见亓灏皱起了眉心,顾瑾璃便知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府中人员谁进谁出,守门的侍卫最是清楚。”回头看了一眼桂嬷嬷微白的老脸,顾瑾璃冷声道:“桂嬷嬷,你说呢?” 第55章 大事化小 桂嬷嬷老眼一转,急声道:“顾侧妃,砒霜是金梅今日下在粥里的,而您今日又出过王府,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金梅是您的人,说不准就是您在外面买了砒霜,暗地里指使的金梅!” 不得不说,姜确实是老的辣。 桂嬷嬷在王府里多年,这脑袋瓜转的就是快。 果然,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顾瑾璃身上。 “听着似乎有点道理。”顾瑾璃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砒霜这种东西,一般来说药房轻易不会出售。若卖了,应该也会在账本上有所记录。” “所以,无论是本侧妃去买,还是指使了旁人去买,想必都能查到。” 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王爷不妨现在就派人到城中大小药房去查一下,究竟是谁要害人,谁在栽赃,相信答案很快就会出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突然,玉夫人那夸张的尖叫声在门口响起。 她刚小睡起来,一听到飞雪说顾侧妃身边的丫鬟给王妃下毒,立马精神抖擞的跑到秋菊院将柳夫人也从床上拽了起来,拉着一起过来看好戏。 柳夫人虽不愿掺合进来,可耐不住玉夫人的软磨硬泡,只能被动跟来。 福了福身子,她行礼后便站在了一旁。 亓灏一看到玉夫人,心情更差了,不由得沉下了脸,“你们不在各自的院子里待着,来怡心院做什么?” 玉夫人见亓灏脸色不好,又瞅着金梅身上挂了彩,甚是狼狈,便压住唇角的笑意,故作担忧道:“王爷,妾身刚才见着顾侧妃带着丫鬟们慌慌张张的过来,以为王妃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很是担心,便跟过来看看。” 顾瑾璃又怎不知玉夫人这是得了消息特意来看热闹的,只不过晚了一步,没热闹可看了。 清了清嗓子,她又问道:“不知王爷觉得妾身刚才的主意如何?” 桂嬷嬷老腿不自觉的一颤,忽然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后悔起来。 张了张嘴,她眼睛瞥到碧儿身上,老眼一亮,“碧儿,是不是你……” “王爷,金梅她……”玉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怎样的精彩场面,因此心急的插嘴打断了桂嬷嬷的话。 亓灏不耐烦的摆手,“没你的事,闭嘴!” 玉夫人没料到自己一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顿感颜面无存,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随着柳夫人到顾瑾璃对面坐了下来,继续观戏。 视线停在桂嬷嬷那额头沁出细汗的脸上,亓灏神色复杂道:“来人,给本王……” “灏哥哥。”就在亓灏准备喊侍卫去药房查账的时候,一直未说话的尹素婉开口了,“金梅之前住的屋子原本是柴房,兴许衣柜后面的砒霜是下人们早前为了药老鼠、虫蚁之类放的。” 她仅仅只是为这砒霜做了一个听着似乎很合理的假设,至于百合莲子粥里为何会有砒霜,碧儿是否作了伪证,却未再多言。 桂嬷嬷这个老人精一见有台阶可下,连忙一改最初的言之凿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老奴糊涂,都是老奴没搞清楚,这才冤枉了金梅,误会了顾侧妃!” “老奴糊涂,求王爷恕罪!” “砰砰砰”的磕头声很是清脆,可见桂嬷嬷是使了狠劲的。 顾瑾璃深深的看了一眼尹素婉,幽幽一叹:“看来,是误会一场了。” 顿了顿,她又摇头无奈道:“只是可怜了金梅,这旧伤未好,又添了新伤!” “呜呜呜……小姐……”金梅被证明了清白,哭得越发委屈了。 亓灏桃花眼中划过一丝暗潮,犀利的眸子盯得桂嬷嬷只感觉浑身被凌迟了一般。 “王爷,老奴知错了!求王爷开恩!” “砰砰砰”,磕头声音渐大,桂嬷嬷的额头也渐渐沁出了血丝。 “灏哥哥,想必桂嬷嬷也不是存心的,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给顾侧妃赔个不是,如何?”尹素婉面色不忍,轻轻拉着亓灏的手,小声道:“怎么说桂嬷嬷都是照看着灏哥哥长大的……” 亓灏幼时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派了心腹桂嬷嬷悉心照料他。 十三岁被封了王爷后,他有了自己的府邸,桂嬷嬷便也跟了过来。 再后来,太后又将贴身女官柳夫人也送入府中。 因此,局外人柳夫人低声求情道:“王爷,桂嬷嬷年纪大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亓灏敛去眸中森寒,缓缓道:“桂嬷嬷,念你对本王忠心耿耿多年,本王暂且原谅你!若是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桂嬷嬷心里一喜,重重又磕了几个头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咽了口唾沫,她挪动着小脚移向顾瑾璃面前,忐忑不安的躬了躬身子,“顾……顾侧妃,是老奴不好,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老奴一般见识。” 她很聪明,顺着尹素婉的话一个劲的认错,也并不说明具体错在哪里,真是老奸巨猾。 到底是亓灏身边的人,顾瑾璃若要较真的讨个说法,似乎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毕竟,无论是尹素婉还是柳夫人,现在可都是在为桂嬷嬷解围呢。 “桂嬷嬷也是太过紧张于王妃,这才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误会既已解开,也就没事了。”顾瑾璃虚扶了一下桂嬷嬷,指了指还在地上的金梅,笑道:“只不过,金梅这丫头身子伤成了这样,还得劳烦嬷嬷给请个大夫回来了!” 见顾瑾璃放了自己一马,桂嬷嬷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 “王爷,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妾身先带金梅回去了。”顾瑾璃扫了一圈众人,给荷香和爱月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赶紧一左一右将金梅搀扶起来。 亓灏瞅着这屋内乌烟瘴气的一堆人,厌恶的闭了眼,“都回去!” 玉夫人没瞧见想看的好戏,失落的绞着帕子跟着柳夫人走了。 桂嬷嬷与碧儿对视一眼,二人也瞬间没了影子。 待屋内只剩下尹素婉与自己,亓灏睁开眼睛,沉声道:“婉婉,你为何要袒护桂嬷嬷?你可知,她要害你?” 尹素婉给亓灏倒了杯茶,摇头道:“灏哥哥,我并非是在袒护桂嬷嬷。” “嬷嬷与太后一样,这些年都待我极好,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相信她不可能害我,更不可能害灏哥哥。” “如果灏哥哥真的处置了桂嬷嬷,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寒心的。” 抚平亓灏紧蹙的眉头,她轻声道:“婉婉只是怕灏哥哥一时冲动,也怕太后难过而已。” 会说话,真的是一门艺术。 尹素婉先是打了温情牌,打消了桂嬷嬷害人的动机,接着又搬出了太后,给桂嬷嬷一定意义上作了后盾,最后模棱两可的两句话,大有暗示着桂嬷嬷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意思。 亦或者,就算真是桂嬷嬷做的,也绝对不是出于什么恶意。 亓灏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蒙骗过去的人,可因为对他说这些话的是尹素婉,所以大脑会下意识的倾向于她所传达出来的意识。 “也罢,本王不生气便是了。”重重的将胸中浊气吐出,亓灏吻了吻尹素婉的额头,沉声道:“婉婉,本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晚上再过来陪你。” 尹素婉点点头,含情脉脉道:“好。” 亓灏走后,尹素婉低头望着地上未干的几滴血,眸光微动。 回到芙蕖院没多久,桂嬷嬷便领着大夫给金梅看了看伤,又开了几副药,费用自然得从她的腰包里掏,怎么着她都不能厚着老脸跟顾瑾璃要银子。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爱月便将桂嬷嬷和大夫送出了院子。 “小姐,桂嬷嬷不会无缘无故的陷害我们。”荷香关上门,小脸严肃。 顾瑾璃将刚才与桂嬷嬷对峙时的一言一举仔细在头脑中回忆了一遍,又不禁与尹素婉联系起来,问道:“荷香,那依你看来,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荷香想了想,一边琢磨,一边道:“桂嬷嬷以前跟在太后身边伺候,而王妃又得太后喜欢,按理说桂嬷嬷是没有理由毒死王妃。” “但是,她却有理由害小姐你。因为小姐现在是顾瑾琇,而顾瑾琇不仅是害了王妃的人,也是这府中的侧妃,所以除掉了小姐,便是为王妃报了断腿之仇,也一定意义上除掉了一个威胁。” “砒霜的量应该不多,桂嬷嬷要么早料定了王妃会将那粥赏给双儿,要么就想一次性对您下个狠手,只能暂时委屈一下王妃了。” 见顾瑾璃点头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荷香又大着胆子猜测道:“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这件事王妃可能早已知情,兴许……就是她暗中授意桂嬷嬷这么做的。” “当然,这些都是奴婢自己臆测的,小姐听听就好。”说完后,荷香安静的立在一旁。 “但愿是咱们多想了。”顾瑾璃扯了扯唇,笑得意味深长:“倘若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她就真的太可怕了。” 荷香攥着拳头,低声道:“无论何时何地,奴婢和爱月都会保护小姐的。” 顾瑾璃心里一暖,“傻瓜。” 书房里,亓灏见杜江从门外进来,便收起了手中密信,沉声道:“怎么,把那幕后黑手给吐出来了?” 杜江摇头,“王爷,那刺客坚持咬定是被国公府的人买通了去刺杀顾侧妃,最后受不住折磨……死了。” “死都不松口?看来倒是一条汉子!”亓灏冷笑一声,又问道:“秦峰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杜江道:“回王爷,秦峰说那寒潭没有任何标识,不过据说十五年前净空大师在与逍遥子交手后,二人双双坠下绝情崖。传闻逍遥子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时,是净空大师以寒冰诀为他封住了命脉。” “要催动寒冰诀,必定要借着至阴至寒的外力才行,这么说来那寒潭从那个时候就存在了。”亓灏摸了摸下巴,话题跳跃得极快:“今日顾瑾琇都去了哪里?” 杜江一怔,立即道:“顾侧妃先是回了相府,随后又女扮男装前后去了茶楼和白玉楼。” “女扮男装?”听到这四个字,亓灏瞬间记起那次在街上看到同样是扮作男子的顾瑾璃在茶楼门口与尹子恪搂搂抱抱的画面,声音里带着一抹不自知的阴沉腔调,“她又去与哪个男人私会了?” 杜江小心翼翼道:“王爷……暗卫说,还有一批人在暗处跟着顾侧妃,因为不知道他们是何身份,所以也不敢离得太近,怕打草惊蛇。” “哦?”亓灏往椅背上一靠,他眸子里染起了兴趣,“继续给本王盯着,一有动静马上回禀!” 杜江道:“是,王爷。” 亓灏想起密信上提到的内容,缓缓道:“对了,边关那边也派人注意着些。若本王没猜错,清王近日内必有动作。” “此外,宣王不会甘心离京去江北,告诉秦峰,密切监视宣王的一举一动!” 皇上派宣王去收拾郭苏聪的烂摊子,虽说圣命难违,可月底轩世子来京,宣王怎可能错过一个拉拢轩世子的好机会? 杜江应了声,拱手离开。 天色渐暗,夜色来临。 空中无星,风中略带一丝阴森的气息。 宣王府的书房内,宣王捧着一卷书,倚在窗前的软塌上看得入神,时不时的点头或摇头。 忽然“噌”的一声,只见一支利箭破窗而来。 宣王丢掉手中的书,身子敏捷的飞起,躲过了后面的几支箭羽。 “砰”,十几个黑衣人从门窗闯入,手中冷剑齐齐逼向宣王。 宣王抽出腰间软剑,快速与刺客纠缠起来。 “哐当!” “咔嚓!” “嘭嘭!” 房间内的花瓶瓷器,桌案砚台等在打斗中全部跌落,地上狼藉一片。 “有刺客!” 院子外面的侍卫听到声响,立刻冲了进来,于是两队人马又陷入了更激烈的打斗中。 有几个黑衣人身上受了伤,又见寡不敌众,吹了个口哨瞬间从窗户逃走了。 “追!”紧接着,宣王的贴身侍卫冷风怒喝一声,带人追去。 “王爷,您有没有事?”待屋内无人后,侍卫闪电从暗处显身。 宣王望着乱糟糟的书房,冷声道:“消息放出去了吗?” 闪电点头,“王爷放心,您今晚遇刺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京中上下。” “罢了郭苏聪的官职,还想把本王支走,老四可真是厉害!”宣王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狠戾,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剑,猛然抬臂。 “呲”,鲜血顿时从胸口涌了出来,染红了他青色的衫子。 “王爷!”闪电没料到宣王为了做戏竟真对自己下手,不禁脸色微白。 宣王将剑丢在脚下,捂着伤口,勾了勾唇,“本王,绝不会如了他的愿!” 话落,他两眼一黑,“砰”的倒在了地上。 “王爷!” 闪电瞪大眼睛,又是一声急呼:“来人,快来人!” 宣王府的管家迈着老腿进来一看,也大叫道:“王爷!” 一时之间,整个宣王府乱了套。 一个时辰后,宣王受伤的消息传入了宁王府。 秦峰拱手道:“王爷,果然如您所料,宣王按捺不住了。” 亓灏听罢,语气嘲讽道:“刺杀?如此拙劣的手段,他便以为可以逃得过去吗?” 秦峰问道:“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手指轻叩着桌案,亓灏抿唇道:“他伤在哪里?” 秦峰回答道:“回王爷,听皇上派去宣王府的太医说,伤在胸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 “离着月底还有九天……”亓灏视线落摇曳的烛光上,一字一句道:“告诉阿宝,本王不介意让宣王在床上躺久一些!” 秦峰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亓灏抽出奏折里的一册,冷笑道:“他都下这么大的本钱了,本王若不帮他一把,又怎对得起他挨得那一剑?” “既然不想去江北,那本王便满足他!” 秦峰瞧着亓灏眼里的凌冽,咽了一口唾沫:“王爷……难道说,您要阿宝把宣王给废了?” 亓灏横了秦峰一眼,幽幽道:“如此愚蠢的问题,你还要问本王?” “呃……属下不是担心阿宝下手不知分寸嘛。”秦峰挠了挠头,很是尴尬。 “是她不知分寸,还是你没脑子?”亓灏看着秦峰的眼神很是嫌弃,皱眉道:“本王不想在轩世子的回京宴上看到他。”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让阿宝将宣王的伤拖到宫宴之后就好,秦峰连忙道:“是,属下明白了。” 亓灏刚想示意秦峰退下,又喊住了他问上一句:“杜江回来了吗?” 秦峰摇头,“还没回来。” 见亓灏摆手,他便退了出去。 怡心院里,尹素婉见桂嬷嬷端着盆子进来,问道:“嬷嬷,王爷还在书房吗?” 桂嬷嬷放下盆子,一边将烛火拨的亮一些,一边道:“王妃,王爷可能要晚一些回来,老奴伺候您就寝吧?” 双儿身子不适,故而桂嬷嬷今夜主动前来怡心院伺候。 放下手中的针线,尹素婉看着桂嬷嬷麻利的铺着床,忽然道:“嬷嬷,金梅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桂嬷嬷身子一僵,手中动作一顿。 稳了稳心神,她转头惶恐道:“王妃,老奴说句不知规矩的话,您和王爷小时候在宫里住了那么久,老奴都是将您当作亲孙女一样疼着呢!莫说要下毒害王妃,就是王妃您要老奴的命,老奴也会二话不说把自个的头拧下来的!” 尹素婉双手平放在膝上,静静的看着桂嬷嬷,“我知道嬷嬷不会害我,可是嬷嬷却要借着金梅的手栽赃嫁祸给顾瑾琇。” “若不是念着嬷嬷对我和王爷的好,我也不会劝灏哥哥饶了嬷嬷。” “只是,嬷嬷有没有想过,倘若那粥真的被我喝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她的语气虽平淡,但一字一句透露出来的冷意却让桂嬷嬷身上出了冷汗。 “噗通”一声,桂嬷嬷连忙跪倒在尹素婉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喋喋不休道:“王妃,老奴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呀!” “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为人如何老奴最是清楚。他对王妃的心意那也是没得说的,可王爷与王妃成亲这么久却迟迟一直未圆房,老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而那顾瑾琇生得狐媚,又曾跟王爷在外面过了一宿,谁能保证那一晚上她没趁虚而入勾引王爷?万一王爷把持不住,上了她的套……” “没怀上孩子还好说,这要是怀上了,顾瑾琇再给王爷使点迷魂药,老奴真担心王妃您的位子不保啊!” “啪”,尹素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色道:“桂嬷嬷,难道王爷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色欲熏心的昏庸之人?” “王妃,老奴……”桂嬷嬷大概也是第一次在尹素婉脸上看到这般疾言厉色的表情,心跳得突突的,白着老脸将头磕得“咚咚咚”作响。 “王妃恕罪,是老奴僭越了!” 见尹素婉阴沉着脸幽幽的望着她,桂嬷嬷心下一狠,竟直接往自己脸上抽起大嘴巴来。 “王妃,老奴知错了,求王妃恕罪!” “是老奴不好,老奴知错!” “啪啪啪”,一连三个巴掌胡在了脸上,老脸瞬间肿的老高。 “够了!”尹素婉始终有些不忍,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桂嬷嬷,你去外面候着吧。” “是,王妃。”桂嬷嬷偷偷瞄了一眼,立即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离开了房间。 尹素婉松开紧攥的拳头,只见掌心里多了一抹血。 她刚才因为生气,竟一掌拍在了绣了一半荷包的针上。 入肉的疼,比不得心里的怒。 在未出事之前,她与普通的待嫁女子一样,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亓灏的洞房花烛夜。 想象着亓灏看到自己完美的身体后,他会是什么表情。 想象着那最后一刻,会不会真如嬷嬷所说,痛到极致后又会是别样的滋味。 虽然想这些很不知羞耻,可随着婚期的一天天接近,她又紧张又期待。 新婚之夜,当被他火热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有多么想要她,就如她也想完整的拥有他一样。 毕竟,有了肌肤之亲他们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才是这世上最亲密之人。 但是,她的腿断了,她的身体变得不完美了。 连她都无法接受缺陷的自己,她又怎么敢给亓灏看? 即便是亓灏说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可她还是无法想象自己两腿如木头一样僵硬的躺在他身下…… 所以,因为自卑,她拒绝了他。 府中有三个妾侍,除了顾瑾琇,他可以去找玉夫人、柳夫人。 然而,他只留宿在她的怡心院里。 因为在大婚前,他对她承诺,以后不会再去其他女人的院子过夜。 亓灏与顾瑾琇在山洞里那一夜,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虽未问,可却看到了他后背的抓痕。 那样细长的痕迹,只有女子的指甲才能抓出。 白天尹素汐说相信亓灏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晚上桂嬷嬷又说也相信亓灏的人品和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既然相信,为何还要在她耳边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 说的人多了,会给人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桂嬷嬷说的没错,男人的欲望可以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想起太后寿宴上,顾瑾琇那一身艳丽妖娆的红衣引得亓灏失神,尹素婉细长的指甲掐着桌角,对外唤道:“桂嬷嬷。” 桂嬷嬷应声而入,“王妃,您唤老奴有何吩咐?” 尹素婉咬了咬唇,缓缓道:“在院门口点上灯,要是秦峰巡夜问起,就说我今晚等着王爷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桂嬷嬷心思活络,立马明白了尹素婉必定将自己的话听心里去了,老腿飞快的往院门口去了。 透过窗户,尹素婉望着桂嬷嬷那兴高采烈的背影,讽刺一笑。 王府后院如同深宫,只不过上演的不是宫斗而是宅斗。 桂嬷嬷自作主张除掉顾瑾琇不是为了帮她,而是想找一个靠山。 毕竟,她是王府主母,身份地位都要比其他人更高贵……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摇了摇头,桂嬷嬷手里的红色灯笼反射出来的红光在尹素婉眼里渐渐变成了两团火。 第56章 如意安好 虽然床铺被褥都换了新的,可在东厢房住了十多日,这乍一回芙蕖院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瑾璃支起身子,看了一眼桌子,烛台上的蜡烛快燃尽了,然而她仍然没有一丝困意。 不知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还是其他原因,她心里有些发堵。 这深深庭院,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囚笼一样,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越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越发的想念曾经在南山无忧无虑的平静日子。 南山,没有父亲,没有大夫人,也没有姐妹姨娘,有的只有青山绿水和严慈相济的母亲。 自打有了记忆起,母亲便一直唤她为阿璃。 开始识字的时候,她问母亲,她的名字是离别之意吗? 指着宣纸上的字,母亲认真告诉她,“璃”有着光洁如玉的意思。 母亲希望她能够像一块玉一样,洁白无瑕,冰清玉洁。 后来能读书了,她看到书中有一句话,“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因此,她好奇,为何别人都有父亲,而自己却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母亲沉默了许久,才摸着她的头说,阿璃也是有父亲的,只不过父亲在很远的地方。 她懵懂的点点头,却不理解母亲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和欲言又止的深意。 八岁那年,母亲的院子里终于来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男人看着她许久,才神色复杂的说了一句话,“转眼竟过了八年,这孩子取名字了吗?” 母亲说,“取了小名,阿璃也是你的孩子,不如你再给她取个名字吧?” 男人看着池子里那一条条红色锦鲤,缓缓道:“锦鲤,瑾璃,愿这孩子以后像一条鱼一样自由自在,一世如意安好。” 他望着她,一脸的慈爱,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会弹琴作画后,更是赞赏不已。 临走的时候,他问母亲,还不愿跟他回去吗? 见到母亲摇头,他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便沉默的离开了。 她疑惑这个男人的身份,但又不敢多问,只能乖巧的将疑问埋进了心里。 三年后,她十一岁,从她出生起就重病在身的母亲便抛下她走了。 因为母亲一年四季都包裹着厚厚的衣服,哪怕是在酷暑夏日也绝不脱下来,所以她并不知道母亲得的究竟是什么怪病。 按照母亲死前的吩咐,她将枕头底下用蜡密封着的信交给了山脚下清水寺的小师父。 母亲说,阿璃不要怕,会有人来替我照顾你。 两日后,顾淮来了。 三年未见,他眼角比上次多了几道皱纹。 将个头已经快到他胸口的她拥在怀里,他哽咽着唤她阿璃。 那年,她被接回了相府,府内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顾淮在外面金屋藏娇多年。 外面的人也同样惊讶不已,没想到顾丞相在十一年前丢了的女儿找回来了。 此后,她便由南山上的小丫头成了相府二小姐。 母亲忌日的前几天,她梦到母亲说想念南山的山茶花了,醒来后她便趁着天未亮,蒙着面纱扮作顾瑾琇的模样出了府,并警告守门侍卫不要声张。 抱着山茶花准备去母亲坟前的时候,身后却有一人喊住了她。 那如玉一般的公子喊她“顾小姐”,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神色似乎是相识许久一般。 他自报了姓名,她想着这尹太傅家的公子必定是将自己认成了顾瑾琇。 强作镇定的寒暄两句,她心虚的离开。 作为一个横空冒出来的二小姐,府外的人经常找各种借口想要一睹她容貌,但顾淮出于保护她,便也寻了这样那样的理由给敷衍过去。 再加上这些年顾瑾琇给众人的神秘感,大家也只当是相府家教严明,对府中小姐管教严厉,时间久了也没人再去理会。 回到相府,她刚换下衣服没多久,便听荷香哭着说顾瑾琇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拿走了母亲的玉佩和萧。 紧接着,大夫人便带着几个礼盒到了她的院子里。 拉着她的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劝她代顾瑾琇嫁入宁王府…… 仔细一算,她竟然已经离开南山四年多,从答应了大夫人代嫁至今,也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她并没有像顾淮当初所说,活得像鱼儿一样自在,反倒成了笼中之鸟,呵呵…… 有时候,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想起南山,想起母亲,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赤脚打开柜子,顾瑾璃将锦盒里的玉箫拿了出来。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坐在窗前的藤椅上,吹起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艳阳春》。 这一首“艳阳春”起初如婉转的百灵一样清脆,随后又像是百花盛开一样绚烂,又如山间清泉,总之令人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怡心院里,烛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亓灏望着怀里的尹素婉,眸底情意柔柔。 她眉角的疤,已经浅淡了许多,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娇嫩的红唇微张,让他想起了刚才那激烈热情的吻。 视线落在她脖子上自己种下的朵朵草莓,他扬起了唇。 小心翼翼的将胳膊从尹素婉腰间抽出,亓灏细心给她掖好被子,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门关上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尹素婉轻轻抚摸着额头上的余温,又闭上了眼睛。 蜡烛“噼啪”一声,燃尽的那一刻,在黑夜中她眼角一片晶莹。 亓灏一边往书房里走,一边感受着这夜晚凉爽的风。 忽然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箫声传了过来,他顿住了脚。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那箫声像是有一种魔力,在潜意识里指引着他前行。 也许是不解这大晚上的是何人在吹箫,总之顺着箫声,他竟站在了芙蕖院门口。 窗前的顾瑾璃,沉浸在与母亲的回忆之中。 箫声由刚才的明快渐渐转入悲凉,那种悲不似杜鹃啼血那般凄楚,却让人心里泛起诸多莫名的惆怅。 哀怨缠绵,动人肺腑。 背着手,亓灏驻足而立,静静的看着顾瑾璃的侧颜。 今日金梅一事,他似乎又见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他相信,在她赶往怡心院时肯定早已收到了消息,但她行礼之后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他发生了何事,可见她深知在未确定是否占据有利地位之前先以不变应万变。 待桂嬷嬷将金梅的罪状数落完,她不紧不慢的又询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从容淡定,有理有据,未表露丝毫得理不饶人的咄咄逼人,却将桂嬷嬷的后路一点点堵死。 婉婉给桂嬷嬷求情是在他的意料之内,而她顺着婉婉的台阶将最终的处置权交给了自己,饶了桂嬷嬷同时,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毕竟,桂嬷嬷是王府里的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传了出去他脸上无光…… 多才多艺是她,心思缜密是她,亓灏在心里轻叹一声。 顾瑾琇,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越来越像是一个迷,让他想要一层层拨开。 可是,这种趋势很不好。 因为,越危险的东西越迷人。 一曲吹罢,顾瑾璃抬眸,不经意往外一瞥,她的目光竟意外的与亓灏对上。 不知亓灏在那究竟站了多久,她刚下意识的想站起来,然而他早已扭头离开。 “呃……”猜不透他眼里一闪那而过的深意,她有些莫名其妙。 望着那消失在黑夜里的人影,顾瑾璃怀疑的瞪大眼睛。 亓灏大晚上的不在怡心院里,为何会在她院门口站着? 难不成是梦游了?可怡心院距离这里不近啊! “奇怪……”摇摇头,她关上窗户,再次将碧玉萧锁起来,然后上了床。 大概将心中抑郁借着箫声发泄了出来,现在心头平静了许多。 很快,顾瑾璃便睡着了。 她不知,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在翻看着她的资料。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陈泽轩望着那薄薄的几张纸,抬眼幽幽的盯着雷子,“就这些?” 雷子垂首,低声道:“世子……丞相和丞相夫人将她保护得太好,能查到的确实就这些了。” 陈泽轩冷哼一声,缓缓道:“既然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又怎会离经叛道的女扮男装?要么这资料有误,要么就是她本性便如此!” 雷子一听,连忙道:“世子,咱们的探子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消息有误?” 翻开第二页,那是顾瑾璃的诗稿。 她的字迹很好看,只不过这纸张略微泛黄,看来确实有年头了。 陈泽轩抿唇,沉声念道:“悲欢离合多劳虑,何日清闲谁得知。不如不来亦不去,亦无欢喜也无悲。” “呵呵,好一个‘不如不来亦不去,亦无欢也无悲’!十五岁的小丫头,能有这样的悟性,倒是比本世子当年还厉害!” 雷子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想世子也不过才比那女子大六岁而已,可这口气听起来却像是老者对小辈的赞扬一样。 真不知,他们家世子的心到底有多老…… 再看后面几页,陈泽轩眸光暗了暗:“师父曾告诉过本世子,这世间会跳‘凤舞九天’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 “现在流传在坊间的严格说都不是真正的‘凤舞九天’。就连几十年前的太后,她也不过是融合了其他的舞模仿出来的罢了。” “再往后的‘凤舞九天’,更是没了舞蹈的精髓。而她小小年纪,竟基本功深厚,可见教导她舞艺那人必定很是厉害。” 顿了顿,他攥紧了纸张,“那人极有可能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雷子,即刻去查!” “是,世子!”雷子自然知道那东西对主上和世子有多重要,重重点头,他立刻没了踪影。 大掌一挥,顾瑾璃的资料瞬间在陈泽轩的掌风之下变成了碎屑。 一杯清酒入喉,他眼前浮现起她女扮男装,摇着扇子那轻言浅笑的模样,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话落之后,陈泽轩一愣,邪魅的眸子略微迷离:“顾瑾琇,顾瑾琇……” 喃喃的念了几句,随即又仰头灌了一杯酒。 “啪”,酒杯落下,一地碎渣。 “竟然是亓灏的女人……呵呵!”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他撩起一直遮挡住眼角的头发,笑意深沉诡谲。 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更增添了一抹妖异。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桂嬷嬷一大早便等在尹素婉的房门前,约莫着时间大概差不多了才敢进房间去伺候。 将盆子放下,她偷偷往床单上瞅了一眼,待见到那一抹刺眼的嫣红后,立马眉开眼笑上前行礼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尹素婉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的手一顿,勉强扯了扯唇,问道:“双儿怎么样了?” 桂嬷嬷瞧不见尹素婉的表情,因此转身一边收拾弄脏的床单,一边语气里依然夹带着掩不住的喜气道:“王妃放心,双儿已无大碍。” “今早王爷上朝的时候神清气爽,看来老奴说的果然没错,这男人呐,还是得……” “桂嬷嬷。”尹素婉看着镜中眼睛微肿的自己,冷冷的打断了桂嬷嬷的话:“既然双儿已无大碍,那么便让她过来伺候本王妃吧!” “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太过操劳。” 桂嬷嬷未察觉出尹素婉的不悦,也没注意到她称呼的改变,抱着床单愣愣道:“呃,王妃……” “本王妃昨夜未休息好,嬷嬷你先出去吧。”摆摆手,尹素婉语气淡淡。 桂嬷嬷想着昨晚王爷与王妃圆房,第一次难免激烈些,可能把王妃给累到了,问道:“那老奴扶您去床上再躺会?” 见尹素婉摇头,桂嬷嬷福了福身子,甚是贴心道:“王妃您好好休息,老奴这就去厨房给您炖些补品!” 关上门的瞬间,尹素婉还能听到桂嬷嬷在自言自语:“啧啧,要是王妃能一举得男有了小世子……” 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她心中一动,轻声道:“小世子……” 良久,视线下移到仍毫无知觉的双腿,她敛去了眸中寒意。 芙蕖院里,爱月一边给顾瑾璃盘着皓月髻,一边八卦道:“小姐,昨晚王爷终于和王妃圆房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在这王府里要少说话多做事吗?谁让你打听这些事情的?”嗔了爱月一眼,顾瑾璃眉头蹙了起来。 “小姐,奴婢怕给您惹麻烦,在外面连话都不敢多说,哪里有胆子敢打听这些?”爱月吐吐舌头,不以为然道:“一大清早,桂嬷嬷生怕别人没看见那床单上的血似的,一瞅见人就恨不得把王妃的床单戳人家眼皮底下!” “也就是她不敢,要不然连王府大门她都想挂上去呢!” 撇撇嘴,她越说越不屑:“一大把年纪了,真是越老越不害臊!” 待发髻盘好,顾瑾璃不悦道:“好了,你若再多说话,便让荷香陪我出府。” “奴婢不说了,不说了!”爱月听罢,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理了理衣服,顾瑾璃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下人们,压低声音对荷香道:“府里人多手杂,你仔细些,尤其是我的屋子,谁也不能进来。金梅的事情,断然不能再发生。” 倘若有人效仿桂嬷嬷诬陷金梅的做法,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手脚,那么下次要背黑锅的人就是她了…… 荷香点头,了然道:“小姐放心吧。” “哎哟,顾侧妃这是要出门吗?”顾瑾璃刚踏出门口一步,只见柳夫人、玉夫人竟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玉夫人打量着比之前看着面貌一新的芙蕖院,破天荒的夸赞道:“没想到这院子收拾收拾真不错,我差点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顾瑾璃抿了抿唇,疏离且客气道:“不知两位夫人到芙蕖院,找本侧妃有什么要紧事吗?” 柳夫人捕捉到了她话里暗藏的意思,若说没事的话,那就不便打扰;若说有事,还得是要紧事才行。 讪讪一笑,柳夫人笑道:“顾侧妃来王府的日子不短了,但我和玉妹妹还没正式登门拜访过您。所以,今个就略备薄礼过来,还望顾侧妃不要怪罪。” 爱月见到二人身边的丫鬟果然各自捧着两三个礼盒,小声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荷香赞同的“嗯”了声,在心里也补充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昨日在凉亭,顾瑾璃刚说改日有机会去秋菊院重谢柳夫人,今日人家就带着礼物上门来了,她若将人家拒之门外,岂不是成了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了? 唇角轻扬,她对爱月道:“去给柳夫人和玉夫人备茶。” 爱月不情愿的耷拉着脸道:“是,小姐。” 几人回到大厅后,先是假意关心了一下金梅的伤势,又唏嘘感慨了一下桂嬷嬷下手之狠重,最后终于靠拢了主题。 喝了一口茶,玉夫人故意拿腔拿调道:“顾侧妃,昨晚发生了件大事,您不知道吧?” 听着玉夫人难得一本正经的“顾侧妃”这三个字,顾瑾璃配合的摇头。 “哎哟,您竟然不知道?”玉夫人夸张的瞪大眼睛,紧接着咋舌道:“整个王府都知道的事情,您竟不知道?真是……” 见顾瑾璃疑惑的看着自己,玉夫人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也罢,芙蕖院本就位置偏,下人又少,您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爱月见玉夫人一反骄纵跋扈的常态,对顾瑾璃竟用起了“您”,还敬称“顾侧妃”,眼珠子一转,顿时猜到了什么。 眼巴巴的瞅着玉夫人,她装模作样的好奇道:“玉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到底是什么大事呀?” 玉夫人将杯子放下,放低了几分声音,“昨晚,王爷跟王妃圆房了!” 顾瑾璃随即恍然大悟道:“哦,这件事啊,确实是……一件大事!” 未从顾瑾璃脸上看到该有的嫉恨与吃惊,玉夫人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难道你就不奇怪王爷为何突然与王妃圆房吗?” 听到柳夫人轻咳两声,玉夫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表情不自然的解释道:“我是说,王爷和王妃大婚这么久了未圆房,突然的就……让人太过意外了,不是吗?” 顾瑾璃把玩着茶杯,轻笑道:“玉夫人,王爷和王妃本就是夫妻,即便是圆房晚了一些日子,可也并没什么不对的。反而是玉夫人你,反应如此激烈,如果传到了王爷和王妃耳中,恐怕就要怪罪玉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按理说,作为王爷的女人,先别管是否受宠,当听到他上了别的女人的床,心里不是都该嫉妒吗?可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好像丝毫不在乎呢? 玉夫人捏着帕子,脑袋快速转动着。 灵光一闪,她语锋一转,“顾侧妃说的也在理,王爷和王妃才是正经夫妻,咱们在王爷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叹了一口气,谁知她又道:“可是,顾侧妃你不同。” 顾瑾璃挑了挑眉,想看看玉夫人还想使什么招数,问道:“我又哪里不同了?” 玉夫人压下妒火,不甘的语气里又带着急迫:“据说顾侧妃与王爷在参加完太后的寿宴后在外睡了一夜,而王爷又是昨夜宠幸的王妃,所以你与王妃受孕的日子差不了几日。” “所谓是‘母凭子贵’,难道顾侧妃就没想过,若是你与王妃同时怀上了王爷的小世子的话,该当如何?” 听完玉夫人这“噼里啪啦”的一通话,顾瑾璃心中冷笑。 以往每次见到玉夫人,她必定一口一个“小贱人”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然而今日不仅备了礼物不说,还态度上突然恭敬了起来,原来是想要挑拨离间呢! 在山洞里自己最担心的就是与亓灏有过肌肤之亲的事情被人知道,她相信亓灏不会说出去,但也忽略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 可能,府中上下背地里都认定她与亓灏睡过了。 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听进耳朵里还是很不舒服。 顾瑾璃眸光微冷,缓缓道:“玉夫人,王妃能不能怀上小世子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那晚上我虽与王爷被刺客追杀坠入悬崖,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顿了顿,她欲言又止道:“毕竟,两位夫人也知道,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而王妃的腿又是因我……” “这么说来,王爷他没碰你?”玉夫人眼睛一亮,被醋泡过的心瞬间欢呼雀跃起来。 顾瑾璃点头,叹气道:“不奢求能得王爷高看,只希望王爷不要再记恨我,这样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既然她们可以假心假意的示好,那她又为何不能放低姿态的示弱呢? 直直盯着顾瑾璃,玉夫人见她垂下眼睛,语气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和无奈,便与一直未说话的柳夫人交换了个眼神。 柳夫人安慰道:“顾侧妃不必难过,正因为王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他才会因为王妃而对您耿耿于怀。等时间久一些,想必王爷也能发现您的好的。”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柳夫人,眼中的哀怨之意甚是明显:“但愿如此。” 随后,两位夫人又闲扯了几句,终于丫鬟离开了芙蕖院。 “小姐,听了一通废话,浪费了一壶好茶呢!”爱月指着那一壶雨前龙井,一脸心疼。 顾瑾璃视线落在桌子上那一摞高高的礼盒上,冷笑道:“也不全是废话,至少我也知道了她们想要做什么。” 玉夫人的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用自己与尹素婉这两个暂且不存在的孩子来作导火线,挑起矛盾,让她有一种危机感。 而柳夫人,则是火上浇油的将亓灏对自己的恨都归咎在尹素婉身上,使得自己对尹素婉的仇恨加深…… 呵呵,可惜她们都打错了算盘。 她,根本就不会为了亓灏而争风吃醋! 移开目光,顾瑾璃幽幽道:“将这些礼物拆开了,挑一些打赏给下人们!” 荷香和爱月应了声,便抱着礼盒往院子外面去了。 第57章 伤了自尊 走出芙蕖院后,玉夫人一边胡乱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转头问道:“姐姐,你说王妃这次能怀上小世子吗?” 柳夫人摇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知道?倒是你,突然心血来潮的拉我去芙蕖院,真是太唐突了!” “哪里唐突了?我不是提前也帮姐姐准备好了礼物吗?”玉夫人杏眼眯了眯,若有所思道:“姐姐,我昨天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极有可能是王妃指使桂嬷嬷陷害金梅,然后再借着金梅的口把芙蕖院的那位给咬出来!” 柳夫人急忙捂住了玉夫人的嘴,往四周看了看,“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拉着柳夫人向一旁的竹林走去,玉夫人伏在她耳边道:“姐姐,桂嬷嬷之前可是太后身边的人,她跟顾瑾琇无冤无仇,不是受王妃指使的还能是为何?” “王妃得王爷宠爱,身份又比咱们高贵,咱们两个根本就威胁不到她,也不是她的对手。王爷讨厌顾瑾琇不假,可她好歹也是个侧妃,还有瞧着昨个她连桂嬷嬷这种老人精都给治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对了,那晚的刺杀,说不定也是她故意找人安排的。为的就是避开王府,避开王妃,借着跟王爷单独相处的机会,勾引王爷!” 柳夫人瞪大眼睛,怀疑道:“妹妹,可是顾侧妃说王爷没有碰她……” 玉夫人白了柳夫人一眼,冷哼道:“姐姐,你也真是傻的可以!人家说王爷没碰她,那是怕王妃和咱们知道了她怀了小世子后,对她下手!” “狠啊,这女人为了做戏,竟能从崖上跳下去,真是太狠了!” 柳夫人听完了玉夫人的分析后,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表情带着钦佩,又有些少许震惊。 玉夫人摸了摸脸,不解道:“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柳夫人竖起大拇指,她道:“妹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 玉夫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姐姐过奖了,妹妹我一贯如此,只不过是深藏不露而已。” “只要顾瑾琇与尹素婉斗得你死我活,咱们便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等王妃退位后,咱们再接着收拾顾瑾琇这个小贱人!”雄赳赳气昂昂,她满怀信心的拉着柳夫人出了竹林。 待二人走远后,篱笆后的一个身影快速往怡心院跑去。 相府,顾瑾琇的芳菲院中,大夫人被她吵得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想去宣王府没问题,可是你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去?” 顾瑾琇揪着手里的帕子,红着脸道:“母亲,如果……如果父亲或者大哥去宣王府看望宣王,那我不就可以跟着去了嘛。” “瑾琇,母亲知道你心仪宣王,可你是不是也应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怎么说都是女儿家,要懂得矜持才行。”大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再者,你父亲虽背地里与宣王往来密切,可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去,要不然必定会落人口舌。” 顾瑾琇撅着嘴,不满道:“母亲,宣王受伤,父亲是丞相,大哥是刑部侍郎,他们身为朝廷要员,去看望宣王难道就是结党营私了吗?” “还有……母亲,您之前不是也希望女儿嫁给宣王嘛。日后宣王登上了那个位子,女儿便是一国之母,父亲为国丈,咱们顾家……” “闭嘴!”突然身后一道厉喝,吓得顾瑾琇身子一颤。 回头,只见顾淮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大夫人一愣,急忙上前讪笑道:“老爷。” 顾淮冷冷的看了大夫人一眼,随即瞪着顾瑾琇,“刚才这些混帐话,若传到外人耳中,不要说你的小命没了,就连你爹我,还有整个顾家都要受你连累!” 顾瑾琇咽了一口唾沫,不死心的小声道:“父亲,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顾淮一甩袖子,坐到椅子上,冷声道:“什么事实?你告诉我,刚才那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顾瑾琇瞄了一眼大夫人,梗着脖子道:“父亲,我喜欢宣王,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芳心暗许了。” “虽然与他接触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我能感觉到,宣王也一定对我有意。父亲既然支持他,那我嫁给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顾淮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我何时有说过要将你嫁给宣王了?这般不知礼义廉耻,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父亲,我是相府嫡女,你不将我嫁给他,还能将谁嫁给他?总不可能是顾瑾璃那个小贱人吧!”大概是顾淮的最后一句话伤了顾瑾琇的自尊,她红着眼眶攥着拳头,胸脯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 几年前,她躲在花厅的屏风后面偷偷的打量着来府中做客的宣王,他举止高贵,谈吐风雅,而且从大夫人口中她又得知顾淮欲扶持宣王上位,因此便芳心大动,暗自决定非宣王不嫁。 她的心思那么明显,自然是瞒不住大夫人的,好在大夫人也属意宣王,不过还是要求她在八字有了一撇之前必须戴着面纱,一来保持神秘感,二来以后若宣王不成事,她也好另寻目标。 后来随着顾瑾琇大了,大夫人也曾试探过几次顾淮的态度,顾淮不支持但也未反对,只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半年前,知道宣王竟收了一个叫做阿宝的小妾后,顾瑾琇便忍不住了,心里的嫉妒和愤怒像是长了草一样,将她所有的理智淹没。 那一晚在后花园,她拦住了宣王,摘下了面纱,羞羞怯怯的表露了心迹。 对于顾瑾琇的突然表白,宣王并不惊讶,笑得如清风霁月一般,醉了她的整个心房。 之后,她便背着父亲与宣王接触过几次。 当然,大夫人并不知他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顾淮更是毫不知情。 当顾瑾琇因意外导致尹素婉的腿受伤后,空降相府的那道赐婚圣旨将她打入了深渊之中。 幸亏大夫人心思玲珑,立马想到了代嫁的法子,只是今后她要是再想嫁给宣王为正妃可能有些困难了。 毕竟,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可不如嫡女身份尊贵。 而宣王虽未见过顾瑾璃,可也听说过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女,因此他一边安慰着顾瑾琇由嫡变庶的巨大心理落差,一边承诺无论她是何身份都不会介意,更不会负了她。 面对宣王的深情款款,她更是越陷越深,如在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刚才听着顾淮这话,好像他根本就不会同意她与宣王的婚事! 察觉到顾淮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大夫人倒了杯茶,送到他手边,柔声道:“老爷,瑾琇她是有口无心的,你就不要生气了。” “砰”,将杯子用力掷在地上,顾淮厉色道:“有口无心?要不是你这个做娘的在她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又怎能……” 深吸一口气,他敛去老眼中的幽幽暗流,缓缓道:“从瑾璃代你嫁入宁王府的那一刻,你便不再是我顾淮的嫡女,明白吗?” “此外,府里还有瑾瑜和瑾瑶两位小姐,比较起来,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要比你更适合嫁给宣王为侧妃!” “父亲,我才是你和母亲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顾瑾琇听罢,眼泪夺眶而出,歇斯底里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宁可便宜了那两个贱丫头也……” “啪”,顾淮一巴掌打在了顾瑾琇的脸上。 打完后,不仅大夫人惊呆了,就连他自己也怔住了。 “瑾……瑾琇……”顾淮看着捂着脸忿恨看着自己的顾瑾琇,手有些颤抖。 “父亲,我恨你!”狠狠的瞪着顾淮,顾瑾琇哭着跑了出去。 “滚开!”在门口的时候不知撞见了谁,只听得她又低吼了一声。 顾淮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懊悔自责:“我……我怎么能打了她呢?” 顾瑾琇是他与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一直娇着宠着,这些年来他们连她一根汗毛都舍不得碰,何曾对她动过手? 即便是她偶尔有时候会任性一些,可总体上说也算是懂规矩、知礼义的好孩子。 然而今日的顾瑾琇,情绪失控就罢了,还一口一个“贱人”的骂自己的妹妹们,实在是让顾淮难以相信…… 但不管怎么说,他打了她还是有些许愧疚。 “瑾琇!”大夫人最是了解顾瑾琇的性子,担心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立即追了出去。 到了门口,她顿住脚,冷脸道:“瑾瑶,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顾瑾瑶看的清楚,听得明白。 她从未想过顾淮竟会说她与顾瑾瑜更适合做宣王侧妃,故而既兴奋又激动的愣在了门口,也忽略了顾瑾琇的失态。 听到大夫人的声音后,她这才缓过神来。 顾瑾瑶小声道:“我……我娘要我过来问一下爹,今晚是否留宿在梧桐院。” 梧桐院是三姨娘的院子,大夫人听罢,厉色道:“回去!没看到你父亲很累吗?” “是,母亲。”被大夫人狠戾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顾瑾瑶跑的比兔子还快。 “都是些狐媚子!”大夫人啐骂了一句,赶紧到顾瑾琇的房间去了。 与此同时,刚出宁王府大门的顾瑾璃与刚下马车的亓灏迎面遇上。 顾瑾璃没想到今日亓灏会这么早下朝,先是一怔,随即微微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一声,脚踏出一步后,他转身神色莫辨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出府竟不用知会本王了?” 顾瑾璃垂首,沉声道:“王爷不在府中,妾身自然是请示了王妃后才敢出府。” 亓灏听罢,冷笑道:“王妃待你倒是仁慈!” 一甩袖子,他语气警告道:“出府可以,倘若在外面给本王惹了什么麻烦,本王定不轻饶你!” 冷哼一声,他带着秦峰与杜江进了王府大院。 顾瑾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也带着爱月上了马车。 爱月撩着帘子看着外面,撇撇嘴道:“小姐,王爷什么都没问,就这么让咱们顺利出来了,真是奇怪。” 顾瑾璃眸光微动,勾着唇角:“即便是他问了我也不会说实话,何必多费口舌?” 上次她出门确实是经过尹素婉的准许,这次嘛,她是自己溜了出来。 就算是亓灏与尹素婉提起,可看在桂嬷嬷这件事情上,相信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 那日离开茶楼,陈亮说最快两天之内就能将茶楼装修好,所以她带着爱月去瞧瞧进度。 想到了什么,爱月问道:“啊,对了,小姐,您还没告诉奴婢咱们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顾瑾璃淡淡一笑:“闲着没事随便转转,再去茶楼喝个茶如何?” 爱月听罢,高兴道:“好呀,奴婢有日子没出来好好逛逛了!” 马车走出宁王府有段距离后,顾瑾璃依旧同上次一样,寻个借口将车夫打发回去了。 衣服铺子里,爱月瞧着一身男装的顾瑾璃,不解道:“小姐,咱们逛街的话,穿成这样还怎么去买女子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 “王府里的这些东西还不够你用的吗?”顾瑾璃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低声道:“先去茶楼,跟我办点正事。” 出了衣服铺子,二人直奔茶楼。 “小姐,这茶楼改名字啦?悦来茶室要比之前的好再来茶楼好听多了!”站在茶楼门口,爱月指着头顶上方的牌匾道。 顾瑾璃笑了笑,没告诉她这名字是自己起的。 刚走到门口,店小二便眼尖的看到了她,激动的上前道:“公子,您来了!” 说罢,又大声朝着里面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公子来了!” 陈亮听到动静,也立即出来迎接:“公子。” 见这掌柜的和店小二对自家小姐如此热情客气,爱月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顾瑾璃点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瞧着这初步整改后颇有特色的大厅。 一楼是大众的茶厅,中间建立起了一个圆形台子,可供人拉曲说书。 再往二楼走,每个包间起了各种风雅的名字,最为独特的是三楼,三楼的楼梯口竟通往一座小假山,假山之间还有潺潺的流水。 继续向前,入眼之处是一大片的桃花,而桃花深处是一排排的书柜,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旁边则放有可供人休息的躺椅和座椅,简直是一个私密空间。 每一层楼都根据不同的价位和客人的身份而设定,与对面的白玉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得不说,这陈亮能在短短不到两日的时间内将茶楼装修到她想要的效果,这人办事效率和能力很高。 跟在顾瑾璃身后,老板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您还满意吗?” 顾瑾璃摇着扇子,“满意,掌柜的你辛苦了。” 陈亮连忙拱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公子满意就好。” 爱月眼珠子一转,瞪大眼睛,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小……公子,难道这茶楼……” 顾瑾璃不置可否,顺着楼梯往下看了几眼:“今日的客人倒是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一些。” 陈亮恭敬道:“多亏了公子告诉我沏茶用的水和选择茶叶的大学问,另换了茶水后,果真是味道要比之前好太多。” “我也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还是掌柜的用心了。”坐到二楼靠窗的位置,顾瑾璃示意老板也坐下,问道:“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情还想请你帮忙。” 陈亮问道:“有什么事情,公子尽管吩咐便是了。” 顾瑾璃沉吟片刻,轻声道:“我手里还有一些闲置的银子,想在京中买一处院子。不过,我不方便出面,还希望掌柜的有空帮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陈亮又问道:“那……公子对房子可有什么要求?” 顾瑾璃沉声道:“院子坐北朝南,采光、通风要好,不用太大,我喜欢安静,尽量不要靠着喧闹的街道太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最好是新院子,价钱不打紧。方便的话,麻烦掌柜的连家丁、护卫也一块帮我找好。” 陈亮在脑子里把顾瑾璃的话过了一遍,记住后,问道:“这房子公子急着住吗?” 顾瑾璃摇着扇子的手一停,想了想,缓缓道:“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这样吧,掌柜的在两个月之内帮我找好房子就行。” 陈亮点头,应道:“行,公子放心,我一定给您找处合心意的!” 顾瑾璃道了声谢,又与爱月喝了两杯茶才离开茶楼。 “小姐,您上次跟荷香出来,就是为了买这茶楼吗?”爱月此刻心里波涛汹涌,还在消化着刚才听到的话:“还有,您让掌柜的买院子,咱们这是要离开王府吗?” 顾瑾璃没承认,也没否认,“你说呢?” “我……我没荷香聪明,猜不透小姐的想法。”爱月抓了抓腮,纠结道:“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和荷香肯定是跟着您的。” “可是……王爷他肯定不会让咱们离开的,还有大夫人……” “哎,站住!”爱月的话没说完,忽然一只大手挡在了她和顾瑾璃身前。 面前的男子两道秀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眼角微微上扬,妖魅带笑,看起来真是风情万种。 顾瑾璃眉头微皱,用扇子不着痕迹的拂开男子的手,冷淡却又不失礼:“公子突然拦下在下,不知有何事?” 男子上前一步,勾起顾瑾璃的下巴,将脸凑上去嗅了嗅,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侍从笑道:“招财,本公子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合眼缘的人了,啧啧,唇红齿白,真香!” 那唤作招财的仆人点头附和道:“二公子看上的人都不是凡人。” 莫非这人认出了自己是女扮男装?顾瑾璃心头一跳,后退了一步,语气冷了几分:“在下是男子,公子请自重。” 然而,那男子听罢,修长的手指无比优雅地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一字一句道:“本公子喜欢的就是男人!” 他的话一落,瞬间惊得顾瑾璃与爱月目瞪口呆。 尤其是爱月,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敛去眸中惊讶之色,顾瑾璃强作镇定:“看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没想到竟也是一个爱开玩笑之人。” 拱拱手,她带着爱月就要转身离开。 “本公子有说过让你走了吗?”男子见顾瑾璃要跑,立马大手一挥,示意几个侍从将她们主仆二人给包围了起来。 爱月害怕道:“小……公子,怎么办?” 顾瑾璃见状,冷冷望着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公子这是何意?” “本公子看上你了,要么跟本公子回府玩上几日,要么嘛……”摸了摸下巴,男子目光越发的猥琐:“要么本公子不介意当街要了你!” 顾瑾璃攥着拳头,幽幽道:“公子如此目无王法,难道不怕我去告官吗?” 男子听后,非但不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告官?你问问这条街上的人,有谁敢告本公子?” “要真告起来的话,本公子都不知道进大牢多少次了!” 顾瑾璃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见他们果真是面露怯色,便心知此人必定为官家或富家子弟,背后不仅有人撑腰,而且还为非作歹不止一次。 自己之所以女扮男装,是怕女子身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竟没想到,如此一个看着还能过眼的男人,竟是个断袖!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她给撞上? 什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分明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痞无赖! 一边快速的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顾瑾璃一边拖延时间道:“在下不信公子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招财,告诉他,本公子是谁!”男子冷笑一声,对侍从道。 招财抬了抬下巴,伸出一个大拇指,神色得意道:“我们家公子便是太傅府的二公子尹鹏林,坊间号称阅男无数的‘浪里白条菊花斩’!” 尹鹏林眯了眯眼睛,“招财。” 招财察觉出尹鹏林的不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急忙道:“小的知错。” 二公子年方十七,好男色,太傅和大夫人因其如此有辱门风的独特癖好为不耻。 起初也曾劝过他改变一下取向,可奈何二公子他不听劝,后来老爷一怒之下便动用了家法,谁知二公子竟变本加厉起来。 只要是稍微有些姿色的平民男子,绝对逃不掉二公子的手掌心。 就连那些年纪小一些的少年,二公子色心大起的时候都不会放过…… 大公子才名在外,而相比之下二公子便是不成器的浪荡子,老爷打骂过无数次仍然无效,最终也只能放任他自甘堕落去了…… 当然,二公子猖狂归猖狂,他还不敢对达官贵人家的子弟下手。 二公子不高兴了,应该是怕他的名声太响亮,将眼前这小公子给吓住吧? 顾瑾璃眸光微冷,红唇轻启,“原来是尹二公子。” 她在相府从不关心府外的人和事,进了王府后因为身份的转变这才开始从丫鬟们口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京中的一些人物。 尹子恪、尹素婉、尹素汐同为太傅大夫人所出,而尹鹏林则是小妾生的庶子。 她是尹家的仇人,眼下这情况真算是冤家路窄了…… 第58章 强抢民男 尹鹏林挑了挑眉,一把揽在顾瑾璃的腰上,贴得极近,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耳垂:“是要自愿跟本公子走,还是本公子让人抬着你回去?” “放肆!”顾瑾璃觉得一阵恶心,抬脚便直接踢在尹鹏林的下身,怒色道:“尹大公子才思敏捷,尹大小姐同样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可尹二公子偏偏是这般无耻下作,在下当真怀疑尹太傅的家风是否真如传闻那般严明!” 她那一脚是用了力气的,疼得尹鹏林面色煞白,脑门上也沁出了冷汗。 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着痛苦的捂着下身。 侍从们大惊,立刻围了上去,担心道:“二公子,您有没有事?” 有人指着二公子的胯下,哆哆嗦嗦道:“呀,二公子,您……您出血了!” 尹鹏林也注意到了那部位渗出了浅浅的血痕,吓得腿一软,没站稳往地上倒去。 招财尤其的惶恐,伸手道,“公子,小的给您揉揉!” “走!”顾瑾璃见时机大好,拉着爱月的手,头也不回的钻出了人群。 “滚!”尹鹏林一脚踢开招财,瞥见顾瑾璃与爱月要跑,咬牙切齿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公子追!” “抓不到他们,本公子将你们大卸八块!” “是是!”招财顾不得疼,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带着人往前追。 尹鹏林吃力的直起腰来,望着那二人慌乱的背影,凤眼里泻出浓浓的毒意:“敢这么对本公子……” “咯吱咯吱”,他拳头攥得青筋暴露:“小畜生,本公子一定要将你们抽筋剥皮!” 放完狠话,那蛋疼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哎哟哎哟”的将整个身子靠在一旁的下人身上:“先……先去医馆!” “是,二公子!”两个下人应了声,然后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尹鹏林往医馆走去。 “小姐,快些,他们追上来了!”爱月一边被顾瑾璃拽着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 前面的行人太多,小铺小摊也挡着路,她们七歪八拐,竟进了一个死胡同。 “小姐……”爱月青白着脸,后背抵在墙上,欲哭无泪。 “呵,怎么不跑了?”招财见二人无路可退,放慢了步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拿在手里晃着,“跑呀,刚才跑得不是挺快嘛!” 顾瑾璃将爱月护在身后,心乱如麻:“你们想做什么?” 招财逼近几步,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处,“你伤了我们家二公子,你说我们要做什么?” “砰”,顾瑾璃吃痛,半跪在地上。 “小……”爱月惊叫一声,然后嘴巴被顾瑾璃的手给捂住了。 对她摇摇头,顾瑾璃望着招财架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刀子,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太傅乃朝中重臣,倘若尹二公子当街强抢男子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怕你们家太傅脸上也无光吧?” “我们公子抢的人多了去了,不在乎你一个!”招财芝麻大的眼睛突然窜起一抹亮光,流里流气道:“以前只见过公子玩得欲仙欲死,既然今日有机会,不妨我也尝一下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滋味!” 顾瑾璃一听,厉色道:“你敢!” “嘿嘿,敢不敢一会你就知道了!”将刀子交给另一个灰衣侍从,招财一边解着自己腰上的带子,一边咽了一口唾沫,“别急,等着一会大爷我艹哭你!” “怎么办,怎么办……”爱月急得眼泪直打转,身子也瑟瑟发抖,不禁引起了招财的注意。 动作一顿,他淫笑道:“这个小跟班也清秀的很!看你这么标致,哥哥就先满足你!” 说罢,他一把将爱月从顾瑾璃身后拖了出来,粗暴的将她压在身下。 “爱月!”顾瑾璃心里一慌,夺过灰衣侍从手里的刀子就要对着招财的后背刺下去。 “呲!” 在她的刀尖险些就要落下的时候,凭空飞过来的另一把刀早已直直的穿过了招财的左胸。 来不及惨叫,招财撕扯着爱月领口的手便僵住了。 血“哗哗哗”的流淌在爱月身上,她“啊”的尖叫一声,猛然推开了招财,扑入顾瑾璃的怀里:“小姐!” “啊,杀人啦!杀人啦!”灰衣侍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招财,惊叫后与其他人呼啦啦的吓得跑走了。 紧紧搂着爱月,顾瑾璃转头望去,只见顾成恩阴寒着脸站在小巷口。 动了动唇,她发酸的眼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大哥……” 顾成恩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向她走来。 因为之前亓灏答应了尹素婉,得了空便带她回府看看,故而今日下朝早,他们便回了太傅府。 太傅夫人在得知尹素婉回来后,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她在自己的落霞苑里嘘寒问暖,询问她在王府的生活好不好,小妾有没有欺负她,与亓灏的夫妻生活是否和谐等等。 尹素婉对于某些敏感问题,只能红着脸点头或摇头。 另一边,亓灏则与太傅在书房里商讨着朝中要事,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便从书房里出来了。 来到花园中,只见一个粉衣佳人扑入了怀里。 “哈哈,我抓到你了!” 亓灏一愣,随即移开了身子。 尹太傅皱了皱眉,“汐儿,你又在胡闹了!” “爹爹?”尹素汐赶紧揭开眼上的帕子,意识到自己刚才抱住的人是亓灏,脸瞬间绯红:“姐夫……” 亓灏点点头,本想抬脚走人,但还是沉声道:“汐儿,昨日你走后,婉婉很是自责,她现在在大夫人院子里。” 尹素汐眼睛有些湿润,低着头小声道:“我以为姐姐她还在生我气……” 尹太傅轻咳两声,佯怒道:“你姐姐什么时候这般小气了?就算昨个呵斥你两句,也是因为你做错了!” “爹爹说的是,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落霞苑!”尹素汐“嘻嘻”一笑,如翩飞的蝴蝶似的往落霞苑跑去。 尹太傅摇摇头,笑道:“这汐儿啊,明明跟婉儿是双生子,还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呵呵。” “老爷,老爷!”这时,突然管家一路小跑着神色慌张的过来了。 尹太傅看了一眼亓灏,沉下脸道:“没看到宁王爷在这里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管家连忙给亓灏行了个礼:“小的见过宁王爷。” 行礼后,他声音发颤道:“老爷,不好了,二少爷他……他被人给打了,招财也死了!” 尹太傅一听,急声道:“伤在哪里?何人动的手?” 管家犹豫了会,偷偷看了看亓灏,低声道:“二公子又在街上强抢民男,那公子情急之下踹了二公子的……命根,二公子派招财带人去追,招财他……他见那人貌美,也一时色心大起,所以……所以就被人一刀给刺死了!” “这个孽畜!”尹太傅虽知道尹鹏林平日里的荒唐事,可到底现在是当着亓灏的面,老脸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一想到刚才管家又说尹鹏林被人伤了命根,他大惊失色道:“管……管家,二公子他人在哪里?” 管家道:“二公子和进宝在医馆。” “快,快带我去医馆!”说罢,尹太傅竟忘记了亓灏的存在,急匆匆的往大门外奔去。 亓灏眸光微动,也抬脚跟了上去。 尹太傅到了医馆后,只见大厅里坐着两个人。 “哎哟,疼……疼死我了!”尹鹏林的哀嚎声大得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以至于尹太傅顾不得多看那二人一眼,直接挑起帘子,冲进了里间。 顾成恩一身蓝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他的右手边则是一身白衣的顾瑾璃。 只不过,顾瑾璃的身上沾了血,头发也略微凌乱。 爱月站在她身后,胸前的血更多,模样很是狼狈。 而再往一旁看,招财的尸体则躺在地上的破席子上,果真是一刀致命! 亓灏眯了眯眼睛,心中了然,怒斥道:“顾瑾琇!” 她出门之前明明是女子装扮,现在这一身男装分明是在告诉他,尹鹏林当街猥亵的人就是她! 不等顾瑾璃开口,顾成恩将茶杯一放,幽幽道:“宁王,看到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这就是你的正常反应?” 亓灏冷冷的瞥了顾成恩一眼,将满眼怒火敛去,一甩袖子往里间走去。 “大夫,林儿怎么样了?”尹太傅瞅着尹鹏林哭天抢地的模样,紧张的问大夫。 白胡子老大夫叹了口气,对尹太傅拱了拱手,神色莫辨道:“老夫已经尽力了。” 尹太傅一怔,“大夫,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低声道:“尹二公子伤了根基,恐怕……这辈子不仅没了生育的能力,而且也无法再做男人了!” “什么?!”脑袋就像是被一道横空而来的闪电劈中,尹太傅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老泪纵横,“怎么会这样……” 躺在床上的尹鹏林听罢,更是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发疯似的歇斯底里道:“不,这不是真的!” 伸手撕扯着老大夫的袖子,他睚眦欲裂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可能不举,不可能!” 老大夫被尹鹏林掐的胳膊疼,无奈道:“公子还有伤在身,千万不要激动,要不然……” “顾瑾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贱人!”推开老大夫,尹鹏林猩红着眼睛支起身子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林儿,林儿!”尹太傅想按着胡乱挣扎扑腾的尹鹏林,谁知竟被他撞了老腰。 亓灏见状,立即眼疾手快的在尹鹏林身上点了几下。 “砰”,尹鹏林直直的往后倒去。 尹太傅惊得大叫一声,“林儿!” 亓灏扶着尹太傅,沉声道:“本王点了他的睡穴,太傅莫要担心。” 尹太傅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深吸一口气,然后怒气冲冲的出了里间。 “伤了我儿,杀了我太傅府的奴仆,顾侍郎,顾大小姐,今日你们务必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素来沉稳内敛的尹太傅,此时怒火冉冉,老眼中的两道寒光直射顾瑾璃。 刚才里间里的动静顾成恩听得一清二楚,冷笑道:“瑾琇她好好的走个路却被人无端拦下,要不是本侍郎出现的及时,想必后果不是你们太傅府能承担得起的!” “尹二公子猥亵宁王侧妃不成,指使恶奴伤人,尹太傅又如何解释?” 尹太傅老脸气得涨红,手指着招财的尸体,“顾侍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顾瑾琇杀了我太傅府的下人,按着律法,是否该收入大牢?!” “先是害了婉儿腿断容毁,又毁了我儿的后半生,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顾侍郎若是今天不将她绳之于法,老夫就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求皇上给老夫做主!” “就算是尹二公子不是个废人,他一个断袖也不可能为你们尹家开枝散叶!”顾成恩嘲讽的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对亓灏冷声道:“瑾琇今日受了惊吓,本侍郎先带她回相府小住两日。” 顾瑾璃未料到自己那一脚竟将尹鹏林伤得如此之重,这后果简直与顾瑾琇当日推了尹素婉一样。 只不过尹素婉伤的是走路的两腿,而尹鹏林伤的是传宗接代的第三条腿…… 瞧着尹太傅看着自己这吃人一般的眼神,她如坐针毡。 再想到尹鹏林是尹素婉的二哥,如果自己不跟着顾成恩回相府,那么先不说尹太傅如何,只说回王府后尹素婉那边可能就不会放过她…… 就在顾瑾璃要跟着顾成恩走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攥住。 “站住,本王何时让你走了?”亓灏眉宇间跳动着隐约的怒气,大手扣得死死的,容不得顾瑾璃挣脱半分。 “顾成恩,即便是我儿先失礼在前,可顾瑾琇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尹太傅见顾成恩要带着顾瑾璃“畏罪潜逃”,连忙挡在他们身前,“这件事,不说个明白,老夫誓不罢休!” 顾成恩眸光暗了暗,落在顾瑾璃被亓灏捏红的手腕,缓缓道:“宁王,你可不要忘了,他尹鹏林今日要动的人是你的侧妃!” “本侍郎赶去的时候,太傅府的恶奴竟要对瑾琇……”身上迸发出一道杀气,他掷地有声道:“搞清楚,瑾琇才是受害者!” 亓灏视线落在招财那解开了一半的裤腰带上,半晌才道:“月底世子回京,她要同本王一道参加宫宴。” “哦?”顾成恩剑眉轻挑,反问道:“难道宁王这次还需要瑾琇献舞不成?我相府的嫡女可不是那宫里的舞姬!” 亓灏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声道:“她要跟着服侍婉婉。” 顾成恩自然明白亓灏的意思,一字一句道:“她欠尹素婉的,本侍郎替她还!” 有什么东西像是破土而出的冒了出来,让顾瑾璃心里一颤。 见顾瑾璃望着顾成恩的眼神感动中又好似夹杂着些其他,亓灏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有莫名的一团火在燃烧。 皱了皱眉,他厉色道:“顾瑾琇如今又伤了尹二公子,罪上加罪,你顾成恩还不起!” 话落,他竟一把扯着顾瑾璃出了医馆。 “亓……”顾成恩大怒,险些脱口而出亓灏的名字。 他刚要追上去,可却被尹太傅从后面给拖住了,“顾侍郎,你休想逃脱!” 依着亓灏对婉婉的感情和对尹家的情谊,尹太傅知道亓灏不会放过顾瑾璃的。 但是,顾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们尹家的人,要是这次再忍下去,想必整个京城上下都要笑话他尹正是缩头乌龟了! 再者,被顾家骑在头上,日后他们尹家的人在外面还怎么抬头做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顾侍郎,顾瑾琇杀了人,你若是敢包庇她,那就是以权谋私,老夫要……” “够了!”面对尹太傅的喋喋不休,顾成恩被缠得烦了,直接从怀里扯出一沓资料丢在他脸上,冷笑道:“本侍郎原本不想这么早就跟你们尹家撕破脸,既然尹太傅如此迫不及待,那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名单上的人,都是这几年遭了你们家尹二毒手之人,上到三十岁的壮男,下到七八岁的幼童,他可真是老少通吃呢!” “那些幼童里,有很多都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去的。当然,据本侍郎所知,张大人前年丢了个孙子,不知是否在这些孩子之中。” 余光扫到尹太傅越来越白的老脸,顾成恩也不打算去追亓灏和顾瑾璃了,直接甩袖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尹二公子纵然十恶不赦,但你尹太傅纵子行恶也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咱们就告到皇上跟前,看看他怎么说?” “呵呵……不用想也知道,尹太傅这脑袋上的乌纱帽要保不住了!” 尹太傅用力攥着手里的纸,咬牙愤恨道:“顾成恩,你莫要欺人太甚!!” 顾成恩听罢,唇间冷意渐大,“欺人太甚?敢问尹太傅,难道是本侍郎让尹二公子喜好男风了?还是本侍郎让他当街仗势欺人了?” “他欺负了瑾琇,断了命根也是他咎由自取!就连你家那狗奴才,本侍郎没将他丢入刑部受刑已是手下留情!你若还要追究,就将这笔账记在本侍郎头上!本侍郎不怕跟你们尹家慢慢玩!”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爱月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尹太傅,缩了缩脖子,立马也跟着走人。 “你……你……”尹太傅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忽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管家吓得连忙扶起尹太傅,又对着里间喊道:“大夫,大夫!快来看看我家老爷!” 屋内的老大夫听到呼喊声后,跑出来将外面的尹太傅挪到了屋内床上,将他与昏过去的尹鹏林并排而躺。 “哒哒哒”,马车行驶在回宁王府的路上。 亓灏目光如炬的盯着坐在对面的顾瑾璃,脸上的怒气看起来似乎要比刚才在医馆里还要大。 他刚才竟然拉着她走了,关键是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婉婉还在太傅府里! 再看着顾瑾璃这一身染血的男装,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捶打一样,浑身难受的厉害。 想发脾气,想大发雷霆。 顾瑾璃被亓灏这毛骨悚然的眼神盯得次数多了,已经渐渐麻木了。 再加上她的心思还在下半辈子不举的尹鹏林身上,哪里有闲工夫去理会亓灏? 对了,爱月好像还在医馆呢! 这真是…… 大概是顾瑾璃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更加激怒了亓灏。 “啊!”顾瑾璃惊呼一声,下一刻她便被亓灏直接给压在了软塌上。 瞪大眼睛,她忽然舌头变得不利索起来:“你……你要干嘛?” 亓灏将顾瑾璃发间的簪子抽了出来,她的三千发丝如水墨一样散开。 微微低下头,望着身下这张清丽却还沾着灰土的脸,缓缓道:“顾瑾琇,你就这么喜欢女扮男装么?”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让顾瑾璃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随着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竟难得的紧张起来:“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为了方便跟男人私会吗?”亓灏扣住顾瑾璃的下巴,眼中的火苗像是要把顾瑾璃这条狡猾的鱼儿给烤干似的:“本王记得,你很喜欢对男人投怀送抱!” 对男人投怀送抱?顾瑾璃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亓灏说的应该是上次在茶楼门口,自己不小心被绊倒一头栽进了尹子恪怀里的事情。 见她又不知不觉的走了神,亓灏脑海里不禁想起了顾成恩,他捏着顾瑾璃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 顾成恩,他凭什么要替顾瑾琇偿债? 就因为他是她的兄长,就可以次次干涉她的事情么? 兄长……呵,有哪家的兄长看着妹妹的眼神如此的不同! 男人同样有直觉,而直觉告诉他,自己在顾成恩身上看到了男人对男人的攻击性! 一道不可思议的灵光闪过亓灏的大脑,他脱口而出道:“说,你与顾成恩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 第59章 她的软肋 顾瑾璃不敢相信的瞪着他,小脸又红又白:“亓灏……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成恩虽然不是与自己一母同胞,可怎么说都是同一个父亲,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在外人眼里,她是顾瑾琇,是顾成恩的亲妹妹,亓灏他竟说出这般混话来,莫不是疯了吧? 她这又窘又恼的模样,看在亓灏眼里便是做贼心虚,被人捅破了心事的反应。 “顾瑾琇,你真是不要脸!”压着她娇软的身子,他的怒火由上转下,身下的某处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顾瑾璃再次瞪大了眼睛,半露的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恼怒道:“亓灏,你有病吧!” 先是胡思乱想的污蔑自己与顾成恩的关系,又是莫名其妙的骂自己不要脸,他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你说什么?”亓灏没料到顾瑾璃竟如此放肆,眼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顾瑾琇,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是不是本王近日对你太过仁慈,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火热的手紧紧的禁锢着她,马车内的空气越来越燥热,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心下一慌,顾瑾璃猛然用力推开亓灏,将凌乱不整的衣服拢了拢,她一边重新束起头发,一边别过脸冷声道:“王爷自重!” 亓灏被冷不丁的推回到座位,眸中火苗一点点被染成寒冰,幽幽道:“放心,本王一向自重的很!” 上下扫视了一圈顾瑾璃,他继而嘲讽道:“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还脏成这副鬼样子,顾成恩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说罢,一脸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手,似乎刚才碰到她被玷污了一般。 “王爷!”顾瑾璃眼神冷冽的看向亓灏,透着怒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顾成恩是妾身的大哥,若是王爷再这般胡言乱语……那么,不是您的眼睛瞎了就是耳朵聋了!” 说罢,她撩开帘子直接对外面的车夫道:“停车!” 车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听到顾瑾璃的吩咐后,便“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顾侧妃,您有何吩咐?” 提着衣摆麻利的跳下车,顾瑾璃望着窗边亓灏还没反应过来的脸,皮笑肉不笑道:“妾身身份卑微,自知与王爷共乘一辆马车回府很是不妥,所以妾身走着回去便好!” 说罢,不留给亓灏说话的反应,她直接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朝着马儿重重一挥。 马儿吃痛,撂起蹄子嘶鸣一声,车夫吓得赶紧攥紧马缰。 在马车飞奔之际,顾瑾璃将马鞭丢给了车夫,并不忘记对着车内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亓灏勾唇一笑:“王爷走好!” 亓灏在听到顾瑾璃说他胡言乱语、耳聋眼瞎的时候,他就想一巴掌拍在她身上。 可还没来到出手,这个死女人竟立马跳下了马车? 说什么身份卑微,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有所不妥? 那么,之前去宫里参加太后寿宴,这样的话她又怎不开口? 分明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顾成恩,戳到了她的软肋! 即便她对顾成恩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可顾成恩看她的眼神绝对透着古怪! 顾成恩……呵,他若真是有恋妹癖好,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比尹二公子成了废人影响更大! 顾家的人,不仅阴险狡诈,而且当真是龌龊到了极点! 亓灏寒着脸将帘子甩下,冷声对外喊道:“车夫,再快些!” 王府离着顾瑾璃下车的地方至少还要走半个时辰,既然不想与他同车,那就让她走着回去! 车夫愣了一下,急忙道:“是,王爷!” 马儿刚才被顾瑾璃那一鞭子抽得已经健步如飞了,王爷竟还要加速? 难不成是王府里有什么要紧事?摇摇头,他又甩了一鞭子。 顾瑾璃望着飞驰而去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刚才扬起的唇角一点点抿起。 一边往回宁王府的道路走,她一边让自己的凌乱的心绪赶快平静下来。 刚才,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那么明目张胆的骂了亓灏,而且她忽然发现,现在她越来越不会收敛自己的心性了。 她,也学会针锋相对,敢顶撞亓灏了? 莫非,真如亓灏所说,他对自己太仁慈了? 似乎,他这几日对她确实“仁慈”了许多。 虽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冰,可至少从山洞回来后,他不再动不动的拳打脚踢了…… 耳边响起出门前玉夫人的话,亓灏对她是有所不同的。 难道,真因为她成了他的女人,所以才对她态度转变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顾瑾璃顿住了脚步。 闭上眼睛,她将乱七八糟的心思压下,开始回归正事。 招财虽不是她杀的,可尹鹏林却是她踢伤的。 也不知道自己被亓灏强行拽走后,顾成恩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 顾成恩对自己的维护,还有他说要替自己还债时的那份坚定,她一想起这些,只觉得心头略微沉重。 他对她,为何要这样好?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可却总没有机会去问他。 难不成,要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对我好有什么目的吗? 这样的话,容易伤人心…… 罢了,想不透的就不想了,且当这份好只因他是在为顾瑾琇和大夫人弥补她好了…… “哒哒哒”,又一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顾瑾璃自觉的往旁边让了让,规矩的走着自己的路。 “吁”,车夫竟意外在她身旁停下,“公子,我家公子说可以捎您一路。”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车夫,问道:“你家公子是?” 这时,帘子撩起,露出了陈泽轩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公子,我们又相遇了。” 走回王府确实要花费很长时间,而此人顾瑾璃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她也自认为身上并无对方可取可图之处。 这男子看气质、举止应该不是尹鹏林那种断袖之人,这样想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离着宁王府越来越近,亓灏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王爷,到了。”没一会,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帘子被撩开,果真马车已停在了宁王府门口。 亓灏“嗯”了声,下车后走了几步,又转身对车夫道:“去太傅府,将王妃接回来。” 车夫应了声,又立马掉头驾着马车往太傅府方向跑去。 太傅府的落霞苑中,在尹素汐与尹素婉姐妹二人将昨日的小不快解开后,尹鹏林的母亲即太傅的二夫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进了房间里。 “夫人啊,您要为妾身和林儿做主啊!” 一声哀嚎,二夫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大夫人和尹素婉脚下。 尹素婉和大夫人对视一眼,疑惑道:“二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跪着做什么?” 大夫人给尹素汐使了个眼色,尹素汐会意,搀扶着二夫人:“二姨娘,您快起来说话,这样子跪着让下人看到了,还指不定嚼什么舌根呢!” 二姨娘死死抱住大夫人的腿,愣是不起来:“夫人,林儿他……他被顾瑾琇给……给废了……呜呜呜……” “废……废了?”大夫人母女三人没理解二姨娘口中的“废了”是何意,有些没反应过来。 二姨娘泪流满面,哽咽道:“顾瑾琇废了林儿的命根,林儿他……后半辈子再也不能人道了!” 人之道在于传承,生养后代、继承家业是最大的事情。 而尹鹏林不能人道,也就是说在将来尹太傅百年之后,论分家产的话,他与二姨娘手里便会分不到多少钱了…… 尹素婉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急忙道:“二哥他与顾瑾琇素不相识,他们二人怎会遇上?” “谁知道那小贱人使了什么幺蛾子迷惑了你二哥!在你二哥上当后,她就对他……呜呜呜……”二姨娘自然不愿说是尹鹏林对女扮男装的顾瑾璃见色起意,于是便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旁人,“婉儿啊,你未出嫁之前,二姨娘平时也对你不薄!” “顾瑾琇一定是在宁王府里受了委屈或冷落,将这怨恨报复在了你二哥身上!呜呜呜,可怜你二哥还未成家立业……” “婉儿啊,你现在是宁王妃,是宁王府的当家主母,无论如何,这次你必须得为你二哥出头!” 一边大哭,二姨娘一边转身抱住了尹素婉。 尹素婉秀眉微蹙,她未曾想到自己只是这随便一问,可二姨娘却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姐。”双儿从门外进来,然后在尹素婉耳边将尹鹏林与顾瑾璃的事情一一回禀。 听罢,尹素婉心中有了计较,问双儿:“王爷先回去了?” 双儿道:“王爷已经回了王府,派了车夫在门外等着小姐呢。” 轻咳两声,尹素婉虚扶了一下二姨娘,安慰道:“二姨娘,你先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二哥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二姨娘听罢,半信半疑道:“婉儿,你没有骗我?真会为你二哥讨个公道?” 听管家说,连老爷都被顾成恩气昏过去了,尹素婉这个小丫头真能成事? 自己之所以开口求她,其实是希望她能借着亓灏的手去收拾顾瑾璃! 尹素婉点头,耐心道:“姨娘,我这就回府去找王爷处理一下二哥的事情。” 说罢,她便准备要双儿将那轮椅推过来。 二姨娘忽然拦住了尹素婉,抽抽嗒嗒道:“婉儿,要不然……要不然你还是派人给宁王爷传个话吧?你行动也不方便,若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敢跟宁王爷交代!” 转念一想,尹素婉是喊尹鹏林一声二哥没错,可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万一这丫头回去后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这该怎么办? 自己只是太傅府里的一个妾侍,比不得大夫人是尹素婉的亲娘可以自由进入宁王府,所以还不如先让她留在府里,这样自己也好心里有个底。 “二姨娘,我……”尹素婉勉强笑笑,刚想推辞,却见尹素汐扯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还是留下吧。” “你也知道二姨娘的性子,你要是走了,恐怕母亲这里就被吵得没得清静了!” 二姨娘见尹素婉犹豫,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呜呜呜……我那苦命的林儿啊,都怪娘没有本事,是娘的错啊!” “呜呜……我的林儿!” “就听你二姨娘的吧。”大夫人被吵得头疼,也拉着尹素婉坐下,无奈道:“我与你爹爹这些日子也委实想你想得紧,你就在府中多住两日。” “母亲……”尹素婉想摇头,见大夫人面色疲倦,只好妥协了。 尹素汐见状,拉着二姨娘高兴道:“快,二姨娘,姐姐已经答应了,你快起来吧!” 二姨娘果真擦干眼泪,模样甚是感动道:“婉儿,二姨娘就知道还是你最好。” 尹素婉想起出府之前,双儿偷听到玉夫人与柳夫人在竹林说的话,眸底染上丝丝寒意。 自己不在亓灏身边,不知那几个女人又会趁机搞出点什么花样来…… 垂下眸子,她语气平淡道:“二姨娘客气了。” 回宁王府的路上,顾瑾璃与陈泽轩并未进行过多交流。 他没问她要去哪里,也并未因她一身血污而好奇,当然,她也没主动告知。 不是顾瑾璃防备心理太重,也不是她见着陌生男子害羞紧张,而是坐在她对面的陈泽轩手拿着书,一路看得专心而认真,让她一度认为,连呼吸声大了都是一种打扰。 撩开帘子,在距离宁王府还有一条街的路口,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车夫,停车。” 在车夫勒住马缰后,顾瑾璃对陈泽轩拱了拱手,“多谢公子送我。” 陈泽轩放下书,这才看向她,“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顾瑾璃见他直直的望着自己,心中一动,不禁问道:“还不知公子名姓?” 陈泽轩展颜一笑,轻声道:“名字仅是一个代号而已,日后有缘,我们必会再见。” “呃……公子说的是。”顾瑾璃一怔,然后点点头,沉声道:“后会有期。” 说罢,便下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后,她才转身往宁王府走。 素不相识,就算那公子没有什么恶意,但她毕竟是亓灏的侧妃,因此还是不要随意暴露身份。 回芙蕖院这一路,因为她这一身狼狈,引得不少下人侧目。 刚进院子,只见爱月便红着眼睛扑过来了:“小姐……呜呜呜,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担心王爷他……” 爱月身上的脏衣服早已换掉,可见应该已经回来一些时候了。 “好了,我没事。”院子里人多嘴杂,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打断了爱月的话,顾瑾璃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问道:“是大公子送你回来的?” 爱月点头,给顾瑾璃倒了杯茶后,道:“小姐,您想吃点什么?我去小厨房给荷香说一声。” 两杯茶灌下,顾瑾璃才道:“随便做点就好。” “是,小姐。”爱月应了声,然后关了门离开房间。 将身上脏衣服扯下,顾瑾璃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便将自己丢在了床塌上。 顾瑾璃下车后,陈泽轩便放下了手中翻了一半的书。 视线落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他红唇扬起一抹弧度,“还没找到那个人吗?” 雷子摇头:“回世子,还没消息。” 将身子后靠在软塌上,陈泽轩端起一杯清酒抿了口,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这个女人下手这么狠,呵呵……” “尹二成了个废人,这尹家和顾家的仇,下辈子都要解不开了!” 雷子想到了什么,问道:“世子,主上说,在没找到那件东西之前,希望您能留在京中。” 陈泽轩听罢,把握着手中酒杯,良久才道:“也罢,稍后你派人给父王送封信,就说本世子要在京中多逗留些日子。”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给他老人家带回去个世子妃。” 雷子一听,瞪大眼睛,“世……世子,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南阳王这几年为了世子的终身大事那可是操碎了心,一来他们家世子真的是太过优秀,这世上找不到与世子相匹配的完美女子,二来世子他一颗心根本就不在女人身上…… 陈泽轩横了雷子一眼,冷声道:“本世子何时与你说过玩笑话?” 雷子连连摇头,心里是既兴奋又震惊。 天哪,世子这是有娶亲的想法了? 这可真是不容易啊!若是老王爷和王妃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世子来京才几日,他何时接触过什么女子? 脑袋转的慢,在陈泽轩阴暗的眼神中,雷子恍然大悟:“世子,您该不会是对宁王侧妃……” 陈泽轩放下酒杯,幽幽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雷子察觉到陈泽轩身上的冷意,立刻将嘴巴紧紧闭住。 天色昏暗下来,尹素婉因被二姨娘缠住故而回不了王府,亓灏在得知消息后也只能又往太傅府多派了几个暗卫过去保护着她,并且也顺便送了句话安抚尹太傅和二姨娘的情绪。 书房里,杜江见亓灏眉头紧锁,便规矩的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直至该掌灯了,他才低声道:“王爷,尹二公子这件事,您打算如何处理?” 亓灏抬手轻叩着桌面,神色复杂道:“杜江,你怎么看?” 杜江没料到亓灏竟会问自己,愣了一下后,斟酌道:“论公,尹二公子当街调戏顾侧妃在先,顾侧妃出手虽重了些,但严格来说也属于自卫。再者,那恶奴是顾侍郎杀的,怎么着这笔帐都算不到顾侧妃头上” “论私,顾侧妃是您的侧妃,她被人欺负的这件事闹大,王爷和咱们宁王府可能会丢了面子。” “只是……尹二公子毕竟是王妃的二哥,王爷若是不出面,王妃和尹太傅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杜江说的没错,如今亓灏就是夹在中间极其的为难。 若不严惩顾瑾璃,尹家那边便会说他包庇袒护,胳膊肘向外拐。 可若真要将她如何了,估计又会如顾成恩那般,有人要说他宁王的女人吃了亏还得再挨人家一巴掌,这岂不是他这个男人太窝囊了? 欸……她顾瑾琇何时成了自己的女人了? 一来,他没碰过她;二来,留她在府中,明明是要折磨她,要她服侍婉婉的…… 杜江跟在亓灏身边多年,为人靠谱忠诚,要比秦峰更为机敏。 见亓灏这面色,心中了然几分,他继续大胆道:“王爷,尹二公子素日的恶行,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如果真要从了尹太傅的心意,那么属下推测,顾侧妃的人刚进大牢,坊间就会立刻有人指责您善恶不明,公私不分。” 亓灏听罢,忽然心里不舒服起来,冷笑道:“本王怕过谁?本王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别人去评断?” 杜江恭敬道:“王爷自然不怕,只不过王妃无辜,不该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 他不是有意为顾瑾璃说话,而是最看不起尹二这种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 即便是王妃的哥哥,也不能容忍…… 自己虽说不敢将王爷的心思全都猜透,但是凭着对王爷的了解,若是王爷真想要处置顾侧妃,早在医馆的时候就发话了,何必天都黑了还没下个决定? 当然……王爷心里为何纠结,这不是他能猜度到的。 毕竟,他们家王爷的心思可是深的很! 亓灏深深的看了一眼杜江,冷声道:“顾瑾琇好厉害的手段,何时连你都收买了?” 杜江听罢,神色一慌,连忙拱手垂首道:“属下不敢。” 冷哼一声,亓灏拿起面前的折子一边翻看,一边低声道:“立即派暗营的人重金将逍遥子找到,只要有他,不仅婉婉的腿能恢复,就连尹二的……嗯,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立马明白了亓灏的意思,闪身飞走。 既然不能明面上表明态度,只能先稳住太傅府,其次再去找神医了。 如果运气好,逍遥子能使得尹鹏林的第三条腿“废而复生”,那么尹太傅对顾瑾璃的怨恨应当会消了一些吧? “王爷,属下查到了!”杜江刚走没多久,秦峰便进来了。 “属下查到暗地里跟着顾侧妃的那波人是谁了!” 第60章 鸡犬不宁 “哦,是谁?”亓灏在折子上写了几句,望着秦峰问道。 秦峰平息了几口气,道:“是顾侍郎。” “顾成恩……呵!”亓灏的桃花眼暗了暗,唇间溢出一丝冷意。 这答案,多少在他的意料之内。 多日之前,在自己一怒之下要挑断顾瑾琇脚筋的时候,顾成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宁王府。 后来在太后寿宴上,那两个要加害小八的小太监也是被顾成恩给揪了出来,这才还了顾瑾琇一个清白。 再加上今日,同样是顾成恩在第一时间从尹鹏林手下救了顾瑾琇…… 这三番两次的,顾成恩都出现的这样的及时,要说巧合未免也太假了! 只是,顾成恩是不是也有点太清闲了呢? 抿了抿唇,亓灏幽幽道:“秦峰,最近京城太过安宁了,你去派人搞点事情出来。” “啊?”秦峰一愣,不解道:“王爷,什么意思?” 亓灏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冷声道:“顾成恩身为刑部侍郎,整日不在刑部待着,想来刑部案件不多。” “本王记得最近朝中有几个大臣很是猖狂,比如张大人最近在私底下受贿了不少银子,听说他手里还有一盏白玉盏,刚好东山军营军饷吃紧,你去给本王先借个千八百两银子回来。” “赵大人新纳了一房小妾,听说貌美心毒,前日轿子在街上被人撞了,恼怒之下活生生的打死了个妇人。都说一命偿一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李大人的爱犬……” “王爷!”秦峰在听到亓灏的话后,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出声打断了他,“您让属下去张大人的库房去偷银子和白玉盏?还要……要对赵大人的小妾下手?” 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要他做什么,他自然是要遵命的。 可是,谁人不知,张大人府上守卫森严,据说那小库房里还有机关呢! 赵大人新宠的那个小妾要是躺床上平白无故的死了,这赵大人还不得疯了? 亓灏点头,面无表情道:“李大人家的狗,本王上次见了它觉得甚是聒噪,不如炖了肉赏给东山军营的将士们!” “王爷……那狗可凶得很!上次您派属下去偷李大人受贿的账本,属下虽给那畜生下了蒙汗药,可那狗跟成精了似的……”见亓灏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秦峰咽了口唾沫,垮下了脸。 这几位大人都是宣王一党,虽说是王爷的政敌,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钱是该偷,人也该杀,可同一晚上内要做这么多事…… 几家被搞得鸡犬不宁,只怕京城要闹翻了天吧? 亓灏一眼便识破了秦峰心里的想法,缓缓道:“不整出点案件来,如何体现顾侍郎的办案能力?” 秦峰这下算是弄明白了,原来王爷这是故意给顾成恩制造麻烦呢! 转了转眼珠子,他好奇道:“王爷,这顾侍郎最近好像也没惹到您吧?” 亓灏将毛笔重重一放,溅起了几滴墨汁,“秦峰,你今日的话有些多。” 秦峰见亓灏脸色不对,立马拱手道:“属下这就走!” 他刚转身,又听到亓灏问道:“顾瑾琇何时回来的?” 秦峰回头,想了想,道:“您回府后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顾侧妃便被人送回来了。” “顾成恩送的?”亓灏一听,眸底神色森寒。 秦峰摇头,“不是顾侍郎,但暗卫也没查出那人的身份。” 亓灏眯了眯桃花眼,“她回来后都有什么动静?” 秦峰讪讪一笑,小声道:“呃……属下不清楚。” “哼,不清楚?那本王亲自去看看!”亓灏站起身来,一边往芙蕖院走,一边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愠怒,“真是小瞧她勾搭男人的本事了!” 秦峰望着亓灏大步离开的背影,想起自己今晚这一堆任务,撇撇嘴在心里抱怨两句便也离开了书房。 芙蕖院里,大概是考虑到顾瑾璃折腾了一天有些累,所以爱月和荷香心疼她,差不多到天黑才将她喊起来吃饭。 吃过饭后,两个丫头又贴心的打了水到房间里伺候她沐浴。 不过顾瑾璃想着时候也不早了,便让她们先回房休息了。 大大的木桶里,顾瑾璃两只胳膊搭在浴桶的边缘处,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腾腾的热气将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洗去了一日的不快与烦恼。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顾瑾璃背对着门口,声音慵懒道:“爱月,不是说不用伺候我了吗?” 身后的人没动静,只不过眸色深深。 过了一会,顾瑾璃感觉到那人拿起了毛巾,一下下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撩着水。 那手上的粗糙茧子,让顾瑾璃身子一颤,猛然回头。 隔着雾蒙蒙的水汽,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轮廓。 “亓灏?!”看清那一身黑袍后,顾瑾璃大惊失色的低呼一声,随即双臂护住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扯过一旁衣架上的衣服,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亓灏瞧着她这副警惕防备的模样,冷笑道:“该摸的地方都摸遍了,遮遮挡挡,扭扭捏捏的,矫情!” “你!”顾瑾璃退后几步,一边系着扣子,一边不悦道:“王爷大晚上的过来,究竟是有何急事?竟匆忙得连敲门的基本礼节都忘记了?” 她这不敬的语气让亓灏那股莫名之火从心底“噌”的一下燃了起来,一把将她拽到身前,他缓缓道:“王府里的每个院子,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何时去就何时去,还用得着敲门跟谁请示?” “你……你放开我!”因着他这用力一拉扯,顾瑾璃那系了一半的扣子立马崩开了,胸前被亓灏一览无余。 被亓灏扣住的那只胳膊没法动弹,她只能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服。 亓灏看着她因羞恼而发红的脸,薄唇贴近在她耳边,幽幽道:“顾瑾琇,今日送你回来的男人,你何时勾搭上的?” “什么?”顾瑾璃觉得亓灏的脑袋真的可能坏掉了,他好像今天格外的不正常。 挣扎了几下,奈何他的手劲太大。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调整了一下情绪,耐着性子道:“王爷,您若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妾身休息。” 话一说出口,她见亓灏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自以为的好态度竟又用了不合时宜的“打扰”二字,显得自己多嫌弃他一般…… 果真,“咚”的一声,接下来她便被亓灏一把推倒在了床上。 他的重力压在身上,顾瑾璃呼吸有些困难,瞪着他道:“亓……亓灏,你给我起来!” “顾瑾琇,本王原以为留着你慢慢玩才有趣。”亓灏炙热的呼吸喷在她染了红晕的脸上,轻声道:“可是,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 不知为何,顾瑾璃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王爷……你想做什么?” “怎么不喊本王的名字了?”亓灏的眸底有一团火焰在跳跃,这灼灼的眼神像极了山洞的那一夜。 一只大手将她禁锢住,他另一只手缓缓在她曼妙的身上不规矩的游走。 刚沐浴后的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玉如脂的皮肤让他暂时不想停下来。 顾瑾璃的衣衫半挂在腰间,亓灏火热的体温直接传来,让她脑袋“轰”的一惊。 神色一变,她望着他身后的方向惊慌失措道:“王妃,你怎么来了!” 亓灏探入她衣服里的动作猛然一顿,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心间的火焰也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熄灭了。 “噌”的从顾瑾璃身上起来,他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面色铁青的一字一句道:“顾瑾琇!” 顾瑾璃慌忙的坐起来,将床上的被子包裹在身上,缩在了角落里,梗着脖子道:“夜深了,妾身要就寝,王爷请回吧!” 怒哼一声,亓灏甩着袖子离开,行走之间一阵冷厉的气息飘在顾瑾璃的脸上。 待门被甩上,她才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厚厚的被子。 躺在床上,怔怔的回忆刚才亓灏的异常,顾瑾璃抬手轻敲了两下脑门,小声嘟囔道:“这是被人下药了吧?” 想到下药……山洞那晚上的激烈一幕又在她脑海里起起伏伏的重现,她那褪下余热的脸又燥热起来。 “混蛋!”将被子狠狠一踹,顾瑾璃心神不宁的爬下了床,将柜子里那本许久没碰的佛经拿了出来。 深呼吸,她披了件外衫坐在桌案前,屏气凝神,集中精力开始抄写了起来。 待蜡烛快燃尽,桌案上的佛经已经摞起来有五六张,顾瑾璃的心也彻底的平静下来。 吹了灯,她便安心入了睡。 另一边,亓灏心烦意乱的出了芙蕖院,可他却搞不懂自己烦的究竟是什么。 昨日在饭桌上,尹素汐为了婉婉而故意为难她,他没有反对,但沉默便是纵容。 看着她恭敬却不失尊严的自解围局,他不知该感叹她的急中生智,还是胸襟宽大。 比较之下,尹素汐确实如婉婉所说的,胡闹了…… 倘若是换成了玉夫人,估计依着她的性子,应该要撂下筷子吵起来了吧? 若是柳夫人,想必在尹素汐发话的第一时间里,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而顾瑾琇,她再次为了贴身丫鬟而低头…… 兴许是每次吃饭,桌上的女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吵吵个不停,所以一顿饭后他便让顾瑾琇回了芙蕖院。 一来,有顾瑾琇在,玉夫人便总是想惹些事端,他想与婉婉二人过清静日子。 二来,他不想再在婉婉的院子里看见她,至于原因,他却说不出来。 刚才,倘若不是她及时喊了那么一句,他不晓得自己会不会继续玩火下去…… 他向来喜怒不言于色,可今日面对顾瑾琇,为何会频频失态?! 这样的自己,他很讨厌,也很不解! 就在他郁闷的往书房走的半路上,只见迎面莲步轻移般走来一个浓妆艳抹,香肩半露的女子。 那女子一见到亓灏,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娇柔的唤道:“王爷。” 亓灏下意识的一掌将女子拍开,怒声道:“何人?” 好在亓灏没用几分力气,女子摔在地上,重重的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然后哀怨的望着亓灏,委屈道:“王爷,妾身是玉儿啊!” “玉儿?”亓灏冷冷的瞪着披了一件薄纱,跟没穿衣服一样的女子,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王爷……呜呜,妾身是梁玉,您的玉夫人啊!”玉夫人见亓灏竟不识得自己,更是委屈的掉了眼泪。 脸上的妆容因为被泪水冲刷的黑一块白一块,青一块红一块的,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她此刻像极了一个小丑。 亓灏满脑子都在纠结自己对顾瑾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当然没心思去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更何况,什么玉儿红儿的,除了婉婉,他可从没这么肉麻的喊过谁。 在听到是玉夫人后,他蹙起了眉头,冷声道:“大晚上的你不在玉露院待着,在这里做什么?” 尹素婉不在王府,这对玉夫人来说则是一个爬床的好时机,所以她打算去书房里勾引亓灏。 巧的是还没到书房,就在这里看到了他。 可是……瞧着亓灏过来的方向,怎么好像是芙蕖院! “妾身……”玉夫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的拉着亓灏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小声道:“王爷……妾身想您了。” 手一点点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圆圈,她瞥见了不远处的凉亭,心想着夜深人静,若是能在此处行那鱼水之欢之事,应该是别有一番情趣吧? 这样想着,她胆子更大了起来,声音也更嗲了,“王爷,妾身想……” 妖娆妩媚的玉夫人与刚才沐浴过后如出水芙蓉一样的顾瑾璃,瞬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滚回你的院子!”亓灏这下的动作更加粗暴,满眼嫌弃道:“花里胡哨,举止轻浮!” “我……哎,王……王爷!”被推开后,玉夫人还没来得及伸手挽留,亓灏已经大步流星的无情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讨厌!”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玉夫人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芙蕖院,眸光狠戾:“小贱人!” 一阵夜风吹来,她裹了裹轻纱,冷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带着满心的妒火和未在亓灏身上得到满足的欲火往自己的玉露院走去。 大概是整个王府的人都已经睡了,因此小路是极其的安静。 快到到玉露院的门口,玉夫人只见身后的小路冒出了一个人,吓得她低叫道:“什么人?” 那人赤裸着上身,怀抱着衣服,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忐忑的行礼道:“小人林超,是芙蕖院的奴才,见过玉夫人。” “呵,芙蕖院的狗东西?”玉夫人一听,不禁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一打量不要紧,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奴才身材魁梧,肌肉壮实,六块腹肌看起来好想让人上前摸一把。 再抬头往上瞧,啧啧,这脸竟也能看得过去…… “玉夫人?”这叫林超的仆人见玉夫人这般直勾勾的瞅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安。 玉夫人回过神来,心里念叨着怎么从不知府中的下人里还有这般出众的人。 轻哼一声,她有意无意的撩了一下肩上的头发,露出那大片白皙的皮肤,还有隔着轻纱那硕大的浑圆,端着架子道:“这么晚了,你在府里乱走动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人不敢。”林超听罢,立刻躬身解释道:“小的……小的刚守完夜,所以才想着去后院洗个澡。没……没想到,竟在这里惊扰到了夫人,是小的不是,还望夫人恕罪。” 他这一弯腰,玉夫人的眼睛又亮了。 啧啧,这精壮的腰要是摆动起来…… 强迫着自己把眼睛移开,她摆摆手,气息不稳道:“行了行了,滚吧!” “是,玉夫人。”林超行礼后,留下了略微燥热的玉夫人。 拍了拍自己的脸,她意犹未尽的走进了院子。 本想回书房再批几封奏折,可是被玉夫人这么拦下一闹,亓灏的心情更糟更乱了。 因此,他直接改了方向回了主院。 灌了一壶凉茶,那股邪火不但没消散,反而越烧越旺。 无奈,亓灏只能又派人提来一浴桶凉水,将自己丢了进去。 一盏茶后,他才一身冷水的冒出水面,桃花眼中神色也恢复了清冷。 如意宫里,“砰”的一声,丽妃将手边的茶杯用力丢在了地上,一脸怒容道:“敢对浈儿下暗手,真是岂有此理!” 小宫女欢儿又奉上一杯茶,小心翼翼道:“娘娘,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丽妃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撺掇太后下了懿旨,令浈儿一年内不得回京,方如沁这步棋走的够绝!” 欢儿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劝道:“娘娘,太后虽颁了懿旨,但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短。” “月底清王爷是没法回京,可您再耐心缓缓,等太后这股子火气消下去了,您再去找皇上求个情不也一样嘛。” 丽妃重重的吐出一口郁气,幽幽道:“你说的也对,来日方长,本宫不会让浈儿一直驻守在外!” 抿了口茶,她问道:“淑清宫有什么动静吗?” 双儿恭敬道:“德妃娘娘不是养花就是喂鱼,还是老样子。” “她倒是能装!”丽妃冷哼一声,撇撇嘴道:“这个女人明面上不争不抢的,心眼可并不比方如沁少!派人盯紧点!” 双儿应了声,见丽妃摆摆手,便退了下去。 丽妃想起来远在边关的儿子,长叹一声。 第二日,爱月端着盆子准备伺候顾瑾璃起床,轻喊了两声却不见顾瑾璃有回应,于是便又喊道:“小姐,该起床了。” 其实爱月刚才已经来过一次了,只不过见顾瑾璃还睡着便没敢打扰,可现在都是巳时了,这再睡下去的话,早午饭就得一块吃了。 然而,顾瑾璃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爱月疑惑的撩开床幔,推了推她:“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 “小姐!”在触碰到顾瑾璃冰冷的身体后,爱月惊叫一声,小脸煞白。 “小姐,您怎么了?”吓得声音都带着哭腔,她颤抖着手在顾瑾璃鼻间一探,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怎么……怎么会这样!” 一骨碌爬起来,她急急冲了出去:“荷香,荷香!” 荷香本在小厨房,听到爱月这大呼小叫后,先是一怔,随即问明白了情况后,同样也是大惊,于是二人便决定一人留在房间里照看着顾瑾璃,另一人去府外找大夫。 提着裙摆,爱月脚下生风,从芙蕖院一路疾跑,到了前院的时候,却突然撞到了一堵坚硬的人墙。 “啊!”她被撞倒在地,扭到了小腿。 亓灏背对着手,冷声道:“怎么走路的?果真是没规矩!” 爱月感觉到脸上一阵湿热,这一摸才发觉竟撞伤了鼻子。 一边狼狈的抹着鼻血,她一边哽咽道:“王爷,我们家小姐……小姐她……呜呜呜……” 亓灏一听到爱月提到顾瑾璃,情不自禁的又皱起眉头,不耐烦道:“顾瑾琇又怎么了?” “小姐她……她没气儿了!”爱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奴……奴婢恳求王爷……让……让奴婢出府去找大夫!” “嗯?”亓灏一怔,然后语气不快道:“没气儿了?” 昨日顾瑾琇还有胆子对他发脾气,现在又是在搞什么鬼? 爱月摇头,继续大哭道:“奴婢见小姐……小姐还没起醒,就……就去喊她起床,可是小姐她……她身子冰凉,没……没呼吸了……” “昨……昨晚还好……好的,今早……今早怎么就突然……呜呜呜呜!” “小姐啊,呜呜……小姐……” “够了!”亓灏一声低斥,成功让爱月闭了嘴。 抿了抿唇,他对秦峰道:“去宫里,找魏廖!” 说罢,便一边甩着袖子,一边往书房走去,心想这个女人果然是个麻烦精! 第61章 兴风作浪 回到书房后,亓灏回想着今日在大殿之上,那些宣王党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便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赵大人的小妾昨晚正跨坐在他身上卖力的晃动着腰肢,突然一声尖叫,便停止了动作。 赵大人还正在欲仙欲死的攀登顶峰的时刻,顿时被小妾那凄厉的声音惊得睁开了眼睛,随即被那面如死灰的一张脸,死不瞑目的一双眼,还有白花花身上的一摊血给吓得晕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赵大人又被已经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妾的尸体给惊醒了,这才看到原来桌子上还插着一把飞镖。 快没了半个魂儿,他爆发出那比猪叫还恐怖的声音,引得一大批下人破门而入,在见到屋内情形后,手忙脚乱的将赵大人肚皮上的尸体给移了开…… 同时,张大人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床柱上钉了一只飞镖,战战兢兢的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后,他来不及穿鞋子,立马跑到了自己的小库房里一看,不仅新得来的白玉盏没了,就连那些箱子里的银两也少了整整一千两! 小库房里有三层机关,那贼人不仅没有被守门的侍卫发现,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了那么大一笔银子,可见武功不凡! 关键是,张大人实在想不通,那么沉的银子又不是银票,那贼人是怎么背出去的? 还有李大人的爱犬,每日与他同吃同睡,并且按时定点的代替了下人的工作,会亲切的将他唤起床。 可是,今早,李大人并未感受到来自爱犬的早安吻,于是睡到了自然醒,结果竟发现了爱犬早已死在自己脚下多时。 爱犬的脖子,被飞镖一刀割断…… 上早朝之前,三位大人脸色阴沉气愤,相遇在宫门口,这一交流才发现,大家昨晚的经历竟然出奇的一致,那偷了张大人最爱的钱财的贼人,杀了赵大人最爱的小妾和李大人爱犬的凶手,必定是同一个人! 再联系到前晚宣王遇刺的事情,几位大人不约而同的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很有必要在今日的朝会上禀告给皇上,一定得引起皇上的重视才行! 果然,老皇帝听后,也很是愤慨。 其他大人听后,也跟着人心惶惶起来,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遭到毒手之人…… 当然,阿宝在收到秦峰的消息后也行动起来,以至于宣王伤口恶化,在未来一个月内都要躺床上了…… 堂堂宣王,还有几位朝廷肱骨之臣,连最起码的安危都受到了威胁,这分明是有人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所以,老皇帝当即一拍龙椅,命令刑部侍郎顾成恩务必要查出是谁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亓灏低沉一笑,不得不说,秦峰这次办事效率不错。 “王爷。”没一会,秦峰进来了,面色是少有的严肃:“魏太医说,顾侧妃无药可救。” 亓灏唇间笑意一僵,沉声道:“怎么回事?” 秦峰道:“顾侧妃中了一种叫做‘三日醉’的剧毒。那毒在入体的三个时辰之内便会麻痹神经,随着毒在体内潜伏的时间越久,五脏六腑和血脉里的毒也就越深。” “六个时辰之后,中毒之人便会如活死人一样。” “三日后……便会没命。” 亓灏一听,眸底冷光乍现,幽幽道:“中毒了?” 秦峰点头,犹豫了会,低声道:“属下自作主张的派人查了一下,应该是昨晚有人在顾侧妃沐浴的香汤中做了手脚。” 亓灏习惯性的轻敲着桌面,冷笑道:“看来,除了本王,想要顾瑾琇命的人真不少!” 秦峰猜不透亓灏对顾瑾琇是个什么想法,到底是救还是不救,便问道:“那……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亓灏往后轻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派人去丞相府送个信,通知他们将人给领回去!” “呃……”秦峰一怔,有些于心不忍道:“王爷,您这样……不太好吧?” 其实,他是想说未免太冷酷无情了,但他真没那个胆量。 “本王……”亓灏望着秦峰,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然而门却被人“砰”的一下撞开。 只见爱月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又是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哭求道:“王爷,呜呜呜……奴婢求求您,救救小姐吧!” 她一边央求着,一边重重的磕着头。 亓灏抿唇,沉声道:“连魏廖都说顾瑾琇已无救,本王更不是大夫,你求本王也无用!” 爱月听罢,嚎啕的更厉害,“王……王爷,魏太……太医说,小姐体内的毒……可以……” “可以先找……找力里强大的人封住心脉,这样……这样一来可以再拖延个两三日……” “此毒既然是无药可救,拖延两三日也不可能……”亓灏那“逆天改命”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只听得“咚咚咚咚”,爱月的额头磕出了血,哭声更加凄婉。 “王爷……呜呜呜,奴婢求您了!只要……只要小姐还有一丝希望,奴婢都……” 瞧着爱月这泣不成声的模样,秦峰看不下去了,“王爷,怎么说顾侧妃也算是咱们宁王府的人,要是您真就这么袖手旁观的话……” 见亓灏脸色渐冷,他还是怂了,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去了。 “本王如何,何时还需你来教?”亓灏想到昨天杜江也是为顾瑾琇求情,不禁不满道:“本王的贴身侍卫,竟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吃里扒外!” 秦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属下哪敢,还不是担心您真将顾侧妃丢回相府招人骂嘛。” 亓灏冷哼一声,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杜江那边还没消息吗?” 秦峰摇头,低声道:“王爷,您也知道,逍遥子行踪本就不定,所以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他这意思,也就是委婉的在说,还是没逍遥子的消息。 “呜呜……王爷……”爱月原本干净的小脸此时混合着血泪,着实让人看着心酸。 亓灏眸光微动,忽然道:“回去服侍你们家主子更衣。” 爱月不解的看着亓灏,仍跪在地上不动。 亓灏皱眉,转头对秦峰冷声道:“派人准备马车和绳索,一会去绝情崖!” “啊?”秦峰愣了一下,难得聪明了一次,赶紧给爱月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回去给顾侧妃收拾收拾,王爷这是要带她去解毒!” 绝情崖这种地方又没生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王爷该不会是要将小姐扔下去吧? 这样一想,爱月瞪大眼睛,惶恐道:“王爷,您不能这样对小姐啊!呜呜呜……” 秦峰担心爱月再这么哭闹下去,亓灏会改变主意,因此一把拉起她往门外拖:“爱月,你真是误会王爷了!咱们王爷这么玉树临风,菩萨心肠,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残忍之事呢……” “呜呜呜……那是你们的王爷,不是我和小姐的……” 听着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亓灏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救顾瑾琇,这几个奴才就哭天喊地的,救了还要臆测自己是不是要害她…… 重重叹了口气,他目光移向窗外,落在芙蕖院的方向。 给她下毒的,不知是府中的人,还是与上次半路刺杀的人是同一批…… 若是前者,那问题可就大了,他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是谁敢在宁王府里兴风作浪! 若是后者,那人的手未免也太长了,安插人都安插到宁王府了,果真也是不死心呢! “王爷,都准备好了!” 听到秦峰在门口的声音,亓灏收起思绪,出了书房。 玉露院里,玉夫人一边拿着新买的玉兰花耳坠往耳朵上试,一边问一旁的飞雪:“你看看,是这个好看,还是刚才那个?” 飞雪恭敬道:“夫人您天姿国色,自然是戴什么都好看。” 玉夫人一听,喜笑颜开,心情大好,“你这丫头,嘴巴就是甜。” 飞雪福了福身子,然后转身去给玉夫人收拾床榻。 软软的被子里,摸到了一条滑滑的粗粗的东西,好奇之下她拿出来一看,竟发现是一根黏嗒嗒的黄瓜。 “夫人,您这是……”将黄瓜握在手里,飞雪不明所以。 玉夫人在看到那根黄瓜后,脸色微变,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轻咳两声,顺势将那黄瓜接了过来,转移话题道:“芙蕖院可有什么动静?” “啊,夫人,您不提奴婢险些都忘了。”飞雪想起进来之前看到亓灏抱着顾瑾璃上了马车,连忙道:“王爷带着顾侧妃出府了!” “什么?!”玉夫人听罢,手里的黄瓜不禁一下子被掰成了两半,怒色道:“怎么回事?王爷为何会抱着那小贱人?他们又要去哪里?” 飞雪道:“听芙蕖院的下人说,顾侧妃昨晚被人下了毒,王爷应该是带她去解毒了。” “哦?”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捂着嘴轻笑道:“啧啧,毒死她才好!” 飞雪看了她手里的半截黄瓜一眼,问道:“夫人,您说,会是谁下的手呢?” 玉夫人撇撇嘴,将黄瓜往桌上一丢:“府里总共四个女人,不是本夫人,便是王妃和秋菊院的那位了。总不能是那小贱人,自己给自己下了药吧?” “不对,不对!”话一说出口,她立刻摇头道:“王妃人在太傅府,要是她动的手,想必是提前安排好了人,如此便可洗脱了嫌疑。” “柳絮嘛,说的好听是老实巴交的,不好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软柿子,她要是早有这么个心眼,这些年早就把王爷紧紧拽手里了!” “也不好说真是那小贱人自导自演的,她可真是贼心不死!” 眼底又燃起了熊熊妒火,玉夫人咬牙切齿道:“王爷竟救她,好过分!” 一手抄起旁边的茶杯,她狠狠往地上摔去。 幸好飞雪眼疾手快,麻利的躲了过去。 咽了口唾沫,她小声道:“夫人,王爷救她,兴许也是看在皇上和顾相的面子上,您别气坏了自个。” 顿了顿,又安慰道:“再说了,顾侧妃昨个又将尹二公子伤了,这新仇旧恨加起来,好大一笔账呢!王妃不会放过她,尹家更不会。” 飞雪的话,让玉夫人心里舒服了许多,挑了挑眉,冷笑道:“也对,横竖她是别想过好日子了!” “走,咱们去秋菊院看看柳姐姐!”站起身来,她往门口走去。 飞雪见状,也紧跟在后面。 绝情崖半壁腰处的山洞,秦峰候在洞口,而亓灏则与顾瑾璃在洞内寒潭边。 想到上次走的时候寒潭水还被毒素污染得浑浊,一隔多日潭水早已澄澈如初,不过寒气倒是比之前更重了一些。 除掉顾瑾璃身上的外衫,亓灏盘腿坐在她身后,点穴后开始闭眼运气。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的中衣已经湿了一半。 亓灏睁开眼,手探在她的脉搏上,眸色深深。 虽说是按着魏廖所说,先封住了她的心脉,但似乎这毒素还是在她体内霸道的游走。 望向那冒着寒气的潭水,他抱起顾瑾璃,然后将她放了进去。 如同上次一样,寒意蔓延全身,引得她身子颤抖。 那种感觉,像是有人拿着冰锥在刺一样,很痛,很疼。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察觉到顾瑾璃面色有些痛苦,亓灏眸色暗了暗。 说实话,要不是自己身体强壮又有多年的内力相互,怕是也承受不住这这潭水里的寒气。 而顾瑾璃一介毫无武功的女子,能忍这么久真不容易。 其实,亓灏也不敢十分确定这寒潭水是否能解百毒,但想着上次寒潭水可以将“六欲轮回”和“眼儿媚”给压制下,故而他才会抱着侥幸心理,带着不省人事的顾瑾璃来这里。 不管如何,先死马当活马医了再说。 见顾瑾璃的小脸越来越白,嘴唇简直都快没了颜色,亓灏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几分。 直至一个时辰后,亓灏维持着一个动作胳膊彻底的麻了的时候,顾瑾璃突然“噗”吐出一口黑血。 血漂浮在水面上,在寒气的弥漫下,像极了黑色曼陀罗,诡异又妖艳。 一道蓝衣人影匆匆下了马车,直奔宁王府大门,然而却被守门侍卫给拦了下来。 “让开,本侍郎见的是你们顾侧妃,不见你们家王爷!”顾成恩一甩衣袖,表情冷峻,不容商量。 可却听那侍卫大气不敢喘道:“顾侍郎……我们家王爷和顾侧妃都不在王府。” 这眼前的人可是跟阎王爷不相上下的顾侍郎,一个不小心要是惹得他不高兴,那自己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顾成恩一听,声音紧张道:“他们去了哪里?” 侍卫诚实的摇头,“小的不知。” “可恶!”顾成恩抬手就想朝着那门口的石柱挥上一拳,但胳膊抬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回刑部!”丢下带着怒气的三个字,他在侍卫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大步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开后,侍卫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太傅府的潇湘苑中,尹素婉可能是昨夜受了寒,今早起来后鼻子就不通气,头也发昏,刚准备喊双儿去找大夫,二姨娘便哭哭啼啼的又跑来了。 “婉儿啊,呜呜呜……”一屁股坐下,二姨娘拿着帕子擦着眼泪道:“你二哥他从昨天回来后就寻死觅活的,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心里难受啊!” “婉儿,林儿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姨娘可怎么办?!呜呜呜……” 尹鹏林回了府后,便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怎可能真的寻死觅活? 二姨娘之所以这么说,分明是在扮可怜给尹素婉施压。 尹素婉本就精神不济,又被二姨娘这一吵,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怏怏道:“二姨娘,王爷昨晚不是派人过来说了嘛,他会妥善处理的,你先不要……” “婉儿,王爷是你的夫君,是咱们太傅府的女婿,咱们都是自家人,二姨娘自然是信得过的。”二姨娘用力抓着尹素婉的胳膊,眼泪如豆子一样,吧嗒吧嗒的一个劲的往下掉,“可是,可是……那顾家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个顾成恩,他那张嘴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你可不知道,呜呜……呜呜,老爷都被他气成什么样子了!” “婉儿啊,此事刻不容缓啊!要是再拖下去,时间久了,那顾家还指不定怎么给顾瑾琇洗脱罪名呢!” “一旦让他们钻了空子,那么你二哥……呜呜……” 被二姨娘摇晃的头更疼了,尹素婉不着痕迹的拂开二姨娘的手,对一旁的丫鬟道:“宝珠,先去给二姨娘倒杯茶。哭这么久,口应该也干了。” 唤作宝珠的丫头应了声,然后便将茶杯捧到二姨娘面前:“二姨娘,您喝茶。” 二姨娘抽泣几声,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要继续放声大哭,但双儿进来打断了她,“王妃,桂嬷嬷传信回来,说是王爷刚才带着顾侧妃出府了。” 二姨娘一听,立即条件反射的“噌”一下子从尹素婉的床榻上弹了起来,“怎么个意思?宁王爷该不会是被顾瑾琇迷惑了心智,要把她给窝藏起来吧?” 尹素婉攥着被角,语气急迫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双儿道:“顾侧妃中毒了,王爷带她去绝情崖山洞里解毒。” “呜呜呜……婉儿啊!二姨娘刚才说什么来着,宁王爷他果真是庇护那小贱人!”二姨娘一边哭,一边两手又拽上了尹素婉的胳膊,“你二哥冤啊,呜呜呜……二姨娘不活了!” 尹素婉眸子里的寒意渐渐幻化成两点零星的火花,被二姨娘摇了几下后成了两团烈火,只是脸色却越来越白。 双儿见尹素婉脸色难看的厉害,担心道:“王妃,您不要往心里去,王爷他不会……” “啊,王妃!” “哎哟,婉儿!” 紧接着,双儿和二姨娘一声尖叫,只见尹素婉在吐出一口鲜血后便“咚”的一下子往后仰去。 这时,来看望尹素婉的尹素汐踏进来后,见到嘴角挂着血丝的尹素婉,同样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了?” 手摸了摸尹素婉的额头,她对双儿道:“快,姐姐发烧了,去找大夫!” “是,二小姐!”双儿点点头,马上冲出了房间。 尹素汐转头看着一旁还没缓过神来的二姨娘,微怒道:“二姨娘,汐儿知道你担心二哥,但姐姐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先等着姐夫的消息。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不等二哥先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怕姐姐就要被你给折腾死了!” 二姨娘听后,急了起来:“二丫头,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我把婉儿给折腾死了?我只不过是过来跟婉儿打听一下宁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谁想到婉儿能晕过去?” 尹素汐冷哼一声,给尹素婉掖了掖被子,不悦道:“难不成是我姐姐她自个晕的?” “欸,你这丫头真是……”二姨娘想着要是一会大夫人知道尹素婉晕倒了,肯定得立马过来,要是再听尹素汐编排些什么话,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甩着帕子,她故作大度道:“二姨娘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便加快步子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姨娘走后,尹素汐吩咐宝珠道:“我在这里陪着姐姐,你先下去吧。” “是。”宝珠行礼后,退了下去。 尹素汐坐在床榻边,动作轻柔的理了理尹素婉的头发。 在触碰到那淡淡的疤痕的时候,收回了手。 红唇微抿,她喃喃道:“姐姐……你失去的,会回来的。” 只不过,一切都将会是我的。 在心里默默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她抬眸快速站起来,满眼急色:“大夫,你快看看我姐姐!” 大夫跟在双儿身后,对尹素汐拱了拱手,随后开始给尹素婉把起脉来。 哒哒哒,回刑部的马车上,顾成恩在听完随从的话后,冷笑道:“你说,昨晚那几件大案件都是宁王派人做的?” 那随从点头,“是。”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道:“查到人在哪里了吗?” 随从道:“刚才咱们的人说,上次宁王爷和顾侧妃坠崖后掉在了半壁腰的山洞里,里面有一个天然寒潭,他们二人现在应该在那山洞里。” 攥了攥拳,顾成恩幽幽道:“不急,等瑾璃解完了毒,我再与他追究!” 第62章 人心难测 “魏太医,这都已经两天了,我们家小姐她……呜呜,她怎么还没醒来。”床榻边,爱月望着自打从绝情崖回来后躺在床上两天依然未醒的顾瑾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荷香见她一双眼睛已经肿得如核桃一般,心疼道:“好了,你再哭下去,会打扰太医诊脉的。” 爱月擦了擦眼泪,咬着唇压抑着哭声,眼巴巴的瞅着魏廖。 魏廖收回把脉的手,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开始扎入顾瑾璃身上各大穴位。 一周针下去,魏廖再次把脉,过了一会才道:“顾侧妃的脉象趋于平稳,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体内的毒应该解了。” 爱月听罢,七上八下的心算是安稳了几分,但又问道:“那……小姐她为什么还昏迷着?” 魏廖思忖片刻,缓缓道:“待会我再开几副药试试。” “呜呜,太医……”爱月刚张口,哭音又出来了。 荷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魏太医医术高明,小姐会没事的。” 魏廖刷刷刷刷写完药方,交给爱月后,背起药箱道:“宁王妃染了风寒,我还得再往太傅府跑一趟。” 拱了拱手,他便离开了房间。 “怪不得,原来是王妃病了。”爱月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最好多病几日,不要回来了才好。” 荷香连忙戳了一下爱月的胳膊,警惕道:“你啊,胡说什么,小心被人听去了挨板子!” “知道了,我去给小姐抓药,你照顾好小姐。”爱月看了顾瑾璃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给顾瑾璃灌下几碗药下去,爱月便与荷香二人守在床边,直至酉时,她才醒了过来。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去给您做!”爱月见顾瑾璃睁开了眼,哭丧的小脸立马来了精神。 荷香赶紧倒了杯茶,端上来道:“小姐,先喝点水。” 顾瑾璃喝了几口水,在爱月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嗓子干哑道:“我这是怎么了?” 说罢,她揉了揉太阳穴,“头好痛,我是睡了有多久了?” “小姐……”爱月擦了擦又湿润的眼睛,小声道:“您前晚中毒了,睡了有两天两夜。” 顾瑾璃抿了抿泛白的唇,问道:“什么毒?” 爱月回道:“三日醉。” “三日醉……”顾瑾璃垂下眸子,半晌才自嘲道:“果真是我孤陋寡闻了,竟第一次听说这种毒。” 爱月眨了眨眼睛,见她神色淡淡,便问道:“小姐,您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害您吗?” 顾瑾璃扯了扯唇,抬眸看着爱月,问道:“你知道?” 爱月摇头,声音弱了几分:“奴婢不知。” 顾瑾璃轻笑道:“这不得了,连你都不知道,何况是我这个昏迷了两天的人。” 若是爱月知道那下毒之人,估计早就在她醒来后叽叽喳喳、义愤填膺的斥责那人了,哪里还会这般安静的待在她身边呢? 再者,那人既敢动手,也必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抓到马脚…… 多日前刺杀她的是大夫人,上次指使桂嬷嬷陷害她的人还不确定,这次要除掉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低叹一声,顾瑾璃甚是无奈。 大夫人要杀她还算是情有可原,可那些人是为了什么呢? 在这王府大院里,难不成那几个女人因为争夺一个男人竟到了如此地步吗? 人心难测,可能有时候,人做下的恶事连佛都渡不了…… 接过顾瑾璃手中的杯子,爱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啊,对了,原本魏太医都说您没救了,后来多亏了王爷带着您去了绝情崖的寒潭池,您身上的毒这才解了。” “是亓灏救了我?”顾瑾璃一怔,有些不可思议。 爱月点头,“的确是王爷,他让秦峰和侍卫们在崖顶上拉着绳索,单手抱着您下去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心里隐约产生丝丝涟漪。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有点像感激,还夹杂着点说不出的其他。 深吸一口气,她低声道:“太傅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爱月想了想,道:“太傅府没有任何举动,不过王妃病了,人还留在太傅府。” “啊呀,奴婢还忘了,今个早上大公子派人送来了补品和药材。据说大公子本来是想要进芙蕖院看您的,可王爷愣是说没有提前递拜帖,拒绝入内。” “亓灏他怎么……怎么就跟大公子较起劲来了……”顾瑾璃听罢,既好气又觉得好笑。 爱月赞同道:“谁说不是呢?连奴婢都能感觉出王爷对大公子的意见大着呢!” “小姐,奴婢怕您饿着,就给您简单做了一份肉丝面,您暂且先凑合一下吧。”这时,一阵香气扑鼻,只见荷香已经端着碗筷从外面进来了。 躺了两天,就算是再没胃口,可多少还是得吃点的,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尹鹏林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还有一场仗要打。 当然,也要找出那个幕后黑手…… 点点头,顾瑾璃勉强吃了小半碗。 见两个丫头眼中略带红血丝,看来这两天因照顾自己而没有休息好。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温和道:“你们两个也受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爱月看了看荷香,摇头道:“奴婢要守着小姐,万一又有人要害您怎么办?” 荷香想着爱月担忧过度,比自己更需要休息,于是道:“爱月,我今晚守夜,你回去。” 顾瑾璃心里暖融融的一片,劝道:“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若是休息不好,以后怎么伺候我?” 见他们二人犹豫着不动,又道:“这院子里,除了你们之外,我再找不到可以信任之人。你们的身体要是垮了,不是给那暗地里的坏人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可是,小姐……”爱月还是放心不下,但见顾瑾璃态度坚决,只好嘟着嘴道:“奴婢知道了。” 与荷香一起福了福身子,二人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顾瑾璃又回想着刚才爱月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银镯子失神。 这镯子顾成恩当初是给自己防身用的,只是那日情况危急,她竟忘记了使用。 尹鹏林是自己所伤,可顾成恩杀了招财,这次又为了自己得罪了尹家,他这般明显的护着自己,难道就不怕大夫人和顾瑾琇怪他吗? 自己还能安静的躺在芙蕖院,说明有人拖住了尹家,而这个人不是顾成恩就是亓灏…… 尹素婉病了,那么依着亓灏对她的上心,此时应该也陪在太傅府吧? 顾瑾璃也不知自己为何想到亓灏便会心里烦闷,只能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如顾瑾璃所想,亓灏确实在太傅府的潇湘苑里。 见尹素婉咳得厉害,他不禁满眼心疼道:“婉婉,不是说只是稍感风寒吗?怎么会如此严重?” 尹素婉用帕子捂着嘴,勉强压抑住咳嗽声,半晌才扯着微白的唇,柔声道:“灏哥哥,你不要担心,我吃了魏太医的药感觉好多了。” 亓灏抬手轻抚在尹素婉添了几丝病容的脸上,低声道:“婉婉,王府中有上等的药材和补品,明日本王接你回府。” 这两日二姨娘见她生病了,虽说不敢再大吵大闹的厉害,可也总是三句话不离尹鹏林,尹素婉早就不想在太傅府里待着了,故而便派宝珠偷偷回王府将自己生病的消息禀告给了亓灏。 果真,亓灏听后,立马赶了过来。 尹素婉握着亓灏的手,点了点头,“好。” 然而,坐在一旁的尹素汐却不合时宜的开口了:“姐夫……姐姐前日因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我觉得还是在家里养好了身子再回王府比较好。” 尹素婉面色一怔,转头温和道:“汐儿,我再喝两副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尹素汐望了亓灏一眼,迟疑道:“姐姐,汐儿是听说顾瑾琇在王府里被人下了毒,担心你回去后也会遭了毒手……” “你是如何得知顾瑾琇中毒的?”亓灏眯了眯眼睛,双眸泻出一道冷光。 宁王府的事情,顾成恩知道那是因为他在顾瑾璃身边安排了暗卫,可尹素汐又怎会知道? 莫非……这王府里还安插着太傅府的人? 还有,如果外面真的已传遍了,那杜江和秦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 当然,亓灏根本没想到桂嬷嬷会背地里与尹素婉通信,更不会想到…… 尹素汐顶着亓灏阴冷的眼神,小声道:“姐夫……您那日抱着顾瑾琇出府的事情,现在传得沸沸扬扬。” “好多人都说您……说您被顾瑾琇迷住了,竟连姐姐和二哥受伤的事情都不计较了。” 尹素婉听罢,身子一颤,抬眸看着亓灏。 亓灏怕尹素婉误会,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低声道:“尹二公子的事情,本王会处理,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快些好起来。” 顿了顿,他对尹素汐意味深长道:“这些传言本王竟没听到一句半字,汐儿你是听哪个乱嚼舌根的人说的?” 尹素汐见尹素婉也目光幽幽的看向自己,心里一慌,讪讪一笑:“我……我也是听下人们胡说八道的,姐姐和姐夫别往心里去。” “既然是胡说八道,那么以后这等胡话就不要再在婉婉耳边提起,扰了婉婉的清静!”亓灏冷哼一声,难得的对她语气里透着一股冷硬。 尹素汐垂眸,眼眶微酸,声音发颤:“是……汐儿知错了。” 尹素婉不知亓灏刚才这颇有警告意味的话,是真的如他所言那般,外面的传言是无中生有,他不愿自己受干扰,还是说在欲盖弥彰,以此来掩盖他与顾瑾琇之间真的有了什么…… 再者,汐儿她如此直言不讳的将亓灏抱着顾瑾琇出府的事情讲出来,就没有想过会影响自己与亓灏的感情吗? 转念一想,这丫头向来不会转弯抹角,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从尹素汐身上移开视线,尹素婉淡淡道:“汐儿,时候也不早了,你回悠然阁吧,我与你姐夫还有些话要说。” “好,那我明天再来看姐姐。”起身对亓灏行了个礼,尹素汐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 尹素汐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亓灏与尹素婉二人,空气顿时陷入了沉默状态。 亓灏将尹素婉搂在怀里,缓缓道:“婉婉,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本王心里只有你一人。别人的话,都没有本王亲口对你说的真。” 尹素婉靠在亓灏胸前,美眸闪动着寒光,但出口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灏哥哥,只要你说的我便信。” 亓灏吻了吻尹素婉的额头,沉声道:“不过汐儿说的也没错,那下毒之人本王还没查到,你若现在跟本王回去,恐怕会有危险,所以再等两日吧。” 尹素婉听罢,立即摇头道:“灏哥哥,我……” “婉婉。”亓灏双手捧着她的脸,正色道:“本王不想让你置身于危险之地,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他眸子里的郑重让尹素婉扎了刺的心里软了一分,动了动唇,“好,我听灏哥哥的。” 伸手环抱着亓灏的腰,她低声道:“灏哥哥……顾侧妃的毒解了吗?” 亓灏“嗯”了声,然后不再言语。 尹素婉发觉,好像只要一与亓灏提到顾瑾琇,他的话就会变少。 敛去眼中寒意,她将心头的不适压下,轻声道:“没事就好。”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随即杜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属下有事情禀告。” 亓灏放开尹素婉,“婉婉,本王去去就回。” 说罢,他便出了房间。 “王爷,属下竟意外发现……”附在亓灏的耳朵上,杜江低语一番。 “哦?消息可属实?”亓灏听罢,挑了挑眉,神色微变。 杜江肃然道:“确实是世子,虽说世子离京有七年之久,但那腰上的玉佩和眼角的泪痣,属下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并且,轩世子常年一身紫衣,这世间估计只有他一人能将那颜色穿出绝代风姿来。” 亓灏薄唇微抿,过了一会,幽幽道:“从何处发现轩世子的踪迹?” 杜江警惕的巡视了一眼四周,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道:“您让属下去查逍遥子,属下想着逍遥子是净空大师的师弟,因此便往清水寺走了一趟。” “在清水寺的后门,属下见到了那日送顾侧妃回来的那辆马车,觉得有些奇怪,便在暗处多等了一会,这才发现了从寺庙里走出来的人是轩世子。” 亓灏往长廊走了几步,缓缓道:“这样看来,他必定已经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进京却不派人往宫里知会父皇和太后,而且他与顾瑾琇素不相识,竟会送她回府……” 沉思后,他冷声道:“杜江,准备一下,一会随本王面见父皇!” “现在?王爷,皇上这时差不多已经就寝了吧?咱们……”杜江本想说打扰了老皇帝睡觉很是不妥,可瞧着亓灏一脸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好应了声,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回房间后,摸了摸尹素婉的头,亓灏道:“婉婉,本王有要事需即刻进宫,改天再来看你。” “这么急?灏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尹素婉一听,语气担忧。 “没事,你安心养病。”笑了笑,亓灏便大步离开。 尹素婉望着亓灏步履匆匆,眼神复杂。 他极少有避讳着自己说话的时候,这又走得这么急,难道说是因为顾瑾琇吗? 若说信任,在腿没断之前,她是毫无保留相信他的,可如今…… 不管是外力因素,还是她自身的自卑心理,她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了。 即便是知道不该如此敏感,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疑心重重…… 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对外喊道:“双儿。” “王妃。”双儿应声进来,恭敬道:“您有什么吩咐?” 尹素婉往上提了提被子,“这几日我不在王府,只要偏院那几个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让桂嬷嬷告诉我。” 双儿垂首,“是,王妃。” 待双儿关门离开,尹素婉喃喃道:“顾瑾琇,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变成这般疑神疑鬼呢?” 目光落在那烛台上跳跃的火苗,她眼里的恨意也随之翻滚。 回悠然阁的半路上,尹素汐见尹子恪一身狼狈的迎面过来,不禁大惊失色道:“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尹子恪素爱白衣,可此时身上的衣服却染了一大片墨迹和大团黄色的茶渍,一张俊颜竟还多了一道抓痕。 “恪儿,这是怎么回事?”尹子恪还未开口回答,只见大夫人也正要往尹素汐的院子这边来。 在看到尹子恪这模样,吓得老脸发白。 尹子恪是奉尹太傅之命去望月楼安慰尹鹏林的,可谁知尹鹏林不知好歹,竟狭隘的认为尹子恪是来嘲笑自己的,于是便大发脾气,又将管家新置办的东西朝着尹子恪身上给胡乱丢了一通。 不过,尹子恪性子淡然如水,只喜欢沉浸在诗词歌赋之中,不喜攀附权贵,也不愿背后说人口舌,所以勉强笑道:“母亲,我……没事。” “你是不是去望月楼了?”往尹子恪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离着那个孽……离着老二远点,你怎就这般不听我的话?” 府中的院子,大多取的都是高雅之名。 但这望月楼嘛,尹鹏林却取那“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 府中上下只知道尹鹏林好男色,可只有大夫人和尹子恪知道,尹鹏林一心要得到的那轮明月其实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尹子恪…… 不涉及久居南阳的轩世子,坊间的女子们偷偷将京中的皇室、贵门子弟做了一个比较,并且排出了“京城五俊”,依次分别是宁王亓灏、宣王亓泽、太傅长子尹子恪、刑部侍郎顾成恩、相府二公子顾念时。 亓灏,十三岁被老皇帝破例封王,战功赫赫,手握重权,如此人物必定是众多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 不过遗憾的是他性子太冷,又深爱王妃尹素婉不说,府里已有一个位侧妃、两位夫人,寻常女子要嫁进王府,不晓得会不会被生吞活剥掉。 亓泽,虽手中权利不如亓灏多,但比起懦弱的七皇子和暴戾的清王来说,他温文尔雅,性子谦和,重点是他现在只有一位妾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尹子恪,一身白衣,文雅之中又比宣王多了一丝仙气,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高洁得如同天山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顾成恩,虽有着“阎王”之称,行事手段雷厉风行,但由于他并未曾利用手中职权滥杀无辜过,所以也有许多姑娘暗暗欣赏这个一身森然气息的男人。 至于相府二公子顾念时,他身为庶子,身份虽没有前四位高贵,但由于他在前年义卖了一些自己的诗作画稿,将所得银子捐给了一些无家可归之人,因着这颗善心,他便被列入“五俊”之中。 女子们评出了“五俊”,男子们同样也选出了“京城三美”,第一才女顾瑾琇、尹太傅之女尹素婉、华琼公主。 顾瑾琇的名气是大夫人刻意派人借着顾瑾璃的诗稿宣扬出来的,所以倒不如说是顾瑾璃。 尹素婉,人如名一般温婉,又得太后厚爱,品性也在诸多大家闺秀之中属于拔尖的。 至于华琼公主嘛,虽说性子跋扈嚣张,可到底是老皇帝的掌上明珠,若不将她列上榜单,恐怕皇室面上无光。 十二岁那年,还是少年的尹鹏林在偶然撞见尹子恪沐浴后,便怦然心动。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才渐渐发觉自己喜欢的竟是男子。 看到女子,哪怕是脱光了衣服躺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冲动。 若是换了男子,那该硬的地方便会有反应。 尤其是想到尹子恪那精壮的后背,他便很容易一泻千里…… 后来,某一天,尹子恪陪大夫人去尹鹏林的院子,发现他竟对着尹子恪的画像手动发泄,这不仅惊了尹子恪,就连大夫人都低呼出声来。 贼心败露的尹鹏林,来不及整理好裤子,拿起画卷便落荒而逃…… 此后,这件事便成了尹子恪、大夫人、尹鹏林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尹鹏林的断袖癖好越来越明显,他在一个个身上能找到尹子恪影子的男子身上放肆的发泄着,哪怕那男子只是有与尹子恪一样修长的手指,他也不会放过。 越是得不到的,便会用尽一切去占有,然而尹子恪不是他能拥有的人。 所以,后来的后来,尹鹏林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放纵堕落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夫人见尹子恪沉默不语,忽然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拉着他的胳膊,语气惊慌道:“恪儿,他该不会是对你……” 尹子恪心里是有些愧疚的,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尹鹏林错误的性别取向,所以对他很是包容,“母亲,没有的事情。二弟心情不好,不免发了脾气,我去的巧,这便碰了一身墨。” “你这脸……罢了,跟母亲回去再说!”大夫人指着尹子恪脸上的伤很是不信,可碍于尹素汐在场,也不便多问,拉着他往赏萃苑走去。 “欸,母亲,大哥!”尹素汐瞅着这二人,不解的耸耸肩,也回了自己的悠然阁。 第63章 打草惊蛇 宫中,老皇帝本刚入睡,但却被贾公公给喊了起来,带着不满的睡气召见了亓灏。 亓灏在他发怒之前先开了口,果真,老皇帝在听到轩世子已秘密回京后怒气全无。 “你说,轩世子已经来京有日子了?”犀利的老眼盯着亓灏,老皇帝有些震惊和怀疑。 亓灏点头,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轩世子确实提前回了京城。” 老皇帝把玩着指间的扳指,缓缓道:“近日朕收到一封密信,有人告诉朕,说南阳王有谋逆之心。老四,你说朕是该信还是不信?” 亓灏眸光微暗,他没想到老皇帝之前会收到密信。 沉吟片刻,他问道:“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那密信中可提到南阳王造反的证据?” 老皇帝两眼微眯,幽幽道:“证据倒是没有,不过那告密之人说南阳王这些年在南阳德高望重,大有一呼万应之势,更有不少百姓背地里还要叫嚣着拥护南阳王为新皇!” “朕还未派人去仔细暗查,若南阳王真已收兵买马有篡位之举,朕绝不姑息手软!” 亓灏抿了抿唇,低声道:“父皇,王叔自幼与您一起长大,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不说,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儿臣认为,他不会背叛您。” 顿了顿,又补充道:“轩世子这次抵京未报,兴许并不是我们所想那般有何不可告人的阴谋。他离京多年,提前回来可能只是想在京中多玩几日,看看咱们京城的变化。”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在没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妄下结论。一来,若是被王叔和轩世子知道的话,未免太过寒心;二来,百姓们也会非议父皇冤枉王叔,忠奸不分。” “倘若父皇不放心,儿臣会派人盯紧轩世子。他如果真有什么动作,我们也能加以防备。” 在亓灏的心里,南阳王是他为数不多所佩服的人之一。 而且,曾经南阳王在京中的时候,还教过他骑马射箭和兵略战术,是他的老师,也是他亲切的王叔。 轩世子于他而言,他们像老皇帝与南阳王一样,是亲密无间,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 不过,少年人总会在意气风发之时斗志满满,他们二人惺惺相惜之中又暗自较劲,如周瑜与诸葛亮般,有种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亓灏之所以将轩世子抵京的消息告诉老皇帝,那是因为身居宫廷争斗多年,有些东西他分的很清楚。 兄弟是兄弟,可一旦涉及到了皇权,那么便是敌对两方。 再者,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相别七年,谁又知道人心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黑,是红,只有在最后一刻挖出来才知道…… 人性,试探不起,轻易之间也不能试探。 因为,结果往往会令人失望…… 他内心里是愿意相信南阳王和轩世子的,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应当有所警惕。 毕竟,登上了皇位便拥有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不相信有人会不动心…… 功高盖主的道理,老皇帝比他更明白,因此才会问该不该相信密信上的内容。 他若说该信,那么老皇帝可能借着他的话要先下手为强。 这样做的后果有两个,要么是滥杀无辜,要么就是诛杀了逆贼。 所以,在一切未有定论之前,他更倾向于先监视提防。 老皇帝听罢,觉得亓灏说的也中肯,点头道:“嗯,暂且先按着你说的办。” 忽然想起什么,他又皱眉道:“朕本打算派宣王去江北为朕安抚民心,如今他卧床养伤,朕又该另派何人前去?” 亓灏勾了勾唇,沉声道:“父皇,礼部侍郎梁宽为人沉稳谨慎,又世代清正廉明,儿臣觉得派他去江北非常合适。” “梁宽?”老皇帝叹了口气,无奈道:“也罢,明日朕便下旨让他前往。” 亓灏拱手道:“父皇圣明。” “对了,太后竟未知会朕一声就先斩后奏的发了一道懿旨,禁止清王一年内回京。还有,自打方旭文死后,方氏一族有不少人觊觎这右相的位子,而太后又几次暗示朕让方家子弟来填补。”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语气疲倦中又染上了愤怒:“这方家,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于君王而言,除了功高盖主最为忌讳之外,其次便是外戚干政。 而老皇帝当年能登上帝位,除了有南阳王全力支持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方氏一族为依仗。 只是,近年来方氏一族的胃口越来越大,这让老皇帝的心里极其的不舒服。 亓灏垂下眸子,幽幽道:“父皇,太后宅心仁厚,清王再怎么不是也始终是她老人家的孙子,儿臣认为可能是有人故意在太后耳边进了谗言,这才蛊惑了太后私自颁发了懿旨。” 不管太后是否是受人蛊惑,都是将他从小养大的祖母,所以在老皇帝对太后不满的时候,他理应为太后委婉的维护几句。 老皇帝也深知亓灏对太后的感情,叹了口气,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朕有些累了。” “是,父皇。”亓灏拱手,然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老皇帝望着亓灏的背影,深邃的老眼闪过一丝不明的幽暗。 出了宫门后,杜江一边跟在亓灏身后,一边低声道:“王爷,那下毒之人查到了。” 亓灏脚步一顿,冷声道:“何人?” 杜江道:“芙蕖院的金梅。” “金梅”亓灏一愣,随即想起那日金梅被桂嬷嬷鞭打时候的惨样,冷笑道:“好一个恩将仇报的狗奴才!” 若不是顾瑾琇为她洗脱了罪名,金梅哪还能活到今日? 没想到金梅竟是这般不知恩义,顾瑾琇真是养虎为患! 亓灏的想法,也是杜江所想。 顾瑾琇救了金梅,却如东郭先生救了狼一样,被恶狼反扑,金梅这样的恶奴实在是可恨! 杜江问道:“王爷,眼下要对金梅动手吗?” 亓灏一边上马车,一边摇头道:“先不用,金梅只是个丫鬟,她不同于桂嬷嬷,不敢仗着自己在府中多年便行事无所顾忌。她的背后,一定还有旁人。” 杜江点头,又道:“对了,王爷,清王现在尝试着与京中的一些大臣通信联络,不过信都被属下拦截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沓密信来。 亓灏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快速看着信上的内容,沉声道:“继续盯紧了。” “是,王爷。”替亓灏放下车帘后,杜江驾着马车往宁王府回去。 将清王给大臣们的信收好后,轻靠在一旁的软塌上,阖上了眼睛。 大脑仔细的回忆着有关轩世子的一切,他的眉毛不自觉的轻蹙了起来。 若是没记错的话,轩世子好像有个怪僻,不喜欢生人靠近在他五米之内的地方。 可是,杜江却说顾瑾璃是轩世子送回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同一个马车内,轩世子他是不介意的。 要说他之前认识顾瑾璃,这似乎不可能,毕竟轩世子已七年未回来。 如果,轩世子这次是有目的的接近顾瑾璃的话…… 那么,顾瑾璃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呢? 丞相嫡女?宁王侧妃?还是说她那第一才女的名声? 亓灏猜不透,只觉得心里又是一团烦躁。 当然,亓灏并不知道,第一次在茶楼遇到顾瑾璃的时候,雷子正是了解轩世子生人勿近的习惯,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拔刀询问轩世子,只不过轩世子竟意外默许了。 不知走了有多久,马儿突然嘶鸣一声,“砰”的一声,马车晃了晃,向地上倾斜去。 “嗖嗖嗖嗖”,紧接着,一阵寒光从黑暗中直射过来。 “王爷,有刺客!”杜江一边用剑身抵挡着,一边护在马车前急声道。 密密麻麻的银针,像极了细细的雨丝,但又坚硬如钢,锋利如刃,穿透了车厢,刺入了马身。 “咴”,马儿凄厉的哀鸣后,“咚”的倒地而亡。 亓灏飞身出了马车,抽出腰中软剑与杜江并肩作战在这漫天针雨中。 眯了眯眼睛,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暗器却不见一个人影。 冷哼一声,亓灏足尖轻点,往暗器射过来的方向飞去。 同时,三四个黑衣人瞬间显了身影,与亓灏撕缠起来。 杜江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 四对二,亓灏与杜江也不算吃力。 十几招下来,那四人其中一人后背挨了一掌,其余三人便默契的带着那受伤的人迅速逃离。 “杜江,不用追了。”见杜江抬脚去追,亓灏喊住了他。 捏着几枚银针,亓灏抬了抬手,借着淡淡的月光,冷笑道:“这银针,本王瞧着很熟悉。似乎去年刑部审问张良的时候,将八十一根银针刺入他的周身各穴位,那针尖是染了鸩毒的,又名‘一点红’。你看是不是?” 杜江听罢,也想起了这回事,凑近瞧了瞧,果真见到那针尖都是诡异的暗红色,顿时恍然大悟道:“王爷,难道是顾侍郎要杀您?” “如此明显的证据,他就不怕您将他捉到皇上面前问罪吗?” 亓灏摇头,缓缓道:“他若真打算要本王的命,又怎可能只是派了这四个人?还用了这区区银针做暗器?” “顾成恩是在报复本王让秦峰做的那几件案子,要么怎敢如此所行无忌?” “属下明白了。”杜江看看那没气的马儿和毁了的马车,为难道:“王爷……咱们怎么回去?” 亓灏一甩袖子,不以为然道:“愚蠢的问题,有腿怎么着都能回去!” 话落,他墨色的身影已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如风一样从杜江身边刮过。 “呃……”杜江拿起剑,也施展轻功紧跟而上,二人一同往宁王府飞去。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内,雷子一边悄悄打量着陈泽轩的神色,一边小声道:“世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陈泽轩望着窗外,淡淡道:“何事?” 雷子犹豫了会,问道:“既然顾侧妃的毒已经解了,世子为何今日还要去向净空大师讨那天山雪莲?” 陈泽轩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道:“依着净空大师今日所言,那会跳凤舞九天之人是在二十年前便死了,这话倒是与师父所说不差。” “本世子让你寻的那人,你可找到了下落?” 雷子一听,讪讪一笑:“世子,根据之前咱们查到的消息,丞相大夫人在顾侧妃年幼时便找了京中最好的师父教导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所以属下便从那些师父身上下手。可巧的是,那跳舞的师父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病死……” 陈泽轩冷冷的望了雷子一眼,不满道:“找不到人,那东西呢?又可有消息?” 雷子想摇头,但是不敢;想说“没有”,也张不开嘴,因此只能怯怯的低下了头。 瞧着雷子忐忑不安的模样,陈泽轩冷哼一声,抬手端起了酒杯。 几杯酒下去,他才道:“你刚才说,今晚顾成恩对亓灏动手了?” 雷子连连点头,“是,不过看顾侍郎那意思好像并没有真要杀了宁王。” 那日顾瑾璃女扮男装被招财逼至到小巷的那一刻,其实陈泽轩与雷子二人也在暗处。 顾瑾璃强作镇定背后的害怕与惶恐,陈泽轩都看在眼里。 在看到顾瑾璃见到顾成恩时那红了的眼眶,他心里有那么丁点遗憾。 倘若自己抢先一步救了她,她感激涕零的人会不会是他? 不过,遗憾归遗憾,毕竟他若出手救了她,可能会暴露身份。 她没事,救她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 顾瑾璃似乎是她第一个见了不讨厌的人,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 想到顾成恩看着顾瑾璃眼中透露的紧张,陈泽轩竟跟亓灏说了同一句话:“顾成恩……这个人,很有趣。” 雷子疑问道:“世子,要说宁王爷是一块捂不热的冰,那顾侍郎就是地狱里的冰刀子,他哪里有趣了?” 陈泽轩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道:“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你说有趣没有趣?” “什么?!”雷子听罢,目瞪口呆,很是不敢相信,“他……他竟然……” 陈泽轩放下酒杯,意味深长道:“这京中的热闹啊,要远比我们南阳更好看!” 拍了拍还处在震惊之中的雷子,陈泽轩出了房间。 三日过后,尹素婉的风寒断断续续的一直未好,亓灏心中焦急,于是便将她从太傅府给接了回来。 跟着回来的,还有以前在太傅府侍候尹素婉的丫鬟宝珠。 刚在双儿和宝珠的服侍下吃完了药,尹素婉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一连五六日,她吃了药就会犯困,魏廖每日准时过来请脉三次,却探不出什么异常来,只当她是嗜睡。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尹素婉却听到院子里传进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只听得玉夫人道:“王妃回府也有三日了,这魏太医来来往往多次,我们这心里实在是担心的很,我和柳姐姐进去探望两眼就走,绝不打扰!” “玉夫人,我们王妃现在真的在休息,还请您改日再过来。”宝珠听双儿提到过这位玉夫人最是喜欢搬弄是非,所以拦着她坚决不让进去。 玉夫人是头一次见到宝珠,见她连个礼也不行,不禁语气冷了几分:“本夫人刚才说了,绝不打扰,你这丫头是听不懂人话吗?” “再者,见到本夫人和柳夫人,你为何不行礼?太傅府里出来的丫鬟,竟如此不知规矩吗?” 身份尊卑有别,宝珠只能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 “哎,玉夫人!”她的话还没说完,玉夫人便趁着她低头行礼的功夫,一把将她推开,拉着柳夫人闯了进去。 双儿在屋内守着尹素婉,见她皱着眉醒来,便恭敬道:“王妃,奴婢出去看看。” “哎哟,撞死本夫人了!” 双儿开门的瞬间,玉夫人一个趔趄跌了进来,撞在双儿身上,二人一块摔倒在地上。 柳夫人赶紧扶起玉夫人,担心道:“玉妹妹,你没事吧?” 玉夫人揉了揉腰,瞥见尹素婉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立刻收起脸上的怒容,殷勤的上前行礼道:“王妃姐姐,妾身听说您身子抱恙,特意和柳姐姐过来看望您。” 柳夫人也上前道:“妾身给王妃请安。” “有劳两位夫人挂念了。”尹素婉轻咳两声,声音有气无力却仍旧婉转动听:“宝珠,去上茶。” 宝珠应了声,退了下去。 尹素婉面色苍白,短短几日,整个人竟瘦了一圈,像极了那雨中丁香,更加惹人怜爱。 这娇弱的病美人,看在玉夫人眼里又添了几丝妒火。 今日算是第一次来尹素婉的屋子,她一边打量着,一边语气里夹杂着酸味,“王妃姐姐这屋子就是比咱们的敞亮,家具款式也好看,王爷对姐姐可真是打心眼里好呢!” 尹素婉虽知玉夫人过来肯定不是来夸她这屋子的,可也没心情和精力与她虚与委蛇浪费时间,打算几杯茶水后将她们打发走人。 抬了抬又发沉的眼皮,她勉强提着力气道:“我的身体没大碍,两位妹妹尽可放心。” “没大碍就好。”玉夫人附和的点点头,然后捋了一下胸前的头发,有意无意道:“王妃姐姐,您不在府中的这几日,咱们府里又发生过一件大事呢!” “唉,这有些人啊,就是属老鼠的,给个空子就往里钻!” 见尹素婉不明所以的瞧着自己,玉夫人又道:“可能姐姐还不知呢,您回太傅府的第一晚上,咱们王爷去了芙蕖院呢!” 尹素婉听罢,病怏怏的脸上果真一僵,声音也比刚才听着有力气了几分:“你是说,王爷留宿在了顾侧妃那里?” 玉夫人摇头,撇撇嘴:“王爷是否留宿在芙蕖院,妾身不知,不过妾身院子里的丫头可是亲眼看着王爷从芙蕖院里出来的。” “那时候都三更半夜了,啧啧……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 “还有,听说第二天王爷给那位解毒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呵,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还得脱了衣裳解?” 既然无人知道解毒的具体内情,那么她不妨就添油加醋些,反正依着尹素婉这性子,应该不会去质问亓灏。 而且,先不管尹素婉是否已经从桂嬷嬷口中得知亓灏给顾瑾璃解毒的事情,但亓灏那晚去过芙蕖院却是事实。 她这番话,一来引起尹素婉对顾瑾璃的仇恨,二来使得尹素婉与亓灏之间的隔阂和误会加深,可谓是一石二鸟。 由于亓灏抱着顾瑾璃出府有不少下人看到了,所以桂嬷嬷便将此事告诉了尹素婉。 至于那夜去芙蕖院,桂嬷嬷没撞见,因而尹素婉也就不知情。 心里有一团火,烧得她心窝疼。 这时,宝珠将茶水端了上来,尹素婉又捂着帕子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宝珠脚下一歪,“哎哟!”玉夫人尖叫一声,吓得跳起了脚。 好在柳夫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一下,要不然那热茶泼的就不是玉夫人的肩膀了。 玉夫人用帕子擦着身上的茶水,怒色道:“死丫头,这么烫的茶,要是泼在本夫人的脸上,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岂不是被你毁了?说,你是不是成心的!” 宝珠放下茶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玉夫人恕罪。” 玉夫人丢掉帕子,手戳着宝珠的脑门:“不是故意的都快把本夫人烫掉一层皮了,这要是故意的,还不把本夫人给煮了?” 双儿也道:“玉夫人,刚才奴婢瞧得仔细,宝珠真的是被裙子绊住了脚才不小心洒了茶水。” 尹素婉用力攥紧帕子,终于停止了咳嗽,“玉夫人,这茶是刚沏出来的,你还是先回去换件衣裳,看看肩膀有没有被烫伤。” 顿了顿,她又看着宝珠,冷声道:“笨手笨脚的,还不退下去!在这里惹我生气吗?” 宝珠又道了句“奴婢知错”后,赶紧在玉夫人杀人的眼神中逃出了屋子。 柳夫人捕捉到尹素婉眼底的一抹冷光,对玉夫人道:“玉妹妹,王妃说的对,咱们先回去。” 玉夫人不甘心道:“哎,我……” 见柳夫人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玉夫人只好与她一起行礼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尹素婉两个人,双儿才小声道:“王妃,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玉夫人她这是故意的挑拨您和王爷的感情呢!再说了,顾侧妃她……” 她与宝珠跟在尹素婉身边多年,她又怎不知尹素婉的心思? 在咳嗽的时候,尹素婉捂帕子的瞬间给了宝珠一个眼神暗示,所以刚才那热茶,宝珠是故意泼的…… “呲拉”,手里的帕子被划出一道裂痕。 尹素婉咬着唇,目光幽幽的盯着双儿,虽未言一语,可却如两把冷剑。 双儿身子一颤,吓得闭了嘴。 第64章 三长两短 “下次要是让我再逮到了这个贱婢,我非得打死她!”玉夫人一边抬着胳膊吹着还发烫的肩膀,一边气呼呼道。 柳夫人拍了拍玉夫人的肩膀,“好了,那毕竟是王妃的丫鬟,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折了王妃的面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不对?” 将帕子往地上一丢,玉夫人横眉竖目道:“她的丫鬟烫伤了我,还如此包庇袒护,我生气骂她几句又怎么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脾气回去再发,你又不是不知道隔墙有耳。”柳夫人轻轻推了推玉夫人的胳膊,甚是小心的看了一眼周围。 玉夫人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跟着柳夫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然而,刚走两步,却听到身后一道男人的声音喊住了她:“夫人,请留步。” 玉夫人一愣,转身回头,瞧了那家奴两眼,只觉得这张俊俏又年轻的脸有几分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见玉夫人一脸打量了表情,林超拿着刚才她丢下的帕子,上前道:“夫人,小的林超,几日前见过夫人。您的帕子丢了,小的还给夫人。” 说罢,他又对一旁的柳夫人行礼道:“小的见过柳夫人。” 要是换了府中其他长得又矮又丑又老又胖的那些下人,玉夫人早就厉声呵斥了,但眼前这家奴模样不错,再回想起那晚上他赤裸着上身的模样,那怒火不禁神奇的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一片心神荡漾。 “哦,是你啊!”清了清嗓子,玉夫人难得的端庄优雅道:“这帕子本夫人不要了,赏给你了。” 林超听罢,连忙道:“这是夫人的贴身之物,小的不敢私留。” 玉夫人杏眼盯着林超片刻,随即勾唇一笑,伸出纤纤玉手,一点点扯着帕子的另一端,摸了一下他的手,眼神妩媚又勾人,“还算懂点规矩。” 林超没料到玉夫人当着柳夫人的面竟如此大胆,两人的手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脸上露出的明显的大惊之色。 玉夫人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朵,笑容更加灿烂,然后身姿婀娜的拉着柳夫人离开了。 柳夫人见她唇间带着笑,便问道:“你认得那奴才?” 偷偷的瞄了一眼柳夫人,见她似乎好像没察觉到刚才自己与林超之间微妙的小动作,她抚了抚发髻,装作无意道:“柳姐姐,那是芙蕖院的奴才。不过,在府中这么多年,我竟没瞧见还有这么个人,真是眼生的很。” 柳夫人道:“府里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周管家就都给了银子辞退了,新进几个年轻力壮的。” “哦,这样啊。”玉夫人眸光微动,不再说什么。 夜晚,顾瑾璃坐在桌案前一边抄写着佛经,一边听爱月在身旁碎碎念。 “小姐,您身子刚好,应该多休息才是,要不然就跟王妃一样成药罐子了。” 顾瑾璃手中毛笔一顿,淡淡道:“爱月,明日准备些礼物,咱们去怡心院看望一下王妃。” “啊?”爱月眨了眨眼睛,不赞同道:“小姐,奴婢听说白天玉夫人和柳夫人去怡心院看望王妃,可她们走后没多久,王妃竟又咳出了血。” “王爷知道了大怒,要不是王妃让人拦着,估计王爷可能会把玉露院给拆了!” 见顾瑾璃神色淡淡,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爱月提高了几分声音:“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万一王妃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被咱们给碰上了,那咱们可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顾瑾璃无奈的抬头,往外望了望,给她使了个眼色,“这么大声音,你是怕外面的人听不到?” 爱月吐吐舌头,小声道:“王妃现在病得厉害,奴婢只是担心又会有什么人借着您去探病的机会背地里动了什么坏心思。” 顾瑾璃将最后一行佛经抄完,才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也无须害怕。” 她之所以去怡心院,一则是因为尹素婉为正妃,她身为侧妃自当去看望;二则是想去探一下口风,看看在尹鹏林一事上尹家的态度。 放下笔,她对一旁收拾完床铺的荷香道:“找到蛛丝马迹了吗?” 荷香摇头,沉声道:“小姐,院子那些新进的下人还算规矩,找不到可疑之人。” 顾瑾璃沉思片刻,缓缓道:“不急,敢害我第一次,必定还有第二次,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爱月与荷香对视一眼,只好道:“是,小姐说什么都对。” 顾瑾璃知道爱月是担心她再惹麻烦上身,笑了笑,转身去洗手。 与此同时的玉露院里,飞雪见玉夫人沉着脸很是不悦,小声道:“夫人,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哼,本夫人好心去看她,没想到这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给本夫人穿小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玉夫人双目喷火,咬牙愤恨道:“本夫人果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夫人,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要不然早就过来兴师问罪了,所以您还是放宽心些。”飞雪眼珠子一转,安慰道。 玉夫人深吸一口气,听着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也自欺欺人道:“那是当然,本夫人陪伴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他心里自然有我一席之地的。” 摆摆手,她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示意飞雪退下。 待门关上后,玉夫人宽了衣裳,钻进了被子里,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今日新换的黄瓜…… …………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玉夫人才将黄瓜取了出来。 盯着自己娇嫩的身子,她脸又红了一层,简单的拿着水洗了洗身子,便也熄了蜡烛睡去。 今晚的月亮不似前几晚那般明亮,因此整个天空黑漆漆的,只有天边的几颗小星星零零散散的点缀着。 假山后面,有两个人影在鬼鬼祟祟的说着些什么。 “翠屏姐姐,不行,我不……不能这样做。”只听得一个小丫鬟声音惶恐,透露着些许不安。 那唤作翠屏的丫鬟又道:“傻妹妹,咱们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吗,把这药包寻个机会塞到桂嬷嬷的房间里,这件事情也就算了了。” “翠屏姐姐,如果不是你骗我说那药只是让顾侧妃昏迷几日,并无其他大害,就是借我十条命,我也不敢将药下在顾侧妃沐浴的香汤里!”金梅连忙将那药包推开,小脸很是紧张:“上次是我运气好,王爷和顾侧妃没有去追究。可若是这次我被人发现了,那……那就死定了!” 翠屏是在大厨房里做事的,与金梅打过几次照面,也算是熟识。 二人有着共同的心酸经历,那就是都被桂嬷嬷多次刁难过,对这个王府中的老人恨得牙痒痒。 所以,同是天涯沦落人,金梅在伤好了后,与翠屏计划着,先在浴桶里下了大量的“迷药”,然后第二日再去外面买通大夫,就说顾瑾璃是中了奇毒,这样一来亓灏便会派人去调查,只要在桂嬷嬷房间里搜出来毒药,她们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不过,金梅没想到的是,一、翠屏给自己的是真毒药,二、亓灏竟会直接从宫里将魏廖喊了来给顾瑾璃诊脉,三则是那准备事后陷害桂嬷嬷的药包她还没来得及放回去。 虽说离着报复桂嬷嬷只差最后一步了,可若东窗事发,那么自己便会担上那谋害主子、以下犯上的罪名…… 因此,她不敢再去冒险了。 谁知翠屏语气一冷,幽幽道:“金梅,咱们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我今儿还偷听到桂嬷嬷给双儿说,上次因着你的缘故,她才被王爷给呵责了,丢了这么多年的老脸,日后若是抓到了你的小辫子,她非得把你往死里整!” “金梅……姐姐跟你说句实在话,弱肉强食,桂嬷嬷现在找了王妃做靠山,你不借着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以后只有等死的份了!” 叹了口气,她又道:“也罢,反正咱们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不死在主子手里,也会死在那些老狗手里!” 说罢,翠屏便将药包从金梅手里抽回,转身要走。 “翠屏姐姐……”金梅见状,赶紧拉住了她的胳膊,犹犹豫豫道:“我……你别走,我做!” 不得不说,翠屏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去了。 谁不想活着呢?何况,桂嬷嬷除了倚老卖老之外,与她们这些小丫鬟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一样都是下人吗?凭什么她就可以对她们动辄打骂呢? 翠屏将金梅的神色收入眼底,挑眉道:“你确定要动手了?” 咽了一口唾沫,在一番内心挣扎后,金梅颤抖着手将药包拿了回来,小声道:“姐姐说的对,既然桂嬷嬷已有除了我的心思,那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只是,翠屏姐姐,咱们以什么理由让王爷去搜查桂嬷嬷的房间呢?” 翠屏想了想,然后贴在金梅耳边低语了一番。 金梅听罢,迟疑道:“姐姐说的法子好是好,可怡心院是王妃的院子,王爷派了侍卫守着呢,我又是芙蕖院的人,怎有机会溜进去把王妃的簪子首饰之类的偷出来?” 翠屏想了想,道:“算了,姐姐好人做到底,明天早上伺候王妃用膳的时候,我替你将王妃的首饰偷出来,剩下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 “好了,差不多每到这个时间左右桂嬷嬷就有起夜如厕的习惯,你快去吧。” 金梅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翠屏探了探头,见周围安静无人,猫着腰快步往后院溜去了。 出了书房后,亓灏一边往怡心院走,一边听着杜江的禀告:“王爷,金梅有动作了。” “嗯?”亓灏放慢步子,等着杜江的后文。 杜江继续道:“暗卫说,刚才金梅与一个叫做翠屏的丫鬟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面,二人密谋着要顾侧妃中毒之事嫁祸给桂嬷嬷。” 亓灏眸光微冷,问道:“呵,这翠屏是哪个院子的?” 杜江道:“翠屏是专门在大厨房里干活的,准确的说是分管在桂嬷嬷手下的丫鬟。因为平时也挨了桂嬷嬷不少打骂,所以翠屏才怂恿金梅除掉桂嬷嬷。”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桂嬷嬷这些年对下人确实过分了些,只不过本王念她年纪大了,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与她计较罢了!” 杜江又道:“对了,那翠屏让金梅去偷王妃的首饰,如此一来,您再次搜查的时候便能从桂嬷嬷房间里搜到毒药。” 亓灏想起桂嬷嬷那日挥舞着鞭子嚣张的老脸,幽幽道:“桂嬷嬷上次冤枉了顾瑾琇和金梅,这次被金梅报复,也是因果循环!” 杜江一怔,问道:“那……依着王爷的意思,这事不管了?” 亓灏一甩衣袖,冷笑道:“为何不管?既然有人想让这后院不太平,那么本王自然得配合着演戏!” “翠屏不仅让金梅去栽赃‘证据’,还让她去偷婉婉的首饰,若是事情败露了,一切都可以推到金梅身上,与她无半点关系。这翠屏,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杜江跟在亓灏身后,接着他的话继续道:“由于金梅没资格进入王妃的院子,所以最后翠屏还是决定帮金梅去偷首饰。” “本王猜测,翠屏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她若真有大聪明,桂嬷嬷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亓灏眯了眯眼睛,下一句话放低了声音,“这样,你去……” 杜江应了声,然后拱手离开。 亓灏停在怡心院的门口,神色复杂。 将所有心思压下,他才抬脚进去。 第二日,顾瑾璃在尹素婉吃完饭后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带着荷香到了怡心院。 一进房间,只见屋子里除了两个丫鬟之外,亓灏也在。 顾瑾璃微微一愣,然后垂下眸子行礼道:“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那晚他闯入自己的屋子后,第二天她便中毒连续昏迷了三天,之后她在芙蕖院里养身子,亓灏在太傅府里陪尹素婉。 尹素婉回来后的这几日,亓灏除了上早朝,大多时间也是书房和怡心院两个地点来回转换。 这么仔细一算,自己竟有七八日未见到亓灏了,可是却感觉好久好久了…… 当然,亓灏也是同样的感觉。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顾瑾璃示意荷香将大大小小的礼盒呈上来后,恭敬道:“妾身听说王妃身子不适,所以便准备了一些补品,特意来看望王妃。” 尹素婉点点头,温和道:“让妹妹担心了。” 见顾瑾璃作势要坐下,亓灏皱眉道:“婉婉怕吵,你的心意既已送到,可以回去了。” 这意思,是在说自己打扰了尹素婉休息? 顾瑾璃见亓灏如此不待见自己,便垂首道:“是,妾身告退。” 她刚要转身,却听得尹素婉在身后道:“顾侧妃,请留步。” “灏哥哥。”她责怪的看了亓灏一眼,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我这些日子也休息得够久了,再睡下去的话,整个人都会睡傻了。” “今日刚好顾侧妃过来,也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说罢,不等亓灏开口,她又对双儿道:“去给顾侧妃沏茶。” “是,王妃。”双儿对顾瑾璃行了行礼,便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亓灏在,顾瑾璃原本也是想留下坐会的。 既然尹素婉发了话,她微微一笑,面色淡然的坐了下来。 注意到她嘴唇颜色白的厉害,而且眼白略微发黄,人中颜色比常人也稍微深了一点,便忍不住多望了两眼。 动了动唇,她还是忍不住道:“王妃,妾身对医术有些许研究,不知能否为您探一下脉?” 尹素婉与亓灏没料到顾瑾璃会对医术有研究,而且还要给尹素婉看脉,二人不禁都感觉有些意外。 收起眼中惊讶之色,亓灏沉声道:“一会自会有魏廖来为婉婉请脉,不需要你看。” 亓灏的反应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毕竟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这般殷勤在他眼里肯定是别有用心,他就算是防备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妾身逾越了。”平静的一句话,顾瑾璃脸上不见丝毫尴尬之色。 不过,这时尹素婉却很感兴趣道:“只听说过顾侧妃精通琴棋书画,竟不知还懂医术。” 将袖子往上捋了捋,她露出纤细的手腕来,露出一个病白的笑容来,“魏太医还得一会才能过来,顾侧妃提前帮我把一下脉也好。” “婉婉。”亓灏皱眉,想阻止的话又被尹素婉给打断,“灏哥哥,顾侧妃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还会害我吗?” “你啊!”亓灏亲昵的刮了一下尹素婉的鼻子,语气宠溺道:“也罢,反正本王就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尹素婉,眸底划过一抹深意。 她刚才之所以提到要给尹素婉看脉,那是因为看的医书多了,有时候遇到了这种一脸病态的人便会多留心一下。 按理说,只要每日不间断的服药,这小小风寒三四天内怎么着也就好了,可尹素婉这都拖拖拉拉好些日子了,再看这面相,总感觉不像只染了风寒这么简单的样子。 她没有半点其他想法,不过尹素婉如此痛快的要她把脉,倒是有点古怪。 尹鹏林一事暂时没了下文,也未见尹素婉有任何仇恨之色,顾瑾璃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想起多日前,荷香说的那番话,她眸光冷了冷。 如果尹素婉为了除掉她,真连自己都忍心下毒手的话,那么今日又会不会借着她的手再来一次? 若真如此,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顾瑾璃望着自己失神,尹素婉轻唤道:“顾侧妃?” 顾瑾璃勾了勾唇,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并未直接将自己的手放在尹素婉的手腕上,而是对一旁的双儿道:“还麻烦借一下你的帕子。” 双儿不解的看了看尹素婉,见她没吱声,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顾瑾璃。 “妾身的手有些凉,怕冰着王妃。”顾瑾璃将帕子轻覆在尹素婉的手腕上后,才开始把脉。 她的手其实一点都不凉,只不过是怕自己走后,尹素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人会污蔑自己在把脉的时候做了手脚。 垫上了帕子,便减少了坏人泼脏水的机会。 就算他们要从帕子上做文章,也赖不到自己身上。 毕竟,这帕子可是当着亓灏的面从双儿手里要的,有问题只能怪双儿了…… 尹素婉扯了扯唇,笑道:“还是顾侧妃想的周到。” 除了自己之外,这是顾瑾璃第一次亲自给人把脉。 那些医书上提到的东西,要一点点运用到实际中,还是需要领悟和消化的。 静下心来,她一边快速回忆着书中提到的各种脉象和病理,一边认真的诊着尹素婉的脉,表情很是严肃和专注。 屋内没有人打扰她,似乎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夫一样。 亓灏握着尹素婉的领一只手,眼睛却是盯在顾瑾璃身上的。 她此刻的表情,与那晚窗前吹箫时候很像,都如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心无旁骛得没有旁人,只有她自己。 看着她这张不施粉黛的脸,亓灏竟觉得有一种美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一时忘记了身旁还坐着尹素婉。 手心一疼,他缓过神来,只见尹素婉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亓灏移开眼睛,回之一笑。 “怎么样,顾侧妃,你可诊断出什么了吗?”松开手,尹素婉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顾瑾璃抬眸见尹素婉目色沉沉的看着自己,将手从她腕上收回,缓缓道:“王妃脉象平稳……瞧不出什么大碍。” 顿了顿,她试探道:“不过……王妃的脸色不太好,内火过盛,能不能将舌头伸出来,让妾身再瞧瞧舌苔?” 亓灏听罢,冷哼道:“瞧不出什么来还故弄玄虚,你是把本王和婉婉拿着当猴耍吗?” 顾瑾璃已习惯了亓灏的坏脾气,因此淡淡道:“妾身不敢。” “王爷,太医来了。”这时,宝珠领着一个太医进来了。 见那太医并非是魏廖,亓灏不悦道:“王澍,魏廖呢?” “下官见过宁王爷、宁王妃,顾侧妃。”王太医一一给三人请安后,恭敬道:“回王爷,丽妃娘娘今个身子抱恙,所以魏太医奉皇上之命留在了宫里。” 诸位嫔妃之中,就数着丽妃得宠。 她病了,皇上派去如意宫的太医只能是医术最好的魏廖了。 亓灏摆摆手,示意王太医给尹素婉诊脉。 顾瑾璃见状,退回到了桌旁的椅子上,给王太医让出了地方。 探完脉后,王太医道:“王妃体热,且内火旺,兴许是近日服药所致,待会下官重新再给王妃改几味药调理几天。” 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毛笔,他将原先药方里的几味药材改完后,刚准备交给双儿,却听得顾瑾璃忽然道:“王太医,这药用的不对!” 第65章 班门弄斧 顾瑾璃这话一落,如平地一声雷似的,震得屋内众人脸色大变。 尹素婉不敢置信,亓灏眉头紧蹙,双儿张大了嘴巴,王太医怒视着顾瑾璃。 压抑着内心的怒气,王太医沉着脸道:“顾侧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下官在这药材里做了手脚?” 顾瑾璃起身,连忙道:“不,王太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那你是什么意思?”无论在哪个领域里,一般来说技艺高超、本事过硬的人都会多少有些自命清高,更容不得别人一丝半点的质疑,而且对医者来说,这又是关乎着人命,因此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疏漏。 王太医的医术仅次于魏廖,算是太医院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排名第二的太医,所以对顾瑾璃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王太医先不要动怒,请允许我先问王妃几个问题。”顾瑾璃如那日面对桂嬷嬷的咄咄逼人一样,面色从容,神态淡定,转身问尹素婉,“王妃自从染了风寒之后,除了发热头痛,鼻塞痰多之外,可还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尹素婉也不知顾瑾璃到底是真懂,还是随意问问,便道:“最近特别容易犯困,好像总是睡不够。” 顾瑾璃点头,又问道:“是否还四肢乏力,心烦意乱,食欲减少,不喜欢油腻?” 尹素婉一怔,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多了一抹探究,“确实如此。” 王太医瞪着顾瑾璃,语气急迫道:“这些症状跟下官开的药又有什么关系?顾侧妃,麻烦你说清楚!” 他坚信自己开的药方没有问题,也深信顾瑾璃一个女子哪能懂得什么医术,绝对是在故意找茬,故而在气势上显得颇有几分不依不饶。 “王太医稍安勿躁,且听我解释。”顾瑾璃指着药方,对王太医道:“王妃染了风寒毋庸置疑,但是她的肝脏和脾胃不好,党参虽滋补养血,可服用过多易引起体内燥热,而败酱草有清热解毒之效,用于热毒内盛之症也没错,可这二者一起服用药性相冲,会增加了肝脏的负担,也会伤了脾胃。” “脾胃不好,便会面白少华,倦怠乏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是药三分毒,半夏、佩兰都有一定的麻药作用,服用过量,时间久了会麻痹人的神经,这也是为何王妃会嗜睡的原因。” 王太医听着顾瑾璃头头是道,便接过了那药方,将上面的那一味味药材仔细的看了好几遍,喃喃道:“可是……可是这药方我都是按着魏太医的药方开的啊!” 由于魏廖是太医院的院首,一直以来王太医差不多以魏廖的标准为标准,极少有自己的思考和见解,不过好在未出现过大错,而今日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所以他不得不重新确认每一味的药效和禁忌。 顾瑾璃并未再多言,而是重新坐下等着王太医自己慢慢接受。 亓灏见顾瑾璃神色认真,眸光微动,问道:“既然这几味药都有问题,那你说,改成什么才妥当?” 顾瑾璃抬眸,斟酌片刻,沉声道:“熟地黄,味甘、性微温,功能滋阴补血,可代替党参。半夏、佩兰可改为连翘、穿心莲,而败酱草和其他药材则无需改动。” “妙,实在是妙啊!”顾瑾璃的话一落,只见王太医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激动的抓着手里的药方,声音颤抖道:“这几味药材不仅可以清热解毒,还能补气补血,果真是要比下官刚才的方子要好太多!” 亓灏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太医,幽幽道:“王太医,你确定顾侧妃改的方子能用?若是出了问题,这责任谁担?” 王太医一听这话,那老脸的激动神色立马褪去,赶紧不安的又将药方来回瞅了个五六遍后,才道:“王爷,顾侧妃的药方确实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犹豫道:“不过,药效的话,下官不敢保证是否能药到病除。毕竟……这药方还未实验过。” 亓灏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确认一下这改后的药材是否会再出现药性相冲的问题,亦或者会不会对尹素婉的身体有害,如果自己一口保证没问题,那么以后出了事情就会赖在他头上了。 他又不傻,怎敢打包票呢? 所以,便给了这样一个含糊的答案。 虽然,他内心里是极为认同顾瑾璃改后的药方,可真没那个胆子承认啊! 顾瑾璃也明白,即便是王太医确认了这药方没问题,可亓灏还是会怀疑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扬唇一笑,她转眸看向尹素婉,“王妃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一试。” 医术,远比那些琴棋书画要让她感兴趣的多,因为医术可以治病救人,在生活中更加实用。 当然,她的理论极少有机会能运用到实际中。 如果尹素婉敢放心大胆的试一下她的新药方,兴许能看到效果。 尹素婉不曾想顾瑾璃会突然这般说,眸光一闪,对双儿道:“去按着顾侧妃的方子抓药。” “王妃……”双儿一怔,迟疑的伸出手,很是戒备。 见尹素婉点点头,她便往药房去了。 王太医偷偷打量了一眼亓灏,见他也没了吩咐,于是行礼道:“宁王爷,宁王妃,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下官就先回宫了。” 亓灏“嗯”了声,算做回应。 王太医走过顾瑾璃身边的时候,停顿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今日听顾侧妃一席话,下官受益匪浅。倘若日后有机会的话,还希望能和顾侧妃一起探讨。” 顾瑾璃不晓得王太医是真对医术痴迷,还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轻笑着点点头,“王太医言重了,我对医术只是一知半解罢了,哪里敢在王太医面前班门弄斧?” 王太医听罢,本还算平和的老脸顿时僵住,皮笑肉不笑的拱手离开。 顾瑾璃不解王太医为何忽然变了脸,盯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原因。 王太医是前辈,他被一个小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出了药方的错误,难免会有些难为情。 说对医术一知半解,不敢班门弄斧,其实她是想表示得自己谦虚一些,可听在敏感的王太医耳中未免会有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他不生气才怪…… 王太医走了,顾瑾璃想着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多少也会尴尬,便站起身道:“王妃还需多休息,妾身就先回去了。” 见亓灏摆摆手,顾瑾璃便带着荷香离开了怡心院。 顾瑾璃离开后,尹素婉柔柔一笑:“灏哥哥,连药方里的药材相冲顾侧妃都能知道,看来她医术确实很厉害呢!” 亓灏将她的头发理了理,语气淡淡道:“兴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尹素婉依偎在亓灏的怀里,不解道:“灏哥哥,瞧着今日顾侧妃这模样,好像懂得确实不少。不过,极少有大家闺秀会对医术感兴趣,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亓灏拍了拍尹素婉的后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她又不是本王的谁,好奇她做什么?” “灏哥哥。”尹素婉听罢,不满的拽了拽亓灏的胳膊,扬起比巴掌还小的脸,直直的看着他,“她是你的侧妃,真跟你没有关系吗?” 她的眼睛很美,像一弯流动的清泉,也正因为如此,幼时的他第一次在太后宫里遇见她时,便被这双眼睛所吸引。 只是,不知是否人经历得多了眼睛会随之发生变化,总之现在尹素婉的眼睛不如小时候那般清澈了。 亓灏压下心头的些许波动,缓缓道:“侧妃,只是一个空名,她的好坏与本王无关。” 从太后寿宴顾瑾璃与亓灏坠入悬崖开始,再到顾瑾璃伤了尹鹏林,亓灏无作为,再到玉夫人说的亓灏在自己回太傅府后去了顾瑾璃的院子,有时候人的信任就是这么的脆弱,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中,会渐渐变得不堪一击。 哪怕是真话,可能听着也会是谎言。 这个答案,于她而言,像是在刻意的撇清关系,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亓灏,他给出这话,一方面是告诉尹素婉,他的心里不会有别人,眼睛看到的也只会是她,所以顾瑾璃如何,与他不相干。 另一方面,也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顾瑾璃的身份,不要忘记让她进府的最初目的。 人,都是感情动物,偶尔也会感性起来。 随着一次次与顾瑾璃相处,他见识到了她不同的样子。 不同的样子,不同的她。 他怕顾瑾璃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渐渐不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怕时间久了迷失了自己的心。 故而,每次面对顾瑾璃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都是抗拒的,因此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冷漠别扭的…… 抓着亓灏胳膊的手一紧,尹素婉不甘心道:“二哥受伤已经多日,父亲伤心欲绝,二姨娘更是整日的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灏哥哥究竟何时才能给父亲和二哥一个交代?”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生硬,让亓灏一怔。 抿了抿唇,他半晌才道:“婉婉,本王已让杜江去寻逍遥子了,不日便会有消息。寻到了他,你和你二哥……” “灏哥哥。”尹素婉打断了亓灏的话,咬唇道:“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爱上她了?” 亓灏面色一僵,目色深深的凝视着尹素婉不说话。 直到她眼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却听他道:“婉婉,本王不是没有心的人。” 若是他真的如其他男人一样没心没肺,估计早就拜倒在顾瑾璃的石榴裙下了吧?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时刻都记得婉婉的腿是被谁所害,也深知谁都可以爱上那个女人,唯有自己不可以…… 尹素婉看不透亓灏眼底的深意,红着眼眶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暗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还是在默认,心不由己,他对顾瑾璃动了心? 亓灏动了动唇,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解释给咽了回去。 “婉婉,不要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他摸了摸尹素婉的头,然后站起身道:“本王还有事,等下午过来陪你。” 说罢,他破例没有等尹素婉的反应,抬脚走出了房间。 尹素婉用力的攥拳,死死望着亓灏背影的双眸除了染上猩红之外,还有毫不掩饰的恨意。 亓灏走后没多久,双儿便端着药进来了,“王妃,药熬好了,奴婢服侍您喝药吧?” 尹素婉别过脸,看都没看那黑黢黢的药,冷声道:“倒了。” “呃……”双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声问道:“倒了?” 尹素婉将脸上的泪抹掉,猛然转头,厉色道:“不倒了你难道还真要我喝了?顾瑾琇她懂医术,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机害我!” “是是,奴婢这就倒了。”双儿立即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尹素婉就没相信过顾瑾璃,刚才也不过是在亓灏和顾瑾璃面前装样子而已。 双儿端着药刚要出去,尹素婉又道:“记住别让人看见,以后的药还是按着之前魏廖开的方子熬。” 应了声,双儿退了下去。 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后,尹素婉才舒服了些,只是她并未看到双儿唇角那窃喜的笑意。 亓灏回到书房后,脑海中时而浮现出尹素婉质问的眼神,时而又变成了顾瑾璃云淡风轻的那张脸,他的心里有些不平静。 两个人之间,除了爱,信任也是同等重要,而他不喜欢被怀疑的这种感觉。 可是,要他解释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他也会累,会乏。 可能,是婉婉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才这般敏感……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又想到自己临走时尹素婉快要哭了的样子,略微自责起来。 既然知道婉婉容易胡思乱想,为什么他刚才没有多解释几句呢? 有什么误会,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摇了摇头,他抬手将面前的折子展开,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王爷,怡心院有动静了。”在亓灏看了七个奏折之后,杜江进来了,拱手道:“刚才双儿过来说,您之前送给王妃的镶宝点翠簪被偷了。” “镶宝点翠簪?翠屏眼力不错!传本王的话,将各个院子的夫人都请到怡心院大厅里去。”因为昨晚已经知晓了翠屏和金梅陷害桂嬷嬷的计划,所以亓灏便与杜江将计就计。 说罢,他与杜江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书房。 秋菊院里,玉夫人又在跟柳夫人八卦,“姐姐,听说刚才芙蕖院的那贱人去怡心院了,竟还给开了药方!” 将瓜子皮随意往地上一吐,挑着眉梢冷笑道:“人家都生怕被人逮着机会揪小辫,她倒是好,主动往上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夫人最是爱干净,瞥了玉夫人脚下那一片瓜子皮,淡淡道:“咱们昨日去看望了王妃,顾侧妃今日去也没什么不对。再说了,王爷那般宝贝王妃,又怎可能让顾侧妃做了手脚?” “是啊,她是王爷的宝贝,是王爷的眼珠子和心窝子,咱们这些人都是没人要的杂草!”玉夫人听罢,心里又泛起了酸水。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轻叹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瞧着王爷对王妃……唉,让人不得不打心眼里羡慕啊!” 玉夫人“嘎嘣”一声,手里的瓜子这次连剥都没剥,直接塞进了嘴里,狠狠一咬,酸不拉唧道:“花无百日红,男人都没一个定性,等王爷对她腻了,有她哭的那天!” “哼,王爷跑了,她的腿也没法下地,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去追!” 瞧着玉夫人这般咬牙切齿,柳夫人无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比刀子还厉害!” 玉夫人听罢,抬了抬下巴,厚颜无耻道:“厉害又怎样,王爷喜欢就好!” 注意到柳夫人发间那朴素的竹簪子,她大惊小怪道:“哎,姐姐,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难看又寒酸的簪子了?” “你……”柳夫人还要再说什么,但视线落在了往院子里进来的杜江身上,便止住了后话。 “柳夫人。”杜江给柳夫人行礼后,见玉夫人也在,便道:“刚好玉夫人也在,属下也就不用再往玉露院跑一趟了。” “王妃的簪子丢了,王爷请几位夫人去怡心院大厅集合。” 玉夫人一听,将手里的一把瓜子往桌上一拍,冷着脸道:“王妃的簪子丢了,关我们什么事情?难不成我们的手长得还能伸到怡心院去?” 杜江沉声道:“两位夫人莫要发怒,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不是咳血就是丢东西,怎么就她事多!”玉夫人因昨日被宝珠用茶泼了而对尹素婉更加不满的厉害,所以也不忌讳杜江在场,便由着性子抱怨了起来。 “玉妹妹,休得多言。”柳夫人是懂规矩、知分寸的,她给了玉夫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玉夫人便撇撇嘴冷哼一声,“去就去,反正又不是咱们偷的,谁怕谁!” 眼珠子一转,她一把从座位上拉起柳夫人,一边小声道:“兴许还能看好戏呢,快走!” 杜江跟在后面,望着玉夫人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很是鄙夷。 在亓灏离开后,尹素婉自己静下心来反思了一会,很是后悔。 自己这些年在亓灏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如水,小鸟依人,何时大声与他吵过嘴,红过脸? 亓灏宠她爱她不假,可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男人,就算是她真的怀疑他与顾瑾璃,但面上也该给他足够的信任和空间。 今日因为顾瑾璃,她竟沉不住气了,无异于是将亓灏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想来真是不该。 心里进行了一番计较后,她便吩咐宝珠去厨房炖了一盅雪梨银耳汤,又让双儿将自己扶下了床,打算收拾一下妆容后亲自去书房给亓灏送过去,也算是及时弥补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小小不愉快。 虽然,亓灏并未表现出什么来,但她却不能不当回事。 首饰盒里那么多首饰,她挑来挑去却找不到亓灏在婚前送的那镶宝点翠簪了。 她分明记得,亓灏将自己从太傅府接回来的那日,这簪子还戴在她头上的,后来这几日她嗜睡的严重,又不需见客,所以也都是素面朝天,不修饰装扮,好端端的簪子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宝珠和双儿是她的心腹,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可这院子里还有服侍她用膳、沐浴的下人,人多手杂,这就不好说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亓灏为好。 一来,丢簪子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她是王府主母,连她的东西都敢偷,那她的威严何在? 二来,那簪子是他送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必须得找回来才行。 其实就算双儿不过来禀告,翠屏或金梅也会想其他法子让亓灏去查,毕竟得搜了房间才能找出桂嬷嬷“毒害”顾瑾璃的证据不是? 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刚倚在软塌上准备翻几页书看,可杜江却过来传话说尹素婉丢了东西,请她去怡心院。 爱月一听,反应比玉夫人还大,“小姐前脚刚回来,后脚王妃就丢了东西,你们这意思不就是在说是我们偷的!” “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让我们家小姐去王妃的院子?你们是不是又要跟上次诬陷金梅一样,对我们小姐屈打成招!” 一边说着,爱月一边怒瞪着杜江,拦在顾瑾璃身前。 顾瑾璃知道杜江不会对爱月动粗,所以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捧着书看起来。 杜江虽没跟爱月多接触,但也从秦峰那里了解到爱月喜欢较真的脾气,讪讪一笑:“顾侧妃不要误会,王爷不仅请了您,将玉夫人和柳夫人也请了过去,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您。” 爱月不信道:“哼,说的冠冕堂皇,小姐要是跟你走了,是圆是扁,还不是任你们揉搓!” 杜江听罢,无语道:“爱月……咱们王爷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谁跟你‘咱们咱们’的,休想带小姐走!”上次金梅挨打的画面历历在目,爱月绷紧神经,一脸的视死如归。 顾瑾璃“噗哧”一笑,将书放下,从软塌上下来,捏了捏爱月的小脸,“好了,不要为难杜江了。你在院子里等着,我跟荷香去怡心院看看。” “小姐!”爱月没料到顾瑾璃竟要去,嘟着嘴道:“你明知道她们不怀好意的……” 顾瑾璃笑了笑,看着杜江道:“既然你说王爷是个明事理的人,那么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对不对?” 杜江一怔,“呃……对。” 是非曲直,他与王爷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将这几个女人齐聚在一块,那是因为人多起来,戏才能开场,要不然怎么能让背后之人冒出来呢? 不过,希望这次不要再将顾瑾璃扯进来…… “走吧。”对荷香点点头,顾瑾璃率先往怡心院走去。 第66章 推波助澜 玉夫人与柳夫人刚落座没多久,顾瑾璃便进来了。 短短一个时辰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踏入怡心院,无奈的福了福身子,她勉强提起精神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 有亓灏在,尹素婉不必说话,一切自有他来定夺。 示意顾瑾璃坐下后,亓灏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缓缓道:“为何让大家过来,想必都已经清楚了吧?” 玉夫人盯着顾瑾璃,似笑非笑道:“王妃的簪子丢了,那肯定是进出过屋子里的人最有嫌疑,你说对不对,顾侧妃?” 顾瑾璃哪能听不出玉夫人的意有所指,不禁勾唇一笑:“是啊,只要进出过王妃屋子里的人都有嫌疑。” 在自己中毒的前两天,玉夫人还拉着柳夫人亲切的到芙蕖院里苦口婆心的“挑拨离间”,现在这么快就又将枪口对准她了? 亓灏瞧着玉夫人这个时刻都不消停的主儿,皱了皱眉,沉声道:“怡心院所有下人的房间,在你们过来之前,本王都已经派人搜查过了,并未见到那簪子,可见是其他院子的人所为。” 玉夫人见顾瑾璃还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又来了句更直白的:“啧啧,那这么说来,顾侧妃今日刚去看望过王妃呢,她的嫌疑最大。” “上次金梅的事,玉夫人可别忘了,在没有证据之前,最好千万先不要乱下结论。”顾瑾璃摇头后,问尹素婉:“敢问王妃,这簪子确定是在妾身走后丢失的吗?” “嗯……”尹素婉若肯定了,那么便是借着玉夫人的台阶变相的在暗示丢失簪子与顾瑾璃有关。 虽然她很想这样做,但亓灏有脑子,不会看不出玉夫人的心思。 所以,尹素婉想了想,道:“这簪子我这几日不曾戴过,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是何时丢的。” “那就是说,丢了有些日子了。”顾瑾璃点头,转头对亓灏道:“王爷,玉夫人和柳夫人昨日也来过怡心院,她们二人同样有嫌疑。” 玉夫人都如此针对自己了,顾瑾璃要是不还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且,柳夫人这个女人看似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每次都沉默不语,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她推波助澜的份儿? 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荷香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句好,凭什么只准怀疑她们家小姐? 既然大家都来看望过王妃,那就一起被拉下水咯! 当然,尹素婉那么说,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反正簪子不在她这里,无论被谁偷了,最后绝不会反转成是她自导自演! 倒霉的,只能是这几个女人其中之一! “好,杜江,你派人,将每个院子的房间都搜一遍!本王要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么大,偷东西都偷到王妃头上了!”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面色愠怒。 杜江应了声,然后带着人装模作样的开始搜房间去了。 尹素婉望着亓灏,心想着他还是在意她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 握着亓灏的手,她试探道:“灏哥哥,其实簪子找不到也没关系,只不过是你送我的东西,所以我舍不得罢了。” 亓灏听罢,果真心又软成了棉花,也回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待抓到了那不知死活的小贼,本王必定将她杖毙喂狗!” 玉夫人听罢,夸张着捂着嘴道:“哎哟,杖毙喂狗哦,好可怕,好可怕!” 顾瑾璃见状,端着茶杯挡去眼中的嘲讽。 如果是尹素婉栽赃嫁祸,那她这次要诬陷的人不是自己,就是玉夫人了。 毕竟,柳夫人表面上好像并没得罪过谁,相反还甚是维护王府的团结。 万一是玉夫人,那她待会看到东西是从自己院子里搜出来的,还会不会这样幸灾乐祸呢? 不过,若尹素婉对付的是玉夫人,那么为何不在昨日谎称簪子丢了呢? 如爱月昨日猜测那般,尹素婉的确对玉夫人下了暗手。 她故意在亓灏面前咳血,然后双儿便忐忑不安的说玉夫人来过,成功引得亓灏盛怒;尹素婉再及时将去找玉夫人问罪的亓灏拦下,因此玉夫人顶了一口黑锅的同时,尹素婉的善良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握紧杯子,顾瑾璃快速转动脑子。 若是那簪子嫁祸给她,那又该如何化解危机呢? 将顾瑾璃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亓灏移开了眸子,静静等待好戏的开始。 “王爷,属下在桂嬷嬷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很快,一个侍卫拿着一个花布包裹走了进来,身后是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老脸惨白的桂嬷嬷。 屋内众人,除了亓灏一脸平静之外,其余的人都很是吃惊。 尤其是玉夫人,张大嘴道:“竟然是桂嬷嬷?” 桂嬷嬷虽在怡心院里伺候,但房间是在后院,故而刚才与其他人的院子一块搜的。 尹素婉眸光一暗,视线落在桂嬷嬷身上,决定还是等包裹解开之后再开口。 “将包裹打开。”亓灏冷声吩咐后,侍卫快速将包裹摊在了地上。 只见里面不仅有珠花首饰,还有不少的银子。 “桂嬷嬷,没想到,你的私房钱还真不少。”亓灏薄唇轻启,幽幽道:“翻一下,看看有没有王妃的簪子。” 那侍卫听命,快速一件件翻了起来。 “噗通”一声,桂嬷嬷跪在地上,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包裹,大气不敢出。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滴落下来,将她那抹了几层厚的老粉冲刷出一道道汗痕。 那些金银财宝,可都是她这么多年来从府里小丫鬟身上搜刮出来的。 虽说她年纪大了,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不爱钱呢? 在金钱和欲望面前,哪会分什么年龄、性别。 她钻钱眼里不假,但还没胆大到偷王妃的东西,只是王爷向来讨厌这贪心敛财之人,不晓得一会要如何处置她…… 翻了一堆首饰后,侍卫道:“王爷,没有找到王妃的簪子。” 就在桂嬷嬷刚放下心来的时候,却又见侍卫从最底下找出一个很小的纸包来。 疑惑的盯着那纸包,桂嬷嬷的心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 侍卫打开后,只见纸包里面是一团面粉似的东西。 侍卫闻了闻,递上前道:“王爷,这好像是毒药。” 包裹里有什么,没有比桂嬷嬷自己再清楚不过的了,她一听,瞪大眼睛,惶恐道:“不可能,这个东西不是我的!” 亓灏冷冷的看着桂嬷嬷,也没细究这到底是什么毒,缓缓道:“桂嬷嬷,起初是王妃粥被人动过,前几日顾侧妃同样遭了毒手,两次都与你有关,你要做何解释?” “王爷,王妃,真的不是老奴做的啊!老奴冤枉啊!”桂嬷嬷这次是真冤枉,她不明白,不是搜王妃的簪子吗,怎么会从她包裹里翻出来毒药来? 就像是上次陷害金梅一样,她暂时是说不清楚了。 见亓灏显然不信的表情,桂嬷嬷跪行着到尹素婉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哭求道:“王妃,这些年老奴在王府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对您和王爷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昭啊!” “老奴要是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一定天打雷劈!” “呜呜呜……王妃,老奴知道,您肯定相信我的……呜呜呜……” 上次桂嬷嬷擅自做主陷害金梅,嫁祸顾瑾璃,尹素婉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倘若这次真是她做的,那么自己再包庇偏袒,恐怕会被府中上下说是私心太重。 而且,明里暗里,桂嬷嬷是她的人,难免会被认为是自己指使她这么做的…… 所以,还是先明哲保身比较好。 至于桂嬷嬷,就看她的造化了…… “嬷嬷,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毕竟是东西从你包裹里搜出来的,你还是给大家解释一下吧。”说话留三分,这很符合尹素婉的行事作风。 既不直接肯定桂嬷嬷无罪,又不否定她的功劳,这样一来,桂嬷嬷若有事,尹素婉便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桂嬷嬷无事,自己也没落井下石,以后依旧是主慈仆忠。 桂嬷嬷抬头,见尹素婉认真诚恳的看着自己,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重重磕头,放大了哭声,哀嚎道:“王爷,王妃,一定是府中有人陷害老奴啊!” 玉夫人一边把玩着帕子,一边不冷不热道:“唉,前阵子是金梅,今个是桂嬷嬷,咱们王府里啊,可真是不太平!” 柳夫人注意到亓灏的脸色不好看,扯了扯她的袖子。 “王爷,王妃的簪子找到了!”突然,杜江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这对桂嬷嬷来说,像极了拯救她的福音。 原本就是为了找簪子才搜查的,如今簪子找到了,目标是不是可以从自己身上转移了? 这样一想,桂嬷嬷在心里祈祷着菩萨保佑。 屋内的其他几人听罢,视线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杜江。 杜江将簪子递到亓灏和尹素婉面前,看了一眼顾瑾璃,低声道:“王爷,是在金梅房间里找到的。” “哎哟喂,这就有趣了!”玉夫人听罢,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连那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谁知,亓灏却狠狠瞪了她一眼,“闭嘴!” 玉夫人几次被亓灏当众呵斥,顿感脸上无光,不禁委屈道:“王爷,在座那么多人,您干嘛总对妾身发脾气?” 柳夫人给玉夫人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玉妹妹,少说几句吧。” “不好好反省,还好意思问!”亓灏冷哼一声,没再去理会玉夫人。 演戏要演全,转头看着顾瑾璃,他神色莫辨道:“顾瑾琇,这次又是你的人。” 这意思,便是要她给个解释了。 他的话刚落,只见金梅被侍卫推搡着进来了,“快走!” 金梅也是第二次出现在这个大厅里,又像极了三堂会审。 那簪子明明是翠屏偷走的,为什么会在她的枕头底下呢? 如刚才一头雾水的桂嬷嬷,金梅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跪下!”像是对待重犯,在金梅没反应过来之前被侍卫一脚踹在了腿上。 “噗通”一声跪下,金梅这才想起来喊冤:“王爷,奴婢是冤枉的啊!” 刚听完桂嬷嬷的一通叫唤,再听金梅的,大家不免觉得有些太吵。 顾瑾璃原以为会在爱月或荷香房间找到,可没想到簪子会在金梅那里,便沉声道:“金梅,这簪子是不是你偷的?” 金梅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声道:“主子,真的不是奴婢偷的!奴婢从来就没进过怡心院,哪里有机会碰得到这簪子?”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这就奇怪了,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是这簪子长了腿?” “金梅是没机会溜进王妃的屋子,可今日顾侧妃带着丫鬟去了,兴许是谁手脚不干净给顺走了,然后回去后又被金梅给瞧见了……”玉夫人撇撇嘴,再次发挥了不怕死的精神,又开始了祸水东引。 柳夫人用力拧了一下玉夫人,打圆场道:“顾侧妃怎可能是那样的人,玉妹妹心直口快,就喜欢开玩笑。” “心直口快和刻薄嘴贱是两回事,若只是寻常无伤大雅的玩笑,本侧妃还是开得起的。可要是栽赃嫁祸,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对柳夫人喜欢做老好人的习惯,顾瑾璃见多了实在是觉得恶心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相府,同样面对那些虚伪的女人,她怎么着都能勉强应付过去,可来了这王府,这玉夫人和柳夫人与顾瑾琇母女比起来,其实算是小巫见大巫,自己怎么就看不惯了呢? 到底是她脾性变了,还是因为不久后她就能买宅子带着丫鬟搬出去了,所以才有了底气,敢这般无所顾忌了? 想到宅子,自从那日交代过陈亮后,也过了不少日子了,改天她得找个时间出府一趟。 柳夫人也摸不透顾瑾璃这话是在讽刺玉夫人,还是在怼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讪讪一笑,便决定接下来无论玉夫人如何作死,她都坚决不再开口说话。 “你说谁嘴贱?!”柳夫人不说话,不代表玉夫人坐得住。 所以,她一听到顾瑾璃的话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恼怒道:“谁嘴贱,你说清楚!” “谁嘴贱本侧妃说谁,玉夫人若是喜欢对号入座,那本侧妃也不介意。”顾瑾璃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几口,语气虽轻飘飘的,可却让玉夫人听了更加怒火中烧。 她说话这般尖锐,好像也是首次,因此亓灏望着她的眼神深了深。 以前自己或玉夫人欺负她,她往往都是面色淡淡,一副不计较的模样,今个这是亮出小猫的利爪,开始反击了? 尹素婉重新打量着顾瑾璃,眼中神色同样带着几分探究。 柳夫人也偷偷瞄了顾瑾璃一眼,然后垂下了眸子。 “顾瑾琇,你这个……”玉夫人就像是爆竹,三言两语便一点即燃,她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尖,“贱人”二字还未出口,又被亓灏一声厉喝给吓回去了,“再大吵大闹一句,本王便让人掌你的嘴!” “王爷!”玉夫人跺了一下脚,满脸通红,又羞又怒。 “不想挨罚就闭嘴!”亓灏眯了眯眼睛,很是嫌弃。 玉夫人抬脚想赌气回玉露院,可又想到戏还没看完呢,所以咬着牙又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亓灏再次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金梅身上:“金梅,本王再问你一次,这簪子为何会在你手中?” 桂嬷嬷现在暂且无人理会,可也不代表一会亓灏收拾完了金梅后,自己就是安全的,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她赶紧趁机悄悄揪了一下尹素婉的裙摆。 尹素婉眉头微皱,可又不方便发作,只能装作没看到一般。 亓灏余光注意到桂嬷嬷的小动作,也同样视而不见。 眼珠子一转,金梅心生一计。 如果说了真相后,可能要比单纯的偷东西后果更严重,可若承认了簪子是她从荷香或者爱月那偷的,不仅将那两个丫头拉了下来,顾瑾璃也无法脱身。 如此一来,顾瑾璃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或者为了保护荷香和爱月,她也一定会绞尽脑汁解决眼下困境的! “王爷,奴婢……奴婢……”先别管能不能除掉桂嬷嬷了,自保为重,金梅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王妃的簪子是奴婢偷的,奴婢知错了!” “求王爷和王妃恕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用力磕了几个头,金梅声音发颤。 其实,她也可以将罪名推到桂嬷嬷头上,说这簪子是从桂嬷嬷那偷来的,但是这样做有些风险。 毕竟,今日一事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她个人的偷盗行为,顾瑾璃没必要因她而得罪尹素婉…… 可爱月和荷香不同,她们有顾瑾璃袒护,所以金梅必须与这几个人绑在一起才能有生路! 金梅这回答,也就是同玉夫人说的那般,是顾瑾璃或两丫鬟手脚不干净了。 尹素婉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唇间溢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玉夫人心中雀跃,恨不得大声的喧嚣出来,但她只能用力揪着帕子强忍住。 荷香气恼的瞪着金梅,心里咒骂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顾瑾璃盯着金梅良久,眸光越来越冷。 果然啊,有些人就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不知感恩罢了,到头来还被反咬一口,呵呵…… 将杯子放下,顾瑾璃双眸似冰,幽幽道:“金梅,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王妃的簪子当真是你偷的?” “是……是奴婢一时起了贪念……”金梅被那森寒的目光盯得一哆嗦,连忙伏身磕头:“主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勾起金梅的下巴,“你确实没资格进怡心院,告诉我,这簪子你是从何人那里二次偷得?” 她动作看似轻柔,可细长的指甲却捏的金梅生疼。 “奴婢……”感受到顾瑾璃眸底浓浓的怒气,在这一刻金梅的嘴就像是黏了浆糊一样,张不开了。 “爱月?荷香?”顾瑾璃冷笑一声,抽回手,她留给了金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扫了一眼众人,她冷声道:“今日我是带着荷香去的怡心院,不过屋子里除了王妃和双儿之外,并非只有我们主仆二人,王爷和王太医也在场。” “从我进王妃的屋子到离开,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而我除了给王妃把脉之外,大多时间都是坐在桌旁的,荷香站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不说,离着王妃的梳妆台更是有很远的距离,那么她是如何避过这么多人的眼睛,绕过桌子,走到梳妆台,打开梳妆盒的?又是如何在眨眼之间无声无息回到我身边的?” “难不成,荷香会隐身术?还是胳膊长,手也长?”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头看着荷香。 荷香意会,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奴婢跟金梅一样,只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凡人,不会隐身术,胳膊和手也不比正常人的长。” 说罢,她冷冷瞥了金梅一眼,又安分的退了回去。 “金梅,不是荷香顺手牵羊的,难道你是从爱月那偷的?可惜爱月今日被我留在了芙蕖院,她没有在场,也同样不会隐身术。”顾瑾璃勾了勾唇,讽刺之意很是明显。 这簪子不会是金梅偷的,只能是她从旁人那得来的,而且还是故意陷害在她和荷香、爱月头上! 所以,这样的恶奴,她没必要再留着了…… 顾瑾璃这番话,堵死了金梅的后路,同样条理清楚,逻辑严谨,让人挑不出错来,转身坐下,她冷意望着玉夫人:“玉夫人,还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吗?” 玉夫人藏于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面色僵硬又愤恨:“问我做什么?做主的人是王爷!” 这个贱人,竟敢明目张胆的挑衅自己?!可恶至极! 可是,现在她不能当着亓灏的面再动怒,要不然依着他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自己真得挨巴掌了…… 忍,忍! 挑了挑眉,顾瑾璃瞧着玉夫人明明恨之入骨却极为忍耐的样子,唇角弯了弯,“嗯,玉夫人还知道王府里一切大小事情做主的人是王爷,真是难得。” 狠狠的剜了顾瑾璃一眼,玉夫人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王爷,金梅是妾身的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妾身心中很是惭愧。是将金梅杖毙还是逐出王府,妾身一切听从王爷的意思!”顾瑾璃叹了口气,看着金梅的眼神很是失望。 她已洗干净自己和丫鬟身上的脏水,管金梅背后那人是谁,她才懒得再去动心思去推理追究。 亓灏看戏也看了这么久了,金梅就交给他了! 哦,对了,还差点忘记了桂嬷嬷,她跟金梅都是一丘之貉,这次一块除了也好! 这等心术不正的人,在府中留着也是个祸害! 桂嬷嬷察觉到顾瑾璃幽幽的眼神瞟了过来,想着上次自己陷害她一事,心虚的立刻低下了头。 心情大好的以手支着下巴,顾瑾璃对亓灏眨了眨眼睛,沉声道:“王爷放心,妾身绝无异议!” 金梅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瑾璃,身子抖如筛糠。 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她不该算计顾瑾璃,更不该在顾瑾璃给过她机会的时候仍执迷不悟…… “咚咚咚咚!”,一连四个响头,金梅嚎啕大哭道:“主子,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说实话!” 第67章 借刀杀人 亓灏望着顾瑾璃,瞧着她这突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竟不自觉的心中一动。 不得不说,每次她身陷危境的时候,他都在一旁袖手旁观,而她似乎总能一步步从容洒脱的化险为夷。 他不需要多说或多做什么,一切谜底她都会为他解开,亦或者留下一个缺口让他自己慢慢去查。 兴许,在最初或这过程之中,他是抱着观望或看好戏的态度,但最后私心里讲,他对她还是有一丝赞赏的。 在今日的这局棋中,机智聪敏是她,能言善辩是她,重视主仆情意是她,能舍能弃冷酷果敢的也是她。 她曾经可以勇敢的挡在丫鬟面前,放下自尊和身份当众下跪、挨打,也可以在被人背叛欺骗后予以回击。 这样的顾瑾璃,不似婉婉,却比婉婉的性子更加鲜明生动…… 冷哼一声,亓灏转眼之间,眸中早已换上了怒色,“金梅,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偷的簪子?” 金梅脸上眼泪横流,哽咽道:“王……王爷,这簪子……不是奴婢偷的,是……是翠屏偷的!” “呵,翠屏?”玉夫人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翠屏分明是在大厨房里干活的丫头,跟你又有什么交集?难不成,这簪子是她偷的,然后暂存在你那里?” “呜呜呜……奴婢,奴婢和翠屏……”金梅想着她们二人那掉脑袋的计划,捏着袖子没了再说下去的勇气。 “说!”亓灏怒瞪了金梅一眼,吓得她闭眼睛硬着头皮道:“奴婢和翠屏长期受到桂嬷嬷的欺压,所以就约好了……她负责偷王妃的簪子,我负责给主子下毒栽赃给桂嬷嬷,这样一来……” 哆哆嗦嗦的将所有事情交代完,她又磕起头来:“呜呜……王爷,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呜呜……求王爷和王妃饶命!” 玉夫人捂着嘴,对顾瑾璃笑得畅快:“啧啧,顾侧妃,真没想到,你身边这小丫头手段很厉害嘛,还懂得借刀杀人呢!” “不过,怎么说你都是她的主子,连你都要利用,这心可真是狠毒!哎呀,也不对,也有可能是跟着什么样子的人,学做什么事!” 她这话,一来在讽刺顾瑾璃被自己人给算计了,二来暗示金梅心狠手辣也是跟顾瑾璃这个主子学的,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活该! 对于玉夫人的冷嘲热讽,就像是面对亓灏的冷酷无情,顾瑾璃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不屑与她做口舌之争。 反正亓灏不管是责罚桂嬷嬷,金梅还是翠屏,都与自己没关系。 玉夫人愿意多费些唾沫星子,随她去! “好你个金梅,竟然敢把屎盆子扣老娘头上了,我……”桂嬷嬷一听,气得恨不得立马站起来就甩给金梅几个大耳刮子,但却被尹素婉以眼神制止了。 桂嬷嬷不甘心,也放开了嗓子哀嚎道:“呜呜……王爷啊,老奴是真冤枉啊!都是金梅这个小贱人存心报复老奴啊,呜呜……老奴求王爷做主!” 这边金梅在求恕罪,那边桂嬷嬷喊冤枉,一老一小两个奴仆瞬间将整个大厅吵得大有震耳欲聋之势。 “都别哭了,再哭一并拉出去杖毙!”亓灏皱了皱眉头,然后对杜江道:“去把翠屏带过来!孰是孰非,人来齐了一块说清楚!” 与下药害人相比,敛财的罪名要小一些,所以桂嬷嬷此时又有了底气。 哼,真相大白,一切都是翠屏和金梅这两个死丫头搞的鬼,要掉脑袋也是她们两个! 金梅吸了吸鼻子,只希望待会亓灏能念在她坦白从宽的份上,从轻发落。 没一会,翠屏便被杜江带了进来。 见桂嬷嬷和金梅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两人额头上都肿着大包,一人老眼愤恨的瞪着自己,仿佛一只凶狠的老虎似的,张开大口就能把自己给吃了,另一人则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像是接下来要一同共赴地狱。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顾侧妃和两位夫人。”安安静静的跪下,翠屏表现得要比金梅冷静许多,看来心中已有了打算。 亓灏点点头,冷声道:“翠屏,你与金梅因报复之心诬陷桂嬷嬷,加害顾侧妃,偷盗点翠簪,可认罪?” 金梅是顾瑾璃的人,而桂嬷嬷则是尹素婉的人,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背后的主子。 上次是桂嬷嬷冤枉金梅,这次是金梅陷害桂嬷嬷,表面上是下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往深处里想,是她们的主子在相斗法呢! 女人之间的战争,都是从你来我往开始,然后便会有加无己起来。 而翠屏,则是受人指使来挑拨、恶化顾瑾璃与尹素婉之间的矛盾的。 可是却没想到,亓灏早已洞察了她们背后的用心,又派人将簪子藏到了金梅屋子里。 金梅没因药包而暴露,却因那本该在翠屏手里的簪子又扯进了这局中。 人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要保全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金梅若想脱罪,只能供出翠屏。 一旦翠屏被咬了出来,那么藏在翠屏背后的幕后黑手也便暴露无存! 在来之前,翠屏正在为栽赃陷害桂嬷嬷成功而高兴,只是这高兴劲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金梅便又被杜江给传到了怡心院去了。 之后,翠屏便一直坐立不安,担心会被金梅给供出来。 果不其然,在杜江再次出现的时候,带走的人成了她。 来的路上,她故意走得磨磨蹭蹭,为的是多争取一点时间赶快想想对策,可是如亓灏所料,她除了和盘托出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翠屏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看了左前方一眼,半晌才小声道:“王爷,奴婢是……” 忽然脸色一白,她像是见到了鬼,半跪着的身子也像被谁一下子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闭上眼睛,她颤抖着声音道:“奴婢认罪,一切都是奴婢唆使金梅做的。” “王爷,奴婢自知罪恶滔天,不敢奢求王爷和顾侧妃的原谅,只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奴婢的家人。” 缓缓的磕了一个头,翠屏已泣不成声。 “哦?”亓灏听罢,阴冷的眸子又幽暗了几分,一字一句道:“翠屏,当真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本王劝你在开口之前,仔细的想清楚。” 他的语气低沉中透露着威严,暗示中带着警告的意味,让翠屏眸光一闪。 垂下头,她将眼泪咽下,沉默的点了点头。 比较起之前的桂嬷嬷和金梅来说,翠屏不吵不闹,这般痛快的认罪,众人皆感到很不可思议。 她就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命运的结局,赶来赴死的“将士”,身上竟给人一种“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错觉。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心甘情愿做替罪羊的表现…… 金梅本以为翠屏会和自己一样,极力的哀求亓灏饶恕一命,却没想到她竟这么不挣不扎的认罪了,一时怔住。 两个人同时博同情扮可怜肯定要比一个人有效果呢,大家一起使苦肉计,拼命的哭嚎磕头,万一亓灏心软了呢? 翠屏她干嘛不吭声,她是不是傻? 拽了拽翠屏的胳膊,金梅借着假装抹眼泪的功夫,小声对翠屏道:“快,快求求王爷,快!” 然而,翠屏却无动于衷,像被点了穴的木头人一样。 “呜呜呜……王爷,既然水落石出,老奴是无辜的啊!求您还老奴一个公道!”现在该是桂嬷嬷开始以牙还牙的时候了,她那尖细的哭喊声这么突兀的响起来,快要把人的耳膜给划破了。 没办法,她得先发制人。 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能全力压倒这两个敢爬到自己头上的小贱婢,让她们翻不得身! 心里埋怨着翠屏,金梅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刚才干了的眼泪迅速又涌了出来,她再次磕头道:“王爷,奴婢知错了……呜呜,求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了!” 顾瑾璃瞅着这二人又这副没完没了的架势,觉得甚是无趣。 金梅刚才就已经放弃了向顾瑾璃求助,所以见翠屏还是低着头跟没了魂儿一样,脑袋灵光一闪,她更加放大了声音,嚎得比桂嬷嬷还要厉害:“呜呜……王爷,一切都是翠屏主使的啊!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啊,求王爷开恩哪!” 既然连翠屏自己都不去争取活着的机会,那金梅更不用再去管谁的死活了,还不如直接干净利索的将所有罪名都推倒翠屏头上去,兴许还能有所转机呢! 顾瑾璃望着痛哭流涕的金梅,心里生出一种突如其来的悲凉。 利用、欺骗、背叛,自私、狡猾、虚伪…… 你永远不会知道,人性到底会有多丑陋…… 倘若是自己和爱月、荷香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她们又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将她送到刀口之下呢? 抿了抿唇,她攥紧了手指。 爱月和荷香,是母亲离世之后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她从未将她们视为奴婢,而是像她的妹妹一样对待,她们二人这么多年也是一路真心护着她,关心她。 所以,她刚才的假设不成立。 她们三人,无论将来面对什么,都会共进退,断然不会出现像金梅这般自私的行为…… 亓灏瞥见顾瑾璃盯着金梅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忍不住唤道:“顾瑾琇。” “嗯?”顾瑾璃抬眸,终于回神。 亓灏指了指金梅,对杜江沉声道:“金梅和翠屏二人十恶不赦,将她们拖出去杖毙喂狗!” “是,王爷。”杜江听罢,朝着外面挥了挥手,立刻进来了几个侍卫,将金梅和翠屏架了出去。 翠屏两眼无神,直到快被拖到门口的时候才大声喊道:“求王爷饶恕奴婢的家人,求王爷饶恕奴婢的家人!” 而金梅则是一边扑腾着,一边大叫道:“王爷,奴婢错了!” “主子,顾侧妃!呜呜……奴婢不想死啊!呜呜……主子!” 随着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厅中央便只剩下了一个桂嬷嬷还跪着,亓灏低头看着她,缓缓道:“桂嬷嬷欺压下人,贪心敛财,将她逐出王府!” 尹素婉一听,小声道:“灏哥哥,桂嬷嬷她……” 亓灏握紧尹素婉的手,声音清冷:“求情者,杖责二十大板。” 在座之人,除了尹素婉和柳夫人会给桂嬷嬷求情之外,玉夫人和顾瑾璃根本不会。 而柳夫人这次学乖了,只是安静的看戏,所以她也不可能再为桂嬷嬷说话。 所以,亓灏这话其实是说给尹素婉听的。 他当然不会真打尹素婉二十板子,只是在暗示她,自己决心已下罢了。 尹素婉也知道亓灏的意思,只能闭上了嘴巴。 桂嬷嬷见亓灏态度坚决,咬了咬牙,“噌”的站了起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她撸起袖子,用哭得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道:“王爷,王妃!” 如此肃然又带着悲壮的语气,让亓灏不禁正眼瞧了瞧她。 “老奴在府中多年,这宁王府就是老奴的家,如今王爷要赶老奴走,老奴只能遵命!” “可是……老奴辜负了太后的信任,实在是无颜以对!” “老奴……老奴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她便直直的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桂嬷嬷!”尹素婉一惊,急呼出声来。 好在杜江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她。 只不过,桂嬷嬷的额头还是撞出了血,看来刚才确实是卯了劲的。 “太……太后,老……老奴对不住您!”颤抖着手将额头本来不多的血夸张一抹,桂嬷嬷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柳夫人和玉夫人是真的被吓到了,二人的脸色有些发白。 玉夫人捏着帕子,结结巴巴道:“这桂……桂嬷嬷倒还……还是个有骨气的……不……不会死了吧?” 杜江探了探桂嬷嬷的鼻息,转头道:“王爷放心,桂嬷嬷没有大碍。” 在听到桂嬷嬷没事后,柳夫人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桂嬷嬷以死恕罪又几次提到太后,亓灏又怎可能不清楚她的心思? 还不是要他看在太后的份上,网开一面? 要是太后在宫里知道了桂嬷嬷竟被自己逼得撞柱明志,还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事情…… 尹素婉捏了捏亓灏的手,柔声道:“灏哥哥,看来桂嬷嬷真的是知道错了,咱们就再原谅她一次,好不好?” 她这样做,是在给亓灏一个台阶。 毕竟,桂嬷嬷要真赶出去了,太后肯定会寒心的。 顾瑾璃望着被杜江扶着的桂嬷嬷,心中冷笑。 果真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精啊,这一招破釜沉舟用得真不错! 抬眸再看尹素婉那张善解人意的脸,顾瑾璃对她又佩服了几分。 一开始不帮桂嬷嬷说话,现在才帮她求情,这个女人啊,心思不是一般的深! 亓灏的目光与顾瑾璃相对片刻,捕捉到了她眸底的那一丝冷意。 深吸一口气,他闷声道:“下不为例!” 尹素婉顺着亓灏的视线望去的同时,顾瑾璃已经别过了脸看着其他方向。 扯了扯唇,尹素婉低声道:“谢谢灏哥哥。” 示意杜江将桂嬷嬷抬下去后,亓灏冷冷的扫了一圈在座众人,幽幽道:“日后,再有图谋不轨,心思不正之人,本王必当严罚!” 摆摆手,他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道:“都回去吧!” 玉夫人与柳夫人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是。” 顾瑾璃也行了个礼,带着荷香出了怡心院。 往回走的路上,顾瑾璃回忆着今日翠屏的一举一动,眉头不由得轻蹙起来。 翠屏冷静的太过诡异先不说,只说在她认罪之前,似乎是在一瞬间改变了快到嘴边的话。 而那一刻,她的眼中又流露出来惶恐的神色,分明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那么,她看到了什么呢? 顾瑾璃仔细的一点点抽丝剥茧,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不经意的重合。 没记错的话,翠屏当时看的方向是左前方。 主位坐的人是亓灏,尹素婉在他的左手边,他的右手边是桌子。 尹素婉旁边依次是柳夫人、玉夫人,而自己与亓灏则隔着一张桌子坐,也就是坐在玉夫人对面。 这么说来,翠屏看的人应该是尹素婉或者是柳夫人了…… 那时候尹素婉一直都是一手握着亓灏,另一手平放在膝盖上,几乎标准的淑女姿势没动过,可在翠屏说话的关键时候,柳夫人好像抬手摸了一下发髻上的竹簪子,那么她摸簪子做什么? 究竟是巧合,还是暗示? 对了,“三日醉”这种毒,翠屏一个丫鬟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所以,这背后指使翠屏之人,想必应该就是柳夫人了…… 眸中冷意渐浓,顾瑾璃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人心哪,果真是黑的很……” 荷香见顾瑾璃面色不好看,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 顾瑾璃摇头,继续往芙蕖院走去。 待众人走后,亓灏交代完杜江一些事情后,便抱着尹素婉回了房间。 坐在床榻上,尹素婉低着头,小声道:“灏哥哥,对不起,我……我今天太情绪化了,是我的不对。” 亓灏没想到尹素婉先道歉了,眼中染上了笑意,将她拥在怀里,轻笑道:“不是你的错,是本王不好,应该给你解释清楚的。” 二人谁都没有提什么事情,但是却都心中了然。 尹素婉抱紧亓灏,“灏哥哥,我现在这样子,恐怕明日无法陪你去赴宴了……要不然,你带着顾侧妃去吧?” 亓灏摇头,淡淡道:“本王不去了,在府中陪着你便好。” 尹素婉一听,抬头不赞同道:“灏哥哥,轩世子离京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清王在边关,宣王重伤未愈,七皇子没有多少阅历,小八年纪又小,你若是再不去,这让皇上和朝中大臣怎么想?” 吻了吻尹素婉的额头,亓灏叹了口气,喃喃道:“婉婉啊,本王只想带着你怎么办?” “双儿已经按着顾侧妃开的药方抓好了药,等婉婉身体好了便陪你。”女人总是心口不一的,即便是再恨,再嫉妒,也仍要装出大度贤惠的模样。 亓灏看着她,问道:“你不怕她下毒害你?” 尹素婉点头,不以为然道:“有灏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你会保护我的。” 将脑袋搭在尹素婉的肩膀上,亓灏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唉,王府里的女人太多了,本王真想将她们都清理出去。” 尹素婉听罢,揶揄道:“灏哥哥,人家都巴不得享受齐人之福呢!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足了!” “弱水三千,本王只想取婉婉这一瓢来饮。”亓灏垂下眸子,声音很轻可却极为的认真。 王府里有四个女人,通房丫鬟对于每个贵门子弟用来熟悉男女之事来说很是寻常,柳夫人是太后强制性拨给亓灏的,顾瑾璃是他赌气冲动之下纳进门的。 只有婉婉,才是他自愿主动想要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人。 他不羡慕那些可以坐拥天下美人的男人,可是他却想坐拥天下。 所以,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又怎可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只取一瓢呢? 毕竟,前朝后宫,紧密相联…… 真走到那一步,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女人是个奇怪又矛盾的动物,不管那甜言蜜语是真是假,听了后心里都会无限甜蜜:“灏哥哥……谢谢你。” 见亓灏沉默不语,尹素婉又唤道:“灏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亓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沉声道:“婉婉,你也累了,休息会吧。” 说罢,他脱了鞋子上了床。 尹素婉一怔,随即乖巧的躺在亓灏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亓灏虽也闭着眼,但脑子却在想着今日的事情。 杜江之前查过周管家那里的记录,翠屏在老家有个妹妹,所以一定是有人拿着妹妹威胁了她…… 而且,那人肯定是在场,要不然翠屏改口改的也不会那么突然…… 顾瑾璃是受害者不可能是她,玉夫人没这个脑子能谋划得这么细致,婉婉这么善良也没必要牺牲桂嬷嬷来除掉顾瑾璃,那么只剩下一个柳夫人了…… 想到柳夫人,亓灏睁开了眼睛,桃花眼中流露出两道冷意。 第68章 天造地设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尹素婉已经睡着了,亓灏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身,关上门往书房走去。 杜江迎面走来,拱手道:“王爷,查到了。” 亓灏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秋菊院的瓦菲上,问道:“是她吗?” 杜江点头,“是她。”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她老实本份了这么多年,终于坐不住了!” 杜江道:“王爷,现在要动手吗?” 亓灏摇头,缓缓道:“先静观其变。” 顿了顿,他问道:“东山军营现在如何?” 杜江想了想,道:“秦峰传消息回来说,士兵们训练有素,一切如常。不过……不过,昨晚上粮仓起了火。” “为何现在才说?”亓灏听罢,脸色骤冷,不悦道:“损失可大?” 杜江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损失不大,就是这火起的莫名其妙,找不到原因。” “去查,本王就不信平白无故的粮仓会起火!”亓灏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转身后,又语气不明道:“你让周管家现在就去云水坊做三套衣裳,还有绮梦阁的首饰也送几套去芙蕖院!” “啊?”杜江听罢,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王爷,您说的哪个院子?” 亓灏面无表情道:“芙蕖院。” 杜江张大嘴:“芙……芙蕖院?” 绮梦阁是最好的首饰铺,云水坊则是京中最大的衣服铺子,里面的衣服都是选了最上乘的料子做的不说,款式也繁多,不过一件小孩的外衫最少也得一百来两银子。 女人的衣裳做工又是比较繁琐,三套这该花费多少银子啊! 而且,要是王爷送给王妃还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可他竟是要送给顾侧妃! 这……这怎能不让人吃惊? 难不成,王爷他对顾侧妃…… 杜江极少八卦,可这一刻他不得不想入非非起来。 王妃性子温和,与王爷青梅竹马,虽然众人都说她与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杜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王爷和王妃在一块少了点什么。 而王爷只要一沾上顾侧妃,那简直就是火花四射。 先别管是爱火还是恨火,总之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以前王爷整个人太冷了,总是将七情六欲压在心底,唯一的温暖也只给了王妃。 但现在,王爷他不会再去刻意克制自己的脾气,会发怒,会动气,正在往一个“正常人”的方向转变了。 当然,虽然生气发怒不是什么好事,可至少王爷看上去有点人情味了呀! 这似乎,多亏了顾侧妃! 还有,王爷除了给王妃买过东西之外,似乎从来没给其他女人买过…… 杜江越想越激动,他忽然好想奔去东山军营,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秦峰! 大概是杜江的眼神太过兴奋,亓灏清了清嗓子,别过脸道:“顾瑾琇明日要随本王进宫赴宴,若是穿戴的太寒酸了,岂不是丢本王的脸?” 杜江紧紧盯着亓灏,终于捕捉到他脸上的不自然,立即点头附和道:“是是,王爷说的是!” “那……那王妃呢?还有玉夫人和柳夫人她们二位,是不是也应该……” 女人都会攀比的,如果亓灏只给顾瑾璃买了衣服和首饰,那么其他三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尤其是玉夫人这个女人,又得把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了。 亓灏皱眉,冷声道:“婉婉五套,其他人一套。” “呃……是。”虽然有点明显的厚此薄彼,可一套总比没有好,杜江应了声,便到后院找周管家去了。 亓灏站在原地,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刚才想也没想就让周管家给顾瑾璃做三套,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她又出席不了几次场合,买那么多干什么! 抬手敲了敲脑门,亓灏大步进了书房。 傍晚的时候,爱月刚出房间,就看见周管家带着两个仆人抱着什么东西进了院子。 瞪大眼睛,她上前不解道:“周管家,您这是……” 周管家让了让身子,指着身旁仆人手里的衣物,道:“王爷让顾侧妃明日陪同去宫里赴宴,故而吩咐老奴特意为顾侧妃准备了云水坊的衣服和绮梦阁的首饰。” “呃……这些都是给我们家小姐的?”爱月一怔,看着那些衣裳华美精致,不禁有些激动。 虽然这些东西是不是给她的,可也有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感觉啊! 周管家点头,道:“对。” 爱月听罢,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转身跑回了屋子,“小姐,小姐啊啊啊!” 顾瑾璃正闲着无聊在绣帕子,冷不丁听到爱月这大呼小叫的,被手里的针给扎了手。 荷香见状,连忙担心道:“小姐,怎么样?疼不疼?” “没出血。”顾瑾璃摇头,转头看向小脸红扑扑的爱月,“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兴奋?” “小姐,王爷他让周管家……”爱月喘了几口气,话还没说完只见周管家进来了。 行礼后,他将刚才对爱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瑾璃目光扫了一眼那些衣服和首饰,蹙了蹙秀眉:“周管家,麻烦你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我身份卑微,不配进宫。” 顿了顿,又道:“替我谢谢王爷的抬爱,东西也请周管家一同带回去。” 她脸上不见任何喜庆之色不说,而且还拒绝了这些价值不菲的衣物,这让周管家不得不瞪大眼睛,再次确认道:“顾侧妃,您当真不去?” 刚才往其他几个院子去的时候,那些夫人看到了王爷的赏赐之物,没有一个不兴高采烈,受宠若惊的,而顾侧妃这反应也太那什么了吧? 她怎么能如此淡定,怎么敢拒绝王爷? 玉夫人和柳夫人估计都巴不得跟在王爷身边,估计让她们知道了,想必又要骂顾侧妃不识抬举了! 顾瑾璃点头,淡淡道:“不去。” “小姐……”爱月想说如果就这么拒绝了亓灏,将他惹怒的话肯定又得有麻烦了,但荷香这时拽了拽她的胳膊,低声道:“小姐自己有数。” 周管家见她态度坚决,不似故作清高的端架子,只好讪讪道:“那……那老奴这就去回禀王爷。” 说罢,他示意下人们抱起东西原路返回。 待周管家走后,爱月嘟着嘴不解道:“小姐,您干嘛要拒绝啊!绮梦阁的首饰,云水坊的衣服,这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啊啊啊啊!” 瞧着爱月这一副心疼的模样,顾瑾璃笑道:“怎么,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小姐,奴婢是这么肤浅的人吗?!”爱月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奴婢是想着云水坊的衣服都是金丝银线做的,还有绮梦阁的首饰,咱们要是偷偷卖了的话,那就能有好大一笔银子了!” 偷偷望了望外面,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小姐不是想带着我们离开王府吗?有了钱,咱们的日子也就不难过了!” “你啊!”顾瑾璃轻戳了一下爱月的脑门,又无奈又好笑:“云水坊的衣服和绮梦阁的首饰,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而且各种款式往往只出一次,绝无雷同。” “你要真敢将那些东西给卖了,不用出第二天,亓灏便能收到消息,届时你就是想哭都来不及!” 轻叹一声,顾瑾璃缓缓道:“不要担心银子的问题,过几日咱们去茶楼看看营业的情况。” 既然是轩世子回京,那么除了宫里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之外,朝中大臣及各家女眷等也会去出席,人数之多可想而知。 有人的地方,便总是会少不了争斗,再加上太后寿宴那次自己得罪了以华琼公主为代表的皇室贵女们,她们这次见到了自己,还不得抓住机会给她使绊子? 她若是收下了东西,就代表着同意明日参加宫宴了。 王府里是非多,宫里的危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们的嫉妒和恶毒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她宁可选择惹怒亓灏,也不要去女人堆里找不痛快! 爱月点了点头,见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便道:“小姐,奴婢去厨房给您准备晚饭。” “去吧。”顾瑾璃笑了笑,目送着爱月离去后,眸光暗了暗,问道:“金梅的尸体如何处理了?” 荷香道:“金梅和翠屏被杖毙后,尸体便被丢乱葬岗喂了狗。” 顾瑾璃“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荷香想了想,又道:“桂嬷嬷的伤势不严重,休息个几日也就好了。” 眯了眯眼睛,顾瑾璃冷声道:“荷香,这几日你抓紧时间从院子里再选两个机灵聪明的丫头伺候我。” “小姐……”荷香第一反应就是顾瑾璃不需要她们了,因此眼眶立马红了。 顾瑾璃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金梅和明桃死了,若是再不找人顶上的话,她们二人的活就只能交给你和爱月去做,我不想你们太累。” 荷香听罢,甚是感动,眼睛湿润起来,“谢谢小姐。” “一来我是想让你们两个轻松一些,二来嘛……这次我虽知道了在幕后给我下毒的人是谁,可我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有我身边进了新人,那些人才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幽幽道:“不管是尹素婉,还是玉夫人和柳夫人,我一定要找到足够证据才行!” 第一次是借着桂嬷嬷的手害她,第二次是借着金梅的手毒她,再有下一次,哪怕是尹素婉,也要把她揪到亓灏面前! 接二连三的没事找事,这些人不是都不见棺材不掉泪吗?那自己就让她们哭都没地方哭! 荷香极少看到顾瑾璃这样森寒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但也明白她必定是心理恼怒到了极点。 倒了杯茶,荷香小心翼翼道:“小姐……那待会要是王爷生气了又该怎么办?” “嗯……就说我回来后身子就不适,有什么火等他明日从宴会上回来再发。”顾瑾璃抿了两口茶,语气无谓。 “呃……是。”荷香想到亓灏那张冰山一样的冷酷脸,不自觉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她们家小姐……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果真,书房里周管家在一阵低气压中哆哆嗦嗦的将顾瑾璃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亓灏。 亓灏用力攥住手中的毛笔,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预示着他此时很愤怒。 眸如寒星,他一字一句道:“她说不愿意?” 周管家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比蚊子还小,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是。” “呵,顾瑾琇真是本事了,竟敢拒绝本王!” “咔嚓”一声,笔杆被生生掰断。 那飞起的墨汁,溅在周管家老脸上几滴。 他站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再惹怒亓灏。 冷哼一声,亓灏一甩衣袖如风一样从周管家眼前飘过。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砰”,书房的门已被亓灏给重重摔得摇摇欲坠。 白天玉夫人因为在怡心院挨了亓灏一顿训斥,心里委屈得不得了,意外的是周管家竟送来了衣服和首饰,她那满心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可是,在她多嘴询问是否其他人也有份后,周管家的诚实回答让她洋洋得意的脸顿时僵住,再华丽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饰在她眼里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不甘心和嫉妒心无处可去倾诉,她只好又跑去了秋菊院找柳夫人大吐苦水。 柳夫人同样也只收到了一套衣裳和一套首饰,但她却发自内心的开心和感动。 就像是茶杯里的水,有的人看到只剩下了一半,有的人看到的还剩下一半,所以有年数没感受到亓灏温暖和关爱的柳夫人在面对玉夫人喋喋不休的谩骂和指责的时候,也仅仅是淡淡一笑或者不冷不热的安慰几句。 待玉夫人说得口干舌燥,又喝完了一整壶茶后,她见柳夫人疲倦的打了个呵欠,也不好再打扰柳夫人休息,终于怏怏不乐的离开了秋菊院。 “主子,这玉夫人好生讨厌,连察言观色都不会,难怪王爷不喜欢她!”雪琴一边小心翼翼的给柳夫人捶着肩,一边撇撇嘴很是不屑。 柳夫人摇摇头,视线落在一旁那确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衣物上,眸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化了。 “哼,装什么贤惠大度,明明心里也一样的不爽,真是虚伪!”玉夫人出了秋菊院后,一边碎碎念,一边甩着帕子拍打着路边的花丛。 “嗯?”玉夫人眼睛一亮,只见亓灏正怒气冲冲的从侧面的那条小路过来了。 “王爷,王爷!”她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飞一般的往亓灏身上扑了过去。 亓灏此时一心想去芙蕖院质问顾瑾璃,哪里有心情理会玉夫人。 将她重重一推,怒色道:“滚开!” “哎哟!”玉夫人恰好被推倒在地上那凸起的石子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到亓灏头也不回的离去,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在后面喊道:“呜呜……王爷,王爷!” 然而,亓灏却早已走远。 这一天的悲愤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决堤的泪水,玉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呜呜……王爷,你怎么能这样对妾身……” 又像上次那晚,她在半路上拦下他那般,她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的就这样抛下了…… 亓灏,他去的还是芙蕖院……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过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眼泪越掉越多,那个白日里咋咋呼呼,没头没脑的玉夫人,现在哭得撕心裂肺,成了一个泪人。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她腿一酸,险些栽倒在地上。 腰上一紧,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 “王爷?”下意识的回头,玉夫人失望了。 迅速擦干眼泪,她打掉那人的手。 即便是眼睛通红,可她在眨眼之间又恢复了那趾高气昂的神态:“大胆狗奴才,你竟敢对本夫人不敬,本夫人要让王爷把你的手剁掉!” 林超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衫,一边不卑不亢道:“夫人,小人刚才是无心之举,还请您恕罪。” “你……你要对本夫人做什么?”偷偷意淫林超是一回事,被林超要是真怎么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玉夫人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手指着林超的鼻尖,装腔作势道:“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给……给本夫人滚!” “夫人,夜深露重,您在外面待久了会着凉,还是先回去吧。”将外衫披在玉夫人的肩头,林超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玉夫人低头看着自己肩头的衣裳先是一怔,随即喊住了林超:“站住!” 林超脚步一停,恭敬道:“夫人,还有何事?” 玉夫人直直的看着林超,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超的半张脸被一旁斑斑驳驳的竹影挡住,只听到他低声道:“小人只是不忍心看夫人难过罢了。” 玉夫人一听,就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人窥探到似的,上前一步,冷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夫人难过了?再者,本夫人在这王府里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们这些贱奴过的好?” “可笑,本夫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身体上的冷,可以有衣服来暖着,心里的冷,只能靠夫人您自己捂着了。”林超的声音不大不小,玉夫人听罢,心里却一震。 她有些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林超抿了抿唇,“夫人,你在府里过得不快活。小人看着王爷冷落您……心疼。” 这贴心的话,让玉夫人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仆人竟会懂她的心。 他说,他心疼她? 跟着亓灏那么多年,他除了偶尔几次有需要的时候才去找她,此外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又哪还敢奢求他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对他的爱? 当然,玉夫人对亓灏的爱,也算不得完全纯洁无瑕,不掺杂质的爱。 毕竟,在她眼里,谁得宠,在这府里的地位就高贵,手中的权利就大…… 只是,这么多年了,玉夫人这种自以为是的“爱”也在亓灏的冷酷和时间的消磨中渐渐淡了。 留下的,大多是不甘心而已…… 林超拱拱手,“夫人保重,小人先回去了。” “呃……夫人,您……您这是做什么?!”林超的后腰冷不丁被玉夫人紧紧抱住,惊得他连话都语无伦次了,“放……放开小人……夫人……这样不好!” 玉夫人扳正林超的身子,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丢在地上,双手扯着他的衣领,红着眼睛道:“林超,本夫人问你,敢不敢要我?” 林超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吃惊道:“夫人,小人……” 未等他说完后,嘴巴已经被玉夫人娇软的唇给堵住了。 林超还想伸手推开玉夫人,可却被她抱得紧紧的。 他从未接触过女子,所以生涩的让玉夫人心里的火焰更加旺盛起来。 她的舌头灵敏的像一条蛇,极尽全力的挑逗着林超的每一根神经。 林超终究是个男人,很快便有了反应,将玉夫人推在了墙上…… 两边都是竹林,在小路的尽头,根本无人会发现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做着大逆不道的事情…… 怡心院里,双儿端着药进来了,“王妃,该喝药了。” 尹素婉叹了口气,接过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往嘴里填了一颗蜜饯后,她问道:“王爷还在书房吗?” 双儿迟疑片刻,摇头道:“奴婢……奴婢听说王爷刚才去了芙蕖院。” 尹素婉听罢,阴寒的眸子瞪着双儿,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去芙蕖院做什么?衣服和首饰不是已经让周管家送过去了吗?” 虽然自己的衣服是四人中数量最多的,可还是有点不开心。 本以为亓灏对待顾瑾璃会同柳夫人、玉夫人一样,都是一套衣服、一套首饰,然而却只比自己少两套…… 周管家给每个院子送衣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不过却不知顾瑾璃又让周管家把东西带回去了。 双儿道:“周管家……周管家说,顾侧妃不愿陪王爷进宫,所以王爷他……他应该因着这事才去的芙蕖院吧?” “不愿意?”尹素婉一听,唇角的笑意发冷,“顾瑾琇倒是会欲擒故纵!” 双儿给尹素婉掖了掖被角,试探道:“王妃……这顾侧妃一看就是个擅长玩手段的。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咱们还是尽早把她除掉吧!以免夜长梦多!” 尹素婉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她害得我腿不能行,你当真以为我那般心善不想除了她?呵,她能两次化险为夷,要真那么好除,你认为桂嬷嬷现在还能躺床上去?” 双儿身子一颤,连忙低下了头。 这样目露凶光的尹素婉,是真的恨透了顾瑾璃吧? 要不然,一向柔柔弱弱,娇娇婉婉的人,又怎可能如此毫无顾忌的暴露真面目呢? 敛去眼中恨意,尹素婉挥手示意双儿退下。 门关上,她撩开衣摆,摸着自己腿上那条蜈蚣一样的丑陋疤痕,轻声道:“顾瑾琇,没关系,我不介意再让你多活几日!” 第69章 厚颜无耻 “王爷,小姐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荷香因早就得了顾瑾璃的嘱咐,所以便一早守在院子门口。 只不过,她们主仆二人原以为再次过来的人会是周管家,没想到亓灏竟自己亲自过来了。 而且,瞧他阴沉着一张脸,可见来者不善。 “身子不适?”亓灏自然不会相信荷香的话,一边甩着袖子继续往里走,一边冷哼道:“白日还牙尖嘴利,精神抖擞的,这么快就病了?” “王爷!”荷香一边挡在亓灏身前,一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我们家小姐真的病了,您看,屋子里的灯早早熄了呢!” 亓灏眯了眯眼睛,推开荷香,“既然病了,那本王更得进去看看了!” 灯熄了又能说明什么?这个女人想要诓他?真是胆大妄为! 虽然亓灏用的力气比刚才推玉夫人小了很多,但还是险些把荷香推到地上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果真是黑漆漆的一片。 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幽幽月光,亓灏隐约看到顾瑾璃躺在床上的半张侧脸。 “王爷,奴婢真的没骗您……小姐她确实已经睡下了。”荷香站在亓灏身后,声音里透露着紧张。 亓灏大步踏了进去,冷声道:“掌灯!” 见荷香犹豫着不动,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 荷香没办法,只能轻手轻脚的将蜡烛点亮。 亓灏上前几步,果真见到顾瑾璃脸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额头还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真像是生病了的模样。 皱了皱眉,他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大半。 俯身伸手在她脑门上探了探,转身对荷香道:“烧得这么厉害,为何不去找大夫?” “小姐说不碍事,睡一觉就能好的,所以奴婢就……”在亓灏冰冷的眼神中,荷香心虚的低下了头。 亓灏不悦道:“现在就去!” 荷香看了顾瑾璃一眼,小声道:“可是……” 顾瑾璃本就是装病的,要是把大夫请来这不是暴露了吗? 而且,爱月已经下去休息了,留亓灏自己在房间里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 “难不成,你们家小姐这病是装的?”紧紧锁住荷香不自然的小脸,亓灏眸光暗了暗。 “奴婢……奴婢这就去!”荷香不敢再多言了,怕破绽太多,只能硬着头皮往院子外面跑去了。 顾瑾璃听着二人的对话,秀眉轻蹙了起来。 待荷香走后,亓灏视线落在顾瑾璃红润的小脸上,目不转睛的仔细打量着她。 注意到她枕头旁边的床单好像有一大片未干透的茶渍,亓灏低下头,不着痕迹的摸了几下。 顾瑾璃闭着眼睛,看不到亓灏在做什么,只觉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心跳加快。 捏起一根茶叶梗,他勾了勾唇角。 再往桌子上看去,少了一个茶壶不说,也有一个茶杯歪歪斜斜的躺在茶盘里,洒了一半的水浸湿了桌布。 站起身来,亓灏走到桌旁,又试了一下那茶水的温度,烫得厉害,应该是刚沏好没多久。 听着床边的走动声,顾瑾璃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亓灏见顾瑾璃被子中间略微比其他地方鼓出来那么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坐在床榻边上,他就那样什么都不做盯着她,想看看她究竟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 亓灏的眼神简直要比顾瑾璃怀里捧着的那滚烫的茶壶还要烤人,顾瑾璃觉得每一分钟都过得是如此的漫长。 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在这样捂下去,只怕她整个人就要被烤熟了。 一点点将茶壶往下移,既怕亓灏发现,又怕茶壶嘴里溢出茶来,顾瑾璃做的很是艰难。 然而,还没有敢大动作,一只大手便隔着被子按在了她的茶壶上。 咬了咬牙,顾瑾璃缓缓的睁开眼睛,语气虚弱道:“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亓灏收回手,也不点破她,似笑非笑道:“本王听说你病了,特意过来看看你。” 顾瑾璃迅速将茶壶移到被子里面去,支起身子,捂着嘴咳了两声,“妾身没事,可能是沐浴时风热之气入体,明日让荷香去抓几副药就好。” 偷偷瞄了一下外面,她心里有些着急。 在荷香一开始给亓灏行礼的时候,她就在第一时间熄灭了蜡烛,然后抱着刚沏的热茶爬上了床。 因为太过慌忙,导致碰倒了一个茶杯,她也没来得及扶起来。 现在荷香被亓灏支去找大夫去了,一会大夫给她把脉该如何? 亓灏点点头,沉声道:“本王听说你不愿与本王进宫赴宴?” 顾瑾璃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妾身不愿,而是妾身不配。” “王子皇孙,朝中重臣,只有正妻才有资格出席宫宴,这点规矩妾身还是明白的。” 嘴里虽说着不配,可眼里却无半点自卑与羞愧,这话亓灏听了能信才怪! 再说了,她要真如此介意尊卑,又怎可能在之前那般护着爱月和荷香? 亓灏难得没有如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话讽刺她有自知之明,“无碍,让你赴宴也是婉婉的意思,旁人有什么资格对我宁王府的家事指手画脚?”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容置疑:“一会让大夫给你熬碗药,明日你陪本王进宫。” “王爷……妾身真的不用看大夫。”顾瑾璃忽然觉得,面对这样的亓灏,很是不适应。 倘若他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对她发脾气,或者是一巴掌打过来,她还能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了,她可没有任何受虐倾向,只不过是现在她猜不透他这模棱两可的心思,很是被动。 捕捉到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窘迫,亓灏将身子探向前,抬手摩挲着她光洁的下巴,神色莫辨道:“顾瑾琇,这世上没人敢骗本王。” “因为,欺骗过本王的人,都死了。” 顾瑾璃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着他,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爷,大夫来了!”这时候,荷香急匆匆的带着大夫进来了。 王府大街的对面不远处,有个医馆,她生怕亓灏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对顾瑾璃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所以这一路都是跑回来的。 那大夫也是气喘吁吁的,躬了躬身子,给亓灏行礼道:“小人见过宁王爷。” “开始吧。”亓灏摆摆手,示意他给顾瑾璃诊脉。 顾瑾璃与荷香对视一眼,见荷香悄悄对自己点点头,便心知她在路上已经打点好了大夫,于是便伸出了手腕。 大夫刚要将自己的手搭在顾瑾璃的腕上,却听得亓灏突然道:“慢着!” 顾瑾璃和大夫同时心里一惊,尤其是那大夫,战战兢兢的立马缩回了手。 “荷香,帕子!”亓灏看着荷香,冒出了让人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荷香不解的掏出帕子,不知是给大夫还是给谁,只能递到亓灏面前,小声道:“王爷,给。” 亓灏眉间沟壑皱得又深了一层,不等他开口,一只素白玉手却接了过去。 顾瑾璃将帕子搭在自己手腕上后,对大夫道:“可以了。” 荷香想起在怡心院顾瑾璃给尹素婉把脉也同样是事先垫了帕子,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可是,顾瑾璃那样做是为了防止尹素婉和双儿借机陷害,亓灏这是为什么呢? 再回忆之前魏廖和王太医不管是给尹素婉把脉还是给顾瑾璃解毒,似乎也不曾用过帕子,莫非亓灏不信这外面的大夫? 这样想着,荷香看着亓灏的眼神越发的古怪起来。 顾瑾璃不敢自作多情的认为亓灏这意思是不喜别人碰她,只当跟上次一样,怕大夫的手太冰,把脉不准,真给她瞧出了什么问题来。 大夫很快把完了脉,捋了捋稀少的胡须,煞有介事道:“顾侧妃之前是否中过毒?” 见顾瑾璃点头,他又语气肃然道:“体内毒素未清,所以还得再好好调养一些时日才行。” 说罢,他起身对亓灏行了个礼,“王爷,熬点姜汤发发汗,顾侧妃的风热便能退了。不过,切勿动气动怒,最好也不要奔波劳累,静心安养就好。” “有劳大夫了。”见亓灏没说话,顾瑾璃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道:“荷香,送一下大夫。” 荷香应了声,连忙和大夫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王爷……大夫刚才说的话您也听到了,真不是妾身不识抬举,确实是妾身身子不便。”顾瑾璃叹了口气,听着很是无奈。 亓灏抿了抿唇,不为所动道:“从王府去宫里用不了半个时辰,这小小路程,算不上什么奔波劳累。” “你随本王去只是当个摆设而已,多吃东西少说话,没人理睬你,更谈不上什么动怒动气了。” “呃……”顾瑾璃脸部肌肉抽搐几下,被亓灏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衣物一会周管家会给你送过来,本王先回去了!”很满意顾瑾璃的反应,亓灏说罢,往门口走去。 以前他对顾瑾璃大发雷霆,有几次差点杀了她,尤其是当时看着她脸上那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像在火上浇油一般。 而刚才,他难得的心平气和,却能在她脸上看到想要反驳却无力的模样,他心情怎能不好? 顿住脚,亓灏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惊得刚撩开被子,捧着茶壶下床的顾瑾璃险些没站稳。 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之色,她一条腿已沾了地,不知是该收回去还是把另一条腿也落在地上。 唇角弧度更大,亓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别忘了,让荷香给你熬一碗姜汤。” 他这神色,明显早就识破了自己的伎俩。 顾瑾璃听罢,那褪下红晕的脸上又涨红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亓灏低笑两声,留给了顾瑾璃一个背影。 “小姐……”荷香从外面进来,在门口见着亓灏含笑而去,不禁快步跑了进来,奇怪道:“王爷他没事吧?” 顾瑾璃将茶壶重重放在桌上,望着那跳动的烛火,烦躁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实在没脸给荷香说,亓灏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装病的了。 总觉得自己和荷香今晚在亓灏眼里一定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真是自作聪明的愚蠢! 想起亓灏临走时候那染上笑意的桃花眼,她的心又烦躁起来。 倒了杯茶,顾瑾璃刚要送入口中,却被烫得舌头疼,“唔……” “小姐,要不然奴婢去厨房给您弄些凉茶?”荷香见状,立马将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来。 “顾侧妃,老奴奉王爷之命,将您明日进宫的衣物送过来了。”没想到亓灏刚走,周管家这么快就到了。 听到他在门外的声音,顾瑾璃趴在桌子上,闷声道:“去,拿进来。” 荷香一怔,便明白了为何顾瑾璃这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了。 将衣物拿进来后,荷香安慰道:“小姐,既然王爷执意要您去赴宴,那您就放宽心去吧。” “有奴婢陪着您呢,您不要担心。” 望着眼前那在烛光下散发着华美光芒的首饰,顾瑾璃重重叹气道:“罢了,骑虎难下,我去就是了。” 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她又道:“不过,明日你留在府里看守院子,让爱月陪我就好。” “是,小姐。”将床铺整理一番后,荷香退了出去。 顾瑾璃盯着那床幔上垂挂下来的流苏,绞着被角,小声念叨着亓灏的名字几遍,又发出一阵长叹。 亓灏啊亓灏,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牢笼,离开你呢! 翻了个身,她郁闷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入睡。 欢迎轩世子回京的宴会,仍旧是在永和宫举办。 虽说是晚宴,但不到酉时亓灏就同顾瑾璃从宁王府出发了。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大臣的马车停了下来。 顾瑾璃撩开帘子,竟看到了一大群熟悉的身影。 相府的马车旁边,站着仪容华贵的大夫人和装扮精致的顾瑾琇。 而顾瑾琇旁边,则是脸上掩不住喜色的四小姐顾瑾瑶和怯怯不安的三小姐顾瑾瑜。 眸光微动,顾瑾璃不禁有些惊讶。 按照规矩,顾瑾瑶和顾瑾瑜这两位庶出小姐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大夫人以前从来不屑带她们参加宫宴。 那么,这次大夫人又是打了什么算盘? 再旁边的几辆马车,走下来的分别是尹家、江家、沈家的几位公子、小姐。 尹子恪还是一身飘飘如仙的白衣,目光与她不期而遇后,先是一怔,随即移开了眸子。 “还不下来,难不成要本王抱你吗?”一声低斥,让顾瑾璃这才注意到亓灏已经站在了马车外面。 顾瑾璃放下窗帘,理了理头发,提着裙摆缓缓下了马车。 “记得本王说的话,多吃饭少说话!”亓灏一甩衣服,然后转身往前走。 顾瑾璃跟在亓灏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语的盯着他的后背。 多吃饭,少说话? 他昨个已经都说过一次了,她又不是聋子听不到,至于再重复一遍吗? 随着顾瑾璃与亓灏的走近,那些人不由得朝她看来。 瞧着她那一身奢侈华美的衣裳和首饰,女人们又开始了羡慕嫉妒恨的不满。 “那衣裳,是云水坊的吧?穿她身上真是掉价了!” “看着像是云水坊的,不过也可能是别的不知名铺子给高仿的吧?” “对对对,还有她头上那簪子,耳朵上的坠子,肯定也是绮梦阁的货!” “这一套行头要是真品的话,少说也得十万两!宁王爷怎可能把这么多银子花费她身上?不用说也是假货!” “哎哟,也不一定,看这女人一双眼睛跟狐狸似的,万一她要是勾引了……” 不知道是谁,越说越过分,捂着嘴笑得鄙夷。 …… 亓灏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议论声,可却觉得很是刺耳。 停住脚,他阴冷的眸子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瞬间如刮起了一阵阴风似的,吓得她们都赶紧闭了嘴。 “砰”,顾瑾璃没料到亓灏会突然停下,一头撞上了他坚实的后背。 捂着发酸的鼻子,她瓮声瓮气道:“王爷,你停下来做什么?” 亓灏听出她语气里竟有些责怪的意思,然后回头瞪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的转身将她丢下了。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望着周围女人们明明嫉恨却又害怕的样子,心中一动。 难道,他是因为听到旁人议论她,所以生气了?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嗯……与旁人比较起来,她今日这身衣裳的确很是扎眼啊! 不自觉的弯了弯唇,她抬脚跟了上去。 顾成恩刚下车,便见到顾瑾璃唇间溢着笑意,不禁薄唇紧抿。 可是顾瑾璃却没看到他,渐渐走远。 “哼,有什么可神气的!不要脸的……”顾瑾璃穿戴的如此耀眼夺目,着实是出乎顾瑾琇的意料,因此她说起话来的语气也更加的愤恨。 “住嘴!”大夫人见顾淮下了马车,立即给顾瑾琇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嘱咐着另外两个庶女:“今日进宫的人多,你们务必要注意言行,切不可出乱子!” 顾瑾瑜和顾瑾瑶连忙道:“是,母亲。” 顾成恩冷冷瞥了顾瑾琇一眼,然后与顾淮率先走在了前面。 自从那日自己的阴谋被顾成恩戳破后,便在顾成恩面前一直底气不足。 咽了一口唾沫,大夫人也抬了抬下巴,仪态端庄的领着三个女儿跟在后面。 由于今日赴宴的人太多,所以待所有人落座后,整个大殿里乌泱泱的几乎全是人。 中间是太后、皇上以及皇后等嫔妃的座位,暂时还空着。 左下首的空位是轩世子,亓灏在右下首坐下,顾瑾璃在他旁边,对面是小八和心不在焉的七皇子。 小八本想跑过去跟亓灏打个招呼,可想着人多眼杂,还是忍着坐了下来。 “七哥,七哥。”扯了扯闷头灌酒的七皇子,他嘻笑道:“你上次病了不是没参加太后寿宴嘛,快看,四哥旁边的那个人就是顾瑾琇。” 七皇子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顾瑾璃,撇撇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看的。” 八皇子听罢,瞪大眼睛,“七哥,她可是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而且模样长得也好看,你竟说没什么好看的?” 七皇子不耐烦道:“小孩子,懂什么!” “四哥从来都不把我当孩子看。”八皇子垂下眸子,嘟囔道。 七皇子冷笑一声,当作没听到的。 在诸多皇子之中,除了亓灏,八皇子只与七皇子走得近。 七皇子是唯一一个成年后未封王住在宫里的皇子,其母淑妃早年因惹怒皇上而被打入冷宫,因此他在幼时便被皇后抚养。 皇后曾为老皇帝诞下过一个太子,但在小太子两岁的时候便意外夭折了,自此皇后便再未有过孩子。 收养了七皇子,皇后是想着将来好有一个依仗,所以从小对他严厉教导,哪怕是吃饭时发出了丁点声音也必定重罚他一顿。 七皇子长大,他的性子也越发胆怯自卑起来。 面对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皇后很失望。 在八皇子的母妃难产而死的第二日,她便立即奏请了老皇帝又收养了八皇子。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皇后在对待八皇子的教育上,吸取了七皇子的失败教训,对八皇子稍微宽容缓和了几分。 好在八皇子聪明又伶俐,很得老皇帝的喜欢,皇后也算是有些成就感了。 正因为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是在皇后膝下养大的,所以二人同吃同住在明阳宫里,感情也是不错。 不过,七皇子私心里是不相信亓灏与八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义的。 毕竟,历朝历代,杀兄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比比皆是。 亓灏不是个善人,现在对小八好,还不是怕将来与他作对?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南阳王世子驾到!” 忽然,门口传来了贾公公那尖细独特的嗓音。 众人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磕头行礼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皇帝和皇后二人一左一右的分别扶着太后,丽妃、德妃以及华琼、曦月两个公主跟在皇后后面。 最后一人,华美的紫衣,绰约的风姿,绝世的容颜,那是南阳王世子无疑! 在老皇帝一声“平身”后,顾瑾璃站起身落座的时候,陈泽轩刚好路过她与亓灏的桌案面前。 在看到陈泽轩的脸后,顾瑾璃怔住了。 初见是在茶楼,他是同桌的邪魅公子。 再见是在她一身狼狈的从亓灏的马车上下来,他是载她回府的好心过客。 而今,他……怎成了被京中万千少女迷恋的轩世子呢? 陈泽轩勾了勾嫣红的薄唇,笑得肆意,摇着扇子点头继续向前。 第70章 指桑骂槐 “小……小姐,这……这就是南阳王世子么?”不等顾瑾璃说话,爱月倒是站在顾瑾璃身后看直了眼睛。 京中的女人爱慕轩世子不假,但她们之中极少有人见过轩世子的真人,大多从坊间流传出来轩世子唯一的画像中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 而那画像,则是世子在十二岁那年,破了“九死一生”棋局后,净空大师特意为他画的。 七年已过,世子的相貌已发生了不少变化。 在未见到世子之前,爱月觉得尹公子品性好,有才华。 在见到世子之后,她这才觉得尹公子虽好,可却还是比不得世子。 因为,尹公子太圣洁了,而世子举手投足之间太容易让人着魔了。 他容貌虽比女人还美,可却并没有任何娘娘腔的脂粉气,邪魅的双眸中带着一丝放荡不羁的痞性,但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让人讨厌。 除了有才,轩世子还有颜! 啊,世人不该称呼轩世子为“天下第一才子”,而应该是“天下第一公子”才对啊! 双眼冒着小星星,爱月与其他女子一样,巴不得跑上前将陈泽轩瞧仔细了。 顾瑾璃目送着陈泽轩落座,心情有些复杂。 既然陈泽轩早已回了京城,为何亓灏和老皇帝却没收到任何消息呢? 看他刚才那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么,是在第一次她去茶楼遇到他的时候,还是第二次在路上遇见将她回王府路上后? 他接近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太多的问题围绕着顾瑾璃,以至于她没察觉到亓灏射过来的两道幽暗的目光。 手上忽然多了一道力气,疼得顾瑾璃终于回过了神。 “好看吗?”亓灏桃花眼微眯,语气虽听不出喜怒,可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连爱月都不禁抖了抖身子。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大手里挣脱,装糊涂道:“王爷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呢!” 亓灏冷哼一声,以眼神警告道:“轩世子不是你能觊觎的人,你是本王的女人,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呃……”听到这话,不仅顾瑾璃被惊得不得了,就连爱月也张大了嘴巴。 “小……小姐,刚才王爷他……他说什么?” 顾瑾璃一时脑袋发懵,竟顺着爱月的话下意识道:“他说……我是他的……” “女人”二字在亓灏越发炙热的眼神中被咽了回去,别过脸,她的耳根发烫。 压住心里的波澜,顾瑾璃暗暗责怪亓灏胡乱说话。 她不过是多看了陈泽轩一眼,什么时候觊觎过人家了? 若说只因为在山洞有了一次肌肤之亲她便成了亓灏的女人,那他也太自负自大了吧? 女人是独立的个体,凭什么就要变成谁的附属品呢? 就算真要做他的女人,起码也要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才是。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现在他虽没再红着眼睛要动手杀她,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顶多是等尹素婉腿好了或者是在她有能力之后离开王府,她与亓灏一刀两断而已,其他的她不想多想。 对面的顾成恩将亓灏与顾瑾璃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注意到顾成恩的不对劲,顾淮问道:“恩儿,怎么了?” 顾成恩敛去眸中冷意,扯了扯唇,冷冷道:“无碍。” 这时,老皇帝端着酒杯,甚是威严道:“众位爱卿,来,让我们举杯欢迎轩世子回京!” 话落,众人皆举杯表达对陈泽轩回京的欢迎。 陈泽轩勾着唇角谢过老皇帝后,望亓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他举了举杯。 亓灏挑了挑眉,也举杯示意,随后二人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众多身姿曼妙的舞姬开始一群群的进入了大殿之上。 老皇帝和太后二人时不时询问着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近况,轩世子一边回答,一边给他们讲着南阳近些年的趣事,气氛甚是融洽。 亓灏偶尔插上几句话,顾瑾璃则谨记警告,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透明人,只埋头吃饭,绝不敢抬头多看谁一眼。 然而,却有人见不得她这般安份,非得挑点事端才行。 酒过三巡,舞姬们刚退下场,便听到华琼公主笑盈盈道:“父皇,大家都说宁王侧妃是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而世子则是第一才子。儿臣一直好奇究竟他们二人谁更厉害一些,今日难得才子与才女都在,不如让世子和宁王侧妃比试一番如何?”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禁将视线落在了夹着一筷子龙凤酥往嘴里塞着的顾瑾璃身上。 半块龙凤酥卡在喉咙里,她是吞也不行,吐也不妥,只能鼓着腮帮子看着亓灏。 顾瑾璃的狼狈,亓灏已见过多次。 而且,那些不堪和伤痛,大多还是拜他所赐。 不过,她鼓着嘴巴的尴尬模样,像极了小松鼠。 亓灏甚至觉得,她此时竟有些可爱…… 见顾瑾璃嘴巴里含着东西不能说话,华琼公主更是得意道:“怎么,顾侧妃敢不敢比一下?” “小姐,水!”爱月哪里看不出华琼是想让顾瑾璃出丑,于是赶紧上前要给她倒水,这时一只大手却抢先端起了茶盏。 爱月眨了眨眼睛,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滚过,她瞪大了眼睛。 接过手边的茶杯,顾瑾璃来不及多想,喝了几口茶将龙凤酥咽下去后,脸色才自然了几分。 掏出帕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角,她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泽轩,淡淡道:“世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然不是瑾琇能比得上的。” 她为什么要跟轩世子比试?难道就因为华琼好奇? 呵,自己又不是宫里的婢女太监,为什么要听她的摆布? 这委婉的拒绝,听在众人耳中,便自动理解成了顾瑾璃自知才华不敌陈泽轩,所以主动认输,怕到时候真比试起来,会更加丢人现眼! 当然,顾成恩和顾淮并不这么想,因为他们清楚顾瑾璃的本事,故而其实也想看看她与陈泽轩一比高下。 只是,既然顾瑾璃不愿意,他们作为她的父兄,自然也不会像其他等着看笑话的人一样勉强她。 “皇上,华琼说的对,臣妾也好奇的很呢!”上次顾瑾璃救了八皇子,不经意之间坏了丽妃的好事,因此丽妃也巴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顾瑾璃下不来台。 老皇帝虽然心里也很想看二人比试,但又不能强人所难,便道:“轩世子,你觉得呢?” 顾瑾璃的意思刚才说的明白,可老皇帝直接问陈泽轩,分明是在说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华琼和丽妃对视一眼,都看向陈泽轩。 若轩世子不答应比试的话,那便是不想顾瑾璃输的太惨,是给她面子呢! 若是轩世子答应比试,顾瑾璃肯定必输无疑,同样会才名扫地,变成一个笑话! 陈泽轩轻摇了两下扇子,深深看着顾瑾璃,“顾侧妃意下如何?” 他邪魅的眸子带着一丝蛊惑的力量,让顾瑾璃在那一瞬间像是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好。” 华琼得逞,拍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快些开始吧!” 听到那巴掌声,顾瑾璃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答应了。 眼下已无退路,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垂下眸子,顾瑾璃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到大殿中央。 陈泽轩也收起扇子,起身离座。 老皇帝笑着看陈泽轩与顾瑾璃二人片刻,然后转头问华琼公主:“华琼,既然是你提出的比试,那你说一下比什么?” 华琼眼珠子一转,沉声道:“那咱们就按着寻常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来比吧?” 太后不赞同的摇头,看着轩世子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这八项比试下来,估计要好几个时辰,哀家可不舍得轩世子累着!” “是啊,太后说的是。”皇后看了华琼一眼,对老皇帝道:“皇上,依臣妾看,比试什么的就算了,不如咱们就对对子,乐一乐如何?” “父皇,怎么能对对子呢,儿臣……”华琼一听,皱着眉头就要表示拒绝,但老皇帝还是听从了太后和皇后的意思,“也好,那就对对子,猜字谜。” 其他人听罢,刚才那满怀期待和要看好戏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对对子,猜字谜? 如此幼稚低级的游戏,不是小孩子才玩的吗?皇上和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在搞笑吗? 两个当事人听罢,也是一怔,随即便各自拱手道了一句“顾侧妃请/世子先请。” 陈泽轩唇角弧度渐大,轻声道:“朝朝朝朝朝朝汐。” 顾瑾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长长长长长长消。” “好!”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席之中竟有一人率先鼓掌。 顾瑾璃望去,那人竟是尹子恪。 其他人动了动脑子,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人对的可是同字异音联,也就是用多音字组成的对联呢! 这样一想,大家又都来了兴趣,一边也叫好,一边继续观望着接下来的比试。 女眷席中的尹素汐看着男席前首的尹子恪,眼里是责怪和不满之色。 不必说尹太傅,他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顾瑾璃抿了抿唇,缓缓道:“因荷而得藕。” 陈泽轩眸中燃起一抹亮光,“有杏不需梅。” “妙哉,妙哉啊!”这次叫好的人是教导八皇子功课的老师,他给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道:“此乃一对谐音双关联,顾侧妃上联中的‘荷’与‘藕’同‘何’、‘偶’。” “轩世子下联中的‘杏’与‘梅’,则有‘幸’和‘媒’之意!” “利用谐音字,一语双关!好一个,有幸不需媒啊!” 众人听罢,瞬间恍然大悟。 陈泽轩余光落在那主位的老皇帝身上,幽幽道:“民忧是也,国忧是也,何分南北。” “好!”老皇帝拍了一下桌子,赞赏道:“轩世子果真与南阳王一样,都是一心为朕的爱国忠臣!是朕之幸,亓国之幸!” 陈泽轩微微垂首,“自小父王便教导微臣要忠君爱国,只可惜微臣学的大多是纸上谈兵的东西,无法像父王年轻时候那般征战沙场为皇上效力。” “每每想起,微臣心中便深感惭愧。” 由于之前老皇帝收到了南阳王意图谋反的密信,所以私心里对南阳王生了芥蒂。 现在听着陈泽轩一口一个“微臣”自称,心里舒服了许多。 “欸,轩世子此言差矣。世子虽未上过战场,可七年前,要不是世子足智多谋,使了离间计,恐怕那广平王……”沈明辉本想夸一下陈泽轩,可却忘记了老皇帝最是忌讳别人提到七年前的藩王之乱,因此话说到一半,胳膊被人给悄悄拽住了。 他注意到老皇帝射过来的那两道阴寒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讪讪一笑,轻咳两声,朝着顾瑾璃抬了抬手,转移话题道:“继续,继续!” 顾瑾璃被老皇帝和沈明辉干扰了思路,见华琼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一字一句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最后这“不是东西”四个字,让众人瞪大了眼睛。 她竟敢在圣上和太后面前指桑骂槐?这顾侧妃可真够放肆! “顾瑾琇,你说谁不是东西呢!”华琼公主不知是心胸狭窄,还是太过敏感,总之拍桌而起,一脸的愤然。 不等顾瑾璃开口,只听得陈泽轩为她辩解道:“华琼公主莫要误会,微臣出的是镶字联,也就是顾侧妃要对的下联里必须要镶嵌着要表达的人名、地名、或者是事物。” “微臣出南北,顾侧妃对东西,有何不妥帖吗?” 东西南北,一共四个方向,顾瑾璃要是不对东西的话,还能对什么? 华琼要是敢说不妥,一来则是她胡搅蛮缠,二来她也是在变相的承认自己就是顾瑾璃口中的“不是东西”了。 咬了咬牙,她皮笑肉不笑道:“妥,妥帖的很!” 三副对子下来,亓灏停留在顾瑾璃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深邃的眸光也越来越沉。 昨晚见过她耍心眼装病的一面,所以他此刻不用想也知道,顾瑾璃骂的就是华琼! 往嘴里灌了一杯酒,他心中冷笑。 华琼这个小丫头平时仗势欺人惯了,这次也该吃个闷鳖了! 瞧着华琼僵硬的脸,顾瑾璃扬着唇,又出了一联:“一、二、三、四、五、六、七。” 陈泽轩一怔,“噗哧”笑了出来。 顾瑾璃自然明白他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思,便忍着笑意等着他的下联。 “轩世子,你笑什么呀?快出下联啊!”华琼一心想让顾瑾璃输,故而看着陈泽轩突然笑了起来,心里便以为他被难倒了,有些紧张。 陈泽轩看了看华琼,又看了看顾瑾璃,很是为难。 见陈泽轩难得的沉默不语,坐席中有一个大臣不解道:“轩世子,这对子不好对吗?” 顾瑾璃的上联听起来根本是七个数字,按理说这应该不难啊! 然而,陈泽轩拱了拱手,出人意料道:“顾侧妃,我输了。” 顾瑾璃挑了挑眉,丝毫不客气道:“承让了。” 华琼见状,不依不饶道:“轩世子,你还没回答呢,怎么就认输了!” “微臣……”陈泽轩望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低笑道:“顾侧妃才思敏捷,微臣确实不如。” 说罢,他又对老皇帝和太后等人行了个礼,转身往座位上走去。 华琼恨透了顾瑾璃,怎能让她赢了陈泽轩更加扬名立万? 因此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不顾丽妃给她使眼色,急声道:“不行!这一局太简单了,不算!重来!” “这还简单?啧啧,华琼公主果真是……嘿嘿,无脑!” “可不是嘛,宁王侧妃和轩世子这一来二往的,步步紧逼,连个思索的时间都没有,要是咱们,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这么好的对子!” “谁说不是呢?轩世子绝顶聪明,连他都想不出下联来,可见宁王侧妃是真的厉害!” “才女啊,果真是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 “不过,刚才瞧着轩世子和宁王侧妃站一块,啧啧,可真是一对璧人呢!” “哎哟,你这混话可别乱说,没瞧见宁王爷还在那坐着嘛,让他听到了砍了你的脑袋!” “砍什么脑袋,谁不知宁王爷心里的人是宁王妃?” …… 在华琼的话落下后,男席中一些年轻的稍微有点才气的男子们便小声的议论起来,语气中不乏对顾瑾璃的欣赏。 亓灏听着周围人的私议,起初面色还算正常,可听到后面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后,周身发出的气息顿时冷冽起来。 爱月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打算离着亓灏这个冰山远一点。 “这是一副缺字联。”就在顾瑾璃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只见亓灏重重将手中酒杯一放,扫了众人一眼,顿了顿,又道:“其实,也不难。” “哦?”老皇帝一听,来了兴趣,问道:“老四,你倒是说说下联是什么?” 亓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抓起了顾瑾璃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道:“孝、悌、忠、信、礼、义、廉。” 他这一动作,惊得众人忽略了答案,全将眼珠子盯在亓灏攥着顾瑾璃的那大手上去。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脑袋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王爷他……他在发酒疯吗? 顾瑾璃见这么多人都在直勾勾的瞅着自己,不禁红了脸。 一边使劲的将手从亓灏手中挣脱,一边甚是尴尬道:“王爷赢了。” 老皇帝老眼满是八卦,皇后和德妃神色平平,太后蹙起了眉梢,丽妃和华琼不可思议。 尹素汐和顾瑾琇、顾瑾瑶三人的表情倒是一致,那是毫不掩饰的嫉恨。 对面的小八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陈泽轩那邪魅的唇角再次勾了起来,只不过那笑要比之前深沉许多。 尹子恪垂下了眼睛,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似的。 反应最大的应该是顾成恩,他掌心的杯子“咔嚓”的一声被内力震碎。 瓷片划破了手,鲜血滴落在那白玉盘里,像是染上点点红梅一样,鲜艳夺目。 “恩儿……”顾淮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找帕子帮他擦着手心。 顾成恩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无动于衷。 亓灏满意的勾唇,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明朗,“本王与爱妃你同为一体,谁输谁赢,都一样。” “砰”,不知道又是谁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咳咳咳……”,还有正喝酒的人被亓灏的话吓得呛了一鼻子的酒,正咳得撕心裂肺。 大殿里,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尤其是顾瑾璃,她连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强迫自己移开眼睛,顾瑾璃恨不得自己此时赶紧昏过去算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亓灏竟然说跟她一体? 夫妻才是一体,而她在名分上顶多算是他的妾侍,谁要跟他一体! 亓灏,他这是有病吧? 而且,一定病得不轻! “顾侧妃的上联少了一个‘八’,宁王爷的下联少了一个‘耻’,果真是一副好对子!”这时,突然陈泽轩的话响了起来,算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上下联分别缺一字,形成要表达的意思。”八皇子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几圈,小声道:“啊,那不是……‘忘’八,无耻!”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不小,可还是被有些大臣给听到了,于是又开始了另一波的私议。 在座之人,能猜出来的并不只是亓灏一人,起码陈泽轩、尹子恪、顾成恩三人是在第一时间里想到了下联。 通过上一副对联,仅凭那“不是东西”四字,陈泽轩便察觉出了顾瑾璃的“敌意”。 这种敌意,一来明着是针对华琼公主的,二来暗地可能是在责怪他之前的刻意隐瞒身份。 只不过,陈泽轩要是对出下联,那便是承接了顾瑾璃上联要表达的“王八,无耻”,这听进老皇帝的耳朵内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误会来。 所以,最后这一联,便更是明显了,她是在故意为难他。 老皇帝这时虽略有不满,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对联里的深意,举着酒杯沉声道:“来,让我们再次举杯畅饮!” 众人很是响应,又举起了酒杯,随之歌舞声也再次响彻大殿。 陈泽轩把玩着酒杯,望着亓灏身边将头快要低到胸口的顾瑾璃,轻叹一声,这丫头报复心真强啊! 亓灏感觉到了对面的目光,然后神色自若的给顾瑾璃抬手夹了一道菜。 爱月被惊得腿一软,连忙扶住了椅子背。 揉了揉眼睛,她以为自己眼瞎了…… 这眼前的人,当真是那个早先一见面就要杀了小姐的王爷吗? 第71章 终身大事 大殿内歌舞升平,君臣之间其乐融融。 华琼刚才没能得逞,这时候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一样,烧得她坐立不安。 女席中的沈碧云注意到了华琼看着顾瑾璃那忿忿不甘的眼神,眼珠子一转,小声对着身后的丫鬟低语了几句。 那丫鬟听罢,忐忑道:“小姐……这样不好吧?” 沈碧云瞪了她一眼,低斥道:“有什么不好?又不是需要你动手!再说了,做与不做,还不是看华琼公主的意思?” 小丫鬟点点头,然后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华琼公主的座位走去。 一旁的江晴岚很是了解沈碧云的性子,只看她一眼便明白了这女人这次估计又想搞些麻烦出来,张了张嘴,她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毕竟,要不是被沈碧云拖下了水,自己也不会白白挨了那么多板子…… 沈碧云要自己作,就让她作去吧! “公主,我们家小姐说……”悄悄走到华琼公主身后,沈碧云的小丫鬟便将她的话转达给了华琼。 “哦?”果真,华琼听罢,那盯着顾瑾璃的两眼瞬间光芒万丈。 勾了勾唇角,她笑得诡异,“这主意不错,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一会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便将华琼的意思又转回给沈碧云。 沈碧云听华琼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轻哼一声,得意道:“那是当然,也不看本小姐是谁!” 尹素汐与沈碧云之间只隔了一个江晴岚,刚才就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这时又听到了这话,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 将心头的妒火压下,她也甚是期待接下来她们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来,这是轩世子特意从南阳带过来的‘百果香’,大家都尝尝看!”老皇帝拍拍手,然后便有一群端着盘子的宫女鱼贯而入,将美酒奉上。 轩世子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在顾瑾璃身上几眼,轻笑道:“这‘百果香’是由一百多种奇珍异果酿成,可以说是果酒,也可以说成是补酒,有极大的滋补之效。” “呵呵……不过女子最多只能饮三杯,男子不能超过七杯,否则酒劲太大,会醉的。” 众人听罢,便都好奇起来,因此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待宫女将大家的酒杯给满上后,只觉得大殿内瞬间一股浓浓的果香飘散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像是处在各种各样的果园之中,沐浴着大自然的香气,连人的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宁王侧妃恕罪!” 就在大家举着酒杯跃跃欲试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宫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而顾瑾璃那身华美的衣服上,也被红色的果酒给染脏。 最重要的是,那脏污的位置是在胸口之间,让人看着好生的不舒服。 亓灏皱了皱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来人,带下去,杖毙!”皇后当然早就在沈碧云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跟华琼低语的时候就用余光瞥见了,所以她不用细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华琼在背后指使的。 皇后表面上雍容大度,但背后与丽妃也早已撕破了脸皮,因此更不可能给华琼什么面子。 何况,丽妃上次加害小八的账,皇后怂恿太后下懿旨禁止清王回京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以后日子还长,该讨的债总会一点点讨回来的!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小宫女没料到皇后会直接发话,所以吓得面如土色,立即向华琼求助道:“华琼公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公主心善,奴婢求公主救命啊!” 依着沈碧云的意思,那便是先让华琼找宫女弄污了顾瑾璃的衣服,然后趁着顾瑾璃去后殿换衣服的功夫,找个侍卫将她打晕了,然后灌上春药,扒光了衣服丢房间里。 等大家想起她来,再拉着几个小姐去后殿寻人。 到时候推门的画面,便是顾瑾璃衣衫不整,满面红光,眉目含春的浪荡模样…… 再派人传到大殿上,添油加醋几句,只怕顾瑾璃今晚淫乱宫闱的事情便会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第一才女?呵,分明就是个第一淫女! 不仅让顾瑾璃丢了名节,也让亓灏和宁王府彻底丢了颜面…… 与挨板子相比较,不得不说这一招太毒了。 所以,华琼才会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不过,这小宫女可不敢将华琼供出来,要不然华琼不仅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帮她说,还会立马顺着皇后的意思让自己做替死鬼。 果真,华琼不满道:“母后,这小宫女都说了不是故意的,您干嘛这么小题大做?” 她虽嘴上喊着皇后“母后”,可神色却不见丝毫恭敬之态。 “华琼,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前几日你身边一个伺候了你三年的小宫女因为给你梳头时扯断了你一根头发,你便将她打得死去活来。”皇后殷虹的指甲抚了抚发髻,幽幽道:“而这宫女你又不识得她,为何要替她求情?” “难道,宁王侧妃身上洒的酒,是你暗使了这宫女故意为之?” 华琼没想到皇后会对自己宫中事情了解的如此详细,竟还把自己虐打宫女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脸色青了又紫,半晌才咬牙道:“那宫女不是说了嘛,本公主心善,皇后娘娘刚才没听清楚吗?” 这一句“皇后娘娘”,便让人听出来她这是在跟皇后对着干,连礼仪尊卑都不顾了。 丽妃知道华琼的脾气,见太后也皱着眉看华琼,便赶紧打圆场道:“华琼小孩子脾性,难免有任性的时候。不过皇后姐姐也知道这孩子心不坏,姐姐就当看在华琼的面子上饶了那宫女吧!” 她这意思是在说,华琼确实如那宫女所说的很是善良,要是皇后真杖毙了那宫女,那心地和胸怀就连一个孩子都不如了…… 三言两语间,顾瑾璃便看透了皇后与丽妃、华琼公主之间打的算盘。 华琼是想让自己难堪,而丽妃是站在华琼这边,算是“助纣为虐”,皇后嘛,并不见得是真心为自己出头,兴许可能只想借此机会打压一下丽妃和华琼。 而她虽然很不耻华琼的所作所为,但也不会真忍心看着那宫女被杖毙。 人活着,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当你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的时候,很可能是因为一些身份、地位而被迫去做的。 就好比这宫女,她是处于宫廷最底层的一个的小蚂蚁,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公主、妃嫔眼中更是微不足道,命比纸薄。 所以,她不敢去反抗,只能去默默听命。 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六宫,一句话便可以让这卑微低贱的宫女命丧黄泉。 可在顾瑾璃的眼中,谁的命都是命,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这小宫女,只是皇后和丽妃斗争的牺牲品,故而顾瑾璃不会责怪她,更不会想看着她间接因为自己而死。 “皇后娘娘。”拿着帕子擦衣服的手一顿,然后不着痕迹的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座位下面。 顾瑾璃站了起来,沉声道:“这宫女是踩到了掉在地上的坚果,这才不小心将果酒洒了。无心之失,还望娘娘饶了她一命。” “而且今日世子回京,难得大家欢聚一堂,若是因为瑾琇而引得大家不快,那么瑾琇心中很是愧疚。” 恭敬的对皇后行了个礼,她继续道:“不过,瑾琇还是要感谢皇后娘娘对瑾琇的一片爱护之心。” 她先是为这宫女开脱,然后再将责任归咎于自己的身上,又怕皇后误会自己是不知好歹的附和丽妃,最后又表达了对皇后的谢意,可谓是非常深入人心。 皇后听罢,果真脸色缓和了几分,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华琼,沉吟片刻,便不紧不慢道:“既然宁王侧妃求情了,那本宫也就不计较了!”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小宫女听罢,磕了几个响头后立马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从顾瑾璃手中接过帕子,爱月一边蹲下来帮她擦着衣服上的污渍,一边撇撇嘴,嘟囔道:“什么嘛,应该谢的人不是小姐你嘛?” 顾瑾璃见亓灏转头看着自己,轻咳两声,低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亓灏突然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丢在顾瑾璃的怀里,冷声道:“去后殿!” “嗯?”顾瑾璃一怔,抱着披风问道:“去后殿做什么?” 亓灏视线从顾瑾璃疑惑的脸上慢慢移到她的胸口上,缓缓道:“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但你这般身材,实在是无任何风光可观。” “不去将衣服换了,难不成继续这样丢人?” “你!”顾瑾璃下意识的将披风往胸前遮挡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急忙起身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宫女交代了几句。 小宫女又迅速跑到皇后跟前,低语了一番。 见皇后对自己点点头,顾瑾璃才裹着披风在小宫女的带领下往后殿走去。 对面的八皇子托着下巴,摇头叹息道:“七哥,你说她一个连宫女都要救的人,怎么会狠心将婉姐姐推到马车下面的呢?” “唉,我真的想不明白啊!” 七皇子打了一个酒嗝,醉眼迷离的将酒盏放下,含糊不清道:“我……我去如厕。” 八皇子晃了晃快空了的酒盏,瞪大眼睛,喃喃道:“这百果香……七哥竟然都喝完了?” 唏嘘一番,八皇子无聊的戳着盘子里的糕点“自娱自乐”。 想着顾瑾璃竟敢瞪自己,亓灏忽然觉得有些新奇。 心里不禁在问,是不是对她越来越宽容了?以至于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着一起?”余光见爱月立着不动,他刚扬起的唇角又冷了下来。 “哦哦,奴婢这就去。”爱月将顾瑾璃的帕子往腰间随便一塞,赶紧跟了上去。 尹素汐的眼神紧紧盯着顾瑾璃,见爱月也出了大殿,忽然眸光一亮。 对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紧跟在爱月身后,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将那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偷偷塞到了尹素汐手中。 尹素汐仔细的看着那沾了果酒的帕子,认真的分辨那帕子上绣的翠竹一会,又将帕子给翻了过来。 摸着那一个用暗线勾勒出来的“恪”字,她将帕子藏回了袖子里。 抬眸装作不经意的往尹子恪的方向看过去,好巧不巧的见他也正望着顾瑾璃离去的方向失神,尹素汐咬了咬唇,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冒出了一个幼芽…… 待顾瑾璃离开后,华琼端着酒杯,借着宽大的袖子做遮掩,对心腹小宫女道:“快去,按着原计划行事!” 原计划,便是要给顾瑾璃强灌下春药…… 心腹小宫女迟疑道:“公主,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的话……” 见一直寡言少语的德妃突然看了过来,华琼急声道:“快去!” 丽妃担心华琼又要惹是生非,扯着她的袖子道:“不准胡闹!” 华琼拂开丽妃的手,咬牙切齿道:“母妃,我自己有数!” “是,公主。”心腹小宫女应了声,只好退了下去。 亓灏抿了一口酒,眸光暗了暗,低声唤道:“杜江。” 杜江会意,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趁着宫女太监们倒酒的空当也离开了大殿。 “恩儿,你去哪里?”顾淮见顾成恩抬起屁股作势也要离席,便立马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摇头道:“今日轩世子是主角,你最好不要随意离席。” “世子应该在京城会多待一些时日,你借着这次宴会应多与世子交流亲近一番。” 顾成恩听罢,“嗯”了一声,开始隔空与其他几位大臣对陈泽轩敬酒。 陈泽轩一连多杯下肚,竟面不改色,看来酒量很好。 丽妃将一杯果酒品完后,若无其事的对老皇帝道:“皇上,刚才看宁王和宁王侧妃的样子,想来感情应该很是不错,并不像传言那般剑拔弩张呢!” 她这话一落,众人也都放下了筷子,看向亓灏。 虽然丽妃这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可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几个月前在大殿上,亓灏可是当着朝中上下文武大臣的面拿着剑指着“顾瑾琇”的,而这次赴宴他不带着正妃尹素婉,竟带着顾瑾璃,看着这二人的关系好似是缓和了许多…… “呵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宁王侧妃温柔贤淑,聪慧端庄,很是不错。”老皇帝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斥责丽妃,只好先将顾瑾璃夸赞一番后,转移话题道:“嗯,对了,轩世子,在你回京之前,朕还与太后商议着这次一定得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太后在听到老皇帝的前半句,老眼不自觉的剜了顾亓灏一眼。 毕竟,尹素婉就跟太后的亲孙女似的,而顾瑾璃则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她老人家怎可能待见顾瑾璃? 亓灏察觉到太后的不满,扯了扯唇角,笑得无奈。 太后刚想发作,却又因老皇帝的后半句话而忍住了。 对陈泽轩慈爱一笑,她点头道:“皇上说的对,你父王也一直等着抱孙子,不如就趁今晚,你看看在场这么多的贵门女眷之中,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 在座的女子们一听,立即正襟危坐,面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在今晚宫宴之前,老皇帝早已暗示过诸位大臣可以带着家中未婚的女眷出席,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轩世子的血统严格上来说虽不算皇室中人,可身份地位却也同样高贵的很,况且又是天下第一公子,如此男儿又有哪个女子不想嫁? 就说老皇帝的掌上明珠华琼公主嫁给轩世子,恐怕在世人眼里也是攀了高枝了,更别说那些官家女子! 不过,既然人人都有机会,那么为何不能试一试? 万一就这么幸运的入了轩世子的法眼,说不定还能得了个如意郎君呢! 这也就是为何大夫人尽管心里对顾瑾瑜和顾瑾瑶二人嫌弃的很,却带她们参加宴会的原因。 陈泽轩扫了一眼在座如一朵朵含羞待放的娇花的女子们,摇着扇子笑道:“皇上,太后,咱们亓国的女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这突然让微臣来选,着实是有些困难啊!” 太后笑道:“不急,你要是嫌坐着瞧不仔细,可以走近些。” 丽妃不等陈泽轩开口,立刻主动开口道:“皇上,再过几个月就到华琼的笈礼了,妾身想着华琼幼时也与世子一同长大,二人算青梅竹马,不如好上加好,喜上加喜如何?” 华琼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母妃,你胡说八道什么?” 丽妃暗暗掐了华琼的胳膊一把,呵斥道:“闭嘴!” 华琼爱慕尹子恪的事情,丽妃当然是知情的,只不过尹家支持的人是亓灏,而丽妃又想让清王坐上皇位,因此先不管尹子恪对华琼是否有心,反正丽妃是断然不可能将华琼嫁给尹子恪的。 而嫁给了轩世子,便意味着有了南阳做靠山,所以朝中大臣都想抱上陈泽轩的大腿。 “丽妃妹妹此言差矣。”皇后吹了吹杯中的热茶,轻轻一笑:“世子今年二十一,华琼今年才十四,要说年岁上本宫倒是觉得曦月更般配些。” “而且,要论青梅竹马的话,好像当初南阳王妃每次带世子入宫,去德妃妹妹宫里的次数要比你多。” 曦月年方十五,要比华琼大一岁,而且南阳王妃在未离京之前与德妃投缘交好,所以在陈泽轩幼时便会经常带着他去宫里走动。 听到皇后的话后,一直低调安静得如不存在似的德妃与曦月瞬间抬起了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曦月偷偷瞄了陈泽轩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小女儿心思尽显无遗。 华琼见状,不屑的冷哼一声。 在她眼里,轩世子再好,也抵不过她的尹子恪半根手指头! 亓灏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泽轩,想看他夹在华琼和曦月之间如何回应。 德妃比皇后晚一年入宫,是二十多年前顾淮的父亲顾伟勇收养的义女,也就是顾淮的义妹。 在某一次皇上到顾家做客的时候,对在花园里扑蝶的德妃一见钟情,几日后便将她接入了宫中。 进了宫后的德妃便脱离了顾家养女的身份,由老皇帝亲自赐了一个名字。 然而,她却闷闷不乐,与那日的娇俏少女相比,性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德妃,与那之后进宫的妖娆妩媚又深知如何抓住男人心的丽妃比较之下,就显得古板无趣极了。 时间久了,老皇帝的一颗心便彻底的扑在了丽妃身上。 德妃,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是成了这宫墙内的众多花儿之一,盛开的快,凋零的更快。 老皇帝现在对德妃既谈不上特别的喜欢,但也不讨厌。 不过,好在这些年她不喜欢出风头,又安分守己,故而她在宫里的口碑极好。 皇后这话很是厉害,表面上看似是在为不争不抢的德妃说话,实则是在间接挑拨德妃与丽妃的关系,将向来独善其身的德妃也拉入到这宫斗之中来。 正如皇后所说,曦月确实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既然轩世子是个香饽饽,而他又实实在在是曦月喜欢的人,那德妃这个做娘的要是不为曦月考虑、争取,岂不是太不称职了? 皇后都点名到自己头上了,德妃就是再不愿搀和,也只能恭敬道:“婚姻大事一来是要父母之命,二来是要两情相悦的,一切还得看孩子们是否有缘分。” 丽妃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皇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摇晃着老皇帝的胳膊,也不顾及在场那么多的大臣,半撒娇半佯怒道:“皇上,您说说该怎么办?” “轩世子,你怎么看?”老皇帝没想到皇后会和丽妃如此不依不饶,揉了揉眉心,将球踢给了陈泽轩。 陈泽轩眸光一闪,嬉笑道:“皇上,太后,姻缘天注定,有幸无需媒,微臣还想再多玩几年!” “再说了,在座的女子微臣瞧着哪个都不错,总不可能都一并娶回南阳吧?” 齐人之福确实是大多男人的梦想,所以他这话也引得一些大臣们低笑起来。 老皇帝也不好再勉强,只好道:“也罢,那你就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争取回去的时候给你父王带回去个儿媳妇!” 陈泽轩拱手,故作肃然道:“微臣尽力。” 他这一脸严肃的模样,像极了要奔赴疆场的战士,又逗得太后也笑了起来。 亓灏移开眸子,心思不知不觉的飘在了去后殿换衣服的顾瑾璃身上。 后殿的某间房间里,小宫女带她过来后便已离开。 顾瑾璃刚系好腰带,忽然觉得空气中飘来了一阵淡淡的幽香。 那香味入体,让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爱月吸了吸鼻子,问道:“小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爱月……”顾瑾璃的头有些发昏,扶着桌子,她低声道:“快……捂住鼻子。” “这……这香味有问题!” 她的话刚说完,只见爱月身子一软便晕倒在了地上。 “爱月!”顾瑾璃急呼一声,忽然又听到了窗户后面“砰”的一声。 咬着舌头,疼痛让她恢复了几分清醒。 费力的挪到窗户旁,她打开窗户,紧接着捂着嘴将那快冲破喉咙的尖叫声咽了回去。 苍白着脸,她颤抖着手再次将窗户合上。 第72章 撞破密事 “爱月,醒醒!快醒醒啊!”蹲下身子,顾瑾璃担心的摇着爱月的胳膊,小声唤道。 然而,爱月因吸入了太多的迷烟,还是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地上,不过小脸却红得厉害。 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茶壶,顾瑾璃只好试了试温度,见里面的刚好是凉茶,便倒了一杯泼在了爱月的脸上。 一杯不见效,于是她又泼了第二杯。 “唔……”爱月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一脸的发懵,“小姐,你拿水泼我做什么?” 顾瑾璃警惕的望了望窗户,一边扶起爱月,一边低声道:“现在来不及多说,快回前殿!” 爱月见顾瑾璃神色略显紧张,便跟着顾瑾璃连忙出了房间。 二人脚下的步子极快,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后才气息不稳的停了下来。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为什么会晕倒?”爱月抚了抚胸口,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顾瑾璃回想着刚才看到窗户外面那满脸是血的小太监,眸光暗了暗。 若是没有看错,他手里应该是拿着一个类似于吹管之类的东西,再联想到空气里那股奇异的香味,这小太监肯定是受人指使要对她和爱月做什么不轨的事情…… 而那背后指使之人,连想都不必多想,除了华琼还能有谁? 只是,为何杜江会那么及时出现呢? 华琼要是知道那个小太监死了,会不会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出来? 还有,若要毁尸灭迹的话,那地上的血,也不晓得杜江在短短时间内有没有清理干净……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道:“刚才的事情,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明白吗?” 爱月懵懂的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顾瑾璃“嗯”了声,便继续抬脚往前面的假山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却听到了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和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挲声。 “小姐,前面好像有人。”爱月瞪大眼睛,捂着嘴小声在顾瑾璃耳边说道。 “唔……讨厌,你不要这么猴急嘛!嗯……啊!” 女子娇媚婉转的嗔怪,让顾瑾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拉着爱月便要转身从一旁的小路离开。 然而,男子急促的语气却让顾瑾璃又止了步子。 “小东西,你明知道父皇今晚在宴会上我不能脱身,还让宫女给我偷偷递了纸条,是不是寂寞了啊?” 如此混话瞬间让顾瑾璃和爱月红了脸,只不过夜色太暗,挡住了二人脸上的尴尬。 爱月很是八卦,一听到男子的话,忍不住的又小声问道:“小姐……你说,这是宫里的……” 巧的是不等爱月问完,只听得女子细细碎碎的喊着:“嗯……亓沛……啊!” …… 那叫声,让顾瑾璃面红耳赤的更厉害了。 原本以为是哪个不甘寂寞的小宫女与侍卫在厮混,却没想到竟是个色胆包天与父皇妃子私通的皇子…… 除却宣王和清王二人,今日赴宴的皇子、王爷,只有亓灏、七皇子和小八。 小八年纪小又单纯,亓灏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么就只剩下了…… 亓沛?仔细想了想,果真是七皇子! 顾瑾璃将手指伸到爱月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小路的方向,用仅能供彼此听到的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若是宫女就罢了,可既然她撞破的是七皇子在行苟且之事,那么自己和爱月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必死无疑! 刚拉着爱月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可就在这时从暗处窜出来一个人影拦住了她。 只见顾瑾琇抓着顾瑾璃的胳膊,一副像是看贼人的眼神狠狠盯着她,“我刚才就看到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可顾瑾璃知道,七皇子和那个不知名的妃子绝对能听到。 果真,那假山后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担心顾瑾琇再说出什么暴露身份的话来,顾瑾璃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用力将她拖着往小路上拽去。 “顾……顾瑾……你放开我!” 顾瑾琇第一反应是顾瑾璃要将自己杀人灭口,一边扑腾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大喊。 别看爱月平时傻乎乎的,但在关键时刻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她深知一旦顾瑾琇暴露出顾瑾璃的身份,那么假山后面的亓沛一定不会放过顾瑾璃,所以也架着顾瑾琇以小跑的速度赶紧逃离。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的到了花园后,顾瑾琇终于甩开了顾瑾璃和爱月。 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子,她目露凶光,怒色道:“竟敢在宫里杀我?顾瑾璃,你胆子真是肥了!” 顾瑾璃秀眉紧蹙,扫视了一圈四周,见黑漆漆的一片空无一人,她在顾瑾琇耳边压低了声音,冷色道:“宫中不比相府,你这般大呼小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顾瑾琇吗?” “你要死,我绝不会拦!” “但是,也别妄想拉我一块死!” 一甩袖子,她寒着脸对爱月道:“咱们走。” 八天前,顾瑾琇在府中挨了顾淮一巴掌,因此便将这笔帐记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虽过了这么多日,可她仍旧耿耿于怀。 刚才见顾瑾璃带着爱月出了前殿,于是她也谎称如厕溜了出来。 绕过长廊后,她隐约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不知在做什么。 定睛一看,果真是顾瑾璃那小贱人和她的小跟班贱婢! 自己活了十五年,因着顾瑾璃,父亲给了她平生这第一耳光,所以今晚她要趁着无人的机会将那巴掌变本加厉的还给顾瑾璃! 她可没忘记,新婚之夜,亓灏可是拿剑刺在了顾瑾璃的心窝子上,第二日又险些挑断了她的脚筋,之后据金梅、明桃传回相府的消息也大多是她在府中过得很是凄惨。 可看今晚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与之前的仇恨态度简直相差太远! 顾瑾璃明明是为自己受罪的,应该每天被亓灏折磨得生不如死才对! 但现在她好像过得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凭什么? 还占了自己相府嫡女的身份,顾瑾璃她凭什么! “站住!”大步挡在顾瑾璃面前,顾瑾琇两眼如吐着芯子的毒蛇似的,咬牙切齿道:“小贱人,我让你走了吗?” 在王府里,每次见到了玉夫人,她总是词穷的以“小贱人”骂自己,所以顾瑾璃对这三字早已麻木。 面色平静,她淡淡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走要留,何须询问你的意思?” “呵,是不是现在有宁王爷给你撑腰了,你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顾瑾琇瞧着顾瑾璃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火气更加旺盛了,她一把揪住顾瑾璃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别忘了,我是谁!” 话落,她快速扬起另一只手,用力朝着顾瑾璃的脸上扇去。 “小姐!”爱月见状,吓得连忙上前要将顾瑾琇推开。 不过霎那之间有一个墨色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仿佛一阵旋风,那凌厉的气息震得顾瑾璃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顾瑾琇看着眼前那一脸森寒的男人,吓得忘记了言语。 “你就这般听话,乖乖等着挨打?”一把甩开捏住顾瑾琇手腕的手,亓灏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瑾璃一怔,睁开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明显的惊讶之色:“王爷?” 顾瑾琇一见到亓灏,满脑子便是他在大殿上发疯似的要杀了自己的疯狂模样,因此苍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后退几步,话也说不清楚了,“小……小……小女……见……见过宁王爷。” 一边行礼,她一边埋头,声音小的像是嗓子眼里塞了个核桃似的。 亓灏幽幽的目光紧紧落在那两腿发软,身子打颤的顾瑾琇身上,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 顾瑾琇用力捏着帕子,半晌才克制住心里的恐惧,自作聪明道:“小……小女貌丑,怕……怕吓到宁王爷。” “抬起头来,不要再让本王重复第三遍!”亓灏的声音又冷了几分,眉宇间是不耐烦之色。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貌丑? 谁要看她长得是美是丑了?他只是要她抬起脸来,然后再让顾瑾璃一巴掌还回去罢了! 虽然自己对顾瑾璃很凶很坏,算不得一点好,可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动手! 顾瑾璃猜不透亓灏是认出了顾瑾琇,还是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的样子。 眸光一闪,她突然道:“瑾璃,你先回大殿陪母亲,姐姐还有些话要与王爷说。” 虽然真心不喜顾瑾琇,可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让亓灏有所怀疑。 要不然,这次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姐姐!”顾瑾琇也不傻,她就是再不愿承顾瑾璃这个情,但也明白小命要紧,还是赶紧躲开亓灏为好。 然而,亓灏却厉声又喊住了顾瑾琇:“站住!” 顾瑾琇的后背被一阵冷汗浸湿,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一颗心紧张得七上八下,“宁王……王爷,还有……有何事?” 亓灏冷冷的看着顾瑾璃,幽幽道:“你刚才唤她什么?” 顾瑾璃心头一跳,不知道亓灏究竟将自己与顾瑾琇的话听到了有多少。 而顾瑾琇同样害怕得要死,瘪着嘴马上就要哭了。 顾瑾璃抿了抿唇,低声道:“瑾璃。” 见亓灏脸上没有异色,她又继续试探道:“王爷兴许不曾见过她,她是妾身的二妹,顾瑾璃。” 就算是初次被抓到大殿之上兴师问罪,因为顾瑾琇脸上戴着面纱,亓灏也不曾见过她的真容。 听罢,他眸中神色不屑,冷哼道:“她就是你父亲养在外面多年的私生女?顾二小姐?” 顾瑾璃扯了扯唇,“是。” 亓灏冷笑一声,走到顾瑾琇面前,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鄙夷道:“本王一直听闻顾相家教严明,而这顾二小姐竟敢对长姐甩耳光,不知是生在乡野之间粗鲁野蛮惯了,还是顾相当真纵容到了如此地步?” 他的目光就像是两把火烛,烤得顾瑾琇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宁王……王……王爷……”张了张嘴,她像是迎面遇到了一只猛虎一般,脑子一片空白,应付不过来了。 “若不是本王出现得及时,恐怕你这脸就多了道印子了!”转头看向顾瑾璃,亓灏冷声道:“顾瑾琇,你是顾家的人没错,但如今也是本王的侧妃!谁要是敢对你如何,那便是与本王过不去!” “过来!将那巴掌给本王还回去!” 顾瑾璃可不敢以为亓灏有如此好心在为她出头,他一定是觉得自己挨了打会丢了宁王府的面子,所以才如此。 避开他深邃的眸子,她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王爷,妹妹向来喜欢开玩笑。刚才……那是跟妾身闹着玩呢!” “呵,闹着玩?”亓灏不依不饶,不容置疑道:“那你也给本王闹着玩一巴掌!” 顾瑾琇一听,心里不由得又急又气。 亓灏刚才说什么?他竟要顾瑾璃打她? 她可是真真正正的相府嫡女,只有她打旁人的份,哪里有旁人敢动她的?! 这样想着,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心里的胆怯畏惧也荡然无存,脱口而出道:“不可以!” “嗯?”亓灏挑了挑眉,眸光又阴沉下来,“为何不可以?你一个小小庶女,有何资格跟本王叫板?!” “我……我……”顾瑾琇被亓灏这一瞥,吓得又没了胆气,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女知错,求王爷……求王爷不要跟小女一般见识!” 顾瑾璃第一次主动扯了扯亓灏的袖子,清澈的眸子如水似月,小声道:“王爷,二妹真的是开玩笑的。” “啪啪啪”,有人拍着手从一旁的凉亭里走出来。 “本世子不过是出来透透气,便看到了这么多人。”陈泽轩一袭紫衣踏着淡淡月光,如天上飞下来的神君似的,笑得清风霁月。 “哟,这么标致的姑娘怎么跪在这里?”故作意外的看着顾瑾琇,他歪着头问顾瑾璃道:“顾侧妃,你认得她吗?” 亓灏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来,竟对陈泽轩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在杜江禀告他已用化尸水将小太监的尸首处理好后,这才出来借着吹吹夜风的功夫看看能不能等到顾瑾璃,没想到竟刚好见到了顾瑾琇揪着她衣领骂小贱人。 先是一怔,紧接着他看到顾瑾琇举起的手要落在顾瑾璃脸上,来不及多想,他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扣住了顾瑾琇的手。 这一询问才知,原来对顾瑾璃动手的人是顾家二小姐…… 一提到顾家,亓灏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生气。 原因很多,可能是因为顾家在政见上与他不合,也可能是现在他对顾瑾璃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无法再像最初一样将怨气不管不顾,冷酷无情的发泄在她身上,所以便只能将矛头对准了顾家…… 见到顾瑾琇敢这般对顾瑾璃,他自然是忍不了。 可看顾瑾璃这样子,似乎还对他不领情? “不知好歹!”冷哼一声,亓灏甩着袖子转身往前殿走去。 顾瑾琇见亓灏离开,擦了擦脸上的汗,腿脚不利索的站了起来。 本想瞪一眼顾瑾璃,但瞅着陈泽轩也在,只能福了福身子也回了大殿。 “唔,顾侧妃,宁王爷刚才说谁不知好歹呢?”望着亓灏的背影,陈泽轩的俊脸又靠近了几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 顾瑾璃不习惯与人站得如此之近,退后一步,她冷声道:“世子还有事吗?若无事,瑾琇便回去了。” 说罢,她竟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要走人。 爱月不可思议的盯着顾瑾璃,很想大声质问她,为何要态度这般冷硬的对待她的轩世子! 当然,轩世子不是她这等小丫鬟能觊觎的,可茶茶兔的书里说过,美好的事物人人皆可私下意淫,尤其是“男神”,所以…… 轩世子不仅是她的,更是京中好多女人的…… “欸!”陈泽轩见顾瑾璃如此不给面子,伸出扇子在她身前一挡,勾唇轻笑:“还在生我的气?” 顾瑾璃垂下眸子,语气仍旧平淡得如白开水一般,“瑾琇不知世子在说什么。” 听到陈泽轩以“我”自称,爱月眨了眨大眼睛。 第一次顾瑾璃是带着荷香去的茶楼,第二次亓灏从医馆带着顾瑾璃离开,顾瑾璃是半路上下了马车遇到的陈泽轩,而爱月是被顾成恩送回的王府,因此她错过了两次见到心中男神的机会。 再见自家小姐这无形之中透露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她不禁很想抓着顾瑾璃的胳膊大声问一句,“说,你跟我的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却没这个胆量,只能忍着好奇心等回王府再问。 陈泽轩轻咳两声,认真道:“毕竟我提前回京没有知会过皇上,若是消息传了出去,恐怕又会被有心之人诋毁我是别有用心。” “我并不是有意隐瞒我的身份,只是想回来找一个人,希望你不要怪我。” 顾瑾璃眸光一动,问道:“谁?” 陈泽轩直直的看着她,轻声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爱月一听,接着他的话也问道:“女子?” 陈泽轩一愣,没料到这个小丫鬟敢大胆插话,不由得也瞅了她一眼。 爱月自知失礼,吐了吐舌头,躲在了顾瑾璃身后。 顾瑾璃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道:“世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以虚名假姓来欺骗我,反倒是我,两次都女扮男装。要说怪罪,还望世子不要怪罪我才是。” 她也明白陈泽轩有他的顾忌,更深知人言可畏,所以在听到他的解释后,也便接受了。 陈泽轩不知顾瑾璃这话是真的不介意了,还是说反话,试探道:“不生气了?” 唇角轻扬,顾瑾璃放慢了步子,莞尔一笑:“多亏了世子手下留情我才能够赢了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才子’,高兴都来不及呢,我为何还要生气?” 陈泽轩听罢,放下心来,“不生气就好。” 爱月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二人,两眼放光。 看来,自己果真没猜错,小姐跟世子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不可告人的故事啊! 喜欢分很多种,有不择手段的占有,也有远观的理智仰慕,还有单纯的欣赏崇拜…… 爱月对陈泽轩的喜欢,那便是像坊间流传出来茶茶兔的新作里面小粉丝对大明星一样崇拜的感觉。 至于这个“大明星”,茶茶兔形容为那种走在路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备受男女老少欢迎,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人。 啧啧,小姐是爱月的女神,世子是她的男神,按着茶茶兔话本上写的,她是不是该暗地里撮合一下他们呢? 想到茶茶兔,爱月又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一定要去见见他,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子,脑子里竟装了这么多奇怪的词汇和精彩的剧情! 越想越觉得兴奋,可眼前又浮现出亓灏那张冷酷的脸,爱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姐现在虽在外偷偷置办了茶楼,可房子还没任何消息,要想立刻离开王府是不太可能。 等什么时候小姐顺利脱身了,要是世子还在京城,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只是……小姐都跟王爷在山洞里那什么了,也不晓得世子会不会嫌弃? 叹了口气,杞人忧天的爱月心情很低落。 亓灏和顾瑾琇一前一后回到大殿上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已经被人扶回了寿康宫休息。 望着陈泽轩那空荡荡的位子,他心里异常烦躁。 抬手拿起手边的酒杯,他将那百果香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着。 华琼见后殿那边迟迟没动静,眼睛时不时瞄着顾瑾璃的座位,又时不时往门口张望。 见陈泽轩已回来了,她有些忍不住了,摇着团扇问心腹小宫女道:“怎么回事?到底办成了没?” 宴会快结束了,到时候人都散场了,她还带着谁去看顾瑾璃的丑态? 心腹小宫女也没收到那小太监的消息,只能小声道:“公主莫急,应该快了。” 华琼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心浮气躁道:“也罢,反正她今晚是逃不出本公主的手心,那就再等等。” 突然她两眼冒火,死死盯住门口那道渐渐走进来的窈窕身影,将扇子一摔。 转头瞪着小宫女,她暗咬银牙:“你给本公主等着!” 小宫女见顾瑾璃和爱月完好无损,一身新衣整洁端庄,不禁目瞪口呆。 假山后,早已穿戴好衣服的七皇子沉着脸从暗处走出来,身后的女子忐忑的抱着他的胳膊,不安道:“七皇子,怎么办?咱们的事情会不会……” 细细回忆起听到的那两个字,七皇子阴森一笑:“顾瑾琇,呵呵!本皇子不会放过你的!” 第73章 正常男人 顾瑾璃回座后,亓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将不知道是第几杯的“百果香”送到嘴边。 见他白皙的面容染上一丝红润,便伸手提了一下酒壶。 手刚碰上去,只听得亓灏冷声道:“放下!” 酒壶里的酒剩了没多少,可见都进了亓灏的肚子里去了。 试探着将亓灏手里的酒杯夺过来,顾瑾璃动了动唇,低声道:“王爷,世子说过这酒虽是果酒,但酒的后劲很大,您还是少喝些吧。” “世子?”反握住顾瑾璃的手,亓灏的桃花眼略微迷离,幽幽道:“竟喊得他这般亲切,你跟他倒是一见如故!”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淡淡道:“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之前,杜江查到多日前将顾瑾璃送回王府的人是陈泽轩,也就是说今日绝不是他们二人初次见面。 可看着顾瑾璃在瞧见陈泽轩第一眼时候的惊讶表情,又不似作假。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陈泽轩在与顾瑾璃接触的时候是隐瞒了身份的。 不过,他们在自己走后这么久才回来,而且还一前一后的岔开了时间,这不是欲盖弥彰还是什么? 亓灏抿了抿唇,意有所指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本王不知道!可本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顾瑾璃皱眉,觉得亓灏这话怎么有些无理取闹的感觉。 再想着杜江极有可能是他吩咐在暗地里保护自己的,而在顾瑾琇要打自己的关键时刻他还及时出现了,端起茶杯,她决定还是不与亓灏计较了。 要不然再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惹得他误会加深怎么办? 亓灏见顾瑾璃不说话了,更加觉得她与陈泽轩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心头的火苗烧得更加旺盛,于是在一壶酒喝完后,又招手让小宫女送上来一壶。 陈泽轩把玩着扇子,余光将亓灏与顾瑾璃刚才的举动收入眼底,红唇轻扬。 顾成恩自从顾瑾璃离座后整个人便心神不宁,尤其是不经意察觉到陈泽轩的视线时不时的会落在顾瑾璃身上,所以他便又站起身来带着一些大臣举杯敬酒。 陈泽轩虽不解顾成恩这一次又一次的敬酒是出自真心的欢迎,还是想要借此来拉拢自己,但也只好笑着回酒。 一盏茶过后,老皇帝和皇后大概也是乏了,于是终于宣布今晚的欢迎宴结束,大家可以散去了。 皇后扶着老皇帝走在前面,丽妃、德妃跟在身后。 华琼狠狠掐了手边小宫女的胳膊,一脸的不甘心。 曦月偷偷回头看了看陈泽轩的方向,恋恋不舍。 八皇子等到现在还不见七皇子回来,也只好带着小祥子先走一步。 亓灏坐着不动,顾瑾璃也不敢擅自起身。 待皇子公主们都离场,众多大臣及家眷瞧着亓灏这似乎要一醉方休的架势,也不敢去打扰,彼此对视一眼后,对离开座位的陈泽轩拱了拱手,便一一出了大殿。 尹素汐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顾瑾璃,然后跟在尹子恪身后离开。 顾瑾琇在花园里受了一顿窝囊气,但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瞪顾瑾璃,只能在心里咒骂了几句,也与顾瑾瑜、顾瑾瑶二人一左一右随着大夫人和顾成恩、顾淮等人起身走人。 陈泽轩带着侍从路过亓灏身边的时候,邪魅的眸子如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一样灿烂,“宁王爷,还不走吗?” 亓灏头也没抬,声音听上去很是不爽,“本王走不走,跟世子有关吗?” 陈泽轩听罢,也不介意亓灏的态度,朗声笑道:“宁王爷,七年未见,本以为你会很想念本世子。为何本世子觉得,你似乎对本世子很有敌意呢?” 亓灏自然不能说是因为他在背后故意接近顾瑾璃才不满,冷哼一声,他心不在焉道:“你想多了,本王对人一贯如此!” “呵呵。”陈泽轩低笑一声,抬脚走了几步,又顿住,挑眉道:“若是宁王爷喜欢喝‘百果香’的话,本世子随后再让人多备几坛送往宁王府。” “砰”,亓灏眸光骤冷,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甩,见陈泽轩眉眼里全是笑意,他半晌才道:“那就多谢了。” “这么多年的兄弟,客气什么?”陈泽轩拱拱手,转身离开。 待大殿内只剩下了侍候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亓灏猛地攥起顾瑾璃的手大步往殿外走去。 “呃……”他这动作太粗暴,脚下速度又急,拽的顾瑾璃几乎有些跟不上了,不禁气息不稳道:“王……王爷,你慢一些!” 爱月暗叫一声不好,也急忙跟了上前,大叫道:“小姐,小姐!” 亓灏听着身后那一声声小姐,只觉得更加烦躁了。 顿住脚,他回头厉色道:“闭嘴!” 爱月吓得小脸一白,果真听话的闭了嘴。 亓灏阴冷的眸子射向爱月,问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呃……”顾瑾璃听罢,有些想笑。 这好像是今晚第二次听到亓灏问这话了,他是故意的还是耳朵真坏了? 爱月也不知道喊小姐到底哪里不对了,犹豫了片刻,她小心翼翼道:“小……小姐。” “闭嘴!”亓灏又一声冷喝,震得顾瑾璃也不明所以。 爱月望了望顾瑾璃,委屈的紧闭着嘴巴。 “奴才见过宁王爷、宁王侧妃。”刚好,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路过。 见气氛不太对,赶紧行了个礼溜走。 “她!”亓灏手指着顾瑾璃,一字一句道:“是本王的侧妃,不再是你们相府的什么小姐!所以,以后要是再让本王听到你喊她‘小姐’,本王就将你赏给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隐隐约约听到亓灏的话后,身后一凉。 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心里暗想他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路过而已,宁王爷竟要赏个宫女给他? 他们早在入宫那一刻便失去了做正常男人的资格,本就心理自卑的厉害,要是再赏个女人在身边,只能看不能用,这不是更痛苦? 宁王爷这样做,简直是对他们太监赤裸裸的羞辱! 吸了吸鼻子,刚入职两年的小太监抹了一把辛酸泪消失在了黑夜中。 爱月一听,声音里带着哭腔:“王……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还没有见过茶茶兔,还没看着世子和小姐在一起,怎么就能嫁给小太监呢? 呜呜,王爷太可恶了! “哼,下不为例!”亓灏很满意爱月脸上被震慑住的表情,拉着顾瑾璃继续往前走。 爱月绞着帕子,撇撇嘴,嘟囔道:“喊小姐怎么了,就是嫁到了宁王府也还是我的小姐嘛。” “嗯?”亓灏虽酒劲入脑,可听力却不减,因此头也不回道:“你再说一次!” 此时顾瑾璃没说话,那亓灏肯定是在对自己说的了。 爱月捂着嘴,大气不敢喘。 顾瑾璃的手腕被亓灏攥得生疼,快到宫门口了,她实在是受不住了,“王……王爷,你能不能先……先松手?” 亓灏听罢,瞪着她道:“你,就这么不愿让本王触碰?” 顾瑾璃要敢说不愿,恐怕这只胳膊就会被亓灏给废了。 摇摇头,她指了指手腕,讪讪道:“疼,疼啊!” 因为他们是最晚出来的,所以宫门口仅剩下了宁王府的马车。 亓灏见顾瑾璃不似撒谎,便甩开了她的手,然后大步上了马车。 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顾瑾璃趁着杜江不注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瑾璃上车后,就在爱月也要上来的时候,只听得亓灏又发话了:“下去!” “什……什么?”爱月脑袋一懵,撩起车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亓灏对外喊了一声,“杜江!” 杜江立即应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大手一挥,“爱月太吵了,你带她骑马回去!” 他这话一落,顾瑾璃、爱月、杜江三人瞬间怔住了。 尤其是爱月,委屈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嘴一瘪,她哽咽道:“呜呜呜……小姐……奴婢不要骑马回去!” 这要是搁在之前,爱月绝对不敢违抗亓灏的命令,可这一晚上亓灏先是要把她嫁给小太监,又说她吵,她怎能不难过? 再说了,来的路上她不也是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吭的嘛,她哪里吵人了? 亓灏以如此恶劣的理由将自己支走,难不成是想对小姐做什么? 对了,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肯定是要酒后乱性的! “呜呜……小姐,奴婢要跟你在一起!”这样一想,爱月更是哭得厉害,大有一副生离死别的凄惨。 亓灏今晚的很多举动都不正常,顾瑾璃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只是借着酒气在胡闹。 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她劝道:“王爷,爱月不会骑马,这大晚上的,万一……” “杜江!”亓灏打断顾瑾璃的话,见杜江立着不动,爱月又嚎得声嘶力竭,烦躁道:“还不快去?吵死了!” 杜江摸了摸鼻子,只好点了爱月的穴道,将她架到了一旁。 车帘放下,车夫挥起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往宁王府方向驶去。 杜江吹了一声口哨,“哒哒哒”一匹马飞奔过来。 抱着爱月上马,杜江也跟在了后面。 爱月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能“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模样很是可怜。 杜江不忍道:“好了,别哭了。” 爱月眼泪婆娑的瞪了他一眼,眼泪掉的更多了。 就像是作对似的,她眼睛里的神色分明是在告诉他,我就哭,就哭给你看! 杜江见状,“噗哧”笑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离得这么近,也是第一次瞧见女孩子连哭都可以哭得这么可爱。 抬手擦了擦爱月的眼泪,他笑道:“你答应我不哭了,我就给你解开穴道。” 果真,爱月决堤的眼泪立马收住了,然后眼泪汪汪的瞅着他。 杜江被那小鹿似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动,便抬手真给她把穴道解开了。 然而,穴道刚解开,却见爱月反手一推,杜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得被推下了马。 “砰”,杜江便掉在了地上。 “哼!你跟王爷都不是什么……”爱月对着一脸哭笑不得的杜江做了个鬼脸,那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她身下的马突然扬起了蹄子。 她尖叫一声,也被甩了下来。 捂着脸,爱月想着这世间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都没尝过,小小年纪就要从马背上摔死,会不会太惨了? 不过,茶茶兔之前好像有一本书里写过,也有个女子从马背上摔下来,虽然她的肉身是一种假死状态,但是她的灵魂却可以自由活动,而且还能附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如果真能如此,那么她就要附身到尹素婉身上,一定要借着尹素婉的身子,“啪啪啪”打亓灏几个耳光! “咦?”透过指缝,爱月竟发现自己距离地面还有一小段距离。 耳边有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她不解的转脸,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被杜江给接住了。 而那沉稳有力的“咚咚咚”声,便是杜江的心跳声音。 再想着刚才自己的恶作剧,爱月脸一红,嘴巴跟黏了浆糊一般,说不出话来。 相府的马车上,大夫人、顾瑾琇和顾瑾瑜、顾瑾瑶分别两两对坐。 顾瑾琇从花园回到宴会上后,在第一时间将遇到亓灏的事情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一听受惊不已,担心亓灏将她给认了出来。 可又听着顾瑾琇说亓灏似乎没发现异常,这才平静下来,不过心情也不如进宫前那般轻松了,因此在听到刚才顾瑾瑶与顾瑾瑜叽里呱啦的讨论着轩世子是如何的风姿绰约,便皱眉微怒道:“女儿家这般毫不忌讳的讨论男子,这成何体统?” “要是传了出去,我堂堂相府,颜面何存?” 顾瑾琇冷哼一声,也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轩世子还是天下第一才子,四妹你动了春心也不奇怪。” “只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处在什么样的地位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她这话一来是在暗讽顾瑾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来在借此发泄出心中对顾瑾璃的怨气。 顾瑾瑶听罢,立刻垂下头,道:“是,瑾瑶知错。” 大夫人抿了一口茶,又嘱咐了一遍顾瑾瑜和顾瑾瑶:“关于瑾琇和那个……和你们二姐身份的事情,你们一定要时刻记住母亲的话,无论是谁,就算他们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也万万不能透露出一个字来!” “要不然,咱们整个相府都会完蛋!明白吗?” 顾瑾瑜被大夫人警告的眼神一盯,小声道:“瑾瑜明白,母亲放心。” 顾瑾瑶也道:“母亲,我和三姐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您就不要担心了。” 见二人如此听话,大夫人脸上的神色温和几分,一人拉着一只手,慈爱道:“你们也大了,以后有机会,母亲会多带你们出去见识一下世面的。” “你们也是咱们相府的小姐,回去后母亲会让你父亲为你们多留意一些好人家的公子,这样以后你们嫁过去母亲也好安心。” 顾瑾瑜还不曾想过自己的亲事,听大夫人这么说,红着脸点点头。 自打那日她在门外意外听到顾淮说自己也能嫁给宣王,顾瑾瑶便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摇身一变麻雀变凤凰。 今日见到了轩世子,她又觉得轩世子也不错。 可被顾瑾琇刚才一打击,不由得便失了几分信心。 而大夫人又这么一说,她瞬间又燃起了希望,面上一喜,连忙道了声谢。 顾瑾琇瞧着顾瑾瑶这副眉飞色舞的神色,暗笑她自不量力。 顾瑾瑶察觉到顾瑾琇脸色不太好,赶紧低眉顺眼的收敛起来。 很快,相府便到了。 顾淮与顾成恩率先下车,大夫人、顾瑾琇、顾瑾瑜和顾瑾瑶随后下来。 “恩儿,你的手怎么了?”大夫人这才瞧见顾成恩的手掌上缠着一块染血的帕子,不禁低呼出声。 “没事。”顾成恩避开上前的大夫人,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开。 “母亲,大哥这是犯什么邪了?”顾瑾琇撇撇嘴,不满道:“这都十多日了,他一直甩着脸给谁看?” “刑部案件太多,你大哥心情不好。”大夫人收回伸在半空中尴尬的手,抬了抬下巴,装作若无其事道:“走吧。” 说罢,她便上前挽着顾淮的胳膊也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莫名其妙!”顾瑾琇碎碎念了一句,扭头丢下顾瑾瑜和顾瑾瑶。 与此同时,驶往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摸了摸身上,再回忆着那帕子似乎也不在爱月那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只是块帕子,可那毕竟是尹素婉和亓灏大婚那日,她跪在烈日下磕头,尹子恪给她的帕子。 她今天带着本来是想找机会还给他的,怎么说一个男人的帕子,不该留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谁想到,华琼竟会让人将酒水洒在自己身上? 情急之下,她也只能用那帕子擦衣服上的酒渍了…… 今晚在大殿里坐过,后来去过后殿换衣服,还去过假山和花园,不确定丢在了何处,也没法再找回了。 罢了,尹子恪也不缺这一块帕子,不想了! 对了,那桌子上的百果香都被亓灏给喝了,她似乎只抿了几口,口感甜而不腻。 陈泽轩说明日再送酒上门,也不晓得能不能从亓灏那里要来一坛子给荷香和爱月喝…… 不过,一坛子是不是太多了?亓灏能给她吗? 就算给她的话,她又以什么理由开口跟他要呢? 除了从大夫人和顾瑾琇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玉佩和玉箫,“勒索”了十五万两银子和一只紫玉镯子外,长这么大,她好像从没主动伸手跟谁要过什么吧? 就在顾瑾璃失神的时候,亓灏斜着身子倚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领。 他的脸很红,比女子涂了胭脂还要红。 就连眼神都越发的猩红起来,可见那百果香的酒劲彻底的发效了。 “水……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的声音低哑又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磁性。 顾瑾璃听到动静,立刻缓过神来,起身给亓灏倒了杯茶。 “王爷,给。”将茶杯递到亓灏面前,顾瑾璃没想将他扶起来。 亓灏眯了眯桃花眼,含糊不清道:“喂……喂本王!” 他的衣领已经半敞开,那精壮的胸膛露在顾瑾璃眼前,让她不自觉的别过了脸。 将杯子凭着感觉往下移了移,顾瑾璃试着往他嘴边送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听到身后一阵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顾瑾璃急忙转身,只见亓灏的嘴巴、鼻子里满是茶水。 “呃……”顾瑾璃瞧着亓灏那狼狈的模样,压下扬起的唇角,连忙用袖子胡乱的给他擦着身上的茶水。 “顾……顾瑾琇,你竟……竟……竟把茶杯往本王的鼻子里戳,咳咳咳!”亓灏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狠狠瞪着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王爷恕罪,妾身真不是故意的。”顾瑾璃垂着头,虽然极力忍住了笑意,可她那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真心忏悔之意。 她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哪能知道那茶水是送进了他的鼻孔里而不是嘴巴里? 要怪,只能怪他不自己动手! 见顾瑾璃的肩膀轻轻抖动,亓灏大怒,“顾瑾琇!” “啊?”顾瑾璃一惊,猛然抬头,脸上笑意顿无,“王爷,怎么了?” 手不知不觉的竟落在了一个最不该放的位置上,然而她却一点意识都没有。 “顾瑾琇,你竟敢笑本王?你说怎么了!”亓灏的胸膛起伏不定,很是恼怒。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而顾瑾璃不仅笑话他,还故意戏弄他,真是岂有此理! “呃……王爷息怒,息怒!”见亓灏马上就要炸毛了,顾瑾璃一边拍着他,一边放低姿态道:“妾身什么身份,王爷又是什么身份?妾身仰仗王爷还不够呢,怎敢笑话王爷?” 在她娇柔的小手一下下的擦拭下,那衣服下的地方有些不同的感觉。 亓灏的眉头越皱越深,盯着顾瑾璃的眼神也越来越发烫。 “王……王爷……妾身……真不是故意的。”顾瑾璃被那炙热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砰!” “啊!” 下一刻,是顾瑾璃的脑袋撞击在车厢上的声音,以及她的一声痛呼。 揉了揉额头,顾瑾璃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亓灏,欲哭无泪道:“王爷,妾身都认错了,您还想做什么啊?” 亓灏凝视着身下的这张美得让人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的脸,那娇嫩的红唇微微撅着,又让他想起她和陈泽轩从花园回去后那勾起的弧度,脱口而出道:“你喜欢轩世子?” 他的身材修长,却不是那种彪形大汉的体形。 可是,压在娇小的顾瑾璃身上,始终像是一座大山一般,让她喘不过起来。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顾瑾璃双手抵在亓灏胸前,勉强商量道:“王……王爷,有什么话咱们起来再说,好吗?” 什么嘛,他竟然问她是不是喜欢陈泽轩? 不过就是在一开始认出陈泽轩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除此之外,她到底还做了什么让亓灏误会的事情了? 还是说,喝了酒的人,都会这么不正常? 可是,那次亓灏倒是没喝酒,却也仿佛脑袋也被驴踢了,竟说什么顾成恩瞎了眼看上了她…… 这个人,真的是脑袋坏了吧? 亓灏捏住顾瑾璃的下巴,“不好!” 低头逼近几分,他口中的果酒香味也迎面扑来,“现在就告诉本王,顾成恩,陈泽轩,你到底喜欢哪个?” “或者,你背着本王还与哪个男人有私情!” 他目光灼灼,容不得顾瑾璃有一点闪躲,可也激发出她心头的一股怒气。 用力推开亓灏,顾瑾璃坐起身子,羞恼道:“难不成,妾身的魅力如此之大,能让每个接触的男人都能爱上我?” “还是说,在王爷眼里,妾身就是这么水性杨花不自重?” 将略微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她又冷笑道:“总不会是王爷你吃醋了吧?” 她这句话,嘲讽之意满满,却如一声巨大的钟响,震得亓灏心神一颤。 他怔怔的看着面色清冷的顾瑾璃良久,半晌才移开眸子,神色莫辨道:“吃醋?呵,本王怎可能为你吃醋?” 顾瑾璃听罢,勾了勾唇,坐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抬手重新倒了一杯茶,隔着茶几递给亓灏,幽幽道:“既然王爷不是在吃醋,那么王爷今后不要再乱往妾身头上扣帽子!” “还有,无论妾身跟哪个男子在一起,也希望王爷都不要干涉!” “你!”这番话戳中了亓灏心里的雷点,他抬手一挥,打翻了顾瑾璃端着的茶杯。 幸好茶水不烫,就算是溅在了身上,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凉意罢了。 亓灏修长的手指戳着顾瑾璃的肩膀,咬牙道:“你以为你是谁?何德何能让本王去干涉?” 随后,他又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道:“本王这里的人,是婉婉!是婉婉!” “所以,顾瑾琇,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本王,就是看上那天桥下面的乞丐女,也不会看上你!”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在发毒誓一样,连外面的车夫听到后都不禁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马缰。 “哦?既然如此,那妾身便放心了。”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神色淡淡的低头擦着自己衣摆上的水渍,不再理会亓灏。 亓灏余光瞥见她那无关痛痒的脸,攥了攥拳头,真想一拳击碎她脸上的平静。 “哗啦”,他一下子扯开了窗帘,扭头看着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可亓灏就是觉得比面对顾瑾璃要好太多。 一阵阵凉爽的夜风吹在他脸上,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渐渐酒劲和心里的怒气也都被风吹散了,脑袋也冷静了下来。 回忆起今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亓灏薄唇紧抿。 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这样反复无常过。 看到她被人欺负,他会生气,可也忽略了自己也曾伤害过她。 看到她跟旁人多说几句话,他会不舒服,可又寻不到不舒服的理由。 看到她不要自己过多干涉,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痛下狠手。 这么多年,面对婉婉的时候,他大多时候都是一腔温柔,情绪几乎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波动。 可顾瑾璃这个女人,却有本事在三言两语之间轻易的挑拨他的情绪。 谈不上什么喜怒哀乐,可至少她有让他大发雷霆的本事…… 而婉婉,什么情况下会让他动气动怒呢? 将这个问题在心里问了一遍,亓灏觉得大概只有在婉婉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时候吧? 他可以包容女人的坏脾气和小心眼,也可以纵容女人适当范围内的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但是欺骗和背叛,他是真的不能容忍。 不过,婉婉脾性是出奇的好,而且又那么爱他。 所以,如果这辈子就依着原本的轨迹和婉婉安稳的过下去的话,那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对婉婉发怒…… 将衣领缓缓系好,亓灏又想起花园里的那一幕,幽幽的眸光再次落回对面闭着眼睛靠着车厢小憩的顾瑾璃身上,心里有一个疑问产生。 按理说,她是丞相嫡女,而那顾二小姐是从府外接回来的,那么一个庶女为何敢在嫡女面前大呼小叫? 即便是顾瑾璃说是在开玩笑,可他不会看错,那一巴掌快准狠,绝对是使足了劲的! 一口一个小贱人,看来极有可能不止一次这么谩骂了…… 最关键的是,那嚣张的顾二小姐在打人之前还说了“别忘了我是谁”这句话。 这里面又藏着什么深意呢?她是谁,她不就是顾淮的私生女“顾瑾璃”吗? 难不成,她还有另一层身份? 细细的回想,“顾瑾璃”在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畏畏缩缩,哆哆嗦嗦,很是可疑。 许多人因着他的身份也会害怕,但她的那种害怕似乎又与旁人不同…… 待回府后,他得让杜江好好查一下这顾二小姐的身份了! 第74章 她的死期 差不多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到了宁王府的门口。 亓灏瞥了一眼还闭着眼睛的顾瑾璃,冷哼一声下了马车。 可能是他撩帘子的力气太大,一阵掌风将顾瑾璃给冷醒了。 揉了揉眼睛,她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打了个呵欠,她提着裙子也跟着下车。 “吁”一声,紧接着,杜江勒紧马缰,也接着爱月下来。 “小姐!”扑到顾瑾璃怀里,爱月的脸有些微红。 顾瑾璃上下打量着她一番,问道:“第一次骑马,感觉还好吧?” 爱月点点头,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杜江,“多亏了杜大哥,要不是他扶着我,我就从马上掉下来了。” “嗯?”听到爱月对杜江连称呼都变了,顾瑾璃又看了看不太好意思的杜江,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忽然觉察到他们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眸光微动,顾瑾璃对杜江轻笑道:“有劳杜侍卫护送爱月回来。” 杜江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顾侧妃言重了,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亓灏已走远,忽然顿住脚,回头冷声道:“杜江!” 杜江对顾瑾璃和爱月讪讪一笑,将马儿交给了守门的侍卫后,立马追了上去。 “对了,小姐,王爷他有没有对您怎么样?”爱月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拉着顾瑾璃的胳膊转着圈看来看去。 “没有,你完全是想多了。”顾瑾璃自然知道爱月小脑袋瓜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边轻敲了她的额头几下,一边往院子里走,“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然,荷香该等急了!” “唔,奴婢都饿了!”一晚上站着不说,还连口东西都没吃,爱月嘟囔道:“小姐,以后奴婢不要再跟着您去宫宴了!那么多好吃的,只能看不能吃,真的好痛苦!” “知道啦,应该没有下次了!”要不是亓灏强迫她去宫宴,她也不愿意去。 想到“百果香”,顾瑾璃又道:“若是运气好,明天会有惊喜给你。” “惊喜?什么惊喜?”爱月一听,眼睛一亮。 毕竟顾瑾璃还没想到能从亓灏那要来“百果香”的法子,只能故作神秘道:“嗯……保密。” “哼哼,小姐就会卖弄关子!”爱月很是不满,朝着顾瑾璃的胳肢窝伸出了手。 顾瑾璃最是怕人挠她痒痒,因此一边往前跑着,一边嬉笑着躲开。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夜空中,很是清脆悦耳。 亓灏一边往怡心院走,一边沉声道:“杜江,即刻去查一下相府二小姐顾瑾璃的身份!” “顾二小姐?”杜江一怔,问道:“王爷,众所周知,顾二小姐是四年前从南山被顾相接回来的。这四年来一直在相府里深居简出,难道她有什么不妥?” 亓灏摇头,缓缓道:“本王现在还不知道,一切都得等你查过后才有论断。”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点点头,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怡心院里,双儿一边给尹素婉按摩着肩膀,一边低声道:“主子,您别担心,一会王爷就回来了。” 尹素婉看着那燃了一大半的蜡烛,语气不好道:“王爷带着那个小贱人出去那么久,我如何不担心?” 双儿安慰道:“主子,您要是气坏了身子,那不是更让她们有机可乘了吗?” “我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这身子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尹素婉扯了扯唇,突然用力的捶了一下自己那仍无知觉的双腿,忿忿道:“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还不能走路!为什么?” 她的腿如果还能行走,那么今日陪在亓灏身边的人便是她尹素婉。 可是,她寸步难行,只能主动让亓灏带着顾瑾璃去赴宴。 一来可以彰显她的大度,二来可以表现出她对亓灏的信任。 而且,尹鹏林的事情,亓灏一直没给个准话,而尹鹏林在当街强抢民男这件事上又实在占不住理,所以尹太傅生气归生气,也不敢真捉顾瑾璃和顾成恩去皇上面前对质。 若闹了起来,他们尹家讨不了任何便宜不说,兴许还会被顾成恩倒打一耙。 所以,尹鹏林的事情也只能暂且告一段落了。 再者,她知道,昨日亓灏之所以放过桂嬷嬷,他的妥协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顾瑾璃…… 要不然,依着她与亓灏这亲密无间的关系,又为何对他说“谢谢”呢? 心里的酸意泛滥的厉害,可是她却只能忍着。 不过,她最多也只再忍三天! 待三天一过,就是顾瑾璃的死期! “主子!”双儿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蹲下身子拦住了尹素婉,红着眼睛道:“您这是做什么?腿不能动,根本就不是您的错!您糟践自己,这又是何必?” 尹素婉死死捏住双儿的胳膊,满眼都是浓浓的恨意,“双儿,我恨她!你知道吗?我恨!” 她咬着牙,那个“恨”字是发了狠的。 细长的指甲透过衣服掐在双儿的肉里,疼得她身子一颤。 握住尹素婉的手,双儿点头道:“主子,您受的委屈奴婢都明白。” “您需要双儿做什么?双儿一定帮您!” “不急,我……”尹素婉忽然敛去脸上的厉色,眨眼之间又换上了一片温和,“双儿,我的腿还是没感觉,你还是不要给我按摩了,起来吧。” 双儿一怔,不晓得为何尹素婉这么快就变了脸。 瞥见亓灏出现在了门口,双儿马上明白过来,装模作样的又在尹素婉腿上按了两下,恭敬道:“主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奴婢相信,只要奴婢坚持每天给您按下去,您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的!” “双儿,你有心了。”尹素婉抬手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很是感动。 所以,在亓灏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主子体贴,奴婢忠心的感人的场面。 “灏哥哥,你回来了?”尹素婉抬眸,像是刚发现亓灏似的,露出了招牌的温柔笑容。 然而,那原本在架子上用嘴巴梳理着羽毛的八宝,这个时候却突然扑腾着翅膀在亓灏头顶盘旋。 更要命的是,它一边飞,还一边尖细着嗓子大叫道:“小贱人,小贱人!” 尹素婉面色一惊,推了推同样呆住了的双儿:“快,捉住它!” 在双儿刚站起身来的时候,八宝已经飞出了窗户。 见亓灏皱着眉头,尹素婉眼珠子一转,神色自若的打圆场道:“灏哥哥,在双儿的家乡,有一个姓肖的人,他养的蚕吐出的丝又细又长,有人说都能把人给裹住,所以此人又号称‘肖茧人’。” “可能我今个跟双儿念叨的次数多了,便被八宝给听了去。” 亓灏听罢,眉头舒缓了下来。 提着的心放松下来,尹素婉想着以后在八宝面前说话一定得注意了,否则八宝再像刚才那样“口无遮拦”,那么顾瑾璃还没死,死的就是她了! 挥手示意双儿退下,亓灏将尹素婉抱到床榻上,沉声道:“本王今日不在家,婉婉可有好好吃饭?” 尹素婉点头,笑道:“饭是吃了,不过因为灏哥哥没有和婉婉一起吃,所以婉婉的胃口不是很好呢!” 亓灏捏了捏她的小脸,又问道:“那药可有按时吃?” 尹素婉再次点头,“药也吃了,虽然很苦,但毕竟是顾侧妃的一番心意,婉婉还是都喝完了。” 听到尹素婉又提到顾瑾璃,亓灏便不再说什么,躺下将她揽在了怀里,低声道:“婉婉,本王累了。” 尹素婉见他确实一脸的倦色,便乖巧的枕在他的胳膊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不经意的一嗅,她在他身上的酒香中捕捉到了一丝女子脂粉的味道。 什么时候女子的脂粉才会沾到男子身上?想必应该是二人靠得极近的时候。 而亓灏身上的脂粉味,则与顾瑾璃身上的很像。 至于尹素婉为何会猜到是顾瑾璃,不仅是因为亓灏一整晚是跟顾瑾璃在一起的,也因为昨日顾瑾璃在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她闻到了那香味。 虽说昨日并不是刻意去闻,而是女人都是敏感的。 尤其是在侦查男人是否在外面跟其他女人鬼混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女人的鼻子要比狗都灵! 坊间有一个笑话,有一户人家的老婆凶悍如虎,将男人的一举一动看管的很死,哪怕是男人要出门打个酱油,老婆也要严加审问。 时间久了,男人便起了逆反心理,然后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他灌了两壶酒,借着酒劲与同村的风骚俏寡妇发生了关系。 都说酒壮怂人胆,那一晚上他不仅要比平时跟老婆在床上还要激猛,而且竟忘记了回家。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着怀里小寡妇那张脸,他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昨晚背着老婆做了什么。 一个鲤鱼打挺,他推开昨夜还温柔缠绵的俏寡妇,提起裤子,抱起衣服就跑。 先是与狐朋狗友串通好了骗老婆的瞎话,然后他洗了个澡,又将自己检查了十几次后才敢进家门。 除了避免不了老婆的一番严刑拷打之外,老婆还将他里里外外扒个精光。 好在那俏寡妇偷人已有经验,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意外便发生了…… 母老虎突然从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嘴里大喊着负心汉,像是疯了一样朝着他砍过来! 吓得他两腿一软,又来不及穿裤子,情急之下只能光着屁股满院子跑。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邻居们闻声,便爬上了墙头,围观好戏。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那母老虎趁着男人不注意的时候,拿他的裤子先是放在鼻间闻了闻。 在发现了那部位沾了女人异味的气息后,紧接着她竟从裤子中间捏起了一根毛。 仔细研究后,她可以十分的确定,那根毛不是从自家男人身上掉下来的! 举着菜刀围着院子追了好几圈,最后男人体力不支,被母老虎一刀砍在了左屁股蛋上,并且在菜刀的威胁下,将那俏寡妇也供了出来…… 后来,据说那俏寡妇的右屁股蛋上也挨了母老虎一刀…… 笑话归笑话,但是却可以看出女人要是敏感认真起来,男人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藏的! 感觉到尹素婉身体的僵硬,亓灏睁开眼睛,问道:“婉婉,你怎么了?” 尹素婉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听不出情绪:“灏哥哥,我没事,睡吧。” 亓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便真的睡了过去。 尹素婉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彻夜无眠。 陈泽轩离宫后,便回了七年前未离京时居住的南阳王府。 早在接到陈泽轩要回京的消息的时候,老皇帝便早已派人将府邸重新修整了一遍,又遣了一大群小宫女、太监过去服侍,因此连就寝都给人一种前呼后拥的感觉。 六个小宫女站在陈泽轩的屋子里,一个负责给他铺床,一个负责给他点熏香,一个端着盆子打算给他洗脚,一个手里捧着漱口盅,一个拿着梳子准备给他梳理头发。 还有一个一身轻薄纱衣,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这是所有宫女中模样最好看的一个。 她是老皇帝特意让贾公公从宫里选出来的侍寝婢女,身家清白不说,还有几分才气。 虽不配给陈泽轩做世子妃,可做个捂被窝,解风情的暖床丫头还是可以的。 陈泽轩瞧着这六个身姿曼妙,眉目含春的小宫女,摇着扇子,勾了勾唇角,“把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铺床和点香的宫女率先退了出去,其余三人在对视一眼后,便各自放下了盆子、漱口盅、梳子后,也离开了屋子,瞬间只剩下了那侍寝的丫头。 那丫头大胆的上前一步,主动伸手解着陈泽轩的衣带,出口声音如黄莺般好听,“世子,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陈泽轩一动不动,任由那丫头的手更加放肆。 就在她红着脸顺利褪下陈泽轩的里衣后,突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声。 只见她的双手齐齐断掉,涓涓的血像是两条红色的小溪从她的断腕涌出,看着好不渗人。 她清秀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此时像是被吓住了,待看到地上自己的两只手后,才发觉痛,才感到害怕。 一边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小宫女一边面色苍白的哽咽道:“世子,奴婢知错了!呜呜……奴……奴婢真的知错了!” 原来,陈泽轩手中的扇子,并不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在扇柄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机关,只要轻轻一按,从扇面之间便会弹出数枚锋利的刀片。 那刀片削铁如泥,是个防身、御敌的好暗器。 “本世子虽有心留你一命,可惜……”陈泽轩拿着帕子一边缓缓擦拭着刀片上的血,一边甚是惋惜道:“可惜,你脏了本世子的这雪锦扇面!” “实在是,该死!” “世子,不要!”听到陈泽轩的话后,小宫女求饶的话刚出口,她的喉咙已被割断。 “砰”的一声,她瞪大着眼睛,没了气息。 “雷子!”摸着那白色扇面上的几滴嫣红的血,陈泽轩一边提笔勾勒出朵朵梅花,一边对应声出现的雷子道:“将尸体处理掉,不要走露风声!” “是,世子。”雷子拱手,扛起地上死不瞑目的小宫女就要走,却又听到身后的陈泽轩道:“慢着!” 雷子脚步一顿,问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陈泽轩吹了吹扇面上的梅花图,沉声道:“去查一下顾二小姐的信息。” 其实,亓灏前脚出现在花园里,他后脚便也跟了过去。 所以,他同样将顾瑾琇对顾瑾璃谩骂的过程看在了眼里。 在顾瑾琇要甩顾瑾璃一巴掌的时候,他本想出手,但还是比亓灏晚了一步,所以便继续躲在暗处看戏。 从那顾二小姐的反应来看,好像与顾瑾璃之间关系非同寻常。 而今晚亓灏对自己态度冷硬,说话也毫不客气,大概是因为顾瑾璃的缘故。 相识多年,依着自己对亓灏的了解,他应该是对顾瑾璃动心了,不过却不自知罢了。 要不然,亓灏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会对自己甩脸子? 既然顾瑾璃是那个能让亓灏这座冰山融化之人,那么有关她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得查一下!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便与那尸体一同消失在了房间里。 陈泽轩视线落在那刺眼的红梅上,喃喃道:“顾瑾琇……但愿你能值得本世子对你的兴趣。” “否则……” 欲言又止,他将扇子收了起来。 宁王府的几个院子里都熄了灯,唯独秋菊院的烛光还亮着。 雪琴一边拿着银拨子挑着烛芯,一边低声道:“主子,玉露院那边的事……成了。” 柳夫人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问道:“林超没有被人发现吧?” 雪琴摇头,“玉夫人今晚特意很早就屏退掉了院子里的仆人,就连飞雪也给瞒住了。” “林超是从后窗户爬进去的,他做事小心,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柳夫人听罢,冷笑道:“偷腥儿的猫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王爷冷落了她这么久,她若是能守得住性子,便不是她了!” “主子,咱们这次真能利用林超将王妃和顾侧妃一网打尽?”雪琴想了想柳夫人的计划,还是忍不住问道:“万一,玉夫人到时候不配合咱们怎么办?” 柳夫人将九连环往桌上一丢,抬眸一字一句道:“死到临头了,她没有任何后路可走!她若是不听我们的,还能如何?” “主子说的是,就凭玉夫人那个脑子,绝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雪琴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话。 柳夫人抿了抿唇,又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雪琴道:“回来有半个时辰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摆摆手,柳夫人有些不耐烦,将脚从盆子里拿了出来。 “是,主子。”雪琴福了福身子,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柳夫人从镜子中看着映射出来身后的那张床,心头涌起一丝苦涩。 今晚亓灏是拥着尹素婉入睡,玉夫人有林超暖床,可自己的这张床很大,能够容下三个人。 可是,似乎永远都是有一大半的冰冷…… 就像是她的心一样,长年累月在这王府里,渐渐冷成了石头。 自嘲一笑,她赤着脚爬上了床。 将被子紧紧抱在怀里,她将那厚重的踏实感想象成了亓灏坚实的胸膛…… 将脸埋进被子里,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泪。 第二日下朝后,亓灏刚进王府大门,只见周管家便快步迎了上前,恭敬道:“王爷,刚才轩世子派人送来了十坛子‘百果香’。” “哦?”亓灏听罢,冷哼道:“都说物以稀为贵,他这般豪爽大方,果真看出这‘百果香’不值钱了!” “呃……”周管家可是个品酒高手,只隔着盖子闻着那味道,他就知道那‘百果香’绝对是上等美酒,所以在听到亓灏这话后,他不禁大着胆子道:“既然王爷不喜欢,那就……那就赏给老奴吧!” 亓灏瞪了他一眼,“本王何时说不喜欢了?” 周管家暗暗懊悔自己酒瘾犯了,不该多嘴多舌,抬手往自己嘴巴上打了几下,他讪讪道:“老奴知错。” 亓灏一边甩着袖子往前走,一边道:“每个院子分一坛,剩下的你和杜江、秦峰等人自己分了吧!” “是是是,多谢王爷!”周管家一听,老脸满是激动,立马往酒窖跑去。 “王爷,您刚才在跟周管家分什么呢?有属下的份吗?”周管家刚走,秦峰便突然冒了出来。 亓灏皱眉,不悦道:“不是让你在东山军营待着吗?粮仓放火的人找到了?” 秦峰咽了口唾沫,挠了挠脑袋,小声道:“王爷,还没查到……” “不过!”见亓灏眸光骤冷,他又立即补充道:“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查出来的!” “滚回军营!”亓灏怒斥一声,一掌朝着秦峰胸口拍了过去。 秦峰身形快速一闪,险险的躲了过去,不过鬓间的两根头发还是被亓灏的掌风给削断了。 狼狈的拿起地上的剑,他不等亓灏再开口,灰溜溜的飞身离开。 第75章 如痴如醉 待亓灏回到主院大厅后,只见一个紫衣人影正坐在主位上,摇着扇子,笑得春风满面。 周管家因为一心都在那“百果香”上,因此只说了是轩世子送来的,却没说轩世子本人也来了,故而亓灏一见到陈泽轩,脸瞬间沉了下来。 亓灏抿了抿唇,冷声喊道:“周管家!” 一旁的下人立即道:“回王爷,周管家去往各院子送‘百果香’了!” 亓灏一甩衣袖,坐了下来,冷哼一声,“给轩世子上茶!” 陈泽轩挑眉,勾着薄唇笑道:“早知道王爷还要将‘百果香’分给妾侍们,本世子就再多备几坛子了!” 按理说陈泽轩今日应该在宫里陪太后,可他竟来了宁王府,不知又有什么目的。 吹了吹仆人端上来的热茶,亓灏不冷不热道:“本王喝不惯果酒,所以便赏给了后院的女人们。不过劳烦轩世子亲自送来,本王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若是这话让顾瑾璃听到,恐怕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他喝不惯果酒都喝空了两个酒壶,要是喝的惯,还不得十坛八坛子? “这么多年没来王府了,甚是想念,所以顺便过来瞧瞧。”陈泽轩自动忽略掉亓灏的口是心非,也抿了一口茶。 听到陈泽轩这“想念”二字,亓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深邃的桃花眼眸光沉沉的看着他,脑海里不禁将面前这张妖艳惑众的脸与顾瑾璃联系在一起。 放下杯子,亓灏淡淡道:“本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暂且就不留世子了。改日待本王得了空闲,再好好招待世子。” 见亓灏下了逐客令,陈泽轩站起身来,面上并未见不悦,依旧笑盈盈道:“好,一言为定,那改日本世子再来。” 亓灏“嗯”了一声,目送着陈泽轩出了大厅后,他绕过一侧的偏门往书房走去。 “轩世子,你走错了,应该是这边。”那之前端茶递水的仆人见陈泽轩走的方向不是王府的大门口,不由得在前面给他引路。 陈泽轩一边打量着这王府里的景色,一边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都说宁王府里的美景堪比皇宫,本世子先自己逛逛,你可以退下了。” 明明刚才轩世子还跟王爷告辞,怎么现在又要自己逛园子呢? 那仆人尽管很是不解,但还是恭敬道:“是,世子。” 七年前,亓灏封王,老皇帝便赏赐了这府邸。 陈泽轩只在这府邸建成后来过一次,随后便跟着南阳王去了南阳。 这王府里的一草一木,已没了当年的影子,仔细打量着果真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伤感…… 虽然自己刚才给亓灏说改日再来,却没说立马就走啊! 而且,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看一下顾瑾璃的院子,他怎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 “慢着!”陈泽轩又忽然喊住了那转身走出几步远的仆人,沉声道:“你们王爷的妾侍都住在哪个方向?本世子担心不小心冲撞了,一会得避开来。” 仆人觉得陈泽轩说的也对,毕竟这王府里这么多女人,轩世子是个男子,男女有别,还是避讳点好。 指了指前面,他道:“王妃在最前面的怡心院,玉夫人的玉露院和柳夫人的秋菊院要往后一些,顾侧妃的芙蕖院在最偏西角的位置。” “哦。”陈泽轩点点头,笑道:“本世子知道了,你下去干活吧。” 路过怡心院,他打量着那精致华美的院子片刻,直接往最偏僻的芙蕖院走去。 到了门口,他看着那简单却素雅的小院,神色复杂。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地位,有时候通过一些外物便能看出。 依着亓灏对尹素婉的深厚感情,自然该一切都给她最好的。 可是,从昨晚的宴会上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来看,也不是丝毫不在乎。 将她冷落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要么他是在变相保护她,要么就是还没发现自己动了情…… “哐当”一声,就在陈泽轩失神的时候,只听得铜盆掉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紧接着,“啊啊啊啊!”一声尖叫。 爱月一边撒腿往屋子里跑,一边兴奋的大喊:“小……姐!小姐!” 陈泽轩被爱月吓了一跳,见她看到自己的反应像是见了坏人一般,不禁抬手摸了摸脸,喃喃道:“本世子有这么吓人吗?” 在心里道了句莫名其妙,他抬脚往里面走。 顾瑾璃正在看书,听到爱月的声音,抬眸问道:“怎么了?” “小姐……轩……轩世子他……”爱月两眼都填满了耀眼的小星星,舌头像是打了个结似的,“轩……世子他……在外面!” “啊啊啊啊啊啊!”捂着脸,她又叫,又跳,搭在胸前的两条小辫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乱飞。 “轩世子?”果真,顾瑾璃一转头,见到陈泽轩的人影已到了门口。 将书放下,她从软塌上起身,上前问道:“轩世子,你怎么来了?” “唔……我给宁王爷送完‘百果香’,往回走的时候见这院子素雅干净,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陈泽轩面不改色的撒谎,语气极其的自然:“只是没想到,竟会是你的院子。” “若有打扰,还请恕罪。”说罢,他拱了拱手。 人家既然都进来了,顾瑾璃也不好再将人赶出去,因此对一旁还处于亢奋状态中的爱月道:“去给世子沏茶。” 然而,爱月已经魔怔了,捂着脸还一副如痴如醉状,魂儿早已不知飘哪里去了,根本听不到顾瑾璃在说什么。 无奈的摇摇头,顾瑾璃只好对偏殿的荷香喊道:“荷香,上茶!” 因为再往后天气就渐渐转凉了,所以荷香正在偏殿将一些穿不着的衣服收拾起来,听到顾瑾璃的喊声后,应声出来,“是,小姐。” 瞥见爱月还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荷香赶紧拉着她一块出了房间。 顾瑾璃微微一笑,“轩世子请坐。” 听陈泽轩这意思,他亲临王府为的就是将昨晚答应亓灏的“百果香”送来? 可就算是如此,他往回走的方向也跟自己的院子离得十万八千里,怎可能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就看看他有何目的…… 陈泽轩坐下后,望着缓过神来还不忘再多瞅自己几眼的爱月,想了想,笑道:“顾侧妃,你身边的小丫头……挺可爱的。” 其实,他是想问爱月是不是脑子不对劲,可太过失礼,只能违心的赞美一下。 “嗯?”顾瑾璃听到他说爱月可爱,并未多想,唇角的弧度更大,“爱月心思单纯,确实很可爱。” 如果爱月知道了陈泽轩这般评价她,不晓得会不会乐疯了? 罢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万一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又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怎么办? 陈泽轩目光落在桌上那打开了酒封的坛子上,邪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沉声道:“你若喜欢,稍后我便让人再给你送来十坛子。” “呃……多谢世子好意。”顾瑾璃听罢,婉拒道:“不过真的不必了,我不太会喝酒。” 周管家将“百果香”送来后,她一口都没喝,只给荷香和爱月一人倒了两杯,就连剩下的酒,她也没打算碰。 虽说只是果酒,但她并不是一个多喜欢沾酒的人。 酒这个东西,是诗中一个常见的意象,而大多都与愁思有关,所以大多喝酒之人都是借酒浇愁居多。 若是遇到值得高兴的事情的时候,她倒是可以多少喝几杯。 而在这宁王府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开心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必要喝什么酒了。 再者,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子,要是被传了出去整日酗酒,想必外面的风言风语又要铺天盖地了…… “世子,请喝茶。”爱月端着茶盘,双手哆哆嗦嗦的将茶杯放下,小脸依旧红得很是诡异。 “这样啊!”陈泽轩表示理解,又道:“没关系,我这次还从南阳带来了许多有趣的东西,等回去后派人送过来给你玩。” 顾瑾璃听罢,皱了皱眉。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跟他关系多亲厚似的。 今日之前,前前后后一共见过三次。 加上现在,总共第四次,为何他这语气里透露出两人好像相识已久的感觉? 端起杯子的时候往外瞥了一眼,却不见荷香的身影,顾瑾璃心里便明白了肯定又是爱月软磨硬泡抢着来奉茶。 仔细的瞅了陈泽轩几眼,她有些不太明白。 爱月仅见过陈泽轩一面便痴迷他到如此地步,其他京中女子同样因看了陈泽轩的画像或者是听说了他那些传奇事迹后也陷入其中,可这种忘我的爱慕,究其原因,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才貌?他的身份? 若是这样,恐怕那些女子要失望了。 像陈泽轩这般出众的男子,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必定是同样的出类拔萃才行。 一来,是因着他的身份、地位所决定。 南阳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南阳王的爵位的,手中的权利不可小觑,因此南阳王妃不可能随随便便抓个人来做。 二来,两个人在一起,只有实力相当才能走得更远。 否则一个人走的快了,另一个人在原地踏步或者总是拖后腿,那么很难一直走到长久…… 见顾瑾璃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陈泽轩眸光微动,貌似无意的问道:“对了,本世子昨日见到了顾家二小姐,听闻她一直是在南山生活?” 顾瑾璃没料到陈泽轩会问到这个,收回视线,垂下眸子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道:“嗯,二妹确实跟姨娘在南山生活多年。” 陈泽轩握着扇子,又笑道:“看着顾二小姐肤白貌美,一点不像是生活在外面的,倒像是一直养在深闺里的娇女。” 不知是见到陈泽轩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顾瑾璃心生了防备,还是反感有人提到有关“顾家二小姐”这个话题,她语气沉了几分:“二妹回府后,父亲和母亲很是疼爱她。吃的好穿的好,二妹若是再面黄肌瘦,旁人岂不又要在背后骂我堂堂相府虐待庶女?” 大概是她出口的话有些冲,陈泽轩一愣。 想着顾瑾璃身为相府嫡女,而顾淮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女,心里要是不舒服也是正常。 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心急,他打圆场道:“呵呵,看顾二小姐出落得那般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也能想得出相爷和大夫人是用了多少心血在里头,有哪个混人敢胡说八道?” 顾瑾璃勾唇一笑,神色恢复了平淡:“世子说的是,相府上下向来都是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自然没人敢胡说八道。” 陈泽轩没发现顾瑾璃眸底的那抹嘲讽,余光瞥见一旁那叫做爱月的小丫头,攥了攥扇柄。 她眼睛就跟用两根无形的剔牙棒支着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好不渗人。 而且她还离着自己这么近,连她那不规则的“咚咚咚”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打扰顾侧妃多时了,我就先告辞了。” 不能像对昨晚那侍寝宫女一样,直接冷酷无情的飞出扇子杀了这丫头,他只好先走人。 再者,一个她只见过几面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又与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若再继续多说下去,表现得太过热情,难免会引起她的怀疑。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将她所有资料都让雷子查过,可以说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对他除了身份和姓甚名谁之外,了解甚少,二人之间的共同话题更是没有,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尽快结束聊天最好。 顾瑾璃因着陈泽轩询问“顾二小姐”一事,本就没有了想继续聊天的心情,因为直觉告诉她,陈泽轩并不是在随便问问,极有可能是从自己这里试探什么。 他要走,正合她心意,也不用再找理由撵人了。 给爱月使了个眼色,她道:“去送一送轩世子!” 爱月能如此近距离的见到陈泽轩,满心的欢喜,生怕眨眼之间陈泽轩就会“噌”的一下子疾步出了房间,紧接着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刚才一听陈泽轩要走,她心情很是失落。 听到顾瑾璃让她去送,小脸顿时又充满了生气。 “呃……不用送,我识得路,自己走就好。”说罢,陈泽轩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就像是后面有饿狼在追赶一样。 爱月戳着手指,难过道:“小姐……世子怎么就走了呢?奴婢还没让他签名呢!” 顾瑾璃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完,问道:“什么签名?” “粉丝见到大明星都会让他给自己签个名字,这样以后便能留作纪念了。而且,要是那个大明星够火的话,还能把他的签名卖银子呢!”爱月嘟着嘴,小声道:“像世子这么大的明星,那签名肯定得值个万儿八千两银子!” “茶茶兔?”顾瑾璃听罢,伸手狠狠戳了一下爱月的脑门,佯怒道:“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以后,不准再看茶茶兔的书!你这脑子,都快被茶茶兔的谬论思想给带坏了!” 爱月不舍道:“可是……可是小姐,茶茶兔的书啊,是真心好看呢!” 顾瑾璃本以为上次已经跟爱月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她应该知道轻重,可看现在这模样,想必自己的话又是从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揉着眉心,她有气无力道:“爱月,你记住,咱们现在是在王府里,要是被王爷知道了,那你就……” “哼,顾瑾琇,你又瞒了本王什么?!”顾瑾璃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到亓灏阴冷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啊!”爱月做贼心虚的捂着嘴尖叫一声,吓得身子一颤。 顾瑾璃抬眸,对上亓灏那森寒的眼神,忽然头痛得更厉害了。 刚走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陈泽轩,没清静一会,现在又来了一个来者不善的亓灏……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起身,但她还是动作慢吞吞的站起身来,闷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亓灏瞧着她这副一脸不欢迎的模样,心里的不快更甚。 走进屋子后,他又扫了一眼桌上两个空空的杯子,以及那散发着酒香的“百果香”,大手一把抓住顾瑾璃的胳膊,冷笑道:“孤男寡女,再加上点小酒,滋味如何?” 顾瑾璃见他眉眼间透露着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便知他必定又误会了。 动了动唇,她没心力再解释了,只是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回。 退后几步,顾瑾璃压住脾气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想休息。” “呵,累了?”亓灏一听,眸中怒火更甚,紧紧盯着她,质问道:“你与他,都做了什么会这么累?” 原本自己在书房里看折子看的专心,然后周管家便禀告他已经将百里香挨个院子送完了,走的时候却又告诉他,在去玉夫人院子的路上碰到了世子,好像往芙蕖院的方向去了。 他听罢,心里不知是妒,还是怒。 明明陈泽轩已经离开了王府,没想到他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去了顾瑾璃的院子! 所以,在将这股邪火忍了半盏茶后,他意外接到杜江的一个消息。 原来,陈泽轩昨晚同样也派人去打探那顾二小姐的身份。 按理说,堂堂世子,不可能对一介小小的庶女产生什么兴趣。 他这么做,一定是与自己一样,觉察到了“顾瑾璃”与“顾瑾琇”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 自己查是因为涉及到了顾瑾璃,算作理所应当,可陈泽轩他又是以什么立场? 思来想去,亓灏也只能想到他是想在顾瑾璃身上打什么主意,于是便坐不住了,撂下那么多没看完的折子赶了过来。 还没走到芙蕖院的门口,他就看到陈泽轩脚下速度极快的从院子里出来了,而且还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在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后,陈泽轩显然很吃惊,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迷路了? 呵,当自己是傻子吗? 陈泽轩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难不成过了七年,脑袋被南阳的风吹得也不中用了? 嘱咐杜江亲自将陈泽轩送到马车上离开,他才进来。 一进门,果真是听到了这主仆二人在说不要让自己知道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顾瑾璃竟要休息? 谁敢说没有猫腻才怪! 爱月怕亓灏一怒之下对顾瑾璃大打出手,便鼓起勇气主动解释道:“王爷,小姐她没有跟世子单独在一块,奴婢刚才也在屋子里……” “砰!” “啊!” 一道凌厉的掌风猛然擦着爱月的耳边,将那无辜的“百果香”击碎,惊得她惨白着脸再次尖叫出声。 顾瑾璃眸光一闪,急忙挡在爱月身前,冷声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亓灏目光直直的看着顾瑾璃,怒火跳动在他的眸中,攥了攥拳,他缓缓道:“本王昨晚警告过你,离着陈泽轩远一些,你好自为之!” 陈泽轩瞒了消息回京后,提前找上了顾瑾璃,今日又不顾及男女之别上门来,不管他接近顾瑾璃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都不希望顾瑾璃沾上他。 毕竟,那样危险的一个男人,心深似海,连自己和老皇帝暂时都不能猜透他,又何况是顾瑾璃呢? 倘若陈泽轩真的是利用她,而她又渐渐陷入了他温柔的陷阱,只能沦为一枚可怜的棋子,最后被利用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且,一旦顾瑾璃与陈泽轩勾搭上,那么顾家也极有可能一并与陈泽轩搅和在一块。 如此一来,宣王便有了顾家和南阳王世子这两大助力…… 真到那时,要再想将宣王拉下马,就困难了。 见顾瑾璃不明所以,亓灏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 爱月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然后赶紧蹲下身子清理着地上的酒坛子碎片。 顾瑾璃瞅着那上等的果酒就这样被亓灏毁了,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再想着陈泽轩确实试探之意明显,又烦躁起来。 玉露院里,玉夫人经过了昨晚与林超的一夜春宵,心情大好。 瞅着镜子中如枯木逢春的自己,她拍了拍脸,自言自语道:“啧啧,女人哪,果真是需要滋润!” “主子,主子!”飞雪这时候从外面进来,喘着粗气道:“王爷刚才怒气冲冲的从芙蕖院出来了!” “哦?”自打得知陈泽轩进了芙蕖院后,玉夫人便让飞雪在暗处密切注意着,听到这话后,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沉声道:“去,让人放出消息,就说昨晚宫宴上,世子和顾瑾琇勾搭成奸,今日轩世子便借着往府里送百果香的机会与她暗渡陈仓,白日偷情!” “啊?”飞雪一听,犹豫道:“可是……主子,那毕竟是轩世子啊,万一……” 轩世子那般耀眼夺目的男子,怎忍心将他也扯进女人的斗争里? 玉夫人冷哼一声,“轩世子又如何,谁沾上顾瑾琇这个女人都活该倒霉!” “是,主子。”飞雪见她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应了声便出了房间。 飞雪走后,玉夫人回想着昨晚林超那股子勇猛持久,美滋滋的唱起了小曲儿。 第76章 赏罚分明 一夜之间,某些流言蜚语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开始滋生,然后一点点快速的在整个宁王府传播开来,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爱月端着盆子从门外进屋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厉害。 顾瑾璃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着爱月气鼓鼓的小脸,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了?” 爱月放下盆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闷声道:“没事!” 顾瑾璃知道爱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瞧着她不说,更加好奇了,“你嘴巴撅的都能够挂三个酱油壶了,哪里像没事人的样子?快说,不要卖关子!” “哼,奴婢才没有卖关子!还不是怕说出来又惹得您不开心,所以还不如不说!”爱月将帕子在盆子里浸湿后,递给顾瑾璃。 顾瑾璃听罢,一边接过帕子,一边挑眉道:“难道和我有关?” 爱月点点头,生气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恶,竟然到处造谣小姐和轩世子……哼,那些龌龊的话,奴婢听了都觉得脏耳朵!” “嘴巴这么毒,肯定以后得生毒疮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淡淡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他们都传了些什么。” 爱月一边站在顾瑾璃身后给她绾发,一边语气忿忿道:“说您和轩世子在宴会那晚就勾搭成奸,昨个轩世子根本就不是来送‘百果香’的,而是为了和您在府里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情!” 其实,那些谣言要比爱月说的还要露骨,可是毕竟是个未通人事的小丫鬟,因此便言简意赅的将重点给概括了出来。 顾瑾璃抿了抿唇,“清者自清,他们愿意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人言可畏嘛。况且,您要是真跟世子发生什么了也就算了,但关键是你们现在清清白白的,凭什么受这等委屈?”爱月无法容忍有人如此无耻的诋毁自己的男神和女神,故而很想找出那些造谣者,然后将他们的嘴巴给撕烂了。 顾瑾璃勾了勾唇,缓缓道:“人言是可畏不假,不过流言止于智者。轩世子刚回京,有脑子的人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又是在宁王府里,难道咱们府里的暗卫都是死的?” “再说了,王爷当时也在府中,芙蕖院里又有那么多人可以作证,大家也不是瞎子。” “事关宁王府的颜面和皇室的体面,那人放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毁的不止是我自己的名节,还有轩世子的名声,若是闹大了,惹怒了王爷,再传到皇上的耳里,一旦被揪出来,后果难逃一死!” “她想对付我不成,还会丢了性命。呵呵,这步棋走错了。” 爱月听罢,眨了眨眼睛,问道:“小姐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顾瑾璃摇头,“总共那几个人,知道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您从未得罪过她们,那几个院子的人也真是讨厌的很,为什么总是跟没皮没脸的癞皮狗似的,一直乱咬着小姐您不放?”爱月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小姐。”这时,荷香从外面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了,分别介绍道:“这是胭脂,这是锦瑟。” 那粉衣丫鬟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胭脂,见过主子。” 青衣丫鬟也跟着福了福身子,“奴婢锦瑟,见过主子。” 顾瑾璃昨晚已经从荷香口中了解过这二人的具体情况和家世背景了,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丫鬟,见她们长相文静,说话举止也看着稳重,便温和道:“明桃和金梅不在了,以后你们二人便顶了他们的位子吧。” 两丫鬟点头,应声道:“是,主子。” “荷香和爱月虽是跟着我从相府过来的,但你们放心,我向来一视同仁,赏罚分明。”顾瑾璃语锋一转,沉声道:“当然,你们既然认了我是主子,那么最好清楚哪些事情是该做的,哪些是不该做的。只要你们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么我必定亏待不了你们。” “倘若你们心术不正,不忠不义,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念主仆情意了!金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恩威并施果真有效,只见锦瑟和胭脂听罢,神色越发恭敬起来:“是,奴婢谨遵主子教诲。” 摆摆手,顾瑾璃点头道:“嗯,这里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两丫鬟离开后,荷香问道:“主子,可还行?” 顾瑾璃“嗯”了声,随后又道:“行是行,不过来日方长,还有待观察。” 荷香明白顾瑾璃的意思,道:“主子放心,奴婢会时刻注意着的。” 爱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小姐,咱们不是都要马上离开王府了吗?您身边突然又多出这两个丫头,人多眼杂的,咱们到时候没法脱身该怎么办?” “还有啊,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府去看看房子?这都十多天了,茶楼那边怎么着也该有个信儿了吧?” 顾瑾璃抿了口茶,缓缓道:“咱们院子里的下人是整个府里最少的,所以找两个干活机灵的,花花心思少的人,给你们两个减轻负担。” “房子的事……我想着明天再出府去看看情况。” “那……那小姐今日您要做什么呀?”爱月听罢,又忍不住问道。 顾瑾璃想了想,笑道:“做件袍子吧。” 荷香一听,好奇道:“小姐要给谁做?我和爱月来就行!” “嗯……”顾瑾璃犹豫了会,低声道:“大哥。” 爱月和荷香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吃惊。 “小姐,您竟要给大公子做袍子?”爱月不自觉的抓着顾瑾璃的袖子,竟开始激动起来。 本以为顾瑾璃是给王爷做袍子,没想到竟然是顾成恩? 按着茶茶兔那兄妹禁恋系列的话本里,小姐她该不会是对大公子也那什么了吧? 可要真这样,那轩世子怎么办? 王爷最近对小姐的态度也勉强算可以,他又怎么办? 哎,好纠结! 顾瑾璃一看爱月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嗔了她一眼,“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从尹鹏林那件事之后,她与顾成恩一连多日未见。 前晚在宫宴上,她瞥见顾成恩好像心情不好,可也没机会去询问。 再加上之前要不是他替她摆平尹太傅,恐怕自己如今不可能安稳在这里坐着。 所以,他帮过她很多次,道谢的话她也已说过,自己不如送他点实际的东西以表诚意。 她早年给母亲做过衣裳,还是头一次给男子做,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送得出手…… 爱月吐了吐舌头,“奴婢什么都没想。” 顾瑾璃不理她,转头问荷香:“还有蓝色的布匹吧?” 荷香点头:“有的。” 顾瑾璃笑了笑,“我没做过,一会你们帮我打下手。” “没问题!”爱月嘻嘻一笑,屁颠屁颠的去柜子里将那匹蓝色布子抱了出来。 荷香去拿针线和剪刀,于是主仆三人开始按着顾成恩的身形动手剪裁。 怡心院里,尹素汐拿着已经洗干净的帕子,递给尹素婉道:“姐姐,你看,这确实是大哥的帕子。” 尹素婉仔细的辨认完,点头道:“嗯,这帕子大哥常年带在身上,我自然认得,可是为何会在顾瑾琇那里呢?” 尹素汐冷笑一声,“姐姐,你和姐夫大婚那日,顾瑾琇被姐夫罚跪,那帕子就是当时大哥给她的。” “大哥?”尹素婉听罢,一怔,“大哥与她之前相识吗?” 尹素汐摇头,嘟着嘴道:“谁知道呢,大哥整日除了吟诗就是作对,兴许只是一时善心大起罢了。” “对了,前晚姐姐没有跟姐夫去宫宴,你可不知道,姐夫他……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尹素汐话说了一半,支支吾吾的一副不知是否该继续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着急。 尹素婉眉心一蹙,神经不自觉的紧张起来,问道:“你姐夫怎么了?” “姐姐……姐夫他竟然握着顾瑾琇的手,还给她夹菜……”见尹素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尹素汐又小声补充道:“对了,姐夫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他跟顾瑾琇夫妻一体,谁输谁赢不重要……” “咔”,尹素婉的指甲应声而断。 “姐姐!” “小姐!” 双儿和尹素汐看着尹素婉流血的指头,大惊不已。 “姐姐,可能姐夫他就是逢场作戏,对顾瑾琇只是玩玩,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尹素汐赶紧起身给尹素婉倒了杯茶,双手捧上前,小心翼翼道。 “小姐,二小姐说的对,王爷心里只有您,怎可能真的爱上顾侧妃?”双儿一边拿着帕子给尹素婉捂着流血的指甲,一边安慰道:“等您和王爷圆了房,王爷他肯定……” “住口!”尹素婉抬手扬起一巴掌狠狠打在双儿脸上,一双美眸满是恨意。 尹素汐听罢,一脸的不敢置信道:“姐姐,难道你和姐夫还没有……” 尹素婉敛去眸中冷厉,寒着脸对双儿呵斥道:“出去跪着!” 多日前的那一晚,她听从了桂嬷嬷的建议,决定和亓灏圆房。 衣服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可是就在最后一步,她却忽然来了月事。 至今她仍不能忘记亓灏那惊讶又隐忍不发的表情,尽管她心里也同样气恼的不行,但也不至于为了做那种事情而“浴血奋战”吧? 所以,亓灏无奈之下,便只好匆匆给她擦洗了一番,然后二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早上,桂嬷嬷看到那被经血染红的床单后,便理所应当的理解为她和亓灏终于圆房了。 听着桂嬷嬷的恭喜声,她心里却堵得厉害,无法再说出真相,只能僵硬着脸应着。 除了自己与亓灏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事实的人也只有双儿一个。 可刚才双儿竟在尹素汐面前说漏了嘴,这让尹素婉颜面何存,情何以堪? 虽然尹素汐是自己的妹妹,但是成亲这么久以来还没真正圆房,这样的事情她觉得很是丢脸! 恼羞成怒,便只能将一腔怒气发泄在双儿身上了。 双儿自知戳中了尹素婉的痛处,捂着脸不敢多说话,只能红着眼听话的跪在了门口。 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着双儿低着头默默流泪,不禁多瞅了几眼。 尹素汐尴尬的轻咳几声,又将话题重新引回到这帕子上:“姐姐,帕子是从顾瑾琇身上掉出来的,可见她必定也是贴身放着的。” “那……你给我这帕子又有何用?”尹素婉视线落在翠竹帕子上,冷冷道。 尹素汐见尹素婉语气冷淡,拽着她的胳膊问道:“姐姐……你想想,一个女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贴身放着男子的帕子?” 尹素婉眸光暗了暗,半晌才道:“汐儿,你是想……” “姐姐,她与大哥之间有没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人虽嫁给了姐夫,可心里却又藏着另一个男人!而且……我今日来府中的时候,还听到不少下人在讨论她昨日和轩世子还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尹素汐扬了扬下巴,难得的暴露出了一丝本性:“如此水性杨花,放荡无耻的女人,她配得上宁王府侧妃的身份吗?” 不知是尹素婉最近越来越敏感,还是尹素汐话语之间流露出来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望着尹素汐,她眸光深深:“汐儿,既然她不配做宁王侧妃,那么你觉得谁合适?” 似乎第一次从尹素婉的脸上看到她对自己的冷意,尹素汐心里一紧,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话太过。 “姐姐,在汐儿是心里,谁都没有资格。”讪讪一笑,她拉着尹素婉的手,认真道:“因为……姐姐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配得上姐夫的人,也是姐夫唯一珍爱之人,所以汐儿不希望有人破坏姐姐的幸福。” 说罢,她依偎在尹素婉的肩上,继续道:“姐姐,你跟姐夫还没有圆房,真的没什么,汐儿不是外人,不仅不会笑话姐姐,反而还觉得正因为姐姐在姐夫心中很是珍贵,所以姐夫才不舍得碰你。” “姐姐是汐儿最亲的人,汐儿只想姐姐幸福,快乐。” 这话,一来避免了尹素婉自尊心受到伤害,二来处处以尹素婉为重,三来却忽略了尹子恪同样也是一母同胞的亲人…… 尹素婉听罢,很是动容。 暗暗责怪自己疑心太重,她揉了揉尹素汐的脑袋,“你对姐姐的情意,姐姐明白。只是,这件事毕竟会涉及到大哥。” “大哥品行高洁,洁身自好,又是爹爹和咱们尹家的骄傲,万一影响到了他的名声,岂不也连累了咱们尹家?再者,因为二哥的事情,爹爹对顾瑾琇恨之入骨,他若是真信了那谣言又该如何?” “姐姐……前晚回府后,爹爹又因为二哥唉声叹气的,整个人愁得都好像老了几岁,我瞧着心里好生心酸。”尹素汐叹了口气,低声道:“父亲说姐夫是咱们尹家的女婿没错,可名义上也是顾家的女婿。” “既然他夹在你和顾瑾琇中间很为难,那就只能让二哥以后自生自灭,认命吧。” 尹素婉面色一僵,受伤的那只手用力捏着帕子,殷虹的血迹又渗了出来。 尹素汐偷偷打量着她的神色,唇角不经意的微弯。 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拍了拍尹素汐的手,“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母亲又要说我贪玩了!” “嗯,你路上小心些。”尹素婉勉强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着尹素汐离开。 待房门关上后后,一个枕头横空摔在了门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主子,您怎么了?” 宝珠听到动静后,吓得立刻进来询问道。 “无事!”尹素婉别过脸,强忍着鼻头的酸意,问道:“双儿呢?” 宝珠道:“在外面跪着。” 尹素婉冷哼一声,幽幽道:“两个时辰后再让她起来,少跪一秒,就多跪半个时辰!” 这个死丫头竟敢在尹素汐面前暴露自己的隐私,当真是可恶! “是,主子。”宝珠点头,退了下去。 亓灏今日下朝有些晚,想着今日在朝堂上那沈明辉试探性的给老皇帝提出要将自家女儿嫁给陈泽轩,他一边往怡心院方向走,一边冷笑摇头。 陈泽轩这才刚入京,那些朝中老臣就想方设法的巴结倒贴,这野心果真是越发的大了! 听到了假山后面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亓灏便放慢了步子。 “欸,你说,轩世子那样如清风朗月般的人,怎么会看上顾侧妃那样的狐媚子?” “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嘛,就喜欢这种表面上端着的,背地里骚气的!” “哎哟,你这意思是说,那传言是真的了?” “无风不起浪,要是顾侧妃跟轩世子之间没什么,又怎会有流言出来?” “我的天呢,顾侧妃可真是忒不要脸了!把王爷勾引到手就罢了,光天化日之下,连轩世子都要染指!” “谁说不是呢,唉!” “好了好了,咱们快些干活去吧,要不然等桂嬷嬷发现咱们偷懒,又该皮鞭子伺候了!” 两个小丫鬟抱怨几句,便一前一后从假山后钻了出来。 待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她们吓得面如土色。 “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亓灏阴沉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两个丫鬟,毫无温度,如同盯着的是两具尸体。 “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薄唇轻启,他的声音也仿佛从阴曹地府深处传出来似的,森寒入骨。 两丫鬟对视一眼,颤抖着声音,“砰砰砰”的磕头,“王爷,奴婢知错了!求王爷恕罪!” “呵?敢在背后私议诽谤主子,还想让本王恕罪?”亓灏冷笑一声,转头对杜江厉声道:“将她们拖下去,杖毙!” “是,王爷!”杜江知道王爷这是在杀鸡儆猴,给府里的所有下人看,对一旁的侍卫招了招手。 一甩衣袖,亓灏继续往前走。 “王爷饶命啊,呜呜呜……王爷饶命啊!” “呜呜……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奴婢知错了!” 那两人被一左一右的架起抬了下去,一路又哭又嚎,引得周围下人围观了起来。 “噼里啪啦”,一通乱棍下去,二人很快便奄奄一息。 尸体直接被拖到了乱葬岗,下人们望着地上那一大滩血,个个都吓得面色苍白。 杜江瞧着这震慑效果不错,便挥手示意大家散去了。 “为何在这里跪着?”亓灏到达怡心院后,见到双儿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口,半张脸上还有余肿未消的巴掌印,不由得皱眉问道。 双儿不敢抬头,抽抽哒哒道:“奴婢……奴婢做错了事,惹得主子生气了。” 亓灏不认为尹素婉的性子是那般容易生气的,眸光微动,他大步往屋子里走。 进屋后,只见尹素婉正躺在床上小憩,只不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轻手轻脚的挨着床榻坐下,亓灏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脸,喃喃道:“婉婉,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不知是听到了亓灏的声音醒了,还是与他有心灵感应,尹素婉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道:“灏哥哥,你回来了?” 亓灏“嗯”了声,将她扶了起来,低声道:“本王不在府中的时候发生了何事?双儿哪里惹你生气了?” “灏哥哥……如果我的腿能走路就好了。”尹素婉将头埋进亓灏的怀里,声音里带着哭音,让人听了好不心疼:“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了。” 亓灏拍了拍她的后背,试探道:“是因为本王带着顾瑾琇去参加宫宴吗?” 尹素婉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双手却收紧几分,算作回答。 勾了勾唇,亓灏捧起尹素婉的小脸,故意戏谑道:“不是你建议本王带着她去的嘛,怎么现在又吃醋了?” 尹素婉咬了咬唇,红着眼瞪着亓灏,小声道:“我就是吃醋了,怎么办?” 亓灏一怔,心中的柔软像是飘起了漫天的花瓣雨,幸福一片。 “傻瓜,本王喜欢你吃醋。”话落,他的吻轻飘飘如羽毛似的落了下来。 尹素婉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便主动的回应起来。 她的热情,始料不及,像是一把火,熊熊燃烧,灼烧得亓灏将她压在了身下。 待二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时候,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都已褪去,彻底的坦诚相对了。 “灏哥哥……”尹素婉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羞红的脸像是天边的艳霞,一双美眸柔若春水。 亓灏轻轻唤了声“婉婉”,然后他的吻越发的激烈起来。 可是,就在箭在弦上,准备发射那最后一刻,却见尹素婉突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亓灏神色一变,急声道:“婉婉,你怎么了?” “灏……灏哥哥……我……我好难受……”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呼吸困难,刚才红艳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死死咬着唇,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唔……噗!”一口气提不上来,尹素婉吐出一口黑血,然后便晕了过去。 “婉婉!”亓灏一惊,满脸的惊慌失措。 第77章 杀了我吧 “魏廖,婉婉到底怎么了?”亓灏冷冷的看着正在尹素婉把脉的魏廖,语气急迫又带着一丝愠怒:“风寒这么久了,为何还一直拖拖拉拉的未愈?” 魏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随着把脉的时间越久,他的神色便越严肃。 抽回手,他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宁王妃的脉象乱得很,而且体内气息紊乱,有些不对劲。” 再看着那帕子上的黑血一眼,魏廖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套银针,取了一根在上面试了一下,只见银针由针尖至针尾逐渐变黑。 “宁王爷,王妃她体内有毒素。”将银针仔细的擦干净后,他扒拉开尹素婉的眼皮,又看了看她的舌苔,沉声道:“若是微臣没有猜错的话,王妃之所以风寒久不能愈,应该是体内毒素累积所致。” “不过,因为探不出是何种毒素,所以也无法推测中毒有多久了。” “呜呜呜……王爷!王妃本来都快要好了,是在服了顾侧妃改配的药方后才更严重的!”双儿跪在一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 “呜呜呜……一定是顾侧妃对主子下手的!主子从没得罪过她,她怎能三番两次的这般狠心?!” 魏廖听罢,十分中肯道:“上次顾侧妃开的药方,王太医在回去后曾给微臣过目过,没有大问题。不过,也确实不敢说能药到病除,毕竟王妃是第一个用新药方的人。” 他说的是事实,是站在一个医者的客观角度来评判的,所以不偏不倚,不针对任何人。 然而,因着双儿刚才的那一番哭诉,魏廖的话听在亓灏耳中却完全背离了他原本要表达的意思。 “顾瑾琇!”用力的捏着拳头,亓灏“噌”的站了起来,桃花眼里杀意尽显。 “呼”,双儿和魏廖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一闪而过,紧接着便见屋内没了亓灏的人影。 魏廖眉心一跳,便明白亓灏应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抬脚也想追上去,可他还是顿住了脚步。 一来,无论顾瑾璃有没有在药方上动手脚,这都是宁王府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没有发言权。 二来,尹素婉和顾瑾璃之间的纠葛,不仅仅是个人恩怨,也关系到了尹家和顾家,所以他更是不能搀和进去。 否则,万一因着哪句话不小心引得误会更深,这岂不是罪过? 叹了口气,魏廖重新开了个药方,然后递给双儿:“以后,还是按着原来的方子给宁王妃服药。” 双儿接了过来,道谢道:“多谢魏太医。” 魏廖摇头,背起药箱离开了怡心院。 芙蕖院里,爱月指着顾瑾璃刚才缝的那一针,笑道:“小姐,你这一针钩反了!” “呃……这个‘锁链针’我还不太熟练,要不然你替我勾。”顾瑾璃将针线递到爱月手里,不好意思道。 “小姐,是谁说的只有一针一线才最能表达诚意?”爱月撇撇嘴,很是不满。 荷香点了爱月的额头一下,“就你话多,男子的衣裳做起来本来就跟女子不一样,小姐不习惯也不奇怪啊!” “砰!”,门被一道巨大的外力所震,摇摇晃晃的大有随时可能掉下来的趋势。 主仆三人一惊,险些将手里的针扎进肉里。 爱月和荷香看着如杀神般从天而降的亓灏,虽不知他来芙蕖院做什么,可还是下意识的将顾瑾璃护在身后。 亓灏一步步走来,气势汹汹,使得顾瑾璃不禁皱眉道:“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让开!”亓灏怒喝一声,一掌将碍眼的爱月拍飞。 对于他这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举动,顾瑾璃大惊。 见爱月连吭都没吭直接晕了过去,她更是面色惨白,低呼道:“爱月!” 然而,刚抬脚还没到爱月身边,顾瑾璃便被亓灏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衣领。 “小姐!”荷香见状,急忙上前,却被亓灏一脚踹在小腹上。 “亓灏,你做什么?”顾瑾璃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丫鬟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疼得在地上打滚呻吟,不由得忘记了规矩,愠怒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呵,你问本王做什么?”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顾瑾琇,本王还想问你,为何三番两次的加害婉婉?!” 顾瑾璃费劲的喘着气,两手试图从颈上拿开亓灏的大手,“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放手!” “顾瑾琇,别的本事你没有,装疯卖傻你倒是厉害了!”亓灏锁住她喉咙的手不仅丝毫没松开,反而更加用力起来,“本王之前说过许多次,你要是敢对婉婉如何,本王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本以为你安分守己一些日子了,本王往后便对你网开一面,以前的种种也不想再过多与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又对婉婉下手!” 顾瑾璃听罢,瞬间明白了什么,“王……王妃她怎么了?” 她真是傻了,若非事关尹素婉,亓灏怎可能如此疯狂? “本王当初就觉得你不可能那么好心给婉婉号脉,果真如本王所料,你在那药方里做了手脚!要不是你,婉婉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好!”亓灏双目如同刀刃一般,恨不得将顾瑾璃真的剥皮抽筋。 “王……王爷,小姐真的没有在王妃的药方里下毒,小姐是冤枉的!”荷香爬到亓灏的脚边,拉着他的衣摆央求道。 “滚!”这解释的话,听在亓灏的耳中更像是在做贼心虚的否认,因此抬起一脚又狠狠的踹向荷香的心口。 “噗!”,荷香重重吐了一口血,也晕了过去。 顾瑾璃张了张嘴,却心痛的喊不出一个字来。 攥紧拳头,她红着眼睛仰头,“难道,在王爷眼里,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吗?” “难道你不是?”亓灏一把将顾瑾璃推在地上,脚狠狠的踩在她的背上,居高临下道:“顾瑾琇,你老实交代,到底下了什么毒连魏廖都瞧不出来?” 顾瑾璃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躺在地上的爱月和荷香,一股难言的苦涩充斥在心间,化成了涟涟泪水涌了出来。 她私心里曾以为,自己与亓灏自从那晚山洞后,关系会有所缓和。 毕竟,他救过她,而且在尹鹏林一事上没有落井下石也算是间接的维护她。 可现在这一幕,又像极了新婚后那几日,他对她拔剑相向,他们之间又回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 不,兴许,他对她一直都没变过,只不过是他以尹素婉的喜为喜,以尹素婉的怒为怒。 一开始还疑惑当时尹素婉为何那么痛快的让双儿去熬药,这时想来一切都有了理由。 她碍着尹素婉的路了,所以尹素婉现在不惜自伤来除掉她。 而亓灏,心尖上的人又不是她,凭什么要相信她呢? 亓灏,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亓灏…… 错的是她,不该对他抱着期待和侥幸…… “顾瑾琇,交出解药,本王饶你不死!”亓灏看不见顾瑾璃的表情,只见她沉默不语,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似的,脚下更是用了几分狠劲。 顾瑾璃的视线落在荷香身上那嫣红的血迹上,将眼泪咽下,她半晌才喑哑着声音道:“没有。” “混账!”亓灏大怒,抓着顾瑾璃的头发,迫使她看着自己,咬牙切齿道:“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解药来!” 倘若是从前或者换成了旁人,可能亓灏会直接将她一刀毙命。 但兴许是她,所以他自以为仁慈的又给了她留了余地。 顾瑾璃扯了扯唇,语气嘲讽:“我说了实话,王爷又不信我,何必再多费口舌?” “当真以为本王治不了你?呵!”亓灏抬手甩在顾瑾璃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随即从腰上抽出软剑,剑花一挽,顾瑾璃身上的衣服已成了碎片。 “亓灏!”衣不遮体,顾瑾璃双手紧紧护着胸前,眼中闪过一抹惶恐。 “啊!”紧接着,又是寒光一闪,她如玉的胳膊上便多出一条血淋淋的剑伤。 “顾瑾琇,本王知道你不怕死,可生不如死呢?”亓灏幽幽的盯着她,拿剑指着她:“本王曾有幸见过刑部的人给犯人施以凌迟之刑,今日若本王能在你身上亲自来一次,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就像是盯着一只掉入虎口的猎物,他走近几步,逼得她退无可退。 如亓灏所说,顾瑾璃确实不怕死,可也绝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死掉。 母亲临死之前,她承诺过,要好好活下去。 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她都要连带着母亲的那份希望,一起活下去。 顾瑾璃咬着唇,忍着受伤的疼痛,她挨着墙根站起来,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恐惧,鼓足勇气道:“王爷,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否认。” “同理,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也绝不会承认!” “我当时给王妃开的药方,是经王太医当场确认过的,您也在场,所以我如何能借着药方给王妃下毒?” “王太医当时虽没肯定你的药方无误,可也说了无人实验过,不确定是否有害!”亓灏将剑贴在她青白的脸颊,眸光里的火焰还是没有减少分毫:“况且,魏廖今日也说婉婉的体内有毒素,不是你还能有谁?!” 余光瞥见那一旁做了一半的蓝色袍子上,他眯了眯眼睛。 这袍子一看就是男人的样式不说,而且光从颜色上来看,就不是做给自己的。 因为,自己常年穿的衣服都是黑色。 而轩世子钟爱紫色,所以自然也不是给他的。 那么……也只剩下一个顾成恩了! 起初他只猜测顾成恩对顾瑾璃心存不轨,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这样想着,亓灏的剑再次举了起来:“不知廉耻!” 这次,对准的不是她裸露在肚兜外面的两只胳膊,而是她的脖子。 眨眼之间,那系在脖子上的两根肚兜带子在顾瑾璃的尖叫声中断裂。 她还来不及去提肚兜,双手便被亓灏禁锢在脑袋上方给推到了墙壁上。 发丝凌乱,半张脸肿着老高,胳膊上的伤口“嘀嗒”的血落在她的身前,血珠在那如玉的皮肤上滚下,顾瑾璃的模样实在是狼狈极了。 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羞耻到想死。 “亓灏,你杀了我吧!” 闭上眼睛,她无力再去看头顶上方的亓灏是何表情。 以前也被他狠狠踩在脚下没了尊严,被他用利剑刺伤险些丢了性命,被他重罚跪在烈日当空下备受嘲笑,可是那些时候,她没有想过死。 因为母亲说过,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虽说是来受罪的,可也要对得起这一遭的修行。 然而,现在,她就像是连皮都在他眼前剥下。 没了皮的人,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亓灏瞧着顾瑾璃眼角溢出来的清泪,心头有什么东西一窜而过。 扔掉利剑,他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狠声道:“看着本王!” 下颌的疼痛,让顾瑾璃被迫睁开眼,只是却没看亓灏。 “顾瑾琇,看着本王!”亓灏的身子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手也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游走,像是在摧毁她的意志,又像是欣赏她越来越痛不欲生的表情。 原本,他似乎并不想这般,可就在他知道了她竟给顾成恩做衣裳,他的所有理智,或者说仅存的唯一一丝理智便全部抛在了脑后。 亓灏的动作时而拧,时而掐,时而又温柔似水,见她的嘴唇咬出了血,不禁厉色道:“顾成恩,他是不是已经碰过你了?” “你们在相府朝夕相处多年,告诉本王,是不是你们早就暗渡陈仓,兄妹为奸了?” 顾瑾璃猛然睁眼,含泪怒声道:“亓灏,你龌龊!” “呵,本王龌龊?”亓灏一听,更是怒上一层楼,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冷笑道:“你可知,顾成恩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龌龊!” “他为了让案子快些了结,会找一些好男风的人去鸡奸男犯人,犯人受不了这等痛苦,有许多都是逼供认罪!” “对于女犯,他更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本王记得有一个已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女犯,她被顾成恩派人活活剖开了肚子!” “还有……”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顾瑾璃听着亓灏嘴里有关顾成恩的残忍事迹,不敢置信的拼命的摇头:“大哥他人虽冷清,可也绝不会做伤天害理、惨无人道之事!” “亓灏,你为何要一直针对我大哥?为何要挑拨离间?”在顾瑾璃心里,顾成恩不是她最亲之人,却是在那相府中,除了顾淮之外,给她温暖最多的人。 可能,他对她的好,仅仅是为了弥补自己为顾瑾琇代嫁,但是于她而言已是实属不易。 相反,亓灏对顾成恩的态度极其的恶劣,就算是因着尹素婉和尹家的关系,因着顾淮站队宣王的关系,那也不能这般诋毁顾成恩! 当然,眼下,她在亓灏眼里也是一个没皮没脸之人,还哪里有什么资格为顾成恩维护叫屈? “砰!”在顾瑾璃的话落后,她便被亓灏一下子丢在了床上。 “咚”,头撞击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瑾璃为顾成恩的辩解,更是让亓灏妒火中烧。 因此,那些先入为主的念头更加根深蒂固。 他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目光幽幽道:“顾瑾琇,本王最讨厌被人欺骗和背叛!” “你,顾成恩,本王都不会放过!” 一把扯掉她身上最后的一条亵裤,他在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横冲直撞进去…… “啊!”顾瑾璃一声痛呼,指甲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肩膀。 山洞那夜,尽管他们二人衣衫尽退,那些边缘性行为都已经做过,可他却在最后关头并未突破那一步。 而现在,他蛮横的冲破了进入她体内的那一层阻碍,动作一顿。 薄唇微抿,亓灏眸光挣扎片刻,随即又快猛了起来…… 只是,在那痛呼声过后,顾瑾璃空洞的眸子便直直的望着上方,面上毫无一丝血色。 她一动不动,像是残破的玩偶,任人摆布。 亓灏幽暗的眸子同样也紧锁住在她的脸上,见她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那刚燃起的一抹异样的情愫,瞬间也消散。 说实话,随着时间越久,他越看不清自己对顾瑾璃究竟是个怎样的感觉。 若说占了她的身子,她便真真正正成了自己的人,那么他应该有那么丁点开心的吧? 可是,看着她如死鱼一般躺在自己身下,他又生出些许的难过和沉重感。 为何开心?为何难过?又为何会沉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与她,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恋人,只是两个仇人。 他又是在一怒之下强了她,还能指望她像玉夫人那般笑脸相迎? 她的反应,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的心理。 所以,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她的身体上接纳了自己,心里也能容下他? 顾瑾璃苍白的脸和那唇角的血迹,让亓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理智渐渐回归,他深深的望着她,之前那个模糊的答案,缓缓变得清晰起来。 她没有错,错的人是他。 是他将注意力和目光落在她身上越来越久,以至于失去了该有的清醒和理智。 是他失了自己的心,却不自知。 是他对她动了心,对不起婉婉…… 动了动唇,亓灏轻声道:“顾瑾琇,这次,本王放过你。” 抽身从她身上离开,他迅速穿戴好衣服,留下了一道冷风,吹在了她的脸上。 顾瑾璃似乎没意识到亓灏已经离开,也可能在那一刹那绝望到了极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因此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连地上仍躺着的那两个丫鬟,她也已忘记。 直至半盏茶后,爱月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吓得一声尖叫,她才缓过神来。 看着一地的碎衣,再瞧着顾瑾璃身上一丝不挂,爱月意识到亓灏在她与荷香昏迷后对她做了什么,立马扑到床榻上,扯过被子将顾瑾璃捂得严严实实。 “呜呜呜……小姐……”捂着嘴,爱月不敢哽咽出声,怕顾瑾璃更难过。 顾瑾璃不想看到爱月眼中的心疼和难过,闭上眼,她声音轻若游丝:“我没事,去看看荷香。” 爱月吸了吸鼻子,一边搀扶起荷香,一边唤道:“荷香,荷香!” 荷香“咳咳咳”的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的看着爱月,有气无力道:“小姐呢?” “小姐她……”爱月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小姐没事,我扶你先回房间休息。” 荷香受伤有点严重,还想张嘴问什么,却被爱月直接喊着刚从后院回来的胭脂和锦瑟架回了房间。 待荷香走后,爱月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去给你烧桶水洗澡。” 见顾瑾璃没作声,她便关门退了出去。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并未直接回怡心院,因为他的心里很乱,所以只能去了书房。 不过,他前脚刚进门坐下,后脚杜江便抱着一盆子海棠进来了:“王爷。” 亓灏皱眉,语气烦躁:“婉婉醒了?” “王妃醒了,王爷放心。”杜江神色肃然,将海棠放在桌案上,“不过,属下有其他要事禀报。” “何事?”听到尹素婉醒来了,亓灏的眉头舒展几分。 捏起藏于泥土之中的药梗,杜江缓缓道:“属下刚才看到双儿鬼鬼祟祟的从怡心院抱着这盆海棠出来,并且将它丢在了后院的灌木丛里。” “属下觉得可疑,便将这海棠又捡了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海棠竟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而且泥土也是湿的。” “花的根茎处也能翻到一些药渣,可见是经常被汤药浇灌。” 顿了顿,他见亓灏示意自己继续讲下去,声音小了一些:“属下特意将这花带回到太医院找魏太医看过,通过残留的药渣和泥土分析,这被倒掉的汤药才是顾侧妃开的药方子熬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杜江顶着亓灏阴森森的目光,大着胆子道:“也就是说,王妃根本就没有服用顾侧妃开的药。” “双儿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对于她私自偷换了药一事,不知王妃是否知情。” 亓灏恼怒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海棠花掉下来两朵:“杜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杜江的话,他怎么能听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可是,他不相信尹素婉的竟会为了陷害顾瑾璃,心机会如此深重! 那是他的婉婉,温柔善良的婉婉…… 杜江毕竟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尹素婉故意所为,但却能为顾瑾璃洗脱了罪名。 垂首拱手,他连忙恭敬道:“王爷,属下只是就事论事。顾侧妃是冤枉的,王妃中毒一事与她无关。” “而双儿,她负责王妃的饮食起居,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亓灏抿了抿唇,目光落在那被汤药滋补得娇艳的海棠花上,良久才道:“你先出去吧,本王静静。” 杜江应了声,刚要转身走人,却又听得亓灏幽幽道:“这花哪里捡来的,丢回哪里去!” 先是一怔,杜江便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这话是他从灌木丛里捡的,亓灏要他丢了,也就意味着此事不再深究。 因为,即便是双儿一人所为,可因着她与尹素婉二人的主仆关系,如金梅与顾瑾璃上次一样,尹素婉这个做主子的也逃过不掉关系…… 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情…… 也兴许,亓灏潜意识里在害怕什么。 “是,王爷!”点点头,杜江抱着海棠花离开。 望着杜江的背影,亓灏神色复杂。 第78章 冰清玉洁 夜色深沉,月光寂寥。 怡心院里,尹素婉望着双儿端在面前的汤药,低声问道:“可是原来的药方?” 双儿点头,小声道:“魏太医说还是按着原先的药方吃药。” 尹素婉捂着帕子轻咳了几声,又问道:“王爷呢?” 双儿想了想,道:“您晕过去后,王爷去了芙蕖院找顾侧妃算账,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 “这么久了还在书房?”尹素婉抿了抿微白的嘴唇,眸光暗了暗。 双儿道:“嗯,还没出来。据说,连晚饭都没吃。” 尹素婉“嗯”了声,半晌才道:“那他可知道我已经醒来了?” 双儿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斟酌道:“杜侍卫过来询问过,应该已经禀告给了王爷。” “之前的药渣都处理了?”尹素婉见双儿点头,然后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是,王妃。”双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尹素婉的视线落在那黑黢黢的药上,怔怔失神。 她曾想借着顾瑾璃开的药方来做手脚,可是却没想到会在亓灏要与自己亲热的时候吐血…… 原本的计划应该再推迟两天的,而且她一直都是让双儿按着原药方抓药,又没有吃顾瑾璃开的药,为何体内会有毒呢? 原药方是魏廖开的,他不可能害自己。 那么,是谁? 玉夫人?柳夫人? 总不能是双儿,毕竟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是除了宝珠之外最忠心的奴婢…… 再者,既然亓灏已经知道自己醒来了,为何他不过来看她一眼? 还是说,他去芙蕖院发现了什么? 若是顾瑾璃张口辩解,她没有证据证明双儿将药倒了,百口莫辩,亓灏应该是不信他的吧? 可联想到前两次桂嬷嬷和金梅一事,顾瑾璃同样能在危急情况下口吐莲花,转危为安,这次会不会也一样呢? 心里烦躁,尹素婉眉头紧蹙。 夜深人静,不止是怡心院的灯亮着,芙蕖院的灯也没熄。 顾瑾璃沐浴过后,便上了床。 虽然毫无睡意,可她还是面朝墙壁,闭了眼睛。 荷香在房间里休息,爱月知道顾瑾璃没睡着,怕她胡思乱想,便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找她说话。 然而,她却不是一个善于找话题的人。 “小姐……咱们好久没去茶楼了,明个去看看吧?” 见顾瑾璃没吱声,爱月又道:“小姐,白玉楼的厨子最近又研制出了一些新菜品,咱们明日也去尝尝吧?” 除了爱月的自言自语之外,房间里还是沉默一片。 爱月落寞的瘪瘪嘴,知道顾瑾璃心里难过,也就安静了下来。 她拿起白天给顾成恩做的袍子,见到上面那一团嫣红,眼眶又发酸了起来。 兴许好多人都认为,她们家小姐在山洞那晚就已经与王爷圆房了,连她自己也是同样这么想的。 毕竟,那晚后,小姐手臂上的守宫砂便不见了。 当然,亓灏一直没有注意她的手臂,而顾瑾璃注意到了,只以为是真的被亓灏占了身子的缘故,所以那守宫砂消失了……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那晚中了“眼儿媚”,寒池水虽将她体内的毒素给解了,但也将那守宫砂一并给泡没了…… 看着这抹落红,爱月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小姐之前还是处子之身…… 今日王爷这般盛怒,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小姐的第一次,那该是何等的粗暴? 人家话本上都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什么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刻。 可是,她们家小姐的洞房,却在青天白日里被强要了去。 而且,似乎还是当着她与荷香这两个丫鬟的面前进行的…… 虽说当时她们二人昏了过去,没了意识,但小姐她却是清醒的! 小姐那般冰清玉洁的人,她怎能受得了? “给大公子做的袍子也脏了,呜呜……这又如何是好?”爱月越想,越为顾瑾璃委屈,不禁哽咽出了动静。 “扔了。”突然,顾瑾璃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扔了?”爱月一怔,急声道:“小姐,这是您辛辛苦苦做的,扔了好可惜!” “沾了血的东西,不吉利。明日,去云水坊给大公子买一件送回相府。”顾瑾璃支起身子,眸色清冷,面色虽不好,但看上去起码要比爱月想象中好太多。 爱月不舍的看了一眼袍子,那血已经凝固了,要是洗的话,恐怕也洗不干净,还会留了印子在上面,看来也只能扔掉了…… 叹了口气,爱月将袍子整齐的叠好,难过道:“奴婢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歪着脑袋问道:“不过,小姐,云水坊的衣服可要花费好大一笔银子呢!咱们不是还要买院子吗?哪里有那么多的余钱啊?” 顾瑾璃垂下眸子,轻声道:“放心,茶楼开业也有一段时间了,钱不必担心。” “是,小姐。”爱月点点头,悄悄打量了一下顾瑾璃,见她不再说话,便退了出去。 待爱月离开后,顾瑾璃动了动身子,身下那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眸底染起一股冷意,她用力攥着拳头,死死摇着嘴唇,忍着即将落下来的眼泪。 倘若那晚亓灏没有在山洞里骗她,可能她不会对他心生微澜。 倘若亓灏没有在白日破了她的身子,可能她在离开王府后,对他还有丁点留恋。 但是,今日过后,她与他,便只能是永生永世的敌人了…… 明日,她要出府,去茶楼找陈亮确认一下院子的事情。 她要离开王府,必须离开,尽快离开! 撩开被子,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挪下床,打开柜子,将锦盒中的玉箫取了出来,顺着窗户坐了下来。 窗外的不远处,亓灏站在长廊处良久,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凄婉缠绵的箫声。 那箫声入耳悲凉,哀怨,像是女子在深夜里低低的哭泣,又像是在倾诉着什么…… 顿住脚,亓灏回头,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将顾瑾璃纤瘦的身影拉得修长,心中像是被人狠狠丢进了一颗石子一般,很不平静。 杜江走后,自己将他的话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正因为人是感情动物,所以他对婉婉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因为婉婉使了手段陷害顾瑾璃而完全没了。 可是,也不能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之所以当初会爱上婉婉,是因为他在黑暗的宫廷中见多了人心叵测,尔虞我诈,所以在看到婉婉身上难得的纯真和善良,他觉得极为的珍贵。 他想要守护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守护好她那颗纯净的心,不想让她被这世俗所污染。 只是……现在的婉婉,有些变了,变得有心机了。 而那个之前让自己恨之入骨的顾瑾璃,同样也变了,只不过变得让他开始怀疑当初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 想到白天不仅重伤了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丫鬟,而且还对她做了那样十恶不赦的事情,他的心,要比当时看到她毫无生气的那张脸更要疼。 是懊悔,是自责,更多的是心疼。 他从没想过,会在那样一个情况下要了她。 亦或者说,不知何时,潜意识里,他已经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女人。 毕竟,她头上还冠着宁王侧妃的名号。 如果有一天,他与她发生了亲密关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该发生什么,都是顺其自然的。 而今日,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他面对她,理智丧失,情绪失控。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敢面对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不敢相信婉婉在他心里已经动摇,更不能接受在她心里,任何人都比他重要…… 她可以与轩世子笑颜饮酒,可以亲手为顾成恩做衣袍,可以多次为爱月和荷香去死,但却防备他,远离他。 两丫鬟都不如的他,不甘心。 在占有她的那一瞬间,他才发觉到自己的自私。 因为,他许给婉婉的承诺没有做到。 因为,他已折断了顾瑾璃追求自由的翅膀,不该再贪婪的想要得到她的身心…… 怀着满心的愧疚,他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示意过往的下人不要声张,他驻足站在长廊里,看着她房间里的灯亮着,他想象着此时她在做些什么,在说些什么。 他不敢进去,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能吩咐了周管家明日挑些好的滋补品,连带着荷香和爱月的份一并送过来。 在走的时候,却没想到听到了她的箫声。 箫声起,悲意生。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瞧不见她的神色,却能从箫声中感受到她内心的悲凉和哀伤。 望着那窗户上的影子,亓灏眸光暗了暗。 抿了抿唇,他不忍再继续听下去,抬脚离开了芙蕖院。 南阳王府中,雷子见陈泽轩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不怒反笑,不禁问道:“世子,您难道就不怕老皇帝和宁王爷生气?” 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挑眉笑道:“为何要生气?” “世子,您就算……就算是真喜欢那人,也绝对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宁王侧妃,传言传成这个样子,您的名声不就都毁了?” 即便亓灏三令五申在王府中不得胡乱散布谣言,然而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桂嬷嬷,虽未敢在府里大发言论,可却派人偷偷在府外传得越来越广…… 亓灏派人在第一时间里将流言蜚语镇压住,但还是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陈泽轩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名声值几个钱?本世子会在意这个?” “再者,若亓灏因此而能吃了大醋,这不也能说明她对亓灏的影响极大吗?” 雷子听罢,睁大眼睛,半晌才试探道:“世子,原来您对她不是真的……” 轻轻抚摸着扇面上的那朵朵红梅,陈泽轩幽幽道:“喜欢是真喜欢,但也仅限于本世子对她感兴趣而已。” 这意思也就是说,假若他发现顾瑾璃无用处后,她便会变得一文不值…… 雷子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 他跟在陈泽轩身边多年,见过爱慕世子的女人太多太多,简直多的数不过来,可却第一次见到世子对一个女子如此主动。 半路上特意将她送回王府,去清水寺找净空大师求天山雪莲,宫宴上故意输给她,亲自送“百果香”上门…… 依着世子的性子,他绝对不会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情。 旁人兴许只见着世子平时笑眯眯的,以为脾性很是乐观、温和,只有雷子自己知道,真正的世子并非如此。 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人前如阳光般,露出灿烂欢快的一面来,而阳光背后的阴影和痛苦,却独自默默承受。 没有人知道,世子的内心是怎样的。 就连自己,也不敢说十分了解世子。 就好比现在,雷子看着陈泽轩这不似说假的样子,才敢相信,原来世子对顾瑾璃并未动心,一切只是利用而已…… 只是,世子默认那些流言蜚语,除了试探顾瑾璃对亓灏的影响力之外,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比如说,加深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 如此一来,世子便能趁虚而入? 见雷子直直的看着自己失神,陈泽轩冷哼一声:“怎么?本世子脸上有花?” 雷子回神,赶紧低头,“属下失礼,还请世子恕罪!” 陈泽轩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那茶楼被她买下了?” 雷子点头,“那茶楼改了名字和装修风格,也都是出自顾侧妃的主意。上次顾侧妃在被尹鹏林当街拦下之前,去茶楼找掌柜的是想让他再帮忙找一个合适的院子。” “属下猜测,兴许顾侧妃想要离开宁王府了。” “哦?”陈泽轩有些意外,眸光斜斜的瞥了一眼雷子,缓缓道:“你去告诉青遥阁,让他们即刻将名下房产中最好的院子透露给茶楼掌柜的。” “价格不低不高,至于院子卖掉的理由,就说主人带着家眷去江南做生意去了,房子空置着也是浪费。”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所以这院子不能免费送给顾瑾璃。 如果院子的要价低了,难免会让人怀疑什么院子是不是死过人不干净?或者是院子来路不明,主人身份可疑等等。 如果要价高了,会增加顾瑾璃的负担。 而且,他手里的青遥阁资产遍布云、亓两国,又不缺钱,用不着以卖房子来赚钱…… “呃,属下知道了。”雷子觉得陈泽轩连理由都想得如此完美无瑕,不由得想张口问刚才他是否是口是心非,但一想世子不喜人多问,也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亓灏前脚离开王府去上早朝,顾瑾璃后脚就带着爱月去了茶楼。 还离着茶楼有一些距离,便见门口人来人往,而且停着不少的马车。 而原本在白玉楼旁边的那茶楼,此刻却门可罗雀,客人少的可怜。 进了大厅,里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头,可谓是座无虚席。 中间的台子上,说书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花白的头发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听得他用扇柄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要听后续,咱们明个继续!” “哎呀,怎么没了呢?” “对嘛,后来那真正的太子爷如何了?” “啧啧,狸猫换太子,这还用说?” …… 老先生听着茶客们的议论纷纷,笑着拱拱手,下了台子。 “小……公子,您果真是料事如神,这茶楼的生意真的很火爆啊!”爱月很是激动,扯着顾瑾璃的袖子,兴奋道。 茶楼的生意好,就意味着她们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入账。 有了银子,她们就不必再依仗旁人,可以做自己的小日子了! “客官,您里边请!”由于最近生意太好,客人多的忙不过来,故而陈亮便又雇了几个伙计。 这新来的小伙计没见过顾瑾璃,不过却热情的很。 “客官,大厅已经坐满了,楼上还有一间包厢没人。”一边引着顾瑾璃往里走,小伙计一边问道:“不过,那包厢在最里面,可能通风不太好,不知您是否介意?” 跟着小伙计往楼上走,顾瑾璃摇头道:“无碍。” 她刚上了楼梯,还没拐弯,又听得陈亮惊讶的声音传来:“公子?!” 顾瑾璃拱手,淡笑道:“掌柜的,好久不见。” “是啊,有日子没见到公子了!”掌柜的对小伙计摆摆手,然后躬身迎着顾瑾璃往三楼走:“公子,您快往上请!” 三楼极少对人开放,小伙计见掌柜的对顾瑾璃如此态度,便觉得此人必定来头不小,于是更加殷勤道:“小的给公子您上茶去!” 说罢,他屁颠屁颠的跑下楼了。 顾瑾璃一边往三楼走,一边问道:“上次托掌柜的帮我找一个可以住的院子,不知可有了消息?” “公子,瞧我一见到您高兴的都忘了!”陈亮拍了一下脑门,连忙道:“就在您来之前的一个时辰,有位客人说要带着妻女到江南做生意去,让我帮忙托人问一下有没有要买院子的,价钱好商量。” “我打听了一下院子的位置,离着咱们京城主街不远不近,听着还不错。要是公子今日有空,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顾瑾璃听罢,眸光微动,“价格呢?房子的主人可靠谱?” 陈亮道:“公子放心,因为那人是做生意的,说房子才新置了半年,现在要离开京城了,要是空置着未免太过浪费,要是租出去吧,又担心人家住的不仔细,把房子搞得乱七八糟,所以不如也找个靠谱的买家,把房子卖了。” 顾瑾璃笑了笑,坐了下来:“我只听说过有惜玉的,爱书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房子也如此有感情。” “可不是嘛,我也是头一次听说。”陈亮接过小伙计端上来的茶盘,亲自给顾瑾璃倒了杯茶:“公子,您要是想去看看院子,那我就带您去。” “您要是嫌麻烦不想动弹,我等下午自个过去瞅瞅,有了确定的消息再给您说。” 顾瑾璃想着毕竟自己身份不易暴露,还是让陈亮在中间出面比较稳妥,于是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去替我跑一趟了。” “公子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陈亮连连摆手,望着客人爆满的一、二楼,他感慨道:“要不是多亏了公子,这个茶楼早就倒闭了。” “我们这些人都是依仗着公子过活,能为公子出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 “掌柜的言重了,我也只是动了几句嘴皮子罢了,真正出力的人是你们。”顾瑾璃抿了口茶,笑道:“是你领着伙计们起早贪黑的料理茶楼,你们才是最辛苦的。” “而且,伙计们勤快热情,也是掌柜的你管理有方。” 听到顾瑾璃的话后,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分内的事儿,掌柜的千万不要这么说。”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掌柜的下楼将锁起来的账本让顾瑾璃看了一遍。 每一日的账目都写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让人一眼就能看懂。 短短十多日,这个茶楼竟已经纯收入一千五百两银子,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千五百两银子,与宁王府的钱财比起来算是九牛一毛,可对顾瑾璃和爱月来说,这个数字已经是极好了! 等时日再长一些,他们赚的钱会越来越多! 房子很快也就有了,想想他们以后会越来越好,顾瑾璃唇角的笑意更大。 从三楼下去的时候,顾瑾璃竟遇见了从二楼包间里也推门出来的尹子恪,与他在一起的人竟然也是多日没见的顾念时,不禁愣在原地。 而顾念时在看到女扮男装的顾瑾璃后,面上一喜,不禁忘记了顾瑾璃的身份,脱口而出道:“瑾璃,你怎么在这里?” 尹子恪显然也在第一眼认出了顾瑾璃,只不过在听到顾念时的话后,盯着她的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第79章 要求和离 顾瑾璃眉心一跳,急中生智道:“二哥,你问我今日怎么在这里?” “呵呵,在府中闷得厉害,听说这新开了一个茶楼,所以便好奇过来瞧瞧。” 由于刚才顾念时一见到顾瑾璃很是激动,故而在喊她名字的时候,语速也有些快,所以尹子恪便以为自己听错了,将视线从顾瑾璃的脸上移开。 顾念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见顾瑾璃圆了场,偷偷打量了一下尹子恪,见他没有起疑,终于放下心来。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他讪笑道:“我跟尹兄路过,见里面装修别致,就进来坐会。” 尹鹏林一事一出,尹家与顾家更是水火不容,顾瑾璃没想到尹子恪竟一点都不忌讳,仍与顾念时往来,不禁抬眸看他。 尹子恪的眸子如冬日的湖水一般,清澈中却暗含一抹寒意。 这种寒意,并非是源于仇恨,更像是那种刻意保持的疏离感。 尹子恪这是第二次见到女扮男装的顾瑾璃,抿了抿唇,他又想到了太后寿宴那日她那一袭鲜红的舞衣惊艳全场。 同样是眼前这张脸,可男装的她,又别有一番风味。 少了女装的娇美,多了一丝英气。 唇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尹子恪半晌才道:“顾小姐。” 顾瑾璃眸光一动,微微一笑:“尹公子。” 他喊她为“顾小姐”而不是“顾侧妃”,说明他在此时并非是从亓灏的侧妃角度来看她的。 顾小姐,只是因为她姓顾而已,与亓灏无关,与尹素婉无关。 可能,也与整个顾家无关。 她,只是顾瑾璃,仅此而已。 三人一边前后往楼下走,顾念时一边问道:“瑾琇,我们要回诗社,你同我们一起吗?” 他刚说罢,又担心尹子恪会介意,便赶紧解释道:“尹兄,瑾琇喜欢作诗,以前曾想着去诗社里与社员们交流切磋,所以我才想着今日既然遇见了,不如就跟着咱们一块。” 尹子恪“嗯”了声,没直接拒绝便是间接同意了。 许久之前,他就曾想着有机会要与这第一才女好好讨教一番,只是没想到却发生了尹素婉的事情,他们两家便结下了仇怨。 虽说上次尹鹏林是咎由自取,可毕竟也是被顾瑾璃所伤,尹太傅对顾家更是恨之入骨,因此与顾念时都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明目张胆的来往了,更何况是顾瑾璃呢? 他内心里就算是再想与她亲近,也只能望而却步。 顾瑾璃当初在相府里跟顾念时说想去诗社,其实只是找个让他带自己出府的幌子罢了,不巧顾念时却当了真。 轻咳两声,她笑道:“二哥,我是瞒着王爷出府的,所以不能在外面久待,等下次我再去诗社吧。” “呃……也好。”顾念时听罢,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亓灏那张阴森可怕的脸,咽了一口唾沫,“那你赶快回去吧!” “告辞。”顾瑾璃对着尹子恪和顾念时拱了拱手,然后带着爱月转身出了茶楼。 尹子恪望着顾瑾璃的背影,眸光暗了暗。 她可以正大光明的以女子身份出府,为何一定要女扮男装呢? 若是没记错的话,似乎那日也是因着她以男装示人才引起了尹鹏林的注意。 而她刚才说是瞒着亓灏的,说明了她出府并不想让亓灏知道。 那么,她出来是所为何事呢? 见尹子恪盯着顾瑾璃离开的方向失神,顾念时以为他识破了她的身份,小声试探道:“尹兄,你在看什么呢?” 尹子恪敛去眸中疑问,淡淡道:“无事。” 顾念时了解尹子恪的性子,知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便问道:“对于我刚才提到中元节的活动,尹兄可有什么建议?” 尹子恪抬脚继续往前走,想了想,沉声道:“顾兄的想法很好,诗社里的社员多年来都是男子,可要想将诗词歌赋等发扬光大,就该多吸收不同的新生力量,不应局限于男女之别。” “规矩是用来规范人的,倘若制约到了发展,那么必定是要改革的,否则只能停滞不前。京中不乏有才有德的女子,所以我赞同顾兄招纳女社员的想法。” 诗社自成立至今便定下了规矩,虽上到贵族下到寒门无限制,可在对女子进社方面,还是抱有多少偏见。 顾念时一听尹子恪这么痛快的答应,高兴道:“那我一会就联系社员,好好组织一下中元节那天的招新活动!” 尹子恪点点头,“好。” 顾念时之所以想着改革诗社,一来确实是为了诗社的长远发展,二来则是有点私心,因为他想着如果诗社允许女社员进入,那么顾瑾璃便再也不用女扮男装了。 “小姐,刚才吓死奴婢了!”走远后,爱月回头看着向相反方向离开的尹子恪与顾念时,拍了拍胸口:“幸好您反应快,要不然被尹公子识破了您身份怎么办呢?”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看来,以后我不能再随意出来了。等荷香好了,只能让她替我去茶楼打探消息了。” “小姐,要是那房子有着落了,咱们又怎么脱身呢?”爱月嘟着嘴,很是苦恼:“王爷不会放您走,您总不能自己到皇上面前要求和离吧?” “欸,我知道了!”眼珠子一转,她兴奋得抓着顾瑾璃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小姐!” “太后寿宴那日,您当时不是跟皇上讨了一道圣旨吗?皇上金口玉言,如果您用那圣旨要求和离的话,肯定能成!” 顾瑾璃猛然顿住脚,望着爱月的眼神很是复杂。 眸子里暗涛翻滚,瞧得爱月不禁心里有些害怕,“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顾瑾璃扯了扯唇,别过脸,闷声道:“当初我要那圣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离开宁王府。” “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 她可以拿着圣旨和离,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即便是和离出府,另立门户,她与爱月、荷香也是逃不掉皇家的手掌心。 历来,只有男人休掉女人的份,从未有女人休男人的事情发生过。 况且,她要休的还是堂堂亓国宁王爷,当今朝中最有望坐上皇位的男人。 她一旦开口和离,打的不仅是亓灏的脸,还是整个皇室的脸,老皇帝能放过她吗? 不会,就连顾家也会受到牵连。 在顾家,也只有顾淮和顾成恩、顾念时和四姨娘能让她有所挂念,所以就算是考虑到他们,她也不敢冒然提出和离…… 因此,要想逃出囚笼,她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三个。 第一个是假死遁走,如此一来便能彻彻底底的逃离众人的视线,也能减少尹家对顾家的恨意。 第二个是等尹素婉的腿好了,亓灏的恨消了,那么她就可以离开了。 第三个则是对亓灏和盘托出,她只是一个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相府里逍遥快活。 可是,这三个法子,总会被她给一一推翻。 第一,她若是假死了,除非换脸换容,否则只能躲过一时。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么后果绝对比现在还要惨。 第二,亓灏虽多日前就派人去找逍遥子,可至今都没消息,要是等尹素婉腿好了,还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 第三,若是告诉亓灏真相,万一他一怒之下禀告给了老皇帝,老皇帝再以欺君之罪将他们顾家给灭门了怎么办? 虽说可能没那么严重,但也绝对不是个小事…… 思来想去,那道圣旨,只能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再用了。 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所以她不能将圣旨搬出来…… 爱月看不懂顾瑾璃眼中的深意,但也能觉察出她心事满满:“小姐……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会好的。” “是啊,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顾瑾璃摸了摸爱月的脑袋,自嘲一笑。 没了清白,她身上也再没别的可失去的东西了,只要两个丫鬟好好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肯定能离开的,大不了铤而走险,选第一个法子。 反正茶楼的生意不错,只要再把房子搞定,那么生活来源就不用愁了。 以后再深入简出,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幸运的话躲过一辈子又何尝不可? “走吧,去云水坊。”笑了笑,顾瑾璃将心思压下。 爱月点点头,跟在她后面往云水坊方向走去。 云水坊卖的多为女子的衣服,男子的款式样子极少,顾瑾璃挑来挑去终于选好了一件银线滚边的蓝色衣袍。 待付银子给掌柜的时候,爱月瞪大了眼睛,不禁心疼起来。 抓着钱袋的手半天不松开,她小声犹豫道:“小……公子,要不咱换一件稍微便宜点的?” 掌柜的听罢,刚堆起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尴尬的看看爱月,又看看顾瑾璃,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出身高贵,不得不说您眼光是真的好!” “这布料是前几天刚进来的新货,每个颜色只有一匹布,所以这衣裳也只做一件。” 一边小心翼翼的翻动着衣服,他一边道:“您瞧瞧,这一针一线做的多精致?” 顾瑾璃本就一眼看中了这袍子,不用掌柜的多说她也会买。 而且,这是她第一次送给顾成恩的礼物,故而又怎会在意价格? “掌柜的,包起来。”从爱月手里拿出钱袋,顾瑾璃从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将银票收好,立马热情的将袍子给打包了起来。 “唔……”爱月眼巴巴的瞅着那银票进了掌柜的腰包里,重重叹了口气。 “你啊!银子就像是水一样,流来流去,总会流回来的。”顾瑾璃看着她这模样,觉得甚是好笑,心情也明朗起来。 “况且,难得送大哥一次东西,自然不能捡便宜的,你说对不对?” 爱月嘟囔道:“对,对,对!小姐说什么都对!” 这时掌柜将包裹好的衣服递上前,“公子,您的衣裳。” 幸好爱月声音小,没有被掌柜的听到,否则顾瑾璃女扮男装的身份便会暴露。 顾瑾璃无奈的看了爱月一眼,然而并未接过包裹,“掌柜的,我听说你这店铺可以将客人的衣裳送上门?” “对,有些客人会提前预定款式,然后让我们做好了送过去。”掌柜的点头,问道:“公子,您需要我们给您送到府上吗?” 顾瑾璃沉声道:“嗯,这袍子是我送给顾家大公子的,麻烦你帮我送到相府。” “啊?顾大公子?”掌柜的一听,脸上的笑又僵住了,为难道:“公子,您要是让我们送到别家还好,这顾大公子……” “顾大公子如何?”顾瑾璃见掌柜的吞吞吐吐,一脸的难为情,挑眉道。 掌柜的纠结一番,小声道:“公子,这顾大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厉害,我们可不敢去招惹。” “难道他比宁王爷还厉害?”顾瑾璃听罢,忍不住笑道。 掌柜的摇头,低声道:“不,顾大公子跟宁王爷是不同的人。宁王爷厉害是厉害,但至少从未滥杀无辜过。可这顾大公子他……唉!” “我就实话给公子您说了吧,我家之前有个远房表弟,一家子不知道犯了什么案子被捉到了刑部。顾大公子不顾我表弟媳妇有了身子,硬是剖开了她的肚子……” “啧啧,坊间都说顾大公子办案子公正不阿,铁面无私,但这手段实在是太毒辣了!” 顾瑾璃一怔,身子竟有些发冷。 亓灏对她也说过这些,可是昨日她不相信。 然而,同样的话再从掌柜的口中说出,她却不得不信了。 她知道顾成恩性子冷清,但却没想过竟冷酷残忍到这种地步。 亓灏虽也冷酷无情,可至少应该不会对一个孕妇下如此狠手…… 幽幽的望着老板再次推回来的包裹,顾瑾璃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劳烦老板了。” 说罢,她示意爱月接过包裹。 “好好好,公子慢走!”掌柜的见顾瑾璃没再继续强求,抬了抬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见他对顾成恩惧怕到了什么地步。 顾瑾璃刚走两步,又折身回头道:“掌柜的,有时候有些话,并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跟人提起的。” 掌柜的不傻,立马明白了顾瑾璃这是在提醒自己日后不可再对外提顾成恩的事情,连忙点头道:“是是,多谢公子提点,我记住了!” 顾瑾璃没再多言,直接出了铺子。 “小姐……”掌柜的话根本没回避谁,所以爱月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了张嘴,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公子……当真这么残忍吗?” 顾瑾璃心情没来由的沉重,想了想,还是给顾成恩找了一个算不上很好的理由:“可能……有些案子只有用非常手段才能破案。只有办案效率高,皇上才能器重他。” “毕竟……朝中年轻有为的官员不多。” 爱月眨了眨眼睛,问道:“那……这衣裳咱们还送给大公子不?” “我……”顾瑾璃拿着扇子轻轻了敲了两下脑门,很是纠结。 “小姐,快跑!” 忽然,爱月一声尖叫,拉着顾瑾璃奋力往前跑。 两道寒光闪来,只见不远处那卖菜的两个人正举着大刀向她们砍来。 顾瑾璃一惊,来不及多想,也跟着爱月跑起来。 周围的人被吓得散了,但她们竟再次被堵在了死巷子里,根本就无路可退。 眼见那两人逼近眼前,爱月青白着小脸道:“小……小姐,怎么办?” 顾瑾璃紧紧攥着爱月的手,脑光一闪,快速抬起手腕,按动了银镯子上的机关。 “嗖嗖嗖”,眨眼之间,那两个伪装成百姓的刺客“砰”的应声倒地。 “呼!”爱月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想问顾瑾璃这神奇的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她还未张口,却被顾瑾璃冷不丁的给推倒在了地上。 “唰唰唰”,几支冷箭隔空射来。 顾瑾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隐约见到隔壁的屋顶上有几个黑衣人手持弓箭对准她们。 “小姐,有刺客!”爱月也发现了,吓得哭了出来。 “哗”那些黑衣人落在了她们面前。 顾瑾璃咬着唇,继续按动镯子开关,可是黑衣人有五个,镯子里的毒针也只能够杀死三个人的量。 那最后剩下的二人,见自己的同伴死了那么多,不禁怒上心头。 一人大喝一声,拔出三支冷箭,对准顾瑾璃的脑袋射了过去。 镯子里空荡荡的,顾瑾璃在那箭飞过来之前,护在了爱月身前。 觉得杀气越来越近,她闭了眼。 “啊!”两声尖叫,紧接着是箭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顾瑾璃睁眼,只见那两个黑衣人一人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轩世子?”爱月看着从天而降的陈泽轩,目瞪口呆。 陈泽轩将扇子递给雷子,然后上前对顾瑾璃伸出了手,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还好吗?” 顾瑾璃摇头,然后扶着爱月站了起来。 目光看向那在地上疼得鬼哭狼嚎的二人,抿唇道:“多谢轩世子。” 雷子拿着帕子擦完刀片上的血,将扇子合好后,递上前道:“世子。” 陈泽轩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顺势接过扇子,缓解了尴尬:“我恰巧路过,不用客气。” “雷子。”给雷子使了个眼色,他冷声道:“银环有日子没沾血了。” 雷子会意,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竹筒。 打开塞子,只见里面钻出来一条通体透明的小蛇。 “呲呲呲”,小蛇吐着红色的芯子,诡异的很。 “银环,去吧!”雷子拍了拍小蛇的脑袋,只见那蛇“嗖”的一下子钻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衣服里。 那黑衣人痛呼一声,随即身子一阵抽搐,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两只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额头青筋暴露,口吐白沫,连呻吟都喊不出口。 更为奇怪的是,他的身子像是风干的墙皮,竟在一瞬间一点点的干裂。 皮掉了后,全身上下只剩下了红彤彤的血肉。 小蛇还不满足,从他的口中钻进了体内肆意游走。 当他的脑浆都被吸干净后,“砰”的一声,整个人像是体内放置了爆竹一样,炸得肉飞血溅。 雷子吹了一声口哨,小蛇像是得到了召唤似的,从那一堆血肉模糊中爬了出来。 顾瑾璃和爱月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待反应过来,二人分别转身捂着嘴弯腰呕吐起来。 另一个黑衣人也被吓得够呛,不等雷子将小蛇丢在他身上,他立马跪地磕头,痛哭流涕的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说,我什么都说!” “是七皇子派我们来杀顾侧妃的,都是七皇子指使的!” “求轩世子饶命啊,千万不要杀我!” “七皇子?顾侧妃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对于七皇子派人刺杀顾瑾璃一事,其实陈泽轩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要不然他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那黑衣人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好道:“七皇子说顾侧妃坏了他的好事,非死不可!” 顾瑾璃吐得胃里没东西可吐,她才直起身子。 掏出帕子擦了擦着,她转身望着那黑衣人,努力不让自己看地上的那一摊不可描述的东西,声音微抖:“你们当真是七皇子的人?” 黑衣人怕顾瑾璃不相信,急忙掏出一面令牌,单手递给陈泽轩,“轩世子,这是明辉宫的令牌。您以前在宫里也住过,应该认得!” 见那染了血的令牌近在面前,陈泽轩眉头轻蹙,眸色寒了下来。 雷子知道陈泽轩这是不喜人靠近的意思,主动接了过来。 仔细的辨认后,他对陈泽轩道:“世子,确实是七皇子宫里的。” 陈泽轩“哦”了声,勾了勾唇,对顾瑾璃道:“你破坏了他什么好事?以至于他派人在街上对你动手?” 顾瑾璃自然不能将七皇子与老皇帝的妃子私通一事告诉陈泽轩,可也一时找不到搪塞过去的借口,只能保持沉默。 陈泽轩见顾瑾璃不语,低笑一声,又道:“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七皇子要杀你,你若要追究的话,我便到皇上那为你做主。” “多谢世子好意,不过不必了。”顾瑾璃知道,如果让老皇帝知道了,同样会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还是作罢吧。 对陈泽轩福了福身子,她拉着爱月便转身离开。 “啊!”听到身后又响起的一声惨叫,顾瑾璃顿住了脚。 回头,她看到刚才那交出令牌的黑衣人胸膛上插了一把刀,还是难逃一死。 “瑾……瑾琇!”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砰!”的一声,顾瑾璃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第80章 情不由己 “砰”,爱月手里刚捡起来包裹又掉在了地上。 “大……大……大公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紧紧抱着顾瑾璃的顾成恩,她张大嘴巴,舌头都惊得捋不直了。 顾成恩似乎是赶过来的,他的呼吸很是急促,心脏也“砰砰砰”无规律的跳个不停。 顾瑾璃听着那“咚咚咚”的心跳声,脑袋一片空白。 没多久前她刚在茶楼遇见了顾念时,现在竟又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顾成恩,这算巧合吗? 还有,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抱着自己,难道就不怕误会吗? 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总得注意男女之别吧? 莫非……真如爱月所说,他对自己有那种心思? 心里一慌,顾瑾璃用力推开了顾成恩。 顾成恩一怔,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又上前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顾瑾璃不知是因为这一个意味不明的拥抱,还是之前云水坊掌柜的那一番话,总之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咽了一口唾沫,她眼神闪躲道:“大哥,我没事。” 顾成恩捕捉到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畏惧,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在相府的时候,除了顾淮、大夫人和顾瑾琇三人不怕他,其他人无论是少爷小姐,还是姨娘下人,几乎人人见到他都是畏畏缩缩,提心吊胆。 毕竟,他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们也都是听说的。 可顾瑾璃不同,她住在琉璃院,虽与他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一次面,但凡是见到了也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害怕恐慌之情。 然而,刚才,他却察觉到了她在怕他……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泽轩将二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哗”的一声,一展扇子,他笑得肆意明朗,“顾侍郎的消息就是灵通,这里刚发生了案子,你就这么快赶了过来,效率的确是高的很呢!” 顾成恩懒得去想陈泽轩这话是否有什么深意,拱了拱手,他行礼道:“见过轩世子。” “欸,本世子这么大一个活人,敢情顾侍郎眼里只有顾侧妃,这才看到本世子?”陈泽轩摇着扇子,佯怒道:“不行,顾侍郎不把本世子放在眼里,本世子得告诉皇上去!” 顾成恩要是真刚发现陈泽轩的话,那么刚才情急之下喊顾瑾璃的那声也就不是“瑾琇”了。 知道陈泽轩不是真的生气,他语气恭敬道:“世子若是赏脸的话,下官一会去白玉楼给世子赔罪,不知如何?” 陈泽轩摆摆手,大笑道:“顾侍郎客气了,本世子岂会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指了指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意味深长道:“顾侍郎,此人是七皇子派来刺杀顾侧妃的。事关重大,本世子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歪头对顾瑾璃道:“顾侧妃,本世子要回南阳王府,刚好跟你是同路,要一起吗?” 顾瑾璃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不清楚南阳王府的方向,可不代表顾成恩不知道。 “没事,反正都是……”不等陈泽轩话说完,只听得顾成恩开口道:“轩世子,下官回刑部的路上可以送瑾琇回去,就不劳烦世子了。” 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他似笑非笑的望着顾成恩片刻,缓缓道:“顾侍郎处理案子要紧,送顾侧妃也只是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劳烦。” 他们二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顾瑾璃两侧,一人蓝衣清冷,一人紫衣邪魅,对视之间,无形之中开始了较量与审视。 顾瑾璃夹在中间很是尴尬,心里生出了一股烦躁。 对于顾成恩,她着实产生了畏惧的心理,而刚才看到陈泽轩那折磨人的手段,恐怕比起顾成恩来可能不相上下。 这两人,她今后都得保持距离才行。 尤其是顾成恩,他对她的好,之前她以为是出于替嫁的弥补,但现在她不敢再理所应当的接受了…… 因为她害怕,有些事情是她想的太简单,以至于给顾成恩造成了什么误会…… 尽管在她潜意识里茶茶兔话本里写的故事是荒诞的,可万一真发生在了她和顾成恩身上呢? “瑾琇,此事事关七皇子,所以要立案的话,还要你与我一同回刑部。”顾成恩见顾瑾璃不知在想什么,他再次开口道。 “我……”顾瑾璃抬眸,撞进了顾成恩深沉的眸子里,不禁心头一颤。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执拗和炙热。 “今日一事,我……我也不想再追究了,麻烦大哥把刺客的尸体处理了。”别开脸,她闷声道:“大哥,我出来太久了,得赶快回王府了。” 说罢,她抬脚离开。 “瑾琇!”顾成恩眸光一闪,见她要走,甩袖就要跟上去,却被陈泽轩给拦住了。 “顾侍郎,顾侧妃虽说不追究七皇子了,但尸体还是尽快处理了好。要不然等宫里的人收到了消息,说不准会又要扯出多余的事端来!”拱拱手,他紧紧追了过去。 顾成恩死死的盯着陈泽轩的背影,用力攥紧了拳头。 “砰!”,他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血,顺着伤口哗哗流淌。 “主子!”随从见状,吓得急忙掏出帕子给他擦血,“您前两日的伤口还没好,怎么能……” 顾成恩摊开手,望着掌心被酒杯碎片割伤的那道伤口,垂下了眸子。 “大公子!大公子!”这时,爱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顾成恩一怔,连忙抬头,在见到她身后并无顾瑾璃的身影,那眸间燃起的亮光瞬间熄灭。 他将手背到身后,扯了扯唇,“你家小姐呢?要不要我送她回去?” “小姐……小姐她上了世子的马车。”爱月极少在顾成恩的脸上看到笑意,可此刻却觉得他笑得好勉强,好让人难过。 见顾成恩神色不自然的点点头,爱月急忙道:“大公子,这是小姐特意从云水坊给您买的衣服。” “给我的?”顾成恩听罢,那沉下去的心顿时又因为这一句简单的话浮了上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受宠若惊,竟还有一些甜蜜。 虽然,他不该对顾瑾璃产生这种感情。 但是,情不由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了她,不顾那兄妹血缘关系就爱上了。 可能,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瘦瘦小小的她站在父亲身边,一身素衣,比不上其他几个妹妹的奢华,可就是如那一尘不染的青莲一样,生根在了他的心里。 后来,在得知父亲和母亲要她替瑾琇代嫁的时候,他私底下跟父亲反对过,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曾打算将她嫁给宣王…… 他无力更改父亲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火坑。 其实,他也很怕,怕他的心事被人知道。 毕竟,在他没有足够能力保护她之前,他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伤了她。 只是,后来的后来,他对她的心思便再也藏不住了…… 瞧着她刚才对自己那若有似无的疏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拿着钝刀刺了一下。 进去的时候,生疼,拔出来的时候更疼…… 而爱月折回来抱着的这件衣裳,比任何良药都能治愈他的难过和无法言说的落寞。 因为深受茶茶兔话本的荼毒,所以爱月一直坚信顾成恩对顾瑾璃是有着不同兄妹之情的情意,再见到他这努力抑制住激动的神色后,心中更是有几分不忍。 打开包裹,她将衣裳捧到顾成恩面前,恭敬道:“大公子,您看看,这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是小姐亲自给您挑选的,据说是云水坊唯一一件上等的男袍。” 顾成恩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在即将触碰到衣服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替我谢谢她。”直直的望着袍子,他让爱月重新包裹好交给了侍从。 爱月开始还不解,可在看到他那染了血的袖口后恍然大悟。 张了张嘴,她本还想告诉顾成恩其实顾瑾璃曾亲手给她做了一件袍子的,但想着那袍子是被亓灏毁了的,要是让顾成恩知道,他肯定会更伤心。 “大公子,奴婢先回去了。”行了个礼,爱月急急转身跑走了。 顾成恩站在原地不动,视线一刻不离开包裹,良久竟痴痴笑了起来,喃喃道:“她……心里是有我的。” 先不管她视他为兄妹还是其他,只要他在她心里有丁点位置,他便心满意足了。 摸着包裹,他决定这袍子要珍藏一辈子。 侍从第一次见到大公子笑得如此发自内心,不禁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呆住了。 其余几人也像是见了鬼一样,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无不透露着惊讶之色。 这个向来阴沉冷厉的大公子竟然笑了?他们的眼睛没出毛病吧? 一扫众人,顾成恩从侍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包裹,然后冷哼一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啊!大公子……尸体怎么办!”有人终于缓过神来,在背后大喊道。 “喂狗!”大公子的声音,像是一阵冷风,冷嗖嗖的从半空中传了过来。 众人听命,便将尸体抬去了乱葬岗。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低着头,脑海中浮现出顾成恩那双压抑着什么的眼神,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心。 若说女人看女人最准,那么男人应当也是如此。 难怪,亓灏会对自己说出那些不着调的话来…… “你腕上这镯子倒是少见的很。”忽然,陈泽轩打破了车内的沉默,饶有兴趣的望着顾瑾璃袖口露出来的半截镯子。 “嗯?”顾瑾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口又发闷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袖子,她语气淡淡道:“很普通的银镯子,首饰店里多的很。” “首饰店里确实不缺银镯子,不过这可以当作暗器的镯子,却不普通。”陈泽轩唇角轻扬,轻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暗器防身,本世子就不英雄救美了。” 顾瑾璃这一路上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让雷子将小蛇放出来吓到了她。 之所以放蛇,是因为他知道替宫里办事的人,大多都是死士,普通的毒药和酷刑一般不管用,而让那刺客亲眼看到同伴生不如死的痛苦,这样强烈的冲击之下才能更加感同身受,松口吐出幕后之人。 他一心想在她面前博得好感,却没想到操之过急,倒适得其反。 说这话,也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这是大哥送给我防身用的。” 依着陈泽轩的眼力,她知道他一眼能看出这镯子的不寻常之处,也能查处镯子的来历,所以也懒得兜圈子。 况且,一个镯子而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呵呵,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镯子应当是由玄机子的徒子徒孙所制。”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缓缓道:“玄机门并不是随随便便谁的活儿都接的,看来顾侍郎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力。” 玄机门不仅善于兵器、暗器的制造,还精通五行八卦等,是一个隐居在江湖背后的神秘组织。 如同青遥阁,成立多年,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他幕后的主人是谁。 “玄机门?”没想到这一个镯子竟还有这么大的名头,顾瑾璃低头,重新打量着自己的镯子。 轻轻一晃,她忽然觉得那之前空了的地方又有了重量。 撩开窗帘,顾瑾璃抬手对着外面空无一人的方向按动了机关。 “嗖嗖嗖!”,数枚毒针像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射了出来。 顾瑾璃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玄机门,果真是名不虚传。” 陈泽轩也点头道:“顾侍郎确实有心了!” 听到陈泽轩提到顾成恩,顾瑾璃唇角的弧度渐渐减了下来,“嗯”了声,算作回应。 陈泽轩察觉到顾瑾璃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也不再多言,转头也挑开帘子看向窗外。 马车“哒哒哒”的走着,爱月偷偷瞄了陈泽轩一眼,又瞅了瞅顾瑾璃,决定有些话还是等回去后再说吧。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听到车夫道:“顾侧妃,宁王府到了。” 顾瑾璃起身,对陈泽轩道了声谢,便与爱月下了马车。 然而,她脚刚沾地,却见亓灏也从一旁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怔。 “宁王爷。”突然,陈泽轩也跟了下来。 他站在顾瑾璃身侧,二人比肩而立,虽说顾瑾璃是男子装扮,可看在亓灏眼里竟有些扎眼。 亓灏将视线从顾瑾璃脸上移开,点了点头,甩袖大步进了王府。 顾瑾璃咬了咬唇,也跟在了后面。 “欸?”陈泽轩见二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将自己丢下,不觉得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雷子:“本世子有这般让人讨厌吗?” 雷子听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世子这般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人物,这世上的人爱慕世子都来不及,怎可能讨厌您?” “呵!”陈泽轩摇摇头,望了顾瑾璃与亓灏渐行渐远的背影,上了马车。 “小姐……王爷竟然没责怪我们女扮男装出府?”往芙蕖院走的路上,下人们见顾瑾璃与爱月这身打扮,不由得都歪着脑袋窃窃私语起来。 见顾瑾璃不说话,她又小声道:“小姐,奴婢把衣服给大公子的时候,发现大公子的手受了伤了,流了好多血。” 顾瑾璃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向前走,“严重吗?” “好像挺严重的。”爱月想了想,道:“不过,大公子看到您送的衣服很开心。” “奴婢从来没见过大公子会露出那样欣喜的表情,简直像是冷宫里的妃子被皇上临幸了一样,他……” “爱月。”顾瑾璃怕爱月再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便冷声打断了她:“以后在这府里,少说话,多做事。” “呃……”爱月察觉到顾瑾璃脸色不好,知趣道:“是,奴婢记住了。” 重重叹了口气,顾瑾璃加快了步子。 “王爷,属下查到了!”亓灏刚进书房坐下,秦峰便急匆匆的进来了。 亓灏抿了一口茶,沉着脸道:“说!” “暗营的兄弟说,他们查到了世子身边的雷子曾带着人在东山军营附近出现过,而那天刚好粮仓起火,所以最有可能纵火的人便是世子。只是……原因暂时不明。” “哦?”亓灏听罢,冷笑道:“本王就说他这次暗自回京必定有问题,没想到他竟敢对东山军营下手?” 秦峰问道:“可是,咱们与世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要烧毁粮仓?” 亓灏眯了眯眼睛,“本王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想到陈泽轩接近顾瑾璃肯定是别有用心,他目光转冷。 “王爷!”杜江手里握着一块帕子进来,气喘吁吁道:“顾侧妃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刺杀!” “嗯?”亓灏眉头一紧,想着刚才在王府门口瞧着顾瑾璃也没有大碍,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 抿了抿唇,他沉下心来等杜江把话说完。 “是七皇子的人,不过好在世子和顾侍郎及时出现,顾侧妃毫发无伤。”杜江将帕子打开,指着包裹在里面的银针道:“这些毒针是从顾侧妃手里发出的,与上次顾侍郎派人暗中埋伏我们使用的暗器是一样的。” 亓灏捏起一根,端详了一会,一字一句道:“顾成恩对她倒是用心良苦!” 杜江犹豫片刻,小声道:“对了,属下还查到了京中主街上那刚开的‘悦来茶室’的主人是何人。” “轩世子?”亓灏将毒针一丢,揉了揉眉心。 杜江摇头,道:“不是,是……顾侧妃。” “顾瑾琇?” “顾侧妃!” 不止是亓灏吃惊,就连秦峰也快惊得掉了下巴,故而惊讶的声音盖过了亓灏。 “王爷,属下听说那茶楼生意好的很,每日都是大把大把银子往里进!顾侧妃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开起了茶楼,她该不会是想要逃走吧?” 亓灏听到秦峰的话后,神色怔怔。 是啊,他一直以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下,可却还是百密一疏。 她那盘下茶楼的钱,是从何而来的? 顾成恩?顾家?还是陈泽轩? 她,又是何时起了要离开宁王府的心思? 是一开始就有,还是最近? 一想到她有一天会离开,亓灏的心竟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楚,也很难形容,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秦峰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王爷,刚好现在东山军营军饷有点吃紧,既然顾侧妃手头富裕,要不然咱们……” “闭嘴!”亓灏烦躁的瞪了秦峰一眼,然后对杜江道:“吩咐下去,从今往后,停了芙蕖院的月俸!” “呃……”杜江瞪大眼睛,又问道:“那……那物资呢?” 亓灏摆摆手,眸中有火苗在烧,“物资减半!” “是,王爷。”杜江拱拱手,退了下去。 待他刚出了门口,却又听到亓灏道:“回来!”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杜江应声回来,不解道。 “月钱减半。”亓灏动了动唇,闷声道:“物资照旧。” “还有,告诉邱大人,让他明日早朝,向皇上推荐顾侍郎将东山军营所有的兵器都改良一番。如此人才不用,岂不是浪费?” “是。”杜江想着亓灏还在介意那暗器的事情,点点头出了书房。 瞧着秦峰还跟个柱子似的杵在自己面前,亓灏皱眉道:“去,给本王拿酒来!” “王爷,这青天白日的,您要喝酒?”秦峰一听,很是好奇。 在亓灏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除非宴席场合,极少见他主动喝酒啊! 难道,王爷心情不好? “属下这就去!”秦峰见亓灏望着自己的眼神凌厉,立刻如疾风一样消失在了门口。 很快,下人们便抱着两坛子酒进来了。 一阵熟悉的酒香飘来,亓灏不满道:“谁说本王要喝‘百果香’了?” “可是……您也没说不喝呀!再说了,周管家说这世子送来的酒,要比咱们府里收藏的百年花雕都要好喝。”秦峰撇撇嘴,嘟囔道。 “本王就要喝花雕!”亓灏大手一抬,一道掌风打在那酒坛子上。 “砰”,坛子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王爷息怒!”下人们见亓灏发怒,连忙跪下,瑟瑟发抖。 “属下这就去给您换花雕。”抱起另外一坛“百果香”,秦峰跑的比兔子还快。 亓灏停发芙蕖院月俸的消息刚送到,没多久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了。 玉夫人原本因为上午周管家往芙蕖院送礼物而忿忿不甘,现在得知减了顾瑾璃的月俸,因此心里一乐,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柳夫人的秋菊院嚼舌根去了。 柳夫人还是保持一贯中立的态度,发表一些不痛不痒的观点。 玉夫人觉得找不到共鸣感,便怏怏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芙蕖院里,顾瑾璃看了桌上满满的滋补品和礼物一眼,转身往梳妆台前面坐了下来。 爱月一边给她解着发带,一边不解道:“小姐,您说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给咱们院子里送来这么多东西,还要克扣咱们的月俸?” 她们主仆二人一回来,胭脂和锦瑟便禀告说她们离开王府后周管家便带着人捧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过来了。 王爷赏赐芙蕖院东西,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当时都快把院子里的奴才们都吓住了。 “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顾瑾璃想起昨日亓灏对她的所作所为,声音冰冷道:“滋补品你挑一些好的,你和荷香吃。” “你捡一些值钱的礼物,找个机会出府,去典当铺换成银子。” “嗯,奴婢知道了。”爱月点点头,拿着梳子给她梳理着头发。 顾瑾璃的视线落在镜子里那一摞高高的礼盒上,眸底神色讽刺。 第81章 清理门户 清晨的阳光徐徐照射进来,映在尹素婉白玉般的脸上,淡淡的笼罩上了一层光辉。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失神。 昨夜,亓灏一晚未回房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府中没有与自己同床共枕。 据说,他还醉倒在了书房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一个极少沾酒的人会酩酊大醉? 还有,他为何昨日突然让周管家从仓库里挑拣了些东西送芙蕖院? “王妃。”这时候,双儿从门外进来了,小声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尹素婉听罢,冷笑道:“凭着她的脑子,能想出来这主意?” 双儿一边接过尹素婉手中的梳子给她梳头,一边道:“她昨个往柳夫人院子里去了,兴许是柳夫人给支的招。” “不会是柳絮。”尹素婉摇头,思忖道:“柳絮虽有几分心机,可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因为她惯于做老好人。” 双儿觉得尹素婉说的也对,点头道:“那……咱们要不要揭穿她呢?” 尹素婉眸光微冷,冷笑道:“为何要揭穿?” 双儿一听,不赞同道:“王妃,玉夫人她可是要害您呢!您身子最近本就不好,这万一要是更严重了,那可怎么办?”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幽幽道:“若不顺着玉夫人的心意,又怎能将顾瑾琇赶出王府?让王爷对她彻底的死心?” 顿了顿,她又对双儿招了招手道:“不过,你这样……” 双儿附耳过来,听罢,睁大眼睛道:“王妃,去哪里找靠谱的法师?” 尹素婉白了双儿一眼,不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足银子,还怕找不到法术高超的大师?” 双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王妃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立马退了出去。 尹素婉透过窗户,视线落在玉露院的方向,眸底划过一抹讽刺。 一个时辰后,亓灏下朝的时候,刚进怡心院,只见双儿和宝珠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床榻旁边,而尹素婉则面色苍白的紧闭双眼。 亓灏心头一惊,急声道:“这是怎么了?” 双儿抹着眼泪,哽咽道:“王爷……小姐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不说,还总是说胡话,奴婢请了大夫看过,可那大夫说小姐没毛病。” “呜呜……奴婢又去魏太医府上跑了一趟,魏太医给小姐诊脉后,也瞧不出什么来,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亓灏听罢,坐了下来,一边握着尹素婉的手,一边轻唤道:“婉婉,婉婉?” 尹素婉的手像是在冰窖里泡过似的,一阵冰凉,她的身子也直打哆嗦。 “不要……不要过来……” “走开……走开!” 亓灏低下头,只听得尹素婉含含糊糊的果真是说着胡话。 “双儿,你再去……”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人给打断了。 “王爷!” 玉夫人的人才刚进院子,在屋里便能听到她那尖细的声音。 亓灏皱了皱眉头,瞧着玉夫人拉着柳夫人进来,不悦道:“大呼小叫什么?没看到婉婉在休息吗?” 玉夫人自从有了知心贴己的林超后,对亓灏的感情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强烈,故而对他的冷硬态度也渐渐变得不在意。 行了个礼,她看向尹素婉,貌似恭敬道:“王爷,妾身听说王妃身子不舒服,所以便特意和柳姐姐一起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柳夫人见亓灏那阴沉的目光射过来,垂下头,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王爷,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双儿突然跪行上前,面色肃然。 “讲!”亓灏一心在尹素婉身上,本不欲理会双儿,可又担心她要说的事情与尹素婉有关,故而只能暂且容忍一下。 双儿吸了吸鼻子,“昨晚……昨晚因为王爷留宿在书房,所以是奴婢陪着王妃在房间里睡的。” “大概是子时左右,王妃醒来说睡不着了,然后就让奴婢点上灯,奴婢……奴婢在点灯的时候,竟然……竟然看到了金梅和翠屏……” “呜呜……她们二人全身上下都是血,好吓人!” “不止是奴婢和王妃,就连宝珠还有怡心院的其他几个丫头也看到了。” “胡说八道!”亓灏听罢,冷声呵斥道:“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怪!去,再将魏廖请来!” “王爷,古人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玉夫人坐下,难得的一本正经道:“金梅和翠屏是杖毙而死,化成厉鬼也不足为奇。” “咱们王府近日这个生病,那个中毒的,不如就趁着今日,去找个法术厉害的大师来,一来将那两只厉鬼给收了,二来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咱们府里不清净!” “王爷,玉妹妹说的是。”极少帮腔吭声的柳夫人,竟也主动开口道:“既然怡心院有这么多下人都看到了那两丫头的鬼魂,若是不及时找大师清理干净了,恐怕待时间一久闹鬼的事情会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议论不止。” 亓灏视线在柳夫人和玉夫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抿了抿唇,幽幽一笑:“好,那本王倒要看看除了金梅和翠屏两只小鬼,还藏着哪些作祟的人!” “来人,去把京中最有名的法师请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立即出了院子。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待杜江再回来的时候,只见他身后跟了一个年纪约莫着四十多岁的法师。 那人一身道袍,清清瘦瘦,看着仙风道骨,真有一种随时随地羽化成仙的模样。 既然府中有厉鬼作怪,那么自然是要摆道场做法的。 道场地点在王府院子里的最中央,法师特意摆放了一个很大的香案,香案上面立着许多香炉。 他一边拿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桃木剑围着香案走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而他身边,也跟着七八个小法师。 兴许走了有六七圈后,他忽然端起黄酒,然后“噗”的一口吐在了桃木剑上。 紧接着,香炉里烟雾弥漫,符纸飞扬,他手腕翻转,桃木剑隔空横劈竖砍,引来了府中上下的围观和窃窃私语。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做法的场面,因此每个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在法师身上,神色也随着法师的一举一动而凝重。 无人敢说话,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仿佛一不小心会惊到了神灵。 亓灏只觉得这法师转圈转的让人眼花缭乱,还有那香炉里点着的香烟,也呛鼻的很,他瞧着这法师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心里烦躁的很。 “砰”! 一阵火焰炸裂开来,惊得众人纷纷退后。 见那法师终于停住了脚,玉夫人赶紧问道:“大师,这府中可有什么异样?” 法师并未回答,而是拿着桃木剑指着芙蕖院的方向,凝视了片刻,才道:“那里住着何人?” 玉夫人看了亓灏一眼,讪笑道:“敢问大师,可有何不妥?” 法师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掐指算了算,问道:“不知府中近日可死过人?” “死了两个大逆不道的贱婢!”不等玉夫人开口,亓灏冷声道。 法师摇摇头,感慨道:“怪不得府中阴气森森,果真是如我所想,多了两个冤魂!” “冤魂?”亓灏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那两贱婢敢污蔑陷害主子,死有余辜!从何而来的冤屈?” 法师轻轻擦完桃木剑上的黄酒后,对自己的弟子招了招手,面不改色道:“将那香炉拿来。” “师父。”小法师捧着香炉上前,恭敬道。 指着香炉里的香,法师振振有词道:“王爷请看,正常的香,应该是两边低,中间高,不会压过香头,而现在却是相反,说明府中必定有人做过大恶之事,也有人含冤而死。” 玉夫人心里一喜,急声道:“大师,那要如何破解?” 法师又伸出手指头算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找出祸端,清理门户!” 说罢,他带着徒弟们往芙蕖院院走去。 亓灏给杜江使了个眼色,然后吩咐周管家等人将香案和香炉等撤了下去。 “欸,王爷,您不跟着大师一起去芙蕖院看看吗?”玉夫人见亓灏转身要往怡心院去,不禁拉住了他的胳膊。 亓灏一把甩开玉夫人的手,不紧不慢道:“本王怕去的人太多,会惊动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还是去怡心院里等消息吧!” 玉夫人重重跺了一下脚,一脸的不甘心。 可又想到一会能从芙蕖院的树底下挖出来一些有趣的东西,她便也懒得再计较亓灏的态度。 回到怡心院后,亓灏见宝珠正在给尹素婉掖被角,便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宝珠迟疑片刻,看了尹素婉一眼,退了出去。 亓灏轻抚着尹素婉的脸,注意到她嘴角的沾了点白色粉末,眸光深深。 余光又瞥见宝珠两手好像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袖子里,他厉色道:“站住!” 宝珠身子一颤,慢吞吞的转过身来,颤抖着声音道:“王爷。” 亓灏冷冷的看着宝珠,“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王爷……”宝珠被亓灏犀利的眼神一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拿出来!”亓灏见宝珠眼神闪躲,脸上的怒气更甚。 宝珠咬了咬牙,将攥在手心里的纸包递了上去。 打开纸包后,亓灏见到里面是一些类似于面粉似的粉末,缓缓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珍珠粉。”宝珠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得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奴婢见王妃一直精神不宁,想着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嬷嬷说服用适量珍珠粉可以平心静气,所以就……” “哦?”亓灏捏了一把,放在鼻间嗅了嗅,随即又在手里仔细捻了捻。 “噗通”一声,宝珠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王爷,这确实是珍珠粉无疑,倘若王爷不相信,大可让魏太医过来辨认一下。” “奴婢自小跟在王妃身边,断然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来。” “王爷!” 在杜江的带领下,大法师带着一群小法师,小法师后面跟着玉夫人、柳夫人,两位夫人后面又跟着府里的大小奴仆,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集中到了怡心院的院子里。 亓灏闻声出去,瞅着杜江怀里抱着一个红色坛子,挑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在顾侧妃院子里发现的。”杜江想着刚才顾瑾璃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低声道:“法师说,因为顾侧妃将巫蛊埋在了地下,而且又背负着两条冤魂,所以金梅和翠屏才会回来找王妃。” “她们……她们想让王妃洗脱冤屈。” 最开始,双儿说起冤魂的时候,亓灏只是觉得太过荒诞。 而后,玉夫人又跑了过来说府中不干净,连柳夫人也一同开口了,他便觉得今日一事,必定又如同前几次一样,有人在背地里想兴风作浪。 当法师第一次举着桃木剑询问芙蕖院里住着的是谁,他立马明白了。 原来,这次那些龌龊的人对付的还是顾瑾璃…… 一次两次将王府里的水搅浑了就罢了,可仍旧这般不依不饶,那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里!”法师绕着怡心院走了一遍后,又指了指南墙根花坛下。 小法师们会意,很快又从花坛地底下挖出了一个黑色坛子。 法师将坛子打开,只见黑黢黢的坛子底部,蠕动着一条白色的幼虫。 “王爷,这是一对子母蛊,本该是寄养在一块的。由于母子分开,所以这样的蛊具有很强大的怨念,如果再滴上人的血,那么中蛊之人便会失了阳气。” “失了阳气之人,阴气必盛,如此一来便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听完法师这一解释,众人回过头来琢磨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时金梅亲口交代了簪子是翠屏怂恿的,也是她给自己出主意下毒害顾瑾璃。 而翠屏对于所有罪名供认不讳,想来也是受了顾瑾璃的威胁或者是指使,最后做了替罪羊。 那么,顾瑾璃为何要给自己下毒呢? 原因嘛,肯定是想以此来得到亓灏的关注! 因为她的缘故,金梅和翠屏才含冤而死。 而顾瑾璃又心思歹毒的对尹素婉下了蛊,所以两个丫鬟才会在阳气不足的王妃尹素婉面前现身! 亓灏压住心头的烦闷,转头问杜江:“顾瑾琇怎么说?” 杜江道:“顾侧妃……她说,一切凭王爷定夺!” “就这样?”亓灏眉头轻蹙,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还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杜江轻咳两声,声音更小了几分。 亓灏听罢,眸光微寒,一言不发。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笃定了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置她吗? 还是说,她在因为什么在跟他赌气? 法师见亓灏沉默不语,又道:“还有,那院子里的人命格太硬,属天煞孤星的命盘,与王爷八字不合,若是继续留在府中,恐怕对府中的人很是不利。” “轻则缠绵病榻,重则血光之灾。” 亓灏薄唇紧抿,良久才道:“依着大师的意思,若是那人离开王府,王府便能安宁?” 法师捋了捋本就稀疏的几根胡须,郑重道:“不瞒王爷,那人的命盘不好,尤其是与王妃相克,所以还请王爷深思熟虑。” “本王只问你,是不是她走了,婉婉就能好了?府中的厉鬼也能除了?”亓灏扬着唇角,看上去问的认真,可只有杜江察觉到了他那笑意背后的寒凉。 法师重重点头,“顾侧妃离开,那缠着王妃的冤魂也会跟着走,不会再在王妃院内作怪了。” “嗯,本王知道了。”亓灏看了法师一眼,然后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众人见亓灏这般态度,很是不解。 杜江将法师及其弟子们送走后,见亓灏出了怡心院,便上前道:“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盯着去了。” 亓灏“嗯”了声,从袖子里掏出从宝珠身上发现的那纸包,递给他:“本王瞧着不像是珍珠粉,你去派人查一下是何物。” 杜江应了声,立即飞身离去。 亓灏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想着顾瑾璃让杜江转告的那番话。 他若是真顺着那法师的意思赶顾瑾璃走,是不是刚好顺了她的心意? 这样想着,他脚下的步子越发沉重起来。 玉夫人和柳夫人在杜江将法师送走后,二人见亓灏也没个准确表态,只好怏怏不乐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姐姐,你说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法师都已经从芙蕖院找出了母子蛊,他怎么就非留着那个祸害在府里呢?”玉夫人用力的扯着帕子,一双杏眼满是忿恨。 “玉妹妹,莫要着急,王爷自有他的想法,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柳夫人抚了抚发髻,神色淡淡。 “姐姐!”玉夫人见柳夫人这不咸不淡的模样,不禁急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派人潜入那两院子,将坛子藏地下,可是却无半点结果,你说我能痛快吗?” “妹妹,你我跟在王爷身边时间不短了,王爷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他要做什么,永远不是我们所能干涉的。”柳夫人幽幽叹了一声,看着脚下的青石子小路,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马上就要七夕了呢!” “我还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到七夕,太后她老人家便会放我们一天假,那时……” 柳夫人刚打开回忆的匣子,却被玉夫人不耐烦的粗暴打断:“姐姐,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再絮叨了!” 面色一僵,柳夫人便指着不远处自己的院子,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去你院子里坐坐。” 说罢,她不等玉夫人回应,便头也不回的带着雪琴离开了。 “欸!”玉夫人没料到柳夫人竟敢丢下自己,往地上啐了一口,气呼呼的扭头往玉露院方向走去。 “主子,玉夫人就那性子,您犯不着因她生气。”雪琴一边跟在柳夫人身后,一边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柳夫人冷哼一声,语气嘲讽道:“这些年来,我若真次次都跟她计较,岂不是早被气死了?” 雪琴附和道:“主子宽宏大量,自然不跟她一般见识。” 柳夫人想到了什么,问道:“林超那边怎么样了?” 雪琴脸一红,小声道:“嗯……奴婢还没问。” 柳夫人皱了皱眉,不悦道:“让他抓紧时间,争取一次性成功!” 雪琴点头,“是,主子。” 柳夫人想象着玉夫人在床榻上那风骚妩媚的模样,幽幽道:“对了,梁玉以前说过,她跟王爷做的时候,最喜欢的是后入式!” “你告诉林超,让梁玉像母狗一样跪着,准保她一举怀男!” “呃……奴婢知道了。”雪琴跟在柳夫人身边也有年头了,她第一次听到柳夫人说这样的荤话,面红耳赤的更厉害了。 柳夫人瞥了她一眼,抬手勾起雪琴的下巴,缓缓道:“今晚好好伺候我,以后自然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雪琴羞涩的垂下头,扭捏的“嗯”了声。 柳夫人又在雪琴的腰上捏了一把,才进了秋菊院。 芙蕖院里,爱月将院子里被法师挖出来的坑填完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撅着嘴回了房间:“小姐,你说说,为什么每次这府里一有什么事,都要赖到我们头上?” “什么八字不合,什么天煞孤星?他们要赶咱们走,咱们还巴不得呢!” “这破地方,真以为咱们愿意待着?” 顾瑾璃半倚在软塌上翻着医书,语气淡淡道:“胭脂和锦瑟在做什么?” 爱月撇撇嘴,道:“胭脂在照顾荷香,锦瑟应该在后院吧。” 顾瑾璃眸光微动,沉声道:“最近看紧了她们二人。” “啊?”爱月听罢,不解道:“小姐,她们两个挺规矩的啊!干事又勤快,话也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瑾璃将书一合,直直的看着爱月,“除了芙蕖院的人,你觉得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母子蛊藏我院子里?” 冷笑一声,她继续道:“昨个晚上饭后,你将那碗四红汤泼在了树下,经过一晚上汤水浸入地下,泥土会变成红色。” “而锦瑟鞋子上的泥是红色的,说明她一定去了树底下。” “今日府里又突然蹦出来一个法师,芙蕖院也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坛子来,你说这是为何?” 爱月张了张嘴,“小姐的意思是……” “等着吧,不久就知道了。”顾瑾璃打了个呵欠,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了眼睛。 爱月见顾瑾璃要小憩,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第82章 滥杀无辜 夜,一点点来临。 书房里,亓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面色沉沉。 杜江犹豫了片刻,又继续道:“那法师拿了飞雪给的银子后,并没直接离开,而是又等了一会。” “属下觉得奇怪,所以就在暗处里多等了一会。然后……然后就发现双儿也塞给了那法师一袋子银子。” 亓灏猛然抬头,凌厉的眸子直视着杜江,像是两把利刀,锋利无比。 杜江从上次的经验来看,知道亓灏内心是无法接受,因此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王爷,那法师已经被属下捆起来绑在了破庙里。” “若是您不信,可以随属下一同去质问。” “还有,那粉末属下也找魏廖看过了,不是珍珠粉,而是一种可以让人身体发凉发冷的药物。” “杜江。”亓灏幽幽的开口,一字一句阴凉入骨,“顾瑾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她?竟不惜这般针对婉婉?” 有时候,人们在面对现实的时候,总是因为太过残忍而选择逃避。 可是,能逃避了一时,却逃避不了一世。 自欺欺人,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就像是对亓灏而言,他私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那纯真善良的婉婉,有朝一日也会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勾心斗角的女人…… 如果说,她是为了吃醋或者是太在意自己而如此,那么他其实想说没有必要的。 毕竟,她在他心里住了这么久,并非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 倘若尹素婉认为顾瑾璃威胁到了她,那也绝不是顾瑾璃的问题,而是他的错…… “王爷,属下的为人,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杜江垂首,恭敬道:“属下知道您对王妃这么多年的感情,但是……属下认为,感情归感情,原则归原则。” “顾侧妃自打入府以来,并未主动惹是生非过,即便是几次都牵扯到她,可她也都是被动卷入其中。” 顿了顿,他掷地有声道:“属下不是谁的人,也不维护谁,属下只听王爷的命令。” 亓灏抿了抿薄唇,半晌才问道:“人在破庙?” 杜江眼睛一亮,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心里去了,点头道:“对。” “去破庙!”亓灏起身,一甩衣袖,大步出了书房。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抬脚跟上。 城郊外的破庙,亓灏到了门口的时候,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这庙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破败肮脏不说,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酸腐的臭味,真是难为杜江在京城中找这么个地方了。 忍着不适,亓灏踏了进去,只见那法师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柱子上,被揍得鼻青脸肿。 亓灏看了杜江一眼,眼神里透着询问。 杜江会意,立马解释道:“绑他来的时候,他折腾的太厉害,所以就打了一顿,点了穴才消停下来。” 说罢,他将塞在法师嘴里的烂布条扯了出来。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法师干呕了几声后,张开满口异味的嘴巴大喘了几口气。 “宁王爷,在下只不过是到你府中做了一场法事,你为何如此待我?”继而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扬起脸来,忿忿道。 其实,杜江本可以直接点了法师的穴,只不过因着他之前在王府里装神弄鬼而心生厌恶,所以便出于为顾瑾璃出气,让人狠狠将这个招摇过市的大骗子收拾了一顿。 什么京城中最有名的法师?还不是被人吹捧的多了,才捞得着这么个虚名? 亓灏冷冷的看着法师,冷笑道:“为何?你难道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法师看着亓灏那毫无温度的笑容,后背发凉,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道:“宁王爷不说,在下如何得知?” “你若老实交代,本王便留你一命。”亓灏懒得再与他废话,缓缓道:“否则,本王不介意替老天收了你这个孽障!” 那法师自命清高惯了,因此不禁提高了声音道:“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杜江!”丢给杜江一个眼神,亓灏转身往门口走去。 杜江一摆手,只见一旁的几个侍卫立马涌了过来,上前就把法师一把按在地上。 一人扣着他的后颈,另两人分别按着他的胳膊,他的脸紧紧贴在地上,飞扬的灰尘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脚踩在法师的手指上,杜江冷声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顾侧妃的?” 法师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坚信杜江不会拿他如何,顶多是吓唬一下罢了。 因此,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道:“在下行得正坐得端,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一切都是听从天意!” “要不是你们宁王府的人找我去做法,依着我刑天尊,怎可能为了区区两只小鬼浪费法力!” “快放我开我,放开我!否则小心我……” “砰!” 听着这叫刑天尊的法师还敢如此猖狂,杜江便抬脚又踩在他的后背上。 “你要做什么?”感觉到头顶火辣辣的发烫,刑天尊吓得一哆嗦,紧接着发出了一声惨叫。 杜江扬了扬手中的火折子,沉声道:“法师,我们家王爷给过你说实话的机会。既然你不好好把握,那我也只能用这火折子为你送行了。” “你放心,我会先从你的脚开始,这样子一来,你会看着火苗从下到上的烧起来,一直烧到你的头发。不仅如此,你还会听到皮肉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不过,法师你法术高超,一定感受不到疼痛。” 说罢,他便将火折子放在刑天尊的脚板底下。 “你……你不能这样!”火折子的温度直穿脚掌心,刑天尊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额头上的汗水像豆子似的“吧嗒吧嗒”的落下。 青白着脸,他颤抖着双唇道:“杀……杀人偿命!就……就算是宁王府,也不能滥杀无辜!” 亓灏站在门口,黑夜隐藏住了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不耐烦道:“杜江,不要再说废话了!” “咝!” “啊!” 随着杜江将火折子往前一送,刑天尊又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不等杜江将火折子往上继续燎,刑天尊拼命摇晃着脑袋,大叫道:“我说,我说!” 杜江动作一顿,站了起来,朝着刑天尊的小腿肚子踹了一脚,“快说!” 刑天尊痛哼一声,闷声道:“昨个有一位夫人找到了我,跟我要了一对母子蛊,我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妾争风吃醋了,便给了她。” “今个一大早,宁王府的人也来找我,提前付了我一半银子,说是只要让我按着她说的做,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一半给我。” “来了王府后我才知道,原来昨日要母子蛊的那位夫人,也是宁王府的人……” 玉夫人要那母子蛊,一来想用母子蛊的力量来害尹素婉,二来栽赃给顾瑾璃。 就算今日亓灏找来的法师不是刑天尊,依着玉夫人那小心眼,总有办法把目标对准芙蕖院。 而尹素婉,她不仅自导自演了闹鬼的瞎话,还借着刑天尊的口,说出顾瑾璃与亓灏八字不合,天煞孤星等妖言惑众的话来。 玉夫人的目的是将顾瑾璃赶走,而尹素婉不仅要将顾瑾璃逐出王府,还想着在顾瑾璃出了王府后,对她痛下狠手! 因为要想让对亓灏对顾瑾璃彻底死心,那便是要她永永远远的消失在这世上! 可是,谁又想到,亓灏早就起了疑心? 而这一切,又好巧不巧的被杜江发现了? 杜江望了一眼门口僵直着身子的亓灏,又将火折子靠近刑天尊的裤腿,问道:“说清楚,到底是何人收买了你?” “是玉夫人和宁王妃她们二人先后指使我的!”刑天尊“嗷”的嚎了一嗓子,毫不犹豫的将玉夫人和尹素婉供了出来。 “杜江!”亓灏猛然回头,一声厉喝,两道眸光里透着无限杀意。 待杜江收到暗示后点头,他甩袖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啊!” 刑天尊脖子一歪,翻了个白眼,没了呼吸。 往宁王府行驶的马车上,整个车厢里流动着的空气要比夜里的寒气还要冷。 亓灏将身子的所有重量都依靠在软塌上,神色疲倦,眉宇深处是暗藏的无奈。 视线落在那宝珠给刑天尊的钱袋上,他紧紧捏着手心,扯了扯唇角。 上次尹素婉将顾瑾璃开的药倒掉,而这次又借着玉夫人做手脚一事打算将顾瑾璃给赶出去。 如此深的心机,当真是他的婉婉吗? 时间可以将人改变,但是为何总要抹去她的纯真和善良呢? 尽管不想去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愿相信…… “婉婉……”喃喃的轻叹一声,亓灏缓缓的闭上了眼,敛去了那抹失望。 玉露院里,玉夫人与林超刚做完剧烈运动,此刻二人均赤身裸体,大汗淋漓。 依偎在林超强有力的怀抱中,玉夫人觉得这双坚实的臂膀,是世上最温暖的港湾。 听着林超年轻的心跳声,她一边在他胸前画着圆圈,一边有意无意的在他耳边呵着热气:“超……刚才,我好喜欢。” 林超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可声音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继续。” 玉夫人用力搂着林超,她不满的撒娇道:“可人家还想要,你给不给嘛?” 林超刚才那一战,一直持续了快一盏茶的时间。 在这期间,玉夫人至少有两次愉悦。 但玉夫人于他而言,到底不是真真正正的恋人,因此也不过是在完成任务而已。 想着那人交代的事情,林超一咬牙,然后将玉夫人翻了过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玉夫人发出满足而惬意的叹息声。 伸手轻抚着林超的脸,痴痴道:“超,我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林超不着痕迹的移开玉夫人的手,低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 “超,你说的是真的吗?”玉夫人一听,立即从林超怀里爬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林超点点头,“嗯”了声。 “超……”虽然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可在玉夫人耳中听起来竟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不顾及身份地位的要与她在一起。 她没想过,他竟会如此的爱她……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在亓灏身上拥有过的。 眼睛有些湿润,玉夫人在林超额头上落下一吻,感动又深情道:“超,我爱你。” 第一次与林超发生关系,那是因为寂寞空虚久了,也是因为报复亓灏。 之后的几次,她沉浸在了与他欢好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而渐渐的,她也不知道爱上的究竟是林超的身子,还是他这个人…… 这一刻,她说的却是真心话。 只是,她忘记了,男人的话最是不可信…… “那件事怎么样了?”林超一边揽着玉夫人的肩膀,一边问道。 玉夫人自然知道林超指的是何事,撇撇嘴,她不甘心道:“你给我出的主意是不错,可是王爷竟没什么反应,看来这次是白费力气了。” 顿了顿,她又直直瞅着林超,问道:“对了,锦瑟怎会那么听你的话?莫非,你使了美男计?”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超拍了拍她的后背,解释道:“我给了锦瑟银子,她这才肯将那坛子埋在芙蕖院。” 玉夫人打了个呵欠,嘟囔了两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林超待玉夫人沉沉的睡去后,才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脑袋下面抽出,穿好衣服,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玉露院。 与此同时,秋菊院正上演着一副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素日里沉默老实的柳夫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将三千墨丝束成男子发髻,身上一丝不挂,身下压着同样毫无衣物遮挡的雪琴。 …… 这个点了,时候不早了,几乎所有的院子里都早已熄了灯,但怡心院的房间里却还亮着光。 “王妃,王爷他在书房睡下了,您就不要再等了。”双儿用银拨子挑了挑灯芯,低声道。 白日刑天尊带着小徒弟们离开后,亓灏又让人将魏廖请来一次。 魏廖照例把脉诊断,因还是之前的老毛病,所以便也没开药,只吩咐宝珠给尹素婉熬了一碗“四物汤”便离开了。 一碗汤药下去,尹素婉这个没病装病的人也就醒了过来,可是却一直未见亓灏的人影。 等了好久,也派丫鬟去书房间接的试探过,但杜江却拦在门口说亓灏今晚要忙着处理朝中大事。 尹素婉无奈,只能让丫鬟转告给亓灏注意身子,早点休息。 按着以往,亓灏都是在怡心院里过夜。 然而,近日他好像变了…… 尹素婉很是不解,一来是亓灏的变化,二来是他对今日一事的看法。 既然法师都说了顾瑾璃是天煞孤星的命盘,那么为何还要留她在府里? 见尹素婉不说话,双儿又唤道:“王妃?” 尹素婉回神,揉了揉眉心,烦躁道:“罢了,不等了。” 双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将院门口的红灯笼给熄灭了。 兴许是心里压着事情,所以亓灏昨夜翻来覆去了一整晚,愣是睡不着。 顶着两个黑眼圈,他心情不佳的出了书房,刚准备去上早朝,迎面却撞见了神色匆忙的秦峰。 “发生了何事?”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亓灏皱眉问道。 秦峰喘了几口粗气,激动道:“找……找到了!” 亓灏冷冷的瞥了秦峰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冷声道:“把话说利索,找到什么了?” “逍……逍遥子!”秦峰拍了拍胸口,捋顺了气儿,“属下找到逍遥子的踪迹了!” “什么?”亓灏一听,面色微变,顿时停下了脚。 一把拽住秦峰的胳膊,他一边急声道:“逍遥子他人在哪里?” 秦峰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王爷,逍遥子可能也是收到了咱们寻他的消息,所以他也放出了消息,若想找他治病救人,那么便要奏一曲只有天上有的神曲,否则一切免谈。” “呵,见不到逍遥子的人,我们即便是能奏神曲,又要如何去联系他?”亓灏听罢,脸色沉了下来,略显不悦。 “七月初七,绝情崖顶。”秦峰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逍遥子还说了,奏曲之人除了要有高超的琴技,还要有一颗至真至诚之心。” “若能成功打动他,那么他才能出手。” “至真至诚之心?”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的心是什么颜色?” “就连自己的,兴许都看不透,何况是旁人的?” 秦峰早就听说过逍遥子性子古怪,但他猜不透亓灏这话背后的深意。 张了张嘴,他试探道:“那王爷的意思是,不见逍遥子了?”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费了那么多心力,找了这么久终于能找到他,本王有何理由不见?” “可咱们去哪里找琴技好又心诚的人?”秦峰抓了抓脑袋,不解道。 亓灏没有说话,抬脚往王府大门口的方向走。 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 似是在思索,似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纠结。 就在他快走到门口台阶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砰!”秦峰跟在后面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亓灏的后背。 “唔!”捂着发酸的鼻子,秦峰哀怨的瞅着亓灏,“王爷,你怎么……” “欸?”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亓灏调转方向,转身往芙蕖院走去。 眨了眨眼睛,秦峰恍然大悟。 原来,王爷是去找顾侧妃了啊! 一旁走过来的杜江不见亓灏,只见到秦峰站在原地发呆,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秦峰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我查到了逍遥子的消息,想着王爷一心等着王妃的腿好起来,所以就立马回来了。” 杜江一听,脱口而出道:“找到逍遥子了?” 秦峰点头,道:“找到是找到了,不过逍遥子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听一首仙乐。” 指了指芙蕖院的方向,他又补充道:“喏,王爷他去找顾侧妃去了,估计着是想让她出马。” “毕竟,顾侧妃可是赢得了轩世子的才女!” 杜江听罢,沉默着点了点头。 看来,在王爷的心里,王妃的地位仍不可撼动…… 第83章 天煞孤星 “小姐,奴婢又忘记了。”爱月望着顾瑾璃手指在书上的地方,见她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试探道:“是云门穴?” 见顾瑾璃点头,爱月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她问道:“针灸这个穴位主治什么?” “呃……咽喉肿痛?咽食不利?”爱月挠了挠后脑勺,再次问道。 一旁拿着鸡毛掸子打扫房间的荷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突然道:“你说的那是气舍穴。” 顾瑾璃赞赏的看了一眼荷香,随意问道:“那云门穴呢?” 荷香想了想,认真道:“云门穴主治咳嗽、喘息、胸闷。” “瞧瞧荷香,再瞧瞧你。”顾瑾璃轻点了一下爱月的脑门,无奈的摇摇头。 “唔……小姐,奴婢脑子笨,就是记不住嘛。”爱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 “主子,王爷过来了。”这时,锦瑟从外面小跑进来,恭敬道。 “王爷?”爱月想着前几日亓灏过来是因为尹素婉的事情来兴师问罪,不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因此精神很是紧张。 急忙看向顾瑾璃,她不安道:“小姐,怎么办?” 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淡淡道:“怕什么?门口迎着去!” 尽管荷香现在心里也不待见亓灏,但还是看了看低着头的锦瑟,拽了拽爱月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爱月撇撇嘴,然后便与荷香前后去院子里等着了。 锦瑟也随之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顾瑾璃的视线从锦瑟身上移开,落向窗外,果真见亓灏缓缓进来。 他背着手,眉宇间藏着浅浅的沉重。 抬眸之间,竟与顾瑾璃的目光相遇。 他脚步一顿,她眼神一闪。 他继续往前,她转头别脸。 “奴婢见过王爷。” 几个丫鬟排成一排,在亓灏快要进屋子的时候恭敬的行礼。 他“嗯”了声,挥挥手示意她们免礼。 顾瑾璃并未从榻上起来,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背对着门口。 她翻着手里的书,就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似的。 亓灏抿了抿唇,深深的望着眼前这个娇小单薄的身影。 以前他来这院子的时候,每次她都会恭恭敬敬的行礼迎接。 哪怕是出于对他的畏惧,那也算是在面子上过得去。 而现在,她对他,竟到了这样厌恶的地步了吗? 连逢场作戏,都没心思应付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要比来的路上还要难过几分。 刚好未想好如何开口,见她如此,他冷声道:“顾瑾琇,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 顾瑾璃听到身后的动静,翻书的手才一停。 回头,她勾了勾唇,答非所问道:“妾身乃天煞孤星,与王爷八字不合。王爷过来,是要赶妾身走了?” 亓灏听罢,眉头微皱。 听她这话,似乎巴不得要走似的。 不,她确实是一心要走。 要不然,她也不会偷偷的盘下外面的茶楼! 眸光骤冷,亓灏上前一步,缓缓道:“顾瑾琇,本王从不信什么天命。” “征战沙场多年,死在本王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你若是天煞孤星,那本王就是地狱阎王!” “本王命硬,不怕人克!” 顾瑾璃见亓灏竟不松口,先是有些意外,随即直直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道:“王爷,之前玉夫人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的,自打妾身进门后,府中诸事不顺,所以为了王府今后的宁静,王爷还是将妾身逐出府吧!” 不管是被亓灏主动休掉,还是自己想方设法的逃脱,只要能离开,过程无所谓。 亓灏迎着顾瑾璃的那双清澈的眸子,抿唇不语。 那蛊盅虽是在她院子里发现的,因着她的不屑辩解,所以无人证物证能证明她的清白。 再加上她的命格不好,在大家眼中,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王府中。 她这般问,到底是有多想离开宁王府,离开他呢? 心里又像是扎了一根刺,刺的他更加烦闷起来。 转头不再看顾瑾璃,亓灏顺势走到桌子旁坐下。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明了来意,“七夕那日,你随本王去绝情崖。” 顾瑾璃一怔,也坐了下来。 斜着眸子看着亓灏,她语气慵懒道:“不知王爷带妾身去绝情崖有何贵干?” 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亓灏动了动唇,半晌才低声道:“本王寻逍遥子多日,难得有了他的消息。” “只不过,要想请他为婉婉治疗腿伤,那么就要为他弹一曲只有天上才有的神曲。” “既然是神曲,那么自然是天人才能弹得了的。”若是搁在之前,顾瑾璃可能会痛快的答应。 尹素婉的腿能痊愈,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亓灏对她的恨消了,尹家、顾家之间的仇减了,她要想自由也就容易多了。 只是,待看清了尹素婉的为人后,顾瑾璃心中便不由得生出几分芥蒂来。 “妾身一介凡人,虽粗通曲艺,但出手之曲大多难登大雅之堂。”轻叹一声,她婉拒道:“万一弹出的曲子污了逍遥子的耳朵,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的话,妾身岂不是罪人?” 亓灏眉头沟壑皱得更深,沉声道:“本王相信你可以的。” 顾瑾璃眸光流转,微微直了直身子,认真道:“既然王爷相信妾身,那么为了王妃,妾身便去试一试。” 顿了顿,她问道:“不过,王爷可想好了弹奏什么曲子?” “你那晚吹的那首……”亓灏对曲艺一窍不通,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又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顾瑾璃挑了挑眉,这才想起桂嬷嬷在尹素婉的粥里放了砒霜来陷害自己的那晚,她心绪难平,便从床上爬起来吹了一首箫。 一首曲子还未吹完,她意外看到了他出现在了芙蕖院里。 抿了一口荷香端上来的茶,她缓缓道:“那首《艳阳春》确实可以称得上曲中神曲,只是王爷可知,这一首曲子要完整的弹奏下来,需要三天三夜?” “这么久?”亓灏一愣,不禁问道:“若只选取一段弹奏呢?” 顾瑾璃放下茶杯,望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幽幽道:“《艳阳春》的妙处,不仅是在于可以将春天百花盛开,百鸟朝凤的画面吹奏出来,还在于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轮回交替。” “无论少了哪一段,都将是不完美的。” 《艳阳春》,是母亲生前喜欢的曲子,也是母亲自己所谱。 每次当她吹奏起来的时候,想的念的都是母亲。 可要完整的弹奏出这首曲子来,三天三夜的不休不止,那么她的手必定是要废了…… “妾身笃定,这世间没有曲子能比得过《艳阳春》。”深吸一口气,她抬眸,一字一句道:“我可以为逍遥子奏曲,但只求王爷一个条件。” 她的眼神,冷静中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执着,让亓灏仿佛看到了太后寿宴那晚,献舞后的她跪在地上,同样向老皇帝求了一道圣旨的画面。 “婉婉的腿本就因你所伤,你有何立场谈条件?”似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亓灏压下心里的那丝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慌乱,闷声道:“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若能争得逍遥子给婉婉诊治的机会,也算是将功补过。” 亓灏的回答,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 没有与亓灏再辩驳,她转头对爱月道:“爱月,去另拿一套茶壶过来。” 爱月点点头,连忙跑去了茶水房,又端着一套崭新的茶壶回来了。 指着旧茶壶,顾瑾璃问道:“王爷觉得这个茶壶如何?” 亓灏不知道顾瑾璃想说什么,只能点头道:“颜色清淡,用料质地温润,纹理清晰。” “那这个跟刚才那个比起来呢?”又指着新茶壶,顾瑾璃又问道。 亓灏扫了一眼,“质地和颜色也不错。” 扯掉旧茶壶的壶盖,顾瑾璃抬手将新茶壶的壶盖盖在了壶身上,又问道:“王爷看,如此可行否?” 不用亓灏开口,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都觉得新茶壶盖子太艳丽,放在旧茶壶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而且,新茶壶盖子有些小,盖在上面总有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 亓灏眸光暗了暗,问道:“顾瑾琇,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瑾璃一边将壶盖放回原处,一边淡淡道:“王爷,就像是茶壶盖子和茶壶一样,大小不一、颜色不搭,就算是再好看,再好用,也始终无法配成一套。” “我和王爷,亦是如此。”示意爱月将茶壶再端下去,顾瑾璃继续道:“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脾性喜好也不同,生生绑在一起,会不会太煎熬?” “再者,王爷与王妃才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妾身虽在王府里只是个摆设,但王府里多次因妾身而生出了事端,所以为了王妃和王府的清静安宁,还希望王爷在七夕过后,将妾身逐出王府。” 她这话一落,惊得爱月和荷香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亓灏的脸色此时要比那数九寒冬的寒冰还要阴寒。 死死的盯着顾瑾璃,他冷笑道:“顾瑾琇,你就这么想离开宁王府?” 顾瑾璃攥了攥拳头,郑重点头,肃然道:“妾身与王爷之间,本就是一场意外。余生还很长,为何要彼此痛苦折磨?” “呵!”亓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捏起顾瑾璃的下巴,眸间跳动的怒火,意味着他此刻盛怒到了极点。 “王爷息怒!”荷香与爱月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瑾琇……”额头青筋暴露,亓灏忍着捏碎她下颌骨的冲动,良久才道:“生,你是宁王府的人。死,也是宁王府的鬼!” 抽回手,他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呼!”爱月见亓灏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小姐,吓死奴婢了!” 顾瑾璃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咬了咬唇,她低声道:“起来吧。” 荷香站起来后,小声道:“小姐,那《艳阳春》要弹三天三夜,您当真要答应王爷?” 顾瑾璃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王爷刚才那架势,我能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要真弹上个三天三夜,那您的手就别想要了!”爱月听罢,连连摆手。 顾瑾璃眸光幽幽,淡淡道:“若那逍遥子真能让尹素婉的腿痊愈,那么顾瑾琇便不欠亓灏分毫!” “而我伤了尹鹏林一事,便从此两清!” 伸出手,她冷笑道:“跟自由相比,废了一双手,又有何不可?” 爱月吸了吸鼻子,满眼心疼。 亓灏从芙蕖院离开后,便在王府里漫无目的的踱步。 就像是一团粗细不一的绳子,拧巴在心里,缠得他心烦意乱。 顾瑾璃只知道他一心想要逍遥子治好尹素婉的腿,却不知道当他听到那首曲子要弹三天三夜后,除了震惊之外,他何尝没有与爱月、荷香一样,心里涌起一股心疼? 她说的那套茶壶和茶盖的谬论,他又如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是,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后,还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还好,他控制住了火气,没有在一怒之下伤了她。 否则,她要离开的心,会更加坚定…… 当然,在来芙蕖院之前,他之所以斟酌良久,要顾瑾璃去给逍遥子奏曲,私心里是想着若逍遥子真能让婉婉重新站起来,那么顾瑾璃便是立了大功。 这样一来,她在府中的处境也不会那般难堪…… 而且,尹家对她的敌意也会减少…… 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能告诉她,也不想告诉她。 因为正如她所说的,他们之间就像是茶壶和茶盖,并不怎么般配…… 说那么多,又有何用呢?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摇了摇头,还是往书房走去。 在亓灏前脚踏入芙蕖院后,怡心院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亓灏寻到逍遥子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尹素婉而言,喜忧参半。 喜,则是因为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腿废了几个月,什么都假手于他人,像个废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也想像正常人一样,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喂喂鱼,看看窗外的风景。 而忧的是,她之所以能绑得住亓灏靠近顾瑾璃的心,是因为顾瑾璃害得自己腿残,所以对于这样一个罪魁祸首来说,亓灏绝对不能爱上她。 倘若是她的腿好了,那么顾瑾璃与她的账,是不是也意味着一笔勾销了? 要是真如此,那么亓灏心里对顾瑾璃的恨意也会荡然无存…… 见尹素婉皱着眉头不语,双儿道:“王妃,王爷找到了逍遥子,您不开心吗?” 尹素婉紧紧握着茶杯,冷声道:“顾侧妃答应了?” 双儿摇头道:“奴婢听说顾侧妃一开始没答应,后来惹怒了王爷,险些被王爷给打了。” “哦?”尹素婉一听,很是意外,“她竟然拒绝了?” 在尹素婉的意识里,顾瑾璃应该比任何人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她现在在大家眼中仍然是那个蛇蝎心肠的罪人,如此不仅可以挽回名声,而且还可以获得亓灏的好感。 可是,她竟然拒绝了? 事关面子,被拒绝的感觉,让尹素婉心里多少还是有丁点不好受。 双儿以为尹素婉是担心没了顾瑾璃,便无法得到逍遥子的治愈,安慰道:“王妃,您放心,有王爷在呢,顾侧妃她不敢不从!” 听双儿提到亓灏,尹素婉垂下眸子,低声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双儿道:“回了书房。” “又是书房。”尹素婉听罢,语气有些落寞。 双儿怕尹素婉多想,赶紧道:“王妃不要难过,王爷可能最近真的太忙了,所以才不得已冷落了您。” “对了,那个法师嘴巴严吗?”忽然想到了昨日来府中做法的刑天尊,尹素婉问道。 双儿点头,“奴婢昨个将剩下的银子给刑天尊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他了,他应该不会胡乱说话的。”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不行,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呃……”双儿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王妃,您的意思是……” 一边说着,双儿一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尹素婉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双儿被尹素婉眼中冷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小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摆摆手,尹素婉示意双儿可以退下了。 双儿行了个礼,连忙退了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人,尹素婉捶了几下腿,还是没感觉。 据说,顾瑾璃要弹奏那首曲子三天三夜? 呵呵,要真是毫不停歇,她那这手不残了才怪! 也好,就让她去弹! 顾瑾璃曾伤了自己的腿,还得自己这几个月来成了个废物,那么这次能让她废了一双手也不错! 至于以后逍遥子如何给自己医治,到底多久才能痊愈,也要看她尹素婉的意思! 怎么说她都可以在自己的药里做手脚,好的快慢还不是她说的算? 眉间神色嘲讽,她冷笑一声。 七夕那日,天刚蒙蒙亮,亓灏便派人去了芙蕖院通知顾瑾璃赶紧收拾一番准备动身去绝情崖。 由于要弹琴,所以他前一天晚上便吩咐了周管家将仓库里收藏的凤凰琴给顾瑾璃送了过去。 今日,因着操琴方便,故而顾瑾璃一身简洁白衣,头发以一根月牙白玉簪子束起,怀抱一把凤凰琴,神色淡然的从院子里出来,宛若天上仙人降临一般,引得王府中清扫的下人们一一停足。 杜江在王府大门口等着,一见到顾瑾璃出来,先是被她这副简单却又不失仙气的装扮给愣住,随即拱手道:“王爷已经在车里等着了,顾侧妃请上车吧。” 顾瑾璃“嗯”了声,在爱月的搀扶下便上了马车。 在她撩开帘子的瞬间,亓灏的眼中一抹幽光划过。 待顾瑾璃和爱月坐稳后,他对外面沉声道:“走吧。”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哒哒哒”的往绝情崖跑去。 顾瑾璃无视亓灏射过来的目光,低头拨弄了两下琴弦。 琴声发出“锃锃锃”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心里暗叫一声好琴,顾瑾璃便将琴交到了爱月手中。 往后靠在了软塌上,她闭目养神,脑袋里快速回忆着完整的《艳阳春》。 这首曲子,她虽已熟练,可却从未弹过完整的一次。 一想到这双手要废了,她就有些难过。 但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就算是她要反悔,亓灏也不会允许的。 搞不好,惹怒了他,他还会将她丢下绝情崖…… 罢了,放慢速度仔细点弹的话,兴许对手的损害还能少点。 一边努力自我安慰着,她一边放松着心情,使得精神不会那么紧张。 亓灏坐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顾瑾璃,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挣扎,他薄唇抿得越来越紧。 “顾……”就在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得马儿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声。 “嗖嗖嗖”,紧接着,数只箭羽划空而来,射穿车厢。 马儿已死,马车歪歪斜斜的架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的顾瑾璃猛然睁开眼睛,被这突入起来的变动惊得身子僵硬。 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和打斗声,爱月青白着小脸,担心道:“小姐,怎么办?” 顾瑾璃没有说话,紧紧抓着爱月的手,看向亓灏。 “王爷,有刺客!”杜江一边抵御外面团团包围刺客们,一边大声道。 亓灏撩着帘子望着渐渐逼近的黑衣人片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顾瑾璃纤细的腰身,然后直接飞了出去。 “秦峰,带着爱月!”丢下一句话,他便施展轻功先带着顾瑾璃往绝情崖去了。 顾瑾璃的身子凌空而起,这般的猝不及防让她用力的攥着亓灏胸前的衣襟。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不敢睁眼往下看,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 “呲”,有什么东西好像刺入肉体的声音。 亓灏闷哼一声,抱着她的手松了几分。 顾瑾璃脑袋一个激灵,立刻下意识的反抱住了亓灏。 待见到他那染血的肩膀后,瞳孔一缩。 顺着他的肩膀再往后望,只见十多个刺客又紧随而来。 第84章 缠着不放 那些刺客个个身手敏捷,出手狠辣,看样子倒像是为了亓灏而来。 “滴答,滴答”,一滴滴嫣红的血落在顾瑾璃白色的衣袖上,白的似雪,红的似梅。 只不过那红色,渗着一丝乌黑,像极了绝望而孤独的蔷薇,开到衰败。 察觉到亓灏的嘴唇有些泛白,顾瑾璃便心知那镖上必定是淬了毒的。 回忆着医书上画着的穴位,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松开一只手,快速的在他肩膀处的穴位上点了两下。 果真,那涌出的血瞬间止住了。 亓灏手持软剑,一边与追上来的刺客打斗,一边急急往后退去。 顾瑾璃紧闭双眼,只能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不让自己慌乱,以免给亓灏造成干扰。 若是之前,区区十个刺客,对于亓灏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这毒镖上的毒,是软骨散加了曼陀罗的,不仅可以使人功力尽失,毒素还能随着人体的运功而蔓延至五脏六腑。 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将毒素给强逼出来,那么中毒之人便会气血倒流,筋脉爆裂而死。 “砰!”是两剑相撞发出的刺耳声。 空气里的气氛是紧张的,并且还弥漫着一股血腥。 顾瑾璃不敢去想,那些血是从亓灏身上流下来的,还是那些刺客。 她只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熟悉。 就像是太后寿宴那晚,她与他一同回王府的路上也遇到了刺杀。 他们二人一路被追击,分别又中了剧毒,最后被逼落了绝情崖…… 只不过,今日他们是在去绝情崖的路上遇刺罢了…… 亓灏阴寒着一张脸,桃花眼里森寒一片,他一边挥舞着手中冷剑,一边抬脚踢向靠过来的黑衣人。 剑花翻转,剑气逼人,只是他脚下的动作却越发的无力起来。 杜江在后面被人缠住,秦峰抱着爱月也在与人拼杀。 所以,现在谁都无法顾及上谁。 “砰!”又是一声重响,一黑衣人从后面踹在了亓灏的小腿骨上,他一个站立不稳,便将怀中的顾瑾璃给甩了出去。 顾瑾璃摔在地上后,眼神一闪,只见一支长箭破空射向了自己。 她下意识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险险躲了过去。 还不等她喘息,眨眼之间两把寒光冷冷的利剑“唰唰唰”的朝着她刺来。 连忙抬起手腕,顾瑾璃按动了镯子上的机关。 “嗖嗖嗖”,数枚毒针飞了出来,黑衣人应声倒下。 还有两个黑衣人正一左一右的缠着亓灏不放,他一边吃力的与之对抗着,一边用余光看着顾瑾璃那边的动静。 膝盖因刚才被人那一踹,跪在了尖锐的石子上,所以随着打斗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膝盖就痛得越来越厉害。 将利剑换了一只手,亓灏弯腰一躲,避开了迎头刺过来的利剑,掌风一挥,将地上的石子打向朝着顾瑾璃举剑的人。 “咚!”石子打在刺客的手腕上,震得他立即丢下了剑。 捂着手腕,只见腕骨处红肿一片。 要不是亓灏现在内力渐渐在流失,想必那刺客的手腕绝对会被打穿一个洞。 “呲!”就在亓灏分神的功夫,身后的刺客便一剑刺中了他的后背。 即便是他一身黑色衣袍,可那涓涓涌出来的血,却一样能刺痛顾瑾璃的眼。 “亓灏!”顾瑾璃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要向他身边跑去。 然而,就在她刚抬脚的功夫,一个原本在亓灏左侧的黑衣人竟一个箭步飞向了顾瑾璃的面前,将手中的剑往她胸前送去。 她条件反射的往后踉跄几步,隔空的瞬间,有一个人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她的身前。 “呲!” “噗!” 亓灏吐了一口血,手中的剑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他的血溅了顾瑾璃一脸,腿也早已站不住,软绵绵的身子搭在她的肩上,失去了所有战斗能力。 “走!”那带头的刺客见不远处秦峰和杜江正往这边赶来,吹了一声口哨,一群人足尖轻点,飞身离去。 望着后背又多了一道剑伤的亓灏,顾瑾璃怔怔失神。 用力抓住他下滑的身子,她颤抖着声音道:“亓灏,亓灏……” 她的发带,不知散落在了何处。 她的白衣,也早已看不出了颜色。 即便是此时披头散发,白衣脏污,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倾国倾城之姿,反而还有一种仙子历劫后的凄美之感。 亓灏动了动唇,却无力说出一个字来,只能躺在顾瑾璃的怀里。 顾瑾璃见亓灏眼神涣散,心中不安越发的强烈。 伸手探向亓灏的脉搏,她屏气凝神,努力让自己乱跳的心平静下来。 “王爷,王爷!”秦峰和杜江前后赶来,二人在看到亓灏这模样后,吓得面如土色。 秦峰上前一步,紧张道:“顾侧妃,王爷他怎么样了?” 亓灏的脉象有些漂浮不定,顾瑾璃正在给他把脉,因此根本没心思去理会秦峰。 秦峰见顾瑾璃不做声,刚想张嘴再问一次,却被杜江用眼神给制止住了。 爱月看到顾瑾璃一身是血,差点把怀里紧抱的凤凰琴给掉在地上。 眼巴巴的瞅着她,爱月心里更像是有人在拿着什么东西在挠她一样。 小姐衣服上这么多血,这到底是她的呢?还是王爷的? 要是王爷受伤也就罢了,毕竟他对小姐算不上太好。 可要是小姐的,那…… 这样想着,爱月便不自主的想凑上去询问几句,但又被早已洞察到她心思的杜江给拉住了。 “放心,顾侧妃没事。”杜江就像是懂读心术似的,在爱月开口之前,提前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爱月狐疑的看着杜江,小声道:“你确定?” 杜江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点头:“确定。” 说罢,他又忧心忡忡的看向亓灏。 秦峰注意到了杜江和爱月之间的互动,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想着现在也不是八卦的时候,便也将视线落在亓灏身上。 “顾侧妃,王爷现在如何?”杜江见顾瑾璃抽回了给亓灏把脉的手,立刻问道。 依着顾瑾璃现在的水平,对毒术还没有太多研究,不过她知道,无论是什么毒,都不能留在体内太久。 “毒还未蔓延到心脉,先用内力,看看能不能把王爷的毒给逼出来。”抿了抿唇,她犹豫道。 杜江与秦峰对视一眼,二人将亓灏扶正后,一左一右的盘膝坐下,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放在亓灏的后背上,开始运功送气。 爱月腾出一只抱着凤凰琴的手来,掏出帕子一边给顾瑾璃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嘟囔道:“小姐,那大师说的果真没错。” “您跟王爷确实是八字不合,要不然为何每次出门都能遇到刺客呢?” 顾瑾璃听罢,秀眉不自觉的一蹙,语气不悦道:“说什么呢?” 爱月自然不知亓灏刚才为顾瑾璃挡剑的事情,因此见顾瑾璃脸色有些不好看,眨了眨眼睛,“小姐,奴婢说的是事实嘛,您为何要生气?” “我……”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决定暂且还是不要和爱月讨论这个问题。 要不然,依着爱月的这个小脑袋,还不知道要胡思乱想多少。 杜江见亓灏的头顶上冒着丝丝白烟,身后的袍子也已被血汗浸湿,便又加了一成内力。 顾瑾璃发现亓灏额头的汗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淌,刚想让爱月上前给他擦汗,但想了想还是自己拿着帕子走了过去。 仔细的打量着他这张脸,棱角分明,五官俊美,虽没有陈泽轩的妖娆邪魅,但却是另一种不同风格的美。 手触碰到他泛白的唇,顾瑾璃转头对爱月道:“去,找点水回来。” “啊?”爱月一愣,转身扫了一眼四周,为难道:“小姐,这附近不像是有水源的样子啊!” 顾瑾璃抬眸,眉头皱的更深。 眯了眯眼睛,她望向远处,竟看到路的另一旁,丛林深处之中有一艘小船隐隐约约的穿梭其中。 眼睛一亮,她对爱月道:“照顾好王爷!” 说罢,她提起衣摆便钻进了丛林中。 “欸,小姐!”爱月不知顾瑾璃发现了那藏在丛林后面的湖,很是不解。 望着顾瑾璃疾步离开的背影,她摇摇头,只好继续扶着亓灏。 顾瑾璃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眼花,只要穿过这片丛林,一定能找到水源。 所以,即便是灌木荆棘,她也顾不得衣服被划破,胳膊被划伤,咬着牙往前跑。 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她果真见到一个湖。 心里一喜,她连忙上前。 掬起一把水,她仔细的尝了一口,并无异味,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想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水带回去,顾瑾璃又发愁了起来。 转头四下张望,除了那湖边的荷花,没有其他东西了。 掐了一片离着自己最大的荷叶,顾瑾璃只能用它来盛水了。 一边小心翼翼的托着荷叶往回走,她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 差不多用了比之前多一倍的功夫,顾瑾璃才回到原处。 “小姐!”爱月眼尖,发现了顾瑾璃腿上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惊得大叫一声。 顾瑾璃见爱月靠了过来,不禁将手里的荷叶往旁边一躲,“别碰我!” “呃……”爱月瞪大眼睛,这才看到了盛着不多水的荷叶。 嘟了嘟嘴,她指着顾瑾璃被灌木划伤的腿道:“小姐……您的腿受伤了。” 就像是没有听到爱月的话一般,顾瑾璃一边将水喂进亓灏的嘴里,一边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杜江和秦峰过了一会,同时收回手。 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声道:“顾侧妃放心,王爷体内的毒差不多都逼出来了。” 顾瑾璃听罢,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王爷这个样子,今日不能按时去绝情崖赴约了。” “杜江,秦峰,你们二人先带着王爷回府,我……” “绝情崖。”不等顾瑾璃说完,亓灏突然开口道:“现在……立马去绝情崖!” 杜江一愣,急声道:“可是,王爷您现在受了伤,尤其是后背上那两道,万一感染了如何是好?” 亓灏勉强支撑着身子,有气无力道:“听本王的,去绝情崖。” 他的眼睛并未看顾瑾璃,可是那眸底的不容置疑,却让她心中泛起了波澜。 伤成这个样子,却依旧这般坚持的要去绝情崖。 他,为了尹素婉,果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她从未爱过一个人,所以无法体会到究竟有多爱一个人,才能到如此地步? 将心头那股莫名的触动压下,顾瑾璃对杜江低声道:“你先带着王爷走,我和爱月随后就到绝情崖。” 杜江点点头,便背起亓灏往绝情崖飞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家都在绝情崖顶聚齐了。 崖上空无一人,顾瑾璃也不知逍遥子是已经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来,因此转头看向亓灏。 亓灏靠着杜江坐在地上,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将涌上喉咙的血腥咽下,缓缓道:“开始吧。” 一旁刚好有一块平坦的石头,顾瑾璃从爱月怀里接过凤凰琴,将琴放上去后,盘膝而坐。 仔细的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这才开始弹奏起来。 “锃锃锃”,在几声急促高昂之声后,一阵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在顾瑾璃的指间流淌了出来。 像是清风在心间拂过,又像是鸟儿在耳边低语,总之听到这琴声,整个人的心都跟着飞扬起来。 亓灏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看着那白衣上染上红梅的女子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模样,泛白的唇不自觉的抿紧。 后背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痛,可只要静下心来不去想,沉浸在这琴声中,就好像被抹上了药膏一样的清凉。 她的三千发丝柔顺的散在腰间,偶尔被风吹起,就像是黑色的瀑布从山间流下一样。 鸟语花香,春光灿烂,她将大家带入了一个美妙的世界里。 又像是听到情人缠绵的低语,让人感受到了相恋的甜蜜。 爱月蹲坐在一旁,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托着腮又望了望四周,可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影子。 叹了口气,她在想今日会不会白来了一趟。 直至天暗了下来,也不见逍遥子的踪影。 崖上的人,不增,不减。 察觉到亓灏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杜江抬手在他额头上一探,随即紧张道:“王爷,您发烧了!” 亓灏的眼皮已经沉重的只剩下了一条缝,可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 “无碍。”动了动唇,他费力的吐出两个字。 耳边的琴声一直未断,就像是支撑着他的一根弦,让他即便是身子再乏力,也不愿合上眼睛。 秦峰挠了挠后脑勺,也很是纠结。 在崖顶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不说,大家还都饿着肚子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何况,这都是两顿饭了! 给杜江打了一个手势,秦峰便带着两个侍卫去找吃的去了。 顾瑾璃虽是第一次将《艳阳春》以弹琴的方式演奏出来,但是因着这首曲子的熟悉以及对母亲的思念,所以她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不言不语,除了琴弦上手指翻飞,她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感觉不到腿脚已发麻,更没意识到手指已经沁出了血。 亓灏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杜……江。”提起一口气,他含糊不清道:“点……本王的……‘神庭’穴。” 刺激‘神庭’穴可以消除头昏、提神醒脑,杜江应了声,便依着亓灏的吩咐开始按摩着他的头部。 意识恢复了一丝,他强打精神,直起了身子。 杜江犹豫片刻,小声道:“王爷……逍遥子会来吗?” 都到了这个点了,还不见逍遥子的人,亓灏也没把握他是否会来,只能保持着沉默。 “王爷,您先垫一下吧。”这时候,秦峰和侍卫们捧着一些果子回来了。 亓灏摇头,“你们自己吃吧。” “王爷,您还是吃点吧。”秦峰怕亓灏身子支撑不住,又道:“属下都尝过了,这果子不酸。” 因为尹素婉喜欢甜食,所以亓灏受她影响,也对甜的东西情有独钟。 见亓灏态度坚决,秦峰只好将果子分给杜江和爱月等人。 夜色渐浓,顾瑾璃琴声中的春意盎然的画面渐渐褪去,琴声的节奏开始变得轻快,随之热烈奔放起来,带着人们进入了夏天。 秦峰和杜江用火折子点亮了火把,几团微弱的火焰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就像是一闪一闪的眼睛似的,被风吹得几欲熄灭。 手指上的疼痛,让顾瑾璃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了神。 借着火光,她看清了自己的手指已经红肿不堪。 再抬头看亓灏,只见他面色越发的苍白,可一双眼睛却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那眼神,深沉中暗藏着千言万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她的心,让她手下的动作也用力起来。 “嘶”,手上起的血泡被琴弦割破,她倒吸了一口气。 亓灏见她指间有血迹流出,眉头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蹙了起来。 只是,他们二人都知道,已经在崖顶上弹了这么久了,若是此时半途而废,那么前面的努力都白搭了…… 移开眸子,顾瑾璃不再去看亓灏,继续专心的回归到夏日炎炎的热情中去。 曲调疾速中透露着张扬,使得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亢奋起来。 只是,那热烈的琴声没一会便变得低沉起来,因为顾瑾璃手上的血越流越多,那种疼痛,就像是十指被竹板在夹,又像是放在刀尖上扎一样。 死死咬着唇,她弹得越来越吃力,而且音调也有些乱。 亓灏不懂音律,可参加过那么多的宴会,听过那么多的曲子,他自然听出了这调子的不对劲。 瞧着她忍痛却坚持的模样,他的心掀起了一阵狂澜。 攥了攥拳,他想张口让她停下来,可话到嗓子眼,却像被什么跟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察觉到亓灏的身子僵硬,杜江低声道:“王爷,顾侧妃这都弹了好几个时辰了,恐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一旁的爱月早已捂着嘴泪流满面,可她也不敢出声,怕打扰到顾瑾璃。 她了解顾瑾璃的性子,就像是杜江了解亓灏的性子是一样的。 他们两个,虽是不同世界的人,可至少还有一点相同之处,那便是只要是认定了的事情,那么便不会轻易改变。 顾瑾璃既然答应了要弹完《艳阳春》,那就肯定是要持续三天三夜。 哪怕是明知道双手会废,她也必定会做到…… 吸了吸鼻子,爱月眼泪汪汪的哽咽道:“小姐……” 听到了爱月的声音,顾瑾璃抬头,淡淡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 可看到她那勉强的笑容,爱月的眼泪越流越多。 秦峰与杜江也被爱月所感染,二人面色上同样很是忧心。 虽然王爷平时对顾侧妃不上心,可除却顾侧妃害了王妃腿断一事,总体来说顾侧妃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她不同于其他女人一样喜欢争风吃醋,淡然的像一杯白开水,平淡却最是真实。 要是换了旁人,有谁能真坐在这里规规矩矩的弹个三天三夜? 毕竟,这可关系到了自己的一双手呢! 顾瑾璃的动作越来越慢,那之前悠扬悦耳的琴声,听在耳中竟多了一丝悲切,还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不舒服,并不是曲子难听,而是其中暗藏着的凄凉,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血,染红了琴弦。 顾瑾璃的手腕,也有种越来越抬不起来的感觉。 就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一样,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亓灏的心像是被人在生生拉扯着,揉捏着。 他望着她咬破的唇,挣扎的闭上了眼,终于开口道:“杜江,告诉她,不要再……” “锃!” 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得琴弦突然断了,琴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一惊,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姐,你没事吧?”爱月以为是因为顾瑾璃弹琴弹的太久,把琴弦给弹断了,因此赶紧跑了上前,捧起她满是血水的手,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呜……小姐,你肯定很痛对不对?”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琴弦,只见一根细小的银针插在了琴身上。 眸光一动,她“噌”的站起身来,望着茫茫黑夜,大声道:“逍遥子前辈?” 见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她又试探道:“逍遥子前辈,若是您在,还请现身一见!” 第85章 撕下伪装 亓灏瞬间也明白了琴弦断的原因,在杜江的搀扶下,他也站起身来,用尽所有力气喊道:“逍遥子前辈,晚辈亓灏,请求见您一面!” 平时高高在上的宁王爷亓灏,什么时候有如此低声下气的一面? 顾瑾璃望着他,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浅浅流淌。 亓灏见顾瑾璃看着他,不禁也与她对视。 他的眼神太深沉,太复杂,有一些顾瑾璃看不透的东西。 垂下眸子,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何宁可手废也要坚持的原因了。 不止是为了换取一个离开宁王府的机会,还有因为亓灏为她挡了一剑,所以她便愿意成全他对尹素婉的这一片心意。 不想承认,她被他感动了。 即便是亓灏所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她,但身为一个女人,她觉得如果能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将自己放在生命中的首位,那么就算是第二日就要死了,也是值得的。 因为,这世上的真心少的可怜。 所以,才更显珍贵。 而且女人的心,的确又像花儿一般柔软。 这一刻,她竟忘记了他对自己的伤害…… “哈哈哈……”一阵洪亮有磁性的笑声从某个暗处传来,让亓灏等人不禁喜出望外。 果真,从他们到了绝情崖到现在,逍遥子是一直都在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白等,顾瑾璃也没有白白“牺牲”。 亓灏用力扶住杜江的胳膊,再次大声道:“逍遥子前辈,还请您为婉婉诊治一次!” 虽说是一次,可他知道,只要逍遥子出手,没有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逍遥子的声音再次在黑夜中响起,“弹琴者何人?” 众人四处寻望,可仍见不到逍遥子的半点人影,可见他的功力有多深厚。 顾瑾璃一愣,她没想到逍遥子会问这个。 动了动发麻的腿,她对着前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小女子顾瑾琇,斗胆请逍遥子前辈为宁王妃治疗腿伤。” 其实她也不知道逍遥子的人到底藏在何处,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哈哈哈,顾瑾琇?好名字!”逍遥子朗声大笑后,又道:“琴,弹的不错!做老夫的徒弟可好?” 不仅是顾瑾璃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就连亓灏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爱月瞪大眼睛,掏了掏耳朵,转头问杜江道:“刚才,逍遥子前辈说什么?” 杜江笑道:“他要收顾侧妃为徒。” 逍遥子本就性格古怪,行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循,他突然来这么一出,也在情理之中。 顾瑾璃斟酌片刻,不卑不亢道:“多谢前辈厚爱,只是瑾琇资质平平,实在是无任何学医的天分。” 顿了顿,她试探道:“不过……若是能得前辈的医书一本,瑾琇必定能受益匪浅。” 逍遥子医术说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当听到他说要收自己为徒后,除了受宠若惊,顾瑾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愿意的。 一来,她确实对医术感兴趣,若能跟在逍遥子身边,一定收获颇多。 二来,拜师在逍遥子门下,那么她便有了一个离开宁王府的正当理由。 只是,她的身份,不仅是丞相嫡女,也是宁王侧妃。 而逍遥子医术再高明,到底也是江湖中人。 皇家牵扯太多,她当真不是说能脱身就脱身的…… 再者,倘若她直接痛快的答应了做逍遥子的徒弟,如此明目张胆的表露出了离开之心,亓灏能同意才怪! 她的话说罢,只听得逍遥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既然如此,那老夫便不再强人所难!告辞!” 听到逍遥子要走,亓灏急声道:“前辈留步!你还没有给婉婉看腿伤,怎能离开?” 曲子也听过了,逍遥子若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在耍着他们玩? 余光瞥见顾瑾璃红的像是十根红萝卜的手指,心中怒火“噌噌噌”的烧了起来。 长时间的沉默,就在众人皆以为逍遥子生气了,不会再有回应后,只听得一道用内力传来的声音:“三日后,自会有人上门!” 众人一听,刚才垮下来的脸瞬间又染上了喜色。 “王妃的腿有救了!”秦峰还不知尹素婉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因此是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开心。 杜江不知尹素婉的腿若是好了,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她如今的心计不亚于玉夫人和柳夫人。 倘若今后她变本加厉,也跟玉夫人一样,在府中兴风作浪起来,这可怎么办?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只能祈祷希望王爷的这次决定没有错。 亓灏听罢,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撑着无力的身子,他深深的看向顾瑾璃,薄唇动了动,他的话还未出口,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 “亓灏!” 秦峰和顾瑾璃一惊,急呼出声。 “快回府!”摸着亓灏滚烫的额头,顾瑾璃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出来的急迫。 “走!”杜江背起亓灏,再次施展轻功快速往宁王府飞去。 宁王府里,亓灏被杜江直接背回了书房。 若是以往,他必定会将亓灏安置在怡心院。 可现在,亓灏已有几个晚上没有留宿在那了,所以杜江猜不透亓灏究竟是何心思,便想着还是书房稳妥些。 秦峰将顾瑾璃和爱月送回来后,又立即动身去了太医院将魏廖请了来。 魏廖给亓灏把脉后,惊讶于竟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及时的将毒素控制住,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杜江诚实的将顾瑾璃的法子告诉了魏廖,魏廖听罢,很是赞赏,私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与顾瑾璃多探讨一下医术上的问题。 后背上的伤,虽只有两道,可却深可见骨。 魏廖开了几副药,又留下了不少的创伤药后,便离开了宁王府。 秦峰刚把魏廖送走,只见双儿和宝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尹素婉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王爷怎么样了?”尹素婉还没进房间,整个人就看上去很是紧张。 若仔细听的话,就能感觉出她的声音在发抖。 秦峰一边帮尹素婉开门,一边道:“王妃您放心,王爷他无性命之忧。” “咕噜,咕噜”,轮椅推到了床榻边。 尹素婉看着亓灏苍白的脸,眸光暗了暗,突然冷声道:“我没记错的话,王爷上次带着顾瑾琇去宫宴,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刺杀!” “这次虽说是因着我才去的绝情崖,可到底还是因为跟顾瑾琇在一块才受的伤!” “既然那法师说顾瑾琇与王爷八字不合,那便趁着今日将她遣回丞相府!” 一旁拿着帕子给亓灏擦脸的杜江一听,不禁出声道:“王妃,不管是今日一事,还是上次王爷遇刺,都与顾侧妃无关,要不是她,今日王爷就……” 第一次遇刺,那是宣王在背后策划的。 虽然今日那幕后之人还未来得及去查,但杜江知道,肯定不是顾瑾璃所为。 而且,多亏了顾瑾璃给亓灏点住了穴道,亓灏才能撑那么久。 所以,在听到尹素婉这话后,他不由得正义感便爆棚。 “够了!”尹素婉冷冷的望着杜江,不满道:“本王妃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和王府好,若今后再出了什么岔子,是你杜江能担得起责任?还是秦峰?” 秦峰刚才听到尹素婉直接称呼顾瑾璃的名字,连一声客气的“顾侧妃”都不叫了,正在纳闷她这是怎么了。 猛然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字,他才缓过神来,条件反射道:“王妃,您唤属下有何事?” “就说是本王妃的意思,顾瑾琇乃天煞孤星,若继续留在府中的话,于王爷和宁王府都不利,即刻派人将她送回相府!” “啊?”秦峰一怔,很是惊讶:“王妃,您竟然……竟然要赶顾侧妃走?” “怎么,本王妃的话,不好使了?”尹素婉见秦峰站着不动,眼神越发的狠戾起来。 在亓灏与顾瑾璃清早离开王府,动身前往绝情崖的时候,她既开心,又纠结。 开心的是顾瑾璃的手会因弹琴而废,不开心的是要真弹个三天三夜,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外面要一起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了。 即便他们不是单独相处,身边还跟着侍卫和丫鬟们,可她想想还是不舒服。 当亓灏一被杜江背回来,她就从桂嬷嬷那收到了他受伤的消息。 心急之下,她立刻让两个丫鬟推着轮椅赶了过来。 然而,在来书房的路上,她竟听到了一个小丫鬟说什么亓灏身上的伤是为了保护顾瑾璃所致,她原本还能克制几日的怒火,再次燃了起来。 因此,她便拿出了王妃该有的气场和威势来。 杜江难得见她现在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垂首拱手,他沉声道:“王妃,您是王府的女主人没错,可府中大小事务还是应得王爷的同意才能定夺。” “呵,王爷平时对本王妃如何,你们难道看不见?只要是本王妃的意思,王爷何时拒绝过?”尹素婉冷笑一声,身上再无任何温婉贤良之气。 如此步步紧逼,句句锋利,不止让秦峰难以相信,就连双儿和宝珠两个贴身婢女,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原来王妃也会有阴狠毒辣的一面,只不过却从未在人前显露罢了。 可今日,王妃她这是终于撕下伪装了? 难道,王妃就不怕王爷醒来知道了她擅作主张将顾瑾璃赶出去而生气? 亦或者,王爷现在人还没醒,但要是也能听到呢?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杜江,你莫要忘记了,本王妃才是王爷最亲密之人,该听谁的话,该效忠于谁,你最好心里有个数。” 秦峰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所以尹素婉根本懒得去与秦峰计较。 但杜江却不同,他心思敏捷,办事又沉稳,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站在顾瑾璃那边,所以尹素婉这几句话,则是在警告他莫要选错了主子,他若真跟着顾瑾璃,那绝没好下场! 当然,亓灏现在是昏迷着的,他要是听到了她与杜江的对话,也好。 一来,她要他清楚的记住,自己才是他的正妃,是与他比肩而立那个人。 二来,她要行使王府女主人的正当权力,为了宁王府的安宁清理门户。 他若是不愿意,不开心,那就直接找她来对峙! 她倒是要看看,在自己这个近十年的青梅竹马和那个恶毒蛇蝎女之间,他会如何选择! 杜江不傻,自然能听懂尹素婉的意思。 抬眸,他沉声道:“王妃多虑了,属下是王爷的人,效忠的人自然也是王爷。”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以前、现在、未来,属下都只有王爷这一个主子。” “你!”尹素婉没料到杜江竟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攥了攥拳,她对双儿和宝珠道:“去芙蕖院,帮顾瑾琇收拾东西去!” “呃……是,王妃。”双儿缩了缩脖子,然后拉着宝珠抬脚就要出书房。 “王妃,不可!”杜江脸色一沉,出手将两个丫鬟拦住。 对于尹素婉,起初在得知她背后下的黑手后,他因着她是王爷心头的明珠,所以便尽力不带太多的主观色彩去看她。 但现在,她这般变本加厉,着实是有些过分的厉害了! 哪怕尹素婉是王妃,也不能肆意妄为,目无王府规矩! 而且,从今日亓灏为顾瑾璃舍身挡剑来看,顾瑾璃并不像是大家认为的那样,对亓灏来说不值一文。 相反,顾瑾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住进了亓灏的心里。 兴许,她的地位还是不及尹素婉。 但至少也说明了,除了尹素婉之外,亓灏的世界里开始多了不同的颜色…… 如果等亓灏醒来,发现顾瑾璃离开了,杜江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反应。 可能并没有过多激烈情绪外显,但亓灏的心里绝对是掀起了狂澜。 所以,杜江绝对不能听从尹素婉的命令,绝对不能放顾瑾璃走。 不过,要是顾瑾璃知道自己本有离开王府的机会,但却被杜江给“好心”断送了,估计就要抑郁的哭了……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亓灏睁开了眼睛。 “灏哥哥!”尹素婉脸色一变,眨眼之间那满眼的怒气瞬间化成了两股清泪。 她紧紧握着亓灏的手,哽咽道:“灏哥哥……听说你受了伤,婉婉好担心。” 秦峰看着尹素婉这变脸速度如此之快,不禁咋舌。 亓灏拍了拍尹素婉的手,借机将手从她掌中抽了出来,声音沙哑道:“让你受惊了。” “呜呜……灏哥哥没事就好。”尹素婉将亓灏搀扶着坐了起来,擦了擦眼泪。 “杜江,你站在那做什么?”亓灏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转头看向杜江。 杜江看了一眼尹素婉,然后不着痕迹的用胳膊将宝珠和双儿从门槛上推了回去,沉声道:“刚才属下想着您醒来了可能会饿,所以这才想着给您去厨房准备点吃的。” 说罢,他折身回来,倒了一杯茶递给亓灏,“王爷,您先喝点水。” 亓灏“嗯”了声,抿了口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杜江道:“回王爷,差不多快亥时了。” “亥时……”亓灏有气无力的将茶杯递回给杜江,喃喃道:“顾……” 那个人的名字刚到嘴边,却在他遇到尹素婉直射过来的眸光的时候给咽了回去。 刚才,他的脑袋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是发软疲惫。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正抱着顾瑾璃在天上飞,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手一松,顾瑾璃便从高空中掉了下去,故而他这才醒了过来。 一想到刚才做的噩梦,他便想起来她那流血的十指…… 只是,当着尹素婉的面,他不好去提其他女人…… 抿了抿唇,亓灏缓缓道:“顾成恩现在如何了?” 杜江立即会意,恭敬道:“回王爷,顾侍郎正被邱大人盯着改良军营的兵器。” “陈泽轩可有什么动静?”亓灏点头,又问道。 杜江摇头,“世子还是跟昨个一样,上午去宫里陪太后解闷,下午便跟京中几个贵门子弟要么去蹴鞠,要么去新开的那茶室听小曲儿。” 亓灏摆摆手,“去查一下今日刺杀本王的是何人。” 杜江应了声,立即退了出去。 亓灏动了动身子,眉心微皱。 即便是后背抹上了清凉的药膏,可稍微一动弹,还是疼得很。 “灏哥哥……”尹素婉咬了咬唇,再次握住了亓灏的手,红着眼睛小声道:“以前你说过,不要婉婉受伤,因为那样你的心会痛。” “可是,灏哥哥,你知道吗?看到你受伤,婉婉的心又何尝不痛呢?” 到底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看着眼前这双含泪的眼睛,亓灏就是再想冷硬着心肠,也不禁于心不忍。 深吸一口气,他勉强摸了一下尹素婉的头,“本王没事,你莫要担心了。” 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会说不要哭了,看着她掉眼泪,他会心痛。 当然,现在他依旧会为她心痛,只不过却并不会动不动就因为掉几滴眼泪就会心疼了…… 尹素婉靠在亓灏的胸前,吸了吸鼻子,试探道:“灏哥哥,婉婉的腿,就算真的一辈子都无法行走也无所谓了。如今婉婉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灏哥哥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只是……法师说过,要想王府顺顺当当的,恐怕得将顾侧妃……” 她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亓灏的脸色,见他并未露出异色,又大着胆子继续道:“灏哥哥,要不然咱们就先听法师的意思,让顾侧妃回相府小住一段时间?” 亓灏揽在尹素婉肩头的手一僵,半晌才轻声道:“婉婉,本王不信鬼神,也不信什么天命。” “很多东西都是事在人为,也事在巧合。” “本王不会因为听了法师的几句话,就会赶顾瑾琇走。” 尹素婉听罢,眸光一闪。 抓着他的胳膊,她扯着唇,使得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僵硬,“可是,灏哥哥,婉婉不想因为我而毁了顾瑾琇的幸福,也毁了我们两个人的正常生活。” “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为什么……中间要多出一个人来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那琴弦上发出的瑟瑟声响,哀婉又让人不忍。 说罢,她又扑回亓灏怀中。 泪水打湿了亓灏胸前的衣襟,可亓灏却一言不发。 这短暂的沉默,让尹素婉更加难过和不甘,但也更慌了。 就在她在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圆场的话的时候,只听得亓灏沉沉的声音在她的脑袋上方响起。 “婉婉,再过三日,逍遥子便会来府上为你看腿伤。” “这次,顾瑾琇她出了不少力,倘若你的腿真能痊愈。” “那么……以前的账,便消了吧!” 尹素婉暗咬银牙,胸口因忿恨起伏不定。 “灏哥哥说的是,原本……我就没有想要与顾侧妃计较。”敛去满眼恨意,她一字一句道:“不过,灏哥哥将她留下,是要承认她的身份了吗?” 这一句话,让亓灏不知该如何开口。 目光落向窗外天空中挂着的那一弯月牙,亓灏缓缓道:“她的手因弹琴所伤,日后在生活上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再者,女子若是被夫家休掉,那在亓国便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婉婉,你若是本王,你会如何做呢?” 他这话,一来是在暗示顾瑾璃在为给尹素婉治疗腿的过程中,也是有所牺牲的。 二来,则是让尹素婉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设身处地为顾瑾璃着想一番。 表面善良如尹素婉,她会再强硬或者兜圈子绕弯子要求将顾瑾璃赶出去吗? 果真,尹素婉用力从牙缝之间挤出一句话来,“灏哥哥,婉婉明白了。” 一句明白了,便是一切任凭亓灏做主的意思了。 “婉婉果真是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亓灏笑了笑,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了耳后。 尹素婉将眼泪咽下,低着头给亓灏掖了掖被角,闷声道:“灏哥哥,你身上还有伤,需要好好休息,婉婉就……就先回怡心院了,明日再来看望你。” “好。”亓灏点头,然后目送着双儿和宝珠推着尹素婉离开。 待主仆三人走远后,秦峰挠着脑袋道:“王爷……属下有一件事情很是不解。” 亓灏想着刚才尹素婉的话,语气不自觉的冷了起来:“什么事?” “就是……就是您为什么要替顾侧妃挡剑啊?”秦峰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还有,王妃都说了,顾侧妃命盘不好,跟咱们宁王府相冲,您为何还留着她?” 亓灏冷冷的瞥了秦峰一眼,幽幽道:“出去。” “啊?”秦峰一怔,尴尬道:“王爷……属下好奇嘛,您就给我……” 察觉到亓灏面色不悦,秦峰便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了自己,亓灏微微叹了口气。 第86章 不敢承认 “王妃,您别急,既然顾侧妃的手受了伤,那么咱们便也可以在她的药里加点佐料嘛。”一边推着尹素婉往怡心院方向走去,宝珠一边道。 “呵,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是个傻子?”尹素婉听罢,冷笑道:“顾瑾琇懂医术,估计还不等你做手脚,她便会提前察觉。” “搞不好,还会反过来将你一军!” 宝珠见尹素婉心情不好,便赶紧知趣的闭了嘴。 双儿跟在后面,这时突然道:“王妃,刑天尊失踪了。” “嗯?”尹素婉一听,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了呢?” 双儿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知,就连刑天尊的弟子,也跟着一块没了影。” “兴许,他们是拿着王妃和玉夫人的钱跑了。” “也不见得是这样。”尹素婉摇头,缓缓道:“依着顾瑾琇的心计,极有可能早就发现了那法师是我或者玉夫人找来的,所以法师被她灭口了也说不准。” 双儿想了想,不解道:“要真是如此,那……她为何不直接带着法师来找王爷对质,为自己洗脱罪名呢?” “若刑天尊真招认了,那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尹素婉勾了勾唇,冷声道:“要知道,欺骗和背叛是王爷最大的忌讳。” “所以,刑天尊怎可能傻到自寻死路?” 双儿觉得尹素婉分析的没错,便道:“死了也好,倒省了咱们动手了。” 尹素婉望着映在地上的轮椅影子,目光森然。 南阳王府中,陈泽轩提着毛笔一边在纸上作画,一边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雷子道:“宁王爷能在危急时刻舍命挡在顾侧妃身前,可见顾侧妃在他心中地位不凡。” 拱了拱手,他恭敬道:“世子赢了。” “呵,本世子何时有看走眼的时候?”陈泽轩斜了雷子一眼,收起毛笔,缓缓道:“既然这次我们试探成功了,那么日后便将目标放在顾瑾琇身上即可。” “至于尹素婉嘛,总体上可以忽略不计,偶尔利用一下即可” 今日的刺杀,是陈泽轩派雷子一手布置的。 目的,自然是确定一下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以便方便将来他们行动。 毕竟,只要一个人有了软肋,有了所顾及的,那么即便是他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总有办法击败他…… 可能连亓灏都不敢相信,顾瑾璃在他心中的影响力快要比尹素婉都大了…… 雷子点头,又问道:“那……世子,咱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上次的毒大概多久才起效?”陈泽轩吹了吹画上还未干的墨迹,沉声道。 雷子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毕竟是慢性毒药,估计得再有个三五天。” “三五天……”陈泽轩沉吟片刻,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也罢,虽时间久了些,但也能让东山军营损失严重。” 雷子道:“三日后,逍遥子会派人去宁王府给宁王妃治疗腿伤。属下担心,等东山军营有了情况,万一逍遥子出手怎么办?” “怎么办?”陈泽轩邪魅的眸子射向雷子,身上散发着凌冽之气。 雷子心里暗叫如此愚蠢的问题怎还问了出来,赶紧小声道:“属下明白了。” 陈泽轩低头,仔细的瞅了那画几眼,再次抬笔,在自认为不完美的地方又添了几笔,只见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比之前更多了几抹专注。 画完后,他拿起来展开在雷子面前,问道:“本世子画的如何?” 那画中人,三千发丝随风飞舞,像是条条丝线,缠绕在人心间。 她坐在地上,双手在琴弦上拨动,绝美的脸上溅了几滴血,却如贴了额饰似的,更增了几分艳丽。 白衣上的血,同样像是落了片片梅花。 从亓灏抱着顾瑾璃飞身出马车到绝情崖上逍遥子发声,陈泽轩与雷子便服了“闭息丸”隐去了气息,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亓灏奋不顾身的挡剑,顾瑾璃满眼心疼的神色,他们二人绝对是对彼此动了心的…… 只不过,现在是一个不敢承认,另一个还不自知罢了…… “呃……”雷子没料到陈泽轩画的竟然是顾瑾璃,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世子,您画顾侧妃做什么?” 陈泽轩扬了扬薄唇,轻声道:“如此有意义的一幕,怎能不留作纪念呢?” 其实,留在他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亓灏为顾瑾璃挡剑,顾瑾璃满眼震惊和心疼的画面。 可是,他不想将它画下来。 因为,那个画面里,不仅有亓灏,还有顾瑾璃为亓灏的难过…… 雷子猜不透陈泽轩的心思,象征性的“噢”了声,便不敢再说话。 因为,他注意到了陈泽轩盯着那幅画的眼神越来越凌厉。 “烧了去。”突然,就在雷子刚把嘴巴闭严实后,却见陈泽轩将画丢到了他怀里。 “啊?”雷子一怔,虽很是不解,可还是应了声拿着画卷转身往外走去。 “站住!”就在雷子的脚即将踏出房间后,又听得陈泽轩闷声道:“这画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先留着吧!” “呃……是,世子。”雷子奇怪的看着陈泽轩,将画恭敬的放在了桌案上。 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气,问道:“宣王最近怎么样了?” 雷子道:“伺候在宣王身边的妾侍是宁王爷的人,所以便在宣王的药里动了手脚,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仍然卧床养伤。” “呵,宣王哪里是亓灏的对手?”陈泽轩讽刺一笑,摸了摸下巴,“吩咐下去,准备厚礼,明日咱们去一趟宣王府。” “回京这么久了,也该去见一下宣王了。” “对了,还有七皇子和八皇子的礼物也一并准备了。” “世子,宣王有德妃和顾相撑腰,对您有用,这属下明白。可七皇子他一个在宫里没地位,又碌碌无为的窝囊废,您去见他做什么?”雷子撇撇嘴,继续道:“还有八皇子,一个小孩子,您犯得着降低身份给他送礼吗?” 陈泽轩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七皇子虽无权无势,无所建树,但你要知道,但凡一个人存在,那必定是有他存在的价值的。” “而他在本世子眼中,能够利用的地方嘛……”眸光暗了暗,他笑得意味深长:“第一,上次他派人当街刺杀顾瑾琇,那刺客交出来的令牌便是咱们可以用来威胁他的把柄。” “第二,他与后宫妃子私通一事正是他要刺杀顾瑾琇的源头所在,倘若此事被宣扬了出去,那么将比买凶杀人的罪名更大。” “第三,人人都有欲望,七皇子同样逃不过欲望的魔爪。尤其是在宫中不受宠,被人冷眼相待了多年,他心中必定也想着有朝一日获得皇上的青睐,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成年的王爷之中,皇上最是信任宁王,其次是宣王;未成年的皇子之中,唯独八皇子最得皇上宠爱。所以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七皇子,很是尴尬。” “要想扬眉吐气是不可能的了,要想出人头地,只能走弑父篡位这一步了。” “世子的意思是……”雷子听罢,很是震惊。 “不过,七皇子不是个成大事的人,顶多算是个小丑罢了。”陈泽轩摇头,冷笑道:“本世子不指望他能扳倒亓灏,但能给亓灏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那……八皇子呢?”雷子暗暗叹服陈泽轩的心思,又问道:“他就算是有皇上和皇后宠着,可毕竟年纪太小啊!” “既然有皇后和皇上宠着,那么与他走得近一些,我们以后若要在宫里做些什么事,岂不也方便?”陈泽轩再次摇头,补充道:“况且,八皇子现在虽小,可前途却不可估量。几年后,要是他真与亓灏对抗起来,说不准谁输谁赢。” “世子果真是深谋远虑,属下佩服。”雷子拱拱手,真心感慨道。 陈泽轩摆摆手,淡淡道:“退下吧。” “是。”雷子点头,大步离开。 陈泽轩视线落在那画卷上,眸底一闪而过一抹深意,将要打开它的手一顿,随即丢进了桌案的抽屉里。 相府的书房里,顾淮听完顾成恩的话后,皱眉道:“你是说,邱大人是受了宁王的意思,向皇上举荐的你?” 顾成恩眉眼清冷,幽幽道:“不瞒父亲,因为儿子之前担心瑾璃出门在外会遇到危险,所以便派人去玄机门特意花重金求了一个暗藏机关的镯子。” “兴许被亓灏发现了,这才故意让我去改良兵器。” “你刑部里那么多案子要处理,哪里能再分散精力去做其他的?”顾淮叹了口气,想着顾成恩刚才提到给顾瑾璃送了个镯子防身,望着他的眼神很是动容:“恩儿,你待阿璃有心了。” 顾成恩眸光微动,低声道:“应该的。” 顾淮又问道:“对了,听说她与亓灏遇刺了?” 顾成恩点头,道:“嗯,不过父亲放心,阿璃没事。” “唉,阿璃养在外面多年,性子看似平和无争,但为父知道,她一直都没有把相府当作自己的家。”顾淮面色黯然,语气难过道:“原先,为父已经为阿璃的婚事做好了打算。” “她若不想嫁给宣王的话,那尹子恪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品性良好,也有几分才气,与阿璃很是相配。” “只要阿璃过得开心,为父也就不计较尹家和亓灏的关系了。” “可是,谁曾想到,瑾琇竟惹出了事端,阿璃她……” “砰!” 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顾淮一惊,立即抬头往门口望去。 在见到一脸怒气的顾瑾琇后,他吃惊道:“瑾琇?” 顾成恩将抽出一半的利剑插回剑鞘,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来。 “父亲,你竟想着把那个贱人嫁给宣王?!”自打上次挨了打后,顾瑾琇想去宣王府看望宣王的念头便打消了。 可一连多日,见不到心上人的焦虑越来越严重。 心急之下,她便趁着大夫人睡着后,私自来到了书房,想再求一下顾淮,看看能不能得一个出府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听得了顾淮那一番话! 为什么,偏偏他中意的人会是顾瑾璃呢! 哪怕是顾瑾瑜和顾瑾瑶那两个庶女嫁给宣王,也要比顾瑾璃能让自己接受! 可是,凭什么会是顾瑾璃呢? 她想不明白,非常的想不明白! 顾成恩在听到那“贱人”二字后,眸光一冷,随即眼底的厌恶转瞬即逝。 将视线从顾瑾琇身上移开,他不再去看她。 对顾淮拱了拱手,顾成恩沉声道:“父亲,儿子先回去了。” 顾淮点点头,沉着脸对顾瑾琇道:“瑾琇,你身为相府千金,怎能这般说话?” “呵,相府千金?难得父亲还记得女儿才是您的嫡女!”顾瑾琇冷笑一声,上前怒色道:“父亲,告诉我,为什么你宁肯将顾瑾璃嫁给宣王,也不愿女儿嫁他!” 伸手指了指自己,她忿忿不甘道:“女儿哪一点不如她了?到底是为什么!” 顾淮动了动唇,老眼神色复杂,缓缓道:“瑾琇,父亲自有父亲的打算。” “宣王不适合你,日后父亲会再为你寻一个更好的。” “连宣王这样的身份、地位都不适合我,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更好的?”顾瑾琇听罢,发红的眸子充满了恨意。 “父亲,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拽着顾淮的胳膊,她咬牙切齿道:“我不管,总之我就要嫁给宣王!” 拂开顾瑾琇的手,顾淮转身,不容置疑道:“不行,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宣王不行!” 顾瑾琇攥紧了拳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梗着脖子,她死死瞪着顾淮的背影,语气坚持道:“不,女儿这一辈子,只喜欢宣王一个人!就是死,也要嫁给他!” 顾瑾琇眼高于顶,要问她为何会如此钟情于宣王,大概除了宣王尊贵的身份之外,还因他温文尔雅,长相俊美,是第一个能入了她的眼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也是第一个占了她身子的人…… 而女人,大多都会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情根深种,难以忘怀…… 当然,这要排除去那些非正常形式的“第一次”。 不过,即便是非正常夺走初夜的,也同样能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比如说,亓灏给顾瑾璃的第一次…… 顾淮不为之所动,依旧将冷硬的后背面对着顾瑾琇,声音里压制着滚滚怒气:“死也不可能!” 顾瑾琇见顾淮态度如此坚决,大声道:“父亲,女儿早就是宣王的人了!” 顾淮听罢,猛然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瑾琇,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说什么?” 心中做了一个决定,顾瑾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父亲,在很久很久之前,女儿便已与宣王私定终身了!” “女儿爱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噗通”一声,顾瑾琇跪在地上,直直的迎着顾淮那暗涛翻滚的老眼,继续道:“求父亲成全!” 见多了顾瑾琇的刁蛮和刻薄,如此深情不移的一面还真是少见,就连顾成恩派在暗处的隐卫看见了都不免有几分不忍。 “你!”顾淮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甩在顾瑾琇脸上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这一巴掌,用力要比上次还要重,扇得顾瑾琇猝不及防,身子“砰”的后仰在地上。 捂着脸,顾瑾琇怔怔的看着面色铁青的顾淮,哽咽道:“父亲,这是你第二次打我……因为顾瑾璃,你又打我!” 顾淮手僵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捂着绞痛的心口,双唇嗫嚅,半晌才痛心疾首的蹦出一个字来:“滚!” 顾瑾琇抹了一把眼泪,仇恨的看着顾淮,然后“噌”的一下子起身夺门离开。 顾淮的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艰难的大口喘着气,下一刻便“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门外的下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忙进来,待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顾淮后,惊叫道:“来人哪,快来人!” “老爷晕倒了,来人哪!” 院子里的人连忙跑了进来,有人将顾淮扶到床上去,有人赶去找大夫,有人去往大夫人的院子里报信去了。 总之,整个相府乱成一团。 由于亓灏受了重伤,故而老皇帝特意准许他在府中休养几日。 吃过早饭后,尹素婉刚打算端着双儿熬好的鸡汤给亓灏送书房去,却见宝珠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面色惊慌道:“王妃,不好了!二少爷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拿着匕首将大夫人给捅伤了,您快回府中去看看吧!” “啪!”汤盅从尹素婉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瞬间溅了她一身。 抓着宝珠的手,她紧张道:“到底怎么回事?” 宝珠摇头,小声道:“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只听到那过来报信的家奴说,大夫人伤得好像还挺严重的。” “老爷一怒之下,亲自动手将二少爷打得死去活来,二姨娘拼命去拦,也挨了老爷几鞭子。” 尹素婉用力捏着帕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双儿,收拾一下,咱们立马回太傅府!” 转头,她又对宝珠道:“去书房给王爷说一声,我暂且回府住几日,让他不要担心。”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叮嘱道:“还有,告诉桂嬷嬷,我不在王府的时候,将那几个院子盯紧了!无论大事小事,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告诉我!” “是。”两个丫鬟点点头,然后一个去往书房,另一个收拾东西去了。 亓灏在听到宝珠的禀报后,先是一愣,虽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太傅府的家事,所以也没多问,直接准了尹素婉回府,并且又增派了几个侍卫一路护送。 在尹素婉前脚离开宁王府后,顾瑾琇后脚便怒气冲冲的单枪匹马,连一个丫鬟都没带直接杀到了大门口。 那守门的侍卫是没见过她的,因此拿起手中的长枪对准她,大吼道:“来者何人?” 顾瑾琇昨晚彻夜未眠,越想越上火,所以在顾淮和顾成恩刚上早朝,她便从后门出府,到宁王府找顾瑾璃算账来了。 若是在之前,顾瑾琇自然是躲着亓灏都来不及,怎还敢在宁王府门口撒野? 可是,因着不能嫁给心爱之人,心里累积的怨气早已让她忘记了何为恐惧。 果真应了那句话,只要心中有爱,便会无畏无惧。 顾瑾琇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侍卫,厉色道:“滚开!” “大胆!” 那侍卫虽只是个守门的,可好歹也是宁王府的侍卫,哪能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子如此歧视? 反手将顾瑾琇一推,他举起长枪就要往她身上挥去。 “住手!”身后一声厉喝,吓得那侍卫赶紧住了手。 讪讪一笑,他对着杜江道:“杜爷,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硬闯咱们王府,小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杜江跟着亓灏出席宴会的时候,曾见过她的。 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他恭敬道:“顾二小姐,不知您到王府有何事?” 毕竟顾瑾琇在名义上是顾瑾璃的妹妹,而且顾瑾璃昨夜也算救过亓灏一命,故而对顾瑾琇也正视几分。 “我要去见顾……”顾瑾琇揉了揉险些闪到的腰,那脱口而出的几个字被她不甘的咽下,冷着脸道:“我要去见你们家顾侧妃,有事情要与她说。” 既然是来找顾瑾璃的,杜江也没理由拦着。 点头,他伸手道:“顾二小姐,您请。” 在顾瑾璃与亓灏新婚后的第二日,顾瑾琇便随着大夫人来过宁王府,所以也知道芙蕖院在哪个位置,不用找人带路,她自己很快就到了院子门口。 由于顾瑾璃昨日累了一天,而且手指还受了伤,因此爱月和荷香便没让下人们往前院来,怕人一多打扰到顾瑾璃休息。 “大……二小姐?”爱月正在院中浇花,抬头见到怒气冲冲的顾瑾琇后,不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顾瑾琇狠狠剜了爱月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就直冲进了房间。 第87章 虎口逃生 书房里,亓灏刚将一碗黑黢黢的苦药仰头灌下,便见秦峰进来了,“王爷,世子今日带着礼物去宣王府了。” 亓灏抿了口茶,将嘴里的苦涩味冲淡几分后,才道:“宣王府?” 秦峰点头,“宣王的伤一直未好,所以世子便打着探病的名义上门。” “嗯,你不说本王竟把宣王给忘记了。”亓灏冷笑一声,缓缓道:“他病的时间也不短了,告诉阿宝,差不多可以了。” 秦峰又道:“对了,上次因为咱们将清王往京中传回来的信件给拦截了,这引起了丽妃的怀疑,她现在正准备派人偷偷前去边关。” “呵,丽妃这些年真是被父皇宠坏了,胆子越发的大了!”亓灏听罢,神色不屑:“无碍,让她去!” 秦峰听罢,不赞同道:“王爷,要是让丽妃的人见了清王,万一……” 亓灏冷冷的看着秦峰,“丽妃的人要不去边关,本王怎能让太后出手,治丽妃和清王的罪?” “呃……王爷说的是,属下愚钝。”秦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 “王爷。”这时,杜江从门外进来。 拱了拱手,他道:“顾家二小姐来了。” “嗯?”亓灏挑了挑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晚宴,顾瑾琇谩骂顾瑾璃的画面。 抿了抿唇,他问道:“她来找顾瑾琇?” 杜江道:“对,顾二小姐的脸色不太好,直接去了芙蕖院。” “杜江,你去暗处盯着这个顾二小姐。”话刚说出口,亓灏又摆手,改口道:“罢了,还是本王亲自过去一趟。” 来者不善,那样粗俗刁蛮的顾二小姐,依着顾瑾璃的性子,她当真能应付得了吗? “啊?”秦峰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亓灏,“王爷,您后背的伤可还没好呢!魏太医说了,最好躺床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本王躺的累了,走几步路不碍事。”亓灏掀开被子,示意杜江将衣架上的袍子拿过来。 芙蕖院在整个王府最偏僻的角落里,从书房走过去,哪里是几步路的距离? 杜江也担心亓灏的身子,所以劝道:“王爷,属下一定会把顾二小姐和顾侧妃之间的话一字不漏的回来禀告给您,您就安心休息吧!” 亓灏皱了皱眉,不顾两个侍卫的劝解,坚持下了床。 其实,他去芙蕖院,并不只是想去探一下顾瑾琇的底,还因为想去看一下顾瑾璃。 毕竟,她的手是因为尹素婉而受的伤,他过去看望她,也算正常吧? 杜江无奈,只好将袍子给亓灏穿好。 顾瑾琇因为怨气和怒气折腾了一晚上,而顾瑾璃则因为手指胀痛也同样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天快亮了,她才有了丁点睡意,可刚睡了还没几个时辰,却被顾瑾琇掐着脖子给从床上揪了起来。 爱月和荷香二人一边立在左右拉着顾瑾琇的胳膊,一边大惊失色道:“大小姐,您快些放开小姐!” “小姐她受了伤,您快放开她!” 顾瑾琇的力气很大,不仅掐着顾瑾璃脖子的手不放,而且还分别踢了两个丫鬟一脚。 顾瑾璃面色苍白,呼吸困难,两只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因此无法挣扎,只能吃力道:“顾瑾……瑾琇,你又……又发什么疯?” 顾瑾琇死死瞪着面前这张绝美却病弱的脸,咬牙道:“以前我只知道你善于巧言令色,却不知你最喜欢的是在背地里勾搭人!” “你说,是什么时候觊觎上了宣王?又是使了什么法子让父亲同意将你嫁给宣王了?” 在顾瑾琇的眼中,若非顾瑾璃也爱慕宣王,私底下求得父亲的同意,否则父亲绝对不会这般坚定的反对自己和宣王的婚事。 所以,面对这个破坏自己幸福的女人,顾瑾琇怎能不恨! 再加上之前本就看不顺眼,恨顾瑾璃恨得牙痒痒,如此一来更是恨上加恨,仇上加仇! 顾瑾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宣王又怎么会扯上关系,因此忍着十指上的疼痛,她努力试着推开顾瑾琇:“你……你说什么?我……我真的不懂!” “大小姐,我们家小姐和宣王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您肯定是误会什么了!”荷香脑子转得快,一听到顾瑾琇这话,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为顾瑾璃辩解,一边抱着顾瑾琇的大腿。 爱月小腹上刚才挨了顾瑾琇一脚,忍着疼痛,也拦在顾瑾璃身前,大声道:“大小姐,您要是再敢闹,奴婢……奴婢就去找王爷!” 顾瑾琇听罢,抬手给爱月一巴掌,怒色道:“贱婢,你敢威胁我?” 爱月被打得嘴角出了血,顾瑾璃满眼心疼,低呼道:“爱月!” 抹了抹嘴角,爱月再次上前,梗着脖子,无视顾瑾琇狠厉的眼神。 荷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二人将顾瑾璃护在身后。 无法再触碰到顾瑾璃,顾瑾琇手指着主仆三人,气得浑身颤抖,“小贱人,那次太后寿宴,要不是亓灏,你早就进阎王殿了!哪里还容得你猖狂到现在?” 顾瑾璃早就知道那次刺杀是大夫人所为,抚了抚胸口,她喘息道:“这几年来,我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反倒是你,一次又一次与我过不去。” “我若是真要难为你和大夫人,你觉得你今日还能站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就像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在顾瑾琇的心中,宣王便是无价之宝,但凡是个女子,肯定都会对宣王有不轨之心。 每个女人都是她的假想敌,尤其是顾淮亲口说要嫁给宣王的顾瑾璃。 “你摸着良心,难道你对宣王真的一点企图都没有?”一边说着,顾瑾琇又要作势上前厮打顾瑾璃。 “大小姐,这里是宁王府,您可得想明白了!”荷香见状,连忙抱住顾瑾琇的腰,急声警告道:“您要是再闹下去,要是王爷知道了,吃亏的还是您!” 顾瑾琇听荷香提到亓灏,脸色果真一变。 刚才她虽掐着顾瑾璃的脖子,也用了足够的力气,可顾瑾璃毕竟还没死。 但不甘心归不甘心,荷香说的也没错,亓灏今日没上朝,要真是听到了动静,暴露了自己就不划算了! “你能躲得过一次,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那么好运!咱们走着瞧!”将荷香重重往地上一推,顾瑾琇冷哼一声,丢下了一句狠话。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顾瑾琇急急的往外走。 然而,走出院门口没多久,她便在左拐的青石子路上,撞见了一身黑衣的亓灏。 亓灏背着手,面色沉沉的望着顾瑾琇,神色莫辨的眸子让顾瑾琇瞬间心惊肉跳。 她不知道他是打算要进芙蕖院,还是仅仅驻足停留。 亦或者说,亓灏是进去后又出来了,特意在这里等着她…… 腿一软,顾瑾琇“噗通”一声,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刚才在顾瑾璃面前的气势汹汹,此时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在亓灏面前,她眨眼之间,变成了一个惶恐不安的绵羊。 亓灏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的凝视着她。 顾瑾琇不敢与亓灏的目光对视,连忙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见……见过宁王爷。” 亓灏望着这瑟瑟发抖,眼神闪躲的顾二小姐,眯了眯眼睛。 随着亓灏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顾瑾琇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没有得到起身的准许,她只能继续提心吊胆的跪着。 没想到,真应了荷香和爱月那两张乌鸦嘴,她竟这么倒霉的在这里遇见了亓灏! 要找顾瑾璃算账,她可以等改日顾瑾璃出府或者回相府的时候,干嘛非得挑今日? 心里一边咒骂着那两个死丫头,一边又暗暗后悔自己太冲动,不该来宁王府。 事已至此,也只能祈求亓灏不要怀疑什么。 “起来吧。”就在顾瑾琇内心煎熬无比的时候,亓灏终于开了口。 “多……多谢王爷。”顾瑾琇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但仍将头埋得很低。 除了她那略微发油的头顶之外,亓灏见不到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抬起头来。”薄唇轻启,他声音透着一股冷意。 这句话,如此的熟悉。 正如那晚宴会,在后花园中,顾瑾琇当时的心情一样。 攥紧手指,她慢吞吞的抬起了头,但眼睛仍不敢去看亓灏。 亓灏眸光越来越暗,半晌才对杜江道:“取一条面纱过来。” 顾瑾琇心下一惊,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杜江大概猜到了亓灏接下来要做什么,刚好身上带着一块执行任务时用的黑色面巾,然后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了几分的顾瑾琇,掏出来递给亓灏,“王爷。” 亓灏将面巾展开,并未上前,而是举着隔空比划了起来。 顾瑾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话里都带了哭腔,可面上还是努力堆着笑容,“王……王爷,您这是……这是做什么?” “不要说话。” 若此时说话的人是玉夫人,亓灏必定回以毫不客气的“闭嘴”二字。 但因着他要确定一件事情,故而对顾瑾琇的语气稍作客气了些。 手中的面巾一点点在顾瑾琇脸上移动着,每次移动到眼睛下面的位置便会停止。 如此反反复复多次,顾瑾琇眼中的慌乱渐渐变成了恐惧。 亓灏眼底的冷厉,也慢慢幻化成了杀意。 只不过,那杀意稍纵即逝。 脑海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将面巾丢给杜江,亓灏上前一步。 犀利的眸子定格在顾瑾琇的脸上,他轻声道:“顾瑾琇。” 他的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试探。 顾瑾琇瞪大眼睛,像是白日见了鬼魅,身子踉跄,一副又要站不住脚的模样:“我……我不……” 亓灏桃花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如说话大喘气一般,继续道:“你是顾瑾琇的妹妹,叫什么来着?本王忘了。” 顾瑾琇听罢,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小女子……顾……顾瑾璃。” 亓灏点点头,没说什么,但也没让顾瑾琇走。 “王爷,您瞧。”这时候,杜江给亓灏使了个眼色,只见几个身影正朝着这边匆匆赶来。 “母亲!”一见到大夫人,顾瑾琇面上一喜,也迎了上去。 “瑾……瑾璃!”大夫人紧紧握住顾瑾琇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就仿佛她刚从虎口逃生出来一样。 顾瑾琇张了张嘴,然后摇了摇头,可却因害怕而红了眼眶。 大夫人毕竟是姜国公之女,这么多年也是见识过大场面和大人物的。 因此在确定顾瑾琇没事后,不着痕迹的将她护在身后,大夫人恭敬的给亓灏行了个礼:“臣妇见过宁王爷。” 亓灏没有错过大夫人刚才眼中满满的紧张,勾了勾唇,他淡淡道:“顾夫人免礼。” 大夫人起身后,皮笑肉不笑道:“听说瑾琇受了伤,所以瑾璃太过担心,便急着跑来了王府。若有打扰到王爷之处,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说罢,她又意味深长的嗔了顾瑾琇一眼,“以后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顾瑾琇连忙低头,貌似知错道:“是,女儿记住了。” 听着大夫人口中的“姐妹情深”,亓灏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显。 视线在大夫人和顾瑾琇之间游移片刻,他忽然饶有兴趣道:“据说顾二小姐的母亲是被顾相养在外面的,今日见顾夫人与顾二小姐如此亲昵,当真是如传闻那般感情深厚呢!” 大夫人和顾瑾琇神色一僵,二人表情均很是不自然。 扯了扯唇,大夫人以不变应万变:“瑾璃虽不是我所出,但同样也是我们顾家的骨肉,臣妇待她好,也是应该的。” 亓灏眸光幽幽,又沉声道:“顾瑾琇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可再仔细看看,顾二小姐的容貌倒是比她长得更像顾夫人!” 大夫人扯了扯唇,讪讪一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道:“朝夕相处久了,长得像也不奇怪。” 顿了顿,大夫人怕言多必失,在亓灏再次开口之前,立即道:“王爷,时候也不早了,臣妇就先带着瑾璃回去了。” 亓灏“嗯”了声,摆摆手。 大夫人听罢,带着顾瑾琇与身后的几个丫鬟快速离开。 目送着大夫人等人离去,杜江低声道:“王爷,按理说,顾侧妃才是大夫人的嫡女,为何她既知道顾侧妃受了伤,却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再者,从言行来看,大夫人很是紧张顾二小姐,属下觉得这其中很是古怪。” 亓灏回头望着芙蕖院的方向,冷笑道:“何止是古怪这么简单?简直是诡异!” 从顾瑾琇提到太后寿宴的刺杀开始,他便出现在了门口。 示意院子里路过的下人噤声,他轻手轻脚的站在窗户下,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知道上次大夫人是暗地里托兄长姜青派的杀死刺杀顾瑾璃,所以他听顾瑾琇这意思,可见她也是知道内情的。 再联想到顾瑾琇和顾瑾璃的身份,庶女与大夫人的关系要比嫡女还要亲近。 而且,大夫人竟要同庶女一起,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是绝对的不正常。 还有,荷香和顾瑾璃的话,暗示和警告之意也颇多…… 当然,最能引起亓灏怀疑的,还是顾瑾琇在看到自己时的反应。 尤其是那双闪躲不定的眼睛,像极了大殿之上蒙着面纱的那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自己举着利剑指着顾瑾琇,而她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写满了恐惧,正如今日的顾二小姐一样。 当他将面巾试着还原在顾瑾琇脸上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面前的这双眼睛与当日大殿上的那双是出奇的吻合……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现在的这个顾二小姐才是大夫人的女儿! 要不然,大夫人也不会心急火燎的赶来王府,也不会连慰问顾瑾璃一句都没有…… 倘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么当初真正害了婉婉的人应该是…… 这样想着,亓灏猛然抬脚往芙蕖院走去。 然而,刚踏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 杜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以为亓灏会去质问顾瑾璃,因此道:“王爷,怎么了?” 亓灏眉间沟壑连连,厉色道:“再去查!” 杜江会意,应声道:“王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心中波澜狂起,亓灏胸腔里的气血也翻涌的厉害。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竟咳出了血。 “王爷!”杜江一惊,吓得连忙掏出帕子立马给亓灏擦着嘴角。 又见他后背的伤也随着剧烈的咳嗽浸出了血,急忙道:“王爷,属下扶您回书房!” 亓灏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芙蕖院一眼,轻叹一声,被杜江搀着回了书房。 “哒哒哒”,回相府的马车上,顾瑾琇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后,拉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今日死定了!” “啪!” 大夫人二话不说,竟反手给了顾瑾琇一个响亮的耳光。 顾瑾琇捂着脸,眼中的神色竟比昨夜挨了顾淮的打还要震惊,怨恨:“母亲,为什么连你也要打我?!” 大夫人一张浮粉起皮的老脸很是阴沉,她狠狠的瞪着顾瑾琇,厉声道:“跪下!” 顾瑾琇听罢,更加不敢置信。 先别说这是在马车里,就算是在平地上,她长这么大以来,也从未给大夫人和顾淮跪过。 当然,逢年过节这种盛大的节日除外。 见顾瑾琇愣着不动,大夫人竟揪着她的衣领,发了狠劲的将她拽在了地上。 “母亲!” 顾瑾琇站不稳,膝盖上又猝不及防的挨了大夫人一脚,她嘶声力竭道:“父亲已经放弃我了,母亲连你也不爱我了吗?” 大夫人死死捏着帕子,恨铁不成钢道:“因为你,你父亲昨夜险些中风!你竟还敢趁跑出来?” “母亲,要不是那贱人替我代嫁给宁王,否则嫁给宣王的人必定是她!”顾瑾琇一抹眼泪,情绪很是激动,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我不知道母亲在父亲之前,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可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他!” “爱是自私的,即便是父亲不愿我嫁给宣王,我也绝不能容忍其他人!尤其是顾瑾璃,她更是不能!” 大夫人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人,哪能没有年少怀春过? 望着面前与自己年轻时神似的这张脸,她心里一酸。 动了动唇,别过脸,甚是无奈道:“瑾琇,你可知,若亓灏今日识破了你的身份,就算是你父亲拼尽全力,也必定保不了你。” “你大哥性子冷清,与母亲不亲近。母亲身边能够贴心说话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若你出了事,你要母亲如何?” 她老眼中夹带着泪花,哽咽道:“再者,咱们顾家步履维艰,这么多年的努力也会因着你而功亏一篑……” “瑾琇,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你可想过父亲和母亲,还有你大哥?” 顾瑾琇望着擦着眼角的大夫人,张了张嘴,良久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雍容端庄,喑哑着声音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顾瑾琇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母亲……” 大夫人轻轻抚着顾瑾琇红肿的脸,将她扶起。 “母亲,呜呜呜……”顾瑾琇扑进大夫人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大夫人拍了拍顾瑾琇的后背,老眼中划过一抹狠辣。 太傅府的落霞苑中,大夫人的床榻边围满了人。 魏廖正在给大夫人把脉,而尹太傅则心神不宁的背着手来回在屋子内走动着。 尹子恪见魏廖皱起了眉头,怕尹太傅打扰魏廖诊脉,便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父亲,您不要太担心,有魏太医在,母亲肯定不会有事的。” 尹太傅瞪了尹子恪一眼,推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迷不醒的大夫人,神色紧张,生怕出什么意外。 尹素汐站在尹素婉旁边,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抽泣道:“姐姐……你说母亲会不会有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尹素汐,尹素婉绷着声音道:“母亲吉人天相,你不要胡思乱想。” 二姨娘像是个过街老鼠似的,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更加坐立不安。 一来,大夫人是被尹鹏林给捅伤的,要是真就此撒手人寰了,那尹鹏林是整个尹家的罪人! 就连自己这个本就地位不怎么高的姨娘,估计也要受到牵连。 二来,尹鹏林被尹太傅打的快没命了,此时也在望月楼里半死不活的躺着呢,她身为母亲,哪能不心疼? 要论尹鹏林捅伤大夫人的原因,这说起来就很是尴尬。 尹鹏林在这成为废人的十三天时间里,性情变得越发的古怪与怪戾。 起初他将自己闷在望月楼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打骂下人,折磨婢女,简直像是个小恶魔。 大概是彻底接受了自己不能人道的现实,尹鹏林这几日才肯踏出望月楼。 刚出院子,他便看到了站在长廊里与小厮低语的尹子恪。 不知是什么心情,可能是见到心上人的想念,又可能是见小厮与尹子恪亲近的嫉妒,总之尹鹏林大步上前,一脚将小厮踹倒在地上。 然后,他便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尹子恪往后花园走去。 巧的是,大夫人迎面过来,见到尹鹏林强拽着尹子恪,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话中的蔑视与侮辱之意,让尹鹏林在心上人面前顿感颜面尽失,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便直接掏出了匕首给了大夫人一刀…… 那一刀,快准狠,直接刺在了大夫人的胸口上。 而也因着这一刀,尹鹏林爱慕尹子恪一事,也瞬间像捅破了窗户纸一样,传遍了府中上下…… 过了一会,尹素婉见魏廖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连忙问道:“魏太医,我母亲情况如何?” 魏廖沉吟片刻,缓缓道:“幸好离着心脉还有一点距离,要不然……” 摇了摇头,他道:“待我开几副药给尹夫人,诸位莫要担心。” 众人听罢,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第88章 何其混账 是夜,亓灏半倚在床榻上,握着那一沓厚厚资料的手,略微颤抖。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内心的波动是多么的剧烈,心里轻叹一声,他低声道:“王爷,属下特意抓住了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在威逼利诱之下,那嬷嬷终于交代了真相。” “顾侧妃……她才是顾二小姐顾瑾璃。” “而如今的顾二小姐,正是几个月之前将王妃推向马车的人。” “因为大夫人和顾瑾琇拿着顾侧妃母亲的遗物作要挟,所以顾侧妃无奈之下只得代嫁。” 顿了顿,他见亓灏沉默不语,又继续道:“顾侧妃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顾相并不经常去看望她们母女。” “直至顾侧妃的母亲去世,顾相才将顾侧妃接回相府。” 其余的话,他也不多说了,因为那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 亓灏只要稍微一看,所有事情便会瞬间明白。 幽暗的眸子落在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这上面记录了从凤瑟死后,顾瑾璃被接回顾家这几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的很慢,似乎要将那字字句句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亓灏的心就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从中溢出了懊悔和心疼。 那些以前他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超出了普通兄妹之情,那是因为他们虽为同父异母,可到底体内还是有一半的血液不同。 比如说,大夫人为何会派人杀她,因为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顾瑾琇,若死了也就了结了一切秘密。 比如说,许久之前他在茶楼遇见了女扮男装的她和顾念时、尹子恪在一起,在将她带回王府的时候,顾念时情急之中喊的那句“二妹”…… 当时他并未细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比如说,嫁入王府后的她,性子虽看似冷淡,但骨子里却烧着一把火,与那大殿上畏缩在顾淮身后的那个贪生怕死,毫无半点担当的女人截然不同…… 回忆起过去种种,亓灏用力攥紧了拳头,无力的闭上了眼。 新婚之夜,他一剑刺伤了她,险些要了她的命。 第二日,他用匕首伤了她的脚,险些真挑断了她的脚筋。 与婉婉大婚那日,他让旧伤未愈的她在烈日下暴晒,并且还在众人面前跪地磕头,狠狠的羞辱了她。 再后来,三番两次,凡是能够羞辱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再后来的后来,他“理直气壮”的占了她的身子,将她最后的自尊也碾碎在脚下。 就在昨日,他还让她去为逍遥子弹琴,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减轻她身上的罪孽,实则是私心想将她继续困在这王府中…… 他恨大夫人和顾瑾琇欺骗了他,但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恨自己那般残忍无情,恨自己折断了她的翅膀…… 承受了那么多的骂名,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和屈辱,到底有一颗多顽强的心,才使得她毫无怨言,这般坦然? 这个女人,何其无辜? 而他自己,又是何其混账! 心情很沉重,就像是压了几万斤的石头一样,让亓灏胸闷气短,心烦意乱。 杜江想到顾瑾璃提前在外面盘下了茶楼,小声试探道:“王爷……既然顾侧妃是无辜的,那么……您会放她走吗?” 亓灏听罢,猛然睁眼。 他的唇紧紧抿着,桃花眼里满是挣扎和痛苦,这煎熬的神色,竟让杜江的心里为之不忍。 垂下眸子,亓灏半晌才道:“杜江,你若是本王,该如何?” 他的语气低沉中透着些许无奈,还有茫然。 杜江私心里是希望顾瑾璃留在王府的,但他也知道顾瑾璃一心想逃离王府,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头道:“属下只是个小小侍卫,不敢插手主子之间的事情。” “不过……”语锋一转,他又提醒道:“属下猜测,当初顾侧妃在太后寿宴上跟皇上要的那道圣旨,应该……应该是用来跟您和离的。” “啪!” 那紧握的一沓纸张瞬间落在了地上,亓灏在听到杜江这话后,面色煞白。 那时候,他以为她要那圣旨是别有用心,毕竟她是顾淮的女儿。 而经杜江这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不止是愚蠢,还自作聪明的厉害…… “哗!” 亓灏顾不得穿上鞋子,掀开被子就要赤足冲出房间。 “王爷!”杜江一把拉住亓灏,急声道:“您做什么去?” “本王……”亓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江将一旁的披风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又弯腰将鞋子帮亓灏穿好,这才道:“就算您现在要去芙蕖院,也得穿好衣服不是?” “您的身子本就有伤,倘若受了寒气,朝中那些事情,必定会让宣王党那批人钻了空子。” 为亓灏系好披风的带子,杜江望着一脸患得患失的亓灏,忍不住又啰嗦了几句:“再说了,顾侧妃短时间内跑不了,您不要这么担心。” 亓灏不知道去芙蕖院要跟顾瑾璃说些什么,但是他刚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她。 只要看到她的人在芙蕖院,他的心兴许才会安稳。 确实如杜江所说,他害怕顾瑾璃跑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放风筝一样,总担心手里的线断了。 如果顾瑾璃是风筝,那么顾瑾琇伤害尹素婉的事情便是他抓在手里的线。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这条线也就断了,他还要如何留住她呢? 况且,已经困住了她这么久,他又以什么理由继续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王爷?”见亓灏怔怔失神,杜江不解道。 “走吧。”亓灏犹豫片刻,还是抬起了脚,出了书房。 芙蕖院里,因着白日顾瑾琇的一番折腾,顾瑾璃十指的伤更严重了。 爱月一边解开缠着的纱布,一边眼泪汪汪道:“小姐,你看看,又出血了。” 血和皮肤黏连在一块,撕下来的时候会非常痛,因此顾瑾璃死死咬着嘴唇,眼眶也有些发红。 荷香将剪刀递给爱月后,心疼的别过脸。 “嘶!”顾瑾璃倒吸一口气,疼得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费了好大劲,爱月终于将那粘掉了一层皮的纱布给剪了下来。 “小姐,这是周管家送来的新创伤药。可能药性比较大,要是疼的话,您就叫出来,别自己强忍着。”爱月擦了擦眼角,开始给顾瑾璃换药。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得勉强:“没事,我受得住。” 爱月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往顾瑾璃血肉模糊的十指上涂抹。 即便是她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那种疼痛还是非常的明显。 闷哼一声,顾瑾璃眼眶中蓄积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唔,王爷?”荷香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亓灏,很是惊讶。 顾瑾璃和爱月听罢,也不约而同的转头往门口看,只见亓灏直直望过来的眼睛里,有疼惜,有愧疚,有不舍,有…… 总之,他眼神里暗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于顾瑾璃无法一眼看穿。 见亓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她不知道他这么晚过来的目的,只好先将红肿不堪的手从爱月手里抽了出来,主动开口道:“王爷不进来?” 她并没有任何邀请他或者暗示什么的意思,只不过是觉得他站在门口太碍眼。 有事就进来说事,没事就赶紧走。 当然,这个时间点过来,又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肯定不可能没事。 亓灏见她的手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仍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表情,刚缓和了几分痛意的心,又抽搐了几下。 “嗯”了声,因为还没想好说什么,所以他用最缓慢的速度挪了进来。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二人快速将顾瑾璃的手包扎好后,退到了一旁。 顾瑾璃看着亓灏,等着他说明来意。 然而,亓灏却只盯着她,过了一会也不张嘴,顾瑾璃便耐不住尴尬,道:“王爷过来没什么事情吗?” “本王……”亓灏在顾瑾璃面前,好像从没有过不自在的时候。 可现在,他却拘谨了,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顺势坐下,他道:“本王,过来看看你。” 见顾瑾璃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及时补充道:“你是因为婉婉,手才受了伤,所以本王过来看看你的伤。” “呃……”顾瑾璃听罢,点点头:“我的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亓灏动了动唇,轻声道:“顾瑾璃……” 顾瑾璃身子一颤,随即反问道:“瑾璃今日来过,王爷也知道了?” 亓灏没料到顾瑾璃反应竟如此迅速,心里五味杂陈。 眸光暗了暗,他缓缓道:“嗯,本王在府中见到你二妹了。” “对了,还有大夫人,她来接顾瑾璃回府。” 顾瑾璃点点头,强作镇定道:“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几个姐妹,就数着瑾璃与我走得近一些。” “瑾璃今日不请自来,都是因为担心我,还请王爷不要怪罪于她。” 听着顾瑾璃这话,与白日大夫人维护顾瑾琇相差无二,亓灏静静的凝视着她,目光越来越灼热。 顾瑾琇与大夫人多次要置她于死地,可她依旧时刻不忘记替顾瑾琇遮掩…… 顾瑾璃,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可一想到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亓灏波涛汹涌的内心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似的,眼中的光芒也熄灭。 移开眸子,他低声道:“顾瑾璃,这个名字……本王觉得不错。”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纯粹在没话找话。 他不晓得要跟她继续聊什么,只能想到一句是一句了。 顾瑾璃觉得今夜的亓灏要比以往每次不正常都要更加不正常,忍着还在胀痛的手指,她秀眉微蹙。 看在他今日破例没有冷语相向,她耐着性子,也好脾气道:“王爷,您身上也有伤,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亓灏见顾瑾璃下了逐客令,即便是再想看她两眼,可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坐下去了,更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甩脸子质问她为何如此大胆放肆。 “那……你早点休息。”将全部心思压下,亓灏站起身来,说出了一句让荷香、爱月也震惊的话来。 顾瑾璃见亓灏态度这般的心平气和,不由得趁机喊住了他:“王爷!” 亓灏身子一顿,转身望着顾瑾璃,等着她的下文。 “我……”顾瑾璃不知为何,兴许是被他那深邃复杂的目光一盯,原本后面脱口而出的话却没了几分底气。 深吸一口气,她鼓足了勇气,认真道:“再过两日,逍遥子便会来府中,我还是希望等王妃腿伤好后,王爷能……” “夜深了,本王先回去了!”亓灏不等顾瑾璃说完,突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直接脚步匆忙的离开。 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又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总之他一路踉跄,一路疾奔。 他的表情隐在黑夜里,身上的披风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杜江一边紧跟其后,一边担心道:“王爷,王爷!” “王爷,您慢点!小心后背的伤!” 出了芙蕖院有一段距离,亓灏捂着胸口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他一身白色中衣,头发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 “王爷……”见亓灏面色苍白,而且眸子深处隐着暗流的悲伤,杜江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亓灏摆摆手,然后背影萧条的缓缓往书房走去。 杜江知道亓灏不想让人打扰,于是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在亓灏走后,爱月眨了眨眼睛,问顾瑾璃:“小姐,怎么感觉王爷有点不正常呢?” 顾瑾璃实在是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低声道:“兴许……身上有伤,所以没力气发脾气吧。” 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对了,尹大夫人为何会受伤?” 爱月捂着嘴巴,偷笑道:“原来那尹二公子一直爱慕尹大公子,而尹夫人也早就心知肚明。听说是因为尹夫人看到尹二公子与尹大公子拉拉扯扯,说了什么话惹得尹二公子生气了,这才捅伤了尹夫人。” “尹鹏林他……他竟对尹子恪?”顾瑾璃一怔,很是意外。 爱月瞧着顾瑾璃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撇撇嘴,“小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茶茶兔的小说里,这种事情真的很常见呢,比如说……” 见顾瑾璃沉下了脸,她及时的住了嘴,“小姐放心,我已经好些天都没看了!刚才说的都是以前看的!” 顾瑾璃轻哼一声,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太傅府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荷香将帕子浸湿后,一边给顾瑾璃擦脸,一边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自然是太傅府里的下人们传出来的。” 顾瑾璃想着尹子恪那如清风霁月似的人,却被流言蜚语所扰,不禁叹了口气。 荷香仔细的避过伤口,继续擦着顾瑾璃的手,“小姐,您为何叹气?” “没什么。”顾瑾璃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是,小姐。”荷香与爱月行了个礼,前后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日里,不知是否因为尹素婉不在府中的缘故,总之玉夫人与柳夫人也没再生事。 手不方便,所以顾瑾璃也无法看书,只能让荷香给她念。 有时候,念着念着,她就睡着了,因此将以前没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亓灏这两日也在书房里养伤,偶尔看几个折子,偶尔听着杜江和秦峰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 他不是不愿意踏进芙蕖院,而是不敢。 不敢再听她说什么要离开王府的话,也不敢面对她。 毕竟,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害了婉婉的顾瑾琇,所以他担心自己靠近她,爱上她,会越陷越深…… 玉露院中,难得柳夫人今日主动过来看望玉夫人。 吩咐飞雪将自己最喜欢的香瓜子装了满满一盘子,二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又八卦着京中的新鲜事。 “姐姐,这尹家也够可怜的。王妃断了腿,尹二公子又是这么个不成器的,啧啧,肯定是尹太傅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吧唧吧唧嘴,玉夫人挑着眉,语气幸灾乐祸。 柳夫人抿了口茶,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明日就有神医来王府了,王妃的腿很快就好了。而且除了尹二公子之外,尹家还有大公子和尹二小姐呢!” “依着尹大公子的才华,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切!”玉夫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那大公子空有一肚子才气又如何?他要是能有点上进心,估计现在早就在朝中站稳脚了!哪里还能容得顾家大公子?” 顿了顿,她往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又道:“不过,那顾二小姐可不是一个善主。” “别看那小丫头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鬼心眼可多了!” 柳夫人“嗯”了声,问道:“听说中元节那日,在长吟园会有个联谊会。玉妹妹,你去吗?” “啥?联谊会?”玉夫人一听,好奇道:“谁举办的?” 柳夫人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剥着瓜子皮,一边不紧不慢道:“顾侧妃的二哥顾念时是晨阳诗社的社长,他本想在诗社中搞一个招新活动。” “此次招新不同于以往,招新对象主要是京中有才华的女子。不知怎的华琼公主也收到了消息,竟执意要将每年的‘芳华会’与诗社的招新活动合并在一起,所以便成了联谊会。” 中元节,虽说是鬼节,但亓国的风俗与其他地方可能有些不一样。 在中元节这日,京中贵女们会自行举办一个“芳华会”。 大家齐聚一起,论诗赋,比才艺,其实就是一个私人聚会。 而华琼一心痴恋尹子恪,在听说晨阳诗社的招新创意也有尹子恪的一半主意,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因此才厚着脸皮强烈要求顾念时将两个活动合二为一。 顾念时虽开始不愿,但碍于华琼的身份,最后也只能同意。 长吟园是皇家庄园中最豪华的一处,诗社中的才子们听说活动地点后,无不称赞华琼公主为人豪爽大方,因为他们其中某些人是出身寒门,可能下辈子也没有踏进像长吟园这样地方的可能。 由于“芳华会”每年的形式和内容都一样,毫无半点新意可言,因此那些原本对“芳华会”失去了兴趣的贵女们也很是开心。 华琼公主在听到外界对自己的一番赞赏后,心中暗自得意。 殊不知,尹子恪却非常的不满。 因为在他心里,诗社招新是完全出于对有才之人的一种渴求,而华琼却要带着一群龙鱼混杂的娇小姐们搞一个联谊会,使得招新活动本质发生了变化。 只是,联谊会的帖子早被动作迅速的华琼公主早一步发出去了,再加上这两日还要照顾尹夫人,所以尹子恪也懒得再与华琼计较了。 玉夫人许久没出门了,一听到柳夫人这话,她两眼闪着光芒:“咱们也能去?” “要说京中贵女,咱们姐妹俩肯定是没资格的。”柳夫人摇摇头,见玉夫人兴奋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又语锋一转,继续道:“不过,那日王妃应该会去,咱们可以借着她的光,去长吟园去瞧瞧。” “哼,什么东西嘛!”玉夫人听罢,负气道:“不去了!” “为何不去?我以前虽然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可那长吟园我却一次都没去。”柳夫人不解的看着玉夫人,语气向往道:“据说那园子美得像是人间仙境,比咱们王府还要美呢!” “特别是那里的湖水,不仅清澈见底,还有人说用湖水洗脸,能够美容养颜呢!” “真的?”玉夫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柳夫人磕着瓜子,笑得温和。 “那……咱们就去凑个热闹。”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扬了扬下巴,神色勉强。 柳夫人点点头,眸中划过一抹得逞。 第89章 胡搅蛮缠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杜江便和秦峰被亓灏吩咐在门口恭候着逍遥子安排来王府的人。 可是一连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因此,秦峰便耐不住性子,跑到书房去找亓灏:“王爷,这都是快要巳时了,逍遥子该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亓灏放下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窗外,缓缓道:“再等等,逍遥子虽性子古怪,但也不至于说话不算数。” 他的话刚落,只听得杜江的声音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王爷,人来了!” 亓灏和秦峰听罢,不约而同的往门外望去。 只见杜江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但头发却梳了个男子发髻。 柳叶眉,丹凤眼,鼻梁微挺,唇若朱丹。 模样长得倒是不难看,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杜江带着人进来后,介绍道:“王爷,这是逍遥子的关门弟子,林笙姑娘。” 秦峰奇怪的打量着林笙的发髻,然而却被林笙阴森森的眼神给盯得慌忙移开了眼睛。 私心来说,这个林笙姑娘眯起眼睛的样子跟亓灏有得一拼。 亓灏点点头,沉声道:“想必逍遥子前辈已经告诉了林姑娘,那婉婉的腿伤就有劳你了。” 林笙斜着眼睛看亓灏一眼,神色桀骜不驯道:“你就是亓灏?” “大胆!”好像很少有人敢直呼亓灏的姓名,因此秦峰立即条件反射的冷声呵斥道。 “大胆?大什么胆!”林笙冷哼一声,然后又不屑的对秦峰翻了个白眼,“我与你家主子说话,什么时候准许你插嘴了?” “我是你们宁王府的贵客,要说大胆,也是你大胆!在贵客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在王爷面前,不行礼就罢了,你还喊王爷的名字,这不是无礼是什么?”秦峰一听,手指着林笙,涨红了脸,难得用上几个成语:“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我是女子,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这是我的权利。你一个小小侍卫,又能拿我如何?”林笙打了个呵欠,语气慵懒道:“本小姐舟车劳顿了一路,要先休息。” 秦峰听罢,更是被堵得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竟敢此猖狂?简直太过分了! 亓灏幽幽的望着林笙,想着她是逍遥子的徒弟,目中无人也不为奇。 勾了勾唇,他不怒反笑,看向杜江:“去,带林姑娘休息。”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对林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林姑娘,请跟属下去偏院。” 林笙抬了抬下巴,示意杜江带路。 刚走出书房,她又忽然停住了步子,问道:“你们府上的那个顾侧妃做在哪个院子里?” 杜江一怔,也不知道这个林笙问这话有什么用意,犹豫片刻,他试探道:“林姑娘认识顾侧妃?” 林笙见他答非所问,不悦道:“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怎的还反问起了我?” 杜江讪讪一笑,指了指芙蕖院的方向,“林姑娘,那边是芙蕖院。” 林笙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下,撇撇嘴:“不仅偏僻,还那么破,能住人嘛。” 杜江听罢,很是尴尬,只能当作没听到。 将林笙领到了偏院后,杜江道:“林姑娘,王妃现在不在府中,您在这先好好休息,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让院子里的下人找管家去说。” 林笙“嗯”了声,不耐烦的摆摆手。 杜江见林笙这般,只觉得果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这林姑娘,跟那逍遥子果真一模一样,性子不讨喜的很。 当然,若林笙知道了杜江心里如此想她,必定是要翻了天的。 待杜江离开,林笙打量了一下这院子,竟惆怅的叹了口气。 院子里各种奇花异草都有,房屋装饰也很奢华,可在她心里还是比不过自己和师父的悠悠谷。 想到师父,她一脸嫌弃。 再想到师父说的那个拒绝拜师的顾瑾璃,她又挑了挑眉。 要知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师父故意隐瞒行踪,飘忽不定,那悠悠谷里拜师学艺的人绝对有千儿八百人了。 可那顾瑾璃竟不识抬举敢拒绝师父?哼哼,等补完觉后,自己一定得好好会会她。 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苗子,以至于师父被拒绝后还念念不忘。 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盆,林笙又伸手打了几下挂在长廊里的灯笼,捉了两只蝴蝶,这才进了房间。 将鞋子胡乱一踢,她爬上了床榻。 暗处,杜江将林笙刚才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然后一脸莫名其妙的回了书房。 “王爷,那林笙也太无礼了吧?就算她是神医的徒弟,可到底也是江湖中人,怎么就没个尊卑意识?果真粗俗不堪!”秦峰自打林笙离开书房后,便很是不满亓灏对林笙的宽容。 毕竟,平日里做事情小心谨慎的自己动不动就挨亓灏的训斥,凭什么那个林笙可以如此肆意妄为? 一个江湖女子,会点医术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杜江一回来就听到了秦峰的抱怨,知道他肯定是因着刚才被林笙拿话给噎住了而不爽。 清了清嗓子,他道:“王爷,林姑娘没什么异常举动,直接睡了。” 亓灏想了想,问道:“尹夫人这两日如何?” 杜江道:“尹夫人虽没有性命之忧,但昨个派人去太傅府去接王妃,听着王妃那意思是还想在府中多留几日照顾大夫人。” 尹素婉又不是大夫,即便是她留在太傅府,对于尹夫人的伤势好转也起不到实际的作用。 不想让逍遥子派来的人治疗腿伤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好的太快,不想与“顾瑾琇”的罪孽这么快就一笔勾销,不想让亓灏对“顾瑾琇”的恨意这么快就消散…… 所以,照顾大夫人只不过是拖着时间不回来的借口罢了。 “也罢,既然人已经来了,也就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转告给王妃,让她不必着急,在太傅府好好陪尹夫人。”亓灏虽已知晓了尹素婉的黑暗面,但也没想过她的心机会深到这个地步,只当她是对尹夫人一片孝心。 “是。”杜江拱拱手,转身的时候又折了回来,“对了,那林姑娘还问过顾侧妃在哪个院子。” “嗯?”亓灏一怔,沉声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杜江摇头,“属下也不知道,那林姑娘的性子太让人摸不透了,但愿她在府中的日子能安稳点。” 听杜江提到顾瑾璃,亓灏的眸子暗了暗。 他在书房,她在芙蕖院,虽才短短两日未见,可他竟觉得似乎过去了好久似的。 而尹素婉同样也回了太傅府,然而他却并没太多感觉。 难道说,顾瑾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真的渐渐要超过婉婉了吗? 心头发闷,亓灏缓缓道:“盯好林笙。” 顿了顿,又补充道:“派几个暗卫去芙蕖院,别出什么乱子。” 杜江点头,然后见亓灏没了其他指示,便行礼离开。 吃过午饭后,顾瑾璃看着拆掉纱布后的十指,笑道:“嗯,没有前两天那么肿了。” 爱月撅着嘴,嘟囔道:“也没好哪里去,还是跟红萝卜一样嘛。” 荷香一边将茶杯端到顾瑾璃的嘴边,待她抿了几口茶后,道:“小姐,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晨阳诗社搞了个招新女社员的活动,您要不要去看看?” “毕竟在府里待着太久会闷坏的,还是多出去走走比较好。” “诗社竟开始招女社员了?”顾瑾璃听罢,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女子入社的先例,今年这是怎么了?” 荷香道:“据说是二公子跟尹大公子提议的,说是为了诗社以后的长远发展。” 顾瑾璃笑了笑,“嗯,确实该接纳女子了。” 想着听下人说逍遥子的徒弟都已来到了府中,可尹素婉还未回来,依着尹夫人这情况,想必尹家的人应该是不会出席招新活动了。” 能避开一些人,便会少一些麻烦。 之前顾念时虽几次想带她去诗社,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去成。 中元节那天,倒是个好机会。 而且荷香和爱月也在府里太无趣,出去转转也不错,因此顾瑾璃道:“这样的话,咱们去看看也无妨。” “不过……”荷香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道:“不过举办地点是在长吟园,华琼公主带着京中的大家闺秀们也会去。” “嗯?”一听到荷香提到华琼,顾瑾璃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知道顾瑾璃不喜华琼,怕她不高兴,荷香赶紧改口道:“小姐,咱们不去长吟园,可以去其他地方转转,比如说清水寺的后山,那里风景也不错的。” “还有明月湖,咱们可以去泛舟。” 爱月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反正好玩的地方那么多,咱们也不是非得去那什么招新会!” 顾瑾璃原本是不想去了,可听着这两丫头这般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因为华琼去,自己就跟爱月、荷香去不得了呢? 她是去参加诗社活动的,又不是去看华琼的。 再者,倘若因为讨厌华琼而次次回避,那么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是不是连呼吸也不能呼吸了? 她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那就一切随着自己的意思来。 即便是那日华琼又想使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又如何? 眼不见心不烦是不错,但不能因为华琼的存在,她就要放弃一些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想要去的地方。 “无碍,咱们就去长吟园。”依着宁王府侧妃的身份,兴许她可能没资格进那园子,但在自己的身份没暴露之前,自己还是顾瑾琇。 所以,凭借相府嫡女的身份,总不会有人故意拦着她吧? “啊?”爱月听罢,吃惊道:“可华琼公主……” “华琼又不是老虎,我们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刚想抬手点一下她的额头,但见自己的手还肿着,只能收了回来:“记住,就算她是老虎,也是纸老虎。” “若没了皇上和丽妃做依仗,那她可能连一个普通百姓都不如。”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不公平。 华琼,除了有着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和一身的臭脾气之外,一无是处,身无长物。 但也正因为她的显赫身份,才能凌驾于京中诸多女子之上。 而其他女子,即便是才貌都比华琼出色,因着身份也只能被她压在下面…… 所以,这正有了那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贫富贵贱,三六九等,很多东西从一出生就不公平。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通过后天的不懈努力改变了原本的卑微身份,成为了人上人,但那攀爬上位的过程中,吃了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受过多少白眼,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而且,若仅靠一人之力,没有外力所辅助,那也不见得会成功。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都一样。 至于顾瑾璃,因为她并不羡慕华琼的身份,所以用不着像沈碧云、江晴岚等贵门女子一样,一心巴结华琼,以此来沾上公主的风光。 除了自由,暂时她自认为还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更没有要依靠华琼来得到什么的地方,故而用不着在华琼面前卑躬屈膝,更没必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躲闪闪。 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否则那就只能过一下招了。 母亲虽一直教导她要与人为善,可既然有些人硬是要做那恶人恶事,那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小姐,您真的不怕华琼公主她会在招新会上为难您?”爱月想到华琼那张刁钻刻薄的脸,开始有些担心了。 顾瑾璃摇头,淡淡道:“不能因为她也去招新会,我就因此不去了。天地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咱们自然也能去得。” “去,将我的医书拿过来。”怎么说华琼都不是个让人提到心情好的人物,顾瑾璃结束了话题,望了一眼桌案上的医书。 荷香应了声,立即将书拿了过来,翻到了上次给顾瑾璃念的地方,字正腔圆的继续念道:“胃合于三里,大肠合人于巨虚上廉,小肠合入于巨虚下廉,三焦合入于委阳,膀胱合人于委中央,胆合入于阳陵泉,阳经有下合穴,阴经无下合穴。” “若便于记忆,可编为歌诀:胃经下合三里乡,上下巨虚大小肠,膀胱当合委中穴,三焦下合属委阳,胆经……” 歌诀还未念完,只听得门口一道嗤之以鼻的声音传来,“呵,就这么点肤浅的东西,还需要记忆?” 屋内三人听到动静一怔,抬头看向门口。 待见到神色冷清的林笙,不禁都有些不解。 毕竟,除了偶尔喜怒无常的亓灏,除了喜欢挑拨是非的玉夫人、柳夫人,能踏进这芙蕖院的人不多,尤其还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她们怎么能不意外。 仔细打量着林笙,顾瑾璃开口试探道:“你便是来给王妃治疗腿伤的神医吧?” 她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身份,说“神医”二字,也不过是客气、抬举而已。 果真,林笙在听到“神医”二字,同样审视着顾瑾璃的眼光少了几分挑剔。 她摇晃着身子走了进来,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 一屁股坐下,一边翘着二郎腿,林笙一边歪着脑袋,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十指上,不冷不热道:“你这双手,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顾瑾璃瞧着林笙那眼神里略微流露出来的得意之色,心里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扬唇,她淡笑道:“谢谢姑娘关心,我的手上虽有伤,但好在两个丫鬟服侍我极为用心,我暂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好的慢就慢吧,这不碍事。” 林笙见顾瑾璃一点也不着急,而且她的话听起来又像是自己在多管闲事,不禁怪脾气又上来了,“吃饭穿衣都要靠别人,你竟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虽说是你的丫鬟,可这世上人人生而平等,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主子,就这般奴役她们!” “人人生而平等?”顾瑾璃听罢,眸光一亮。 可能因为自小在南山,与母亲二人的生活很是简单。 接触最多的,应该就是山下寺庙里的小和尚。 她私心里是觉得每个灵魂都是平等的,但在被顾淮接回相府后,府中强烈的尊卑等级规矩,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与丞相府格格不入。 渐渐的,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她便知道,不止是丞相府,兴许她的想法与整个亓国都不同。 身份,地位,权势,金钱……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亦或者说肯定一个人的身份,往往是这些外在因素。 就连兄弟姐妹之间,也没有平等和公平可言…… 而林笙这话,让顾瑾璃瞬间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尽管,这个知音的脾性似乎不太好。 林笙又冷哼了一声,以一种仙人看凡人的高傲姿态扬了扬下巴,“说了你也不懂。” 看了一眼荷香手中捧着的书,她翻了个白眼,“你看那些书是没用的,连皮毛都算不上,浪费时间。”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本袖珍小册子,然后丢给顾瑾璃:“喏,这个是我珍藏了多年的秘本,要比你看一百本医书都有用。” 顾瑾璃一怔,没料到刚才林笙还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现在竟给自己秘本,不免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疑惑起来。 这姑娘的性子,好生奇怪,怎么能变化这么快? 大概是顾瑾璃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林笙撇撇嘴:“我是看在师父相中你的份上,要不然才不舍得给你。” 掏了掏耳朵,她长叹道:“这么多年师父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要找一个合眼缘的人收为弟子很难。” “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可惜啊,可惜……” “若是有机会,还望姑娘替我跟逍遥……”顾瑾璃一边让荷香打开小册子,一边准备要林笙替自己向逍遥子表达歉意,然而刚看到小册子里的第一页后,她张了张嘴巴,哭笑不得,“姑娘,这是?” 爱月和荷香顺着顾瑾璃的手看去,只见那小册子上面画着一个矮胖的小人,旁边是一个高瘦的小人,两个人看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总之那图画旁边还配着几行让人看不懂的小字。 那字龙飞凤舞的,不像是亓国的字。 不过,两个小人滑稽的模样,很是搞笑。 一人扑向另外一人,形成一个一上一下的姿势。 夸张不说,还让人想入非非。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图画,因此不免想再往后多翻几页。 但林笙眼疾手快,立刻站起身拿了回去。 一边放回身上原处,一边表情不自然的又摸出了一本,在再三确认无误后,递给荷香:“嗯,秘本有点多,这个给你。” 荷香接了过来,翻了几页,果真见到里面是密密麻麻写着药名、针灸等。 “林姑娘,林姑娘!”这时候,突然听到秦峰一阵慌乱的声音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也顾不得给顾瑾璃请安行礼,直接跑到林笙面前,气喘吁吁道:“王……王爷有要事找你,请你立即去书房!” 林笙晃动了几下二郎腿,并不打算起身,“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 秦峰虽不喜林笙这一副吊儿郎当又颐指气使的表情,但因事发突然,只能道:“东山军营的所有士兵都中了毒,所以还希望你能立即跟王爷前往军营!” 东山军营是亓国的常胜之师,不仅是整个亓国军事的心脏,对亓灏而言也意义非凡。 如今所有士兵都出了事,那么无论是对于亓国内部,还是外敌来说,此事都非同小可…… 谁知,林笙却只是“哦”了声,不为所动道:“我只答应了师父来给那谁谁治疗腿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与我无关!” “林笙!”秦峰听罢,情急之下不禁怒叫道:“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理所应当的,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理所应当?”林笙白眼翻的更厉害了,冷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帮是出于情义,不帮我也没错!” “别想搞什么道德绑架,我林笙也不欠你们的!” 顾瑾璃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下林笙的名字,竟想到了“烟柳疏疏人悄悄,画楼风外吹笙。”这句诗。 “道德……道德绑架?”秦峰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张大了嘴,“什么东西?” “懒得与你废话!”林笙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然后给秦峰留下了一个高傲的背影。 突然,爱月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兴奋的拍了一下手。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爱月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秦峰以为爱月是在幸灾乐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爱月,那可是几十万条人命,你还能笑得出来?还有没有良心?” 爱月听罢,委屈道:“我哪里有笑了,莫名其妙。” 她刚才之所以兴奋,那是因为想到了林笙极有可能也看过茶茶兔的话本,要不然怎么能说出“道德绑架”这四个字呢? 所以,有机会她一定要偷偷的去打探一下! “过分!”秦峰瞪了爱月一眼,然后气哼哼的也甩袖离开。 顾瑾璃望着林笙和秦峰先后离开,与荷香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一片茫然。 第90章 血肉模糊 书房里,秦峰在将林笙的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亓灏后,又忍不住抱怨起来,“王爷,林笙如此没有医者之心,依着属下来看,干脆将她绑了直接带去军营!” 亓灏眯了眯眼睛,眉头深锁。 不能说秦峰说的对,毕竟如林笙所说,她这次来的目的只是给尹素婉治疗腿伤,而军营里的一切与她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她若是能帮便帮,不能帮也不能因着她医者的身份而强迫她。 抿了抿唇,亓灏沉声道:“去,直接到太医院将魏廖带去东山军营!” “是,王爷!”秦峰拱拱手,然后像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 待秦峰走后,杜江低声道:“王爷,属下觉得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 亓灏冷笑一声,缓缓道:“你觉得下毒者为何人?” 杜江垂首,“属下不敢说。” “说!”亓灏抬眸,目光幽幽。 “军营里的士兵们身份在入军营之前早已查过,所以不可能是内部人做的。”杜江想了想,道:“自打上次粮食着火后,军营便严加防守的更厉害,进出者无不一一严查。” “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属下觉得也不可能是有人混入下毒。” “不是内部人,也不是外部的人,那是何人?”亓灏眸底的冷色越来越深,语气也带了一丝凌厉。 杜江小声道:“属下认为,上次世子派人纵火的目的不是烧毁粮食,而是借此机会下毒。” 说罢,他见亓灏竟勾起了唇角,很是不解:“王爷难道不生气吗?” “本王为何要生气?”亓灏抬手轻叩着桌面,一字一句道:“他暴露了尾巴,意在摧毁军队主力,你说这背后说明了什么?” “东山军营兵力受损,若是有突发情况,那么……”杜江脑袋转得快,立即明白这事情后面的严重性。 心里一紧,他急声道:“王爷,世子如今不仅要笼络宣王,就连七皇子和八皇子都不放过,可见他势必要与您站在对立一面了!” 亓灏薄唇紧抿,嘴角的弧度渐消:“原来,父皇收到的那封密信,并不是凭空造谣!” 杜江犹豫了片刻,问道:“王爷……倘若南阳真的反了,那南阳王怎么办?” 一听杜江提到南阳王,亓灏沉默片刻,低声道:“派人去南阳,查一下陈泽轩的所作所为,南阳王是否知情。” 杜江应了声,刚要抬脚走人,又听到亓灏在身后道:“准备马车,本王要去军营!” “王爷,您的伤不宜奔波,还是留在府里吧。”亓灏的伤虽然已结痂,可还是没好利索,所以杜江不愿他来回折腾。 亓灏一边站起身穿着袍子,一边不容置疑道:“这个时候本王若再不在军营里,岂不是更给了某些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杜江无奈,只能道:“属下知道了。” 系着扣子的手一顿,亓灏轻声道:“也去芙蕖院通知一下顾瑾琇。” 他还是喊她为“顾瑾琇”,一来是不想暴露她的身份,二来也是喊习惯了。 至于为何担心暴露身份,他自己也还没想通这是何种心理。 兴许,是私心想留住她。 也可能,也如大夫人和顾瑾琇所担心的,若代嫁之事暴露,那么牵连甚广。 相府被灭门于他而言自然是好事,因为如此一来宣王便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只是,顾瑾璃也是株连九族中的一员,他怎舍得看她死? 杜江也已知晓顾瑾璃的身份,所以同样与亓灏一样,不点破罢了。 他一怔,问道:“带着顾侧妃?” 亓灏“嗯”了声,神色莫辨道:“林笙虽医术高明,但我们不能做强人所难之事。顾瑾琇也略懂医术,连魏廖都曾称赞过她,带着她一块,兴许还能事半功倍。” 杜江想着军营中那几个脾气暴躁,毛病又多的副将,“王爷,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这是这么多年的规矩。属下担心顾侧妃去了军营,会引起一些将领的不满……” 亓灏一边往外走,一边幽幽道:“无碍,要真有那些死守规矩不要命的人,本王自愿送他们一程!” “是!”杜江点点头,快速出了书房。 芙蕖院中,爱月拿着林笙临走之前留下的小白玉瓶,瞪大眼睛道:“小姐,那林小姐跟咱们素不相识的,真会有这么好心吗?” “万一您抹了药,手伤不好反而更严重了呢?” 顾瑾璃想着林笙那目空一切的模样,淡淡道:“她不会。” 爱月撇撇嘴,“小姐,您就是心太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还是您给我们说呢!” “林姑娘是逍遥子的徒弟,看她性子应该不屑做这种背地里害人的事情。而且,小姐也与她无冤无仇,她没理由害小姐。” “就算是她要害小姐,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 顾瑾璃看着荷香的眼神很是赞赏,从爱月手里接过白玉瓶,她微微一笑:“这个林姑娘,很有趣。” “哪里有趣啦?分明脾气很臭嘛。”爱月轻哼一声,想起送林笙出院子的时候趁机与她提了几句有关茶茶兔的书,然而却收到了林笙一个大大的白眼,表情似乎很是鄙夷。 爱月的一腔热情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因此对林笙也没什么好感。 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在空气中。 顾瑾璃仔细蘸了一点涂抹在手指上,一种清凉舒服之意由指尖涌遍全身。 爱月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生怕她有什么不适感,问道:“小姐,感觉怎么样?” 顾瑾璃动了动手指,笑道:“好像疼痛感少了一些。” 荷香见状,也放宽了心,“那小姐每日多抹一些,估计很快手就好了。” “顾侧妃。”这时,突然杜江进来了。 爱月想着秦峰这才刚走没多久,便道:“你来做什么?” 一般情况下,这两个侍卫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 杜江没料到爱月语气竟这般生硬,愣了一下,然后对顾瑾璃道:“顾侧妃,王爷吩咐属下转告给您,请您与魏太医一同去为东山军营的将士们解毒。” “我?”顾瑾璃听罢,与同样惊讶的荷香、爱月对视一眼。 杜江点头,肃然道:“没错,顾侧妃对医术也颇有研究,所以王爷相信您。” 爱月眼珠子一转,立即抢先开口道:“我们家小姐手上的伤还没好呢?没法给人把脉的。” “再说了,小姐一个女子,军营里面都是男人,小姐去了恐怕有些不妥。” 顾瑾璃眸光微动,立马看清了爱月的小心思。 说是手伤和身份不方便,其实爱月是担心自己若未能给将士们成功解毒,又挨得亓灏的责罚。 杜江见顾瑾璃不说话,又上前一步躬身道:“顾侧妃,还请您看在那几十万条人命的份上,跟属下去一趟吧!” 顾瑾璃见杜江神色诚恳中又透露着焦急,心中不忍拒绝,转头对荷香道:“准备一下,一会跟着王爷去军营。” 无论府中还是军中,只要能用得到大夫的事情,亓灏一定会先去请魏廖,所以这个时候距离秦峰来请林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魏廖肯定已经提前在去往军营的路上了,而自己也只能与亓灏一道去了。 荷香倒没有爱月想的那么多,她知道顾瑾璃这样做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因此转身立即去收拾东西。 杜江见顾瑾璃这般痛快的答应,很是感激道:“多谢顾侧妃!” 顾瑾璃一边示意爱月重新将自己的手指包扎好,一边问道:“可否先告诉我将士们中毒的症状?” 杜江道:“全身溃烂,如果抓挠的话,一旦出现伤口,便会出血不止。” 顾瑾璃秀眉微蹙,“还有什么症状?” 回想了一下,杜江又继续道:“嗯,四肢无力,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眼白发红。” 有些病,听病症可以初步推断出来,但中毒跟生病不一样,所以顾瑾璃在没看到中毒者之前,仅凭这些信息是无法确定的。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将头发松松散散的随意挽了一个髻,“走吧。” 杜江应了声,立即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出了王府大门的时候,亓灏的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自打那晚他在听到杜江的话后惶急不安的跑到芙蕖院后,他们又有三日没见。 虽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亓灏又实在找不到要见的理由。 而今日,却是不得不见。 不过,对顾瑾璃来说,倒是不会想这么多。 在她心里,亓灏对自己态度的好坏,要么是看他的心情,要么是以尹素婉的喜怒为主,所以她的一颗心,无论是阴天下雨,还是阳光明媚,都早已习惯。 撩开车帘,荷香跟着顾瑾璃上了车。 “王爷。”顾瑾璃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打了个招呼,随即和荷香坐在了亓灏的对面。 不知亓灏是因为士兵中毒之事,还是本就有心事,总之他低垂着眸子,像是没听到一般。 就在顾瑾璃以为他不会有所回应的时候,却又听到他低声道:“那毒并非寻常之毒,常人沾染上极有可能会被传染。” “一会你去了军营,若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不要离得太近,凡事有魏廖上就好。” “呃……”顾瑾璃听罢,眨了眨眼睛。 不要她靠的太近,她怎么诊脉解毒呢? 既然亓灏说一切交给魏廖,那还要带着她做什么? 不过,魏廖要知道亓灏这么说,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亓灏见顾瑾璃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移开眸子,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军中都是男子,你一个女人,能不沾手还是不沾手的好。” 其实,他之所以要带着她,一来她的确对医术有些见解,可能会在解毒上有所帮助。 二来,兴许是她的性子太平淡如水,让他竟觉得,看着她,亦或者她在他身边,能让他心安一些。 三来,感情这种东西,是跟着心走的。而心又是不受控制的,所以他的心想靠近她…… 因而,由于种种私心,他还是打着为士兵解毒的名义,带上了她。 只是,那毒太过凶险,他不能让她冒险…… “哦。”顾瑾璃忽然很想像林笙那般翻一个白眼,但觉得多少有些失礼,于是忍住了。 亓灏的余光瞥见顾瑾璃还是那样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动了动唇,将心头升起的那股烦闷压下,撩开帘子看向了车外。 东山军营距离宁王府要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因此在“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顾瑾璃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将头靠在了荷香的肩膀上睡着了。 荷香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喘。 一来,她知道顾瑾璃睡的浅,所以害怕稍微动一下会吵醒她。 二来,对面坐着亓灏,从顾瑾璃合上了眼睛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便直射过来。 虽然荷香有自知之明,知道亓灏肯定不会是在看她,可她也同样很是煎熬…… 所以,荷香只能低下头,看着裙摆上绣着的蝴蝶。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对于荷香来说,过得是异常的漫长,但对于亓灏来说,过得很快。 “王爷,军营到了。”杜江的声音在车厢外面响起,意味着亓灏不能再望着顾瑾璃安静的睡颜了。 在他收回视线的同时,荷香也如释重负的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小……”她刚想将顾瑾璃喊醒,却听得亓灏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说话。” 荷香吓得一怔,不解的看着亓灏。 亓灏轻轻起身,下了马车后,在放下帘子的时候,说道:“什么时候睡醒了再进去。” 若是爱月,必定是认为亓灏这是在无形的埋怨顾瑾璃睡着了。 但是荷香很快便明白了,亓灏这是想让顾瑾璃多睡一会,只不过语气听上去生硬了一些。 不知为何,她在这一刻竟觉得亓灏是关心顾瑾璃的。 杜江在听到亓灏的话后,想着此时东山军营的情况很是危急,不禁小声道:“王爷,时间来不及了,还是让顾侧妃……”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大步的往军营里走。 杜江无奈,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魏廖果真已到了军营,此时正在营帐里给一个副将把脉。 那副将的脸已经抓得伤痕累累,流的血都是紫黑色的,除了一双眼睛,一张脸已无法再看。 胳膊上也是血肉模糊,而魏廖无从下手,只能先在那副将的腕上垫着层帕子。 见亓灏进来了,他刚要起身,却被亓灏以眼神制止住了。 重新把脉,魏廖过了一会才神色严肃道:“王爷,这种毒下官不曾见过。” 虽然魏廖这话在亓灏的意料之内,但他听了之后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往其他帐营走去。 “王爷,您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杜江见亓灏眉头紧锁,不禁安慰道。 刚走了几步,二人停下脚步,只见顾瑾璃和荷香迎面而来。 亓灏眸光一亮,随即又恢复了如常,“魏廖在里面。” 顾瑾璃点点头,然后进了营帐。 亓灏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跟在了后面:“杜江,你去看看其他帐营的情况。” 杜江应了声,急忙往旁边帐营走去。 “顾侧妃。”魏廖在来的路上已知道顾瑾璃会来,因此见到她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顾瑾璃连忙摇头,“魏太医,快请坐,我站着就好。” 亓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魏廖道:“时间紧迫,莫要废话。” 顾瑾璃坐了下来,问道:“魏太医,我对医术也只是一知半解,还是想先请您的意见。” 魏廖看了一眼亓灏,低声道:“从脉象上来看,脉象混乱,舌苔也发白,体内血气停滞,以至于流血不止。” “唉,我也只能看出这些来。” 顾瑾璃眸光暗了暗,伸手就要探在那副将的脉搏上,却见亓灏的大手挡了下来:“换条帕子。” 那原本的帕子此时以有些脏污,若是顾瑾璃沾上,万一也感染了毒怎么办? 荷香会意,赶紧掏出一条新的帕子递了上去。 顾瑾璃心中一动,看向亓灏。 亓灏也看着她,二人目光短暂交汇后,又都各自移开。 顾瑾璃静下心来,开始把脉。 她把脉的时间要比魏廖要久,即便大家都很着急,但却都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突然转头道:“魏太医,我觉得这种毒,应该是冰毒。” “哦?”魏廖听罢,很是吃惊:“如何判断出来的?” “魏太医,你请看。”说来也巧,就在今日林笙丢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上,有这样描写的一段话,然后指给了魏廖:“气血停滞,乃体内寒气齐聚所致;寒气上攻,舌苔发白……然,冰毒亦如蛊虫,瘙痒于血肉之中,破者无可止……” 魏廖看着那有些相似的病症,激动道:“顾侧妃,这书是从何处得来?” 顾瑾璃想了想,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认为我们暂且可以按照书上写的法子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解毒。” 魏廖点头,声音里还是有几分掩不住的欢喜:“嗯,若是以药浴再加以针灸,那么体内的毒便可以控制下来。” “等控制下来后,再喂以汤药,毒应该就能除了。” 亓灏听罢,明白了个大概:“需要什么解毒,本王这就派人去准备。” 这话问倒了顾瑾璃,因为这册子上并未提到丁点有关解药的东西。 “这……”顾瑾璃张了张嘴,在亓灏灼灼的目光下,竟觉得有些心虚,“书上没写。” 亓灏听罢,半晌才道:“无碍,既然有了头绪,那就可以先从解了体内寒气来下手。” 他要说的话正是顾瑾璃心中所想,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她问魏廖:“魏太医觉得如何?” 魏廖自然认为没问题,立即一拍即定:“下官觉得可行!” “好,那咱们先将药方讨论出来吧。”顾瑾璃站起身来,示意荷香将一旁的纸墨等拿了过来。 魏廖也站起身来,二人一边根据中毒者的症状,一边根据小册子上给出的一些隐藏信息,开始像是破解藏宝图似的,一步步很是艰难。 亓灏见他们二人苦思冥想,表情很是认真严肃,于是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荷香一人在里面侍候。 出了营帐,亓灏便见杜江也从另一个营帐出来了,便问道:“怎么样了?” 杜江表情有些难过,小声道:“有一个士兵忍受不了毒发的痛苦,竟要咬牙自尽,还好发现的及时。” 亓灏薄唇紧抿,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进了营帐。 与此同时的太傅府中,尹素婉守在尹夫人的床榻边上,见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便急声道:“母亲,可是伤口又疼了?” 尹夫人的伤势虽然已经稳定了,可伤口因为太深,所以就连呼吸太用力都会很疼。 她轻咳两声,尤其无力道:“婉儿,汐儿呢?” 这两日,守在尹夫人身边的人大多是尹素婉,就算是尹素汐过来,也大多是在尹夫人休息的时间里,故而能遇见的时间不多。 “汐儿刚回去。”尹素婉示意宝珠将大夫人扶了起来,然后问道:“母亲,你饿不饿?我让丫鬟们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大夫人没有多少胃口,一心仇恨着罪魁祸首的尹鹏林,咬牙道:“那个孽畜呢?” 尹素婉道:“二哥还在床上躺着。” 大夫人冷哼一声,忿忿道:“这个狗东西,日后我定不会放过他!” 她说话是发了狠劲的,但因身上没力气,所以话听上去也不如她表情狠戾。 “王妃。”这时,双儿突然进来了,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尹素婉听罢,眉头紧皱:“什么时候的事情?” 双儿道:“就今个白天。” 尹素婉不自觉的攥紧拳头,眸光冷冷。 大夫人见尹素婉表情有些不对,问道:“婉儿,怎么了?” 尹素婉敛去眼中冷意,勉强道:“没事。” 说罢,她伏在双儿耳边,低声道:“若是晚上王爷还不回去,你就……” 双儿点头,“是,王妃。” 第91章 她吃醋了 虽说解毒已有了头绪,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一下午,顾瑾璃与魏廖便在营帐里进行紧张的药方研制,其中有很多药材,二人在是否使用上起了争议,因此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直到戌时,一张初步的药方才讨论出来。 亓灏立即派人购齐了药材,随后按照原先的第一步计划,药汤沐浴。 由于还不确定那药方确实有效,因此先对其中一个士兵做了实验。 只是,两个时辰后,那士兵体内的寒气还没退去。 故而,顾瑾璃与魏廖只能再另想其他法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淡淡,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映在了营帐上。 亓灏站在外面,静静的凝视着她的影子,眸光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夜风吹起,他的墨发随风飘扬,与他的黑袍一样,都与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自知进去也帮不了忙,再者他怕自己的注意力会一直凝聚在她的身上,所以不如在外面与她的影子为伴。 秦峰一直好奇那本看似神秘的小册子,忍不住问道:“王爷,您说,顾侧妃那医书是从何处而来?” 亓灏冷冷看了秦峰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秦峰讪讪一笑,赶紧转身去其他营帐里巡视去了。 “王爷,顾侧妃和魏太医还未吃晚饭,要不要属下去准备一下?”杜江其实是想劝亓灏吃饭,但揣摩着他应该不会去吃,因此便打算从顾瑾璃身上入手。 果真,亓灏听罢,沉声道:“好,饭菜不要太油腻。” 他不了解顾瑾璃的饮食习惯,但之前几次在王府里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似乎对荤菜不太热衷。 “那……王爷,您想吃什么?属下也去准备准备。”见亓灏答应,杜江又立马道。 “本王不饿。”亓灏一边往前走,一边语气淡淡。 杜江试探道:“王爷,您就算没胃口,多少也陪顾侧妃吃点吧?要不然她跟魏太医两个人吃,怪尴尬的。” 亓灏脚步一顿,“嗯”了声。 无声的进了营帐,顾瑾璃正在捣药,魏廖则在另一边针灸。 天气虽没前些日子那么热了,但因着要不停的动手,因此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原本松垮的发髻有一绺头发散落下来,在她脸侧飘来飘去。 顾瑾璃抬手往耳后拢了几次,然而那头发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总是时不时的掉下来。 就在她再次没了耐心准备丢下手里捣药杵起身去找根发带的时候,只觉得忽然一双冰凉的手伸到了她的颈后,穿过那三千发丝,将那绺不听话的头发一并给理到了背后。 顾瑾璃抬头,看着对面也在捣药的荷香,然后一怔。 除了在床榻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士兵之外,这屋内就这三个人。 先不说魏廖正在针灸,只说他一个男子就不可能为她理头发。 而荷香也不可能,那会是谁? 见平时性子沉稳的荷香脸上流露出少见的震惊之色,顾瑾璃回头。 待看到身后的亓灏后,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亓灏?” 见他头发上的发带好像少了一根,她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见多了一根与他同样颜色的发带。 “王爷,饭好了。”不得不说,军营里的伙房效率很高,没一会饭菜便送过来了。 亓灏神色自然的收回手,移开眸子,抬脚往魏廖身边走去:“先吃饭,一会再继续。” 魏廖刚才因为太过专心致志,在听到亓灏的话后,这才反应过来,“是,王爷。” 顾瑾璃与魏廖洗过手后,在亓灏的对面坐了下来。 饭菜虽与王府里的比较起来随意了些,但顾瑾璃因着忙活了这么久,确实有些饿了,所以饭量竟比在王府里吃的还多。 亓灏注意到了这点,于是给杜江使了个眼色。 杜江会意,又给顾瑾璃盛了一碗米饭。 顾瑾璃也不介意再多一碗饭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形象,继续捧着碗慢条斯理的吃着。 亓灏因着中毒之事心情沉重,吃了几口就饱了,不过碍于顾瑾璃还没放下筷子,他便陪着她坐着喝茶。 “王爷。”这时候突然秦峰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件绣纹精美的黑色披风。 亓灏放下茶杯,冷声道:“何事?” 秦峰看了一眼顾瑾璃,小声道:“王妃说夜里风大,担心您晚上留宿在军营里受凉,所以派人送来了这披风。” 一个王妃,一个侧妃,秦峰总觉得女人都是麻烦,虽说顾瑾璃不是个主动惹麻烦的人,而尹素婉也性情温婉,可他还是怕顾瑾璃在听到尹素婉送来披风后会争风吃醋。 可是,顾瑾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是低着头规矩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先放着吧。”亓灏眸光暗了暗,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之色,“去太傅府告诉婉婉,让她不要担心本王。” “呃……是。”秦峰很是不解亓灏的态度,毕竟这要是搁在以前,亓灏肯定是面露温柔,眉目含春,心花怒放,但现在神色很是平静,这让他很是不明白。 杜江是最了解亓灏心思的人,他瞧着秦峰疑惑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说这些年对亓灏誓死忠诚的人,除了自己,相信只有秦峰了。 只是,秦峰忠诚虽忠诚,可有时候这脑子却转不过弯来…… 秦峰放下披风离开后,顾瑾璃也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角,她对亓灏道:“王爷,您可以先回去休息,待我与魏太医研制好了解药再派人通知你。”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在这里会干扰她的心神。 即便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会让她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就像是刚才,她没有想到他会为她理头发。 那后颈被他不经意触碰过的地方,现在想想还像是发着烧一样。 亓灏的视线从顾瑾璃的脸上移到她头上的发带,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好。” “呃……”看着这如冰山融化后的笑容,不仅顾瑾璃被震住了,就连魏太医也被吓得不轻。 然而,就在顾瑾璃眨眼的功夫,亓灏那唇间的笑意却消失了。 因为,他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黑色披风。 眉宇间隐藏着丝丝挣扎之色,站起身来,他走出了营帐。 士兵们赶紧将碗筷收拾好,营帐里瞬间又只剩下了顾瑾璃、魏廖、荷香三人。 当然,还有那桌案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披风。 顾瑾璃转眸看向那披风,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刺痛。 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总之竟有些不舒服。 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披风上移开,顾瑾璃的语气比刚才低沉了几分:“魏太医,咱们继续吧。” 魏廖点点头,然后二人又开始了工作。 荷香没有错过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幽暗,忽然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产生。 原本王爷带小姐来军营是为了给将士们解毒,可到了军营门口,王爷却因为小姐睡着了而将她们留在了马车上,这是不是意味着王爷有那么丁点在乎小姐呢? 小姐醒后在得知亓灏竟允许自己在车里多睡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先是一怔,随即眼里有亮晶晶的光芒在跳跃。 那样的光芒,似乎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 而小姐用那样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王妃特意派人送来给王爷的披风,莫不是……她吃醋了? 这样想着,荷香便不由得多瞅了顾瑾璃几眼。 “怎么了?”顾瑾璃不知道荷香在想什么,因此一边拿起捣药杵,一边问道。 “没什么……”荷香自然不敢将心中所想告诉顾瑾璃,只能也蹲在一旁继续捣药。 半个时辰后,魏廖在几周银针下去后,他将顾瑾璃和荷香刚捣好的药抹了一点在中毒之人的伤口上,只见往外流淌的血竟渐渐少了一些。 “顾侧妃,有效果!”魏廖见状,很是兴奋道。 顾瑾璃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轻颤,“魏太医,咱们再加重药量试试!” “嗯!”魏廖重重点头,又多抹了一些,果真见到伤口的血止住了。 伸手探在那士兵的脉搏上,顾瑾璃抿了抿唇,刚舒缓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魏太医,血虽然止住了,可脉象还是不稳,我们还得从根源下手。” 魏廖也知道时间紧迫,肃然道:“下官明白。” 顾瑾璃掏出小册子,从头到尾重新翻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发现再无半点可用之处。 闭上眼睛,她开始从脑海中搜索自己这些年所读过的所有医书。 “顾侧妃?”魏廖见顾瑾璃突然没了动静,闭着眼睛也不知在做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 荷香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魏太医,我们家小姐在想事情。” 就在荷香的话落后,顾瑾璃猛然睁开了眼睛,脱口而出道:“重阳木,碧玉竹,虎尾兰,朱顶红!” 魏廖从未听说过这一个接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因此问道:“顾侧妃,这些是何种药材?” 顾瑾璃摇头,认真道:“我也不曾见过,但我记得书上提到过,这四种药材属火性,所以我才想着用火气大的药材来与体内的寒气对抗。” “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魏太医想了想,迟疑道。 顾瑾璃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是药三分毒,副作用肯定是有的。何况……这些药材本身就带着毒性。” 顿了顿,她又道:“可是,魏太医,情况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坏吗?若是再想不出解毒的法子,这东山军营里的所有士兵都将会没命,这对我们亓国来说无疑是一记重锤。” “相反,我们来跟老天爷赌一把,可能还会有赢的机会!”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她说的话。 亓灏站在外面,心不禁随着她这句话为之一动。 要知道,那可是关系着几十万条人命,顾瑾璃区区一个女子,何来如此果断决然的气魄? “王爷,真的要依着顾侧妃说的吗?”杜江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提着一颗心问道。 不等亓灏说话,只听魏廖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侧妃,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做不了主,还是找王爷定夺吧。” 自己的生死是小,他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去冒险,因此拱了拱手,起身出了营帐。 待见到营帐外面的亓灏后,魏廖将顾瑾璃的话重复了一遍后,道:“王爷,下官一切听您的吩咐。” 亓灏薄唇轻抿,深深的望着营帐上顾瑾璃的影子,半晌才道:“听她的。” 魏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亓灏,“听顾侧妃的?” 杜江也犹豫道:“王爷,顾侧妃毕竟不是大夫,万一……” “她说的对,最坏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既然没有解药也可能会全军覆没,倒不如拼一下!”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攥起,亓灏的声音掷地有声,分外有气势。 帐内的顾瑾璃听到他的话后,身子一颤。 他……就这般相信自己吗? 杜江说的没错,就算自己对医术有些兴趣,也看过很多医书,但若真因自己而使得那么多人丧命,她心里又怎能过的去? 就在她开始动摇要不要出去跟亓灏说重新再想其他办法的时候,却听得亓灏沉声道:“杜江,去找药材!” 怕杜江忘记,他补充道:“重阳木,碧玉竹,虎尾兰,朱顶红。” 顾瑾璃眸光微动,心头又泛起一团不知名的情绪。 药名一字不差,原来自己刚才跟魏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杜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这四种药材不仅名字奇特,就连生长的地方都尽在悬崖峭壁,丛林泥沼这种地方。 所以,杜江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但是,魏廖和顾瑾璃又不能干等着浪费时间,现在只能继续捣药给士兵们止血。 亓灏因着尹素婉送来的披风,再看顾瑾璃心头更是煎熬的厉害,所以在杜江走后依旧站在外面吹夜风。 夜风里的寒意,渐渐将他心里的烦闷吹散。 差不多子时的时候,杜江才一身狼狈的背着一个包裹回来,气喘吁吁道:“王爷,给。” 亓灏见他胳膊和腿上有好几处伤,皱眉道:“怎么回事?” 杜江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朱顶红竟长在蟒蛇窝旁边,所以属下采摘的时候就受了点伤。” “先下去包扎伤口。”亓灏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回了营帐。 他撩着帘子的手一顿,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顾瑾璃大概是从来了军营后便一直没有休息,而且手上的旧伤未好,因此劳累过度,此时已靠着桌子睡了过去,她的手里还拿着捣药杵。 再看荷香,眼皮也耷拉了下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没发现顾瑾璃已睡着。 而魏廖脑袋后面没长眼睛,更是不可能发现后面的动静。 他一手在探脉,另一手在扎针。 亓灏放下帘子,走到魏廖身边,然后将药材递给他,用仅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药都齐了,你先去配药。” 魏廖一怔,为难道:“王爷,可属下不知道顾侧妃说的这些药怎么用,用多少。” 亓灏看了一眼一脸倦色的顾瑾璃,不忍心将她喊起来,只能推了一下荷香。 荷香身子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见亓灏站在一旁,不禁面色一变,“王爷。” 亓灏问道:“她有没有说这四种药材怎么用?” 荷香点头,“小姐说因为这些药也是有毒的,所以不宜用量太多,与其他药材放一块熬就好。” 亓灏点点头,然后问魏廖:“可听明白了?” “是,王爷。”魏廖忍着强烈的困意,抱着包裹出了营帐。 亓灏对荷香摆摆手,“你也下去休息吧。” 荷香担心亓灏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来,试探道:“那……小姐呢?” “她睡在本王那里。”亓灏一眼看穿了荷香的心思,难得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意味深长道:“如今的情况,本王没心情做其他的。” 荷香虽在府中没多久,但也知道亓灏必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想着亓灏的营帐确实是所有营帐里最好的,若能让顾瑾璃睡个舒服的好觉也不错。 行了个礼,她退了出去。 亓灏目光扫到那本小册子上,心中有了计较。 顾瑾璃给魏廖说这册子是朋友给的,可据他所知,她在这京中没有几个朋友。 确切的说,除了两个丫鬟,她身为顾家二小姐顾瑾璃,一直待在相府的后院之中,没有人情往来,也从不抛头露面,又哪里来的朋友? 而且这小册子上的字迹与她的字体不符,所以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整理的。 今天林笙去过她的院子,可能是林笙心情好,给她了…… 将册子收好,亓灏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顾瑾璃,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其实两个营帐离得不远,大概中间只隔了三四个,可他却走得极慢。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他没想到她的体重竟要比她的外在看起来还要轻。 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他捧在手里不得不用几分力气。 因为,害怕她会被风吹走。 到了营帐后,亓灏将顾瑾璃轻轻放在床榻上。 为了捣药和把脉方便,她手上的纱布也早在下马车后给拆了下来。 借着烛火跳跃的光芒,他发现她的十指还是红肿的厉害,不由得心情又沉重起来。 挣扎片刻,他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小手上。 察觉到顾瑾璃的睫毛轻颤,他连呼吸都小心起来。 待见她睡的安稳,亓灏才敢放下心来。 从胸口掏出一个紫玉瓶,他将一些药粉倒在了顾瑾璃的手指上后,唇角溢出一声轻叹。 “顾瑾……”动了动唇,他将最后的一句话压在了心里。 站起身,他将被子给顾瑾璃盖好后才离开。 当帘子放下后,原本闭着眼睛睡着了的顾瑾璃却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怔怔出神。 其实,从亓灏将她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就醒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该对于他这种突然的行为有何反应才算正常,所以只能继续装睡。 他抱着她是意外,给她涂药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在听到他叹息,她竟想要张口去了解原因。 在听到他低低的唤自己的名字,那欲言又止中猜不透的情绪,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解,为何自己的心情会被亓灏所影响? 难道,因前几日的那场刺杀,他在危急时刻护着自己? 可是,他那么做也不过是为了给尹素婉治疗腿啊! 看了看手指,那刚抹上的药粉还散发着一股药香。 这香味,让她想起了他怀抱的味道。 淡淡的苏合香,很好闻。 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门,顾瑾璃郁闷的将被子扯在了头上。 等待解药的时间,过得太漫长。 寅时的时候,魏廖终于将一碗实验过的绿色汤药端到了亓灏面前。 那士兵服下解药后,不仅血立即止住,脉象渐稳,呼吸也均匀,就连那毒发时发狂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魏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亓灏亦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势下,除了顾瑾璃和荷香之外,估计没一个人能睡得着。 亓灏派杜江从王府里多调过来一些人手帮忙熬药后,便吩咐魏廖也去休息。 魏廖确实很累了,也不推辞,直接回了营帐。 “王爷,您也快休息会吧。”秦峰瞧着亓灏眼下发青,心疼道。 亓灏“嗯”了声,在挨着顾瑾璃床榻的软塌上躺下了。 在秦峰心里,即便是顾瑾璃不管是在王府里还是亓灏的心里都比不上尹素婉,可她早已是亓灏的女人了,所以二人共处一室也没什么。 “属下告退。”拱拱手,秦峰出了房间。 亓灏望着对面顾瑾璃那露出了半张脸的睡颜,也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的主院房间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雷子见陈泽轩脸色阴沉的厉害,小声道:“世子,现在该怎么办?” 陈泽轩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幽幽道:“本世子千算万算,没想到竟漏掉了一个顾瑾琇!” 他以为,亓灏会去找逍遥子或者是其他人来军营给将士们解毒。 然而,他却失算了…… 大手一抬,陈泽轩手边的笔架“砰”的被震得乱飞。 “世子息怒,来日方长,咱们总会有机会的。”雷子见状,急忙安慰道。 陈泽轩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来日方长,本世子等得起!” 雷子被他眼底的冷意一震,缩了缩脖子。 第92章 人老珠黄 既然已经研制出来了解药,那么顾瑾璃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军营之中只留魏廖和秦峰、杜江在即可。 简单的洗漱一番后,顾瑾璃便与亓灏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衣服还是昨日的衣服,头发上还是系着亓灏的发带,她虽睡在了亓灏的营帐里,但因换了床,再加上与亓灏同处一个屋子,因此睡得还是不踏实,眼眶略微发青。 当然,亓灏也没睡好。 这么多年的刀光剑影,明枪暗箭让他养成了一个睡眠浅的习惯,所以在顾瑾璃转辗反侧的时候,他也随之醒来了,只不过却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罢了。 毕竟,这深更半夜的,若是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会显得特别的突兀和别扭。 他与她之间,永远不可能回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一来,时光不会倒流。 二来,即便是倒流回去,也只能回到婉婉出事之前,而那时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再者,伤害婉婉的人不是她,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人生轨道里延伸着,若不是因着替顾瑾琇代嫁,恐怕他们此生都八竿子打不着…… 昨夜后半宿下了点雨,所以路上有些坑坑洼洼。 马车行驶颠簸,顾瑾璃垂着脑袋,眼皮重重的阖上后,又被车给颠了起来。 “小姐,要不然您枕着奴婢的肩膀睡吧?”荷香瞧着顾瑾璃这模样,很是心疼。 顾瑾璃努力睁着眼皮,勉强笑道:“没事,很快就到王府了。” 说罢,她直起了身子,悄悄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那疼痛感果真让她瞬间清醒。 亓灏的视线虽落在手中的折子上,但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顾瑾璃身上。 见她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动了动唇,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马车终于到了宁王府,亓灏刚撩开帘子,踏出的脚却顿住了。 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他敛去眼中的深意,下了马车,对着等在门口的人温和道:“婉婉,你要回来为何不派人去军营通知本王一声?本王好亲自去太傅府接你。” 尹素婉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宝珠、双儿两个丫鬟。 她拉着亓灏的手,眨着眼睛难得俏皮道:“婉婉本来想留在府中再多陪母亲几日的,但母亲却说我应该在王府里陪着灏哥哥,所以就被赶回来了。” 见亓灏神色并不似意料中那般欢喜,唇间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怎么,灏哥哥见到我回来不高兴吗?” 亓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可能因着军营士兵中毒一事,他有些疲惫;也可能因着昨日派人去太傅府接她,她还说再在太傅府中多住两日,而今个就自己回来了,让他觉得有些突然。 摸了摸尹素婉的头,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声道:“傻瓜。” 尹素婉直直的看着亓灏片刻,眸光一暗,竟伸出手,娇笑道:“灏哥哥,婉婉在门口等了你两个时辰了,轮椅坐累了,你抱着我进去。” 亓灏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那还在原地的马车,犹豫道:“婉婉,本王在军营里待了一晚上,衣服也没换……” 在他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尹素婉打断道:“灏哥哥,你十七岁那年为了给我打一只白狐做生辰礼物,在猎场里追了两天两夜,当时你不也是没洗澡没换衣服去见的我嘛。” 她眉目含情的看着他,语气也深情起来:“灏哥哥是婉婉的相公,就算是灏哥哥一年不洗澡不换衣,婉婉都不会嫌弃灏哥哥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性子向来内敛含蓄的尹素婉竟如此直白示爱,不仅宝珠、双儿一怔,就连亓灏也没料到。 “本王若真一年不洗澡不换衣,这王府里的人估计都要被本王给熏跑了。”扯了扯唇,亓灏将尹素婉抱起。 尹素婉搂着亓灏的脖子,“扑哧”一笑,“就算是旁人都跑了,婉婉也不会跑的。” 贴着他的脸,她在他耳边低声道:“灏哥哥,我想你了。” 亓灏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缓缓道:“本王……也想你了。” 尹素婉毕竟是陪在亓灏身边多年,又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心不在焉。 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咬了咬唇。 大夫人受伤后,她立刻赶回了太傅府。 王府里的风吹草动有桂嬷嬷盯着,在她不在府中的日子,桂嬷嬷送去的信儿上说那几个院子里的女人还算安分,她也就放宽了心。 因着想再拖延些时间,所以她昨日才没有直接跟着亓灏派去太傅府接自己的人回来。 晚上在得知亓灏果真和顾瑾璃留宿在了军营里,虽派人送去了披风以提醒着亓灏不要忘记自己对他的情意,但还是担心顾瑾璃会趁机对亓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于是今儿一大早她就带着丫鬟离开了太傅府。 原本宝珠和双儿劝她回院子里等着,可她想立刻看到他。 似乎只要看到了他,那些不安和猜忌都会淡去。 当然,她也知道顾瑾璃会一同回来,所以等在这里,也是要故意秀恩爱给顾瑾璃看…… 只是,这才分开短短几日,她竟觉出自己与亓灏之间生出了一种疏离…… 果然,她一刻都不能离开宁王府一步,否则亓灏的心会离着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眸光一转,那阴暗冷森的神色立即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顾瑾璃撩开车帘,望着与自己对视的尹素婉,抿紧了唇。 尹素婉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是明白。 那就是在无声的炫耀,无声的挑衅,还带着一丝嘲讽。 对于尹素婉人前背后的两张面孔,顾瑾璃也早就心知肚明。 移开视线,她在荷香的搀扶下神色淡淡的下了马车。 待亓灏抱着尹素婉消失在了视线里后,她才抬脚往王府里走去。 亓灏看不到尹素婉的表情,但宝珠和双儿两个跟在后面的丫鬟却瞧得仔仔细细。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没多久王府里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秋菊院中,玉夫人将茶杯放下,撇撇嘴道:“姐姐,你说说,竟坐着轮椅在门口抛头露面,这是宁王正妃该做的事情吗?” “王妃几日没见到王爷,必定是想念的很,门口亲自等着也没什么。”柳夫人抿了一口茶,望了几眼玉夫人,笑道:“虽然每天都跟妹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竟觉得妹妹你一天比一天漂亮。” “皮肤白里透红的,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似的。” “再瞧瞧这衣裳和首饰搭配的也好看,你要是这么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未出阁的小姐呢!” “姐姐,我就喜欢听你说这些讨喜的话。”玉夫人一听,得意的抬手拢了拢发髻,“以前我一颗心都在王爷身上,见不到他整日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现在我想开了,女人活这一辈子不容易,趁着我现在还年轻,得抓紧时间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要不然等人老珠黄了,再打扮也没用。” “就像是姐姐,你再怎么……” 话说多了,嘴巴就容易忘记把门。 玉夫人见柳夫人脸色一僵,急忙语锋一转,“就像姐姐,本来就天生丽质,可就是不爱打扮,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柳夫人与玉夫人也是相识了这么多年,她又怎能不知道玉夫人原本要说的什么意思? 自己比玉夫人也不过是大了几岁而已,可在玉夫人眼里自己显然已成了徐娘半老! 呵呵,随便夸她几句而已,她当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与林超在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 心中冷笑,柳夫人顺着玉夫人的话道:“妹妹说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就是乞丐换了一套衣裳,也能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公子,更何况是妹妹这般美人?” “呃……”玉夫人听着柳夫人这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只能讪讪一笑:“嘿嘿,我也不是什么美人,也不过是闲着没事往脸上多抹点脂粉。” 顿了顿,她又问道:“姐姐,你说昨个王爷派人去太傅府请她回来的时候她不回,怎么今个就立马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柳夫人勾了勾唇,反问道:“妹妹你觉得呢?” 玉夫人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肯定是觉得昨晚王爷跟那贱人在外留宿一夜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她这是回来宣告主权呢!” “军营重地,王爷不会和顾侧妃发生什么的。”柳夫人听罢,笑着摇头:“快到‘芳华会’了,既然今日王妃回来了,不如妹妹一会去怡心院走一趟,给王妃说一下咱们也要一同去长吟园。” “唉,真不想看到她那张伪善的脸!”玉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她烦闷的托着腮:“姐姐,你说她虚伪做作,到底有什么好的?” 柳夫人望着那茶杯上精致的花纹,若有所思道:“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跟女人看女人不一样,至于她的好,恐怕只有王爷知道。” “至于我们哪里不得王爷喜爱,这也要问王爷了。” 玉夫人冷哼一声,“爱怎样怎样,都到了这时候了,我也算是看透了!” 现在她有林超这个贴心人,哪里还会在意亓灏的喜好? 反正自己在宁王府里就是个摆设,无所谓了! 柳夫人将玉夫人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抿了口茶,不再说话。 回到怡心院后,亓灏将尹素婉放在床榻上,沉声道:“婉婉,逍遥子的弟子在偏院,本王这就派人将她请过来,为你看看腿伤。” 尹素婉张了张嘴,本想再推辞几句,但见亓灏眸色坚定,便只好点头的道:“好。” 亓灏挥挥手,立刻有人往偏院跑去了。 很快,林笙便打着呵欠一脸不满的进来了。 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尹素婉,她语气不善道:“你就是宁王妃?” 这目中无人的表情,像极了昨日她初见亓灏的模样。 尹素婉看了一眼亓灏,然后忍着心中的不悦,维持着温婉的笑容点点头:“有劳林姑娘了。” 林笙上前一步,放下药箱后,仔细的打量着尹素婉,小声嘟囔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却能让亓灏和尹素婉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亓灏眉头虽轻蹙,不过却没显露出怒色。 尹素婉忍着心头的怒火,也只能装作听不见的。 “伸出腿来。”坐了下来,林笙不冷不热道。 尹素婉攥了攥帕子,低声道:“林姑娘……我的腿没法动弹。” 林笙听罢,语气更是冷了几分:“你的腿没知觉,这我能理解,可是又没断掉,怎能没法动?” 尹素婉自打腿受伤之后,不管是睡觉还是如厕,都是靠丫鬟服侍,所以从未自己移动过腿。 “我……”尹素婉被林笙一句话堵得张不开嘴,紧接着下一秒却“啊!”的一声低呼起来。 亓灏看着林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尹素婉原本盖在被子底下的腿蛮横的捞了出来,不由得紧张道:“婉婉!” 尹素婉的眼眶发红,咬着唇,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林笙瞧着尹素婉这一副委屈满满的样子,无视亓灏射过来的那两道阴冷的眼神,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气道:“你没法动弹,我帮你动,也没伤着你。” “再说了,我虽力气可能大了些,但你也没感觉,你瞎叫唤什么?” 尹素婉听罢,肩膀微动,似乎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虽然她的腿没感觉是事实,可每次丫鬟们侍候她,哪次不是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 可这个讨厌的林笙,却对自己如此粗暴,而且还当着亓灏的面,她怎敢! 亓灏见尹素婉默然流泪,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冷声道:“林姑娘,婉婉前些日子中过毒,身子不太好,你多担待些。” 林笙听出亓灏话里藏着的意思来,这是在暗示她对尹素婉动作温柔些。 从医药箱里拿出小锤子来,她突然重重敲在了尹素婉的膝盖上。 尹素婉刚才就强忍着泪水,被林笙这一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泪眼婆娑的看向亓灏:“灏哥哥……” “林……”在亓灏发怒之前,林笙率先举手示意他闭嘴。 那锤子像是惊堂木,林笙又敲了一下,煞有介事道:“我之所以敲宁王妃的腿,一来是想试探一下她腿上的神经是否完全受损,二来也是在按摩她腿上的穴位。” “若是腿上神经受损的厉害,那么即便是我师父恐怕也无法让她再站起来。” 亓灏听罢,盯着林笙的眼神狐疑。 林笙见亓灏不信,于是拿着锤子大逆不道的在亓灏腿上的某个部位敲了一下,“王爷,什么感觉?” 亓灏一怔,随即道:“有点麻。” 林笙又换了一个部位敲了一下:“这里呢?” “不止是麻,还有些痛。”亓灏虽是不解,但还是如实道。 林笙勾了勾唇,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才我敲在王爷腿上的两个部位与敲打王妃的地方都一样,王爷之所以感到发麻和疼痛,那是因为王爷的腿上神经完好无损。” “而王妃的腿上神经已经坏了,所以便没感觉。” 亓灏听罢,觉得林笙说的有些道理,于是敛去了眼中愠怒,问道:“那婉婉的腿可还有救?” 林笙沉思片刻,故作肃然道:“这个还尚不确定,需要调理后才能知道。” “既然如此,那婉婉就交给林姑娘了。”亓灏点点头,沉声道:“待婉婉的腿痊愈后,本王必会重谢。” 林笙又抬手用力在尹素婉的腿上敲了一下,像是给刑部的人定案后那决定性的一拍,一改刚进门的冷淡语气,声音欢快道:“好说好说!” 不知为何,尹素婉竟觉得林笙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阴谋。 兴许,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在看到林笙第一眼的时候,尹素婉便很不舒服。 单看她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便可想而知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大麻烦。 亓灏见尹素婉面色不太好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柔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不陪你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你与林姑娘多交流。” 说罢,他又目色深深的看着嘴角噙着一丝不明笑意的林笙道:“林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个知情达理,识大体的人,一定会将婉婉的腿治好的,对不对?” 林笙知道亓灏这是在给自己戴高帽,这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会直接甩回去。 但既然这是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那她自然是要完成的。 大拇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剩下三根手指伸开,林笙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见亓灏疑惑,她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道:“包在我身上,保证半个月之内宁王妃就能生龙活虎的在地上蹦跶!” 尹素婉听罢,心里一紧。 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能下地走路了? 这……会不会有些太快? 再瞧着林笙突然对自己眉开眼笑起来,尹素婉在怀疑是否因为亓灏刚才说了重谢那句话,才让她对自己变了脸。 怎么越看林笙,竟越像是江湖骗子…… 亓灏虽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因着林笙是拿着逍遥子的信物前来的,所以仅仅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待亓灏走后,林笙一边再次拿着锤子敲打着尹素婉的双腿,一边笑道:“看宁王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非是不相信我能将你治好?” 尹素婉赶紧收起思绪,表情不自然道:“林姑娘的医术师承逍遥子前辈,我自然是相信的。” “那你为何脸上不见半点喜色?”林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像是敲击乐器似的,手中的锤子越发有节奏起来,“难道……你不想这么快好起来?” “林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尹素婉眸光如两把刀子一样,瞬间朝着林笙射过来。 咬着唇,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紧紧攥拳,哽咽道:“我无法走路,时刻得靠人帮忙,无人知道我心里的伤痛,无人知道我有多想能像常人那般。” “林姑娘如此臆测……着实是在往我伤口上捅刀子!” 说罢,她别过脸,擦去眼角的泪水。 林笙眼睛一亮,嬉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啦,宁王妃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尹素婉实在是摸不透林笙的性子,这个人喜怒无常的太厉害。 在没有搞清她有几斤几两重之前,还是采取保守战略为好。 吸了吸鼻子,尹素婉也退了一步,“我刚才也不是责怪林姑娘,只是压抑久了,就忍不住想要宣泄一下。” 握着林笙的手,她情真意切道:“其实刚才一见到林姑娘就觉得很是亲切,这一接触下来,更是发现林姑娘性子直爽可爱,与我甚是投缘。” “哎呀,宁王妃娇柔美丽,脾气也好,就像是一朵白莲花,一只绿茶,我处着也觉得分外的亲近。”林笙眨了眨眼睛,一边将手不着痕迹的从尹素婉的手里拿出来,一边将她的裙子撩上去,准备针灸。 “呃……”尹素婉第一次听到还有这样夸人的,不禁问道:“白莲花?绿茶?” “纯洁善良,天真无邪,正应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林笙捏起一根针,扎在尹素婉白皙的小腿上,又继续道:“清新自然,不是像绿茶的味道一样吗?” 尹素婉喝过茉莉花茶、大红袍、龙井茶、普洱茶等等各种各样的名茶,但却没喝过绿茶,所以也不好过多评价。 但是,听着林笙这一番赞美,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得意。 当然,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林笙看在亓灏的面子上吹捧自己。 毕竟是一个江湖女子,即便是神医的徒弟又如何? 在金钱以及其他诱惑面前,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圣人…… 微微一笑,尹素婉谦虚道:“林姑娘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哪能跟那出尘不染的莲花相比?” 林笙“嘿嘿”笑了两声,于是低头手法熟练的给尹素婉疏通经络。 尹素婉视线落在自己腿上的根根银针上,目光幽幽。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林笙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问道:“可有感觉?” 尹素婉摇头,示意双儿将帕子递给林笙擦汗。 林笙并未接过帕子,而是直接抬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脑门,“没感觉正常,这才是第一次下针,再多几次就会有感觉。” 见尹素婉和双儿惊讶于自己的动作,她毫不在意道:“嘿嘿,江湖中人,粗野惯了。” 尹素婉笑道:“林姑娘不拘小节,真性情。” 收拾好药箱,林笙站起来道:“今日便先这样,等明日我再过来仔细给宁王妃做一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听着这陌生的词语,尹素婉看着林笙的眼神不由得充满了审视。 “哈哈,宁王妃也累了,我先告辞。”林笙暗暗懊悔自己说顺嘴了,急忙背着药箱离开。 待林笙离开后,尹素婉转头幽幽道:“双儿,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林姑娘的身份。” 双儿问道:“王妃怀疑她会对您不利吗?” “她不敢。”尹素婉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行为举止有些奇怪,想摸清她的底细罢了。” “知彼知己,才能确定能否为我们所用。” 双儿立即明白了尹素婉的意思,立即道:“王妃英明。” 顾瑾璃懂医术,可却始终比不上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林笙。 只要有了林笙,那么即便是顾瑾璃有三头六臂,也必定躲不过林笙的毒手…… 所以,只要这个林笙是个识相的,那么将顾瑾璃除掉根本不在话下…… 摆摆手,尹素婉示意双儿退下。 芙蕖院中,顾瑾璃沐浴后,身上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任爱月站在一旁给自己擦头发。 “小姐,您这么有天赋,真的不考虑一下跟着逍遥子学医吗?”爱月一想到顾瑾璃学医后,不仅可以凭借一身医术纵横天下,而且还能有大把银子的收入,两眼就不自觉的冒着小星星。 顾瑾璃眸光微动,轻声道:“我喜欢医术是真,可逍遥子的名声太响,我若真拜了他为师,便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如此一来,我们恐怕没法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小姐说的也对,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还是低调点好。”爱月点点头,叹气道。 “林姑娘。”忽然,听到院子里荷香的声音,顾瑾璃与爱月转头看向门口。 林笙背着药箱,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小花,摇晃着身子大步走了进来。 爱月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顾瑾璃,“小姐,这林姑娘怎么又来了?” 林笙的耳朵很尖,在听到爱月话后,不满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爱月没料到林笙听力这么好,撇撇嘴,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顾瑾璃想着幸亏昨日机缘巧合之下,因着林笙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才能解了东山军营士兵们中的冰毒,因此站起身来笑盈盈的迎上去:“林姑娘。” 看到顾瑾璃笑脸相迎,林笙的脸色好看许多。 扫了一眼她没缠纱布的手,见果真是消肿了许多,挑了挑眉:“我给你的那瓶药还不错吧?” 顾瑾璃点头,语气真诚道:“嗯,手指基本不痛了,多谢林姑娘。” 说罢,她对爱月使了个眼色,“去上茶。” 爱月虽还因林笙昨日的白眼而介意,可想着毕竟她给顾瑾璃的药确实有效,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点点头,退了下去。 荷香将手中的花插在瓶子里,随后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林笙和顾瑾璃二人。 视线在顾瑾璃身上打量了一番,林笙似笑非笑道:“听说,宁王妃的腿是被你所害?” 顾瑾璃一怔,唇间的笑意渐渐隐去,半晌才道:“林姑娘觉得呢?” “我啊,我觉得你不像是这种人。”林笙把玩着被自己咬掉半片花瓣的花,不紧不慢道:“不过,若真是你害得她这般,倒是下手轻了些。” 顾瑾璃听罢,轻笑道:“林姑娘……果真是与众不同。” “嘿嘿,我本来就不是常人啊!”林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这俏皮一笑,竟与昨个的冰山美人截然不同。 当然,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立即又转瞬即逝,因为爱月正端着茶盘走进来。 顾瑾璃瞧着林笙这神一般的变脸速度,不禁勾起了唇角。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性情多变的林笙有几分可爱。 爱月将茶杯放下,刚要端着茶盘出去,却听得林笙冷声道:“站住!” 爱月身子一颤,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怒了林笙,小声道:“林姑娘有何吩咐?” 林笙端着茶杯,嗅了嗅茶香,皱眉道:“你喜欢茶茶兔?” 一听到茶茶兔,爱月立马来了精神,刚想用力点头,但一想到顾瑾璃之前的嘱咐,在这府中对谁也不要随便透露,否则隔墙有耳,会惹祸上身。 摇摇头,爱月紧闭嘴巴。 “这样啊!”林笙听罢,一脸可惜道:“我有一个朋友与茶茶兔相识,还想着你若是喜欢,我就让他去给你搞个签名呢!” “啊!我……”听到可以搞到偶像的签名,爱月激动的险些将手里的茶盘给丢出去,可一想到自己刚才已否认,若再张口要签名就是在打脸,因此只能肉疼的别过脸,咬牙道:“谢谢林姑娘,奴婢不要。” 顾瑾璃知道茶茶兔就是爱月心口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瞧着她如此隐忍的模样,忍不住道:“不瞒林姑娘,我个人对茶茶兔很有兴趣,不知能否拜托你的朋友跟他要一张签名呢?” “你?”林笙将手里的残花一丢,满眼不信的问道:“你竟喜欢他?” 顾瑾璃见爱月眼巴巴瞅着自己,“嗯”了声。 “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改日有空了我飞鸽传书给我的朋友。”不经意的望了一眼脸上掩不住喜色的爱月,林笙又翻了个白眼。 站起身来,她打了个呵欠,“好了,我就是路过顺便过来讨杯茶喝,走了。” 豪迈的摆摆手,她示意顾瑾璃留步。 “林姑娘,奴婢送您!”爱月见林笙要走,立刻热情的将她送出门口。 林笙轻哼一声,很是不屑。 爱月对着林笙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高兴的蹦着跳着回了房间。 “小姐,这林姑娘脑子有问题。”爱月指了指脑袋,对顾瑾璃道。 “人家怎么有问题了?给你求签名还不对了?”听爱月这么说,顾瑾璃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爱月学着林笙的样子,也翻了个白眼:“哼哼,这么喜怒无常,就是个怪人嘛。” “怪是有些怪,不过应该不是个坏人。”顾瑾璃想了想,笑道:“好了,荷香还在后院洗衣服呢,你快去帮忙。” “是,小姐!”爱月心情大好,应了声往后院去了。 顾瑾璃回忆着刚才林笙提到茶茶兔的表情,眸光暗了暗。 随即摇头,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目光透过窗户落在怡心院的方向,顾瑾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有女人的地方,战争永远都不会停止…… 清静的日子太短暂,估计没多久又会有暴风雨来临吧? 第93章 刀山火海 书房里,亓灏看着手里的名单,冷笑道:“呵,朝中被宣王拉拢的人真不少!” 杜江低声道:“顾相这两日活动频繁,似乎是他在中间牵线。” “顾相……”亓灏听罢,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 不得不说,每次提到顾淮、顾成恩、顾家,他都会不自觉的将这些人与顾瑾璃联系在一起。 没办法,即便顾瑾璃现在是宁王府的人,可始终无法改变她也是顾家人的身份。 薄唇微抿,他沉声道:“顾成恩最近可有动静?” 杜江摇头,“顾侍郎最近一直忙于改良兵器,暂且还算安分。” 亓灏想了想,又问道:“那顾瑾……顾二小姐呢?可还闹腾?” 知道亓灏想问什么,杜江道:“据暗卫说,顾相曾想将顾二小姐嫁给清王,但顾二小姐似乎已与宣王私定终身,顾相因此非常生气,所以一怒之下打了顾二小姐一耳光。” “正因如此,那日顾二小姐才会来王府找顾侧妃算账。” “呵,私定终身了?”亓灏听罢,唇角笑意讽刺:“顾淮和顾大夫人处心积虑的培养、教导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才女’,没想到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杜江也很是赞同,不仅不自重,还心狠手辣,害得尹素婉断腿不说,还拿着顾瑾璃母亲的遗物来要挟人家代嫁,这种女人真是相当的恶毒! 有一点不明白,他问道:“可是,顾相为何要将顾二小姐嫁给清王呢?” 亓灏幽幽道:“顾瑾琇是因迫不得已才嫁入宁王府的,而顾淮将顾二小姐嫁给清王,兴许是想着倘若日后宣王不成事,还有清王这么个女婿做依靠,也不至于下场落得太凄惨。” 杜江听罢,感慨道:“顾相的如意算盘打的果真精明!” 不止是清王,其实从名分上来说,几个王爷、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登得帝王之位的亓灏也是顾淮的女婿。 然而,顾淮却选错了立场,孤注一掷的支持宣王,并且私底下为宣王出谋划策,拉拢人心,也不晓得宣王身上哪一点值得他这般不遗余力,费尽心机…… “对了,丽妃这几日侍寝的非常频繁,应该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耳边风,皇上已经应了丽妃准许清王提前回京。”忽然想到了什么,杜江又补充道:“还有,派去南阳的暗卫说,南阳王近半年来身子抱恙,对于世子的所作所为他应该并不知情。” “丽妃没大聪明,也就只有在床上取悦男人的本事了!”亓灏厌恶的皱了皱眉,不屑道:“她与清王背地里私传的那些信件,派人送到太后手中。” “盯紧陈泽轩,有情况及时汇报!” 杜江点了点头,又问道:“宣王那边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笼络人心?” “无碍,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他今日既能拉拢过去,焉知本王明日不能再拉拢回来?再者,能收买的人心,本王要他有何用?”亓灏冷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使人听后不禁也为之一振。 杜江一想到那些两面三刀的大臣们,狠声道:“王爷说的是,那些墙头草不值得咱们为他们费心思!” 亓灏缓缓道:“尹鹏林伤势如何?” 原本他想着等尹素婉的腿好了,便看看能否说动林笙去给尹鹏林开几副药调理一下身体,毕竟之前因为这件事搞得自己与尹太傅心生间隙,但现在看林笙这性子,还是等缓缓再说吧。 杜江道:“尹二公子似乎还不能下床。” 亓灏抿了口茶,神色莫辨道:“不能下床也好,省得再惹是生非让尹太傅伤心。” “王爷,八皇子来了。”这时候,秦峰突然进来禀告道。 “小八来了?”将茶杯一放,亓灏往门口望去,只见小八果真跟在秦峰后面。 “四哥!” 少年一身雪青色衣袍,脸上的笑容像是夏季里的一阵清风,吹得人心头一片舒爽。 亓灏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别忘了,将那件事封锁好消息,不得走漏风声。” 杜江知道亓灏说的是顾瑾璃代嫁一事,应了声,立即离开了房间。 “你怎么来了?皇后娘娘知道你出宫吗?”吩咐秦峰派人上茶后,亓灏沉声问道。 八皇子眨了眨眼睛,笑道:“四哥不要担心,昨个先生考我背书,我全部都背下来了,母后很满意,所以特意放我一天假。” “哦?”亓灏听罢,挑了挑眉:“难得皇后娘娘如此体贴你。” 若是在以前,依着皇后娘娘对八皇子的严格,她是连一个时辰都不愿让八皇子休息的,恨不得他一整天不吃不睡都扑在学业上。 但因着有七皇子这个失败的前例,所以皇后偶尔对八皇子还是会稍微宽容一点。 只不过,皇后应该最不喜的就是八皇子与自己走得近,那么今日为何会允许他来宁王府呢? 八皇子大眼睛转了转,嘻笑道:“四哥,听说中元节那天,在长吟园有个聚会,你能不能带我去呀?” 亓灏的心思都是放在大事上,哪里会去分散精力关注华琼和晨阳诗社一同举办的“联谊会”,因此问道:“嗯?什么聚会?” 八皇子道:“就是顾家的二公子要举办一个诗社招新活动,刚好华琼姐姐也要举办芳华会,于是便将两个活动合并在一起,搞成了‘联谊会’,地点选在长吟园。” “顾念时何时与华琼交好了?”亓灏眸光一暗,饶有兴趣道:“本王若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交集。” 顾念时是顾家的人,而顾家一向都是支持宣王的,而华琼又是清王的妹妹,按理说顾家人不会去主动招惹华琼的…… 果真,紧接着又见八皇子望了一眼四周,然后眼睛闪亮着八卦独有的光芒,神神秘秘道:“四哥,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哦,你不能告诉别人!” 瞧着八皇子这小孩子般的模样,亓灏心里软绵,不禁点头道:“好。” “嘿嘿,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华琼姐姐身边的两个宫女说,华琼姐姐是因为喜欢尹大公子这才会与诗社一同举办活动。只不过,丽妃好像不同意将华琼姐姐嫁给尹大公子。” 亓灏唇间笑意渐大,眸底的深色也更重。 尹子恪在京中众多贵门子弟中,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他与华琼是不可能的。 一来,华琼根本配不上他,也不绝不是尹子恪喜欢的类型。 二来,尹家站队在自己这边,若华琼嫁给了尹子恪,将来若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华琼处境堪忧…… 所以,丽妃这般做也没什么不对。 相反,她要是肯将华琼嫁入尹家,这才有问题。 要么是真心希望华琼能幸福,要么是想利用华琼与尹子恪的婚事,破坏自己与尹家的关系…… 但是,在丽妃心里,清王这个儿子的地位远比华琼要高。 虽说她也极其溺爱华琼,可要知道自古以来,不管是皇室贵门还是民间百姓,都是母凭子贵。 而女儿,总归是要嫁人的。 嫁出去了,就成为了外人…… 因此,与清王的夺位宏图相比,华琼的幸福算得了什么? 当然,丽妃的心思却不敢让华琼知道的,要不然华琼还不得哭天抢地? 见亓灏只笑不语,八皇子又道:“那天我想去看看,不过母后肯定是不会同意。” 顿了顿,他不好意思道:“四哥在父皇面前说话最有份量,所以我想让你给父皇说一声,让我休一天假。” “只要父皇发话了,那母后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皇后一直不愿八皇子与亓灏走的太近,若是亓灏直接去找皇后,结果不用想也知道,皇后不仅不会让八皇子去长吟园,也会对亓灏更加不满。 而亓灏去找皇上,由着皇上出面,那么皇后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只能放八皇子一日假。 在自身力量不够的时候,懂得借助外援,采取迂回战策来达到目的,这样的小八,让亓灏不得不再次审视起来。 那心中的软绵也一点点冷却,幻化成沉重和复杂。 望着八皇子片刻,他似笑非笑道:“小八,你这么聪明,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八皇子自然不知道亓灏此时在想什么,脸一红,他小声道:“四哥,母后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了,白天让我背书就算了,就连晚上也让小祥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要是背错了一个字,那就得罚写十遍。” “你也知道小祥子那个人,他唯母后的命令是从,丝毫不敢有丁点懈怠,将我盯得死死的。” 怕亓灏不信似的,八皇子又撸起袖子来,指着胳膊上的一道红痕,语气抱怨道:“你瞧瞧,这是前几天我背书不小心睡着了,小祥子按着母后的吩咐拿着藤条打的。” 亓灏视线落在八皇子那白皙的胳膊上,见上面还有一道未消肿的红痕。 这都这么久了,可见小祥子那一下打的有多重。 深吸一口气,他终究不忍道:“也罢,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等本王明日进宫的时候,顺便给父皇提一下。” 八皇子见亓灏答应了,立即高兴道:“多谢四哥!” “啊,对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玉鼻烟壶,他献宝似的递给亓灏:“四哥,这个送给你。” 亓灏接过来,一边把玩着那纹理细致的鼻烟壶,一边淡淡道:“这东西不像是宫里的,你从何处得来?” “嘿嘿,这是轩哥哥送我的,我瞧着很不错,就借花献佛送给四哥了。”偷偷打量着亓灏的神色,八皇子刚褪下的红晕的脸上又重新染了一抹微红。 亓灏敛去眸中幽暗,将鼻烟壶又递给八皇子,“四哥府中什么都不缺,既然是轩世子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八皇子也瞧不出亓灏是否因为自己将陈泽轩送的东西转送给他而不高兴了,因此略微不安道:“唔……好吧。” “八皇子,您喝茶。”下人们将茶盘放下的同时,也将两盘糕点一块摆在了八皇子面前。 八皇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四哥,还是你这里的凤凰酥好吃。” 亓灏笑了笑,待八皇子又将整块糕点咽下去后,才问道:“本王最近太忙,没时间去寿康宫看望太后,她老人家这几日可好?” 八皇子擦了擦嘴,点头道:“嗯,四哥放心,轩哥哥每日辰时必定都会到寿康宫报道。有他在,太后每日都笑的合不拢嘴。” 亓灏握紧茶杯,意味深长道:“呵呵,轩世子有心了。” “轩哥哥不仅给我和七哥送了礼物,就连华琼姐姐和曦月姐姐,还有宫里的娘娘们也都一一有份。”八皇子抿了几口茶,认真道:“每个人的礼物都不一样,比如七哥的是碧虹剑,华琼姐姐的是玲珑镜,曦月姐姐的是桃花脂……轩哥哥确实很有心啊!” 亓灏听八皇子提到曦月,忽然想起上次宫宴,丽妃起初想把华琼嫁给陈泽轩,而皇后紧跟其后,说曦月在年纪上与陈泽轩更配,看曦月那反应似乎对陈泽轩也很中意的。 先不说陈泽轩的外表和才气,只看他背后的南阳王府,那就是一块人人都争抢的肥肉。 南阳王府在亓国的地位和实力远远要胜过三十万大军,所以得南阳王府者便意味着得到了半个天下。 只是,如今这南阳似乎也要自立为王了…… 即便是南阳王没有这个想法,可南阳王世子陈泽轩却虎视眈眈,野心蓬勃…… 依着他的心计,估计不会选曦月,更不会选华琼。 曦月除了性子太过内向,别的没什么大毛病,不过陈泽轩拉拢宣王归拉拢,他骨子里的傲气不会让他随意拿着自己的婚事做篡位的跳板。 当然,万事没有绝对,只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眸光微动,亓灏望着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八皇子,笑道:“你若喜欢府上的凤凰酥,一会走的时候再带回去些。” 八皇子一听,欢喜的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中,陈泽轩扫了一眼堆在桌子上的礼物,明知故问道:“七皇子来就来,带这么多礼物做什么?” 七皇子瞧着陈泽轩这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耐着性子道:“上次轩世子对本皇子说的话,本皇子受益匪浅,所以特意备了一些薄礼来感谢轩世子。” “哦?”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语气慵懒道:“本世子上次说了太多的话,不知七皇子指的是哪句?” 七皇子喉咙滚动几下,终于忍不住道:“轩世子,明人不说暗话,要如何你才能将那明阳宫的令牌还给本皇子?” 上次陈泽轩带着礼物去明阳宫拜访七皇子的时候,假装无疑之间提到了在某个小巷里捡到了一块沾了血的令牌,而且巧的是那日宁王府的侧妃“顾瑾琇”也当街遇刺。 遇刺地点,便是在发现令牌的小巷里。 陈泽轩虽只是点到而止,可七皇子知道,凭着陈泽轩的手段,绝对早已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刺杀“顾瑾琇”的原因,所以在那日之后,他坐立不安,斟酌良久才决定亲自来一趟南阳王府,试探一下陈泽轩究竟有何所谋。 “啊呀!原来那令牌是七皇子的?”陈泽轩故意吊着七皇子,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来,“啧啧,七皇子你跟顾侧妃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去杀她?” “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七皇子是个沉不住气的,攥着拳头微怒道:“轩世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是本皇子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虽是这么说,可要真让七皇子上刀山,下火海的,他绝对不会去送死的。 陈泽轩“哗”的一下子展开扇子,手指轻抚着扇面上那朵朵红梅,不紧不慢道:“倘若本世子要你弑父篡位呢?你肯不肯?” “什么?!”七皇子一听,身子猛烈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轩世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陈泽轩点头,狭长的眸子闪动着灼人的光芒,“本世子一没喝醉,二也不是没睡醒,怎会不知在说什么?” “轩……轩世子莫要开玩笑。”七皇子被陈泽轩刚才那句话吓到了,舔了舔微白的唇,他哆嗦着手,端起茶杯,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七皇子,你刚才也说,明人不说暗话,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陈泽轩薄唇勾起,一字一句道:“多余的废话一句也不要说,你只管告诉本王,那个位子,你想不想要?” “砰!” 七皇子手中的茶杯因着这一句话,瞬间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碎瓷片。 “轩世子……”七皇子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满眼惊恐。 陈泽轩站起身来,踱步到七皇子身边,缓缓道:“七皇子,人活一世,永远不可能做到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我们只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仙,所以注定了要为了一些东西去争取,去不择手段。” “尤其是皇室中人,在那巨大的诱惑面前,敢有谁说不心动呢?” “如今皇上年过半百,膝下这几个王爷和皇子之中,除了八皇子之外,只有你一个成年皇子还未封王。” “人要脸,树要皮,本世子不知这些年七皇子是怎么想的,但这要是换成本世子,一定是无地自容的连门都不敢出!” 七皇子一脸窘迫,半晌才闷声道:“亓灏有太后撑腰,清王和宣王也有各自的母妃,本皇子有什么?” 陈泽轩冷笑一声,摇头道:“七皇子,幼时没有母妃的支持这不打紧,更不是你如今一事无成的理由!相反,你在皇后身边长大,有皇后和方家给你撑腰更是如虎添翼!可是,为什么你现在沦落到皇上不器重你,就连皇后娘娘也将你放弃的地步?” “原本,你也可以像亓灏一样呼风唤雨,高高在上,可好好的一张牌却被你自己给毁了!你不思进取,浑浑噩噩,自暴自弃,怪不得别人!” 不知是被戳中了心事,还是伤了自尊,七皇子听罢,脸色又白了几分。 陈泽轩的手搭在七皇子的肩膀上,声音低沉了几分,不似刚才那般凌厉,“七皇子,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都活得窝窝囊囊,位居人下。” “你若不想再继续被人瞧不起,那就得有所反击!” 七皇子抬眸,怔怔的看着陈泽轩:“我……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反击?” “告诉本世子,你想要皇位吗?”手指了指七皇子的胸口,陈泽轩眸光里涌动着诡异的光,“想,不想?” 七皇子挣扎片刻,咬牙道:“想!” 陈泽轩收回手,幽幽一笑:“想就好办了!” 七皇子毕竟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傻子,他不相信陈泽轩会无缘无故的帮他。 直直的看着陈泽轩,他问道:“轩世子帮我,有何条件?” 摇着扇子的手一顿,陈泽轩随即问道:“那依着七皇子来看,本世子为何要帮你夺得帝位呢?” 七皇子默然,盯着陈泽轩的眼神越发的怀疑,“本皇子不知道。” 脑光一闪,他肃然道:“人人都想坐拥天下,兴许世子是想拿本皇子当棋子来与亓灏对抗,以便将来自己坐上那个位子!” 无奈的轻叹一声,陈泽轩将扇子在七皇子面前展开,又问道:“七皇子觉得本世子的扇面如何??” 七皇子不知道陈泽轩到底是什么意思,象征性的瞅了两眼,心不在焉道:“不错。” “这扇子,就像是心头所爱一样,如果有人要抢走它,那本世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来。”陈泽轩将扇子收好,神色认真道:“若本世子说,亓灏抢了本世子的东西,你信吗?” “嗯?”七皇子皱了皱眉,不自觉的问道:“什么东西值得世子如此大费心思?” 陈泽轩垂下眸子,薄唇轻启,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来,“女人。” 七皇子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大笑道:“区区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轩世子不要糊弄本皇子了!” “本世子为何要糊弄七皇子?”陈泽轩抬手倒了一杯热茶,吹了吹后,继续道:“若真如七皇子所说,本世子是为了那位子,那么完全可以去利用实力和地位更强的宣王,再不济还有远在边关的清王。” “而七皇子你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地方能为本皇子所用的呢?” 七皇子觉得陈泽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还是追问道:“那你就算是为了女人要与亓灏抗衡,也没理由选最弱的本皇子吧?怎么说本皇子手中无任何底牌。” 轻抿一口茶,陈泽轩沉声道:“七皇子还记得淑妃吗?” 七皇子面色一僵,垂下了眸子。 淑妃,是他的母妃,他又怎能不记得呢? 多年前,淑妃被打入冷宫,他曾向老皇帝求过情,但是老皇帝却生气的罚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 后来,他还哀求皇后替淑妃说话,然而皇后却不痛不痒的只在老皇帝面前提了那么几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起初,他还会为淑妃难过,但随着渐渐长大,在宫里看惯了人情冷暖,勾心斗角,他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冷宫里的母妃,控制住自己想要往冷宫走的双脚。 因为,皇室最是无情,他知道自己已有一个被老皇帝厌弃的母妃,若自己再与母妃纠缠不清,那么自己在宫中的生活将会更加举步维艰…… 所以,他时刻告诉自己,自己是皇后的孩子,而淑妃只是一个罪人…… 随着时间久了,冷宫里那个女人,只有在自己被皇后冷斥嘲讽,责罚打骂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只不过,自己在皇后的严厉教导下越发的懦弱无能,以至于破罐子破摔,成了皇后的一枚弃子…… 陈泽轩将七皇子脸上的悲伤之情尽收眼底,沉声道:“七皇子有所不知,本世子小时候曾受过淑妃的恩惠,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本世子来说却应当回报。只是淑妃毕竟是后宫嫔妃,本世子无法帮到她个人,不过却很想替她为你做些什么。” 有时候,谎言是必要的。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只要有用便好。 陈泽轩比七皇子大四岁,那么他所说的“小时候”,必定是四岁之前那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了。 即便是七皇子不信,但胜在陈泽轩打的是感情牌,所以从情理出发,便听上去可信些了。 “母妃……”七皇子听罢,神色动容。 给了七皇子一个肯定的眼神,陈泽轩继续瓦解着他内心的防备:“当然,以本世子的能力,不敢保证能帮七皇子一定夺得皇位,但也可以让你重新得到皇上的关注,不再处于如今窘迫的境地。” 水不能倒满,话也不能说死。 若陈泽轩直接允诺满满,不禁给人一种说大话的感觉。 而留了几分余地,则感觉上立刻不同了。 此时,七皇子在陈泽轩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心头一团火在燃烧。 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他掷地有声道:“好!本皇子相信轩世子!” 顿了顿,又试探的问道:“那本皇子改怎么做呢?” 给七皇子重新拿了一个茶杯,倒上茶水,陈泽轩笑道:“不急,本世子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七皇子点头,想着陈泽轩刚才所说,不禁在心中八卦起来。 亓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顾瑾琇”是因害了尹素婉而被迫嫁给亓灏,可听着陈泽轩的意思,好像“顾瑾琇”本是他的人,却被亓灏给“抢”了去? 难道说,那个女人原先就跟陈泽轩有一腿? 但是,陈泽轩这些年一直在南阳,他又是如何跟“顾瑾琇”暗通款曲的? 不过,那个被抢走的女人也极有可能是尹素婉。 毕竟,尹素婉才是亓灏心头的宝贝。 反正,总不会是府中那两个上不得太面的妾侍。 不管是谁,一想到亓灏娶的女人极有可能是早已被人开发过的二手货,他头上顶着一片绿草,七皇子便心情大好,拱手道:“先谢过轩世子了。” 陈泽轩举起茶杯,与七皇子的茶杯轻轻一碰,二人相视而笑。 八皇子离开宁王府后,因这次是正大光明的得了一天的假期,所以便带着几个乔装打扮的侍卫在街上逛了起来。 各种小商小贩在街边叫卖,有捏面人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用草编织而成的竹蜻蜓,五颜六色的面具…… 总之,这些在老百姓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看在八皇子眼中甚是新奇。 见八皇子抬脚就要往一旁卖面具的小摊走去,身后的侍卫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小少爷,家里人说过,您不许带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 这家里人,不用想也是指皇后。 八皇子那眼中刚燃起来的光芒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即熄灭。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那面具几眼,他不死心道:“我只买一个,你不告诉母……母亲,不就行了嘛。” 就算是在血雨腥风的宫廷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他身上仍旧保留着孩子该有的特性。 要不然,亓灏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留他到现在。 见侍卫摇头,八皇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着脸继续往前走。 “大爷,行行好吧!”这时候,突然一个小乞丐端着破碗迎面走来。 “滚!” 那被乞讨的人大腹便便,从穿着上来看必定也是有几个小钱的,然而却一脚踢向小乞丐的胸口。 就在八皇子刚想招手让侍卫上前制止的时候,却见那小乞丐竟巧妙的避开了,随即身子绕了一个圈,绕到了那胖男人背后,继续不依不饶道:“大爷,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赏个铜板吧!” 八皇子走近,才听得那小乞丐的声音不似一般乞讨之人的低声下气,卑微恳求,而是清脆中像是带着一抹无赖,仿佛若这人不给钱,他就一直纠缠下去。 那胖男人见小乞丐快要贴在自己面前,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小叫花子,你跟爷爷我要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说罢,他一拳就要打在小乞丐的太阳穴上。 小乞丐反应极快,在胖男人刚出拳的瞬间,迅速蹲了下来,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紧接着,胖男人痛苦的捂着裤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不给就不给嘛,干嘛打人呀!”在男人的胖爪子再次挥过来之前,小乞丐风一样的从他面前刮过。 “小……小孽畜,你……你给本大爷等着!” 指着小乞丐的背影,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下那物疼的,胖男人满脸涨红。 “哈哈哈,小爷我等着!” 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小乞丐回头对胖男人做了一个鬼脸,得意的没了人影。 摸了摸腰上,胖男人一边往前追,一边骂道:“天杀的贱种!” 只是,那部位的疼痛让他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将地上小乞丐留下的破碗一脚踢飞,胖男人咬牙切齿道:“下次让我再碰到你,必定剥了你的皮!” 八皇子见那胖男人一脸的气急败坏,不禁扬起了唇。 那小乞丐虽个子不高,可人却机灵的很。 “知道他刚才跑往哪里去了吗?”对侍卫招了招手,八皇子很是感兴趣道。 宫里的侍卫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此点头道:“知道。” 指了指小乞丐消失的方向,八皇子笑道:“走,带我去瞧瞧!” 侍卫虽不解,但还是带着八皇子往一条曲折的小巷子去了。 果真,在巷子的尽处,八皇子发现了小乞丐。 不过,除了他,还有其他一些年纪不一的乞丐们。 他们当中有年纪大的五六十岁,年纪小的两三岁,男男女女们将小乞丐围在中间,一群人齐聚在一起,时不时发出欢呼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来,陈伯,这一两银子是你的。” “杨叔,你腿不好,这是你的。” “小豆子,来,拿去买糖吃!” …… 像是过年时宫里发放年货似的,小乞丐那瘦小的身影被大家给挡住了,只能听到他欢快的声音。 待那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子发完后,又听到大家一声声充满真诚的道谢。 “谢谢开心!” “开心姐姐,谢谢你!” 八皇子听到“姐姐”二字,先是一怔,随即与那小乞丐那不经意望过来的目光对视起来。 她一张小脸满是泥土,根本看不出模样,穿的也是男子的破旧衣服,除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动着灵光,还真看不出是男子来。 瞧着这身量,估计也就七八岁的年纪…… 小乞丐神色一变,随即恢复了自然,挥手对众人道:“大家快回去吧,明个咱们再在这里见!” 众人听罢,都一一散去。 只不过,在经过八皇子和几个侍卫身边的时候,无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这几个人将自己如何如何。 小乞丐像是大侠一样在后面保护大家,吹着口哨,一脸的满不在乎。 不知为何,八皇子竟被她这悠哉悠哉的模样给感染了,不禁问道:“你叫开心?” 那小乞丐没料到八皇子会开口说话,脚步一顿,随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明朗:“对呀!穷开心嘛!” 对着八皇子吐了吐舌头,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跑开了。 “穷开心?”八皇子重复了几遍,笑了起来。 第94章 不要爱他 连续擦了两日林笙给的药膏,顾瑾璃手上的伤终于痊愈。 天也不冷不热,微风阵阵,想起多日之前陈亮说的那院子,顾瑾璃便带着荷香和爱月二人准备往茶楼去一趟。 三人一身男装,从芙蕖院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过往的下人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主仆,不禁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起来。 然而,当顾瑾璃的眼神轻飘飘的丢过去后,他们又会立马眼神闪躲的低头干活。 顾瑾璃目不斜视,神色淡然的继续往前走。 “小姐,咱们这样真的好吗?”爱月在后面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万一被那些多嘴多舌的人传王爷耳里,这可怎么办?” 以前每次出府,都是在街上的衣服店里换上男装,而这次竟直接以男装示人,这也太大胆了吧? 顾瑾璃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知道就知道,还能如何?把咱们身上这衣裳当众给扒了?” “呃……”爱月竟觉得顾瑾璃这话相当的霸气,于是举着大拇指,点头道:“小姐厉害!” 顾瑾璃摇头,轻叹道:“若要厉害的话,我们早就不在这里了。” “站住!”突然,一个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蹿到了三人的面前,吓了他们一跳。 爱月拍着胸脯,余惊未定道:“林姑娘,青天白日的,您能不能不要吓人?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嘛。” “呵,小丫头片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林笙斜着眼睛,语气很是不满道:“本想将茶茶兔的亲笔签名给你家主子,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说罢,她转头作势要走。 爱月一听,连忙拉住了她,一脸讨好道:“林姑娘不要生气,奴婢没别的意思。” 林笙撇撇嘴,一把拂开爱月的手,表情甚是傲娇道:“罢了,看在你家主子的面子上,本姑娘暂且不与你一般见识!” 爱月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对对对,林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奴婢计较了!” 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喏,给你。”林笙从怀中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顾瑾璃,面无表情道:“这是茶茶兔的亲笔签名,你可得收藏好了。这要是搁在市面上卖,可是一字千金呢!” 顾瑾璃听罢,忍着笑意,重重点头道:“好,如此珍贵的签名我必定会好好收藏的。” 将签名打开,果真是字如其人,那放荡不羁的感觉跃然纸上。 重新叠好,她对爱月道:“先帮我收起来。” “是,小姐!”爱月眼睛里满是兴奋,像是接过圣旨一般,动作小心谨慎。 林笙瞥了一眼爱月,又莫名其妙的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清了清嗓子,她问道:“你们三个这是要出府?” 顾瑾璃点头,视线落在林笙肩上背着的药箱,眸光微动:“林姑娘,不知王妃的腿可有好转的迹象?” 林笙“嗯”了声,语气笃定:“只要每日按时吃药,三次针灸,再有个十天左右就能行走自如。” “真的吗?”爱月不等顾瑾璃开口,率先问道:“十天就能走路?” “怎么?你不信本姑娘的医术?”林笙见爱月脸上很是不相信的表情,皱着眉冷声道:“要不然,本姑娘把你的腿弄残了再给你治好?” “不不不,奴婢相信林姑娘。”爱月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她之所以问,只是想着尹素婉的腿好了的话,她们主仆三人就可以离开了,因此才会这么兴奋。 “本姑娘要去怡心院了,你们自便!”林笙摆摆手,抬脚就要走。 然而,在她路过荷香身边的时候,又突然顿住了脚。 “林姑娘,怎么了?”见林笙神色肃然的盯着荷香,顾瑾璃不解道。 林笙沉默片刻,幽幽道:“你近几日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荷香一怔,诚实道:“偶尔会有些头痛,干活久了眼睛也有些花。” 林笙又问道:“睡觉时是否梦魇盗汗?呼吸不畅?” 荷香不知林笙询问是何意,只能如实到:“是,这些日子确实睡得不太踏实。” 林笙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三日后,去我院子找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哎,林姑娘!”顾瑾璃见林笙欲言又止,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在余光瞥见一旁大树后面露出来的一片裙角,便明白了什么。 “走吧。”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人往大门口走去。 巧的是,刚出门口,却遇见了下马车的亓灏。 “啊,王爷!”爱月瞪大眼睛,吓得急忙下意识的行了个礼。 可她身上是男装,所以怎么看这动作怎么别扭。 “奴婢见过王爷。”荷香也微微行礼,恭敬道。 亓灏紧抿着唇,深邃的眸子直直的凝视着顾瑾璃,神色莫辨。 顾瑾璃垂眸,淡淡道:“王爷,妾身要出府一趟。” 她女扮男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亓灏也早就见过,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只不过,也不晓得亓灏会不会发怒。 他不回应,她也就继续在原地站着。 过了一会,就在顾瑾璃沉不住气打算开口的时候,只听到亓灏缓缓道:“以后若要出府,不要再穿成这个样子。” “也不用跟本王汇报,正大光明出去即可。” 面上看不出喜怒,他说完就留给了顾瑾璃一个背影。 “王爷!”突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立刻喊住了亓灏。 亓灏脚步一停,转身问道:“何事?” 顾瑾璃想了想,沉声道:“我的那本小册子,在王爷那里吗?” 那天在军营的时候,亓灏将小册子给收了起来,她这两天一直没找着机会去要回来。 毕竟,亓灏的人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怡心院,自己若是主动去找他,难免又会让尹素婉误会。 女人要嫉妒起来,后果很可怕,她可不想再卷入争风吃醋的阴谋诡计中。 而现在既然遇见了他,那就趁机要回来吧。 抬手刚要摸进胸口的衣襟,随即亓灏换成了整理衣服的动作。 目光从顾瑾璃脸上移开,他缓缓道:“那册子在书房,等你回来后到书房找本王。” “呃……”顾瑾璃瞧着亓灏又转身离开,有些无语。 看他刚才那样子,小册子明明就是带在身上的,怎能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他主动要她去书房,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他就不怕尹素婉吃醋吗?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顾瑾璃摇着扇子,无奈道:“走吧!” “小姐,王爷这是转性了?对咱们怎么这般纵容?”爱月一边跟在顾瑾璃身后,一边好奇道。 顾瑾璃也猜不透亓灏的心思,闷声道:“谁知道呢!” 荷香听出顾瑾璃语气里的烦闷,于是拽了一下爱月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再多言,以免惹得顾瑾璃心烦。 爱月吐了吐舌头,拿出林笙给的签名喜滋滋的欣赏起来。 往怡心院走的路上,亓灏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璃那一身男子装扮,心情很是复杂。 他之所以要顾瑾璃不要再男装示人,一来是担心她会再遇到如尹鹏林之类的好男风的断袖之人,二来她若是着了女装,明眼人便能认出她的身份来。 身为宁王府的侧妃,有谁敢欺负她? 三来,那些对她有企图之人也会因她的身份而止步…… 当然,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女扮男装除了避免女儿身的麻烦之外,还要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比如说,暗地里盘下茶楼,时刻谋划着想要离开…… 他是一个走一步筹谋十步的人,而顾瑾璃,于他而言,却是个意外,使得他的一切都脱离了预定的计划和轨道…… 她为顾瑾琇顶了罪,代嫁进入了宁王府,给了他的世界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让他一直沉静如水的心开始有了波澜,让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他有了喜怒…… 他知道,自己禁锢了她的自由,也知道不该再继续因私心而留住她。 可能,人就是如此。 即便是,她并不属于他,一旦抓在手里的,就不愿放开…… 说是占有欲也好,说是不甘心也罢,总之他舍不得…… “王爷,顾侧妃毕竟是个女子,每次出门都装扮成男子,这成何体统?”秦峰想着爱月穿成男子却硬要做出女子行礼的动作来,就浑身难受的要命,因此很是不满道:“还有,您怎能允许她们日后可以随意出府呢?把咱们王府里的规矩放哪里了?” 见亓灏不知在想什么,秦峰又唤了声:“王爷?属下说的话,您到底有没有听到?” 亓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去,跟着她。” “啊?”秦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见亓灏眉头蹙了起来,赶紧转过弯来,“是,属下这就监视顾侧妃去!” 说罢,他一个飞身,施展轻功离开了。 到了怡心院,亓灏一进屋便看到林笙正在给尹素婉针灸,两腿上扎着二十多根银针。 “灏哥哥,你回来了。”尹素婉抬眸,见到亓灏后柔柔一笑。 亓灏点点头,坐在了一旁,“今日可有感觉?” 尹素婉摇头,神色如常,不见一丝落寞:“还跟以前一样。” 亓灏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林笙扎针。 半盏茶后,林笙将银针拔出,又继续给尹素婉按摩腿:“宁王妃,前几日的效果会很慢,但你只要按时服药,再加上我用针灸辅助,最迟十日,你便能下地了。” 尹素婉面色一僵,然后望着林笙的脸色动容道:“多谢林姑娘日日为我按摩针灸,真是辛苦了。” “宁王妃客气了。”林笙头不抬,眼不睁,细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划过幽暗。 若是正常的话,三日内尹素婉的腿肯定不会丝毫感觉都没有。 先不说感觉是否强烈,可是针扎的这种细微痛觉一定能感觉到的。 然而,尹素婉却仍声称双腿麻木,这绝对有问题! 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没有按时服药! 亓灏听罢,心头压着的石头像是被人搬移了几分,可很快又重新被压了回来。 尹素婉的腿恢复了,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顾瑾琇”造的孽便可以一笔勾销了。 可是,这也意味着顾瑾璃更是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这些日子,在不断的克制中,他终究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 她是他不该爱却爱上了的人,这样一个人与婉婉争夺着在他心里的位置。 只是,他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而婉婉,似乎正在从他心里一点点被挤走…… 每当有这个意识,他的愧疚便会油然而起,也会自责自己的摇摆不定。 但是,他不能将自己的心分成两半,所以很是煎熬…… 倘若当初嫁入宁王府的人是真正的顾瑾琇,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爱上她。 不爱,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和痛苦了…… 察觉到亓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挣扎,尹素婉心里一紧。 直觉告诉她,他此时必定是在想顾瑾璃。 因为在亓灏过来之前,双儿刚跟她禀告过他与顾瑾璃在门口遇到之事。 就算是当着林笙的面,凭着她们主仆二人这么多年的默契,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也便能立马会意。 攥了攥拳头,她别过脸,强迫自己假装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悦来茶室中,陈亮将院子的图纸交给顾瑾璃,恭敬道:“公子,这院子还成吗?” 顾瑾璃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道:“不错。” 听罢,陈亮放下心来,沉声道:“这院子是我亲自前往去查看的,也找了风水先生算过,不管是里面的布置摆设还是风水,都是极好的。” “公子若是觉得还合适,那我就领着公子过去看看。” 顾瑾璃将图纸放下,沉声道:“不必了,你办事我放心,银子你直接给那原户主就好。” 陈亮想着还不知道顾瑾璃的住处,因此问道:“那……房契呢?我要如何给公子?” 顾瑾璃自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微微一笑,“下次我来的时候给我。” 陈亮也不是个笨人,见顾瑾璃这般说,也不再继续多问,点头道:“好,一切听从公子的。” 院子的事情搞定,一件心事也解决,顾瑾璃抿了一口茶,然后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公子客气了!”陈亮一边往楼下送顾瑾璃,一边连忙摆手。 顾瑾璃笑了笑,便抬脚出了门口。 刚走没几步,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 那人眸光灼灼的盯着她,那满眼毫不掩饰的思切,让她身子不自觉的一颤:“大哥……” 十多天没见了,顾成恩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 蓝色的衣袍挂在他消瘦的身上,更显肥大。 在顾瑾璃看向顾成恩的时候,他的脚步由刚才的急促渐渐放慢。 他每上前一步,顾瑾璃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冰,被融化一分。 荷香察觉到顾成恩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很是不寻常,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她忽然转头看向爱月。 本想问她些什么,可是却见爱月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那张签名,一脸的如痴如醉。 荷香摇头,将视线重新定格在顾成恩身上。 站在顾瑾璃面前,顾成恩忍着想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问道:“阿璃,你怎么在这里?” 自打上次顾瑾璃当街遇刺后,他要么因刑部的公务缠身,要么就被人缠着改良兵器。 从早到晚,他没有一刻时间是空闲的。 这么久没见,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度日如年,思念成狂,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到寝食不安,魂牵梦萦这种地步…… 巧的是,当他在马车里路过茶室的时候,竟看到了从茶楼里出来的她。 隔着重重人群,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那心底的痴恋,让他不顾一切的冲下了马车。 好巧,是她。 还好,是她。 她一身男装,喊她阿璃也无碍。 只是,为何她在看到他后的第一反应有些不自然呢? 顾成恩靠的顾瑾璃极近,让她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扯了扯唇,她低声道:“我在王府里闲着无事,所以便出来逛逛。” 顾成恩点头,想说的话太多,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你有日子没回家了,不如就今日跟我回相府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父亲他很是想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期待,还隐藏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顾瑾璃望着顾成恩,眸光一闪,勉强笑道:“大哥,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改日……我再回去看望父亲。” 有些东西,在保持最初的单纯之前,兴许还能坦然面对。 但是,一旦发生了质变,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做什么都没察觉…… 虽说,顾成恩对她的感情,并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可顾瑾璃无法再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更不能给他希望,让他在这荒唐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听到顾瑾璃这话,顾成恩不禁上前一把扣住了顾瑾璃的手腕,将要离开的她给拉住。 顾瑾璃一怔,“大哥?”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幽幽道:“阿璃,是不是因为亓灏,你才躲我?” 他之所以忙得不可开交,不用想也是亓灏派人所为。 而顾瑾璃对自己的态度无缘无故的也产生了变化,不是因为亓灏,还能因为什么? “大哥……我没有躲你,我是真的还有事情。”试图挣脱掉顾成恩的手,顾瑾璃皱眉解释道。 她的挣扎,在顾成恩眼中更像是在变相的承认。 “大公子,小姐的手受过伤,您快松手!”爱月这时终于从茶茶兔的签名中缓过神来,见顾成恩抓着顾瑾璃的手不放,赶紧出声道。 一听爱月提到顾瑾璃的手伤,顾成恩的脸色阴冷了几分,眸光里的炙热也瞬间褪去,转换成了一片清冷。 七夕那日,亓灏带着顾瑾璃去绝情崖顶弹琴一事,又怎能逃过他的耳目? 他从未想过,在遇到刺客的时候,亓灏会拼命相护。 也没想过,顾瑾璃为了亓灏,竟真甘愿舍弃那双手,弹琴三天三夜…… 这两个人的转变,说明了什么呢? 荷香也紧张道:“大公子,有什么事好好说,您先放开小姐。” 顾成恩森寒的眼神扫了一眼荷香和爱月,他的手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一字一句道:“阿璃,不要爱上亓灏。”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警告。 “大哥……”顾瑾璃听罢,喉咙里如同被鱼刺给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成恩薄唇紧抿,又重复了一遍:“答应我,不要爱上他。” “阿璃,不只是亓灏,还有尹子恪,陈泽轩,谁都不可以爱上……”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许多,大家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不由得纷纷围观起来。 有许多人是认得顾成恩的,故而开始小声八卦起来。 “哎呦,这不是顾侍郎吗?他这是在……” “啧啧,这还用说嘛,瞧瞧那公子长得也好看,肯定是跟顾侍郎的关系不一般!” “唉,没想到,顾侍郎竟喜好男风……真是可惜了!” …… 对于围观人们的窃窃私语,顾成恩如没听见一样,仍目光沉沉的看着顾瑾璃。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要不是这时候情况不对劲,否则她早就大喊大叫了。 天哪,大公子这是在表白吗? 真没想到,果真被自己猜中了,茶茶兔的兄妹恋竟真实的在自己身边上演了! 啊啊啊,好激动! 大概是爱月脸上的表情太过兴奋,以至于荷香不悦的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顾瑾璃忍着疼痛,用力将自己的手腕从顾成恩手中挣脱,退后了一步:“大哥,我……我不会爱上亓灏的。” “就算没有瑾琇这回事,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陈泽轩和尹子恪,我与他们之间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深吸一口气,她不敢再看顾成恩,小声道:“大哥,我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加快了步子离开。 荷香和爱月见顾瑾璃走的飞快,也紧跟在后面。 “阿璃……”顾成恩伸出的手举在半空中,却未能再抓住顾瑾璃的一片衣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 手缓缓收紧,他眸子里的冰冷渐渐凝聚成一股强烈的恨意。 大手一挥,顾成恩在侍从耳边低语一番。 侍从一听,迟疑道:“大公子,万一被宁王爷发现了的话,那咱们……” 顾成恩冷笑一声,一边往马车方向走,一边冷声道:“无碍,明日你尽管去做,一切后果本侍郎承担!” 侍从应了声,立刻按着顾成恩的吩咐行事去了。 第95章 曲意为欢 回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一想到刚才在街上顾成恩抓着自己手不放的画面,心里便烦闷不已。 荷香见顾瑾璃面色不好,心想着她肯定是因为刚才一事,便也跟着心情不好起来。 大公子与小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若他真对小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这可如何是好? 当然,同时纠结的还有爱月。 虽说她觉得大公子和小姐很是符合茶茶兔故事里的人物形象,但似乎这只是大公子的一厢情愿,而小姐很抵触这种不伦不类的事情…… 王爷,世子,尹公子,再加上大公子,这数来数去都好几个人了,也不知道其中哪个会是小姐的真命天子…… 托着腮,爱月开始了一个个的比较。 马车“哒哒哒”,很快便到了宁王府,然而爱月还是没想出个答案来。 郁闷的叹了口气,她跟着顾瑾璃下了马车。 刚踏进王府,恰好杜江迎面过来,他拱了拱手:“顾侧妃,王爷说您回来后,请您去书房一趟。” 顾瑾璃此时心情不佳,也没心思去想那小册子,不冷不热的“嗯”了声,随即抬脚往芙蕖院走去。 杜江望着顾瑾璃的背影一怔,然后转身折回书房。 一边往芙蕖院走,爱月一边打量着顾瑾璃的脸色,小声道:“小姐,大公子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虽说,她很喜欢茶茶兔故事里写的那些情节,但显然大公子给小姐造成了困扰,小姐现在很不开心。 而她,自然是万事以小姐为重的。 顾瑾璃勉强扯了扯唇,淡淡道:“无碍。” 顾成恩在街上说的那些话,让她几乎确定了他对自己的心意。 即便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怎样的,她不是不懂。 顾成恩这几次望着她的那种炙热,满眼的欲语还休,让她更加不想面对他。 这种感觉,比想逃离亓灏都要强烈…… “哎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顾侧妃呀!”忽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顾瑾璃背后响起。 “啧啧,穿成这个样子出去,该不会是和什么人私会去了吧?” 不用想也知道,如此尖酸刻薄的语调,必出自玉夫人之口。 皱了皱眉,顾瑾璃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装作没听到一般。 荷香和爱月同样对玉夫人没丁点好感,因此也懒得理会她。 “站住!”玉夫人见状,心头的火苗,“噌”的一下子燃了起来,立刻大步拦在了顾瑾璃的身前。 挑着眉,她眯了眯眼睛,冷笑道:“顾侧妃现在的脸可真大,连人家跟你打招呼都不屑了?” 顾瑾璃面无表情的拂开玉夫人的手,冷声道:“不知玉夫人有何指教?” 算起来,虽然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可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 不能说玉夫人安分了,只能说最近府里前前后后发生了太多事情。 而今个,玉夫人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玉夫人上下扫了顾瑾璃一眼,冷哼一声,问道:“明日长吟园有个联谊会,你可去?” 顾瑾璃不知道玉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问道:“怎么了?玉夫人你要去?” “呵,本夫人不能去?”听着顾瑾璃这话,玉夫人以为她这是在嘲讽自己,得意道,“告诉你,王妃已经同意带着我和柳夫人一同去了!” “哦。”顾瑾璃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要走人,然而却被玉夫人一把给拉住了。 “本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 顾瑾璃眉头沟壑皱的更深,一把甩开玉夫人的手,语气不悦道:“玉夫人,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吗?” 玉夫人瞧着顾瑾璃这副不耐烦的样子,狠狠瞪着她,“顾瑾琇,不要以为这两日王爷给了你好脸色,你就张狂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你可别忘记了,等过些日子王妃的腿好了,王爷他能再看你一眼才怪!” “哦,然后呢?”顾瑾璃冷冷的看着玉夫人那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神色不痛不痒。 “然后?!”玉夫人撇撇嘴,不屑道:“然后你觉得你还能在王府里站住脚?几斤几两重,怎么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其实玉夫人之所以在这里拦着顾瑾璃,是因为听说了亓灏看到顾瑾璃女扮男装不仅没有训斥,还准许她自由出府,于是心里又不甘心起来。 再者,她也要告诉顾瑾璃,明日的宴会她也可以参加,一方面来证明自己在这府中也不是丝毫没地位的。 二来是要暗示顾瑾璃,尹素婉仍旧是这府中的女主人,她要想翻身,还早着呢! 三来,继续挑拨离间,引得顾瑾璃对尹素婉大大的不满。 “荷香,爱月。”顾瑾璃唤了一声,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连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给玉夫人,直接推开她走掉了。 玉夫人脚下一个没站稳,险些崴到脚踝。 “顾瑾琇!”她怒吼一声,咬牙切齿。 见顾瑾璃进了芙蕖院,玉夫人将满腔怒火压下,眼珠子一转,一抹算计从眼中划过。 书房里,秦峰将看到的场面给亓灏“眉飞色舞”的描述道:“王爷,当时顾侍郎瞧着顾侧妃的眼神有多么的火热,啧啧,还当众拉着她的胳膊!您可不知道,围观的人有多么的震惊!” “毕竟是两个男子,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嘛。” 一旁的杜江察觉到亓灏脸色冷了几分,假意咳嗽两声,可秦峰却没注意到他的暗示,又继续唾沫星子满天飞的继续禀告道:“最过分的是,顾侍郎还说不要让顾侧妃爱上您,连这种私事都要管,他这个做哥哥的,未免有太些霸道了吧?” 亓灏抬眸,幽暗的目光冷冷的盯着秦峰,良久才道:“她出去,是为了见顾成恩?” “不是。”秦峰诚实的摇头,这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赶紧道:“对了,王爷,顾侧妃先去了茶楼,似乎那茶楼的掌柜的给她看好了一个院子。” “院子?”亓灏听罢,一字一句道:“她买院子做什么?” “唔……”秦峰挠了挠脑袋,随口道:“兴许是要搬出去住吧。” 说罢,他终于后知后觉,瞪大眼睛道:“王爷,顾侧妃她要搬出去?!” 杜江无语望天,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 因为,亓灏的眼神,冷得都能将人冻成冰块。 “啊,还有那顾侍郎!他竟然……”然而,秦峰还仍旧处于发现秘密似的震惊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滚!”一声厉喝,亓灏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四溅。 “呃……”秦峰缩了缩脖子,立刻不明所以的退了出去。 薄唇紧抿,亓灏摆手,神色像是紧绷的一根弦,瞬间垮了下来,语气疲惫道:“你也出去吧。” 杜江于心不忍,本想劝他些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顾侧妃?”刚出书房门口,只见顾瑾璃正带丫鬟往这边走来,因此一怔。 顾瑾璃点点头,问道:“王爷在吗?” 杜江望了一眼书房,沉声道:“王爷在。” 说罢,他主动替顾瑾璃打开了书房的门。 亓灏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宇间的郁色渐渐消散,不自觉的往门口望去。 她身上的衣裳早已换下,还是瞧着女子的装扮比较顺眼。 三千发丝如瀑布散在腰间,发间的蝴蝶发饰随着她的走动,翅膀一颤一颤的,像是真的一样。 “妾身见过王爷。”顾瑾璃微微行礼,直接说明了来意:“之前妾身的医书被王爷收起来了,还请王爷还给妾身。” 亓灏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道:“你来找本王,仅仅是为了这个?” 早上在王府门口遇到的时候,亓灏不就是说要自己到书房里找他拿小册子嘛,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情?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等待着他的后话。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亓灏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熄灭。 攥了攥拳,他将小册子从一叠折子下面抽了出来,递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接了过来,刚打算行礼离开,却又听到亓灏问道:“听说京中新开了一家茶室,你可有去过?” 顾瑾璃接过小册子的动作一顿,猜不透亓灏话里的意思,垂眸道:“妾身去过一次。” 她的一举一动,亓灏必定会了如指掌。 可是,在她拿不定自己盘下茶楼的事情是否已被他知道的时候,只能保守回答。 亓灏勾了勾唇,沉声道:“据说那茶室无论是从装饰摆设上,还是泡茶的技艺上,很是与众不同,你可认得茶室老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如一声钟响狠狠的撞在了顾瑾璃的胸口。 抬头,她缓缓道:“妾身只去喝了一次茶,并未见过茶室的老板。” 亓灏自然知道顾瑾璃是不会说实话的,看着她这副面无波澜的表情,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来。 一想到秦峰说的话,她已经在置办院子了,他的心又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绞的生疼。 他想去开口质问她,却没有理由,没有资格。 也害怕一张口,可能说出来的话词不达意,因着愤怒和不甘而失去了原本的意思,而使她离得自己更远。 视线从顾瑾璃身上移开,亓灏低声道:“明日长吟园有个联谊会,你若在府中待着无聊,便去瞧瞧。” 即便是亓灏不说,顾瑾璃也会去长吟园。 只不过听着他这话,还是不禁让她心中一动。 行了个礼,她真诚道:“多谢王爷。” 无话可说,不如不说,免得尴尬和无奈。 亓灏拿起毛笔,低头翻着折子,语气沉沉:“既然无其他事情了,你回去吧。” 顾瑾璃察觉出亓灏情绪的低落来,虽想询问一下,可想着毕竟他的喜怒与自己无太大关系,于是便离开了。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转头看了亓灏一眼,不曾想到却与他那双晦暗的眸光对视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与顾成恩相似的一抹炙热。 心头一跳,她急忙转身离去。 亓灏望着她明显逃避的身影,唇间溢出一丝苦笑。 他跟她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若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占了她的身子,那便已拥有了她。 可是,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他要如何才能留住她的心呢? 摇了摇头,亓灏摒弃自己头脑中那些无法解决的的烦恼,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看折子。 因为心里压着事情,所以他便将大把的时间都耗在了书房里。 吃过晚饭后,双儿端着药走到床榻前,“王妃,该喝药了。” 尹素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按着老规矩。” 双儿会意,将碗中的药倒了一半后,拿着银针试过药后,才再次递给尹素婉。 尹素婉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随即含了一颗盘子里的蜜饯,嘴里的苦药味这才淡了下去。 “王妃,明日真要带着玉夫人和柳夫人一起去长吟园吗?”一旁的宝珠打来水,一边将帕子浸湿,一边问道。 尹素婉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既然她们要去送死,我为何不成全?” “王妃,您的意思是……”宝珠听罢,立即大惊。 尹素婉幽幽的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两个女人千方百计的在背后算计我,我有何理由留着她们?” 要说算计,玉夫人最多算一把刀子,而背后捅刀子的人则是柳夫人。 她们二人虎视眈眈的觊觎自己的王妃之位,时不时的挑拨离间,说些惹自己误会生气的话来,有时候比顾瑾璃还要可恶! 明日她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既然也要跟着去参加联谊会,那么她就借此机会除掉她们! 何况,顾瑾璃明日也去,若能让她们三个互相残杀,这也不错! 宝珠点点头,将帕子递了过去。 尹素婉擦了擦手,敛去眸中的杀意。 宫中的某个嫔妃宫殿里,轻薄的绯色纱幔随风飘扬,隐隐约约显露出两个交叠的身影,像是大海中的两艘小船一样,在欲海的波浪中起起伏伏。 女子的声音婉转娇媚,男子的呼吸急促粗重,成为了这深夜中一只缠绵悱恻的曲子。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不可描述的声音才断断续续的停了下来。 女子枕在男子的臂弯中,喘息道:“阿浈,这样的好日子,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结束?” 亓浈抬手轻抚在女子的脸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语气轻柔道:“瑶儿,不要胡思乱想。待我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你必定是我的皇后。” 七皇子口中的“瑶儿”,自然是多日前的宫宴,在假山后面与他私通的女子瑶妃。 瑶妃年方十七,庶民出身,与七皇子同岁。 四年前,在瑶妃未入宫时他们二人便早已相识。 后来,瑶妃在父母双亡后,投奔了在地方上做小官的舅舅,当时正值老皇帝要选妃,于是她便以官家女子的身份入选进宫。 然而,宫中的生活并不是她所愿。 尤其是当她发现曾经在街头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竟然是当朝七皇子,于是一颗心完全如坠深渊。 七皇子也是同样痛苦不堪,毕竟那是让他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子。 后来的后来,因为瑶妃本人不喜邀宠,故而不得皇上喜爱,成了后宫之中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而二人的感情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多,最后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瑶妃听罢,“扑哧”一笑,“傻瓜,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如今皇上连见你的功夫都没有,又怎可能……” 察觉到七皇子的脸色微变,瑶妃赶紧住了口。 双手紧紧的拥住他,她将头埋在亓浈的胸前,低声道:“阿浈,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你是何身份,哪怕是普通百姓,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听着瑶妃这般深情的话语,七皇子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瑶儿,你当真如此爱我吗?” 瑶妃点头,认真道:“你知道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顿了顿,她怕七皇子不相信般,又补充道:“哪怕是你要我去死,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七皇子搂紧瑶妃,喃喃道:“瑶儿,我怎么会舍得要你死呢?” 觉察出七皇子的不对劲,瑶妃抬头,问道:“阿浈,你怎么了?” “瑶儿,我……”七皇子欲言又止,这模样看在瑶妃眼中更是有什么重大事情瞒着她一样。 郑重的看着七皇子,瑶妃急声道:“阿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七皇子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与陈泽轩的计划一一告诉了瑶妃。 瑶妃听罢,刚才还关切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不敢置信的看着七皇子,她紧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微颤道:“阿浈……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见七皇子点头,瑶妃的手一点点松开,怔怔的看着他,眼泪由眼角缓缓溢出。 她咬着唇,压抑着自己即将涌出嗓子的哽咽。 瞧着瑶妃如此,七皇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一想到陈泽轩口中的宏图伟业,他一狠心,捧着瑶妃的脸,低声道:“瑶儿,宣王有德妃,清王有丽妃,宁王有太后,每一个人都要比我有地位,有身份。” “在后宫之中,除了你,我再无任何亲近、依靠之人。” “皇后虽养育了我那么多年,但是现在她却将赌注押在小八身上。” “瑶儿,既然现在轩世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若我不好好抓住这次翻身的机会,恐怕日后无论他们之中谁坐上了那个位子,我必死无疑!” 瑶妃闭上眼睛,微红的烛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得娇弱。 过了良久,她才道:“阿浈,你若要我的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给你。可是,你要我去讨好献媚于你父皇……我……我真的做不到。” 七皇子听罢,不禁急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瑶儿,既然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为何却不肯为了我去侍寝?” “再说了,你进宫后,又不是没有侍寝过?还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亓浈!” 瑶妃“噌”的一下子离开七皇子的怀抱,美眸含泪,一脸的伤心欲绝。 眼泪汹涌而出,她哽咽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随便吗?” “在你心里,皇位就是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牺牲我?” 大概七皇子认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急,因此也坐了起来,大手揽着瑶妃的肩膀,放低姿态,柔声哄道:“瑶儿,你在我心里怎可能是随便的女人?” “你是我亓浈此生唯一,也是最爱的女人。” 将瑶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他如起誓一般,掷地有声道:“瑶儿,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我们,以至于将来我们的孩子。” 一听到七皇子提到孩子,瑶妃身子一颤,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躺在老皇帝身下曲意承欢,她就有种恶心的感觉。 见瑶妃神色犹豫,七皇子又道:“瑶儿,父皇现在年纪大了,想必与你欢好的次数不会太多。你的任务主要是陪在他身边解闷聊天,在适当的时候吹吹枕边风即可。” “你放心,待我大业完成,必将那皇后之位留给你。” “阿浈……”瑶妃轻轻唤了一声七皇子,美眸里噙着眼泪,缓缓道:“我对皇后的宝座,一点都没有兴趣。” 七皇子听罢,刚缓下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就在他转动着脑筋想着再用别的法子来打动瑶妃的时候,只听得她这时已泣不成声:“但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你达成。” “哪怕是……你要我背叛自己,背叛了你。” 对于女人来说,若是认定了一个男人,那么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只将奉献于那个特定的人。 即便是青楼女子,痴情起来,也断然不会再想着三心二意去勾搭其他人。 所以,瑶妃为了七皇子,在一定意义上是脏了自己的身子,背叛了自己的心…… 但是,奈何七皇子都不往心里去,她又何必在意呢? 七皇子眸光动容,深情的唤了一声“瑶儿”,随即又将瑶妃给压下…… 咸涩的泪水滑落口中,瑶妃笑得凄凉。 第96章 名声毁了 由于今日是“芳华会”和诗社的“招新会”一同举办,因此无论是京中的贵门小姐们,还是那些才华横溢的诗社才子们,总之去长吟园的人数众多,以至于顾瑾璃在天刚亮后便早早出发。 当然,玉夫人、柳夫人二人是同尹素婉一辆马车,走的比她还要早。 这样也好,本来就互相看谁都不顺眼,眼不见心为静。 半盏茶的时间,车夫便将马车停在了长吟园的门口。 守门的侍卫本想拦住顾瑾璃,但见马车上有宁王府的标识,便犹豫再三放她通行。 一入园子,里面的景象便让人大为惊奇。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每一块石头不管是从大小,还是花纹上来看,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往前走,入眼之处是一片竹林,在微风的吹动下,那龙鳞竹像是一片翠绿的海洋,映得人瞬间神清气爽。 再向前,便是一大片的花海。 倒挂金钟、三色堇、芍药、合欢、木槿……各色各样的花儿像是后宫里的美人一样,争奇斗艳,开得绚烂多姿。 不远处,汉白玉的石桥下是一方湖泊,荷花如迎风招展的少女一样,妩媚多姿。 那莲莲荷叶上,还沾着些许晶莹剔透的露珠。 据说,那湖名为“太清湖”。 即使是适逢大旱之年,湖水也不曾枯竭。 每当月夜,天风海涛,空明一片,水光粼粼,月光皎皎,置身其中,恍若身游仙境之中一般。 继续拐弯往里走,亭台楼阁,长廊水榭,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前面三三两两的贵门女子们结伴而行,她们放慢了步子,一边兴奋的四处观望着长吟园的一景一物,一边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顾瑾璃跟在她们身后,神色淡淡。 荷香和爱月即便是面上沉稳,可心里多少也有些激动。 虽说之前跟着顾瑾璃参加过宫宴,可这长吟园却不同于皇宫的威严,而是更有一番趣味,因此便也悄悄的打量起来。 “江姐姐,你瞧,那是不是顾瑾琇?”不远处,沈碧云与江晴岚站在长廊中,指了指顾瑾璃。 江晴岚点点头,“嗯,确实是宁王侧妃。” 沈碧云冷哼一声,撇撇嘴道:“长吟园这等地方,岂是她能来的?” 江晴岚听罢,笑着摇头道:“沈妹妹,你可不要这么说,她是丞相嫡女不说,也是宁王侧妃,你说她有没有资格来?” “哼,侧妃而已,江姐姐可别忘记了,宁王手里捧着的可是那位呢!”又往另一边使了个眼色,只见在玉夫人、柳夫人以及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尹素婉坐着轮椅缓缓过来。 “姐姐!”跟华琼公主有说有笑的尹素汐,立刻像翩飞的蝴蝶朝着她奔过去。 沈碧云嘲讽一笑,幽幽道:“这尹家姐妹感情可真好。” 江晴岚听罢,深深的看着沈碧云:“沈妹妹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按理说,沈碧云与尹素婉、尹素汐两姐妹并无瓜葛,可听着她这语气,却像是有敌意似的。 “没什么。”沈碧云扯了扯唇,言不由衷道:“走吧,咱们也过去。”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也很是危险。 说不准,因为什么,前一刻还亲昵的两个人,下一刻就会闹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沈碧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连江晴岚也并未提起过。 所以,她又怎可能透露什么呢? 江晴岚笑了笑,便与沈碧云一同往华琼公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而其他女子们也见到了华琼公主,故而也都涌了上前,一口一个公主长公主短的,要不然就是夸赞公主今天的装扮很是别致等等。 对于诸如此类的吹捧奉承之言,华琼公主一一笑着接纳。 在她正当得意的时候,灿烂的笑容却顿时僵硬在脸上。 大家顺着华琼公主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假山旁边,此时顾瑾璃正与顾念时在说着些什么,而顾念时旁边则是静静看着顾瑾璃的尹子恪。 尹子恪依旧是那身仙气飘飘的白衣,他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一双清澈的眸子似乎比太清湖的湖水还要清澈,不禁引得许多女子心神荡漾。 “既然今日是与诗社的联谊会,那么咱们过去跟社长打个招呼。”美眸闪过一抹妒意,华琼公主勾了勾唇,一甩衣袖,大步往尹子恪身边走去。 其他女子们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姐姐,你的腿这几日好些了吗?”尹素汐与尹素婉并未跟上前,而是顺势坐在了凉亭中。 毕竟是自家姐妹唠家常,于是玉夫人和柳夫人便极其自觉地退到了一旁,随意走走转转。 “可能还要一些时间,你莫要担心。”尹素婉微微一笑,温和道:“母亲呢?伤口可恢复了?” 尹素汐叹了口气,“母亲的伤口倒是没大碍了,不过二姨娘因着二哥的事情,总是时不时的到母亲跟前添堵。” “怎么回事?”尹素婉一听,秀眉皱了起来。 尹素汐嘟着嘴,不满道:“二哥爱慕大哥的事情,现在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可谁想到,二姨娘竟然将责任推到了大哥身上!” “她愣是说大哥用美色勾引了二哥,这才使得二哥在断袖的路上越走越远!” “荒唐!”尹素婉眸光一冷,声音里带着愠怒,“二哥是什么性子,二姨娘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般诋毁、污蔑大哥的清白,还有没有良心了?!” “谁说不是呢,大哥这样谪仙一样的人,跟二姨娘他们母子俩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倒血霉了!”尹素汐眼珠子一转,忽然语锋一转,“对了,姐姐,帕子带了吗?” “嗯?”尹素婉一怔,一脸不解。 “就是我前几日派人给你说的那件事情。”尹素汐在尹素婉耳边低语一番后,问道:“姐姐,这次可是个好机会。” “汐儿……”尹素婉听罢,低声道:“他毕竟是我们的大哥,这样做恐怕不太好。” “而且,大哥刚被二哥拖累,若再与顾瑾琇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我担心……” “姐姐,你听我说。”拉着尹素婉的手,尹素汐看着横在尹子恪与顾瑾璃中间的华琼道:“华琼公主喜欢大哥,若能借此机会让公主对顾瑾琇发难,这不是也省了咱们亲自动手吗?” “再者,今日有华琼公主在场,你觉得她能让大哥的名声毁了吗?” “这……”尹素婉沉默片刻,半晌才道:“你要如何从那帕子上做文章?” 尹素汐眨了眨眼睛,嬉笑道:“这个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一切包给汐儿就好。” 尹素婉深吸一口气,从袖口将尹子恪之前给顾瑾璃的帕子塞到了尹素汐手中,神色莫辨道:“希望如你所说,不会影响到大哥。” “咱们三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我怎可能害大哥呢?”尹素汐将帕子再三的确认了几遍,然后仔细收了起来,“姐姐,一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尹素婉勉强笑了笑,视线移向顾瑾璃那边,只见华琼公主一脸的怒气,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公主,诗社这次举办的是社员招新活动,并不是什么男女相亲大会,所以我不能同意公主刚才的提议。”顾念时拱了拱手,语气恭敬道。 “呵,顾念时,你可要知道,今日能来这里参加联谊会的女子,可都是京中地位尊贵,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才子配佳人,若能结成几对美满姻缘,岂不是乐事一件?”要不是看在尹子恪在场,依着华琼的脾气早就一耳刮子甩在顾念时脸上了。 真以为当了个什么狗屁社长,就可以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的耀武扬威了? 晨阳诗社里那些人,真正身份显赫的没几个,大多都是自命清高的寒门子弟,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几分才气,一个个整日的眼高于顶,也不知道神气个什么劲! 顾念时抿了抿唇,看了看尹子恪,讪讪一笑道:“公主,真的不行,诗社有诗社的规矩,我不能……” “尹公子,你觉得本公主的建议可行否?”从刚才华琼公主过来主动搭讪开始,尹子恪便一言未发,要么面无表情的点头,要么就是不冷不热的“嗯”一声,总之让她很没面子。 之所以提出要将联谊会改成相亲会,只不过是为了要多跟尹子恪多接触发展一下,谁知道顾念时这个绊脚石却直接给拒绝了,故而她便将话题抛给尹子恪这个前任社长。 “我觉得顾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尹子恪见华琼公主上前贴了过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眉宇间神色清冷,“招新活动是为了招纳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子,以将诗歌等发扬光大,而非是为了男女私情。” “公主要觉得京中贵女们嫁不出去,可派人去联系有名的媒婆。” 他这意思,是在嘲笑她们这些姑娘们嫁不出去?还是说太恨嫁? 向来温润如玉的尹大公子,说话竟这般毫不客气,不仅堵得华琼公主没有台阶可下,也让围在华琼公主身边的贵女们面色涨红,无不尴尬窘迫。 华琼公主面色青白,可因面前的人是自己爱慕之人,故而压下心头怒火,咬着牙强堆起笑,“那……依着尹公子之见,什么样的女子才算德才兼备?” 尹子恪并未回答,目光淡淡的在众多女子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顾瑾璃身上片刻,又移开了眸子,淡淡道:“需要经过考核才能知道。”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招新活动虽面向京中大部分女子,可也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入诗社的。 要经过初步筛选,然后再两轮考核,考核过关者,才能算作诗社新成员。 所以,像华琼这样胸大无脑的人,是根本没机会的。 “瑾……瑾琇,我带你去见几位社友,都是一些很有才华之人。”本来顾念时、顾瑾璃与尹子恪三人在一块闲聊几句,即便是尹子恪偶尔插上那么一句话,可至少也没有太过尴尬。 但华琼公主一过来,呼啦啦的一群人也跟着过来了,如此“众星捧月”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顾念时也担心华琼会为难顾瑾璃,因此便借机将她带走,以免陷在这女人堆里被欺负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顾瑾璃自然不能拂了顾念时的好意,所以痛快的点头道:“好。” 不等华琼张口怒斥,她加快了步子带着丫鬟随着顾念时离开了。 “可恶!”狠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华琼一双眸子跳动着愤怒的火花。 沈碧云拍了拍华琼公主的手,假意安慰道:“公主,您也别生气,这顾家的兄妹没一个懂规矩的。” 江晴岚也附和道:“是啊,都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公主也是好意,怪只怪那顾公子脑袋不灵活,不懂变通。” “是啊,他们不识好歹,公主没必要放在心上!” “惹得公主生气了,那什么破诗社,咱们也不去参加了!” …… 一呼百应,一个先开口了,紧接着一声声宽慰的话层出不穷。 华琼听罢,心里好受了许多。 抬了抬下巴,她清了清嗓子,“顾念时虽是个死板的,但尹大公子的面子,我们还得给不是?” 沈碧云怎能不知华琼的心思,连忙应声道:“公主说的是,咱们是女子,若是跟他们一般计较,又要被人说成心眼小了!” 华琼有了台阶,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模样。 一边往大殿方向走,一边不紧不慢道:“嗯,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该去参加招新活动的还得去。” “是,公主。”贵女们点头,齐齐应了声。 “姐姐,咱们也进去吧。”尹素汐见华琼带着一群人进了大殿,对尹素婉道。 尹素婉笑道:“好。” 待身着五颜六色华服的女子们鱼贯而入,大殿内已落座的诗社成员们不禁放下手中茶杯,抬头打量起来。 美的事物人人都喜欢欣赏,而女人就像是花儿一样,更惹得男人们怜爱。 不过,男子们也仅仅是多看几眼而已,个个都正襟危坐的模样。 女子们在男子们的对面坐下,她们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男子,而且中间还没屏风之类的东西挡着,一个个很是羞涩。 要么红着脸低头,要么与同伴小声低语,以此来缓解紧张。 华琼公主坐在中间的主位上,她的左手下方依次是尹素婉、尹素汐、沈碧云、江晴岚…… 玉夫人和柳夫人身为妾侍,能入席已经很不错了,但她们却厚着脸皮坐在了尹素婉身后的位置。 顾瑾璃为了避免事端,自觉的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 华琼的右手边,则是顾念时、尹子恪以及其他几个在诗社中比较有地位的男子。 要是按照华琼的意思,尹子恪应当坐在顾念时的位子,然而现在顾念时才是诗社的社长,所以也只能由他坐在离得华琼最近的位置了。 宴会开始,必定是由主办人先说些场面话,其次便是举杯畅饮三杯,最后便直接进入主题。 女子们依着芳华会的惯例,先是谈诗作赋,奏琴唱曲,而与此同时,诗社的成员便可根据女子们的表现初步选定有资格入社的人员。 在筛选过后,便要正式招新了。 老社员会出题考一下入选的女子,随后再由顾念时与尹子恪出题考核,在三轮都通过后,方能成为晨阳诗社的新成员。 这流程,就跟老皇帝从民间选秀女时一样,很是严格。 贵女们虽都猜到了华琼对尹子恪的情意,但是怎么说男未婚,女未嫁,像尹子恪这样的男子,谁不想嫁? 所以,大家都存着私心,想借着混入诗社的机会,能够多多接近尹子恪,以便抱得美男归…… 再不济,那个顾家二公子也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他长得也不差…… 在第一轮筛选中,八十三个贵女有六十个参加,姑娘们拼尽全力,使尽了浑身解数,淘汰了一半。 第二轮,又淘汰了一半。 那些进入第三轮的女子们欢喜,被筛掉的人则闷闷不乐,垂头丧气。 为了缓解一下大殿内的气氛,而且也快到了吃饭的时间,因此华琼公主便提议将招新活动暂停一下,待吃过饭再继续。 顾念时没意见,诗社的社员们更是没意见,于是在华琼公主的吩咐下,各种精致可口的饭菜呈了上来。 顾瑾璃没吃早饭,两个丫鬟也没吃。 见盘子里有糕点,她便夹起来两个藏在袖子里,然后将手背到身后,分别偷偷塞给了荷香和爱月。 阵阵饭菜的香味直扑入鼻,两个丫鬟正饿的前胸贴后背,摸到了顾瑾璃手里的糕点,瞧着无人注意她们,便急忙塞进了嘴里。 顾瑾璃的右手边是一个陌生的姑娘,突然“噗哧”一笑,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身素色衣裳,眉眼间流露出温婉之气,与坐在前排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很是不一样,让人看着有种舒服自然的感觉。 眸光微动,顾瑾璃问道:“不知姑娘在笑什么?” 那姑娘弯了弯唇角,声音也婉转好听:“顾侧妃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前面那些人根本看不到我们这里。” 顾瑾璃坐直了身子,果真发现前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头,而最后一排除了自己和这个姑娘之外,再无他人。 被挡得严严实实,自己刚才的动作确实不会被人发现。 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她直接将盘子递给爱月,然后对那姑娘莞尔一笑:“多谢提醒。” 瞧着眼前的女子举止不凡,不似那些谄媚奉承之人,顾瑾璃又回想着前几次参加宫宴似乎并未见过她,便试探道:“姑娘认得我?” 那女子摇头,轻笑道:“小女子莫芷嫣,虽不曾与顾侧妃见过,但却听闻过您的大名。” “据说顾侧妃的那一支‘凤舞九天’,可谓是天人之舞,只可惜那次我的脚扭了,未能亲眼一睹顾侧妃的风采。” “原来是莫小姐,幸会幸会。”对于莫芷嫣这个名字,顾瑾璃在相府的时候曾听说过一次。 莫芷嫣笑了笑,然后便与顾瑾璃聊了起来。 简单的几句话,便能看出两个人是否投缘来。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莫小姐,竟像是许久之前便认识一般,果真是一见如故。”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这莫芷嫣懂得似乎不少,不禁让顾瑾璃很是赞赏。 “我见着顾侧妃,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莫芷嫣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抿了口茶,问道:“令兄最近公务可繁忙?” 除却多年稳立不倒的姜家和方家之外,朝中的老臣们便数着顾淮、尹太傅为重,其次便是沈碧云的父亲沈明辉、翰林院学士莫东盛。 若没记错的话,去年好像在某一日不小心听到顾淮跟顾成恩提起过莫家的大小姐不错,想要与莫家联姻,只不过当时被顾成恩给拒绝了。 听莫芷嫣突然问起了顾成恩,顾瑾璃便忍不住问道:“莫小姐认得大哥?” 莫芷嫣脸上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润,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神色不自然道:“我……我父亲想邀请顾相和令兄去府中做客,所以……所以我便想问一下你。” 顾瑾璃脑海中再次浮现顾成恩昨日那近乎要将自己融化的眼神,身子猛然一颤。 察觉到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莫芷嫣不解道:“顾侧妃,你怎么了?” “无碍。”顾瑾璃摇头,面色恢复了自然,淡淡道:“大哥最近在忙着改良军营的兵器,连回相府的时间好像都没有。” “不过,父亲应该有空。” “哦,这样啊!”莫芷嫣听罢,眼中渐渐散去了光芒,语气落寞。 顾瑾璃仔细的望着她,动了动唇,见莫芷嫣不再说话,她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咚!”的一声,响亮的铜锣声响起。 紧接着,便有人高喊最后一轮筛选开始。 剩下的十多个女子一一站在大殿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紧张之色。 “这一轮,考的是……”就在那敲锣的人高喊考核内容的时候,却突然被人给打断了。 “等一下!” 只见尹子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视线在大殿上寻了良久,才发现了最后一排的顾瑾璃。 “再加一个人。”薄唇轻启,他一字一句道:“顾瑾琇。” 他的话一落,瞬间像是往沸腾的锅里丢了一颗石头似的,整个大殿咕噜咕噜的炸了。 “什么?再加一个人?” “凭什么!这不公平!” “对,为什么加上顾瑾琇?她连初选都没过,凭什么!” …… 被点到名的顾瑾璃脑袋发懵,在众人杀人一般的眼神中,一脸茫然。 尹子恪,刚才竟然说要将她加进第三轮? 而且,他喊的是“顾瑾琇”,而不是顾侧妃……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怔怔的看着尹子恪,他的眼睛里明明毫无波澜,却又像是藏着滚滚暗涛,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淹没在浪潮之中似的。 顾念时张大嘴巴,吃惊不已。 虽然他很想让顾瑾璃加入诗社,但顾瑾璃从一开始就没参加筛选,而尹子恪这般做,无异于是破坏了规矩…… 华琼也没料到尹子恪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死死的瞪着顾瑾璃,恨不得目光化为两把飞镖,直接割断顾瑾璃的喉咙。 一直静静看戏的尹素婉注意到了华琼凶狠的眼光,端起茶杯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玉夫人与柳夫人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也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暗流。 第97章 狠狠打脸 “小姐,尹公子喊您呢!”爱月本就对尹子恪印象不错,见他点名要顾瑾璃直接跳入第三轮,不禁高兴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顾瑾璃见众人愤恨的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无奈的轻叹一声,站了起来,缓缓道:“多谢尹公子厚爱,只是瑾琇自知才能有限,所以就不参加了。” 众人听着她这自谦的话,妒忌之心不仅没有减半分,反而又强盛了起来。 因为,尹子恪又沉声道:“能赢得轩世子,岂会是无才之人?” 人群中一个女子声音尖细,不满道:“轩世子是天下第一公子,一定见她是个女子,这才故意输给她的!” “可不是嘛,咱们世子风度翩翩,乃谦谦君子,自然不会跟女人一般见识的!” “是啊,何况还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 她的声音一落,呼应的女子们接二连三的群起而攻。 “啪!” 顾念时听着女人们的叫骂声越来越过分,清秀的脸上怒容一片,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怒色道:“瑾……瑾琇那日赢了轩世子,这是大家亲眼见到的,你们怎能如此胡说八道的诋毁她?” 顾瑾璃看到性子温和,不曾与人红过脸的顾念时因着自己而当众发怒,不禁心里一暖。 “呵呵,顾二公子,大家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也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嘛。”华琼勾唇一笑,慢条斯理道:“若是顾瑾琇按照规矩一轮轮参加下来,想必大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突然搞这么个例外,这难免会让人心口不服。” “公主说的极对。”沈碧云清了清嗓子,也帮腔道:“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顾瑾琇有什么理由要搞特殊呢?” “凭着瑾琇的才华,根本不需要再比试!”沈碧云语气里透露出来阴阳怪气的感觉,让顾念时脱口而出道:“就算是所有的女子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瑾琇!” 华琼公主听罢,冷哼一声,幽暗的眸子化为一把匕首,紧紧盯在顾念时脸上,“顾二公子好大的口气!” “一个顾瑾琇竟将京中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待本公主回宫后,可得好好与父皇说道说道!” 不得不说,她这话说的是毫不客气,竟连老皇帝也给搬了出来,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顾念时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略微有些偏激了,张了张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涨红着脸的顾念时,终于缓缓道:“公主说的没错,为了公平起见,我确实不该再加入第三轮的比试。” 顿了顿,她又语锋一转,不大不小的声音中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但是,我二哥和尹公子说的更没错!” 一边缓缓从后面往大殿中央走,她一边瞧着那几个叫嚣厉害的女人,提高了声音道:“我赢了轩世子,而在座的小姐们,有谁赢过他?” 沈碧云没想到顾瑾璃竟敢反驳,狠狠瞪着她,又要说些什么,然而顾瑾璃却不给她说一个字的机会。 “别说轩世子是故意让着我的,有本事也让他让着你们!”劈头盖脸,顾瑾璃眸光冷冷,竟有种睥睨无畏之感。 “既然没有这个本事,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来质疑我?” 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也让众人顿时一惊。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顾瑾璃疾言厉色的一面,尹素婉直直的望着她,仿佛想看看她这张脸后面,到底还有多少张不为人知的面孔。 很想知道,亓灏究竟是因着顾瑾璃的哪张面孔,而爱上了她…… 余光瞥见尹素婉审视的神色,顾瑾璃选择无视。 走近几步,她敛去眸中冷色,转头看着华琼公主,微微一笑:“还记得太后寿宴那日,皇上本打算将那件‘朱雀羽衣’赏赐给我,可念着公主也喜欢的紧,我这才忍痛割爱将它给了公主。” “公主刚才说回去后要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我觉得如此甚好。还烦请公主问问皇上,那‘朱雀羽衣’还有没有多余的了。” 玉夫人和柳夫人听罢,眼睛瞪得更大,一致认为顾瑾璃的脑袋坏掉了,她提起那‘朱雀羽衣’,这不是在暗示华琼横刀夺爱吗? 见华琼公主面色阴沉的更厉害,顾瑾璃又不怕死道:“不过,若是仅此一件的话,我觉得公主可以考虑一下再还给我。” “怎么说‘朱雀羽衣’并不太适合公主,何必暴殄天物呢?” 沈碧云咽了口唾沫,伸手指着顾瑾璃,结结巴巴道:“顾……顾瑾琇,你……你竟敢这般口气对……对公主说话?” “我如何?”顾瑾璃迎着华琼愤恨的眼神,轻笑道:“这年头,难道实话也不让人说了?” 那些恶毒的话,她虽听多了,也麻木了,但是在维护自己的顾念时面前,她若是一再的退让,将他置于何地?让他情何以堪? 而且,刚才顾念时已经明显的得罪了华琼,依着华琼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肯定少不了给顾念时小鞋穿。 当然,连顾家也要受到牵连。 至于自己嘛,起初本就被华琼莫名其妙的给恨上了,那也就不在乎这一次了。 故意说些挑衅的话,一来让顾念时不至于那么难堪,二来也是转移华琼对他的恨意,帮他分担压力。 三来嘛,人,都是有脾气的。 她也不是个泥人,会痛会痒,会难过。 一次次的欺负到她头上,若不狠狠打她们一次脸,又怎能让她们长长记性? 这世上除了已故的母亲,那便只有荷香和爱月是她最亲近、最不舍之人,这些整日里勾心斗角,无事生非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要怨就怨,要恨就恨。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求着她们的! 顾念时怔怔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缓过神来。 心里憋着的一口闷气重重吐出,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顾瑾璃足够有应对一切的能力,不需要自己再来多言了。 “放肆!”果真,华琼抬手,“砰”的一声将桌案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暗咬银牙:“顾瑾琇,你胆敢蔑视本公主,该当何罪!” “公主何出此言?”顾瑾璃唇角弧度更大,她站在那十几个女子面前,目光扫了她们一圈,沉声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我怎可能蔑视公主?” “佛家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说,你看别人是什么,那么你在别人眼里便是什么。” “莫非,公主心里是瞧不起自己的?” 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顾瑾璃却浅言淡笑,淡定自若,让尹子恪的眼睛不自觉的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公子……”身后的小厮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这才记得重新落座。 “姐姐,你看大哥刚才瞧着顾瑾琇的模样,这分明是……”尹素汐拿着帕子捂着嘴,小声道。 尹素婉自然捕捉到尹子恪望着顾瑾璃失神的表情,“嗯”了声,表示她明白。 最爱的男人,心里装着顾瑾璃。 没想到,就连自家兄长,也被顾瑾璃给迷住了,这该当是何种心情? 用力攥着袖子,尹素婉眸底的暗潮越来越汹涌。 华琼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公主,各位小姐们经过了两轮比试,估计也都累了,不如第三轮先缓一缓,您看如何?” 给华琼台阶下的人这次是江晴岚,她的声音像是一阵徐徐的清风,吹得殿内的尴尬少了许多。 幽幽的瞥了顾瑾璃一眼,华琼摆摆手,面色不甘的闷声道:“也罢,暂且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她便甩着袖子出了大殿。 其他女子们见状,也都忿忿的瞪了顾瑾璃几眼,随即快速跟了出去。 “姐姐,你说这顾瑾琇是不是疯了?她惹怒了华琼公主,有什么好果子吃?”既然尹素婉和尹素汐不动身,那么玉夫人和柳夫人自然也是不动的。 柳夫人抿了口茶,意味深长道:“好果子是没得吃,但是总比一味的逆来顺受要好的多。” “软柿子谁都想捏,可捏的人多了,那就成了柿子泥了。” 在宫中伺候了太后那么多年,华琼公子仇视顾瑾璃的原因,柳夫人一眼便能识破。 前两日,她之所以撺掇着玉夫人到怡心院缠着尹素婉来这长吟园,目的便是借着玉夫人的手,除掉顾瑾璃或者是尹素婉。 不过,看现在这情形,顾瑾璃这个祸害有华琼代劳除掉。 至于尹素婉嘛,宴会上人多眼杂,要想动手不太方便。 反正还有回去的一路,那时动手也不晚…… 柳夫人要除掉尹素婉和顾瑾璃,而尹素婉同样也是想将偏院里的这三个女人除掉。 玉夫人什么性子,尹素婉这些日子也算是了如指掌了。 若是玉夫人和柳夫人能让顾瑾璃有去无回,那么在回王府后,亓灏必定会将怒气发泄在她们二人身上。 届时,她们还能有命?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一把精明的小算盘,算盘打的响不响,要看计谋和手段了…… 玉夫人夹了一筷子盘子中的芙蓉烧鱼,撇撇嘴,“哼,她惹了这京中最不该惹的人,这次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了!” “呵呵,玉妹妹说话不要太绝对。”柳夫人摇头,给玉夫人倒了杯茶,缓缓道:“你莫要忘记,在王府里那么多次的阴谋算计,她还不是一一给躲了过去?” “那也总不能永远这么好运!”玉夫人听罢,恶狠狠的用力将筷子插在了鱼眼上。 柳夫人轻咳两声,装作无意道:“玉妹妹,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今个这么多人,万一她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 她的欲言又止,像是一道光,点醒了头脑混沌的玉夫人。 眼睛闪过一抹光芒,玉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刚才吵吵闹闹的大殿,在华琼公主带着一大群人离开后,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瑾琇,我与尹公子还要商议一下接下来比试的事情。” 虽然华琼并未明确到底是否同意顾瑾璃直接进入第三轮比试,但根据剩下十几个人的前两轮表现,顾念时和尹子恪这两个现任、前任社长要一再综合考虑。 并且,也要参考那些诗社围观的社员们的意见。 顾瑾璃点点头,笑了笑:“好,我出去透透气。” 当她在看向尹子恪的时候,他已经移开了眸子。 抬脚,她带着爱月和荷香离开。 出了大殿后,爱月感慨道:“刚才华琼公主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但就是拿您没办法,真解气!” 荷香见身边有几个贵门小姐经过,赶紧推了一下爱月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我……哎!”肚子一阵疼痛,“咕噜咕噜”,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声音。 “小姐,我去如厕!”爱月脸一红,捂着肚子,丢下一句话,立即消失了人影。 华琼那一帮子人此时在凉亭里围坐一团,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精美糕点,冰镇汤饮。 一群人聊衣服,聊发饰,总之聊得不亦乐乎。 相反,“太清湖”那边却没人去。 顾瑾璃皱眉,嘱咐荷香道:“我去‘太清湖’等你们,你去看着爱月。” “是,小姐。”荷香知道顾瑾璃是担心爱月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或者是被人故意设计、陷害抓住了把柄,因此应了声,急忙上前追爱月去了。 站在湖水边,顾瑾璃吸了吸鼻子,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荷香,压在心头的烦闷一点点逝去。 清澈的湖水,微凉的清风,再抬头看头顶的蓝天白云,这一刻短暂的宁静,让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想着一会回到大殿之上,华琼是否会再为难自己,自己如何做才不让尹子恪和顾念时为难,她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她沉思的功夫,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后。 顾瑾璃太过专注,并未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有意识到那人正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腰间一个大力,她便被人直接推入了湖中。 湖水很深,掉下去能够淹没人的头顶。 呛了几口水,顾瑾璃隐隐约约之中看到了玉夫人那身绯红色的衣裙消失在了一旁的芦苇之中。 顾瑾璃会水,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往岸边游去,然而脚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那东西像是黑白无常的夺命绳索,死死的扣住她,将她往湖底深处拉扯拖拽,不让她有丝毫喘息机会。 匆忙之间,顾瑾璃一边扑腾着,一边想张口呼叫,但湖水却一直灌入喉咙,容不得她喊一个字。 “小姐!”荷香从远处飞快的赶到湖边,见顾瑾璃越来越往下沉,吓得失声尖叫。 她不会游泳,于是着急的四处找东西想救顾瑾璃,但除了那脆弱纤细的芦苇杆子之外,再无他物。 紧跟着跑过来的爱月也吓得面无血色,眼泪急的也出来了:“小……小姐……” “砰!”,爱月和荷香面前刮起一阵旋风,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入水中。 尹子恪沉入水中,先是抱着顾瑾璃的腰往上游,但在发现顾瑾璃被什么东西给缠住后,只能憋着气沉入到水下,仔细的摸索着顾瑾璃的小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缠得死死的水草解开。 待尹子恪浮出水面的时候,只见顾瑾璃已失去了意识,身子软绵绵的,好像只要尹子恪松开搂着她的手,她就会随时被湖水冲走。 心里一紧,尹子恪立刻抱紧顾瑾璃游向岸边。 “小姐……”爱月见尹子恪一手抱着顾瑾璃,一手扒在岸上,连忙和荷香一同将他们二人给接了上来。 浑身上下滴着湖水,尹子恪顾不得其他,立即双手叠加按在顾瑾璃的胸口上。 一下,两下,三下,可顾瑾璃没任何反应。 爱月捂着嘴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荷香同样也不安的厉害,但想起之前在医书上看过的东西,她急忙蹲下身子,用力掐着顾瑾璃的人中。 过了一会,顾瑾璃咳嗽了几声,又吐了几口水,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扯了扯唇,她有气无力道:“多……多谢尹公子。” 荷香一边解着自己外衫的扣子,一边担心道:“小姐,您有没有事?” “我……”顾瑾璃摇头,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厉喝,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你们在做什么!” 尹子恪的手正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以便于扶着她坐起来,所以姿势看起来略微有些暧昧。 华琼双目喷火,就像是妻子捉奸似的,恨不得将眼前的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 确切的说,是将顾瑾璃五马分尸,剥皮抽筋。 身后的沈碧云眼珠子一转,故作惊讶道:“哎呀,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可真是污了咱们的眼睛!” 顾瑾璃的衣衫浸湿,此刻身子完美的曲线完全暴露在大家的眼前,白皙的胸口引人遐想。 “顾侧妃,你怎能背着王爷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咱们宁王府的脸,可都被你丢尽了!”玉夫人站在沈碧云旁边,一副痛心疾首,极其失望的模样。 荷香马上把外衫罩在顾瑾璃的身上,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尹子恪收回手,面色清冷道:“刚才顾侧妃不小心落水,还要麻烦公主去请太医。” 他这句话,是在告诉那些刻意造谣生事的人事实,只可惜,大家就是故意忽略事实,仍抓着他刚才与顾瑾璃的动作不放。 “啧啧,都说顾相家风严格,现在看来……呵呵!” “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不是给宁王头上戴绿帽子嘛。” “呵呵,这要是犯了私通之罪,可就是大事了!” …… 身为女子,名节和清白是尤为的重要。 亓国的风俗,便是只要女子与男子有了婚约,不管是否举行了婚礼,那么都视为已成亲。 哪怕是,还未嫁人,那男子便死了…… 守寡一辈子,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谁若是再嫁,或者是与其他男子私通,那么后果极其严重。 坊间有多种专门惩戒不贞不洁女子的刑罚,第一种叫做“骑木驴”,是最常见的一种酷刑。 先在一根木头上竖起一根木柱,然后将受刑的女子吊起来,放在木柱顶端,使木柱戳入体内。 最后放开女人的身体,直至木柱从口鼻穿出,常数日方气绝。 第二种,是“斩指刑”。将女人的四根手指置于刑具当中,大力压挤。十指连心,随着指骨的断裂声和一盆盆凉水泼醒后的反反复复,一般女人都挺不过去。 第三种为“椓窍”,是用木椓捶击女子的胸部和腹部,这样女子体内就会有一种东西下坠,她便只能小便,无法进行房事活动。 …… 可见,这些女人们是要坐实了顾瑾璃的罪名。 尹子恪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胡言乱语,眼中的厌恶更甚。 恰好,这个时候刚与社员们评测完前两轮的顾念时也得到消息跑了过来,不安道:“池水太凉,瑾琇身子弱,先让她回去换身衣裳!” 爱月和荷香觉得顾念时说的在理,因此对华琼福了福身子,在华琼开口之前,立马扶着顾瑾璃离开。 “本公主何时让你们走了!”拦在顾瑾璃面前,华琼声音尖细道:“这‘太清湖’可是畅饮的圣湖,如今被你给玷污了,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太清湖”的奇特顾瑾璃是知道的,可却不知它竟是圣湖。 顾念时见顾瑾璃唇色发白,不禁大着胆子道:“华琼公主,瑾琇身子弱,不能受寒。有什么话,不如等瑾琇换完衣服再说!” 尹素汐正纠结没有好时机将那帕子按插在顾瑾璃身边,听罢,难得好言好语的为顾瑾璃求情道:“公主,顾瑾琇跑不了,一会再问罪也不迟。” 华琼知道尹素汐一直因为尹素婉的事情而讨厌顾瑾璃,见她竟为顾瑾璃说话,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二人目光相遇,有什么东西在眼神中快速交流。 想着尹素汐这样做必定有她的理由,华琼迟疑片刻,冷声道:“好,那便让你去换衣服!” 顾瑾璃鼻子发痒,忍着打喷嚏的冲动,裹紧身上的外衫,在丫鬟的带领下往偏院去了。 第98章 以死谢罪 到了偏殿后,荷香一边帮顾瑾璃换衣服,一边小声问道:“小姐,您刚才怎么会掉湖里去?” 顾瑾璃想起玉夫人刚才那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冷笑道:“被人推的。” 爱月正在给顾瑾璃倒茶,听罢,愤怒道:“谁?” 顾瑾璃系好衣服带子,幽幽道:“玉夫人。” “什么?”爱月瞪大眼睛,有些吃惊:“怎么会是她?” 荷香也皱着眉道:“小姐,玉夫人她就算是再讨厌您,也不至于在今个联谊会上对您动手。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她难道就不怕被人看到?” “你错了。”顾瑾璃摇头,捧着爱月递上来的茶杯,缓缓道:“正是因为人多,出了事谁都会牵扯其中,所以这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而且,刚才大家都围在华琼公主身边,又有谁会去注意到她呢?” 原本柳夫人是想先让玉夫人将尹素婉除掉,可尹素婉身边一直有尹素汐陪着,故而目标有点艰难。 可顾瑾璃就不一样了,先不说无人理睬她,只说她那自命清高的性子,也绝不会往人多的地方钻,因此先除掉她也不错。 只不过,谁想到尹子恪会突然出现? 对于她落水一事,在场众人连一句话也不曾询问过,反而都在指责自己与尹子恪不清不楚,呵呵…… 她的命,她们无法拿去,也只能诋毁她的名节了…… 这般龌龊手段,当真是让人不屑! 爱月站在身后给顾瑾璃擦头发,不悦道:“小姐,这玉夫人真是可恶的很,奴婢是一天都不想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反正现在王妃的腿早晚都会好,咱们还是提前离开吧。”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我又何尝喜欢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 “爱月,荷香……再过一些日子,咱们就离开。” 走,是肯定要走的。 只是,要她立马离开,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 要一定问个理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爱月虽不解顾瑾璃为何要再等一段时间,但也点点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顾瑾璃的头发差不多才干。 荷香将她的头发梳理好,问道:“小姐,咱们还去前殿吗?要不然直接回王府算了,待在这里也好没意思的。” 顾瑾璃想了想,低声道:“华琼给我头上按了一个玷污圣湖的罪名,这件事情还没处理,她怎可能轻易放我离开?” “此外,我破例进入第三轮,二哥为我得罪了这么多人,我若不应战,岂不是也让他处境尴尬?” “好吧,无论如何,小姐还是要一切小心才行。”爱月嘟着嘴,很是无奈。 荷香这时指着地上那些换下来的湿衣物,问道:“小姐,这些衣裳咱们还要带回去吗?” 顾瑾璃看了一眼,淡淡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衣服,不要了。” “是,小姐。”荷香应了声,蹲下身子粗略的整理了一下,以便待会有宫女来收拾屋子。 又抿了几口茶,顾瑾璃起身,“走吧,也该回去了。” 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三人一同往前殿走去。 在她们前脚离开房间,后脚便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猫着腰溜了进去。 当顾瑾璃出现在大殿的时候,第三轮的比试已经结束,原本站在中间的十几个女子,如今只剩下了三个。 她们三人一见到顾瑾璃,立即露出了满满的敌意,像是眼露凶光的三匹狼一样,直直的盯着她。 顾瑾璃眸光微动,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华琼见顾瑾璃进来,似笑非笑道:“这三位小姐,刚才在第三轮之中胜出的佼佼者。” “顾瑾琇,既然尹公子和顾二公子执意为你破例,那么本公主便给你一次机会。” 勾了勾唇,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能赢了她们三人,本公主便对你玷污圣湖一事从轻处理。” “哦?”顾瑾璃望着华琼眼底跳动着的幽光,大概明白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自己赢了,要接受处罚。 自己输了,那想必是必死无疑了吧? 视线在那三个女子身上一一扫过,顾瑾璃眸光微动,淡淡道:“我若赢了,不知华琼公主会如何从轻处理?” 华琼挑了挑眉,语气极其宽宏大量:“你若赢了,那便只杖责三十大板。” 语锋一转,又继续道:“但你若是输了,那就一百大板。” 打板子,分为实打和虚打。 实打,顾名思义就是实实在在的打。不过,从表面上来看,避重就轻,其实往往是用尽了狠劲,挨打者结果大多是非死即伤。 虚打,便是表面上看似用了力气,打得皮开肉绽,其实根本只伤皮不伤骨,没什么危险。 不管是实打还是虚打,反正顾瑾璃今日都得挨打,而且挨的一定是实板子。 “这样啊。”顾瑾璃听罢,面色不改,沉声道:“公主说的我没意见,只是我想改一下游戏规则。” “游戏?”华琼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道:“顾瑾琇,你竟把这当作游戏?” “区区一个小小的比试,奈何华琼公主将它看得太重。”顾瑾璃唇角弧度渐大,掷地有声,接下来说出了一句让众人惊得要掉下巴的话:“我若赢了,那这三十板子就送给这三位姑娘。” “我若输了,愿以死谢罪!” 那三个姑娘听罢,不禁身子一颤。 她们只不过是受了华琼公主的暗示,故意让顾瑾璃当众出丑的,可也不至于为此而送命…… 其他人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顾瑾璃,认为她肯定是脑子被湖水泡傻了。 玉夫人这次失手了,心情本很是不甘,可一听到顾瑾璃这般说,黯淡的眼睛瞬间又燃起了光芒。 兴奋的扯着柳夫人的袖子,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欢喜:“柳姐姐,她这是在找死!” “华琼公主一心想要她的命,找的这些人怎可能是善茬子?” 柳夫人见顾瑾璃无意的望过来,借着整理衣服的功夫不着痕迹的拂开玉夫人的手,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继续看戏,不要说话。” 顾瑾璃若是没把握的话,绝对不敢口出狂言。 何况,依着她的本事,那三个发起挑战的女子,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自己兴许真不该将希望寄托于玉夫人身上,依着她的脑子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但是,玉夫人总能给顾瑾璃制造一些意外,如此一来她还是有点存在价值的。 “呵,顾侧妃可真是有魄力!”华琼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也好,那就依着你说的来!” “瑾……瑾琇……”顾念时对顾瑾璃虽很有信心,但也担心华琼为了置她于死地而不择手段,因此面色担忧。 顾瑾璃安抚的看了顾念时一眼,随后微微一笑,“不知比试什么,又是如何比?” 华琼公主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大声道:“加试分为三局,分别为琴棋书画。其中,为节省时间,书画合二为一。” “由诗社全体社员进行投票,三局下来后,依着总票数论输赢。” 这三项,是那三个女子的强项,而尹子恪和顾念时也认为绝不会难倒顾瑾璃的。 只是,对方毕竟是三个人,而三对一的话,也不晓得顾瑾璃是否会吃不消…… “为了公平起见,在比试期间,评委们需要蒙上眼睛,待投票的时候方可摘下遮眼的布子。”小太监瞅了顾瑾璃一眼,问道:“若是顾侧妃没有异议的话,就请现在开始。” 顾瑾璃见桌案等物什已经陆陆续续被人给摆了上来,而评委们也已将眼睛蒙好,便沉声道:“好。” “第一局,琴艺比试。”小太监清了清嗓子,于是示意顾瑾璃与第一位姑娘分别坐在桌案前。 那姑娘不等顾瑾璃说话,直接抬手便在那琴弦上操纵起来。 一阵阵悠扬的曲子飘荡在大殿之内,瞧着诗社的社员们时不时的点头,华琼心中得意。 “姐姐。”尹素汐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座位上,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都办好了。” 尹素婉的眼睛落在桌案前神色淡淡的顾瑾璃身上,轻声道:“人靠谱吗?” 尹素汐点头,“姐姐放心,没问题的。” 尹素婉“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很快,女子弹奏完毕。 “啪啪啪”,掌声响起。 对着众人鞠了鞠躬,她退了下去。 “小姐。”荷香知道顾瑾璃在弹琴前后都会净手,所以端着盆子上前道。 顾瑾璃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后,这才低头弹奏起来。 她手上的伤刚痊愈,因此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不过,弹《艳阳春》前面一小段还是没问题的。 潺潺的流水,莺莺的鸟叫,百花的花香,顾瑾璃将众人带入了一个春意盎然的世界。 不止是社员们,就连刚才那些叫嚣着诋毁她的女子们,内心的愤恨竟随着这琴声一点点消散了。 她们一会像是身处花丛之中,一会又像是站在小溪边,总之几乎每个人都忘记了此时弹琴之人是那个让她们恨得牙痒痒的顾瑾璃。 尹子恪望着顾瑾璃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眸光变得越来越幽暗。 心头,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撩拨着。 酥酥的,痒痒的,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爱月偷偷打量着大家的表情,见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提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相反,华琼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她细长的指甲用力扣着椅背,发泄着心里的不爽。 同样,内心掀起无限波澜的人,除了华琼,还有尹素婉。 一支闻名京中的“凤舞九天”,一副赢了轩世子的对联,一首绝情崖顶上的天上神曲…… 如此多才多艺的顾瑾璃,这叫自己如何不担心……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的琴声才停了下来。 大殿内极其安静,除了大家的呼吸声之外,一切安静的好像掉了根针都能听见似的。 待顾瑾璃洗完手后,如雷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只不过,那些鼓掌的女子在意识到了自己在为谁喝彩后,立即停止了掌声。 偷偷摸摸的打量着面色发青的华琼公主,这才开始少说话了。 “第一局,开始投票!” “咚!”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高喝,他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 诗社的社员们揭下眼上的布条,提起手中的笔,于是开始了投票。 “咚!” 在投的票收起来后,小太监又用力敲了一声铜锣:“第二局,书画比试。” 评委们再次蒙上眼睛,静静等待二人的书画大作。 写字作画的话,两个人可以同时进行。 第二个姑娘一上来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屁股刚沾在座位上,便直接抬笔“刷刷刷”的开始作画。 反观顾瑾璃,她并不着急动手,而是低垂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桌案上铺着的那张空白的画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开始作画,而那姑娘现在都已经画了一半。 寥寥几笔,轻描浅绘,几只莲花盛开在了水面上。 对面的姑娘瞥了顾瑾璃的画纸一眼,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顾瑾璃装作看不到的,蘸了一下墨,紧接着她又在空白处提了几句诗。 待二人同时都放下笔,自有小太监上前来,将她们的画分别展示在大家面前。 不同于顾瑾璃的莲花,第二个姑娘画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 那牡丹很是生动,果真是富贵华丽。 她的字写的清新隽秀,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在座的一个诗社才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读了出来。 “不错,不错!”其他人点头,语气不乏赞赏。 第二个姑娘听到大家的评价,自信心爆满,挑衅的看了顾瑾璃一眼。 “玉雪窃玲珑,纷披绿映红;生生无限意,只在苦心中。”尹子恪望着顾瑾璃那飘逸洒脱的字,不自觉的将提在画纸上的那首诗念了出来。 再瞧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虽说很美,可却像是遥望着远方的女子,在翘首以待着什么,孤孤单单的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对比之下,那刚才的牡丹图仅仅是华美,而眼前的这莲花却能引起人的共鸣来,不管是字还是画都要更胜一筹。 “好!”这次叫好的人要比刚才还多,鼓掌的声音也比刚才要大。 因此,第二个姑娘脸上堆起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华琼眸子里的冷意越来越重,“啪”,指甲应声而裂开。 “开始投票!”小太监敲了一声铜锣后,又扯开尖细的嗓音大叫起来。 诗社的成员一并将票都投给了顾瑾璃,只不过暂时先不公开而已。 “最后一局,对弈,开始!”在小太监的话落后,在场之人的眼睛都不禁落向了顾瑾璃身上。 虽不知道票数究竟有多少,可是有一种感觉告诉她们,这次恐怕是顾瑾璃赢定了…… 这样想着,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那绑在一条船上,合力攻打顾瑾璃的三位姑娘,她们更是紧张不已…… 因为,若输了,那么就连命都给丢了。 又没有金钟罩铁布衫,三十板子虽不多,可华琼公主吩咐的任务未完成,这板子要是打下去,她们还能有活着的机会? 第三位姑娘硬着头皮,来到桌案前,待坐下后,她拿起黑子后,皮笑肉不笑道:“顾侧妃先请。” 顾瑾璃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并非是出自真心的恭谦,而是想让自己先走,然后她再根据走的那一步棋,推测后路。 拾起一枚白子,她“啪”的一下子按在了棋盘的最中间位置,一举占下了先锋。 “啪”,那黑子紧跟其后。 走一步看十步,顾瑾璃似乎料想到了对方的招数,于是又落了一枚白子。 那姑娘面上一喜,“啪”,不假思索的落下。 随着棋盘上黑白交织的画面越来越广,那姑娘落子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她捏着棋子,眼神有些慌张。 黑子周围被白子紧密包围,似乎寻不到突破口,只能坐以待毙。 顾瑾璃不急不躁,也不催她快点落子,而是端起茶杯来,慢条斯理的抿了几口。 华琼见状,眉头皱的都能夹死几个蚊子。 尹素婉面色沉沉,虽隔着顾瑾璃与那姑娘的距离略微有些远,但她仍能看清棋盘上的局势。 怎么说都是太傅之女,而且幼年又养在宫里许久,所以尹素婉也是一个十分有才气的女子。 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尹素婉便明白了。 原来从一开始顾瑾璃就在迷惑那姑娘,给她制造了一个假象,以至于她一步步钻入其中却不自知。 顾念时早在第二局统计完票数后,紧绷的身心就彻底的放松下来。 只是,他还是多少有点担心。 即便是顾瑾璃真的连赢三局,可毕竟投票的人都是诗社的成员,万一到最后华琼公主拿着这个做借口推翻,这又该如何? 刚舒缓没多久的心又不安了起来,顾念时轻轻的叹了口气。 心里有些自责,他后悔不该让顾瑾璃来参加今日的联谊会。 若是她不来,也就不会被华琼公主抓着不放了。 一旁的尹子恪注意到了顾念时脸上的神色变化,抿了抿唇,低声道:“顾兄不必担心,顾侧妃她不会输的。” “呃……”顾念时没想到尹子恪竟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因此不由得一怔,然后问道:“可是,万一华琼公主她……” “无碍,万事总得讲道理不是?”尹子恪的视线重新落在顾瑾璃身上,竟扬了扬唇角,“再者,顾侧妃连华琼公主都敢当面怼,可见也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 听到这话,顾念时忽然觉得尹子恪好像比自己都要了解顾瑾璃。 张了张嘴,他试探道:“尹兄,你对瑾……瑾琇……” “砰!” 玉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顾念时的话,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循声望去。 只见华琼脸色如寒冰一般,一双眸子更像是吐着芯子的两条毒蛇。 “啪!” 被华琼这一吓,那姑娘手里的黑色棋子便直接从手中脱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棋盘上。 “我赢了。”顾瑾璃放下茶杯,笑得云淡风轻。 “啊!我……我刚才是不小心才掉了棋子……”那姑娘大惊,立即站起身来,声音里带着哭腔:“顾侧妃,这一局不算,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瞧着姑娘祈求的神色,顾瑾璃并未心软答应,而是转头问顾念时和尹子恪:“咱们的规矩里,有可以重新来过这一条?” 顾念时连连摇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斩钉截铁道:“没有。” 看向华琼,他又问道:“华琼公主,是否可以公布票数了?” 断了指甲的手指,伤口往外沁着血,但华琼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她的心此时正在油锅上煎熬。 死死的盯着顾瑾璃,良久,她才张口道:“这三局,投票的人都是诗社里的人。而顾二公子又是社长,难免有弄虚作假的嫌疑。” “所以,此次加试,无效!” 果真是被顾念时说中了,华琼竟这般无赖,当真是可恶至极! 玉夫人撇撇嘴,心中暗笑顾瑾璃不自量力。 她就是再能耐,在皇上的宝贝公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生死,还不是在人家一句话之间? 顾瑾璃目光冷冷的与华琼对视,幽幽道:“公主,刚才所有诗社的人可都是蒙着眼睛的。难不成,公主认为他们个个都长了透视眼?” “还有,我二哥虽然是社长,可关于投票、统计票数,一切都是交给了小太监。要说作假,也是那太监所为,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她这话,像是又在华琼心里添了一把火。 华琼倒是想让那小太监在票数上做手脚,然而在票收起来后,尹子恪却派了人亲自在旁边守着,因此那小太监也没法动手,只能实事求是的按着真实的票数来统计了。 华琼自然不能顺着顾瑾璃的话将矛头指向那太监,毕竟那可是她身边的人,若承认了岂不是在自己打脸么? 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涨红着脸,气得咬牙切齿。 “顾侧妃,这是您的帕子。”这时候,突然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条丝帕。 走上前,小宫女恭敬道:“刚才奴婢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您遗落在地上的帕子,所以特意来还给您。” “嗯?”顾瑾璃眸光一暗,看向小宫女手中的帕子。 既然小宫女看到了自己丢在了地上的那套湿衣服,肯定能明白那是不要了的意思。 而帕子也是夹在衣服里,按理说她应该也知道是要丢掉了,为何还会巴巴的给自己送过来? 那帕子叠的工工整整,顾瑾璃无法辩认究竟是否是自己的,于是便接了过来。 将丝帕打开,在看到那一片翠竹的瞬间,脑光一闪,她恍然大悟。 “嗯,确实是我的。”敛去眸底冷意,顾瑾璃若无其事的准备将帕子重新折好收入怀中,却听得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那帕子……不是尹公子的吗?怎么会在顾侧妃那里?” “莫非,你们二人……”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坐在前排的女子立即捂住了嘴巴。 众人一听,眼睛不禁在顾瑾璃和尹子恪之间来回扫视,随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第99章 暗渡陈仓 “怪不得刚才跟尹公子在湖边搂搂抱抱呢,原来是早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唉,看着尹公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没想到竟喜欢害了自己妹妹的毒妇,真是昏了脑袋了!” “可不是嘛,咱们亓国这么多的好女子,他怎么就偏偏喜欢这种恶毒的女人?” …… 放肆的言论声越来越大,虽然大多指责谩骂都是指向了顾瑾璃,但尹子恪也已经成为了被美色迷惑的男人。 就像是从神台上高高摔落,尹子恪此刻在众人眼中,已褪去了一身仙气和光环,变得庸俗不堪。 尹子恪站在原地,原本温润如玉的脸色清冷,清澈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寒意。 那帕子,应该是在尹素婉和亓灏大婚那日,顾瑾璃被当众罚跪的时候,自己给她擦汗用的。 只是却没想到,今日竟会被人拿来用作污蔑陷害的证据…… 顾念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见顾瑾璃和尹子恪二人都沉默不语,任由这些难以入耳的流言蜚语继续叫嚣,不禁着急起来,可是他又不晓得该怎么做,只能眼巴巴的瞅着他们。 “够了!”忽然,一声厉喝,止住了大殿里的议论纷纷。 众人惊讶的看着声音来源,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华琼目光阴森森的扫视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压抑着怒火。 大家这才想起来华琼是爱慕尹子恪的,听到心上人与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心里哪能高兴? 缩了缩脖子,终于知趣的闭了嘴。 “杨兰,你怎知顾瑾琇的帕子是尹公子的?”华琼眯了眯眼睛,看向刚才那个始作俑者。 这意思,分明是在问那姑娘她是如何如此清楚的。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证明这个女人也对尹子恪有不轨之心! 那叫做杨兰的姑娘站起身来,讪讪一笑:“回公主,宁王和宁王妃大婚那日,我也曾有幸出席过婚宴。” “还记得顾侧妃当时指使恶奴故意打翻了合卺酒,不仅被罚跪在院子中间,而且还磕了九十九个响头。” “若是没记错的话,尹公子将帕子借给了顾侧妃。” 她顿了顿,又偷偷看了一眼华琼,继续道:“本以为顾侧妃后来会将帕子还给尹公子,没想到……” 抬手轻咳两声,她小声道:“怎么着顾侧妃都已嫁为人妇,将别的男人的东西贴身带在身上,总归是不妥的。” 尹素婉深深的望着杨兰,瞧着她五官平平,姿色一般,然而说话却很是厉害。 徐徐的将顾瑾璃的恶毒再次揭露出来,还不着痕迹的又往她身上泼了一盆污水,着实不简单。 察觉到尹素婉扬起了嘴角,尹素汐略微得意的挑了挑眉。 杨兰的欲言又止,恰到好处,给众人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 “啧啧,顾瑾琇,你留着尹公子的帕子,究竟有何目的?”沈碧云抚了抚发髻,幸灾乐祸道:“难道,你对尹公子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对尹公子有没有什么心思不打紧,打紧的是这位杨小姐。”顾瑾璃垂着的手藏于袖中微动,目色沉沉的望着那还没落座的杨兰,缓缓道:“当日尹公子的确借给我一块帕子,但我早已还给了他。” “反而是你,并未与我有过任何交集,如何得知我没将帕子还给过尹公子?” “再者,你座位离着我这么远,又是如何确认刚才的帕子是尹公子的?” “我……”杨兰没料到顾瑾璃会将枪头调转指向自己,先是一怔,随即她语气笃定道:“那帕子中间绣着竹子,不是尹公子的又是谁的?” 顾瑾璃听罢,冷笑道:“多日前,参加王爷和王妃婚宴的人数众多,我不曾注意到有杨小姐,也不知道杨小姐是藏在何处看到尹公子给我帕子的。” “但我想说,杨小姐的眼力可真好,记性也不错。” 当初的场景,虽过去了许久,但仍历历在目。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杨兰,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这个杨兰真的在场,也绝对不会知道那帕子上绣着的是什么。 而这帕子又是被小宫女特意送到大殿上的,显而易见,这次又有人背后搞动作…… 顾瑾璃这话让杨兰脸一红,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尹素婉和亓灏婚宴那日,她确实去过,不过却因身份卑微不在主席上。 至于这帕子上绣着的东西,则是通过尹素汐之口得知。 现在被顾瑾璃问住了,她心里很是慌乱。 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既然你说帕子不是尹公子的,那就直接拿出来让大家瞧个明白!” “要是你说谎,便说明你是别有用心,心思不正!” 众人一听,觉得极有道理,都赶紧开始附和。 “对,杨小姐说的没错!到底是不是,拿出来一看便知!” “是啊,空口说瞎话谁不会?要真是行得正坐得端,那就拿出来!” “快拿出来,还尹公子一个清白!” …… 沈碧云瞧着顾瑾璃迟迟不动,便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必定是心里有鬼,于是眼睛闪闪发亮。 尹素婉和尹素汐作为尹子恪的妹妹,自始至终却并未为尹子恪说一句维护的话。 江晴岚悄悄的打量着这尹家两姐妹,眸光暗了暗。 玉夫人和柳夫人一心看好戏,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将顾瑾璃身上的帕子给搜出来。 只要那帕子是尹子恪的,就可以定她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了! 顾瑾璃幽幽的眸子凝视着杨兰片刻,然后看向了尹子恪。 尹子恪双唇紧抿,动了动唇,刚打算开口,却见她摇了摇头。 华琼现在的内心很是矛盾复杂,她既希望那帕子是尹子恪的,又希望不是。 若是尹子恪的,那她身为皇室最尊贵的公主,又是亓灏名义上的皇妹,就有资格和权利亲自处置顾瑾璃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可是,如此一来,尹子恪便也会受到牵连。 他是她心爱之人,她不愿相信他真的会与顾瑾璃暗渡陈仓,更不想看着他也受酷刑…… 故而,华琼难得的保持了沉默。 尹素汐知道华琼是因为顾及着尹子恪才破例不发难,虽与理想中的计划稍微有些偏颇,可至少顾瑾璃是跑不掉了。 因为,她无法解释清楚为何会贴身带着尹子恪的帕子。 “杨小姐。”上前几步,顾瑾璃走到离着杨兰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忽然顿住了脚。 察觉到顾瑾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杨兰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道:“你……你要做什么?” 顾瑾璃勾了勾唇,轻声道:“杨小姐不必紧张,这么多人都在呢,我能对你做什么?” 伸出袖子中攥着帕子的手,她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帕子是尹公子的?” “我当然……”杨兰刚要毫不犹豫的咬定,却被顾瑾璃冷声打断。 “杨小姐,我劝你在开口之前想清楚。”顾瑾璃语气低沉几分,冷冽中带着一抹警告:“若不是的话,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听到顾瑾璃提到后果,杨兰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顾瑾璃是宁王侧妃,尹子恪是尹太傅的嫡子,而自己却说些故意引导人误会的话来,这要是让宁王和尹太傅知道了,自己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见杨兰面色犹豫,尹素汐皱了皱眉,假意轻咳两声。 顾瑾璃余光瞥见了尹素汐的小动作,心中有了计较。 怪不得这杨兰会如此熟悉尹子恪的帕子,原来今日这一出是他们尹家人做的…… 尹素汐与尹素婉感情深厚,那么也就是说尹素婉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为了除掉自己,这两姐妹可真是心狠,竟连自己亲哥哥都要利用,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杨兰看向尹素汐,见她对自己点点头,咬了咬牙,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可以肯定那是尹公子的帕子。” 既然尹素汐已交代过小宫女,那这帕子绝对是错不了的。 “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顾瑾璃点点头,然后转身竟对华琼沉声道:“公主,瑾琇想烦请您做一个见证人。” “若帕子是尹公子的,我一切任凭公主责罚。” “但若不是,还请公主将这杨小姐交给我处置。” 华琼本就厌恶顾瑾璃,听着她这话,不由得语气不善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般磨磨唧唧、不情不愿的,莫不是在拖延时间?” “不敢。”顾瑾璃自然不会去在意华琼的语气,她之所以说刚才那话,其实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毕竟,一会她要是对这杨兰动手的话,也提前有个铺垫不是? 尹素婉瞧着顾瑾璃如此淡定自若,唇间扬起的弧度一点点沉了下去。 顾瑾璃缓缓的松开手,将帕子一点点展开在杨兰面前,幽幽道:“杨小姐,这便是刚才宫女给我送来的帕子。” “这……”杨兰瞪大眼睛,看着那绣着一池青莲的帕子,身子猛然后退。 众人望着杨兰的反应,便立马知道了那帕子绝对不是尹子恪的。 “怎么样,杨小姐看清楚了吗?”将帕子再次贴近杨兰的脸几分,顾瑾璃冷冷的斜视着她,随即又把帕子往其他人面前一展,“若杨小姐的眼睛有问题,其他几位小姐可以再帮她确认一下,看看这帕子上绣着的到底是什么!” 有好事之人果真伸着脖子往前凑了凑,待见到帕子上的青莲后,然后又撇撇嘴,一脸的失望。 “我……我……”杨兰不敢置信的盯着帕子,慌不择言道:“肯定是你刚才偷偷将帕子给换了!” “华琼公主,那帕子肯定还在顾侧妃的身上!” “只要派人搜一下,绝对能找到!” “放肆!”随着顾瑾璃的一声怒喝,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也跟着落在了杨兰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不仅将杨兰打蒙了,就连其他人也给震住了。 “顾瑾琇,你胆敢在公主面前动手,如此目中无人,简直……”沈碧云在华琼发怒之前率先开口,然而又被顾瑾璃一声冷斥给打断了。 “你闭嘴!” “你……你让我住嘴?”沈碧云伸手指了指自己,气得身子发抖:“顾瑾琇,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自己是将军嫡女,“顾瑾琇”是相府嫡女,尽管她是宁王侧妃,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侍罢了,她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自己? 顾瑾璃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带着怒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乃堂堂宁王侧妃,今日却因杨小姐的一己之言而备受侮辱!” “不仅如此,就连尹公子的名声也受到了损害!” “倘若是沈小姐你,又会如何?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看戏吗?” 逼近面色煞白的杨兰,顾瑾璃眸光如冰刃,大有将她一点点解剖之意,“杨小姐,污蔑本侧妃的清白,诋毁尹公子的名声,这个罪名,足够你死一万次了!” 说罢,她厉色道:“来人,将杨小姐拖下去杖毙!” “噗通”一声,杨兰被顾瑾璃的气势瞬间吓怕了,瘫软在地上,她哆哆嗦嗦道:“你……你没权利杀我!” 说罢,她急忙对华琼重重的磕头,哀求道:“公主,我并不是有意诬陷宁王侧妃的!” “我看错了,我真的是看错了!” “呜呜呜……求公主饶命!” 杨兰说的是让华琼“饶命”,而非“救命”。 也就是说,在场之人,华琼的身份地位最高贵,也只有她这个公主才有生杀大权,而顾瑾璃没资格杀她。 “宁王侧妃,也算是皇室的媳妇,我为何没有权利?”顾瑾璃一眼就看穿了杨兰的意图,眸中之色更是冷厉几分,她慢条斯理道:“何况,这等口无遮拦,居心叵测之人,不杀了难道还要留着再继续造谣生事吗?” 依着杨兰的身份,若她是个有头有脸的,必定会有人替她求情。 可在座这么多人,却没一个人为她站出来,可见必定身份高不了多少。 她既然愿意给人当靶子,那自己就成全她! “公主……呜呜,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见顾瑾璃是动真格的,杨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华琼就是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能去求助尹素汐,因为父亲刚投靠在尹太傅门下,若是将尹素汐扯了出来,那么他们杨家以后恐怕就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华琼自然是不知道有杨兰这个人物存在的,更是不会将她正眼放在眼里。 若是在以前,顾瑾璃要杀杨兰,那么自己肯定是要跟她对着干。 可是,这个该死的杨兰竟敢将尹子恪也一同拖下水,实在是愚蠢至极! 别过脸,华琼视而不见。 尹素婉来的时候,亓灏是安排了不少侍卫护送的,因此她这话是对着门外的宁王府侍卫说的。 长吟园的侍卫必然是听命于华琼的,而宁王府的侍卫潜意识里是听命于亓灏,其次是正妃尹素婉。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顾瑾璃喊人,故而刚才第一反应以为喊错了人。 往门口走了几步,顾瑾璃又冷声喊道:“来人!” 领头的侍卫一怔,立即上前拱手道:“顾侧妃,有何吩咐?” “呵,喊了那么多次,你们竟听不到?眼里还有没有本侧妃?”顾瑾璃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给人甩脸色的人,但是宁王侧妃的威风既然已经耍了,那就得继续耍下去。 领头侍卫没想到这个顾侧妃的脾气竟要比王妃的还大,不由得一惊,赶紧恭敬道:“顾侧妃恕罪,属下等人确实不是故意没听到的。” “进去,将里面的杨小姐拉去杖毙!”顾瑾璃不再计较,冷声吩咐道。 “是!”里面的动静,他们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因此也知道哪个是杨小姐。 王府之中有正妃、侧妃、妾侍之分不假,但他们只是下人,一切都得听主子的命令。 顾瑾璃开了口,他们就得照做。 两个侍卫进去后,直直的朝着跪在地上的杨兰走去。 “得罪了,杨小姐。” 话落,他们便一左一右架起杨兰就要往外走。 “公主,救命!呜呜……救命啊,公主!” 杨兰一边用力扑腾着,一边踢踹着侍卫,“放开我,放开我!” 鹅黄色的裙子拖在地上,没一会便沾上了许多泥灰。 杨兰双手被侍卫禁锢住,无法动弹,想到待会就会死在棍子底下,濒临死亡的恐惧席卷全身。 被拖到门口的那一瞬间,她扯着嗓子哭嚎道:“尹小姐,尹小姐救我!” “我不想死,尹……” 随着杨兰的人被拖着消失在了门外,众人的眼神便都落在了尹素婉和尹素汐身上,看着她们二人的眼神意味深长。 沈碧云故作不解,歪头对离得自己较近的尹素汐问道:“尹二小姐,这杨小姐跟你很是熟识吗?为何她会要你救她?” 尹素汐面色一僵,盯着众人探寻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大婚那日,我也不过是在婚礼上见过这杨小姐一面。” “兴许……兴许她是想着姐姐是宁王正妃,在府中应该要比顾侧妃更要有地位,所以这才开口求救,想让我借着姐姐的光来替她求情吧。” 沈碧云听罢,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啊。” 整个联谊会上,极少说话的江晴岚目光在沈碧云和尹素汐之间扫了一圈,然后移开了眸子。 沈碧云这话问的很是尴尬,而尹素汐先是撇干净与杨兰的关系,紧接着又通过抬高尹素婉的地位来踩低顾瑾璃,看来这尹二小姐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再看尹素婉,面色平静,只是安静的饮茶,也不晓得这杨兰口中的尹小姐,到底是尹大小姐,还是尹二小姐…… 不过,十有八九应该是尹素汐了…… 尹子恪原本担心华琼真会因嫉恨顾瑾璃而借机让人搜出那帕子,可谁又会想到顾瑾璃能以一个耳光打得杨兰措手不及,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急中生智,临危不乱。 抿了抿唇,尹子恪拱手道:“多谢顾侧妃还尹某一个清白。” 是非曲直,没有人再比他们自己再清楚的了。 顾瑾璃微微一笑,还以一礼。 顾念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彻底的放下了,他主动站起身来迎着尹子恪:“尹兄受委屈了,快快入座。” 尹子恪点头,回头深深的看了尹素汐和尹素婉一眼后才走回座位。 尹素婉在低着头,故而没看到他的眼神透着一抹沉重。 尹素汐察觉到了尹子恪眼中的一丝失望,心虚的也低下了头。 杨兰被杖毙,此事便是告了一个段落。 大殿内气氛很是沉闷,众人也没有再坐下去的心情。 只是,公主不走,谁人敢走? 何况,刚才比试一事还未结尾。 那三个与顾瑾璃比试的姑娘还站在大殿中央,见顾瑾璃看向她们,她们每个人的脸上又堆起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噗通”一声,其中一个姑娘跪在地上,哽咽道:“顾侧妃,小女子学艺不精,以后再也不敢再在您面前卖弄了!”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 起初顾瑾璃说的是她们三人若是输了,便责打三十大板。 如今她们输了,却来求顾瑾璃,一来这新规矩是顾瑾璃定的。 二来,求华琼的话,这不意味着她们是受她指使来挑衅的吗? 三来,若顾瑾璃真能放过她们,那么她们的命暂时保住。 若以后她们出现了什么意外,这就极有可能是华琼背后动的手了…… “顾侧妃,求您饶了我们吧!”另外两个女子见状,也纷纷跪地求情。 泪眼婆娑,声音沙哑,模样楚楚可怜,实在是让人瞧着很是可怜。 顾瑾璃明白这三人同刚才那杨兰一样,都是被人推出来当炮灰的。 眸光微动,她抬眸道:“华琼公主,你觉得我该免了她们这三十板子吗?” 华琼见顾瑾璃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憋在心里的那股怨气和火气再次被挑了出来,怒色道:“你总是问本公主做什么?你当本公主是什么?” “既然公主没有意见,那我就……”顾瑾璃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幽幽的看着这三个女子,话说了一半又停住,这让人很是折磨。 “顾侧妃饶命!顾侧妃饶命啊!”三人“砰砰砰”的磕着头,泪流满面。 “也罢,本侧妃看在华琼公主的面上就不与你们计较了!”摆摆手,顾瑾璃很是大度的示意她们起身。 “多谢顾侧妃!”三人听罢,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狼狈的站起来。 见顾瑾璃往座位上走去,她们吸了吸鼻子,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华琼公主,也灰头土脸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场联谊会,生出了这么多事端,大概两杯茶水入肚,华琼便心情不佳的宣布联谊会到此结束。 顾瑾璃因为坐在最后面,所以离着侧门很近,在与莫芷嫣简单告别后,她率先出了大殿。 顾念时需要整理这次联谊会的各种资料,所以先留在了大殿内。 尹子恪是由前门出来,因此二人便在青石子小路旁遇到了。 对视片刻,彼此的眼中都有什么在静静流淌。 本没有几次交集,而且不管是因为尹素婉,还是因为顾家和尹家,总而言之他们的立场似乎应该是对立面。 然而,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至于相惜的是什么,可能是这种骨子里透出的云淡风轻,也可能是对这世上一切藏污纳垢的东西的蔑视和不屑…… “尹公子,这次连累你了。”深吸一口气,顾瑾璃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无人,将袖中的那条帕子递给尹子恪。 尹子恪接了过来,摇头道:“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人活在这世上,总避免不了流言蜚语,是是非非,不理会便好。” 顾瑾璃笑了笑,然后沉声道:“告辞。” 尹子恪“嗯”了声,目送她与两个丫鬟离开。 “尹公子!” 收好帕子,尹子恪刚转身,却被不远处一道声音给喊住了。 见来人是华琼,他眉头不自觉的微皱。 待华琼站在眼前后,尹子恪抿了抿唇,淡淡道:“公主有何事?” “我……”华琼动了动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尹子恪见她好一会也不说话,不禁又问了一遍。 “尹公子……本……本公主喜欢你。”咬了咬牙,华琼鼓足了勇气,捏着衣角小声道。 尹子恪一怔,望着华琼良久,才低声道:“承蒙公主厚爱,只是子恪现在无心成家,只怕是要辜负公主了。” 说罢,他又拱了拱手,“府中还有些事情,子恪告辞了。” “站住!”见尹子恪抬脚要走,华琼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红着眼睛道:“你拒绝本公主,是不是因为顾瑾琇?” 刚才,她特意问过那给顾瑾璃送帕子的小宫女,那宫女一口咬定帕子是尹子恪的。 至于是受谁指使,小宫女也诚实交代是尹素汐将丝帕和银子一并给了她。 尹素汐因着姐姐尹素婉而讨厌顾瑾璃这是正常的,可她却将尹子恪的名声差点毁了,这便有些过分了。 心里对尹素汐不免有些不满,可让她更难受的是竟看到了尹子恪和顾瑾璃在这里偷偷见面。 虽听不到他们二人说的是什么,但二人的手被宽大的袖子挡着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即便是知道可能是顾瑾璃将帕子还给尹子恪,可她还是不舒服的厉害。 挣扎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告白,可惜却被婉拒了…… 尹子恪背对着华琼的身影一僵,随即拂开华琼的手,缓缓道:“我与顾侧妃之间清清白白,公主必定是误会了什么。” 华琼看不到尹子恪的表情,从他的声音里又听不出什么情绪,因此走到他面前,不依不饶道:“你若不喜欢她,为何要拒绝本公主?” “本公主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她了?” 尹子恪轻叹一声,无奈道:“公主很好,只不过却不是子恪心里的那个人。” 说罢,他便绕过华琼往前走去。 “尹子恪!”怒瞪着尹子恪的背影,华琼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身后的小宫女见状,急忙递上帕子安慰道:“公主,您别伤心。” “这世间的好男儿也并不只有尹公子一个人,还会有更好的人等着公主呢!” “滚!”一把推开小宫女,华琼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道:“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本公主剪了你的舌头!” 小宫女一听,吓得立刻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喘。 华琼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下。 狠狠的撕扯着帕子,她在心里又给顾瑾璃记上了一笔帐。 尹子恪走到长吟园门口的时候,见顾念时手中抱着几幅画轴,便问道:“这些要带回诗社吗?” 顾念时点头,笑道:“那三个姑娘的文采虽比不上瑾……瑾琇,可平心而论能够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还算是不错的。” “经过我与社员们的一致讨论,决定允许她们进社。” 每次提到顾瑾璃的时候都要改称“瑾琇”,这当真是别扭的很,真担心有一天他会露馅。 顾瑾璃不愿参加诗社,可诗社若也不接纳他人,那么这次纳新活动便是白举办了。 所以,协商过后,便招了那三个女子。 尹子恪听罢,犹豫了会,试探道:“顾兄,不知可否将顾侧妃的画卷给我?” 怕顾念时误会自己,便解释道:“我比较喜欢顾侧妃画的那几朵莲花,很是生动形象,所以想回去临摹一下,看看能不能画出同样有深蕴的莲花来。” “这好说。”顾念时听罢,很痛快的将画卷递给了尹子恪。 尹子恪心中一喜,接过来道:“多谢顾兄了。” “尹兄你客气了。”顾念时摇头,想着还得抓紧时间回诗社,便道:“尹兄,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尹子恪知道顾念时这么问肯定是有事情要忙,沉声道:“没事了,我也要回府了。” 说罢,他拍了拍顾念时的肩膀,坐上了回太傅府的马车。 第100章 私相授受 联谊会后,尹素汐与尹子恪二人回了太傅府,而尹素婉则依旧与玉夫人、柳夫人共乘同一辆马车回宁王府。 “王妃,林笙姑娘可是逍遥子的徒弟,想必没几日您的腿就会好了。”车厢里静默无言,没人说话,感觉气氛怪尴尬的,玉夫人率先开口道。 尹素婉扯了扯唇,点头道:“但愿如此。” 玉夫人瞧着她不冷不热的模样,虽心中不喜,可面上仍笑嘻嘻的。 瞥见桌子上的苹果,她甚是殷勤道:“王妃,我给您削个苹果。” “谢谢玉夫人,我若想吃会让双儿削的。”尹素婉摇头,婉然谢绝。 然而,玉夫人自有她的算计。 不顾尹素婉的拒绝,她一边热情的拿起苹果和搁在盘子里的小刀,一边笑道:“不碍事的,我削苹果很快,一会就好。” 说罢,她便仔细的削了起来。 尹素婉只当玉夫人是想热贴自己,也懒得再说什么,转头撩开帘子看向窗外。 若没记错的话,顾瑾璃的马车应当是在后面,可是怎么却不见影子呢? 今个无论是玉夫人的“太清湖”,华琼的加试,还是尹素汐的帕子,总之还是没有成功的除掉顾瑾璃。 依着大哥今日对顾瑾璃的不同,兴许真如亓灏一样,对她是动了心的。 华琼也不傻,定然早就看出来大哥的心思,那她会不会心有不甘,在顾瑾璃回府的路上,找人刺杀她呢? 在尹素婉晃神的功夫,玉夫人眼睛一亮,然后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将指甲里的粉末撒在了苹果上。 很快,那粉末竟神奇的浸入了苹果肉里,从表面上竟看不出一丝不对劲来。 “王妃,苹果削好了,给。”将最后的果皮去掉,玉夫人刚准备将苹果递给尹素婉的时候,忽然马车“砰”的一晃荡,似乎车轮子压在了石头上,几人的身子也跟着往一边歪去。 “啊!” “王妃!” 一声痛呼,一声惊叫。 双儿望着尹素婉鲜血直流的胳膊,白着脸道:“王妃,您……您怎么样?” 玉夫人刚才在往前递苹果的时候,并未放下手里的刀子,原本应该不会扎到尹素婉的,可马车突然颠簸,在无形之中又好像有一股力气推了自己一把,于是那刀子便生生的扎进了尹素婉的胳膊。 此时见尹素婉那碧青色的衫子上染了一大片刺眼的嫣红,玉夫人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连魂儿都丢了。 “玉夫人,你竟如此歹毒,借着削苹果的机会故意刺伤王妃!等回去后,奴婢一定会仔细禀告给王爷的!”双儿拿着帕子给尹素婉按着伤口,然后忿忿的瞪着面如土色的玉夫人。 尹素婉因为疼痛而皱着眉头,她深深的看着玉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看。 双儿是尹素婉的丫头,那么她的话自然也就是代表着尹素婉的意思了。 “咚”,玉夫人将匕首丢在了地上,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尹素婉的脚下,甚是惶恐道:“王妃,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才……刚才是马车晃了一下,我才……才不小心……” 她知道尹素婉在亓灏心中的地位如何,又知道经过双儿的一番添油加醋,回去后亓灏定然是饶不了自己的,因此心里急得像着了一把火。 可是,越急于解释,她的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刀子是……是用来刺王妃的……不……不是,是削苹果的,我怎么可能……” 车内没有止血的纱布和药粉,即便是双儿用帕子简单的给尹素婉扎着伤口,但几句话的时间,那血又涌了出来。 “车夫,速度快一些!王妃受伤了!”撩开帘子,双儿对外面大喊了一声。 “是!”车夫应了声,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于是车子飞快。 “王妃……”玉夫人见尹素婉仍旧抿唇不语,她的声音里便带着些许的哭音,哀求道:“妾……妾身真的……” “呲拉”,忽然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只见柳夫人这时将自己衣袖用力撕开,不等几个人反应过来,她便蹲下身子将那半截袖子当作纱布一样缠在了尹素婉的胳膊上。 待系好后,她柔柔的语气里不乏恭敬:“王妃,玉妹妹应当真不是故意的,望您看在王爷的面上饶了她吧。” 尹素婉听罢,眼中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柳絮,果真是没在宫里白待那么多年。 她的话,看似是在为玉夫人求情,可更像是不着痕迹的火上浇油。 明明是玉夫人用匕首扎伤了自己,她们要求宽恕,难道不该求自己? 说什么看在亓灏的面上饶了玉夫人,这不是在提醒自己要杀要剐,也只有亓灏能做得了主吗? 见柳夫人为自己求情,玉夫人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希望一样,感激的看了柳夫人一眼,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是是是,王妃,妾身真的是无心之过,看在王爷的份上,您就不要与妾身一般见识了!” 尹素婉瞧着一个半蹲着的柳夫人,一个跪着的玉夫人,敛去眸中冷意,半晌才道:“玉夫人既然是无心之失,那本王妃怎可能与你再计较?” 给双儿使了个眼色,她淡淡道:“去,扶玉夫人起来。” 玉夫人听到尹素婉松了口,连忙道:“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柳夫人也站起来,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尹素婉目光落在柳夫人那露出的白皙手腕上,缓缓道:“本王妃记得之前太后曾赏赐了一件缕金挑线纱裙,等回去后让双儿给你送秋菊院去。” 柳夫人是知道东西好坏贵贱的,听到尹素婉要将缕金挑线纱裙送给自己,立即惶恐道:“王妃,那裙子太过珍贵,而且又是太后她老人家送给您的,妾身不敢收。” “无碍,太后的心意本王妃放在心里即可。”尹素婉微微一笑,语气不容置疑。 玉夫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一听到尹素婉将太后御赐之物给了柳夫人,一时之间心里的酸意又涌了出来。 低着头,她咬着唇,在心里暗暗不甘心起来。 为什么自己差点没了命,而柳夫人却能平白得了一件裙子? 哼,真是不公平! “那……就多谢王妃了。”柳夫人犹豫片刻,只好答应。 玉夫人见柳夫人接受了那裙子,不由得更是认定柳夫人为自己说话,撕了袖子为尹素婉包扎都是别有用心的,故而心中不满的情绪更加蔓延起来。 柳夫人察觉到了玉夫人情绪上的不对劲,动了动唇,决定还是等回去后再与她解释。 见柳夫人与玉夫人二人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尹素婉唇角扬起弧度。 尹素婉的马车速度像箭一样,而顾瑾璃的马车恰好相反,慢的跟牛一样。 因为不愿与尹素婉、柳夫人、玉夫人三人撞上,所以她们虽是走的较早,不过却刻意走的最慢。 待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约莫着尹素婉的马车走远了,马车才开始以正常速度行驶。 不过,从长吟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今磨蹭了一半的路程,天更是黑了不少。 “小姐,咱们这么晚回去,会不会不太好呀?”爱月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道。 “没事。”顾瑾璃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语气淡淡。 这绣着青莲的帕子,便是在大殿上自己拿出来打杨兰脸的那一条。 若不是在进入大殿之前,爱月见她身上没带帕子,将荷香的给了自己,恐怕当时真没有可以用来应付的东西…… 一旦自己与尹子恪私相授受的罪名落成,那么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了…… “嗷”,忽然马儿嘶鸣一声,马车“砰”的一下子往地上倒去。 “啊!” 紧接着,就在主仆三人一脸疑惑的时候,听到了外面车夫的惨叫声。 顾瑾璃面色微变,撩开车帘,只见众多黑衣人如一群乌泱泱的乌鸦一般,将马车包围的密不透风。 那几个宁王府的侍卫正在拼命厮杀,然而却有种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之感。 “小姐……咱们又遇到刺客了。”爱月苦着一张脸,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奈。 荷香也叹了口气,表情同样复杂。 但凡一出门,必定会发生点什么意外事故。 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到底还是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 毕竟,就这么几个侍卫,要对抗这四五十个刺客,不用想也知道最后肯定是寡不敌众…… “嗖嗖嗖”,是箭羽划破长空射来的声音。 “小心!”顾瑾璃眼疾手快,将爱月和荷香往旁边一推,随即三人就地滚了起来。 险险的躲了过去,可是刺客们手中的长剑又劈头盖脸的砍了过来。 “小姐!”爱月见状,下意识的想挡在身前,却被人一脚踹飞。 “爱月!”顾瑾璃惊叫一声,起身想跑过去扶起她,可是却“砰”的一声,被人一手刀砍晕了。 那砍晕顾瑾璃的刺客手麻脚利的将她扛到肩上,足尖轻点,便飞身而去。 “小姐!!”荷香跌倒在地上的时候扭了脚,刚站起身,脚踝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 倒吸一口气,她咬着牙往前追了几步,然而哪里还有顾瑾璃和那刺客的人影。 “小姐……”荷香面色煞白,身子发抖。 耳边的厮杀声还在继续,拖着爱月躲到了马车后面,荷香偷偷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除了杀了那个车夫之外,这几十个刺客似乎并未真下狠手,他们只是缠着宁王府的侍卫,不让侍卫们有脱身的功夫。 待领头之人消失后,那些刺客们在打斗了几下后,也相继离开,可见刺客们的目的在于顾瑾璃。 眯了眯眼睛,荷香见侍卫们身上的伤也不致命,猜测顾瑾璃的性命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因为若是想要人命的话,估计刺客们早就在刚才直接就地将他们所有人灭口了…… “侍卫大哥!”心里有了主意,荷香急忙从马车后一瘸一拐的钻了出来,对着一个侍卫道:“顾侧妃被刺客掳走了,快回王府禀告给王爷!” 那侍卫一边用手捂着胳膊的伤口,一边迟疑道:“我们没有保护好顾侧妃,回去的话肯定会被王爷责罚的。” 另外一个侍卫眼珠子一转,小声道:“大哥,要不然咱们把这两个丫头杀了,就对王爷说对方太过凶残,咱们也算是死里逃生才跑回去报信的。” “如此一来,咱们尽力了,王爷也不会责怪咱们护主不利。” 其他几个侍卫听罢,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荷香和爱月。 荷香没料到那个侍卫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心头一惊,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同样是回去报信,可报信的说法不一样。 一个是誓死护主,反抗无效,身受重伤的拖着半条命回来。 另一个则是有负重托,失职失责,仓惶逃命…… 所以,侍卫们才想将她们这两个丫头灭口……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荷香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侍……侍卫大哥,你们立即回去报信,是为了更加及时的救出顾侧妃,王爷怎会责怪你们?” “再者,你们也知道,顾侧妃是顾相的嫡女,如此尊贵的身份,等救出了顾侧妃,还怕顾相不会重赏你们吗?” 几个侍卫原本是担心回去报信会受罚,可一听荷香这话,也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于是想要杀了她与爱月的心便渐渐动摇起来。 领头的侍卫想了想,道:“也罢,趁着那刺客还没走远,咱们赶紧回王府!” 荷香抓着爱月的手掌心沁出了一层冷汗,见那侍卫想通了,不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领头侍卫招呼着其他人带着荷香、爱月,施展轻功立即往宁王府方向飞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一边看着折子,一边冷笑道:“先告诉阿宝,既然宣王已经起疑了,那最近就安分些,切勿轻举妄动。” 杜江点点头,又道:“对了,太后看了清王和丽妃私下里的信件后,很是生气,派人将丽妃请去了寿康宫,寻了个理由罚她在宫门口跪了一下午。” “就连皇上,也被太后给怒斥了一顿。” 亓灏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顾瑾琇还没回来?” 杜江摇头,低声道:“顾侧妃还没回来,不过……” 顿了顿,他忍着笑,轻咳了两声,努力保持严肃的模样,“不过您责罚玉夫人的那三十板子,她只挨了五板子就装晕过去了。” 在马车上,尹素婉虽说不计较玉夫人的过失,可并不代表这件事情不让亓灏知道。 因此,前脚刚回怡心院,后脚就派双儿将受伤的事情到书房禀告给了亓灏。 亓灏先是让林笙亲自去怡心院给尹素婉看伤,在得知伤口无大碍后,便让杜江传信到玉露院,赏赐给玉夫人三十大板。 玉夫人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料到还是逃不过一顿责罚,虽然只是三十板子,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颜面何存? 将对尹素婉的不满压住,玉夫人只能用装晕这个下下策逃过剩下的板子。 “哼,她也就这么点伎俩!”亓灏拿起下一本折子,眸光暗了暗,“今日在长吟园,那死了的杨小姐,父亲可是杨受成?” 杜江沉声道:“是,杨受成刚归附在尹太傅门下,据说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顾侧妃今日杖毙了她,恐怕对太傅那边不好交代。” 亓灏沉思片刻,缓缓道:“稍后派人去给梁宽捎个信,让他寻个机会带着重礼去杨府拜访一下杨受成。” “是,王爷。”杜江知道亓灏这般做是为了顾瑾璃,不禁又想到了顾瑾璃偷偷买院子的事情,“王爷……顾侧妃那院子,要不要找人……” “王爷,不好了!”杜江的话还没说完,门大力被人推开。 秦峰气喘吁吁的进来,身后跟着那几个负伤的侍卫。 亓灏皱了皱眉,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噗通”一声,领头的侍卫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抹了一把脸,战战兢兢道:“王爷,回府的路上,顾侧妃被人给掳走了!” 原本脸上是没血的,经他这么一抹,原本捂着胳膊的手上沾着的血便抹在了脸上,看着大有一种从疆场上死里逃生回来的悲壮感。 “啪”,手中的毛笔在亓灏听到这句话后,被生生的折成两截。 “何人?”亓灏眸子死死的瞪着那侍卫,这两个字里带着丝丝寒气。 那侍卫身子一抖,摇头道:“属……属下不知道……” “啪!”大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亓灏的脸色阴沉的要比寒冬腊月的天还要冷冽。 “王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把顾侧妃给找回来吧?”杜江见亓灏即将发怒,立即开口道。 秦峰也连连点头,“王爷,荷香说看那些刺客当时的样子,似乎暂时不打算要顾侧妃的命。所以顾侧妃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咱们赶过去还来得及。” “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亓灏桃花眼中暗涛滚滚,恨不得将这几个侍卫一掌拍飞。 “王爷别急,属下这就去查!”杜江与秦峰对视了一眼,二人风一样的从房间里刮走了。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几个侍卫,烦躁的摆摆手:“滚出去!” 侍卫们听罢,像是怕亓灏反悔似的,一溜烟的也消失在了房间里。 亓灏揉了揉眉心,眉宇间神色不安。 与此同时,怡心院中,双儿一边给尹素婉洗脚,一边问道:“王妃,你当时明明可以避开玉夫人的刀子,为何不躲开呢?” 尹素婉轻抚着缠着纱布的胳膊,冷笑道:“本以为挨了这一刀,能借着王爷的手杀了玉夫人,没想到王爷竟只赏了她三十板子,呵呵……看来我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 听着尹素婉笑意中隐隐的不满和恨意,双儿小声安慰道:“王妃,兴许王爷是看在您不追究的份上才饶了玉夫人的。” “您在王爷心里什么地位,整个府中上下人尽皆知,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那裙子给柳夫人送过去的时候,她可说什么了?”尹素婉深吸一口气,又问道。 双儿摇头,道:“柳夫人只说谢谢您,其余的倒是没说。” 尹素婉眸中冷意加重,幽幽道:“呵,看来这一条裙子,还不够挑拨她与玉夫人的关系,我得再加点猛料了!” “王妃。”宝珠端着一碗药,推门而入。 将药碗放下后,她上前道:“顾侧妃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掳走了。” “哦?”尹素婉听罢,挑了挑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是华琼做的?” 见宝珠摇头,她又自顾自的说道:“也对,不管是谁做的,都肯定不会留下把柄被人抓住的。” “王爷可收到了消息?”任双儿将自己的腿移到床榻上,尹素婉调整了一下姿势,问道。 “王爷……”宝珠见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讪讪道:“一开始王爷收到消息的时候只让杜江和秦峰去找人,但没一会,王爷竟也亲自去了。” “嗯……刚走没多久。” 尹素婉听罢,不自觉的攥紧了被角,半晌才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见尹素婉神色黯然,两个丫鬟便退了出去。 视线落在床榻旁边的药碗上,尹素婉盯了许久,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满嘴充斥着苦涩的药味,然而她却并未将碟子里的蜜饯放入口中。 因为,即便是吃了蜜饯,这药里的苦,却不及心里的一半…… 将碗放下,她将发间的簪子抽出,三千墨丝披散开来,像是黑色的瀑布。 将簪子尖细的一端对着腿一戳,她的身子随之一颤。 那原本像两根木头一样麻木的腿,竟有了丁点疼痛感…… 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尹素婉又加了几分力气,那痛感果真更强烈了一些。 心里像是坚冰渐渐在融化,她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总之握着簪子的手也跟她的心一样,在微微颤抖。 林笙的医术果然厉害,这才几日,她便有了知觉。 若不是自己每次将药都是倒了一半喝一半,想必药效不会这么慢…… 这么说来,极有可能真像林笙说的那样,再没多久,自己就能下地走动了? 按住双腿,尹素婉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水。 算不得喜极而泣,但代表着她内心波澜翻滚后的复杂之情…… 城南外的树林里,顾瑾璃被绑在一棵树上,嘴巴里塞着布条。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又让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站在她周围是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的那人见到顾瑾璃醒了,于是上前对那背着手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道:“主子,那姑娘醒了。” 这被称为“主子”的人听罢,缓缓的转身,走向顾瑾璃。 顾瑾璃听着那人走过来的动静,再次睁开眼睛。 借着火把的光芒,她只能看到这人一身黑衣和那脸上狰狞的面具。 除此之外,一切都与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男子居高临下的站在顾瑾璃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唯一暴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 顾瑾璃因为嘴巴里堵着布条无法说话,只能费劲的仰着头看着男子,猜度他的身份。 黑衣虽不同于刺客的夜行衣,但似乎料子也极其珍贵。 此人身材修长,看气质也绝对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山野村夫。 他不说话,要么是怕暴露身份,要么就是个哑巴…… 这双眼睛…… 怎么说呢,目光幽暗之中又带着冷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总之让人捉摸不透。 “主子,是否将她现在就带到别院去?”见男子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那蒙面的黑衣人小心的询问道。 男子点点头,依旧是不说话。 顾瑾璃听罢,心里一紧。 如果是山贼劫持了她,这还好说,大不了给一些银子罢了。 可眼下她却不知这人的身份,却要被人家带到什么别院里去? 这可如何是好,该不会是要被软禁起来,或者是用来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她便不由自主的挣脱着绳子。 不等她动弹,绳子被面具男子给解开了。 然而,她还没动一下,穴道紧接着又被男子给点住。 脚下一空,顾瑾璃便被男子抱在了怀里。 她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抱起她来,不禁瞪大了眼睛。 脑袋中有灵光闪过,她仔细的嗅了嗅,然而却失望了。 一般来说,不管是男人女人,身上都会多少有些味道的。 比如说,女子的脂粉味,男子的熏香味。 而这个人,身上却丁点味道都没有…… “主子,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就在男子抱着顾瑾璃刚要上马的时候,只听到一阵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传来。 感觉到男子抱着自己的手一紧,顾瑾璃觉察出他身子也跟着僵硬起来。 “哒哒哒”,说话间,数匹马儿便直接将他们给包围起来。 对方人数众多,同样高举着火把,强烈的火光让顾瑾璃睁不开眼。 “放下她。” 虽看不清骑在马上的为首之人,可只听这声音,她便认出了来的人是亓灏。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在一瞬间升入了云端,软绵绵的,轻飘飘的,然后落下后,又很是心安。 “主子,您先走。”刺客们一边护着男子后退,一边拿着剑挡在身前做防御状。 都这个时候了,男子还是一声不吭。 要不是他难得的低低“嗯”了声,顾瑾璃真以为这是个哑巴。 抱紧顾瑾璃,足尖轻点,男子便施展轻功踩着几个手下的肩膀飞出了包围圈。 亓灏冷哼一声,同样踩着马背飞身追去。 接下来,便是双方手下之间的交战了。 耳边是呼呼刮过的夜风,顾瑾璃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身子被男子抱着在树林里穿梭,这种忽上忽下,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很是不好。 有好几次,她都担心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摔下去。 身后,亓灏紧跟不舍,袖中的毒镖一次次射向男子,但都被他敏捷的避了过去。 亓灏恼怒,便抽出腰间的软剑,灌入一道凌厉的内力,随即朝着男子狠狠掷去。 果然,那剑直中男子肩头。 闷哼一声,他的身子在空中晃了几下,终究是落在了地上。 亓灏冷冷的看着男子,幽幽道:“放开她,本王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否则……” 虽然除了毒镖之外,他手中再无武器,可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狠戾,却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男子将顾瑾璃轻轻放下,与亓灏对视片刻,随即率先出掌。 顾瑾璃背靠着大树,睁大眼睛,看着两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似的在夜里穿梭。 男子的肩上虽有伤,可一招一式却丝毫不输于亓灏。 想着在被迫落下来之前,他抱着自己那谨慎的模样,有些不解。 他好像对她并无恶意,难道刚才是怕伤着她? 亓灏开始还有几分耐心,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便烦躁起来,出手也更加的咄咄逼人,招招毙命。 身子飞起,在眨眼之间快速跃到了男子身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掌再次劈在了男子的后肩上。 新伤加旧伤,男子“噗”的吐了一口血,身子向一旁倒去。 就在亓灏伸手想要抓向他脸上的面具时,忽然一道冷光逼近。 “嗖嗖嗖”,三支冷箭朝着一旁观战的顾瑾璃射去。 亓灏反手一挥,飞身挡在顾瑾璃身前。 “主子,走!” 亓灏分神的功夫,那男子已被手下人接走。 “可恶!”亓灏往前追了几步,想着还靠在大树边上的顾瑾璃,便又折了回来。 “王爷,有一个刺客逃走了!”秦峰和杜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嗯,他的主子也刚走。”亓灏抬手点开顾瑾璃的穴道,冷声道:“立即去查一下刚才那人的身份。” 秦峰应了声,又带着人追去。 解开穴道后,顾瑾璃便能动弹了。 不过,可能因为先是被绑了太久,又点了穴道,所以她的两腿发麻,刚站起来就没站稳。 身子一个趔趄,摇晃了几下。 杜江见状,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扶她,手却被亓灏一巴掌打掉了。 瞥了杜江一眼,亓灏扣住顾瑾璃的胳膊,视线落在她沾着血的衣服上,幽幽道:“麻烦的女人。” 因为亓灏亲自来救自己,顾瑾璃心里原本多少还有些感动,但在听到这话后,那感动的小火苗瞬间被冷水熄灭。 垂下眸子,她不冷不热道:“妾身多谢王爷。” 亓灏瞧着她这好像并不领情的态度,不满的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顾瑾璃望着亓灏冷硬的背影,轻哼一声,也抬脚跟在了后面。 第101章 喜欢男人 昨日一场联谊会,折腾了一天,因而顾瑾璃晚上睡得极其的沉,一觉到了第二日的辰时。 她一睁开眼睛,竟吓了一大跳,眼前正无限放大着一张脸,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 “林……林姑娘,你大清早的坐我床边做什么?”抚着胸口,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坐直了身子。 林笙撇撇嘴,“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害怕个什么鬼?” 视线顺着顾瑾璃白皙的脖子一路往下望去,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嘿嘿”笑道:“啧啧,真看不出来,你竟还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女人!” 大概是林笙的眼神太过赤裸,以至于顾瑾璃脸一红,下意识的捂紧胸口。 “哈哈,顾瑾琇,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吧?”林笙眼睛一亮,将脸又往前凑了凑,戏谑道。 顾瑾璃面色一僵,随即想到了多日前的那一次不愉快的经验。 垂下眸子,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林姑娘来芙蕖院,究竟有何事?” 林笙将她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自动忽略掉顾瑾璃语气中的冷意,耸耸肩,“一会我要去怡心院验收成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证奇迹的时刻?” “嗯?”顾瑾璃眸光微动,脱口而出道:“你是说,王妃的腿好了?” 林笙摇头,冷笑道:“好不好,还不得看她自己?” “她要想好,早就好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顾瑾璃听罢,明白了林笙话里的意思。 微微一笑,她意味深长道:“王妃的腿,还有劳林姑娘了。” 顿了顿,她摊开手,轻声道:“毕竟我也算是差点废了这双手,她若好不了,我付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林笙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点头道:“放心,她要好不了,我便剁了自己的腿给她用!” “呃……林姑娘真爱开玩笑。”顾瑾璃眼前一瞬间竟浮现出了那血腥的画面来,身子一抖,不着痕迹的拂开林笙的手。 林笙打了个呵欠,问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改日若是得了空,你得带我去京中转转。” “待在王府里这么多日子了,我都快闷出痱子了。” “好。”顾瑾璃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便痛快的答应了。 “啊呜。”紧接着又一个呵欠,林笙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本小姐去怡心院了,不用送!”背起药箱摆摆手,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不禁弯起了唇角。 这林笙,果真是个性格奇怪的姑娘啊! 率真中不乏聪慧,活泼也不失幽默,不过为何总是呵欠连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呢? “小姐,林姑娘走啦?”这时,爱月推门而入,端着脸盆进来。 顾瑾璃“嗯”了声,问道:“昨晚让你准备的礼物,准备的如何了?” “啊?什么礼物?”爱月听罢,一脸茫然。 顾瑾璃一看爱月的表情,便知道她一定又将自己交代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皱了皱眉,她抬手戳了一下爱月的脑袋:“过几日便是父亲的生辰了,不是让你跟荷香商量着准备一些礼物吗?” “呃……”爱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小声道:“荷香从昨晚就开始不舒服,她到现在还睡着呢,我也就忘了。” 听到荷香身子不舒服,顾瑾璃拿着帕子擦手的动作一顿,问道:“找大夫看过了吗?” “荷香说可能是昨天受到了惊吓,多躺会就好。”爱月将荷香的话转告给顾瑾璃后,见她挥挥手,便退了出去。 顺势挨着桌子坐下,顾瑾璃忽然想起女扮男装带着两个丫鬟出门时,在院子里遇到了林笙,曾说过要荷香三日后去找她…… 难道,林笙看出什么不对劲的了?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起来。 三日后,也便是明日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顾瑾璃安慰了自己一番后,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拿出林笙给自己的小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丞相府,大公子的清风院中,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清脆声。 地上满是瓷杯碎片,侍从一边捂着脸,一边紧紧握着药,战战兢兢道:“大……大公子,属下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明示!” 顾成恩的里衣褪到了肩膀,只见肩头一道深深的剑伤,正往外渗着血。 阴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那灰衣侍从,他幽幽道:“昨日谁让你用箭射她的?” “你可知,万一伤到了她,后果如何?” 侍从立即明白了,原来大公子是在责怪昨晚上为了救他而故意朝着顾瑾璃射箭以引亓灏注意力分散的事情,急忙拱手解释道:“大公子,属下之所以那样做,也不过是为了救您,还望大公子不要生气。” “为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顾成恩瞧着侍从仍试图辩解,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刚打算抬手一掌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听得外面的下人在门口喊道:“大公子,老爷往这边来了!” 顾成恩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沉着脸理了理衣服,缓缓起身,往门口迎去。 侍从趁着顾淮还没进屋之前,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父亲。”顾成恩对顾淮点点头,迎着他进屋。 “听说你今个没去刑部,也没去改良兵器,为父便过来瞧瞧你。”顾淮看了顾成恩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沉声道:“怎么了?生病了吗?” 顾成恩摇头,给顾淮倒了杯茶,淡淡道:“就是突然有些累了,想偷懒一日。” 按着之前,一年中大概除了逢年过节在家里逗留两日,顾成恩大多都是将大把大把的时间留在刑部,而今日这般倒是有些反常起来。 顾淮抿了口茶,问道:“恩儿,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吧?” 顾成恩笑了笑,“父亲放心,儿子真没事。” “没事就好。”顾淮面色明显放松下来,想了想,迟疑道:“听说,那日你在街上当众拦下了一个小公子?” “恩儿,你该不会也跟尹二公子一样,对男人……” 顾淮这话,让顾成恩有些发懵。 他好像有几日没到街上去了,唯一一次还是前日,他路过茶室,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顾瑾璃…… 心中了然,必定是顾淮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担心自己是个断袖。 深吸一口气,顾成恩将心头思绪压下,“父亲,儿子不喜欢男人。” “这就好,是为父多虑了。”顾淮听罢,彻底的放下心来。 给顾成恩的茶杯中蓄满水,他试探道:“恩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为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娶了你娘了。” “刚才翰林院学士莫大人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明日请你我父子二人一同去莫府,你意下如何?” “莫东盛?”顾成恩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提高了几分声音:“莫芷嫣的父亲?” “你认得莫芷嫣?”顾淮一听到顾成恩提到莫芷嫣,老眼闪过一抹幽光。 顾成恩点头,又随之摇头,“不认识,不过儿子记得父亲去年似乎在我面前提到过她。” 的确,去年顾淮有意要顾成恩娶莫芷嫣,可因为顾成恩当时拒绝了,所以自此便没了后文。 而那莫家小姐似乎很是中意顾成恩,以至于过了这么久还念念不忘的痴心等待着,这片心意当真是难得。 顾淮也知道顾成恩在男女之事上毫无兴趣,便进一步为莫芷嫣美言道:“恩儿,莫小姐无论是在身份地位上,还是美貌和才华,都能配得上你。” “要不然,等明日你随为父去莫府走一趟,去瞧瞧那莫小姐?” 顾成恩垂下眸子,半晌才道:“父亲,儿子现在非常忙,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顾淮虽清楚这又是顾成恩的借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抬手拍在了顾成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恩儿,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莫要等到失去才真的后悔。” 站起身,他往门外走去。 待顾淮走出门口,一旁的侍从望着那蓝色袍子的肩膀处染了一团嫣红,不禁大惊失色道:“大公子,您的伤口……” 顾成恩转头,抹了一把肩膀,感受着那指间的濡湿,苦涩一笑。 将顾瑾璃掳走,仅仅是一时冲动。 可那冲动,也不过是早就想要顺从心意的胆大妄为罢了…… 他想将她掳到自己的别院里,然后别院之中,有她,有他,只有他们二人,再无旁人打扰…… 就算是每日在她面前都戴着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那他也愿意就这样一辈子跟她过二人世界…… 可是,谁又想到亓灏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呢? 而且,他还亲自赶了过去…… 呵呵,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罢了,这次无法得到她,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将衣服拉下,顾成恩眯了眯眼睛:“上药!” “是,大公子!”侍从听罢,急忙上前应了一声。 顾淮离开清风院后,竟迎面遇到了刚从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顾瑾琇。 “父亲。”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顾瑾琇看着态度尤为的恭敬。 不得不说,顾瑾琇最近也算是乖巧听话,因此顾淮看着她眼神里的疼爱都快要溢了出来。 和蔼一笑,他点点头,欣慰道:“你这几日表现不错,看来以前为父的话你听心里去了。” 顾瑾琇讪讪一笑,小声道:“女儿长大了,不能再惹父亲生气了。” “傻孩子。”揉了揉顾瑾琇的脑袋,顾淮笑着离开。 望着顾淮的背影,顾瑾琇冷哼一声,不屑道:“走,咱们回去换衣裳去!” “小姐,换衣裳做什么?”身后的丫鬟疑惑的看着顾瑾琇,很是不解。 “当然是女扮男装溜去宣王府了!”顾瑾琇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既然父亲不同意我嫁给宣王,那我也只能先生米煮成熟饭了!” “哼,到时候他可不要怪我!” “啊?”小丫鬟听罢,震惊不已,眼睛瞪得老大:“小……小姐,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顾瑾琇皱了皱眉,不满道:“我与宣王乃真心相爱,自当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 “可父亲偏偏不愿意我们二人结合,那我还有什么办法?” 说罢,她扭头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小丫鬟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亓灏下了早朝后,一边往怡心院走着,一边想着刚才杜江传来的消息,心情很是复杂。 若昨晚顾瑾璃被掳走,当真是顾成恩所为,那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难不成,他对顾瑾璃的感情真到了如此痴狂的地步了? 冷笑一声,亓灏竟有点佩服起顾成恩来了。 即便是同父异母,可也不该乱伦。 然而,顾成恩不仅生出了乱伦的念头,而且还敢起了将顾瑾璃囚禁的想法…… 呵,真是该死! 房间里,林笙正拿着小锤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尹素婉的双腿,见她一直摇头,不禁冷声道:“宁王妃,本姑娘今日只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按时按量的好好吃药?” 尹素婉面色一僵,然后老谋深算的记了下来:“怎么了?” 林笙直直的瞪着尹素婉,不冷不热道:“你吃了我的药无效,你能怎么了?” 听出林笙语气里带着怒气,尹素婉安慰道:“林姑娘也不要着急,可能我的腿真的恢复的比较慢,还请姑娘见谅。” 说罢,她又叹气,故作惆怅道:“倘若真的没法走路,这也都是我的命,我认了。” “反而是姑娘你,整日的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心里是真的很难受。” 一边说着,她竟也一边抹起了眼泪。 瞧着尹素婉如此伪善的脸,林笙“嗯”了声,然而在下一刻却手起锤落。 狠狠在尹素婉腿骨处一敲,紧接着传出了她的一声痛呼。 “林笙,你做什么?!”红着眼睛瞪着林笙,尹素婉被那突如其来的一锤子敲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林笙余光瞥见了正要往屋内进来的亓灏,故作惊讶状,晃动两下手里的锤子,大声道:“欸,刚才宁王妃不是还没感觉吗?难道是我敲的力度不够?” 尹素婉用力的咬着唇,皮笑肉不笑道:“林姑娘按摩了这么久,多少还是会有点感觉的。” “噢。”林笙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并不打算放掉尹素婉。 又在她的腿上来回敲打了几下后,林笙转身对亓灏嬉皮笑脸道:“恭喜宁王爷,贺喜宁王爷,宁王妃的腿终于有知觉了!” “看来,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亓灏听罢,一向冷淡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上前道:“婉婉,你的腿有知觉了。” 尹素婉扯了扯唇,笑得极其不自然:“嗯,多亏了林姑娘。” “哎,别谢我!怪不好意思的!”林笙连连摆手,大眼珠子一转,举起锤子晃了几下,肃然道:“宁王妃,你的腿既然有了知觉,那就得从现在开始下地开始活动。” “要不然,你太久没走动,腿部的肌肉也会渐渐萎缩。” “什……什么是萎缩?”如此专业性的术语,尹素婉听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总之你现在必须得下地!”林笙是故意难为尹素婉,同样也是想看看她现在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了。 “林……林姑娘,我觉得……觉得现在就下地有点为时过早,要不然再等几日?”尹素婉若真的答应了,恐怕就是在不打自招自己没好好服用林笙开的药,所以她不能依着林笙的意思。 “这样啊……”林笙表示明白后,便再次举起锤子,认真道:“那我还是继续给你按摩吧,多敲打几次,利于血液循环!” 说罢,又狠狠的敲在了尹素婉的腿上。 起初那几下她还能忍着,可后面那几下重的,却疼得她面目有点扭曲。 林笙注意着坐在一旁的亓灏,见他也皱起了眉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语气带着一抹不容置疑,她又重复了一遍:“宁王妃,你当真不下来走动几下吗?” 尹素婉张了张嘴,望着目光幽幽盯着自己的亓灏,半晌才小声道:“林姑娘,我……” 亓灏见尹素婉支支吾吾,忽然开口道:“林姑娘稍安勿躁,婉婉这么久没下地了,的确没法现在就立即下床,还是再过几日吧?” 这意思听在林笙耳中,仿佛是自己要是再不同意,那就是不近人情了? 勾了勾唇,林笙收起锤子,笑道:“宁王爷说的也在理,确实是我太心急了。” 尹素婉见亓灏替自己说话,一边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一边猜测是否亓灏识破了自己的诡计? 总之,她的心里很乱。 背起药箱,林笙对亓灏行了个礼,于是离开了怡心院。 林笙走后,亓灏在怡心院里坐了也没一盏茶的功夫,随即也离开了。 望着亓灏墨色的人影渐渐消失,双儿道:“小姐,这林姑娘三番两次的试探您,刚才险些在王爷面前暴露!真是太可恶了!” 尹素婉眸中划过一抹杀意,幽幽道:“可不是嘛,刚才疼得我腿都发麻!” 双儿听罢,立即道:“小姐,这林笙今日过来之前,还去了芙蕖院,她跟顾侧妃走的这般近,难保她所做这一切不是受顾侧妃的指使!” 尹素婉沉默片刻,问道:“锦瑟那边如何了?” 双儿道:“小姐放心,锦瑟已传过话了,很快荷香就会毒发身亡。” 尹素婉“嗯”了声,冷笑道:“待荷香死了,便让锦瑟再使点小手段取而代之。” “只要锦瑟成为了顾瑾琇的心腹,那以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双儿殷勤的附和道:“小姐说的是,荷香和爱月是顾侧妃的左膀右臂。不过爱月是个没脑子的,先把荷香除去,爱月也就不在话下了。” “哼,但愿锦瑟有那个本事。”尹素婉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先退下吧,我头有点疼。” “是,小姐。”双儿点点头,退了出去。 出了怡心院,杜江跟在亓灏身后,见他脚步沉重,便担心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有什么心事?” 亓灏停住步子,深深的看着杜江,半晌才道:“有一件事情……可能本王早就发现了,可却自欺欺人到现在。” 杜江大概猜到了亓灏要说的是何事,想了想,他安慰道:“王爷不必多想,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呵……顺其自然?”亓灏自嘲一笑,神色莫辨道:“本王有顺其自然的资格吗?” “王爷为何没有?”杜江看着亓灏,沉声道:“王爷是念着与王妃多年的情意才不敢相信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敢面对您对顾侧妃的感情,这是不对的。” “很多时候,人会变,感情也会变,但唯一不会变的,是自己的心。” “王爷应该问一下您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被以往给束缚住。” 见亓灏剑眉轻蹙,杜江垂首,急忙道:“王爷,属下也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私心里,杜江是希望亓灏跟顾瑾璃在一起的,毕竟现在的尹素婉心机太重。 昨日联谊会中发生的事情,即便是亓灏没有派人去查,可杜江本着为了亓灏着想,还是偷偷去查了一番。 查完之后,尹素婉在他心里的印象更差了。 谁能想到,那温婉善良的宁王妃,竟为了污蔑顾侧妃的清白,不惜连自己哥哥的清誉都毁了呢? 女人啊,狠起来,果真是可怕!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告诉了亓灏。 因为,他不想让亓灏错过顾瑾璃,想让他看清自己的真心。 果然,亓灏在得知真相后,一夜未眠。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一个人竟变得这样快,人心也变得这样冷硬……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 是他的犹豫不决,是他的优柔寡断,是他的三心两意…… 可是,心动起来,真的是不能控制。 倘若可以,他真的很想将自己的心上把锁……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低声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从不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可在感情面前,他也只能如此。 像是被困在一个迷茫的牢笼中,他走不出去了…… 杜江瞧着亓灏眉宇间的无奈之色,摇了摇头。 第102章 半死不活 “砰”,门被人大力推开。 顾瑾璃一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一边转头,见荷香并没进来,便问道:“荷香呢?” “荷香……荷香她……”爱月小脸惨白,红着眼睛,哽咽道:“小姐,荷香她……她没气了!” “什么?!”顾瑾璃听罢,手中的梳子“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几日之前,林笙说过要等三日,然后让荷香去她的院子里瞧一瞧。 今早,爱月见荷香没醒,便想着让她多睡会。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荷香仍旧没醒,爱月便再次折回房间去喊她,可谁想到荷香不仅嘴唇发白,脸上没有丁点血色,而且通体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就连两个具有生命特征的呼吸和脉搏,荷香也没有…… 吓得尖叫一声,爱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抓着爱月的手,顾瑾璃声音颤抖道:“怎……怎么回事?” 爱月满心都是恐惧,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 顾瑾璃咬着唇,一甩衣袖,疾步往荷香的房间里走去。 “荷香,荷香……”一进门,果真看到荷香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床上。 轻唤了两声,然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顾瑾璃轻轻推了推荷香,又不甘心的喊道:“荷香,起来了。” 同样,除了空气中的静默和爱月的抽泣声,始终听不到她最想听到的声音。 紧紧攥拳,顾瑾璃的眼眶发红。 她不敢相信,一夜之间,荷香便无缘无故的没了……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征兆。 人在悲痛和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往往会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冷静的意识。 “小……小姐……”爱月抽抽哒哒的吸了吸鼻子,在后面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您不是也会点医术吗?快给荷香瞧瞧!” 顾瑾璃听到爱月的话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伸手探向荷香的脉搏。 努力压住狂跳不安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使得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可是,过了好一会,她仍旧没有探到荷香的脉象…… 双唇嗫嚅,顾瑾璃的眼泪滴滴落在荷香的脸上,心痛到无以复加。 脑光一闪,她后知后觉的抓着荷香的手,抬头对爱月道:“快,快去找林笙!” 爱月听罢,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点头道:“对对对,还有林姑娘!” “林姑娘是神医,绝对可以救醒荷香的!” 顾瑾璃和爱月一人一边,架着荷香的胳膊,急匆匆的往林笙的院子走去。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主仆二人刚出芙蕖院没几步,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顾瑾璃冷冷的看着挡着路的玉夫人,语气冰冷道:“让开!” 玉夫人原打算去花园里喂鱼的,只不过远远的瞧见她们神色焦急的往外跑,便觉得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因此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将她们给堵住了。 瞅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荷香,玉夫人捂着嘴轻笑道:“啧啧,这丫头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会说人话就闭嘴!”顾瑾璃狠狠的剜了玉夫人一眼,随即示意爱月绕道而行。 可玉夫人并不打算放过顾瑾璃,对着她的后腰抬起就是一脚。 不过,她的腿刚伸出还没落在顾瑾璃的身上,却被一道皮鞭给缠住。 “啊!” 那横空的皮鞭用力一甩,将玉夫人给掀翻在了地上。 痛呼一声后,玉夫人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忿忿回头骂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敢……” 待见出手那人是亓灏,她张大嘴巴,皮笑肉不笑道:“王……王爷,怎么是您啊!” 亓灏一边有意无意的把玩着皮鞭,一边幽幽道:“玉夫人,昨日那三十板子的责罚还没完事,既然你今日精神头这么好,手脚也利索,不如现在继续?” 见他眉宇间隐着微微怒气,玉夫人知道亓灏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故而两腿一软,她“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顶着亓灏阴寒的目光,玉夫人瑟瑟发抖的磕头道:“王……王爷,妾身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瑾璃此时一心在荷香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管亓灏接下来是否要处罚玉夫人,看了亓灏一眼,她便架着荷香头也不回的往林笙所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亓灏眸光一动,刚想抬脚也跟上去,但却忍住了。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玉夫人,本王最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下不为例,倘若再让本王发现一次,那你便直接滚出宁王府!” “是是,妾身记住了。”玉夫人见亓灏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自己,立即感恩戴德的又磕了几个响头。 冷哼一声,亓灏背着手也往顾瑾璃离开的方向走去。 待亓灏走远后,玉夫人才敢小心翼翼的抬头。 见亓灏也进了林笙的院子,她“噌”的站起来,一股无名之火由心头涌遍了全身。 怪不得亓灏这次对她仅仅是警告,原来是急着去追顾瑾璃! 呵,竟还说什么要自己滚出宁王府? 在宁王府这么多年,即便是没有功劳,她也有苦劳,他怎能这般狠心无情! 过分,真是过分! 一想到顾瑾璃刚才对自己脸色看,“呸”,玉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路小声咒骂着往玉露院走去。 “林姑娘,林姑娘!”还没进林笙的院子,爱月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这时候林笙还在睡觉,因此听到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不禁烦躁两手堵着耳朵。 可是,爱月那声音太具有穿透性,即便是林笙将整个被子蒙在头上还是无济于事。 怒气冲冲的将被子用力一踢,她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砰”的一脚踹开门,林笙站在门口,双手掐着腰,怒色道:“又不是死了人,吵什么吵!” 顾瑾璃眼睛通红,鼻头发酸,喑哑着声音道:“林姑娘……请你救救荷香。” 林笙一怔,这才想起什么来。 脸色一变,她接下来的反应比顾瑾璃还要强烈。 “快快快,快把她弄到床上去!” 一边说着,林笙嫌弃顾瑾璃和爱月的动作太慢,竟蹲下身子,直接将荷香给背进了屋子。 “林姑娘,荷香她……”待林笙将荷香安稳的放在床上后,顾瑾璃刚要开口,却被林笙给打断了。 “废话别说,先去准备药材!”一边给荷香探脉,林笙一边不假思索的报出了一大串药名:“红参,三白草,千里光,六神曲,九香虫,安息香,鬼箭羽……” “林姑娘,您说的太快了,慢一点,奴婢记不住啊!”爱月光听着前几个陌生又奇怪的名字,再听着后面似乎还有很多种药材,头都快炸裂开来。 见林笙冷飕飕的眼神“唰”的瞥了过来,察觉到她的不满,顾瑾璃赶紧道:“林姑娘继续,我能记得住!” 说罢,她一边拿起笔写着之前林笙已经说过的药材,一边仔细的听着后面又从林笙嘴巴里蹦出来的药名。 “青风藤,苏木。”林笙收回给荷香把脉的手,瞧着一心二用的顾瑾璃,放慢了语速,将最后两味药材说完。 “一共十种药材,必须得在半个时辰之内熬成药才能有效。否则,迟一刻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小姐,我去!”见顾瑾璃写完,爱月拿起药方就要往外走,却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杜江,去抓药!”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在爱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像一阵龙卷风似的快速卷走了她手里的药方,只留下了亓灏站在门口,以及屋内发愣的顾瑾璃、爱月和林笙三人。 顾瑾璃抿了抿唇,“多谢王爷。” 这声道谢,其实并不只是谢他让杜江抓药,还谢他刚才在来林笙院子的路上替自己及时挡住了纠缠不休的玉夫人。 要不是他出现的巧,否则依着玉夫人那股子泼辣劲,还不知道要如何刁难自己。 见亓灏抬脚要踏进屋子,林笙皱眉道:“王爷,女子闺房,你进来有些不妥吧?” 她此时穿着中衣,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到底还是个大姑娘,房间任一个男人随意进入,这要是传出去,想都不用想,肯定又要被人说闲话了。 若是再让师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林姑娘不必多想,本王之所以进来,不是为了看你的。”亓灏面无表情,大步进来后,直接坐了下来,仿佛将林笙视为了不存在的空气一样。 林笙一听,小脾气上来了。 瞪着眼睛,她不依不饶道:“这是我的院子,王爷不是来看我的,便是看顾侧妃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跟顾侧妃都出去,到外面好好的看,不要在这里打扰我诊治病人。” 顾瑾璃也算是了解了林笙的怪脾气,想着自己得留下来守着荷香,要不然心里不踏实,她便对亓灏道:“王爷,荷香有林姑娘照看,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您还是先回去吧。” 亓灏倒了杯茶,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会,沉声道:“荷香中的是什么毒?” 林笙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什么毒王爷就别管了,反正有我在,就是阎王爷来了,也不能从我手里将这丫头的命夺走!” “哦?”亓灏听罢,挑了挑眉:“林姑娘能有这般自信,本王很开心。” “但愿你能救醒荷香,也但愿你能治好婉婉的腿。” 林笙撇撇嘴,懒得再说话。 那些解毒的药材,有些是在寻常药店就能买到,有的则是因为生长在艰险的地方才更显珍贵。 亓灏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偶尔倒杯茶水喝几口,偶尔借着端茶递到嘴边的功夫故作不经意的模样瞄了顾瑾璃几眼。 顾瑾璃眼睛并不瞎,她自然看到了亓灏落过来的视线。 过去一盏茶的功夫,杜江还没回来。 似乎是有点着急,顾瑾璃紧紧握住荷香的手指,恨不得此刻二人身份对调,她是如今躺在床上的人。 亓灏打量着顾瑾璃的神色,想着她曾为了这两个丫鬟不惜冒险多次,现在荷香又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一定不舒服的厉害…… 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再看她脸上的担忧和难过之色,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睛。 又坐了一会,杜江终于回来了,可是手中却空空如也。 顾瑾璃一惊,望着杜江道:“杜……杜江,为何没……没有?” 不等她说完,杜江便明白了她想问的是什么事情,主动道:“顾侧妃放心,属下已经将药材送到了厨房里,自会有专人煎熬。” “可是……”毕竟是给荷香服下去的药,但毕竟事关荷香性命,一切都得小心才是。 顾瑾璃有些不放心,又听得杜江道:“属下还派专人看守,不会有人在药里做手脚的。” 听到杜江这话后,顾瑾璃微蹙的眉头便舒缓下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有事情及时禀告,本王先走了。”亓灏突然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出了房间。 这意思是将杜江先留下来,也是暗示他要密切注意着芙蕖院的动静,尽早查处那下毒之人的身份来。 杜江自然明白亓灏的意思,点点头,也退了下去,“顾侧妃,属下就在门外候着,有需要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听到顾瑾璃“嗯”了声,杜江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林姑娘,荷香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待屋内没有其他人后,顾瑾璃开口道。 “线机。”林笙呵欠不断,神色疲倦:“让中毒之人表现出来一种活死人的状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 “等过了一个时间后,那就会成为一个真的死人了。” “这么可怕?”顾瑾璃身子一颤,刚沉稳下来的心又随之一震。 再看向荷香,她的眸光骤冷。 到底是谁,要害一个小丫鬟呢? 现在荷香在府中的下人里,人缘很不错,即便是主院里的丫鬟、下人们,对待荷香也没有那种一进来就可劲欺负她的感觉,相处都很友好和谐。 所以,杀掉荷香的十有八九是在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人…… 忽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像是生根在泥土之中,然后绿色的小嫩芽破土而出。 “林姑娘,有没有一种药,可以使得那些背地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自愿交代?”顾瑾璃瞅着倚在床头快要睡着的林笙,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笙似乎真的很困的样子,总是睡不够觉。 其实,除了逍遥子和林笙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其实她自打从娘胎起,就有先天的嗜睡症。 若是这病发作起来,那么无论是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她都会睡过去,也不会知道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好在逍遥子一直用银针封锁住她体内的几处大穴,因此减少了发病的情况。 不过,就算不会不分场合的发作,可还是经常犯困。 所以,她每日得多睡一会才行。 她嗜睡,睡眠又很浅,故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比谁都敏感。 她能听到顾瑾璃的意思,但说出口的答案却含糊不清:“有……当然有……” “迷药,迷针……还有很多啊!” “大不……大不了,直接用催眠术,就连他小时候的事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顾瑾璃很想见识一眼那神奇的催眠术,可现在不是时候。 重重吐出一口气,顾瑾璃缓缓道:“害了荷香的人必定是在我院子里,我想对外放出消息,就说那毒药毒性极大,但凡是沾染过,必须双手得用香灰水泡过后才能用。” 在大家眼中,荷香可能只是一个小丫鬟,但是在自己心里,荷香是自己的妹妹。 所以,妹妹有难,为何不能呢? 林笙听罢,很快明白了顾瑾璃的意思。 古人有句话,叫做“做贼心虚。” 只要那下毒之人找机会泡过香灰,那么第二日一检查,肯定会身份暴露。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香灰,而是在里面掺杂了特质的药水。 如此一来,那凶手便会无处可逃…… “好,这个交给我。”林笙点头,一想着很快就要扯出某些人的尾巴来了,她便来了几分精神。 “那就多谢林姑娘了。”顾瑾璃心里一暖,语气诚恳道。 “顾侧妃,药好了。”这时,杜江端着药进来了。 爱月一听,急忙从杜江手中接过来药碗,试了试温度,发现正好,于是便赶紧给荷香灌下。 “林姑娘,荷香喝了药就会醒来吗?”眼巴巴的瞅着荷香,爱月小声道。 林笙以手托着腮,忍着又席卷而来的困劲,勉强耐心道:“嗯,运气好的话一个时辰后能醒来。” “运……运气不好的话,两个时辰后还得再扎一周针,来一次药浴。” 爱月听罢,小脸又垮了下来,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着荷香快些醒来。 杜江见荷香差不多没什么大碍了,便退了出去,回了书房。 怡心院中,尹素婉听完了宝珠的话后,冷笑道:“你是说,王爷跟着顾瑾琇去了林笙院子?” 宝珠点头,小声道:“是的,奴婢亲眼看到的。” “不只如此,王爷还让杜江帮着顾侧妃找齐了药材。也就是说,荷香很快就没事了。” 尹素婉绞着帕子,半晌才幽幽道:“连这等小事都插手了,王爷他倒是闲得很。” 宝珠犹豫片刻,又道:“对了,王爷还把玉夫人训斥了一顿,说她如果再在背后里搞小动作,就把她逐出王府。” “是吗?王爷竟为了顾瑾琇做到这个地步了?”尹素婉眼底冷光乍现,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我背地里做的这些龌龊事,又会如何?” “会不会,将我也一道赶出去?亦或者说,会更严重?” “王妃……”双儿瞧着她尖细的指甲戳破了帕子,直接将掌心也戳出了血,不禁心疼道:“您永远都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奴婢相信,王爷不会那样无情的。” “你相信?”尹素婉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头大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相信?”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溢出了眼泪。 “王妃……”双儿见状,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尹素婉别过脸,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没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是情绪在一时之间突然上来了,就很难控制。 可能,你并不想流泪,但却控制不住。 所以,人是感情动物,也是情绪动物。 宝珠眼珠子一转,急忙道:“王妃,您说,既然林姑娘这么大的能耐,咱们要是想对她动手,恐怕是不行了。” “但是,锦瑟也无法再代替荷香,那是不是改另想法子了?” “那依着你看,该如何?”尹素婉坐直身子,看向宝珠。 宝珠脸蓦然一红,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尹素婉皱眉,不耐烦道:“说,扭捏什么?” 宝珠假意的咳嗽两声,小声试探道:“王府里有两位夫人,可惜她们不与您一条心。所以……奴婢想着,要是再给王爷纳个侧妃或者是新夫人,而那人又是您的亲近之人,这样的话不仅可以帮着王妃对付偏院那三个女人,还能帮您挽留住王爷的心……” “混账!”不等宝珠的话说完,尹素婉抄起一个枕头便狠狠的丢在了她的头上。 额角瞬间起了一个肿包,宝珠委屈的捂着头,“王妃……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双儿看着宝珠,摇了摇头,心里暗叹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竟敢觊觎王爷,真是不自量力! 三个妾侍都已经让王妃头疼不已了,她又怎可能再为自己新树敌人? “滚!”尹素婉死死的瞪着宝珠,咬牙切齿的骂道:“贱婢,再让我发现你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心思,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宝珠与双儿虽平时表面上相处融洽,互帮互助,但都是假象。 她们二人都是尹素婉身边的丫头,自然私心里都想着独占主子的恩宠,因此背地里内斗的很。 没有错过双儿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宝珠咬着牙哭着跑了出去。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挨尹素婉的责骂,又是在双儿面前,心里怎能好受? 刚出门,却“砰”的一下子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面上一惊,她怔怔道:“王……王爷?” 第103章 莫名其妙 大概这是宝珠第一次与亓灏如此近距离接触,脸一红,她立刻退到了一旁,小声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瞥了一眼她发红的额角,随即移开视线大步踏进了房间。 尹素婉将刚才宝珠见到亓灏那娇羞的反应收入眼底,忍住心头的怒火,她皮笑肉不笑道:“灏哥哥。” 亓灏点点头,淡笑着坐在了床榻边,“今日腿感觉强烈吗?” 尹素婉不着痕迹的拉下袖子,遮住了掌心的伤口,柔声道:“林姑娘还没过来,我也不敢乱动,等她来了扎过针兴许会有点感觉。” “荷香中毒了,林笙在为她解毒。”亓灏直直的看着尹素婉,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尹素婉眸光一闪,眉宇间神色紧张,“荷香中毒了?这是怎么回事?”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不知是何人下的毒,兴许本就是给她下的,也兴许是给顾瑾琇下的,不过阴错阳差的却搞错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婉婉,你觉得呢?” 尹素婉没料到亓灏会问自己,先是一怔,然后小声道:“灏哥哥,荷香只是一个婢女,应该不会有人想要害她吧。” “那你说,又会是谁想要害顾瑾琇?”亓灏接着尹素婉的话,继续发问。 “我……”在他深邃犀利的目光中,尹素婉竟觉得有一种窒息感迎面扑来。 犹豫片刻,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的模样,开口道:“灏哥哥……有些话,我怕说了很是不妥。” “可是,若不说的话,我的良心很是不安。” 亓灏勾了勾唇,抬手理了理尹素婉的头发,“在本王面前,你有何不能说的呢?” 尹素婉垂下头,轻声道:“前日去长吟园的时候,顾侧妃落水了。” “我听丫鬟说……顾侧妃是被玉夫人推下去的。” 其实,顾瑾璃掉进湖里的事情,她一开始便知道是玉夫人动的手。 因为,在玉夫人鬼鬼祟祟的溜出大殿的时候,自己早就派双儿偷偷摸摸的跟在了后面。 可笑的是,玉夫人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之所以如此直言不讳的在亓灏面前将这件事情揭露出来,那自然是要祸水东引,由荷香中毒这个小目标转移到玉夫人与顾瑾璃之间的仇恨上。 “哦?”对于顾瑾璃落水一事,亓灏是真不知道。 一来,他没想到前日联谊会上那么多人,会有人敢当众动手。 二来,在顾瑾璃回府的路上遭到了劫持,他还哪里有心思再去询问宴会上发生过什么? 听到尹素婉的话后,亓灏的眸光暗了暗,幽幽道:“玉夫人?” 尹素婉见亓灏脸色微变,心中瞬间泛上一股酸意,但面上却平静的很:“嗯,我知道玉夫人一直与顾侧妃不和,但却没想到她竟敢在外面对顾侧妃下手。” “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是不能商议解决的呢?” “幸好我大哥及时救了顾侧妃,否则……真不敢多想。” “你大哥?”亓灏捕捉到了一丝重要信息,皱了皱眉。 “大哥他和顾侧妃……”尹素婉神色一慌,像是说漏嘴了什么似的,急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婉婉。”亓灏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尹素婉声音透着一股不自然,讪讪道:“婉婉怎会有事情瞒着灏哥哥呢?” 亓灏点点头,深深的凝视着尹素婉,缓缓道:“婉婉,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任何事情都不要骗本王。” 尹素婉本还想着亓灏会继续追问下去,这样她不仅可以再往玉夫人身上添油加醋一番,还可以将尹子恪与顾瑾璃之间有私情的事情坐实了。 然而,让她失望了,亓灏好像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张了张嘴,她决定还是不要再多言。 毕竟,她现在越来越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了,谁能保证他现在不是在试探自己? 貌似乖巧的点点头,尹素婉语气真诚道:“灏哥哥放心,婉婉永远不会骗你的。” 捏了一下尹素婉的脸,亓灏站起身来,沉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先不陪你了。” 尹素婉觉得好像许久没有好好与亓灏在一起享受二人时光了,要不就是他待在书房里忙于政务,要不就是去宫里。 想着自己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尹素婉的心就像是被人故意拿着锥子在刺一样。 可是,从小大家闺秀的礼仪教养又不能让她像玉夫人那般,自降身份、抛弃矜持,不知廉耻的主动求欢,因此也只能等着亓灏开口…… 而亓灏,似乎也并没有一丝想要和她亲近独处的念头…… 眼中划过一抹落寞,尹素婉没有开口挽留。 待亓灏走出院子后,随即屋内又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 尹素婉将床榻上的东西全部摔在了地上,目光瞥见还站在门口的宝珠,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贱婢,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滚?”抄起一旁架子上的花瓶,尹素婉再次朝着宝珠砸了过去。 宝珠这次学精了,在尹素婉刚抬手的那一刻,人早已闪到了一边去。 尹素婉见宝珠竟敢躲开,咬牙切齿道:“贱婢,你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竟蹬着鼻子上脸了?” 宝珠急忙福了福身子,认错道:“王妃息怒,奴婢是担心受了伤以后再无法伺候王妃,绝对不是有心要躲开的。” “贱婢!”尹素婉第一次觉得宝珠是如此的巧舌如簧,不禁又狠狠的骂了一句。 “王妃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奴婢先去厨房给您熬药。”宝珠见尹素婉发怒了,立即退了下去。 尹素婉一脸怒容,胸口因愤怒起伏不定,颤抖着手指着宝珠的背影,她“噗”的吐了一口黑血。 “砰”,紧接着,她的人直直的往后倒了回去。 “王妃,王妃!”双儿大惊,吓得脸色发白。 小心翼翼的唤了尹素婉几声,见她没反应,双儿便跑出了怡心院。 亓灏出了怡心院后,仔细的回想着刚才在房间门口听到的那几句话,脸色阴沉万分。 尹素婉和丫鬟们的话,虽然他听到的不多,可从那只言片语上也可以推断出来,荷香中毒必定是尹素婉一手筹划的。 而她那貌似无意之间透露出是玉夫人将顾瑾璃推到了湖里,目的则是要自己迁怒于玉夫人。 再者,提到尹子恪和顾瑾璃的时候,她那模棱两可的态度,估计是想要自己有所误会,继而加深对顾瑾璃的厌恶…… 不得不说,这一石二鸟的手段,确实很厉害……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的步子越来越沉重。 不知道为何,他竟走到了芙蕖院的门口。 双腿就像是系着千斤重石一般,他再也抬不起脚了。 过了良久,他才想起顾瑾璃的人此时应该在林笙的院子里。 摇了摇头,就在他准备调转方向的时候,却见杜江面色严肃的疾步过来。 拱了拱手,他道:“王爷,查到了。” “顾侧妃在联谊会期间落水了,是玉夫人做的。” 亓灏因从尹素婉口中已得知了,因此脸上无丝毫波动,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王爷,王爷!”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亓灏转头,只见双儿抹着眼泪道:“王妃……她刚才吐血晕过去了!” 亓灏眉头紧皱,冷声道:“刚才不是好端端的吗?为何会突然吐血?” 可能,因为知道了尹素婉背后的太多不光彩的手段,所以在听到她吐血以后,他便对她起了怀疑。 不过,这次亓灏是真的多虑了,尹素婉这次的确不是装的…… 双儿颤抖着声音道:“奴婢也不知道,王……王爷,您快去看看王妃吧!” “不去找大夫,找本王有何用?!”按理说,若是之前的亓灏,在听到尹素婉吐血后必定早就飞奔到怡心院了。 可是,现在他竟甩给了双儿这样一句听着很是不耐烦的话,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让双儿一愣。 瞪大眼睛,她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亓灏,再次提醒道:“王爷,王妃她吐血了!” “杜江,将林笙叫到怡心院去!”在丢下这句话后,亓灏大步离开,只留给了双儿一个冷硬的背影。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立即往林笙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林笙正躺在软塌上小憩,而顾瑾璃则坐在床边看着已经恢复了脉象,呼吸也均匀的荷香发呆。 莫名其妙的,她的脑海中总是会不断闪动着亓灏刚才在这里时候的画面。 他说不是来看林笙的,是不是真的如林笙所言,是特意坐在这等着自己的? 心中波澜微起,她的唇角无意识的轻扬起来。 转头再看向林笙,顾瑾璃自言自语道:“这林姑娘,怎么这么能睡呢?” 她以为这么小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然而却听到林笙闷声道:“因为我有病。” “呃……林姑娘,你没睡着吗?”顾瑾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 林笙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睡气,“睡不踏实。” “林姑娘,林姑娘!”她的话刚落,只听到杜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瞧吧,麻烦又来了。”林笙垮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噗哧”一声,顾瑾璃忍不住笑了出来,“林姑娘,你真可爱。” 林笙站起身来,嘟囔道:“可爱个毛线,明明是可怜才对嘛。” “嗯?”顾瑾璃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什么毛线?” “林姑娘,王妃她……”不等杜江说完话,只见林笙烦躁的摆摆手,背起药箱就出了门口。 她是一个大夫,所以亓灏能过来找她,必定也是治病救人的事情了。 杜江瞧着林笙如此自觉,便跟了上去。 林笙到了怡心院后,给尹素婉把了把脉后,又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半晌才道:“吐血多久了?” 双儿上前道:“回林姑娘,王妃并不是每日都吐血,而是不定时的偶尔几次。” “以前魏太医来给王妃瞧过,说王妃的体内有种不知名的毒药。” “嗯。”林笙捂着打呵欠的嘴,慢条斯理道:“告诉你家王爷,你们家王妃中的是毒性最慢的一种毒,还能活个三年五载。” “那林姑娘可知王妃中的是什么毒?”双儿听罢,脱口而出道。 林笙抬眸看着双儿,冷笑道:“此毒潜伏在体内至少有半个月了,要是从现在开始解毒的话,兴许还能彻底解了。”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专心致志,很难做到一心二用。” 见双儿不解的看着自己,林笙装模作样道:“给你们家王妃治疗腿算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若要再让我分散精力为她解毒,只怕我要无能为力了。” 这意思,便是婉言拒绝了。 亦或者是在暗示,要腿不要命,要命不要腿。 “唔……好困。”林笙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她背起药箱便离开了怡心院。 林笙走后,双儿望着面色苍白的尹素婉,攥起了拳头。 夜色,悄悄的来临,当月亮爬上来的时候,意味着这一日即将结束。 夜风吹过,也在王府私底下吹起了一阵流言。 据说,给荷香下毒之人因碰了那毒药,会从双手开始一点点溃烂,渐渐全身溃烂而死,只有用加了藏红花的黄酒浸泡一晚上才能避免。 锦瑟虽不相信这传言,但一想到自己的手确实有点发痒,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决定试一试。 芙蕖院的小厨房里竟没有黄酒,她只好偷偷摸摸的踏进了大厨房。 在她刚站着小板凳上将放在架子最上层的黄酒搬下来后,却被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双儿给吓住了。 “双……双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咽了口唾沫,锦瑟忐忑不安的小声道。 忽然想起尹素婉白日吐血过,她又问道:“王妃的身子好些了吗?” 双儿望着她抱在怀中的酒坛子上,点点头,沉声道:“王妃要你去怡心院一趟。” “现在吗?”锦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迟疑道:“这么晚了,要不然等明日吧?” 尹素婉突然让双儿喊自己去怡心院,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越是这样想,锦瑟心里越像是有人在敲打小鼓一样,“咚咚咚”的乱跳不止。 察觉到锦瑟脸上的担心,双儿低声道:“王妃喊你过去是有要事,你莫要再耽搁了。” 锦瑟咬了咬唇,将黄酒放下,还是不放心的试探道:“双儿姐姐,我事情没办好,王妃该不会要将我杀人灭口吧?” 拍了拍锦瑟的肩膀,双儿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王妃这么善良,怎可能杀了你?” “再者,这次也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林笙多管闲事!” 见锦瑟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双儿一边拉着锦瑟,一边道:“快走吧,王妃还等着呢!要是再被人发现了,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与此同时的南阳王府中,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烛光下,陈泽轩在看完手中的信后,面色很是难看。 雷子不解,问道:“世子,老王爷在信中都说什么了?” 他口中的老王爷,自然是陈泽轩的父亲南阳王陈世成。 陈泽轩将信件点燃,幽幽道:“父王说,玉淑昨日偷偷离开了南阳,正朝着京城这边过来了。” “什么?郡主要来京城?”雷子听罢,大吃一惊。 陈泽轩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玉淑自小就多病多灾的,她这么大老远的折腾过来,这简直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世子,郡主是个知分寸的人,您别担心。”雷子听出陈泽轩语气里的担忧,安慰道:“要不然,属下这就派人提前在路上迎着郡主。” 南阳王只有一个王妃,是这世间男儿中极少做到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男人。 在南阳王妃生下陈泽轩后的第八年,又生下了郡主玉淑。 玉淑幼时便生着一张文文静静的娃娃脸,长大后仍然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 不过,娇弱归娇弱,但玉淑的性格却十分的乖巧,也足够的孝顺。 只是,唯一不足的便是她太过依赖自己了…… 轻叹一声,陈泽轩点头道:“罢了,你去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接到她。” 雷子应了声,即刻飞身离开。 陈泽轩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夜空,眸光幽幽。 后日便是顾淮的生辰了,顾瑾璃必定会回相府参加生辰宴,那自己是不是也该凑个热闹? 鲜艳的红唇微抿,他眼角的泪痣映衬在烛光之中,平添了一抹奇异的妖艳。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一大早的时候,周管家便将府中上下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在了大院中央。 简明扼要的说清楚了查出毒害荷香之人的办法后,让下人们依次将手放在水盆中验明正身。 那水盆里,盛着的那淡绿色的液体,自然不是黄酒和藏红花搀和而成的“解药”,而是林笙特意研制的一种药。 当手上之前抹过黄酒和藏红花的人,那么在接触到这绿色的药汤后,必定手上会变颜色。 如此一来,那背后之人的身份也就曝光了。 为了照顾荷香的身子,顾瑾璃还是让她好好在房间里休养,并派了爱月过去照顾她。 下人们依次将手放进盆子中一会,等拿出来后发现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变化,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顾瑾璃和亓灏一左一右的坐在一旁,看着怡心院的下人们一一洗清了嫌疑,于是不由得对视一眼。 紧接着,便是芙蕖院的下人们开始验证了。 胭脂的手放进去颜色没变,可到了锦瑟的时候,只见她双手缠着满满的纱布,模样好不可怜。 “王爷,顾侧妃,奴婢的手受伤了,所以恐怕无法……” “哦?”顾瑾璃今日之所以摆这么大的阵势,为的就是将锦瑟给揪出来,撕开她伪善的外表。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尹素婉昨晚竟在听到传言后,洞察到了顾瑾璃的目的是为了引出锦瑟来,所以在双儿将锦瑟带回怡心院后,二话不说便拿起一壶热茶泼在了锦瑟的双手上。 在她惨叫之前,又被堵住了嘴,因此这手上的伤是真的。 即便是顾瑾璃和亓灏不相信,大不了将纱布扯开,露出那两道疤痕。 反正她的手不能沾水,顾瑾璃要是态度强硬要她验证的话,那就太无情了。 唇间溢出一丝冷笑,顾瑾璃缓缓道:“手何时受伤的?我为何不知道?” 锦瑟垂首,小声道:“不瞒顾侧妃,昨晚上奴婢饿了,想要煮一些东西吃,可又怕点灯引来人注意,所以就摸着黑烧火。” “一个不小心,在添柴火的时候就烫伤了手。” “顾侧妃如果不信,奴婢可以将纱布解开。” 亓灏意味深长的瞥了锦瑟一眼,冷声道:“下一个!” 锦瑟如释重负的退下后,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上前,重复着刚才那些人的同一个动作。 大概一个时辰后,府中下人才验证完毕。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的手变了颜色…… 将所有不甘压入心底,顾瑾璃脸色不好的给亓灏行礼道:“王爷,妾身还要回去照顾荷香,就先回去了。” 亓灏皱眉,语气有些不满:“本王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就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 顾瑾璃道了一句“谢谢王爷”后,抬脚又要走人,却听得亓灏在身后道:“明日你父亲的生辰,本王陪你一块回去。” 脚下步子一停,顾瑾璃不可思议的猛然转头,看着亓灏,怔怔道:“你说什么?” “本王说,明日陪你回相府。”亓灏说罢,也起身离开了座位,大步往书房走去。 “呃……”顾瑾璃掏了掏耳朵,又问一旁同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的周管家,“刚才……那个人是王爷吧?” 周管家点头,“是王爷,如假包换。” 顾瑾璃瞧着周管家那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感觉莫名其妙。 第104章 狐假虎威 回到芙蕖院后,林笙听完顾瑾璃的话后,翻着白眼,语气忿忿道:“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竟不惜把手毁了,她可真是厉害!” 顾瑾璃冷笑一声,幽幽道:“我曾怀疑过是尹素婉动的手,没想到竟真是她!” 尹素婉虽识破了顾瑾璃的计谋,然而她却是在欲盖弥彰,直接将锦瑟给暴露了出来。 自以为是的愚蠢罢了,依着亓灏的头脑,他又怎可能不清楚锦瑟是被人给收买的? 只不过,至于是否怀疑尹素婉,要看他自己了…… “她都这般对你了,你要如何?”林笙给自己倒了杯茶,撇撇嘴:“总不见得人家都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还不吭声吧?” 顾瑾璃听着林笙这粗鲁的话,轻咳两声,“林姑娘,你说话都是如此……嗯,如此直白?” 林笙耸了耸肩,“没办法,习惯了。” 捏起一块盘子里的糕点,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为什么要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 “许多人都活在这复杂的世俗中,太在意旁人的眼光的话,就会活得太累。”瞧着林笙这洒脱爽朗的模样,顾瑾璃会心一笑:“嗯,你这样的性子也挺好的。” 林笙眼睛笑成月牙,将糕点咽下后,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你希望我将尹素婉的腿治好吗?” 顾瑾璃没想到林笙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怔,随即她认真道:“我自然希望她快些好起来。” 这话确实是她的真心话,毕竟只有尹素婉的腿好了,亓灏也就再没理由困住她了…… 再者,她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悲天悯人的人,只不过看着亓灏一颗痴心都扑在尹素婉身上,略微有那么点感动而已。 林笙“哦”了声,又夹起一块糕点,三两下吃完后,她抬头看着顾瑾璃,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 顾瑾璃也不知道林笙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笑了笑,没再说话。 林笙站起身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一脸倦意道:“喏,这是给荷香那丫头的,她的毒虽解了,可还得好好调理一下。” 顾瑾璃心中一暖,起身相送,真诚道:“多谢林姑娘。” 林笙翻了个白眼,摇晃着身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 顾瑾璃望着林笙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眸光微动,她又想起来刚才亓灏当着那么多人说的那句话。 明日,他要陪自己回相府? 自打嫁进来后,自己前前后后回去了那么几次,可是却从未想过亓灏能陪他回去…… 按理说,亓灏与宣王二人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而宣王党中尤数顾淮目标最大,所以依着他的性格,怎可能主动去相府?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总之心头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撩拨。 她坐了下来,以手撑脸,愣愣发呆。 亓灏出了书房后,杜江一边跟在后面,一边低声道:“王爷,昨夜有人看到锦瑟在怡心院出现过。” “那她的手也是自残?”亓灏冷哼一声,语气很是幽冷。 杜江摇头,小声道:“是……是……” “罢了,不要说了。”亓灏突然打断了杜江,往怡心院走的步子越来越快。 杜江知道亓灏已经明白,便不再多言。 “奴婢见过王爷。”宝珠刚抱着衣服准备去后院,一见亓灏进了院子,立马放下衣服恭敬的行礼。 亓灏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却被宝珠在后面喊住了:“王爷。” 回头,亓灏看着宝珠,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何事?” 宝珠低着头,小心翼翼道:“王……王妃她在小憩。” 这意思也就是说,尹素婉在睡觉,如果亓灏进去了就是打扰。 果然,亓灏听罢,又转身离开。 待亓灏走后,宝珠抬起头,只见她脸色绯红。 松了一口气,不知是说谎话紧张的,还是看到亓灏怦然心动的。 稳定了一下情绪,她抱起衣服往后院走去。 “小姐,该吃药了。”屋内,双儿轻声将睡着了的尹素婉喊醒后,将药碗递到了她的跟前。 尹素婉头脑发沉,费力的睁开眼睛,她半支起身子,闷声道:“什么时辰了?” 双儿道:“辰时了。” 尹素婉揉了揉眉角,又问道:“对了,锦瑟的事情怎么样了?” 双儿回答道:“锦瑟因手受伤,所以无法便没有检查成。就算顾侧妃猜到了是您指使了锦瑟动的手,空口无凭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不过……锦瑟留着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万一哪天她将这一切暴露出来了,那又如何是好?” 尹素婉将苦药一饮而尽后,缓缓道:“先留着她,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往门口看了一眼,她想起了亓灏。 昨日,自己吐血昏迷,而亓灏竟只找了个大夫来看望一下自己。 他现在竟如此不重视她了,可见男人的心根本就不可靠…… 而且,对于给自己下毒之人,亓灏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了,未免太过寒心…… “你下去吧。”敛去眼中的失望,尹素婉紧接着又躺了下来,面向墙壁。 “是,王妃。”应了声,双儿端着碗便要离开。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道:“王妃……王爷说,明日顾相生辰,他要陪着顾侧妃回相府。” 死死的攥拳,“啪”的一声,指甲断了。 尹素婉暗咬银牙,半晌才道:“出去。” 听着身后的关门声,尹素婉的眼眶通红。 有林笙在,腿伤可以不必担心,体内的毒应该也不是大事。 唯一值得揪心的,是亓灏对她的态度…… 吸了吸鼻子,她缓缓闭上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亓灏离开怡心院后,停在花园中,目光落在池中那一条条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锦鲤上。 杜江静静站在他身后,瞧着他眉宇间的那抹凝重,试探道:“王爷在为王妃和顾侧妃的事情烦心?” 亓灏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道:“杜江,一会吩咐给周管家,让他准备一些寿礼,明日去相府的时候带着。” 杜江点头,然后去前院吩咐周管家去了。 “锦鲤……瑾璃。”亓灏薄唇轻启,轻声道:“留着你在府中,本王究竟是对,还是错?” 轻叹一声,他神色难得的迷茫起来。 傍晚的时候,顾瑾璃刚吃过晚饭没多久,周管家便派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等礼物进了芙蕖院。 在周管家说明来意之后,便将东西都放了下来。 顾瑾璃瞧着那快堆满了桌子的礼品盒,不禁皱了皱眉。 亓灏说陪自己回家就罢了,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派人送来了这么多东西,这不是在给自己招嫌怨吗? 要不然,他是想借着这次去相府的机会,在宴会上刺探什么重要信息? 想不明,猜不透,男人的心思,难道也如同海底针一样么? 在让周管家将自己的谢意转告后,顾瑾璃无奈的让爱月将东西给收拾了。 夜色渐浓,秋菊院中,雪琴一边给柳夫人梳理着头发,一边小声道:“主子,王爷明日要陪顾侧妃回相府呢!这该不会是承认了她在府中的地位了吧?” 柳夫人转身深深的看着雪琴,冷笑一声:“王爷他若是要承认了,怡心院的那位还不得将王府搅得天昏地暗?” “那……王爷他这是什么意思?”雪琴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王爷什么意思,我们无法猜度,也无需猜度。”柳夫人站起身来,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缓缓道:“林超那边如何了?” 雪琴一边帮柳夫人宽衣,一边道:“主子放心,林超这几日往玉露院去的很勤,想必没过多久玉夫人的肚子就有消息了。” 顾淮生日的这天,顾瑾璃起的要比往常早一些。 想着去相府参加宴会的人很多,毕竟是个隆重的场合,因此她便悉心梳洗打扮了一番。 考虑到荷香的身子,顾瑾璃便让爱月留在王府里照顾她。 今日亓灏也在场,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即便是有人想找她的麻烦,也应该会提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吧? 不过……这样自己算不算狐假虎威呢? 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她忽然觉得这似乎也不错。 因为,至少会省掉很多麻烦。 昨晚周管家送过来了许多礼物,在下人们陆陆续续的搬到了马车上后,顾瑾璃才抬脚往宁王府大门口走去。 不是她摆架子故意拖延时间,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擅长找话题的人,如果上车早的话,跟亓灏之间也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单独待在一块怪尴尬的,所以不如多磨叽一会。 在顾瑾璃掀开车帘的瞬间,亓灏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之色。 明眸如水,红唇若丹。 一身蓝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用银丝线勾勒出一朵朵芍药花纹。 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相间而戴,发出慑人目的鲜艳。 只不过,她身上的这抹清凉的蓝色,却让亓灏想起了顾成恩。 顾成恩独爱蓝色,又对顾瑾璃心怀不轨,所以要是看到顾瑾璃穿着蓝色来赴宴,会不会又自作多情,胡思乱想起来? 这样想着,亓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顾瑾璃是垂着眼睛的,自然看不到亓灏的神色变化。 上车后,她依旧是坐在亓灏的对面,低声的喊了句“王爷”,算是打了个招呼。 “驾!”车夫扬起马鞭,狠狠的一抽,车子便立刻往宁王府赶去。 亓灏一路沉默,直到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顾瑾璃始终忍不住了,在他准备下车的时候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谢谢王爷陪我回来。” 她之所以谢他,是谢谢他肯“不计前嫌”给自己在顾淮和其他人面前这个面子。 还有,谢谢他事先为她准备了礼物。 那些礼物,她都让爱月一一看过,每一件几乎都是价值连城的稀有之物。 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是花尽心思的…… 一怔,亓灏深邃的眸子望着顾瑾璃良久,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他曾克制住自己想要接近她,了解她,爱上她的心,但是随着一日日的过去,对她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压抑不住。 每次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情,他都是不由自主的。 可能,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脑子”为何物了…… 随之,他竟做出了一个让她惊讶不已的动作来。 大手握着顾瑾璃的手,亓灏竟想牵着她下马车。 “王……王爷?”顾瑾璃的脑袋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竟也忘记了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里抽出。 “不要浪费时间。”亓灏余光瞥见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便用了暗力将还处在晃神中的顾瑾璃一把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呵,宁王爷,顾侧妃。”顾瑾璃的脚刚沾地,只见宣王也正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 上下打量着顾瑾璃,他幽暗的眸子里燃起一丝异样的光芒。 抿了抿唇,他似笑非笑道:“看来传闻都是真的,宁王爷和顾侧妃的感情真不错。” 亓灏连看宣王一眼都懒得,他拉着顾瑾璃的手,目不斜视的进了相府大门。 宣王冷哼一声,也抬脚进去。 守门的侍卫一见到亓灏来了,不知是惊讶还是害怕,哆哆嗦嗦的说了句“宁王爷”后,便一溜烟小跑的去了花厅。 “老……老爷!”上气不接下气,守门侍卫慌慌张张的禀告道:“大……大小姐回来了!” “大……”立即明白守门侍卫口中说的人应该是顾瑾璃,顾淮险些将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及时制止住后,他语气责怪道:“大小姐如何?在宁王府可有受到委屈?” “不是,老爷……”守门侍卫大喘了几口气后,才补充道:“宁王爷……宁王爷来了!” 此时,顾淮正在与那些前来贺寿的宾客们谈笑风生,这些宾客们都是朝廷官员,大多都是宣王党,极少数是中立派,而宁王党几乎一个都没有。 因此,在场之人一听到守门侍卫这话后,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宁王爷来了?”顾淮皱着眉头,脸上并不见一丝喜色,而是大脑快速的在旋转,猜测着亓灏来的目的。 见顾淮站着不说话,守门侍卫又道:“老爷,宁王爷现在已经往花厅这边过来了。” 话落,亓灏和顾瑾璃的人便已到了花厅门口。 不过,大家没有看到后面还有个宣王,因此众人连忙行礼道:“微臣见过宁王爷。” 亓灏上前一步后,这才露出了被挡在身后的宣王,于是大家又立刻给宣王也行了个礼。 “不知道宁王大驾光临,微臣未曾远迎,还望宁王爷恕罪。”顾淮拱手,神色极为的恭谦。 在亓灏眼里,顾淮就是一只表里不一的老狐狸,狡猾奸诈。 而且,他不仅是顾瑾琇的父亲,同样也是顾瑾璃的父亲。 可是,在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上,他并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 为了包庇嫡女而牺牲了庶女,这样的人怎能配做父亲呢? 即便是心里对顾淮的芥蒂更深,但亓灏还是给了顾淮一个台阶下。 “嗯”了一声,他给一旁的杜江使了个眼色。 杜江会意,立马带着人将礼物送上前,“顾相,这是我们家王爷和顾侧妃的心意。” 若是在以前,亓灏不但不屑踏入这相府,而且连跟顾淮说话都嗤之以鼻,而今日不仅亲自上门,还带着礼物,这难不成是转性了? 顾淮望着那些高高摞起来的礼盒片刻,看着亓灏的老眼充满了审视。 视线落在亓灏与顾瑾璃二人相握的手上,他笑着接纳:“微臣多谢宁王爷。” 转头看向顾瑾璃,顾淮温和道:“瑾琇有日子没回来了,你母亲和妹妹们都想你了。” 当初代嫁一事,是大夫人想出的主意将顾瑾璃推进了刀山火海中。 之后又一次次的暗算她,不管顾淮是否知情,但顾瑾璃却不是傻子,她才不信大夫人会想她。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道:“好,我这就去母亲的院子里。” 顾成恩站在顾淮身边,自打守门侍卫报告她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便一直未离开门口半分。 待看到她和亓灏并肩出现时,他的心上又像是被扎了一万根刺一样,生疼。 就连前几日肩膀上的旧伤,好像也随之裂开的感觉。 顾成恩直直的盯着顾瑾璃,在他的目光压力下,她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挣脱掉亓灏的手,她面色不自然道:“大哥。” 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顾成恩点点头,面上不显任何异色。 顾瑾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成恩,只好转头对亓灏道:“王爷,妾身要去……” “本王陪你一起去。”不等顾瑾璃说完,亓灏打断了她:“这么多年来,本王还没来过这相府,刚好你带本王好好转转。” “呃……”顾瑾璃睁大眼睛,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亓灏。 都说爱屋及乌,那恨屋及乌也是一样的。 亓灏不是最讨厌丞相府的吗?怎会起了逛园子的闲情雅趣? 难道……他这次来相府,真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兴许是顾瑾璃眸中怀疑的眼神太过明显,这让亓灏心里很是不舒服。 重新握起她的手,亓灏眯了眯眼睛,“怎么,不愿意?” 手上又多了一道力气,觉察出亓灏的不悦,顾瑾璃担心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发怒,怎么说都是顾淮的生辰宴,要是他借机闹了起来,这让人多闹心? “妾身不敢。”连忙摇头,顾瑾璃赔着笑道:“相府的景色虽然比不上王府,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妾身这就带王爷转转。” 顾淮将亓灏与顾瑾璃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老眼中深意更甚,“嗯,离着开宴时间还早,好好带宁王爷转转。” 在政治立场上,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宣王。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当初将阿璃嫁入宁王府,并不是将她作为棋子安插在亓灏身边的。 依着阿璃的聪明才智,他相信她在宁王府里绝对会逢凶化吉的。 如今看来,阿璃她不仅做到了自保,而且还让亓灏对她上了心,这简直是个意外惊喜! 等这次宴会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嘱托阿璃一番,让她密切注意着亓灏的一举一动。 倘若可以的话,最好能将亓灏的虎符和印章偷来…… 目送着顾瑾璃和亓灏离开后,众人这才重新意识到了宣王的存在,开始一一上前吹捧奉承起来。 宣王心里虽不满被亓灏抢了风头,但毕竟是自己的党派人员,也不好太过计较,因此也就笑眯眯的一同招呼着入了座。 “轩世子到!” “七皇子到!” 忽然,门口一道响亮的禀告声再次从院子里传入花厅。 屁股刚沾到座位的众人一怔,他们没想到今日顾淮的生辰宴竟会突然来这么多人。 宣王来并不稀奇,可多年不对付的亓灏来了不说,连轩世子和向来懈怠出席各种场合的七皇子也来了,看来这场宴会非比寻常。 第105章 王爷自重 一袭紫衣,风华绝代。 陈泽轩习惯性的摇着扇子,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身后的七皇子一身灰色锦袍,因特意修整过仪表,故而整个人看上去竟要比之前精神许多。 不过,无论是谁,只要站在陈泽轩身边,都会被他那无形之间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给比下去。 “微臣见过轩世子,见过七皇子。”顾淮带着一群宾客们赶紧迎了上前,拱手道。 “顾相免礼。”轩世子笑着虚扶了一下顾淮,狭长的眸子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挑眉道:“刚才看到宁王府的马车在外面,今个宁王爷也来了么?” 顾淮点头,沉声道:“嗯,宁王爷陪着瑾琇回来的,现在在后院。” “原来如此。”陈泽轩一副了然的模样,然后对顾淮身边的宣王笑道:“有日子未见了,宣王近日可好?” 宣王勾了勾唇角,笑得温和有礼:“多谢轩世子挂念,本王一切安好。” 说罢,他将视线落在一直未开口的七皇子身上,似笑非笑道:“七弟,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似乎以前很不喜欢参加聚会。” “今日,怎么有心情出宫了?” 听着宣王口中这“七弟”二字,七皇子心中冷笑。 人前一口一个“七弟”喊得亲热,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的鄙夷自己。 他知道,像宣王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最是瞧不起自己。 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可是,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忍住心头的不适,七皇子皮笑肉不笑道:“顾相乃朝中栋梁,今个是他的生辰,本皇子怎能不亲自前来祝贺?” 宣王大概能猜到七皇子今日来相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借机在大家面前露个面,然后方便将来咸鱼翻身。 看透不说破,他幽幽道:“呵呵,七弟你可真是有心了。” “呵呵,大家别都站着!”顾淮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笑道:“来来来,轩世子,宣王,七皇子,快上座!” 一边说着,他一边迎着几个人入座。 顾淮要恭请陈泽轩坐在主位上,但陈泽轩却以顾淮是寿星为由推辞了过去,故而还是顾淮坐在了主位上。 由于亓灏人不在,而且距离开宴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所以众人便在一起三五成群的随意闲聊起来。 花厅里气氛融融,后院的亓灏与顾瑾璃二人之间却是沉默寡言,气氛尴尬的诡异。 自打出了花厅后,顾瑾璃的手便被亓灏一直紧握不放。 虽说顾瑾璃代嫁之事被严密封锁,可相府的下人们还是有部分人心知肚明。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看到亓灏竟与顾瑾璃手牵着手,他们的脸上无不写着震惊二字。 顾瑾璃不是一个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可是被这么多人盯着,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因此走到假山旁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亓灏见状,也停步,好看的桃花眼深深的望着她,沉声道:“怎么了?” 顾瑾璃不知为何,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转过脸,她低声道:“王爷,妾身有一些体己的话要与母亲说。您……您跟着过去不太方便。” 一边说着,她一边试探性的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 亓灏眸光冷冷,紧抿着薄唇,将那突然空了的手背到身后。 见亓灏只看着自己不说话,顾瑾璃又指着不远处的花园,还有一旁的亭台楼榭,小声道:“那里的景色还不错,王爷可以先到那边逛逛。” 说罢,她便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要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与其跟亓灏一起逛院子,她还不如去面对大夫人和顾瑾琇这对蛇蝎母女。 毕竟,无论大夫人和顾瑾琇出什么烂招数,她都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亓灏就不同了,他总是会出其不意的做一些让她无法招架之事…… 这个人,太危险。 她已经将身子给了他,绝对不能再将自己的心给丢了…… 虽然,这世道最是看重女人家的清白和名节,男人又独爱处子,可是她也绝不会因为自己失了身子就自轻自贱,更不会因将身子给了谁而这辈子非他不可。 所以,没了清白不要紧,守护好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再者,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爱她,又怎会介意自己并非完璧? “站住!”身后一道冷喝,让顾瑾璃下意识的定住了身子。 亓灏大步上前,一步步逼近。 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快,声音里透着一抹紧张:“王……王爷……” “你,就这么不想与本王独处?”亓灏眯了眯眼睛,面上虽然是笑着,可那笑意却让顾瑾璃头皮发麻。 “呃……”退无可退,顾瑾璃的后背抵在假山上,咬着唇道:“妾身与王爷……不是一路人。” “呵,什么意思?”亓灏双手撑在顾瑾璃的头两侧,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低头,他的唇离着她的耳边极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让顾瑾璃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无处可逃,她的手脚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欲哭无泪道:“王……王爷,自……自重!” “顾瑾……琇。”亓灏直直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通红的小脸,一字一句道:“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你还要本王如何自重?” 抬手轻抚着顾瑾璃的脸,他又缓缓道:“你说与本王不是一路人,那你告诉本王,你是哪条路上的人?” “本王,又是哪条路上的?” 他的手明明冰凉的厉害,然而却让她脸上的温度更烫了。 “嗖”的一下子从亓灏的胳膊下钻了出来,顾瑾璃离得他远远的,红着脸道:“我……” “我”了良久,她始终“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亓灏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等着她的后话。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一下心情,认真道:“王爷又与王妃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瑾琇不能介入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王爷也知道我父亲扶持的人是宣王,而我永远也摆脱不了顾家人的身份。” “有朝一日,王爷与我父亲必定会有鱼死网破的时候,我……不想成为王爷登基道路上的绊脚石。” 她虽然摸不透亓灏现在对自己暧昧不明的态度,到底是一时之间心血来潮的兴趣,还是动了真心,不过这话里的意思,确实是拒绝的够明显了。 第一,先将尹素婉搬出来,提醒他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尹素婉,要他顾及旧情,不要始乱终弃。 第二,再将顾淮和宣王搬出来,提醒他阵营不同,连朋友都做不成,如何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呵!”亓灏冷笑一声,桃花眼中的冷光直射在顾瑾璃底气不足的脸上,半晌才闷声道:“顾瑾琇,你莫要把自己看的太重!” “成为本王的绊脚石?”再次上前,他抬手勾起顾瑾璃的下巴,轻声道:“你这张脸,确实有魅惑人心的资格。” “只不过……” 欲言又止,就在顾瑾璃以为他要说出“不配”或者是“自作多情”、“自不量力”这类讽刺的话时,却听到他意味不明的轻叹道:“还需要些日子。” “嗯?”顾瑾璃听罢,很是不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说了自己有魅惑人的资格,那为何还需要一些时间? 望着顾瑾璃一脸茫然,亓灏移开眼睛,默然的抽回了手,转身离开。 “呃……”望着亓灏的背影,顾瑾璃以手扶额,擦了一下鼻头沁出的细汗,重重呼出一口气。 定了定神,她转头往相反方向走去。 往前走的亓灏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顾瑾璃的身影进了大夫人的碧华院,神色黯然。 她刚才已说到了这个地步了,要他如何再纠缠不清下去? 那个位子,确实是他的目标。 与宣王之间的争斗是必然,而顾淮作为宣王党,自然也是势不两立的。 所以,铲除顾家,是早晚的事情…… 有时候,他真不愿她这般聪明。 她若是能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将心思都用在胭脂水粉,衣服饰品上多好…… 可惜,这样的她便不是她了…… 亓灏揉了揉眉心,苦涩一笑。 房间里,大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着首饰。 拿起一个白玉镯子,她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然后问一旁的顾瑾琇道:“瑾琇,你觉得母亲今个戴这个如何?” 顾瑾琇心不在焉的瞅了两眼,语气敷衍道:“还凑合吧。” 今日是顾淮的生辰宴,那宣王肯定会来祝寿。 原本她想去花厅去见宣王一面的,可是却又没什么理由。 还有,因为没有跟着来一起赴宴的女眷,所以也不用分什么男席、女席了,一会自己和偏院那两个庶女也都随着大夫人去花厅的单独一个小桌。 她催了大夫人两次,但大夫人想着今日贵客太多,自己身为相府的女主人,得好好打扮一下才行,故而拖拖拉拉了半个时辰,还没选好要戴哪个镯子。 “唉!”摇了摇头,大夫人又将白玉镯子从腕上褪了下来,叹气道:“始终没有我之前的紫玉镯子好啊!” 她说的紫玉镯子,自然是当初被顾瑾璃讹走了,并且之后用来威胁她的镯子。 一想到那极品镯子,大夫人的心就猛地一阵抽搐,生疼生疼的。 顾瑾琇一听大夫人提到那镯子,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人自然也是顾瑾璃。 咬着牙,她忿忿道:“都怪顾瑾璃这个小贱人!要不是因为她,我现在早就嫁给宣王了!” 虽然顾淮曾一次次强烈表示不同意将顾瑾琇嫁给宣王,可顾瑾琇却一直将这责任归咎到顾瑾璃身上,认为一定是她在顾淮面前给自己穿了小鞋,所以顾淮态度才如此坚决! “青天白日的在背后说人坏话,这样真的好吗?”就在顾瑾琇的话刚落,只听到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猛然转身,顾瑾琇怒瞪着顾瑾璃,“小贱人,你还敢有脸回来?” 大夫人从镜子中看到了顾瑾璃,脸色微变,随即也转头冷冷看着她。 顾瑾璃自动忽略掉这二人身上撒发出来的不友好气息,微微一笑:“相府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 “再说了,今日是父亲的生辰宴,我身为父亲的女儿,哪有不回来祝寿的道理?” 顿了顿,她笑道:“倒是母亲和妹妹,为何看到我却是一脸不欢迎的表情?” 大夫人站起身来,对一旁的丫鬟道:“分别去梧桐院和忆和院通知一下三小姐、四小姐和三姨娘,让她们几个人一会去花厅。” 小丫鬟应了声,快步离开。 一边往门口走,大夫人一边冷笑道:“你如今在宁王府过的风生水起的,难得还知道回府看看你父亲!” 那次顾瑾琇因挨了顾淮的巴掌鲁莽的闯进了宁王府,虽然亓灏没有为难她,可也不过是看在了顾瑾璃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要是换成了旁人,绝对会被大卸八块…… 然而,亓灏并未追究顾瑾琇私闯王府之罪,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了她,不是因为顾瑾璃,又是为何? 从那次在宫里的晚宴就能看出,如今顾瑾璃不仅没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相反还如鱼得水,逍遥自在的很! 瞧着她今日这身行头,啧啧,简直要比自己这个丞相夫人还要扎眼了! 顾瑾琇本想着上次去宁王府没有好好教训顾瑾璃,如今她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可是一个好好教训她的绝佳机会,但见大夫人抬脚要往花厅去,也便跟了上去。 毕竟,跟羞辱顾瑾璃比起来,还是心尖上的宣王更重要。 在路过顾瑾璃身边的时候,顾瑾琇难得没有再像以前那般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而是死死瞪了她一眼,只咒骂了一句小贱人便出了房间。 “呵!”顾瑾璃挑眉,竟想像林笙那样翻个大大的白眼。 要不是顾淮要自己来这碧华院一趟,她才懒得主动过来打招呼呢! 既然屋子的主人都走了,那自己这个本就不受欢迎的人更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摇摇头,她也走出了碧华院。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人影却突然蹿到了自己面前。 “哎呀呀,姑娘留步!”男子一身华丽锦袍,一双眯缝眼里透着老鼠似的精光,油头粉面,身材消瘦,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顾瑾璃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退后一步,冷声道:“公子有何事?” 那男子仔细的上下打量着顾瑾璃,然后一边摸着那短小的下巴,一边笑得不正经道:“你应该是瑾琇吧?” 顾瑾璃在相府生活了四年,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瞧着他这身打扮,也实在是猜不透他的身份。 并不回答男子的问题,顾瑾璃再次问道:“公子是何人?拦着我又有何事?” “瑾琇表妹,我是表哥啊!”男子见顾瑾璃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禁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打算好好叙述一下表兄妹的情意。 “呵呵……”一听到男子这句亲切的“表哥”、“表妹”,顾瑾璃便瞬间明白了男子的身份。 姜源生,国公府的嫡孙,也是姜家现在的一根独苗。 因此,自小娇纵任性惯了,如今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 “表妹,你小时候就长得可爱,现在长大了,果真是一个大美人!”一下下摸着顾瑾璃的小手,姜源生笑得越发的猥琐。 顾瑾璃忍着心头泛上来的那股油腻腻的恶心,拂开姜源生的手,扯着唇笑道:“原来是表哥啊!” “唉,你这几年极少回国公府,就是回去了每次也都是戴着面纱。”姜源生望着顾瑾璃这张倾城倾国的脸,语气甚是遗憾道:“早知道表妹出落得这般标致,我就该在你嫁给宁王之前让母亲来相府提亲。” 顾瑾璃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笑道:“表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开玩笑。” 她不是真的顾瑾琇,自然不知道多年前顾瑾琇与姜源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这姜源生既然将她当作了顾瑾琇,这便说明了代嫁一事大夫人并未让姜源生知情。 现在想想也对,毕竟姜源生是个不靠谱的人,据说又曾多次想一睹顾瑾琇的容貌,因而大夫人才亲自嘱咐过姜家知情的人暂且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给旁人。 这姜源生将自己认错了也好,如此一来才不会帮着顾瑾琇欺负自己…… 在自己迫不得已时,她倒是也可以再利用姜源生来对付一下顾瑾琇…… “表妹,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才七岁,才到我这里……”手里那软绵绵的小手没了,姜源生虽然心里不舍,但好在也没继续纠缠,只不过也换了个表达方式,而是手舞足蹈的一阵乱比划,嘴里喋喋不休的讲着顾瑾琇七岁那年在国公府里与姜源生发生的趣事。 顾瑾璃也不着急打断,而是在点头附和几句后,才为难道:“表哥啊,宴席快要开始了,我得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姜源生一听顾瑾璃要走,脸色很是失落,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眉飞色舞:“表妹,虽然咱俩不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但都在一个花厅里。” “走,咱俩边走边说。”说罢,他竟再次拉起了顾瑾璃的手。 “表……”顾瑾璃张了张嘴,刚想一把甩开姜源生的手,却突然听姜源生一声惨叫。 紧接着,他痛苦的捂着手腕,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着:“是谁敢在背后偷袭本少爷?!” 亓灏从一旁的青石子小路出来,仍旧是背着手在身后,只不过脸上的神色竟像是从寒冰洞里出来似的,冷得不能再冷。 顾瑾璃明明刚才是目送着亓灏离开的,本以为他刚才都回到宴席上去了,没想到能在大夫人的院门口再次看到他,心里竟有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一点点滋生。 姜源生之前是见过亓灏的,在见到他后,立即“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人见过宁……宁王爷。” 亓灏两道目光,毫无温度的落在顾瑾璃身上,幽幽道:“刚才院子还没带本王逛完,谁让你在这里跟闲人废话的?” 姜源生一听到亓灏这话,不满的嘟囔道:“我可是瑾琇的表哥,又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说几句话怎么了嘛。” “怎么了?”亓灏冷哼一声,不悦道:“嫁给了本王,便是本王的女人!” “即便是亲哥哥,也要注意男女有别才行!” 他这话,一语三关。 一来是说给姜源生听的,要他这个表哥注意些分寸。 二来是说给顾瑾璃听的,要她千万不要与顾成恩或者是顾念时等人走得太近。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姜源生面前宣告主权! 一甩衣袖,亓灏转身离开。 顾瑾璃眸光一动,今日在亓灏面前变得不完美的大脑终于领悟了一次。 “表哥,真对不起了,我先不说了。”知道这是亓灏在为自己解围,顾瑾璃因此对姜源生抱歉一笑,然后快速跟在了后面。 “哎,表妹!”明明还有一个一块回花厅的机会,谁想到会半路上冒出来一个亓灏? 朝着顾瑾璃的背影喊了一句,见她头也不回,姜源生心里暗骂这都什么时间了,马上就要开宴了,亓灏却带着顾瑾璃去转院子? 撇撇嘴,姜源生怏怏不乐的往大厅走去。 另一边,顾瑾璃与亓灏并肩在后院里走着。 不知是顾瑾璃觉得尴尬,还是亓灏有意为之,总之二人的步子都走得极慢。 路过顾瑾瑜的忆和院的时候,顾瑾璃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指着院子道:“王爷,这是三妹的院子。” 继续往前走着,又到了顾成恩的清风院,她又继续道:“这是大哥的院子清风……” “你的……你二妹顾瑾璃的院子,在哪里?”亓灏动了动唇,险些将她的真名字给暴露出来,还好话到嘴边又及时改了对象。 “嗯?”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想了想,道:“自打我出嫁后,瑾璃便不再单独住在琉璃院了。” “母亲疼惜她,便让她搬去了碧华院,好与母亲作伴。” “哦。”亓灏点头,又道:“走,带本王去看看。” “啊?”顾瑾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王爷,您去那里做什么?” 亓灏勾了勾唇,神色莫辨道:“好奇而已。” 顾瑾璃迟疑片刻,只好道:“那就请王爷跟我来。” 亓灏“嗯”了声,跟着顾瑾璃往琉璃院的方向走去。 第106章 恕不奉陪 琉璃院与芙蕖院一样,都是处在整个府邸的最偏院,但也是最清静的地方。 亓灏一边跟在顾瑾璃身后往琉璃院走,一边貌似无意道:“你二妹跟大夫人的关系,似乎要比你更亲近些。” 顾瑾璃脚步一顿,语气淡淡道:“二妹毕竟被父亲养在外面多年,父亲对她有所亏欠,所以母亲给予她更多的关爱,也不为过。” 亓灏“哦”了声,似笑非笑道:“大夫人果真是秀外慧中,贤惠端良。” 顾瑾璃扯了扯唇,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便到了琉璃院。 自从嫁给亓灏后,除了被他险些挑断了手脚筋回来养伤那次,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回琉璃院了。 虽说离开的时间不长,可同样的院子,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陌生感…… “既然如此,那为何之前要让她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手指着琉璃院,亓灏眸光暗暗,神色莫辨。 顾瑾璃抿了抿唇,半晌才抬眸看着亓灏,轻声道:“难道王爷不知道,有一种爱叫做保护,而有一种保护又叫做故意冷落吗?” 平心而论,顾淮这四年多来一直对她都不错。 虽说住的院子偏僻,也不如其他院子一样华丽美观,可是至少在其他物质上,该有的她一点都没少。 至于发放到手里的可能少了,那绝对是大夫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所致。 在顾淮心里,顾瑾璃就像她的娘亲凤瑟一样,应该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不该被这世俗打扰。 怎么说,府中这么多人,若是对顾瑾璃表现的太过关注,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 而府外的人,对她太过好奇,万一有人看中了她的美貌起了坏心思又怎么办? 因此,顾淮极少在人面前提到她。 就算是对她的关心,也一直都是默默的。 不过,即便是顾淮不善于表达,但顾瑾璃还是能理解的。 正因为顾淮的别样父爱,让她才能过了安安稳稳的四年后院生活。 见亓灏眼中划过一抹明显的不相信,顾瑾璃声音低了几分,缓缓道:“二妹生于山野之间,过惯了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京中规矩多,人也复杂,所以父亲为了保护她,才不得不刻意忽略她。” “呵!”亓灏听完顾瑾璃这句补充的话,摇着头冷笑:“若是本王真爱一个人,不仅要将她捧在手心里,更要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那人是本王的珍宝,谁也不能欺负她,谁也不能让她受丁点委屈!” “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会用那样愚蠢的方式去保护一个人!” 不知是亓灏话中无形透露出来的霸气,还是他那一脸的自信和笃定,总之,顾瑾璃的心像是被人用锤子用力敲了一下似的,很是不平静。 她知道,亓灏要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底深处,竟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和感动? 见顾瑾璃直直的看着自己,亓灏心中一动,也深深的凝视着她。 动了动唇,他意味不明道:“顾瑾琇,若是本王心爱之人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本王会很痛心。” 二人目光交汇,相遇在空气之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顾瑾璃眸光一闪,移开眼睛,闷声道:“能得王爷珍爱,那人……很幸运。” “本王……”亓灏攥了攥拳,还是将那句不该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抬脚,他率先进了院子。 从顾瑾璃走后,院子里原本就不多的几个下人也都调到了其他院子做事了。 墙根处生出了许多杂草,那花盆里的几盆花也已枯萎而死。 院中是一片萧条之景,再往里走,房间不大不小,里面的摆设也不多,看着极为的素净,但却让亓灏有种心酸之感。 抬手在桌上摸了一下,手上立刻沾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当然,琉璃院也不是无人打扫的。 若是顾瑾璃提前回来,得了消息的大夫人还是会象征性的吩咐下人们过来适当清理一下的。 心酸渐渐变成了心疼,亓灏不愿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于是转身往外走。 对于一个人的身份,无论是嫡子、嫡女,还是庶子、庶女,他从未带过任何偏见去看待任何人。 毕竟,实力决定一切。 即便是嫡子地位再高贵,身份再尊贵,可若只是个没脑子、没心计的草包,那也一样会被庶子给干掉。 而顾瑾璃,身为庶女,这么多年里不仅无人问津,而且还被迫代嫁顶罪…… 她这副云淡风轻的面容下,是不是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亓灏的步子很大,以至于顾瑾璃还没缓过神来,他已经从她面前经过,带起来一阵冷风。 顾瑾璃怎会知道亓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见他只扫了屋内一眼就走人,只当他是心血来潮罢了。 跟在亓灏身后,顾瑾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瞧着他似乎并不是往花厅方向走,她不禁提醒道:“王爷,您走的不是去花厅的路。” 亓灏皱了皱眉,回头冷声道:“本王知道该怎么走,你只管跟着就是!” 说罢,他又转身继续往前。 “呃……”顾瑾璃犹豫了一会,张了张嘴,小声道:“可是……这真的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亓灏又回头,看着她的眼神很是不耐。 察觉出亓灏的不悦来,顾瑾璃只好跟在他后面往这条与通往花厅背道而驰的路走去。 “你二妹……嗯,都有什么喜好?”走了一小段路后,亓灏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吓了顾瑾璃一跳的问题。 她以为自己再次出现了幻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王爷……您刚才问的可是瑾璃?” 亓灏点头,沉声道:“礼部侍郎梁宽,年轻有为,风流倜傥,只不过如今还未娶妻。” “本王瞧着你二妹不错,便想着等时机合适的时候为他们二人做个媒。” “王……王爷……”顾瑾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亓灏,他竟然觉得顾瑾琇不错?要将她嫁给梁宽? 梁宽这个人,自己以前凑巧听顾淮和顾成恩谈论过,这梁宽是亓灏的得力助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一个大好男儿,要是真娶了顾瑾琇这个刁蛮又无知的女人,岂不是倒了大霉? 再者,顾瑾琇早已对宣王芳心暗许,她又怎可能同意嫁给梁宽呢? 咽了口唾沫,顾瑾璃讪讪一笑道:“王爷,妾身觉得……二妹跟梁侍郎不太合适。” “哦?”亓灏挑眉,幽幽道:“你倒是说说,他们哪里不合适了?” 顾瑾璃暂且无法判断亓灏刚才说要将顾瑾琇嫁给梁宽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能道:“二妹的性子……嗯,近几年来被母亲娇惯的有些任性了,所以配不上梁侍郎。” “在本王看来,两个人的性子都是可以慢慢磨合的。”穿过青石子小路,亓灏站在一片花海前,又问道:“你二妹平时喜欢什么?” “嗯?”对于顾瑾琇的喜好,顾瑾璃从不关注,所以一下子被亓灏给问住了:“这个……” 见顾瑾璃支支吾吾,亓灏眼睛里的光芒更盛。 在亓灏灼灼的目光逼视下,顾瑾璃垂眸低声道:“不喜欢甜的,也不喜欢辣的,口味倾向于清淡或者带着点微酸的饭菜。” “穿衣……嗯,大多以素色为主,不喜奢华。” “就这样?”亓灏唇角弯起,又问道:“还有呢?” 顾瑾璃面无表情道的痛快道:“没了。” 她哪里知道顾瑾琇喜欢什么,可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还不知道亓灏又会如何想“顾瑾璃”在相府的生活是有多凄惨…… 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会对相府二小姐产生了兴趣,真是莫名其妙! “你说她不喜奢华?那为何本王前几次见到她,不仅是一副盛装,还浓妆艳抹?”亓灏冷哼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顾瑾璃揉了揉眉心,无言以对。 半晌,她才无奈道:“王爷,瑾琇去宫里参加宴会,或者登门去宁王府,总不能穿的太素气吧?” “好歹……好歹她也是顾家二小姐,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相府。” “而且,女人打扮实属正常,您就……就不要想太多了。” 谎言,果真是要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来圆。 她忽然很是后悔,如果当初自己坚定一点,狠心一点,没有答应顾淮和大夫人代嫁,是不是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无端生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亓灏望着她这应付不来的模样,心情大好,也不再为难她了。 “也罢,既然你说他们不合适,那本王也就不再强求了。” 说罢,他指着一旁的石亭,语气慵懒道:“本王刚才走的累了,你陪本王过去坐坐。” 顾瑾璃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怀疑从一开始亓灏就是故意的逗弄着她玩。 比如说,她本应该去大夫人的碧华院的,可他二话不说竟要她带他去逛园子。 然后,她从碧华院出来的时候,险些被姜源生占了便宜,而他又好巧不巧的出现了…… 这说明了什么?亓灏一定是躲在碧华院附近,偷听自己与大夫人的讲话,监视她有没有透露什么宁王府的重要信息。 再后来,他又故意选了一条离着花厅最远的路,还要自己陪着他去石亭里坐着耗费时间,这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 脑光一转,顾瑾璃面色微变。 该不会……亓灏要支开自己,派人对顾淮做什么手脚吧? 这样想着,顾瑾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错,亓灏与顾淮失和已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从常理来看,他怎可能主动踏进这相府? 嗯,一定有问题! “王爷,妾身得回去了,恕不奉陪!”丢下一句生硬的话,顾瑾璃提着裙摆,急匆匆的往花厅跑去。 “顾……”亓灏自然不知道顾瑾璃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因此望着她近似飞奔的背影,很是意外。 “砰!” 大概是顾瑾璃跑的太急,竟没留意脚下,被石头给绊倒在地上。 膝盖处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伤口火辣辣的疼,顾瑾璃撑着地面,几次试图站起来都无果,只好先坐在地上将黏在伤口上的泥沙一点点的用手挑出来。 忽然身子一轻,顾瑾璃惊叫一声。 下一刻,她便被亓灏抱了起来。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亓灏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暗藏着一丝不满:“本王又不是猛虎猎豹,还能吃了你不成?” 在顾瑾璃心里,亓灏可比老虎和猎豹还要恐怖。 毕竟,只要不去那些深山野林里,就不会遇到这种凶猛的动物。 可是,她是生活在宁王府里,只要一天没离开,她便一刻都要活在被亓灏充斥着的世界里…… 所以,她又怎能不怕? 尽管心里这么想的,但她也不能在嘴上说。 见顾瑾璃低着头不语,亓灏便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话,因此脸色也更阴沉。 将她抱到石亭里坐下,他竟弯腰蹲下,掀开了顾瑾璃的裙子。 “王爷!”顾瑾璃大惊,下意识的抓住了亓灏的手,声音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身上带着创伤药,只不过是想给她上药罢了。 可是,她反应这般激烈做什么?该不会是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吧? 平时挺聪明机灵的人,怎么今日竟说些胡话? 薄唇微抿,他压抑着心头跳动的怒气,“你的腿出血了,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口会感染。” “我……我自己来就好。”顾瑾璃不太想让亓灏触碰自己,大概第一次将身子给他的那晚,经历太不愉快,以至于她心里有了阴影。 亓灏冷哼一声,拂开顾瑾璃的手,冷声道:“随你。” 说罢,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懒得再去理会她。 顾瑾璃咬了咬唇,将裙子轻轻提了上去,然而就刚才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伤口的血已经和裙子粘连在了一起。 “嘶”,倒吸一口气,她疼得眼泪都要冒了出来。 亓灏眉心一动,刚想回头,但想着自己刚才在顾瑾璃眼中好像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似的,便也有几分赌气起来。 要不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回府会受到大夫人和顾瑾琇的欺负,他才不会踏进这相府一步! 哪怕是顾淮用八十人抬着大轿去宁王府请他,他也不屑一顾! 当然,宁王府里的风景堪比皇宫,他又怎可能真对相府里的景色产生了兴趣? 之所以要她陪着自己逛逛,还不是想给她撑一下场面? 她进了碧华院后,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不远处驻足等着她。 要不然,也不会在姜源生骚扰她的第一时间出现…… 就连让她去石亭里坐会,也是依着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他猜着她可能不喜欢这种人多,是非又多的场合,所以才想拖延一些时间,让她待会去了花厅没那么尴尬罢了…… 可是,貌似人家不仅不领情,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 哼,腿摔破了,也算是给她个惩罚! 这样想着,亓灏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顾瑾璃咬着牙,也总算将伤口清理干净了。 刚想用力将自己的袖子撕掉一截包扎伤口,然而“呲拉”一声,亓灏的下手要比自己还快。 在顾瑾璃惊愕不已的目光中,只见他撕碎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后,竟将嘴贴近了伤口,一下下温柔的吹着。 像是羽毛,在轻轻的扫着她的心。 又像是良药,竟让她在这一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阳光洒下来,像是在亓灏身上镀了一层金。 失神的看着亓灏近在咫尺的侧颜,顾瑾璃的心跳忽然加快。 有谁会想过,那冷酷无情的宁王爷,只对尹素婉一人温柔缱倦的亓灏,会自降身份为一个妾侍包扎伤口? 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要是让旁人见了眼前这幅画面,还不得炸了锅? 余光瞥见顾瑾璃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模样,他的动作一顿,随即又从胸口中掏出一个小药瓶。 将药瓶中的药粉均匀的洒在顾瑾璃的伤口上后,用布条将她的伤口一点点包扎好。 因为年少时便在外行军打仗,因此亓灏的手法专业,动作迅速,在顾瑾璃晃神的功夫,伤口便包扎好了。 “你起来走两步。”将顾瑾璃的裙摆放下,亓灏站起身来,沉声道。 顾瑾璃扶着石桌小心的站了起来,这才发觉那敷了药的伤口还是很痛。 “嘶”,又倒吸一口气,她红着脸道:“王……王爷,妾身烦请您去花厅一趟,帮……帮我喊两个丫鬟过来。” “我可能……可能没法走路了。” 刚才磕在地上的那一下,很是用力,再加上药效发作,所以先不说走那么远的路回花厅,只说走不了三步,她绝对要疼得哭。 但是,她又不能让亓灏抱着自己回去,因此还是找丫鬟来最妥当。 亓灏一眼便看出了顾瑾璃心中所想,冷眼凝视着她半晌,他一甩衣袖,转身走人。 “王爷?”意识到亓灏情绪有些不对劲,顾瑾璃来不及多想,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拉住本王做什么?”亓灏没有回头,但从语气上听着,好像是生气了。 顾瑾璃今日好像没带脑子,亦或者说,在亓灏面前,现在她的脑子变得越来越不够用了。 “我……”尴尬的收回手,她小声道:“王爷会替我喊丫鬟过来吧?” “不会!”亓灏斩钉截铁,不假思索,两个字便给顾瑾璃浇了一盆冷水。 说罢,他便留给了顾瑾璃一个冷硬的,不近人情的背影。 “我……”顾瑾璃见亓灏真走了,抬头看天,很是无辜和不解。 要说林笙性子古怪,亓灏的性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喜怒无常的太厉害了。 挨着石桌坐下,顾瑾璃回想了一下和亓灏的对话,也没反思到自己有错误的地方。 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很是烦闷。 亓灏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便找到了回花厅的路。 宴会距离原本计划开始的时间已经耽搁了半盏茶的时间,大夫人和顾瑾琇早已回来好长时间了,可顾瑾璃和亓灏却迟迟不出现。 顾淮虽是宴会的主角,但亓灏毕竟手握重权,来者是客,而且还是个稀客,他不出现,宴会怎敢开始?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顾淮不由得在怀疑亓灏这次来,是不是在故意的破坏自己的生辰宴。 “来人,去看一下宁王爷和……”就在顾淮忍不住要派人去寻顾瑾璃和亓灏二人的时候,只见亓灏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不似之前冷冷淡淡,亓灏嘴角竟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顾淮点点头,他沉声道:“让大家久等了,本王与瑾琇有些事情给耽搁了。” “那……瑾琇呢?”顾淮自然不能将心中的不适表露出来,抬手示意亓灏入座后,问道。 亓灏坐下后,犹豫了会,说话有些模棱两可:“她……她身子有些不适,稍后过来。” “刚才我看见瑾琇表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了这么一会,就身子不舒服了?”这时候,突然姜源生开口问道。 虽然顾淮很担心亓灏是不是借着让顾瑾璃带着逛园子的机会而对她动手,但也不好询问太多,听到姜源生这么问,便等着亓灏的回答。 亓灏幽幽的瞥了一眼姜源生,不屑搭理他。 抬手,他举起酒杯,对顾淮道:“顾相今日生辰,本王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顾淮一愣,甚是受宠若惊的举起酒杯,手也有些颤抖:“多谢宁王爷!” 陈泽轩摇着扇子,眯了眯眼睛,盯着亓灏半晌,再看一旁面色不悦的宣王,他习惯性的邪魅一笑。 亓灏今日不仅亲自过来,竟还破天荒的给顾淮敬酒,恐怕是要故意做给宣王看的吧? 怎么说顾淮都是宣王党,虽与亓灏处于对立一方,可亓灏到底是娶了顾瑾璃的,名义上是顾淮的女婿,所以抛开政治立场来说,女婿给岳丈敬酒,又有何不可呢? 呵,一直以为亓灏不屑于玩这种尔虞我诈的手段,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比谁玩的都顺手…… 比如现在,他无形之间可能就挑拨了顾相和宣王的关系…… 端起酒杯,陈泽轩给七皇子使了个眼色,于是二人分别在宣王之前举杯贺寿。 顾淮一一回敬了一杯,然后其他宾客们又开始敬酒,直到两壶酒下去,顾瑾璃才一瘸一拐的,以一个极为奇怪的姿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因为伤口痛,所以她这一路走过来极为的费力。 走的慢不说,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整个小脸也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眼睛在她与亓灏之间来回扫视。 谁人不知,许久之前,亓灏还红着眼睛,手持利剑一脸要将顾瑾璃削成肉泥的模样。 可是,从亓灏陪顾瑾璃回来祝寿来看,似乎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众人听到亓灏如此亲昵的称呼顾瑾璃,一颗八卦心不禁瞬间沸腾起来。 这顾大小姐,不仅让亓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计较她伤了尹素婉的腿,还让他不惜冒着与尹太傅撕破脸的危险,包庇她伤了尹鹏林一事…… 啧啧,看来才貌双全很重要,魅惑男人的手段更重要! 再想着亓灏说的被事情耽搁了,那么…… 这“有些事情”,该不会是那种事情吧? 没办法,不是他们这些人故意心思不纯洁的要往这方面想,而是实在是忍不住啊! 大夫人满眼厌恶,顾瑾琇在心里谩骂了一句“荡妇”,七皇子眼底划过一抹杀意,陈泽轩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宣王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带着审视,顾成恩的脸色森寒到了极点。 而面色最为正常的,大概也只有亓灏了。 转头,他对顾瑾璃微微一笑:“不是让你在那等着本王吗?” 亓灏不开口还好,一听到他这话,顾瑾璃就气不打一处来。 咬着唇,她怒瞪着他。 这个讨厌的人,何时说过要自己在石亭等着他了? 再者,自己要他去找两个丫鬟,他却一口拒绝。 若自己真在那傻等着,岂不是要被太阳晒成肉干? 只不过,这发怒的模样,怎么看却怎么娇俏,倒像是在撒娇一样。 顾淮皱了皱眉,放下酒杯,声音低沉道:“宴会都开始了,快些入座。” “是,父亲。”顾瑾璃察觉到顾淮必定是误会了什么,眼下也不是能解释的场合。 垂下眸子,她慢吞吞的移到了一旁大夫人的桌子旁。 坐下后,她便一声不吭的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陈泽轩似乎有日子没见到顾瑾璃了,瞧着她的头发好像有一丝凌乱,衣衫好像略微不整,他的心莫名的堵了一下,随后移开眸子,举杯道:“来,本世子再敬顾相一杯!” 谁能得到南阳王这一个助力,那便有了一张极大的底牌。 顾淮一心要扶持宣王,既然陈泽轩已在背地里向宣王示好,那自己也必定要配合才行。 所以,再次举着酒杯,顾淮又敬了回去。 “砰!”,忽然一道饭碗掉在地上的声音,引得众人皆纷纷往顾瑾璃那桌看去。 只见顾瑾璃身前一片脏污,那原本好看的蓝色裙子,此时已让人不忍再看。 第107章 目中无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顾瑾璃身上,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禁都皱眉起来。 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瑾琇,然后放下筷子,冷着脸对面色平静的顾瑾璃道:“瑾琇,在府中的时候,母亲一直教导你时刻注意礼仪文雅,你在宁王府才待了几日,怎的连这些都忘记了?” “吃个饭,怎能这般狼吞虎咽?” “姐姐,没有人跟你抢饭吃,你尽可慢一些。”顾瑾琇轻咳两声,也看了一眼洒在地上的米饭,小声道:“你看,好好的饭都给浪费了。” 众人听罢,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饭菜之所以掉在了地上,竟是顾瑾璃争抢饭食一个不小心导致…… 啧啧,真没看出来,这顾大小姐竟是这般粗鲁…… 既然如今顾瑾璃的身份已成了众所周知的“顾瑾琇”,那么也不可能再将她与顾瑾琇对换过来了。 因此,那顾大小姐的名声也就无所谓了。 能毁,则毁…… 总之,大夫人和顾瑾琇坚决不想让顾瑾璃有好日子过!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顾瑾璃不愿与她们母女俩计较是她仁慈,但现在有亓灏在,他又怎能让顾瑾璃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眯了眯眼睛,他刚才并未错过顾瑾琇眼中那还未敛去的得意之色,故而脸色一沉,语气不悦道:“顾大夫人真是喜欢说笑,我堂堂宁王府什么美味佳肴,山珍海味没有?” “这相府的饭菜口味虽还不错,可还真不至于好吃到让瑾琇到了跟人抢饭的地步!” 顾淮听罢,面色尴尬,随即看向大夫人和顾瑾琇。 大夫人和顾瑾琇没料到亓灏当真会为顾瑾璃出头,心虚的躲开顾淮的眼神,皆不说话。 女席上除了大夫人、顾瑾琇、顾瑾璃之外,再就是坐着顾瑾瑜和顾瑾瑶,四姨娘身子不好没出席,三姨娘昨晚刚好落了枕,因此也错过了这个出席场面的大好机会。 顾成恩不用想也知道,这次一定又是母亲和妹妹所为! 眸光微冷,他眉头紧皱。 顾瑾瑜本就胆小羞怯,见这么多人都把目光看向这边,整个人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底下。 反正将饭故意洒在顾瑾璃身上的人这次不是顾瑾瑶,因此她捏着筷子乐于看戏。 亓灏冷哼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往顾瑾璃身边走去,冷声问道:“相府的饭,真的比宁王府好吃?” 顾瑾璃拿着帕子擦衣服的手一顿,抬眸轻笑道:“王爷觉得呢?” 她知道亓灏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但即便是相府的饭确实没宁王府的好吃,可她到底还是顾家的人,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丞相府不好吧? 不过,她很是聪明,将这个问题踢给了亓灏。 而亓灏刚才早已毫不客气的给出了答案,因此亓灏也就无需再回答。 大夫人因背对着亓灏,所以狠狠的剜了顾瑾璃一眼,似乎在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亓灏眼中染上一抹笑意,将手伸在了她面前,沉声道:“走,回王府。” 顾瑾璃一怔,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顾淮。 顾淮本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而心生不快,见亓灏竟要直接带着顾瑾璃离开,不禁认为他这是在拆台。 陈泽轩在顾淮开口之前,抢先笑道:“宁王爷,这顾相的生辰宴还未完呢,您跟顾侧妃现在走,恐怕有些不妥吧?” 亓灏望着突然跳出来的陈泽轩,淡淡道:“瑾琇这两日身子抱恙,既然祝寿的心意已经送到,本王带着她回去,又有何不可?” “既然身子抱恙,那就更不能来回折腾了。”宣王笑了笑,也帮腔道:“相府是顾侧妃的家,休息的地方总不会没有的。” 亓灏眸光在陈泽轩和宣王二人身上一瞥而过,懒得去猜想他们借机缠住自己的目的。 冷笑一声,他看着顾瑾璃,又重复了一遍:“走,不走?” 顾瑾璃望着伸到他面前这只修长的手,忽然心中一动,点头道:“走。” 亓灏听罢,唇角的弧度渐大。 握住她的手,下一刻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 紧接着,众人爆发出一片惊讶声。 因为,下一刻亓灏竟将顾瑾璃抱了起来。 “王……王爷?”顾瑾璃一惊,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然而只能看到亓灏棱角分明的下巴。 “瑾琇累了,改日本王再陪她回来。”亓灏对即将爆发的顾淮点点头,随后二话不说大步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这……这宁王爷也太张狂了吧?”这时候,宾客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不是嘛,好歹都是咱们丞相大人的生辰,他既然来了,又怎能说走就走?” “对呀,还有那个顾大小姐,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心向着宁王了!” “欸,还别说,瞧瞧刚才宁王对这顾侧妃可真不是一般的宠!” …… 听着越来越大的议论声,顾淮攥着拳头,老眼划过一抹暗流。 虽说,他曾想着借顾瑾璃而扳倒亓灏,但这亓灏确实张狂的厉害了。 自己身为丞相,又是今日的主角,他却如此不给面子,简直是讨厌极了! “顾相息怒,四弟他一贯如此目中无人,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宣王见顾相身上散发出不满的气息来,他赶紧适时的添上一把火。 顾淮一甩衣袖,重新坐了下来,勉强举杯道:“来,老夫在这里再次谢过诸位赏脸光临!” “顾相客气了!”宣王率先举杯,于是又引起了下一轮的觥筹交错。 另一边,顾瑾琇还没从亓灏抱着顾瑾璃离开的震惊中缓过来。 大夫人用胳膊推了推她,皱眉道:“怎么了?” 顾瑾琇抿了抿唇,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撕扯着帕子,不甘心道:“母亲,为何她现在过得称心如意,而我却……” “行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大夫人见顾瑾瑶竖着耳朵似乎在偷听,便及时打住了顾瑾琇的话。 顾瑾琇咬了咬唇,闷声道:“母亲,我吃饱了,要回房间休息了。” 说罢,她便不等大夫人准许便离开了花厅。 “瑾……”大夫人刚想站起来拽住顾瑾琇,可却瞥见了男席上的顾成恩,不禁变了脸色。 因为亓灏今日与顾瑾璃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亲密,顾成恩的心此时已被伤得千疮百孔。 正所谓是借酒浇愁,所以他借着为顾淮挡酒为缘由,将一杯杯清酒灌入喉中。 众人见顾成恩酒量好,于是一股脑的都开始灌他,他也是来者不拒,整个人像是不要命似的,难得的如此失态。 大夫人是个妇道人家,她自然不能去一堆男人坐的席上劝顾成恩,只能给顾淮使眼色。 然而,顾淮离得太远,根本没看到大夫人的暗示。 好在宣王见顾成恩喝的差不多了,将大家给挡了回去。 顾瑾琇在出了大厅后,一边闷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嘴里咒骂着顾瑾璃,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猥猥琐琐的人。 “啊!”腰间忽然多了一双大手,就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被人捂着嘴拖到了一旁的墙角里。 “呜呜……放……放开我!”顾瑾琇见来人是表哥姜源生,心里的怒气更重,一边胡乱扑腾着,一边试图张嘴咬他。 但姜源生看着瘦弱,可力气还是比顾瑾琇大的。 他好像早有预备,直接将破布条塞进了顾瑾琇的嘴里,然后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束缚在背后,另一只手便开始了不安分的游走。 “早年就听说姑父偷养在外面的二表妹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姜源生并不知眼前这个人才是自己的亲表妹顾瑾琇,只当她是私生女顾瑾璃,因此色心大起,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说罢,他便张着那散发酒臭的大口在顾瑾琇白皙的脸蛋上狠狠啃了一口。 即便顾瑾琇这些年来极少与国公府的这位不成器的表哥来往,可却听说过他许多不堪的事迹,因此最是瞧不起他。 心里一急,她便抬脚用力踢在了姜源生的命根处。 果然,姜源生吃痛的大叫一声,放开了顾瑾琇。 顾瑾琇将姜源生一推,又抬脚在他腿上补踢了几脚,忿忿道:“臭流氓,我让你轻薄我!” 姜源生一边捂着裤裆,一边气恼的躲闪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登不得台面的卑贱的乡野女人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身份对换后,失去了那之前曾引以为傲的相府嫡女的尊贵,这一直都是顾瑾琇内心深处的疤。 现在又听得姜源生如此口不择言的在戳自己旧伤,顾瑾琇心头的火苗烧得越来越旺盛,因此下手也更狠起来。 “住手!”一声厉喝,大夫人面如霜寒似的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你们在做什么?” “母亲,他刚才竟想欺侮我!”顾瑾琇见大夫人来了,在气势上更有了底气,手指着姜源生,怒气冲冲道。 “姑妈,这个贱女人胡说八道!”姜源生怎可能承认自己刚才猥亵顾瑾琇,所以颠倒黑白道:“刚才我走路走的好好的,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我就要贴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 “不知廉耻就罢了,还敢动手打我?如此粗俗不堪,果真不是自小养在咱们相府的大家闺秀!” 对于这个侄子,大夫人当然也是了解他的脾性的。 又听到他这话,也马上明白姜源生必定是以为顾瑾琇是顾瑾璃,所以才敢胆大包天的对她下手…… 深吸一口气,大夫人将顾瑾琇拉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冷声训斥姜源生道:“不管谁对谁错,你堂堂一个男子,怎能跟女儿家斤斤计较?” “瑾……你二表妹打你便打了,女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 见大夫人避重就轻,只提了顾瑾琇打人的事情,姜源生不乐意的嚷嚷道:“姑妈,她刚才差点踢的我断子绝孙,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夫人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回花厅去,别在这没完没了!” “让旁人看到,成何体统?” 就算姜源生真的很想将顾瑾琇就地正法,可怎么说大夫人都是长辈,他在她面前不能太过放肆。 撇撇嘴,他斜着眼睛看着顾瑾琇,“你,给本少爷等着!” 听着姜源生这警告的语气,顾瑾琇刚减小的火苗又“噌”的燃了起来,“你这个……” “闭嘴!”大夫人为了保护顾瑾琇,只将代嫁互换身份一事告诉了有限几个人,若是在这里继续大喊大叫,没完没了下去,那这件事一定会被暴露! 所以,还是现在把姜源生打发走才是最关键的。 “哼,姑母,你可是相府的女主人,一定得抽空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丑丫头,别再让她丢了咱们相府的脸!”说罢,姜源生又开始“哎哟哎哟”起来。 姜源生这一口一个“咱们相府”,让大夫人心里生出了一股恶寒,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嗯,姑母知道了。” 得意的对顾瑾琇挑了挑眉,姜源生才满意的离开。 “母亲!”望着姜源生的背影,顾瑾琇生气的跺了一下脚。 “好了,母亲知道是你表哥的不对,但你也要想想,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肯定是将你当成了那个小贱人了。”大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顾瑾琇的肩膀,安慰道:“不知者不罪,你就原谅他吧。” “母亲,那贱人刚走,表哥就跟着出来欺负我了,这也太巧合了吧?”顾瑾琇眼珠子一转,咬牙切齿道:“表哥一定是受她指使的,这个贱人!” 大夫人“嗯”了声,觉得顾瑾琇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在饭桌上的时候,顾瑾琇故意在顾瑾璃盛饭的时候一巴掌打翻了她的饭碗,而姜源生不知顾瑾璃与顾瑾琇已换了身份,顾瑾璃若是因此而报复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眯着眼睛,大夫人幽幽道:“无碍,宁王府里女人那么多,也有她好受的!” “但愿如母亲所说吧!”顾瑾琇嘟囔了一句,跟着大夫人回了碧华院。 待大夫人和顾瑾琇离开后,一个青衣人影从一旁的竹林后走了出来。 宣王想着刚才顾瑾琇那面目可憎的表情,又与私底下与自己来往时的温柔娇俏比较一番,不禁皱了皱眉。 再想到顾瑾璃那被打翻了的饭碗,他眼中闪过一抹反感之意。 另一边,亓灏抱着顾瑾璃一路从花厅出来,引得院子里路过的下人们目瞪口呆。 顾瑾璃承受不住大家八卦的目光,只能将脸面向亓灏的胸膛。 她曾劝过他将自己放下来,但他却说她腿上受了伤,走路的话太磨叽,太浪费时间了。 所以,在几次反对无效后,她也只能任他去了。 听着亓灏健稳有力的心跳声,顾瑾璃脸蓦然一红。 其实,她刚才好像不应该这么任性的跟着他中途离开。 衣服脏了,大不了回琉璃院换一下就好了,怎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人呢? 总归是顾淮的生辰宴,来了这么多人,自己这样做好像未免太任性了…… 可是,就在她看到他伸出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就那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大概,她也早就厌倦了这种虚伪做作的场合,下意识的想要逃吧? 而亓灏,正给了一个让她离开的机会…… 抿了抿唇,她又不自觉的抬头看向亓灏。 亓灏像是感受到了顾瑾璃的目光似的,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也低头看她:“怎么,后悔了?” 顾瑾璃不解,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跟着本王走了。”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你可知,你这一走,你父亲他会如何想你?” 顾瑾璃眸光微动,随即垂下了眸子。 是啊,父亲看似温文尔雅,但却心思深重,应该会有所误会吧? 见顾瑾璃不说话,亓灏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走的更快了一些。 “王爷。”到了马车旁,杜江赶紧替亓灏撩开了车帘。 待二人上了马车后,车夫立即扬起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开始往宁王府的方向驶去。 相府的宴会还在继续,即便是无人再劝酒,顾成恩也仍一个人喝着闷酒。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他的脑袋却是清醒的厉害。 准确的说,满脑子都是亓灏与顾瑾璃的画面。 他们执手赴宴,她对他低头服小,他抱着她离开,他们二人极有可能还在后院发生过什么不能让自己接受的事情…… 越是这样想着,顾成恩便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挫败感。 前几日,他差点就得手了,差点就能将顾瑾璃留在自己身边了,只可惜却被亓灏给破坏了! 看今日顾瑾璃对亓灏的态度,似乎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莫非……她真的爱上了亓灏? 心里念着亓灏的名字,他的眸子冷光幽幽,泛着一丝杀意。 相府距离宁王府其实并不远,但是顾瑾璃上了马车后,没多久竟依靠着软塌睡着了。 可能是今天起的太早,也可能是那创伤药里掺杂的部分麻药起了效果,只见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亓灏看完手中刚接到的密信后,琢磨着南阳王郡主玉淑来京中的原因。 按理说,若是要来,她应该是和陈泽轩一道才对,怎会突然自己行动呢? 要么是她擅自主张瞒着南阳王,要么就是南阳王有什么任务交给她…… 剑眉轻蹙,他将密信收好。 抬头看向对面,忽略掉顾瑾璃衣服前的脏污,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柔和,让他不自觉的倾身向前。 低头近距离的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他弯了弯唇角。 从牵着顾瑾璃的手进入相府,话语间流露出对她态度上的改观,说些引人误会的话,抱着她离开,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一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心思已经日渐藏不住了,上次竟起了劫持顾瑾璃并将她囚禁的心思,所以亓灏这次在刺激他的同时也在逼得他有进一步的动作。 要是顾成恩不再次动手,那亓灏又如何陪他玩? 二来,算是宣告主权吧,让那些对她有企图的人趁早打消念头…… 三来,确实是如陈泽轩所想那般,故意做给宣王看的。 只不过……顾瑾琇打翻顾瑾璃的饭碗却让他一时之间没沉住气,以至于带着顾瑾璃离开,惹了顾淮不悦…… 但是,好像还有一个小小收获,那就是他知道了顾瑾璃的一些喜好。 虽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但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只要每次刺探到一点,他就离着她更近一点…… 目光落到顾瑾璃娇嫩的红唇上,亓灏心神一晃,竟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 他不敢太用力,因为担心顾瑾璃会突然醒来,所以只能快速的蜻蜓点水一下。 待见顾瑾璃似乎睡的安稳,并未有任何即将醒过来的痕迹,他这才放下心来。 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她的唇上,他的心又痒了起来。 纠结一会,又想要轻轻的落下一吻。 然而,顾瑾璃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亓灏的唇仅仅离着顾瑾璃的唇只差一点点,此时却动作僵硬在半空中。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酥酥麻麻,顾瑾璃脸上烧起了一片红云,猛然推开亓灏坐了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道:“王……王爷,你要做什么?” 不似在石亭里给顾瑾璃上药那般坦然,亓灏坐回去后,面色有那么丁点尴尬,眼神竟也透着一股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狼狈。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刚才……本王在你脸上,发现了一个小虫子。” “呃……”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然后张望了一下,问道:“虫子呢?” 亓灏别开脸,“被本王吹走了。” 顾瑾璃听罢,看着亓灏的眼神越发的古怪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话可信度很低。 既然是小虫子,那要是不仔细看的话,绝对是不能发现的吧? 也就是说,他在她睡着后,竟盯着她?! 闲着没事,他盯着她做什么? 不自觉的将领口紧了紧,顾瑾璃神态略显防备,闷声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瞧着顾瑾璃这表情,又跟在石亭一样,亓灏轻哼一声,撩开帘子看外面。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后,顾淮的生辰宴才结束。 陈泽轩与顾淮、宣王、七皇子等人一一告别后,一边往相府门口走,一边想着刚才趴在桌子上那不省人事的顾成恩,冷笑着摇了摇头。 “世子。”这时,雷子突然迎面过来了,然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嗯?”陈泽轩听罢,急忙加快步子走出相府大门。 只见马车旁边,一个紫衣小公子正背对着自己。 他身形不高,刚到陈泽轩的下巴,但转头后露出的面容却是极为的清秀。 大大的眼睛在看到陈泽轩后,光芒四射,红唇一扬起,那笑容像是注入了阳光似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只不过,他开口的声音却透着女子的娇俏。 “哥哥!” 不顾街上来往的行人,小公子下一刻便扑进了陈泽轩的怀里。 陈泽轩无奈的笑了笑,满眼宠溺。 第108章 杀人如麻 由于昨日玉淑郡主抵京,因此今日皇后娘娘便以欢迎玉淑郡主的名义,又在宫里举行了宴会。 京中的贵门小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抛头露面的机会,但顾瑾璃最是讨厌这样的场合,隔三差五,她已经参加了好几次了,因此便借着昨日在顾淮生辰宴上亓灏说她身子抱恙为借口,直接就没参加。 反正亓灏带着尹素婉去了,她这个侧妃,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七月的太阳不再如之前那般炙热,午后的阳光也暖暖,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顾瑾璃难得身心舒畅的阖着眼睛小憩。 书倒扣在脸上,清风吹来,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样惬意自在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忽然身上多了一层暖意,顾瑾璃拿开脸上的书,抬手挡了挡太阳。 见是荷香将毯子盖在自己腿上,她温和道:“身子好些了吗?” 荷香笑了笑,点头道:“小姐放心,林姑娘的药很是有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瑾璃见荷香的脸色果真是比前些天要好太多,彻底放下心来。 忽然想起一下午没见到爱月了,她又问道:“爱月呢,今个怎么不见她人影?” 荷香给顾瑾璃倒了杯茶,笑道:“今日王妃跟着王爷进宫赴宴去了,所以林姑娘也就不用再去怡心院,刚好爱月听说林姑娘手里有一本茶茶兔刚出的新书,于是就跑林姑娘那看书去了。” “这个爱月。”顾瑾璃接过茶杯,无奈的摇头道:“虽说林姑娘没什么坏心眼,可到底是人多嘴杂,万一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又要惹出事端了。” 待顾瑾璃抿了几口茶,荷香犹豫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陈掌柜说的那院子?” 顾瑾璃自然知道荷香指的那院子是哪一处,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她半晌才道:“今日时间太晚了,等明日吧。” 荷香捕捉到顾瑾璃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小声道:“小姐,您会舍不得王爷吗?” 顾瑾璃垂下眸子,自嘲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什么身份,有何资格舍得舍不得的?” “再者,咱们不是早就想着离开了吗?等王妃的腿一好,我们就离开。” 不知道为何,荷香竟忽然有些心疼。 她也不知道心疼什么,可能是顾瑾璃这话太言不由衷,让人有种无力之感。 荷香张了张嘴,接过顾瑾璃递过来的杯子,将要开解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她低头看书,荷香只好端着茶盘离开,不再打扰。 宫宴在申时的时间结束,也不算太晚,老皇帝因为还有要事与亓灏说,所以便将他单独留在了御书房,而尹素婉则由杜江等人先送回宁王府。 御书房里,老皇帝深深的望着亓灏片刻,沉声道:“玉淑郡主突然来京一事,你怎么看?” 亓灏想了想,低声道:“据说玉淑郡主与轩世子兄妹情深,自幼便喜欢黏着轩世子,兴许……她是为了轩世子才来。” 老皇帝“嗯”了声,随即又缓缓道:“玉淑郡主是南阳王和王妃的掌上明珠,虽说身子自小体弱多病,但不管从出身还是脾性上,都是不错的。” 亓灏不知道老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附和道:“嗯,玉淑郡主确实不错。” 老皇帝老眼闪过一抹亮光,笑得和蔼:“既然如此,那朕为你们二人赐婚如何?” “嗯?”老皇帝这话太过突然,以至于亓灏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父皇莫要开玩笑,玉淑郡主今年才刚十三岁,在儿臣眼里只是个小妹妹,怎能……” 老皇帝听罢,不以为然道:“十三岁已经不小了,皇后当年嫁给朕的时候,也才不过十四岁。” “父皇……”亓灏立马明白过来老皇帝的用意,眸光暗了暗,缓缓道:“娶了玉淑郡主,并不代表就能与南阳结成坚固的联盟关系。” “毕竟……等南阳王叔百年后,南阳还是掌控在轩世子手中。” “若是有朝一日南阳叛变,岂能是一个玉淑郡主所能牵制的?”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老皇帝沉默良久,重重叹了口气,“也罢,此事等日后再说吧。” 亓灏见老皇帝松了口,刚才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的心顿时也轻松许多。 “对了。”忽然想起来什么,老皇帝一边打了个呵欠,一边含糊不清道:“济阳最近匪患闹的厉害,朕打算一会让贾公公代替朕拟个圣旨,明日派顾侍郎动身去济阳剿匪。” 亓灏对老皇帝这个安排并没什么异议,拱手赞成道:“嗯,顾侍郎能力出众,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摆摆手,老皇帝看着似乎有些累了,“没事了,你退下吧。” “是。”亓灏应了声,然后关上门离开。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他却突然顿住了脚,回头看着御书房,他的眼神划过一抹冷意。 因为,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根本不会听到里面传出来那一丝不寻常的细微声音。 那娇喘声,绝对是个女子! “宁王爷?”守门的贾公公见亓灏站在原地不走,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亓灏敛去眸中冷意,笑着道:“本王想起还有事情没有与父皇禀告,还是等改日吧!” 说罢,他抬脚大步离开。 贾公公目送亓灏远去,不自觉的抚了抚快要跳出胸腔的老心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御书房中,一个小太监在亓灏走后,从一旁的柜子里走了出来。 他跨坐在老皇帝的腿上,双手环在老皇帝的脖子上,舔了一下红唇,声音妖娆妩媚道:“皇上……让臣妾给您提提精神?” 老皇帝的手伸进小太监的衣服里上下摸索,随着小太监摇摆的来回扭动,他脸上的倦色一扫而空。 “小妖精,看朕如何收拾你!”一把将小太监压在桌案上,老皇帝粗鲁的扯开了他的衣服。 小太监的头发如黑色瀑布一样散开,他的帽子也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清秀绝美的脸。 这个女子,正是多日前与七皇子苟合的瑶妃。 老皇帝一个进入,瑶妃嘤咛的呻吟起来……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亓灏一边捧着茶杯喝茶,一边大脑快速的运转着。 老皇帝的书房里竟然会有女人?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思议! 而看贾公公那不自然的神色,应该也是知道内情的。 贾公公跟在老皇帝身边几十年,最是忠心耿耿,若是去问他,肯定是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 可是,究竟是宫里的哪个女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在书房里狐媚惑主?! 将后宫中那几个得宠的妃子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亓灏都一一否定。 实在想不出来是谁了,他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王爷,有刺客!”忽然,外面一声侍卫的大喊,让亓灏身子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嗖嗖嗖嗖”,一阵箭雨破空而来。 亓灏敏捷的飞身出去,果然见到一群黑衣人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由于亓灏想着早些回府,所以并未走大路,而是选了一条看似偏僻,但却节省时间的小路。 然而,没想到却在这里被人拦下。 冷笑一声,亓灏形如闪电,抬手提剑,与黑衣人对打起来。 与此同时的怡心院里,尹素婉换下参加宫宴的那身衣服,抿了口茶,皱眉道:“宝珠,这茶你是怎么泡的?” “王……王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宝珠心头一跳,连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砰”,重重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尹素婉脸色阴沉的厉害。 “哪里不妥?”犀利的眸子像是刀子一样,一点点在宝珠身上剐着,她厉色道:“水温不够,茶叶根本就没泡开!”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连沏茶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宝珠听罢,立马低头解释道:“王妃,水奴婢真的是烧沸了才泡茶的,怎么可能拿着不开的水……” “住嘴!”将茶杯朝着宝珠身上一扔,尹素婉脸上的怒气更重,“好你个死丫头,现在我说一句话,你竟敢顶嘴了?” “胆子越发的肥了,是不是我平时太过纵容你,以至于你忘记了谁是主,谁是奴了?” 那滚烫的热水全部溅在了宝珠身上,她来不及躲闪,烫得她“啊!”的惨叫一声。 一旁的双儿瞧着宝珠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幸灾乐祸的勾起了唇角。 宝珠颤抖着手,撩起袖子,只见胳膊红了一片,满是水泡。 “跪下!”厉喝一声,尹素婉的气并没消。 脚下是一片茶杯碎片,宝珠要是跪的话,只能跪在瓷片上了。 咬着唇,她没有动弹。 尹素婉见状,火气更“噌”的爆燃起来:“双儿!” 双儿会意,竟不顾及丝毫姐妹情谊,一脚踢在了宝珠的小腿骨上。 宝珠吃痛,“砰”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嘶”,瓷片刺入肉中,她疼得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却被双儿一把按住。 “王妃让你跪着,你竟不听?”双儿可逮住了一个欺负宝珠的机会,因此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整。 宝珠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无法跟尹素婉硬碰硬,更不能顺了双儿这个贱人的心意,只能暂且示弱,哽咽道:“王妃,您是奴婢的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哪有胆子敢不听?” “哼!”尹素婉斜着眼睛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宝珠,冷笑道:“宝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心里在想什么!” “王爷是什么身份,岂能是被你所觊觎的?” “你最好给我死了那份心思,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血,从伤口沁出,染红了宝珠青碧色的裤子。 抹了一把眼泪,宝珠点了点头。 “你是哑巴吗?说话!”尹素婉不满,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双儿按在宝珠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的用力几分,宝珠腿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心里涌出一股恨意,宝珠脸上的泪越流越多。 咬着牙,她一字一句道:“是,奴婢记住了。” “滚出去,别再碍我的眼!”尹素婉心里的一口恶气出来了,便将宝珠赶出去了。 宝珠吸了吸鼻子,狼狈不堪的退了出去。 双儿抬了抬下巴,在关门的时候给了宝珠一个甚是得意的眼神。 宝珠狠狠的瞪了双儿一眼,然后忿忿不甘的往自己房间去了。 “双儿。”待双儿转身,尹素婉冷冷的看着她。 被尹素婉这冷飕飕的眼神一盯,双儿心里忽然发毛起来。 赶紧上前,她讪讪道:“王妃,有何吩咐?” 尹素婉沉吟片刻,幽幽道:“宝珠这个丫头,心思太重,我恐怕不能再留她在身边了。” “王妃,您的意思是说……”双儿一听,眼睛散发出万丈光芒,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尹素婉摇头,缓缓道:“现在还不能杀了宝珠,怎么说她都是跟着我过来的。” “她若现在死了,必定又要招很多双眼睛落在我身上了。” 虽然尹素婉并未直接明示杀了宝珠,但听着这话的意思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心中大喜,双儿连连点头:“王妃英明。” 尹素婉敲了两下腿,然后扶着桌子慢慢自己站了起来。 试着往前挪动了一步,她竟找到了意外发生之前的感觉。 “王……王妃,您……您能走了?”双儿见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尹素婉又走了几步,脸上也抑制不住一种复杂的表情,既欢喜又惆怅,总之看上去很是复杂。 “王妃!”双儿竟激动的流泪了,捂着嘴小声的哽咽起来。 尹素婉坐下,瞧着她这模样,心里很是动容。 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双儿的肩膀,“好了,你无须这样……” 话未说完,她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双儿立刻给尹素婉轻拍着后背,重新倒了杯茶递了上去。 待尹素婉缓过来后,双儿小声试探道:“王妃……您说上次给您下毒的人会是谁?”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冷声道:“想害我的人那么多,我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要我如何确定?” 双儿听罢,眉宇之间的不安之色渐渐褪去,安慰道:“王妃,没关系的,反正有林姑娘在,您的毒肯定会解开的。” “林笙?”尹素婉摇头,撇撇嘴:“她连药都不给我开,只给我扎针,说是怕服了解毒的药影响腿的恢复。” “如今她跟顾瑾琇走的那么近,我不求她借机杀了我就不错了,还哪敢要求这,要求那的?” 双儿点点头,蹲下身子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 “王妃,王妃!”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尹素婉不用猜,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桂嬷嬷那老东西。 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她将裙摆往下拉了下,冷声道:“进来!” “王妃,王爷他遇刺了!”桂嬷嬷急匆匆的行了个礼,然后大口喘着粗气禀告道。 “什么?”尹素婉听罢,条件反射的“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王妃,您……您能站起来了??”桂嬷嬷惊讶得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指着尹素婉腿的手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尹素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重新缓缓坐下。 清了清嗓子,她故作淡定的转移话题道:“桂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 桂嬷嬷老眼一转,立刻明白了尹素婉原来早就能走路了,其实是一直在故意拖延着时间呢! “王妃,是这样的。”身为王府里的老人精,桂嬷嬷怎可能拆尹素婉的台呢,因此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继续道:“王爷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一批刺客。” “不过,王妃请放心,杜江回去的及时,王爷只受了点轻伤。” 尹素婉又问道:“伤在哪里?” 桂嬷嬷道:“伤在胳膊上,杜江说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哦。”尹素婉点头,见桂嬷嬷没话说了还立着不走,便问道:“桂嬷嬷还有其他事?” “王妃……”桂嬷嬷堆着一张像盛开的菊花似的老脸,上前道:“刚才老奴瞧着宝珠抽抽哒哒的回房了,莫不是她做了什么惹王妃不高兴的事情?” “没事,她打碎了茶杯,本王妃稍微训斥了她几句,她就哭鼻子抹眼泪的。”尹素婉对宝珠虽然不满,但毕竟她们主仆多年,有什么事情自然得她们之间私下解决。 而桂嬷嬷虽也一心向着她,可到底还是只想找个靠山做依仗,倘若日后她从王妃宝座上被人给挤下来了,那想必桂嬷嬷也会另寻新主子吧? 所以,这件事情尹素婉不愿让桂嬷嬷搀和进来。 桂嬷嬷深知平日里尹素婉最是器重双儿和宝珠两个丫鬟,要想在尹素婉身边站稳脚,那就只能把这两个丫鬟搞下去,她才能钻了空子成为尹素婉的心腹。 刚才她本来是准备去后院教训一下那些偷懒的丫鬟,但却看到宝珠不仅红着眼睛,就连腿上都是沾了血的一片殷红,便将她拦下询问了几句。 宝珠的回答与尹素婉相差无二,也只是说做错了事情引得尹素婉生气了,不过却没详细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恰好周管家往怡心院送消息来了,她便借着禀告亓灏受伤的机会进来了。 然而……还是没刺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哦,没事就好,那老奴就先下去了。”桂嬷嬷老脸有些失望,福了福身子,她退了出去。 双儿见尹素婉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道:“王妃,您要不要去书房看望一下王爷?” 尹素婉犹豫了一会,竟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既然是小伤,那我就不去了。” 见双儿不解,尹素婉缓缓道:“今日在宫宴上,你也看到王爷对我的态度了。” “虽然是彬彬有礼,可却生疏的厉害。我如今在他心里早已没了地位,若是现在去看他,指不定他会以为我献殷勤。” 转头不再看双儿,她自己扶着桌子一点点往床上走去。 书房里,秦峰一边给亓灏往伤口上缠着纱布,一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王爷,属下一听到您受伤了,立马从东山军营里跑回来了。” “哎呀,您可不知道,我接到杜江消息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亓灏看着秦峰这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很是夸张的模样,皱眉道:“本王在战场上面临的危险,受过的伤比这些刺杀还要严重,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您……”秦峰煽情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杜江从外面回来了。 “王爷,查到了。”杜江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低声道:“这次要刺杀您的人,是顾侍郎。” “哦?当真是他?”亓灏听罢,身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厉之风。 杜江点头,缓缓道:“那些刺客是死士,好不容易逮到的那个,要不然提前将他嘴里的毒药给打得吐了出来,恐怕也就自尽了。” “看来,父皇将顾成恩调去济阳是明智的。”亓灏勾了勾唇,冷笑道:“他执念太深,去那里剿匪,也方便他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 剿匪,死的人必定极多。 依着顾成恩这种偏执性子的人,绝对要开始杀人如麻了…… “王爷,顾侍郎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他对顾侧妃贼心不死,要不然咱们趁机在顾侍郎去济阳的路上,把他……”这时候,秦峰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 “就凭你?”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秦峰,神色不屑。 秦峰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道:“呃……仅凭属下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不是还有暗营里的那些兄弟嘛。” “顾成恩今日派的那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发起狠来,连本王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亓灏拂开秦峰给自己系纱布的手,语气冷得让秦峰打颤:“本王可不想暗营那么多兄弟跟着你一块去送死!” 秦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话。 “行了,你们也退下吧。”亓灏抿了抿唇,挥手示意两个侍卫出去。 秦峰和杜江对视一眼,便关门离开。 芙蕖院中,爱月高高兴兴的抱着林笙给的书,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顾瑾璃看着茶茶兔出的那本灵异类新书,无语的揉着眉心:“爱月,你果真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到底何时,我的话你才能记在心上?” 爱月吐了吐舌头,红着脸道:“小姐……我克制了好久,就在我快要成功的以为能将茶茶兔忘记的时候,忽然在得知她要将新书送给我,你说我怎能不激动?” “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你了。”顾瑾璃虽对茶茶兔并不感兴趣,但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珍爱、所喜爱的东西,你可以不理解,不赞同,可至少要学会包容,学会尊重。 爱月听罢,见顾瑾璃又不像是赌气说出来的话,便上前抱着顾瑾璃,欢喜道:“谢谢小姐!” “小姐,王爷遇刺了。”荷香抱着衣服从外面进来,恭敬道。 顾瑾璃一怔,语气不自觉的急促起来:“他人怎么样?” 荷香道:“王爷就胳膊受了点伤。” “那就好。”顾瑾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去吩咐一下厨房,给王爷炖点补品,稍后你或者爱月送到书房去。” “小姐,王妃那边还没动静,怎么若是送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荷香纠结了一会,问道。 顾瑾璃沉默,半晌才道:“她送不送是她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是,小姐。”荷香应了声,离开房间,往厨房方向去了。 “啧啧,小姐,真看不出来,您还是很心疼王爷的嘛。”爱月拽着顾瑾璃的胳膊,笑道:“小姐,您是不是不打算离开宁王府了?” “我……”顾瑾璃动了动唇,勉强笑道:“茶楼盘下来了,院子也早就埋好了,你说怎能再留下?” “也对哦,那房子要是不住的话,就太浪费银子了!”爱月认真的琢磨后,点头道:“那咱们真的快些离开了,要不然梦长夜多呢!” “噗哧”一笑,顾瑾璃点了一下爱月的脑门,戏谑道:“应该是夜长梦多!亏你还整日的看书呢?看的都是些什么?” “唔……我看的都是茶茶兔的书嘛。”爱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底气不足道:“里面也没出现这些个陌生的词啊!” 顾瑾璃已经无力再与爱月继续说下去,只好道:“罢了,明日我自己出府去看院子,你和荷香留在府中。” 爱月刚拿到书,还没正儿八经的看几页,因此听到可以留在府里,便想着明日可以在府里看书,故而欣然同意。 没一会厨房炖的补品熬好了,顾瑾璃想着荷香做事沉稳,所以没让爱月去送。 当荷香端着汤盅,出现在亓灏面前的时候,亓灏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他没想过,顾瑾璃会派人送补汤。 这样的感觉,竟有点感动…… 难得对荷香露出了一个冰山融化后的微笑,亓灏心情大好的将那盅汤喝得一滴不剩。 第109章 我自己走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顾瑾璃一身男装,独自从墙根一路抄着最远的路绕到了大门口,避过众人,在守门侍卫惊讶的眼光中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走出了王府。 然而,她刚松了一口气,没走几步却被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顾侧妃。” 顾瑾璃眉心一跳,转头皮笑肉不笑道:“轩世子。” 见陈泽轩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她眸光流转,“这位想必便是玉淑郡主吧?” 女子也是一身紫色长裙,肤白如雪,一双眸子好似一汪清泉,透着一股单纯和天真。 仔细的观察一番,竟发现她不止是身上的衣服是紫色,就连发钗、耳坠等饰物,也都一律是紫色。 在顾瑾璃看着玉淑的时候,玉漱也在打量着她。 “你能赢得哥哥,很是厉害。”出口的声音虽柔柔弱弱的,但却无不透着一丝少女独有的娇憨。 顾瑾璃想着玉淑说的应该是那次宫宴上比试一事,摇了摇头,轻笑道:“是轩世子故意让我的,算不得我赢。” 玉淑听罢,眼睛笑成一对弯月,“既然你是哥哥承认的人,那自然是错不了的,就不要谦虚了。” “呃……”顾瑾璃觉得这话有丁点奇怪,想了想,觉得玉淑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自己的才气被陈泽轩所承认了,于是便更加谦虚道:“能被轩世子所看重,这是我的荣幸。” 顿了顿,她回身望了一眼宁王府,低声道:“轩世子和玉淑郡主是来找王爷的吗?王爷今日刚好在府中。” “不,我们是来找你的。”陈泽轩摇着扇子,笑道:“玉淑是第一次来京城,所以我想若是你今日有空的话,烦请你带她一起逛逛。” “毕竟……对于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并不是很了解。” 说罢,他又意有所指的让人不容拒绝:“看顾侧妃这样子,也像是要出去的,顺道而已,应该不打扰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顾瑾璃听罢,嘴角抽了抽,心想这陈泽轩必定是故意的吧。 自己这身装扮,一看就是要出去办事的,他怎就这般讨厌呢? 这要是带着这两个人在身边,今日就算是白出府了,院子肯定是看不成了…… 见顾瑾璃只抽着嘴角笑得勉强,也不说话,陈泽轩狭长的眸子笑意满满,不紧不慢道:“怎么,顾侧妃不方便?” “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妹二人就不强人所难了。” 叹了口气,他转头对玉淑郡主道:“玉淑,等改日哥哥再找人带你逛吧,咱们先回府。” 玉淑听罢,刚才还扑闪着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立刻黯淡了下来,小声道:“好吧,听哥哥的。” 顾瑾璃见过华琼公主,见过沈碧云等大家贵女们,这些女子大多数是依仗着自己尊贵无比的身份,便目中无人,恃宠而骄。 而这玉淑郡主,虽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可却让人不得不对这个乖巧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小姑娘产生好感。 当然,顾瑾璃也不过是只比玉淑大两岁而已。 可能是经历的多了,心态已经老了…… 瞧着玉淑这失望的小脸,顾瑾璃始终有些不忍。 想着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要不然就先带着他们逛逛,等逛完了后再去看院子也行。 “无碍,我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顾瑾璃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衣裳,对玉淑道:“你看,我本就是要溜出府去玩的。” “一个人是玩,三个人也是玩,咱们一块便是了。” 她说这些,一来是解释自己出府的原因,二来是担心玉淑会不好意思。 果真,玉淑听罢,小脸又焕发了生机。 不自觉的拉着顾瑾璃的手,她真诚道:“谢谢姐姐。” 顾瑾璃一怔,低头看着玉淑白嫩的小手,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个傻姑娘,竟对只见过一面的人喊“姐姐”,真是傻得可爱。 以前也有人喊过自己“姐姐”,相府里的顾瑾瑜、顾瑾瑶,以及后期对换身份的顾瑾琇。 她们口中的“姐姐”,无不透着不阴不阳的鄙夷讽刺,或者是机关算尽的别有用心。 所以,在她心里,也从未将她们当妹妹待过…… 而这一声软绵绵的“姐姐”,却让像是在她心里铺上了一层棉花,很是柔软,很是温暖。 可能,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奇怪。 有些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无冤无仇便恨她恨不得抽筋剥皮,如华琼,沈碧云之流。 有些人,只见过一面便能让人诚心接纳,就好比是前些日子在联谊会上见过的莫芷嫣,还有今日的玉淑。 “玉淑郡主客气了。”敛去眸中深意,顾瑾璃反握住玉淑的手,神色同样很是诚恳。 被顾瑾璃的手一握,玉淑脸上笑得更加开心:“姐姐跟哥哥一样,喊我玉淑就好。” 陈泽轩视线在顾瑾璃和玉淑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嘴角噙着笑,用扇子指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好了,再不走,恐怕就要真的走不掉了。” 三人相视一笑,然后便迅速离开了这条人群密集的大街。 玉淑是女子,所以顾瑾璃便先带她去京中最好的衣服铺子云水坊,最好的首饰铺子绮梦阁,还有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玲珑斋这三处地方。 云水坊刚好新进了一批衣物,有一件紫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很是适合玉淑,而她也很是喜欢,顾瑾璃便主动让店小二给包了起来。 在付银子的时候,本来陈泽轩要结账,但顾瑾璃坚持说这是送给玉淑的礼物,陈泽轩也就笑笑谢过,依了她。 绮梦阁里挑了两根紫玉发簪,玲珑斋里选了三盒新款胭脂。 随后,三人又去了悦来茶室的三楼小憩一会,品桌上的茗茶,赏楼下的小曲儿,很是悠然自得。 最后,顾瑾璃和陈泽轩带着玉淑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一些泥人、面具等这样的小玩意,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陈泽轩还想请顾瑾璃一同去白玉楼吃午饭,但顾瑾璃一心想去院子看看,便婉言拒绝道:“多谢轩世子和玉淑郡主的好意,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姐姐……”玉淑郡主还想再挽留几句,却又听得顾瑾璃道:“毕竟我也是偷着出来的,回去晚了被发现不太妥当。” 陈泽轩自然知道顾瑾璃是有什么不能让他们跟着的事情要办,于是点头笑道:“没关系,顾侧妃赶紧回去吧。” “不过……需要本世子找人送你吗?” 顾瑾璃见陈泽轩这般好说话,立即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说罢,她拱拱手,然后在陈泽轩再次开口之前,逃也似的离开了。 玉淑盯着顾瑾璃的背影,眨着眼睛道:“哥哥,这个顾侧妃……很有趣。” “嗯?”陈泽轩将视线从顾瑾璃渐行渐远的身上离开,摇着扇子,笑容邪魅:“确实有趣。” 玉淑见陈泽轩眼中流露出奇异的光芒,不自觉的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哥哥……”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瑾琇姐姐了吧?” 陈泽轩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抬手摸了摸玉淑的头,不置可否的反问道:“她脾性好,也有趣,难道玉淑不喜欢吗?” “我……”玉淑清澈的眸子望着陈泽轩片刻,随即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当然喜欢瑾琇姐姐……” “毕竟,姐姐这么好,又有谁不喜欢呢?” 可是,哥哥你却不能喜欢她啊! 将后半句话偷偷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玉淑咬着唇,再未抬头。 见玉淑情绪忽然不对劲,陈泽轩捧起她的小脸,担心道:“怎么了?” 玉淑勉强笑了笑,但神色还是不如刚才欢快,“哥哥,我没事。”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玉楼,她闷声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府了。” 玉淑善良乖巧,纯真无邪,像是一块干净无暇的玉,让人想时时刻刻都呵护怜爱。 不过,玉淑心思虽不深,可也会莫名其妙的敏感惆怅。 就好比现在,陈泽轩便猜不透玉淑为何会突然低落下来。 揉了揉她的脸,他笑道:“也罢,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改日我再带你来便是了。” 说罢,便招呼着不远处的车夫将马车牵了过来。 玉淑上车后,见陈泽轩并没有上来的打算,不解道:“哥哥,你不跟我一同回去吗?” 陈泽轩摇头,沉声道:“我忽然想到还与宣王约了谈事情,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宣王府。” 将车帘子放下,陈泽轩交代好车夫后,便转身往顾瑾璃消失的方向走去。 “哥哥……”玉淑重新撩开帘子,见陈泽轩头也不回,脚步也不带丝毫停留的意思,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这次再见到哥哥,哥哥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郡主?”车夫见玉淑脸色不太对,小声问道。 玉淑吸了吸鼻子,放下帘子。 凭着之前陈亮给的图纸,顾瑾璃很快的便找到了院子。 确实如他所说,这院子地理不仅地理位置绝佳,就连布局也很合自己的心意。 墙外绿柳红花,自相成趣。 门口两个不大不小的石狮子,严肃却不失活泼。 再抬头往上看,那黑色镶金边的门匾上写着两个飘逸的“凤府”二字。 顾瑾璃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必定是这院子之前的主人还没将门匾给换下来。 走到院子里,有两个下人正在打扫,一看到顾瑾璃,他们先是愣了愣,随即其中一人殷勤的上前,试探道:“您是公子吧?” 另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对照着顾瑾璃上下打量了几番,也上前道:“是公子,是公子!” 顾瑾璃勾了勾唇,瞬间明白过来,“你们是陈掌柜留下来看院的?” 二人连连点头,稍微胖点的小厮道:“我们原先都是在茶楼后院待的,后来掌柜的说这院子是公子的私宅,要我们好生看守着。” “嘿嘿,我们也没见过公子,所以掌柜的怕哪天公子您来了,我们不认得您,就给我们一张您的画像。” 瘦点的小厮将画像收好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不过中间的门牙却掉了,“公子,小的叫小毛蛋,他叫大毛蛋。” “陈掌柜果然办事周到。”顾瑾璃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见那小毛蛋要去给自己泡茶,便道:“小毛蛋,我自己转转,你们不用招呼我了。” 小毛蛋挠了挠脑袋,忽然觉得自己殷勤的有些过了,不好意思道:“行,那公子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兄弟!” 顾瑾璃“嗯”了声,抬脚继续往四下走走。 这一走不要紧,看到院中的景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相信。 亭台水榭,假山鱼池,真没想到这个院子看着小,可却如此精致,她忽然觉得用一千多两银子能买下这样的院子,简直是值了! 前方的花圃里,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 顾瑾璃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里面竟还有几株绿蒿兰。 要知道,这种花很难养,非极其有耐心之人根本养不活。 而看着这绿蒿兰盛开的绚烂,可见照料之人是用了心的。 还有花圃里的其他花,大多也都是名贵不易养活的品种,同样长势旺盛,说明那之前院子的主人不仅有耐心,还是个极其懂生活情调之人。 对面那一堵墙上长满了绿萝,被微风吹起,叶子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像极了绿色的海洋,又像是一只只不安分的小手在跟她打招呼。 再往房间里走,只见里面家具、桌床等也都齐全,屋子里的装饰的风格跟自己的喜好也很搭,总之里里外外,顾瑾璃对这个房子很是满意。 接下来,只差她们主仆三人寻个借口搬出来了。 想着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和两个丫鬟的家,顾瑾璃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来。 不过,那门匾到底要不要换呢? 搬过来后,肯定是要过那种隐姓埋名的日子,所以她不能再用“顾瑾璃”这个名字。 “顾府”是不合适的,那要是用母亲的姓的话,恰好也是“凤府”! 所以,门匾就不用再换了。 只是,“凤”姓在亓国很是少见,顾瑾璃竟有点好奇,之前住在这里的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家。 还记得陈亮曾提到过,好像是一家做生意的人。 既然是做生意的,那肯定走南闯北也不止这一处宅子,而且也很有可能不是京城本地人…… 罢了,自己要的是这宅子,管人家前主人做什么? 看了看天色,顾瑾璃发觉时候真的不早了,然后跟小毛蛋兄弟两人打了个招呼,又赏给他们一袋碎银子后才离开。 小毛蛋和大毛蛋捧着银子很是开心,于是打扫更卖力,看守更用心起来。 走出院子后没多久,沿着一条街道往前,入眼后是一片像湖水似的水域,不过倒不像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挖出来的。 湖面荷花玉立,湖边有两只鸳鸯在戏水。 杨柳垂下,很是调皮的挠着顾瑾璃的脸颊,引得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二公子,她在那里!”忽然,身后一道粗暴的声音吓得顾瑾璃后背一凉。 转头,她看到了一张如地狱修罗一样,神色扭曲,充满怨恨的脸。 顾瑾璃看着领着一群家丁快步跑过来的尹鹏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攥了攥拳,她提起衣摆,奋力往一旁的石桥上跑去。 从那次将尹鹏林踢伤至今,已过去了快一个月了。 亓灏最初虽曾想着找逍遥子给尹素婉治疗腿后,顺便将尹鹏林的那隐患之伤也给一并治了。 但先不管林笙是个姑娘,只瞧着她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去医治尹鹏林,所以亓灏也就不想再搀和进去了。 尹鹏林在因被大夫人讽刺,恼羞成怒将她刺伤后,挨了家法,可如今瞧着他跟在身后紧追不舍,看来自己以后出门真的要挑黄历了! “站住,小贱人!”尹鹏林见顾瑾璃下了石桥后钻入了人群,挥挥手,继续招呼着家丁往前追。 家丁们听命,一窝蜂的朝着顾瑾璃涌了上去。 对于美男,尹鹏林虽再无法享用,可到底是耐不住那颗寂寞的心。 身上被尹太傅打的伤才好几日,他就想着到街上再物色几个美男,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过,不知道是老天开了眼睛,还是巧合,总之尹鹏林在街上转了一圈,竟没发现一个男子能入得了他的眼睛。 就在他满怀失望的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小跟班进宝却像是发现了金子一样,兴奋的指着站在湖边的一个白衣公子。 那公子身姿纤纤,虽比寻常男子的身形娇小了几分,可这正好是二公子的中意的类型! 换了个方向,尹鹏林瞧着那公子的侧颜便心动不已。 然而,越看,越觉得那张脸熟悉的厉害。 果不其然,尹鹏林脑光一闪,认出了那个让他做梦都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因此,带着家丁,他今日一定要抓住顾瑾璃,然后将她碎尸万段! 不,在碎尸万段之前,先将她蹂躏而死! 人群对于顾瑾璃来说,既是可以阻挡家丁们追来的肉墙,又是影响自己继续往前逃的阻碍。 她费力的拨开人流,终于跑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上。 站在原地望四周扫了一眼,她选择了一条看似幽僻的小巷。 “贱人!给本公子站住!”尹鹏林此时还在人群里挣扎,见顾瑾璃逃脱,他气得破口大骂。 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老汉,他疾步上前追去。 顾瑾璃进了小巷后,面色大变,赶紧掉头往回走,然而还未出巷口,却被尹鹏林和几个家丁给堵了回去。 眼睛像是两把刀子,尹鹏林死死的瞪着额头沁出细汗的顾瑾璃,一步步逼近,“跑呀,怎么不跑了?” 顾瑾璃后背贴在墙壁上,捏着衣袖的手有些颤抖。 老天……真是不开眼! 第一次,似乎也是被尹鹏林给堵在了巷子里。 要不是顾成恩出现的及时,那自己当时还不知道会落到个什么下场。 这一次,又是一个死巷子! 可是,出门之前荷香还告诉过她,顾成恩今日被老皇帝调去了济阳,所以还能有谁来救她? 亓灏人虽在相府,可总不见得他现在分身过来吧? 脸色青白,顾瑾璃不禁很是后悔。 若是刚才不这么心急去看院子,没有拒绝陈泽轩去白玉楼共进午餐的邀请,那么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倒霉的遇见尹鹏林? 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探向另一只衣袖里藏着的银镯子,顾瑾璃一边往一旁挪步,一边扯着唇,声音颤抖道:“尹……尹二公子,好久不见。” “呵,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此时顾瑾璃在尹鹏林的眼里就是插翅难飞的鸭子,所以他也不火急火燎的着急宰了她了。 一甩衣袖,他幽幽冷笑:“顾瑾琇,今日本公子会让你死的很爽!” 说罢,他对招财道:“去,给我上了她!” 招财一听,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二……二公子,您说什么?” 要不是喜欢男人,要不是身下那物事废了,可能尹鹏林真能亲自动手把顾瑾璃按在地上就地正法,但是他不能,所以便想让自己的下人好好凌辱顾瑾璃一番。 尹鹏林狠狠在招财脑袋上拍了一下,怒色道:“把她上了!” “是,公子!”招财听罢,脸上一喜,可一想到顾瑾璃的身份,他犹豫道:“可是,公子,她毕竟是……” “嗖嗖嗖嗖”,不等招财的话说完,只见顾瑾璃一边往前跑,一边举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对折尹鹏林等人一阵发射。 “啊!”招财惨叫一声,直接倒地身亡。 “砰”,其他几个下人也应声倒地。 尹鹏林反应极快,拉过离着最近的下人,躲在了他们身后。 那镯子里的银针虽厉害,可却是有限的,因此她刚将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逃出去没几步,却被尹鹏林从后面大步掐着后颈拽了回去。 尹鹏林双手用力的捏着顾瑾璃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顾瑾琇,本公子本想着让你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的,既然你不领情,那本公子现在就送你下黄泉!” 第110章 心慈手软 “放……放手!”顾瑾璃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 一边吃力扑打着尹鹏林,她一边支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睛,往巷子的另一头望去。 然而,这条街上的人就像是全部消失了一样,就没一个人往这边拐过来。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顾瑾璃只觉得眼前的尹鹏林越来越模糊。 用尽全力,她抬腿踢在了尹鹏林的小腿上。 尹鹏林没料到快濒临死亡的顾瑾璃还能反击,因此身子一歪。 “啊!” 紧接着,尹鹏林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掐在顾瑾璃脖子上的那双手也一点点的松开。 顾瑾璃随之感觉到脸上也多了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颤抖着手抹了一把脸,她睁开眼睛,瞳孔蓦然放大。 捂着嘴,她踉跄的身子“砰”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尹鹏林的一只手已经垂落下来,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刚才掐着顾瑾璃脖子的动作。 只不过,大量的血正从他的嘴里一口一口吐出。 “砰”,尹鹏林向前一扑,然后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 “杀……杀人了,杀人了!”刚才为躲避顾瑾璃的暗器而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下人见状,抱着头大声尖叫的跑出了巷子。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一身是血的尹鹏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站起身来到他身边。 “尹……尹鹏林,尹鹏林!”顾瑾璃忍着心头的害怕,轻轻推了推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尹鹏林。 除了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尹鹏林还是没半点反应。 顾瑾璃咽了口唾沫,犹豫了片刻,抬手覆在尹鹏林的腕上。 他的脉象微弱的跟死人无异,顾瑾璃探了好久才探到。 目光落在尹鹏林身上的大片血迹上,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将他给翻过身来。 待看到那直直插入后心窝的那把匕首后,她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这一刀,插得极深,若不是自己刚才踢了尹鹏林一脚,想必会从后面直中他的心脏。 而现在,看着这位置,应该只离着心脏偏离了一点。 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尹鹏林的口中后,她心里挣扎万分。 尹鹏林的身上还有丁点体温,她刚才又将林笙之前给的救心丸给他服下,也就是说尹鹏林现在还没死透。 如果,她现在立即将这匕首拔出来,能不能救尹鹏林一命? 这是在冒险,可是却刻不容缓……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屏气凝神,下定了决心。 她一手扶着尹鹏林的身体,一手小心的握着尹鹏林后背上的那把匕首。 血染五指,就在她准备一气呵成拔出来的时候,却听得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顾瑾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那匕首也就被她一把从尹鹏林体内给猛然带了出来。 “噗”,又一股鲜血喷出。 不止是尹鹏林成了一个血人,就连顾瑾璃,她那白衣上也是血污一片。 当然,尹鹏林刚才躺下的地方也满是血迹,总之整个现场像是被血染了一样,入眼之处,全是殷红。 顾瑾璃望着面前那张陌生的脸孔,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人一身官袍,岁数看着跟顾淮差不多大。 上前一步,手指着顾瑾璃,怒色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谋杀尹二公子!” 顾瑾璃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尹鹏林一推,手中的匕首也“咚”的落在了地上。 “老爷,快,快!”那官员的身后,是进宝拉着尹太傅赶了过来。 尹太傅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出现在了巷口,待看见血泊中的尹鹏林后,双目圆瞪,爆发出一道哀戚的痛呼声:“林儿!!” 这声音,似乎能将人的耳膜给穿透了,震得顾瑾璃身子抖了两下。 “林儿!”三步并两步,尹太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到尹鹏林面前。 一边用力的摇晃着他,一边痛哭道:“林儿,林儿!你醒醒,醒醒啊!” 尹鹏林被尹太傅这样用力一晃,伤口流出来的血更多。 “别……别再碰他!他会失血而死的!”顾瑾璃青白着脸,竟忘记了此时自己的处境很是危险。 在尹太傅眼中,尹鹏林早已是个死人了,而且还是被顾瑾璃杀死的。 满含泪花的老眼死死的瞪着顾瑾璃,他放下尹鹏林,朝着她扑了过去,“你杀了我儿子,我杀了你!!” 顾瑾璃本能的站起来,慌张的往一旁躲去。 可是,不等尹太傅靠近,已经有两个官差一左一右的将顾瑾璃的双手禁锢住。 “砰”,她被人一脚踢在地上,脸贴着地面,甚是狼狈。 即便尹鹏林是个一事无成又胡作非为的断袖,还胆大包天的刺伤过大夫人,可怎么说身体里都是流着尹太傅的血。 失去了儿子的尹太傅在这个时候,怎能不陷入疯狂之中? “小贱人,还我儿命来!”向来温文尔雅的他,也丧失了理智,一边捡起地上沾血的匕首,一边冲着就要往顾瑾璃身上刺去。 “尹兄。”那官员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尹太傅。 顾瑾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的声音阴森的吓人,“这里人多眼杂,你若要报仇,何必在这里给人留下把柄?” “跟着我回刑部,她还不是任由你处置?”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脚狠狠踩在顾瑾璃的手指上。 顾瑾璃吃痛,闷哼了一声。 那官员名为郭明顺,与顾成恩同在刑部做事,本为同僚,可却明里暗里与顾成恩不对付。 一来,顾成恩是年轻一代官员中的中翘楚,办案能力高,又是顾家嫡子,因此很得老皇帝器重。 这样一比较下来,身为资深老臣的郭明顺就很是没面子了。 二来,尹太傅是宁王党,而顾家是宣王党,所以两党之争,必生仇恨。 而郭明顺与尹太傅早年便交好,在朝堂上他与顾淮经常也会针锋相对,因此与尹太傅一样,视顾淮和顾成恩父子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顾瑾璃落在了他手中,他还不得将私仇好好发泄一番! 老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郭明顺碾着顾瑾璃手指的脚又用力几分。 顾瑾璃咬着唇,愣是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郭明顺见顾瑾璃如此倔强,冷笑一声:“尹兄,不管是谁,只要进了我刑部,就是块硬骨头,我也能让她成软渣滓!” “不,这个贱女人害了婉婉,又杀了林儿,我要杀了她!现在就要杀了她!”尹太傅猩红着眼睛,因情绪太过激烈,以至于在说话的时候,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老……老爷!”这时,进宝又尖叫一声,不敢置信的指着地上的尹鹏林,“二……二公子他……他好像又有气儿了!” “什么?!”尹太傅一听,丢掉手里的匕首,“噌”的又跑回尹鹏林的身边。 果真,尹鹏林刚才还瞪着不转动的死鱼眼,此刻真的眨了一下。 “林……林儿!”尹太傅扶起尹鹏林,一声声唤的好不凄凉。 尹鹏林动了动手指,却始终抬不起来。 张了张嘴,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儿,你撑住,撑住!”尹太傅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瀑布,试图抱起尹鹏林,却听得进宝又道:“老爷,老爷!” “二公子的意思是,您别碰他的伤口!” 尹太傅毕竟是老了,怎能抱起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来? 因此,他听到进宝的话后,立即将身子还没离开地面的尹鹏林又放了下来。 尹鹏林眼睛看着进宝,微弱的点了点头。 “林儿,呜呜呜……”尹太傅双手抓着尹鹏林的手,哽咽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啊!呜呜呜……” 郭明顺抹了一把脸,对尹太傅道:“尹兄,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二公子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儿在,宁王府里不是有个神医吗?咱们现在立刻赶往宁王府!” “兴许,还能将二公子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尹太傅听罢,一时之间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快去宁王府!” 一边擦着眼泪,他一边招呼着几个家丁小心翼翼的将尹鹏林抬到了马车上。 走了几步,尹太傅猛然顿住脚,迸发着杀意的老眼看着还被官差按在地上的顾瑾璃,一字一句道:“郭兄,你将她带去刑部,先替我好好招待着她!” “尹兄放心,在你去刑部之前,我不会轻易让她死了的。”郭明顺笑了笑,抚着短小的胡须,幽幽道:“以前顾侍郎给犯人施加酷刑的时候,我觉得太血腥,便不忍心看。” “今日,我倒是想亲手在这顾大小姐身上试一试,顾侍郎研究出来的那几十种酷刑!” 能在刑部待这么多年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好!”尹太傅知道郭明顺绝不会手下留情,应了声,便钻进了马车。 “驾!” 车夫扬起鞭子用力一抽,马儿嘶鸣一声,快速往宁王府驶去。 郭明顺目送着马车离开后,终于舍得将自己的脚从顾瑾璃已经红肿到发紫的手指上移开。 “带走!”大手一挥,他对着那两个官差吩咐道。 “起来!”两官差得令,一把将顾瑾璃从地上粗暴的拖起来。 “哗啦”一声,随即手链脚链也随之绑上。 顾瑾璃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郭明顺,眸光清冷。 几个被暗器所杀的仆人,尸体也一并带回了刑部。 待所有人都走光,除了地上那一大摊的血还能证明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现在一切都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一会,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一人紫衣,一人黑衣。 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沉着脸道:“雷子,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世子……要不是顾侧妃踢了尹二公子一脚,让他给闪了过去,要不然凭着我的功力,怎可能不一刀致命?”雷子见陈泽轩的脸色不好看,急忙又道:“不过,世子您放心,看尹二公子这个情况,就算是送到了宁王府,也肯定是死人一个!” “哼,林笙是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本世子虽与她从未接触过,可既然逍遥子敢让她出师,她必定是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也罢,无论尹二是否还有命活着,亓灏这次注定是要焦头烂额了!” 跟着顾瑾璃一路,看着她进了之前自己派人故意安排的宅子,然后跟着她到了湖边。 在尹鹏林出现的时候,他原本想要出手解围的,可是想到上次也是自己在第一时间出现,若是顾瑾璃再看到自己,是否会怀疑自己是跟踪而至,亦或者是刻意为之? 因此,他打消了当面救她的念头。 当顾瑾璃被逼至死巷子后,有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闪过。 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尹鹏林的死推在顾瑾璃的头上,那么尹家和顾家的仇恨就会“更上一层楼”。 此外,从上次尹鹏林命根被废的事情上,就可以明显看出亓灏在尹家和顾瑾璃之间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 正因为亓灏已经对顾瑾璃动了心,那么这次他应该也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只要亓灏为顾瑾璃开脱或者是求情,那么新愁旧恨相继,尹太傅和尹素婉对亓灏的不满也会加剧,如此一来尹家和亓灏的坚固关系就会受到进一步的破坏。 再者,顾成恩被突然调到济阳,肯定也会以为是亓灏或者是尹家搞的鬼。 所以,不管是尹家这边,还是顾家那边,总之亓灏这次夹在中间一定不好受! “世子英明,等这京中乱成了一锅粥,那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雷子见陈泽轩面色好转一些,略微殷勤道。 “要乱成一锅粥,还早!”陈泽轩冷冷瞥了雷子一眼,随即足尖轻点,施展轻功离开。 “呃……”雷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也跟了上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因为昨日受了伤,所以便以此为借口难得偷懒没有进宫。 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折子,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心不在焉的问道:“杜江,顾瑾琇还没回来?” 顾瑾璃出去的时候,亓灏是真心不知道的。 并不是宁王府的隐卫是吃白饭的,而是顾瑾璃溜出府的技巧越来越高超了。 她走一路,竟还带着迷药这种东西。 等杜江发现的时候,王府里已经有五个下人倒在地上了。 再者,她猫着腰专门走那些遮挡视线严重的路线,所以真让她给溜了出去。 亓灏得知后,是又好气又好笑。 之前在王府门口,他遇见过女扮男装的顾瑾璃,明确的说过以后她可以自由出入,无需再换装扮。 然而,她好像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难道说,她担心在她外出办事的时候,自己会派人尾随监视? 还是说,这次她要去见什么身份特殊的人,亦或者是办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越是这样想,亓灏的心里越是烦躁。 杜江也看了窗外一眼,摇头道:“还没回来。” 亓灏皱了皱眉,闷声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顾成恩是几时出发的?” 杜江回答道:“大概是四个时辰之前。” 亓灏“嗯”了声,缓缓道:“这么算来,应该已经出了京城很久了。” “王爷,王爷!!”这时候,突然门外传来秦峰一声急呼。 “砰!”门被粗暴的推开,他上气不接下气道:“顾……顾侧妃她……她杀人了!” “什么?”亓灏一听,“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肃然道:“你再说一遍!” “顾……”秦峰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喘气道:“顾侧妃她在回来的……的路上,遇见了尹……尹二公子!” “具体……具体情况不知道是怎么……怎么回事,但是顾侧妃现在……现在被刑部的郭……郭大人已经抓进了大牢!” 亓灏紧紧攥拳,幽幽道:“她杀了谁?” 秦峰咽了口唾沫:“四个家丁,还有……还有尹二公子!” 亓灏眉心“突突”跳得厉害,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恼怒道:“这个麻烦的女人!” 其实,他这火气也不是因顾瑾璃而起,而是他知道顾瑾璃在路上遇到了尹二,一定会主动躲开着跑,所以这次肯定又是尹二挑事。 尹二本就对顾瑾璃怀恨在心,见着了她,还不得想方设法弄死她? 还有,郭明顺和顾成恩的矛盾他也是知道的,现在他很是担心郭明顺会公报私仇。 平心而论,尹二是个渣子,就算真是被顾瑾璃失手杀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如果顾成恩没离开京城还好,刑部的人至少还不敢动顾瑾璃,可是顾成恩他又偏偏不在! “对了,王爷!”秦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尹二公子现在被尹太傅带回了咱们王府,说是要找林笙姑娘医治!” “现在,尹二公子的人已经送到了怡心院!” 亓灏没想到尹太傅动作竟然这么快,眉心皱的更厉害。 人送到宁王府,那么便是意味着要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主。 上次的事情险些与尹太傅闹得不欢而散,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伤脑筋! “去,赶紧将林笙请去怡心院!”揉了揉眉心,亓灏一甩衣袖,大步往外走。 “是,王爷!”秦峰应了声,又飞快的往林笙院子跑去。 杜江见亓灏脚步匆匆,便跟在后面问道:“王爷,那顾侧妃怎么办?” 亓灏脚步一顿,低声道:“本王现在去刑部,你切勿走漏风声!” 只要有林笙在,尹鹏林便有命活。 可是,一旦顾瑾璃进了刑部,那她就别想活着再出来了! 尹太傅在王府里,自己要是想去刑部救顾瑾璃,也只能避开府中上下了。 杜江眼睛一亮,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好,本王先……”亓灏刚走没几步,猛然停了下来。 杜江刚想询问,便明白了什么。 “咕噜,咕噜”,双儿推着轮椅迎面而来。 “呜呜呜……灏哥哥!”尹素婉以手遮面,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凉。 亓灏刚平静下来的眉心,再次跳动起来,眼底暗涛滚滚。 “灏哥哥,求求你……呜呜呜……求求你,为二哥做主!”轮椅推到亓灏面前,尹素婉一下子扑进了亓灏的怀里。 “呜呜……顾侧妃她……她杀了二哥,她杀了二哥!” 亓灏僵直着身子,双拳紧攥。 见亓灏沉默不语,尹素婉哭的更厉害了,环抱在他腰上的手也用力几分:“灏哥哥……二哥虽然与我并非一母同胞,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妹,我……我……” “呜呜……灏哥哥,我真的好难过……” 目光望向芙蕖院的方向,亓灏一点点松开拳头,半晌才道:“婉婉,你要本王如何做?” “灏哥哥……”尹素婉眸中凶光一现,她哽咽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然是……一命还一命!” 亓灏身子一颤,抬手轻轻拭去尹素婉脸上的眼泪,扯了扯唇角,“婉婉,相信林笙的医术,你二哥……不会有事的。” “走吧,本王先去看看你二哥。” 说罢,他给了杜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不等尹素婉反应过来,推着轮椅就往怡心院走去。 杜江会意,往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然后便飞身消失在了院子里。 “灏……灏哥哥?”泪眼婆娑,尹素婉瞪大眼睛。 亓灏并未看尹素婉,他的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了何方,总之很是幽远,声音也透着一抹复杂:“婉婉,你二哥的性命现在最要紧。” 这意思是在暗示尹素婉,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救活尹鹏林。 即便是要顾瑾璃偿命,也不在于这一时。 何况,顾瑾璃已经入狱了,尹素婉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尹素婉张了张嘴,垂下眸子默然抽泣。 亓灏想着顾瑾璃在狱中也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酷刑,心脏便一阵抽搐。 他刚才给杜江使了个眼色,是想让杜江在暗地里保护顾瑾璃。 比如说,防备有人在给顾瑾璃的吃食中下毒。 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若是那种大刑,只要还没危及到人命,杜江也只能在眼睁睁的看顾瑾璃受着。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甚多…… 唇间溢出一丝轻叹,亓灏眉宇间神色沉重无比。 第111章 重新做人 林笙原本躺在床榻上刚小憩了一会,却突然被秦峰告知要立马去怡心院救尹鹏林。 她第一反应便是直接毫不留情的拒绝,可是在得知尹鹏林的伤极有可能是顾瑾璃所致,而顾瑾璃的人现在又在刑部后,她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往怡心院冲。 那速度,简直要比秦峰都快。 亓灏和尹素婉到了怡心院的时候,林笙正在给尹鹏林扎针。 尹太傅站在床榻边,眼巴巴的瞅着尹鹏林,生怕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二儿子就会驾鹤西去。 亓灏见尹太傅老眼通红,可却只抽抽哒哒的吸着鼻子,不哭不闹,这倒是稀奇。 再转头望着冷着一张脸,就像是谁欠了她几万两银子的林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依着林笙的脾气,这尹太傅要是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还不得甩手撂挑子走人? 现在,能救尹鹏林的人只有林笙,要是林笙不救,那尹太傅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尹素婉坐在轮椅上,用帕子捂着嘴,一副压抑着情绪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亓灏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联谊会上,她为了陷害顾瑾璃,竟不惜牺牲亲哥哥尹子恪的清誉,如今面对这个二哥,倒是哭的这般痛心…… 该说她演技好呢,还是心机深呢? 视线落在尹鹏林身上,只见他身上的血衣已经除掉,此时上半身裸露着,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脸色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惨白。 不过,即便是多了丝血色,可在亓灏眼里,尹鹏林的这张脸还是让人憎恨的很。 房间里静悄悄的,丫鬟们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尹素婉和尹太傅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尹鹏林身上。 林笙一手如天女散花似的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在尹鹏林身上扎针,另一只手始终探在他的手腕上。 脸色清冷沉重,眉宇间还隐藏着一股不耐烦和厌恶感。 没办法,要让自己救这样一个恶心巴拉的死断袖,真是脏了她的手了! 亓灏因为相信林笙的本事,所以除了在最初进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尹鹏林,其余时间满心满脑里都是在想着被抓入刑部的顾瑾璃。 掐算着时间,她入狱应该已经半个时辰了…… 依着她那倔强的性子,想必是在受刑的时候,更是死咬着牙不吭声吧? 可是,她应该也知道,越是这样不低头,对方越是会变本加厉的施以酷刑,直至她跪地求饶才行…… 不自觉的攥起拳头,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身奔向刑部。 但是,衣袖却被人给轻轻扯了一下。 在亓灏晃神的时候,尹素婉不知道盯了他有多久。 将他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又怎可能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在为谁担心? 擦了擦眼角,尹素婉沙哑着声音,鼻音浓重道:“灏哥哥……万一,万一……二哥醒不过来怎么办?” “婉婉……”亓灏眉头不禁微蹙,被她握着的手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回应。 “闭嘴!”林笙将手里捏着的银针对着尹鹏林的胸口猛力一扎,转头微怒道:“你二哥他还没死呢,若是你再没完没了的哭下去,他就真被你吵死了!” “我……我……”尹素婉被林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吓得将眼泪给憋回去了。 吸了吸鼻子,她委屈的看着亓灏,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楚楚可怜。 亓灏对尹素婉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她手中抽出。 垂下眸子,尹素婉眸子划过一抹狠戾。 宫中,御书房里,宣王拱手行礼后,捧着锦盒里的玉,上前恭敬道:“父皇,这是儿臣前几日外出时偶然发现的‘景兰如意玉’,据说这玉常年戴在身上,能让人健康长寿。” 那块玉是正宗蓝玉,虽是刚开采出来的,还未打磨,可是却颜色纯正,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嗯,宣王有心了。”老皇帝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瞧着宣王最近好像清瘦了许多,他不禁沉声道:“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将朕珍藏的那根红人参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宣王听罢,神色动容道,“多谢父皇。” 老皇帝笑了笑,又道:“你许久没有进宫了,德妃应该很是想你,一会你去你母妃宫里瞧瞧她。” “是,父皇。”宣王应了声,抿了抿唇,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父皇,有一事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皇帝见宣王神色犹豫,问道:“何事?” 宣王沉吟片刻,回答道:“儿臣进宫之前听说,宁王侧妃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郭大人抓到了刑部。” “哦?”老皇帝一听又是跟顾瑾璃有关,剑眉紧蹙起来,语气生硬道:“她又犯什么事情了?” 顾瑾璃是个才女没错,可是似乎好像很多事情都与她脱不开关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事多了,老皇帝对她渐渐的也没多少好感了。 不过,她到底是顾相嫡女,在明面上,该给的态度还得给,该留的面子还得留。 宣王一边偷偷打量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低声道:“之前,尹二公子当街猥亵顾侧妃,顾侧妃情急之下踢伤了尹二公子。” 老皇帝“嗯”了声,不悦道:“此事朕听说过。” 宣王继续道:“今日,尹二公子可能是故意在街上堵着顾侧妃,期间二人可能发生了争执,大概是顾侧妃为了自卫,不小心伤了尹二公子。所以……所以顾侧妃便被带去了刑部。” 在顾瑾璃被抓入刑部的时候,刚好路上被一个顾家的家丁看到了。 家丁立即跑回相府将此事告诉了顾淮,顾淮深知顾瑾璃一旦落入郭明顺手里必定是凶多吉少。 可是,他不能立即进宫找老皇帝出手,毕竟尹鹏林身边是有在场证人的,而顾瑾璃空口无凭,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因此,只能先找宣王出面,间接的在老皇帝面前提一提,试探一下老皇帝的意思。 宣王没理由拒绝,一来,顾淮是宣王党中最为忠心之人,他既开了口,自己怎能推脱? 二来,撇开顾淮的关系来看,自己与顾瑾琇已经有过夫妻之实,那顾瑾璃就是自己的二姨子。 而这个二姨子,自打上次顾淮生辰宴上见过她后,宣王心里便起了点波澜。 尤其是与顾瑾琇对比起来,他更是觉得顾瑾璃要更吸引人一些。 三来,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尹二,尹二是尹家的人,若是能借此机会将尹家拉下水,成功翻盘后再搞他个万劫不复,这对亓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在初步了解了情况后,宣王先下手为强,言语之间将大多过错都推在了尹鹏林身上。 怎么说尹鹏林的为人,老皇帝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都赖在顾瑾璃的头上。 不过,尹家和顾家的仇恨,因为顾瑾璃,前前后后已经积累的够深了,就像是左右手,老皇帝偏袒哪个都很是为难。 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老皇帝才问道:“那尹二公子现在可有事?” 宣王提高了声音,掷地有声道:“尹二公子在第一时间被抬到了宁王府,而宁王府里又有神医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林笙,所以儿臣觉得尹二公子必定无碍。” 老皇帝听罢,紧皱的眉心松缓几分,“既然无性命之忧,那就派人去刑部送个话,审问顾瑾琇可以,但千万不要给朕闹出人命来!” “搞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派人回宫禀告朕一声!” 老皇帝私心里虽然也觉得尹鹏林自作自受,可身为一国之君,他得公正严明才行,因此等水落石出后,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是,父皇。”见老皇帝也没其他指示,宣王便躬身退了出去。 刚关上御书房的门,宣王一转身,竟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七皇子。 先是一怔,随即他走下台阶,看了一眼御书房,挑了挑眉冷笑道:“怎么着,七弟是来给父皇请安的?” 七皇子察觉出宣王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不屑,抬了抬下巴,神色略微挑衅:“怎么,父皇这御书房,只能二哥来,我便来不得了?” “七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宣王“呵呵”一笑,然后背着手,眼睛似若无意的瞟了一眼身边侍从捧着的那根红人参,笑道:“咱们同为父皇的儿子,我能来给父皇请安,七弟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是……二哥在这里还是要给七弟提个醒,无论何时,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要想献殷勤,也要看看旁人是否接受。” 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宣王幽幽道:“你被父皇冷落了这么多年,可千万别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哈哈”大笑两声,他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离开。 “咯吱咯吱”,七皇子用力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 死死盯着宣王离开的背影,他目光阴狠毒辣。 那日陈泽轩分别给宣王和七皇子送礼物的事情,并未偷偷摸摸的上门,而是正大光明,坦坦荡荡。 再加上陈泽轩也一并给宫里的太后、八皇子、皇后等人送了礼物,所以众人都以为这只是陈泽轩表达心意的方式。 故而,无人能猜到陈泽轩在背地里拉拢七皇子的时候,同时也对宣王和八皇子伸出了橄榄枝。 对于七皇子,陈泽轩是以利用为主,对宣王则是暂时保持友好关系,至于以后可否能转为坚固的战时同盟关系,还要再看看局势。 而小八年纪太小,但正因如此,同样不能小觑,所以得提前铺垫好关系才行。 这样也不至于到了将来用到小八的地方,尴尬…… “七皇子?”这时,贾公公从门里出来,见他脸色森寒的站在台阶下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便出声问道:“您是来找皇上的吗?” 七皇子转身之前,神色立刻恢复了常态,笑道:“是啊,我来给父皇请安。” “哦,那您进来吧。”贾公公点点头,让了让身子,抬手请七皇子进去。 七皇子进去后,老皇帝一见到他,手里提着的毛笔一顿,随即又低下了头。 “儿臣见过父皇。”七皇子将老皇帝冷淡的态度看在眼里,但却只能视而不见。 以前,因为老皇帝对七皇子很是冷淡,所以他极其自觉,极少主动到老皇帝面前走动,毕竟受冷眼的感觉很不好受。 但也正因为他走动的少,老皇帝对他更是越发的不待见了。 后来,七皇子见老皇帝讨厌自己,也就死了那条心,如此也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老皇帝没有抬头,继续批阅着手中的折子,冷声道:“何事?” “儿臣……儿臣想念父皇了。”七皇子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这辈子都没这么肉麻的话来。 “什么?!”果然,老皇帝听罢,大手一颤,手中的毛笔便被惊得差点给甩了出去。 昨日,明明在欢迎玉淑郡主到来的宴会上,七皇子是露过面的,他怎能……怎能这么恶心呢? 放下笔,老皇帝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望着七皇子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亓沛,你找朕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一直以来不抛头露面,畏畏缩缩的七儿子过来,肯定有问题! 七皇子垂下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香囊,递上前小声道:“父皇,儿臣听说您最近睡得不好,所以便去清水寺给您求了一个香囊回来。” “这香囊被主持开了光的,里面装的是清水寺后山的奇珍异草,不仅能有助于睡眠,还有强身健体之效。” 按理说,这小小的香囊有让人神清气爽,睡眠安稳的功效还能说的过去,可能强身健体?这就有些过了…… 但是,这被净空大师开了光的东西,在老皇帝眼里就是给神化了,要说它能保长生不老,可能他也信! “哦?”老皇帝听罢,不知道为何竟心中涌起了丁点感动。 自己虽为皇上,但在清水寺的高僧面前,却与普通百姓一样,没什么优越感可言。 多年以前,曾想求净空大师一串佛珠护身辟邪,然而却被净空大师给婉拒了。 由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老皇帝也就极少再摆驾清水寺。 即便是被拂了面子,但他对清水寺还是保持着敬重之心。 不过说实话,近日老皇帝夜夜与瑶妃颠鸾倒凤,一把年纪的人,哪能禁得起折腾? 他要是能睡得好,这才不正常呢! 因此,一听到这是七皇子特意去求的,老皇帝的语气温和了点,不过还是透着一丝怀疑:“这香囊,当真是净空大师亲自开的光?” 七皇子重重点头,认真道:“儿臣知道,寻常人要想见净空大师一面很是困难,更别提请他开光了。” “因此……儿臣从昨天宴会结束后,便去了清水寺,在大师的禅房外面跪了一夜。” 老皇帝看着面色平静的七皇子,低声道:“山上风大露重的,你竟跪了一夜?” “原本净空大师是不愿意的,耐不住儿臣多番磕头请求,这才勉强答应。”七皇子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听起来确实像是感染了风寒似的:“儿臣想求一串佛珠,但大师却说佛珠这种东西也是需要遇到有缘人才行,于是便派人寻了一些奇花异草装进了这香囊里。” “大师说,香囊佩戴在身上,同样能够庇护人安康。” 说着说着,七皇子的眼泪竟落了下来。 随即,“噗通”一声,他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低声哽咽道:“父皇……这些年来,儿臣浑浑噩噩,辜负了您对儿臣的期望,如今想来深感羞愧。” “每每想起,幼时父皇对儿臣的教诲,儿臣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过去……” “父皇……儿臣之所以说这些话,并非是蓄谋已久,而是……而是前几日做梦,梦到了小时候。” “光阴不再来,如今……儿臣……儿臣醒悟了,不奢求能得父皇高眼相看,只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儿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在老皇帝的印象里,小时候的七皇子木讷,胆小,畏畏缩缩,功课又不好,起初自己还曾亲自教诲过几次,但见他资质愚钝,又登不得台面,于是便渐渐放弃了他。 再往后,等着七皇子大了,在其他几个儿子的对比之下,老皇帝更是对他嫌弃的很。 而今,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七皇子如此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的模样,他那前后听起来可能逻辑、语序有些问题的话,便显得极为的真诚。 最重要的是,七皇子其实只是碌碌无为,平庸无能罢了,但听着他这话,竟严重得好像有多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似的,不由得让老皇帝听心里去了,认为他确实醒悟了。 “父皇……呜呜……”七皇子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动作恭敬又虔诚,“儿臣……知道错了,还求父皇……” “呜呜……求父皇不要拒儿臣于千里之外……” “儿臣……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也想像其他兄弟一样,走近父皇身边,走进父皇的心里啊!” 一个堂堂的男儿,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七皇子,让老皇帝的老脸神色复杂。 他好像想起来有一次,路过皇后宫里的时候,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啼哭声。 想着皇后宫里当时只有七皇子一个孩子,由于好奇,他便遣退了下人,悄悄探身过去瞅了几眼。 只见小小的七皇子正被皇后拿着厚厚的戒尺狠狠的打着手心,他的掌心已经红肿不堪,哭的喘不过气来,可是皇后仍旧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高举着戒尺,一下下落在他嫩白的小手上…… 在封方如沁为皇后之前,老皇帝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宋思雨,但迫于当时局势所需,老皇帝只能听从太后的意思,让原本该为皇后的宋思雨委屈为妃,而方如沁为后…… 夫妻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柔情蜜意,水火不容,貌合神离…… 而他和皇后,虽说是政治联姻,但在最初的两年勉强还算是凤协鸾和。 毕竟皇后是方家的人,为了巩固地位,老皇帝也必须做出个样子来。 只是,后来的皇后,渐渐褪去了天真单纯的外衣,在家族的影响和后宫里的争斗之下,她慢慢变成了一个绵里藏针,心狠手辣的虚伪女人…… 小太子亓沣在两岁时染病夭折后,皇后此后也怀过几次身孕,但都意外小产了。 她疑神疑鬼,认为是宫中其他妃子所为,阴毒的本性越发的暴露出来。 不过,她表面上还是温良端庄的人,可背地里被她害死的嫔妃越来越多…… 长到不过三岁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以及那些连娘胎都没出来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也大多都死在皇后手中…… 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老皇帝不是个傻子,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很多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不轻不重的不伤颜面的提点两句。 直至宋思雨也难逃皇后毒手的时候,老皇帝便彻底的爆发了。 还记得那一夜,在凤鸾宫中,他险些将皇后给掐死。 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赶到的及时,恐怕皇后一死,方家人便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那一夜,凤鸾宫里所有知道内情的宫女、太监,都被太后给处死。 而第二日,老皇帝像是苍老了十岁似的,对外宣称贤妃是病死的…… 贤妃出殡的那天,刚好是亓灏五岁的生日。 那一日,小小的他哭成了泪人,趴在灵柩旁边任是谁都拉不走,最后还是太后将他哄走…… 此后,老皇帝与皇后的关系,便如那腊月的数尺寒冰一样。 当然,在众人面前,这夫妻和睦的戏份还得做全…… 皇后是亓灏的仇人,而方家是整个朝堂上最难铲除的一颗毒瘤。 所以,先不管这皇位会落入谁手。 总之,目前亓灏和老皇帝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一定要尽早铲除方家! 当年皇后收养七皇子的原因,老皇帝也是明白的,还不是为了手里多一个底牌?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对七皇子的厌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皇后! 而如今对小八的喜爱,则是因为小八身上那并未被污染的纯真,善良…… 现在想来,七皇子变成现在这一事无成的样子,除了皇后的失败教育之外,自己也有责任…… 重重叹了口气,老皇帝示意贾公公扶七皇子起来,“好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父皇……原谅你就是了!” 七皇子听罢,甚是受宠若惊的看着老皇帝,眼里的泪水更多了:“父皇……” 老皇帝心情有些莫名沉重,兴许是想起来了那些陈年旧事,摆摆手,疲倦道:“下去洗把脸,这样子成何体统?” “是,父皇。”七皇子连忙擦了擦眼泪,刚走两步却顿住了脚,回身道:“父皇……” 老皇帝往后靠在椅背上,难得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什么事?” 七皇子小心翼翼道:“儿臣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情。” “今日宁王侧妃顾瑾琇当街行凶杀人,一开始儿臣不相信一个弱女子能杀了尹二公子和几个家仆,但有目击的人说顾瑾琇手腕上有一个像镯子似的暗器。” “那暗器一旦触碰到机关,便能发射出数百枚毒针……” 见老皇帝皱了皱眉,七皇子又继续道:“顾瑾琇与尹二公子之间本就有过旧怨,这次保不准……保不准她是恶意行凶。” “还有……还有……”说着说着,七皇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皇帝觉得接下来七皇子说的话应该很是不寻常,便厉色道:“继续说!” “顾瑾琇她之前参加宫宴的时候,应该也带着那镯子进宫。儿臣想,宫里守卫森严,又没人对她如何,她没理由这般防备。” “所以,儿臣担心她是图谋不轨,要对您或者是宫里的谁不利!” 咽了一口唾沫,七皇子一口气把话说完,只见老皇帝的脸色黑沉沉的更厉害了。 心里一喜,七皇子又大着胆子补充道:“父皇……儿臣与顾瑾琇和顾家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刻意去诋毁她。” “儿臣之所以思虑太多,完全是担心有人会对父皇的安危构成威胁。”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若是儿臣猜度错了,还望父皇原谅儿臣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怎可能与顾瑾璃无冤无仇呢?要知道,顾瑾璃可是撞破了他与瑶妃在假山后面的奸情呢! 今日进宫之前,陈泽轩特意派雷子给他送了封信,要他这次咬住顾瑾璃不松口。 能借着郭明顺和尹太傅的手除掉顾瑾璃,这自然合他的心意。 所以,他又怎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呢? 至于顾瑾璃手腕上的银镯子,七皇子是没仔细注意过。 利用镯子来做让老皇帝起疑的突破口,这也是陈泽轩教的…… 不得不说,有陈泽轩这个幕后军师,七皇子相信,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瞧,刚开始那张瓦解老皇帝冰冷内心的温情牌,打的多好? 同样是给老皇帝送礼物表孝心,他明显比宣王要技高一筹!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沉默不语。 顾瑾璃是顾家人,现在的身份又是宁王侧妃。 而顾家,似乎与宣王又有亲密的往来。 若她真心思不正,那这件事情就麻烦多了…… 捕捉到老皇帝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七皇子见目的达成,他拱手垂首道:“父皇,儿臣已经耽搁您太久时间了,就先退下了。” 摆摆手,老皇帝闷声道:“退下吧。” 转身关门的时候,七皇子唇角扬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第112章 锥心刺骨 太阳渐渐西下,湛蓝的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云在夕阳的辉映下,像是着了火似的,呈现出瑰丽的嫣红。 某条山间小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目色沉沉,眺望着远方的顾成恩。 他的身边,是护送他去济阳的侍卫和随从。 一个随从将刚打来的水递上前,恭敬道:“公子,您喝点水吧。” 顾成恩望着水囊,接了过来,但也只喝了一口,他又将水囊递了过去。 抿了抿唇,他问道:“离着济阳还有多远?” 随从道:“要是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到。” “明天中午……”顾成恩听罢,沉吟片刻,然后一甩衣袖,大步往马车走去,“好,那就连夜赶路!” 明日七月二十二,他在济阳最多待四日,再加上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他一定要在七月二十九日之前赶回京城。 因为,七月二十九,是顾瑾璃的生辰。 而顾瑾璃此时的身份是顾瑾琇,顾瑾琇比她大三个月,生辰早已过去,所以顾瑾璃的生辰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举办。 即便是顾淮知道,为了隐瞒顾瑾琇的身份,想必也不能前往宁王府去给顾瑾璃庆生,她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过…… 生辰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他不想让顾瑾璃一个人过,他想陪着她…… 最重要的是,那天,无人能在她身边,尤其是亓灏,他更是不可能知道顾瑾璃的生辰。 故而,那天,在她孤独的时候,只有自己可以给她送温暖,送祝福。 那样一个可以二人独处的机会,他怎可能放过呢? 就在顾成恩快要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人影迅速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主子!” 那黑衣人拱了拱手,然后在顾成恩耳边低语一番。 “什么?!”顾成恩听罢,怒目圆瞪,一把推开黑衣人,“本侍郎要回京!” 疾步走到大树旁,解开拴在树干上的马缰,顾成恩抬脚就要上马。 “主子!”黑衣人连忙拦住顾成恩,急声道:“皇上的圣旨已下,您要是现在回京,那就是在抗旨不尊啊!” 顾成恩眼神阴冷的瞪着黑衣人,咬牙道:“瑾璃现在被抓入刑部,亓灏就是想救她,因顾忌尹太傅,也不可能出手!” “我若不回去,谁还能救得了她?!” 对于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关系,顾成恩虽能察觉到顾瑾璃对亓灏的不同,也能看出亓灏对顾瑾璃态度上明显的转变。 可是,要知道在皇位和女人之间,女人往往是那个最容易被牺牲掉,最先舍弃的对象…… 尹太傅和尹家对亓灏来说,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若是亓灏因顾瑾璃而开罪了尹家,这无异于是愚蠢的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顾成恩认为,亓灏不可能傻到自毁前途。 在顾成恩的眼里,亓灏对顾瑾璃就算是有所改观,也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 而顾淮,他是丞相没错,可是刑部也有刑部不成文的规矩。 但凡是进到里面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出去。 就算顾淮到老皇帝面前求情,顾瑾璃现在要证人没证人,要证据没证据,一切形势于她而言都是极为的不利,顾淮又有什么话语权呢? 最关键的是,刑部的那个倚老卖老的郭明顺,他必定会借此机会好好折磨顾瑾璃一番的! 所以,为今能护得住顾瑾璃的,大概真的只有顾成恩了! “主子,即便是如此,您也不能回去!”黑衣人见顾成恩态度坚持,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解道:“您想想,这次您为何会突然被派到济阳去除匪患?” “匪患一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是,一般能让皇上亲自下旨委派的匪患,必定是极其的凶残。” “这样的差事,没有谁愿意去的,可偏偏却落在了您头上。” “主子,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对皇上进了什么谗言!” “您要是现在就掉头回京城,您觉得皇上他会如何想您?还不得给那背后小人又多留下一条诋毁陷害您的把柄?” 关心则乱,顾成恩此时满心里都想的是立刻回京,所以对于黑衣人说的这些事情,他是真的没来得及,也没心思去想。 攥着拳头,他幽暗的眸子冷光四射。 黑衣人见顾成恩似乎有些动摇了,又继续再接再厉道:“主子,如果皇上在听了小人谗言后,对您心生间隙,此时顾侧妃又入了大牢,您回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极有可能惹怒了皇上,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顿了顿,黑衣人小心翼翼道:“您别忘记了,老爷支持宣王,咱们整个顾家都与宁王一党为敌。” “而您上次又刺杀宁王未果,虽说二小姐已经嫁给了他,可也难保这次事情宁王没有参与进其中。” “可能……向皇上进言要您去济阳的,还有背地里设计二小姐的,就是宁王爷。” “砰”的一声,顾成恩一拳狠狠的打在了树干上。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因此树干上立马被顾成恩给打出一个洞来。 拳头卡在洞里,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 染红了树干,也染红了树下的小草。 “主子……”黑衣人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吓了一大跳。 顾成恩抬起头,看着自己满是血的拳头,伤口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心,开始抽搐了起来。 自己在刑部待了那么多年,刑部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没有谁再比他清楚了。 那是一个人间地狱,那里面的人,心理大多都扭曲的厉害。 就好比他,内心深处就住着一个恶魔。 他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对不起他,让他讨厌的人都毁了去,恨不得将整个天地也颠覆了。 但是,他的能力还不够。 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牢狱中的那些犯人身上。 还有,他若是爱一个人,也会穷尽所有的去得到她。 倘若真的在用尽一切办法,付出一切努力和真心都得不到…… 那么,他宁可也毁了她…… 没办法,他天性如此,就是这样极端又偏执的人。 就算如此,可他还是担心真如这黑衣人所说,自己不顾大局的回去,真会对顾瑾璃更加不利…… 挣扎了半晌,顾成恩终于睁开了眼睛。 将手从树洞中拿出,他动了动手指,一阵酥麻的痛感袭来。 扯了扯唇角,顾成恩再次缓缓握紧拳头:“亓灏……” 这两个字,从他薄唇中轻轻吐出来,却带着极重的怨气和恨意。 先是拖着自己去改良兵器,让自己无暇分身顾及其他。 随后,破坏了自己囚禁顾瑾璃的计划。 现在,又让老皇帝将自己派到济阳去…… 这一笔笔账,他顾成恩记下了!! “对了,主子!”黑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轩世子不是还在京中吗?只要他肯替顾侧妃说话,那皇上看在轩世子的面子上,肯定也会对二小姐网开一面的!” 深吸一口气,顾成恩想了想,闷声道:“你即刻回京,给轩世子传个话,让他尽力保瑾璃一命!” “事成,我回京后必有重谢!” “是,主子!”见顾成恩彻底打消了回京的念头,黑衣人连连点头,然后飞身消失。 顾成恩望了一眼天边的红霞,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也只能祈祷顾瑾璃吉人自有天相,能逢凶化吉吧…… 然而,他却不知,即便是派人送口信,也并不一定能将顾瑾璃救出来。 因为,陈泽轩便是那罪魁祸首…… “驾”,车夫举起马鞭,用力抽在马臀上。 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哒”的跑得更快了。 宁王府里,尹太傅在确定尹鹏林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原打算将尹鹏林留在宁王府小住几日的,可瞧着林笙那盯着尹鹏林深恶痛绝的模样,他又担心林笙虽救了尹鹏林,万一又在背地里使什么小手段,所以还是将尹鹏林带回了太傅府。 尹素婉的床上因被尹鹏林身上的血所染脏,故而无论是棉被还是床单褥子,里里外外都换了一套新的。 尹太傅带着尹鹏林前脚离开,亓灏后脚便想动身去刑部。 可是,尹素婉就像是故意似的,一直拉着亓灏的手不松开。 而且,她哭哭啼啼的,眼泪一滴都没断过。 “灏哥哥……”眼睛比兔子还要红,尹素婉哽咽道:“你要去哪里?是要去刑部为顾瑾琇开罪吗?” 她用了“开罪”二字,直接将顾瑾璃当街行凶的罪名坐实了。 而亓灏去刑部,就是在包庇罪犯,徇私枉法! 亓灏深深的望着尹素婉,半晌才缓缓道:“婉婉,你听本王说。” “虽然你二哥与顾瑾琇之前是有过私怨,但顾瑾琇一个女子,怎能是你二哥和那么多家丁的对手?”亓灏眉头紧蹙,耐着性子道:“而且,那匕首是从你二哥背后刺入的,所以凶手一定是从背后袭击的。” “再说了,那匕首看着不似……” “灏哥哥!”尹素婉见亓灏为顾瑾璃开脱,声音不禁尖细的打断了他的话:“家丁说了,顾瑾琇手腕上带着一个暗器,那暗器可以杀人不眨眼!” “那几具尸体还在刑部,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刑部看看,尸体上到底有没有毒针!” “你说二哥的伤在后背,凶手不可能是她?呵,那她完全可以在发射暗器后,趁着二哥不注意,绕到他的身后出手!” 尹素婉直直的看着亓灏,埋怨的眼神不容他再开口,继续咄咄逼人道:“灏哥哥,今日险些丧命之人是婉婉的二哥,倘若是我,你还会这般镇定自若,不痛不痒吗?” 亓灏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这一刻,他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杜江去刑部探听消息,中途回来过一次,他说那匕首锋利无比,而且做工精致,看着不像是出自京中的工匠之手。 但是,由于是杀人利器,所以杜江也不敢将那匕首给偷出来,只能凭着记忆回来作了个画像,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还有那个当时吓得大惊失色跑回太傅府报信的家丁,他是除了尹鹏林之外,唯一一个现场目击证人。 只不过,那人现在也在太傅府,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人证,物证,暂时没有一个对顾瑾璃有利。 而且杜江还说,在他回来之前,顾瑾璃已经受了“拶刑”,即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 古语有云,“十指痛归心”,而且正是因为女子的手很巧,如果把女子的手弄伤了或弄残了,会对女子的伤害很大。 而且,顾瑾璃又是出了名的才女,若是她的手废了,那么将来她还如何弹琴对弈,写字作画? 虽不能伤及顾瑾璃的性命,可亓灏听了还是止不住一阵心疼。 就在他打算开口说有事出府一趟,尹素婉便先发制人的将他给拽住了…… 望着如今渐渐变得面目全非的尹素婉,亓灏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即轻轻拂开了她的手。 缓缓站起身来,他语气低沉,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和凝重,“婉婉,本王相信,不会是她杀你二哥的。” “此事还有很多疑点,待本王查清楚,必定会给你二哥一个交代。” “呵,王爷上次也说要给二哥一个交代?结果呢?”尹素婉攥着帕子,忿忿道:“王爷,孰是孰非,一切已经明了!您当真执意要包庇她吗?” 亓灏忽然觉得,多说真的没必要了。 摇了摇头,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灏哥哥!”尹素婉见亓灏要走,刚想下意识的掀开被子跑下床,但还是坐住了。 “你若是去了,就失去了婉婉!” 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望着脚步停住的亓灏,一字一句道:“如果今日,灏哥哥必须在婉婉和顾瑾琇之间选一个,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亓灏背影僵直,回头看了尹素婉一眼,那眼神透着些许无奈。 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在尹素婉以为亓灏会留下来的时候,只听他闷声道:“婉婉,一切等本王回来再说。” 说罢,他又转身大步离开。 “啊!” 尹素婉抬手抓起床边架子上的花瓶,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猛然朝着地上砸去。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亓灏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顾瑾璃。 忍了这么久,伪装了这么久,她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双儿见状,急忙上前劝道:“王妃,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瞧了门外一眼,她小声道:“王爷还没出院子呢,您这个样子……” “砰!”又是一阵打砸的声音。 尹素婉知道,亓灏必定会听到屋内的动静。 没关系,听到就听到,她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她要让他知道,她心里很是不满和委屈。 要让他明白,她尹素婉也不是一个随意让人揉捏,没脾气的泥人! 而她刚才说两个女人只能选一个的那番傻话,也不过是无理取闹的威胁他罢了。 毕竟,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是亓国最优秀的男人。 将来亓灏登基为帝,那她尹素婉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所以,她怎能甘心拱手让人呢? 摔完花瓶后,她放声大哭起来。 亓灏听着身后的痛哭声,眉头皱起的沟壑更深了。 加快了脚下步子,他纵身飞出了院子。 刑部的大牢,一盏油灯点在桌子正中央,那微弱的烛光与从墙上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勉强给这阴森血腥的地方带来了丁点光芒。 “啪!” 狱卒手中的那带着铁钩的长鞭落下,顾瑾璃皮开肉绽的身上又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一身白衣血迹斑斑,手脚腕也已被铁链给勒出了血,在那蘸着盐水和辣椒水的长鞭下,她成了一个血人。 头发凌乱,不知是被冷汗浸湿,还是沾了血水,总之湿答答的黏在脸上,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一鞭子甩下来,她闷哼一声,咬着的嘴唇已破。 动了动手指,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又传来。 尹太傅背着手,冷冷的瞧着顾瑾璃,见她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转头对郭明顺幽幽道:“郭兄,看来你这鞭子还是没有她的骨头硬。” “呵呵,尹兄不要着急,这刑部里的有趣的东西多的很,稍后你便会知道。”一边摸着下巴,郭明顺一边盯着顾瑾璃那红肿的跟猪蹄子似的手指,意味深长道:“来人,给我拔了她的指甲!” 在尹太傅没来刑部之前,郭明顺先是给顾瑾璃用了最简单的“拶刑”。 不过,“拶刑”不仅未让郭明顺在顾瑾璃脸上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表情,连一声“哼哼”都没听到。 当然,这也只是郭明顺给顾瑾璃的“开胃菜”而已。 随后,他便又吩咐狱卒施以“鞭刑”。 盐水和辣椒水的混合,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终于,在两个时辰的长鞭伺候下,顾瑾璃终于松了口,闷哼出声,这让郭明顺很有成就感。 都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同样,在刑部待久了的人,最是喜欢从折磨人中找到生活的乐趣。 所以,郭明顺便打算从小刑到大刑,逐步递进,一点点的摧毁顾瑾璃的意志,折断她那自以为是的傲骨。 然而,尹太傅却觉得郭明顺使出的这些小儿科的招数见效太慢,他恨不得直接将顾瑾璃剁成肉泥才甘心,因此心急道:“郭兄,时间宝贵,还是直接上大刑吧!” “好吧,既然尹兄想见识大刑,那咱们就先看看顾侍郎研究的‘钩刑’。”郭明顺勾了勾唇,并不介意尹太傅这略微不耐烦的态度,摆摆手,示意狱卒准备刑具。 “哗啦啦”,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传来,只见狱卒手里拿着一根极粗的铁链。 铁链要比绑在顾瑾璃手脚腕上的那条还要长,一端有一个散发着冷光的锋利铁钩。 尹太傅眯了眯眼睛,大概明白了什么为“钩刑”。 “上刑!”郭明顺冷喝一声,狱卒便“刷”的一下子将那铁钩刺入了顾瑾璃的肩胛骨。 “啊!” 伤口本就因盐水和辣椒水而火辣辣的疼,被这铁钩猛地刺入,那钻心的疼痛让她承受不住,痛呼出声。 “哗啦”,狱卒绕过顾瑾璃身后,竟缓缓扯动着那铁钩,将那粗重的铁链从伤口中拉了出来。 血从伤口一滴滴落在地上,与地上那一滩还未干的污血融为一体。 顾瑾璃疼得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血水混合着汗水,又给遍体鳞伤的她多增添了一抹狼狈。 双手无法紧握,而嘴唇已经破得血肉模糊,她只能咬着舌尖,用另一种痛,来代替肩胛骨上的痛。 “继续!”郭明顺见顾瑾璃只呻吟了一声便又没动了动静,不禁冷哼道:“我看看她能撑多久!” “哗啦啦”,狱卒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那生锈的铁链,沾着血,让人看了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有种即将脱离躯体的感觉。 嘴角在痛,手脚腕在痛,手指在痛,肩胛骨也在痛。 痛,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痛。 费力的撑起发沉的眼皮,顾瑾璃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之意,扯了扯唇,嘴角的伤口再次裂开。 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与她毫无血色的脸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大概看到了顾瑾璃眼中那挑衅的神色,郭明义对狱卒使了个眼色。 那铁钩从一端钻出来后,又被狱卒刺入了另一边的肩胛骨。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让郭明顺和尹太傅心里舒坦了许多。 此时,那粗重的铁链就像是一条黑红黑红的毒蛇一样,由肩胛骨开始缠绕,然后挂在顾瑾璃的脖子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滴答,滴答”,血越流越多。 渐渐的,顾瑾璃的身子由刚才的抽搐,变得僵直。 “大……大人……”狱卒见状,赶紧吓得住了手。 若是普通的犯人,死也就死了。 可是,眼前这个到底是顾相的嫡女,宁王的侧妃,要是真一命呜呼了,难保郭大人不会将这个黑锅推自己身上去! 郭明顺面无表情,冷声道:“冷水泼醒了她!” 狱卒咽了口唾沫,并未依着郭明顺的命令直接泼水,而是留了个心眼。 他放下铁链,先上前将顾瑾璃那一团污乱不堪的黏嗒嗒的头发撩起,小心翼翼的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松了一口气。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了顾瑾璃头上,冰冷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 郭明顺上前一步,抬手用力捏住顾瑾璃的下巴,冷笑道:“顾瑾琇,顾侍郎发明的这‘钩刑’滋味如何?” 顾瑾璃别过脸去,用尽全部力气,才咬牙挤出两个字来:“还……好。” 郭明顺听罢,擦了擦手上的污血,转头对狱卒道:“来人,再试试顾侍郎的‘梳洗之刑’!” 这“梳洗之刑”,多日之前,在太后寿宴上,顾成恩曾当众提到过。 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犯人往往经受不住痛苦最终咽气。 在这期间,犯人不会像砍脑袋那般直接断气,而是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块块的掉下来,这场面真是既血腥,又残忍。 想想,还真是让人心潮澎湃呢! 尹太傅勾了勾唇,很是期待。 第113章 倒打一耙 “砰!”的一声,就在狱卒拿着铁刷子准备往顾瑾璃身上刷的时候,狱门被人一脚踢开。 紧接着,一道冷光闪过,狱卒“啊”的惨叫一声,“咚”,是铁刷子和什么利器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狱卒一边捂着涓涓流血的伤口,一边面色苍白的看着地上那只被削掉的血淋淋的手掌,大叫道:“啊,我的……我的手,我的手!” 尹太傅和郭明顺在看到亓灏一袭黑衣大步进来,二人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宁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郭明顺瞥了一眼那见到亓灏,吓得缩到角落里的狱卒,声音透着满满的不悦。 亓灏没有说话,连给郭明顺和尹太傅一个眼神都没有,而是将视线落在已经惨不忍睹的顾瑾璃身上,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拳。 入眼之处,完全是一片血的海洋。 要不是顾瑾璃此时被铁链给固定在架子上,想必她早就像是一滩烂泥倒在了血泊之中。 亓灏的心,揪得生疼,生疼。 他每向前走一步,那迎面而来的血腥味便会浓重一分。 就像是走在刀尖上,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双腿跟灌了铅似的,竟越来越挪不动了。 站在离着顾瑾璃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不敢再靠近,因为越是往前,他越能看清她身上那无数道狰狞的伤口,还有那被铁钩贯穿的血洞……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转头冷声道:“松绑。” 尹太傅将亓灏脸上那隐忍的愤怒和明显的心疼看在眼中,一甩衣袖,走到他面前,幽幽道:“宁王爷,你什么意思?” 桌上的烛火还在跳动,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亓灏脸上,仍褪不去那像是覆了一层寒冰似的冷意。 他深深的看着尹太傅,缓缓道:“此事很是蹊跷,本王觉得是有人故意想借着顾瑾琇的手来……” “够了!”尹太傅的反应如尹素婉一样,听不得亓灏为顾瑾璃辩解一句话,只当他是为顾瑾璃开脱包庇,因此梗着脖子恼怒道:“亓灏,你莫要忘记了,婉婉的腿是谁害的!” “林儿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是谁害的!我们尹家一对儿女,是因为谁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凭着尹太傅与亓灏之间的关系,怎么着都不该走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何况,二人除了是亲密的翁婿关系之外,还在一定意义上是上下级关系。 所以,尹太傅这连名带姓的喊亓灏,未免有些以下犯上。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确实生气到了极点,以至于越说越过分。 “你摸着良心说,我尹家这些年来,对你如何?为你鞍前马后,忠心耿耿,你为了这么个小贱人,竟不惜辜负婉婉,辜负老夫多年来的付出?” 郭明顺站在一旁,瞧着尹太傅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也叹气的摇摇头,以此表明对亓灏的失望。 不过,他不是宁王党,也不是宣王党,勉强算作明哲保身,不掺合浑水的中立派。 “尹太傅。”同理,亓灏面对如此失了分寸的尹太傅,眉宇间的神色也越发的凌厉起来。 “那刺伤尹二公子的匕首并非京中之物,可见凶手的身份也不是本地人士。再者,凶手不仅伤了尹二公子,还意图将罪名推到顾瑾琇身上,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目的,为的就是离间本王与尹太傅,且加深尹家和顾家的仇恨!” 顿了顿,他语气低沉了几分,“尹太傅乃聪明之人,不该上了那奸邪小人的当!” 这番话,虽听起来不那么让人舒服,但亓灏确实是本着一番好意才去提点尹太傅几句。 然而,尹太傅听罢,心里的怒火更像是被浇了一勺油似的,燃得旺盛。 他老眼狠狠的瞪着亓灏,声音提高了几分:“先不管林儿如何,只说婉婉!” “婉婉当初腿断容毁,你还记得你对她说过什么吗?” “你发过誓,这辈子必定要让顾瑾琇和顾家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现在呢,你竟被这小狐狸精给迷了心窍!” 先是“小贱人”,又是“小狐狸精”,兴许尹家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情,已经让尹太傅性情变得暴躁易怒,有时候甚至出口成脏,言行与他的身份极为的不符。 亓灏的脸色越来越阴冷,抿了抿唇,他不再理会尹太傅。 绕过尹太傅,他亲手上前去给顾瑾璃解着手腕上的链子。 “宁王爷,虽然顾瑾琇是您府上的侧妃,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要是探监可以,若是徇私这绝对是不可能的!”郭明顺见状,急忙出言制止道。 亓灏也没搭理郭明顺,见那铁链子还穿在顾瑾璃的肩胛骨上,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敢再乱动,担心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轻轻将挡住顾瑾璃脸的乱发拂开,待见到她一脸泪痕,他不禁一怔。 顾瑾璃在亓灏破门而入的时候,那几乎要沉入深渊的心,像是抓住了阳光和雨露,不自觉的燃起了希望。 说实话,她一介弱女子,若不是脾气倔了几分,真没有硬撑下去的勇气和毅力。 从被抓进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 顾淮,她的父亲,堂堂丞相,再如何厉害也抵不过郭明顺和尹太傅连手。 顾成恩,被调去了济阳,远水解不了近火,他怎能在眨眼之间插翅飞回来? 陈泽轩,此人心思难测,她自认为与他仅仅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而得罪尹家。 至于亓灏…… 她向来都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敢奢求,更是不敢对亓灏生出任何幻想。 毕竟,他和自己之间,隔着一个尹素婉,隔着一个尹家。 他怎可能为了自己,而影响到与尹家的关系呢? 怎么说,在帝王霸业面前,女人永远都是微不足道可忽略不计的…… 可能,正因为知道今日必死无疑,所以她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绝不向那两个老东西低头。 然而,当他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她竟发觉自己麻木的内心,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就像是春暖花开,大地回春一般,就连他那冷硬的声音,听在她耳中也是那么的暖…… “拶刑”的十指连心之痛,没有让她落泪。 长鞭的遍体鳞伤之痛,也没有让她落泪。 即便是那贯穿肉骨的“钩刑”,也不过是让她呻吟痛呼而已。 可是,亓灏与尹太傅对话,却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委屈,脆弱,还有那身心经历的疼痛,可能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吧。 咬着破唇,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再流得肆无忌惮。 只是,随着亓灏的动作,随着他的靠近,那乱糟糟的头发遮挡下的狼狈,也随之暴露。 顾瑾璃扯了扯唇,很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嘴角却生疼。 亓灏看着顾瑾璃含泪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心更剧烈的抽搐起来。 小心翼翼的擦掉她脸上的污血,他动了动唇,嗓子却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从亓灏的眼神中,顾瑾璃看到了疼惜,看到了信任,她也很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是没力气张嘴。 因此,二人静默无声,却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的流淌着。 “贱人,老夫杀了你!”这时,在一旁看着亓灏与顾瑾璃含情脉脉的尹太傅站不住了。 他怒吼一声,抬手从旁边火炉里拿出那烧得正红的烙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直的往顾瑾璃身上烫去。 亓灏眸光一闪,来不及多想,一脚踢在了尹太傅的小腹上。 “啊!”尹太傅挨了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身子往地上滚去。 可是,那脱手的烙铁,带着火星,由着惯性还是往顾瑾璃的脸上飞去。 亓灏下意识的抬胳膊一挡,“呲呲呲”,是烙铁与皮肉之间发出来的声音。 “亓……亓灏……”顾瑾璃瞪大眼睛,看着亓灏冒着白烟的胳膊,鼻头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亓灏扫了一眼地上的烙铁,对顾瑾璃摇摇头,一边将袖子撕扯开,一边,咬牙勉强道:“本王无碍。” “呲拉”一声,随着袖子被撕裂,他那被烙铁烫伤的胳膊也露在了空气之中。 伤口不大,可是那胳膊上的肉却被烫得外翻起来,看着好是吓人。 “尹兄,尹兄!你没事吧?”郭明顺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尹太傅,一边夸张的大声叫着:“哎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该不会是伤到了吧?” 他这话,是在不着痕迹的责怪亓灏下脚太重。 “咳咳咳……”尹太傅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就着郭明顺的手站了起来。 “你……你……”他抬手指着亓灏,老脸青白,气得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因为情况危急,因此那一脚亓灏确实是没把握住力道。 姻亲关系上,尹太傅为自己的岳丈,而且又当着同僚面前对他动手,尹太傅怎能不心生怨念? 忍着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亓灏低声道:“尹太傅……” “哼!”尹太傅并未为自己伤了亓灏而有丝毫愧疚,他瞪了亓灏一眼,甩袖转身离去。 “欸,尹兄!”郭明顺在后面追了一步,却听得狱门被尹太傅甩得“哐当”作响。 亓灏轻叹一声,心想只能改日有机会再亲自去太傅府登门解释吧。 将顾瑾璃手脚腕上的锁链解开后,顾瑾璃的身子便软绵绵的往地上倒去。 亓灏大手扶着她的腰,那粗重的铁链碰撞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 攥了攥拳,亓灏望着怀里的血人,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本王……先把你身上的铁链取出。” 她的嘴唇血迹斑斑,可见被她疼的时候不曾吭声过。 而现在,他就在她身边,任何人都无法再能欺负她,她无需再逞强。 顾瑾璃倚在亓灏胸前,声音虚弱道:“多……多谢王爷。” 那铁钩子和铁链是怎么穿进去的,就得怎么扯出来,亓灏不忍心再看她痛苦一次。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铁链不拿出来,她的命可能就没了…… 亓灏移开眸子,那未受伤的手紧紧握住铁钩,另一只被烙铁烫伤的胳膊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你若是疼,就咬本王。” 他的胳膊伤得也不轻,血肉感觉都焦了似的,不过只要她一转头,就能咬到。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吸了吸鼻子,“嗯”了声。 将顾瑾璃的肩膀固定住后,亓灏小心的将那铁钩一点点从那伤口里扯出。 他不敢动作太大,只能屏气凝神,努力将疼痛降到最低。 顾瑾璃眉头紧皱,倒吸一口气,待见到亓灏脑门上的冷汗比自己还多,她再次扬起苍白的唇,“我……没事。” 郭明顺冷冷的看着亓灏,不悦道:“宁王爷,顾瑾琇是杀人凶犯,您无权将她……” “郭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徇私。”亓灏没有回头,打断他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不过,按着正常的程序,郭大人不是应该先审问吗?为何直接就大刑伺候了?这未免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宁王爷,你这是在倒打一耙!你怎就知道下官没有审问?”郭大人一听,上前一步,义愤填膺道:“正是因为这凶犯嘴巴太硬,拒不承认,所以本官这么做也实属无奈至极!” 亓灏听罢,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郭大人幸亏这是直接上的大刑,要是真进行了二审,恐怕这审问的该是一具尸体吧!” “欸,宁王爷,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下官……” 由于郭明顺离得亓灏太近,连叫带吼的动静太大,现在顾瑾璃失血太多,本就虚弱得不行,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亓灏担心郭明顺会吵到她,因此转头一字一句道:“要理论的话,稍后再说!” 大概是被亓灏眼中的那股子冷厉给吓住了,郭明顺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嘴。 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了那铁链从肩胛骨中扯出来的声音,还有血滴落在地上的“滴答,滴答”声。 亓灏见顾瑾璃的嘴唇又被咬破,他直接将自己的手腕送到她的嘴边,“咬本王!” 顾瑾璃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可在亓灏面前,此时的自己已经够狼狈不堪了,她不是尹素婉那样娇弱的女子,所以不愿再让他小看了自己。 而且,他那胳膊上也有伤,这叫他如何下得去嘴? 见顾瑾璃别过脸,亓灏眉心隐约跳动着怒气,手下稍微用力半分,顾瑾璃“啊”的一下痛呼出声,他将胳膊随之又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猛力一咬,眼睛湿润了起来。 郭明顺看着这地上一个半躺着,一个半蹲着的二人,冷笑一声,然后顺势坐在了桌旁。 而那被亓灏用利剑削断手的狱卒此时也还在角落里缩着,为了顾瑾璃,亓灏连尹太傅都敢踢,这要是等他回过神来,还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小狱卒不傻,跟那断手相比,当然还是命更重要! 见郭明顺对他摆摆手,他连忙感恩戴德的捡起地上的那只手掌溜了出去。 给自己倒了杯茶,郭明顺悠哉悠哉的一边品着茶,一边像是看戏似的欣赏着顾瑾璃脸上忍痛的表情。 亓灏的手腕被顾瑾璃咬的出了血,后背也被冷汗所浸湿。 半盏茶过去,顾瑾璃因失血过多,眼皮越来越沉,她头一歪,昏了过去。 “顾瑾……瑾琇,瑾琇!”亓灏一惊,赶紧压着她肩胛骨的伤口,将那最后大拇指长度的铁链给一鼓作气的拽了出来。 “刷刷”,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位,血勉强止住。 亓灏又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于是手探向了她的腕上。 脉象虽微弱,可情况不算最糟糕。 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亓灏仔细的披在顾瑾璃身上,然后抱起她就往门口走。 “宁王爷!” 郭明顺眼睛一亮,“噌”的站起身来,拦在亓灏身前:“私自将犯人带离,王爷这是在挑衅咱们亓国的律法,在挑衅圣上吗?” 亓灏蹙眉,缓缓道:“郭大人,顾瑾琇怎么说都是我宁王府的人,本王只是将她先接回王府养伤而已。若是郭大人担心顾瑾琇跑了,大可派官差在王府里看着她。” 郭明顺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道:“宁王爷,带走顾瑾琇,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您当真要为了她与尹太傅翻脸不成?” “本王与尹太傅的之间的事情,就不劳郭大人费心了。”亓灏眯了眯眼睛,语气不容拒绝道:“不管郭大人今日是否放人,顾瑾琇本王要定了!” 说罢,他用胳膊将挡在身前的郭明顺一撞,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亓灏又忽然停了下来。 转身,他幽幽道:“郭大人,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似乎还有个侄子在济阳做知府。” “而这次济阳匪患严重,不知是否存在官匪勾结的现象。刚好父皇派顾侍郎去济阳除匪,要不然……” “宁王爷,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等亓灏说完,郭明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腆着脸,一改刚才的态度,殷勤的给亓灏让路:“顾侧妃身子有伤,此案的结果一切等她伤好了再另行定夺。” 亓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大牢里。 郭明顺望着亓灏离开的背影,脸上堆起的笑意渐渐僵硬,老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亓灏明知自己与顾成恩和顾家之间有私仇,竟还敢拿着侄子来威胁自己? 无碍,反正主子的这次计划已经完成。 看着刚才亓灏与尹太傅那架势,脸已经撕破了,即便是日后再和好,彼此心中也必定都扎着一根刺儿,要想恢复如初,谈何容易呢? “呵呵……”郭明顺阴森一笑,那笑声诡异,阴冷。 杜江等在刑部外面,见亓灏抱着顾瑾璃出来了,急忙上前道:“王爷,顾侧妃她怎么样了?” 亓灏的表情隐在黑夜之中,半晌才道:“有动静吗?” 杜江道:“下午宣王和七皇子分别进宫面见皇上了,似乎都提到了顾侧妃和尹二公子的事情。” “宣王是去替顾淮给她求情的,至于七皇子嘛……他没理由这般好心。”亓灏动作轻柔的将顾瑾璃放到马车上后,对杜江道:“立刻查出那匕首的主人,还有,想方设法把太傅府那个仆人也给揪出来!” 杜江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顾瑾璃,小声道:“王爷,那尹太傅那边……” 亓灏抿了抿唇,低声道:“这个本王心里有数,你无须担心。”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然后飞身离开。 考虑到顾瑾璃身受重伤,所以亓灏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一些。 车夫听命,于是几乎用走的速度回的宁王府。 一路上,亓灏将茶水浇在帕子上,先简单的为顾瑾璃擦洗了一下脸和手。 虽然从王府出来之前,他身上带着创伤药,可顾瑾璃身上到处污血,尤其是那肩胛骨的伤口,被那生满了铁锈的链子穿过,还没进行处理,敷上药也没用。 因此,也只能先给她喂了几粒从林笙那讨来的救心丸。 视线落在她那红肿的手指上,亓灏犹豫了片刻,轻轻握着她的手,喃喃道:“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傻的人?难道低一下头就这么难吗?” 忽然想到了一个多月之前,在面对“顾瑾琇”身份的她时,他曾不止一次的羞辱她,轻则罚跪磕头,重则用利剑伤她,挑断她的脚筋…… 那时的她,无论他对她的伤害有多重,他对她有多残忍,似乎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可也从未示弱……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折断她的傲骨,踩踏她的自尊…… 如果当时,她能对他服一下软,兴许在面对她的软弱后,他会嗤之以鼻,也不屑再为难她…… 想到过去种种,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又将她额前的乱发捋了捋,亓灏自言自语道:“聪明的女人懂得适时的示弱,而你是个笨蛋。” 顾瑾璃静静的躺在榻上,在听到这句话后,细长的睫毛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 自嘲一笑,他又小声道:“本王……也是个笨蛋。” 若是能在一开始就怀疑到了她的身份,她又怎可能平白无故受那么多苦? 只是……他与她应该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吧? 摇了摇头,他又忍不住的长叹一声。 第114章 短小软快 老皇帝的寝宫里。 贾公公将刑部里发生的事情在禀告给了老皇帝后,见他脸色不太好,便低声道:“皇上,兴许是那尹太傅正在气头上,所以对顾侧妃动了大刑。” “要不是宁王爷去的及时,恐怕这次尹太傅没有老年丧子,顾相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老皇帝听罢,紧皱的眉头果然松缓几分,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罢了,事已至此,朕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老四既然插手了,那就让他去给尹太傅个交代!” 贾公公双手捧上一杯茶,恭敬道:“皇上放心,宁王爷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然后突然问道:“小贾,你看看朕今日的精神可比前几日好些?” 贾公公仔细的瞅着老皇帝,点头道:“嗯,皇上今日看起来确实精神抖擞了许多。” “哈哈,瑶妃说的果然没错呀!”老皇帝高兴的抚了一下胡须,甚是得意道:“顾侍郎虽是个人才,可身上戾气太重,与朕又八字不合,将他留在朕的身边,确实对朕不利。” “等他去济阳待几日,去去身上的戾气,朕再让他回来。” 对于瑶妃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复宠的,宫里的旁人可能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但贾公公却是知道的。 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老皇帝心血来潮的要去永和宫旁边的人工湖边走走。 好巧不巧的是,远远看见一个妙龄女子,一身粉色轻纱立在湖边。 她双手张开,神奇的是围绕在她身侧竟有许多色彩斑斓的蝴蝶。 而她,又像是蝴蝶仙子一样,让人感觉眨眼之间就要飞走似的。 老皇帝觉得不可思议,便派人加快了步辇赶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之后在见到老皇帝后,先是一怔,随即才跪地行礼。 从她的自称来看,是之前被老皇帝冷落的妃子。 老皇帝打量着女子许久,然而却并未在印象中找到后宫之中有过这样一个貌美年轻的美人。 经贾公公提醒,老皇帝才勉强想起这位被封为“瑶妃”的女子来。 只是没想到,老皇帝那日的“一时性起”,却让瑶妃“霸宠”多日。 以至于,老皇帝在御书房里处理事务的时候,为避免落人耳目,都不忘记将瑶妃假扮成小太监藏在房中以便玩乐。 贾公公犹豫片刻,小声道:“皇上,您好久没翻各宫的牌子了,已经有几个宫里的主子表示不满了。” “这瑶妃……老奴觉得您还是不要宠幸的太厉害了。毕竟……若是瑶妃的锋芒太盛的话,对她也不是一件好事,难免会招人嫉妒。” “哼,有朕护着瑶妃,谁敢对她如何?”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愠怒道:“是不是皇后或者丽妃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不不不,皇上不要误会。”贾公公连连摇头,否认道:“不关各宫娘娘们的事情,是老奴……老奴自己的主意,还望皇上恕罪。” 身为一个忠心耿耿,服侍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一来,他是为了老皇帝的身体健康着想才大着胆子冒昧的劝他。 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整夜的与瑶妃欢好,长此以往下去,身子绝对会吃不消的。 虽然,若是翻了其他宫里的牌子,老皇帝可能也会做一些消耗精力的事情,可至少不会像现在对瑶妃一样迷恋床事。 二来,不知道是否在宫里当差久了,身为资深老太监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瑶妃的“复出”很是诡异,总有一种阴谋满满的感觉。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说的,确实如此。 如今老皇帝痴迷于瑶妃的美色太过严重,若是贾公公直白的将自己的担心之处说了出来,肯定会引得老皇帝不高兴。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如此委婉的提醒一番了。 然而,老皇帝果然还是不领情…… 老皇帝不悦的瞪了贾公公一眼,冷哼一声,沉声道:“去,将瑶妃给朕宣过来。” 贾公公心中很是无奈,可又不敢再继续劝老皇帝,只好依着他的命令往瑶妃宫里走了一趟。 很快,瑶妃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了老皇帝的寝殿。 贾公公自觉地带上门,离得门口远远的。 老皇帝一见到瑶妃,便像是初尝云雨滋味的小伙子似的,总是有种要不够的感觉。 虽说他偶尔会体力不济,可却真的爱极了瑶妃这具柔软光滑又性感妩媚的年轻身体。 尤其是她在自己身下发出那一阵阵的诱人娇喘声,让老皇帝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 今晚,同样也是如此。 老皇帝连该有的前奏都没有,直接将瑶妃身上的衣裳三两下剥掉,将她按在了床上进行一番攻城掠地。 半盏茶的功夫后,老皇帝气喘吁吁的躺了下来,搂着瑶妃轻叹道:“唉,朕老了,体力还真是不如年轻时候啊!” 瑶妃伏在老皇帝的胸前,“咯咯”笑得娇俏:“皇上才不老呢,您呀,正值壮年!” 顿了顿,她又道:“臣妾就说嘛,顾侍郎跟您八字不合,您看,刚把他调离京中,皇上就更加威武雄壮起来。” “当真?”老皇帝一听,眉飞色舞起来,翻身上来,要继续再来。 瑶妃说着违心的话本就恶心的要命,她还要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这更恶心。 因此,下意识的双手推拒着老皇帝,她皮笑肉不笑的媚声道:“皇上,人家承受不住了嘛。” 然而,老皇帝却不容瑶妃的推辞,他就像是要极力证明自己。 瑶妃无力反抗。 夜色正浓,月光惨淡。 屋顶上,陈泽轩听着下面那断断续续的欢好声,一脸讽刺。 一旦动了情的女人啊,就是傻得可怜。 七皇子三言两语,就能让瑶妃为了他所谓的“宏图伟业”去取悦于老皇帝,甘心做一棵小草…… 可她有没有想过,如果七皇子真有一天登基为帝,七皇子怎会娶一个跟自己父皇上过床的女人? 嘴上说什么不在乎,其实七皇子心里肯定已经厌恶了起来…… 要不然,也不会在瑶妃偷偷给他写了几封私信后,找人推辞说不方便,怕被人发现前功尽弃…… 迎着微冷的夜风,他抬手将酒往嘴里灌了两口,幽幽道:“亓灏将顾瑾琇救走了?” 雷子点头道:“是,顾侧妃被收监后,被折磨的很惨,后来宁王爷赶到,将她给救回了宁王府。” “很惨?”陈泽轩捏着酒壶的手一紧,冷声道:“不是交代过郭明顺,不准对顾瑾琇下狠手吗?” “呃……世子您也知道,尹太傅当时还在场呢,兴许郭大人是想做戏做逼真一点。”雷子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道:“再说了,宁王爷也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呢,要是不下手狠点,怎么能让宁王爷坐不住呢?” 陈泽轩听罢,随即又仰头喝起闷酒来。 沉默良久,才道:“既然顾成恩派人送信来求助,那明日本世子便进宫在皇上面前替顾瑾琇说两句好话。” 雷子悄悄的打量着陈泽轩,见他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吱声,只能自己偷偷的揣摩他的心思。 刚才一听到顾瑾璃险些被郭明顺折磨的没命,世子眼神明显的一闪,这说明他还是在意顾瑾璃的。 现在世子说去宫里替顾瑾璃求情,这应该是借着顾成恩来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见雷子直直的盯着自己,陈泽轩轻咳两声,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如今亓灏已与尹太傅翻脸,咱们的目的已达成,那顾瑾琇这次也就‘功德圆满’了。” “而且,还能卖给顾成恩和顾家一个人情,这得便宜的事情为何不做呢?” 雷子下意识的附和道:“是是,世子,您无需解释,属下都明白。” 世子说这么多,难道真的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吗? 要知道,七皇子可是一心想要顾瑾璃死的。 虽这次卖给了顾家一个人情,可七皇子这边绝对是不甘心的…… 不过,与让尹家和亓灏决裂相比,七皇子也算得偿所愿了…… “嗯?”陈泽轩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丢过去,吓得雷子缩了缩脖子。 冷哼一声,陈泽轩站起身来,一甩衣袖,懒得再去听底下的那不堪入耳的淫声艳语。 凤鸾宫中,女官秋蝉一边给皇后按摩着肩膀,一边小心翼翼道:“娘娘,听说七皇子今日去御书房面见皇上了。” “哦?”皇后听罢,秀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美眸中神色也是不掩饰的厌恶:“这个窝囊废去御书房做什么?” 秋蝉恭敬道:“据说七皇子昨个去清水寺特意为皇上求了一个香囊,皇上今个瞧见了很是感动。” “呵,小窝囊废荒废了这么多年,这是开窍了?”皇后冷笑一声,语气很是不屑:“可惜,晚了!” 七皇子自小便被皇后背地里唤作“小窝囊废”,因此秋蝉也已听习惯了:“娘娘,七皇子能有所醒悟,兴许这是一件好事呢?” “再怎么折腾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皇后打了个呵欠,摆摆手,不以为然道:“老七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成不了什么大器。” 当初皇后收养七皇子的心思,秋蝉自然是知道的,见皇后对七皇子这般不待见,便也不再说什么。 皇后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随意问道:“对了,今日皇上招谁侍寝的?” 秋蝉小声道:“回娘娘……还是瑶妃。” “呵,瑶妃……”皇后眯了眯眼睛,笑得高深莫测,“无碍,不用本宫收拾她,自会有人坐不住的!” 秋蝉大概猜到了皇后口中说的是谁,垂首不语。 如意宫中,那坐不住的丽妃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她一脸怒容,咬牙切齿道:“浈儿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竟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跟本宫争宠的瑶妃!真是岂有此理!可恶至极!” 瑶妃虽不是刚获新宠的妃子,可正因为之前太过默默无闻,不引人注目,所以这更让大家对于她的“复宠”很是不爽。 皇后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机,绝对不会因一个小小妃子而自乱阵脚。 但是,丽妃不行。 这些年来,丽妃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独占皇上恩宠的人,她怎能容忍有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来将老皇帝夺走呢? 当然,老皇帝已经老态龙钟了,而且房事上也不尽人意,可是女人们看重的是老皇帝那给予的无上恩宠和荣耀,那是在后宫之中立足的资本和耀武扬威的颜面! 因此,丽妃白日便主动去御书房找了老皇帝,想使点手段挽回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然而老皇帝竟像是改了性子似的,雷打不动…… 面对老皇帝的冷淡,丽妃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才恼羞成怒了…… “主子,您息怒!”宫女欢儿急忙倒了杯茶,上前安抚道:“清王现在虽然还不能回来,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您想想,宣王和宁王正明里暗里斗得厉害,如今七皇子又打算插上一脚,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三败俱伤,到时候清王再回来,这不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嘛。” 丽妃在听到欢儿的话后,脸上的怒气果真是减了几分。 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她幽幽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本宫就先委屈一下浈儿。” “不过……瑶妃那个小贱人,本宫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欢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哼,你说呢?”丽妃眸中划过一丝杀意,攥紧了拳头。 点点头,欢儿应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哦,对了。”丽妃忽然想起什么,揉了揉眉心,问道:“听说今日宣王进宫了?” 欢儿道:“嗯,宣王和七皇子先后去御书房面见了皇上。” 丽妃“嗯”了声,又问道:“淑清宫可有什么动静?” 欢儿道:“德妃娘娘那没什么异样。” “呵,德妃那个女人可真是能沉得住气啊!”丽妃撇撇嘴,讽刺道:“整日里装出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骗谁呢!” “罢了,本宫乏了,你服侍本宫就寝吧。”伸了个懒腰,丽妃站起身往梳妆台方向走去。 欢儿对着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然后便赶紧帮丽妃将头上的发钗等拆了下来。 那被丽妃嘲讽的道貌岸然的德妃,此时也没睡着,不过她却并不是因为瑶妃复宠一事。 “主子,您还在为宣王的事情担心吗?”宫女紫霞见德妃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试探道。 德妃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泽儿为人处事虽八面玲珑,但是本宫总担心他与轩世子走得太近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紫霞道:“主子,轩世子待人热情有礼,连七皇子那样不成器的人,他都客客气气的准备了礼物,兴许是咱们想多了。” 德妃想了想,缓缓道:“泽儿是本宫的儿子,尽管今日他没透露什么,可本宫知道,他也想借助南阳的势力。” “只是……轩世子那般聪明绝顶的人,怎可能掺合进这浑水中?” 紫霞将洗脚水端到德妃面前,笑道:“主子,宣王爷是个做事谨慎的人,他跟宁王爷都争了这么多年了,而且还有顾相帮他呢!” 听到紫霞提到顾淮,德妃的眸光一闪,刚才还算温和的面色有些僵硬。 紫霞低着头,看不见德妃的神色,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只当她还在为宣王担心,便继续道:“您呀,与其操心宣王爷,还不如有时间多想想曦月公主的婚事呢!” “对,你不说本宫险些都忘记了。”德妃想到前日在皇后为玉淑郡主举办的欢迎宫宴上,曦月看着轩世子那痴迷的眼神,又叹了口气:“轩世子即便只是个外姓世子,可这样举世无双的男子,也不是曦月能高攀得上的。” “女人啊,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才行。要不然,就算曦月嫁给了轩世子,那也不过是上赶着贴人家冷脸的。” 紫霞听罢,不赞同道:“主子,话不能这么说。” “咱们公主性子虽然内敛,可胜在乖巧懂事。人和人的感情不都是相处来的嘛,轩世子没有对曦月公主一见钟情不要紧,等他们成了亲,有大把时间日久生情呢!” 德妃望着紫霞一脸肯定的模样,神色莫辨的摇头道:“你错了。” “其实这世上的男男女女,爱不爱一个人,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男人,他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是真的不喜欢了。” “那……喜欢的眼神是怎样的?”紫霞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问道。 “喜欢……”德妃抿了抿唇,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翩翩少年来,眉宇间浮起淡淡的忧愁。 深吸一口气,她闷声道:“总之,长痛不如短痛,本宫宁可现在让曦月死心,也不想她日后痛苦。” 见德妃脸色有些不好看,紫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了,讪讪一笑,小声道:“是,主子说的对。” 待紫霞将自己的脚擦干净后,德妃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主子。”紫霞应了声,然后端着盆子出去了。 德妃望着烛台上那冉冉发亮的红烛,喃喃道:“终身所约,永结为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有些东西,压抑在心底久了,原以为只要不去刻意触碰,不去特意回想,便不会被记起。 可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无知少女的时候,她也跟曦月一样,幻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那曾对她说“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人,与她之间已有着跨不过去的鸿沟…… 苦涩一笑,她吹灭了蜡烛,回到了床榻上。 马车以步行的速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后,才到达宁王府门口。 亓灏抱着顾瑾璃下了马车,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似的,每走一步都是小心谨慎。 秦峰等在王府门口,瞪大眼睛,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亓灏。 “这……这还是王爷吗?”指着亓灏的背影,他转头结结巴巴的问跟在身后的杜江。 杜江重重点头,认真道:“如假包换。” 张大嘴,秦峰又问道:“那……那王爷抱着的是顾侧妃?” 亓灏抛下尹素婉,动身去刑部的事情,秦峰也是知情的。 因此,听着秦峰问的这么白痴,杜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我的天哪!王爷转性了,这宁王府后院要变天了!”秦峰捂着嘴惊叫一声,反应很是夸张。 除了对尹素婉,这还是头一次见王爷对一个人这般的上心。 这上心的程度,简直要比之前对尹素婉看着还厉害啊! 再想到王爷现在对尹素婉的态度确实是冷淡了许多,秦峰不禁觉得这王府女主人的位子极有可能也要换了! “胡说八道什么?!”杜江只看秦峰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用胳膊肘推了秦峰一下,他语气严肃道:“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这还要我教你?” “唔……我知道了。”秦峰被杜江一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亓灏虽走在前面,落下了两个侍卫有一段距离,但他听力极好,还是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话。 心头一颤,他抱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 兴许,从他现在对顾瑾璃的转变上来看,那几个女人真的要把后院给折腾得翻了天…… 低头望着怀里的顾瑾璃,他眸光暗了暗。 无论是谁,哪怕是婉婉,他都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第115章 额的神啊 “王爷!” 在亓灏抱着顾瑾璃往芙蕖院方向走的半路上,双儿便从一旁蹿了出来,将他给拦了下来。 亓灏皱了皱眉,冷声道:“何事?” 双儿恭敬道:“王……王妃担心您,所以便派奴婢在这等着。” “哦?担心本王什么?”亓灏听罢,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想起尹素婉那歇斯底里的模样,语气又冷了几分。 双儿不敢与亓灏幽深的眸子对视,低着头小声道:“王妃说,您今儿中午就没吃饭,晚上肯定也没吃,所以便特意准备了您最爱吃的……” “本王没心情吃东西。”亓灏不客气的打断了双儿的话,抬脚继续往前走。 尹素婉说过,今晚要是不将亓灏带回怡心院,那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哎,王爷!”双儿见亓灏要走,急忙想上前再劝一下他,却见亓灏转身幽幽道:“告诉你家主子,让她早些休息。” “今晚,本王留宿芙蕖院!” 说罢,他留给双儿一个冷硬的背影。 “芙……芙蕖院?”双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愣愣站在原地。 杜江自然明白亓灏说这话的意思,瞧着双儿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摇了摇头。 顾瑾璃身受重伤,亓灏留在芙蕖院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男女之事。 而他这般大张旗鼓的让双儿回去转告给尹素婉,为的就是让尹素婉知道,自己对顾瑾璃的重视。 这种重视,不容得尹素婉今后对顾瑾璃背地里再下黑手。 当然,这也是在告诉后院里的其他人,如今的顾瑾璃翻身了。 她不再是当初被亓灏恨不得一剑刺死的蛇蝎毒妇了,她是渐渐可以与尹素婉平起平坐的女人了…… 谁,也不能再随意的欺侮她! 可是,杜江能猜度到亓灏的心思,并不代表秦峰这个呆头鹅也能猜到。 此时,他跟双儿一样,也是一脸的震惊不已。 双手捂着嘴,他的眼珠子险些被惊得掉出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 现在顾侧妃身上都是血,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没一块好地方,而王爷竟然要留宿?! 依着顾侧妃这个身体状况,怎能经得起王爷的折腾? 头脑中想象着那浴血奋战的场面,秦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杜江走了几步,见秦峰还没跟上,便转头往后瞧。 见他一边搓着胳膊,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奇怪的看了秦峰一眼,杜江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当看到亓灏抱着顾瑾璃终于出现在了院子门口,荷香和爱月这两个提心吊胆了一天的丫鬟立刻围了上前。 “王爷,小姐她怎么样了?” “王爷,小姐她没事吧?” 亓灏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只听得声音发沉,“林笙呢?” “哦哦,林姑娘在房间里等着呢!”荷香赶紧让了开来,以便亓灏进去。 林笙已经在房间里等候多时了,她心里也不安的厉害,可又不愿像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的爱月似的,所以只能靠喝水来缓解紧张。 可是,她这一下午不知道喝了多少壶茶水,也不知道去了多少趟茅厕,终于等到顾瑾璃被救回来了。 待亓灏将顾瑾璃放在床榻上,随着那披在她身上的黑色袍子散开,她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也暴露在了几人面前。 “小姐……”捂着嘴,爱月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荷香的眼眶也瞬间发红,她哽咽道:“奴婢去准备热水。” 顾瑾璃伤成这个模样,不管是要敷药还是针灸,肯定得先清理干净身上的污血才行。 爱月吸了吸鼻子,不忍再看,“奴婢……奴婢去给小姐找干净的衣裳。” 林笙给顾瑾璃探完脉后,一边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着顾瑾璃身上的血衣,一边咬牙咒骂道:“这些天杀的人,怎么能……怎么能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该死的,要是落到本姑娘手里,一定要他好看!” 亓灏立在一旁,见林笙一副气势汹汹,随时找人拼命的架势,眉头轻轻拧了起来。 林笙性情虽古怪了些,但难得对顾瑾璃与众不同。 可是,她这么情绪化,万一那手里的剪刀不小心戳到了顾瑾璃怎么办? “林姑娘。”忍着不悦,视线直直的盯着林笙拿着的剪刀,亓灏幽幽道:“仔细着些,她身上可禁不起再多一道伤口了。” “呃……”林笙瞧着亓灏那比剪刀还犀利的眼神,下意识的收敛住脾气,低头专心忙活起来。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笙才满头大汗的将那残破不堪的血衣从顾瑾璃身上给扒了下来。 “额的个神啊!”除了鞭伤之外,肩胛骨处那两个恐怖的血洞,不禁又爆发出一声尖叫。 抚了抚胸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情来。 这时,刚好荷香和爱月提着热水进来了。 将帕子浸湿,林笙先从顾瑾璃的脸开始,然后一点点给她擦洗着身子。 擦完脖子后,见林笙的动作一停,爱月急忙问道:“林姑娘,怎么了?” 林笙转头,看着亓灏,犹豫道:“王爷……一会可能有些不方便,您在这里有些不妥,要不然先出去?” 顾瑾璃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还未解开的肚兜,和一条被剪到膝盖以上的同样残破不堪的亵裤。 而上次林笙曾开玩笑的问顾瑾璃是否还是处子之身,从当时顾瑾璃的反应来看,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林笙虽思想比较超前,平时不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但为顾瑾璃着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亓灏暂且回避一下。 然而,亓灏却面无表情道:“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在这里,有何不妥?” “嗯?”救人大过天,在如此紧迫的时刻,林笙虽也想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可在听到亓灏这话后,她的脑袋不由得乱转起来。 难不成,顾瑾璃早就已经被亓灏吃了? 既然如此,那顾瑾璃当时矫情个什么劲嘛! 撇撇嘴,林笙也就放心了,直接拿着剪子又将肚兜小心翼翼的除去,不过荷香还是贴心的将床幔给放了下来。 这样一来,也好有个遮挡物横在亓灏和床榻之间。 不过,亓灏的眼神跟听力一样,都好使得很,所以这一层薄薄的纱幔,根本没什么用处。 而且,顾瑾璃现在都被伤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他怎可能起什么坏心思? 爱月和荷香帮不上忙,因为尽管只是擦拭身体的小事情,但由于顾瑾璃身上的伤太多,又有几处伤在筋脉上,故而还是交给林笙处理比较好。 再者,她们二人一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忍不住想哭,为了不打扰林笙给顾瑾璃诊治,她们两个便扭过头去,守在一旁。 “红花、桃仁、赤芍、丹参、三七、川芎、三棱、莪术、附子……”待将顾瑾璃身上处理干净后,林笙一连串的报出了十几种药名。 “林姑娘,您慢点说,奴婢……奴婢记不住!”爱月听着林笙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有些着急起来。 “红花、桃仁……”这要是旁人,林笙早就不耐烦了,可这次她却极为的耐心,不过就在她刚重复完两个药名后,不知何时坐在桌案前的亓灏已经停下了笔,将一张药方递给爱月,“去抓药!” 爱月一怔,连忙将药方接了过来,但还是不放心的又交给林笙道:“林姑娘,您瞧瞧,对不对?” 林笙过目后,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意,“bingo!” 爱月不解的听着从林笙嘴里冒出来的陌生词汇,捏着药方问道:“什……什么狗?” “呃……没事,没事!”林笙眼神闪躲,转移话题道:“王爷写的药方都对,你快去抓药吧!别耽误了你家小姐的伤!” “哦哦!”一听林笙提到顾瑾璃,爱月撒腿就往外冲。 亓灏虽也好奇林笙刚才那句话是何意,但他也没心思多想,隔着纱幔,眼睛落在顾瑾璃身上。 怡心院,他不想踏进去。 即便是今晚去了书房,可一想到顾瑾璃,他想必也无法安下心来看折子。 所以,既然为她牵肠挂肚,那就干脆在这里陪着她。 反正同样都是一夜无眠,还不如守着她来得踏实。 至于,那样明目张胆的让双儿知会尹素婉,可能是他心里的一股怒气在作怪。 为什么会生气呢?兴许,是因顾瑾璃受伤一事,他想到了之前尹素婉背地里陷害顾瑾璃,所以便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些不满发泄了出来…… 人,都是有耐性的。 一旦耐性被一点点的消磨掉,那就会产生一种疲倦感。 而他现在对尹素婉,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从未想过,与尹素婉相处,会连最基本的自然舒服的感觉都没有,而是相互试探,彼此强颜欢笑…… 这样子的状态,太累。 并不是在为他爱上顾瑾璃而开脱,而是有些东西发生的太过巧合。 同一个时间里,他与尹素婉因猜忌和误会感情生变。 同一个时间里,他发现了顾瑾璃的身份。 同一个时间里,他的心渐渐靠向顾瑾璃…… 所以,他不愿再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了。 也不愿再自欺欺人,骗着自己,骗着尹素婉。 感情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也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有的,只不过是想与不想,敢与不敢。 以前,他不敢想,不敢承认。 就当他踹开狱门,看到绑在架子上的顾瑾璃时,那一刻他的脑袋是一片空白。 随之,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疼。 即便是当初尹素婉断腿,他也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痛过。 兴许,那时的婉婉因不能接受现实而大哭大闹过。 而顾瑾璃,却是在一声不吭的咬牙死扛…… 一个断了腿,一个是没了命。 如此鲜明对比,这又怎叫他的心不偏移? 只是,若一定要论个对与错,那他甘心将所有错误自己承担。 尹素婉的不满,委屈,怨恨,他愿意一并接受。 只要,不要伤害到顾瑾璃,那便好…… 当然,这些想法,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一来,自己不想给顾瑾璃增加任何压力。 二来,自己是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让女人来受罪…… 白天,尹素婉发了一通脾气。 她向来温柔可人,这次是爆发了。 晚上让双儿拦下了他,还不是想缓和一下关系? 可是,她太心急,以至于让他有些反感。 重重叹了口气,亓灏心里有些乱。 怡心院里,尹素婉在听到双儿的话后,竟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恼怒道:“我怎么给你说的?一定要把王爷带回来!他人呢?” “王……王妃……”双儿捂着脸,被冷不丁的一耳光给打蒙了。 红着眼睛,她呜咽起来。 在亓灏去刑部后,尹素婉等到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后,难得认真的进行了反思。 她很是不明白,自己与亓灏的关系,究竟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着今日对亓灏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她开始后悔起来。 任性赌气是可以,可关键是现在形势不对。 亓灏既对顾瑾璃动了心,那自己再这么跟他闹脾气,这对比之下,不是更显得自己蛮横无理嘛。 男人爱你的时候,你的任性、缺点,在他眼中都是可爱的。 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什么也不做,在他看来也都是错的。 跟着亓灏这么多年,她清楚的知道,在他那一副冷硬的外表下,有一颗不易被人察觉的柔软的心。 所以,她相信,他应该还是爱她的。 趁着他还没对自己彻底情断,她必须要及时的挽回。 只不过,操之过急,导致结果适得其反了…… 尽管亓灏不可能与顾瑾璃发生什么,可一想到他还是留宿在了芙蕖院里,还不知道明日府中又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她心里那股火气就止不住的要溢出胸口。 紧紧的攥着拳头,她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可恶!” 双儿吸了吸鼻子,抹着眼泪道:“王妃……奴婢真的尽力了。” 尹素婉其实也知道,亓灏是说一不二的人。 这件事,也怪不得双儿,只不过是自己觉得丢了面子,伤了自尊而已,这才将火气往双儿身上撒罢了。 瞅着双儿那委屈隐忍的模样,尹素婉心里产生一丝愧疚,低声道:“罢了,是我刚才太过冲动了。” 双儿不傻,见尹素婉给了个台阶,立马顺着爬了下来,连连摇头:“不不不,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 尹素婉抿了抿唇,闷声道:“好了,不早了,你退下吧。” “是,王妃。”双儿刚要转身走,又听得尹素婉问道:“对了,宝珠今日可有什么异样?” 双儿摇头,“自打您昨个警告了宝珠后,她到现在就像是哑巴了,一天连三句话都跟奴婢说不上。” “奴婢想着,她心里可能还是嫉恨王妃的。” “哼,养不熟的白眼狼!”尹素婉冷笑一声,缓缓道:“既然她不想活了,那我也就不留着她了!” 双儿一听,知道尹素婉这是要对宝珠动手了,立即问道:“王妃,您准备怎么处置宝珠?” 尹素婉沉吟片刻,幽幽道:“昨个她不是犯了错,惹了我生气吗?” “这个丫头脾气倔,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也不足为奇。” 只要宝珠一死,那双儿就是尹素婉身边唯一的心腹了,这自然如了她的心意。 “那……奴婢今晚动手?”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双儿攥着衣角,两眼冒着光,还是掩不住唇角兴奋的笑意。 尹素婉“嗯”了声,低声道:“小心些,别露出马脚来。” 之所以杀宝珠,那是因为宝珠对亓灏生出了不该生的坏心思。 狗,就是狗,不忠心耿耿,留着有何用? 她才不会像顾瑾璃那样,主仆不分,自降身份! 再者,若是这怡心院里死了个人,亓灏明日还不得过来走一趟? 只要他肯来,那她低头服小,再哭鼻子抹眼泪,今日白天的不愉快,不也就顺便翻页了? “是,奴婢这就去!”双儿高兴的应了声,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尹素婉转身,望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扯了扯唇,很想露出一个像以前那样,温柔甜美的笑容。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竟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假,很僵硬。 尝试了多次,她竟心里生出一丝怅然来。 是什么改变了她呢?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的自己? 亓灏?还是后院这些勾心斗角? 抬手轻抚着脸上那已经看不出痕迹的浅浅疤痕,她黯然的眸光倏然变得狠戾起来。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任何退路了。 不管敌人是玉夫人,柳夫人,还是顾瑾璃,要想在这场女人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她唯有心狠手辣,才能站稳脚! 谁要是敢跟她抢亓灏,那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咳咳咳……”忽然胸口一阵疼痛,尹素婉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此时,被尹素婉列入黑名单的玉夫人,正拉着柳夫人在窗边坐着,磕着瓜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今日发生的那件大事情。 “姐姐,你说说,好不容易老天开了眼,让她进了刑部大牢,王爷怎能将她给救了出来?” “哼,这不是徇私枉法嘛!” “堂堂王爷,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同样忿忿不甘的话,玉夫人已经喋喋不休,唠唠叨叨了一晚上。 柳夫人听得直犯瞌睡,曾几次委婉的表达出时候不早了,自己想要就寝的意思,奈何玉夫人她愣是没领会到,还在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满。 柳夫人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呵欠,神色困倦道:“玉妹妹,你看,这天色也……” “主子。”这时候,玉夫人的丫鬟飞雪进来了,然后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玉夫人听罢,将手里的一把瓜子往盘子里一丢,涨红着脸,咬牙道:“姐姐,你猜,今晚王爷留宿在哪了?” 柳夫人又打了个呵欠,眼泪也出来了,“妹妹啊,我……” “芙蕖院!王爷他,竟然留宿在了芙蕖院!”玉夫人反应这般激烈,并非是像尹素婉那样因爱生恨,而是不甘顾瑾璃现在让亓灏另眼相待而已。 要说宠爱,她自从有了林超之后,便再不奢求从亓灏身上得到。 因为,贴心,耐心,温柔,呵护,以至于亓灏不能给的身体上的愉悦,林超都能给她。 而身为府中的夫人,即便不像王妃、侧妃那样地位尊贵,可到底也是吃穿不愁的。 所以,她如今也算是过得惬意。 但是,女人嘛,嫉妒心总还是不能避免的。 因此,她在得知本来必死无疑的顾瑾璃又被亓灏带了回来,又犯了那碎嘴子的毛病。 可这后院里,除了一个柳夫人,还有谁有那闲工夫听她抱怨? 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不定,玉夫人见柳夫人一副怏怏的表情,刚打算再说些什么,突然“呕”的一声,干呕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了?”飞雪见状,急忙拍着她的后背。 “我……我没事,呕!”玉夫人弯着腰,想吐却吐不出来,很是难受。 原本还困意满满的柳夫人,在见到玉夫人这模样后,脑袋立马清醒了。 她眼底划过一抹幽光,赶紧将玉夫人扶了起来,担心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玉夫人这几日总是恶心干呕,她只当是吃东西吃的不当,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没事,可能快要换季了,胃不太舒服。” 柳夫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点头道:“这样啊,那妹妹你可得注意些了。” “嗯。”玉夫人终于打了个呵欠,站起身道:“姐姐,我得回去了,你早些歇着吧!” 柳夫人给雪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送玉夫人出门。 飞雪跟在玉夫人身后,走了几步,转头对柳夫人点点头。 柳夫人勾了勾唇,也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阳王旧府中,玉淑站在院子门口,一直张望着。 感觉到肩上多了一层暖意,她转头,只见丫鬟帮她披上了外衫。 “哥哥……还没回来吗?”垂下眸子,她低声道。 小丫鬟道:“郡主,顾侧妃伤了尹二公子,世子可能为了救她在想办法呢,您还是先休息吧。” 玉淑扯了扯唇,半晌才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为了一个女子这般呢。” 小丫鬟是玉淑的贴身丫鬟,知道玉淑最是喜欢黏着世子这个哥哥,所以见她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笑道:“郡主,顾侧妃是宁王府的人,宁王爷跟咱们世子又是打小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咱们世子自然得多费点心了。” “您啊,就放宽心,没人敢跟您争哥哥的!” 玉淑动了动唇,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第116章 木已成舟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入室内。 昨夜林笙给顾瑾璃喂了药,而药中含有部分助眠安神的成分,因此她一夜好眠。 微微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之中,她看到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床榻边。 一开始她以为是荷香或者是爱月,可等视线清楚后才发现,那人一身黑衣,似乎是个男子。 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眼下发青,下巴冒出了小胡渣。 身上的衣服也没换,怎么瞧着,都一副很是憔悴的模样。 不过,他这样安静的睡着,笼罩在薄薄的阳光里,那原本冷酷的五官,竟柔和了许多。 睫毛细长浓密,鼻子高挺精致,嘴唇性感撩人…… 仔细的打量着亓灏,确实是一个美男子。 只不过,这种美,并非轩世子的那种阴柔邪魅之美,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嗯……让人忍不住心动。 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动了动身子,她不自觉的想伸手抚向他的脸,可是却一动不能动。 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蚕蛹似的,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除了脖子以上可以动,她连翘一下手指也翘不起来。 手指被上过“拶刑”,而且之前因在绝情崖顶上弹琴还有旧伤在,因此被林笙涂抹了满满的药膏,也一并给包扎起来。 眸光微动,顾瑾璃只能静静的望着亓灏。 昨个晚上,在被亓灏抱下马车的时候,其实她就醒来了。 只不过,虽然恢复了丁点意识,可到底是失血过多,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因此便昏昏沉沉的躺在他的怀里。 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与双儿的对话,那一刻她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秦峰。 他救她早已出乎她的意料之内,又要留宿在芙蕖院,她实在是不敢去猜测他的心思…… 因为,对于那个答案。 她既期待,又害怕…… 不知为何,近在咫尺的他,竟让她心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亓灏……”微白的唇轻启,顾瑾璃轻轻的喊了一声。 说来也巧,就在她喊完,亓灏下一刻睁开了眼睛。 他睡眼迷离,刚睡醒的样子,竟有那么点可爱。 怔怔的看着顾瑾璃,亓灏的脑袋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揉了揉眼睛,他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欣喜:“你醒了?” 这句“你醒了”,给人一种刚经历过生离死别后的沉重。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若是亓灏昨日去晚了一步,那顾瑾璃可能也就真的没命了…… “嗯”了声,顾瑾璃扯了扯唇。 伸向顾瑾璃脸的手,有些颤抖,亓灏抿了抿唇,最终又将手收回。 他深深的看着顾瑾璃,亦如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一样,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好像有太多要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视线落在亓灏那包扎着的胳膊上,她又想起在尹太傅拿着烙铁烫向自己时,亓灏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鼻头一酸,她喃喃道:“为什么?” “嗯?”见顾瑾璃眼眶发红,亓灏眉头不自觉的跟着轻蹙起来。 “为什么救我?”顾瑾璃没想过自己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她别过脸,将眼泪咽下。 亓灏眸光暗了暗,半晌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顾瑾璃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伤口……还疼吗?” 这么久以来,这好像是二人第一次以如此平和的语气说话。 很是别扭,可也总比过之前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好太多。 亓灏低低“嗯”了声后,二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无言中。 “吱呀”一声,这时候爱月端着盆子进来了。 她见亓灏和顾瑾璃已经醒了,先是一怔,随即将盆子放下,匆匆对亓灏行了个礼后,立刻跑到床榻边,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哽咽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呜呜……吓死奴婢了!” 顾瑾璃知道昨日肯定把爱月和荷香给吓到了,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爱月……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王爷!” 突然,荷香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后,跟着秦峰。 顾瑾璃这刚醒来,亓灏见这么多人“哗啦啦”的进了这房间,担心吵到顾瑾璃,刚想开口让他们出去,听得秦峰急声道:“王爷,怡心院死人了!” “谁?”亓灏脸色一沉,冷声道。 秦峰咽了口唾沫:“是……是宝珠。” “宝珠?”亓灏眯了眯眼睛,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死的?” 秦峰回想着双儿的话,回答道:“前日宝珠给王妃倒茶的时候,将滚烫的茶水打翻了,溅了王妃一身。王妃训斥了她几句,这丫头便想不开,所以昨个晚上就……就上吊自尽了!” 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王妃是什么意思?” 秦峰道:“王妃说,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得让王爷做主。” 亓灏摆摆手,不假思索道:“宝珠是王妃的丫鬟,后事让王妃处理即可。” “呃……”秦峰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死了丫鬟,现在正伤心呢,您不去怡心院看看吗?” 亓灏望着秦峰,淡淡道:“人已死,伤心也是无济于事。你让周管家再去挑几个忠心伶俐的丫鬟,送去怡心院。” “唔……好吧,属下这就去。”秦峰偷偷瞄了一眼顾瑾璃,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荷香想着亓灏身上也有伤,又守了顾瑾璃一夜,现在必定很是疲惫,便低声道:“王爷,奴婢和爱月在这里守着小姐,您回去休息一会吧。” 爱月在得知亓灏竟一脚踢了尹太傅后,对亓灏是大大的改观,因此也道:“是啊,王爷,您还是快回去洗个澡睡会吧!” “为了小姐,您一晚上不吃不喝,也真是辛苦了!” 顾瑾璃听到爱月的话后,看着亓灏的眼神里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感动,有暖意,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复杂。 亓灏见顾瑾璃盯着自己,表情竟有些不自然起来。 点点头,他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宫中,老皇帝经过一整晚的春宵后,整个人都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因此早早让贾公公宣布取消今日的早朝。 瑶妃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早已被人送回了自己的宫殿,毕竟她这两日太过抢风头,担心大白天的从老皇帝的寝宫里出去又招惹是非。 用过早膳没多久,正当老皇帝惬意的躺在软塌上享受着身后小太监的按摩时,贾公公从外进来,恭敬道:“皇上,轩世子在外面求见。” “哦?”老皇帝挑了挑眉,摆摆手,“让他进来。” 陈泽轩进来恭敬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微臣今日进宫,是为了一件事。” “所为何事?”老皇帝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 陈泽轩摇着扇子,笑道:“为了顾侧妃。” “顾瑾琇?”老皇帝听罢,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这件事不是交给宁王去处理了嘛,你是为她求情的?还是……” 陈泽轩点头,“微臣是为她求情的。” 见老皇帝瞅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审视,陈泽轩又道:“不瞒皇上,微臣也是受人所托。” 老皇帝没想到,区区一个顾瑾璃,竟劳烦得动轩世子,冷哼一声,问道:“何人?” 陈泽轩难得的诚实道:“顾侍郎。” 顿了顿,他继续道:“皇上也知道,这顾瑾琇是顾相嫡女,所以一旦她出了什么闪失,这必定关系到顾家。” 老皇帝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不然昨日也不会纵容亓灏将顾瑾璃从刑部带走。 身为皇帝,他其实真不想趟进这一次的浑水里。 左边是尹太傅,右边是顾淮,所以交给亓灏去处理最好。 轻咳两声,老皇帝还是模棱两可道:“朕最近事务繁忙,此事还是由宁王和刑部共同处理吧!” 顾瑾璃的人只要不在刑部,那就是安全的。 陈泽轩之所以特意进宫一趟,也不过是做一下表面功夫,将来卖顾成恩一个人情罢了。 拱了拱手,他也没必要再多言,“是。” 老皇帝打了个呵欠,见陈泽轩也没别的事情了,便道:“没其他事情的话,你……” “皇上,不好了!”这个时候,瑶妃宫里的小太监突然闯了进来。 贾公公见这小太监大呼小叫的,如此不成体统,不悦道:“圣上面前,这般失礼,该当何罪?” 小太监被贾公公一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皇……皇上,瑶妃她……她中毒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坐不住了,一甩衣袖,那老态龙钟的身体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出了屋子。 “皇上,您慢些!”贾公公见状,急忙拿了架子上的披风追了出去。 陈泽轩望着老皇帝急匆匆的背影,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容。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笑道:“女人啊!” 瑶妃昨晚还在老皇帝身下妩媚承欢,这么快就中毒了? 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后宫里那吃醋嫉妒的女人干的。 而这些女人之中,应该当数丽妃最过分了…… 摇摇头,他也出了房间。 绕过小花园,只见七皇子从一旁的小路迎面过来,看模样似乎是接到了陈泽轩进宫的消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 “七皇子。”陈泽轩点点头,笑容温和。 七皇子的脸色不太好,他警惕的望了一下四周,“听说你进宫是为顾瑾琇求情的?” 陈泽轩并未想过隐瞒,点点头。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明知顾瑾琇她知道我和瑶妃……”七皇子很是不理解陈泽轩的所作所为,攥着拳头道:“好不容易能有这样一个置她于死地的机会,你不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为何还帮她?” 瞧着七皇子这气急败坏的模样,陈泽轩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 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他缓缓道:“七皇子莫急,先听本世子慢慢给你说。” “若是宁王没有将顾瑾琇从牢中救出来,依着尹太傅和郭明顺对顾家的恨,顾瑾琇确实是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事已成定局,你既然无法将顾瑾琇再从宁王手里抢出来再丢回刑部去,那就只能接受现实。” “咱们这次的计划,主要是让宁王和尹家生怨,至于是否把顾瑾琇也拉下水,这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不甘心!”七皇子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就好像是顾瑾璃杀了他八辈子祖宗似的。 “好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七皇子不必上火。”陈泽轩收回手,又继续道:“顾成恩找到了本世子,本世子若是不帮他这个忙,岂不是很不近人情?” 七皇子郁闷的吐了口浊气,语气烦躁道:“罢了,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 “对了,瑶妃中毒了,七皇子知道吗?”陈泽轩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皇上已经往瑶妃宫里去了。” 在小太监往老皇帝寝宫奔跑的路上,七皇子已经得到了消息。 正如陈泽轩所想,女人可以有的是,但皇位却只有一个。 在七皇子决定将瑶妃拉入这夺位之争中的时候,她就已经注定将来会成为一个弃子。 所以,瑶妃只要暂时没性命之忧,那中毒便是小事。 既然是小事,何须他去费心? “嗯”了声,七皇子心不在焉道:“太医院的人会给她解毒的。” 陈泽轩笑了笑,也就没再说话。 见不远处正走来一个青衣人影,二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 “轩世子,七弟,这么巧啊!”宣王见七皇子扭头就走,赶紧加快了脚步,上前不着痕迹的拦住了他:“七弟,你见着本王为何要走?” “难不成,本王让你这么讨厌?” 七皇子可没忘记昨日在御书房门口,宣王那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再瞧着他当着陈泽轩的面这般虚伪,冷笑道:“二哥昨个刚进的宫,最近很是勤快嘛。” 宣王不置可否,目光在陈泽轩和七皇子之间来回扫了一圈,似笑非笑道:“刚才见轩世子和七弟相谈甚欢,不知都谈了些什么呢?” 七皇子冷着脸,对陈泽轩道:“轩世子,本皇子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不等陈泽轩回应,立马转身走人。 “欸,这七弟这脾气……”宣王当然知道七皇子这是不愿看见他,不过如此一来,留给自己与陈泽轩一个独处的机会,也不错。 陈泽轩摇着扇子,笑道:“刚才七皇子说京中有很多好姑娘,要给本世子物色呢!” 继续往前走,他意味深长道:“本世子确实年纪不小,该成亲了!” “哦?”宣王听罢,立即道:“轩世子当真打算要娶亲了?” 陈泽轩又怎能不知宣王的心思,配合道:“是啊,父王这次让玉淑来京,为的就是催本世子赶紧找个媳妇啊!” 宣王一心想攀附陈泽轩,奈何却没个合适的机会。 若是直接提出联盟合作吧,未免有些太唐突。 曾想将妹妹曦月嫁给陈泽轩,可之前也没见陈泽轩对曦月有那种意思。 而眼下,陈泽轩既松了口,他便抓住时机试探道:“那……轩世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陈泽轩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真假来,“京城里的女子太多,本世子挑花眼了。” 宣王听罢,主动出击道:“既然如此,那世子觉得曦月如何?” “曦月?”陈泽轩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随即摆摆手笑得不好意思:“曦月固然是个好女子,可本世子与她年岁相差太大,不可不可!” “哎呀,这有什么不可的?”宣王眼睛里的光芒更甚,看着陈泽轩的眼神就好像早已是自家妹夫,“轩世子,你听本王的,曦月她……” “皇兄。”宣王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曦月红着脸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宣王也不知道她到底偷听到了多少,不过这样也好,两个当事人在,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曦月公主。”陈泽轩将手中扇子一合,拱了拱手,很是彬彬有礼。 福了福身子,曦月面红耳赤,声音极小:“曦月见过轩世子。” 低着头,她偷偷的瞄了一眼唇间含笑的陈泽轩。 宣王眼珠子一转,一拍脑门,一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的模样,大声道:“哎呀,本王想起府中还有事情,得赶紧回去了。” “曦月,你替本王好好陪轩世子聊会。”给曦月使了个眼色后,宣王心情大好的大步离开。 曦月与陈泽轩肩并肩,二人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陈泽轩吹着口哨,一首没听过却很好听的小调儿响了起来。 瞧着地上两个人并排的影子,曦月心里很是甜蜜。 鼓起勇气,她开口道:“轩世子,其实我……” “什么人!”还不等曦月表白,只见陈泽轩对折前方竹林大喊一声。 曦月吓了一跳,只见果真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哪里跑!”陈泽轩足尖轻点,也消失在曦月面前。 曦月瞪大眼睛,随即一脸落寞。 重重叹了口气,曦月转身往自己宫里走去。 待曦月走后,陈泽轩才从竹林深处走出来。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雷子。 “主子,属下出现的还算及时吧?” “嗯,还凑合。” 陈泽轩点点头,然后二人飞身而起,再次消失。 亓灏在从芙蕖院出来后,双儿又拦在半路上,哭鼻子抹眼泪的央求他去怡心院看望一下尹素婉,然而却被亓灏找理由给推脱掉了。 回到书房后,他洗了个澡,除去昨日一身脏污,在吃过东西后,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杜江拱拱手,恭敬道:“王爷,这匕首,应该是来自南阳。”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轩世子今日去宫里替顾侧妃求情了,据说昨个顾侍郎派人送了信给他。” 亓灏听罢,幽幽冷笑:“呵,明明是他一手策划的,却还好意思佯装好人?陈泽轩,他可真是厉害!” 对于顾成恩向陈泽轩发求助信一事,亓灏多少还是有些理解的。 毕竟,之前自己对顾家和“顾瑾琇”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 所以,急病乱投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陈泽轩这一招,太阴狠可恶了! 杜江想了想,又道:“尹太傅家中的那个家仆,属下用了点手段,终于让他说出了实话。” “当时顾侧妃和尹二公子是面对面站着的,那匕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从背后刺入了尹二公子的后心窝。” “要不是顾侧妃踢了尹二公子一脚,想必便会一刀毙命。” 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亓灏良久才道:“即便是能够证明匕首是出自南阳的工艺,可陈泽轩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拿着做杀人利器,可见他到时候也有为自己开脱的办法。” 对于陈泽轩,杜江自打他派雷子火烧东山军营粮仓开始就没什么好感。 而这次陈泽轩竟敢对顾瑾璃下手,不由得更是厌恶起来:“那王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 “没有证据证明是陈泽轩在背后做的,但家仆的话至少能证明尹二遇刺一事与她无关。”亓灏眸底暗波汹涌,缓缓道:“就算是她用暗器杀了尹二的四个下人,但也属于正当防卫。”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如何将陈泽轩给揪出来了。” “王爷,轩世子不是这么好揪的。”杜江抿了抿唇,脸上是难得的愤然:“万一他这次不死心,还要对顾侧妃下手怎么办?” “她现在只需将身体养好,其他事情交给本王即可。”亓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沉声道:“可给那家仆录了口供?” 杜江点头道:“录了。” 放下茶杯,亓灏冷声道:“好,你亲自将那家仆和口供一并送到刑部!” “至于陈泽轩,他既敢将主意打到本王的人头上,那本王不会再心慈手软了!”之前对于陈泽轩的算计,亓灏是看在南阳王的面子上,不愿与他计较。 但是现在,因为陈泽轩,顾瑾璃才险些丧命,所以亓灏决定对他动手。 杜江一怔,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亓灏冷冷的看着杜江,“父皇之前怀疑南阳王叔有不轨之心,你派人放出消息去,就说轩世子此次来京,暗地里拉拢权贵,结党营私,居心不良。”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刚想走,却又听得亓灏道:“对了,那个瑶妃,你也顺便仔细查一下。” 瑶妃复宠一事,亓灏也收到了消息。 联想到老皇帝连续几晚上都召入寝宫侍寝的人是瑶妃,他便猜到了那日在书房里,和老皇帝白日宣淫的人也是瑶妃。 这个瑶妃,复宠的很是突然,因此引起了亓灏的怀疑。 杜江点点头,出了房间。 第117章 以身殉职 顾成恩虽然暂时离京,但也不代表刑部便由郭明顺全权掌控。 刑部里,自然还安插着亓灏的人。 故而,当杜江带着那家仆进了刑部后,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当然,郭明顺看到那家仆的第一反应,一脸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知道,作为唯一一个能够指认顾瑾璃的证人,尹太傅必定会将他好好的藏起来。 可是,竟没想到,这个人不仅落入到了亓灏手中,还老老实实的将真相签字画押了。 尽管郭明顺对此很是不解,可暂时又无法再搞小动作,也只能承认了尹二受伤一事与顾瑾璃无关。 将结果禀告进宫后,顾瑾璃便可以安心养伤了。 至于到底是谁要刺杀尹二,反正杀人利器还在刑部,尹太傅若是要追究,那便让他从那匕首上查起吧! 怡心院中,双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一脸阴寒的尹素婉,小声道:“王妃,宝珠……宝珠的尸体咱们怎么处理?” 尹素婉两次派双儿去通知亓灏,然而亓灏却执意不肯过来。 她了解他的脾气,可却没想过这次他竟真与她较真起来。 死死的攥拳,尹素婉半晌才道:“丢去乱葬岗,喂狗!” 双儿想象着宝珠的尸体会被野狗咬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不禁身子一颤,又问道:“那……王爷让周管家新挑选出来的那三个丫鬟,怎么办?” “找个理由打发走便是了!”尹素婉摆摆手,眼底是一团团即将喷发出来的怒火。 “是,奴婢这就去。”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惹祸上身,双儿连连点头,然后急忙退了出去。 细长的指甲用力的抠着桌面,“吧嗒”一声,指甲应声而断。 尹素婉望着指甲断裂处沁出的血,咬牙道:“亓灏……” 她的面容扭曲,声音也仿佛是从地狱传来,总之很是吓人。 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的方向,她眼里的恨意更浓。 此时,玉露院里,大清早便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的玉夫人正在让大夫给把脉。 “大夫,我家主子到底怎么了?这都一连吐了好几天了。”飞雪站在一旁,见大夫收回了手,担心道。 大夫一边捋着那不多的胡须,一边装模作样的沉思着,并不着急回答。 玉夫人见状,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捏着帕子,神色慌张道:“大夫,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千万不要吓唬我!” 大夫点点头,道:“夫人莫要担心,并不是什么大碍。” “最近天气转凉,夫人吃的东西多为寒性食物,胃里积累了太多寒气,这才把胃给伤了。”拿起毛笔,大夫一边在纸上写着药方,一边道:“小人给夫人开几副药,稍微调理一下便好。” 玉夫人听罢,长长的舒了口气,不自觉的抚着胸口,“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诊脉完,大夫提着药箱,对玉夫人行礼后,便准备告辞了。 “飞雪,去送送大夫。”要是按着以前,玉夫人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怎会这般客气? 但是,这次跟以往不同了。 毕竟这大夫是来给她看病的,既然她的呕吐只是因为胃不好,那她自然就去了一大心病。 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大夫。 因为人嘛,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哪里有不生病的呢? 所以,大夫肯定是会用到的。 得罪了大夫,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是,主子。”飞雪点点头,将大夫送出了玉露院门口。 待见周围无人,他们二人到了一旁隐蔽处。 “怎么样?主子可是有喜了?”飞雪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夫点点头,也小声道:“嗯,十有八九错不了。” 飞雪听罢,有些着急起来,“别十有八九,到底有,还是没有?” 大夫语气这次变得肯定起来,“老夫诊脉多年,从没出错过。” “瞧着夫人这脉象,胎儿应该还不足一月,不过这呕吐反应提前的太早,可能也是跟个人体质有关。” “好!”飞雪面色一喜,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又不放心的问道:“我给你说的那安胎药,你在药方里可加了?” 大夫将银子收好,道:“姑娘吩咐的,老夫都照着办了。” “嗯,切记,此事不宜声张,要不然后果你该知道!”飞雪瞪了大夫一眼,语气突然冷硬了下来。 “是是,老夫知道。”这大夫急缺银子,这才做起了这违背医德的事情来,连忙应了声,他从后门溜了出去。 飞雪想着再过不久,自己的任务便能完成了。 到时候,她就能离开王府,回乡下跟二牛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往玉露院走的脚步不禁也跟着轻快起来。 “哒哒哒”,赶往济阳的马车,一夜未停。 在得知距离济阳仅剩下不到二十里路后,顾成恩才下令原地休息一下。 “主子,京中来信了。”在顾成恩喝水的时候,随从将一封密信交到了他的手中。 顾成恩迅速的看完后,神色莫辨。 随从见他情绪不太对劲,便问道:“主子,难道是轩世子没将二小姐救出来?” 顾成恩大掌一握,那密信在他的掌力之下,瞬间变成了粉末。 摇了摇头,顾成恩目光幽幽的望着远方,缓缓道:“阿璃现在已经出了刑部大牢,不过……率先救她的人是亓灏,不是陈泽轩。” “宁王爷?”随从听罢,很是惊讶。 顾成恩深吸一口气,唇角笑意既无奈,又透着一丝嫉妒,“是啊,有谁能想到,竟然会是他呢?” 在昨日得知顾瑾璃被抓后,他真的很想插上翅膀飞回去救她。 可是,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是寻求旁人帮忙了。 当时,他想着无论是谁,只要能救顾瑾璃就好。 但当知道真是亓灏救了顾瑾璃后,他的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不是不希望顾瑾璃被救,而是他私心里不希望救顾瑾璃的人是亓灏…… 没办法,似乎谁都可以,只有亓灏不可以。 兴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亓灏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将顾瑾璃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人。 不管是身,还是心,亓灏都是一个强有力的情敌…… 没错,虽然顾瑾璃是他的妹妹,可在他眼里,亓灏就是情敌。 “主子,二小姐被救出来就好,至于是谁救的……这个不重要吧?”侍从瞧着顾成恩眉宇间那隐隐浮动的不快,担心他为了顾瑾璃一事而耽误了此次要事,小声劝道:“皇上让您来济阳,其实往好的方面想,这也是一次立功的好机会。” “济阳虽然匪患凶猛,可只要是咱们铲除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那等回去后,不仅仅是皇上,就连那些背地里给顾家使绊子的人,都要对您刮目相看呢!” 顾成恩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启程。” 这些年,他费尽心机的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表面上靠的虽是相爷嫡子的身份,其实他背后付出了多少,无人知晓。 他之所以那么努力,起初是为了顾家,可当遇到顾瑾璃后,他的想法便改变了。 那些荣耀,那些光环,他不再只为顾家博得,而是想将他所有的骄傲,展现给顾瑾璃看。 他想让她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尽管,是以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身份…… 只是,在亓灏面前,他好像总能轻而易举的被比下去…… 随从点点头,便示意车夫将马车牵了过来。 顾成恩还没上车,只听得一阵“嗖嗖嗖”,数只箭羽划破长空,由四面八方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主子,小心!”一边躲避着直逼到眼前的冷箭,随从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抵挡着。 “噌噌噌噌”,紧接着,几十个蒙面人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他们手中有的拿着流星锤,有的拿着狼牙棒,有的拿着九环大刀,有的倒是拿着中规中矩的长鞭或者是利剑。 瞧着他们这一身行头,看着必定是土匪无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对方少说有三十五六个人,顾成恩这边的人,也差不多有四十来人。 人数上,旗鼓相当。 但实力上,这济阳的土匪可是有名的很,容不得小觑。 在战场上,气势很重要。 因此,那随从厉喝道:“大胆贼人,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 为首之人身形修长,半张脸被面巾蒙着,看不出样貌来,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灵动,而出口的声音也是清脆悦耳:“束手就擒?做梦吧!” “狗官,拿命来!” 话落,他率先挥舞着长鞭向顾成恩扫去,而其他小贼们也与顾成恩的人马厮杀了起来。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在那人的长鞭即将扫到胸前的时候,飞身一闪,抽出腰间软剑,与他对打起来。 一人长鞭,一人利剑。 一人满是碎花补丁的红衣,一人蓝衣芳华。 两道身影,一招一式都是毫不留情。 步步紧逼,招招毙命。 顾成恩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刚好借此可以发泄一番。 手中利剑剑花一转,他使了一个虚招,一剑朝着那匪首的面门刺去。 “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既然一心找死,那本侍郎就送你一程!” 匪首躲闪不及,只能提气翻了个跟头,因此那剑只划过了他的侧颜。 待他落地后,不仅是面巾掉在了地上,就连头上的发带也被顾成恩的剑气所削断。 三千墨发随风飘扬,露出的那张容貌清秀中不失一抹英气。 顾成恩勾了勾唇,冷笑道:“原来是个女人!” 那女子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美眸一瞪,她扬起鞭子便劈头盖脸的朝着顾成恩打来,嘴里叫骂道:“女人怎么了?老娘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凉水了?” “狗官,我杀了你!”不知是因身份暴露而恼羞成怒,还是官匪本就是宿敌,总之女子手中的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是下起了雷阵雨,一道道“啪啪”落下。 顾成恩的轻功极好,总能在那鞭子甩在地上的前一秒及时闪开。 因此,那女子更加恼怒起来,“混账!” “辱骂朝廷命官,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说来也奇怪,这要是搁在以前,能动手的事情,顾成恩绝不多废话。 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土匪? 可是,经过这一番打斗后,兴许是郁气发作了出来,也可能是很久没有遇到一个武功跟他不相上下的对手了,总之他刚才烦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呵,老娘的胆子要是不大,怎敢来杀你这个狗官!”女子啐了顾成恩一口,手中的鞭子下手更狠了起来。 这女子的容貌尚且还不错,年纪看着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可顾成恩听着女子一口一个“老娘”,又一口一个“狗官”的,不禁皱起了眉头,“山野刁妇,果真是粗俗不堪!” “奶奶的!”女子听罢,杏眼里的火气更旺盛了起来,伸手掏进怀里摸索一番,“唰唰唰”,随即数枚毒镖朝着顾成恩的胸前射去。 顾成恩冷哼一声,并未闪开,而是一脚将毒镖踢向了一旁。 “啊!”,一声惨叫,只见那毒镖刚好不偏不倚的刺入了与随从对打的一个小土匪的胳膊。 那小土匪年纪也不大,似乎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砰”,在他受伤之际,顾成恩的随从趁机一脚将他踢倒在了地上。 冷光一闪,女子瞳孔一缩,放弃了与顾成恩的纠缠,随后一个飞身扑向那孩子,“小六子!” “噗呲”,随从那本该刺向孩子胸口的剑,此时刺入了女子的小腹。 血,从伤口涌出,将那补丁上的小碎花也一并染红。 “芳姐,芳姐!呜呜……”小六子见女子流血了,吓得声音里也带了哭腔,转头对一旁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叫道:“狗子哥,芳姐受伤了!” 那被唤作“狗子哥”的汉子听罢,抡起手里的流星锤将两个侍卫打趴在地,然后一个扫腿将刺伤女子的随从也绊倒在地上。 圆目怒瞪,他那又黑又粗的眉毛竖了起来,黝黑的脸上染上一丝杀气,“敢伤我大当家的,我灭了你这个小逼崽子!” “砰”,随着他的话说完,流星锤砸向了那侍从的后腰。 “芳姐,你怎么样?”小六子扶起女子,忐忑不安道。 女子见顾成恩提着剑又要过来,一边将小六子抱在怀里,一边向顾成恩丢了几个烟雾弹,大声道:“狗子哥,撤!” “奶奶的!”狗子哥向来都是唯大当家的命是从,尽管还想再留下大战三百回合,可还是听从了她的意思,也丢下几个烟雾弹,对着其他土匪道:“兄弟们,走!” “砰砰砰砰砰!”,接连几声炸响,瞬间整个树林里烟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咳咳咳……” 这烟雾弹里含有刺鼻的毒气,顾成恩和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那讨人厌的烟雾才散去。 挨了一记流星锤的随从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跟在顾成恩身边多年,极少处于被动挨打的时候。 因此捂着受伤的腰,他面色不好看道:“主子,属下这就把那些贼人抓回来大卸八块!” 顾成恩知道自己的随从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瞥了一眼他那直不起来的腰,冷声道:“不着急,很快就进入了济阳,要收拾他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挥挥手,他又道:“清点一下人数,上路!” 那随从不甘的咬着牙,压抑着怒气道:“是,主子!” 很快,人数便清点完毕。 顾成恩的人有五人受伤,三人毙命。 而对方的人,则是三人受伤,两人毙命。 从这伤亡人数来看,果真是一群厉害的土匪啊,也怪不得连老皇帝都给惊动了。 顾成恩沉吟片刻,缓缓道:“对方手里一定不止是这么点人,云鹏,这次绝不能掉以轻心。” 岳云鹏点点头,闷声道:“属下知道了。” 顾成恩“嗯”了声,然后上了马车,重新启程。 太傅府中,郭明顺一边吹着杯子里的热茶,一边不紧不慢道:“尹兄,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再生气了。” “气大伤身,何必要用旁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说罢,他惬意的嗅了嗅茶香。 “哼,郭兄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尹太傅听罢,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恼道:“要不是半路杀出了亓灏这个小子,顾瑾琇这会早就在十八层地狱里了!” “可恶,当真是可恶!” 郭明顺抿了口茶,缓缓道:“尹兄,今日宁王爷可是派人洗清了顾瑾琇的罪名。” “那背后伤尹二公子的人,你还要查吗?” “呵,伤林儿的人分明是顾瑾琇,可亓灏为了替她开罪,竟不惜谎称那匕首有问题,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尹太傅老眼划过一抹犀利,冷笑道:“这些年来,我之所以坚定不移的支持亓灏,就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帝王霸气和处事果断睿智。” “一直以来,我当他是个能成大事的料,如今看来,是我瞎了眼!” 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他摇头道:“一个为了女人连忠党都不顾的人,老夫有何理由还要誓死效忠他?” 郭明顺放下茶杯,假意的安慰道:“尹兄,话不能这么说。” “宁王爷虽说这次做的是有些过分了,但不管如何,你们二人好歹都是翁婿,要是闹得太僵了,恐怕面子上过不去吧?” “面子?”尹太傅一听,老脸更是气得涨红:“昨个在大牢里,他要是顾及过老夫的面子,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老夫?会给老夫那一脚?” 一边说着,尹太傅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昨日挨了亓灏一脚的腹部,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罢了罢了,咱们不要提宁王爷了。”郭明顺见挑拨离间的差不多了,便止住了话题。 给尹太傅倒了杯茶,他笑道:“尹兄,其实你恨顾家人,并不一定得对顾瑾琇下手才能解恨。” “哦?”尹太傅端着茶杯,听着郭明顺似乎话里有话,急声道:“郭兄可有什么好主意?” 郭明顺勾了勾唇,阴沉一笑:“顾大公子不是被圣上派去济阳除匪患了吗?你想想,若是他以身殉职,死在匪患手里呢?” “妙,妙啊!”尹太傅立即明白了郭明顺的意思,伸出大拇指,一脸的赞赏,“郭兄此计,果真是妙极了!” “欸,尹兄过誉了。”郭明顺谦虚的摆摆手,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并不认为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 “为何?”听到郭明义这么说,尹太傅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 “尹兄,昨日顾成恩才出发,最快也是今日才到。若是咱们现在派人动身去济阳,最快也是明日才到。”郭明义笑了笑,缓缓道:“如果明日顾成恩便遇袭身亡,即便是咱们的人打着土匪的名义,可必定会惊动了皇上。” “一旦顾家人起疑,那皇上必定会彻查。” “相反,若是在他剿匪回京的路上再遇刺,那么便是余党未清,顾成恩就是死,也要顶着一个有负圣恩的名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在剿匪期间,顾成恩要是真被土匪给杀了,既用不着咱们动手,顾家也无法将罪名推到咱们身上,这是最好不过了!” “好!”尹太傅用力鼓掌,看着郭明顺的眼神充满了敬仰,“郭兄此计极好,一切都按着郭兄的意思来!” 郭明顺摆摆手,真诚道:“我与尹兄乃多年老友,看着尹兄整日为此事揪心烦恼,我心里也不好受。” “唉,只要能为尹兄除了心头大患,我便还算有些用处了。” “郭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尹太傅听罢,很是感动:“要不是郭兄,想必我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呢!” “在官场这么多年,如今还能有郭兄这样真心待我的老朋友,这是我的福气。” 郭明顺心中冷笑,嘴上附和道:“欸,能与尹兄相识相交,这才是我的福气。” “砰”的一声,就在二人相视一笑的时候,门口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郭明顺眼神一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眯了眯老眼,他回头看了尹太傅一眼,随即望着面色煞白的尹子恪,目光幽幽。 尹子恪攥着拳头,神色是说不出的震惊,他的脚下,是一个歪倒的花盆。 第118章 他的野心 昨日,瑶妃中毒一事,让老皇帝牵肠挂肚了一整日。 起因是有人在早膳里下了毒,追查下来后发现,那下毒的宫女是刚分配到瑶妃身边不久的新人。 按理说,瑶妃与那小宫女无冤无仇,那小宫女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加害这后宫中的新宠。 经过一番拷打下来,小宫女终于将丽妃给吐了出来。 丽妃原本是拿着小宫女的弟弟做要挟,本以为即便是东窗事发,可到底是自己亲人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小宫女不可能弃弟弟于不顾,然而没想到丽妃这次失策了。 虽说是亲弟弟,但是自打有了这弟弟之后,小宫女的爹娘便将所有关爱都给了弟弟。 弟弟吃面,她喝汤;弟弟吃肉,她吃干咸菜。 弟弟的衣服都是新的,而她只能穿着母亲穿剩下的破烂货。 包括洗衣做饭,下田种菜,等等,全家所有的活儿,都压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 她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的辛勤劳动也就罢了,还要挨父母的打骂,甚至受那被父母宠坏了的弟弟的气。 等长大了,父母想着以后还是要给弟弟娶媳妇的,便托人将她低价卖进了宫里…… 进宫后,虽然她同样干的是又累又脏的活儿,同样还是受大太监、大宫女们的气,可是至少她的吃穿要比在家里好太多。 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忽然发现进宫可能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她可以摆脱掉那个讨厌的家庭了…… 等在宫里熬到一定的年纪,成了老宫女,她手里也攒够了银子,出宫后还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切都幻想的太美好了。 丽妃派欢儿找到了她,威逼利诱,以弟弟做威胁,要她下毒害瑶妃。 在她心里,弟弟于她而言,就像是她于父母而言,都是可有可无,微不足道的。 再者,她进宫之前之所以过得那么心酸,完全是拜弟弟所赐。 所以,在得知弟弟被抓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并无对弟弟的一丝担心和恐慌。 相反,她的心里是窃喜的。 甚至,一旦想到父母那焦急担忧的神色,她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但是,是否接受任务,不是她所决定的。 若下毒成功,弟弟无事。 若下毒失败,她给弟弟陪葬…… 小宫女当时心里是恨的,她恨为何到现在仍摆脱不了弟弟这个讨厌鬼。 无奈之下,她为了自己的命,也只能为丽妃办事…… 平心而论,瑶妃性子沉默寡言,对待下人极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所以跟着瑶妃,小宫女还是很满足的。 只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事情败露,她在受了几下板子后,便直接痛快的将丽妃给供了出来,希望老皇帝能看在自己坦白从宽的份上,饶恕自己一命…… 然而,她大逆不道,还是难逃一死…… 丽妃没料到经竟被反咬一口,哭着嚎着主动跑瑶妃宫里去申冤。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的跪在老皇帝和瑶妃面前,诉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无辜。 老皇帝担心丽妃大吵大闹的会影响瑶妃的休息,便不耐烦的让贾公公将她给轰出去了。 考虑到丽妃是最大的嫌疑人,又空口无凭,无法再力证自身清白,老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杖责了她三十大板。 这件事情又传到了太后她老人家耳中,太后本就正愁着抓不到丽妃的小辫子,于是以丽妃谋害嫔妃之罪,又加了二十大板,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丽妃百口莫辩,只能认栽,将这笔账又记在了瑶妃头上。 当丽妃被打得鬼哭狼嚎的时候,皇后便在背地里瞧着好戏,暗笑丽妃偷鸡不成蚀把米。 由于瑶妃身子抱恙,老皇帝又没心思找旁人侍寝,所以身边突然少了个暖床的,他昨晚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今早下朝后,他又让贾公公留下了亓灏。 抿了抿唇,老皇帝缓缓道:“你可知朕留下你,所为何事?” 亓灏眸光微动,低声道:“儿臣不知。” 一夜之间,陈泽轩意图谋反的消息已经渐渐从坊间传入了老皇帝的耳中。 许久之前,老皇帝便因南阳王功高震主而有所芥蒂,眼下听着这消息,那颗不安的心又开始躁动了。 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需要找个人商议,而这个人,也只能是亓灏了。 毕竟,亓灏是最像他年轻时候的儿子,也是这些儿子之中最优秀的人。 不过,皇位继承一事,还需日后再考验考验他。 脸色不太好看,老皇帝闷声道:“今日朕收到消息,轩世子近日有拉拢权贵的嫌疑,并且还暗地里招兵买马,你怎么看?” “这……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亓灏垂着头,眼底划过一抹流光。 老皇帝摆摆手,沉声道:“但说无妨。”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亓灏假意沉吟片刻,认真道:“上次儿臣记得父皇说收到过有人举报南阳王叔谋反,儿臣当时觉得要有证据才行。” “而现在,又有流言相继传出,最重要的是矛头直指轩世子。儿臣觉得,可先彻查一番。” “至于南阳王叔,他在南阳虽名望甚高,可是父皇不妨想一想,如果南阳王叔要想谋反,为何不趁着他年轻时候动手呢?” “相反,现在他已经年老,即便是为了轩世子,可自古至今,谋朝篡位的人,在历史上没有一个不是留骂名的。” “南阳王叔自年少时便严于律己,这一点,相信父皇要比儿臣还要了解。” 他这番话,在将老皇帝的注意力引到陈泽轩身上的同时,也用老皇帝与南阳王之间的旧情保全了南阳王。 正因为了解老皇帝的疑心,所以亓灏便说话说七分,剩下的那三分,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老皇帝听罢,沉默片刻,又道:“宣王又跟朕提起曦月和轩世子的婚事了。” “哦?”亓灏挑了挑眉,随即轻叹道:“将曦月嫁给轩世子,虽可以巩固朝廷与南阳的关系,可要是真有一天两方对决起来,岂不是又多牺牲了一个无辜之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再者……依着世子的心机谋划,就算派曦月在他身边做耳目,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三言两语,亓灏并未从宣王想攀附陈泽轩身上下手,而是直接从曦月的角度出发。 不仅如此,还直接说破了老皇帝的心思,因此对于曦月和轩世子的婚事,老皇帝得仔细考虑考虑了。 “嗯”了声,老皇帝心里有数了。 忽然又想到什么,他脸色骤然变冷,“听说刺杀尹二公子的另有其人?” 亓灏点头,沉声道:“那匕首并非是出自京中工匠之手,所以儿臣觉得是有人想借着顾瑾琇之手,恶意挑拨尹家和顾家的关系。” “呵,是何人心思这般狠毒?”老皇帝一听,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一脸愤怒。 深吸一口气,亓灏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低声道:“父皇,匕首既然不是京内工匠打造的,那必定是外面的人了。” “那么……京中,有谁是从外面来的?” 尹太傅和顾淮,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所以看着他们两家互掐结仇,老皇帝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听到亓灏这么说,老皇帝眯了眯老眼,咬牙道:“陈泽轩!” 将老皇帝的神色收入眼底,亓灏语锋一转,缓缓道:“父皇……儿臣也只是怀疑罢了,也可能是有人偷了轩世子的匕首,又在背后放出了那不堪的言论,为的是陷害轩世子。” 一开始,说“无风不起浪”的人是他。 现在,给陈泽轩开脱的人也是他。 老皇帝尽管对亓灏的说辞产生了不满,可到底是先入为主,他对陈泽轩还是起了疑心。 当然,亓灏之所以前前后后的话听起来有些不符,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毕竟,如果自己一口咬定刺伤尹鹏林的事情是陈泽轩所为,那么老皇帝毕竟会进一步深究自己为何要将陈泽轩给揪出来。 这一深究,恐怕连自己也要一并要被扣上“居心不良”的帽子了…… 老皇帝的脸色铁青,良久才道:“陈泽轩一事,切勿走漏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听着老皇帝连对陈泽轩的称呼都变了,亓灏点头道:“是,父皇。” 既然老皇帝已疑心,那么也绝不可能将曦月再嫁给陈泽轩了…… 一旦曦月和陈泽轩的婚事告吹,那宣王若想再与南阳联姻,他也只能娶了玉淑郡主了…… 可是要知道,皇室子弟,无论是谁的婚事,都得老皇帝点头才行。 老皇帝不让曦月嫁给陈泽轩,又怎可能让宣王娶了玉淑郡主? 与曦月嫁给陈泽轩比较起来,宣王娶了玉淑的后果更严重! 冷哼一声,老皇帝挥手示意亓灏退下。 眼下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理由再继续逗留,于是便退了出去。 一边往宫门口方向走,他一边想着刚才与老皇帝之间的对话,眉间浮起一片沉重之色。 陈泽轩,无论是在才华还是谋略上,都是为数不多的让自己佩服之人。 而且,他又是与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所以亓灏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对不对。 对于陈泽轩的野心,亓灏早就在他给东山军营的士兵们下毒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只不过在陈泽轩没暴露之前,亓灏也不能无凭无据的拆穿。 而这次之所以忍不住了,大多原因还是因为陈泽轩将顾瑾璃也拉入了这场男人的战争之中…… 这要是搁在以前,亓灏绝不会想过向来沉稳内敛的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丧失理智。 要是知道这个人还是顾瑾璃,他估计会一巴掌扇死自己吧? 无奈一笑,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四哥!”没走多远,只见一个身影从一旁跳了出来。 亓灏眸中染上一抹笑意,温和道:“小八,你今日不用跟着先生上课吗?” 八皇子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四哥,先生今日病了,母后让我自己背书,所以我是偷溜出来的。” “你胆子越发大了,就不怕被皇后给捉住?”亓灏听罢,轻笑一声。 “四哥,你带我出宫玩好不好?”八皇子拽住亓灏的衣角,嬉笑道:“七哥最近整日见不到人影,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还有那个讨厌的小祥子,他老是在我耳边碎碎念,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亓灏抬手摸了摸八皇子的头,问道:“你七哥都在忙些什么?” “谁知道呢?整日神神秘秘的,一副生怕旁人发现似的。”八皇子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关心的表情。 “不过,我有次看到他跟世子哥哥在一起呢。” 亓灏眸底划过一丝冷意,面上含笑道:“你七哥和轩世子近日来往的很密切吗?” “嗯,七哥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早出晚归的,好像是跟世子哥哥在一起。”忽然想到什么,八皇子立即捂住嘴,不安的看着亓灏:“对了,七哥不让我跟旁人说,尤其是四哥你……” “四哥不是个乱说话的人。”亓灏心中确定了答案,见长廊拐角处一个小太监一脸焦急的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你要想跑的话,最好跑的快一点。要不然等一会小祥子找到你了,你可就跑不了了。”亓灏说罢,将视线落在了小祥子身上。 八皇子顺着亓灏的眼神望去,小脸一变,丢下一句“四哥再见”后,他一溜烟的跑走了。 “宁王爷,您有没有看到八皇子?”亓灏继续往前走,然后被小祥子给拦住了。 亓灏摇头,不解道:“八皇子不见了吗?” 小祥子语气急切道:“皇后娘娘让小的陪着八皇子背书的,这去个茅厕的功夫,八皇子便不见了。” “小八他跑不出宫去,你再找找,莫急。”亓灏点点头,说罢便大步离开。 小祥子想着亓灏说的也有道理,紧张的心情便缓和几分,又调转方向往旁的地方找去。 亓灏回到王府后,特意绕过怡心院后,才去的芙蕖院。 然而,还没到院子门口,他就看到一群人在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 “大夫人,小姐现在真的谁也不能见,您不能进去!”爱月和荷香二人用身子挡住大夫人、顾瑾琇、顾瑾瑶三人,任凭她们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 “荷香,爱月,身为奴婢,你们竟连基本的规矩都忘记了?”大夫人阴恻恻的目光瞅着两个丫鬟,语气不善道:“让开,本夫人有事情要与你们家小姐说!” 顾瑾琇一把推开爱月,恼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贱蹄子!” 听到顾瑾琇这粗俗的话,一旁一言未发的顾瑾瑜不自觉的偷偷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惊讶顾瑾琇堂堂一个嫡小姐,竟说出这样的粗话来,很是不可思议。 要说顾瑾琇一个人的话,她是绝对不敢在宁王府里撒野的。 可是今日不同,她是跟着大夫人来的,有大夫人给她撑腰,她可以狐假虎威一番。 再者,尽管顾瑾瑜和顾瑾瑶是两个草包,但怎么说都可以充人数,壮气势,也算终于能发挥她们点作用了。 芙蕖院的下人本就不多,三五个人瞧着大夫人等人的这架势,吓得都躲到了后院去了。 按理说,大夫人是“顾瑾琇”的生母,可哪家的娘家人看望自家女儿竟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呢? 啧啧,看着也真是奇怪的厉害! 因为顾淮在得知亓灏已经将顾瑾璃从刑部救出来了,很是担心她的状况,所以便派大夫人来宁王府瞧一瞧她。 除此之外,大夫人也是想知道顾瑾璃到底伤成什么程度了,若是真的死翘翘了,那就趁机将自己那紫玉镯子给要回来。 顾瑾璃死就死了,可不能便宜了她! 顾瑾琇是个爱看热闹的主,她听说顾瑾璃在刑部里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因此便死皮赖脸的跟着大夫人来了。 而顾瑾瑶没来过宁王府,在央求了大夫人好久后,才获得了一个踏入这里的机会。 至于顾瑾瑜,她本就是一个羞怯胆小之人,敢来宁王府,也不过是被顾瑾瑶拉来的罢了。 爱月和荷香没想到这么多人会突然到访芙蕖院,想着来者不善,故而坚决的将她们四人拒之门外。 一开始大夫人还耐着性子客气两句,可后来见两个丫鬟态度还是那么的生硬,她顿感在几个女儿面前颜面尽失,于是便也忍不住发怒起来。 就算是被芙蕖院的下人们看到,她们也可以将责任推到荷香和爱月身上,指责她们以下犯上,不知规矩。 “砰”的一声,爱月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爱月!”荷香见状,连忙蹲下身子将爱月扶起。 见爱月龇牙咧嘴的捂着小腿,荷香担心道:“爱月,伤到哪里了?” 爱月将裤管撸起来,只见一块尖锐的石子将小腿给刮破了。 “敢在宁王府闹事,真是好大的胆子!”就在大夫人和顾瑾琇等人即将冲入房间的时候,亓灏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大夫人和顾瑾琇一惊,吓得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一步。 爱月一见亓灏来了,瞬间底气十足。 也不顾及小腿上的疼痛,她指着大夫人大声对亓灏道:“王爷,小姐在休息,可夫人却执意要进去。” “奴婢怕影响到小姐休息,便想请夫人改日再来。” “可是,奈何夫人她就是不听!” “你这个……”听到爱月噼里啪啦了一通,竟敢先告状,顾瑾琇刚想张口谩骂,但见亓灏那冷飕飕的眼神不经意的瞟了过来,她身子一颤,缩着脖子躲到了大夫人的身后。 瞧着顾瑾琇这心虚的模样,亓灏在心中冷笑。 “顾夫人是瑾琇的母亲,来看女儿无可厚非。只是……”亓灏勾了勾唇,幽幽道:“瑾琇有伤在身,顾夫人却仍要不管不顾的打扰,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再者,在瑾琇被抓入刑部大牢的时候不见顾相和顾夫人派人去营救,而现在瑾琇回来了,顾夫人却着急登门,呵呵……” 摇了摇头,亓灏欲言又止,却又笑得意味深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 大夫人心里一紧,皮笑肉不笑道:“宁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瑾琇是我和老爷的掌上明珠,我们为人父母的岂能不着急心疼?” “昨个老爷在得到消息后,一个激动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恩儿不在京中,又怎能让瑾琇在大牢里受苦?” 一边说着,大夫人一边抹着莫须有的眼泪,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亓灏心中一阵反胃。 亓灏冷笑一声,一甩衣袖:“哦,原来是这样啊!本王还以为,瑾琇既已嫁给了本王,于顾相和顾夫人而言,就是泼出去的水呢!” 顾瑾琇听着亓灏一口一个“瑾琇”的喊着自己名字,用力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一来,她做贼心虚,总是害怕亓灏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和大夫人。 二来,从这亲昵的称呼上,便可察觉到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那本该代替自己受苦受难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抢走了自己的嫡女身份,还过得惬意自在,这让顾瑾琇心里怎能甘心呢? 大夫人讪讪一笑,没敢再接话。 言多必失,她怕自己说多了露出马脚来。 “时候也不早了,本王就不留顾夫人和几位小姐用午膳了!”斜着眼睛看了爱月一眼,亓灏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冷声道:“爱月,送客!” 大夫人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可又实在没有再闯进去的勇气,见顾瑾瑜和顾瑾瑶两个庶女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她,仿佛在看她的笑话似的,大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白。 “是,王爷!”爱月眼睛一亮,夸张的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夫人,几位小姐们,请吧?” 大夫人狠狠的瞪了爱月一眼,暗咬银牙道:“小贱婢,你给本夫人等着!” 说罢,她气呼呼的带着三个小姐离开了。 见到大夫人这隐忍又愤恨的样子,爱月顿时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回,掐着腰,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嘘!”荷香指了指屋内,示意她不要吵着了顾瑾璃。 爱月吐了吐舌头,一瘸一拐的往厨房里去了。 亓灏从宫里回来后就直奔芙蕖院,看来应该是要在这里用午膳了。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所以一定要好好准备才行! 荷香瞧着爱月对亓灏的态度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又想着顾瑾璃昨日看着亓灏那感动的眼神,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叹了口气,她也往厨房走去。 第119章 手动点赞 “吱呀”一声,亓灏推开门后,见屋内除了静静躺在床上的顾瑾璃之外,还有一个林笙,因此愣了一下。 林笙在给顾瑾璃施针,虽不用回头,但也知道身后的来人是谁。 毕竟,刚才大夫人和顾瑾琇在外面闹得这么凶,除了亓灏能让她们这几只聒噪的鸭子戛然而止,这芙蕖院里实在是没人能有这个魄力了…… 见顾瑾璃沉沉的睡着,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亓灏不由得皱眉道:“她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伤口感染了,所以有些发烧。服了药,睡着了。”林笙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插入顾瑾璃身上的某处穴位上,神色极其的认真。 亓灏抿了抿唇,坐在了一旁,低声道:“她的伤……最快多久能好?” 林笙想了想,然后掰着手指头又数了一下,半晌才道:“鞭伤的话,抹上我特制的‘玉肌露’不出三天就能好。” “肩胛骨被锁链伤的地方……嗯,若使用‘生肌膏’,五天便能结痂。” “若要是痊愈,得差不多十天左右。” 这么重的伤,若是旁的大夫给医治,估计要几个月才能让顾瑾璃痊愈。 即便是太医院的顶尖太医魏廖,恐怕最短也得需要二十天的时间。 而林笙却只用十天,可见她的医术确实是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这么年轻就如此了得,这要是再等个几年,难保她不会超越逍遥子! 当然了,自打林笙进了王府后,魏廖过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不过他如今也很忙,每日频繁的往太傅府里跑。 怎么说尹鹏林虽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仍旧是一副昏迷不醒的状态。 林笙救了他还是看在顾瑾璃的面上,既然顾瑾璃已经出狱,那林笙更是没理由脏了自己的手了,所以尹太傅只能求助于魏廖…… 魏廖尽管不喜尹鹏林的人品,但到底是医者父母心,他还是想努力医好尹鹏林…… 其实,尹鹏林是被林笙扎了穴位。 这个穴位,并不是普通的穴位,而是扎了后可以让人呈现出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也就是说,呼吸和心跳都有,只不过是醒不来而已…… 在外人看来,就是昏迷不醒。 不过,给尹鹏林做手脚一事,除了林笙自己知道,无人知晓…… 所以,就算是魏廖尝试了多次,尹鹏林还是昏迷不醒,这难得让魏廖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好,那就辛苦林姑娘了!”亓灏身处高位多年,再加上性子中带着那么几分冷傲,他极少对人道歉道谢,而他这一声“辛苦了”,则是发自内心的由衷之言。 也不止是谢谢林笙这次任劳任怨的为顾瑾璃医治,还谢谢她之前在背后给予顾瑾璃的保护。 “小事,小事!”林笙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顾瑾璃的体内后,转头露出灿烂的大白牙,笑道:“嘿嘿,宁王爷到时候多给点小费就行了!” “小费?”听着从林笙嘴里又冒出来的一个新词汇,亓灏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似笑非笑道:“林姑娘,何为小费?” “呃……”林笙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心里不禁懊恼起来,为什么嘴这么欠抽呢! 唉,她怎么能忘记了场合呢? 唉,果然啊,有些东西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她一时半会改不了啊! 轻咳两声,林笙挠了挠后脑勺,保持着脸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小费就是……小的费用。” “那……何又为费用?”亓灏越发感兴趣,盯得她头皮发麻。 “嘘……”咽了一口唾沫,林笙指了指顾瑾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亓灏捕捉到林笙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也不再追问。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对林笙招了招手,“跟本王出来。” 林笙听罢,心头一跳。 瞪大眼睛看着亓灏,她的舌头也变得不利索了,“王……王爷,出去……出去做什么?” 指了指自己,她有种一出门就没命的感觉。 难道说,亓灏看出自己撒谎了? 若说有其他事情,她也自认为跟亓灏没有什么私事可谈的呀! 总之,绝对没什么好事! 亓灏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道:“本王有事要问你!” 说罢,他大步率先出了房间。 林笙吸了吸鼻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出了门。 亓灏往一旁的长廊走了几步,随后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婉婉的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嗯?”林笙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亓灏为何将她喊出屋子了。 毕竟在顾瑾璃面前,关心另一个女人,怎么说都不太妥。 心彻底的放下来,林笙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倚着柱子,她语气慵懒道:“王爷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亓灏没心思与林笙废话,因此瞪了她一眼,神色很是不悦。 林笙“嘿嘿”一笑,赶紧站好,认真道:“依着我的医术,这都十多天了,早该站起来了。” “可是,现在王妃的腿仅仅有些痛觉。呵呵……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王爷信吗?” 虽说林笙平时看着大大咧咧,说话不着调,可是在正事上,她还是懂得分寸的。 即便是亓灏对顾瑾璃态度转变,但也不代表尹素婉在他心里失了宠。 所以,林笙只能含蓄的说话了。 亓灏抿了抿唇,幽暗的眸子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 半晌,他幽幽道:“顾瑾琇的伤,近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嗯,伤口不能沾水,要经常换药,饮食上忌讳辛辣、生凉的东西。”林笙想了想,又到:“一天换两次药,扎一次针就行了。” “好,那本王命你在三日之内,务必让婉婉站起来!”亓灏脸色阴沉了几分,声音听上去透着一股冷意。 “呃……”林笙一怔,随即转了转眼珠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嘴角一咧,她笑道:“是,我这就去怡心院!” 说罢,她立即跑进屋子,背起药箱就往怡心院跑去。 在路过亓灏身边的时候,她不忘得意道:“王爷放心,不用等三日后,今日我就能让王妃站起来!” 说完,她便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亓灏瞧着林笙这气势汹汹,言语之间不掩兴奋的模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进了房间。 林笙当然兴奋,因为这可是给了她一个拆穿尹素婉丑陋面目的机会,她怎能不高兴呢? 背着药箱,一路几乎用飞的速度,林笙直接冲进了怡心院。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给推开。 尹素婉正在喝茶,吓得手中杯子一抖。 她以为是哪个冒失的丫鬟,刚想张嘴责骂,但见来人是林笙,她冷下来的脸上堆上一丝笑容,“原来是林姑娘啊!” 坐在软榻上,她今日一身鹅黄色衣裳,头发也松松垮垮的挽了起来,看着慵懒随意。 林笙将药箱放下后,笑嘻嘻的不请自坐,“我想着两日没过来给王妃看腿了,所以趁着顾侧妃睡着了,便得空过来一趟。” “顾侧妃她……伤势如何?”尹素婉一听到林笙提到顾瑾璃,端着杯子的手一紧,不自觉的问道。 林笙怎能不知尹素婉的心思,“顾侧妃啊,伤势没什么大碍了,再养几天就好了。” 视线落在尹素婉的腿上,林笙又道:“王妃的腿也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仅能立马下地走动,还能健步如飞呢!” 尹素婉见林笙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腿,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一样,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不由得后背一凉。 “呵呵,现在顾侧妃的身子要紧,林姑娘先不用顾及我。”面色不自然的一笑,尹素婉语气委婉道。 “啧啧,瞧瞧王妃这觉悟,这思想,这胸襟,要不然王爷怎么说王妃为人心善,端庄贤淑呢!”林笙点点头,然后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来,本姑娘给你手动点赞!” 林笙跟顾瑾璃一条心,俗话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尹素婉可不认为林笙是在说什么好话。 “手动?点赞?”听着这稀奇古怪的陌生词汇,她皱了皱眉。 “对呀!”林笙向前一步,忽然出其不意的一巴掌拍在尹素婉的腿上。 “啊!”的一声尖叫,一阵刺痛感从腿部涌遍全身。 条件反射,尹素婉“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边慌张的跺着脚,一边面色煞白的低呼道:“什么……什么东西!快出来,快出来!” “哎呀,王妃的腿好了?”林笙故作惊讶,随即摇着头,神色埋怨道:“亏得我因担心王妃的腿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没想到我竟被王妃蒙进了鼓里!” 刚才,在林笙往尹素婉腿上拍巴掌的时候,一个小黑蜘蛛钻进了尹素婉的衣服里,现在她能感觉到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恐怖的在自己衣服里乱窜。 随着小蜘蛛所到之处,她的皮肤就跟着痒起来,这绝对是个毒蜘蛛! “林……林笙,你快将它弄出来!快!” 尹素婉一边大叫着,一边用那急出眼泪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林笙。 由于林笙动作太快,所以双儿并不知道她的小动作。 现在见尹素婉这上蹿下跳的模样,目瞪口呆道:“王……王妃……” 尹素婉的腿虽然前几日就好了,可本是藏着掖着的一件事情,她在林笙面前这个样子,岂不是暴露了? 林笙失望的看着尹素婉,一张哀怨脸,“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林笙!”尹素婉见林笙不仅在那站着不动,还扯出了两句乱七八糟的诗来,不禁又急又怒了起来。 “我待王妃之心,就如同那天上皎皎明月一样,可王妃却着实伤了我的心啊!”林笙冷笑着摇头,然后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嗅了嗅,扬了扬下巴,喝了一口,赞赏道:“嗯,白毫银针,不错,不错!” “唉,离开悠悠谷后,我有日子没喝到味道这么好的茶了!” “王妃,王妃!”双儿见尹素婉抓的整个胳膊都是抓痕,吓得不知所措。 “快出来,出来!”尹素婉抓着身上,形象全无。 林笙勾了勾唇,视而不见。 芙蕖院中,亓灏顺势坐在床榻边,抬手在顾瑾璃的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现体温没有想象中那么烫人,便松了口气。 将床边的茶杯端了起来,他用手指蘸了点水,仔细的涂抹在她略微发干的双唇上。 在碰到她唇上的伤时,他的心里又疼了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喃喃道:“傻子。” 回想起刚才林笙说尹素婉的腿早该恢复了,亓灏的眸光骤冷。 将顾瑾璃的手轻轻的放入被子里,他起身往怡心院走去。 一进屋子,亓灏便看到尹素婉衣衫凌乱,头发蓬乱的使劲抓着身上。 目光移到她站立的双腿上,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林笙余光瞥见了亓灏,刚想张嘴兴奋的让亓灏去看尹素婉,但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于是事不关己的继续喝着茶。 双儿和尹素婉此时正背对着门口,她们二人自然看不到站在门口的亓灏。 “双儿,出来了没有?!”尹素婉提着裙摆,又跺了几下脚,焦急的问道。 双儿弯下腰,仔细的往地上瞅了瞅,“王妃,没见到啊!是不是还在……” 后半句话忽然卡在了嗓子眼里,双儿直起身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在门边站了不知有多久的亓灏。 尹素婉见双儿没了动静,又见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狠狠的拧了一把:“说话!” 在林笙面前,原本尹素婉还试图保持着温柔和善的形象,可既然林笙敢对自己下狠手,那自己也没必要再虚情假意的刻意伪装了! 待将衣服里那只该死的蜘蛛找到,一定饶不了林笙! 哼,敢救顾瑾璃,敢这么对自己,那就砍了她的手,看她还如何打着神医徒弟之名行医救人! “王……王爷……”双儿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尹素婉身子一颤,顺着双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看到了亓灏那张阴沉沉的脸,还有那双满是森寒之色的眸子。 “哎呀,王爷来了!”林笙放下茶杯,殷勤的站起身迎上去道:“王爷来的正好,您快看,王妃的腿好了!” 尽管身上被蜘蛛咬得瘙痒难耐,可是亓灏的出现,就像是一道闷雷直接劈在了尹素婉的头上,让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脑袋一片空白,她攥着衣角,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亓灏现在不应该是在芙蕖院吗?他怎会突然过来呢? 而且,这么巧的林笙也在…… 灵光在脑海中一闪,她似乎明白了。 原来,林笙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在亓灏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 在心里将林笙咒骂了一遍,尹素婉动了动唇,最终决定还是先不要开口。 看看亓灏先说什么,然后她再随机应变。 亓灏一步步缓缓上前,桃花眼眯了眯,深深的打量着尹素婉,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冷不热,声调不高不低,“林姑娘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的话虽然是对林笙说的,可视线却锁在尹素婉的脸上,不放过她脸上的丁点表情。 尽管,他的目光平静,但在尹素婉看来,就像是两把铁刷子,一下下将她生生活剐。 鼻子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尹素婉忍着抬手去挠身上的冲动,声音微颤的唤了声:“灏哥哥……” 亓灏没有说话,半晌才神色莫辨的抬手摸了摸尹素婉的脑袋,随后大步离开。 “灏哥哥!”在亓灏的脸上,尹素婉看不出任何喜怒来,见他要走,下意识的就上前拽住了亓灏的衣角。 亓灏身形一顿,轻轻拂开尹素婉的手,淡淡道:“本王去一趟太傅府,顺便将你的腿恢复一事告诉尹太傅,好让他放心。” 说罢,他不等尹素婉回应,径自离开。 尹素婉死死攥拳,心一点点变冷。 当然,在亓灏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已经凉了一半。 惴惴不安,胆战心惊。 当看到亓灏抬手摸着她的头,这一亲昵的动作还没让她的心开始有所暖和,他毫不留情的离开直接又像往她心上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林笙望了尹素婉一眼,觉得热闹也看够了,提起药箱便要往门口走。 “林笙!”尹素婉见林笙要走,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林笙没料到尹素婉会突然动手,先是一惊,随即胳膊一扬,反扣住尹素婉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的抓住她的肩膀。 “啪”,一个过肩摔,将尹素婉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王妃!” 这猝不及防的画面,让双儿惊叫一声。 林笙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但是基本的小拳脚功夫她还是会一些的。 尽管比不上杜江和秦峰,可是对付娇滴滴的尹素婉,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摔,摔的尹素婉干脆直不起腰来。 “林……林笙!”尹素婉气红了眼,一手捂着腰,一手指着林笙,声音如地狱归来的女修罗似的阴狠毒辣:“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笙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本姑娘等着!” 丢给尹素婉一个挑衅的眼神后,林笙刚走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哦,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情来。” “宁王妃,你体内的毒好像还没解呢!” “啊哈哈哈……”留下一阵魔性的笑声,林笙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爽!”不顾院子里下人们怪异的眼光,又仰天长笑一声,林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王妃,王妃!” 待林笙离开后,尹素婉一口气没提上来,“噗”的吐了一口黑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双儿一边急声唤着尹素婉,一边眼珠子乱转。 自打宝珠死后,桂嬷嬷比之前更加殷勤了。 只要尹素婉屋里有什么动静,她都竖着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什么抱大腿的好机会。 “怎么了,怎么了?”迈着老腿“噌”的一下子往屋子里钻,桂嬷嬷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双儿虽然知道桂嬷嬷的心思,但到底是王府里的老人,她可不敢像对待宝珠那般明目张胆的排挤桂嬷嬷。 敛去眼中精光,双儿又恢复了一脸焦急的样子:“王妃她好像毒发了!” “林姑娘还没走远,我去将她喊回来!”桂嬷嬷老脸一变,说罢就要去追林笙。 “桂嬷嬷!”双儿赶紧拉住了桂嬷嬷,小声道:“王妃就是被林姑娘给气的,王爷也不在王府,您还是去太医院把魏太医找来吧!” 因为尹鹏林,魏廖现在都快成了尹家的专用太医了。 要不是瑶妃中毒,估计魏廖短期内还真没回宫的机会…… “哦哦。”桂嬷嬷这把年纪了,自然不可能她亲自前往太医院,也肯定是找侍卫去传话。 点点头,她跑出了院子。 双儿瞧着桂嬷嬷那脚下如风的模样,心中冷笑。 桂嬷嬷这个老东西以为宝珠死了便可以上位?真是太天真了! 要知道,桂嬷嬷可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尹素婉怎会放心用她? “王妃,王妃!”摇了摇头,她转身一边架起不省人事的尹素婉,一边大声哽咽。 “哒哒哒”,回相府的马车上,大夫人因吃了瘪且丢了面子脸色难看的厉害。 顾瑾瑜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瑾瑶把玩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的扯一下,时不时的折一下,甚是无聊。 而顾瑾琇的心情跟大夫人一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车进入了主街,听着外面喧喧嚷嚷的声音,顾瑾琇撩开帘子漫不经心往外望去。 突然瞳孔一缩,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停车!” 一边拍打着车厢,她一边大喊道。 “吁”的一声,车夫勒紧马缰,将马车停到了路边。 大夫人皱着眉,不解道:“怎么了?” “母亲,你们先回去!”顾瑾琇匆匆的丢下一句话后,就迅速跳下了马车往人群里钻去。 “哎!”大夫人还来不及阻止,顾瑾琇的人已经淹没在了人海里。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往人群里张望了一会,实在是找不到顾瑾琇的人影了,大夫人只能对车夫摆摆手,怏怏道:“走吧!” “驾!”马鞭一扬,马车再次走了起来。 顾瑾瑶与顾瑾瑜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好奇。 第120章 一丘之貉 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旁边,宣王见玉淑郡主的视线落在那小兔子图案的面具上,大手一挥,“来,这个本……我买了。” 见玉淑皱了皱眉,宣王又指着旁边几个面具,自以为是道:“这个,那个,还有那个,也一块包起来。” 他掏出一张银票,看着甚是大方豪爽。 那小贩还是头一次看到明明几文钱的面具,竟然有人出手这么阔绰,因此连忙接过银票,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宣……公子。”玉淑红唇轻启,低声道:“我不要这些面具。” “嗯?”宣王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尴尬的笑道:“玉小姐不喜欢?” 出门在外,自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既然玉淑喊宣王为“宣公子”,那么宣王便喊玉淑为“玉小姐”。 “不喜欢。”玉淑摇摇头,转身往前面走去。 宣王摸了摸鼻子,很是不解。 不是说玉淑郡主最是喜欢小兔子吗?而且她刚才看着那兔子面具的眼神明明是很喜欢,怎么又说不喜欢呢? “公子,那这些面具……”小贩好不容易能得来这么一大笔银子,听到玉淑说不要了,他的心肝脾肺肾顿时拧巴到了一起,紧紧攥着手里的银票,他心疼不舍的很。 宣王烦躁的摆摆手,赶紧跟上玉淑。 玉淑看着前方停在卖糖葫芦摊子旁边的一对男女,眼神落寞。 男子一袭紫衣,风华无双,是陈泽轩无疑。 女子一身粉衣,娇俏羞涩,正是宣王的胞妹曦月公主。 宣王不仅想娶玉淑郡主,还想让曦月嫁给陈泽轩,如此一来便是喜上加喜,强强联合,与南阳的姻亲关系便能更加稳固。 所以,今日宣王便带着曦月主动去了南阳王旧府,打着让曦月带玉淑逛京城的借口,以此来增加与陈泽轩兄妹接触的机会。 对于宣王的邀请,陈泽轩并未拒绝,而是欣然同意。 至于玉淑,起初她并不知道宣王的目的。 在她看来,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而先前,德妃为了曦月的将来考虑,很是不赞成她与陈泽轩的婚事。 这次曦月能出来,也是宣王随便扯了个谎,骗过德妃后,曦月这才得以脱身。 原本是四个人走着,但由于宣王特意放慢了步子,所以便渐渐成了二人行。 一路上,瞧着宣王时不时的献殷勤,向来敏感的玉淑便也猜出来他的意思了…… 小时候有一次惹得南阳王生气了,她便赌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 不吃不喝,南阳王和王妃拿她很是没办法,陈泽轩便不知道从哪里捉了只小兔子逗她开心。 看到那只可爱的小兔子的时候,她破涕大笑。 那兔子她养了很多年,后来因为不小心误吃了耗子药死了,她难过了好久好久。 她喜欢兔子没错,可却只喜欢陈泽轩送她的东西。 至于其他人送的,哪怕是只金兔子面具,她也看不上眼…… “玉……”宣王不晓得玉淑的心思,因此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大着胆子想牵着她的手,然而手还没伸出去,话也刚开口,忽然一只手在后面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 随后,在他转过身后,一个巴掌“啪”的打在他的脸上。 长这么大,宣王似乎还从未被谁打过,因此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他给打蒙了。 待他反应过来后,一手捂着肿起来的脸,一手攥着拳,他咬牙道:“顾瑾……璃!” 顾瑾琇红着眼眶,一副眼泪快要落下来的模样。 咬着牙,她看着一旁一脸惊讶的玉淑郡主,梗着脖子道:“给我一个解释。” 刚才在马车里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是宣王的背影。 即便是隔着重重人海,可是若真爱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在人群里一眼将他认出。 有日子没见到宣王了,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所以,才会不顾形象的直接提着裙子奔向了他。 穿梭在人群里,她不敢眨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他。 本想张口喊他的名字,又怕暴露他的身份,因此她只能一个劲的往前挤。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了,然而就在她走近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 她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却能看到他对那女子浅笑晏晏,眉眼之间是满满的柔情蜜意。 一股嫉妒充斥在心间,她快步追了上去,在他试图跟那个女子牵手的那一刻,冲动的甩了一个耳光。 只是,没想到,他身边的女子会是玉淑郡主。 可即便是玉淑,不是旁人,那宣王也没有理由陪着她逛街,还要牵她的手! 宣王没想过会在街上遇见顾瑾琇,而且还在玉淑面前挨了一巴掌,因此眼中冒着两团熊熊烈火,恨不得把顾瑾琇给烧死。 “你是……顾二小姐?”在之前的欢迎宴会上,玉淑好像见过顾瑾琇一面,见她直直的瞅着宣王,而宣王又狠狠的瞪着顾瑾琇,于是视线不自觉的在二人之间打量了起来。 这要是别的女子,莫说与宣王有任何肢体接触了,但凡是靠近宣王五步之内,顾瑾琇必定都会上前撕了她。 但是眼前这人是玉淑,是轩世子的妹妹,是南阳王的掌上明珠,所以顾瑾琇如今身为顾家二小姐,她有什么资本敢跟玉淑叫板? 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玉淑是看不上宣王的。 无法将怒气发泄在玉淑身上,顾瑾琇只能攥着拳头,忍着鼻头的酸意,不依不饶的等着宣王的解释。 玉淑见顾瑾琇不理会自己,便知趣的对一脸冰霜的宣王道:“顾二小姐好像有话要与你说,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其实,玉淑与宣王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可聊的,所以顾瑾琇的出现,也刚好可以让她有个借口去找陈泽轩了。 “哎,郡主!”宣王好不容易才有跟佳人独处的机会,哪能就这样作罢? 见玉漱要走,他急忙就要追,却被顾瑾琇再次给拽住了,“站住!” 以前顾瑾琇闹脾气,宣王只觉得是女孩子耍点无伤大雅的小性子也是可以包容的,可现在顾瑾琇不仅对他动手,还是当着玉淑的面让他如此狼狈,他怎能容忍? “放手!”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他恼了。 “我不放!”顾瑾琇见宣王如此态度,更加委屈起来,因此火气也更大了一些:“今日若不给我说明白,你试试!” 另一边,陈泽轩与曦月刚好望向这边,见到了宣王与顾瑾琇拉拉扯扯后,便折身往回走。 “哥哥。”玉淑迎面过来,见曦月与陈泽轩肩膀正挨着肩膀,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发生何事了?”陈泽轩看了一眼顾瑾琇,眼神充满询问。 “顾二小姐她刚才打了宣王一巴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何。”玉淑虽然猜到了宣王和顾瑾琇之间有什么故事,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她一个女子,怎好随意评论? 曦月与德妃生活在一起,对于宫外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关心。 因此,对于顾瑾琇爱慕宣王一事,她更是不知情。 看到宣王毫不客气的推开顾瑾琇的手,顾瑾琇抹着眼泪继续拉扯,曦月也瞪大眼睛,小声道:“皇兄什么时候与顾二小姐相识的?”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摇着手中的扇子,勾唇邪魅一笑:“看来,宣王惹下了不少风流债呢!” “轩世子不要误会!”曦月一听,急忙为宣王辩解道:“我皇兄向来洁身自好,绝不会随便与女子有纠葛的。” 之所以这么急切的为宣王证明清白,一来,宣王是她的哥哥,而他又一心想娶玉淑,所以怎能让宣王在玉淑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呢? 二来,若是宣王作风不正,男女关系混乱,自己是宣王的妹妹,会不会被陈泽轩认为是一丘之貉呢? 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宣王,曦月绝不能让陈泽轩和玉淑误会。 “呵呵,曦月公主莫要紧张,本世子开玩笑呢!”瞥见曦月神色有些紧张,陈泽轩笑着摇摇头,又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说罢,不等曦月反应,他便率先大步往宣王和顾瑾琇的方向走去。 玉淑看了曦月一眼,快步跟上。 “本王再说一遍,放手!”宣王见陈泽轩带着玉淑和曦月过来了,心头一跳,压低了声音,语气警告道:“你若不放手,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本王!” 感情的天秤里,一个人付出的多了,另一个人付出的就会相对少一些。 同理,一个人爱的多了,另一个人便会爱的少了。 那么爱的多的那个人,相比较而言就会失去主动权,渐渐变得卑微,变得患得患失。 而爱的少的那个人,因为笃定对方不会离开,所以才会越发的有恃无恐,高高在上。 显而易见,顾瑾琇便是那个爱得丧失尊严的那个人。 即便是她刚才打了宣王一巴掌,也不过是负气之举罢了。 一天见不到宣王她都忍受不了,又怎能接受一辈子见不到他呢? “亓泽……”手一点点被宣王掰开,顾瑾琇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不要自找麻烦!”宣王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后,留给了顾瑾琇一个冷硬的背影。 “轩世子,玉淑郡主,这顾二小姐是认错人了,误会一场,哈哈哈!”转身之后,宣王立即变了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泽轩点点头,假意恍然大悟:“既然没事的话,那咱们就去白玉楼吃午饭吧!” “好好好,今儿中午,本王请客!”宣王听罢,余光瞥见顾瑾琇还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自己,恨不得立即飞身走人。 陈泽轩笑了笑,拱手道:“那就先谢过宣王了。” 说罢,四个人便谈笑风生的往白玉楼走去。 顾瑾琇目送着宣王离开,泪流满面。 太傅府中,尹太傅冷冷的看着亓灏,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喝茶。 亓灏知道尹太傅心里对自己有气,沉吟片刻,他缓缓道:“那日在刑部,的确是本王不对,不该……” “宁王爷。”尹太傅一听亓灏提起那天的事情,脸色耷拉的更厉害,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老夫不想再提。” “宁王爷今日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口上说着过去的已经过去,其实尹太傅的心里是过不去的。 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让亓灏有事说事,没事别废话。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了。” “不管太傅信与不信,总之伤害尹二公子的人确实是另有他人。” 私心来说,是否是顾瑾璃对尹鹏林下的毒手,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时顾瑾璃在现场,而这杀人未遂的罪名,尹太傅一定要套在她的头上。 所以,尹太傅便派人将那家仆好好的保护了起来。 然而……那贱奴不仅全部都招了出来,还签字画押了,尹太傅这心里怎能舒坦的了? 先是挨了亓灏一脚,再加上那家仆一事,总之尹太傅对亓灏的不满,是越来越大了:“哼,连我太傅府的下人宁王爷都能收买,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颠倒黑白的事情?” 亓灏是本着心平气和的心态想要与尹太傅好好谈一谈的,见他态度如此,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匕首的工艺是出自南阳工匠之手,而如今京城里的商人来来往往,要想找到那匕首的主人,确实不易。” “不过,那背后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刺杀尹二公子。所以,这个人要么与尹二公子有仇,要么就是想借着刺杀尹二公子一事,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南阳?”尹太傅一听此事牵扯到了南阳,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老眼闪过一抹嘲讽,似乎是在讽刺亓灏在编瞎话一样。 将尹太傅眼中的神色收入眼底,亓灏幽幽道:“不瞒太傅,本王派人仔细查过,那匕首的主人是轩世子。” “什么?轩世子?”尹太傅听罢,“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色道:“你为了给顾瑾琇开罪,竟不惜把轩世子给拉下水?” “你……你真是被顾瑾琇迷得魔怔了!” 在尹太傅的心里,亦或者是说,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陈泽轩是一个才智双全,品德高洁之人,他怎可能做出这种阴险狡诈之事呢? 要知道,七年前,要不是陈泽轩,想必如今的亓国早已改朝换代了! 亓灏这番话,绝对是因袒护包庇顾瑾琇而故意抹黑陈泽轩! “太傅,即便是本王要为顾瑾琇开罪,为何不随意找个人顶罪,而是偏偏选了轩世子呢?”亓灏扯了扯唇,继续道:“南阳王叔年纪已大,轩世子代表的可是整个南阳,太傅觉得本王有必要因为一个顾瑾琇,而与南阳作对吗?” 话虽是如此,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为了顾瑾璃而祸水东移,把尹太傅和老皇帝的目标锁定在了陈泽轩身上。 尹太傅听罢,看着亓灏的眼神带着怀疑。 仔细的想了想,他又觉得亓灏说的好像有那么丁点道理。 重新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尹太傅闷声道:“你刚才说,轩世子刺杀林儿,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亓灏点点头,低声道:“这些年,南阳在南阳王叔的管理下,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是好事不假,可是无人能保证南阳没有谋逆称帝的野心。” 一听到“谋逆称帝”这四个字,尹太傅顿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禁瞪大眼睛,试探道:“你是说……南阳王?” 亓灏摇头,缓缓道:“本王派人去南阳查过,南阳王叔算是安分守己,还并未有过异常举动。” “不过……轩世子这次进京后,很是不安分。” “前些日子,东山军营的将士们中毒一事,便是轩世子派人做的。” “而这次尹二公子的事情,本王猜测轩世子想借着顾瑾琇的手,挑拨本王与尹太傅的关系。” 顿了顿,他见尹太傅听得认真,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解释道:“本王之所以救顾瑾琇,并非是被女色所惑,而是不愿让轩世子得逞。” “尹太傅,如果这次轩世子栽赃顾瑾琇成功,那么尹家与顾家的恩怨便会加深。” “尹太傅是本王最信任和最依赖之人,同理,顾相也是宣王的后盾,一旦你们两败俱伤,这于本王和宣王来说,便是损失极大。” 尹太傅冷静下来后,脑袋也终于开窍了。 身子一个激灵,他克制住内心的震惊,“轩世子……他想坐收渔翁之利?!” 亓灏重重点头,“是。” 尹太傅老眼暗了暗,半晌才道:“若真是如此,那轩世子的心机真是太可怕了!” 端起茶本平静了一下心情,他又抬眼看着亓灏,“你当真不是为了顾瑾琇?” 亓灏藏于袖袍之中的手微微握拳,违心道:“不是。” 尹太傅端详了亓灏好一会,见他似乎不是说假,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轻咳两声,他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林笙尽快将林儿治好。” 话听着好像说了一半,但这暗示的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让亓灏将林笙派过来,一旦尹鹏林醒来,那这件事情暂且先不予追究。 只是,林笙不是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够指使的动的。 再者说,亓灏私心里更希望尹鹏林继续躺着,要不然等他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醒来,恐怕日后寻了机会又要找顾瑾璃的麻烦了! 不知何时,一旦顾瑾璃沾上了麻烦,那自己肯定也是跟着一并受累!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牵扯进麻烦里,还是不要让尹鹏林醒来了。 亓灏并没有直接回应尹太傅的这个要求,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婉婉的腿好了。” “什么?”若说刚才陈泽轩意图谋反的事情让尹太傅受惊了,那这件事情就让他欣喜若狂。 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他声音里也是止不住的激动:“婉婉真的能走了?” 亓灏点头,“林笙的功劳。” “太好了,太好了!”尹太傅两眼竟含着泪花,果真是喜极而泣。 “老爷,老爷!”突然,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只见尹大夫人脸色焦急的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身碧色长裙的尹素汐。 大概是没料到亓灏也在,大夫人先是一怔,随即连忙行了个礼:“见过宁王爷。” 尹素汐眼睛一亮,然后耳朵微红的低头行礼,声音甜美:“汐儿见过姐夫。” 在亓灏示意他们二人免礼后,尹太傅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尹大夫人看了亓灏一眼,随后上前一步,对尹太傅道:“老爷,恪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你要罚他禁足?” 昨个在郭明顺离开后,尹太傅将尹子恪留在书房里一宿。 无人知道他们二人在书房里谈了什么,但是有下人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偶尔听到里面传出来隐约不清的争执声。 今日一大早,尹太傅便毫无征兆的下了命令,说是尹子恪犯了错误,罚他禁足一个月。 而且,尹太傅还派家丁在尹子恪的院子外面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即便是大夫人也不可以,这不禁将大夫人吓坏了。 尹素汐也很是不解,因此母女二人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当着亓灏的面,尹太傅怎好说自己与郭明顺合谋刺杀顾成恩的事情? 就算亓灏不在,他也不想将此事透露给尹大夫人和尹素汐。 毕竟,自己在家人和同僚眼中向来是正直忠义,若是将这等阴险算计之事告诉了他们,岂不是有损自己的形象? 摆摆手,尹太傅神色不悦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们莫要多管。” “老爷!”见尹太傅连个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尹大夫人不禁更急了:“好好的人关一个月,会闷坏的!” 尹子恪是不小心听到了郭明顺和尹太傅的谈话,但由于尹太傅做贼心虚,他认为尹子恪是故意偷听的。 再加上尹子恪极力反对尹太傅的计划,所以尹太傅顿感在儿子面前颜面尽失,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便以尹子恪对父亲不尊重为由责罚他面壁思过一个月。 “闷不坏,刚好让他深刻反省一下!”冷哼一声后,尹太傅又道:“对了,婉儿的腿恢复了,你今日若是没事,可以带着汐儿去宁王府瞧瞧她。” “老爷,子恪他……”尹大夫人一心都扑在尹子恪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尹太傅在说什么。 但是,尹素汐却注意到了。 因此,她脸色一变,满眼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尹素婉的腿会突然好了? 攥着拳头,尹素汐的面容竟有些扭曲起来。 亓灏不经意之间捕捉到了尹素汐那极其隐忍又说不出来的那种复杂神色,眸光幽幽。 大夫人此时因为尹子恪而顾不上尹素婉可以理解,可是按理说,尹素汐和尹素婉两姐妹感情极好,那为何没有在尹素汐脸上看到该有的兴奋和激动呢? 莫非……她根本就不希望尹素婉好起来? 并非是亓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刻意去将尹素汐想的有多坏,而是之前尹素汐去宁王府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说些让尹素婉误会的话,反正亓灏觉得这个小姨子并不是像表面那样简单。 尹太傅见大夫人还想要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瞪了她一眼,“我与宁王还有些事情要说,你们先出去。” 大夫人尽管很是不甘心,可也了解尹太傅,看着他平时温文尔雅,这要是脾气上来了,谁也压不住! 垂下眸子,大夫人闷声道:“是。” 说罢,便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尹素汐使了个眼色。 尹素汐回神,沉着脸跟着大夫人出了房间。 第121章 天地可鉴 尹鹏林的望月楼中,二姨娘正趴在床榻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凄惨。 她不明白,为何尹鹏林三番两次会这么倒霉? 先是被废了命根,然后便是捅伤了大夫人而挨了家法,现在又被捅伤,成了一个活死人…… 不开眼,老天真是不开眼! 一边在心里将顾瑾璃和尹子恪忿忿大骂着,她一边眼巴巴的瞅着尹鹏林,呜咽的更厉害了。 “二姨娘。”这时候,伺候二姨娘的小丫鬟进来了,“大公子被老爷给关了禁闭。” “嗯?”二姨娘一听,终于止住了眼泪,咬牙道:“要不是他早年勾引了林儿,林儿也不至于变成了断袖!” 这样说来,如果尹鹏林不是断袖,当初也就不会在街上将顾瑾璃给拦下,更没有后面断命根、受家法等一系列灾祸了。 然而,这根本就怪不得尹子恪。 毕竟,就算尹鹏林喜好的是女人,他也会去街上强抢民女的! 小丫鬟虽然是伺候在二姨娘身边的,可是却对尹子恪芳心暗许,因此听到二姨娘这么说后,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二姨娘吸了吸鼻子,摆摆手,然后又趴在尹鹏林身上大哭了起来。 亓灏在大夫人和尹素汐走后,又与尹太傅说了一些缓和关系的话后,才出了太傅府。 待马车行驶一段路程后,对杜江道:“去查一下尹子恪被尹太傅禁足的原因。” 听着尹大夫人和尹素汐的话,尹子恪是昨日被禁足的。 而昨日,据说郭明顺曾来过太傅府。 难道说,尹子恪被禁足,与郭明顺有关? 要知道,郭明顺可是险些将顾瑾璃害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杜江应了声,然后便飞身离去。 “哒哒哒”,很快,马车到了宁王府。 亓灏一进王府大门,只见桂嬷嬷正与魏廖迎面而来。 “老奴见过王爷。”自打那次之后,桂嬷嬷这张老脸再也不敢在亓灏面前晃了。 可是,现在宝珠没了,桂嬷嬷要是再不趁机抓紧时间上位的话,以后尹素婉身边还指不定又会出现哪个古灵精怪的丫鬟,这样的话,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更难有出头之日! 殷勤的行了个礼,桂嬷嬷主动道:“王爷,王妃她被林姑娘气的毒发了,老奴特意将魏太医请来。” “毒发了?”亓灏听罢,眉头微蹙,看向魏廖。 魏廖点点头,沉声道:“王爷莫要担心,王妃体内的毒还是老样子。” “由于不知是何种毒,所以只能暂时控制,无法解除。” 顿了顿,他大着胆子试探道:“不过……听说神医逍遥子的徒弟在府中,不知下官可否能有机会与林姑娘讨教一番?” 在林笙的时空里,有花痴。 在现在的这个时空里,还有武痴,医痴,等等对技艺精益求精的人。 尹素婉体内的毒,跟昏迷不醒的尹鹏林一样,对魏廖来说,都是一个极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所以他很想与林笙切磋,亦或者说学习一下。 只是,林笙毕竟是神医的徒弟,自己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贸然去打扰人家,似乎很是不妥。 刚好亓灏回来了,于是他想让亓灏来为自己引荐一下。 林笙果真是没让亓灏失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让尹素婉不仅能站了起来,还能上蹿下跳。 至于尹素婉毒发,亓灏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原因。 被当面拆台,尹素婉又怎能不恼羞成怒呢? 亓灏也当然知道,林笙是绝对不可能与魏廖探讨如何为尹素婉解毒的,并不是担心魏廖会偷师,而是林笙若想解毒,早就给尹素婉解了,何必再拖拖拉拉到现在? 再者说,今日林笙与尹素婉想必已经撕破脸了,日后要是再想让林笙出手,这更是在痴人说梦! 亓灏摇摇头,沉声道:“林姑娘近日在为顾瑾琇治伤,恐怕没有空暇时间,待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这话是婉拒的意思,可魏廖是个实诚人,却误将亓灏的话当真了,连忙高兴的点点头:“多谢王爷。” 亓灏“嗯”了声,抬脚继续往前走。 桂嬷嬷见亓灏并非往怡心院的方向走,赶紧追了上去,“王爷,您不去看看王妃吗?” 亓灏脚步一顿,犹豫片刻,在桂嬷嬷殷切的眼神下,调转方向,向怡心院走去。 桂嬷嬷面上一喜,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还没等亓灏进院子,桂嬷嬷扯开嗓子,大声道:“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她这一嚎,搞得亓灏好像千儿八百年没过来一样。 事实上,亓灏在动身去太傅府之前,是从怡心院出发的。 院子里浇花的下人们瞧着桂嬷嬷这一副像是恭请皇上驾临的架势,不禁一怔,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奇怪。 双儿在屋子里伺候尹素婉,听着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得小声埋怨道:“王妃,这桂嬷嬷现在越发的不像样了,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尹素婉早就醒来了,听到亓灏来了,空洞无神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她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随着亓灏的身影越来越近,尹素婉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大。 “吱呀”一声,门开了。 亓灏走进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尹素婉,眸光暗了暗。 背着手,他缓缓走近,半晌才道:“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尹素婉用帕子捂着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打转。 瞧着尹素婉咬唇不语,亓灏最终还是抬手抚上了她的脸。 他的手冰凉,她的眼泪滚烫。 然而,他越擦,她的眼泪却越多。 轻叹一声,亓灏扯了扯唇,低声道:“你的毒……会有办法解开的。” 听到这句话后,尹素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亓灏的怀里。 她哭,并非是因为她的毒无解,而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地位。 即便是他这般问,只是例行公事,可她还是宁愿相信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担心她。 紧紧搂着亓灏的腰,她一遍遍的沙哑着声音唤道:“灏哥哥,灏哥哥……” 亓灏听着这一声声的“灏哥哥”,如果说内心是毫无波澜的,这是不可能。 可是,他已经不是满心满眼里都是她的灏哥哥了。 而她,也不是那个温柔善良,单纯简单的婉婉…… 轻轻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亓灏的目光落在远处,轻声道:“婉婉……” “林笙之所以能为你治腿,是因为顾瑾琇弹了曲子。” “而如今你的腿已恢复,你与她之间……便两不相欠了吧!” 尹素婉身子一颤,抬头泪眼婆娑的直直看着亓灏,良久才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来:“灏哥哥,我与她之间,当真能扯平吗?” 柔若无骨的手将亓灏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尹素婉站起身来,哽咽道:“婉婉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这断腿之仇,只要灏哥哥说不计较,婉婉便愿意不计较!” “可是……她夺走了婉婉最重要的东西,婉婉……又怎能不在意?” 垂下眸子,她的眼泪一滴滴打落在亓灏的手背上,梨花带雨的样子,连桂嬷嬷看了都止不住心疼起来。 “哎呀,王妃,您这身上还有剧毒呢,哭不得,哭不得!” 桂嬷嬷掏出帕子,立刻上前就要给尹素婉擦脸,但尴尬的是尹素婉竟在桂嬷嬷伸出手的那一刻别过了脸。 “呃……”桂嬷嬷老脸一红,只好退到了一旁。 双儿瞧着桂嬷嬷那略微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暗笑。 虽说桂嬷嬷这个老东西鬼心眼多,可她还不是最了解尹素婉的人。 无论是咳嗽,还是哭,尹素婉都是为了让亓灏心疼。 那眼泪,人家是留给亓灏擦的,哪里需要桂嬷嬷这个多管闲事,没眼力劲的人擦? 再者,眼下这个情况,屋内也不适合有外人在,双儿看了一眼桂嬷嬷,然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 桂嬷嬷此时正在纳闷尹素婉刚才为何不领情,并未注意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碍眼的人了。 眼珠子一转,她好像明白了,难道说尹素婉在责怪自己没有替她在亓灏面前说话? “噗通”一声,桂嬷嬷来了个狠的,不顾惜自己的一双老腿,她跪行到亓灏面前,大声道:“王爷!”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亓灏和尹素婉不禁一怔。 尤其是尹素婉,泪光背后看着桂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因为,桂嬷嬷这冷不丁的突然抢戏,让尹素婉酝酿的好好的悲痛心情,瞬间全无。 不得不说,桂嬷嬷这眼泪说来就来。 为了增加自己的表现力度,她抱着亓灏的腿,声泪俱下道:“王爷,王妃待您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老奴敢说,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王妃一样爱您了!” “王爷,您忘记了当年陪在您身边的人是谁了吗?” “是王妃啊,王妃啊!” “王爷……您不能辜负了她呀!” 尹素婉察觉到亓灏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赶紧作势将桂嬷嬷扶起来,声音委屈又隐忍:“嬷嬷,你快不要说了!” “只要灏哥哥开心,我这辈子就别无他求了!”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在意亓灏的心被顾瑾璃抢走了,而一眨眼的功夫又说得这般大度无私,不得不说这以退为进也算是尹素婉急中生智。 没办法,谁能料想会中途杀出个不长眼的桂嬷嬷来! 然而,桂嬷嬷并不知尹素婉心中所想,还以为她这是在配合自己,于是表现的更加卖力,也更加夸张起来,简直快要歇斯底里了:“王爷啊!” “呜呜……王妃她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亓灏很想一脚将桂嬷嬷踹开,可是尹素婉又在一旁拖着桂嬷嬷,这一脚下去,恐怕就是两条人命。 忍着怒气,他幽幽道:“桂嬷嬷,有话起来说。” “桂嬷嬷,你起来!”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冷意,尹素婉扶着桂嬷嬷的手开始用力掐了起来,眼神也带着一抹明显的警告和不悦:“起来!” 桂嬷嬷吃痛,抱着亓灏的手终于松开。 见尹素婉残泪未干的脸上神色不太好看,她抹了抹眼泪,也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好像用力过猛,有些适得其反了。 借着擦泪的功夫,她赶紧用袖子挡着半张脸,抽抽嗒嗒的缓解一些尴尬的气氛:“王爷……是老奴僭越了。” 亓灏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一巴掌拍向桂嬷嬷的冲动,并未看她,而是对尹素婉道:“婉婉,你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事情。”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出了房间。 “灏哥哥……”见亓灏头也不回的离开,尹素婉的拳头缓缓攥了起来。 “王妃……”待亓灏的身影消失后,桂嬷嬷又想张口说些什么,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劈头盖脸一巴掌。 尹素婉死死的瞪着一脸发懵的桂嬷嬷,咬牙切齿道:“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桂嬷嬷本就脑袋一片空白,再听到尹素婉这话,更是反应不过来,“王……王妃,您说什……什么?” “是不是顾瑾琇那个小贱人买通了你,让你故意来破坏我和王爷的关系的?” 桂嬷嬷这下算是明白了,连忙摇头,她委屈道:“王妃,老奴对您向来是忠心耿耿,怎可能……” “滚!”尹素婉此时内心怒气翻涌,哪里有心情去听桂嬷嬷的解释,指着门口,她一脸怒容。 “是是是,老奴这就滚。”尽管门外已经围观了不少下人,桂嬷嬷的老脸尽失,可她也不敢再多说废话,福了福身子,赶紧退了出去。 门外,双儿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嘴角的笑意。 亓灏出了怡心院后,选了一条距离书房最远,但离着芙蕖院近的一条小路。 刚好爱月抱着衣服从后院出来,亓灏停了下来,问道:“顾瑾……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爱月见了亓灏,如今也没了当初那般害怕,笑道:“王爷放心,小姐已经醒来了。” 说罢,她便转身往屋子里走。 “站……”亓灏还有想问的没问完,但还是没再继续将爱月喊住。 抿了抿唇,他又深深的看了芙蕖院一眼,然后抬脚回了书房。 爱月进了屋子后,一边将衣服放下,一边道:“小姐,刚才奴婢在外面遇见王爷了。” 这时,荷香正在给顾瑾璃喂药,听到爱月的话后,奇怪道:“王爷怎么不进来?” “不知道。”爱月学着林笙的样子,耸耸肩,摊开两手,“王爷就问了小姐怎么样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荷香见顾瑾璃脸色平静,低声道:“小姐……王爷他,很是关心您。” 顾瑾璃眸光微闪,半晌才道:“荷香,你想说什么?” “小姐,奴婢……”荷香张了张嘴,小声道:“如果您想要留下,奴婢也会陪在小姐身边的。” “奴婢看得出,那日王爷将您从刑部抱回来的时候很是紧张,他又守了您一夜……连奴婢都能感觉到王爷心里是在乎您的,您……” “荷香。”平日里,荷香做事稳妥,寡言少语,可要是说起话来,却往往能一针见血。 顾瑾璃就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又好像不敢承认荷香所说的话,急声打断了她,“之前陈亮给我们找的院子,我已经看过了,确实不错。” “待我好起来,咱们就离开。” 爱月听罢,眨着眼睛道:“小姐,您当真舍得?” 瞅了瞅屋子,她感慨道:“虽然咱们这院子是整个王府里最破旧,最偏僻的,可住了这么久,我都习惯了呢!” “还有王爷,一开始虽然也很是讨厌,但现在奴婢觉得王爷的人还是不错的。” “小姐,您要不要再……” “爱月!”荷香见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劲,赶紧扯了扯爱月的袖子,示意她少说几句。 爱月嘟着嘴,将叠好的衣服放入了柜子中,荷香也将药碗端去厨房。 房间虽恢复了安静,可顾瑾璃的心头却发闷,烦躁的很。 身子暂时还不能翻身,咬了咬唇,她将两个丫头那些话从头脑中摒除。 然而,越是想不在意,那些话就越是根深蒂固。 “亓灏……”喃喃的念着这萦绕在她心尖上的两个字,顾瑾璃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爱月在收拾换季的衣服,听到顾瑾璃叹气,不解道。 顾瑾璃闭上眼睛,闷声道:“无碍。” 爱月见状,以为自己打扰到顾瑾璃了,于是放轻了动作。 大概是傍晚的时候,杜江终于送来了消息,“王爷,查到了。” “原来,郭大人和尹太傅昨日预谋在顾侍郎回京的路上安排刺杀,巧的是被尹大公子听到了,所以尹太傅未免走漏风声,这才将他给软禁了。” “哦?”亓灏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本王竟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尹太傅,竟也有如此心狠的时候!” “王爷,与其说是尹太傅的主意,倒不如说是郭大人在这中间搅和。”杜江想了想,认真道:“当时顾侧妃被抓,是郭大人亲自带着人去的。” “在大牢之中,对顾侧妃下狠手的,郭大人也参与其中。” “刺杀顾侍郎,兴许也是郭大人先提议的。” “至于郭大人想做什么,可能不只是因为与尹家交好,这才同仇敌忾,极有可能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亓灏点点头,看着杜江的眼神充满赞赏:“嗯,本王也这么认为。” 抿了一口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陈年旧事,冷笑道:“多年前,顾大夫人还未嫁给顾淮的时候,郭明顺曾心仪于顾大夫人。” “只是,老国公先看中了顾淮,所以郭明顺便未能娶到顾大夫人。” “后来在朝堂之中,郭明顺便有意无意的与顾淮对着干,可见对于顾大夫人一事,他还是耿耿于怀。” 杜江立即问道:“王爷的意思是,郭大人是因着私恨来挑拨尹家和顾家?” 亓灏不置可否,缓缓道:“匕首是陈泽轩的,而这次郭明顺又这么巧的插手……” 欲言又止,他斜着眼睛看了杜江一眼。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会意,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见秦峰急匆匆的进来了。 “王爷,不好了,八皇子出事了!” 亓灏一听,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今儿白天在宫里,还跟八皇子打过照面,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事呢? 秦峰道:“王爷,白天八皇子贪玩,避开了小祥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小祥子找了一整日都找不到,结果却在御花园假山的山洞里发现了一个麻袋。” “八皇子……就在里面。” “小八他……”亓灏身子一颤,紧紧攥着拳头,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私心来说,即便是他曾将八皇子视为一个潜在的隐患,可当真的听到八皇子不利的消息,他心里还是很担心忐忑的。 “王爷,八皇子被找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尤其是腿……被打折了。” 秦峰一边悄悄的打量着亓灏的神色,一边小声道:“好像是棍伤。” 见亓灏脸色铁青,他又赶紧道:“不过王爷放心,八皇子没有性命之忧。” “可恶,竟有人敢对一个小孩子下手,真是丧尽天良!”杜江听罢,忿忿道。 “噌”的站起来,亓灏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冷声道:“去知会一下林笙,让她立刻随本王去宫里!”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急忙往林笙的院子跑去。 秦峰也去吩咐人准备马车去了,很快林笙也提着药箱出来了,于是马车便往宫里驶去。 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在听完雷子的话后,挑眉道:“是谁对八皇子下手的?” 雷子道:“回世子,是丽妃。” “丽妃?”陈泽轩听罢,冷笑道:“八皇子是招她惹她了?她竟三番两次想要八皇子的命?” 之前,丽妃派人将八皇子沉入湖中,这次又下了狠手,可谓是贼心不死! “丽妃因为瑶妃一事,挨了皇上和太后的打,被人抬回宫里的路上,刚好遇见了皇后,皇后言语之间可能有些嘲讽的意思,所以丽妃便将这笔账记在八皇子头上了。” “亓灏已经进宫了?”陈泽轩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道。 雷子点点头,随即又小声道:“主子,一夜之间这京中就有流言蜚语散播开来,今日您为何不去宫里给皇上解释一下?” 陈泽轩勾了勾唇,淡淡道:“本世子解释了,他就会信吗?” 见雷子摇头,他又继续道:“既然不信,本世子便无须多费口舌。” “再者,若是急于解释,倒会显得本世子欲盖弥彰。” “等这几日风头过了,本世子再寻个机会表明忠心。” “世子英明。”雷子拱拱手,又开始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陈泽轩摆摆手,笑的高深莫测:“派人将顾瑾璃与宣王的关系查清楚。” “是。”雷子应了声,飞身离去。 第122章 羞羞的事 济阳,知府郭达的府上。 书房里,顾成恩一边仔细的看着桌上的图纸,一边幽幽道:“已经过去了三日,还未将黑风寨给拿下,看来本侍郎还要继续在这里耗费几日了。” 那日在树林里遇刺后,一抵达济阳后,岳云鹏便立即查到了刺杀的土匪是当地最有名的黑风寨,而那为首的女子便是黑风寨大当家的张晓芳,二当家的名为林耿,被土匪们唤为“狗子哥”。 黑风寨建寨已有七八年,发展至今已有三四百号人,寨中规矩严明,管理有序,上下分工明确,而且寨子驻扎在黑风崖,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再加上内外守卫森严,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让顾成恩很难下手。 老寨主是张晓芳的父亲张汉,狗子哥原来是老寨主给张晓芳指定的夫婿,但奈何晓芳对狗子哥只有兄妹情谊,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为了不让晓芳为难,狗子哥主动认晓芳做了义妹。 在顾成恩派人攻打黑风寨的同时,狗子哥为了报岳云鹏伤张晓芳那一剑,也派弟兄们偷袭顾成恩的后营,虽只杀了二十多个侍卫,但毕竟官匪交战,黑风寨也算找回面子了。 岳云鹏被狗子哥伤了腰,一直耿耿于怀,听到顾成恩的话后,咬牙道:“主子,你放心,今晚属下便带人去将那黑风寨给端了!” 顾成恩知道岳云鹏这是心里不痛快了,但也不好说些让他气馁的话,便道:“莫急,待本侍郎将这黑风崖的地势研究明白了,你再带人动身去,要不然也是白费力气。” 岳云鹏点点头,闷声道:“是,属下遵命。” 顾成恩一边拿着笔在图纸上圈圈点点,一边问道:“京中可有什么动静?” 岳云鹏道:“没有任何异常。” “阿璃她……这几日可好?”抿了抿唇,顾成恩声音低沉了几分。 岳云鹏想了想,道:“二小姐还在养伤中,应该没什么大碍。” 顾成恩“嗯”了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岳云鹏刚走到门口,只见前院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顾侍郎,不好了!” “知府大人……大人他……遇刺了!” “嗯?”顾成恩听罢,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郭大人不是在府中吗?怎么还能遇刺?” 那下人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大人今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子。” “可没想到那女子是黑风寨大当家的,刚才大人想跟她……嗯,没想到却被那女子给刺了一刀。” 虽说郭达只是小小济阳县的知府,可要不是凭借着郭明顺的关系,他一个昏庸无能之人,连知府都坐不上。 这青天白日的,竟将外面不知底细的女人带回来就要上床? 挨了刀子也是活该! 顾成恩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不过想到那清风寨的大当家的竟不请自来,他眯了眯眼睛:“既然是送上门来的,那本侍郎自然不能放过她!” 将毛笔放下,他冷笑一声,随即大步出了书房。 岳云鹏两眼放光,将袖子撸起,也是一脸蠢蠢欲动,大干一场的模样。 然而,张晓芳并非是单枪匹马来的,就在她进入知府家后,狗子哥以及其他乔装成老百姓的弟兄们潜伏在知府家后门外,待一听到里面传出来打斗声,他们便齐齐现身。 不得不说,黑风寨的弟兄们个个身手不凡,三两下便将围上来的家丁们给打趴下了。 因为被顾成恩发现,所以仓促之间张晓芳只捅了郭达肚子一刀,担心顾成恩会赶来,于是一群人便匆忙逃走了。 尽管顾成恩和岳云鹏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前院,但还是迟了。 院子里,只剩下满地打滚哀嚎的下人们,以及屋内床榻上赤裸着上半身,捂着流血的肚子的郭达。 “主子,让他们给跑了!”岳云鹏不甘心的攥着拳头,两只眼睛恨不得将眼珠子给瞪出来。 “哎哟,哎哟!” “快,快去找大夫!” 听着屋内传来的呻吟声,顾成恩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缓缓道:“无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先去给郭大人找大夫!” 即便是顾成恩打心眼里瞧不上郭达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脑满肠肥的死胖子,可表面上该做的还是得做。 “是。”岳云鹏应了声,转身离开。 张晓芳虽没将郭达一刀毙命,可全身而退还杀了不少郭达的家丁,这也算是大胜而归,因此在黑风寨内大摆酒席,上下几百个弟兄们开怀畅饮,好不乐呵。 差不多在酒足饭饱,黑风寨上下放松警惕的时候,岳云鹏先带着人从前面故意搞出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 在前面交战的时候,顾成恩再亲自带着众多侍卫、官兵们从黑风崖的后山攻入了寨子。 如此一来,便是前后夹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场仗,整整厮杀了一个晚上,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双方都杀红了眼睛,后来躺下的一个个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尸体,总之尸首遍地。 好在黑风寨有一条秘密通道,见骁勇善战的弟兄们已经死伤众多,张晓芳便让狗子哥立即发出一个信号,于是剩余的残兵弱将以及寨子里的百姓们连忙从密道逃脱。 顾成恩本想继续追上去,但由于对方逃脱的地方很是危险,就像是摆了一个阵,除了黑风寨的人,外人摸不透门道的。 担心出意外,所以顾成恩便只能暂且收手。 岳云鹏清点了一下双方伤亡人数,黑风寨的尸体有一百零八具,而顾成恩的人死伤六十人。 比较之后,岳云鹏的心理平衡了不少,然后便心情大好的收拾了现场跟着顾成恩回去了。 不过,顾成恩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他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因为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每次与张晓芳等人对战的时候,黑风寨的人总是一口一个狗官,看来他们对官府的人恨之入骨。 虽然他是老皇帝派来平乱的,但之前并未与他们有过任何瓜葛,所以这狗官应该是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称呼。 而且,从字里行间也可以察觉到,郭达好像经常做鱼肉百姓的事情,而黑风寨的所作所为却像是在为民除害…… 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回去后将这件事情好好查一下。 兴许,里面有什么隐情…… 宁王府里,林笙一点点将顾瑾璃身上的纱布拆开,爱月则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表情很是紧张。 林笙瞧着爱月那忐忑不安的小模样,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说过,你家主子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的,你怕什么?难道不相信我的医术?” 爱月攥着帕子,小声道:“奴婢当然相信林姑娘的医术了,只是之前小姐伤的那么严重……” 荷香拍了拍爱月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 从刑部回来到现在,顾瑾璃每天都按时喝药、换药,再加上林笙给她扎针活络经脉,顾瑾璃身上的伤勉强已经愈合了。 但是,毕竟才短短几日,要想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那得再精心调养几日才行。 将纱布褪到顾瑾璃肩膀以下后,林笙又将她的两只胳膊和腿上的纱布也一并剪开,盖住了身上重点部位,然后指着那光滑如玉的皮肤,得意道:“怎么样?” 爱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顾瑾璃肩胛骨处,高兴道:“真的,这里的伤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痕迹了!” 毕竟身上没有衣物,顾瑾璃被三双眼睛给盯着,尴尬的扯过被子来,“好了,你们不要再看我了。”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不自在,她贴心的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衣物来放在床榻旁边。 顾瑾璃见林笙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脸色微红,提醒道:“林姑娘,我要穿衣服了。” 林笙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你的药每天都是我上的,现在还害羞个什么劲呢?” 一边伸手在顾瑾璃的胸前指着,她又放肆大笑道:“这里我摸过,还有那里我也碰过,你……” “林姑娘!”顾瑾璃这些日子与林笙也熟了,于是瞪着她佯怒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无趣,我不逗你了!”林笙撇撇嘴,一边站起身往外走,一边小声嘟囔道:“要是在我们那,十几个女人光着身子在大澡堂子里洗澡也没什么,古人真是瞎矜持!” 想到过去的生活,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伤感来。 爱月注意到林笙脸色有些不对劲,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因此端着刚从厨房拿回来没多久的桂花糕,送上前道:“林姑娘,我们家小姐脸皮薄,您别介意。” 林笙又怎能将自己的心事告诉爱月呢,又重重叹了口气,她夹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 荷香帮顾瑾璃简单穿好衣服后,然后仔细的扶着她的胳膊道:“小姐,您慢一点。” 顾瑾璃的身子可以走动,但不宜大量活动,不过下床这种小事情自己还是能够完成的。 笑了笑,她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说罢,她便动作缓慢的下了床。 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发现身上并无一丝疼痛之感,心中暗叹林笙的医术果然厉害。 走到林笙面前,顾瑾璃真诚道:“多谢林姑娘。” 林笙嘴里塞满了桂花糕,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顾瑾璃,她含糊不清道:“谢谢就不必了,不过你又……又欠了本姑娘一个人情,以后……以后本姑娘有用得着你的……的时候,你得……得……” “咳咳咳……” 见林笙被一口桂花糕噎得翻着白眼,顾瑾璃赶紧倒了杯茶递上前,笑道:“好,但凡日后林姑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切任凭林姑娘驱使。” 林笙接过茶杯后,大口大口的将茶水往嘴里灌去,待将桂花糕冲下喉咙后,才拍着胸口道:“好,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 忽然想到什么,顾瑾璃问道:“对了,八皇子的伤如何了?” 林笙一听到顾瑾璃提到八皇子,整个脸上都是疼惜怜悯之色,“啧啧,你可不知道,那八皇子一身的伤,虽没你那么严重,可也快要半条人命了。” “幸好是王爷带我进宫的及时,要不然就凭着太医院那些老庸医,绝对不能从黑白无常手里将他给夺回来!” 咽了一口茶,她又继续道:“我给你说,我当时看到八皇子的伤后,差点没被吓死,那身上都是青紫青紫的,还有腿更是惨不忍睹,腿骨都被打得露出来了。” “眼睛周围也都是血,啧啧……皇后看了都心疼得险些晕过去!” 摇了摇头,她感慨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狠毒,竟对这么个小孩子动手,真是丧尽天良!” 对于八皇子,顾瑾璃也仅仅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虽说不上熟悉,可对八皇子的印象还算不错,因此担心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次与八皇子有交集,是他被丽妃派人丢入湖中,而这次不知道此事是不是还是与丽妃有关…… “命我给他保住了,不过他的腿因为还伤到了筋脉,所以至少得养两个月才行。”林笙说到八皇子的腿,又想到了尹素婉,于是笑道:“对了,怡心院那位这几日倒是安分的诡异,你说她会不会又在酝酿什么幺蛾子了?” 尹素婉的腿恢复一事,顾瑾璃也听爱月说过了,眸光微动,她淡淡道:“她如何与我无关。” “啧啧,你可真够沉住气的!”林笙又露出招牌式白眼,掏了掏耳朵,撇嘴道:“我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个白莲花整日的戳我眼珠子,我非得虐死她不可!” 顾瑾璃不知林笙口中的白莲花真正的意思,点头道:“嗯,王妃气质温婉,性子柔和,确实像白莲花一样清新脱俗。” “哈?你说她清新脱俗?哈哈哈!”捂着肚子,林笙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不知道,白莲花是什么意思?” 顾瑾璃觉得林笙这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奇怪的看着她,不解道:“林姑娘,你为何发笑?” 林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笑,兴许是看到顾瑾璃刚才那一本正经称赞尹素婉的表情。 “我……哈哈!”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顾瑾璃解释,只能继续的大笑起来。 “什么事情如此好笑?”忽然,亓灏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顾瑾璃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因为八皇子的事情,亓灏这几日大多时间都在宫里,即便是回了宁王府,也差不多到深夜了。 所以,亓灏和顾瑾璃也一直未见面。 之前,林笙给亓灏保证过,三日顾瑾璃身上的鞭伤能恢复,五日肩胛骨的大伤能结痂,可她又是个急性子,实在是忍不了每日都看着顾瑾璃病怏怏的躺床上去,所以便将逍遥子留给她极其珍贵的“神仙水”给顾瑾璃抹在伤口上了。 不过,那“神仙水”,可不是几千年后在某宝上卖的死贵死贵的“神仙水”,而是逍遥子研究出来的一种可以促进体内细胞快速生长,加快伤口愈合,祛除疤痕的一种药液。 当时林笙觉得这种药水很是神奇,于是便以“神仙水”命名。 只是,每提炼一次“神仙水”,都要耗费不少物力、心力,林笙能将它用在顾瑾璃身上,也足以说明她的仗义。 “神仙水”再配上补充人体内元气的“龙虎丹”,顾瑾璃今日便能下地了。 林笙捕捉到亓灏一看到顾瑾璃后眼睛发亮,坏笑道:“王爷,顾侧妃的伤差不多都好了。身上也没留下疤,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顾瑾璃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倒是爱月听懂了,“噗哧”一声,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茶茶兔的话本里,她依稀记得有这样一个情节,大概是女主洗完澡后,刚穿好衣服,男主便出现了,于是男主就抱着女主,邪魅一笑,说什么检查一下女主洗得是否干净。 听着林笙这话,爱月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 而故事的男女主,便是眼前的亓灏和顾瑾璃。 想着那个羞羞的画面,她就很是兴奋。 顾瑾璃瞧着爱月盯着亓灏一副甚是激动的模样,转念一想,这才明白林笙话里的意思。 亲自检查?这不就是要脱光光…… 耳朵一红,她又瞪了林笙一眼:“林姑娘,你莫要胡说八道。” “嗯?我刚才说什么啦?”林笙摊开两手,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很是欠打。 顾瑾璃觉得这林笙就是个女无赖,跟她斗嘴是永远斗不赢的,扭过头,她决定不再搭理林笙。 “王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站起身来,顾瑾璃给亓灏行了个礼后,问道。 见到他,她竟有些紧张起来。 “王爷,您喝茶。”爱月殷勤的倒了杯茶,递到亓灏手边。 亓灏顺势坐了下来,也并未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本王过来看看你。” “呃……”顾瑾璃的耳朵更红了,扯了扯唇,她声音不自然道:“多谢王爷关心。” 顿了顿,他又问林笙:“明日你再随本王去宫里一趟。” “啊?”林笙这个人最是讨厌去宫里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因此下意识的摆手道:“不去不去!” 八皇子被人暗算一事,虽然亓灏怀疑是丽妃所为,可这次却没有丁点证据,所以八皇子也只能吃闷亏了。 毕竟喊了自己那么多年“四哥”,所以亓灏心里怎能不心疼八皇子? 听到林笙拒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悦道:“为何不去?” “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而是魏太医太烦人了。”林笙挠了挠脑袋,表情嫌弃道:“我上次都给他解释过什么是‘手术’,他还是一遍遍的问个不停。” “这么差的资质,还想做我的徒弟?门都没有!” “再说了,我都把药方和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留给魏廖了,也没必要去宫里了呀!” 听到林笙是因为魏廖才不愿去宫里,亓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点:“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便不让魏廖跟着,如此可行否?” “那个……哈哈,我得回去补个觉了,你们聊,你们聊!”即便是亓灏退了一步,林笙还是不想去。 轻咳两声,她快速的背起药箱,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两个丫鬟使眼色。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便也跟着林笙出了房间。 待屋子的门关上后,顾瑾璃在亓灏的注视之下,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 “王爷……您喝茶。”端起茶杯,顾瑾璃用喝茶的方式来缓解尴尬和紧张。 亓灏“嗯”了声,抿了口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顾二小姐和宣王的事情,你可知道?” “嗯?”顾瑾璃没料到亓灏会突然问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二小姐”是顾瑾琇,便反问道:“王爷指的是何事?” 在不清楚亓灏发问的用意之前,她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亓灏只知道顾瑾璃与顾瑾琇身份互换,也不确定她是否知道顾瑾琇与宣王有私情。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前两日,府中有下人在街上看到顾二小姐与宣王拉拉扯扯,看着二人之间好像关系匪浅。” 在得知尹子恪被禁足与郭明顺有关后,亓灏便派人去查郭明顺与陈泽轩之间的关系。 调查的过程中,顺便查到那日陈泽轩与宣王、曦月,还有玉淑郡主一同逛街,而逛街的途中又横空杀出了一个顾瑾琇,所以亓灏便也借着这个事情来做借口,故意与顾瑾璃找些话题罢了。 顾瑾璃避开亓灏的目光,低声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顾瑾琇爱慕宣王的事情,整个相府上下估计都已知道,但她还是不能松口。 毕竟,宣王和亓灏是处于对立的两方,她最好不要搀和进去…… 顾瑾璃的回答,也在亓灏的意料之内。 “哦”了声,他又冷不丁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七……”差点将自己的生辰脱口而出,顾瑾璃张了张嘴,随即垂下眸子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淡淡道:“我的生辰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顾瑾琇,而顾瑾琇的生辰确实在几个月之前就在相府上下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一片恭贺声中过完了。 而身为顾瑾璃的她,一日不摆脱现在的身份,一日便只能是顾瑾琇…… 亓灏既已调查过顾瑾璃,自然也查到了她的真实生辰。 把玩着茶杯片刻,他站起身来,沉声道:“你好好养身子,等过几日本王带你出去逛逛。” “啊?”顾瑾璃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自打嫁入宁王府以来,他们之间,最初好像每次见面都是以尹素婉为矛盾点展开。 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提到尹素婉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的婉婉,渐渐走出了他们的话题。 不过,他们二人除了参加宫宴,一同出行的时候好像也只有回相府参加顾淮生辰宴的那次了。 现在,竟然要说陪她出去逛逛? 这简直是太突然了! 可能被顾瑾璃盯得有些尴尬,亓灏背着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你始终是宁王府的人,要是在府里闷出毛病来,难免你父亲又要找本王麻烦!” 说罢,他便大步走出了门口。 亓灏刚走,爱月便钻了进来,一脸八卦道:“小姐,王爷都跟您说什么了?” 顾瑾璃没有说话,摇摇头。 爱月想着从顾瑾璃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无趣道:“奴婢去厨房给您准备些吃的。” 想着亓灏那句“宁王府的人”,顾瑾璃的心跳“突突突突”的加速起来。 有什么东西,好像越来越超出她的控制之内…… 紧紧攥拳,她的表情茫然又矛盾。 第123章 一线生机 昨日,顾成恩派岳云鹏在百姓间私访后,果真发现黑风寨反叛朝廷一事另有隐情。 自打郭达上任济阳知府后,便以各种名义搜刮民脂民膏。 除了敛财之外,他还喜欢强抢民女,奈何天高皇帝远,百姓们对于他的恶行只能敢怒不敢言。 稍有发表不满的言论者,都没有好下场。 而黑风寨,便是那个为百姓出头之人。 当郭达联合了有钱的乡绅共同在济阳县里为非作歹的时候,黑风寨的人便打劫富豪家的财物,用来接济穷苦百姓们。 不过,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这种事情,起初黑风寨的好汉们并未透露身份,百姓们便以为是侠客所为,后来富豪家中失窃的东西多了,百姓们便唤他们为“侠盗”。 再后来,黑风寨犯下的案子越来越多,身份也随之暴露,于是干脆明目张胆的与官府作对起来。 郭达不止一次派人围剿黑风寨,但每次都失败而归,故而因为私仇才故意夸大、抹黑黑风寨的罪行,将他们形容成了十恶不赦,危害百姓的土匪恶霸。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顾成恩决定先停止继续剿杀黑风寨,将收集到郭达这些年鱼肉百姓的罪证带回京中,看看老皇帝是怎么个意思。 其实,他本可以派岳云鹏回京的,可是由于还有三日便是顾瑾璃的生辰了,所以他想尽快回去。 然而,在顾成恩刚走出济阳没多久,便遇到了张晓芳和黑风寨的一众弟兄们。 黑风寨昨夜损伤惨重,他们本打算休养生息后再报仇,可今日听说顾成恩莫名其妙的要回京,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来,于是便打算像来时一样,在路上将他拦杀。 可巧的是,张晓芳刚带着兄弟们将顾成恩包围,双方还未开战,郭明顺和尹太傅派来的杀手也来了,因此敌我不分,三方陷入了混战之中。 张晓芳一心要为弟兄们报仇,故而死死缠着顾成恩不放。 这要是之前,顾成恩绝对不会放过张晓芳,可在知道他们是出于侠义才与官府为敌,因此也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只守不攻。 张晓芳虽感到奇怪,但更是咬着顾成恩不放了,招招毙命。 由于刺客们和黑风寨的人是前后脚到的,所以顾成恩的人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一方面要抵御黑衣刺客们的攻击,另一方面还要防着黑风寨的人,因此前后夹击,进退两难,情况很是不妙。 而黑风寨的人在看到了又横空出现刺客们后,第一反应是顾成恩的救兵,可在看到他们朝着顾成恩等人是杀气腾腾的模样,便知道大家有着共同的刺杀对象,因此士气大增。 在打斗过程中,顾成恩一个不备,便被黑衣刺客击中了后背,在他滚下山崖的时候,只听到张晓芳的一声惊呼:“我去你奶奶的!” “砰!”,她身子一歪,也被黑衣人打落下去。 两个人的身影,一红一蓝,就像是两只蝴蝶一样,翩翩坠落。 “大当家的!”没料到黑衣人会对张晓芳动手,狗子哥挥舞着手中的流星锤向那刺客的脑袋打去。 岳云鹏一脚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刺客踹开,提着剑跑到山崖边上,痛心疾首道:“主子!” “杀!为大当家的报仇!”狗子哥红着眼睛,带着人马,奋力厮杀起来。 举着剑,岳云鹏转身同样双眸猩红:“为主子报仇!” 两方不约而同的开始将目标集中于黑衣刺客们身上,一阵阵嘶声力竭的吼声,震得整个山谷回声荡荡。 顾成恩坠崖的消息,在第二日下午传回了京中。 相府,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成了个泪人,顾淮无法接受现实,老眼一黑晕了过去。 老皇帝得知后,很是震惊,立即派人去协助回来报信的岳云鹏去顾成恩落崖的地方找人。 亓灏在收到消息后也是觉得太过突然,于是便派杜江去查,可杜江反馈回来的信息确实说是顾成恩被人围杀坠落山崖。 同时坠崖的,还有黑风寨的女贼首。 至于那中途出现的黑衣刺客,由于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再加上后来撤退逃窜的及时,所以还无法查到任何踪迹。 最为高兴的莫非郭明顺和尹太傅,他们二人举杯欢祝,好不惬意。 顾成恩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绝对凶多吉少了! 考虑到顾瑾璃要养伤,所以亓灏并未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她,但想到纸包不住火,她早晚都会知道。 与其从旁人添油加醋的口中知晓,还不如自己告诉她,因此又隔了一日,他才去的芙蕖院。 顾瑾璃当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亓灏抿着唇,脸色有些沉重,但还是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亓灏的话后,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他,神色很是不相信,半晌她才扯着唇角,声音发颤道:“大哥的武功很是厉害,再者……还有很多侍卫保护,就算……就算那贼人再厉害,也不可能……” 她攥着拳头,表情似哭非哭,看上去是强作镇定的坚强,让亓灏有种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但是,他克制住了。 伸到半空中的手落在顾瑾璃的肩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莫要太担心,昨日父皇已经派人去找了,兴许顾侍郎还有一线生机。” 顾瑾璃死死咬着唇,眼眶发红,可就是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 “王爷。”这时候,突然秦峰从外面进来了,不等亓灏给他使眼色,他直接道:“皇上派去的人已经到处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顾侍郎的尸体。那山周围经常有豺狼,极有可能……” 顾瑾璃在听到那“尸体”后,眼泪夺眶而出,亓灏见状,怒斥道:“住口!” “呃……”秦峰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些不妥,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安慰道:“顾侧妃,顾侍郎虽然遭到了贼人的报复,可也不见得会就此因公殉职的,您……” 秦峰本来就嘴拙,这安慰人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往人的心窝里捅刀子,因此亓灏忍着一巴掌将他打飞的冲动,瞪眼道:“滚出去。” “是,王爷。”秦峰听罢,“嗖”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顾瑾璃的肩膀抽动,眼泪一滴滴落下,嘴角又被咬破。 亓灏心里一疼,抬手抚上她的唇,轻声道:“你若难过,就咬本王。” 顾瑾璃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亓灏认真的脸,她竟真的张开口咬了上去。 用尽所有力气,好似要将心里的难过发泄出来。 亓灏身子站得笔直,手指沁出了血,忍着痛,低眸看着顾瑾璃。 瞧着她的眼泪仍未有止住的趋势,他的眸光暗了暗。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可是此刻她却在他面前为旁的男人伤心落泪…… 即便是,她对顾成恩只有兄妹之情,可这样的感觉,还是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顾瑾璃咬了多久,亓灏就深深的看着她多久。 他感觉不到手指头的痛,只觉得心一点点在发疼。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样一天,他也能走近她的心里,得她如此在意…… 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只见顾瑾璃终于松开了口。 望着亓灏那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的手指,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对不起。” 她难过归难过,可不该借机发泄在亓灏身上。 心里有些愧疚,刚想掏出帕子来想帮亓灏包扎,而他却率先伸手揩去她脸上的眼泪,温和道:“心里好受些了吗?” 人,可能就是这么奇怪。 有时候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但听到安慰的话却泣不成声。 虽然顾瑾璃还未到泣不成声的地步,可听到亓灏这句很是寻常的话后,眼泪竟又涌了出来。 亓灏也没有再多言语,继续动作轻柔的擦着她脸上的泪。 他深邃的眸子里,竟荡漾着一片温柔,让顾瑾璃一时之间移不开眼睛。 动了动唇,她喃喃道:“亓灏……” 两个人静静的对望着,谁也没有动。 轻拂开亓灏的手,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他,出口的声音很是空灵:“以后……不要再对我好,也不要再靠近我。” 不要对她好,她怕沉溺于其中,将来无法自拔。 不要再靠近她,她担心时间久了,离开他的决心便会日益动摇…… 说罢,她站起身来,抬脚往屋内走。 “顾瑾……琇!” 刚走了两步,顾瑾璃的肩膀便被亓灏从后面扣住。 僵硬着身子,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残泪,闷声道:“王爷还有何事?” “本王……”亓灏攥着顾瑾璃肩膀的手越来越紧,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对她说起。 原本说的是顾成恩生死不明的事情,可她怎么就突然扯到旁的去了? 不要他对她好?扪心自问,他以前对她是坏到极点,现在也不过是待人的常态,也算不得什么好。 不要他靠近她?若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他也不愿爱上她。 因为,爱上她,意味着将来在与宣王、顾淮的争斗中要抉择两难…… “灏哥哥!” 突然,院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亓灏转过头去,也让顾瑾璃的身子一颤。 尹素婉现在已经行动自如了,她上前一步,不过却没进院子,“宫里来人了,说是小八醒了。” “我想着有日子没去宫里给太后请安了,便想问灏哥哥要不要一起进宫去?” 八皇子性命虽无忧,可后脑勺后面也受过重伤,因此这才醒来。 她的腿早就好了,今日哪里是想去宫里给太后请安? 分明是之前在花园里散步,远远的看到亓灏往芙蕖院的方向来了,思忖良久后这才不甘心的也追了过来,从八皇子身上做文章…… “好。”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亓灏一点点松开手,然后转身离开。 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顾瑾璃竟心头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还有一丝丝的难受。 兴许,她私心里还是期待他能对自己再说些什么的,只不过却…… 自嘲一笑,顾瑾璃进了屋子。 荷香和爱月正在打扫内殿,因此刚才一直没发现亓灏来了。 见顾瑾璃脸色不好的回来了,爱月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荷香赶忙倒了杯茶,递到了顾瑾璃的手边。 顾瑾璃坐下,紧紧握着茶杯,那杯中茶水的热意涌遍全身,将心里的冷意一点点驱散。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爱月见顾瑾璃不说话,有些着急。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缓缓道:“大哥他……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坠崖了。” “什么?”爱月听罢,“啪”的一声,鸡毛掸子落在了地上。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低叫道:“大公子死了?” 荷香皱着眉头不悦的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爱月,然后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小姐,大公子武功高强,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顾瑾璃垂下眸子,静默不语。 意外,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让人猝不及防,让人无法承受…… 倘若顾成恩这次真的丧命,那么她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多日之前没有再亲手为他做一件衣裳,后悔因为怀疑他对自己的心思不正而刻意疏远他,后悔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深吸一口气,她将眼泪憋回去,仰头勉强笑道:“嗯,大哥会没事的。” 荷香见顾瑾璃这强颜欢笑的样子,轻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与爱月对视一眼,然后便继续打扫屋子。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脚下步子沉重,步履缓慢。 尹素婉与他并肩而行,可二人却一路无言。 突然顿住脚,亓灏对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杜江道:“去林笙的院子,让她随本王一块。” 尹素婉一听,下意识道:“灏哥哥,宫里有魏廖在,还有其他太医,林姑娘她没必要跟着咱们进宫吧?” 林笙上次用毒蜘蛛捉弄她一事,她这辈子可忘不了。 那蜘蛛在林笙走后,也神奇的从她衣服里爬走了,可却留给了她满身红点。 那小红点又痛又痒,整整一天才从她身上褪去。 她本想跟亓灏两个人独处的,抓紧时间好好修补一下二人现在不冷不热的关系,可要是多了一个林笙,不仅没法与亓灏亲近,还可能又要受林笙的气…… 所以,她怎能让林笙这个讨厌鬼也跟着? 杜江是听命于亓灏的,所以根本没把尹素婉的话听耳朵里去,对亓灏拱拱手,他便直接往林笙院子里去。 亓灏看着尹素婉,剑眉轻蹙,缓缓道:“太医院的太医再多,全部加起来也没一个林笙厉害。” 顿了顿,他又冷声道:“难道,你不希望小八快些好起来吗?” 尹素婉攥着帕子,急声反驳道:“灏哥哥,这些年我也是将小八当弟弟待的,怎么可能不希望他好起来?” 说是将八皇子视为弟弟,尹素婉也不过是因为亓灏的关系爱屋及乌,亦或者说是表面上对八皇子装出一副和善亲切的样子罢了。 她如今满心里都是不择手段的除掉顾瑾璃,连尹子恪这个亲哥哥都可以用来作为棋子,又怎会在意八皇子的死活? 亓灏要林笙一同进宫,一来是真心想让八皇子快些好起来。 二来,是刚才被尹素婉看到了自己与顾瑾璃在一起的尴尬场面。 进宫的路上,他不愿自己与她独处的太难堪。 有林笙在,气氛应该会好一些…… “时候不早了,走吧。”轻叹一声,亓灏微微伸出手,握住了尹素婉的手。 她的心思,他不用猜也能知道。 只是对着她这双清澈的眼睛,他始终是做不到太狠心…… 尹素婉没料到亓灏会主动牵着自己的手,先是一怔,然后她眼中闪过一抹欢喜。 几日的不快渐渐散去,尹素婉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亓灏还对自己有一丝情意,那她就永远不会输给顾瑾璃的! 都说男人有了新欢就会忘记旧爱,可也有句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与亓灏这些年的感情,就是手里最大的底牌! 亓灏握着尹素婉的手往前走,心里想的人却是顾瑾璃。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刚才大胆的表白自己的心意,她会不会打消离开宁王府,离开自己的念头? 苦涩一笑,他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给不了尹素婉一颗完整的心,却又想将顾瑾璃困在自己身边,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有些厌恶了…… 可是,他为了皇位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几乎从未有过放纵自己的时候。 现在,这是第一次想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做的一件事情…… 他想要去爱顾瑾璃,想守护她。 至于婉婉,等合适的时机,他会找她好好谈谈。 不求她能原谅自己,只希望也给她一个交代。 要不然,在感情里,三个人只能无休止的继续煎熬下去…… 当然,最为煎熬的应该是他…… 尹素婉时不时的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亓灏的神色,待见到他那一脸沉思,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不安来。 再想到他给顾瑾璃那贴心擦泪时流露出来的心疼和温柔,她握着他的手便不自觉的用力几分。 为什么,曾经那些只专属于她的一切,亓灏会给别的女人?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灏哥哥……”忍不住,尹素婉还是问了出来,“顾瑾琇在你心里,现在究竟是什么位置?” 亓灏眸光一闪,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神色莫辨道:“婉婉,这件事,待从宫里回来本王再与你说。” “灏哥哥,你……”尹素婉心里一慌,刚想说什么,却听得不远处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传来。 “哎哟喂,王妃!” 林笙从另一条小路迎面过来,肩上背着的药箱一甩一甩的,跟她这个人一样不让人讨喜。 三步并两步,她大步流星的上前,上下打量了尹素婉一番后,摸着下巴坏笑道:“几日没见,王妃可还好?” 当着亓灏的面,尹素婉即便是恨林笙恨得牙痒痒,可还是得忍着胸中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有劳林姑娘挂心了。” 林笙目光落在亓灏和尹素婉二人相握的手上,唇角笑意渐大,可却带着一丝嘲讽:“王爷和王妃感情可真好!” 撇撇嘴,她轻哼一声,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林笙的眼神让亓灏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顾瑾璃那张清淡平静的脸,竟有些心虚起来。 松开尹素婉的手后,亓灏本想直接上车,但转头见到尹素婉那眼中委屈又失望的神色,还是抬手撩开车帘,示意她先上车。 虽然亓灏并未像之前一样扶着她上车,可这也比他将自己丢下不管不顾先上车要好的多。 点点头,尹素婉便上了马车。 亓灏进车厢后,看了一眼对面抱着双臂对尹素婉露出诡异笑容的林笙,便坐在了尹素婉旁边。 “走吧。”对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便“哒哒哒”的往宫里的方向行驶去。 到达宫中的时候,八皇子的寝殿内挤满了人。 除了得了风寒的太后,还在养伤的丽妃和避开风头的瑶妃没来之外,有像是几日之间老了十岁的老皇帝,用帕子捂着嘴抽泣的皇后,安慰皇后的德妃,陪着德妃前来的曦月,来看热闹和为做贼心虚的丽妃打探消息的华琼。 八皇子的寝殿旁边就是七皇子的住处,因此屋内肯定少不了七皇子。 而宣王在这个时候必定要表示对八皇子这个弟弟的关心,他更是不能缺席。 陈泽轩和玉淑郡主也带着众多珍贵药材也来了明阳宫,当然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在一旁候着。 八皇子刚醒来,身子还虚弱的很,没一会又沉沉睡了过去,这又把老皇帝吓得不轻。 贾公公小声的在老皇帝耳边低语了一番后,老皇帝“噌”的从床榻旁边站起来,急忙道:“快,让林笙进来!” 贾公公应了声,然后便到寝殿门口将林笙迎了进来。 林笙不是第一次进宫了,瞧着乌泱泱的这么多人,不禁冷着脸道:“人太多,影响空气流通了,闲杂人等赶紧出去。” 一边说着,她看也没看,一边将挡路的华琼公主给粗暴的扒拉到一旁去。 “你竟敢冲撞本公主?”华琼公主高高在上惯了,从来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因此恼怒的举起手就要对着林笙的脸打去。 “哎哟!” 不等华琼的手伸到林笙的脸上,却被林笙直接掰住了手指,疼得她哇哇叫。 “松手,松手!”华琼的眼泪都疼得出来了,见林笙冷笑着不放手,只能对老皇帝求救道:“父皇,救我!” 老皇帝也算或多或少从亓灏嘴里了解过林笙的脾气了,见她发话了,便对众人摆手道:“你们先出去,朕在这里即可。” 陈泽轩与七皇子率先出去了,随即宣王和德妃、曦月离开,大批的太医跟在后面也出了屋子。 见屋内瞬间少了不少人,林笙才感觉空气新鲜了不少。 松了手,她对华琼翻了个白眼后,放下药箱给八皇子开始诊脉。 华琼气不过,指着林笙还想破口大骂,但见到老皇帝警告的眼神后,只能忍气吞声的甩着袖子离开。 “皇上,臣妾不走。”皇后平时阴险恶毒不假,可八皇子自打襁褓之中便由皇后带大,要说对八皇子没两分真心也有点过分。 老皇帝没搭理皇后,眼巴巴的瞅着林笙。 亓灏与尹素婉坐在一旁,房间内除了几个人的呼吸声外,很是安静。 第124章 一语双关 寝殿外面,一重皇子公主等人都围在石桌旁坐着。 华琼一边狠狠踹着脚下的石凳,一边咒骂道:“什么狗屁神医,竟敢对本公主动手,哼,日后本公主有你好看的!” 德妃已经回了淑清宫,但曦月因为陈泽轩还在这里,所以也就以陪着华琼的名义留了下来。 拍了拍华琼的手,她安慰道:“好了,小八的身子要紧,你莫要再生气了。” 推开曦月的手,华琼不领情道:“哼,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需要你在我这里替她讲情?” “我……”曦月与林笙自然毫无关系,这安慰的话怎么就在华琼那里成了给林笙讲情的话了呢? 要不是想在陈泽轩面前留下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印象,依着她腼腆怯弱的性子,才不会主动去搭理华琼! 咬了咬唇,她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淑只想跟在陈泽轩身边,奈何宣王一个劲的跟她搭讪,她也只能敷衍应付几句。 七皇子这几年里,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已经委身于老皇帝的瑶妃。 自从暗地里与陈泽轩合作后,他虽弃了瑶妃,可也没将心思花在其他女人身上。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借着南阳的势力干掉亓灏、宣王,还有被罚去边关的清王,只要他登基为帝,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再者说了,陈泽轩已经与自己达成同盟关系,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讨好玉淑了。 有讨好女人的心思,还不如干点正事! 当然,宣王要是知道自己在七皇子眼里已然是个不务正业的,也不晓得会不会气得鼻子冒烟。 宣王见玉淑心不在焉,也不好再刻意找话题,抿了一口茶,他抬眼见七皇子正鄙视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得窜出来一团火苗。 这个窝囊废老七,竟敢用这样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到底是谁给了他蔑视自己的勇气和胆量? 哼,仗着与陈泽轩走的近了些,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眯了眯眼睛,宣王同样神色不屑。 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 陈泽轩就像是没注意到身边这几个心思各异的人一样,他心情大好的摇着扇子,嘴角挂着标志性的邪笑。 顾成恩十有八九是没命了,这于他而言有利无弊。 怎么说顾瑾璃是亓灏的软肋,而顾成恩又对顾瑾璃有不伦之心,若是因为顾成恩而影响到自己的计划的话,迟早都得杀了他。 可现在已有尹太傅替自己动手,这也省了不少力气了。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只见尹素婉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双儿往太后的寿康宫走去。 到了寿康宫后,太后一见到她很是惊讶,要不是伺候她的贴身嬷嬷拦住她,恐怕她就真从床上激动的下来了。 “婉丫头……”似乎从未想过尹素婉的双腿真的有一天能恢复,太后她老眼含着泪花,对她招了招手。 尹素婉自小被太后当亲孙女养在寿康宫里几年,对她的疼爱是打心眼里的,见到太后这老泪纵横的样子,不禁鼻头一酸,也动容的落下泪来,“太后,婉婉的腿好了。” 握着太后的手,她低泣道:“让您担心了这么久,是婉婉不好。” “婉丫头,看到你能走路了,哀家心里真的太高兴了!”太后病了几日,精神头最近很不好,但在看到尹素婉后,整个人看上去又容光焕发了起来。 尹素婉吸了吸鼻子,柔声道:“太后,婉婉也很高兴,能够亲自过来看望您。” 说罢,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面色瞬间煞白起来。 “呀,王妃,您又咳血了!”突然,双儿低呼一声,引得太后的老脸一变。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会咳血?” 兰嬷嬷也吓得问道:“宁王妃,老奴这就去为您找太医!” “兰嬷嬷。”尹素婉一边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语气有气无力道:“这是老毛病了,不用再去麻烦太医了。” “什么老毛病,明明就是中毒了嘛,王妃您……”双儿红着眼睛看着尹素婉,嘀咕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尹素婉给横了一眼。 尽管双儿的声音不大,可太后和兰嬷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中毒了?”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太后恼怒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哀家的婉丫头下毒?” 见尹素婉垂下头不说话,太后瞪了双儿一眼,不悦道:“说,是谁!” 双儿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顾侧妃!” “双儿!”尹素婉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责怪双儿多嘴。 “这个恶毒的女人!”太后听罢,老眼中闪过两团怒火,转头对兰嬷嬷道:“去,现在就把顾瑾琇给哀家召进宫来!” “是,太后。”兰嬷嬷点点头,刚要转身却被尹素婉给拉住了:“嬷嬷留步。” “太后。”福了福身子,尹素婉一边咳着一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婉婉不想再与她计较了。” “生死由命,体内的毒一时半会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要还能陪在太后身边,婉婉便知足了。” 顿了顿,她扯着唇,眼泪落了下来,低声道:“人都会犯错误,太后莫要再怪顾瑾琇了。” “就算是杀了她,我的毒也解不了,何必再平添一条性命呢?” “解不了?”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解不了?这不可能!” 紧紧攥住尹素婉的手,她急声道:“找魏廖!魏廖一定可以的!” 兰嬷嬷想到了今日同时进宫来的林笙,提醒道:“对了,逍遥子的徒弟在宁王府里住着,她绝对有办法的!” “太后,兰嬷嬷,你们可不知道,那林姑娘是和顾侧妃一伙的!”双儿不等尹素婉开口,再次多嘴道:“顾侧妃先是给王妃下了毒,然后又不让林笙给我们王妃解毒,这世上真没比她还心狠手辣的人了!” “双儿,你再多说话,就出去跪着!”尹素婉病白的脸沉了下来,语气冰冷。 太后听罢,瞬间明白了尹素婉为何会咳血了。 原来,一切都是顾瑾璃搞的鬼! 兰嬷嬷是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她想了想,对太后道:“太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给宁王妃把毒给解了,至于宁王侧妃一事,可稍微缓缓。” 太后沉吟片刻,觉得兰嬷嬷说的也有些道理:“哼,既然如此,那哀家先暂且放她一马!” “林笙师承逍遥子,医术肯定是错不了,她不给你解毒没关系,反正哀家有一万个让她甘愿点头的法子!” 对兰嬷嬷摆摆手后,太后又道:“去明阳宫知会一声,让林笙给小八诊治完后,立即到哀家的宫里来一趟。” 兰嬷嬷应了声,立即往明阳宫方向走去。 “太后……”尹素婉一脸动容,眼角又沁出了泪,兴许是被感动的。 果真,在林笙给八皇子开完了药方刚走出寝殿门口,兰嬷嬷便将林笙给宣入了寿康宫。 当然,亓灏自然也是跟着林笙一同前往的。 毕竟,林笙的性子太容易惹是生非,万一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了太后生气,恐怕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笙在得知太后要见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可兰嬷嬷是那种绵里藏针的人,话里话外之间容不得林笙说“不”字。 即便林笙平时古灵精怪,大大咧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候她还是能拎得清轻重的。 就比如说现在,她若是执意不去寿康宫,那么太后便会找各种理由,往自己头上安上各种罪名。 与命比起来,其他真的都算不得什么。 因此,林笙还是向太后妥协了。 不过,在妥协的同时,她并不忘记把亓灏也拉下水。 毕竟,亓灏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在太后面前肯定是有话语权的。 如果真有个什么意外发生,亓灏也能为自己说的上话…… 进了寿康宫,林笙勉强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了个礼后,接下来便当头迎来一道晴天霹雳。 太后竟让自己留在宫里,直至给尹素婉解毒后方能离开皇宫! 林笙肯定是不干的,谁知道是不是尹素婉故意使了计策打算在宫里借着太后的手除掉自己? 亓灏也在担心这个,因此试探的为林笙说话:“太后,要给婉婉解毒,不非得在宫里,回去也一样的。” 太后冷哼一声,幽幽道:“哀家许久未见婉丫头,甚是想念,想将她留在宫里多住几日。” “此外,宫里药材应有尽有,利于婉丫头调养身子。” “可是,太后……”亓灏抿了抿唇,见太后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目光落在一旁的尹素婉身上,眸光暗了暗,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让林笙留住在宫里的事情是尹素婉一手所为。 当然,他也了解太后。 一旦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无法改变,若是再没完没了推辞下去,不仅对林笙没好处,就连府中的顾瑾璃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罢了,无论如何林笙都是逍遥子的徒弟,太后为难归为难,应该不会要了她的命…… 看着林笙生无可恋的表情,亓灏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与太后和尹素婉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 尹素婉目光落在亓灏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然后对着林笙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那笑容背后,还有一丝得意。 客观来说,林笙确实在医术上很有本事。 既然自己的腿已经好了,那么身上的毒更没理由不解开。 先不管这毒是顾瑾璃还是偏院另外两个女人下的,既然有解毒的机会,她为何不好好把握? 所以,在来的路上,尹素婉故意和双儿串通一气,二人在太后面前演戏,企图通过太后来给林笙施压。 虽然在宫里解毒可能无法掌控到王府后院,可至少无人敢再害她! 只要她的毒解了,那些欠她的账的,曾算计过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不在王府里,始终会有些不踏实。 那几个不安分的女人,肯定又要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了…… 没办法,只能让桂嬷嬷在暗地里注意着了…… 林笙瞧着尹素婉神色莫辨的看着自己,攥着拳头,她暗暗咬牙。 好你个尹素婉,敢在背后坑我,到时候有你好看! 太后见林笙死死的瞪着尹素婉,不悦道:“林笙,哀家的婉丫头,就交给你了。” “你若是解了她的毒,哀家重重有赏。” 语锋一转,果不其然,又听得她道:“可要是婉丫头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就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这话,简直是一语双关。 一来要林笙务必要将尹素婉体内的毒清除干净,二来暗示林笙不可出任何差错,不管是解毒期间的还是其他又生出来的事端,总之一旦有事情那肯定就是林笙的责任了,横竖难逃一死。 逍遥子的徒弟又如何?在皇家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罢了! 要生要死,还不由得她说的算? 林笙忍着心头翻滚的怒气,皮笑肉不笑道:“是,林笙必定竭尽全力。” 太后见林笙态度看着还算老实,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终于大发善心的让兰嬷嬷将她带去了偏殿休息。 走难走,逃更是逃不掉,林笙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跟着兰嬷嬷去了自己的房间。 尹素婉在林笙走后,说着让太后开心的话,引得她哈哈大笑,气氛好不融洽。 与此同时的某个山间崎岖又隐蔽的小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前走着。 顾成恩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树枝做拐杖,那一身华丽的蓝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身上也有好多处深深浅浅的伤,总之瞧着极其狼狈。 若是被熟悉的人看到,哪里敢相信这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顾侍郎呢? 他的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张晓芳。 张晓芳身上的衣裳之前本就是缝满了一块块的补丁,如今又被路上的荆棘等刮破,但还没到衣不遮体的凄惨地步。 她一瘸一拐,有些跟不上顾成恩的速度,于是一脸疲倦的对着他道:“喂,我说你能不能慢点?” “这么着急的回去,是赶着投胎吗?” 那日,在顾成恩被黑衣刺客一掌打落山崖后,她也一个没注意,让那刺客钻了空子,生生挨了一掌后也跌落下去。 在身子往下坠的过程中,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后却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 耳边是呼啸的冷风,她看着顾成恩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顾成恩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握手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将匕首插入山体上后,他们的身子吊在半空中没多久后,还是没找到可依靠脱身的东西,连一根藤蔓都没有。 两个人的重量太重,最后他们便落入了崖底的瀑布之中。 水流急湍,又将他们冲出了很远的地方,待醒来后,发现旁边便是一片密林,他们若想出去,只能钻出密林。 因此,他们便咬着牙从密林里穿行了出来,身上也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 在掉下山崖后的九死一生到今日这几日的长途跋涉里,顾成恩与张晓芳的关系好像缓和了许多,不似最初那般你死我活了。 饿了山里有果子,渴了有露水,困了随地找个大树靠着休息。 在休息的时候,不经意间将之前官匪之间的误会解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大多时候几乎都是张晓芳主动找话题,可顾成恩除了“嗯”之外,极少再多说一句话。 简单来说,他们就像是两个逃难的难民,关键是一路走来,还未看到有人家或者是村落,这意味着他们还是要继续步行好久。 顾成恩脚步一顿,并未停下。 “喂,你真打算就这样走回京去?”张晓芳见顾成恩不搭理自己,于是自顾自话道:“还没走回去,你这腿就废了!” “本侍郎一定要在二十九日之前抵京。”顾成恩眸光一闪,转头对张晓芳道:“待走出去后,你可以回黑风寨。” “至于郭达的罪证,待本侍郎回去后会呈给皇上。” 说罢,他又抬脚向前,却听得身后冒出张晓芳的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来:“二十九是什么日子?你该不会是急着回京与情人约会吧??” 顾成恩动了动唇,仍旧不理会张晓芳。 不知为何,被冷落的张晓芳突然内心有种失落感。 轻哼一声,她满不在乎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今日已经二十七了,顾成恩一心想赶回京中,因此就算是腿废了,他就是爬,也要回去给顾瑾璃过生辰。 脚下磨起的水泡破了,血水黏连在鞋子上,他也只能忍着痛赶路。 由于他们当时被水冲得太远,所以老皇帝派去的人和岳云鹏没找到他们。 第二日,顾瑾璃在吃完早饭后,想到还没收到顾成恩的消息,那原本燃着的希望的火苗,一点点熄灭。 心里一阵隐隐作痛,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带着两个丫鬟回相府看看。 顾成恩是相府的嫡长子,如今却没了,顾淮这个作为父亲的,一定会很伤心。 既然亓灏之前说过,她出入自由,因此也就不用再给他汇报了。 不过,亓灏在从杜江口中得知顾瑾璃要回相府后,暗地里派了侍卫保护她。 刚下了马车,顾瑾璃便在门口遇见了迎面出来的顾念时,于是上前道:“二哥。” “瑾……琇。”门口人来人往,顾念时担心暴露顾瑾璃的身份,故而及时改了口。 顾瑾璃点点头,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顾念时叹了口气,闷声道:“父亲最近因为大哥的事情整日里没精打采的,我瞅着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亲自去大哥坠崖的地方看看。” 顾瑾璃一怔,轻声道:“皇上的人马都未找到大哥,你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怎么去?” “你就算是坐马车,也至少要两日。”深吸一口气,她似乎已经接受了顾成恩离开的现实,又道:“可能,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父亲因为大哥而难过,这就更需要我们陪在他身边,开导他,关心他。” 顾念时看着顾瑾璃,半晌才道:“你说的是,我去了也是徒劳。” 又长叹一声,他苦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父亲。” 顾瑾璃“嗯”了声,于是与顾念时并肩往后院走去。 可能是顾成恩“因公殉职”一事,让人感觉太过沉重,所以两个人便静默无言。 “哎哟,哪阵风把咱们的宁王侧妃给吹回来了?”忽然,顾瑾琇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瑾璃今日是来看望顾淮的,因此不愿与顾瑾琇计较。 二话没说,她装作没听到的继续往前。 “站住!” 顾瑾琇那日被宣王在街上威胁后,私底下也传信过,可她与宣王的关系仍未有任何缓和。 所以,她想着现在的顾瑾璃在宁王府里过得春风得意,如鱼得水,这心里的不平衡越发的严重起来。 一看到顾瑾璃回来,她便像是个准备挑事的公鸡一样,时刻准备开战。 没办法,她想发泄,可又找不到适当发泄的对象。 而顾瑾璃,出现的刚刚好。 可是,对于顾瑾琇的这始终不变的低级手段,顾瑾璃已经麻木了,因此脚下步子不仅没有停下,相反还更快了。 顾瑾琇见状,心里更恼火了:“你给我站住!”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就要朝着顾瑾璃的后衣领抓去。 顾念时眼疾手快,立即挡住了顾瑾琇的手,压低了声音道:“瑾琇,别闹。” “我不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顾瑾琇与顾念时,虽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由于三观不同,生活习惯不同,故而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见顾瑾璃已经绕过长廊快要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顾瑾琇着急起来,口不择言道;“你给我滚开!” 推开顾念时,她忿忿不甘的追了上去。 第125章 鱼死网破 “瑾琇!” 顾念时知道顾瑾琇向来最是喜欢找顾瑾璃的麻烦,因此便又拖住了她的胳膊,阴沉着脸道:“瑾璃难得回府一次,你莫要再生事端。” 顾瑾琇没料到顾念时会再次阻止她,一双美眸狠狠的瞪着他,语气很是不悦:“放手!” 顾念时皱着眉头,第一次以兄长的口吻教育道:“大哥已经不在了,你若是还有点心,最近最好能安份一些,少做一些给父亲添堵的事情。” “呵呵,大哥不在了,然后你就能代替他继承这相府的家业?”顾瑾琇神色鄙夷的拂开顾念时的手,冷笑道:“庶子就是庶子,永远登不得台面!” “即便是大哥没了,可相府还有母亲,还有我,怎么着都不会落到你的手里!” “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她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而是顾瑾璃已经跑没影了,肯定是看望顾淮去了。 因为顾成恩的事情,顾淮这几日茶饭不思,精神恍惚,还没从悲伤之中缓过神来。 大夫人更是严重到日日以泪洗面,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 顾瑾琇虽然也难过,但也只是在最初听到消息时掉了几滴眼泪,抱着大夫人痛哭一场,之后一心又扑在了宣王身上。 顾瑾璃现在没了人影,定然已经到了顾淮的院子里,自己要是再追过去,惹得顾淮发怒,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这才放她一马。 要不然,依着她的性子,哪里容得顾瑾璃离开?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要戴着面具伪装成知书达理的淑女,简直是在受罪。 对顾念时,之前顾瑾琇就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今个也不过是爆发了而已。 一个庶子,他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当面争执又怎样?无所谓! 说罢,她也不再去追顾瑾璃了,而是用肩膀撞了一下顾念时,直接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顾念时目送着顾瑾琇离开,重重的叹了口气,苦涩一笑。 书房里,顾瑾璃给顾淮行礼后,望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青,心疼道:“父亲,事已至此,你莫要再难过了,身体要紧。” 顾淮扯了扯唇,沧桑的老脸上堆起强颜欢笑的笑容:“阿璃,父亲没事,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递给顾瑾璃道:“明日是你生辰,本来父亲想派人送去宁王府的,今日你来了,那就带回去吧。” 顾瑾璃一怔,心中感动,低低的道了句“谢谢父亲”后,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躺着一幅画卷,将画卷展开,顾瑾璃不解道:“这是?” 顾淮眸光暗了暗,“你母亲年轻的时候。” 顾瑾璃听罢,双手颤抖起来,眼泪也“簌簌”落下。 “父亲……”在顾淮面前,顾瑾璃似乎从未有过哭的时候,可是这时她却已经泣不成声了。 顾淮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轻声道:“这画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我找人画的。” “如今你人在宁王府,父亲无法再陪在你身边,便让你母亲的画像陪着你,想她的时候,可以看看。” 画面上的女子,一袭白衣,墨发轻扬,灵动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绝美的容颜犹如天上仙子。 由于母亲素年来都是从头到脚用长衣包裹着,所以她自从记事起,便只听得母亲的声音,并未见过母亲的真容。 父亲说过,自己与母亲有六七分神似,可是看到母亲的画像,她才觉得自己竟比不上母亲的一分神韵…… 将画像紧紧搂在怀里,顾瑾璃哭得不能自己。 顾淮知道,这么久以来顾瑾璃经历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心里必定是压抑着满满的委屈,因此便想着能哭出来也是好事,以免将人给闷坏了。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总之顾瑾璃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顾淮给她倒了杯茶,默默放在一旁,“阿璃,上次你与宁王爷回府,父亲看得出来,他现在对你很是不同。” “父亲……”莫名的,顾瑾璃心头一跳。 她不知道顾淮要表达的什么意思,端着茶杯的手竟紧张得掌心冒汗。 察觉到顾瑾璃神色绷紧,顾淮眸中闪过一抹挣扎,良久,他才神色复杂道:“阿璃……你若是真的爱上了亓灏,那便随着你自己的心吧!” 顾淮这意思,便是让顾瑾璃自己做主。 身子一颤,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里也像是被丢进了一块石头似的,波澜荡起。 她……真的可以爱上亓灏吗? 这个问题,她想要开口问顾淮,可是嗓子里就像是被一团团浸了水的棉花给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连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顾淮的话,带着三分试探,剩下的真心里掺杂着难以言说的矛盾和煎熬。 平心而论,顾瑾璃无论是才貌还是性情,都要比顾瑾琇优秀。 而他这些年却亏欠了顾瑾璃太多,所以在察觉到顾瑾璃对亓灏似乎也动了心后,他想过利用她。 可在失去顾成恩后,他忽然觉得,只要顾瑾璃能开心,这就够了。 毕竟,人这一生,太过短暂,快活的人已经不多了,为何还要再增添一个呢? 只是,如果顾瑾璃真的选择与亓灏在一起,那么日后他们父女二人也就站在了对立的一面…… 当宣王和亓灏到了真正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地步,亲情在利益面前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攥着拳头,顾瑾璃避开顾淮幽幽深沉的目光,垂下眸子道:“父亲,女儿……不会爱上他的。” 顾淮听罢,心底升起一抹喜悦,语气也不禁急促了几分:“阿璃,你真的不喜欢亓灏?” 顾瑾璃动了动唇,声音听不出喜怒:“父亲,女儿不会让您为难的。”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她有意的回避,而是对于是否已经爱上了亓灏这个问题,连她自己现在都不确定,还谈什么其他? 未来,有很多种可能,她不知道自己与亓灏会如何,因此只能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 顾淮听在耳中,那就是默认了她这是在坚定的表达决不会与亓灏有瓜葛的意思。 按捺住略微激动和欣慰的心情,顾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后面,顾瑾璃有些心不在焉,与顾淮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相府。 由于心里不太平静,所以顾瑾璃便遣散了车夫,让他先回宁王府,而自己则与两个丫鬟步行。 爱乐跟在顾瑾璃身后,眨了眨眼睛,笑道:“小姐,您之前不是说了,咱们的院子很是不错吗?趁着今日出来,您带我们去看看吧?” 顾瑾璃“嗯”了声,想到很快就要离开亓灏,离开宁王府,心头竟生出一股烦闷之感来。 然而,主仆三人还没走多远,只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将她们给喊住了:“顾侧妃!” 顾瑾璃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往前。 爱月见顾瑾璃不停下反而走的更快了,于是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是轩世子呢!” 眉头轻蹙,她这才转过身来。 陈泽轩捕捉到顾瑾璃脸上这细微不耐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渐大,“顾侧妃,好巧啊!” 上次顾瑾璃单独出来的时候,是为了去看院子,可遇到了他和玉淑,所以耽搁了很久时间,回去便遇到了可恶的尹鹏林。 今日,她要带着爱月和荷香去,又被他给拦下。 似乎只要在外面,十有八九总能遇到陈泽轩。 顾瑾璃开始怀疑,是不是每次偶遇都是有预谋的呢? 见陈泽轩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顾瑾璃淡淡道:“的确很巧。” 瞧着顾瑾璃不冷不热的态度,陈泽轩并未放在心上,“顾侧妃这是要去哪里?” 顾瑾璃自然不能说要去私宅,眸光微动,她道:“随便逛逛。” 陈泽轩是看着顾瑾璃从相府里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堵着她。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指着不远处的茶室,笑道:“顾侧妃若无事的话,不知可否赏脸陪本世子喝杯茶呢?” 说实话,顾瑾璃真没心思应付陈泽轩,可他那灼灼目光又实在让她开口拒绝。 想着也有日子没来茶室看看生意了,便点了点头。 爱月和荷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瞧着前面的一男一女,不禁小声的跟荷香咬耳朵道:“你瞧瞧,世子跟小姐站一起是不是很般配呢?” 荷香知道顾瑾璃的心思,故而严肃的瞪了爱月一样:“小姐已经嫁给了王爷,你莫要再胡思乱想,若说让旁人听到了这等引人误会的话,还不得又闹得风言风语?” 爱月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这些话也只跟你说嘛,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祸从口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爱月是个没心眼的,荷香担心她再这么没轻没重下去真惹出事端来,语气更冷了几分:“你是不是还嫌小姐的麻烦不多?” 爱月见荷香变了脸,嘟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还不成吗?” 荷香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严厉,便放柔了声音,“你要知道,小姐在王府里如履薄冰,咱们身为丫鬟,除了要照顾好小姐之外,更是不能出岔子给小姐添麻烦。” “小姐平日里待咱们也不薄,你说是不是?” 爱月其实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却没想到荷香反应这么大,听着她说的很是诚恳认真,便点头道:“我记住了。” 顾瑾璃走在前面,只听得身后嘀嘀咕咕的,听不清两个丫鬟到底说的是什么悄悄话,不过陈泽轩却听得一清二楚。 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瑾璃一眼,他唇间的笑意渐渐凝固。 二人走进茶室后,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客官,请问您几位可有提前预定包间?” 由于茶楼的生意越来越火爆,所以现在二楼的包间都要提前两天预定,而三楼更要提前五天预定。 虽说三楼的价位极高,但京中不乏喜欢故作风雅的有钱人,他们愿意花这个钱。 陈泽轩摇着扇子,轻笑道:“三楼今日可有客人?” 店小二摇头,诚实道:“三楼今个下午被预定了,上午空着。” “那就三楼。”陈泽轩并未询问顾瑾璃的意思,而是直接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往楼上走。 待上楼后,爱月和荷香虽之前来过,可待看到里面的那精致又别致的陈设后,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就连陈泽轩的眼中,也带着一抹亮光。 相比较之下,顾瑾璃的反应倒是太过平静。 她是茶室的主人,茶室的所有摆设和风格都是她设计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那店小二最是喜欢欣赏客人脸上那赞叹的表情,然而顾瑾璃却是神色淡淡,这让他好没成就感。 不过,大着胆子瞅了顾瑾璃几眼,不知为何店小二竟觉得有点眼熟。 可是,他记忆里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大概是店小二盯顾瑾璃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陈泽轩的眼神冷飕飕的瞥了过去。 缩了缩脖子,店小二讪讪道:“小的这就去上茶。” 顾瑾璃自然知道店小二为何会盯着自己,见他刚才那模样,应该是没认出自己来。 顺势靠窗坐下,她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 “客官,茶来了。”很快,店小二便端着茶盘进来了。 陈泽轩摆摆手,示意店小二退下。 陈泽轩给顾瑾璃倒了杯茶,“顾侧妃,请。” 端起茶杯,顾瑾璃吹了吹热茶,沉声道:“轩世子打算何时回南阳?” 陈泽轩一怔,笑道:“怎么,顾侧妃就这么想赶本世子走?” 顾瑾璃笑了笑,不置可否:“轩世子留在京中既不选世子妃,又没有其他重要事情,而如今坊间又流言蜚语不断,世子觉得该如何呢?” 陈泽轩没料到顾瑾璃会冷不丁的说这话,沉吟片刻,他似笑非笑道:“清者自清,如此毫无证据又荒谬可笑的传言,顾侧妃信吗?” 顾瑾璃自认为与陈泽轩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他是走是留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与他也没太深的交情,实在是不喜欢他每次都一副交情匪浅的样子。 再者说了,能成为天下第一公子的人,除了才华和谋略之外,心机也必定是不同于寻常人的。 这些年南阳确实发展壮大的迅速,若说丁点私心都没有,恐怕不可能。 不管陈泽轩想做什么,只要别牵扯到自己,那就随他去。 男人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去应付。 而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不愿参与到男人的战争中去…… 顾瑾璃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否相信轩世子的清白。” 陈泽轩捏着茶杯的手一紧,语气低沉了几分:“皇上圣明,自然会心中有数的。” 昨个带着玉淑进宫去看望八皇子,在离宫之前,老皇帝特意将他留在了御书房里提到了那流言之事,他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 尽管老皇帝的脸上并没表露出明显的怀疑之色,可既然他开口问了,说明已经起疑了。 顾瑾璃说的对,他留在京中迟迟不走,要说游山玩水的话,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该玩的地方也该玩完了。 所以,他必须得找一个正当理由了。 轻叹一声,他又继续道:“不瞒你说,父王这次让玉淑来京城,是想要本世子在京中给她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父王的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而玉淑又是他的掌上明珠,所以才想着尽快给玉淑找个好归宿。” 顾瑾璃想着玉淑那娇弱的小脸,真诚道:“玉淑郡主单纯善良,一定会找到好夫君的。” 陈泽轩一边看了几眼被爱月紧紧抱在怀里的锦盒,一边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道:“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自打本世子入京以来,便看到顾侧妃多次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若是有机会离开京城,顾侧妃可愿意?” “嗯?”顾瑾璃心里一紧,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不太明白轩世子的意思。” 她是想离开亓灏,离开宁王府的,可是离开京城……这个倒是真没想过。 可能,京城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她不知道离开之后要去哪里。 任何地方,都没有一种归属感。 而京城,至少还有顾淮,有顾念时这鲜少关心爱护她的亲人…… 陈泽轩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他刚才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顾瑾璃而已,想看看她对亓灏究竟是否上了心。 瞧着她的反应,好像暂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即便是她真的想离开,他也不会让她走的。 毕竟,她可是他用来牵制亓灏的工具…… 似乎没什么可聊的,但陈泽轩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意找着话题。 在聊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后,顾瑾璃便提出要先回宁王府了。 果不其然,陈泽轩又展现了翩翩风度,要将她给送回去。 顾瑾璃推辞再三,可还是抵不过陈泽轩的热情,于是也只能答应。 至于爱月和荷香想去参观院子的愿望,也只能等下次再满足她们了。 不知是在茶室里涉及到了那欲图谋反的敏感话题,还是今日的气场不太对,总之陈泽轩与顾瑾璃二人一路无言。 马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到了宁王府,巧的是顾瑾璃刚下马车,还未来得及道谢,亓灏的马车也停在了一旁。 因为担心林笙在宫里惹出乱子来,所以他在顾瑾璃离开王府后没多久便去了宫里,看到顾瑾璃从陈泽轩的马车上下来,亓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顾瑾璃眸光一闪,低头行礼道:“王爷。” 亓灏扫了一眼顾瑾璃,随即将视线落在撩开一半帘子的陈泽轩身上,幽幽道:“你先进去,本王有话要与轩世子说。” “是。”顾瑾璃虽感觉到亓灏好像有些不悦,可也不敢多言,应了声,便转身带着荷香和爱月进了王府。 “啪”的一声,帘子落下,陈泽轩的身影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内飞了出来。 他轻飘飘的落地,站在亓灏面前,扬起邪魅的笑容来:“不知宁王爷有何事要与本世子说?” 亓灏望着他那放荡不羁的笑容,冷声道:“离她远点。” “呵呵,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本世子怎么听不懂呢?”陈泽轩挑了挑眉,无视亓灏森寒的目光。 上前一步,亓灏俯身贴在陈泽轩耳边,警告道:“你要玩,本王陪你。” “但是,本王不准你打她的主意,更不可以动她!” 陈泽轩冷笑一声,直视着亓灏,“倘若本世子就是想打她主意呢?” 亓灏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古人诚不欺我!”陈泽轩拍了拍亓灏的肩膀,然后“哈哈”朗声大笑着上了马车。 “驾!”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哒哒哒”的掉头离开。 亓灏目送着马车离去,目光越来越冷。 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忽然陈泽轩又撩开了窗帘,待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亓灏后,他又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那笑容,似挑衅,又似得意。 亓灏不自觉的攥了攥拳,一甩衣袖,转身回了王府。 芙蕖院里,顾瑾璃刚将画卷在柜子里锁好,只听得爱月进来道:“小姐,王爷过来了。” 顾瑾璃心底一沉,有种亓灏要过来兴师问罪的感觉。 点点头,她表示知道了。 亓灏进来后,定定的看着顾瑾璃,眉宇间跳动着隐隐怒气。 他背着手,良久才道:“今日去了哪里?” 顾瑾璃大概能猜到亓灏生气的原因了,低声道:“回相府看望父亲,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轩世子。” 亓灏又问道:“仅是这样?” 顾瑾璃避开亓灏幽暗的目光,道:“刚好路过茶室,所以在里面喝了杯茶。” 冷哼一声,亓灏不容拒绝道:“明日,本王带你去清水寺。” 见顾瑾璃一脸不解,他便知道她必定是忘记自己前几日说要带她出去逛逛的事情了。 轻咳两声,亓灏沉声道:“清水寺的金莲开了,净空大师说过,金莲入药可有强身健体之效。” 说罢,他不等顾瑾璃说话,转身就要走,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一样。 冷酷无情的亓灏,何时在顾瑾璃面前解释过? 不仅没有解释,也极少有说这么多温和话的时候。 爱月瞪大眼睛,心里又纠结了起来。 轩世子跟自家小姐般配,可王爷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差呀! 虽然性子可能别扭点,但是…… 但是,感觉上酷酷拽拽的,好像茶茶兔话本里的那高冷男主啊! 一想到茶茶兔,爱月便想起林笙来了。 这府中,除了林笙能跟她偶尔扯上几句茶茶兔,其他没有人和她有共同语言。 心里郁闷的叹口气后,爱月偷偷的打量着亓灏后,又瞄了几眼顾瑾璃。 在他们二人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后,她觉得如果顾瑾璃真能与亓灏在一起也不错。 毕竟,亓灏可是顾瑾璃的第一个男人啊! “王爷。”就在亓灏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只听得顾瑾璃在身后道:“妾身明日还有事情,恕我不能与王爷一起去清水寺了。” 亓灏眸底闪过一抹失落,装作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的出了房间。 第126章 有所隐瞒 “小姐,你为什么不跟着王爷去啊?”待亓灏离开后,爱月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遗憾。 尹素婉现在人在宫里,这可是一个拉近二人距离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而且,顾瑾璃多出去走走转转,也利于身体更好的恢复。 所以,她不去多可惜啊! 顾瑾璃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爬上了床榻。 脸面朝着墙壁,她闷声道:“累了,我睡会。” 荷香早就瞧出顾瑾璃心情不好来了,扯了扯爱月的胳膊,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爱月点点头,便放轻了脚步,将门关上了。 顾瑾璃看着雪白的墙壁,眼神发怔。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呢? 她对亓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为什么,现在一想到离开,就会产生一种烦躁? 让她动摇的原因,真的是爱上了他吗? 苦涩一笑,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玉露院中,玉夫人面色紧张的盯着给自己探脉的大夫,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大夫收回手,站起身来,拱手道:“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玉夫人听罢,脸色煞白,急声道:“你确定没有误诊?” 大夫摇头,一脸正色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有过诊错脉的时候。” “夫人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喜脉无疑。” 见玉夫人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大夫又补充道:“若是夫人不相信,尽可再去寻别的大夫来瞧。” 玉夫人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糨糊,身子一软,她险些一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一旁的飞雪眼疾手快的赶紧扶住玉夫人,小声道:“主子,您现在还怀着身子,可得小心点才行。” 玉夫人将大半个身子依靠在飞雪的肩膀上,费劲的重新坐好。 颤抖着手端起茶杯,她哆哆嗦嗦的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情绪后,声音还是有些发抖:“飞……飞雪,你送大夫出去。” “是,主子。”飞雪应了声,然后便领着大夫出了玉露院。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攥着帕子,玉夫人六神无主起来。 上次虽说也怀疑过自己可能是有了身孕,可大夫只说换季引起的不适。 可这次,大夫却如此肯定,难道说之前胎儿月份太小了,所以没诊断出来? 抓着头发,玉夫人难得的痛苦郁闷起来。 “我给你说的,你可记住了?”假山后,飞雪将一袋子重重的银子塞到大夫手中后,压低了声音道:“立刻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不要再回京城了。” 大夫掂量了一下那钱袋后,立即眉开眼笑道:“是是,我晓得该怎么做。” 将钱袋收好后,大夫与飞雪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站住。”二人刚走出没有十步远,却被身后一道冷声给喊住。 背后瞬间沁出了一层细汗,飞雪立即恭敬的给亓灏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小人见过宁王爷。”大夫一见到亓灏,吓得大气不敢喘。 亓灏瞧着这大夫一副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模样,冷声道:“玉夫人怎么了?” 大夫不知如何开口,下意识的看向飞雪。 飞雪绷直身子,盯着亓灏那幽深探究的眼神,鼓足勇气道:“王爷放心,夫人没大碍。” 亓灏“哦”了声,然后抬脚往前走去。 飞雪和大夫见亓灏没再多问就走了,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拍了拍胸脯,飞雪赶紧拽着大夫的胳膊,急声道:“快,快走,要不然等王爷怀疑就晚了!” 那大夫自然知道东窗事发后会有什么后果,一溜烟跑得比飞雪还快。 亓灏走出几步后,突然顿住脚,转身看着飞雪和大夫二人匆忙往后门跑远的背影,幽幽道:“杜江。” 杜江会意,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查。” 足尖轻点,他立刻飞身离开。 亓灏并非是出于关心玉夫人而让杜江去查那大夫,而是那大夫和飞雪刚才表现得有些异样,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一边往书房走,他头脑中一边回想着在芙蕖院与顾瑾璃的对话,眉心轻轻的紧蹙成一条浅浅的沟壑。 其实,在他去芙蕖院的路上,今日在暗处保护顾瑾璃的暗卫便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禀告过了。 之所以再问她,一来是没话找话,二来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有所隐瞒。 事实证明,顾瑾璃没有隐瞒。 似乎,她对与陈泽轩独处一事很是无所谓。 即便是她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可陈泽轩对她的心思却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抿了抿唇,他又想起她拒绝了陪自己一同去清水寺的邀请,重重叹了口气。 明日是她的生辰,依着她的身份,他肯定不能在宁王府里为她大办特办。 既然现在尹素婉在宫里,那么这未必不是一个带她去散散心的好机会。 可是,她如今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罢了,不给他机会,可礼物他还是要准备的。 私心里讲,以前每到尹素婉生辰的时候,他都会送一些很是昂贵华丽亦或者稀少珍贵的礼物。 尽管那些礼物都价值不菲,也是他精挑细选的,但却不是他亲手为她制作的。 而这次,他很想为顾瑾璃亲自动手做一个礼物。 只是,做什么他还没想好…… 脑海中浮现那次将她压在身下时,她那柔软黑亮的头发铺散在床榻上,而她素日里戴的发钗簪子大多都是白玉或者是桃木簪子,可见是喜欢素雅清淡之物。 沉吟片刻,他心中有了想法。 宫中,寿康宫的侧殿中,尹素婉望着林笙端过来的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林姑娘,这药我已经喝了两日了,你确定真的有效?” 要不是太后将兰嬷嬷拨到尹素婉身边暂时伺候着,依着林笙的脾气早就一碗滚烫的药泼尹素婉头上去了。 狠狠的瞪着尹素婉,瞧着她拿腔拿调的死样子,林笙真的怀疑亓灏当初眼睛是瞎了,怎么能看上这么个虚伪又做作的女人? 亦或者说,尹素婉伪装的手段太高明了,演技好得以至于将亓灏都蒙蔽了。 忍着即将从胸口呼啸而出的怒气,林笙皮笑肉不笑道:“宁王妃放心,再喝一日,您体内的毒就会全部除去。” 哼,想让自己给她解毒?做梦! “林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尹素婉早就领教过林笙的厉害,因此听到她的话后,并未露出丝毫的欣喜,而是语气透着一丝质疑。 林笙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可她鬼心眼极多,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自己的药里做手脚? 不过,这是在宫里,自己有任何闪失,林笙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就是为什么尹素婉明明讨厌、防备林笙,可还是喝了两天药的原因。 之所以再问林笙一句,只不过是想给林笙添堵罢了。 林笙见兰嬷嬷眼睛一眨不眨的监视着自己,便点点头,堆起笑容,看上去极为真诚道:“自然是真的。” “好。”见林笙明明很是恼怒,却隐忍不发,尹素婉心里舒坦多了。 难得痛快的将药碗接了过来,也不用双儿给她吹凉,她自己吹了吹,然后“咕嘟咕嘟”的将药汤灌了下去。 “王妃。”双儿接过碗,及时递上蜜饯。 尹素婉擦了擦嘴角,将蜜饯含在了嘴里。 林笙不愿再看尹素婉这副丑恶的嘴脸,敷衍的福了福身子,闷声道:“若无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尹素婉吱声,林笙便大步离开。 “慢着!”忽然,尹素婉站起身来,将林笙又给喊住了。 林笙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转身看着尹素婉,等着她的下文。 尹素婉勾了勾唇,笑道:“林姑娘,待我的毒解了后,还烦请你再陪我在宫里多住几日。” “魏太医对医术甚是痴迷,刚好我陪陪太后,而你也可以与魏太医切磋一下医术。” 尽管她是尹太傅的嫡女,可到底只是个女子而已。 自古以来,女子不如男。 尹太傅和尹大夫人最重视的,还是大哥尹子恪。 所以,关键时刻,娘家人她也只敢指望一半。 而太后对她则是不同,是真真切切拿着她当亲孙女来养的。 而亓灏的心已经有不在她身上的趋势,只要顾瑾璃与自己真的相斗起来,宁王妃的位子也可能随时不保。 所以,留在宫里多陪陪太后,也算是稳固自己最大的靠山。 那么为何将林笙也留下呢?那是因为她想借着魏廖的手确诊一下,自己的毒是否真的被林笙给解了。 魏廖的医术虽不及林笙,可也不见得连体内是否有余毒残留都诊断不出来。 说是多待几日,其实也不过是两天而已。 毕竟,她不能离开宁王府太久。 要不然,就算有桂嬷嬷在府里见识着那几个女人,也难保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意外发生! 林笙听罢,胸中怒气直冲脑门,脱口而出道:“你若想留自己留,我可不要继续待在这里!” “放肆!” 一声厉喝,兰嬷嬷“噌”的一下子蹿到了林笙面前,扬手就要赏给她一个大嘴巴子。 “砰!” “啊!” 林笙眼疾手快,一个过肩摔,兰嬷嬷便直接被林笙给摔翻在地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兰嬷嬷是太后面前的红人,资历比桂嬷嬷都老,此时她却躺在地上,一边哀嚎着,一边疼得直不起身子来,只能费劲的用手捂着腰。 尹素婉见状,大惊道:“兰嬷嬷,你没事吧?” 赶紧将兰嬷嬷扶起,尹素婉责怪的看着林笙,语气里也透着一丝不满:“林姑娘,你怎能如此对兰嬷嬷?她这么大岁数了,你万一伤到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林笙冷笑一声,冷眼看着尹素婉,“宁王妃,我林笙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兰嬷嬷这都要打我了,我又不是个傻子,能站着不动,等着挨打?” “再者说了,我不是宫里的婢女、使唤丫头,兰嬷嬷也不是我的主子,她没资格动我!” 至于尹素婉你嘛,体内余毒虽然解了,可也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蹦跶了!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医术上有“以毒攻毒”之法,我解开一种毒的同时,又在你体内种上了另一种毒。 此毒虽为慢性毒药,可到时候也够你受的了! 趁着现在还能得瑟,使劲的得瑟吧! 林笙这番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堵得尹素婉和兰嬷嬷哑口无言。 冷哼一声,林笙头也不回的出了偏殿。 “这……这个死丫头!”兰嬷嬷就着尹素婉的手站起来后,指着林笙的背影忿忿道:“宁王妃,老奴先回去,您好好休息!” 尹素婉眼底划过一道光芒,她唇角再次扬了起来。 她是故意激怒林笙的,为的就是让林笙在自己面前放肆,然后再借着兰嬷嬷的嘴巴将林笙的言行转告给太后。 若是太后知道林笙这般无法无天,肯定又少不了她一顿责罚。 没想到,林笙不仅如此“配合”,还伤了兰嬷嬷,呵呵,太后最是讨厌目无规矩之人,一定饶不了她! 只是,这次兰嬷嬷可能要让尹素婉失望了。 兰嬷嬷生气归生气,可也不敢在太后面前说林笙的坏话。 因为,人怕恶人,刚才瞧着林笙身手了得,脾气又这么火爆,万一自己在太后面前告了她一状,事后再被她给报复怎么办? 要知道,医者救人于无形,同样更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她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表露出一副要回去找太后做主的样子,也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老脸的颜面还是要保留一下的。 尹素婉点点头,道:“嬷嬷您慢走。” 兰嬷嬷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揉着老腰脸色难看的离开。 尹素婉心情不错,惬意的倚在软塌上,声音慵懒道:“双儿,给我捏捏肩。” 双儿应了声,赶紧站在尹素婉身后给她捏起肩膀来。 低头偷偷瞄着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尹素婉,她心里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尹素婉的毒解了,自己的任务这岂不是失败了? 若是被那人知道了,她还能有火炉吗? 这样想着,她按摩的手劲便一个不小心用力了几分。 “嘶”,尹素婉疼得倒吸一口气,不满的瞪了双儿一眼。 双儿立即回神,专心按摩起来。 夜色一点点渐深,杜江进书房的时候,只见亓灏正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拿着一块木头,一脸专心致志的刻着什么。 走近后发现,那木头是上好的桃木,而雕刻的东西好像是一根女子用的发簪。 先是一怔,随即杜江便立马明白了,原来亓灏是在为顾瑾璃准备明日的生辰礼物呢! 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烛光的映照下,增添了一圈淡淡的暖意,让杜江不忍打扰。 放轻了脚步,他自觉的站在一旁,默不出声。 亓灏是第一次雕刻这种东西,因此刀子每一下都是极为的小心,生怕手下一个力道不对便将现在还未成型的簪子刻坏。 他刻得很慢很慢,直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亓灏才大功告成。 吹了吹木屑末,他看着由自己独自完成的这蝴蝶桃木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杜江望着亓灏这如冰山融化后的笑容,不禁出声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嗯?”抬头,亓灏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掏出帕子,不着痕迹的将木簪子包起来塞入怀里,他沉声道:“查到了?” 杜江点点头,不过表情却很是纠结:“属下不知该当讲不当讲。” 亓灏瞧着杜江这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皱眉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讲的?” 杜江张了张嘴,小声道:“王爷……玉夫人她有喜了。” “呵,有喜了?”亓灏听罢,眸光骤然转冷。 眯着眼睛,他望着杜江,冷笑道:“本王许久未留宿在玉露院,她这孩子是谁的?莫非是怀了个鬼胎?” 杜江垂首,回答道:“那大夫说,这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属下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黑从窗户爬进了玉夫人的房间。” “那奸夫是何人?”亓灏不喜玉夫人是真,但也没想到玉夫人竟饥渴寂寞到了如此地步,故而一脸嘲讽。 “是芙蕖院的下人,名为林超。”杜江想了想,如实禀告道:“不过据周管家说,林超进王府的时间不长。” “属下查过他的背景,不过从林超的背景上看,他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属下猜测,林超与玉夫人私通一事,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玉夫人再怎么不得宠,名义上也是亓灏的女人。 她与下人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岂不是在暗示亓灏还不如一个下人? 如此难堪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吧? 毕竟,是关乎男人尊严和颜面的事情…… 杜江本以为亓灏会发怒,可却不见他脸上有怒容,可见玉夫人果真在他心上没丁点地位。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无所谓。 手指轻叩着桌面,半晌亓灏才缓缓道:“给本王盯紧他们,若是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禀告给本王!” 点点头,杜江道:“是,王爷。” 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他便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亓灏落在桌案上的些许木屑上,眸光暗了暗。 南阳王旧府中,雷子站在桌案旁边,一边看着陈泽轩画梅,一边小声道:“主子,您今儿白天为何要故意说些惹宁王爷生气的话?难道,您就不怕他再对咱们动手吗?” “呵,那些流言蜚语便是他在背地里派人放出来的。他既已经有动作了,本世子还哪里能再容得他心里舒坦下去?”毛笔在红色颜料里蘸了一下,陈泽轩冷笑道:“再者,本世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呵呵,可真是有趣的很!” “世子……属下还是觉得现在还是不宜与宁王爷当面撕破脸,毕竟咱们现在还……”雷子的话说到一半,被陈泽轩那突然射过来的两道厉光给吓得住了嘴。 连忙低头,他忐忑道:“属下多嘴,求世子恕罪。” 陈泽轩冷哼一声,冷声道:“去查一下,今日顾瑾琇从相府拿回去的锦盒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是。”雷子见陈泽轩没再追究自己多嘴之罪,顿时放下心来,于是推门离开。 刚走出门口,只见玉淑带着丫鬟站在门外。 “郡主。”行了个礼,雷子瞥见小丫鬟的手里捧着粥盅,便道:“世子还没休息呢,郡主您进去吧。” 玉淑点点头,便踏进了房间。 陈泽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早就放下了毛笔,转头温和道:“玉淑,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觉?” 玉淑柔柔一笑,眨了眨眼睛:“我瞧着哥哥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想着哥哥也还没就寝,所以就让人给哥哥熬了百合莲子粥送过来。” 陈泽轩习惯性的捏了捏玉淑的小脸,笑道:“真是贴心,也不知道以后谁能这么幸运娶到咱们玉淑这么好的姑娘。” 玉淑耳朵微红,攥着帕子,小声道:“那玉淑以后不嫁人了,一直跟在哥哥身边。” “嗯?”陈泽轩听罢,又捏了一下玉淑的脸,朗声大笑起来:“真是个傻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玉淑怎能不嫁人呢?” 咬了咬唇,玉淑直直的看着陈泽轩,又道:“可是……玉淑想永远陪着哥哥。” “真是一个小傻子。”玉淑从小就粘着自己,所以陈泽轩只以为她还是说孩子话,将她垂下来的碎发理到耳后,笑道:“再等两年,玉淑长大了,哥哥和父王会为你找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到时候,玉淑就会有自己的夫君了。” “那……哥哥也会给玉淑找一个嫂子吗?”心头一慌,玉淑的眼眶竟有些发红。 对于这个问题,陈泽轩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个物品或者摆设。 而他想要那个位子,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想要在身边添置女人的。 扯了扯唇,他略微敷衍道:“可能吧。” 鼻子发酸,眼泪有种夺眶而出的冲动。 玉淑吸了吸鼻子,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连忙强颜欢笑道:“哥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脚步匆忙的出了房间。 陈泽轩望着玉淑那快步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 第127章 自作多情 月亮隐入云中,夜色越来越浓。 玉夫人的房间里,烛火发出一道“噼啪”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气氛。 吸了吸鼻子,玉夫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扯着林超的胳膊,哽咽道:“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林超已经来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在听到玉夫人说她怀孕后,他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很是震惊。 玉夫人之所以在这个特殊时刻将林超找来,实在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能想到可以商量的人也只有林超了。 而且,如今林超是她的男人,就是她的依靠,她不找他找谁? 然而,林超除了在最初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容我想想”后,便一直低头不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听到玉夫人的话后,林超终于有了反应。 抿了抿唇,他低声道:“玉儿,这个孩子……还是打了吧。” “什……什么?”尽管玉夫人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留,可亲耳听到这话是从林超嘴里说出来的,心里还是堵的厉害。 她觉得,林超那么爱她,应该也是一样的爱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竟一开口就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眼泪婆娑的看着林超,玉夫人抽泣道:“超,其实……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只……只要瞒过王爷,瞒过府里的其他几个女人,这孩子就……就是王爷的儿子。将……将来也就能继承王府的家产了。” 这么胆大包天的主意,还是飞雪给她出的。 至于飞雪是如何知道玉夫人与林超私通的,那还是要从多日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那天晚上,飞雪起来如厕,路过玉夫人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屋内传来一阵阵不寻常的喘息声,飞雪以为玉夫人身体不舒服,于是便破门而入,因此便见到了玉夫人正骑在林超身上的尴尬场面…… 飞雪的脸一红,只能急忙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在服侍玉夫人起床的时候,二人虽然都不自在,可谁也没提这件事情。 再后来的几次,林超来玉露院与玉夫人私会的时候,心照不宣的飞雪便主动在院门口守着,以方便他们二人行苟且之事…… 林超不着痕迹的拂开玉夫人扯着自己胳膊的手,闷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此事被王爷知道了,不仅你我二人会遭殃,就连孩子也没好下场。” “所以,在他来到这个世上受苦之前,还不如趁着现在就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玉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她很是矛盾,很是煎熬。 她爱上了林超,想要生下腹中胎儿,可林超说的也没错,亓灏哪里是那么好骗的? 自己已经与亓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同房了,这要是突然为了将孩子嫁祸到亓灏头上,而到亓灏面前求欢,这未免目的性太过明显…… “吧嗒吧嗒”,眼泪掉的更多,玉夫人趴在林超的肩膀上哭得声音越来越大。 “玉儿,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玉夫人的头一搭上林超的肩膀,就被他给移开了:“你早点休息,这件事情改日再说。” 说罢,他不给玉夫人丝毫反应的时间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超!”玉夫人看到那扇窗户“啪”的一下子关上,咬着唇一脸的失望。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林超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可以庇护她的大树。 而这棵本该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却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临阵脱逃了…… “呜呜呜……”趴在床上,玉夫人哭得声音哀怨。 这种怨,与当初怨恨亓灏冷落自己是不同的感觉。 对于亓灏,她更多的是想要借着从亓灏身上争来的宠爱来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府中高高在上,让人敬畏她的身份。 可是对于林超,她却是因爱生怨。 怨他在她忐忑不安,六神无主的时候没有及时给他安慰,怨他就这样不给自己一个交代就这样急匆匆的走了,怨他如此的不负责任…… “吱呀”一声,门开了。 “超?”玉夫人“噌”的一下子从床上直起身子来,待见到来人是飞雪后,将脸别过去,不想让丫鬟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无助的模样。 飞雪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声劝解道:“主子,您别难过,办法总会有的。” 玉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摆摆手。 待飞雪退了出去后,玉夫人闷在被子里又呜咽了起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雪琴红着脸,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让柳夫人更是欲罢不能。 “主子,您不累,奴婢还累呢!”用手推拒着柳夫人,雪琴的声音透着一丝娇嗔。 …… 柳夫人调笑道:“你只管享受就好!” “主子!”低呼一声,雪琴小脸娇艳欲滴:“你再这样,奴婢真的生气了。” 柳夫人无奈的看着雪琴,轻叹道:“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雪琴依偎在柳夫人的怀里,嬉笑道:“那主子就是大妖精。” 忽然想到什么,雪琴道:“对了,玉露院那边来信了,说是已经确定玉夫人有了身孕,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柳夫人揽着雪琴的腰,冷笑道:“接下来就等王妃回来了,想必那一定是一出大戏!” 雪琴恭维道:“主子英明。” 柳夫人眸中划过一丝冷意,不置可否。 芙蕖院中,荷香为顾瑾璃特意做了一碗长寿面。 尽管今日顾瑾璃的生辰不能为她大操大办,但怎么也不能少了长寿面。 虽说只一碗面条有些寒酸,但那面条很有劲道,很合胃口,又是荷香满满的心意,所以顾瑾璃很是感动和满足。 由于天气越来越凉了,因此爱月便将前几日就做好的披风送给顾瑾璃,算是一个小小的不怎么昂贵可却代表着爱月对顾瑾璃满满情意的感觉。 待吃过饭后,周管家突然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了。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人人手里都捧着几个高高的礼盒,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等大多女子喜爱的东西。 还有那衣服,也是从云水坊里赶工出来的。 见顾瑾璃一脸不解,周管家解释道:“顾侧妃,这些都是王爷送您的。” “快换季了,所以王爷便派老奴过来给您添置些衣物。” “呃……”顾瑾璃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半晌才问道:“王爷他人呢?” 周管家道:“回顾侧妃,王爷进宫了。” 顾瑾璃“哦”了声,淡淡道:“若没其他事情,你们就先退下吧。” 周管家等人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爱月和荷香盯着那堆满在桌子上的礼物,对视一眼,不禁感慨道:“王爷这次可真是出手大方呢!” 眼珠子一转,爱月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王妃,王爷该不会是知道您今日生辰吧?” 一个个打开锦盒,瞧着那里面价值不菲的东西,爱月更是想大声的喊出来,让整个宁王府的人都知道,如今她们家小姐可是高不可攀的人了,谁要是再敢在背地里对小姐使脸色,那可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爱月的话顾瑾璃心头一震,握紧手中的茶杯,她过了良久才道:“将礼物先收起来。” “是。”荷香点点头,便手脚麻利的将礼物往厢房里搬。 “小姐,您不开心吗?”待荷香走后,爱月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摇了摇头,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要说亓灏已经识破了自己和顾瑾琇身份对调一事,这好像不太可能。 这要说是其他原因,可能也是凑巧罢了。 站起身来,她从书柜上抽出有几日没看的医书,坐到软塌边上看了起来。 顾成恩原本计划的是二十六返程,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不休息的话,差不多二十七日中午或者下午就能抵京。 可是谁想到黑风寨是那么难攻打,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刺客? 当他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了。 他并未直接回相府,而是带着一身伤,艰难的躲过宁王府的重重隐卫,由窗户出现在了顾瑾璃的房间里。 听到窗户的响声时,刚要解开衣服就寝的顾瑾璃吓了一跳。 待看到一人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厉色道:“谁?” 顾成恩上前一步,声音低哑:“阿璃。”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顾瑾璃不敢置信的捂着嘴低呼道:“大哥?!” 顾成恩望着顾瑾璃,藏于乱发之后的眸子里满是涌动的异样情绪。 一把将顾瑾璃拥入怀中,他深深嗅着顾瑾璃的发香,轻声道:“阿璃,生辰快乐。” 这一声,低沉中带着一抹缠绵,还有浓浓的思念。 顾瑾璃身子一僵,随即想到顾成恩可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赶回来,于是鼻头发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犹豫了片刻,她也抱住了顾成恩,哽咽道:“大哥,我和父亲都以为你已经……” “现在你回来了,真好。” “阿璃,我……”顾成恩刚想说什么,却听得“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门口,站着一身墨衣,脸色阴沉的亓灏。 顾瑾璃心头一惊,条件反射的推开了顾成恩。 感觉到怀中的柔软瞬间消失,顾成恩心里一空。 “王爷……”不知为何,顾瑾璃竟有些紧张起来。 就像是小偷偷东西被抓到了现行,又像是与人偷情被捉奸在床。 当然,她一直将顾成恩当作哥哥的,可到底是男女有别。 即便是哥哥,也不该大晚上的搂搂抱抱。 何况,被谣传“以身殉职”多日的顾成恩还是以这样的一副狼狈形象出现…… 亓灏幽幽的盯着顾成恩,眉宇间是燃烧的怒气。 走近几步,他冷笑道:“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若是本王能晚来一步,岂不是还能看到好戏?” “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他……”顾瑾璃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解释,却被亓灏给打断。 “哦?原来是顾侍郎啊!”亓灏眯了眯眼睛,语气嘲讽道:“都说顾侍郎滚下了山崖,被土匪给害死了,本王一开始还不信。” “现在见着顾侍郎,本王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呢!” 礼物是来不及准备了,顾成恩更是不可能说自己连夜赶回来是只是为了给顾瑾璃说一句“生辰快乐”的。 无视亓灏奚落的眼神,顾成恩即便是很想再与顾瑾璃说些什么,可奈何情况不允许,只能低声道:“阿璃,我先回相府了,改日再来看你。” 眼下这个情况,顾成恩绝对不能多待,因此顾瑾璃点点头,“大哥快些回去吧,父亲最近因为你坠崖一事整日伤心难过,大夫……母亲也以泪洗面,他们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一定很开心。” 顾成恩“嗯”了声,转身就要从亓灏面前走过。 果不其然,亓灏伸手将他给拦住了。 桃花眼中目光犀利,亓灏死死的盯着顾成恩,一字一句道:“这宁王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顾成恩这些天一直忙于赶路,而且身上还带着伤,他若是这时跟亓灏打起来,肯定不是亓灏的对手。 顾瑾璃见顾成恩的脸色也冷得厉害,因此上前横在二人中间,小声道:“王爷,大哥一路回来很是辛苦,还请王爷先让大哥回府休息。” “王爷要怪罪,就怪罪我。” 亓灏微微攥起拳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突”的跳动着。 顾成恩察觉到亓灏身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意,以为他要对顾瑾璃动手,故而下意识的要挡在她的身前。 “滚!”指着门口,亓灏压抑着满腔怒气,声音冷若寒冰。 顾成恩皱了皱眉,深深的望了顾瑾璃一眼,转身离开。 待顾成恩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顾瑾璃与亓灏二人。 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瑾璃,眼底的神色很是复杂。 愤怒,难过,挣扎…… “早知道,本王就不会挖空心思给你……”胸口起伏不定,亓灏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狠狠的瞪了顾瑾璃一眼,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顾瑾璃看到地上躺着一根簪子,先是一怔,然后弯腰捡了起来。 亓灏伸手摸向袖间,发现果然是簪子掉了,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顾瑾璃仔细的摩挲着那桃木簪子,发现刀工虽很是生疏,可每一刀都极为的细致。 “王爷!”没来由的一股冲动,她的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 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拽住了亓灏的胳膊,顾瑾璃拦下了亓灏。 亓灏冷着脸看着顾瑾璃,语气不善道:“拽住本王做什么?” 顾瑾璃攥紧了簪子,忐忑的试探道:“王爷……这簪子,是给我的?” 其实,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很想知道。 可能,亓灏刚才那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让她的内心深处在期待着什么吧。 亓灏薄唇紧抿,没有说话,还是冷眼瞧着她。 见亓灏良久不语,顾瑾璃拽着他胳膊的手一点点松开。 扯了扯唇,她将簪子递给亓灏。 也是,亓灏今日去宫里了,这簪子极有可能是他做给尹素婉的呢? 呵呵,顾瑾璃啊顾瑾璃,若他真的是送给你的,你又会如何呢? 接受了这簪子,然后一颗心被他给套牢了吗? 亓灏今日去宫里见过尹素婉不假,但也不过是想看看林笙有没有在宫里闹事而已。 毕竟林笙是逍遥子的徒弟,若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宁王府对逍遥子也没法交代。 好在,根据太后对林笙的态度上来看,林笙在宫里还算安分守己。 之后,他去书房里与老皇帝讨论了一些朝中大事,又去明阳宫看望了八皇子。 从宫里出来后,他接到秦峰的消息,说是东山军营的一个副将因为恶意欺侮新兵,引起了新兵们的公愤,于是又去了军营巡视一番。 安抚完新兵后,亓灏出了军营,天上已经黑得没有几颗星星了。 吃过晚饭后,想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还没送给顾瑾璃,于是便来了芙蕖院。 一开始以为她已经早早睡了,可竟看到了屋内的灯还亮着。 就在他准备踏进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里翻进了屋子。 而他因为是一身黑衣,因此隐在黑暗中,并未被人发现。 起初,他以为是贼人要害顾瑾璃,想破门而入的时候,却见到那两个人影相拥在一起,倒映出来的影子在窗户上,真是霎那间戳到了亓灏的眼珠子。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冲进去将那两个贴得极近的人影分开。 死死的攥紧拳头,忍无可忍,他还是冲了进去。 在看到那摸黑溜进屋子里的人是顾成恩后,他那提着的一颗心暂时放松下来。 可看到顾瑾璃潜意识里维护顾成恩的模样,他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即便是真的很想给顾成恩一拳,但他知道顾瑾璃一定会伤心,所以不想让她在生辰这日伤心,他难得的忍住了。 而现在,瞅着她这脸上僵硬不自然的笑,亓灏看着心里头烦躁发闷起来。 眸光暗了暗,他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做了一件想了许久,却从未敢做过的事情。 冰凉的薄唇压上她的红唇,亓灏的吻炙热又疯狂。 顾瑾璃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 “唔……”顾瑾璃终于缓过神来。 双手用力推着亓灏,她红着脸窘迫道:“王……王爷,我们……我们不能……” 尽管顾瑾璃已经用了足够的力气,可亓灏的手还是裹在她的腰间丝纹不动。 他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两把火苗,烧得顾瑾璃无处可逃。 低头,将唇贴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早就是本王的人,我们之间有何不可发生的?” “你!”亓灏这句话,让顾瑾璃羞愤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下一刻他的吻再次席卷而来。 那疯狂,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像是星星之火,渐渐将她的心也一点点点燃。 又像是盛开的一朵极大,极美的烟花,让亓灏的这张俊脸,幻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绚丽火焰。 而亓灏的眼睛里,那一片片的温柔,又像是大海,将她所有的理智也淹没其中…… 原本抵拒着亓灏的手一点点松开,顾瑾璃闭上了眼睛,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亓灏察觉到了顾瑾璃的变化,吻也一点点变得更加轻柔起来。 不知道吻了有多久,顾瑾璃只觉得头脑发昏,身子也发软。 她从未与谁接过吻,因此并不懂得如何换气。 紧紧的抓住亓灏胸前的衣服,她别过脸,避过亓灏的唇,有气无力道:“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亓灏正吻得投入,听到顾瑾璃这句话后,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她红得跟苹果一样的小脸,他心情大好。 与她接吻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她不敢回应,毫无半点吻技可言。 可见,自己果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样想着,亓灏勾起唇角,眸底的流光越发的幽暗起来。 “啊!”的一声,顾瑾璃的身子离地,冷不丁的被亓灏抱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顾瑾璃下意识的两手攀住亓灏的脖子,声音发颤,带着一丝明显的紧张。 亓灏一边大步往床榻方向走,一边低头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唔……”顾瑾璃被放在床上后,紧接着亓灏的身子便压了下来。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何时被除掉的。 …… 顾瑾璃的身子骤然变得僵硬,眼中神色充满了恐惧,低叫道:“不要!” 她的肩膀微抖,咬着唇,刚才绯红的脸此时也一片煞白。 直直的看着他,她的眼神像是仓惶无助的小鹿一样可怜。 亓灏抿了抿唇,大概猜到了她为何会如此反应的原因了。 多日之前,他因为一时愤怒而不顾一切的强要了她。 那次,她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玩偶一样。 现在,她必定是想起了那次的不愉快经历…… 心里一疼,他的眸光闪过一抹自责和懊悔。 静静的望着顾瑾璃片刻,亓灏从她身上下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暧昧又灼热的气氛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将被子盖住顾瑾璃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亓灏半晌才轻声道:“睡吧,在未经过你同意之前,本王再也不会碰你。” 不知为何,顾瑾璃听到这句话,发红的眼眶溢出一滴清泪。 第128章 将错就错 夜风凉凉的吹着,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两个人影。 同样都是一身破烂衣裳,灰头土脸,只不过一人红衣,一人蓝衣。 顾成恩目光幽幽的看着顾瑾璃的房间,脸上的神色清冷中透着一抹哀伤。 在他离开房间后,并未直接回相府,而是留了下来。 毕竟,刚才亓灏脸上的怒气可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虽然他并未对自己动手,可万一将怒气撒在顾瑾璃身上怎么办? 可是,事情的发展竟超出了他的预料。 透过窗户上的倒影,他看到了顾瑾璃拉住了即将离开的亓灏。 虽听不清楚他们二人说的什么话,可是却能清楚的看着他们激烈的拥吻,以至于将那火焰燃烧到了床榻上去…… 他攥着拳头,忍住了想要冲进去的冲动,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可顾瑾璃与亓灏忘我缠绵的画面还是不住的往他脑子里钻。 就在他要跳下屋顶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张晓芳给拽住了。 前几日,他靠身下的两条腿硬撑着走路,后来终于路过了一个村庄,于是趁着人家不注意,与张晓芳一起偷了人家的马这才跑了回来。 当然,条件有限,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只能共乘一匹马了。 进城门的时候,可能他们这身上的衣服太过破烂,所以无人能将他们给认出来。 说好了抵京后就分道扬镳,可张晓芳竟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黏着他。 无奈,他也只能随着她了。 可是,他没想到,张晓芳竟跟来了宁王府,她简直是太胆大包天了! 出言警告过要她离开,而她又像是个聋子一样,假装没听到就罢了,还喋喋不休的一直问他为何大晚上的私会旁人家的小媳妇。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而张晓芳又是一路寻着他的足迹跟随,再加上头一次进京,自然不晓得这里是宁王府,而他潜入的是顾瑾璃的房间。 当然,对于顾成恩的身份,张晓芳也只知道他是朝廷里派去剿匪的官员,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即便是在坠崖后那“相依为命”的几日里,顾成恩也未透露一星半点。 所以,张晓芳更不会知道顾成恩拼死回来要见的人会是他的妹妹。 顾成恩的心思都在顾瑾璃身上,懒得再理会张晓芳,飞身又飘落到另一处屋顶,独自吹着冷风,自虐似的继续盯着那又过了好一会才熄了灯的房间。 身上衣服单薄,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因为心里已经下起了雪。 不过,有一个人却很冷。 厚着脸皮,张晓芳又飞到了他身边。 一边搓着手,她一边小声道:“喂,你这个人真的好生奇怪,人家难得放你一马,你不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却在这里吹冷风,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顾成恩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道:“我明日进宫会跟皇上禀明情况,黑风寨暂时不会再被剿杀,之前你也杀了不少朝廷中人,还是尽早离京为好。” “我从未来过京城,想多留几天见见世面不成吗?”见顾成恩眼睛还瞅着同一个方向,张晓芳又撇撇嘴道:“你别看了,就是看一晚上,人家也是有相公的人,而且瞧瞧这府邸,肯定不是个寻常人家,她怎可能和你私奔?” “唉,要是人家真想跟你,你就是个乞丐、傻子,也会不管不顾!所以呀,我劝你还是赶紧死心算了!” 她不清楚让顾成恩不顾性命,一路归心似箭赶回来的女子是谁,也不知道脚下的院子是哪家大户,可女人的第六感绝对是准的。 她可以猜测到,那个让顾成恩放在心上的女人,似乎不爱他。 而那个女人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总之,若是这二人交手,顾成恩要赢的机会不大。 顾成恩听了张晓芳的话后,目光骤冷,眼底的杀气浓浓。 在他心里,没有人可以将顾瑾璃从他身边夺走。 而亓灏,不仅夺走了她,还占了她的身心…… 那次自己派人刺杀亓灏未遂,亓灏便在老皇帝面前进谗言,让老皇帝将自己派去了济阳。 自己这次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不用想也定然是亓灏所为…… 紧攥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声,顾成恩死死的瞪了张晓芳一眼,然后足尖轻点离开。 张晓芳之所以寸步不离黑风寨的事情的黏着顾成恩,一来她暂时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地,毕竟身份还是土匪,若是在外面找地方住的话,这很是不安全;二来,京中狗官更多,若得了机会,她能杀一个是一个,也不枉被济阳的百姓们称为“侠盗”了…… 缩了缩脖子,张晓芳见顾成恩突然离去,迟疑片刻,立即又跟了上去。 南阳王旧府中,雷子给陈泽轩递上杯茶后,低声道:“主子,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顾侍郎回京了!” “哦?”陈泽轩一听,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幽幽道:“没想到他竟还能活着回来,命可真大!” 抿了口茶,他又问道:“人在哪里?” 雷子道:“顾侍郎一回京,便直接去了宁王府见了顾侧妃,不过后来宁王爷也去了芙蕖院,所以顾侍郎便在屋顶上坐了好一会。” 陈泽轩听罢,冷笑道:“呵,风尘仆仆回京,见的第一个人竟是顾瑾琇,可见他对这妹妹确实是……呵呵!” “不过,躲人家屋顶上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有喜欢听墙角的癖好?” 雷子点点头,“嗯,的确如此。昨夜宁王爷进了顾侧妃的房间后便再没出来,兴许他们二人……嗯,正因为这个原因,顾侍郎才心里不舒坦。” 陈泽轩眸光一闪,捕捉到了雷子话中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 亓灏,昨晚留宿在了顾瑾璃的房间里?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去细想都知道。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种猎物进入陷阱的感觉,还有点不知名的不甘在心头躁动。 当然,他可不会像顾成恩一样,大半夜的坐人家屋顶上吹冷风。 毕竟,顾瑾璃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敛去眸中深意,陈泽轩问道:“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雷子这才想起来陈泽轩之前的交代,急忙道:“主子,那盒子是顾淮送给顾侧妃的,里面装的只是一副画像。” “画像?”陈泽轩将茶杯放下,沉声道:“什么画像?” 雷子道:“一个年轻的女子。” “哦。”对于什么画像,陈泽轩并不感兴趣,因此询问后便挥手示意雷子退下了。 雷子走后,陈泽轩盯着那跳跃的烛火,眸中光芒明明灭灭。 第二日,天未亮,床榻上的二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昨夜,尽管亓灏保证不会对顾瑾璃做什么,可她仍旧未能安心入睡。 不是不相信亓灏,而是经过那样激烈的一幕,她又如何睡得着呢? 只差一步,她便会再次成为他的女人。 而她与他之间所差的这一步,却如千山万壑一般,始终让她跨不过去。 因为,与他第一次的经历,太过不美好,以至于她不敢去想,不愿去触碰这道血淋淋的伤疤。 当他即将进入她身体的那一瞬间,沉浸在他温柔海洋里的她,终于恢复了理智。 连那不愉快的回忆和刻骨铭心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所以,她才会瑟瑟发抖,心里才会生出那恐惧来。 好在,在察觉到她的异样后,他并未强迫她…… 他从身后抱着她,呼吸喷洒在她的颈后,手搭在她的腰间,身后是他健壮有力的胸膛,这让她很不习惯。 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移了移,只不过放在她腰上的手并未离开。 在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她才觉得稍微自在一些,不稳的呼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只是,她的心还是很乱,很乱。 她不想承认,她对他动心了。 可是,若不是动心,为何在他吻她的时候,她竟没有一丝抵触的感觉呢? 这个最新认知,让她很是苦恼。 因此,一整夜,她都是睁着眼睛在自我纠结中度过。 亓灏知道自己拥着她,她可能会睡不好,可他真的舍不得放开她。 这种感觉,就好像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所以,允许他自私一次。 只有抱着她,他的心才在这漆黑的夜里才能有所安稳…… 可能因为这是第一次与她同床,所以他同样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将与她之间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一点一滴的都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 大多的回忆,都是不好的。 也可以说,他对她,从未有过丁点的好。 而那些打骂在她身上的伤,现如今却是扎在他心口上的刀……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做出这等混账之事来。 可是,时间只能往前,就像是人也只能往前走一样。 过去无法更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来好好的弥补自己对她犯下的过错…… 彼此都醒着,可却心照不宣的谁也不说话,不知不觉,黑夜便一点点过去。 一个姿势躺了一夜自然不舒服的厉害,顾瑾璃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可却没想到竟撞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上。 脸一红,顾瑾璃意识到了什么,终究再无法继续装睡下去。 翻了个身,她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然而又撞进了亓灏幽深的眸子里。 这一望,又无法自拔。 亓灏深深的看着她,出口的声音喑哑低沉,“醒了?” 顾瑾璃脸色有些发红,不敢看亓灏的眼睛,她“嗯”了声。 想到亓灏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顾瑾璃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将他的手拿开。 然而,她的手还未触碰到亓灏的手,下一刻却被他拉入怀中。 “王……王爷?”贴着他滚热的胸膛,顾瑾璃的脸再次烧了起来,心跳也立即加快。 亓灏勾了勾唇,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本王不是老虎,你无需害怕。” 他的唇就在咫尺,性感而凉薄,可却让顾瑾璃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灼热的呼吸吹得她脖子很痒,大手紧紧扣在她腰间,这比老虎还吓人。 咬着唇,顾瑾璃小声道:“王爷,能不能先放开我?” 难得能拥她入怀,他怎可能容她逃走? 一颗紧张的心“砰砰砰”快要跳出胸腔,顾瑾璃只觉得嗓子发干,见亓灏直直的盯着自己不说话,她也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他体内的火苗点燃。 若是引火烧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小表情看在他眼里,更是像在无声的挑逗,折磨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亓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唇一点点靠近。 ……… 娇红的脸上沁出了细汗,顾瑾璃却疼得眼泪出来了。 “你……你不是说……说……”咬着唇,她字不成句,好看的秀眉因为疼痛皱成一团。 亓灏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捧起她的脸,他低笑道:“本王是说过,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可是,你刚才不但没拒绝,相反还热情的回应本王。” “所以,本王又怎好让你失望?” 顾瑾璃的双手起初被扣住,而且腿也被亓灏的大腿给死死夹住,哪里有机会拒绝? 至于他说的回应,还不是被他给吻晕了,有些心猿意马,失了分寸…… “亓灏你这个……啊!”脸上羞愤得染上红云朵朵,刚想张口骂他,可话还没说完,又被他一个吻给封住了嘴。 ……… 一开始总会是不适应的,所以她的眼泪又彪了出来。 亓灏轻轻吻着她,“别哭,我会心疼。”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给人一种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他的语气很低,又像是一阵风从她的耳边吹过。 顾瑾璃定定的看着亓灏,眼中的神色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说会心疼? 而且,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忽然,顾瑾璃的眼睛被一只大手给盖住了。 世界像是处于一片神秘的黑暗之中,她无法掌控,便只能任由亓灏去主导…… “亓……亓灏……” 感受着她的美好,亓灏喃喃的说了一句“我在”后,随即又吻上了她的唇…… 不知过了有多久,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当然,隔着一层暧昧的绯色纱幔,他们也没发现天已经亮了。 “小姐,您该起床了。”吱呀一声,爱月端着盆子进来了。 待看到地上散落的衣物后,她迅速往前方看去,待隐隐约约看清楚床上那不可描述的让人喷鼻血的情景后,她“啊!”的尖叫一声,“嗖”的跑了出去。 “咣当”一声,盆子摔在地上,水也洒了一地。 要问屋内这么大的动静,为何爱月竟没听到里面发出来不寻常的声音? 这完全都要怪亓灏了,让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声盆子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让亓灏的身子一顿,也让昏昏沉沉的顾瑾璃恢复了神智。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满满的窘迫。 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刻,有谁想到,会被爱月撞破这一幕呢? 不过,好在爱月这个傻丫头还知道出去的时候将门给关上,这也不至于他们太狼狈。 荷香在院子里面浇花,见爱月红着脸跑了出来,不解道:“怎么了?” 爱月抚了抚受了惊吓的小心脏,赶紧摇了摇头摒弃自行脑补的不良画面,被荷香这一问,她的脸红得更诡异了,“没……没事。” 荷香瞧着爱月这不自然的神色,更是觉得房间里有猫腻,因此放下花洒,转身便要向房间走去。 “别,别进去!”爱月见状,急忙拉住了荷香。 荷香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 爱月纠结了一会,只好指了指房间,小声在荷香耳边低语了一番。 荷香听罢,脸也红了起来。 两个丫鬟都是没经历过情事的人,因此说出来后都有些尴尬。 轻咳两声,荷香转身继续拿起花洒浇花。 爱月原本是要进房间伺候顾瑾璃起床洗漱的,可不知道为何亓灏会出现在她的床上,而且正在做少儿不宜的事情,而她又好巧不巧的冒失进去打扰到了他们,这要是再进去的话,岂不是找死? 吐了吐舌头,她想着一会顾瑾璃肯定是要洗澡的,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到厨房烧热水去了。 床上的两个人,还是保持着同一动作。 摸了摸鼻子,亓灏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你这丫头太不懂礼貌,进房前也不懂得敲门。” 顾瑾璃在被折腾了那么久后,身子发软又酸痛,嗓子也干哑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亓灏。 莫名觉得她这生气的小脸竟很可爱,勾了勾唇,亓灏低头笑道:“要不然,我们继续?” 顾瑾璃听罢,胸脯起伏更大,抬手便要朝着亓灏的脸打去。 亓灏眼睛一亮,在她的手挥来之前,眼疾手快的躲开。 一个翻身,他身子往下一趟,二人竟换了个姿势。 身上没有衣服遮体,这下顾瑾璃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伸腿下来,可奈何亓灏的大手死死的按着她的腰…… 咬着牙,顾瑾璃攥着拳头,红着眼睛道:“混蛋!” 要说没有拒绝是她的错,好,她承认。 没有禁得住诱惑是她的错,她承认。 不该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这个她也承认。 可是,现在到底算是怎么个意思? 羞耻,羞愤,总之要是有个地缝,她一定钻的比谁都快! 亓灏见顾瑾璃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敢再胡来,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 顾瑾璃直起身子,腿还没挪动一步,“砰”的一下,腿下一软,她摔在了亓灏身上。 头撞到了亓灏的鼻子,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伸手想将顾瑾璃扶来,却又被她忿忿的“啪”一手打掉。 自讨了个没趣,亓灏也只能退到了一旁,拾起地上的衣服放在顾瑾璃手边,然后又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自幼习武,所以体力惊人,哪怕是再大战三百回合也能应付得来,可顾瑾璃不同,即便是她生在相府外,可到底体质上不比亓灏,只一次就快要了半条命,现在还能喘口气实在是上天的恩赐。 亓灏很快穿戴好后,见顾瑾璃才穿好亵衣,正吃力的将中衣往身上套,不禁伸手又想帮她穿,这次又换来了一记愤怒的眼神。 “滚出去!”紧紧攥着胸前衣襟,顾瑾璃狠狠瞪着亓灏。 这么多年来,几乎无人敢对自己甩脸子。 即便是老皇帝生气的时候,也很少用这般恶劣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亓灏一怔,不怒反笑。 他的笑声低沉明朗,听在顾瑾璃耳中,像是在戏谑和调笑一样,让她心头的怒火更盛,“亓灏!” 亓灏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看着她生气,就忍不住想笑,所以也未停下来。 “混账!”顾瑾璃气急,站起身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向他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啊!”还没站住脚,她那酸软的腿再次一弯,朝着地上就要扑去。 亓灏大手一捞,扶住了她的腰。 憋住笑,他努力一本正经道:“气大伤身,何况……你刚才受累了,消耗了不少体力,更是不能动气。” 顾瑾璃咬着唇,望着他那散发着熠熠光芒的眸子,将想再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别过脸,闷声道:“出去。” 亓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痛快道:“好。” 他那动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都没想,在做完后,亓灏脸上的笑意一顿,唇角的弧度渐渐僵住。 抿了抿唇,他转身出了房间。 顾瑾璃虽刚才并未去看亓灏,可也察觉到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悄悄转头往门口望去,巧的是他也正停下了步子在看着她。 二人的目光对视,顾瑾璃又迅速的移开了眼睛。 低头看着胸前的痕迹,她的脸又烧了起来。 第129章 你情我愿 “吱呀”一声,门开了。 荷香在厨房里做早饭,爱月早就烧好了水,可因着看到了那不该看的画面,所以一早上激动又兴奋,偷偷摸摸的又到了房间门口,拿起花洒继续浇起花来。 当然,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心思不在浇花上。 时不时的张望着门口,她一边嘴里碎碎念着都过去这么久了,亓灏怎么还不出来。 终于听见动静了,她赶紧放下花洒,按捺住一颗八卦的心,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盯着爱月,那无形之中的压力让爱月觉得脖子上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样。 咽了口唾沫,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刚才冒失闯进了屋子打扰到了王爷和小姐的好事,王爷这是生气了…… 紧紧攥着帕子,爱月大着胆子认错道:“王爷,奴婢知错了。” 爱月不说还好,一说亓灏的脸色更加冷了几分。 冷哼一声,他幽幽道:“扣发这个月的月俸。” 一提到银子,爱月的心就揪得生疼,可是这总比挨板子要强太多。 “多谢王爷。”应了声,爱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冷风扫过。 偷偷的抬头,只见亓灏甩着袖子离开。 “呼!”爱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松了口气。 忽然想到刚才听到里面传来顾瑾璃的那声“滚出去”,她“噌”的一下子推门而入,声音担心道:“小姐!” 刚才虽说看到的画面很是生猛,可到底是亓灏在上,顾瑾璃在下。 主动的是亓灏,谁能保证他不是像上一次那般对顾瑾璃用强的? 小姐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这要是再受二次伤害,依着茶茶兔书里说的,那心里阴影的面积该得多大? 不过,爱月想的有点多。 这次,不算亓灏强迫的,最多算是引诱罢了。 而顾瑾璃,意志力不坚定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便落入亓灏温柔的陷阱之中,一发不可收拾…… 顾瑾璃正在穿外衫,见爱月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一面,声音不自然道:“怎么了?” 爱月可不知道顾瑾璃这时在想什么,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不似第一次那般神色凄凉难受,便知道情况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糟糕。 心放了下来,她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小姐,奴婢烧好洗澡水了,您……嗯,要不要洗个澡呀?” 爱月是单纯的问洗澡这个问题,可顾瑾璃却不自觉的往不该想的方面想了。 耳朵微红,她“嗯”了声。 “小姐。”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进来了,“您要洗澡,还是等吃完东西再洗吧?” 洗澡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儿,而顾瑾璃跟亓灏刚运动完,要是空腹洗澡的话,恐怕会吃不消…… 顿时感到有些窘迫,顾瑾璃除了“嗯”,也只能是“嗯”了。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不自在,笑了笑,贴心的将碗筷在她面前摆好。 玉露院中,玉夫人一夜未眠。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腹中的孩子月份还小,要是打掉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尹素婉不在王府,少了几双眼睛盯着,要做什么也会方便点。 可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骨肉,想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主子。”门被人推开,飞雪端着脸盆进来了。 一边将帕子放在水中浸湿,她一边小声道:“奴婢刚才看到王爷从芙蕖院出来,应该是昨夜留宿在顾侧妃那里了。” 玉夫人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的手一顿,然后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发自己的呆,愣自己的神。 她一心都在纠结这孩子的事情,哪里有心思管亓灏睡在哪个院子,宠幸了哪个女人? 烦躁的将梳子往桌子上一丢,她转身皱眉道:“林超什么时候过来?” 飞雪迟疑了一会,如实道:“主子,奴婢把您的话转告给林超了,他说……说这几日还是不要见面为好,万一被人发现了,这对谁都不好。” 林超这话的意思,说的很是明白了。 脱裤子的时候是你情我愿,怀了孩子的话,那你就自己解决吧! “混蛋!”死死攥着拳头捶了一下桌子,玉夫人的眼眶发红。 “主子……”飞雪担心的看着玉夫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玉夫人气得身子发抖,飞雪急忙倒了杯茶递上前。 温热的茶水,也暖不了玉夫人被林超伤得发寒的心。 将眼泪憋了回去,脑袋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咬了咬牙,她将手抚向还是平坦的小腹,眸子里幽光涌动。 “主子,您……真的打算不要这孩子了吗?”飞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呵!我为何不要?”玉夫人重新端起茶杯,脸上的难过之色瞬间褪去,这变脸速度之快真是让人咋舌。 飞雪听罢,惊讶道:“那您是要生下来了?” “生下来。”玉夫人点头,缓缓道:“林超这个狗杂种不要,我要!” 眯了眯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准备,今晚本夫人要侍寝!” “是,夫人。”飞雪知道玉夫人这是采纳了自己之前的建议,立即应了声,她转身去准备东西去了。 亓灏不待见玉夫人,这已经是府中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前有王妃尹素婉,后有侧妃顾瑾璃,玉夫人想通过侍寝来给腹中孩子一个名分,这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不过,玉夫人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是对林超彻底死了心。 所以,她一定要将这孩子生下来。 不仅要生下来,还要好好养大。 作为亓灏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否是嫡长子,他在府中的地位也绝对低不了。 母凭子贵,她要靠着这个孩子,去打府里那几个女人的脸。 更重要的是,要打林超的脸! 她要看着林超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低声下气,低三下四的当牛做马! 当然,通过正常途径侍寝的话,是无法让亓灏就范的。 因此,飞雪要准备的那些东西可都是府中的禁物…… 抚了抚胸口,玉夫人将心中的怒气勉强压下。 耳边又回想起飞雪进来后说亓灏昨夜留宿在芙蕖院,她唇间溢出一丝冷笑。 看吧,尹素婉这才离开几天,亓灏便耐不住寂寞了。 这说明什么?男人啊,都是情欲动物。 说什么专一忠贞,说出去的话还不是跟放屁一样? 还有芙蕖院的那个女人,平时装的高风亮节,不争不抢,这不也原形毕露了? 她背地里都能使手段将亓灏拐床上去,自己为何不可以?! 这样想着,玉夫人信心大增,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转起来。 亓灏在离开芙蕖院后,便直接去了东山军营训练新兵。 而他留宿在芙蕖院的消息,没一会的功夫便传得整个后院人尽皆知。 散播消息的人,这次倒不是飞雪,而是同一时间看到亓灏的雪琴。 秋菊院里,柳夫人正修剪着花瓶里的花枝,见雪琴回来了,她放下剪刀,沉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雪琴点头,低声道:“主子放心,玉夫人已经决定今晚侍寝了,打算将她腹中的孩子推到王爷身上去。” “还有桂嬷嬷那边,她也派人往宫里去了。若是没意外,王妃很快就会回来。” “嗯,王爷跟别的女人上了床,依着王妃的心胸,怎还能再在宫里待得住?”柳夫人冷笑一声,语气清冷:“待尹素婉回来,玉夫人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届时,她走投无路,也只能任我摆布了!” 每一步棋,柳夫人安排的都极其巧妙。 不得不说,就好比是玉夫人,自打一开始,柳夫人就为她挖好了一个深坑。 只要她掉进去,不到发挥她的最大利用价值时,就别想从坑里上来。 当然,她也上不来了。 因为,柳夫人早已为她写好了一个结局,那就是必死无疑…… 雪琴很是佩服柳夫人的心机,因此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主子,那烈性的迷药和媚药,还要给飞雪吗?” “给!”手顺着雪琴的脖子一路下滑,柳夫人轻声道:“做戏就得做逼真才行,要不然她拿什么去诱惑王爷?” “主子……”雪琴在柳夫人的调教之下,身子敏感的厉害。 被柳夫人这一捉弄,她的脸立即红彤彤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柳夫人见状,摇着头低笑了起来,“小东西,你还是太嫩了。” 雪琴娇俏的瞪了柳夫人一眼,然后羞涩的跑了出去。 柳夫人望着雪琴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拿起剪刀,她对着那开的正盛的花朵,“咔嚓”一声,剪断了花茎。 寿康宫中,林笙正在给太后把脉,而魏廖和尹素婉则一左一右各站在一旁。 太后病了有些日子了,魏廖也给开了不少的药,可太后的病还是迟迟未好。 因此,在尹素婉的提议下,太后便准许让林笙为自己把脉看病。 林笙自然不愿意,可奈何要自己瞧病的人是比老皇帝还尊贵的太后,所以她也只能妥协。 至于魏廖,他难得能与林笙近距离接触,所以恨不得时刻不离她身边,与她探讨交流医术才好。 可是,林笙对于魏廖却是烦得厉害,但碍于太后在跟前,因此只能自个生闷气。 抽回手,她不冷不热的语气公式化道:“太后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药方里有一味药不太对。” 魏廖一听,立即激动道:“哪一味药不对?” 林笙皱了皱眉,瞅着他一把年纪的人了,怎的这般大惊小怪的。 撇撇嘴,她淡淡道:“荆芥虽有去除治恶寒发热,鼻塞流清涕,头痛之效,但是这药偏寒凉,而太后又脾胃失和,所以不如将它换成桑菊和薄荷。” “菊花能疏散风热,明目平肝;薄荷为疏散风热之要药,能迅速解除发热。”魏廖一听,拍手叫好道:“妙,实在是妙啊!” 魏廖是太医院的院首,可现在竟像是个后生一样,对林笙鞠了一躬,“在下受教了。” 林笙虽不喜他啰啰嗦嗦的,但礼貌她还是懂的。 伸手虚扶了一下魏廖,林笙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生硬:“魏太医快快起来,我受不得。” 一边说着,她一边又打起了呵欠。 “王妃。”这时,双儿轻手轻脚的进了寝殿,然后附身在尹素婉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尹素婉身子一抖,险些没站稳脚。 太后见尹素婉面色煞白,于是支起身子,问道:“婉丫头,发生了何事?” 尹素婉用力扶着双儿的手,望了一眼好奇看过来的林笙,动了动唇,随即强颜欢笑道:“没事。” 有些话,当着林笙的面,她自然不好说,所以便对双儿道:“既然林姑娘已经说太后的病无大碍,你便送林姑娘回去休息吧。” “你看给林姑娘困的,肯定昨夜没休息好。” 在太后面前打呵欠,这可是一种无礼的行为。 因此,太后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不喜。 林笙才不在意太后的态度,她巴不得赶快离开。 背起药箱,不等双儿送自己,她便大步的出了寝殿。 魏廖还想着再多询问林笙一些有关医术的东西,见她离开,他匆忙的对太后行了个礼,然后便紧紧的跟了出去。 寝殿里,除了太后的心腹兰嬷嬷以及几个贴身宫女之外,再无他人。 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若是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她怎可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早就注意到了尹素婉的不对劲,又见她眼眶红红的,便拉着她的手,关心道:“婉丫头,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你该告诉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太后……”尹素婉吸了吸鼻子,“吧嗒吧嗒”,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可她就是咬着唇不说话。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你尽管给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太后心疼的擦掉尹素婉的眼泪,拍了拍她的手。 “呜呜呜……”尹素婉听罢,一头扎进了太后的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太后见尹素婉哭得如此委屈,真是吓了一跳,急忙又问道:“婉丫头,哀家老了,你可别吓哀家。” “有什么事情,还能比天塌下来更严重?” “太后……”尹素婉摇头,泣不成声道:“灏哥哥……灏哥哥他昨晚……跟顾瑾琇……” 她欲言又止,可那难过的表情和抽泣的哭声,让太后立马明白了什么。 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边,太后恼怒道:“灏儿真是糊涂!” 尹素婉的眼泪好像是越擦越多,她哭得梨花带雨,连兰嬷嬷都忍不住道:“王妃进宫来陪太后,王爷却在府里……唉,这次做的真有点过分了。” 顿了顿,兰嬷嬷又道:“不过,这些年来,想要攀附咱们王爷的女子数不胜数,排队都要排到城墙根了,可王爷这些年来对王妃始终如一,没见过王爷再正眼瞧过哪个女子。” “但这顾瑾琇,不仅让王爷几次有违原则,还让王爷上了她的道,可见手段不简单呢!” 顾瑾璃与尹家的恩怨,搞的人尽皆知,太后和兰嬷嬷没理由不知道。 所以,兰嬷嬷这是说的亓灏庇护顾瑾璃两次伤尹鹏林一事。 听到桂兰嬷嬷的话,尹素婉的眼泪掉的更多了,而太后眉宇间的怒气也越来越重。 “兰嬷嬷,去派人把这顾瑾琇给哀家请来!”太后老眼一瞪,厉色道:“哀家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本事,将哀家的孙儿迷成这个样子!” “是,太后。”兰嬷嬷看了一眼尹素婉,应声离开。 其实,尹素婉在得到消息后,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回宁王府。 可是,回去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玉夫人这种蠢女人才做出来的事情。 她尹素婉,平日里温柔端庄,做不出这等粗蛮之事来。 难道,要她去质问亓灏?问他为何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没有管住他的第三条腿?没有为自己守身如玉? 即便是他曾经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人,也不会再去碰其他女人,可顾瑾璃到底是她的侧妃。 他是与自己的侧妃上床,又不是强占了别人的女人,谁又能指出哪里不对? 所以,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尹素婉便快速的转动着脑筋。 打发走林笙和魏廖之后,她决定好好利用太后这个大靠山。 要想将亓灏永远的锁在自己身边,那就只能除掉顾瑾璃了。 若是这次能通过太后的手达成目的,那就一劳永逸了。 即便是后来亓灏追究,可到底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他要怪,就去怪太后吧! 不过,他是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要是真敢对太后如何,那岂不是要背上忘恩负义,不仁不孝的罪名? 所以,尹素婉坚定,亓灏是不会将这件事情追究到底了。 等顾瑾璃一死,亓灏就是再难过,也只能接受残忍的现实。 而来日方长,她还怕不能挽回他的心? 当周管家带着寿康宫的公公到达芙蕖院的时候,顾瑾璃刚洗完澡换好了衣裳,爱月正在给她擦头发。 在得知那公公的来意后,主仆三人都很惊讶,彼此脸上都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顾瑾璃试图想从那公公嘴里套出太后让自己去宫里的用意,但那公公嘴巴很严,而她又没有拒绝的资格,因此只能带着荷香去了宫里。 至于爱月,她的性子没有荷香沉稳,去了规矩繁多的宫里,太容易出岔子,所以还是留在王府里比较好。 在顾瑾璃和荷香跟着公公走后,爱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总担心顾瑾璃一去就回不来了。 灵机一动,她便央求周管家派人去东山军营里知会亓灏一声。 只要有亓灏在,顾瑾璃肯定会安然无恙! 对于爱月的请求,周管家很是为难。 因为亓灏现在人在军营里,而军营重地,又岂能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何况,亓灏在军营里操练新兵,这可是大事,怎敢过去打扰他呢? 见周管家沉默不语,爱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一边磕着头,一边哽咽道:“周管家,您也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因为王妃一事,心里本就讨厌我们家小姐。” “现在又趁着王爷不在府中,莫名其妙的将小姐召进宫里去,小姐她……她此去一定是凶多吉少啊!” “呜呜……管家,奴婢求您了!” 那东山军营,爱月一个小丫头怎可能知道在哪里? 就算是知道了在哪里,她也不可能进得去! 估计不等她靠近,肯定会被隐在暗处的机关给万箭穿心,射成了马蜂窝。 瞧着爱月一下下重重的磕着响头,周管家老脸上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 叹了口气,他将爱月扶了起来,无奈道:“也罢,我便替你去一趟军营。” 周管家之所以愿意替爱月传话,为顾瑾璃搬救兵,一来是因为顾瑾璃在府中确实是安分守己,哪怕好几次府中的事端都与她有关,可事实证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都是被旁人陷害污蔑的。 二来,顾瑾璃如今在亓灏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所以身为王府里可以与桂嬷嬷不相上下的老人精,周管家又如何不懂得“锦上添花不足为奇,雪中送炭方显轻重”的道理? 若是这次顾瑾璃能够化险为夷,兴许她还能感念着自己这次的出手相助,日后对自己多加照顾呢! 不过,消息是桂嬷嬷派人送去宫里的,而自己若是再去东山军营给亓灏通风报信,那就得小心一点,莫要被人发现了! 毕竟,桂嬷嬷一心想要抱尹素婉的大腿,自己这般,无异于是在与尹素婉作对。 当然了,一山不容二虎,王府里同样也是如此。 桂嬷嬷仗着自己是从太后身边过来的,多年来一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她欺负小丫鬟、小厮们就算了,近年来竟连周管家也开始不放在眼里了,不仅经常在背地里给周管家小鞋穿,还妄想将周管家手中管理王府的大权给夺过去。 这日复一日的时间久了,周管家又不是圣人,怎可能不生怨气? 所以,若周管家这次真的被发现暗中相助顾瑾璃,那他也就认了! 大不了,他也学桂嬷嬷一样,找顾瑾璃做靠山! 两个主子真斗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见周管家答应了,爱月连忙感恩戴德的一个劲的道谢。 周管家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他瞧着爱月一副真诚的样子,不自在的摆摆手,然后便出了芙蕖院。 第130章 无法无天 “哒哒哒”,马车从宁王府往宫里的方向驶去。 太后派来的小太监和车夫坐在外面,顾瑾璃和荷香坐在里面。 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荷香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小姐,不知为何,奴婢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顾瑾璃抿了抿唇,握着荷香的手,幽幽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荷香点点头,攥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掌心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对主仆二人来说,这次进宫就像是要去龙潭虎穴一样,危险重重。 至于太后将顾瑾璃召入宫里的原因,她们大概也能猜测到了,还不是为了亓灏昨夜留宿在芙蕖院的事情? 要说为何会猜的这么准确,完全是因为亓灏前脚刚走,后脚整个王府里的人都在谣传一定是自己在尹素婉不在王府的时候趁虚而入,使了什么魅惑人的手段勾引了亓灏。 尹素婉虽在宫中,可府里她的耳目并不少,桂嬷嬷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消息也一定在第一时间里传到了宫中……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定了定心神,决定见机行事,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 顾瑾璃刚带着荷香下车,刚走几步,却迎面遇见了七皇子。 七皇子就像是看到了猎物一样,两眼冒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的瞪着顾瑾璃,以至于走在顾瑾璃前面的小太监都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冷哼一声,七皇子甩袖离开。 小太监偷偷的瞄了一眼顾瑾璃,然后讪讪道:“顾侧妃,您这边请。” 一边说着,他一边给顾瑾璃引路。 在太后寿宴的那次,顾瑾璃是去过寿康宫的,因此依稀还记得路线,而小太监这么说也不过是缓和一些尴尬罢了。 顾瑾璃点点头,跟在小太监身后往寿康宫走去。 进了大殿后,太后一身华服,甚是威严的坐在中央,尹素婉坐在她的右手边,兰嬷嬷站在太后的左手边,却不见林笙的人影。 垂下眸子,顾瑾璃缓缓进来,举止优雅端庄。 微微福了福身子,她低声道:“瑾琇给太后请安。” 太后没有说话,而是一双老眼紧紧的盯着她,从上到下来回扫视了好几遍后,才语气冷厉道:“跪下!” 顾瑾璃眸光一闪,站着未动。 太后见状,眸中狠厉之色更甚,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顾瑾琇,你好大的胆子!竟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 “兰嬷嬷!”给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太后冷声道:“给哀家好好教训这个不懂规矩,不知廉耻的女人!” 兰嬷嬷在顾瑾璃进宫之前,早就得了尹素婉的暗示,只要一逮到机会,必定好好的收拾她一番才行! 因此,听到太后的话后,兰嬷嬷立即迈着老腿向顾瑾璃走去。 荷香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就要挡在顾瑾璃身前,却被她给拉住了。 “小姐……”荷香张了张嘴,见顾瑾璃对她摇了摇头,也只能保持沉默。 “太后,顾侧妃之前身上受过伤,要不……”尹素婉轻咳两声,开口试图求情,却被太后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婉丫头!” 不悦的看着尹素婉,太后语气有些不满:“你从小这么善良,也怪不得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灏儿这个混小子现在被狐狸精迷昏了头,哀家要是再不给你撑腰,你还不得被人欺负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太后……”尹素婉握着太后的手,很是感动。 吸了吸鼻子,她小声道:“婉婉多谢太后疼爱,只是王爷他……” 摆摆手,太后道:“不必多说了,一切哀家自有主张。” 尹素婉自打顾瑾璃进来后,就一脸平静,可是只有顾瑾璃知道,那伪善的平静下,是满心的幸灾乐祸和小人得志。 所以,顾瑾璃进门后,一眼都未曾瞧过她。 听着尹素婉虚情假意的求情,顾瑾璃心中冷笑。 “顾侧妃,得罪了。”兰嬷嬷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然后撸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 看兰嬷嬷这架势,好像是要扇耳光的意思。 顾瑾璃挺直腰板,面色沉静如海,不见丝毫畏惧,这更让太后心里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了。 “兰嬷嬷!”一声令下,兰嬷嬷便抬起了手,往顾瑾璃脸上挥去。 “啪!” 在兰嬷嬷的手还未触碰到顾瑾璃脸的时候,顾瑾璃一巴掌拍在了兰嬷嬷的手背上。 这么多年来,只要兰嬷嬷打人,从未有过敢反抗的。 虽说这一下子没用太大力气,可到底还是让兰嬷嬷愣了一下。 当然,吃惊的不只是兰嬷嬷,还有太后和尹素婉。 “放肆!”太后眯着老眼,狭长的眼睛里透着危险的光芒。 “敢在哀家面前动手?顾瑾琇,你当真是嫌命太长了?!” 手指着顾瑾璃,她幽幽道:“兰嬷嬷,替哀家赏她五十鞭子!” “哀家倒是要看看,她敢如何的无法无天!” 兰嬷嬷尽管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可在宫里的地位不低。 宫里的这些人,除了老皇帝、皇后、德妃、丽妃等这些正经主子之外,宫里谁看到她不点头哈腰的? 而这个顾瑾璃,竟敢在太后面前还手?这让兰嬷嬷很是没面子。 “是!”兰嬷嬷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长鞭,冷笑着逼近顾瑾璃。 尹素婉勾了勾唇角,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顾瑾璃是傻了吗?乖乖听话挨几巴掌,忍一下就算了,为何要反抗呢? 啧啧,这一反抗,不是更惹怒太后了吗? 唉,受了五十鞭子,这身上刚好的伤又得皮开肉绽了吧? “啪!”兰嬷嬷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的甩了过来,好在顾瑾璃之前已有心理准备,眼疾手快的扯着荷香的胳膊,往旁边躲了过去。 “还敢躲?”兰嬷嬷见状,又用力挥了第二鞭子。 这一鞭子,顾瑾璃没躲,而是直接用手给拽住了。 转头看向太后,她声音清冷道:“太后刚才说瑾琇不懂规矩,可瑾琇一进门便先行过礼;但您说瑾琇不知廉耻,这瑾琇就不懂了,还请您明示,瑾琇是如何不知廉耻的?” “亦或者,瑾琇做过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了?!” “来人,将她给哀家摁住了!”太后咬着牙,气的身子发抖。 掌管后宫至今,上到皇后,下到宫女,太后没有一个不能惩治的。 前些日子让丽妃跪在宫门口许久,她还不是听话的跪着? 再有就是之前借着丽妃给瑶妃下毒一事,又赏了她几十板子,她敢说一个不字? 就连近日极其得老皇帝恩宠的瑶妃,因为多日不来请安,太后一样派人将她召了过来,让兰嬷嬷赏了她十几个耳光,也不曾听她喊过一句委屈! 偏偏这顾瑾璃,不仅敢还手反抗,还敢犟嘴反驳,这真是要反天了不成! 随着太后的话落下,立在一旁的其他五六个小宫女便齐齐涌了上来,连忙七手八脚的将顾瑾璃按住。 顾瑾璃的两手被用力反绞在身后,没法动弹,只能看着那粗粗的鞭子朝着自己飞来。 “小姐!”荷香脸色一变,伸手就想推开按住顾瑾璃的宫女,可却又听得太后道:“还有这个不长眼的贱婢,也一同受罚!” “哗啦啦”,又上来一群人,她们将荷香也禁锢住,“啪啪啪”,一顿鞭子猛地抽在了荷香身上。 上次因尹鹏林一事被抓入刑部的时候,顾瑾璃挨的那鞭子上可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铁钩,而现在抽在她身上的鞭子与刑部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杀伤力根本不值一提。 可尽管如此,抽在身上还是会痛,还是会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红痕。 毕竟,兰嬷嬷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不过,如上次一样,顾瑾璃还是咬着唇死活就是不吭声,这让没有成就感的兰嬷嬷只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太后,顾侧妃她的脾气硬,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尹素婉拿着帕子轻轻咳嗽了起来,语气低柔之间又添了一把猛火:“而且,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您责罚顾侧妃,想必心中又要不快了。” “王爷埋怨婉婉没关系,可婉婉不想让王爷连您都记恨上!” “呵!哀家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他竟为了这么个女人要记恨哀家?”太后一听,身子抖得更厉害。 攥着拳头,她一字一句道:“兰嬷嬷,赏顾瑾琇白绫一条!” “哀家就不信了,灏儿当真会恨哀家!” 顾瑾璃松开刚才紧咬不放,已经沁出血的唇,望向尹素婉的眸子一片森寒。 不得不说,尹素婉真的是好手段,竟用借刀杀人这一招。 若是自己死了,那便是死于太后之手。 亓灏要责怪,也只能去找太后问罪…… “小……小姐……”荷香伤痕累累,尤其是右脸上的那道伤,血淋淋的,看着好不吓人。 “是!”兰嬷嬷丢掉鞭子,以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速度,快速的取了一条白绫回来。 将白绫捋了捋,然后伸手便要往顾瑾璃脖子上缠。 “给我让开,让开!”忽然,这时门外传来了林笙的声音。 原本,林笙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巧的是没一会端茶进屋子的小宫女多嘴的将太后召顾瑾璃进宫的事情告诉了她。 上一世看过那么多的宫斗宅斗小说,再加上她敏锐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这次顾瑾璃的情况有些不妙,顾不得多想,她直接奔向了太后宫里。 果不其然,她还没靠近太后的寝殿,就被那个带顾瑾璃进宫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一个过肩摔,将小太监撂倒在地上后,她冲入了大殿。 只是,还是被几个眼尖的宫女给拦住了。 兰嬷嬷一怔,然后紧紧握着白绫的两端,使劲的拽着,恨不得一下子就将顾瑾璃给勒死。 呼吸困难,顾瑾璃的脸涨得通红,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起来。 “小姐!”荷香一边挨鞭子,一边哭喊道。 太后本就一肚子火,见林笙又冒了出来,因此怒色道:“关门,将林笙也一并处死!” 从尹素婉口中得知,林笙与顾瑾璃是同一战线。 而尹素婉体内的毒,又是顾瑾璃下的,所以太后便认为林笙与顾瑾璃是一丘之貉。 林笙之所以给尹素婉解毒,只不过是与顾瑾璃一唱一和,装好人罢了! 所以,林笙也是死有余辜! “我嘞个去,敢要姐姐的命?你们活腻歪了吧!”林笙本就是有着一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在宫里憋屈了这几日,又时不时的看太后和尹素婉的脸色,正到了一个即将崩溃的边缘,现在又见太后要处死自己,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手脚麻利的将裙子系在腰间,她“啪”的一脚踹在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宫女身上,随即拾起兰嬷嬷丢在地上的鞭子,抽在了按着顾瑾璃的另外两个宫女的头上。 “啊!”几声尖叫痛呼,那两宫女松了手,捂着流血的脑袋逃向一旁。 “啪啪啪”,林笙手腕翻转,鞭子在她手里挥打自如。 不仅将兰嬷嬷也给吓退了,就连困住荷香的宫女也吓得“啊啊”大叫。 “小姐,你怎么样?”荷香挣脱后,忍着伤口的疼痛,赶紧将顾瑾璃扶起。 顾瑾璃将身子靠在荷香身上,艰难的喘着粗气。 拍了拍她的手,勉强道:“我……我没事。” “反了,反了!” 太后一下下的拍着桌子,失去了平时的高贵优雅,恼羞成怒的对门外的禁军喊道:“来人,将她们都给哀家拿下!” 正如孙悟空大闹天宫似的,总之林笙将整个寝殿搞得乌烟瘴气,场面极其的混乱。 太后说完,门外的禁军们便手持长剑成群进来。 那一片白晃晃的剑光,刺得她们睁不开眼。 林笙护在顾瑾璃和荷香身前,像极了英勇无畏的守护神,手里的长鞭在从窗户上斜入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一刻的林笙,不再是平日里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林笙了,她的形象竟高大起来。 林笙没料到太后竟如此大动干戈,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啪啪”的挥舞着鞭子,即使她心里多少也有点害怕,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所以装腔作势很有必要。 “来啊,你们过来啊!”攥紧鞭子,林笙一边瞪着那些禁军,一边问顾瑾璃道:“你没事吧?” 林笙如此仗义,顾瑾璃很是感动。 摇了摇头,她低声道:“我没事,谢谢林姑娘。” “将她们拿下!”太后见禁军们只举着剑也不上前,而林笙和顾瑾璃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所以不由得又恼怒的喊了几句。 禁军首领大手一挥,“上!” “慢着!” “嗖!” “啊!” 随着亓灏的声音落下,一道飞镖射中了举剑刺向顾瑾璃胳膊的禁军。 禁军大叫一声,手中的利剑掉在了地上。 尹素婉身子一颤,平放在双腿上的两手用力的绞着衣袖,美眸里的神色很是不甘和怨恨。 顾瑾璃听到亓灏的声音后,立刻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他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见到他,一时之间,她的心安稳了下来。 “呼!”看到亓灏,林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扬了扬下巴,她对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救星来了!” 对于太后召顾瑾璃进宫的原因,以及为何要对她动手,林笙很想知道,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询问,只能等有空再问了。 不着痕迹的在顾瑾璃身上扫了一圈,发现她衣服上有多处被鞭子抽破的痕迹,而且还都渗出了血,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再看到顾瑾璃脚下的白绫后,他冷着脸问道:“太后如此兴师动众的,不知顾瑾琇犯了什么罪?” 这个问题,也正是林笙想知道的,所以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太后。 太后看着本该在东山军营操练新兵的亓灏及时出现在了这里,语气愠怒道:“灏儿现在见着哀家,竟连礼都不行了?” 亓灏自知确实有些心急,于是便敷衍的行了个礼。 太后是铁定了心要除掉顾瑾璃,所以即便是亓灏来了,也并未示意禁军们退下:“顾瑾琇有三罪,加害正妃,淫乱王府,将后院搞得鸡飞狗跳,这样一个祸害,哀家不杀了她,难道要留着她将宁王府给毁了?” 手一挥,太后示意禁军们动手。 “谁敢?!”亓灏一甩衣袖,一声冷喝,让禁军们刚迈出的脚立刻顿在了原地。 虽然太后给出了要杀顾瑾璃的理由,可这理由并不具体,所以林笙还是不晓得具体到底是什么。 不过,看着亓灏如此霸气侧漏,林笙眼睛一亮,觉得若是把这一幕加在新书里,应该又要吸粉不少。 顾瑾璃心里一震,不自觉的心跳加快起来。 有什么东西,毛茸茸的,从她心底生出。 那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虽然从亓灏身上得到的,很陌生,可是……也很暖。 “灏儿!”太后见亓灏如此维护顾瑾璃,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着,痛心疾首道:“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连哀家都不顾了?” 指着尹素婉,她又失望道:“婉丫头呢?你可有为她着想过!” 亓灏与顾瑾璃一样,进门后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尹素婉。 因为他不傻,昨夜刚留宿在芙蕖院,今儿上午顾瑾璃便被召进了宫,而且太后又口口声声的说顾瑾璃淫乱王府,这不就是指自己与她圆房的事情吗? 还有关于尹素婉中毒的事情,她若是不说,太后又怎可能知道? 亓灏不傻,今日这事,要说与尹素婉无关,打死他都不信! 心动,无法控制。 同样,对一个人失望也是无法由自己掌控。 一次次的,尹素婉的所作所为,真的只能让自己的心离得她越来越远…… 神色莫辨的看着尹素婉,亓灏随即又移开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太后的问题,沉声道:“太后,婉婉的毒,不是顾瑾琇下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在府中一直安分守己,也没有淫乱王府,惹是生非。” 尹素婉听罢,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缸子似的,弥漫起浓浓的酸意。 眼眶通红,她低下了头。 太后瞧着尹素婉这般模样,更是恼怒起来:“灏儿,你要找女人,哀家不反对,可你不能找顾瑾琇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难道忘记了,当初婉丫头的腿是谁害的了?” 亓灏当然不会忘记尹素婉的腿是被为了推卸责任,让顾瑾璃顶罪的顾瑾琇所害。 只是,有些话,他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沉默片刻,他只能闷声道:“太后,婉婉的腿已经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的心里,有一架天秤。 一边是尹素婉,一边是顾瑾璃。 曾经,在他发现自己的心即将倾向于顾瑾璃的时候,他多次拿着顾瑾璃是害得尹素婉不能行走的罪人为借口,强迫自己不去靠近她,不要爱上她。 可事实上,顾瑾璃是无辜的。 现在,再听到有人拿着同样的借口要自己记住这笔账,他不禁有些反感起来。 “灏儿,你执意要护着她?”太后不只是要为尹素婉做主这么简单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关乎她老人家颜面的问题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亓灏作为太后最疼爱的孙子,要是为了一个女人再执迷不悟下去,这无异于在打太后的脸! 亓灏听出太后话中的警告意味,轻叹一声,他缓缓道:“太后,她没有什么错。” “若真的硬要找错,只能说在当初父皇下旨赐婚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反对。” 这话,他是对顾瑾璃说的,不是太后和尹素婉,更不是真正的顾瑾琇。 顾瑾璃本就是代嫁顶罪,所以不由自主的对号入座起来,不免得有点心虚。 垂下眸子,她努力保持脸上平静的神色。 “太后,灏儿还有些事情,便先将她们领回去了。等空闲的时候,灏儿再进宫陪你。”不等太后开口,亓灏上前拉着顾瑾璃的手就大步往门口走。 在亓灏阴冷的目光注视下,禁军们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亓灏的手冰凉,顾瑾璃的手温热。 低头看着亓灏牵着自己的手,顾瑾璃的心里荡起了片片涟漪。 林笙捕捉到亓灏刚才说的话里的“她们”二字,眼珠子一转,拉着荷香也快速跟在亓灏和顾瑾璃的身后。 “混账东西!”太后见亓灏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怒容满满。 “砰!” 桌上的茶杯,被太后摔得粉碎。 “灏哥哥……”尹素婉站起身来,一脸受伤。 他竟选择了顾瑾璃,他……竟真的舍弃了自己? “主子,咱也回府。”双儿戳了戳尹素婉的胳膊,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尹素婉咬了咬唇,觉得既然毒解了,那么现在确实该回府了,再拖下去,还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如今,局势对她越来越不利了,她禁不起任何意外了! “太后,婉婉也先回去了。”急匆匆的给太后行了个礼,尹素婉带着双儿出门追亓灏去了。 第131章 不吐骨头 出了寿康宫后,亓灏脚下生风,拉着顾瑾璃的手,一路走得飞快。 顾瑾璃踉踉跄跄的跟在亓灏身后,很是吃力。 忍不住了,她终于气喘吁吁道:“王……王爷,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冷哼一声,亓灏停住脚,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脖子上被白绫勒得发红的红痕上,然后又往下移到她胳膊上的鞭伤,压抑着胸腔中的怒气,语气清冷道:“你是傻的吗?” “嗯?”顾瑾璃一怔,不解的抬头看着亓灏。 亓灏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火气“噌”的上来了。 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顾瑾璃拉近到眼前,他眼底燃着两团火苗,咬牙道:“太后让你进宫,你就不懂得装病吗?” “兰嬷嬷对你动手,你就不会反抗?” “呃……我……”亓灏这番话一气呵成,“噼里啪啦”的让顾瑾璃没有机会插嘴。 亓灏没等顾瑾璃辩解,又继续不满道:“在王府里你对本王那般伶牙俐齿,到了宫里怎么就逆来顺受了?” “顾瑾……顾瑾琇,你真是个白痴!” 他之所以不悦,一来是顾瑾璃在太后宫里挨了打,即便只是外伤,可他还是会心疼;二来,之前自己好言好气的邀请她出府,想要和她独处,她那般冷言冷语的给自己甩脸色,面对太后,她那时候的气魄哪里去了? 听完亓灏的话后,顾瑾璃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我有反抗。”伸开手,她讪讪一笑:“喏,你看,兰嬷嬷打我第一鞭子的说话,我反抗了。” 亓灏因为刚才走的急,所以并未注意到顾瑾璃手上的伤。 听罢,他这才发现她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道沁出血的长伤,贯穿了整个手掌。 再摊开手看自己握过她的手,自己的掌心也染了血。 眉头紧皱,他动了动唇,将想要责怪她的话咽了回去。 沉着脸,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口帕子,小心翼翼的包扎在她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很认真,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柔柔的光辉。 他细密的睫毛很长,一颤一颤,像是蝶翼一般。 顾瑾璃身子一颤,呆呆的看着他,一颗心软成了一池春水。 亓灏麻利的包扎好后,一抬头却见顾瑾璃正目光专注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顾瑾璃的眼神撞上亓灏幽暗深邃的眸子后,下意识的避开,望向了一旁。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一时间的僵住了。 亓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蓝衣人影。 也不知道顾成恩在那里站了有多久,总之他的脸就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冰一样,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大概是顾成恩的眼神太过阴森,以至于顾瑾璃的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就想把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挣脱出来。 亓灏察觉到了顾瑾璃的不自在,在她的手即将抽离自己的手后,反握抓紧。 顾瑾璃瞪大眼睛,转头看着亓灏,示意他松开自己的手。 只是,亓灏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顾成恩昨夜刚回京,去见的第一个便是顾瑾璃。 可是,却没想到亓灏会突然闯入房间。 在屋顶上吹了许久冷风后,他回到相府后,震惊了府中上下。 没有人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府中众人见他一身伤,又哭又笑,尤其是大夫人,嘘寒问暖了一整夜。 今早他进宫,一来是向老皇帝报个平安,好歹他在接到岳云鹏消息后,在第一时间里派人去崖下找过他;二来,便是将郭明顺的侄子,郭达的罪证交给老皇帝。 之前在刑部里,郭明顺那般折磨顾瑾璃,自己又怎能放过他? 不过,在出宫的路上,他没想到会碰见亓灏和顾瑾璃。 刚才瞧着他们两个头挨着头,手牵着手那亲密无间的模样,他的心更冷了。 甚至说,要比昨晚还要冷…… “顾侍郎今日这一梳洗,确实比昨晚让人看着顺眼多了。”亓灏拉着顾瑾璃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给他一拳。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看着亓灏的目光犹如从地狱深渊射来的一样,然后一言不发的甩袖离开。 “大哥……”不知为何,顾瑾璃的心一颤,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来。 脚还没踏出去,她的身子便被亓灏给拉住了。 “怎么,想追过去?”亓灏深深的看着顾瑾璃,薄唇请启,出口的话带着一丝酸气:“你是本王的女人,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亓灏那前半句话似乎是在暗示今早上那激烈的一幕幕,顾瑾璃耳朵一红,咬唇羞愤道:“你莫要胡说八道!” “呵,本王说什么了?”亓灏扬了扬下巴,唇间笑意渐大。 “灏哥哥。” 身后一道低落柔弱的声音,让亓灏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哎吗呀,我终于赶上你们了!”与此同时,另一条青石子小路上,林笙拖着荷香正气喘吁吁的也朝着这边跑来。 在尹素婉那哀怨的注视下,顾瑾璃立即将手抽回。 说实话,以前在面对尹素婉和玉夫人、柳夫人时,她心胸坦荡,可以说得上是问心无愧了。 因为,她不屑于与她们去争抢亓灏的宠爱,并且认为她们所争抢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值一提。 可现在,她没有这样强硬的底气了。 毕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真的惦记上了她们的男人…… 尽管,这个认知很难让她接受。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是小偷一样,她偷了不该偷的东西,哪里还有理直气壮的神气? 当然,即便是心中多少有点愧疚,可对于尹素婉的拙劣手段,她还是一样的鄙视! 亓灏这次倒是任顾瑾璃将手抽回,背着手,他望着红着眼睛的尹素婉片刻,半晌才道:“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 说罢,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道:“本王骑马回去。” 话落,一个足尖轻点,他飞身离开。 亓灏走后,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 林笙本就对尹素婉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刚才在太后宫里那一出,更是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 拉着顾瑾璃,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 今日一事,与尹素婉也算是撕破脸了,顾瑾璃自然也懒得再理会她。 点点头,然后与荷香一同往门口走去。 尹素婉死死攥着拳头,直直的瞪着顾瑾璃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前将她撕成碎片。 “王妃……”双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您要是不想跟她们同车,奴婢再去给您叫一辆?” 尹素婉是太后的心尖宠,又是宁王妃,根本不用愁没马车送回去。 尹素婉收回仇恨无比的目光,“嗯”了声。 顾成恩离开宫后,弃了马车,步行往相府走。 心里头一片烦乱,所以这才想用走路来消磨时间,顺便放空一下自己。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是那般的热闹,可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热闹。 好像热闹是他们的,与他无关,心中更是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和感伤。 “放……放开我!”这时,一道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正被三五个壮士的汉子往一旁的小巷里拖。 那几个汉子一脸凶相,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 顾成恩本就不是什么心善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刑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待那么多年。 自小书塾先生便教导他要与人为善,做一个好人。 可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做好人有什么用呢?死的早的,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好人! 他的手里沾染了不少鲜血,更算不得什么好人! 最多,算是处于黑白交界的灰色地带,亦正亦邪吧…… 他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淡漠的移开了眼睛,抬脚继续往前走。 “顾公子,顾公子!”那女子见顾成恩转身要离开,急忙大声呼救。 “小妞,你再吵,小心我现在就弄死你!”那为首的魁梧汉子见女子大喊,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另外两人赶紧将她往箱子深处拽。 顾成恩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脚步一顿,回头与那女子噙着眼泪,无助绝望的眼睛对视上。 “呜呜……顾……”女子见顾成恩停下,重新燃起了希望,朝着他伸手扑腾,但还是被人给拖走了。 顾成恩回想着刚才那女子的脸,竟觉得有一丝的熟悉。 仔细的在头脑中回忆了一下,终于有了点印象。 抿了抿唇,他皱着眉头,听着小巷子里爆发出一阵男人们的淫声浪语,他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呲啦”,顾成恩刚踏进小巷,莫芷嫣身上的中衣刚被那些男人撕开。 “救命!” 她的双手双脚被人按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哭喊,可是却徒劳。 一个汉子贪婪的看着莫芷嫣,舔了舔嘴唇,俯身压在了她身上,一边啃着她的脖子,一边“嘿嘿”的淫笑。 “呜呜……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莫芷嫣的声音哭得沙哑崩溃,这被人宰割的画面,让顾成恩想到了顾瑾璃多日前,也是被尹鹏林堵在了小巷里。 只是不同的是,那日顾瑾璃是一身男装罢了…… 手腕翻转,一道飞镖自顾成恩的袖子中射出。 “啊!”压着莫芷嫣的汉子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肩膀,他煞白着脸回头,“何……何人敢暗算老子?” “不想死的,赶紧离开!本侍郎今日不想杀人!”顾成恩上前一步,眨眼之间,指尖又多了一枚飞镖。 朝中官员众多,汉子们虽然不知道顾成恩的具体身份,可“侍郎”二字足以将他们这些街头小混混给吓怕。 “是,是!小人这就离开!”汉子“噌”的爬起来,也不顾身后的弟兄们,慌忙离开。 “老大!” 那刚才按住莫芷嫣的两个人见状,也急忙一溜烟的跑走了,生怕顾成恩手里的飞镖一个不小心便朝着自己射过来。 顷刻间,小巷子里只剩下了顾成恩与莫芷嫣。 顾成恩淡淡的瞥了满脸泪痕,仍旧惊魂未定的莫芷嫣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顾公子!” 莫芷嫣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单薄的亵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顾公子,小女子莫芷嫣,乃翰林院学士莫东盛之女。”紧了紧衣领,她哽咽道:“能不能……能不能将你的衣服借给我。” 顾成恩也不问她为何会识得自己,只是眉头微蹙,幽幽的看着莫芷嫣。 即便是以前顾淮想与莫家联姻,可对于莫芷嫣这个人,顾成恩从未放在过眼里,更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只能表现君子风度了。 一把将外衫扯下,顾成恩递给了莫芷嫣。 莫芷嫣披上顾成恩的衣服后,在他要走的时候又喊住了他:“顾公子。” 顾成恩眉宇间神色有些不耐,头也不回道:“何事?” “小女子……小女子害怕回府的路上被那些歹人尾随,不知……不知可否请顾公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莫芷嫣眼巴巴的瞅着顾成恩,红肿的眼睛如小白兔一样可怜:“请公子送芷嫣回家。” 大着胆子,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生怕他拒绝,所以她的心里此刻紧张的很。 顾成恩继续往前走,没理会她。 直到走出巷口后,他突然冷声喊道:“云鹏!” 隐在暗处的岳云鹏应声出现,拱手道:“主子。” “将莫小姐送回府!”顾成恩说罢,施展轻功离开。 莫芷嫣望着顾成恩飞身离去的背影,轻咬着唇,眼眶更红。 岳云鹏对莫芷嫣恭敬道:“莫小姐,属下送您回府。” 今日这一场“英雄救美”,本就是莫芷嫣提前安排好的戏码。 为的,就是找一个与顾成恩接触的机会。 倘若他送她回家,那么父亲莫东盛便会留谢他,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不就开始走动起来了嘛。 然而,顾成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即便是莫芷嫣心里不甘,可也只能如此。 点点头,她在岳云鹏的护送下回了莫府。 顾成恩还未到相府门口,只见几个看门的下人正在推搡着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男人。 那男人一张脸被头发给掩住了面容,虽瞧不出模样,可头发里夹杂着些许白发,可见年纪不小了。 他一边挥舞着手扑腾着,一边大喊大叫道:“婉柔,你出来!” “这么多年没见,我们怎么都是老相好了,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啊!” “婉柔啊,你见我一面!” 男人扯着嗓子,嚎得整个街上的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过来。 “哪里来的叫花子,敢在宁王府门口撒野!”下人见轰不走他,便直接拿起鞭子抽了过去。 男人吃痛低呼一声,反而叫的声音更大了:“婉柔,你不见我,就是打死我都不走!” 婉柔是大夫人的名字,顾成恩忽然想到什么,眸光骤然变冷。 那男人挨了不少鞭子,叫嚷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离开。 隐去眸中冷意,顾成恩上前,问守门的下人:“刚才那人是谁?” 守门下人立即道:“回大公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子,这都好几天了,整日在咱们相府门口胡言乱语,骂骂咧咧的。” 顾成恩“嗯”了声,一边往清风院走,一边想着待会等岳云鹏回来,一定要让他好好查一下这个男人。 宁王府的芙蕖院中,林笙一边拉着顾瑾璃的手,一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可不知道,我那天一下子把兰嬷嬷那个老东西给撂倒在了地上,疼得她都直不起腰来。” 自打从宫里回来后,林笙便直接跟着顾瑾璃回了芙蕖院。 她这几日在宫里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可倾诉的对象,因此便在顾瑾璃换好衣服,也将身上的伤上了药后,一直没住嘴的说着在宫里的痛苦煎熬,以及那日当着尹素婉的面教训桂嬷嬷的威风霸气。 顾瑾璃只是淡淡的笑着,心里羡慕林笙活得肆意自在。 轻叹一声,她由衷道:“林姑娘,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 林笙扬了扬下巴,不以为然道:“羡慕我做什么?我活得浑浑噩噩,一点人生理想都没有!” “什么是人生理想?”听着这个陌生的词,顾瑾璃发扬了不耻下问的精神。 “我知道,我知道!”这时,端茶进来的爱月大声道:“这个我在茶茶兔的话本里见过!” 放下茶盘,她煞有介事的解释道:“理想就是对未来事物的美好想象和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理想,要不然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呃……”林笙听到爱月的话后,以手扶额,一脸的无语。 翻了个白眼,她一边吹着热茶,一边撇撇嘴道:“在太后的淫威下,我把尹素婉的毒给解了。” 顿了顿,她又眨了眨眼睛,语气得意道:“不过……” “今日要是太后真连我也杀了,以后有她们哭的时候!” 顾瑾璃眸光微动,试探道:“难道你……” 林笙“嘿嘿”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轻声道:“她到底有太后护着,你莫要闹得太过分。” 林笙冷哼一声,甚是傲娇道:“太后又如何?她又不是神!” “我可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她不成?” 顾瑾璃虽然很是好奇林笙经历过什么生死大事才能有现在豁达不羁的心境,但想着毕竟是人的私事,而且涉及到了生死,必定是极为的凶险,所以决定还是不要戳人伤疤了。 笑了笑,她没再言语。 林笙不经意的瞥见顾瑾璃被衣领掩盖了一半的吻痕,眼睛一亮,急忙放下茶杯,伸手作势就要扒顾瑾璃衣服:“哎呦喂,这红的是什么?” “快,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顾瑾璃一开始还不明白林笙指的是什么,待她冰凉的手探进衣领后,才后知后觉的赶紧推开林笙。 “林笙,你再闹我,我真生气了!” “嘿嘿,你每次都是‘林姑娘’、‘林姑娘’多生疏呀!还是叫我林笙听着顺耳!”林笙见顾瑾璃真的羞红了脸,便见好就收,不再戏弄她。 幽幽的长叹一声,林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副沉重惆怅的模样来,“瑾琇啊,你不知道,我真的……。” “我……已经好久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了。” 静静的望着林笙,不知为何,顾瑾璃听罢,竟有种心疼和伤感。 可能,每个人都有多张面孔。 善良的,不善良的。 快乐的,不快乐的。 虚伪的,不虚伪的…… 只是,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戴着的是不同的面具。 而林笙,虽然表明上总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她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有脆弱,有无助,有难过…… 握着林笙的手,顾瑾璃真诚道:“林姑娘,你若愿意,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朋友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尽可告诉我。” “哼,都说了不要喊我‘林姑娘’了,你怎么又忘记了?”林笙听罢,月牙似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不过语气上佯装不满。 “是,林笙。”顾瑾璃勾了勾唇,笑道。 “嗯,这还差不多。”林笙翻了个白眼,随即自己也笑了起来。 荷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心中很是开心。 今日在宫里,林笙的表现真的是出人意料。 当时的英勇无畏,现在想想还是有点振奋人心。 小姐能有一个这样讲义气的朋友,真好。 在这深深庭院之中,她们主仆三人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吸了吸鼻子,荷香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书房中,杜江低声在亓灏耳边道:“王爷,刚才有人在相府门口闹事,好像其中还牵扯到了丞相大夫人。那人说……说曾跟大夫人是多年前的相好。” “嗯?”亓灏拿着毛笔的手一顿,立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沉声道:“去查!” “是,王爷。”杜江点点头,刚要走,却又听得亓灏问道:“顾瑾琇……她的伤如何了?” 杜江一怔,然后道:“王爷放心,有林姑娘在,顾侧妃的伤无碍。” 顿了顿,他犹豫道:“不过……王妃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属下听桂嬷嬷说,王妃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连午饭都没吃。” 亓灏听罢,沉默片刻,缓缓道:“吩咐厨房,做些她平时爱吃的东西送进去。” 杜江应了声,转身离开。 亓灏放下笔,眉心皱成了一个结。 第132章 夜长梦多 尹素婉不仅午饭没有吃,就连晚饭也没有。 即便是亓灏吩咐厨房多做些她喜欢的,可她仍旧拒绝进食。 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桂嬷嬷用银拨子挑了挑烛芯,偷偷的瞄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小声劝道:“王妃,人是铁,饭是钢,您生气归生气,可身子是自己的。” “要是您倒下了,岂不是正合了芙蕖院那位的心意?” 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音,面色肃然道:“再者说,您的毒刚解,得好好调养调养身子,要不然怎么给王爷怀上小世子,怎么站稳脚?” 双儿低着头,撇撇嘴。 尹素婉刚从宫里回来,前脚进屋子,桂嬷嬷后脚便跟了进来。 忙前忙后的围着尹素婉转,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打扫屋子,总之一脸殷勤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本来自己在尹素婉身边伺候就够了,可桂嬷嬷非得插进来,她这心思怎么就不能收敛收敛呢? 不过,想到尹素婉的毒被林笙给解了,双儿不自觉的揪着袖子,神色有些不安。 尹素婉坐在床上,在听到桂嬷嬷的话后,红肿的眼睛终于划过一抹幽暗的光芒,不似刚才那般无神颓然。 “桂嬷嬷。”一边擦着眼泪,她一边鼻音浓重,声音沙哑道:“王爷在哪里?” 桂嬷嬷见尹素婉终于开了口,便赶紧端着饭菜上前道:“王妃放心,王爷没在芙蕖院,一下午都在书房呢!” 尹素婉将满腔的愤恨和不甘咽下,紧紧捏着筷子,咬着牙,她缓缓道:“这几日,盯紧了。” 这话说的虽很含蓄,但依着桂嬷嬷的圆滑老道,她立刻秒懂。 点点头,她认真道:“王妃,这件事情就包在老奴身上了。一旦王爷那边有任何动静,老奴第一时间回来禀告给您。” “下去吧。”摆摆手,尹素婉声音毫无波澜。 “是。”桂嬷嬷行了个礼,然后关门离开。 “双儿。”待屋内只剩下了自己与双儿,尹素婉突然问道:“林超呢?送出去了吗?” 双儿点头,道:“依着王妃的吩咐,奴婢在傍晚的时候,给了林超一大笔银子,将他给打发走了。” “呵,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如今连事情也不会办了?”尹素婉听罢,冷笑一声,目光冷冽,“别忘了,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双儿垂首,低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尹素婉望着面前那些精美的菜肴,心不在焉的夹起其中一道,低声道:“以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派人去将林超除掉。” 双儿应了声,快速离开。 顾成恩的房间里,温度不底,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阵阵的冷意。 眸光森寒的望着岳云鹏,他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岳云鹏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主子,那人名为郭明义,确实……确实在多年前与大夫人有过……有过一段情。” 顾成恩听罢,攥着的拳头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半晌才道:“他与郭明顺有何关系?” 不得不说,顾成恩此人思维敏捷,心思缜密,只从名字上,他第一反应便觉察出郭明义与郭明顺之间可能有着某种联系。 岳云鹏又道:“回主子,他是郭大人的父亲在早年时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郭家老太太不同意将郭明义接入郭府,所以郭老太爷便想让郭明义考取功名,走为官这条路。” “偶然的机会,郭明义在考上秀才后,和郭明顺前后都心仪于大夫人,不过大夫人却对郭明义情有独钟,所以他们二人私底下便来往密切了起来。” “可是,国公不同意大夫人与郭明义的婚事,恰好相爷那时又年轻有为,出类拔萃,于是国公便打算将大夫人嫁给了相爷。” “后来,后来……” 说着说着,岳云鹏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岳云鹏渐渐没了声,顾成恩缓缓道:“后来又如何?” “后来,起初大夫人是不愿嫁给相爷的,国公为了让大夫人对郭明义死心,就派人暗中怂恿郭明义去赌坊。” “先给他点蝇头小利,让郭明义尝到甜头,待他染上赌瘾后,再一网将他打进。” “郭明义欠了赌坊不少银子,即便是郭老太爷出手,也无法摆平,所以从那之后他便躲躲藏藏,消失了踪影。” “大夫人死心,嫁给相爷没多久后就……就生下了主子你。” 说罢,岳云鹏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要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 不敢抬头,他屏气凝息。 顾成恩听罢,眸中迸发出一道强烈的杀意。 若说,这一辈子有什么人让顾成恩刻骨铭心的,那便是顾瑾璃和这个男人。 一个是让他爱到骨子里,一个是让他恨到骨子里。 对于这个男人的存在,他第一次听说是在七岁的某个晚上。 那一天,他跟下人玩捉迷藏,调皮躲在了大夫人房间的后窗下面。 因为夜色太黑,所以陪他玩闹的下人迟迟未找来。 百无聊赖之际,他在窗户下竟听到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又无法接受的事情。 还记得当时大夫人语气很是担心,她怕顾成恩越长越不像顾淮,引起了旁人的怀疑。 刘嬷嬷要大夫人放宽心,安稳她说顾成恩即便是与顾淮容貌上不相似,可儿子随娘,顾成恩还是有一半像大夫人的。再者说了,那个人都消失了这么多年了,更是不足为患…… 大夫人听了刘嬷嬷的话后,咬牙切齿说什么当年真是看走眼了,要不是懵懂无知,也不会被那个窝囊无用的男人所迷惑,也不至于生下恩儿后这般提心吊胆…… 后来,顾成恩什么都听不到了。 因为,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尽管才七岁,可他自小便比寻常孩子早熟。 尽管刘嬷嬷和大夫人的话很是隐晦,可他还是猜到了什么。 不知他是如何回了自己院子,总之那几天,他都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他无法想象,自己是母亲与旁的男人所生。 更无法想象,向来高贵端庄的母亲,竟是在与旁人珠胎暗结后嫁给父亲的…… 仔细想着顾淮平时对自己疼爱关怀的态度,可见他应该是对这件事情不知情的。 他不敢想,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之后,会有一个怎样的后果…… 从那之后,顾成恩便性情大变。 原先还保留着几分孩童的天真和活泼的顾成恩,就仿佛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孩子。 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随着渐渐长大,他待人更是冷漠起来。 有才华,有谋略,他成了最年轻的刑部侍郎。 在刑部里待的时间,要比在相府中更久。 亦正亦邪,他成了众人口中的“冷面阎王”…… 而那个男人,是他和大夫人的耻辱。 若不是他,自己体内都永远流着高贵的嫡子血统。 若不是他,自己的未来前途将更加光明远大…… 也正因为他,自己也成了像他一样的,登不得台面、被人唾弃耻笑的私生子…… 也正因为他,自己才奋发向上,不择手段的一路往上爬,有了今天的成就…… 当然,也正因为他,自己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爱顾瑾璃。 即便名义上是兄妹,可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跟她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若说上进攀爬,一开始是为了自己不被这“丞相嫡子”的身份所限制,为了将来有更大的资本在朝中站住脚,那后来在遇到顾瑾璃之后,在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之后,他的一切努力和奋斗,都是为了成为她的依仗,可以为她挡风遮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顾瑾璃会为顾瑾琇代嫁进入了宁王府? 但是,她嫁人了也没关系。 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至于这个男人,他在躲藏多年后又再次出现,这背后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而且郭明义又是郭明顺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也让顾成恩突然明白了,为何郭明顺背地里会一直与顾家作对了。 岳云鹏刚才说过,郭明顺曾经也心仪大夫人,而身为嫡子的他,在私生子郭明义面前,必定是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 可是,大夫人在当时却选择了郭明义,可想而知郭明顺的心里该有多不甘心。 就算大夫人对郭明义死了心,然而后来又嫁给了风头正盛的顾淮。 郭明顺即便是身份地位比郭明义高,但却不如顾淮尊贵,因此他更是嫉妒的厉害了…… 大概由于这样的心态,郭明顺才与顾家为敌吧…… “云鹏,你……”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顾成恩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完,突然眸光一闪,他直接对着房梁上甩出了一枚飞镖。 房梁上的人一个闪身,敏捷的避了过去。 岳云鹏见那人落地,提剑就冲过去与他对打起来。 深知刚才与顾成恩所谈之事乃机密要事,所以万万不能传出去。 而眼前这人却如此大胆的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因此绝不可能留下活口。 那人手中没有任何武器,面对岳云鹏的步步紧逼,他只能无限的后退。 “嘶”,岳云鹏的剑风从那人的脸颊略过,削断了他耳边的几缕青丝。 倒吸一口气,他面色一霎间的发白。 就在岳云鹏举着剑又要刺向那人胸口的时候,只听得顾成恩突然喊道:“云鹏,住手。” 岳云鹏一怔,利剑举在半空中,不解的回头看着顾成恩:“主子?” 顾成恩坐下,神色莫辨的看着那面容清秀的蓝衣男子,冷声道:“张晓芳,你可知你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是只有死人才可以知道的?” 岳云鹏听罢,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男子,确实觉得很是眼熟。 不过,为什么他身上的衣服更眼熟? 这蓝色的月锦绸缎,不是顾成恩的衣裳吗? 要知道,顾成恩最讨厌旁人动他的东西了。 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顾成恩,岳云鹏小声道:“张……张姑娘,你为何要穿主子的衣服?” 张晓芳从昨晚跟着顾成恩从宁王府的屋顶离开后,便又像狗皮膏药似的一路跟着他回了相府。 顾成恩自然是不愿意收留张晓芳的,毕竟二人身份悬殊的厉害,一个是官员,一个是土匪,若说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自己与土匪有联系,还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官匪勾结的谣言来。 可是,张晓芳不管顾成恩如何的给她分析利弊,可她就是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顾成恩只能松口让她暂时以丫鬟的身份在后院里打杂。 不过,只给她三天时间。 三天一到,如果张晓芳再不走的话,那顾成恩便以抓女匪首的名义,将张晓芳亲自送到刑部去。 张晓芳见顾成恩是动了真格的,也只能勉强同意。 可是,谁又想到她胆子越发的大了,不仅穿了顾成恩的衣服女扮男装,还敢躲到房梁上偷听,这真是太过分了! 在顾成恩犀利的目光注视下,张晓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那个……顾侍郎,其实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呵,你是想说正大光明的偷听?”顾成恩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 张晓芳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虽说趁着天黑离京安全一点,可我毕竟也是闻名京城的人物,女子装扮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我就……就在白天你不在府中的时候借了一下你的衣服。” “这不要走了嘛,过来给你说一声。” “你要离京?”顾成恩挑了挑眉,语气质疑。 张晓芳点头,“不知道狗子哥和小六他们的情况,而且郭达那个狗官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们,所以我得回去。” 其实,京城她还没好好逛逛,在相府里可以白吃白喝之余,也可以了解一下京中的动态。 只是,她今个想了又想,纠结良久,决定还是回去亲自报个平安。 要不然狗子哥他们认为她死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顾成恩听罢,盯着张晓芳好一会,见她不似说假,便对岳云鹏摆摆手道:“派人送张姑娘回去。” 岳云鹏犹豫道:“主子,刚才那件事……” 他虽欲言又止,可张晓芳既然能在大当家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又怎可能是个笨人? 一手捂嘴,她一手捂着耳朵,连连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顾成恩目光直直的盯着张晓芳,似在斟酌,似在考量,总之这让张晓芳很是煎熬。 捏着衣角,张晓芳心中忐忑不已。 一来,这是顾成恩的地盘,不是她的黑风寨,所以怎敢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 二来,这是京城,她好不容易活着一条命,万一稍有不慎又搭进去怎么办? 三来,没有武器,拿什么跟顾成恩以及他的众多手下拼? 她虽然是土匪,但也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草包、二傻子。 只有先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黑风寨…… 不对,顾成恩就算现在答应放她一马,可谁又知道是不是使了个缓兵计? 在岳云鹏送自己回去的路上,同样可以派人对她动手! 急中生智,张晓芳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对了,白天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狗子哥了,他会派人在路上接应我,所以就不麻烦岳侍卫了。” “呵,你动作倒是快!”顾成恩见张晓芳早已安排好了后路,冷笑一声,他警告道:“你最好忘记刚才听到的一切,否则……” “你,狗子哥,小六……还有整个黑风寨,不用朝廷动手,本侍郎会亲自将它铲为平地!”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张晓芳心里一紧,可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 转头看向岳云鹏,她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插科打诨,装傻充愣道:“你们刚才说话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顾成恩皱了皱眉,似乎很是嫌弃她拙劣的演技,咬牙迸出一个字来:“滚。” “老娘这就滚!”得了顾成恩的允许,张晓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窗户上翻了出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主子,放虎归山的话,恐怕……”岳云鹏瞧着那“吧嗒”一声关上的窗户,语气隐隐透着担忧。 顾成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抬眸冷冷瞧着顾成恩,“她既已通知了黑风寨的人,若是咱们硬要动手,难免事情闹大,到时候若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定会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本侍郎的身份便会暴露。” “所以,还不如先让她回去,待她放松警惕之时,我们再伺机而动。” 对于顾成恩是何身份,岳云鹏心照不宣。 觉得顾成恩说的很有道理,他点头道:“主子英明。” 放下茶杯,顾成恩想起刚才那被张晓芳打断之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郭明义……” “吱呀”一声,顾成恩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门被人推开,只见大夫人一脸笑意的端着汤盅进来,“恩儿,这是母亲特意为你熬的鸡汤。”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来,快好好补补。” 尽管大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关心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因为早已看清了她的伪善面目,所以顾成恩内心里对她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抵触感。 神色清冷,他语气也像是渗着冰一样,让人听了心里很是不舒服,“儿子还有要事与云鹏说,母亲可以先回去了。” “呃……”大夫人见顾成恩态度这般冰冷,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嘱咐道:“你刚回来,需要多休息,千万不要……” “云鹏,送一下母亲。”顾成恩不耐烦的挥手,粗暴的打断了大夫人的话。 倘若今日没有郭明义一事,兴许顾成恩对大夫人的态度还不至于恶劣到如此明显的地步。 可是,他心情本来就烦躁的很,再看到大夫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脾气又怎能不上来? “大夫人,请。”大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顾成恩不满了,可岳云鹏知道。 伸手,他便伸手示意要送大夫人出去。 大夫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少说几句话。 “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将不悦压下,她出了房间。 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顾成恩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岳云鹏瞧着顾成恩疲倦的样子,也不敢再提郭明义的事情,知趣的退了出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拱手道:“今日白天在相府门口叫嚣的那人,是郭大人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是郭家的私生子,所以身份一直不被承认。” “而且,那人还与顾相的大夫人有过纠葛。” “据调查,大夫人曾跟他相好过。” “哦?”亓灏听罢,沉吟片刻,大胆猜测道:“难不成,顾成恩是那私生子与顾大夫人的儿子?” 杜江低头,低声道:“属下不敢胡乱揣测。” “不过,在嫁给顾相后,顾大夫人便被诊断出有了身孕,而且顾侍郎好像还是不足月份提前出生的。” 无论亓灏交代什么事情,杜江不仅总是能办的妥妥当当,而且还能抽丝剥茧,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也是为何他能成为亓灏的金牌侍卫的原因。 相比较之下,秦峰的办事能力就比不上杜江了。 但是,好在他对亓灏忠心耿耿,这也勉强能弥补他的不足了。 亓灏轻轻叩着桌面,心中有了答案。 怪不得顾成恩敢冒着乱伦的罪名打顾瑾璃的主意,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只是,看顾瑾璃的样子似乎还不知情…… 顾成恩为了顾瑾璃不惜派人暗杀自己,说不准以后他会更加疯狂,这郭明义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把柄。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是拆穿顾成恩身份的时机…… 亓灏道:“郭明义关乎顾成恩的身家性命,你派人盯着郭明义,必要的时候先将他保护起来,免得顾成恩先下手为强。” 杜江点点头:“属下明白。” 想到顾瑾璃,亓灏抿唇道:“她睡了吗?” “嗯?”杜江这下有点吃不准亓灏问的是谁了,毕竟今个亓灏还特意嘱咐自己转告给厨房多做一些尹素婉喜欢吃的饭菜。 “芙蕖院。”亓灏轻咳两声,扭过脸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杜江会意,沉声道:“芙蕖院的灯已经熄了,顾侧妃应该睡下了。” 见亓灏点点头,他又道:“王爷,属下还查到了一件事情。” 亓灏摆手,“说。” 杜江道:“王妃她……让双儿找人将林超给灭口了。” “林超……”亓灏细细的咀嚼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眸子幽暗无比。 林超与玉夫人有染一事,他早已知道。 只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尹素婉竟也参与其中……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总之很是不好受。 婉婉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超勾引了玉夫人,玉夫人现在又怀了身孕,接下来婉婉又会做什么呢? “本王知道了。”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他只能苦笑。 见亓灏没有其他指示,杜江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第133章 义无反顾 杜江刚走没一会,玉夫人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进来了。 秋天的夜,风大且凉,可她只穿了一层薄纱,露在外面白皙的胳膊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自打她一进门,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香气,让人闻了神清气爽之余,体内还有小火苗在渐渐燃烧。 亓灏在见到玉夫人后,眸光骤然变冷,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妾身给王爷请安。”她手中端着一个粥盅,这意思是给亓灏来送粥来了。 亓灏放下手中的毛笔,淡淡道:“有何事?” “王爷……”玉夫人放下粥盅,抬眸之间,目光顾盼流转,如秋水盈盈。 上前一步,她柔声道:“妾身有日子没见王爷了,心中甚是想念。”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玉夫人。 玉夫人见亓灏没开口,便自认为他是默许自己靠近的,于是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亓灏的肩膀上,语气多了一丝媚气:“王爷……” 瞧着玉夫人这架势,似乎是想侍寝。 亓灏不是个傻子,又怎可能不知道玉夫人这么晚过来的目的? 心中冷笑,他毫不客气的拂开玉夫人的手,幽幽道:“出去。” 玉夫人堆起温柔的脸一僵,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亓灏的腿上,双手用力搂住他的脖子,“王爷,今晚妾身想陪您,求求您不用赶我走好不好?” “起来。”亓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语气幽冷。 “王爷……”林超如凭空消失似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人影,而尹素婉又突然回来了,所以玉夫人也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了。 亓灏大手扣住玉夫人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扯,玉夫人便从亓灏的腿上甩了出去。 踉跄了几步,玉夫人急忙扶住桌子,勉强站住了脚。 手下意识的抚向小腹,抬头与亓灏寒冰似的眸子对视后,她条件反射的将手拿开。 “滚。”薄唇轻启,亓灏不容置疑:“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玉夫人面色煞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咬着牙跑出了房间。 门也忘记了关上,亓灏瞧着玉夫人那匆忙的背影,目色沉沉。 她想将腹中的孽种栽在他的头上?呵,当真是愚蠢至极! 宁王府的长子,怎可能出在她这样的女人身上? 眸光微动,亓灏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在芙蕖院那一番激烈的运动,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要了那么多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怀上孩子…… 不过说实话,他平时真的是一个有节制的人。 可是今早对顾瑾璃,他却像是失去了自控力似的,要是爱月没闯进房间,估计顾瑾璃今日一天别想下床…… 对于这次的失控,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他许久没有碰女人了,所以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他也不是一个饥不择食的人。 若不是能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就是憋死,他也不屑去发泄自己的欲望…… 摇摇头,他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摒弃,重重呼出一口气,他重新调整一下心绪继续看折子。 芙蕖院中,尽管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可顾瑾璃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身上的伤在涂了林笙给的药膏后,现在早已没了任何感觉。 攥着白天亓灏给她包扎掌心伤口的帕子,她的心又开始乱了。 他对她的态度,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那种话里话外的关心,是不是证明他也如同自己一样,开始在乎了? 心底,溢出一丝甜蜜。 身下的床单早在自己起床沐浴后被爱月换成了新的,想起她当时那一脸坏笑的样子,顾瑾璃的脸又烧了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她有些迷茫。 心,已经动了。 那接下来,她到底该如何呢? 是依着本心,大胆的去尝试一下,还是说按着最初的计划,离开宁王府? 若是留下,那么可能她就再也没有走的机会了。 这幽幽深院中,必定是少不了阴谋算计的…… 若是离开,她可以过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安静平和的向往中的生活。 只是,为什么还会有点不舍和不甘呢? 不舍的是心头荡漾的这点涟漪,不甘的是这朵含苞欲放的花还未开放,就要被自己掐断…… 又翻了个身,她一把将被子扯到头顶,烦闷不已。 尹素婉回到了宁王府,接下来的这两天,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而亓灏自打回来后也从未踏进过怡心院,所以二人这两日在外人眼中就像是在冷战似的。 不过,亓灏没去怡心院,可也没留宿芙蕖院,他要么去东山军营,要么待在书房,这到底是让尹素婉心中平衡了点。 顾瑾璃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本就没有那种争宠的心思。 一切于她来说,顺其自然就好。 当然,她那院子也安静不了。 林笙恨不得扎根在芙蕖院似的,除了晚上回自己房间,几乎一整天都在顾瑾璃的院子里,她跟爱月二人吵吵闹闹的,虽说打扰到顾瑾璃读书了,可也给芙蕖院增添了一抹快乐。 最难过的人,当属玉夫人。 前晚,她被亓灏无情拒绝后,连最后一条退路都没有了。 亓灏不给她侍寝的机会,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不能得到正名。 连出生都是个问题,还谈什么今后母凭子贵,继承家业? 纠结煎熬了整整两天,她茶饭不思,最后思来想去,觉得除了将孩子给打掉,似乎也别无他路了。 可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骨肉,想想还真是难过…… 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玉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忽然,一阵浓浓的药味弥漫在空气里。 “主子,药好了。”只见飞雪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进来。 望着那一碗黑黢黢的,冒着热气的药汤,玉夫人比前几日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颤抖着手,她伸手就要将药碗端起来,又听到飞雪贴心道:“主子,药太烫,奴婢先给您吹吹。” 玉夫人“嗯”了声,待药的温度不似刚才那般热后,才从飞雪手中将药碗接了过来。 深吸一口气,她忍着要落下来的眼泪,刚要一口饮尽,一道出其不意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玉妹妹!” 玉夫人心里一慌,手一抖,“啪”的一声,药碗便落在了地上。 那浓黑的药汤洒了一地,空气中的药味也更加浓郁了起来。 “柳……柳姐姐,你怎么来了?”玉夫人稳住自己慌乱的心情,面色不自然的给飞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将地上那一片狼藉给处理掉。 飞雪会意,赶紧蹲下身子打扫着地面。 柳夫人一边笑吟吟的坐下,一边拉着玉夫人的手,真诚道:“我想着有几日没瞧见你了,所以今个也没事,便过来坐坐。” 玉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我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也就没去找姐姐玩。” 柳夫人听罢,神色担心道:“妹妹怎么了?可找大夫看过?” 一边说着,她一边作势就要去摸玉夫人的额头。 玉夫人下意识的避了过去,后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便讪讪道:“姐姐放心,我没事。” 柳夫人拍了拍玉夫人的手,笑道:“没事就好。” 吸了吸鼻子,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试探道:“妹妹……你刚才喝的药中,可含有红花?” 不等玉夫人回答,她又问道:“莪术,大黄,丹皮?” 随着一个个药材的名字从柳夫人嘴里蹦出来,玉夫人的脸便白了一层。 这些药,都是与堕胎有关。 柳夫人在宫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女官,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可是,她就这样好不忌讳的说了出来,就像是剥光了玉夫人的衣服,让她整个人毫无隐私的暴露在了太阳底下。 双唇发白,玉夫人眼神闪躲,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道:“柳……柳姐姐,我不过是伤寒而已,你说的……说的那些,我不清楚。” 柳夫人面色肃然的看着玉夫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沉重道:“妹妹,姐姐与你共处了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事情需瞒着我?” “有些事情,光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多一个人多一条路。” 玉夫人身边能商量事情的人,除了飞雪,也没有可依赖、信任之人能诉说,所以柳夫人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无助,迷茫,甚至有些绝望。 挣扎了片刻,她抬眸犹豫道:“柳姐姐,我……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柳夫人听罢,责怪的看了玉夫人一眼,语气不满道:“玉妹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一般来对待的,你若不信我,那我干脆走便是了!何必热脸贴冷屁股来关心你?” 说完,她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 “柳姐姐!”玉夫人见状,赶紧拉住柳夫人的胳膊,道歉道:“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而是这件事情让我难以启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我怕我说了,你会瞧不起我。” 玉夫人一边说着,眼眶一边红了起来。 见玉夫人掉眼泪了,柳夫人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坐下来后,低声道:“傻妹妹,你把事情说出来,兴许姐姐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玉夫人咬了咬唇,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姐姐,我有身孕了。” “什么?”柳夫人故作一副惊讶的神色,张大嘴不敢置信道:“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夫人点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继续道:“我已经找大夫瞧过了,确实是有了。” 柳夫人脸上的吃惊立即转换成欢喜,“这是好事呀,咱们这就去书房告诉王爷,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罢,她又要拉着玉夫人往外走。 玉夫人忽然有些后悔告诉柳夫人了,烦躁的推开她的手,闷声道:“姐姐,你是不是傻了?” “这么久以来王爷连我的院子都没去过,我如何能怀上他的孩子?” “难道说,这孩子……”柳夫人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玉夫人的眼神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玉夫人“嗯”了声,视线落在那地上未干的药渍上,幽幽道:“这孩子不是王爷的,所以我才想将它打掉。” 她自然不能说在打掉孩子之前,自己还做着母凭子贵的富贵梦。 毕竟,如此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的事情,说出来太丢脸了! 柳夫人再次坐下,担忧道:“那……这孩子是?” 除了打掉这腹中的胎儿,似乎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可玉夫人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柳夫人道:“姐姐,你别管这孩子是谁的,你只先告诉我该怎么办。” “妹妹。”柳夫人沉默片刻,缓缓道:“办法不是说没有,可我得先知道孩子是谁的,然后才能给你出谋划策。” “府中的男人,除了王爷,便是侍卫、下人。你不仅与他们私通,而且又珠胎暗结,此事非同小可。虽说打掉孩子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对母体损伤严重,我怕你日后留下病根,到了想要孩子的时候再怀不上,那就麻烦了。” 玉夫人想了想,觉得柳夫人的话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先别管亓灏将来给不给她一个怀孩子的机会,但她不想丧失做母亲的资格。 “与我相好那人,是芙蕖院的下人。”玉夫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害怕看到柳夫人眼中的轻蔑,声音微颤道:“他叫林超,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竟然是芙蕖院的下人……”柳夫人重复了一遍,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是不是当初捡过你帕子的那个下人,长得还挺俊俏的?” 见玉夫人无地自容的点点头,柳夫人半晌才道:“妹妹,我有一个想法,不知猜测的对不对。” “当然,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姐姐你说。”玉夫人觉得柳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非同一般,因此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林超是芙蕖院的下人,这两个院子离得不近,按理说他不可能与你有交集的。” “可他不仅出现在玉露院附近,而且在你有孕后,他便立马消失了,我不得不怀疑他当初是受人指使,刻意去接近你,为的就是故意将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林超,玉夫人这般眼高于顶,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是难得的动了一次真心。 所以,即便是在林超失踪后,她也会自欺欺人的给他找一个临阵脱逃的理由。 但正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夫人的话,如今让玉夫人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看清楚了可能潜意识里不敢相信的事实。 因为不敢相信,所以便不会去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这世间痴情的人多为女子。 有哪个女子,愿意一片芳心被辜负,被利用呢? 何况,是被一个卑贱的下人所设计?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总之玉夫人的肩膀在发抖。 柳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罢了,事已至此,你也无须再伤心了。” 玉夫人死死的瞪着柳夫人,仿佛她是顾瑾璃似的,咬牙切齿道:“姐姐,我竟没想到顾瑾琇这个贱女人心计这般深!” “她敢如此算计我,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妹妹,她这次确实太狠了。”柳夫人眸光暗了暗,缓缓道:“这孩子,要留下,只有一个人能保住它。” “谁?”玉夫人眼睛一亮,急声道。 柳夫人红唇微抿,“王妃。” “尹素婉?”玉夫人听罢,她脸上的表情要比刚才柳夫人听到自己怀孕时还震惊。 柳夫人重重点头,“对,尹素婉。” 玉夫人撇撇嘴,冷笑道:“呵,找她?她还不得直接让我一尸两命?” “不,你错了。”柳夫人摇头,道:“尹素婉素来都是以一副端庄贤惠,善良体贴的面孔示人。” “如果你去寻死觅活的求她,即便是她真的很想借着此次机会除掉你,可当着我的面,她总得顾及一下辛苦维持已久的形象。” “落井下石的话,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咱们去求她,求她先找个理由将你送出府去,然后待你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后再回府。” “这样一来,孩子保住了,你的事情也不会败露。” “不过,此事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你将你的死穴暴露在了她面前,兴许日后她会以这个做把柄来要挟你。” “姐姐说的很对,凡事必有利弊。”玉夫人揪着帕子,良久才道:“只是如今害我这般地步的人是顾瑾琇,我要弄死她,就只能找更强大的盟友。” 看了柳夫人一眼,她又狠声道:“姐姐虽与我感情好,但咱们二人在府中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唯一能与顾瑾琇抗衡的人也只能是尹素婉。” “所以,即便是她拿这个威胁我,只要能扳倒顾瑾琇,我也愿意!” 玉夫人这话,有种垂死挣扎之前的义无反顾。 没办法,柳夫人的办法很是可行。 在保住孩子之外,她可以借助尹素婉的力量铲除顾瑾琇。 “玉妹妹,你既已经想的明白,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柳夫人见目的达成,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道:“但愿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将来健康长大。” 柳夫人的话,更是让玉夫人心中不舍这个孩子,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留住这个孩子的决心。 留住这个孩子,也就是要去寻求尹素婉的帮助。 毕竟,单凭着自己与柳夫人两个人单薄之力,怀胎的这十个月,如何避开整个宁王府上下? 主意已定,她“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面色沉重道:“柳姐姐,走,咱们现在就去怡心院!” 柳夫人没想到玉夫人会这么急,问道:“呃……现在?” 玉夫人掷地有声:“事不宜迟,就是现在!” 柳夫人点点头,温和道:“那我便陪你走一趟。” 她的话刚落,手腕便被柳夫人一把拽起,二人急匆匆的往怡心院走去。 怡心院中,尹素婉正在百无聊赖的逗弄着那鹦鹉。 本想听鹦鹉说几句俏皮话,奈何除了“贱人”二字,鹦鹉嘴里吐不出其他的吉利话来,气得尹素婉恨不得将鹦鹉拔光了毛,丢厨房去炖了。 “王妃,玉夫人和柳夫人往这边过来了。”双儿抱着衣服从后院回来的路上,便远远的看着那两位夫人好像朝着怡心院的方向走,因此赶紧提前过来禀告。 “哦?”尹素婉挑了挑眉,示意双儿将鸟笼子拿开,幽幽道:“我还没对她动手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你先退下。” “是,王妃。”双儿点点头,于是立即退了出去。 尹素婉站起身来,随手拿了一本桌案上的书,倚着窗户装模作样的读了起来。 很快,玉夫人和柳夫人二人便踏进了房间。 “妾身给王妃请安。”二人规矩的行了个礼,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两位妹妹快起来。”尹素婉放下手中的书,笑道:“今个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柳夫人起身后,玉夫人“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 一边用力的磕头,一边哭得凄婉道:“王妃,呜呜呜……求您为妾身做主啊!” 尹素婉忍住眼底的得逞之色,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玉夫人,有什么话,你站起来好好说。” “王妃不答应,妾身就不起来!”玉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得声音更大。 尹素婉为难道:“这……你总得先说一下什么事情,我才好决断。” “王妃,妾身虽然罪该万死!可是……可是妾身真的是无辜的呀!”玉夫人仰起脸,满脸泪痕,攥着拳头忿忿道:“妾身是被陷害的,求王妃做主!” “玉夫人,是谁欺负你了吗?”尹素婉将玉夫人扶起来,担心道。 玉夫人就着尹素婉的手站起来,抽泣道:“王妃……我……我有身孕了。” “砰!” 不得不说尹素婉的演技当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玉夫人,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将桌上的茶盘打翻。 一瞬间,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水也洒了一片。 第134章 不洁之人 尹素婉面色煞白,勉强扶着桌子以作支撑,声音颤抖道:“是……是王爷的孩子?” 玉夫人自然知道尹素婉最担心的是什么,因此摇头道:“不是。” 尹素婉听罢,果真是面色缓和了许多,但却皱眉追问道:“既然不是王爷的孩子,那又是谁的孩子?” “回王妃,是……是芙蕖院下人的。”玉夫人咽了一口唾沫,还是说出了事实。 “玉夫人,你好大的胆子!”尹素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神色清冷:“竟敢与人私通,你该当何罪?” “不是,不是!”尹素婉的反应算是正常,在玉夫人的预料之内。 摆摆手,她立刻解释道:“王妃,妾身自打跟在王爷身边以来,一直都是安分守己。” “您就是借给妾身一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对王爷生出二心来。” “哼,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尹素婉坐下,冷冷的看着玉夫人,“你若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本王妃便将此事交给王爷处理!” 她拿捏得当,颇有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势。 “我……我是被那人强迫的。”玉夫人再次跪了下来,又开始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呜呜……我真的是被强的。” 既然林超已经弃自己于不顾了,亦或者说他早已被顾瑾璃杀人灭口了,那么自己干脆把罪名和责任推到他头上去,反正尹素婉也无法找人来对质。 尹素婉坐直身子,沉吟片刻:“既然是芙蕖院的下人,那怎么会强迫你呢?” “他人呢?你将他找来,本王妃倒是要问问他,为何敢如此大胆!” “王妃啊,呜呜呜……”一听到尹素婉问到这里,玉夫人痛哭流涕的忿忿道:“那下人是受了顾瑾琇的指使,要不然怎会那般大胆?” “当时事发后,妾身无颜再苟活于世,曾想一死了之,可是飞雪这个丫头苦苦相劝,妾身这才忍辱偷生。” “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将此事告诉王爷和王妃,实在是因为妾身没脸张口。” “可是……可是妾身竟没想到,妾身竟然……竟然有了身孕。而且那个贱奴,竟失踪了!” “呜呜呜……王妃,妾身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求您给妾身做主了!” 柳夫人这时开口道:“王妃,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玉妹妹,谁能想到顾侧妃能这般心狠手辣呢?” “玉夫人,你想让本王妃如何为你做主?”尹素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然后沉声问道。 尹素婉也并未问她们有何证据能证明是顾瑾璃在背后下的手,毕竟在柳夫人、玉夫人眼中,顾瑾璃也是尹素婉最大的敌人,所以有这样一个可以除掉顾瑾璃的好机会,尹素婉又怎可能错过? 玉夫人咬牙道:“王妃,大夫说,妾身的体质太弱,若是将这孩子打掉,恐怕日后再也无法再生育了。” “所以,妾身想先去外面将这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回王府。” “王妃放心,妾身如今已是不洁之人,不敢对王爷有什么念想。回来,也不过是为了跟顾瑾琇讨债而已。” “至于那孩子,生下后妾身就会送人。等将顾瑾琇除掉后,妾身会自请离开宁王府。” “玉夫人,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尹素婉示意玉夫人起来,缓缓道:“你对王爷既然不敢再有觊觎之心,那孩子于你而言也自然是可有可无的。” “打掉孩子,你可以继续留在府中。” “此事,我不说,柳夫人不说,那便无人知道。” “王妃……”玉夫人仍旧跪着不起,摇了摇头,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要是能舍得把孩子打了,她何必再来怡心院? “王妃,妹妹还年轻,若是从此没了做母亲的资格,这让她后半辈子可怎么过?”柳夫人见尹素婉沉着脸不语,小声道:“虽说不是王爷的孩子,可到底这孩子无罪啊!” “怎么说都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要是打掉,这不是造孽吗?” 尹素婉听罢,语气透着一丝不悦:“你这意思是说,本王妃太残忍?” “妾身不敢。”柳夫人连忙摇头,讪笑道:“王妃向来慈悲心肠,这是府中上下皆知的事情。” “妾身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王妃能三思。” 当然,柳夫人为玉夫人说话,只不过是想将玉夫人推出去当靶子使罢了。 她和玉夫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其实这一切,都在尹素婉的掌控之中。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圈套。 柳夫人给玉夫人下了个套,尹素婉给柳夫人和玉夫人同时下了个套。 这个套,要追溯到许久之前,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当林超捡到玉夫人手帕的时候,柳夫人察觉到玉夫人看着林超的眼神很是不对,于是便派人去细查林超的背景。 这一细查,竟意外发现林超与翠屏其实是亲兄妹。 只不过在林超小时候,家乡闹饥荒,为了活命,只能将林超卖了换粮食。 之所以卖林超,因为当时男孩子要比女孩子更值钱,可以换来更多的粮食。 后来,翠屏进了宁王府,雪琴从翠屏口中得知她那失散多年的哥哥腰上有块胎记。 所以柳夫人便拿着翠屏、亲生父母和奶奶、妹妹等亲人的性命来要挟林超,要他勾引玉夫人。 殊不知,早在柳夫人威胁林超之前,林超已经被尹素婉早一步收买。 要不然,林超也不会那么巧的捡了玉夫人的帕子,出现在玉夫人回玉露院的小路上。 与柳夫人的手段一样,尹素婉是以林超的养父母一家做要挟,这一大家子加起来也有十来口人,与亲生父母那边同样重要。 没有退路,林超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二人交代给他的同一任务,那便是让玉夫人怀孕。 只是没想到,之后翠屏因为陷害顾瑾璃未遂一事替罪而死。 尽管翠屏死了,可还有两方的亲人,林超不能将柳夫人和尹素婉给供出来,故而也只能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了…… 尹素婉让林超勾引玉夫人的目的,最是想等他们二人交合欢好之时,然后再不着痕迹的引着亓灏往玉夫人院子里去,玉夫人与林超的奸情便直接被撞破了。 到时候,林超再一口咬定是受顾瑾璃的指使,那顾瑾璃必定脱不了干系! 这样一来,不仅能除了顾瑾璃,还能除了玉夫人。 而柳夫人,则是想让怀孕的玉夫人直接去找尹素婉,如此便能将尹素婉也拉进这浑水之中,打的同样也是一石二鸟之计。 运气好的话,也可能是一石三鸟。 但后来,林超却在第一时间将他被柳夫人收买一事告诉了尹素婉,于是尹素婉便改变了主意。 林超作为整个事情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若是亓灏有所怀疑,第一个要调查的人便是他,所以还是在林超完成任务后,将他及早灭口为好。 至于柳夫人,尹素婉依着她的意思。 反正不管柳夫人如何算计,最终还是要与玉夫人一同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王妃,你若是不答应妾身,妾身就……”玉夫人“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一旁的柱子,满眼绝望道:“我就干脆死了算了!” 话落,她作势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玉妹妹!”就在玉夫人的头即将要触碰到柱子上时,柳夫人眼疾手快的从后面拉住了她,语气担忧中又透着一抹气急:“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你要是死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再说了,王妃又没说不答应你!你急什么?” 玉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头看向尹素婉,红肿的眼睛看着甚是可怜,这还哪里是曾经嚣张跋扈的玉夫人呢? 尹素婉目光幽幽,半晌才淡淡道:“柳夫人刚才这话错了。” “本王妃虽没拒绝,可也没答应。” 尹素婉的反应出乎柳夫人的意料,因此她怔了一下。 “柳姐姐,你别拦着我!”玉夫人一听,小脾气也上来了。 一边推开柳夫人,一边将头使劲的往柱子上撞:“连王妃都帮不了我,我不活了!” “砰砰砰”,玉夫人的额头上竟真磕出了血。 “玉妹妹,妹妹!”柳夫人吓得大叫一声,用力的拉着玉夫人,然后转头对尹素婉央求道:“王妃,求您就答应了玉妹妹吧!”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尹素婉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若是一口答应的话,难免会引得人怀疑。 沉思片刻,尹素婉似乎很是无奈道:“也罢,我答应便是了。”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玉夫人此时一副狼狈的模样,听到尹素婉的话后,连忙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 柳夫人垂着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 尹素婉瞧着玉夫人感恩戴德的样子,语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什么?”玉夫人和柳夫人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尹素婉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玉夫人面前,沉声道:“我可以答应帮你除掉顾瑾琇,但是这个孩子,我不会让你留下的。” “王妃,你刚才明明都说答应我了!怎能翻脸不认账?”玉夫人一听,刚抹干净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要说刚才大家都是在做戏,但这一刻玉夫人是真的急出了眼泪。 柳夫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眨眼的功夫里,尹素婉竟出尔反尔,也不解道:“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尹素婉瞥了一眼柳夫人,然后将视线移到玉夫人脸上,冷声道:“玉夫人,这府中上下到处都是王爷的耳目,你当真以为你今日在我这怡心院里大吵大闹,不会传到王爷的耳中吗?” “你这肚子里的孩子,真认为能保得住?” “那你还……”玉夫人身子一颤,脸色煞白如纸,瞬间有种通体冰凉的感觉。 知道玉夫人想问什么,尹素婉冷冷道:“答应你,也不过是看你寻死觅活得不忍心而已!” 顿了顿,她的语气少了一丝冷意,放柔声音道:“我最多能护住你的性命,这孩子恐怕王爷是绝对不许他留下的。” 死死的咬着唇,玉夫人突然后悔莫及。 她后悔不该将有身孕一事告诉柳夫人,不该听了柳夫人的话,更不该来这怡心院找尹素婉。 不跟柳夫人承认,她若想在无法侍寝的情况下生下这孩子,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宁王府。 可这样的话,她便永远不能再回来,更不可能再有机会找顾瑾璃算账了。 若是要打掉孩子,她又何必再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来这里演戏? 而且,不仅保不住孩子,还将死穴暴露给了尹素婉,这简直是自挖坟墓! 即便是尹素婉能帮着她出一口恶气,可是孩子怎么办? “主子,王爷过来了。”突然双儿从外面匆忙进来,脸色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尹素婉眸光一暗,站起身来往门口迎去。 见到亓灏后,尹素婉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虽然才两日没见,可却好像过了好久一样。 称呼也发生了变化,由那亲切甜蜜的“灏哥哥”,变成了“王爷”。 可能,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奇怪。 亲密无间的时候,怎么样都好。 可莫名其妙的,就会突然冷淡。 她倒是很想再唤他“灏哥哥”,可今日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竟喊不出来了…… 自打玉夫人拉着柳夫人出了玉露院后,秦峰便禀告给亓灏,说是看到了她们二人脚步匆匆的往怡心院这边过来了。 亓灏心中猜到了什么,在多等了一小会后,这才过来看戏。 玉夫人和柳夫人一惊,二人也跟在尹素婉身后,声音打颤:“妾身见过王爷。” 亓灏装作不知情的,看着柳夫人、玉夫人,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玉夫人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偷偷瞄了一眼尹素婉,“我……我……” 此时的她,就像是失去了组织话语的能力,总之一时之间也说不利索话。 柳夫人深知这个时候不能再像刚才那般多嘴多舌了,毕竟言多必失。 玉夫人不说话,柳夫人也不说话,在亓灏面前唯一有资格说话的人便是尹素婉了。 待亓灏进了屋内后,尹素婉才低声道:“王爷,妾身有一事禀告。” “还望王爷听后,莫要发怒。” “哦?”亓灏听罢,问道:“何事?” 微微抬头,尹素婉一边注意着亓灏的表情,一边回答道:“玉夫人她……她有身孕了。” 亓灏听罢,两道眸光瞬间如犀利的刀刃似的,直直射向玉夫人。 玉夫人承受不住那森寒的目光,两腿一软,“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哭诉道:“王爷,妾身是被人强迫的啊!呜呜呜……” 将刚才给尹素婉说的话又啰哩啰唆,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重复了一遍,玉夫人说完,一个劲的抽泣,似乎真的是委屈的不得了。 尹素婉瞧着玉夫人这做作的模样,心中冷笑。 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后悔了? 为什么当时躺在林超身下的时候,她就不知东窗事发的严重? 呵,估计一味的沉溺于男欢女爱的享受之中了吧! 想到那床上的事情,尹素婉不自觉的攥紧了袖子。 柳夫人和玉夫人这些年,虽侍寝次数不多,但前前后后的加起来也不算太少。 而顾瑾璃,在山洞那一晚,就与亓灏发生过关系。 前几天晚上,亓灏又留宿在了她的房间,以后可能他留宿的次数会更多…… 王府里的这几个女人,现在只有自己是个处子之身,想来真可笑! 最初,因为自己的腿不便,自己拒绝了他的求欢。 可自那之后,亓灏便极少表现出对她的冲动。 再往后,干脆连任何表示都没有了…… 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府中的老嬷嬷曾提点过她,说什么看一个男人是否爱一个女人,那就看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身体的迷恋程度。 她与亓灏之间虽还清清白白,可他对她有没有“性趣”,这也能反应一定的问题…… “啪!” 一声巨响,只见亓灏手边的桌子,被他一掌击裂。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将神游在外的尹素婉回过神来。 敛去眼底的嫉恨,她小心翼翼道:“王爷,玉夫人虽有不对,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都是顾侧妃的错。” “而玉夫人,她只不过是个受害者罢了。” 亓灏眯了眯眼睛,“受害者?” 玉夫人一脸的眼泪鼻涕,重重点头,跪行向前几步,“王爷,妾身真的是被顾瑾琇设计了!” 她已骑虎难下,看着亓灏这冷厉的神色,先别说孩子了,就连她自己的小命,此时都悬。 亓灏勾了勾唇,冷笑一声,“就算是顾瑾琇设计的你,那你将人证物证给本王找出来!” “王爷,林超他……他不知所踪了,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玉夫人缩了缩脖子,哽咽道。 “杜江,派人去将林超给本王找回来!”亓灏大手一挥,冷峻的脸上挂着一层寒霜,“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杜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尹素婉,随后拱手道:“是,王爷!” 说罢,他如一阵风似的从尹素婉身边刮过。 不知道为何,这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尹素婉听着极为的刺耳,心里也不由得跟着一紧。 将林超灭口一事是由双儿全权负责,尹素婉做贼心虚的攥紧帕子,然后不着痕迹的轻轻推了一下双儿的胳膊。 双儿会意,对尹素婉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对于双儿的办事能力,尹素婉还是比较相信的。 稳了稳心神,她重新坐下,努力使得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双儿,给王爷上茶。” “是。”双儿应了声后,立即躬身准备退出去,却听得亓灏冷声道:“不用。” 抬眸,亓灏深深的看着尹素婉,沉声道:“本王不渴。” 他过来不是为了看望尹素婉,更不是为了喝茶的,可他拒绝的让尹素婉有点尴尬。 尹素婉保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给双儿使了个眼色。 双儿只能又退了回来,站在了尹素婉的身后。 要是之前,凡是涉及到顾瑾璃的事情,都少不了将她传唤过来,大家来个“三堂会审”。 可这次,亓灏只说先要人证物证,竟连让她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可见有些东西,真的在无形之间发生了变化。 尹素婉能感觉到,柳夫人和玉夫人自然也能。 “王爷,呜呜呜呜呜……妾身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愿意天打五雷轰!”在玉夫人的意识里,自己被顾瑾璃坑得太惨了,所以见亓灏干坐着,便又心急起来,生怕他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顾瑾璃。 “玉夫人,在未见到人证、物证之前,本王是不会枉下决断的!”亓灏连看玉夫人一眼都懒得看,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的方向良久,他继续道:“不过,就算真是顾瑾琇所为,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留在这世上!” 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句道:“而你,与男人有染,同样死罪难逃!” “王爷!”玉夫人听罢,瞪大了眼睛,像是听错了似的,总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惊叫一声,她抱着亓灏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呜呜呜……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啊,王爷!” 亓灏对玉夫人的态度,在尹素婉的意料之内。 她虽之前口口声声说会护着玉夫人,但要真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才不会为玉夫人求情呢! 雪中送炭固然重要,但是也要看情况。 玉夫人本就是一枚扳倒顾瑾璃的棋子,所以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 关键是玉夫人她并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奈何亓灏似乎不给她这个机会…… 玉夫人的死活对柳夫人来说,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她关注的是能否成功的栽赃在顾瑾璃头上,可看现在这情况,好像要失败了…… “王爷,找到了!” 忽然,杜江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众人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一具尸体,正被破草席子卷了起来。 “嗡嗡嗡”,破席子周围,围绕着许多苍蝇。 而空气中,也是弥漫着臭味。 第135章 她见红了 尹素婉看着那被侍卫放在地上的破席子,身子一颤,然后下意识的看向双儿。 双儿小脸苍白,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林超……”虽说玉夫人是因爱生恨,可当真正见到林超的尸体后,内心深处还是止不住的震惊,还有一丝丝的难过。 毕竟,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在夜里为她驱赶身上的寒冷和心中寂寞的人是林超,那些爱的感觉,是真切存在的。 “玉妹妹。”见玉夫人捂着嘴,一副马上就要掉眼泪的模样,柳夫人赶紧捅了一下她的胳膊。 而与此同时,亓灏冷飕飕的目光瞟了过来。 玉夫人眼神闪躲,立即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将头埋进去。 林超是双儿派人处理的,而尹素婉是幕后主使,如今现在林超的尸体却被亓灏抬了回来,要是抽丝剥茧的查下去,倒霉的岂不是她? 所以,她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功夫去注意玉夫人和柳夫人。 “玉夫人,要不要过来辨认一下,这人是不是你的奸夫,林超?”亓灏似乎毫不介意这空气中弥漫的臭味,蹲下身子,他抬手撩开草席一角,露出了林超那惨不忍睹的脸。 林超死后,尸体被丢尽了城外偏远的某条臭水沟里。 泡了几天,林超的脸已经浮肿得变形了。 可是,从那身量上,玉夫人还是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死死咬着唇,玉夫人眼眶发红,“噗通”一声跪下来,声音沙哑道:“王……王爷,妾身不是自愿的。” 木已成舟,再说什么是否自愿已经没什么用了。 况且,亓灏早就知道玉夫人和林超之间是你情我愿的,今儿之所以让杜江将林超的尸体抬到怡心院,为的就是要杀鸡儆猴,让那些想要在背地里设计陷害顾瑾璃的不敢再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玉夫人,柳夫人是这样,尹素婉更是如此。 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些事端,长此以往,整个宁王府还如何有安宁的日子? “来人,将周管家和整个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叫过来,让大家一同辨认一下。”亓灏站起身来,一边拿出帕子擦着手,一边对外吩咐道。 “是,王爷。”秦峰在外面应了一声,于是飞快的去传话去了。 尹素婉不知亓灏召集这么多人要做什么,心跳不自觉的慌乱起来,“王……王爷,为何……要将大家都喊过来?” “玉夫人口口声声说林超是受了顾瑾琇的指使故意引诱她红杏出墙的,所以本王便想确认一下这地上的死人到底是不是林超。”亓灏幽幽的看着尹素婉,缓缓道:“若是的话,林超已死,仅凭玉夫人一人之言,无法判定顾瑾琇的罪名。” “若不是林超,那本王便再去派人寻,一日寻不到,顾瑾琇便一日是清白的!”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玉夫人,“而玉夫人私通之罪已属实,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本王也只能依着家法处置她了!” 尹素婉听罢,瞬间明白了亓灏的用意。 亓灏这话,里里外外都透漏着一种对顾瑾璃的强烈维护之意,而玉夫人则是横竖难逃一死。 那自己呢?亓灏他会不会发现? 就在尹素婉惴惴不安的时候,又听得亓灏一字一句道:“当然,这背后将林超灭口之人,本王也不会放过!” 尹素婉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是僵硬。 “婉婉,怎么了?”亓灏捕捉到尹素婉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意味深长道:“难道说,你知道那人是谁?” 尹素婉藏于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避开亓灏凌厉的目光,讪讪道:“灏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超是芙蕖院的下人,婉婉从未见过他,更不曾与他有过交集,怎可能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 咽了一口唾沫,她小声道:“顾侧妃是芙蕖院的主子,兴许她可能知道吧。” 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后,尹素婉又不忘记将话题再次引到顾瑾璃身上,可见她对顾瑾璃的怨恨有多深。 亓灏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让尹素婉的后背不禁沁出了一层冷汗。 不知过了有多久,亓灏才移开目光,沉沉一笑,“婉婉说的是,你整日待在怡心院中,怎可能会认得林超?” “再者,婉婉生性善良,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心机深重的事情。” 尹素婉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她,还是故意说反话讽刺她,总之因为心虚,背后的冷汗更多了。 “王爷,府中下人们都到了。”这时,秦峰带着周管家等人集聚在了院子中间。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他们分批进来。”亓灏背着手,面色清冷。 周管家先和几个家丁进来了,捂着鼻子一脸掀起草席子,只瞄了一眼,便急忙躲得远远的,异口同声道:“是他,是林超!” 亓灏挥手,又示意后面的人进来。 后面几批的下人们是同样的反应,总之每个人都十分肯定林超的身份。 尹素婉瞧着屋内那么多人近来出去,身子挨着双儿,勉强站稳脚。 待下人们都走尽,亓灏对还跪在地上的玉夫人道:“玉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尽管玉夫人一个劲的咬定自己是被林超强暴的,可是亓灏却直截了当的否定了她的狡辩。 因此,听到刚才亓灏又说要家法处置自己,玉夫人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的目光呆呆的落在被破席子盖着的林超身上,额头上的冷汗“吧嗒吧嗒”的一下下往下滴着。 忽然小腹一阵剧烈的抽搐,她紧紧捂着肚子,可还未呻吟出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玉妹妹!”一旁的柳夫人见状,惊叫一声,赶紧蹲下来轻轻摇晃着玉夫人。 “主子!”飞雪眼尖的注意到玉夫人身下的鹅黄色裙子,一点点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好不明显。 “不好了,玉妹妹见红了!”柳夫人瞪大眼睛,然后抬头对亓灏道:“王爷,玉妹妹她……” “杜江,拖出去!”不等柳夫人说完,亓灏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大手一挥。 “王……王爷?”柳夫人不知道亓灏是什么意思,一脸不解。 亓灏冷哼一声,沉声道:“玉夫人该死,拖下去杖毙!” “是,王爷。”对亓灏,杜江和秦峰向来都是唯命是从,所以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将昏迷不醒的玉夫人拖了下去。 柳夫人愣了半晌,直至玉夫人被拖到了门口,她才想起来求情,“王爷,玉妹妹她罪不至死啊!何况……何况她刚才又……” “嗯?”亓灏眯着眼睛,两道森寒的目光让柳夫人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垂首,明哲保身,她不敢再吱声。 她设计这一局的目的,是想借着玉夫人将尹素婉和顾瑾璃二人除掉,可现在这形势,不仅顾瑾璃相安无事,就连尹素婉似乎也没沾上半点脏水,而玉夫人却一尸两命,这未免牺牲得有些大。 对玉夫人,柳夫人从头到尾的确是存着利用之心,但到底也算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人相处久了都是有点感情的。 而且,她们二人都不是亓灏心尖上的女人,在独守空房、备受冷落的日子里,同病相怜,彼此也算是对方的慰藉。 而玉夫人这一死,以后她在这幽幽后院之中,真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当然,将玉夫人作为棋子的时候,柳夫人也早想过她的结局。 可是,到了真见到亓灏要处死玉夫人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一丝愧疚。 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在玉夫人头七的时候,为她多烧点纸钱了…… 尹素婉也没料到亓灏会这么狠,毕竟玉夫人现在的状态正处于小产中,要是杖毙的话,噼里啪啦一阵棍子打下来,小腹流产的疼痛再加上那杖刑,这双重的疼痛,可得有她受了…… 也不对,亓灏这般做,是直接要了玉夫人的命,哪里还允许她有片刻喘息的功夫去仔细品味这疼痛? 后背冷汗的凉意让尹素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亓灏,应才是真正的亓灏。 以前,亓灏在她面前的时候,大多都是温言细语,柔情脉脉的样子,所以当她听旁人说过亓灏是如何如何的冷酷无情,她只觉得是旁人夸大了。 而现在,亓灏对玉夫人如此毫不留情,不知为何她心底竟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静静的望着亓灏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的玉夫人是自己,亓灏是否也会如此无情…… 这样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亓灏余光瞥见尹素婉脸上那畏惧的神色,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没一会儿,杜江进来拱手道:“王爷,玉夫人没了。” 柳夫人猛然抬头,随即又低下了头。 尹素婉两腿发软,直接靠在了双儿的肩膀上,像是丢了半个魂儿似的。 亓灏“嗯”了声,看了屋内众人一眼,然后又对杜江吩咐道:“将玉夫人和这奸夫一同丢乱葬岗去。” “此外,查一下那背后之人。”深吸一口气,他意有所指道:“本王,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是!”杜江当然明白亓灏说的是谁,响亮的应了声,立马派人将林超和玉夫人的尸体丢乱葬岗去了。 亓灏在杜江走后,什么话也没说,也直接跟着走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柳夫人和尹素婉及各自的丫鬟。 因为玉夫人一事,二人此时都心神不宁。 谁也没吱声,空气里静默的有些沉重。 “主子……”雪琴见柳夫人还是保持着刚才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不忍心的开口道:“您先起来吧,跪坏了膝盖该怎么办?” 在雪琴的搀扶下,柳夫人缓缓站了起来。 努力稳定心神后,她对尹素婉行了个礼,心不在焉道:“王妃,妾身先回去了。” 尹素婉点点头,目送着柳夫人离开后,她猛地抓住双儿的手,声音发抖道:“双……双儿,你说,王爷他……他是不是知道林超是我派人杀的了?” “是不是……也知道了玉夫人是我让林超……” “主子,不会的,不会的!”见尹素婉的身子比声音还抖得厉害,双儿连忙拍着她的手安慰道:“王爷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杜江再去查的。” “所以,主子您尽管放宽心,别自己吓自己!” “双儿,我的心突突突跳的厉害,我……”尹素婉语不成调,这还是第一次在双儿面前流露出如此恐慌不安的神色。 即便是之前尹素婉腿断,中毒的时候,她也不曾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可见这次亓灏的“杀鸡儆猴”之举是非常成功的。 给尹素婉倒了杯茶,双儿继续安慰道:“主子,依着奴婢看来,您不妨先等等,看看杜江到底能查到些什么。” “要不然还未等王爷那边有动静,您就自乱阵脚,不是不打自招吗?” “嗯,你说的对极了!”尹素婉用力的握着茶杯,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我不能乱,得沉住气!” 双儿见尹素婉终于听进去劝了,也松了一口气。 当然,双儿之所以耐心安慰尹素婉,并非是出自真心。 因为,宝珠死后,桂嬷嬷一心想挤掉双儿上位,成为尹素婉身边的大红人,所以眼下尹素婉无助恐慌,这正是给了双儿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 在尹素婉平静心情后,双儿才端着茶盘走了出去。 不过,由于之前林超的尸体曾摆放在屋内,因此双儿又将屋内重新打扫了一遍。 在散发着清香的房间里,尹素婉揉了揉眉心,一脸疲倦。 亓灏走出怡心院后,杜江跟在后面,低声道:“王爷,当真要大张旗鼓的查?” 目色沉沉,亓灏半晌才道:“你觉得本王该如何?” 杜江犹豫片刻,认真道:“依着属下来看,这件事情……这次就算了。” “哦?”杜江向来沉稳,坚持原则,而他这次却要亓灏不再追究尹素婉,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你倒是说说,为何要算了?” 杜江道:“王爷,这次是王妃的错无疑,可您要知道,若真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站在王妃身后的不仅是尹太傅,还有太后。” “前些日子,您因为尹二公子的事情,已与尹太傅之间生过间隙,即便是后来关系有所缓和,可也难保尹太傅心里对您没有怨言。” “若是这次再因为顾侧妃,让王妃下不来台,恐怕尹太傅那边会更加不满。尤其是现在这个特殊时候,内有宣王、七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外有轩世子狼子野心,预谋不贵,您要是真与尹太傅闹翻了脸,便得不偿失了。” “再说太后,她那日将顾侧妃宣入宫中的原因是因为王爷近日冷落了王妃,要是她老人家知道了您与王妃之间又出了问题,那太后对顾侧妃的芥蒂也会更深。” 杜江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每次说话都是言简意赅,而这次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真是难得。 不过,他分析的头头是道,面面俱全,让亓灏不得不深思起来。 良久,亓灏拍了拍杜江的肩膀,然后轻叹一声,步子有些沉重的往前走去。 杜江一怔,大概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动了动唇,杜江又问道:“王爷,那柳夫人那边……” 一听到杜江提到柳夫人,亓灏脚步一顿,勾着的唇角溢出一丝冷意,“她那心机和手段完全不亚于婉婉,当真也是厉害!” 杜江道:“柳夫人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要说没点心机是不可能的。” 亓灏冷笑道:“那也是她背后的主子调教的好!” 衣袖一甩,他直接进了书房。 芙蕖院内,林笙正手舞足蹈的将怡心院里发生的事情夸张又不失幽默的给顾瑾璃说着,她站在中央,肢体动作和面目表情简直要比说书人还精彩。 “哎呦,你可不知道,那时候玉夫人一张脸白的跟糊了二斤面粉一样,她那个怕呀……” 要说林笙是如何知道当时现场的具体情况的,那是因为她在收到消息后,按捺不住一颗八卦心,混在那一群前去怡心院的下人中间跟着去看了个热闹。 当然,她并未进屋子,而是躲在后窗下面偷听。 由于当时场面混乱,进出来往的人又多,所以便没有被人发现。 待玉夫人被拖下去后,林笙才捂着嘴心满意足的跑到了顾瑾璃的芙蕖院。 没办法,刚看完一场好戏,她必须得在第一时间找个人分享一下! 玉夫人的凄惨狼狈,尹素婉的心虚恐慌,柳夫人的心不在焉,以及亓灏的凌然霸气,经过林笙那一张巧嘴,描述的简直是生动形象,如现场直播似的,让一旁的爱月不禁拍手称快。 顾瑾璃一边听着,一边在内心感慨着。 感慨玉夫人的愚蠢,感慨那背后设计她那人的手段。 至于亓灏,她似乎能揣摩到他此举背后的用意。 若自作多情的说他是为了自己,她也是信的。 只是……总归是搭上了两条人命,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主子,林姑娘,茶好了。”这时,一般不踏入屋子的锦瑟端着茶盘进来了,神色甚是恭敬。 顾瑾璃望着锦瑟,敛去眸中深意,淡淡道:“荷香呢?” 锦瑟低着头,道:“回主子,荷香姐姐肚子痛,所以便让奴婢先过来伺候着。” 顾瑾璃视线落在那淡绿色的茶汤上,点点头:“你退下吧。” 当初的巫蛊,便是锦瑟偷偷埋在院中大树下的。 所以,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人,还是改日将她从芙蕖院打发出去为好。 待锦瑟走后,爱月不等顾瑾璃吩咐,立马主动道:“小姐,奴婢去看看荷香。” 大概是之前荷香中毒一事给顾瑾璃和爱月心里留下了阴影,因此只要一听到荷香身子有个什么不舒服,她们主仆二人便紧张的不得了。 不过,这也能反映出她们的感情深厚来。 顾瑾璃笑了笑,“去吧。” 转头,她见林笙正在拿着一根银针试毒,先是一愣,然后她问道:“怎么了?” 林笙将银针从茶水中拿出来后,仔细瞧了瞧,但并未见到银针尾端有变黑的痕迹。 撇撇嘴,她将银针给收了起来,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锦瑟埋巫盅的时候,林笙还没进宁王府,她应该是不了解锦瑟的,可却下了这么个评价,这让顾瑾璃脱口而出道:“哪里不对劲?” 耸耸肩,林笙摊开两手,道:“不知道,反正是直觉。” 顾瑾璃抿了口茶,淡淡道:“说实话,你的知觉,很准。” “啧啧,看来这还是一个有故事的小丫鬟!”一听顾瑾璃这话,林笙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两眼一亮,她将脸凑近,满是兴趣道:“来来来,快给我讲讲!” 顾瑾璃瞧着林笙这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摇了摇头。 知道若是自己不说的话,林笙一定会软磨硬泡,所以她还是用简单的几句话将那次锦瑟吃里爬外的事情告诉了林笙。 果真,林笙听罢,愤愤的拍了一下桌子,“好个死丫头,竟敢背地里害你!” “看我下次遇见了她,不赏她一包痒痒粉才怪!” “这倒不必。”顾瑾璃握着林笙的手,轻声道:“她既被人安插在我身边,必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一次计策不成功,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我有凭有据的抓到她后,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也罢,反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打了个呵欠,林笙的睡意再次袭来。 伸了个拦腰,她小声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最近好像比之前更嗜睡了。” 顾瑾璃见林笙确实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感觉,贴心道:“肯定是你刚才说话太多累到了,快回去歇着吧!” 林笙点头,一连串又打了好些个呵欠,昏昏沉沉的出了芙蕖院。 顾瑾璃目送着林笙离开后,目光移向了书房的方向,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第136章 天衣无缝 相府,碧华院中。 大夫人坐在菱花镜前,一边仔细的摸着眼角多出来的几道鱼尾纹,一边感叹道:“唉,我果真是老了啊!” 刘嬷嬷站在一旁,听到大夫人的话后,立即谄媚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在老奴眼里,夫人还跟小姑娘一样水嫩呢!” “你啊,就会说些话来哄我开心!”大夫人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沉着脸道:“对了,那无赖这几日可还在门口闹腾?” 大夫人口中这无赖,自然是多年前跟她相好过的郭明义,也就是大公子顾成恩的生父。 那日,她本打算去国公府看望一下老国公,可谁想到脚刚踏出大门口一步,郭明义便从某个角落里蹿了出来,一口一个“婉柔”的大声喊着她。 起初,她并未识出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是谁,当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后,她吓得大惊失色,立即躲回了院子里。 将近二十年过去,本以为那道伤疤早已抚平,可惜他的出现,又让自己想起了那不堪荒唐的年少过往…… 郭明义,就是她人生中的污点,所以她怎可能承认他的存在? 见刘嬷嬷摇头,大夫人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隐忧:“这几日恩儿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夫人,您放心,那人就是个疯子,胡言乱语罢了,有谁会相信呢?”刘嬷嬷一边安慰着大夫人,一边拿着梳子给大夫人梳理着头发:“大公子去宫里了,等他回来,您再找他好好聊聊。” “兴许啊,是他最近公务繁忙,累坏了这才不愿多说话。” 大夫人点点头,叹气道:“希望是这样吧。” 顿了顿,她又问道:“怎么今个没看到瑾琇?” “大小姐她……她出府了。”刘嬷嬷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道:“小姐说憋在府里太久了,想出去散散心。” 大夫人听罢,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 宫中,老皇帝的御书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老皇帝看看站在左边的亓灏,又看看站在右边的顾成恩,最后目光落在跪在中间的礼部侍郎梁宽身上,冷声道:“你们各执己见,朕到底要相信哪个?” 作为亓灏在朝中最年轻有为的助手梁宽,昨日却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了不少银子,老皇帝派顾成恩去搜,果真在梁宽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好几箱银子。 当然,那水井是个废井,下面是通着的一条密道,密道接往之处,正是宁王府。 也就是说,礼部侍郎梁宽与宁王爷亓灏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为何要暗中挖密道? 梁宽本就是亓灏的人,顾成恩为了断了亓灏在朝中的助力,便想出一个栽赃嫁祸的罪名来,只是没想到在陷害梁宽的时候,竟意外发现了井底下的密道。 那密道,是当时为了方便二人见面所挖,但现在却成了亓灏结党营私的证据,这很是让人说不清楚。 对于梁宽,老皇帝一直以来都是本着惜才爱才的态度,而且梁宽入朝做官之前,是寒门子弟,无依无仗,因此老皇帝对他很是青睐。 这种青睐,跟对顾成恩还是有所不同的。 毕竟,顾成恩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丞相嫡子,所以身份给顾成恩带来的光芒,总会掩盖了他自身的优点和才干。 而梁宽,正因为无权无势,所以他的才华便是最亮眼之处。 只是,老皇帝没料到,梁宽竟能跟亓灏扯上关系。 虽说老皇帝私心里已经将亓灏列入了皇位候选人,可怎么说他都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要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掌管所有人的命运和未来,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之中,谁也别想背着他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哪怕是亓灏,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也是不可以的! 所以,现在他很是不爽。 而顾成恩,正是了解老皇帝的这种心态,便借机由梁宽受贿贪赃银两一事转移到梁宽与亓灏拉帮结派、营私舞弊上,如此一来,不仅梁宽的罪名会更严重,就连亓灏这次也会被一同拖下水…… 不过,就算顾成恩一口咬定亓灏与梁宽有不轨之心,但亓灏却说那密道是在梁宽的府邸修建之前就有的,而且还能找人出来作证。 再者,那密道在最尽头早就已经被堵死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梁宽也是一样,坚持说自己是清白的。 至于那银两,既然是在井底下面,那顾成恩一次都没去过梁宽家中,就算是受老皇帝之命去搜查,可为何前院各个厢房和库房不去搜,偏偏直接冲着那后院的废井去了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出戏是顾成恩一手导演的? 亦或者,他与那举报之人有什么关系? 对此,顾成恩的解释也很简单,那就是既然是赃物,肯定是要放在不为人知,不被人想到的地方。 库房、厢房这等地方,一搜就能搜到,而后院里顾成恩在搜索废井的同时,也搜索了茅厕,这也不能说他就是有备而去。 总之,双方都有道理,争执不下,吵得老皇帝头疼耳鸣。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父皇,既然您是收到了举报密信,可否将那密信拿出来,让儿臣看一眼。” “兴许,找到那举报之人,事情便真相大白了。” 老皇帝想了想,便从折子下面抽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亓灏。 亓灏接过来后,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手指不着痕迹的捻了一下纸张,随即又将信纸放于鼻间,嗅了嗅,他冷笑道:“父皇,这纸是最近翰墨轩独家出售的柏兰纸,因为自带香味,写上字后久不褪色,所以生产极少,卖价极高。” “能买的起柏兰纸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还有这墨,应该也是出自翰墨轩的明珠墨。翰墨轩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店铺中买过东西的人,都要做个记录,为的是以后好送货上门。” “父皇,只要派人去查一下这两日有谁买过,我们便很容易查出来。” 其实,亓灏之所以要看那密信,只是想看看到底那字迹是不是出自顾成恩之手。 看过后他发现,字虽不是顾成恩的字,可那纸张的触感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 因为,以前他曾派杜江暗地里从顾成恩的桌案上取走过一封他给旁人的信,那时顾成恩用的纸张,便是柏兰纸。 所以,亓灏才会从柏兰纸和明珠墨上下手。 果真,顾成恩一听,身子瞬间绷直。 他眯着眼睛,望着亓灏的眸子闪过一道冷光。 亓灏勾了勾唇,回之一笑。 老皇帝大手一挥,对一旁的贾公公吩咐道:“小贾,去查一下。”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转身离开。 亓灏心底有了数,气定神闲的坐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品着名茶。 顾成恩瞧着他这般淡定自若的模样,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盛。 深吸一口气,也坐在了亓灏的对面。 而梁宽,自始自终,仍身板笔直的跪着,脸上神色很是平静,不见丝毫慌张。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贾公公回来了,“皇上,这是翰墨轩的账本。” 顾成恩在看到那账本的一瞬间,他不自觉的攥起了拳头。 平时他向来都习惯使用柏兰纸和明珠墨,可是却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小细节却让自己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不得不说亓灏当真是心细如发。 这次本是要对付亓灏的,难道要被他反摆一道? 亓灏的余光捕捉到顾成恩的神色中透露出罕见的一丝紧张,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渐大。 “咳咳咳……” 老皇帝一边翻看着近期购买柏兰纸和明珠墨的名单,一边用手捂着帕子用力的咳嗽着。 不知道是前些日子纵欲过度,还是因为八皇子一事心力交瘁,总之老皇帝的身子又不好了。 贾公公见状,赶紧倒了杯茶送上前道:“皇上,您喝茶。” 老皇帝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茶后,勉强将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压下。 眼睛看东西最近也有些吃力,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十多页的名单一一看完。 手指着一行,他抬头看着顾成恩,问道:“顾侍郎,你最近买过柏兰纸?” 顾成恩眸光暗了暗,点头道:“微臣以前只听说过这纸张不错,一直未曾用过,所以好奇之下便跟风买了少许。” 不止买了柏兰纸,他还买过明珠墨。 所以,老皇帝在看完了柏兰纸的名单后,又去翻看明珠墨的名单。 顾成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极轻。 买明珠墨的人不多,只有两页的名单,所以老皇帝翻看的要比刚才快很多。 待他合上账本后,皱眉道:“长期买柏兰纸和明珠墨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翰林院学士莫东盛,一个是魏廖,还有一个的名字竟被水打湿了,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莫东盛之前被老皇帝安排了整理典籍史实的任务,所以用柏兰纸和明珠墨这倒是不足为奇。 魏廖是太医,一心想编写一本集世间各种疑难杂症为一体的医书,他买这两样东西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那第三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过,不管他是谁,写密信的人一定就是那名字被抹掉的人! “哦?”亓灏本想等着顾成恩被揭穿的那一刻,在听到老皇帝的话后,他唇间的笑意发冷。 同时,顾成恩的神色明显的放松下来。 “欸。”贾公公在给老皇帝续茶的时候,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模糊不清的名字,小声道:“这字好像是……” “嗯?”亓灏耳尖,立即放下杯子问道:“贾公公,你有何发现?” 顾成恩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冰冷的目光“嗖”的一下子射向了贾公公。 这骤然射过来的冷光,让贾公公顿时感到一股冷意席卷全身。 早在刚才亓灏与顾成恩二人为梁宽争执的时候,依着贾公公的经验,便觉出其中有些不寻常。 再看着顾成恩乌云密布的脸,贾公公身为宫中的老人,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的道理,所以立即摇头,“没……没什么。” 即便是有什么,他也不可能傻到当着顾成恩的面说出来。 贾公公不说,不代表亓灏就这样作罢。 “父皇,能否让儿臣看一下这账本?” 老皇帝“嗯”了声,便示意贾公公将账本交给亓灏。 亓灏盯着那模糊的名字半晌,轻声道:“父皇,这个人的名字是三个字,其余两个儿臣看不清,可那中间的字,应当是成功的‘成’。” “成?这……咳咳咳……”老皇帝听罢,紧接着捂着嘴又咳得撕心裂肺。 “皇上,要不然奴才去太医院将魏太医请来吧?”贾公公一边轻轻拍着老皇帝的后背,一边语气担忧道。 “朕……没事,咳咳咳……”老皇帝摆手,咳得一张老脸通红。 视线从账本上移开,亓灏低声道:“父皇,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吧,总这样咳嗽下去也不是个事。” “老毛病了,不碍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老皇帝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声音里就像是卡着一口痰似的,含糊不清。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老皇帝继续道:“你刚才说这个是‘成’字?” 亓灏点头,目光瞟向了对面的顾成恩,笑道:“跟顾侍郎名字里的成是同一个字呢!” 老皇帝转头深深的看着顾成恩,抿唇道:“天下重名重姓的人很多,重了同一个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能,自从多日前得知自己与顾成恩八字不合后,他对顾成恩整个人的态度,内心深处其实都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不明显罢了。 所以,这次他嘴上虽为顾成恩辩解,心里还是不免起了疑心。 “那……现在又该怎么办?”亓灏将账本重新交给老皇帝,淡淡道:“让梁宽背着这不清不楚的罪名?” 账本并未合上,老皇帝垂眸,仔细的辨认着中间那个字,发现那确实是个“成”字,而旁边那两个字,尽管是一点都看不清,可老皇帝在头脑中还是渐渐自行填补成顾成恩的名字。 盯得越久,老皇帝便觉得那三个字就是“顾成恩”。 见老皇帝沉默不语,亓灏便知他可能在斟酌,于是也没再多言。 在老皇帝沉默的时候,顾成恩的心跳再次加快起来。 “既然证据不足,那便先这样。”老皇帝抬头,老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待证据、证人确凿,朕再定梁宽的罪。” 老皇帝的做法,跟前日玉夫人栽赃顾瑾璃时,亓灏当时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他选择相信梁宽。 顾成恩用力攥着茶杯,恨不得将那杯子给捏碎。 可是,他不能。 怎么说都是在老皇帝跟前,他尽管心里窝着再大的火,也得忍住。 而且,连自己都给牵扯进去了,又怎好轻举妄动? 话多必失,多说多错,所以现在他只能保持沉默。 “多谢皇上。”梁宽见老皇帝松了口,连忙不卑不亢的磕了一个响头。 “咳咳咳……”老皇帝捂着帕子,竟咳出了血。 “贾公公,去找太医!”亓灏神色一变,“噌”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老皇帝身边。 “是。”贾公公应了声,急匆匆的去了太医院。 很快,魏廖便跟着贾公公过来了。 把脉后,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开了同样的药方,让老皇帝忌躁忌怒,保重身体。 见老皇帝要休息了,亓灏和顾成恩便退出了房间。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那刚熄灭没多久的火花又燃烧了起来。 “顾侍郎这次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漏洞可真不少。”亓灏冷笑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顾成恩幽幽的盯着亓灏的背影,眼底神色如刀子一样冷厉。 “主子。”这时,岳云鹏突然走来,在顾成恩耳边低语一番。 “找不到了了?”顾成恩听到郭明义失踪了,眉间皱成了一个沟壑。 岳云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属下派人在京中找了好几遍,真的没找到他。” 郭明义可是顾成恩的死穴,他要是落入旁人之手,那么一旦自己身份曝光,那后果不堪设想…… 咬着牙,顾成恩一字一句道:“找,再去找!”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岳云鹏也知道郭明义对顾成恩的重要性,点点头,他足尖轻点,飞身消失。 顾成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往前走了几步,便迎面遇见了每天定时定点给老皇帝请安的七皇子。 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顾成恩目不斜视的离开。 七皇子冷哼一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什么东西”,随后进了老皇帝的房间里。 芙蕖院里,顾瑾璃在听到林笙的话后,惊讶道:“你真要走?” 林笙指着桌上的包裹,嬉笑道:“喏,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还能说假不成?” “你是在府中住的不开心吗?”顾瑾璃握着林笙的手,语气有些不舍道:“要不然还是多住一些日子吧?就当是陪陪我。” 林笙捏了捏顾瑾璃的脸,然后收起了脸上的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被帕子包裹起来的信号弹,难得严肃道:“我在王府里虽然吃穿不愁,可到底过惯了自由自在的野日子,再待下去的话,我怕我会疯掉。” “这是师父特制的信号弹,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你将它发出,我都会立即赶到你身边。” “林笙……”不知为何,顾瑾璃的眼眶有些发酸,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哭腔,“谢谢你。” 说完这三个字后,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有种言不达意的感觉。 动了动唇,她还是不甘道:“真的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林笙摇头,“我不喜欢复杂的生活,这样活着太累。” “人生苦短,我可不想死在这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中。” 林笙的话,正是说到了顾瑾璃的心坎上。 只是,她无法像林笙一样,一身轻松的来,再了无牵挂的走。 叹了口气,她低声道:“一路保重,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哈哈,这先不用。”林笙站起身来,眼珠子一转,“我最是讨厌分别的时候人家哭哭唧唧的了,有这煽情的功夫,还不如好好的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化伤感为饭量才是正事!”跨上包裹,她拽着顾瑾璃的手腕,不容拒绝道:“走,带我去那有名的白玉楼去瞧瞧。” “我只听说过,这么久以来还没去过呢!” “在我走之前,怎么说都得开一下眼界,要不然岂不是白在京中住了这么多日子?” 顾瑾璃被林笙逗乐了,心头的感伤果真是淡了许多。 转头看向爱月,她喊道:“爱月,带上银票!” 爱月赶紧转身从柜子里往钱袋中塞了一大把银票,然后紧跟在后面,“小姐,林姑娘,您们二位就放心吧,银票奴婢绝对带够了!” “砰”的一下,林笙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顾瑾璃一头撞上了林笙的后背。 林笙太瘦,后背也没几两肉,所以撞得鼻子发酸,她的眼泪也直接彪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爱月注意到了顾瑾璃的不对劲,吓得凑过去问道。 林笙瞧着顾瑾璃眼睛发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真不怪我。” 说罢,她回头看向离着几步远距离的亓灏。 “见过王爷。”顾瑾璃揉了揉鼻子,微微福了福身子。 亓灏刚才本想往书房去的,可远远瞧见林笙脚下生风似的带着顾瑾璃一路狂奔,而身后的爱月也快步相随,一时觉得奇怪便往这边过来了。 轻咳两声,他沉声道:“发生了何事,这么匆忙?” 林笙提了提腕上的包裹,回答道:“王爷,我要回悠悠谷了。” “走之前,宰顾侧妃一顿饭。” “宰?”亓灏听着这个有点血腥暴力的字,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啊呀,王爷可千万别多想。”林笙心里一边吐槽着跟古人说话就是有代沟,一边稀里糊涂的解释道:“宰,就是……就是我想让顾侧妃请我去白玉楼吃饭的意思!” “哦。”亓灏点点头,视线落在她的包裹上,“需要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吗?” 林笙本就不是宁王府的人,所以她要走,亓灏根本无权干涉。 林笙想了想,道:“不用,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就成。” “好。”亓灏痛快的答应后,对杜江道:“去给林姑娘准备一匹上等的好马,一会牵去白玉楼。” 说罢,他看向顾瑾璃,面无表情道:“早些回来。” “呃……是。”顾瑾璃一怔,竟从这平淡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关心。 “是。”杜江应了声,见亓灏转身走人后,对顾瑾璃和林笙拱拱手,也离开了。 “啧啧,看来王爷对你还是蛮关心的嘛。”林笙用胳膊捅了一下目送着亓灏离开的顾瑾璃,一脸坏笑,“给你说哈,以后生下了孩子,若是女孩的话,我要做孩子的干妈。” “要是男孩,那就算了!” 顾瑾璃听罢,脱口而出道:“为何男孩就算了?” “因为我不喜欢男孩。”林笙继续拽着顾瑾璃往前走,一边一脸嫌弃道:“你可不知道,在我们那,生下个男孩,就意味着要给他买房买车,还得再给他养孩子。” “房价高的要命,就是把我的肾给卖了,我也付不起首付!” “呃……你说的,我有些不懂。”顾瑾璃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不懂就对了。”林笙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戏谑道:“哎呀,瞧着你刚才那反应,似乎已经打算为王爷生孩子了?” “我……你别胡说八道!”顾瑾璃刚才确实是什么都没想,随口一问而已。 被林笙这么一闹,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林笙“哈哈”大笑,声音爽朗又富有感染力,让爱月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望着林笙的笑脸,爱月又难受起来。 一开始因为林笙的性子太跟正常人不一样,自己有些看不惯她。 可后来接触的时间多了,又觉得林笙真的是一个直白率真的人,让人越来越喜欢她。 因为有她在,顾瑾璃笑的次数也多了。 而她今日就要走了,心里还真是不舍呢! 不过,茶茶兔的书里说过,每一次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再说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可能,没多久她们还会再见的。 这样一想,爱月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见顾瑾璃和林笙已经上了马车,她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第137章 心生动摇 怡心院中,桂嬷嬷端着糕点进来后,上前低声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尹素婉动了动唇,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只“嗯”了一声。 自打前天玉夫人的事情一出后,她与亓灏的关系好像更加恶化了。 这两日,即便是见不到他,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疏离和冷漠…… 桂嬷嬷见尹素婉沉默不语,便又道:“对了,顾侧妃和林笙出府了。” “老奴听守门的侍卫说,这林笙好像今个要回悠悠谷,所以顾侧妃去送一下她。” “哦?”尹素婉听罢,眼睛一亮:“林笙要走了?” 林笙于尹素婉而言,就是一个祸害,她要比顾瑾璃还让人讨厌。 可以说,林笙的无赖,总是能出其不意的让人束手无策,连应付都应付不过来。 所以,这么一个麻烦精走了,这简直是一个好消息! 见桂嬷嬷点头,尹素婉沉吟片刻,眼底划过一抹杀意。 一旁的双儿捕捉到了尹素婉神色的变化,心想主子这是想除掉林笙的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尹素婉缓缓道:“桂嬷嬷,派人在半路上截杀林笙。” 桂嬷嬷应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又道:“那要不要这次将顾侧妃也一块……” 尹素婉明白桂嬷嬷欲言又止的意思,犹豫了片刻,她摇头道:“最近还是安分一些吧。” “王妃,您要知道,咱们在府中根本很难对她动手。现在她好不容易出了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尹素婉难得让桂嬷嬷办一件大事,所以桂嬷嬷现在特别想好好表现自己,恨不得一举将林笙和顾瑾璃同时拿下,如此一来她便算是立了大功,在尹素婉身边也就能站住脚了。 可是,要知道贪多嚼不烂,桂嬷嬷太过贪心了,以至于忘记了若东窗事发的话,那后果是何等的厉害…… 桂嬷嬷所说,确实是尹素婉心中所想。 只是,她还是担心亓灏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王妃。”这时候,突然双儿开口了:“奴婢觉得桂嬷嬷说的有些道理,迟一时不如早一时。” “只要顾侧妃一死,王爷的心便能回来了。就算是伤心,王爷还能伤心一辈子不成?” 桂嬷嬷见双儿竟配合自己,很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双儿低着头,神色平静。 她之所以这次意外的站在了桂嬷嬷这边,一来这件事是桂嬷嬷去办,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尹素婉必定会将罪名推到桂嬷嬷头上。 桂嬷嬷能保条命都是痴心妄想,还想上位?这怎么可能! 二来,尹素汐在得知尹素婉的毒解了后,很是不悦,若是尹素婉派人刺杀顾瑾璃和林笙一事暴露的话,她在亓灏心中的形象必定大跌,这也算合了尹素汐的心意…… 尹素婉在听到桂嬷嬷的话后,本就已经心生动摇,这时又听到双儿也这么说,挣扎了一会,重重点头道:“好,那此事就交给桂嬷嬷了。” 桂嬷嬷见尹素婉答应,老眼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此时已经大功告成,光等着领赏了。 欢喜的点点头,她立马迈着老腿想离弦的箭似的,飞奔出门口。 瞧着桂嬷嬷走路带风的身影,尹素婉眸色暗了暗。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道:“走,去书房。” “书房?”双儿一怔,试探道:“王妃是要去见王爷?” 尹素婉一边理了理衣服,一边幽幽道:“王爷就是一座冰山,若不主动去焐热,那冰只能越来越厚。” 她与亓灏之间,虽然隔阂已深,但是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彼此的感情就这么淡化下去。 毕竟,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怎能白白浪费? 还有那宁王妃的位子,怎可能拱手让人? 双儿见尹素婉踏出了房间,也跟在了身后,于是主仆二人一同往书房里走去。 到了书房后,亓灏正在低头研究军营里的最新布阵图,见尹素婉进来后,他不着痕迹的将布阵图压在了折子下面。 “灏哥哥。”尹素婉走上前,出口声音低柔婉转之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亓灏抿了抿唇,淡淡道:“婉婉,有何事?” 双儿在门外候着,屋内也就他们两人。 尹素婉定定的看着亓灏,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未语泪先流。 若是之前,亓灏必定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擦干她的眼泪,可是这么久以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对尹素婉已经彻底失望透了。 先是倒掉顾瑾璃给开的药,后来陷害顾瑾璃下毒害,巫蛊事件,宫宴上用手帕来诋毁顾瑾璃与尹子恪的名节,通过玉夫人怀孕一事来诬陷顾瑾璃…… 尹素婉背地里做的坏事太多太多,以至于再面对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变得无动于衷。 见亓灏面上无半点波澜,尹素婉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咬着牙,她又走到亓灏身边,双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从后面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颤道:“灏哥哥……你不要婉婉了吗?” 亓灏并未拂开尹素婉的手,半晌才听得他道:“婉婉,你还是本王的那个婉婉吗?” 尹素婉搂着亓灏的手一僵,眼泪落下的更多,“灏……灏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亓灏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尹素婉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拿了下来后,神色复杂道:“杜江查到林超在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双儿,这你要如何解释?” “我……”尹素婉没料到亓灏会开门见山的提起林超之死,她心头一惊,面色也有些发白。 这几日府中风平浪静的,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瞧着亓灏这意思,他肯定早就查到是自己动手了! 身子发抖,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哽咽道:“灏哥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亓灏深深的看着尹素婉,良久才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缓缓道:“婉婉,茶水会冷,人心也一样。” “本王不希望有朝一日,对你寒了心。” 当然,亓灏早已识破了她的真面目,尹素婉现在便让他寒心了。 只不过,碍于那么多年的情面上,他才没有去拆穿她。 之所以这么说,他想最后给尹素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了…… 亓灏的话,暗示性极强。 尹素婉从来不是一个笨人,所以她又怎可能听不懂? “灏哥哥……”将眼泪咽下,尹素婉一字一句道:“婉婉还是那句话,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她的眼眶发红,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尤怜,可还是打动不了亓灏。 死死咬着嘴唇,她跑出了房间。 那句话,她并未承认什么,也没直接否认,而是只向亓灏表明了自己对他的坚定不移。 至于他对她,她管不了那么多。 不求他能对她如当初般宠爱,只求别再冰冷如陌生人。 只是,亓灏如此的冷酷,着实是让她下不来台…… 因此,她这才仓皇而逃。 尹素婉走后,亓灏摇了摇头,心情复杂。 顾瑾璃和林笙、爱月到了白玉楼门口后,林笙望着那气派的门匾,咂咂嘴,然后大步的走了进去。 “客官,您三位楼上请!”因为距离正常吃午饭的时间还早,所以楼上还有空出来的包间。 在店小二的引导下,顾瑾璃等人往二楼走去。 “顾侧妃,请留步!” 刚路过一个包间的时候,顾瑾璃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 先是一怔,随即她停下了步子,转身回头,只见那开着窗户的包间里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准确的说,是三张。 陈泽轩,玉淑郡主,还有一心想娶到玉淑来得到南阳助力的宣王。 顾瑾璃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真巧,没想到世子、郡主和宣王也在这里。” “我们还没上菜,若是顾侧妃和林姑娘不介意,不如同桌用餐可好?人多也热闹些。”陈泽轩摇着扇子,语气很是真诚。 “不用,不用!”不等顾瑾璃回答,林笙抢先说道:“我们自己吃就好,不打扰几位了!” 说罢,她拉着顾瑾璃就往拐角的包间走去。 “欸。”陈泽轩还没来得及挽留,林笙和顾瑾璃已经没了人影。 玉淑捕捉到陈泽轩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多一个人,多一份打扰。 宣王自然不愿意有人打扰到自己和玉淑,因此顾瑾璃离开正合他心意。 抬手给玉淑和陈泽轩分别倒了杯茶,宣王又自顾自的找着尴尬而不失冷幽默的话题。 玉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偶尔配合的笑笑不说话。 “站住!”刚走过拐角去,忽然一个人影蹿到了顾瑾璃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瑾璃瞧着盯着自己眼露凶光的顾瑾琇,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呵,顾侧妃好大的口气!”其实顾瑾璃只是担心这里这么多人,万一顾瑾琇口无遮拦暴露了彼此的身份,所以才单纯的这么一问,可听在顾瑾琇的耳中,却变了个意思。 “怎么,只能你来,我便来不得?” 林笙曾听说过顾瑾琇这号人,因此一把推开她,撇撇嘴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哪里来的小贱人,敢推本小姐!”顾瑾琇被林笙推了一把,脸色阴寒的更加厉害,上前就要甩给林笙一巴掌。 “够了!”顾瑾璃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顾瑾琇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是你胡闹的?” 其实,不用顾瑾璃出手,林笙便能一个过肩摔将顾瑾琇撂倒在地上。 不过,见顾瑾璃主动维护自己,她心里还是开心的。 翻了个白眼,她没有多言。 毕竟,顾瑾琇也是顾家的人,别人的事情她还是少管为妙。 “顾瑾……”顾瑾琇的手腕被顾瑾璃捏的生疼,她刚要张口破骂,却被顾瑾璃冷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顾瑾璃松开手,将身子让了开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泽轩的包间,幽幽道:“你若想在你的心上人面前失礼,那就随你。” 顾瑾琇一开始不解顾瑾璃说的是什么意思,本想骂她故弄玄虚,结果一个转头便透过包间的窗户,竟意外看到了宣王的半张侧颜。 她心里一喜,用肩膀用力的撞开顾瑾璃,急匆匆的朝着陈泽轩的包间走去。 “什么玩意嘛,跟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林笙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见顾瑾璃揉着肩膀,便问道:“怎么,疼不?” 顾瑾璃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依着顾瑾琇的性子,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她? 只要打发走了顾瑾琇,被撞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笙点点头,于是与顾瑾璃、爱月便进了包间。 “来,本王以茶代酒,敬世子一杯。” 顾瑾琇到了包间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宣王的声音后,赶紧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红着脸推开了门。 门忽然被推开,屋内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待见到顾瑾琇后,不禁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宣王,他眉头拧成一个结,表情里是透露着满满的不悦。 上次宣王、玉淑和陈泽轩、曦月四人一同结伴逛街的时候,见到过顾瑾琇,所以陈泽轩勾着唇角,笑道:“原来是顾二小姐啊。” 刚才由于视角的问题,因此顾瑾琇只看到了宣王,即便是在门口听到与他对饮的人是陈泽轩,却没料到屋内还有一个玉淑。 想着上次在街上宣王对玉淑那副殷勤的模样,顾瑾琇的心忽然慌乱了起来。 难不成,他们这是要谈婚论嫁的节奏? 宣王给顾瑾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人。 然而,顾瑾琇却一屁股坐了下来,忽略掉宣王眼中燃起的小火苗,皮笑肉不笑道:“是啊,相请不如偶遇,世子和郡主不介意我过来一起吧?” 玉淑本就觉得顾瑾琇和宣王之间很是不寻常,故而她道:“人多热闹,我和哥哥怎么会介意呢?” 顾瑾琇瞧着玉淑那粉粉嫩嫩的小脸,心中怨恨更甚,但还是不冷不热道:“那就谢过世子和郡主了。” 她出了相府后,第一时间去了宣王府,可惜宣王却不在府中,所以便漫无目的的领着丫鬟在街上闲逛。 无意之间,她看到了人群中和林笙有说有笑的顾瑾璃,那股无名火又涌了上来,便一路跟到了白玉楼。 没想到,让自己痴痴念着的宣王,竟也在这里与玉淑、陈泽轩吃饭…… 既然陈泽轩和玉淑已经同意顾瑾琇入座,若是宣王再找理由执意赶她走,这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冷冷的瞥了顾瑾琇一眼,宣王一张脸沉得厉害。 隔着一个包间,菜品已经上的差不多了。 林笙瞧着满桌子的菜,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拿着筷子迟迟不动手,感慨道:“唉,果真是第一酒楼啊,这菜光看着我就饱了!” “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菜,你若光看着,岂不是浪费了?”顾瑾璃听罢,夹了一道芙蓉鱼骨放在林笙的盘子里,笑道:“你尝尝看,这里做的味道跟王府里不太一样。” 说罢,顾瑾璃又给一旁的爱月也夹了一道。 爱月咬了一口,然后连连点头:“哇塞,好吃到爆了!” 林笙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道:“岂止是爆了,简直让我想直接点64个赞!” “呃……”顾瑾璃听着这二人嘴里冒出来的奇怪的词汇,无奈的摇了摇头。 “砰!” 忽然一阵巨响,只听得顾瑾琇带着哭音歇斯底里道:“亓泽,你会后悔的!” “砰!” 这次是门被用力摔上的声音,最喜八卦的林笙赶紧放下筷子,仔细的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好奇的往外面望了出去。 爱月也将脑袋凑上去,只见二人一上一下两个小脑袋摞了起来。 “哎呦喂,你二妹脸上有一个老大的巴掌印呢!也不知道是谁手劲这么大,可真敢下的去手。” 顾瑾琇一手捂着脸,眼睛通红,满脸带着泪痕,以飞一样的速度下了楼梯,然后夺门离开。 “小姐,小姐!”小丫鬟跟在后面,却始终都跟不上顾瑾琇的步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小姐,大……二小姐好像挨了宣王爷的打。”爱月后来干脆直接推开了窗户,看着宣王那一脸怒气,小声道。 推了推爱月,林笙发挥了八卦精神,问道:“难不成,这顾二小姐跟那宣王有一腿?” 爱月点头,“嗯,是啊,林姑娘你看出来了?” “唉,你们古人心思就是深!”林笙再次亮出招牌式白眼,却听得爱月问道:“古人?” “呃,没什么,没什么。”林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止住了话题。 顾瑾璃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手边的窗户。 下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顾瑾琇早已不见了。 她目光一顿,竟看到了白玉楼对面的一棵大树下,站着杜江。 树干上拴着的白马,那应当是在出门之前亓灏所说的给林笙路上骑的那匹马了。 林笙见顾瑾璃不知在看着什么出神,便也凑了过来去瞧。 在看到背着手的杜江后,她挑眉调笑道:“啧啧,看宁王爷多在意你,下个饭馆子都派人来护着你。” 以手撑着下巴,她随即又语气失落的感慨道:“唉,羡慕嫉妒恨啊!” “王爷是让杜江把马牵过来的,并不是为了我。”顾瑾璃转身坐好,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害羞什么嘛,大家都是自己人。”林笙伸手戳了一下顾瑾璃的后脑勺,然后也沉浸在了美食之中。 隔壁包间里,玉淑一边擦着身上的茶渍,一边低声道:“宣王爷,顾二小姐也不是故意打翻茶水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自打顾瑾琇坐下后,刚才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话里话外的刁难玉淑,不过玉淑只装作没察觉到的样子来。 玉淑的不理会,加剧了顾瑾琇兴风作浪的心理,于是便假意装作失手的模样,打翻了那刚上来的一壶崭新的热茶。 茶水直直的朝着玉淑的面目表情扑去,陈泽轩见状,抬起胳膊就要为玉淑去挡住,但玉淑还是被茶水溅到了。 宣王自然知道顾瑾琇是有意针对玉淑,因此便忍无可忍的出言训斥了她几句。 不曾想,顾瑾琇同样也忍不住了,内心的小宇宙也爆发了,当着轩世子和玉淑的面,像个怨妇一样与宣王吵了起来。 争吵之中,宣王给了顾瑾琇一巴掌。 那力气,要比上次顾瑾琇打他的时候还要用力…… 扇得她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 所以,顾瑾璃和林笙这才听到了隔壁包间里爆发出来的一声嘶吼声…… 陈泽轩也安慰道:“玉淑没事,宣王不必自责。” 顿了顿,他又饶有兴趣道:“不过,瞧着顾二小姐刚才那样子,似乎与宣王爷关系匪浅。” 宣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与顾瑾琇的关系,半晌才讪讪道:“本王……本王与顾二小姐,有些误会罢了。” 陈泽轩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 吃完饭后,顾瑾璃目送着林笙骑马离开,也与爱月上了马车。 “小姐,这林姑娘才刚走,我又舍不得了。”爱月绞着帕子,歪头对顾瑾璃道。 顾瑾璃“嗯”了声,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忽然皱眉道:“爱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爱月眨了眨眼睛,听了一会,摇头道:“小姐,我没听到任何声音啊!” 顾瑾璃抿了抿唇,撩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待发展远处那厮打成一团的黑衣人后,面色微变。 “小姐,怎么了?”爱月见顾瑾璃态度不对劲,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放下帘子,冷声对车夫道:“速度快些!” “是,顾侧妃!”尽管车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依着顾瑾璃的吩咐,扬起马鞭“啪”的一下子打在了马臀上。 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哒”的往宁王府跑去。 第138章 本王心痛 陈泽轩和玉淑回到南阳王旧府后,便直接回了书房里。 雷子想到那本账本,低声问道:“主子,既然在账本上做手脚,为何不将顾侍郎的名字全部都抹去,而是隐约能让人看清中间那个字呢?” “都抹去了,这还有什么意思?”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一边冷笑道:“似真似假,才有趣嘛。” 在老皇帝派人去翰墨轩搜集证据的时候,陈泽轩的人早已将账本上顾成恩的名字给涂抹了,造成被茶水浸湿的假象。 因而,受这账本的制约,顾成恩也不敢太过放肆。 双方实力均等,这样斗起来才有看头…… “宣王回宣王府了?”脑海中浮现出宣王与顾瑾琇拉扯的画面,陈泽轩又问道。 “回去了。”雷子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对了,宣王爷对郡主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了,可依着属下看来,郡主对宣王爷好像并不感兴趣。” “连你都能看出来,本世子又怎可能感觉不到?”陈泽轩冷哼一声,缓缓道:“玉淑喜不喜欢宣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借着玉淑的婚事来拖延时间。” “可是……”雷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可是郡主被宣王缠着,时间久了会很烦恼的。” “哦?”陈泽轩听罢,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 勾了勾唇,他唇角溢出一丝冷意,“雷子。” 不知为何,雷子竟觉得陈泽轩的眼神如寒冰一般凌冽,一股冷意由心底蔓延至全身。 不自觉的绷直身子,他声音发颤:“主……主子,有何吩咐?” “雷子,人贵有自知之明,切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陈泽轩薄唇轻启,说的话虽说是含蓄,可业足够提醒雷子了。 雷子心中一惊,急忙垂首拱手道:“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陈泽轩移开眸子,视线透过窗户落在玉淑的房间方向,神色莫辨。 与此同时,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在听到杜江的禀告后,脸色阴沉的吓人。 半晌,他才冷声道:“这次又是谁?婉婉吗?” 杜江点点头,低声道:“王妃派的刺客在半路上不仅要截杀顾侧妃,还想对林姑娘也下手。” “幸好王爷未雨绸缪,提前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林姑娘,否则林姑娘必定也难逃一劫。” 顿了顿,他又道:“王爷放心,刺客的尸体属下已经处理掉了。” 亓灏沉默了良久,就在杜江以为他在沉思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道:“既然刺杀的人是婉婉派的,那么今日失手,她必定会知道是本王从中阻拦。” “王爷,您……”杜江很想说,尹素婉三番两次的暗中作恶,亓灏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若是再无原则的纵容下去,那今后还不得无法无天了不成? 可是,无论尹素婉再如何的作死,那也只有亓灏有资格去管,自己一个小侍卫,哪里有立场指手画脚? “事已至此,本王与婉婉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本王虽很心痛,但也绝不会再姑息下去。”深吸一口气,亓灏沉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杜江,派人去怡心院守着,不得松懈一刻。” 杜江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响亮的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 本以为亓灏这次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尹素婉,可听他这话似乎下定了决心,所以杜江很是开心。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尹素婉和顾瑾璃比较起来,实在是相差太远。 能配得上亓灏的,绝对不是尹素婉这般心机深,手段狠的女人…… 抿了一口吃,亓灏淡淡道:“对了,顾成恩找不到郭明义,必定会再次派人搜寻,你切记不能走漏风声。” 郭明义就是顾成恩的催命符,所以顾成恩不惜一切也要找到他。 杜江点点头,转身离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顾瑾琇从白玉楼跑出来后,就被人流漫无目的的挤来挤去。 她的脸上挨的那道巴掌红印还未消肿,眼睛哭了许久,这时肿得也像个核桃似的,头发凌乱,看着略显狼狈。 抽抽嗒嗒的,她一副被人抛弃的哀怨模样。 忽然,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揉着发痛的肩膀,头也不抬的语气不善道:“你是眼瞎了,走路不长眼吗?” 说罢,她便要继续抬脚往前走,然而胳膊却被那人从后面一把给拽住了。 “呵,小贱人,本公子有让你走了吗?” 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顾瑾琇刚准备挥手一巴掌打过去,转身之后,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禁动作一顿。 就在她动作半僵在空中的时候,姜源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朝着顾瑾琇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 宣王打的是左脸,这次姜源生打的是右脸。 左右两侧的脸颊上各有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如此看着便对称顺眼多了。 这一巴掌,瞬间将顾瑾琇给打蒙了。 捂着脸,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意的姜源生,尖细着声音道:“姜源生,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打我?!” 上次顾淮生辰宴,姜源生去了顾府,误将顾瑾琇当作了顾瑾璃,想对她轻薄一番,结果却被脾气刁蛮的顾瑾琇给狠踹了几脚,这件事情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能在街上遇到顾瑾琇,这就好比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样。 今日,他便要将上次被羞辱之仇从顾瑾琇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打你怎么了?”一边摸着下巴,姜源生那一双老鼠眼中冒着淫光,邪笑道:“本公子不仅要打你,还要……” “嘿嘿嘿”一笑,他大手一挥,给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将人给我带走!” 顾瑾琇一听,拔腿就要跑。 然而,不等她跑出去一步,脖子后面就挨了姜源生重重的一手刀。 两眼一黑,她便昏了过去。 托住顾瑾琇的腰,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于是二人便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往偏僻处走去。 不仔细看的话,众人还以为是一对恋人要去某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做什么羞羞的事情了。 拖着顾瑾琇走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一间破庙里。 姜源生将顾瑾琇丢在地上后,对侍从道:“你们,出去等着。” 那两个侍从知道姜源生要开始办事了,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后,乐呵呵的到了门外不远处的大树下替姜源生把风。 姜源生居高临下的瞅着不省人事的顾瑾琇,冷血一声,他用力的朝着顾瑾琇的小腹踢了一脚。 这一脚,他用了七分力气,疼得顾瑾琇立马醒了过来。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待看到站在面前开始解着腰带的姜源生后,她大惊失色,一边面色煞白的往后退,一边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姜源生身上丢着,“走开,你不要过来!” 顾瑾琇的背后,是一个破柱子,所以退无可退,只能背抵着柱子,无助的看着姜源生一步步逼近。 他身上的外衫已经脱掉,随着他的走近,顾瑾琇只感觉到空气中也夹带着一丝恐怖的气息。 “姜源生,你……你不能对我……” “砰”的一声,顾瑾琇的话还未说完,她便被姜源生一下子压在了身下。 “呲啦”,是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啪”,顾瑾琇又挨了几巴掌。 …… 世界仿佛一片黑暗,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顾瑾琇,自打出生以来,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除了面对亓灏的时候,便是现在了。 “姜源生,你放开我!”一阵恶寒让顾瑾琇扑腾得更厉害了,扯破了嗓子哭喊道:“我不是顾瑾璃,我不是!” 姜源生听罢,含糊不清道:“你不是顾瑾璃?难不成还是我表妹顾瑾琇?” “管你是谁,就算真是我表妹,都到了嘴边的鸭子,还能让你飞了?!” 话落,顾瑾琇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同时,姜源生的表情也是一僵。 死死捏着顾瑾琇的下巴,他语气嘲讽不屑道:“顾瑾璃,我当你是什么贞节烈女呢?原来你早就是只破鞋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身为国公府的独苗,自小被宠坏了,到了现在可以算得阅人无数了。 至于这个跟顾瑾琇苟合多次的男人是谁,姜源生是不可能猜到的。 “哼,既然你早就被开发过了,那本公子也就不怜香惜玉了!” …… 起初顾瑾琇还痛苦羞愤的哀嚎,可到了后面她就如同一个残破的布偶一样,只能任凭姜源生摆布。 开始姜源生不拿着东西堵着顾瑾琇嘴巴的原因,就是想听着她在自己身下绝望无助的叫唤声。 可是现在,她就跟个活死人似的,除了默默流泪,半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禁让姜源生顿感索然无味。 皱了皱眉,他停下来,用力拍了拍顾瑾琇的脸,不满道:“别装死,难道本少爷伺候的你不舒服?” 顾瑾琇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她空洞的眼睛慢慢聚起光芒来,幻化成一道浓浓的恨意。 死死瞪着姜源生,她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姜源生,倘若日后你落在我手里,我顾瑾琇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若是真爱一个人,那么不仅是心,就连身子也只归属于一人。 可以说这是对爱情的忠贞,也可以说是对彼此的负责。 但是,顾瑾琇却被自小就瞧不起的姜源生给玷污了,这是何等的耻辱? 整个人,没有丝毫生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够狠。 “呵,你还跟本公子演戏呐?”姜源生听到顾瑾琇又以自己的名字自称,反手再次给了顾瑾琇一个巴掌,身下猛然用力,他继续做起了冲刺运动。 一边冲刺,一边冷血道:“敢让本公子生不如死?那本公子今个先把你弄死再说!” 顾瑾琇疼得咬着唇,不知过了有多久,她的身下竟已经出了血。 然而,姜源生还是没有一丝半点要放过顾瑾琇的意思,就在他将头埋进她的脖子粗重喘息的时刻,只见面色灰白的顾瑾琇突然扬手抽出发间的簪子,猛地插入了姜源生的眼中。 快,准,狠,可见顾瑾琇是真的恨到了极点。 “啊!”姜源生凄惨的痛呼声,惊得门外的侍从破门而入。 待见到姜源生的眼中插着一根金簪子后,吓得大叫道:“少爷?!” 涓涓的鲜血从他的眼珠子里不断的往外流,那模样看着好不瘆人。 此时,姜源生已经从顾瑾琇的身上掉在了地上。 捂着受伤的眼睛,姜源生的声音充满着惊慌:“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要瞎了!啊啊啊,我的眼!” “公子,您别乱动!”一个侍从见姜源生用力的按着快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哆哆嗦嗦的赶紧上前制止道:“万一……万一弄坏了眼珠子,这可怎么办!” 顾瑾琇原以为那一下子会刺中姜源生的肩膀,没想到刺中的却是眼睛。 她先是一怔,随即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赤身裸体却眼睛流血不止的姜源生身上时,抓起地上残破的衣服,她快速的跑了出去。 另外一个侍从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已经跑出去老远的顾瑾琇,跺了一下脚,转头对姜源生道:“啊,公子,那个贱女人跑了!” “追,快他妈的给我追!”姜源生又急又气又恨,他沾着血的面目扭曲的厉害,“这个乡野出来的死女人,待本公子抓到她,一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了这个时候,在姜源生眼里,刚才在自己身下备受蹂躏的女人,还是顾家二小姐,那个登不得台面的私生女“顾瑾璃”。 口口声声嚷着说自己是什么“顾瑾琇”,也不过是使了个炸,想逃过一劫而已。 想他姜源生聪明绝顶,怎可能上了她的当? 可是,没想到,这个贱女人竟敢对他动手,真是胆大包天!罪不可恕! “是是!”侍从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去追顾瑾琇去了。 另一个侍从瞧着姜源生的眼睛伤的不轻,担心道:“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府,找大夫看看眼睛吧?” 其实姜源生的心里比谁都害怕眼睛真的会瞎掉,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这次被顾瑾琇这冷不丁的一簪子捅伤了,难免会在下人们面前丢了面子,此刻侍从的话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便也顾不得其他,脚步仓促的往国公府走去。 直至傍晚,大夫人也没等到顾瑾琇回来。 问了一下跟着顾瑾琇出门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只将白天在白玉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大夫人说了,至于顾瑾琇跑出去后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小丫鬟却不知道。 顾瑾琇可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可顾瑾琇到了吃饭的点却还没回来,受罚的也只能是小丫鬟了。 饭桌上,大夫人一边心不在焉的喝着汤,一边时不时的往门外望着。 顾成恩在刑部办公,顾念时在诗社跟社员们一起编纂诗本,府中的两个妾侍扭伤脚的扭伤脚,病卧床塌的还下不了床。 因此,今晚用膳的人只有顾淮、大夫人和两位庶出的小姐。 顾淮皱了皱眉,不悦的看着大夫人:“瑾琇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夜不归宿了?” “老爷。”大夫人放下碗筷,语气里也带着那么点辩解的意思:“瑾琇有日子没出门了,出去玩的时间久了点也不是什么值得上纲上线的事情。” “再说了,这天才刚黑,她一会肯定就回来了。” “哼!”顾淮瞪了大夫人一眼,沉着脸道:“你就惯着她吧,早晚惯出事情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淮这般不给面子,让大夫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知道顾淮在背地里一直对顾瑾璃赞不绝口,因此她酸溜溜道:“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瑾琇可是我相府的嫡女,我不把她当眼珠子一样呵护着,难不成还让她像是养在外面的野孩子一样不管不问?” “再说了,就算瑾琇被惯坏了,这里面也有老爷你的功劳!” 顾瑾琇于大夫人而言,确实就是她的命根子。 凡是顾瑾琇要的东西,大夫人都会想尽办法的去满足她。 就好比是宣王,顾瑾琇一心想嫁给她,大夫人也觉得宣王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较适合顾瑾琇,可无奈的是顾淮不同意。 不仅不同意顾瑾琇和宣王的婚事,还想着把顾瑾璃嫁给宣王,如此一来,顾淮这不明摆着更偏向于顾瑾璃吗? “你!” 顾淮见大夫人不仅没有任何反思悔改的意思,还当着两个庶女以及众多下人的面跟自己顶罪,不由得恼火起来。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得他老脸铁青。 向来胆小的顾瑾瑜缩了缩脖子,吓得身子抖了抖。 顾瑾瑶胆子大,她见顾淮和大夫人话里话外起了争执,幸灾乐祸的弯了弯嘴角。 “啊!”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刘嬷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道:“夫人……大……大……大小姐她……她……” 瞧着刘嬷嬷一张欲哭无泪的老脸,大夫人怒色道:“有话好好说,瑾琇怎么了?” “她……回来了!”刘嬷嬷的声音一直在抖,转身伸手指着门外,“可是……” “瑾琇!”大夫人的目光顺着刘嬷嬷手指的方向望去,待见到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狼狈不堪的顾瑾琇后,失声大叫一声,然后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去。 顾淮也看到了顾瑾琇这时的模样,脸色一变,“噌”的一下子也冲了出去。 顾瑾瑜和顾瑾瑶二人很是不解,回头一看,同样大惊失色。 “这……这是大姐?”不可思议的瞅着门外那一看就是被人蹂躏过后的顾瑾琇,顾瑾瑶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给咽了下去。 顾瑾瑜怔怔的点点头,“是……好像是。” “瑾琇,你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夫人望着顾瑾琇那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既痛心又愤怒。 紧紧攥着顾瑾琇的胳膊,她恨不得立马找到那欺负顾瑾琇的人,将他们大卸八块。 顾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琇,藏于袖子里的大手死死攥起,似乎也是在等待顾瑾琇说出那人的名字。 从破庙离开后,顾瑾琇便一路的狂奔,而身后是姜源生派去追赶她的侍从。 她发了疯似的跑,可后面的人还是不舍不弃的追。 将那些人远远落下一段距离后,无奈之下,她只能躲进了猪圈里。 姜源生的人大有不找到她誓不罢休的意思,一圈圈的来来回回的在猪圈附近翻找着。 她害怕的瑟瑟发抖,但也只能将整个身子贴在地下,让那些又脏又丑的猪仔在自己身子的上方做掩饰。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臭味,不远处便是对方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顾瑾琇害怕的要死,大概是过了很久很久,那人才不甘心的离开。 可是,她却不敢出来。 因为她担心,那人是故意暂时走开,为的是引她出来。 所以,直至天黑,她才从猪圈里爬了出来。 顶着一身猪粪和路人怪异的眼光,一路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也忘记了守门的侍卫是如何将她放了进来。 总之,她此刻还是像一个丢了魂儿的木偶人一样,六神无主,双目茫然。 “瑾琇,你说话啊!千万不要吓母亲!”大夫人瞧着顾瑾琇一脸呆滞的表情,吓得哭了出来。 顾瑾琇动了动唇,缓缓的转头看向大夫人,“母亲?” “母亲在,瑾琇,母亲在!”大夫人见顾瑾琇终于有了反应,连连点头,“快告诉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不要过来,滚开!” 捂着头尖叫一声,顾瑾琇推开大夫人,像是魔怔了一样,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瑾琇!” 大夫人被顾瑾琇推倒在地上,见她跑出了院子,不禁急呼一声。 第139章 如何不得 “快,抓住大小姐!” 顾淮见状,急忙低吼一声,示意下人们将乱跑的顾瑾琇给拦住。 顾瑾琇见那么多人都一窝蜂的朝着自己涌了过来,情绪更是激动起来,“走开,不要过来!” 下人们见到顾瑾琇这般模样,也不敢再靠近,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瑾琇!”忽然,顾淮大叫一声,只见顾瑾琇往后退着,竟掉进了墙根下的水井里。 “来人,快,快把大小姐救上来!” 慌慌张张的跑到井旁,顾淮一脸的焦急。 “瑾琇,呜呜,我的瑾琇……”大夫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到井边,捂着嘴哽咽了起来。 即便是井下面没水,可黑灯瞎火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这怎能让人不担心? “呼啦啦”,几个下人赶紧的在腰上绑了一条绳子,爬到了井下。 下去后发现,顾瑾琇的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人晕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给弄上去,又派人去找了大夫过来,总之这一夜,整个相府是过得惊心动魄,鸡飞狗跳。 最后,顾淮并未忘记嘱咐府中上下所有人,任何人都不得将今晚发生的一点一滴都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尽管大家都面上一脸小心畏惧的模样,可心里也都知道顾瑾琇在外面大概发生过什么事情,因此都点点头沉默不语。 顾瑾瑜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顾瑾瑶的心中暗喜。 这么多年来,顾瑾琇一直凭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如今她被人糟蹋了,看她以后还有什么可神气的资本! 顾瑾瑜见众人都陆续的离开后,也拉着顾瑾瑶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与此同时,宁王府的怡心院中,气氛压抑的厉害。 空气中,有冷冽的寒意,还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感。 桂嬷嬷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头也不敢抬,一双老腿也略微发抖。 尹素婉冷冷的盯着桂嬷嬷,幽幽道:“你不是说这件事情都包在你身上吗?”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她提高了几分声音:“桂嬷嬷,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重重的磕着头,一边辩解道:“王妃,老奴真的不知道中途会出现意外啊!” “这件事情跟老奴无关,老奴真的是无辜的!”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声音冷若寒冰:“桂嬷嬷,按理说你在太后身边那么多年,除了周管家之外,在王府里你也算是一把手了,怎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老奴冤枉啊,王妃!”桂嬷嬷听罢,磕头更加用力起来。 “桂嬷嬷,你自行下去领十板子!”尹素婉一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王妃?”桂嬷嬷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中途杜江突然出现阻拦,这种事情确实不是桂嬷嬷能料到的,因此尹素婉的态度貌似有点太不近人情。 即便只是十板子,可对于一个老嬷嬷来说,这还是太重了…… 见桂嬷嬷站着不动弹,尹素婉给双儿使了个眼色。 尹素婉这么做,正合了双儿的心意。 她走到桂嬷嬷面前,忍着内心的欢呼雀跃,努力做出一副极其同情的模样,小声道:“桂嬷嬷,请吧。” 桂嬷嬷怎可能就这么认了?不甘心的一边磕着头,又说着几句好话,可还是没能改变尹素婉的主意。 无奈,她也只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待桂嬷嬷离开后,尹素婉咬牙道:“双儿,这次王爷必定是知道了是我动的手了。” “要不然,在白天的时候,他也不可能会去试探性的跟我提起林超的事情。” “还有,这次都怪桂嬷嬷,真是气死我了!” “王妃,桂嬷嬷她是个老糊涂了,想问题想的比较方便,而且又目光短浅,您也是一时乱了分寸,这才听了桂嬷嬷的片面之言,不碍事的。”双儿这话说的极为的高明。 一来,她在不着痕迹之间先将桂嬷嬷给贬低了一番,二来说她岁数大了,头脑不灵光了,暗示着以后不能再重用她了。 三来,将事情败露的责任推卸到了桂嬷嬷身上,从心理上安慰了尹素婉。 果真,尹素婉听罢,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好受了许多。 白日的刺杀一事,不仅让尹素婉纠结无比,还让顾瑾璃也跟着一同的纠结。 她半倚着床榻,在脑海中细想着那黑衣人厮杀的画面,心里不由得一紧。 派人拦杀自己的人,在这京中,大概就属着尹素婉的嫌疑最大。 而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人,不用想也肯定是杜江。 杜江是亓灏身边的得力助手,是他的心腹,所以杜江的出现也是授意于亓灏。 再想到亓灏,顾瑾璃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这些日子他的转变,他对她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好。 心里微甜,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吹了灯,她上了床榻。 第二日,尹素汐来到了怡心院。 “姐姐。”尹素汐进来后,一脸的笑盈盈。 她从双儿那得知了尹素婉的毒解了,所以便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闲的时间,跑了过来,打算具体看尹素婉的情况。 尹素婉点点头,拉着尹素汐坐了下来,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关于上次尹子恪听到了郭明顺和尹太傅的秘密后,他便被关了禁闭。 这件事情,尹素婉也是知道的,故而便问一下。 “姐姐放心,大哥早就被父亲放出来了。”尹素汐拍了拍尹素婉的手,甜甜一笑:“我有日子没来宁王府看望姐姐了,想着姐姐一个人在王府里无聊,便趁着今个阳光不错,过来走一趟罢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姐姐,你最近在相府里可好?” 尹素婉沉默片刻,神色里透着一股怨气,声音沉沉道:“府中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说起。” “姐姐慢慢说,汐儿听着呢。”尹素婉的一举一动,双儿都会一字不漏的转告给尹素汐。 可她还是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尹素婉自己说出来。 尹素婉抿了抿唇,然后将玉夫人与人私通、亓灏留宿在顾瑾璃的芙蕖院等等不如意,让人烦心的事情转告给了尹素汐。 尹素汐听罢,不满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好脾气?” “你看看,姐夫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怎还对顾瑾琇这般心慈手软?” “不是我心慈手软,而是顾瑾琇就像是被观音菩萨似的,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尹素婉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手指也紧紧攥起:“再说了,你姐夫已经怀疑到我头上去了,我还敢再做什么吗?” “姐姐,就算是姐夫再喜欢顾瑾琇,她也永远逃脱不掉顾相嫡女的身份。”尹素汐摇头,不以为然道:“姐夫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而顾相站队宣王,他就是姐夫的敌人,所以姐夫怎可能爱上姐夫的敌人呢?” “不过,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得赶紧对顾瑾琇下手,要不然依着顾瑾琇的狐狸手段,她早晚把这王府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尹素汐说的话,尹素婉之前早就在心里不知道滚过多少次了。 可是,最近动作真的太过频繁,她难道真的要再动手吗? 尹素汐想了想,又劝道:“姐姐才是陪在姐夫身边多年的人,倘若姐姐事后真的败露,我相信姐夫他就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不会对姐姐如何的。再不成,还有太后她老人家为姐姐做主呢!” “所以呀,姐姐你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王妃,二小姐说的对。”双儿这时也大着胆子开口道:“暗杀不成,咱们还可以下毒。” “有锦瑟在芙蕖院里,咱们怎么着都是有优势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让尹素婉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但是,那股子不甘心却又让她越挫越勇。 深吸一口气,尹素婉缓缓道:“也罢,大不了我与顾瑾琇鱼死网破是了。” 尹素汐见尹素婉答应了,心中一喜,“姐姐莫要担心,咱们一定会除掉她的。” 尹素婉“嗯”了声,“但愿吧。” 揉了揉眉心,她低声道:“去传信给锦瑟,让她动手。” “是,王妃。”双儿应了声,然后在出去的时候与尹素汐对视了一眼后,才出了房间。 后来,尹素汐又与尹素婉随意的闲聊了几句其他的事情便离开了。 出了怡心院后,尹素汐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一边漫无目的的随意在府中走动着,一边眼睛胡乱转动着四处偷瞄着。 身后的丫鬟自然知道尹素汐在找什么,所以也就知趣的没说话。 果不其然,就在她故意磨蹭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后,他看到了亓灏从书房里出来。 看着他那意思,似乎是要去芙蕖院的方向。 眼睛一亮,一道灵光在尹素汐的头脑中闪过。 一个箭步,她小巧的身子就像是离炫的箭一样,朝着亓灏的怀里便奔了过去。 “砰”,尹素汐的身子便撞到了亓灏的胸膛。 “跑这么急做什么?”亓灏本能的想闪到一旁去,可到底是尹素婉的妹妹,于是他也只能伸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然而,尹素汐却赖在亓灏的怀里不起来。 “姐夫。”抬头盈盈秋水的眼中写满了欲语还休,她的眼睛生的极美,可奈何亓灏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舔了一下红唇,她娇羞道:“我的脚扭了,你能不能抱我到外面的马车上去?” 亓灏深深的看着低着头,依着自己胸膛的尹素汐,眸光骤冷。 将尹素汐推开,亓灏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来人,将顾二小姐抬到马车上!” “姐夫……”尹素汐没想到亓灏竟会这么冷情,不抱她就算了,为何还要找下人送到马车? 亓灏看都没看尹素汐一眼,直接大步走人,只剩下了被忽略后,一脸难堪的尹素汐。 当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还有一双哀怨的眼睛盯着这边…… 亓灏到了芙蕖院的时候,顾瑾璃正在专心致志的看林笙留给她有关医术的书。 荷香都后院里洗衣服去了,爱月坐在小板凳上,也在津津有味的看书。 她看的也是林笙留下的,只不过是茶茶兔新出的小册子。 那小册子不同于以往的文字版,而是改成了画面版。 所以,在亓灏踏进屋子的时候,主仆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而亓灏入眼之内看到的画面,便是淡淡的阳光斜斜的从窗户照入,照在顾瑾璃那如玉一样的脸上,让人看了心里升起一片温柔。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有多久,亓灏实在是忍不住了,假意轻咳了两声。 顾瑾璃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向门口。 待见到来人是亓灏后,顾瑾璃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不解道:“王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爱月在看到亓灏后,吓得“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小册子掉在了地上。 亓灏随意的瞄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 见爱月下意识的就要弯腰捡起来塞入胸前的衣襟里,亓灏一边走近,他一边冷声道:“拿出来。”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欲哭无泪的看向顾瑾璃,似乎是在求救。 顾瑾璃很是无奈,可还是为了爱月岔开话题道:“爱月,去给王爷沏茶。” 爱月知道,顾瑾璃这是给自己一个逃离现场的机会,应了声,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可意外的是,她跑的太急,藏在袖子里的小册子又掉了出来。 于是,气氛很是尴尬。 红色的小册子掉在地上后,露出的正是一幅男女在马车里交合的激情画面。 据茶茶兔的注解上提示,这幅图的名字叫做“停车坐爱枫林晚”。 爱月未看过《春宫图》,这算是头一次看这么大尺度的东西,因此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这小册子从内容来讲,里面的东西也并不全是那种限制级的画面。 但是,这一页的细节刻画却足以让人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刚才在看书的时候,顾瑾璃不知道爱月看的是这种有伤大雅的东西,所以在看到那小册子上的画后,耳朵发红,狠狠的瞪了爱月一眼。 爱月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的将那页暴露在亓灏面前,哆哆嗦嗦的将小册子一把从地上捞起来后,“噌”的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门外。 顾瑾璃的面色很是不自然,她看了亓灏一眼,见亓灏也在看着自己,便将视线立刻移开。 亓灏沉吟片刻,接下来迸出了一句差点能吓死人的话:“你平时也是这般饥渴吗?” “什……什么?”顾瑾璃眼睛瞪得老大,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亓灏想了想,继续道:“你也喜欢爱月看的那些书吗?” “我……”顾瑾璃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红着脸讪讪道:“我不喜欢。” 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她真心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早知道爱月看的是这些,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允许的。 看来,找个机会,一定得把爱月手里所有有关茶茶兔的书都给烧了。 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乱子来。 “王爷,您喝茶。”这时候,端着茶盘进来的人不是爱月,而是荷香。 爱月自打夺门而出后,便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这是第一次看这种带动作的小册子,哪里知道里面会穿插一些羞羞的画面?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亓灏给撞见了…… 顿感无颜见人,刚好荷香又从后院回来了,所以这端茶倒水的活儿便交给荷香做这是最好不过了。 “你喜欢也无碍,不必觉得害羞。”亓灏抿了口茶,然后给了顾瑾璃一个“我懂”的眼神。 顾瑾璃张了张嘴,以手扶额。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半晌才道:“王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哦?”亓灏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道:“本王想的是怎样的?” “我不喜欢看……”顾瑾璃原本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似乎没什么值得再深究的,于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问道:“王爷,您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亓灏的目光落在顾瑾璃手边的那本翻看了一半的医书上,淡淡道:“路过,便进来了。”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满眼不信。 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芙蕖院是最偏僻的地方。 路过?他这是要去哪里,才能路过自己的院子? 也不去揭穿亓灏,顾瑾璃点点头,二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不知道亓灏是怎么想的,总之顾瑾璃是暂时找不到什么话题。 “快到午饭的时间了。”突然,亓灏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来。 顾瑾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也望了一眼外面,不明所以道:“是快该吃午饭了。” 亓灏盯着顾瑾璃良久,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终于忍不住道:“本王还没吃饭。” “王爷说的是早饭还是午饭?”顾瑾璃见亓灏莫名其妙的瞅着自己,头皮有些发麻。 由于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低声道:“书上说了,早饭是一天三顿中最重要的一顿,不吃的话会对身体不好。” “王爷要是偶尔有那么一次两次不吃早饭还好,要是日日都这样,身体必定要受不住的。” 亓灏听罢,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薄唇紧抿,他幽幽道:“本王说的是午饭。” 顾瑾璃听罢,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王爷要是饿了的话,那就回主院赶紧吃饭去吧。” “虽说午饭没有早饭重要,但也应该吃的好一些才行。” “书里还说了,午饭需要……” 顾瑾璃说的书,自然是林笙留给她的那本医书。 那医书里面,不仅记载了林笙这么多年来的学医心德,还涉及到了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医术知识。 就像是将顾瑾璃带入了新世界一般,让她大开眼界。 比如说,一般给人接生孩子,若真遇到了难产的情况,那便很是危险了。 可书里提到了一个新的法子,叫做什么“剖腹”术,也就是剖开母体的小腹和子宫来使胎儿出生。 这样的法子,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当然,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也正是让顾瑾璃沉浸在其中的原因。 “够了!”亓灏不耐烦的出口打断了顾瑾璃的话,别过脸,他闷声道:“本王中午在芙蕖院用膳。” “啊?”顾瑾璃惊讶的张大嘴,试探道:“王爷不是在开玩笑吧?” 亓灏重重的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恼声道:“本王何时开过玩笑?” “顾瑾……琇,宁王府的一切都是本王说的算,难不成本王在芙蕖院连一顿饭都吃不得?”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冷,总之这生气的模样让顾瑾璃和荷香二人都不自觉的身子一颤。 顾瑾璃捉摸不透亓灏的想法,不明白他是犯了什么病,今儿中午竟要在芙蕖院吃饭,犹豫片刻,她小声道:“王爷,我这院子里,没什么您喜欢吃的东西。要不然……您去怡心院?” 说实话,要是只这样坐着简单的跟亓灏说那么几句不涉及敏感话题的话,她觉得勉强算自在。 这要是一块吃饭,还是会感觉有些别扭啊! 尽管,他们前几日才做过最亲密的事情…… 亓灏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眸中跳跃的火花更甚。 荷香察觉到亓灏的不悦,默默在心底为顾瑾璃捏了一把汗。 亓灏的眼神冷飕飕的瞥向了荷香,幽幽道:“你先去门外候着。” “呃……”荷香一愣,然后看向顾瑾璃。 不等顾瑾璃示意,亓灏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是,王爷。”荷香缩了缩脖子,立马退了出去。 要说是以前,她和爱月肯定会担心亓灏在生气之下会做出伤害顾瑾璃的事情来。 可现在,说不出原因,她们觉得亓灏已经变了,至少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所以就算是让顾瑾璃和亓灏独处一室,顾瑾璃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何况,荷香自己还站在门外守着呢,能出什么事情? “王……王爷……” 荷香一走,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眼前刮过一阵迅猛的风。 眨眼的功夫,亓灏便站在了顾瑾璃的面前。 “本王可以不吃你芙蕖院的饭。”一把将顾瑾璃捞进怀里,他的唇缓缓靠近,一字一句道:“吃你,如何?” 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让顾瑾璃心头一颤,脸“唰”的烧了起来。 “我不……”顾瑾璃刚张嘴,接下来的话便被亓灏的吻给吞下去了。 他眼底的炙热,像是一把火,将她的心房也点燃。 如灿烂烟花,如璀璨群星,总之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身子也一点点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第140章 为谁而忧 “亓……亓灏……”顾瑾璃的双手紧紧攥着亓灏胸前的衣襟,面色绯红。 亓灏见顾瑾璃眼神迷离,又仿佛是那日被自己吻晕了的模样,便心知她必定是喘不过气来了,低低一笑:“笨蛋。” 顾瑾璃攥着他衣襟的手更加用力,气息不稳道:“你……你才是笨蛋,混蛋!”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冷不丁的突然亲她? 虽然摸着良心来说,与他亲吻的感觉很美好。 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到底算什么嘛! 而且,自己又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怎么说亲就被亲上了呢? 过分,太过分了! 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亓灏眸光暗了暗,下一刻再次将薄唇印在了顾瑾璃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吻得要比刚才还要热烈。 顾瑾璃本就喘息困难,现在哪里还能招架住亓灏的热情,慌乱之中,她张嘴便朝着亓灏的下唇咬了下去。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沁出血的唇终于舍得从她唇上离开。 松开搂在顾瑾璃腰上的手,亓灏又好气又好笑道:“接吻连换气都不会,这还不笨吗?” “我又从来没有跟人……”顾瑾璃羞恼的瞪着亓灏,话说到一半又给咽了回去。 冷哼一声,她扭过头,别过脸不再看亓灏,“芙蕖院没有合王爷胃口的饭菜,您还是回去吧!” 若喜欢一个人,哪怕是她生气的模样,可能看在眼里都是别样的可爱。 此刻,在亓灏的眼里,顾瑾璃就是如此。 坐下后,亓灏桃花眼中是满满的笑意,声音爽朗道:“你这是在变相跟本王撒娇?还是说在欲擒故纵?” “什么?”顾瑾璃一听,以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亓灏。 不自觉的,她竟学着林笙之前的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王爷,您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自恋这个词,起初顾瑾璃从爱月口中听说的时候,还不是太清楚它的意思。 后来经林笙给解释后,她才明白,这词是自我陶醉的行为或习惯的意思,过度的自恋可以变成病态。 而亓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已经自恋到病态的地步了。 “自恋?”亓灏眯了眯眼睛,看着顾瑾璃的目光灼灼。 尽管他不晓得这话是何意,可瞧着顾瑾璃那大逆不道的大白眼,他也能猜测出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勾了勾唇,亓灏攥住顾瑾璃的手,又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小茶几,因此顾瑾璃只能身子前倾,以一个极其困难的姿势面对着亓灏。 挣扎片刻,她甩不开亓灏的大手,只能闷声道:“亲也亲过了,王爷还想做什么?” 她说这话,其实是有点赌气的意味在里面。 毕竟,如今在亓灏面前,她被占便宜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的主动权。 现在,她仍旧处于被动地位。 她的喜怒哀乐,好像越来越能受到亓灏的影响…… 这样的感觉,让她也从内心深处害怕,长此以往下去,她会不会因为亓灏而失去自我…… 可是,有时候很多东西又是无法控制的。 比如说,她原先多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爱上他,要远离他,然而心不由己。 比如说,她原本可以拒绝他的亲吻,然而如上次一样,身体的本能让她沉浸其中…… 纠结,挣扎,煎熬,总之顾瑾璃的一颗心就像是扭麻花一样,拧巴的厉害。 尤其是面对亓灏的调笑戏谑,她更是不自在的厉害。 就好像是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在博弈,亓灏处于上风,她处于下风,所以心态怎还能如常? 亓灏并不知道顾瑾璃的心思,听到她的话后,他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火热的眼神恨不得将顾瑾璃给烤化了:“本王……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比如说……去床上‘做’会。” 以前与尹素婉在一起的时候,亓灏虽一直都是温柔款款,含情脉脉。 尽管也说情话,可也没有到这般无耻不要脸的地步。 可能,顾瑾璃有让亓灏放飞自我的魔力。 一开始,顾瑾璃还没明白亓灏话里隐藏的深意。 不解的看着他,然后脑光一闪,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坐”,而是…… 满意的欣赏着顾瑾璃脸上又染上的红霞,亓灏忽然将脸凑近,轻声道:“以后,本王叫你阿顾,好不好?” 顾瑾璃现在的身份,明面上是“顾瑾琇”,而亓灏每次喊到“顾瑾琇”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扎了数万根密密麻麻的细刺,难受的要死。 背地里有几次,听到顾成恩喊顾瑾璃为“阿璃”,私心里说,他不得不承认“阿璃”要比“顾瑾琇”这三个字好听太多。 可是,他又不想承认,他很是嫉妒顾成恩。 因为,顾成恩可以如此亲昵的喊她,而自己却不可以。 而且,即便是他可以喊她“阿璃”,他也不太想。 怎么说“阿璃”二字都是顾成恩叫过的,他才不要跟旁人一样。 “阿顾”这个称呼,不仅与众不同,而且还只是他一个人的专属。 所以,很是不错。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亓灏唇角的弧度渐渐增大,越发的满意自己想出来的这个称呼,“阿顾这个名字,再适合你不过了。” 顾瑾璃听罢,张大了嘴巴。 这句诗,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活了十几年,自己又突然多了个名字? 奋力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抽回,她小脸涨红,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应他这如此不知廉耻的话,半晌才咬牙迸出三个字:“不要脸!” 亓灏听罢,笑的更加开怀。 荷香一直在外面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亓灏的笑声,可见里面的气氛必定是其乐融融的。 眸光微动,她想起顾瑾璃嫁入宁王府的第一个月里,每次他来芙蕖院,必定都要大发雷霆,搞得整个芙蕖院上下都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最重要的是,每次顾瑾璃都是被亓灏虐的最惨的那个人。 而亓灏找麻烦的原因,大多也都是因为尹素婉…… 可现在,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转变太快,感觉还真是让人难以习惯。 不过,只要他不再对顾瑾璃发火动手的就好。 就在荷香放心的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亓灏在里面喊道:“荷香,进来。” 荷香一怔,赶紧推门进去,在看到亓灏那有点不对劲的嘴唇后,立刻垂下头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古人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不该听到的她刚才已经听到了,不该看到的也看到了,所以还是假装没听到没看到吧。 “准备饭菜,本王中午在芙蕖院用膳。”亓灏看了顾瑾璃一眼,沉声道。 “是,王爷。”荷香点点头,刚要转身,却听得顾瑾璃急声道:“芙蕖院的饭菜不合王爷的……” “阿顾,本王觉得我们还是到床上‘坐’会比较好。”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亓灏丢给顾瑾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仿佛是在说,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荷香自然是不懂亓灏这话里藏着什么深意,她看了看亓灏,又看了看面色犹豫的顾瑾璃,随后目光又落在了床榻上,略微不解。 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为何要去床上“坐”会? “呃……”眸光一闪,她顿时明白了。 垂下头,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见荷香低下头突然变得拘谨起来,顾瑾璃面色不自然道:“罢了,你下去准备吧。” “那……王爷偏好什么口味呢?或者说,您喜欢吃什么?” 毕竟是亓灏第一次主动留在芙蕖院吃饭,所以荷香不得不谨慎仔细一些,这也看出她做事稳当了。 “一切照旧。”亓灏摆摆手,示意荷香退下。 荷香想着“一切照旧”也就是说,按着顾瑾璃的口味来? “是,奴婢明白了。”应了声,荷香便退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剩下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气氛也又恢复到了尴尬的时候。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如坐针毡,只好继续拿起那没看完的医书努力静下心让自己投入进去。 可是,心还是像被人无形之中撩拨的琴弦一样,总是静不下来。 亓灏望着顾瑾璃这故作淡定的模样,抬手轻轻摩挲着被顾瑾璃咬过的嘴唇,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顾瑾璃忽略掉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声,紧紧捏着书,目不斜视,将亓灏视为空气。 “阿顾……”亓灏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见顾瑾璃“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眉宇间隐隐流动着一股怒气,“亓灏,你有完没完?” 亓灏见顾瑾璃是真的生气了,便不再言语,而是低着头看着那茶杯上细致的花纹,百无聊赖的一圈圈的数着,心里暗暗思忖顾瑾璃的脾气果真是越来越大。 摇了摇头,他感慨女人果真是不能宠,越宠便会越无法无天。 就像是尹素婉一样,如今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到什么地步了? 想起尹素婉,亓灏不禁轻叹一声。 那样的婉婉,变得面目全非,而他们的爱,也在时间和现实的消磨之中渐渐淡化。 这到底是时间和现实太残忍,还是他们的感情本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呢? 顾瑾璃的眼睛虽然是直直的落在书上,可因为心乱,所以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亓灏身上。 即便是亓灏的叹息声太小,可她还是听到了。 视线从书上移开,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亓灏,顾瑾璃注意到了他眉头紧蹙,自己的眉心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皱了起来。 他在因为什么而烦恼呢?是朝中事务?还是王府里的事情? 若是朝中的,那么会不会是因为顾家? 若是府里的,是因为尹素婉吗? 人,可能就是这么奇怪。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喜好,他的动态,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哪怕是他死了,你在听到这消息后,内心也不会有半点波澜。 可一旦心里住进了一个人,他是为谁而喜,为谁而忧,他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行,你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关注…… 大概是察觉到了顾瑾璃在用余光瞄着自己,亓灏转眼看向她。 二人的眼神相遇,彼此的眼底都荡漾着复杂的神色。 以前想起尹素婉的时候,亓灏满心满眼里都是甜蜜。 而现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要再想起她来,他便会莫名其妙的烦闷,还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沉重。 而这种沉重,尤其是在面对顾瑾璃的时候,会更加的明显。 将视线重新移到茶杯上,他还是一言不发。 顾瑾璃能感觉到亓灏情绪的不对劲,她也收回视线,默默的看起书来。 小厨房里,厨娘围绕在锅台旁边忙忙碌碌。 虽然亓灏说一切按着顾瑾璃的口味,可荷香想了又想,觉得多少还是再准备一些亓灏喜欢的饭菜比较妥当。 因此,她便去前院偷偷的向周管家打听了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知亓灏的喜好。 果不其然,亓灏的口味与顾瑾璃的有些偏差。 亓灏喜欢甜的,而顾瑾璃喜欢清单的或者口味微酸一点的饭菜。 所以,做菜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 当然,芙蕖院不仅是地理位置为整个宁王府里最偏僻的,就连丫鬟、下人也是最少的一个院子,人不多的话吃饭也就没那么麻烦了。 小厨房里,原本是有两个厨娘的,可是这几日其中一人身子不舒服,也就没在厨房里帮忙。 不过,荷香从前院回到小厨房的时候,发现不仅爱月也在,就连锦瑟也出现在锅台旁边帮厨娘做饭。 爱月正在择菜,荷香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道:“不是说小姐的衣食住行,不用她插手吗?” “你当是我让她过来的吗?”撇撇嘴,爱月不屑道:“王爷突然留咱们这吃饭,做饭的人手不够,锦瑟这丫头主动要求过来,我还能如何?” 荷香皱着眉头,瞧着锦瑟确实一脸认真,也没法再说些赶她出去的话。 毕竟,人家是在这正儿八经的干活的,防备归防备,赶人的话面子上太过不去了。 何况,对锦瑟的防备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让她起了怀疑。 拍了拍爱月的手,荷香小声道:“无碍,咱们静观其变。” 爱月轻哼一声,耸耸肩,“要不然呢?” 拍了拍手沾在手上的菜叶子,她又抱着盆子洗菜去了。 锦瑟在收到双儿送来的消息后,便等着给顾瑾璃下毒的时机。 奈何内屋没有顾瑾璃的命令,她无法进去。 要想伺候在顾瑾璃的身边,这更是不可能的。 而这小厨房,锦瑟倒是可以在做饭的时候动手脚……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所以除了荷香和爱月之外,无人会在意锦瑟在做什么。 不过,因为荷香和爱月盯得紧,故而锦瑟还真没下手的机会。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锦瑟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咬了咬牙,她决定必须得想法子将这两个讨厌的绊脚石给踢走了。 在爱月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锦瑟握着满满一勺子油的手微微一歪,那滚烫的油便全部都泼在了爱月的胳膊上。 “啊!” “咣当!” 随着爱月的一声尖叫,盆子也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爱月!”荷香见爱月疼得眼泪直接彪了出来,吓得丢下切菜的刀,马上跑到爱月身边,担心道:“怎么样?” 爱月只觉得整个胳膊都要废掉的感觉,眼泪汪汪的看着荷香道:“痛,荷香,我好痛……” 荷香小心翼翼的卷起爱月的袖子,待看到她胳膊上那被烫起的一大片水泡,心疼的不得了。 锦瑟见状,立即上前,一脸的不知所措,语气愧疚道:“爱月,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其他人可能也没想到爱月会被烫的这么厉害,因此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不约而同的看向爱月和锦瑟。 “你就是故意的!”爱月此时小脸上挂着泪珠,另一只手指着锦瑟道:“好好的油,为什么不泼别人,专门泼在了我身上?” “锦瑟,你今个必须给我个说法!” 说罢,爱月又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爱月,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会故意烫伤你?”锦瑟听罢,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这抽泣的模样看在其他丫鬟眼里好不委屈。 见锦瑟哭,爱月更是恼怒。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也顾不得胳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忿忿道:“受伤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脸哭?” “爱月,我真的……呜呜呜……不是故意的。”锦瑟的哭声越来越大,听着竟比爱月这个受害者的动静还大。 向来沉默寡言的厨娘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劝道:“爱月姑娘,锦瑟是第一次颠勺,可能那勺子对她来说太重了,这才不小心烫到了你。” 锦瑟见有人为自己说话,感激的看了一眼厨娘。 眸光冷冷看了锦瑟一眼,荷香拉起爱月的手,冷声道:“走,先上药去!” 爱月尽管气急,但眼下确实不是跟锦瑟置气的时候,咬着牙点点头,二人便急匆匆的出了小厨房。 待爱月和荷香离开后,锦瑟擦了擦眼泪,语气感动道:“大娘,谢谢你。” 厨娘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做菜。 锦瑟这次不再颠勺了,而是去熬粥。 其实那粥已经上锅了,再过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刚好现在周围无人看着,锦瑟立即走了过去,然后打开盖子,手指不着痕迹的抖了几下,藏在指甲里的白色粉末便落了进去。 拿着勺子搅拌了几下,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因为她是背对着众人的,所以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将盖子盖好后,她走到厨娘是身边,吸了吸鼻子,“大娘,我去看看爱月。” 厨娘点点头,“爱月姑娘平时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肯定是她刚才被烫的厉害了,这才会对你发脾气。” “你有话好好与她说,她会原谅你的。” 听着厨娘这么说,锦瑟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一副怯怯的模样,“嗯,我知道了。” 说罢,她便出了厨房。 既然话已说出口,那锦瑟自然得去爱月房间里走一趟的。 好在林笙走之前,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药,什么外敷的,内用的,液体的,药丸的,药粉的,熏香的…… 当锦瑟进房间的时候,荷香已经给爱月上完药了。 胳膊上一片清凉,那红肿的水泡也已经淡下去一大半了,爱月的情绪虽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但跟锦瑟说话的语气不免还是有些冲:“你来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爱月,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锦瑟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两句话,眼泪又像不值钱似的,掉个没完。 爱月最是讨厌哭哭啼啼的人,瞅着锦瑟这样子更是心烦的厉害:“锦瑟,你别在我面前装……” 手被荷香握了一下,爱月看到她眼里的暗示,便冷哼一声,扭过头懒得再理会锦瑟。 “锦瑟。”荷香站起身来,淡淡道:“爱月的胳膊涂了药也没什么大碍了,你无需再自责。” “今个王爷好不容易能留咱们院子里吃饭,小厨房里肯定忙不过来,咱们两还是先回去帮忙吧。” 刚才在离开厨房后,她和爱月并没直接离开,而是躲在了角落里偷偷的观望着小厨房里的一举一动。 由于躲的地方很是隐蔽,所以锦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却不知道早已落入了荷香和爱月的眼中。 要不是爱月被荷香给拉住,恐怕她真的会直接冲上前撕了锦瑟这朵白莲花。 但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她还是给忍住了,于是跟着荷香先把胳膊上了药再说。 现在,既然锦瑟她自个又过来了,那就将她再赶回小厨房。 要不然,一会好戏开场的时候,少了锦瑟又怎能唱的下去? 锦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算了,看了一眼爱月,见她确实没理会自己,便跟着荷香往小厨房去了。 第141章 好好享用 若是亓灏没来芙蕖院,小厨房的饭菜很快便会做好。 可今日不同,所以就像是迎接皇上似的,小厨房里做的饭菜要比之前丰盛的太多,时间也要久一点。 刚才荷香将锦瑟领回小厨房后,借故回到了前院。 进房间的时候,顾瑾璃捧着书已看得入迷,而一旁的亓灏则一只手撑着脸,眯着眼睛小憩。 放轻了脚步,荷香俯身,在顾瑾璃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顾瑾璃听罢,眸光骤冷。 握着书的手紧紧攥紧,她冷声道:“锦瑟人呢?” 荷香看了一眼亓灏,低声道:“锦瑟还在厨房。” 顿了顿,她又怕顾瑾璃担心,补充道:“小姐,爱月的胳膊涂上药膏了,没什么大碍的。” 先是将巫蛊埋在院中的树下,又给荷香下毒想取而代之,如今还敢变本加厉的来毒害自己。 这锦瑟,当真是留不得了! 不过,今日亓灏在这里,当着他的面,锦瑟竟敢动手,当真是活腻了! 当然,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尹素婉已经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抿了抿唇,顾瑾璃将胸腔内跳跃的怒气给压下,摆摆手,脸色不太好看道:“差不多就开饭吧,又不是皇上来,做那么多吃的做什么?” “呃……是。”荷香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闭着眼睛的亓灏,见他面色平静,便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那原本小憩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眸子直直的看着顾瑾璃,幽幽道:“怎么,你这里的饭只有父皇吃得,本王却吃不得?” “顾瑾……琇,难不成你是想去宫里做父皇的妃子?”他的心里泛着一股子酸意,说出来的话不仅充满着酸气,而且也有些过分了。 顾瑾璃本就因为锦瑟故意烫伤了爱月的事情而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现在听着亓灏这挑刺的话,不禁冷笑道:“王爷说这等混帐话,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妃子?就是皇后,我也不屑!”站起身来,她甩袖就要往外走,“这顿饭,王爷您想吃,您自个吃吧!” 人都是有脾气的,只不过是否发作罢了。 以前,她向来隐忍不发,可结果还不是一样受过挨罚? 现在她就是发作了,也可能挨罚,那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跟亓灏同桌吃饭,本来就不是什么让人自在舒服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去爱月的房间里待会吧。 再者,锦瑟不是下了毒嘛,若是直接由亓灏动手,那锦瑟必定承受不住亓灏的毒辣手段,将尹素婉给供出来! 不过,布菜的时候,还是得提起让荷香在一旁盯着,万一亓灏真因这顿饭而出了什么问题,那尹素婉便可以倒打一耙,给自己头上扣一个下毒害人的罪名…… 她刚走出两步,却听得亓灏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做什么去?” 顾瑾璃头也不回,还要作势往门外走。 亓灏大手一挥,弹指之间,茶杯中的一滴水珠朝着顾瑾璃腿上的某个穴位打了过去。 “啊!” 腿上一疼,顾瑾璃低呼出声,刚想迈腿,竟发现腿麻了。 不仅腿麻了,整个人也不能动弹了。 没法回头,只听得她恼怒道:“亓灏,你给我解开穴道!” 亓灏勾了勾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你说什么,本王听不见。” 虽然看不见亓灏的表情,可光听着他那慵懒的语气,就想让人冲过去甩他一耳光。 “给我解开穴道!”咬着牙,顾瑾璃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阿顾。”亓灏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嗅了嗅茶香,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人火冒三丈:“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你这般,让本王实在没有给你解穴的心情!” “亓灏,你莫要太过分!”果真,顾瑾璃听到这句话后,火气燃烧的更旺了。 不知道为何,亓灏忽然觉得能将顾瑾璃惹毛了,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毕竟,以前顾瑾璃就像是一潭死水似的,波澜不惊,极少能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多余的表情。 而最近这几日,好像自己也能随意撩拨起她的情绪了。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挤入她的心里了? 这样想着,亓灏的心情大好。 “阿顾,你说句软话,本王便立即给你解穴。” 若是杜江和秦峰,亦或者是屋内还有第三人在场,不管是谁,倘若他们见到亓灏这般无赖又有点幼稚的模样,必定会如被雷劈中一样,雷的外焦里嫩。 顾瑾璃这下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过了良久,就在亓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的时候,却听得她闷声道:“王爷,麻烦你帮我把穴道解开。” “嗯?”亓灏见状,瞬间放下心来,可还是不死心道:“阿顾,这不算软话。” “吱呀”一声,突然荷香领着丫鬟们进来上菜了。 待见到顾瑾璃站在门口,不解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顾瑾璃到是想离开,奈何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 用林笙之前说过的话来形容自己内心的心情,那便是此刻有一万匹草泥马飞腾而过。 张了张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给荷香开口。 见顾瑾璃脸色阴沉的厉害,荷香担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唔……”腿上一疼,那熟悉的感觉让顾瑾璃意识到亓灏无形之中已经将自己的穴道给解开了。 她回头怒瞪着亓灏,随即看了一眼那满满桌子的饭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今儿这顿饭,可都是特意为王爷准备的。” “一会儿,您可得好好享用!” 要说刚才还想走,现在她又不想走了。 既然锦瑟在粥里加了辅料,那就干脆先让亓灏来品尝吧! 太医院里有魏廖,再不济用上林笙留下来的灵丹妙药,反正怎么着也不会让亓灏丧命的。 轻哼一声,她重新回到了桌子旁。 “哦?”亓灏本以为顾瑾璃会甩手离开,没料到她又会回来,先是一怔,然后扫了一眼面前的美味佳肴,点头道:“如此珍馐美味,本王自然会用心享用。” 说罢,他又把视线移到对面的顾瑾璃身上,意有所指。 顾瑾璃忽略掉亓灏的一语双关,给荷香使了个眼色。 荷香会意,低声道:“小姐,还有一盅粥没好,奴婢去厨房催催锦瑟。” 其实,粥早就好了,只不过为了将锦瑟给推到明面上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你直接让锦瑟端上来就好,爱月受伤了,你去看看她。”顾瑾璃摆摆手,示意荷香退下。 “是,小姐。”荷香招呼着刚才传菜的小丫鬟们都下去,自己也跟在后面准备关门离开。 “等一下。”这时,亓灏又发声了。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荷香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啪”的一下,亓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甚是上纲上线道:“你们家主子早已嫁为人妇,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而且本王很久之前便说过,莫要再喊她“小姐”,你和爱月将本王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荷香也不知道亓灏会因为一个称呼这般介意,急忙垂首,她小声道:“奴婢知错。” “来人,将荷香拖下去,杖责五十板子!”谁知,亓灏并未松口,而变本加厉起来,很有小题大做之意。 “王爷,荷香和爱月跟在我身边多年,叫习惯了而已,您莫要计较太多。”顾瑾璃哪能容得荷香挨打,因此在亓灏的话落后,她不悦道:“再者,只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也不值得王爷这般大动干戈。” “一个称呼?”亓灏听罢,仿佛是猎鹰盯着猎物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一字一句道:“阿顾,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瑾璃听着“阿顾”二字,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亦或者是因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总之她后背发凉。 垂下眸子,她低声道:“王爷说的是,是妾身不懂规矩。” 她这么说,也算是间接承认了错误。 亓灏之所以说要杖责荷香,还是为了让顾瑾璃对自己低头伏小。 只要她肯定对自己示弱,那他肯定不会再去为难荷香。 而且,男女相处之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所以,这次也是巩固亓灏主动权的机会,他怎能不好好把握住呢? 知道顾瑾璃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心里窝着火,亓灏也不敢再惹怒她,因此对荷香冷哼道:“罢了,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本王暂且饶过你一次!” “若是再有下次,本王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王爷。”荷香连连点头,终于安然无恙的退了出去。 待荷香走后,顾瑾璃忍无可忍道:“王爷,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意思,本王觉得很有意思。”亓灏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脸上那肃然发怒之色早已不见,变换成了一脸的笑意盈盈。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由于刚才亓灏已经下了命令,所以荷香在出去后便立刻将他的意思传达给了芙蕖院上下的所有下人。 以后,要么称呼顾瑾璃为“主子”,要么就是“顾侧妃”。 尤其是爱月,更是不能再称顾瑾璃为“小姐”了。 要不然让亓灏知道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尽管爱月觉得奇怪,可对于亓灏的命令,她还是不敢不从的。 锦瑟将粥盅放下,低眉顺眼道:“主子,粥好了。” 顾瑾璃“嗯”了声,缓缓道:“难得王爷第一次留芙蕖院用膳,你在一旁帮我伺候着。” 锦瑟一怔,然后低声道:“是。” 这粥盅虽然是自己端进来的,但是最初将粥架在火上熬的人,却不是她。 所以,就算待会出现什么问题,也跟自己没关系…… 站在一旁后,她偷偷的瞄着顾瑾璃和亓灏。 在亓灏抬手拿起筷子要夹菜的时候,忽然顾瑾璃伸手制止住了他:“慢着。” 掏出一根银针来,她淡淡道:“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还是先让妾身验一下毒吧。” 亓灏想起在自己小憩时顾瑾璃与荷香说的话来,似笑非笑道:“难不成阿顾你会害本王不成?” 他一口一个“阿顾”的,真心叫的顾瑾璃浑身难受。 最重要的是,“阿顾”一点都不好听,与母亲、顾淮和顾成恩喊自己的“阿璃”比较起来,简直是难听到极点! 可偏偏亓灏不仅没觉得难听,反而还越喊越带劲,这真是让人不爽! 秀眉紧蹙,顾瑾璃冷着脸道:“妾身自然是不会害王爷,可到底王爷是头一次来妾身的院子里,一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她说罢,便将银针一一插入饭菜之中。 锦瑟未曾想过顾瑾璃会验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身体也因紧张而绷得僵直。 顾瑾璃的余光将锦瑟的神色收入眼底,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并且将那盅粥放在最后,为的就是折磨锦瑟,让她内心慌张不安。 “王爷请稍安勿躁,验完这盅粥,您就可以吃了。”打开盖子,顾瑾璃将银针插了进去。 十几个菜,每一盘子的菜都要检查,这确实要浪费不少时间。 但难得的是,亓灏面色平静,并不见丝毫焦躁。 “嗯”了声,他继续等着。 也可以说,继续在暗地里配合着顾瑾璃演戏。 “呀,这银针变黑了。”将银针从粥盅里拿出来的时候,只见那银针的一大半都变得乌黑乌黑。 “啪”的一声,顾瑾璃将银针拍在桌子上,舀起一勺子粥后,又放在鼻间闻了闻,沉声对外面喊道:“来人,抓一只老鼠过来。” 她个人是不喜欢小动物的,毕竟是一条条小生命,要是养不好的话死了,她心里会极其不安的。 所以,还不如不养。 毕竟,养了它们,就得对它们负责…… 而老鼠就不同了,尽管也是条生命,可它却总是偷吃粮食,咬坏衣物,所以就算是毒死了它,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很快,老鼠便被抓来了。 顾瑾璃示意下人们将粥喂给老鼠吃,老鼠一开始很开心,如天上掉馅饼一样,吃的也多。 可是,就在老鼠吃了第三口后,便倒地身亡,七窍流血。 顾瑾璃冷冷的望着粥盅,恼怒道:“岂有此理,有人竟敢在芙蕖院里加害王爷,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目光瞥向锦瑟,她厉色道:“锦瑟,你还不跪下认罪?!” 锦瑟身子一颤,心虚的站不稳脚,“主……主子,这粥,不是奴婢熬的。” “厨房……厨房里有厨娘,还有很多人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粥虽不是你熬的,可却是你送过来的,难保你在送过来的路上没有动手脚!”顾瑾璃不再给锦瑟一丝喘息狡辩的机会,对刚好进来的荷香道:“荷香,搜一下锦瑟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毒药!” “是,主子。”荷香点点头,然后便朝着锦瑟走去。 毒药这种东西,目标太大,自然是不能贴身带在身上的。 当时,锦瑟是将药粉藏在指甲盖里,所以在听到顾瑾璃竟要搜身的时候,她强作镇定的站直身子,底气不足道:“奴婢问心无愧。” 说罢,她张开手臂,让荷香检查。 荷香由上到下检查的很仔细,并未在锦瑟身上找到任何可疑之物,对顾瑾璃道:“主子,没有。” 锦瑟不自觉的舒了口气,在她认为自己即将安全的时候,又听得顾瑾璃幽幽道:“这粥里下的是‘七煞粉’,即便是不藏在身上,也不代表锦瑟就是清白的。” 唇角轻扬,她声音掷地有声道:“锦瑟,摊开手,让荷香再检查一下你的指甲。” 锦瑟面色煞白,下意识的攥紧手指,她哆哆嗦嗦道:“主子,奴婢没有理由害王爷的。” 她确实不敢害亓灏,但因为那粥是依着顾瑾璃的口味做的,而亓灏偏好甜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在粥里下毒。 只是,她也不确定亓灏会不会喝那粥,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亓灏不要碰那粥了…… “你是没理由,也没胆子害王爷,可这并不表明你没理由害我!”顾瑾璃冷哼一声,沉声道:“荷香,去检查一下。” 荷香走到锦瑟面前,见她迟迟不肯将手伸出了,道了句“得罪了”后,她一把将锦瑟的手拽了出来,然后用银针直接从那藏毒的指甲里刮出来了一层残余的白色粉末。 在刮的过程中,锦瑟肯定是不愿意的,然而在她一边躲躲闪闪的扑腾挣扎的时候,亓灏一挥手之间,又以茶水将她给定住了,故而荷香才能顺利的取证。 将帕子上的粉末小心翼翼的递给顾瑾璃,只闻了一下,她便缓缓道:“锦瑟,我给你一个机会。” “倘若你交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我可能还会求王爷饶你一命。” “否则,那就别怪王爷家法伺候你了!” 从刚才到现在,亓灏一口饭没吃上,都是顾瑾璃在一旁折腾,到现在,她竟还要自己扯进来,这简直是太过分。 不过,演戏演到底,既然刚才都配合顾瑾璃演戏了,要是现在不配合,那岂不是有拆台的嫌疑? 点点头,亓灏眯着眼睛看着锦瑟,即便是一言不发,可那眸子里森寒的冷意却足够让她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纠结再三,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道:“王……王爷,奴婢说,奴婢说!” “噗通”一声,亓灏在给锦瑟解了穴后,她的两腿紧接着一痛,然后跪倒在了地上。 膝盖冷不丁的重重一磕,锦瑟疼得皱起眉来,哆哆嗦嗦道:“是……是王妃指使奴婢给……给主子下毒的。” 这个答案,顾瑾璃和荷香并不吃惊。 再看亓灏,只见他的脸色要比锅底还要黑。 顾瑾璃挑了挑眉,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的可属实?” “属实,属实!”大概是想起了许久之前惨死的金梅,锦瑟连连点头,生怕顾瑾璃不信似的,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细致的钱袋。 她一边跪行着递到顾瑾璃面前,一边抽泣道:“这是之前王妃让双儿给奴婢的,顾侧妃要是不信,尽可将这钱袋拿去怡心院辨认一下。” 顾瑾璃接过那钱袋后,随意的看了几眼,然后推到亓灏的手边,淡淡道:“要问这府中谁最了解王妃,王爷要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王爷您看看,这是不是王妃的东西?”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眼神透着一股复杂,视线落在那钱袋上,他动了动唇,半晌才道:“来人,将锦瑟拖下去斩了!” “王爷饶命啊,主子饶命!”锦瑟一听,吓得赶紧又用力磕了几个响头,脸上的眼泪混合着鼻涕,总之瞧着无比的狼狈。 “咚咚咚”,她见亓灏并未松口,而顾瑾璃也没给她一句求情的话,磕头磕的更厉害了,连哭声也比刚才更大。 随着亓灏一声令下,门外的两个侍卫便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的站在锦瑟身边,打算将她给拖出去。 “等会。”忽然,顾瑾璃开口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锦瑟身前,居高临下道:“锦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告诉我,你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我……”锦瑟也猜不透顾瑾璃这话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要她坦白从宽,然后在她全盘托出后能饶过自己。 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 既然锦瑟这次是为尹素婉办事,可见她是尹素婉的人。 而尹素婉不仅自己在背后里加害顾瑾璃,还在顾瑾璃身边安插了锦瑟,这样的心思真是深的可怕…… “说!” 亓灏眼底冒着的两团怒火,似乎能将锦瑟给点燃,低吼一声,他攥着的拳头也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锦瑟吓得尖叫一声,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出来。 说罢,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继续磕头求饶道:“王爷,主子,奴婢知道错了!” “一切都是王妃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即便是锦瑟将罪名推到尹素婉头上,可还是改不了一死的结局。 手一挥,亓灏毫不留情道:“拖出去!” “王爷。”顾瑾璃拉住亓灏的手,突然道:“斩了锦瑟太残忍了,要不然就将这剩下的‘七煞粉’赐给她吧。” 亓灏眸光暗了暗,目光落在顾瑾璃按着自己的手上,点了点头。 第142章 习惯就好 锦瑟跪行着爬到顾瑾璃面前,用力抱着她的大腿,嘶声力竭的哭嚎道:“主子,奴婢真的是被迫的!” “看在奴婢之前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上,求求您饶了奴婢这次吧!” “呜呜……主子……” 一把鼻涕一把泪,锦瑟哭的好不凄惨。 顾瑾璃冷冷的看着锦瑟,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金梅似乎也是这样装可怜来博取自己的同情。 毫不留情的拂开锦瑟的手,顾瑾璃转头对荷香幽幽道:“将‘七煞粉’赏给她。” 荷香这是头一次见顾瑾璃这般决然,愣了一下,然后拿着那药粉往锦瑟身边走去。 锦瑟没想到顾瑾璃竟来真格的,面色煞白的往后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荷香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有些紧张,她想象着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偶尔遇到刘嬷嬷给小丫鬟喂毒的模样,便狠下心来,一把捏住锦瑟的下巴,将药粉往嘴巴里灌。 “呜呜……我不要!”锦瑟扑腾的力气太大,不仅将药粉打翻在地上,而且还将荷香的手给抓伤。 “来人,将她拖出去,剁成肉酱喂狗!”忽然,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一脸的阴寒。 “哗啦啦”,门外的两个侍卫闻声进来,一左一右的架起锦瑟就往门外拖。 “王爷饶命,都是王妃指使我的,我是无辜的!” “呜呜……主子,求求您救救……” 锦瑟两腿一软,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那叫喊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了门口。 顾瑾璃瞧了一眼荷香被锦瑟抓伤的手背,又偷偷看了一眼面若寒霜的亓灏,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 还记得之前亓灏处置翠屏和金梅的时候,虽说下的是“杖毙喂狗”的命令,可其实也就是杖毙丢去了乱葬岗,尸体大多还是有个全尸的。 而锦瑟,亓灏竟下令将她剁成肉酱? 先不管侍卫到底是否真的会这么做,旁人只听上去就觉得有些瘆得慌。 当然,这也能看出亓灏是真的发怒了。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锦瑟一口将尹素婉给吐了出来,亓灏即便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注意到亓灏攥紧拳头,顾瑾璃心中一动,于是又多瞅了他几眼。 他这般生气,是因为锦瑟下毒害自己? 还是说,因为尹素婉暴露了,所以他在担心她? 察觉到顾瑾璃在望着自己,亓灏转头,静静的看着她,眼底神色复杂。 深吸一口气,他将视线从顾瑾璃脸上移到桌上的饭菜上,语气低沉道:“吃饭吧。” 荷香见亓灏抬手拿起了筷子,于是极有眼力劲的将那盅有毒的粥给端了下去。 发生了锦瑟这样的事情,顾瑾璃原本以为亓灏不会再有吃饭的心思了。 见他每道菜都夹了几筷子,便也收拾起心思,埋头吃起饭来。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很是安静,仅能听到彼此咀嚼的声音。 饭大概吃了一半的时候,亓灏终于开了口,“对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此时顾瑾璃的嘴巴里正被凤凰卷给塞得满满的,她瞪大眼睛看着亓灏,一边费力的将凤凰卷给咽下去,一边放下筷子起身拿茶壶。 不过,亓灏比她动作快了一步,将顾瑾璃的杯子里添上了茶水。 他的手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了顾瑾璃的手,那丝丝凉意却让她的脸红了起来。 端起茶杯,她努力将嘴里的凤凰卷给冲了下去。 轻咳两声,顾瑾璃小声道:“王爷问我的意思?” 亓灏“嗯”了声,沉沉的目光让顾瑾璃一时之间张不开嘴。 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将锦瑟直接暴露在亓灏面前的目的,只是忍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而锦瑟又是受尹素婉指使,若说私心里没有对尹素婉产生怨恨,这是不可能的。 顾瑾璃不是圣人,即便是她平时不争不抢,淡然如水,可当触及到她的底线,也总会有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 毕竟,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所以,自然也有将尹素婉的丑恶嘴脸曝光的私心。 动了动唇,顾瑾璃垂下眸子,难得的违心道:“妾身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怎么想的。” “阿顾。”亓灏看着顾瑾璃良久,最终没了下文。 轻叹一声,他再次拿起筷子,夹着菜继续吃了起来。 顾瑾璃秀眉微皱,也不明白亓灏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忽然想到什么,她试探道:“王爷,以后能不能不要喊我阿顾?” 亓灏手中的筷子一顿,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为何?” 顾瑾璃盯着他冷冷的目光,诚实道:“不好听。” 亓灏又想起了顾成恩喊她的“阿璃”,薄唇紧抿,“习惯了就好听了。” 他的语气坚决又霸道,似乎只要顾瑾璃敢说一个不字,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瞧着亓灏这么较真,顾瑾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决定不与他计较。 无论是“阿顾”还是其他,名字最多算是个代号罢了,管亓灏喊自己什么,随便吧!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顾瑾璃一边剔着鱼肉里的鱼刺,一边道:“王爷,芙蕖院地方不大,院子里的下人也用不了太多。” “上次跟锦瑟一块拨过来的还有个叫做胭脂的丫鬟,妾身觉得其他院子可能更需要人手,所以还是将她拨出去比较好。” 说的好听是哪里需要将胭脂安排到哪里去,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对胭脂的不放心。 “你院子里的丫鬟,自己决定就好。”亓灏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瑾璃“哦”了声,心想着亓灏吃了这么久的饭怎么还不走。 不是说她心疼这些饭,而是觉得气氛很尴尬,毕竟也没什么话题可聊,难道要这么干坐着? 就是吃饭,饭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吧? 将顾瑾璃心不在焉的表情收入眼底,亓灏抿了口茶,闷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你慢慢吃。” 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的不自在,他怎可能感觉不到? 尹素婉永远是横在自己与顾瑾璃之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被无限放大,当真以为自己还能稳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吃饭吗? 问顾瑾璃怎么看,只是想知道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毕竟,自打嫁入宁王府后,以前、现在,她都受了不少委屈。 但凡是她说的,在不妨碍大局的情况下,他都会满足她的。 然而,她说她的意见不重要,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在虚与委蛇…… 要问他为什么还继续坐在这里?还不是想多跟她待会…… 可瞧着顾瑾璃那模样,所以他还是不让她坐立不安了。 “呃……”大概是亓灏走的太突然,所以顾瑾璃没反应过来。 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舌头一疼,她倒吸一口气。 原来,鱼肉里还藏着一根细小的没被剔出来的鱼刺。 舌头被狠狠扎了一下,她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亓灏听到了后面的吸气声,脚步一停,回头看了顾瑾璃一眼,见她眼眶发红,剑眉不自觉的皱起。 顾瑾璃湿漉漉的眸子与亓灏对视,脸又烧了起来。 亓灏眯着眼睛,注意到她碟子里的鱼刺后,薄唇间蹦出两个字来,“笨蛋。” 话落,他出了房间。 顾瑾璃没错过亓灏刚才眼中嫌弃的眼神,有些生气起来。 要不是因为他,她还能被鱼刺扎到? 翻了个白眼,她手里的筷子使劲的戳着盘子里的鱼。 待那鱼肉被戳的稀巴烂后,她的气才消了。 秋菊院中,雪琴一边给柳夫人按摩着肩膀,一边将刚从外面听来的消息给柳夫人说着:“据说那锦瑟是王妃之前安插在芙蕖院的,今个事情败露,这不被王爷派人给剁成了肉酱喂了狗。” “剁成肉酱?”柳夫人听罢,语气有些惊讶:“怎么说锦瑟都是王妃的人,王爷这次竟下手这么狠?” 摇着头,雪琴一阵唏嘘:“啧啧,锦瑟连个尸身都不曾留下,也真是可怜呢!” “呵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柳夫人冷笑一声,将雪琴的小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握在了手中。 一边轻轻揉捏着,她一边幽幽道:“飞雪现在怎么样了?” “玉夫人死后,玉露院的一些丫鬟有的被周管家调去了其他院子,不过飞雪还是留在原处,在玉露院里做打扫工作。”雪琴想了想,低声道:“主子是有什么想法吗?” “找个机会给周管家说说,将飞雪要过来。”柳夫人低头亲了一下雪琴白嫩的手背,一字一句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懂。” 玉夫人之所以会走向那么一条不归路,其中也有飞雪的推波助澜,乱出馊主意。 而飞雪,是被柳夫人给收买的。 所以,斩草不除根的话,会贻害无穷。 允诺过给飞雪一大笔银子,然后放她出府,可是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的嘴巴是严的。 既然搀和到这后院中的阴谋算计中来了,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又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主子聪明的话,尚且还可能有一丝苟且偷生的机会。 而下人,大多都做了替死鬼…… 雪琴跟在柳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又怎可能不知道柳夫人的意思? 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她羞涩的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望着雪琴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刚才吻过她手背的红唇,柳夫人勾起的唇角溢出一丝冷意,喃喃道:“傻丫头啊!” 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她还是决定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相府中,大夫人站在顾瑾琇的门外,一边轻轻敲着门,一边沙哑着声音哽咽道:“瑾琇啊,你快开开门吧,不要再吓唬母亲了!” 自打顾瑾琇从井里被救出来后,整个人便陷入了不吃不喝的状态。 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何人都不见。 因此,大夫人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在外面苦口婆心的劝着,奈何里面还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老爷,这可怎么办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在门口一圈圈的转着,焦头烂额。 捧在手里十几年的宝贝疙瘩就这么被人给强暴了,这无论搁在哪家父母亲身上,谁都受不了。 一夜之间,不仅大夫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似的,就连顾淮同样如此。 身为当朝丞相,府中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怎能不憋屈? 咬着牙,他瞅着大夫人蓬头垢面的模样很是心烦,因此说出口的话也有些冲:“怎么办?这都是你教导的好女儿!”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瑾琇到处乱跑,你不仅不好好教导她,还放纵不管,这不怪你又怪谁!” “还有你那个畜生侄子,同样也都是被你们国公府给惯坏的!” 从顾瑾琇神志不清的只言片语中,大夫人和顾淮便隐约猜到了蹂躏她的人是姜源生。 一怒之下,顾淮便提着鞭子直冲到了国公府,谁知道姜源生竟倒打一耙,说相府的二表妹勾引自己不成,还恶毒的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老国公和姜尚书一直将姜源生当个小祖宗似的供着,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国公府的独苗被人伤了,他们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刚好姜尚书也要动身去相府找顾淮讨个公道的,见顾淮既然已经主动上门了,于是双方便怒不可遏的理论了一番。 面对眼睛上被包着厚厚的纱布,颠倒是非的姜源生,顾淮实在是忍无可忍,将顾瑾琇与顾瑾璃身份对换的事情挑明。 老国公和姜尚书是知情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夫人因顾瑾璃讹了镯子后,帮大夫人去刺杀她。 只是,姜源生是确确实实的被蒙在鼓里的。 毕竟,他这么个好吃懒做又不务正业的人,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 不仅没用,还会惹出更多麻烦来! 到时候顾瑾璃和顾瑾琇代嫁之事,想必也就瞒不住了…… 不过,正因为瞒着姜源生,日子久了,老国公和姜尚书便忘记了没有知会过姜源生这件事,也就没料到会有亲表哥将亲表妹强奸的事情发生…… 姜源生是老国公的亲孙子不假,可顾瑾琇到底也是老国公的亲外孙女。 所以,老国公便亲自拿着拐杖狠狠的打了姜源生十几棍子。 此外,姜尚书虽心疼这个儿子,可当着顾淮的面,也只能任老国公的拐杖打在姜源生身上了。 不过,可气的是,姜源生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他一直以受害者的姿态自居,忿忿不甘的吵嚷着自己是无辜的。 一切责任都在顾瑾琇身上,谁让她没有一开始就坦诚自己身份的? 可是要知道,即便是顾瑾琇在被欺侮的过程中一遍遍说着自己不是“顾瑾璃”,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恐怕只要是个人就以为那是顾瑾琇的脱身之计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打死姜源生都不可能松口。 顾淮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清清白白的女儿,被人玷污就罢了,还被泼了脏水说是引诱未遂? 而这泼脏水的人,事到如今还一个劲的狡辩,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不顾姜尚书的阻拦,顾淮捏着姜源生那营养不良的后脖颈,就要捉他去相府问罪。 打归打,但一定要在姜源生和顾瑾琇之间选一个,老国公肯定还是得站在姜源生这边。 怎么说姜源生都是以后要继承国公府家业的人,总不能真看着姜源生有去无回。 想着二人都是表兄妹,老国公便提议干脆让姜源生娶了顾瑾琇算了。 可顾淮听罢,恨不得一把掐死姜源生的打算。 就算顾瑾琇不能嫁给宣王,可也不至于嫁给姜源生这等一事无成,昏庸无能的浪荡子弟。 二话没说,顾淮扬起手里的鞭子丝毫不顾及情面的甩在了姜源生的身上。 待那十几个鞭子落下,姜源生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 将心中郁气发泄出来后,顾淮才离开国公府。 只是,回来后看到哭哭啼啼的大夫人,他的火气不禁又旺盛了起来。 “老爷,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不想的!”大夫人这时正心痛的厉害,听到顾淮这气话后,身子气得颤抖。 “你只知道怪我让瑾琇乱跑,可是……” “咣当”,忽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巨响,听着好像是桌子、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夫……夫人,不好了!” 大夫人的话被打断,只见趴在门上,用手指戳了一个洞的刘嬷嬷慌慌张张的转头道:“大小……小姐她……她上吊了!” “什么?!”大夫人一听,两腿瞬间瘫软在地上。 她费力的攥着顾淮的衣袖,又大哭起来:“瑾琇,我的瑾琇……” 前门和后窗等都被顾瑾琇从里面给锁起来了,所以要是有人想进去,也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砰!”,顾淮一脚踹开了门,进去后见顾瑾琇果然躺在了地上大惊失色的喊道:“瑾琇,你醒醒,醒醒啊!” “瑾琇,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大夫人也跟着进来了。 她蹲在顾瑾琇的身边,吵得顾淮的头又疼了。 伸手在顾瑾琇的鼻间探了探,他对刘嬷嬷道:“快,快去找大夫!” 刘嬷嬷应了声,立马冲出了院子。 顾淮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姜源生!” “造孽啊,造孽!”瞧着顾瑾琇脖子上那粗绳子勒出来的青紫痕迹,大夫人仰天痛哭。 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大夫人凄惨悲绝的哭声。 可是,顾瑾琇并没死,虽说绳子够粗,但她系的太松,所以才摔了下来。 昨日被人蹂躏了一番,今日又滴水未进,便晕了过去。 大夫来后把脉后,开了副药也就走了。 夜色沉沉,夜间的风越来越凉了。 双儿将窗户关上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尹素婉沉着的脸,小声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早些睡吧。”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睡觉?”尹素婉抬眸,眼神阴郁,“锦瑟死了,看来王爷这次,是发了狠的。” 点点头,双儿又道:“对了,胭脂也死了,她的尸体漂在池塘里,被人发现了。” “胭脂?”府中的人对尹素婉来说,只不过是可随意摆布的棋子而已,所以对这胭脂尹素婉并未多少印象。 双儿道:“就是当初跟锦瑟一块被安排到芙蕖院的丫鬟。” “哦,一个丫鬟罢了,死了就死了。”尹素婉揉了揉眉心,语气冷漠道:“王爷人呢?” 双儿见尹素婉神色疲倦,便主动的走到身后给她拿捏着肩膀:“王爷还在书房里。” “王妃,老奴有要事禀告。”这时,桂嬷嬷推门而入,因为挨过板子,所以她走路很是吃力,像是一个臃肿肥胖的鸭子一样。 “何事?”一见到桂嬷嬷,尹素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桂嬷嬷偷偷瞄了一眼尹素婉,犹豫道:“可是,这件事情……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桂嬷嬷,你当本王妃整日是闲人?要说快说,不说就滚出去!”尹素婉瞅着桂嬷嬷这忸怩的模样,不禁不耐烦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桂嬷嬷见状,赶紧道:“王妃,今日二小姐在出府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王爷,她……好像故意扑进了王爷的怀里。” “你说什么?”尹素婉一听,两眼瞬间迸发出一道冷光,死死的盯着桂嬷嬷,她努力压制住胸腔里的怒气:“你再给我说一遍,谁扑进了王爷怀里?” “二……二小姐。”桂嬷嬷被尹素婉盯得心头一跳,小声道。 怕尹素婉不相信似的,她又补充道:“老奴看的真切,二小姐和王爷是迎面走的,在王爷没靠近之前,她走路走的好好的,可王爷一走近,她就快跑了起来,这才直接撞上了王爷。” “王爷好心扶了二小姐一把,可二小姐就像是黏在王爷身上似的,就是磨磨蹭蹭的不起来,还是王爷主动放开手。” “王妃,瞧着二小姐看着王爷那眼神,老奴觉得真的有些不太寻常……” “混账!”尹素婉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朝着桂嬷嬷脚下丢了过去,厉色道:“桂嬷嬷,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汐儿是我的亲妹妹,你敢在背后搬弄是非,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见顾瑾璃发怒,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道:“王妃,老奴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所以更是不敢撒谎。” “要不是亲眼所见,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在王妃面前编排二小姐。” 细长的指甲用力扣着桌面,尹素婉的面目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极其扭曲。 半晌,她才声音阴涔涔道:“滚出去。” “是,是!”桂嬷嬷的后背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趁着尹素婉再次发怒之前,连忙退了出去。 双儿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绞在了一起。 二小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在心里偷偷觊觎亓灏也就算了,怎么还明目张胆的在宁王府里暗送秋波,投怀送抱? 她难道就不知道,这府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最近尹素婉本就因为亓灏的事情而变得疑神疑鬼,现在又听了桂嬷嬷的告密,恐怕她当真会怀疑上二小姐。 看来,改日得给二小姐回去报个信了…… “你也出去。”尹素婉看着神游在外的双儿,突然道。 “是。”双儿应了声,便离开了房间。 尹素婉回想起尹素汐每次见到亓灏时,一声声那亲昵的“姐夫”,心里就像是被狼牙棒狠狠的捶了几百下似的。 亓灏是她的,从前、现在、以后,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任何人,都不能与自己抢。 柳夫人、顾瑾璃不可以,尹素汐更是不可以! 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 望着一地狼藉,她幽幽道:“汐儿,倘若你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别怪姐姐我心狠手辣了。” 吹了灯,屋子里的黑暗将她面上的阴狠遮盖了几分。 第143章 自找麻烦 第二日,顾瑾璃正对镜梳头,这时爱月端着盆子进来,神色有些不对劲。 瞥了爱月一眼,顾瑾璃问道:“怎么了?” “小姐……哦,不,主子。”爱月习惯性的张口喊“小姐”,可又想到昨日亓灏刚下过命令,便及时的改了口,“胭脂死了。” “嗯?”顾瑾璃一听,握着梳子的手一顿,皱眉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一大早有人在池塘里发现了胭脂的尸体。”爱月想了想,道:“侍卫检查过池塘周围,并未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胭脂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大家都说是不小心失足掉进去的。” 这个消息,有些太突然了。 昨日顾瑾璃还给亓灏说要把胭脂拨到其他院子里,而胭脂这么快就死了? 第一感觉告诉顾瑾璃,胭脂的死不是个意外。 冷笑一声,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凶手便是尹素婉。 没办法,谁让尹素婉做坏事太多,最大的嫌疑人只能是她了。 毕竟,锦瑟是尹素婉的人,难保胭脂不是。 可能胭脂知道些什么内幕,尹素婉担心胭脂将她的阴谋给泄露出去,所以便先下手为强了…… 摇了摇头,顾瑾璃抿了抿唇,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话落,荷香从外进来,掏出一封信递给顾瑾璃:“主子,二公子派人送来了信。” “二哥?”一听到是顾念时给自己的信,顾瑾璃一怔,接过来后将信封打开。 扫完内容后,她一边拆着头上的发钗珠花,一边道:“去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去明月湖。” “明月湖?咱们去那做什么?”爱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顾瑾璃自顾自的将头发束成男子发髻,沉声道:“二哥在明月湖上举行了一个‘游船诗会’,在府中待着也怪无趣的,咱们去凑个热闹。” 爱月想着确实有日子没出门了,点头高兴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是将之前女扮男装的衣服找出来罢了。 很快,主仆三人装束好后,便一前一后的出了芙蕖院。 与此同时,亓灏也正从书房往外走。 杜江跟在后面,低声道:“王爷,胭脂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 锦瑟虽死,但顾瑾璃似乎不放心胭脂,那么为了避免错怪好人,也本着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亓灏又派杜江去查了一下胭脂的底细。 这一查果不其然,胭脂跟锦瑟一样,也是尹素婉安插在芙蕖院的人。 只是,胭脂平时太过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才没有暴露目标。 想着顾瑾璃昨日已经开口要将胭脂调离,亓灏便命杜江在晚上将胭脂打晕了,直接丢进了池塘里。 与其等着胭脂日后帮尹素婉行恶事,还不如自己提前解决了这个祸害。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缓缓道:“怡心院可有什么动静?” 杜江回答道:“王妃听说胭脂死了,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尹素婉不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锦瑟死了,尹素汐又被桂嬷嬷无意间发现了对亓灏的不轨心思,如今还在暗处潜伏的胭脂也莫名其妙死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扰得她心烦意乱。 以前,兴许还能找尹素汐来倾诉一下,但现在她宁可将所有的不快都烂在心里…… 所以,以不变应万变,她需要消停一些日子来避一下风头。 亓灏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芙蕖院那边,还是得多派些人。” “是,王爷。”应了声,杜江又道:“不过……这次给顾侧妃下毒的事情,王妃是受了尹二小姐的怂恿才决定动手的。” “尹素汐?”亓灏听罢,桃花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冷光。 杜江点头,犹豫道:“王爷,不知道是不是属下的错觉,属下总觉得尹二小姐对您好像有些……” 后半句话未说完,因为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顾瑾璃、爱月和荷香三人。 见三人一身男子装扮,杜江便知道她们必定是要出门了。 偷偷瞄了一眼亓灏,他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亓灏的眉头不自觉的微皱,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出去?” 可能是昨日那顿饭吃的太难受,因此顾瑾璃现在看到亓灏也不自在。 没有看他,她低声道:“嗯,明月湖上有个诗会,我去看看。” 当然,她这闪躲的眼神看在亓灏眼里便是做贼心虚。 盯着顾瑾璃的目光越来越幽深,他薄唇轻启,不容置疑道:“本王刚好要去宫里一趟,你与本王一道。” 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与他共乘一匹马车。 顾瑾璃张了张嘴,心里纠结了会,本打算拒绝,但见亓灏眯了眯眼睛,只好语气勉强道:“那就依着王爷的意思吧。” 亓灏走在前面,顾瑾璃离着他有两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再往后的便是荷香和爱月。 一行人到了宁王府后,亓灏和顾瑾璃先上了马车,随后两个丫鬟自觉地坐在了后面的小马车上。 车厢里,顾瑾璃与亓灏仍旧是面对面坐。 一袭白衣,面如芙蓉,即便是男子装扮,可眉眼之间还是掩不住那女子独有的倾城之姿。 视线落在顾瑾璃腕上那露出衣袖的半截银镯子上,亓灏又想起了顾成恩。 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抬手撩开窗帘,他看向外面,淡淡道:“一会本王办完了事,去接你。” “啊?”顾瑾璃听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咽了口唾沫,她直直的瞅着亓灏棱角分明的侧脸,脑袋飞速的转动着。 送她去明月湖就罢了,怎么还要亲自把她接回去?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亓灏这虽算不得什么献殷勤,可是也太反常了吧? 余光瞥见了顾瑾璃那盯着自己一脸深究的神色,亓灏转头,深深的看着她,“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瑾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什么地方?” 亓灏沉声道:“南山。” 顿了顿,大概是怕顾瑾璃多想,他又补充道:“本王心情不好,你陪本王去散散心。” “南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顾瑾璃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之前,亓灏说要带着她去清水寺看金莲,尽管清水寺就在南山山脚下,可她没有太多感触。 唯独这“南山”二字,无意之间却戳中了她的泪点。 鼻子有些发酸,她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声音发梗道:“知道了。” 她不知道亓灏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可既然他要她陪着,那她便陪着去就是了。 那个自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自己似乎真的好久没有回去看一眼了…… 正是因为知道南山对于顾瑾璃的意义不同,所以亓灏才想带她回去看看。 亓灏“嗯”了声,不再言语。 很快,马车便到了明月湖。 湖中飘荡着众多大大小小的花船,岸边也聚集了许多人。 在顾瑾璃起身下车的时候,亓灏冷不丁道:“万事小心,莫要给本王惹麻烦。” “呃……”顾瑾璃一愣,随即闷声道:“王爷多虑了,向来都是麻烦找我,我从来不会自找麻烦的。” 将帘子甩下,顾瑾璃下了马车。 亓灏听出她话里那透出来的不满,不自觉的勾起了唇。 撩开窗帘一角,他看着她带着爱月和荷香钻入人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驾!”的一声,马车便“哒哒哒”往宫里方向走去。 宫中,欢儿扶着丽妃,主仆二人在花园里散步。 丽妃之前挨了罚,身上的伤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恰好今日阳光又好,所以便忍不住出来透透气。 望着那花圃中开得正盛的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唉,浈儿都在边关那么久了,本宫每每想起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这心里头就揪得厉害啊!” 欢儿摇着头,也感慨道:“主子,太后她老人家是铁下心不让清王回京了,之前咱们还能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可现在皇上他已经被瑶妃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想来要清王回京,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哼,太后那个老妖婆还能有几年活头?”丽妃听罢,冷笑道:“本宫的浈儿才二十二,大不了我们母子陪她耗到底,看看谁能耗得起!” “欸,奴婢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可行否。”欢儿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附在丽妃的耳朵,低声道:“要不然您装病,装的厉害点。” “母妃病重,儿子回来看望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太后再不愿意,可也不能拂了清王的一片孝心。” “只要清王能回来,这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丽妃一听,眼睛一亮,“你说的对,玉淑现在也在京中,若是能让浈儿和玉淑成亲,浈儿就是南阳的郡马了,太后她要是还不依不饶,那就是不给南阳面子了。” 按理说,清王是太后的亲孙子,与太后的关系应最是亲密,然而太后不喜丽妃,更不喜嗜杀成性的清王,所以这个孙子在太后的心上根本没半点地位。 要不然,一开始太后也不会对清王动了杀心。 当然,太后对清王这般,清王和丽妃母子也是同样如此。 皇家无亲情,有的只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欢儿竖起大拇指,笑得谄媚道:“还是娘娘高明,让清王以南阳王女婿的身份在京中,太后不好说什么。” 丽妃得意的抬手抚了抚发髻,不紧不慢道:“皇后和德妃近日可有动静?” 欢儿道:“皇后娘娘分身乏术,近日一直在照顾八皇子。德妃娘娘还是老样子,不过宣王和轩世子来往倒是有些频繁,似乎很是中意玉淑郡主。”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宣王也有将曦月公主嫁给轩世子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轩世子怎么想的了。” “呵,德妃这女人,整日里装出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模样,可她这一对儿女可不安分!”丽妃眼底划过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语气也嘲讽道:“曦月一个登不得台面的丫头,哪里比得上本宫的华琼?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华琼才能配得上轩世子这般谪仙似的人!” 欢儿附和道:“娘娘说的对,华琼公主乃金枝玉叶,天之娇女,确实是无人能及的。” 丽妃轻哼一声,忽然想到今儿早没见到华琼,于是问道:“对了,华琼去哪里了?” 欢儿支支吾吾道:“华琼公主她……她去明月湖了。” “顾二公子在明月湖举办诗会,华琼公主听说尹大公子也会去,所以就……” 见丽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欢儿便连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丽妃的两条眉毛拧成一根绳子,绞着帕子不悦道:“本宫不知道给她说过多少次了,离着尹家那小子远点,多与轩世子亲近,她怎的就是不听!” 双儿一边给丽妃扇着扇子,一边安慰道:“娘娘息怒,公主还小,可能一时还没绕过弯来。看轩世子这意思,好像要在京中久住,但凡他和玉淑郡主一日未离京,咱们清王爷和公主就有机会的。” “唉,话虽是这么说,可那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本宫怎能不着急呢!”揉了揉眉心,丽妃刚打算转身往一旁的小路走去,却忽然听到了两个女子的声音。 “公主,您这么好,世子肯定会喜欢您的。” “竹染,你胡说什么呢,轩世子风华无双,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丢在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人。” 话虽是这样说,可能听出曦月语气里的娇羞忸怩。 叫做竹染的小宫女又道:“瞧公主这话说的,世子怎么就看不上您了?您性子温和又善良,难不成他不喜欢您,会喜欢华琼公主那种泼辣蛮横的女子?” 曦月连忙捂住竹染的嘴巴,警惕的往四周望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嘱咐道:“嘘,竹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让人给听了去,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不仅是你,我和母妃也会受牵连的!” 竹染见曦月面色肃然,点点头,忐忑道:“公主,奴……奴婢知道了。” “好了,咱们出来也够久了,快回去吧。”曦月拉着竹染,刚要往回走,却听得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曦月丫头,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那声音,熟悉无比,不是丽妃又会是谁? 曦月身子一僵,与竹染对视一眼,二人面上都是惶恐之色。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曦月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曦月……见过丽妃娘娘。” “呵,难得你还知道给本宫请安。”丽妃冷笑一声,然后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曦月跟前。 抬手勾起曦月的下巴,她犀利的眸子里写着轻蔑之色:“就这么张平淡无奇的脸,还想傍上轩世子?”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曦月你连脸都没有,还谈什么自知?” 曦月的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不停。 不知是被这一番话给羞辱的,还是惧怕的,她眼睛通红,咬着唇任眼泪肆意流淌。 丽妃的手沾到了曦月的眼泪,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上的眼泪,她一边嫌弃道:“怎么,本宫说你几句还委屈了?” 曦月低头,哽咽道:“丽妃娘娘说的都对,曦月……不敢委屈。” 瞧着曦月这怂样,丽妃又不禁将她与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华琼公主比起来,越发的觉得曦月不小家子气,没有半点公主的风范。 “行了,别哭了,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撇撇嘴,她扭动着腰肢得意的带着欢儿离开。 “公主……”竹染见丽妃走了,见曦月一脸泪痕,赶紧上前拿着帕子给曦月擦眼泪。 “哦,对了。”忽然,走了几步的丽妃又转过头来。 她冷冷的看着竹染,一字一句道:“日后,千万不要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否则再让本宫听见,某些人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竹染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吓得两腿发软。 要知道,丽妃在这后宫的手段,可不亚于皇后。 皇后是表面温和细雨,背地里阴狠。 而这丽妃,明里暗里都不饶人…… 见竹染和曦月二人都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丽妃才满意的扬长而去。 直到丽妃和欢儿没了人影,竹染才敢抬头,小声道:“公主,咱们回去吧。” 曦月攥着拳头,脸上挂着泪,良久才敛去眼中的恨意,点了点头。 明月湖上的某只花船上,顾瑾璃一身白衣迎风而立,身边是一身紫衣夺人眼目的陈泽轩。 在陈泽轩的身边,同样是一身紫衣,女扮男装的玉淑。 一人温润如玉,一人邪魅俊俏,另一人虽年纪小可面容也不失清秀。 三位翩翩公子站在那里,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 顾瑾璃和爱月、荷香三人原本是打算混在人群中观望的,可巧的是一下子被小船上的陈泽轩给看到了,所以盛情难却,她们主仆也只能上了船。 对面是一艘巨大的花船,那船能容纳一百多号人,都是今日来参加诗会,想要一举摘冠的才子们。 而观会的人,大多都在周围的小船上。 “咚”,清脆的铜锣声响起。 只见一个诗社的成员敲了一下铜锣,大声道:“各位诗友们,本次‘贤雅’诗会现在开始!” 本着以诗会友的原则,还请各位诗友们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以‘秋’为题,作诗一首。 写的好的人,不仅可以加入诗社,还可以参与诗社最近编纂的诗歌总集。 “好!”热烈的掌声过后,才子们便开始认真作起诗来。 因为是即兴创作,所以有的人愿意自己苦思冥想,有的人愿意三五成群的结伴商讨,但不管如何,气氛很是融洽自在。 “顾侧妃可有什么好的想法?”陈泽轩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转头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正看着大船上那一群谈笑风生的公子,听到陈泽轩问自己,先是一怔,随即诚实道:“没有。” 陈泽轩低笑一声,又问道:“看刚才顾侧妃那般专注,本世子还以为顾侧妃已经想好了呢!” 眸光微动,顾瑾璃看到了正低头往下四处寻望的顾念时。 想着他可能是在找自己,于是朝着他挥了挥手:“二哥。” 顾念时听到声音,循声望去,果真是看到了站在小船上的顾瑾璃。 “阿……瑾琇。”刚想张口喊“阿璃”,却见顾瑾璃对自己轻轻摇头,他及时改了口。 “雷子。”陈泽轩摆摆手,示意他将船靠近顾念时的大船。 “是,世子。”雷子应了声,然后划动着船桨靠了过去。 顾念时高兴的朝着顾瑾璃伸出手,将她给拉了上来。 随后,陈泽轩也扶着玉淑上了船。 “轩世子。”顾念时朝着陈泽轩拱了拱手,算作行礼。 陈泽轩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毕竟,他们二人之前从未见过,再说身份上陈泽轩为南阳王世子,顾念时只是相府庶子,尊卑有别,总不能让陈泽轩也还一礼吧。 顾瑾璃想着上次回相府,顾淮好像又老了一些,便问道:“二哥,父亲他最近还好吧?” “父亲他……”顾念时面色一僵,眼神一闪,讪讪道:“父亲他很好,你莫要担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将顾瑾琇被姜源生强暴的事情告诉顾瑾璃,因此也只能撒了个谎。 顾瑾璃察觉到顾念时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着他可能是顾忌陈泽轩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也不点破,点点头,假意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陈泽轩的视线一直在顾瑾璃和顾念时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着,突然轻笑一声,他开口道:“顾侧妃和顾二公子的感情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母同胞呢!” “一母同胞”这几个字,乍一听有些刺耳。 虽说是用来形容他们二人感情好的,可不知为何总让人听着不舒服。 但瞧着陈泽轩脸上也并未显露出任何嘲讽之色,所以若是顾瑾璃和顾念时往心里去了,倒是他们小心眼了。 顾瑾璃笑了笑,淡淡道:“我们兄妹几个,向来感情都不错。” 尹子恪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故而来的有些迟了。 顾念时眼尖,立刻发现了正从人群中往外走的尹子恪,于是挥手大声道:“欸,尹兄,这里这里!” 尹子恪抬头,目光刚好与顾瑾璃对上,清澈的眸子快速闪过一道亮光。 虽然那抹光芒转瞬即逝,可还是被陈泽轩给捕捉到了。 就在尹子恪打算上船的时候,胳膊却被人给拖住了。 “尹公子,这么巧啊!” 听着那娇嗲的声音,尹子恪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必定是华琼。 皱了皱眉,他满眼厌恶。 陈泽轩望着下面拉扯的二人,勾了勾唇角。 “大庭广众下,还请华琼公主放手。”尹子恪转身,眉眼清冷。 华琼见大船上的好多人正往这边看着,她轻咬红唇,不甘心的松开手。 “听说今个明月湖上有诗会,所以本公主便过来瞧瞧,竟没想到尹公子也会来。” 即便是尹子恪态度冷淡,可这依旧挡不住华琼见到他的热情殷切。 当然,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他们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多日之前在长吟园里,诗社纳新活动后,尹子恪拒绝了华琼的表白,那时华琼心里多少怨恨尹子恪的。 可是,后来尹子恪因为意外偷听到郭明顺和尹太傅密谋之事而被禁足多日,所以华琼再没见过他。 这一别多日,对尹子恪的思念之情越发的深切,一颗心里满满都是他,哪里还有功夫去埋怨? 在得知今日顾念时在湖上举办诗会,华琼便提前派人打探了一番,确定了尹子恪也会出席后,她便躲在暗处守株待兔。 终于等到了他,她怎能放弃与他搭讪相处的机会呢? 尹子恪“嗯”了声,抬脚往大船上走去。 “尹公子……”华琼见尹子恪就这么丢下了自己,心里一急,紧紧跟了上去。 顾瑾璃瞅着华琼也上来了,微微蹙眉。 陈泽轩注意到了顾瑾璃这小表情,用扇子遮住一半脸,眨了眨眼睛:嬉笑道:“麻烦精来了。” 顾瑾璃听到陈泽轩竟称华琼为“麻烦精”,有些意外,但也赞同道:“确实要有麻烦了。” 玉淑看到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的小动作,低下了头,脸色有些不对劲。 “顾兄,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尹子恪上来后,直接对顾念时拱手道歉。 “尹兄言重了,这诗会才刚刚开始,尹兄来的正好呢!”对尹子恪还了一礼,顾念时瞥见后面尾随上来的顾瑾璃,心中虽不情愿,但也还是行礼道:“见过华琼公主。” 华琼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前方众人身上一扫,待见到顾瑾璃后,两眼冒出一道凶光,张口道:“顾瑾琇,你怎么在这里?” 顾瑾璃抿了抿唇,不欲理会华琼,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转头对顾念时道:“二哥,你带我去那边看看。” 顾念时自然知道华琼最是喜欢找茬,因此连忙道:“好。” “站住!”见顾瑾璃要走,华琼那股子作妖的劲头又上来了,厉喝一声,因此周围其他人侧目望了过来。 尹子恪脸色冷了几分,冷声道:“今日是顾兄办的诗会,公主若是有意扰乱,还请离开。” 他的话,大概太过不留情面,以至于华琼听罢,俏脸发白,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顾兄,走。”尹子恪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拉着顾念时往前走。 顾念时也没料到尹子恪这次会如此强硬,反应过来后也拉着顾瑾璃一块走。 “尹子恪!”华琼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可是,没出息的她还是跟了过去。 瞬间,这一行人都气势汹汹的往船中间去了。 在华琼经过陈泽轩身边的时候,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轩世子,你笑什么?”华琼顿住脚,狠狠的瞪着他。 旁人仰慕他,敬畏他,将他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男人,可在她眼里,陈泽轩连尹子恪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长得比女人还娇媚,眼角还有一颗风情万种的泪痣,就这么个男人倒贴自己都懒得要!他们竟还拿着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是眼睛瞎了,还是审美差! 当然,陈泽轩是不可能倒贴华琼的,这一切只是华琼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过分后的意淫。 她看不上陈泽轩,同理,陈泽轩更看不上她这样一无是处,无知又蛮横的女人。 唇角的弧度渐大,陈泽轩语气慵懒道:“本世子想笑便笑,难道这也需要得公主允许吗?” 冷哼一声,华琼看了一眼一旁安静站着的玉淑,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似笑非笑道:“听说最近宣王与玉淑郡主一直形影不离的,今个怎么没见着宣王?” “莫非,宣王又有了新欢,把玉淑郡主给抛弃了?” 对于与宣王来往密切一事,陈泽轩并未刻意隐瞒旁人。 毕竟,他是以玉淑的婚事来做挡箭牌。 男未婚女未嫁,有人想讨玉淑的欢心,这很正常。 若是被人冠上结党营私之命,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何况,他次次都是光明磊落,也没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不过,在七皇子面前,陈泽轩又会有另一番说辞。 要说这玩弄人心,恐怕无人能玩得过陈泽轩了。 一边七皇子,一边宣王,还有其他人,每个人都是陈泽轩棋盘上的棋子,只有他掌控旁人,旁人暂时还没左右他的资格…… 宣王当然是想黏着玉淑一起来的,可无奈的是顾瑾琇被救醒后,仍旧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大夫人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能派人将宣王请去相府。 不过,顾瑾琇被姜源生欺侮之事,肯定是不能透露给宣王的,只说顾瑾琇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宣王一开始再三找借口推脱,可后来次数多了实在是推脱不掉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相府。 每一个女子都愿意将最好的自己给心上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体,顾瑾琇也是一样。 若是搁在以前,宣王能来相府看望她,她必定是撒欢的奔到他的怀里去。 而如今,她的身体被姜源生那个畜生给玷污了,强烈的自卑和屈辱让她没脸再见宣王了。 只听得他在门外的声音,她就无地自容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担心顾瑾琇情绪会再次失控,顾淮只好将宣王拉去书房谈事情去了。 所以,陈泽轩和玉淑身边便少了宣王这条小尾巴。 玉淑听罢,小脸涨红。 并非因为害羞,而是窘迫。 捏着袖子,她小声道:“华琼公主,我与宣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华琼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呵,本公主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说罢,她发现尹子恪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便着急的抬脚往前追去。 注意到玉淑怏怏不乐,陈泽轩幽暗的眸子里泛着冷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跟了过去。 第144章 爱到痴狂 “桂魄初生薄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顾念时拿着桌上的一张诗笺,念完后,鼓掌道:“这首诗中并未写一个‘秋’字,可全句句透露出秋意来,妙啊!” 这时,旁边的一个公子笑着拱手道:“顾社长谬赞了。” 随后,顾念时又将一些好的诗作念了出来,尹子恪和其他人也适时点评一下。 华琼立在一旁,两眼直直的盯着尹子恪,像是猫见了老鼠似的,恨不得将他一口给吞下去。 她那炙热的眼光,尹子恪怎能感觉不到? 不着痕迹的转了转身子,他留给了华琼一个背影。 只不过,这一转身,竟面向了顾瑾璃。 顾瑾璃此时正一脸认真的听着顾念时在给其他人点评诗歌,自然没注意到尹子恪和华琼之间的动作。 尹子恪深深的看着她那安静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禁低声问道:“顾侧妃能否作一首?” “嗯?”顾瑾璃一怔,指了指自己,“我?” 见尹子恪点头,她讪讪一笑,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来这诗会的人都是有才之人,你莫要谦虚。”陈泽轩摇着扇子,戏谑道:“不要忘记了,本世子可是你的手下败将呢。” “呵呵,什么谦虚,分明就是肚子里没多少真材实料,怕丢人现眼罢了!”华琼撇了撇嘴,声音虽小,可在场之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刚才华琼对玉淑无礼,陈泽轩现在又见她将枪口对准了顾瑾璃,因此视线落在华琼最近有些长肉的腰身上,语气嘲讽道:“看公主似乎丰腴了一圈,想来过得很是充实,也必定不怕丢人现眼,要不然即兴给我们大家来一首?” 众人的眼睛都顺着陈泽轩的视线望去,在看到华琼的腰上果真是粗了不少,小肚子鼓鼓的,不禁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大多女子都想要维持一个曼妙的身姿,最是忌讳人说自己胖,何况是在心上人面前? 华琼贵为公主,更是如此。 “你!”有了双下巴的小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的将衣服裹紧,窘得说不出话来。 “尹公子,顾社长,我的诗写好了,你们二位帮我看看!”这时,忽然不远处有一个公子对着这边喊道。 尹子恪与顾念时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便抬脚离开。 华琼自然是跟着尹子恪的,而顾瑾璃也乐得华琼离开,所以便到一旁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陈泽轩和玉淑也随之过来。 眉头微皱,顾瑾璃抬手端起一杯茶水来,掩去眼中的不悦。 尽管刚才陈泽轩间接的为自己解了围,可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她的心里现在是越来越抵触他了。 兴许……是因为心里装了一个人,所以对其他异性都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 百无聊赖的随意扫了几眼那些正聊得尽兴的才子们,这个诗会并没有顾瑾璃想象中那么有趣。 想了想,她觉得可能这里有她不喜欢的人。 见顾瑾璃神色淡淡,陈泽轩挑眉道:“怎么,觉得无趣?” 心中暗暗佩服陈泽轩察言观色的能力,顾瑾璃真心觉得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太过危险。 放下茶杯,她站起身道:“想到府中还有些事情。”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顾念时,沉声道:“还要麻烦世子替我给二哥传个话,就说我先回去了。” 说罢,拱拱手,她道:“轩世子,玉淑郡主,告辞。” 一直未开口说一个字的玉淑这才扯了扯唇,勉强笑道:“瑾琇姐姐再见。” “欸,刚好本世子也打算要回去,不如……”陈泽轩的话还未说完,却被顾瑾璃急声打断道:“不必,王爷会来接我的。” “哦?”陈泽轩见顾瑾璃拒绝的这么痛快,狭长的眸子里划过幽幽暗光,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几分:“若是宁王爷特意来接顾侧妃的话,本世子便不送了。” “可若是顾侧妃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本世子,这倒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多谢世子好意,王爷确实与我约好的。”顾瑾璃目光往岸边扫了一眼,心想着虽然亓灏答应了要接自己,可也没说具体时间啊! 要是他再不快点来,眼下就尴尬了! 陈泽轩给顾瑾璃倒了杯茶,“既然宁王爷现在还没过来,顾侧妃下了船也是干等着,而且岸边杂人又多,还是在这里坐着喝会茶吧?”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顾瑾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将她给卷了进去。 不知道为何,与陈泽轩对视的时间越久,她就觉得整个人的大脑好像失去控制似的,不听使唤了。 坐了下来,她点头道:“好。” 荷香瞧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是渐渐失去了焦距,越来越空洞无神,不禁心里一紧,“小姐?” 顾瑾璃眸光一闪,转头看着荷香,眼中再次集聚起光芒来,“怎么了?” “没……没事。”见陈泽轩神色莫辨的看向自己,荷香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您不是说要下船等王爷吗?” “哦,对。”顾瑾璃也纳闷自己为什么又坐了回去,不解的摇摇头,她对陈泽轩和玉淑点点头,“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船。 荷香在陈泽轩略带寒意的眼神下,也快步一同离开。 目送着主仆三人上了岸,玉淑忽然低声道:“哥哥,刚才……你对瑾琇姐姐用了‘秘术’吗?” 陈泽轩面色一僵,随即抬手轻轻在玉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世上,除了雷子和玉淑之外,无人知道陈泽轩在年少时从高人处习得了一门能够蛊惑人心的秘术。 通过与人对视,便可控制人的心智,这秘术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耗费体内很大的元气。 雷子是陈泽轩的心腹,日日夜夜跟在陈泽轩身边,他知道这个秘密不足为奇。 至于玉淑郡主,发现陈泽轩使用秘术则是在小时候无意间撞见的。 而刚才,玉淑瞧着顾瑾璃的神色有异,便试探性的问一下。 “哥哥有年数没对人用过了,而今日却对瑾琇姐姐用,难道哥哥对瑾琇姐姐有什么想法?”咬着唇,玉淑终于将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在陈泽轩的眼中,玉淑单纯善良,只能是一只被人保护的小白兔。 这天地间所有的污秽,所有的邪恶,所有的不美好的东西,都不该让玉淑知道。 尤其是自己,这双手上不知道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血腥、阴狠的一面…… 毕竟,他是她心中清风朗月般的哥哥,是她自小当作榜样来看的英雄…… “玉淑不要胡思乱想。”笑了笑,陈泽轩将视线从玉淑脸上移开,“哥哥确实有很久没用过‘秘术’了,所以这才心血来潮的试一下,没想到这么多年没用,效果果真是差了许多。” “哥哥,使用一次‘秘术’,就会对身体造成一次伤害,你……”玉淑不相信陈泽轩的说辞,还想再说着什么,却见陈泽轩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了某个方向,而他的脸色也冷得像是镀了一层霜一样。 玉淑顺着陈泽轩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亓灏正骑着一匹马,英姿飒爽的朝着凉亭下的顾瑾璃奔去。 垂下眸子,她苦涩一笑,将所有心事都压了下去。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 “小姐,不对,主子,王爷来了。”爱月转头,指着正在下马的亓灏道。 早上出府之前,顾瑾璃听着爱月这一口一个“主子”叫的就别扭的很,现在又听到她这么叫,便沉下脸来道:“我从未拿着你们当下人过,你们喊我主子,这不是跟我生分吗?” 爱月连连摇头,“小……主子,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奴婢和荷香的主子,怎么会生分呢?” “罢了,随你们吧。”见亓灏还有两步的距离就要到了跟前,顾瑾璃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王爷。” 亓灏“嗯”了声,然后对荷香和爱月道:“你们一会坐马车回王府。” 说罢,他足尖轻点,抱起顾瑾璃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驾!”的一声,马儿掉头往南山方向走去。 “呃……”由于亓灏的话太快,竟让荷香、爱月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很快,杜江和马车便一同到了,她们两个丫鬟见亓灏带着顾瑾璃已走远,只好上了马车。 “唔……王爷,你慢点。”马儿的速度飞快,顾瑾璃坐在亓灏身前,听着耳边呼呼刮过的冷风,小脸有些紧张。 看不到亓灏的表情,只听得他道:“有本王在,怕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顾瑾璃的身子还是绷得笔直僵硬。 亓灏没有说话,将原本搭在顾瑾璃胳膊上的两手移到她的腰间,一点点收紧,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本王不是说过,要你离着陈泽轩远些吗?” 一开始,他是没发现大船上的陈泽轩和玉淑的。 在抱着顾瑾璃上马的那一瞬间,他竟好巧不巧的瞥见陈泽轩了。 而当时陈泽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在顾瑾璃身上,这让亓灏心里不舒服起来。 毕竟陈泽轩对顾瑾璃早已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在自己刚才不在顾瑾璃身边的这么长时间里,谁知道他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又说了什么话? 而且,顾瑾璃身上好像还沾了一丝陈泽轩平时用惯的熏香。 可见,他们离得是有多近…… 肩膀上忽然多了个脑袋,亓灏温热的呼吸贴在耳边,顾瑾璃的脸猛地一红,拽着马缰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想到多日之前,陈泽轩将自己送到王府门口被亓灏遇见了,那时亓灏很是不悦,她便小声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今日会在明月湖遇到轩世子。” “他刚才说要送我,我拒绝了。” “哦。”亓灏听罢,面色缓和了几分,可也没再言语。 顾瑾璃听着后面没了动静,也不知道亓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了张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下心来好好骑马。 由明月湖到南山,亓灏选取了一条极为安静的小路。 途中路过一片树林,还未靠近的时候,只见亓灏冷不丁的勒住了马缰。 “吁”的一声,马儿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瑾璃不解,问道。 亓灏薄唇紧抿,他警惕的扫了一圈安静的连一声鸟叫虫鸣都没有的周围,调转马头,扬起马鞭,随后狠狠的落在了马屁股上。 随着他“驾!”的一声,紧接着身后有密密麻麻的冷箭射了过来。 “呼啦啦”,一大群黑衣人从树上飞身落下,将顾瑾璃和亓灏包围得密不透风。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同样骑在高头大马上。 顾瑾璃望着他脸上狰狞的面具,不自觉的抓紧亓灏的袖子,“我认得他,他是那日掳走我的人。” 那样一张恐怖的面具,那样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她又怎可能不记得? 不止是顾瑾璃记得,就连亓灏自己也不会忘记当日与他交手的人是谁。 毕竟,那样丧心病狂,极端偏执的一个人,这似乎还是亓灏这二十年来遇到的第一个! 将脸贴近顾瑾璃的脸几分,亓灏摸出腰间的软剑,声音沉稳有力:“本王在,没什么可怕的。” 还是与刚才同样的话,但这次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让顾瑾璃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大概是顾瑾璃与亓灏二人的姿势太过亲密,惹恼了那人,大手一挥,他示意手下们开始动手。 “嗖嗖嗖”,又是一阵冷箭射来。 一个飞身,亓灏抱着顾瑾璃落到了远处的大树上,而身下的马儿早已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 “砰”的一声,倒地身亡。 几个黑衣人也飞到了上面,开始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缠着亓灏。 尽管树枝很粗大,但毕竟不如在地面上施展自如,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个人,所以亓灏跟对方打了一会,还是回到了地上。 耳边是近在咫尺的打斗声,在亓灏与黑衣人缠斗的时候,顾瑾璃一直紧紧搂着亓灏的腰。 依着以往几次遇刺的经历,她闭着眼睛,努力咬着牙,不发出声音来,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她知道,对方人多,亓灏就是武功再厉害,也抵不过那些人的车轮战。 而自己,手无寸铁之力,当下能做的,便是不给他添麻烦……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厮杀声越来越大,顾瑾璃的身子随着亓灏的动作来回的转来转去,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还是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声音发紧道:“亓灏,你有没有受伤?” 一脚朝着扑过来的黑衣人的胸口,亓灏手腕翻转,甩出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来,随即一个飞身,劈向了身后的黑衣人。 大概是亓灏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黑衣人没反应过来,脑袋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血溅了亓灏一脸,也惊得顾瑾璃面如土色。 有一滴血刚好溅在了顾瑾璃的眉间,仿佛凭空多出来的一颗红色朱砂痣,妩媚又刺眼。 亓灏抬手将那滴血替她擦掉,扫了一眼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然后又转头看向马上那沉住气的人,眸光暗了暗。 “呲!” 忽然他反手又是一剑,刺中了从身侧猫着腰准备偷袭的黑衣人。 眼见原本包围的黑衣人们剩下的寥寥无几,那人终究坐不住了。 将身后的长弓挽起,他眯着眼睛,将利箭对准了在与为数不多的黑衣人纠缠的亓灏。 利箭划破长空,带着强烈的杀意直直朝着亓灏逼近。 “小心!”顾瑾璃大叫一声,立刻用力推开了亓灏。 那人见亓灏躲开,抽出系在马背上的剑,提气飞向亓灏。 冷光闪闪,两道黑色的身影如两条黑龙一样,打得难舍难分。 因为之前二人已经交过手,故而对彼此的招数套路都很是熟悉。 不分上下,见招拆招,果真是敌逢对手,让其他刺客都无法插手进去。 然而,落单的顾瑾璃却危险了。 就在亓灏正与顾成恩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黑衣人将刀背一反,准备朝着顾瑾璃的后脖颈砍去。 亓灏的余光瞥见,面色一变,他用力将自己手中的剑朝着那黑衣人丢了过去。 那剑带着一股凌厉霸道之气,直直飞向顾瑾璃的面门。 顾瑾璃自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刺客,因此见到那飞来的冷剑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在那剑锋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忘记了躲开,攥着拳头闭上了眼睛。 这姿态看在亓灏眼里,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思。 而看在顾成恩眼中,则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当然了,那时的顾瑾璃满脑袋空白,除了惊讶之外,已经没功夫去思考为什么亓灏为何会突然将剑丢向自己。 直至身后“砰”的一声,她才猛然回头。 待看到地上躺在血泊的黑衣人后,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顾瑾璃又听到了“砰”的一声。 顺声望去,只见亓灏在分神的时候,被顾成恩一掌打在了地上。 那一掌,顾成恩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因此亓灏吐了一口鲜血后,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亓灏!”顾瑾璃见状,小脸煞白。 疾呼一声,她提着裙子就要往亓灏身边跑。 看着顾瑾璃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焦急神色,顾成恩眼底的杀意更浓。 抬手举起手中的剑,他毫不留情的刺向亓灏的心窝。 顾瑾璃眸光一闪,手摸向了手腕,触动了银镯子的机关。 “嗖嗖嗖”,瞬间,数枚细小的银针如蝗虫一般朝着顾成恩飞去。 猝不及防的打在他的手背上,使得他的剑刺偏了。 亓灏就地滚了几圈,离得顾成恩远了一些。 “亓灏,你怎么样?”顾瑾璃将亓灏扶起来,语气紧张不安。 亓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抬脚勾起地上的剑,摇了摇头,声音低哑道:“我没事。” 顾成恩看着手背上插着的那几枚银针,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抬眸看着眼巴巴瞅着亓灏的顾瑾璃,他的心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在心里安慰着顾瑾璃伤他,只不过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手中利剑再次指着亓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人似乎处在寒冬腊月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子一斜,他旋转飞身,以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从上空刺杀亓灏。 毕竟,顾瑾璃就在亓灏身边,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他都担心凌厉的剑气会伤到她…… “呲呲呲”,在顾成恩的剑即将砍下来的时候,亓灏手一抬,两剑便碰撞出一阵阵火花来。 顾瑾璃趁机再次按动镯子上的机关,“嗖嗖嗖”,顾成恩身上中了不少银针。 针上是沾了毒的,故而顾成恩身子一软,从半空中“砰”的摔在了地上。 “主子!” 一旁的黑衣人见状,吓得赶紧要上前。 亓灏眼疾手快,在黑衣人靠近之前,大手快速的扯掉了顾成恩脸上的面具。 “大哥……”顾瑾璃看着那面具下熟悉的脸,嘴巴张得老大。 在面具摘下的那一刻,岳云鹏面上一慌,脚便像是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地不动。 世界就像是眨眼之间静止了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石化了似的,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视线落在顾成恩脚下的狰狞面具,顾瑾璃缓缓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颤抖着手,她小心翼翼的在顾成恩的脸上比划着,红着眼眶道:“大哥……为什么?” 上次为什么要绑架她?这次,又为什么刺杀她和亓灏? 大夫人,顾瑾琇,尹素婉,七皇子,甚至是陈泽轩……哪怕是任何人要杀她,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震惊意外。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顾成恩呢? 虽说对顾成恩,她如今是有意的避着,但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让她可敬可畏的大哥…… 黑色的血丝从顾成恩的嘴角流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幽暗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顾瑾璃,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和不解。 薄唇紧抿,他眸底神色挣扎。 要如何告诉顾瑾璃,他们其实不是亲生兄妹,他是大夫人与顾淮成婚之前与小秀才的私生子? 要如何告诉顾瑾璃,他在不知何时就已经对她动了心。 这颗心动了,就不会再改变。 要如何告诉顾瑾璃,他爱她已经爱到了痴狂风魔的地步,到了恨不得将她日夜囚禁在身边的地步…… 爱到,得不到,就要毁了的地步…… 再看向亓灏,他那平静的面容没有半点波澜。 忽然心中一股怨气横生,顾成恩的眸光幻化成一道道锋利的匕首,恨不得将亓灏凌迟。 若不是亓灏,自己今日便不会暴露身份! 若不是亓灏,自己在顾瑾璃面前也就不会这般狼狈! 若不是亓灏,自己在杀了他后,便能顺利带着顾瑾璃离开,圆了上次囚禁未遂的遗憾! 亓灏,亓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亓灏! 他必定早就知道了自己爱慕顾瑾璃一事,也知道上次掳走顾瑾璃的人是自己,所以今个才故意使了一个苦肉计来让自己身份暴露,同时也用受伤来引得顾瑾璃心疼! 握起手边的剑,他强忍着体内翻涌的血气,不甘心的飞起身子又要与亓灏纠缠。 第145章 同归于尽 “大哥!”顾瑾璃下意识的双手护在亓灏的身前,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让开。”顾成恩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他嘴角流出来的血丝也越来越多。 满目森寒,他此刻就像是从阴曹地府里刚出来似的,从上到下,整个人散发出来阴森恐怖的气息。 顾瑾璃咬着唇,僵着身子不动。 握紧手中的利剑,顾成恩冷冷的盯着顾瑾璃,一字一句道:“你当真要如此护着他?” 大概是他眼中的强烈杀意,让顾瑾璃心底一颤。 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缓缓的点头。 “别忘了,当初是谁在新婚之夜险些一剑杀了你,是谁险些挑断你的手脚筋!” “因为谁,你在绝情崖顶上弹了一天一夜的琴?手都快要废了!” “王府后院的算计,宫内宫外的阴谋,又是谁把你拉入了这趟浑水中?!” “那些委屈,那些耻辱,你没记在心上,可我记得!” 顾成恩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刀子,锋利又尖锐,一下下戳在顾瑾璃的心口上。 真可谓是字字诛心,让人不得不心寒意冷。 尽管顾瑾璃如今不愿再去刻意回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顾成恩说的都是事实,是曾经确确实实,真真切切都发生过的事情。 逃避,并不能抹去它的痕迹…… 剑指着亓灏,顾成恩眯着眼睛,充满怨恨愤怒的声音嘶声力歇道:“他那般糟蹋你,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说罢,他用尽所有力气飞身一个后空翻,手中翻转的剑花如数颗流星一般,发出的冷光让人不禁想要抬手捂住眼睛。 顾瑾璃被那强大的剑气震出去老远,“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阿顾!”亓灏大叫一声,刚想往顾瑾璃身边跑去,突然横空飞出来数枚毒镖。 “嗖嗖嗖”,两枚直直刺入亓灏的膝盖处,一枚刺入了他胸口偏下的位置。 “噗通”一声,亓灏双膝跪地。 头上的发带刚才被剑气震断,此时一头墨发在风中凌乱,模样很是狼狈不堪。 “咳咳……亓灏!”顾瑾璃看着被困在剑气漩涡中的亓灏,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剑光刺眼,亓灏也只能勉强通过听觉来判断顾成恩的位置。 摸索着掉在地上的剑,他泛白的嘴唇紧抿成直线。 “去死吧!”顾成恩厉喝一声,腾空而起。 毒素侵入五脏六腑,这要是旁人,早在一被银针刺中的情况下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他却能撑这么久,这不得不说是个意外。 也可能,是他体内的怨气支撑着他。 像是孤注一掷,又像是同归于尽,他奋力将剑刺向亓灏。 “不要!”顾瑾璃瞪大眼睛,失叫出声。 随即,用力按动了手腕上银镯子的机关。 “嗖嗖嗖嗖!” 那镯子里射出来的银针,要比刚才还多。 像是漫天下的细雨,让顾成恩无处可躲。 “主子!”岳云鹏和其他几个黑衣人见状,提剑冲了上去。 一边打落那密密麻麻的银针,一边将顾成恩护在身后。 胳膊被石子给刮破,忍着痛意,顾瑾璃趁着岳云鹏等人躲避银针的时候,赶紧跑向亓灏身边。 看着那黑色衣袍下面涓涓流出来的血,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亓……亓灏……” 只喊了两个字,她的眼泪便再也停不下来。 亓灏见顾瑾璃哭了,先是一怔,随即扯了扯唇,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却很费劲。 将胸口翻涌的血腥压下,他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主子!” 另一边,银针雨已经下完,顾成恩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血,吓得岳云鹏脸色大变。 顾瑾璃和亓灏顺声望去,只见顾成恩整个人软绵绵的摊在岳云鹏的身上,一张俊脸,毫无血色。 他喘着粗气,努力撑着眼皮,深深的看着顾瑾璃,眸子里的痛苦之色让人的心不自觉的抽搐几下。 “主子……”岳云鹏试图扶着顾成恩站起来,却被他抬手拂开。 以剑撑地,他固执的自己摇晃着身子,脚步不稳的走向顾瑾璃。 轻轻一笑,黑血又顺着他的嘴角哩哩啦啦的流淌。 “大哥……”顾瑾璃望着他那灰白的脸,心里一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动了动唇,顾成恩想唤她“阿璃”,可名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亓灏依靠在顾瑾璃肩上的画面,喑哑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受伤:“你竟为了他,伤我。” 他的语气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就像是陈述一个事实的同时,来让自己对顾瑾璃彻底的死心…… 顾瑾璃眸光一闪,咬唇不语。 她的沉默,让顾成恩的心撕扯的更厉害了。 睁开眼,他凝视着顾瑾璃,勾起的唇角溢出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会后悔的。” 指甲用力扣入掌心,顾瑾璃别开眸子,不敢再去看顾成恩,小声道:“大哥,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顾成恩对于她的心意,她怎能不懂呢? 她不知道顾成恩说的“后悔”,是指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为了亓灏伤他,还是说后悔自己推开他,爱上了亓灏? 她不晓得,他这话是不是要与她兄妹情断的意思。 总之,顾成恩现在的态度,很是决绝。 而她,除了待他以兄长,别的感情给不了他,也不能给他…… 亓灏察觉到顾瑾璃内心的煎熬,不着痕迹的从袖子里握住了她的手。 顾成恩冷冷的看了亓灏一眼,眼里是赤裸裸的恨意。 “呵!”摇着头冷笑一声,他撑着剑离开。 “砰”的一声,还没走几步,他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主子,主子!”岳云鹏见状,吓得声音都变了声,立即害怕的摇晃着顾成恩。 顾瑾璃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赶紧解下系在腰间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粒药丸,然后急忙跑过去塞进了顾成恩的嘴里。 “二小姐,你给大公子吃的什么?!”那药丸入口即化,岳云鹏没来得及阻止住顾瑾璃的动作,因此焦急的脸色带着一丝质疑和不安。 “大哥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这药丸只能压制半个时辰的毒性。若是找不到解药,那大哥他就……”一边给顾成恩把脉,顾瑾璃一边面色肃然的低声道。 岳云鹏听到这药丸不是毒药,便放下心来,可又听到他们只有半个时辰的解毒时间,一颗心又悬在了嗓子眼。 银镯子不是顾瑾璃锻造的,因此她也不清楚这银针上面是淬了什么毒。 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便无法给解药。 “清水寺的净空大师手里有一朵金莲,可能有用。”这时,亓灏一边重重的咳嗽着,一边勉强站了起来。 岳云鹏听罢,顾不得辨别亓灏话中的真伪,背起顾成恩便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当然,亓灏说的都是实话,再者净空大师在京中极有威望,他是不可能骗人害人的。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有些意外。 毕竟,是顾成恩先刺杀的,随后又不依不饶的还要取亓灏的性命,亓灏就算是不救他,也在情理之中。 往顾瑾璃的方向走了几步,他膝盖上的伤口又沁出了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留下一串串红色的血迹。 脚下一软,就在亓灏要扑向地上的时候,顾瑾璃疾步上前,扶住了亓灏的身子。 手揽着他的腰,她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伤,不禁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的神色,“还能走吗?” 话说出口,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是愚蠢。 腿伤成这样,要是能走的话还需要自己扶着吗? 将亓灏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得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自己身上,顾瑾璃小心翼翼的扶着亓灏到了一旁的大树下面。 给亓灏探完脉后,顾瑾璃沉声道:“你忍着点,我先将毒镖给你拔出来。” 见亓灏点点头,她“呲啦”一声,将袖子撕裂了一大截。 一手按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毒镖。 咬着牙,她麻利的将毒镖拔了出来,随后又快速从香囊里拿出一小瓶药粉,撒在了亓灏的伤口上。 听到亓灏疼得闷哼一声,顾瑾璃道:“林笙说这药性虽然很猛烈,可效果很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给亓灏包扎伤口。 还剩下腿上两处,顾瑾璃仍旧是按着刚才的步骤,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伤口处理妥当。 想着虽然毒素还未侵入亓灏的五脏六腑,顾瑾璃还是觉得应该以防万一,于是将一颗药丸递到亓灏的唇边。 亓灏就着顾瑾璃的手,药丸吞下的时候,舌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那痒痒的感觉,让顾瑾璃的脸蓦然一红。 再看亓灏,苍白的面色不见丝毫异样。 摒弃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顾瑾璃站起身,望了一眼四周,见远处有一条小河,便道:“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刚抬脚踏出去一步,亓灏便拉住了她的手,有气无力道:“我不渴,你留下来陪我坐会。” “可是……”瞧着亓灏那发干的白唇,顾瑾璃有些犹豫。 亓灏眼皮有些发沉,拽着她的手,低低的又重复道:“陪我坐会。” 见亓灏确实是一副很累的模样,顾瑾璃只好挨着他坐了下来。 亓灏将头靠在顾瑾璃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顾瑾璃身子一开始一僵,然后过了一会放松下来,看着那倒在血泊中早已死透了的马,很是惆怅。 眼下亓灏受伤了,没有马车,又不知道杜江他们能不能找来,一会该如何回去呢? 微微转头看着亓灏,发现他这么快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她又不自觉的在想他的心可真大。 尽管顾成恩派来的杀手已经离开,可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再回来。 不过,自己是不是把顾成恩想的太坏了呢? 眨了眨眼睛,她还是不解的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救他呢?” 当然,周围很安静,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亓灏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一抹弧度。 说实话,一开始他不知道要刺杀自己的人是顾成恩。 倘若是其他人,可能对于那为首之人,他必定是不会放过的。 可后来在看到那面具后,他一眼就将顾成恩给认了出来。 既然顾成恩屡次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且又对顾瑾璃有不伦之心,那么他为何不当着顾瑾璃的面,将顾成恩的心思给暴露了呢? 所以,在后面与顾成恩单独打斗的时候,他是保留了几分实力。 可以说,后面的受伤,有他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虽说有使了苦肉计的嫌疑,但是整个过程里,他想保护顾瑾璃的心是真的。 不过,当看到顾成恩再次不甘心的对自己动手,顾瑾璃挡在前面护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很是开心。 因为,顾瑾璃用暗器伤了顾成恩,这便表明在顾瑾璃的心里,自己的地位已经比顾成恩更重要了。 所以,受这点小伤,这于他而言,是值得的。 可想着顾成恩在昏倒之前说的那句话,可见这次他必定是将顾瑾璃也给一并恨上了。 因爱生恨,那他对顾瑾璃如何呢? 在心里暗叹一声,他有些后悔自己今日不该这般冲动。 他仿佛无意之间,又将顾瑾璃扯入了自己与顾成恩的怨恨之中。 嗅着顾瑾璃淡淡的发香,亓灏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吧。 反正顾成恩和顾淮早已站队宣王,要撕破脸敌对是早晚的事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藏于袖中的手将信号弹往里塞了赛,他收起嘴角那不易被人发现的笑意。 没办法,因为太想跟她待在一起,而府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又太多,所以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求得一个独处的机会了。 没一会,他便真正的入睡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杜江才带着人找了过来。 当时顾瑾璃的半个肩膀都麻木了,而亓灏也就真的睡了那么久。 上了马车后,他们便回了宁王府。 而顾成恩,因着有顾瑾璃给的药丸来缓冲时间,故而在到了清水寺后,直接冲到了净空大师的院子,央求大师将金莲赏赐给顾成恩解毒。 那金莲虽说珍贵无比,可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所以,大师还是将金莲给了顾成恩。 由于顾成恩是因为刺杀亓灏未遂才受的伤,岳云鹏担心他就这样回相府,必定会引起各种骚乱。 怎么说府中刚出了顾瑾琇的事情,倘若大夫人和顾淮再知道顾成恩中了毒,还不知道府里又会被闹成什么样子。 试探的问了一下净空大师,寺庙里可否有闲置的禅房,以供顾成恩养伤。 巧的是还正好有一间房间,于是岳云鹏便打算与顾成恩在寺庙里暂且住一晚上。 太傅府中,尹素汐在看到双儿传来的密信后,美眸瞬间划过一道冷意。 她竟然没想到,尹素婉开始怀疑自己了。 冷笑一声,她对身边的丫鬟招了招手,随后主仆二人往尹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尹大夫人正抱着一只猫在逗弄着,见尹素汐进来了,她笑道:“汐儿,你不是说在房中绣花吗,怎么过来了?” “汐儿又想母亲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母亲。”一边说着,她一边娇俏的钻进大夫人的怀里,语气撒娇道。 “你这个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总是黏着母亲呢!”大夫人“呵呵”一笑,满脸宠溺。 尹素汐吐了吐舌头,“汐儿就是再大,也都是母亲的孩子。” 顿了顿,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道:“对了,母亲,大哥还没回来吗?” 大夫人摇摇头,无奈道:“诗会上的人太多,可能你大哥脱不开身。” “汐儿记得那次去长吟园的时候,好多人都围着大哥,求大哥点评诗作呢!”尹素汐抬了抬下巴,模样很是自豪和骄傲。 尹大夫人同样眼睛里也是满满的得意,“嗯,你大哥的才气虽比不得轩世子,可这京中也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小姐,您不说奴婢都忘记了。” 跟着过来的小丫鬟忽然插嘴道:“上次要不是大小姐,咱们家大公子也不会被人误会。” “这件事都过去了,大哥都不计较了,你还提它做什么。”尹素汐瞪了那丫鬟一眼,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尹大夫人见状,皱眉道:“上次纳新会发生了何事?” 尹素汐讪讪一笑,支支吾吾道:“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姐姐她……” 瞧着她吞吞吐吐的,尹大夫人更是觉得其中有问题,因此沉着脸道:“汐儿,在母亲面前,你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尹素汐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可是,母亲,汐儿担心将这件事说出来后,母亲会生气,这才不敢给母亲说。” “汐儿。”尹大夫人第一反应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尹素汐见大夫人脸色不好看,于是赶紧道:“母亲,您保证,汐儿说了后,您不能生气,更不能怨恨姐姐。” 一听还与尹素婉有关,大夫人更是坐不住了,“你尽管说,母亲保证不生气。”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怨姐姐,要怨就怨顾瑾琇。”见大夫人不解,尹素汐便将顾瑾璃在王府里是如何如何欺负尹素婉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大夫人。 不过,最后的重点是,用帕子陷害顾瑾璃与尹子恪之间有奸情的主意是尹素婉想出来的,最后真正实施计划去污蔑尹子恪清白的人,毁了顾瑾璃名节的人,也是尹素婉。 简而言之,尹素汐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尹素婉身上。 说罢,尹素汐偷偷瞄了一眼大夫人铁青的老脸,又加了一把火,“顾瑾琇这个女人固然可恶,可姐姐这样做,实在是陷大哥于不义之地。” “在姐姐动手之前,我曾劝过姐姐,但姐姐就是不听,所以为了往顾瑾琇身上泼脏水,大哥也只能跟着一并受委屈了。” “唉,可惜大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 欲言又止,大夫人阴森森的目光让尹素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啪!”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尹大夫人忿忿道:“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真是看出来了,这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早知道我……” 见尹素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尹大夫人才意识到自己一怒之下说了什么。 连忙捂住嘴,她的眼神有些慌张。 “母亲,你刚才说什么?”尹素汐可不傻,她捕捉到了大夫人话里的重要信息。 一边拽着大夫人的胳膊,她一边问道:“你说姐姐和大哥不是一个娘生的?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摆摆手,面色不自然道:“你听错了,母亲刚才什么都没说。” 直觉告诉尹素汐,刚才尹大夫人要说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又事关尹素婉,所以她怎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 “不对,我不可能听错,母亲明明就是说了。”继续摇晃着尹大夫人的胳膊,尹素汐撒娇道:“母亲,你就告诉汐儿吧。” “汐儿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尹大夫人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来圆刚才自己的口不择言。 可尹素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发挥了胡搅蛮缠,撒泼打混的“十八般武艺”。 半盏茶的功夫后,终于缠得大夫人没办法了,只能屏退了屋内众人。 待只剩下了尹素汐与自己的时候,大夫人才对尹素汐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过来。 尹素汐眼睛一亮,立刻将耳朵贴了过去。 大夫人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然后在尹素汐的耳边低语一番。 “什么?”尹素汐听罢,嘴巴张得老大,惊讶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不敢置信的看着尹大夫人,她声音发颤道:“母亲,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姐姐她真的……” 尹大夫人重重的点点头,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压低了声音,她嘱咐道:“此事至关重要,你万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要不然,咱们尹家,可要面临杀身之祸了。” 压住心头万分的喜悦,尹素汐点头,“母亲放心,汐儿必定会守口如瓶的。” 尹大夫人摆摆手,怏怏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母亲。”就在尹素汐准备出房间的时候,忽然听得下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叫道:“夫人,不好了!” 第146章 心猿意马 尹大夫人被这下人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恼怒道:“大呼小叫的,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大……大公子他被……抓入刑部去了!”那下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可剑跑过来的时候是有多着急。 “什么?!”大夫人一听,“噌”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声音颤抖道:“恪儿不是去了明月湖的诗会吗?怎么会被抓入刑部?” “华琼公主死了,据说当时诗会散了后,只有大公子是最后一个见过华琼公主的。”下人一边偷偷瞄着大夫人的神色,一边继续道:“据华琼公主的丫鬟说,大公子从船舱出去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 “等那丫鬟进了船舱后,就发现公主已经没气儿了!” “砰”的一声,大夫人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身子发抖,她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大哥与华琼公主无冤无仇,他没有杀害公主的动机!”尹素汐赶紧将大夫人扶起来,急声道:“会不会是搞错了?” 那下人也只是个传话的,具体情况如何,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回二小姐,奴才不清楚。” 眼下尹大夫人已经慌得不知所措,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在尹素汐的头脑还算清醒:“父亲呢?父亲人在哪里?” 下人道:“老爷他一得到消息就去了宫里。” 摆摆手,尹素汐示意那人下去。 “汐儿,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尹大夫人紧紧的握着尹素汐的手,面色煞白:“华琼是皇上和丽妃最得宠的公主,即便不是恪儿杀的华琼,可恪儿还是脱不了干系的!” “依着丽妃那性子,恪儿他……” 不敢想象尹子恪的后果,大夫人捂着嘴哽咽了起来。 虽然心里很赞同大夫人说的话,但尹素汐还是嘴上安慰道:“母亲,父亲不是去宫里了吗?大哥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别急。” “恪儿,我的恪儿!”仿佛已经亲眼看到了尹子恪遇到了不测,尹大夫人痛呼一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母亲!”尹素汐一惊,立刻对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外面的下人们闻声进来,见大夫人昏了过去,急忙跑出府将大夫请来。 与此同时,宁王府里,顾瑾璃正在给亓灏重新包扎伤口。 原本,杜江打算从太医里将魏廖找来,可亓灏却说有顾瑾璃这个现成的半个大夫在,用不到其他人。 怎么说亓灏也算是间接因自己而受伤,所以顾瑾璃也不好推辞,只好勉强留下给他包扎起来。 杜江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他见亓灏幽幽的目光扫了过来,立刻知趣的退了出去,给他们二人留下了一个私人空间。 其实,在亓灏和顾瑾璃在树下等待的时候,杜江早就到了。 只是,他远远的看着他们二人依偎着的画面一时之间觉得特别的美好,尤其是看到亓灏枕着顾瑾璃肩膀的时候,他竟不忍心打扰。 说实话,自打亓灏与顾瑾璃的关系有所缓和好,亓灏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要说之前的他是座让人忘却止步的冰山,那么现在他的身上多了一丝人气。 而且,亓灏跟顾瑾璃在一起的时候,情绪才是真实的。 会难过,会痛,会恼,会笑的亓灏,才是一个完整的亓灏。 最最重要的是,杜江知道,亓灏手里有信号弹,过了这么久还没发出信号,可见亓灏是想与顾瑾璃再多“温存”一会。 那么,作为亓灏身边最贴心,最善解人意的金牌侍卫,杜江又怎能不懂亓灏的心意呢?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敢带着人上前。 当然,由于杜江离得有一些距离,再加上亓灏后来是真的有些乏了,故而根本就不知道杜江就在附近。 而现在,对于杜江的知趣,亓灏很是满意。 勾着唇,他看着正低着头认真给自己上药的顾瑾璃,薄唇轻启:“阿顾。” “嗯?”顾瑾璃抬头,竟无意识的默认了这个称呼,“怎么了?” 亓灏注意到顾瑾璃并未再像之前对这个“称呼”表现出抵触情绪来,眼底的光芒更甚,“本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问道:“什么事情?” 亓灏反手握住了顾瑾璃的手,缓缓道:“在你给顾成恩喂下药后,本王好像听到了顾成恩身边的侍卫喊你‘二小姐’。” 顾瑾璃心头一颤,手不自觉的想要从亓灏的手中抽出来,奈何亓灏握得太紧,不容得她挣脱。 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她眸光有些闪躲,讪讪道:“王爷必定是听错了吧?” 若是旁人,可能真会信了顾瑾璃的话,但亓灏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所以也不打算拆穿她。 一点点摊开她略带湿意的掌心,他拿起一块帕子,轻轻帮她将细汗擦掉,似笑非笑道:“可能是本王听错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让顾瑾璃的心更乱了。 抽回手,她目光落在亓灏那换下来的黑色衣袍上,转移话题道:“王爷为何如此钟情黑颜色的衣服?” 亓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沉默不语。 十三岁那年上了战场,在无数的厮杀中他懂得,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而自己只有变得强大,才会所向披靡。 黑色,像是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具,不仅可以将真实的他给包裹起来,最重要的是他的敌人太多,处于一个随时随地都要与人拼命的环境里。 倘若他受伤了,这身黑色的衣裳便会掩去他身上的血,如此一来,在敌人面前,他并未暴露任何的弱点。 此外,那些关心他的人,看不到他的伤,见不到他流血,便会以为他是安好无恙的,不会再问他担心…… 黑色,是他的保护色,是他对外的故作坚强。 无人知道,他也有脆弱,也有疲倦的时候…… 剑亓灏半晌不说话,顾瑾璃以为自己提到了黑色让他想起了一些记忆里不愿触及到的人或者事情,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道歉,却听得亓灏语气淡淡道:“这世间的所有颜色,无论有多美,可混合在一起后,最后都会变成黑色。” “所以,本王选择了黑色,不也等同于选了所有的颜色?” “呃……”顾瑾璃没想到亓灏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先是一怔,随即她又觉得亓灏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原来是这样啊。” 瞧着顾瑾璃那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亓灏忍不住扬起嘴角,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你捏我做什么?”顾瑾璃瞪大眼睛,“啪”的一把将亓灏的手拍下,面上染了一抹绯红。 “本王与你之间,什么事情不能做?”亓灏觉得顾瑾璃这反应有些激烈,语气有些不悦:“捏你脸又如何?再者,你全身上下,本王什么地方没有捏过?” 如此不知廉耻的话,青天白日的,亓灏竟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了? “你!”顾瑾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她冷哼道:“既然王爷已经无碍了,那妾身就回去了!” 脸皮比不过他,嘴巴也说不过他,那走人总可以了吧? 而且,他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可自己还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呢! 怎么说,都得回去洗个澡才行。 说罢,她一甩袖子就要往门口走。 “嘶”,然而她刚走出去一步,却听得身后的亓灏倒吸了一口气。 脚步一顿,她微微偏了偏头,余光瞥了一眼亓灏,只见他眉头紧皱,一手捂着胸口下方的伤口,表情有些不对劲。 犹豫片刻,顾瑾璃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低声道:“怎么了?” 亓灏扯了扯唇,笑得有些勉强,“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顾瑾璃听罢,眉头皱的比亓灏刚才还要深。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裂开?”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随后重新坐下,主动解着亓灏胸前衣襟的扣子。 待露出亓灏的伤口后,果真见到那白色的纱布上染了血。 抿着唇,顾瑾璃将纱布仔细的揭下,然后换上新的。 她的手有些凉,触碰到亓灏的肌肤,竟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过,由于顾瑾璃需要将纱布一圈圈的缠在亓灏身上,所以她离得他的距离有些近。 身上的清香和那温热的呼吸,让亓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低下头,他的唇贴近顾瑾璃的耳边,语气沉了几分:“阿顾,我想……” “砰”,突然门被人一下子推开。 “王妃,您不能进去!” “灏哥哥,我大哥……”尹素婉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进来,在看到屋内的亓灏和顾瑾璃如此亲昵的动作后,瞬间僵在原地,后半句话也戛然而止。 杜江跟在后面,神色尴尬。 刚才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尹素婉,所以便提前走过去委婉的暗示亓灏现在不太方便,可尹素婉却二话不说的将杜江给推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一副身后有狼追似的模样。 从身份上来说,尹素婉是王妃,这宁王府的女主人,杜江也不敢强行将尹素婉拦住,因此也只能在后面追,但还是让她给进来了…… 顾瑾璃没料到尹素婉会进来,给纱布打结的手一顿,随即她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后移了移,与亓灏保持了一段距离。 亓灏敛去眼中的冷意,在顾瑾璃包扎好后,一边快速的整理衣服,一边沉声道:“婉婉,你大哥怎么了?” 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攥紧,尹素婉努力压下心头翻滚着的妒恨,红着眼睛道:“今日尹二公子在明月湖上举办了诗会,华琼公主和大哥都去了。” “据说公主将大哥留到最后,有人听到大哥和公主好像发生了争执,总之在大哥离开后,公主就被丫鬟死在了船舱里。” “大哥为人光明磊落,公主的死一定与他无关。现在大哥的人在刑部,灏哥哥应当也知道,刑部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我担心大哥会撑不住,所以想请灏哥哥去刑部走一趟。” 满心满脑里都是刚才亓灏要吻顾瑾璃的画面,无人知晓,尹素婉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将注意力从亓灏身上拉了回来。 亓灏听罢,沉静的眸子里终于荡起了一丝波澜,“华琼死了?” 尹素婉点点头,抽泣道:“无论如何,这次还请灏哥哥你一定要将大哥给救出来。” “二哥已经废了,若是大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那么我们尹家就完了!” 说到最后,尹素婉哭得很是伤心。 在一旁的顾瑾璃在听到华琼死,尹子恪被捕入狱后,震惊得竟忘记了要离开。 她与尹子恪交情算不得深,毕竟尹、顾两家的宿仇摆在那里,就像是一条深深的沟壑,让他们无法跨过去。 可尽管只有过几面之缘,可顾瑾璃相信如尹子恪那样一尘不染的人,是不可能杀人的。 何况,那被杀对象还是当下最得宠的华琼公主? 第一直觉告诉亓灏,一定是有人想借着华琼公主的死来搞事情。 而敢对华琼动手的人,他暂时还不敢确定。 毕竟,华琼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人,平时得罪的人多了,谁都有可能想置他于死地…… 望着尹素婉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亓灏又看了看垂着眼角努力将自己当成透明人的顾瑾璃,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道:“本王一会回来。”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说的,总之说罢,他便往门外走去。 尹素婉紧紧的跟上去,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她转身目光冷冷的盯着顾瑾璃,咬牙冷笑道:“顾瑾琇,你当真是好手段!” “可是,你千万要记得,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收回目光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那地上的黑袍,顿时也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在第一时间对亓灏表达慰问和关心。 当然,在亓灏和顾瑾璃一从外面回来,桂嬷嬷便将他们二人在路上遇刺的事情告诉了尹素婉。 尹素婉立马让双儿去厨房里煲鸡汤,打算一会给亓灏送过来。 可鸡汤还没熬好,她便收到了尹子恪被抓到刑部的消息。 就算之前借着尹子恪来诋毁顾瑾璃的清白,可到底尹子恪是她的大哥,所以一急之下她便跑了过来,哪里还在意什么鸡汤? 只是,却看到了那刺眼的画面…… 冷哼一声,尹素婉离开。 顾瑾璃望着尹素婉的背影,苦涩一笑。 从开始到现在,她有像院子里的女人们一样,对亓灏耍过任何手段吗? 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是不会有! 即便是将来,她爱亓灏要胜过自己,也绝不会允许自己以爱的名义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情。 可是,书里也说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女情爱之中,向来都是女子容易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而男子最易薄情寡义,见异思迁。 现在,她与亓灏的关系,顶多算是暧昧。 她还没确定亓灏对自己到底是因为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动了心,却已经渐渐将自己的心沦陷了…… 倘若,日后亓灏对她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冷酷无情,那她又该如何? 还能像最初那样,洒脱的甩手走掉吗? 重重叹了口气,顾瑾璃也起身离开。 在亓灏往刑部去的时候,另一辆马车也在飞快的往刑部赶。 “咳咳咳……云鹏,再快点!” 马车内,脸色苍白如纸的顾成恩撩开帘子,对着驾车的岳云鹏吩咐道。 “主子,您才刚醒来,不宜奔波操劳,要不然咱们还是直接回相府吧?”岳云鹏担心的看着顾成恩,语气商量道:“尹二公子既然进来刑部,那必定就跑不了了。” “就算尹太傅跟皇上求情,皇上也不见得会将尹二公子给放出来。” “主子,您何必这么心急呢?” 原本,顾成恩与岳云鹏主仆二人是要留宿在清水寺的。 可好巧不巧的是,手下的人竟将尹子恪涉嫌杀害华琼公主的消息送了过去。 顾成恩当时才刚醒来没多久,他听罢,立马让岳云鹏将自己送回刑部。 不止是岳云鹏劝过顾成恩,就连净空大师也建议他在寺里修养几日。 但是,顾成恩不仅极端,而且还很固执。 所以,岳云鹏无奈之下,也只能依着顾成恩的意思来。 他们快马加鞭,一路马车颠簸的厉害,而顾成恩的咳嗽声也是一路未停。 用帕子捂着嘴,顾成恩努力打起精神,幽幽道:“上次皇上派我去济阳,尹太傅借着郭明顺职务便利,对阿璃痛下狠手,这笔帐本侍郎可一直都没忘记。” “父债子偿,他们当时是如何对待阿璃的,今日我便要如何对待尹子恪!” 虽说他的语气听起来有气无力,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是那样的凌厉。 不过,说罢,他又咳嗽了起来。 “主子……”岳云鹏看着顾成恩咳得撕心裂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顾成恩是他的主子,他不想说顾成恩能成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完全是咎由自取,但不管如何,他是被顾瑾璃手腕上戴的那暗器所伤。 当时,顾成恩脸上的决绝表情,岳云鹏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那样话,略有决裂的意味在里面。 本以为顾成恩对顾瑾璃是确实死了心,但又听他刚才的话,好像是在为顾瑾璃报上次备受凌辱的大仇…… 看来,要想让顾成恩真的放下,是不大可能了。 “驾!”举起鞭子,朝着马臀甩了上去。 马儿吃痛,颠颠簸簸的跑得更快了。 宫中,丽妃趴在华琼的尸体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脸上原本华丽雍容的妆容,被泪水洗刷得白一块,红一块,青一块,黑一块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而躺在床榻上的华琼,胸腔前正直直的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老皇帝一脸悲痛的立在一旁,他的身后,则是皇后、德妃以及曦月。 至于瑶妃,虽然是老皇帝当下最得宠的妃子,可却极有自知之明。 除了背地里在老皇帝面前妖媚取宠之外,平时很是安分守己,低调做人。 今儿这么个场合,她更是不可能出现。 “华琼……本宫的华琼啊!”丽妃嚎啕大哭的声音回荡在极其安静的大殿里,听着好不凄凉。 “呜呜……华琼,你为什么死的这么惨!” “妍儿,华琼已经去了,你节哀顺变吧!”老皇帝拍了拍丽妃的肩膀,难得喊出了一个丽妃有年数没听到的名字。 丽妃,名林秋妍,而“妍儿”这个称呼,似乎只在年轻时候听到老皇帝喊过。 因此,丽妃的眼泪又像是滚滚江水一样,泛滥成灾。 转身紧紧抱住老皇帝的腰,她委屈又愤恨道:“皇上,华琼是被尹子恪害死的,您一定要给华琼讨回一个公道!” 老皇帝望了跪在殿外,迟迟没有受到召见的尹太傅,心情很是复杂。 华琼是他宝贝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身为一个父亲,他自然是要为女儿血刃凶手。 而尹太傅从进了宫后,就一直在磕头,大有用一条老命来为尹子恪做担保的意思。 凭着尹子恪的为人,老皇帝也不太相信会是他杀的。 可是,除了当时发现华琼死亡的小宫女之外,再无其他人证物证能够正面尹子恪的清白了…… 至于那凶器,也不过是一把普通匕首而已,瞧不出任何门道来。 所以,这件事情,很是复杂。 丽妃见老皇帝沉默不表态,扯着嗓子,悲痛欲绝的哀嚎道:“臣妾辛辛苦苦养了华琼十几年,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 “华琼还这么小就走了,呜呜……臣妾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尹家的!” “皇上!呜呜……”丽妃“噗通”跪在地上,一下下重重磕起了响头,“皇上若是不让尹家血债血偿,臣妾今日就一直磕到死为止!” “反正华琼没了,臣妾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皇后永远都保持着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她惋惜的看着丽妃,可心中在冷笑,笑丽妃平日里不积阴德。 德妃面色哀伤,也不知道是否真正发自内心。 曦月上午刚被用来和华琼做过比较,被丽妃给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一顿。 现在,她看着死去的天之娇女华琼和几近崩溃的丽妃,不自觉的弯起了唇。 第147章 死不瞑目 见丽妃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老皇帝瞧着是既心烦又无奈。 拉着丽妃的手,他叹气道:“妍儿,你放心,朕会给你和华琼一个交代的。” 扑在老皇帝的怀里,丽妃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痛哭道:“皇上……华琼没了,浈儿被罚去了边关,妾身的命为何这么苦啊!” 由于之前丽妃为了亓浈求了老皇帝多次,但老皇帝夹在丽妃与太后中间左右为难,所以亓浈也就一直没有回京。 今个,丽妃刚想出了装病的法子,可这法子还没用上,华琼就被人给杀死了。 华琼是亓浈的妹妹,妹妹死了,哥哥哪里有不回来的道理? 老皇帝抿了抿唇,半晌才转头对贾公公道:“传朕的旨意,即刻召清王回京!” 不等贾公公应声,皇后率先开口道:“皇上,清王从边关回来,最快至少也得要三天。” 顿了顿,她瞥了一眼华琼的尸体,缓缓道:“如今天还是多少会有些热,若是迟迟不将华琼的尸体下葬的话,恐怕……” 尽管后面的话欲言又止,可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明面上是为了保全华琼的尸身,实则是想直接将华琼下葬。 既然华琼都下葬了,那么清王也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丽妃一听,咬牙切齿的瞪着皇后,“皇后明知浈儿与华琼兄妹情深,却如此着急的要将华琼下葬,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 “再者,宫中有冰块,可以保尸体不腐!别说是三日,就是三个月,本宫也要等浈儿回来见华琼的最后一面!” 说罢,她又一头扑在了华琼身上。 “呜呜……华琼,你放心,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丽妃哭的肝肠寸断,大有要将华琼给哭活了的趋势。 可是,无论她流多少眼泪,华琼都不会再回来。 皇后被丽妃当众拆了台,脸部肌肉抽搐几下,随即她冷笑道:“罢了,本宫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既然丽妃曲解了本宫的好意,那就权当本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对老皇帝福了福身子,皇后语气敷衍道:“皇上,妾身还要去看小八,就先回去了。” 见老皇帝对自己摆摆手,皇后便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德妃和曦月见皇后离开了,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也低声道:“妾身/儿臣也先退下了。” 人越多,是非争端就越多。 所以,老皇帝见德妃母女要走,并未说什么。 贾公公也跟着出了房间,准备去传达老皇帝刚才让亓浈回京的命令,可是刚走出去没一会,又急匆匆的回来了:“皇上,尹太傅他晕过去了!” 过了这么久,尹太傅一直在外面不间断的磕头。 磕了没有百儿八十个,也至少有五六十个了。 脑袋上的血已经干涸,他老脸灰白,头发也粘黏着汗水贴在额头,样子有些狼狈。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尹太傅在进宫之前,已经派人去刑部里给郭明顺送了消息,希望他能在事情有定论之前,暗地里对尹子恪多担待点。 可是,他更知道,决定尹子恪生死的,不在于刑部的刑罚,而是丽妃和老皇帝。 只是,瞧着眼下的情形,似乎要让丽妃高抬贵手,这简直是要比上天还难…… 老皇帝听罢,皱眉道:“去找太医给尹太傅瞧瞧。” 深吸一口气,他又道:“这件事情,交给顾侍郎去办。” “是非黑白,一定要有个决断!” “是,老奴这就去。”贾公公瞅着一眼面色铁青的丽妃,小声道。 老皇帝“嗯”了一声,在丽妃发飙之前,摆手打发走了贾公公。 “皇上,当时除了尹子恪之外,与华琼在一起的再没有第二个人!杀人凶手不是尹子恪,还会是谁?”丽妃含泪的眸子写满了恨意,攥着拳头愤愤道:“尹子恪不仅辜负了华琼的一片痴心,竟还要了她的命!” “这样的混账,皇上还留着她,对得起华琼的在天之灵吗?!” 她声泪俱下,歇斯底里,似乎不顾及老皇帝九五之尊的威严。 老皇帝沉着脸,幽幽道:“丽妃,华琼没了,朕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华琼已经走了,难过也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不放过罪人。” 老皇帝铺垫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丽妃,这杀害华琼的也可能是旁人,希望丽妃能冷静下来。 然而,老皇帝的话听在丽妃耳中,是包庇,是袒护,是一种毫不在意的敷衍。 “皇上。”手腕紧紧的抓着老皇帝的胳膊,丽妃毫不退让道:“你明知道华琼生前就跟顾瑾琇不对付,你让顾成恩去查凶手,他怎可能秉公办案?” “一旦顾成恩袒护那凶手,那么华琼也就死不瞑目了!” 丽妃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她这次的担心确实是多余了。 因为,顾成恩好不容易逮到了让尹子恪和尹家生不如死的机会,怎可能手下留情呢? “够了!”老皇帝见丽妃这般疑心疑鬼,眉头皱得更紧了,“丽妃,顾成恩为人处世向来公正,于情于理毫不偏倚,你尽管放心!” “皇……”丽妃还要喋喋不休的表达不满,却见老皇帝直接拂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呜呜呜……”咬牙切齿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丽妃恨得牙痒痒。 与此同时的刑部里,顾成恩下了马车后,在岳云鹏的搀扶下,他费劲的从刑部大门口移动到了刑部里面。 一进去,他便看到了郭明顺果真是刚要给尹自恪松绑。 “住手!”兴许,顾成恩回来的太突然,也可能是见到郭明顺给尹子恪徇私,总之顾成恩的神色冷清。 郭明顺一怔,大概是没料到顾成恩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动作一顿,有些心虚的迎了上前道:“顾侍郎,你怎么回来了?” 顾成恩一张俊脸带着病弱的苍白,他背着手,冷冷的看着郭明顺,冷声道:“刑部里有了新的案子,况且又是事关皇室的大案子,郭大人的意思是本侍郎不该回来了?” 尽管郭明顺和顾成恩二人都在刑部里当差,但准确的来说,上次顾成恩将郭明顺的侄子郭达高发后,他在老皇帝的心中和在刑部的地位要比郭明顺高一等。 因此,在顾成恩面前,一把年纪的郭明瞬还是的夹着尾巴有所收敛点才行。 当然,这也仅仅是表明而已。 在背地里,郭明顺对顾成恩自然是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 讪讪一笑,他神色不自然道:“顾侍郎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本官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郭大人,皇上刚才下了命令,将这件案子全权交给了本侍郎处理。”顾成恩并未坐下,而是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现在本侍郎要办案,还请郭大人先出去。” 郭明顺受了尹太傅之托,要尽力保全尹子恪,语气略微不满道:“顾侍郎,要说办案,本官也是刑部的人,为何顾侍郎一定要避开本宫,难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 “呵,本侍郎是得了皇上的允许,敢问郭大人你呢?”顾成恩犀利的眸子迷成一道冷光,声音低沉了几分,暗涵讽刺:“再者说,本侍郎断案,郭大人你在一旁指手画脚,这合适吗?” “你!”郭明顺被顾成恩堵得面红耳赤,看了一眼自打进了大牢,便一脸平静的尹子恪,然后甩袖愤愤的离去。 待郭明顺走后,顾成恩上前一步,看着绑在桌子上的尹子恪,缓缓道:“尹大公子是自己交代,还是需要本侍郎的帮助才能交代?” 尹子恪没有说话,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他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呵,看来尹大公子是不想说了!”顾成恩冷哼一声,然后便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狱卒,斜着眼睛问道:“上次顾侧妃被捉入牢里,尹太傅和郭大人都对她用了哪些刑罚?” “这……”那狱卒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回顾侍郎,小的……小的当时换班了,真不知道。” “哦。”顾成恩点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会,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将所有的大刑都来上一遍!” “本侍郎倒是要看看,是咱们刑部的刑具厉害,还是尹大公子的嘴巴够硬!” 尹子恪身子一颤,抬眸静静的看着等着看好戏的顾成恩,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父亲尹太傅上次险些没要了顾瑾璃的命,而这次自己落到了顾成恩手里,想必顾成恩这次一定会连本带息从自己身上讨回来的…… 那狱卒听罢,一脸为难,犹犹豫豫道:“顾侍郎,当真要全都来一遍吗?这要是让尹太傅知道了的话,小的担心……” “呵,本侍郎的话现在不管用了?”顾成恩见那狱卒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随手从那冒着火星的篝火之中,拿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烙铁,不紧不慢道:“也罢,你既不忍心,那尹子恪所受的刑罚,便都由你受了可否?” 狱卒连忙摇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侍郎饶命!” 顾成恩的手段,那是相当的厉害。 倘若自己真的代尹子恪受过,那一番刑具下来,别说还有没有命活着,只说能不能挨得住第一道刑罚都是问题了…… “还愣着做什么?”顾成恩将那烙铁丢进火炭之中,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忍住胸腔内想咳嗽的冲动。 “是,顾侍郎。”狱卒心里很不忍,可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因此,他先从鞭刑开始,对尹子恪用起刑来。 第148章 浊世青莲 “啪啪啪!” 带着钩刺的铁鞭一下下无情的抽打在尹子恪的身上,那一袭白衣瞬间染上了朵朵红梅。 尹子恪咬着牙,眉头微皱,但仍一声不吭。 顾成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只是那越发苍白的脸色,让一旁的岳云鹏有些担心。 “主子,您……”岳云鹏刚张口,后面的话便被顾成恩一个冷飕飕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几十几道鞭子下去,尹子恪的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顾成恩见尹子恪咬着牙,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忽然冷声道:“住手。” 那施行的狱卒挥鞭子这么长时间,胳膊也酸了,可刚才顾成恩不发话,他也不敢停下来。 现在得了命令,终于可以退到一旁暂且喘口气了。 顾成恩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尹子恪的面前,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幽幽道:“尹大公子还不肯招供吗?” 尹子恪的脸色比顾成恩比起来,要更加面无血色。 扯了扯唇,他声音微颤道:“子恪……无话可说。” 虽然华琼不是他杀的,可是他要怎么说?他能说什么呢? 难道,他要告诉顾成恩,在诗会结束所有人都离开后,华琼将他留在了小船上,主动宽衣解带的勾引自己吗? 还是告诉顾成恩,自己不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华琼,还在言语之间斥责过她? 他之所以不说,一来是因为死者为大,华琼是女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将事实公诸于世,那么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二来,他说出事实,又会有谁信呢? 丽妃肯定是第一个要拿着刀奔过来砍他的人,其次是老皇帝。 因为华琼这般行为,严重有损皇室尊严。 而在其他人眼中,兴许这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而向已死的华琼泼脏水…… 毕竟,死无对证,大家也不可能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他是无辜的。 想起离开船舱之前的情景,他唇间的笑意越发的无奈。 在华琼解开外衫后,还想要继续解衣服,他急忙捉住了她的手,几句呵斥。 她泪流满面的表达爱意,他仍旧如那次长吟园一般毫不留情的拒绝。 她恼羞成怒,忿忿不甘的扬言要污蔑他对她轻薄不轨,势要逼他就范。 他冷言说脚正不怕鞋歪,一切随她,说罢便直接匆匆下了船舱。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只知道,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了身后的小船上传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再后来,他便被人抓到了刑部…… 似乎尹子恪的回答在顾成恩的意料之内,顾成恩摆手,又吩咐道:“来,上拶刑!” 其实,就算刚才尹子恪招供了,顾成恩也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的。 正如他所言,他要将顾瑾璃之前受过的所有刑罚,都在尹子恪身上来一遍。 尽管,顾瑾璃爱的人不是他。 尽管,顾瑾璃为了亓灏对他动手。 可是,他还是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 “是,顾侍郎。”那歇了还没几句话的狱卒听罢,赶紧转身去那刑具。 尹子恪垂下眸子,想着若今日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他也不会去怨恨谁。 于华琼,自己本就问心无愧。 于顾瑾璃,就当是替父还债。 于尹太傅和尹大夫人,他只能祈求下辈子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要说还有遗憾,那就是若真有下辈子,就让他早一些遇见心爱的女子。 最好,他未娶,她未嫁。 最好,他爱她的同时,也是她放在心底的人…… 缓缓闭上眼睛,尹子恪等待着接下来的几十种酷刑。 顾成恩瞧着尹子恪一副认命的模样,自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画面。 “咳咳……”压抑住胸腔那翻涌的血气,重新坐了下来。 “顾侍郎,宁王爷到刑部大门口了!”就在那刑具刚套在尹子恪手上的时候,守门的狱卒快速走了进来。 顾成恩的眼中瞬间划过一抹冷厉的杀意,用力捏着杯子,他半晌才道:“本侍郎知道了。” 他的话刚落,亓灏便走了进来。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射。 上午,一场刺杀。 这时,一件案子。 短短一日之内,他们见了两次。 第一次,他们两剑相拼,恨不得来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而现在,尽管并未真强实干的动手,可在无形之中,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顿时让这空气也不一样了。 那几个狱卒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都小心翼翼的退到了角落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了炮灰。 “本侍郎在审理案子,不知宁王爷过来有何要事?”顾成恩眯了眯眼睛,率先开口。 亓灏看了一眼身上伤痕累累的尹子恪,缓缓道:“顾侍郎在刑部待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审案的正常程序是什么。” “呵,宁王爷是在质疑本侍郎的办事能力?”顾成恩听罢,冷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俗话说,术业有专攻。” “在蛊惑人心上,本侍郎甘拜下风。但在办案上,王爷还真不是本侍郎的对手。” 前半句,他指的便是顾瑾璃的心被亓灏给诱拐跑了。 后半句,则是暗示亓灏不要插手尹子恪一事。 这简短的一句话,真可谓是一语双关,极有深意。 说罢,顾成恩还顺便拍了拍亓灏的胸口。 他下手那位置,刚好是亓灏被毒镖所伤的地方。 在外人看来那轻轻的一下,却在暗地里用了五分的力道。 亓灏眉头微蹙,但面上却不显异样。 反手握住顾成恩的手腕,他也注入了几分内力,似笑非笑道:“顾侍郎说的对,本王最擅长的的确是蛊惑人心。” “毕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得人心者,得天下’不是吗?” 二人的身上都带着不轻的伤,可却又都装出一副无碍的模样在暗暗较劲。 他这话听在顾成恩耳中有种挑衅之意,一把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中抽回,他故意曲解道:“得天下?宁王爷的胃口可不小!” “皇上正值盛年,宁王爷这般说,可是在暗示什么?” 视线移到自己手腕处那瞬间多出来的几个微青的指印,顾成恩的面色越发的阴沉。 亓灏摇头,轻笑道:“顾侍郎给本王扣的这帽子有些大了,本王担当不起。” 顿了顿,他回归正题,沉声道:“本王过来,是特意督察顾侍郎办案的。” “哦?”顾成恩一听,挑眉冷笑道:“本侍郎在刑部多年,经受的案子没有一千件,也有几百件。” “无论案子大小,从无出过差错。宁王爷来督察本侍郎,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吗?” 他是刑部里的老大,如何办案是由他说的算。 而且,刚到门口就接到宫里派人传来的消息,所以只要尹子恪在短时间之内死不了,顾成恩如何用刑都不为过。 怎么说,这项差事都是皇上亲自派给他的。 要如何做,还容得下旁人插嘴? 亓灏抿唇,“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的话,还请宁王爷回去告诉皇上。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顾成恩一甩衣袖,大步走回座位。 坐下后,他又道:“若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就请宁王爷离开,莫要干扰本侍郎审问犯人!” 亓灏听着顾成恩这毫无退让之地的语气,瞥了一眼绑在架子上的尹子恪,一字一句道:“顾侍郎说这话,就不怕本王回宫告诉父皇?” 在亓灏看尹子恪的时候,恰好尹子恪也微微抬眸,与他的目光对视起来。 即便是此刻很是极点,再无温润如玉,飘飘欲仙的气质,可他眼睛里的神色还是一如平静的湖泊,清澈见底,温润如玉。 亓灏对尹素婉和尹素汐,可能现在已经新生出了一股厌恶。 但是,亓灏对尹子恪的为人还是很欣赏的。 尹子恪就像是盛开在这污浊世上的一朵青莲,一尘不染,可又格格不入。 若是这样的人死在了顾成恩手里,除了可惜,那便还是可惜了。 因此,亓灏才想着拿皇上来压顾成恩。 谁知顾成恩冷哼一声,一脸的无所畏惧道:“宁王爷尽管去告诉皇上,若不介意,还烦请你为本侍郎再给皇上带句话,就说本侍郎一定不会让皇上和丽妃娘娘失望。” 亓灏来刑部,受尹素婉之托不假,可是众所周知,但凡是进了刑部的人,要想活着出来几乎是不可能。 当然,也有出来的,可大多的人在里面都像是被换了一层皮似的…… 他没法直接像当初救顾瑾璃那般,霸气的将尹子恪给带走。 因为,眼下的情况跟当时有些不一样。 当时在刑部里对顾瑾璃用刑的人是郭明顺和尹太傅,对付郭明顺,亓灏可以用身份和郭明顺的把柄来压制住他。 对于尹太傅,怎么说都是女婿和老丈人的关系,只要把话说开了,也不至于会闹得很难看。 而现在,在刑部里坐镇的人是顾成恩,故而亓灏也只能进刑部先观望一眼这里的形势,看看尹子恪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这样以来,心里好有个数…… 见识过顾成恩的狠辣和偏执,想着若是自己再在这里与他耽搁时间,恐怕会更加激怒顾成恩。 毕竟,顾成恩的目的是要整死尹子恪。 若自己在言语之间表现出维护尹子恪的意思来,那么在自己走后,难免顾成恩不会变本加厉…… “但愿顾侍郎能秉公处理,告辞。”亓灏说罢,转身离开。 亓灏这么痛快的离开,倒是让顾成恩多少有点意外。 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牢房大门,他以手掩口的又咳嗽了几声,含糊不清道:“继续上刑!” “是。”缩在角落里的狱卒心里暗暗为尹子恪惋惜了一下,然后拉动了绳子。 十指连心,指关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尹子恪额头上那豆大的汗水“吧嗒吧嗒”的滴落了下来。 身后的衣裳,同样也是沾了血汗,黏黏的贴在后背。 尹子恪死死的咬着嘴唇,嘴角沁出了血。 顾成恩揉了揉手腕,眼神鄙夷的瞅着那拉绳子的狱卒,冷声呵斥道:“用力一些,难道没吃饱饭?” 两个狱卒听令,于是一左一右的将绳子拉得更紧了。 尹子恪闷哼一声,终于晕了过去。 顾成恩抬了抬下巴,薄唇迸发出三个字来:“泼醒他!” 狱卒应了声,端起盆子“哗啦”一声浇在了尹子恪身上。 冷冷的池水浇在身上,瞬间让尹子恪睁开了眼睛。 “继续!”顾成恩给狱卒使了个颜色,随后翻看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份宫女的口供。 亓灏离开刑部后,先去宫里走了一趟。 进宫的目的,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去探听一下老皇帝的口风,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丽妃还是那般歇斯底里,情绪没有丁点好转的样子。 老皇帝很是苦恼,夹在丽妃和尹家之间进退两难。 之后,亓灏又顺便去了明阳宫,看望了一下有日子没见的小八。 小八的外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他整个人的性子变化有些大。 若说以前的小八在外人面前少年老成,可在亓灏面前,他至少还是会流露出来一些孩子才有的童真和单纯。 可是,现在的小八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尽管皇后想着法子让他高兴,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书还是照样看,师傅给布置的课业也照样完成,只是在他的脸上再也见不到那纯真的笑容…… 皇后虽担心,可想着小八还是个小孩子,一些不好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去终将会变成一件小事情。 哪怕是在小八心灵上留下了阴影,但只要小八不出什么大差错就行了。 毕竟,小八的存在,对于皇后来说只是一个让自己登上太后宝座的工具罢了…… 今日,小八见到亓灏的时候,尽管话还是不多,可到底脸上还是多少有了丁点笑意,这让伺候在小八身边的小祥子看了后很是激动不已,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皇宫,不只是一个是非之地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充满了腥风血雨的屠宰场。 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有的只是人性的贪婪和无尽的厮杀。 在太后寿辰那晚,小八被丽妃派人装进了麻袋里,险些被沉塘。 那时的小八,就算是知晓了人心的黑暗,可一颗单纯的心还没被残忍的现实伤得遍体鳞伤。 而现在的小八,在一夜之间成长了。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有些重…… 亓灏明白小八还没有从那件事情中缓和过来,怕与他说的太多又引得他胡思乱想,因此随意的简单聊了几句后便找了借口回了宁王府。 他一进院子,尹素婉便迎了上来,“灏哥哥,事情怎么样了?大哥他……他能出来吗?” 亓灏摇了摇头,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缓缓道:“父皇特意下旨让顾成恩处理此事,本王想要插手,很难。” 顿了顿,他回头意味深长道:“而且你也知道,依着顾、尹两家的关系,顾成恩必定会来个狠的。” “你哥哥他……凶多吉少了。” 尹素婉听罢,拽住亓灏的衣袖,急声道:“灏哥哥,真的不能将大哥救出来了吗?” “上次你都能将顾瑾琇救出来,为何这次却不能救大哥?” 不提顾瑾璃还好,一提顾瑾璃,亓灏便想到了那次她在大牢里受的那些苦。 而那些苦痛,都是尹太傅授意郭明顺加在顾瑾璃身上的。 再者,尹素婉这话给人感觉是在责怪亓灏并未尽力去救尹子恪,又像是翻旧帐似的,将其他事情也扯了出来。 总之,不悦之意满满。 面色清冷,亓灏冷声道:“婉婉,不是本王不救你大哥,而是现在形势很严峻。” “当时除了华琼公主身边的小丫鬟发现了公主的尸体之外,再无其他人证、物证能证明公主的死与你大哥无关。” “可是……”尹素婉张了张嘴,却又听得亓灏道:“婉婉,本王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吧。” 亓灏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疲倦。 顾瑾璃点点头,攥着衣角离开了。 亓灏望着出门之前顾瑾璃坐过的那个位置,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开来。 脑海中回想起她脸上那抹娇羞的绯红,他勾起唇角,喃喃道:“阿顾,本王会留住你的。” 她在外面盘了酒楼,买了院子,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就可以离开了。 她本就不是顾瑾琇,就像是一阵风,她真要走,他根本就留不住她。 而且,用强硬手段将她困在身边,这也不是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所以,他会试着真真正正的走近她的心里,直至她完全接受自己…… 又在心里低低的唤了几句“阿顾”,亓灏这才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夜色沉沉,待顾成恩回到相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了。 顾淮在书房里等了他良久,见他终于回来了,不禁揉了揉发麻的老腿,缓缓道:‘恩儿,有一件事情为父需与你商量。” 顾成恩问道:“父亲,何事?” 顾淮沉吟片刻,缓缓道:“翰林学士莫东盛的千金莫芷嫣,你可还有印象?” 顾成恩一怔,点头道:“儿子之前偶然在街上遇见过她一次。” “父亲觉得无论是从年纪上来看,还是身家背景,莫家小姐与你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顾淮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莫东盛此人在朝中也算是有几分势力,若是你能与莫家联姻,这于我们顾家而言,便是如虎添翼。” “所以,为父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顾成恩动了动唇,幽暗的眸子似是有千百块石头落地一样,瞳孔紧缩。 眼前浮现出顾瑾璃护在亓灏身前用银镯子对自己动手的画面,他的心也跟着抽搐了几下。 良久,他轻声道:“父亲,容儿子再想想。” 这次,顾成恩倒是不像以前那样一口回绝。 顾淮见他这意思好像还留有余地,点点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顾成恩应了声,推门离开。 “哦,对了。”就在顾成恩抬脚抬出大门的时候,又听得顾淮问道:“华琼公主的事情可有了苗头?” “父亲放心,儿子会让尹家付出代价的。”顾成恩眼底冷光一闪,说罢,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顾淮望着顾成恩冷硬的背影,神色复杂。 第149章 毒死自己 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一边轻吹着杯中热茶,一边斜斜的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雷子,挑眉道:“有话便说!” 雷子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世子,属下不太明白,您为何要对华琼动手呢?” “您是因着华琼今日对郡主无礼,还是因为顾侧妃?” 陈泽轩抿了一口清茶,幽暗的眸子暗了暗。 就在雷子自动默认为他是为了顾瑾璃的时候,却听得陈泽轩缓缓道:“既然丽妃为了让清王回京,不惜用装病这种愚蠢的方式,那华琼死了,清王以此为理由回来,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一旦清王回来,那么京中便会更加热闹了。” 说罢,他低笑一声,似乎很是期待。 “呃……”雷子听罢,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暗赞叹还是世子高明! 不过,这是要把京城折腾个天翻地覆才甘心啊! 将茶杯放下,陈泽轩目光穿过窗户,落在那朦胧的月亮上,又问道:“刑部那边怎么样了?” 雷子道:“郭大人传信过来说,顾侍郎态度很是强硬,不允许任何人插手这次的案件。” “而且顾侍郎又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想必这次尹大公子非死即伤。”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顾侍郎也真够厉害的。” “分明都伤成了那样子,从鬼门关里捡回来一条命实属不易,他竟连修养一刻都未曾,直接就去了刑部,当真是拿着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关于顾成恩刺杀亓灏一事,陈泽轩一开始并不知情。 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在顾瑾璃和亓灏从明月湖骑马离开后,陈泽轩吩咐了雷子派人跟踪。 因此,顾成恩与亓灏二人的整个厮杀过程,陈泽轩都一清二楚。 坐山观虎斗,亦或者坐收渔翁之利,是陈泽轩最喜欢做的事情。 顾成恩和亓灏的矛盾越激烈,能让亓灏分心的事情就越多。 再加上七皇子、宣王,待归的清王,有这么多想要从他手中夺权,虎视眈眈的人,他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心思与自己斗呢? 陈泽轩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顾成恩对顾瑾琇有不伦之情,上次尹太傅借着郭明顺的手狠狠重伤了顾瑾琇,顾成恩这等睚眦必报之人,他又怎可能不为顾瑾琇报仇?” “呃……”雷子听罢,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陈泽轩瞧着雷子这模样,笑得讽刺。 当然,他并不是在笑雷子的后知后觉,而是笑顾成恩。 要问陈泽轩是何时发现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不一般的,这大概是要追溯到老皇帝为他举办回京欢迎仪式开始。 还记得日,华琼为了让顾瑾璃当众出丑,故意提出要她与自己比试。 在最后对对联的时候,亓灏与顾瑾璃那貌似亲昵的互动,让顾成恩不自觉的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瞧着顾成恩的反应,当时陈泽轩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在顾瑾璃女扮男装被尹二堵在小巷中,顾成恩一把将顾瑾璃拥入怀中那一脸焦急的模样,更是在无形之中流露出来了心思。 再后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便越发的明显了…… 雷子想到那与世无争的尹子恪,有些于心不忍道:“世子,可是……尹大公子怎么说都是无辜的,顾侍郎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陈泽轩摸着下巴,“怎么,心软了?” “不敢。”就算雷子真的是心软了,可当着陈泽轩的面,他怎敢说实话? 陈泽轩一眼就能看穿雷子的心思,站起身来,他缓步走到窗前,轻声道:“你放心,本世子不会让尹子恪死的。” 雷子跟在陈泽轩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陈泽轩要是当真有这么好心,当初就不会为了加深尹、顾两家的矛盾而杀了华琼来诬陷尹子恪。 当然,加深尹、顾两家的矛盾还是为了让亓灏夹在中间难为情。 至于尹子恪,也不过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 陈泽轩之所以留尹子恪一命,更不会是因为他惜才。 而是在挑起矛盾冲突后,先缓和一阵子,然后待时机成熟后,让埋下所有的仇恨种子在一瞬间爆发。 待那时,仇恨的威力将会更大。 也就是说,在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尹子恪清白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陈泽轩便会派人制造出一些伪线索来将尹子恪给解救出来…… 只是,尹子恪是否能撑到那时候,就看他的命和顾成恩下手的程度了…… 耳边想起暗卫禀告的那些话,陈泽轩薄唇紧抿的厉害。 他知道顾瑾璃手腕上的镯子是顾成恩特意找人打造的,可是也如顾成恩一样,没想到今日顾瑾璃会为了亓灏而将那镯子对准顾成恩……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顾瑾璃的心里,亓灏已经成功的将顾成恩挤走! 摆摆手,陈泽轩淡淡道:“退下吧。” “是。”雷子应了声,然后退了下去。 待身后门关上,陈泽轩忽然想起在船上不经意间对顾瑾璃使用了“秘术”的事情,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秘术”最适合在人意志薄弱的人身上使用,而他之所以对顾瑾璃使用,则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内心防线到底有多重。 倘若容易中招,那么日后便能更好的为自己所用。 即便是她要与自己作对,但是他可以用“秘术”来控制她。 可是通过这次的试探,他发现顾瑾璃的意识没有想象中那般入侵。 再者,她身边那叫做“荷香”的丫鬟似乎警惕性很高呢! 冷笑一声,陈泽轩关上了窗户。 与此同时,隔壁的院子中,玉淑倚在窗前,目光静静的落在顾成恩所在的院子方向,眼神哀怨又压抑。 她无法忘记在船上陈泽轩望着顾瑾璃那专注的眼神,哪怕是因为对顾瑾璃使用了“秘术”,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厉害。 在顾瑾璃上马离开后,陈泽轩的心就没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 尽管他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坐立不安,可是玉淑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有些念头,明知不能有,却还是止不住的会冒出来。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如飞蛾扑火似的一如返顾…… 她的爱,是见不得光,只能永远长在黑暗中的一朵曼陀罗,绝望而炽烈。 若是有毒,那毒死的肯定先是自己…… “郡主,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这时,小丫鬟见玉淑一脸怏怏不乐,便小声提醒道。 “嗯”,玉淑点点头,然后便敛去眼中伤感的情绪,转身往床榻方向走去。 暗处,雷子看着玉淑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难过的别过了脸去。 第二日,杜江在书房里给亓灏换完药后,看着桌子上放着已久的汤盅,低声道:“王爷,您要是再不喝,汤凉了就事情效果了。” 亓灏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不急。” 这猪脚汤,是爱月之前送过来的。 不过,她却是打着顾瑾璃的名义,说是顾瑾璃亲手熬的,这让亓灏听了怎能不高兴? 可是,他只直直的盯着汤盅傻笑,也不喝,这不禁让杜江心急起来。 打开盖子,空气中瞬间多了一抹香味。 舍不得喝,亓灏喃喃道:“难得她还念着本王。” 尽管他的声音很小,但杜江还是听得清楚。 这时,秦峰从东山军营回来了。 拱了拱手,他沉声道:“王爷,新兵们操练的已经差不多了,何时让他们接受新的任务?” 亓灏瞅了一眼最近极少在王府里露面的秦峰,点点头,“嗯,时间还宽松,让他们再操练些时日。” 说罢,他又看向那粥盅。 秦峰顺着亓灏的视线望去,吸了吸鼻子,笑道:“王爷,这猪脚汤闻着好香啊!” “你倒是鼻子灵,这是顾……”亓灏抬了抬下巴,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得意,刚想说这是顾瑾璃亲自做的,可转念一想,他觉得好像没必要让秦峰知道,所以便将后半句话留在了自己的心间。 “对了,杜江。”亓灏怕这汤凉的太快,只好将盖子盖上。 “可有找到什么证据能证明尹子恪的清白?” 杜江道:“回王爷,只有那小宫女,可她却一口咬定华琼是尹公子生的,这就有些难办了。” 亓灏点头想起昨日去刑部时,尹子恪那一身血衣,叹了口气。 第150章 毁我清白 “王爷,眼下,咱们若再不找出凶手的话,恐怕尹大公子这次当真是没救了。”杜江想了想,担忧道:“不止是王妃这边,就连尹太傅那边,您也没法交代。” 亓灏抿了抿唇,半晌才冷声道:“杜江,本王问你,华琼一死,对谁最有利?” 杜江一怔,没料到亓灏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讪讪道:“属下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亓灏一边抬手将汤盅里的汤倒在小碗中,一边缓缓道:“华琼乃父皇最疼爱的公主,虽嚣张跋扈惯了,但这些年在京中,即便是有人心生怨言,可到底是不敢对她动手的。” “可是,偏偏却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华琼给杀了,你说,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王爷,难道……”杜江眸光一闪,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但不等他说完,只听得亓灏又继续道:“华琼死了,清王便有了正当回京的理由。一旦清王回京,这京中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就会变得越发的混乱。” “清王,宣王,再加一个七皇子,到时候这些人与本王斗起来,那人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揉了揉眉心,亓灏甚是无奈道:“上次尹二便险些死在他手里,就算是有那把匕首为证,可也不能拿他如何。” “这次,他做的更是滴水不漏,要想将他拉下水,这谈何容易?” “除非他主动放尹子恪一马,要不然连本王也无能为力。” 杜江听罢,面色肃然,良久才感慨道:“王爷,论心计谋略,这天下果真是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啊!” 秦峰见亓灏和杜江在打哑谜,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番,不解道:“王爷,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属下怎么听不懂。” “你只需将东山军营给本王看住了就好。”亓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秦峰,而是动作小心翼翼的将汤碗端在眼前,仿佛是里面是琼浆玉液似的,生怕洒了一滴,这模样看在秦峰眼里不禁想笑。 “噗哧”一声,秦峰没忍住了,咧开嘴笑了起来:“王爷,不就是碗猪脚汤吗,您至于这么……” 在杜江扯着秦峰袖子给他使眼色的时候,亓灏冷飕飕的眼神也望了过来。 眯着眼睛,他语气不悦道:“出去。” “呃……”秦峰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似乎难以理解,自己跟在亓灏身边多年,竟抵不过他手里的这一碗猪脚汤。 苦着脸,他站着不走,闷声道:“王爷,属下这么久没见您了,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呢!” 亓灏冷哼一声,低头仔细的品味着这千金不换的猪脚汤,毫不留情道:“出去,不要打扰本王喝汤。” “王爷……”听到这句话后,秦峰很是受伤,但见杜江对自己摇摇头,于是只能出了房间。 秦峰走后,亓灏对杜江道:“你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那小宫女的口中套出些有用信息来。” 杜江点头,刚转身要走,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王爷,刚才属下有一事忘记了禀告。” 亓灏挑眉,“何事?” “昨日……尹大公子的右手被顾侍郎给废了。”杜江眼中闪过一抹同情,然后又欲言又止道:“今早,属下又听说……听说……” 亓灏最是讨厌人说话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因此不耐道:“有话便说,卖什么关子?” “王爷,属下没有卖关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杜江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的人传回消息,说尹大公子的腿被顾侍郎给打断了。” “什么?!”亓灏一听,不自觉的紧紧攥拳,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好一个顾成恩,他竟敢公报私仇到这种地步!” 众所周知,尹子恪德才兼备,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正如一只鸟,被人折断了翅膀。 顾成恩废了尹子恪的右手,以至于他日后若想再提笔写字作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至于用钢棍生生打断了尹子恪的腿,只因当初亓灏因着尹素婉腿断之事,将所有的怒气撒在了顾瑾璃身上,所以顾成恩也要将顾瑾璃受过的苦,全部报复在尹子恪身上…… 杜江在听到消息时,也很是愤怒,但事已至此,除了惋惜,也别无办法了。 毕竟,顾成恩这次是下了狠手的,就像是从虎口夺食一般,要不是有足够的证据,否则无人能从他手里将尹子恪给救出来。 即便是老皇帝,恐怕顾成恩也不会轻易给面子。 而他就算是用尽酷刑,只要留尹子恪一口气在,那就不算是草菅人命。 “灏哥哥,灏哥哥!”突然,门被人用力推开。 只听那慌张的声音,亓灏与杜江便知道来人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尹素婉。 尹素婉满脸泪痕,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总之眼睛肿得像是核桃似的。 她直接扑进亓灏的怀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灏哥哥,婉婉求你,快去刑部把大哥救出来吧!” “要是再拖下去,大哥就真的要没命了!” 亓灏眉头紧皱的厉害,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体与尹素婉拉开,随即对杜江沉声道:“去,严加审问那个宫女,看看是否能有突破口。” 刚才,他还只是让杜江去套话,现在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暗示杜江,若那宫女不老实,可以直接来硬的。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应了声,然后拱手离开。 “呜呜……灏哥哥,大哥他……”尹素婉再次上前,双手用力环抱住亓灏的腰,一副打死也不撒手的模样。 亓灏眸光暗了暗,缓缓道:“婉婉,你既收到了消息,想必太傅府里也早已知道了你哥哥现在情况不妙。” “本王觉得,与其你在这里担心,不如先回太傅府一趟。” “毕竟,尹太傅和尹大夫人还需要你去安慰。” 亓灏说这话,私心里是想将尹素婉暂时支走,怎么说自己现在真的没其他办法,她这三天两头的过来哭诉,真的让他有些心烦难耐。 可是听在尹素婉耳中,却好像是亓灏在暗暗指责她不顾及父母,很是不孝一样。 身子一僵,尹素婉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灏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回太傅府看望一下父亲和母亲。” 说罢,她又补充道:“灏哥哥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如今在宁王府里,尹素婉虽是占着这宁王正妃的位置,可是顾瑾璃的风头正盛,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正好是给了顾瑾璃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 可是,若是不回太傅府,那便成了一个不孝女。 所以,她也只能往后退一步,先回去意思意思一天半天的功夫,然后再立即赶回来。 亓灏点头,沉声道:“路上小心。” 尹素婉“嗯”了声,敛去眸子里不甘的冷光,转身离开。 秦峰自打出了书房后,心里便憋屈的厉害。 气哼哼的拿着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扯下来的柳枝条,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一边抽打着一路经过的花,同时嘴里碎碎念道:“王爷真是太让人寒心了,太让人寒心了!” “想我堂堂金牌侍卫,在王爷的心里,竟比不上……” “喂,你做什么?”就在秦峰无情的摧残那些花儿的时候,只听得身侧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秦峰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歪头望去,只见爱月抱着一沓洗好的干净衣服站在一旁,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 “这些花好端端的,没招你也没惹你,你干嘛把花瓣都打掉?”上前一步,爱月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很是心疼。 秦峰此时心情正烦躁中,他撇撇嘴,看着个子才刚到自己胸前的爱月,不以为然道:“怎么地,又不是你家的花,你管这么多干嘛!”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爱月听罢,狠狠瞪了秦峰一眼:“一花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你这般糟蹋它们,良心不会痛吗?” 爱月能说这话,大多是因为看了茶茶兔的书。 毕竟,在茶茶兔的书里,花草都是可以成精的。 比如说,在某一本仙侠书中,一支茶花修炼了多年,成了茶花小仙,她爱慕天庭上德高望重的一位上仙,但由于二人身份悬殊,因此只能将这份暗恋藏于心中。 但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心思被其他爱慕上仙的小仙知道了,于是便开始了各种挖苦算计。 而那位上仙,其实早已知道了茶花小仙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是上仙,肩负着拯救苍生的大任,心中也只能有大爱,所以肩头的使命让他必须无视任何男女之情。 尽管他在暗地里为茶花小仙化解过几次危机,可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阴谋陷害中魂飞魄散…… 如此凄美的一个爱情故事,让爱月流尽了眼泪。 诸如此类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柳树精与富家小姐,鲤鱼精与状元郎,等等。 当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些都是说书人编的瞎话。 可难得的是,爱月她信了,而且还对此深信不疑。 越想,爱月越是生气,一手指着脸上毫无任何悔意的秦峰,恼怒道:“你……你知不知道,你极有可能毁了它的修为!” “修为?”秦峰一听到这两个字,“噗哧”笑了出来,心情蓦然变好。 丢掉手里的柳枝条,他伸手用力弹了一下爱月的脑袋,像是看小傻子似的,笑道:“你以为这些花成精了?” “太祖皇帝早就下过命令,立国后,不管是鸡鸭鱼,还是猫狗猪,任何东西都不能成精!更何况是这些花花草草的!” “你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有你去刑部大牢受的!” 秦峰这个人不仅没心没肺,还没轻没重的。 他的手劲很大,这一下子弹上去,爱月的脑门立即红了起来。 疼得眼泪彪了出来,她红着眼睛瞪着秦峰,愣是倔强的没让眼泪落下来。 咬着牙,她忿忿道:“去刑部?哼,我们家大公子就在刑部,谁敢把我捉去!” “哎呀,我竟忘记给王爷说了!”秦峰一听到爱月提到顾成恩,忽然一拍脑门,懊悔道:“顾侍郎马上要跟莫家小姐成亲了,我这脑子当真是不当用了!” 说罢,他急匆匆的转身就要往书房里去。 “你等会!”爱月一把拉住秦峰,也顾不得刚才挨了那“一指弹”,急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家大公子要跟谁成亲了?” “哎,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的,青天白日的,这让人看见了,会毁我清白的!”秦峰一边用力挣脱掉爱月的手,一边紧张的往四周瞅了瞅,“我秦峰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可不能毁在你手里!” 爱月可没心思听他这些废话,只一个劲的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大公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呢?” 在她的眼里,顾成恩那般冷清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看上除了顾瑾璃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的。 要成亲,这些年他早就成亲了,怎么会拖到这时候? 这消息太突然了,不正常,很是不正常! “哎呀,就是莫家小姐莫芷嫣!”秦峰毫不怜香惜玉的将爱月一推,不耐烦道:“我又不是顾侍郎肚子里的蛔虫,再说你们相府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翻了个白眼,他快步往书房走去。 爱月身子踉跄了几步,脑袋里努力的消化刚才听到的话,暂时忘记了生气。 瞪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她才喃喃道:“大公子他……竟要成亲了?” 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脑门,她抱紧衣服,也赶紧往芙蕖院跑去。 “啪嗒”一下,一个小册子从她的身上掉了出来。 只是,由于跑得太急,爱月并未发现。 待她跑远,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捡起地上的小册子,桂嬷嬷翻动了几页。 待看到里面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后,她老脸一红,“啪”的将小册子赶紧给合上。 抬手刚想将小册子丢到一旁的池塘里,她老眼一转,心中生出一计来。 随即又将小册子收入怀中,她冷笑一声。 芙蕖院中,顾瑾璃翻看了几页医书后,实在是看不进去,便只好放下。 荷香见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倒了一杯茶,送上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顾瑾璃接过茶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哥他……” 摇了摇头,她欲言又止。 昨日尹子恪与华琼的事情,如今整个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所以顾瑾璃也收到了消息。 对于顾成恩刚解完毒就马不停蹄的返回刑部办理案子,顾瑾璃起初很是吃惊,可后来明白了他必定是为了之前自己受刑一事,想从尹子恪身上讨债,因此对尹子恪心中很是不安和内疚。 可是,她差不多也摸透了顾成恩的性子,若是自己去为尹子恪求情,恐怕事情会适得其反…… 不过,她还不知道尹子恪的手和双腿被顾成恩给废了的事情。 否则,她断然不会做到像现在这般冷静从容。 怎么说,尹子恪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事情。 若是因为自己,而被顾成恩折磨成了一个废人,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当然,她也同亓灏一样,相信尹子恪是清白的。 只是,得找到证据他的罪名才能洗脱…… “小姐!啊,不,主子!” 爱月的人还未到芙蕖院,房间里的顾瑾璃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顾瑾璃抬眸看向大口喘着粗气的爱月,问道:“发生何事了?跑这么急?” 荷香接过爱月怀里的衣服,给她也倒了杯茶。 “大……大公子他……他……”爱月咕嘟咕嘟的将茶水灌下后,拍着胸口道:“大公子他要和莫家小姐成亲了!” “成亲?”顾瑾璃听罢,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大哥要和莫芷嫣成亲?” 爱月重重点头,“对,成亲!” 仔细的想着爱月的话,顾瑾璃秀眉不自觉的微蹙。 昨日顾成恩刚受过伤,中过毒,怎么今日就传出要成亲的消息? 这让人有点太猝不及防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伤了他,所以就受刺激了? 莫芷嫣心悦顾成恩,这自己早就察觉到了。 可是,他分明对莫芷嫣是无感的。 他这样做,对莫芷嫣是不是也是另一种不公平的伤害? 毕竟,两个人的结合,应该是因为爱,而不是随意的将就或者其他原因掺杂在里面…… 只是,再回想顾成恩昨日望着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眼神,顾瑾璃觉得,若是成亲能让他死了心,这未尝不可。 与莫芷嫣虽只有过一面之缘,可通过那次简短的交流,她发觉莫芷嫣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性情温和,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喜欢一个人,眼神就能看得出。 而一提到顾成恩,莫芷嫣满眼里都是掩不住的爱意。 顾成恩的身边能有一个真心爱他的人,这是一件好事。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相信,莫芷嫣一定会将顾成恩的心给暖热的。 正如自己一般,尽管没有刻意去暖亓灏的心,但日久生情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同在屋檐下的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心里怎可能不生出半点情丝呢? 当然,顾瑾璃也忘记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人,更没有相同的事情。 亓灏是亓灏,顾成恩是顾成恩。 亓灏之所以对她生了情,那是因为她是顾瑾璃,不是那个蛇蝎心肠,逃避责任的顾瑾琇。 再者,那也是因为她足够的好,身上像是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并不是说莫芷嫣不够好,而是各花入各眼。 顾瑾璃先入了顾成恩的眼,所以哪怕是莫芷嫣生得再美艳动人,身家背景再是雄厚,那也不是他的菜。 而且,顾成恩性子偏执,一旦是认定的东西,那便一定要得到手不可。 得不到,宁可毁了,他也不愿承受失去的痛苦。 尽管他从未拥有过顾瑾璃,可是却早已在心里将顾瑾璃视为了私人占有物。 但现在,顾瑾璃的心明显在亓灏身上,所以既然要娶的人不是她,那么是谁都可以。 他接受了顾淮的建议,选择与莫家联姻,如此便可以扩张顾家的实力。 而顾家与宣王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故而有了莫家也间接等同于给了宣王一份强大的助力。 起初,顾成恩看中的是清王,还打算将顾瑾琇嫁给清王,但现在只要能报复亓灏,站哪一队都无所谓了…… 不过,他与莫芷嫣,也只是先定亲而已。 至于婚礼的日子,还得找人算一下才行。 “主子。”荷香见顾瑾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开口提醒道:“王爷身上有伤,咱们是不是应该送些补品过去?” 顾瑾璃回神,听到荷香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即表情有些犹豫。 亓灏也算作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何况又是顾成恩所伤,按理说自己是该过去瞧瞧的,可是她似乎从未主动带着东西上门过,这感觉怎么这么的奇怪呢? 她要是过去,会不会给人一种谄媚殷勤的感觉? 在顾瑾璃犹豫的时候,爱月笑嘻嘻道:“主子不必为难,奴婢今早已经送过去了。” “嗯?”顾瑾璃听罢,抬手戳了一下爱月的脑门,佯怒道:“谁让你送的?没经过我的同意竟敢自作主张,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唔,痛!”顾瑾璃戳的刚好是被秦峰弹过的地方,因此爱月又疼得龇牙咧嘴。 顾瑾璃见状,问道:“怎么了?” “哼,还不是那个臭秦峰,他闲着没事,把开得好好的花都给糟蹋了!”爱月一想起秦峰来,后面的话就止不住了,于是巴拉巴拉把刚才的经过给顾瑾璃绘声绘色的又重现了一遍。 尤其是秦峰当时那嚣张的模样,爱月模仿得惟妙惟肖,这让顾瑾璃和荷香不得不佩服。 说罢,爱月嘟着嘴,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不快,“主子,要是奴婢真的被人给抓刑部里去,你说说,大公子会惩罚奴婢吗?” 顾瑾璃听到爱月又提到顾成恩,唇角噙着的笑意一瞬间的僵住。 垂下眸子,她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会的。”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怎会有隔夜的仇呢?” 顾成恩昨日的话,都是发了狠的。 所以,顾瑾璃这话,不是安慰自己,就是在安慰爱月。 好在爱月单纯,听罢,咧嘴满意的点头道:“嗯,奴婢就知道,大公子一定会罩着我的!” 摸了摸爱月的头,顾瑾璃便不再说话。 第151章 脑袋掉了 自打尹子恪被抓入刑部后,太傅府中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片浓重的哀伤气息。 而刚才,又传来尹子恪手废腿残的消息,刚醒来没多久的尹太傅和尹大夫人再次晕了过去。 尹素婉到了太傅府后,直奔大夫人的院子。 这时,尹素汐正端着碗试图给双目无神,像没了魂儿似的大夫人喂药,“母亲,大哥他人还在刑部里,要是您和父亲都垮了,那么谁把大哥救出来呢?” 尹大夫人听到尹素汐提到了尹子恪,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 随即,她又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恪儿,呜呜呜……我的恪儿!” 尹素汐本是想借着尹子恪来让大夫人振作起来,没料到会又戳中了她的泪点,顿时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就在她劝也劝不住的时候,忽然瞥见出现在门口的尹素婉,她立即站起身道:“姐姐,你快来劝劝母亲!” 尹素婉点点头,接过药碗,顺势坐在了床榻边上。 一边仔细的吹着那热气腾腾的药汤,她一边柔声道:“母亲,身体是自个的,您不能这么虐待自己。” “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圣明,自然不会相信大哥是杀人凶手的。而且还有王爷帮忙,大哥肯定……” “啪!” “啊!” “砰!” 随着尹素婉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她手中的药碗瞬间被大夫人打翻在地上。 还有些烫的汤汁溅到了她手背上几滴,余下的大多也染污了她的裙摆。 面色微白,尹素婉捂着被烫到的手,不敢置信的抬眸看着两眼犀利如鹰隼的大夫人,心蓦然的一跳,“母亲……” 尹素汐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很是聪明,不着痕迹的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静待后面的好戏。 尹大夫人死死的瞪着尹素婉,咬牙切齿道:“吉人天相?顾家那畜生把你大哥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说有宁王爷帮忙?他要是早肯帮忙,你大哥还能……”一边歇斯底里的控诉着,仿佛这一切都是尹素婉造成的一般,她的眼泪“簌簌”滚落。 “呜呜”又哽咽起来,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嗽起来。 “母亲!”尹素汐见状,赶紧上前,一边轻轻拍着大夫人的后背,一边柔声细语道:“母亲不要激动,依着姐姐在姐夫心里的地位,姐夫怎么可能不竭力把大哥给救出来?” “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她又……”尹大夫人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哭得伤心欲绝。 后半句话,在尹素汐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后,戛然而止。 长到这么大,大夫人从未对自己这般态度,尹素婉即便能理解她这是太过担心尹子恪所致,但心里不可能毫不介意。 尹素汐察觉到尹素婉的脸色不太好,便又上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道:“姐姐你不要生母亲的气,母亲刚才不是冲着你发脾气的。” 望着面前这张娇俏天真的脸,耳边回荡着这声甜甜的“姐姐”,尹素婉脑海中浮现出桂嬷嬷那日描绘出来的画面,她深深的看了尹素汐一眼,随即将手抽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母亲的女儿,又怎会往心里去?” 明明尹素婉的话没毛病,可尹素汐总觉得感觉不太对。 多打量了尹素婉几眼,见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尹素汐嘻嘻笑道:“姐姐说的是,是我小心眼了。” 尹素婉笑笑,敛去眸底的冷意,转头对还在抹眼泪的尹大夫人,低声道:“母亲,婉儿先下去换一下衣服,一会在来陪您。” 见大夫人连头也不抬,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尹素婉压下心里的不适,转身要往门外走。 “母亲,你刚才这是做什么?”待尹素婉走后,尹素汐赶紧走到大夫人的身边,不安道:“幸好汐儿反应快,要是你说漏嘴了,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呜呜呜……”尹大夫人哭得声音沙哑,语气忿忿不甘道:“为什么她的腿好了,我的恪儿就腿残了?” “每次家中出事,她却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似的,到底不是咱们……” “母亲!”尹素汐抬手捂住尹大夫人的嘴巴,彻底堵住了她接下来的口不择言。 尽管屋子里除了自己和大夫人的心腹丫鬟外,再无其他人,可她还是往门口警惕的看了一眼,对大夫人摇了摇头,语气肃然道:“母亲,有些话说了,可能脑袋就掉了。” “想想大哥和父亲,还有咱们整个尹家。” “呜呜……恪儿!”一声哀呼,尹大夫人又没完没了的哭了起来。 尹素汐顿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再提尹子恪。 懊悔的抓了抓脑袋,她眼珠子一转,赶紧想办法转移尹大夫人的注意力:“母亲,我听二姨娘身边的丫鬟说,二哥有反应了!” “嗯?”尹大夫人一听,果真是止住了哭声,“那个孽障醒了?” 尹素汐摇头,给大夫人擦着眼泪道:“没醒,不过二哥的手指动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反应了。” 尹大夫人冷哼一声,撇撇嘴道:“还憋着一口气做什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母亲,二哥怎么说都是父亲的孩子,即便是再荒唐不济,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尹素汐扯了扯大夫人的袖子,一副善良无害的模样。 当然,这若是搁在以前,大夫人绝对是不会这般口不择言的,可如今连最宝贵的儿子尹子恪都快要保不住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大夫人该有的端庄威仪? “好了,母亲这些话也就给你说说,除了你,还能给谁说去?”尹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一地的狼藉上,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罢了,你说的也对,我的确得保重自己的身子,要不然等老二真的醒来了,那这后院不又得鸡飞狗跳?” 尹素汐见尹大夫人自己转过弯来想通了,立刻点点头,高兴道:“母亲想明白就对了,汐儿这就去厨房,吩咐丫鬟再给您熬药。” 在她这句话刚说完后,躲在门外偷听的尹素婉瞬间闪开了人影。 因此,在尹素汐走出房间时,并未与她撞见。 一路小跑,尹素婉的脸色苍白如纸。 双儿跟在后面,小声道:“王妃,您慢一些,别摔着。” 尹素婉突然停住脚步,“砰”,双儿猝不及防的撞在了她的后背上,鼻子一酸,眼泪也冒了出来。 揉着酸意满满的鼻子,双儿忍着痛意,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脸森寒的尹素婉。 目光幽幽的望着双儿,尹素婉一字一句道:“双儿,母亲对汐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双儿一怔,讪讪笑道:“王妃,大夫人对二小姐说了好多话呢,您指的是哪句?” 尹素婉张了张嘴,半晌才冷声道:“没事了。” 说罢,她转身往太傅府大门口走去。 双儿见她走的方向不对,加紧脚下步子赶上去道:“王妃,您不换衣裳了吗?” 身上一股子浓浓的药味,难不成尹素婉不介意? “回王府。”尹素婉深吸一口气,随即自嘲道:“我既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就算要换衣服的话,也自然得去自个家里了。” 双儿安慰道:“王妃,大夫人真的是在气头上,您千万别介意。” 尹素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太傅府门大门,然后上车离开。 第152章 微臣接旨 刑部大牢中,被尹大夫人和尹素汐一心牵挂的尹子恪,此时一身白衣变成了残破不堪的血衣。 右手血肉模糊,双腿膝盖处更是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 狱卒拿着烙铁的手有些颤抖,不敢再抬头看那曾经的翩翩佳公子,只能垂着眼睛,歪头对顾成恩问道:“顾……顾侍郎,尹大公子快不行了,要……要是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 顾成恩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放下,然后斜着眼睛冷冷的瞧了一眼奄奄一息,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尹子恪,薄唇轻启,“放心,尹家的人命硬,死不了。” 见狱卒听到自己的话后瞪大了眼睛,顾成恩冷笑道:“尹素婉腿断了,如今不是也能走路吗?尹鹏林胸口上中了一刀,现在不也还喘着气儿吗?” “所以,这么些小伤怎可能要了尹大公子的命?”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人不觉得尹家与顾家果真这辈子是纠缠不休了。 两家的家主在朝堂上争斗不休,而各家的子女也同样在背后斗得你死我活,牵扯到了人命。 如此的深仇大恨,恐怕要延续到下辈子了。 那狱卒咽了口唾沫,更加瑟瑟发抖起来。 尹大公子都成这个样子了,顾成恩还说什么死不了?这“冷面阎王”果真是名不虚传! 见狱卒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顾成恩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厉色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是……顾侍郎。”狱卒咬着牙,像是接下来承受酷刑的人是自己一样,他煎熬的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呲呲呲”的冒着火星的烙铁一点点靠近尹子恪,忽然一声尖细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圣旨到!” 顾成恩一怔,他看着手持明黄色圣旨的贾公公,抿了抿唇,敛去眸中冷意。 “哗”,将衣袍一甩,他跪了下来,面色恭敬道:“微臣接旨。” 贾公公展开圣旨,提高了声音喊道:“皇上有旨,尹子恪谋害华琼公主一事,实属小人陷害,特此赦免其罪,并赏百年灵芝、千年人参数只、玉如意两对、金银珠宝一箱……” 顾成恩低着头,听着那一串串赏赐的东西源源不断的从贾公公的嘴巴里迸出来,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额头的青筋暴露。 但好在他忍得住,直到贾公公念完圣旨后,他才站起身来,幽幽道:“贾公公,昨日皇上还下令让本侍郎全权审理这案子,怎么今个皇上就宣判尹子恪无罪了呢?” 这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贾公公有种作呕的感觉,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待余光瞥见被绑在架子上的尹子恪后,低呼一声,他捂着嘴,吓得老脸惨白。 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贾公公手指着尹子恪,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尹大公子,怎被你折磨成……”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即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顾侍郎,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咱家就先回去了。”讪讪一笑,他将圣旨交到顾成恩手里,随即抬脚就打算离开。 “贾公公,请留步!”还未等贾公公踏出去一步,顾成恩将他拦住,问道:“既然皇上的圣旨上说尹子恪被小人陷害,那不知道是何人陷害他的?” “这案子毕竟是本侍郎经手的,应当有权利知道详情吧?” “顾侍郎自然是有权知情的。”贾公公点点头,低声道:“之前伺候在华琼公主身边的丫鬟说,当初在船上,其实是华琼公主先……先与尹大公子亲近未遂,在被尹大公子拒绝后,羞愤之余这才自尽的。” “而那丫鬟又跟在华琼公主身边多年,心里为华琼公主愤愤不平,这才将华琼公主的死推到了尹大公子身上。” “勾引”二字用在华琼身上,确实有损她堂堂公主的形象,何况死者为大,所以贾公公用了一个“亲近”。 顾成恩听罢,冷笑一声,反问道:“既然公主是想要与尹公子亲近的,那为何要带着匕首?” “难不成,公主早就料到了会被尹公子给拒绝?若真是如此,难道不是应该两个人殉情吗?” 虽然顾成恩问的问题都很是犀利,但因着这些问题老皇帝早在一开始就问明白了,所以贾公公不慌不忙道:“拿匕首是放在桌子上原本削苹果用的,公主在尹公子想不开自杀,也是正常的。” “呵,原来如此啊!”顾成恩唇间的冷意更甚,转头看向尹子恪,半晌才神色莫辨道:“既然如此,那贾公公现在就将尹大公子给送回太傅府吧!” 说罢,他挥手示意狱卒给尹子恪松绑。 锁链上的血已经凝结,某些地方与皮肤相黏连,因此在解下来的时候很是费劲。 尹子恪本已陷入了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中,大脑早就失去了意识,在狱卒将锁链扯下来的过程中,他疼得终于睁开了眼睛。 贾公公见状,急忙让早已候在一旁的太医们上前。 魏廖率先上去,先是给尹子恪把脉,随后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固元丹”。 那“固元丹”,还是之前林笙在宫里的时候,他厚着老脸皮,低声下气的求来的药方,后来经过他自己研制而成。 对于保住人的元气,很是有用。 这药丸对尹子恪来说,虽然不能在一下子就能将他踏入阎王殿的一只脚给拉回来,但至少也不会让他立马死去。 之后,几个一同前来的太医便小心翼翼的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将黏在尹子恪身上的锁链给解了下来。 待贾公公、尹子恪等人离开后,顾成恩隐藏在心底的怒气,瞬间爆发了。 “啊!”,一声尖叫,像是突兀的乌鸦惨叫,在大牢里响起。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烤糊了的焦肉味道。 顾成恩将刺向狱卒心口的烙铁往地上一扔,大手翻转之间,有数枚飞镖直射狱卒的面门,在他开口呼喊之前,人已经“砰”的一声向后仰去,刚好跌进了那里面炭火正熊熊燃烧着的巨大锅炉里。 “噼里啪啦”,没一会的功夫,那狱卒便直接烧成了灰。 刑部几乎成了顾成恩的天下,因此无论他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 杀了一个小小狱卒,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雷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顾成恩对躲在暗处的雷子喊道。 雷子应声出现,拱手道:“主子,何事?” 顾成恩目光落在那冒着红色妖冶火焰的炭火,轻声道:“之前让你查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他的语气虽然很轻,可却透着一股狠辣。 雷子一开始很是不解,但仔细一想便明白了,顾成恩口中的“那人”,自然是他的亲生父亲郭明义。 摇摇头,他忐忑道:“主子,还没找到。”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您千万不要发火,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人给您带回来。” 摆摆手,顾成恩面无表情的示意雷子退下。 当门被关上后,顾成恩慢慢的松开了拳头。 第153章 淫秽之物 重新坐了下来,顾成恩再次在脑海中细细回想着刚才贾公公说的话,心中冷笑。 说什么小丫鬟陷害,这一天多的时间过去了,要真是如此,怎的现在才坦白? 那丫鬟的后果可想而知,先不管她的死活,不用想她也必定是被人拉出来为尹子恪脱罪的! 至于那人是谁,不是尹家的人,就是亓灏! 再想起亓灏,顾成恩心头的怒气又翻滚了起来。 “咳咳……”捂着胸口,他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昨天从清水寺回来到现在,他未离开过刑部半步。 不说刑部里潮湿阴暗,只说他身上的毒刚解,如此操劳费心定然会造成身体不适。 可是,他却丝毫不在乎。 毕竟,能让他痛恨之人生不如死,他怎能不亲眼看着呢? 唉,可惜只差了一步。 至于那郭明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是顾成恩的致命把柄,更是不可能要放过他…… 又咳嗽了几声,顾成恩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嘴里后,那股胸闷气短的感觉才渐渐好了些。 看着地上那一摊暗红的血迹,他的眸光阴冷无比。 “王妃,您慢一些。”尹素婉下了马车后,一路脚下生风似的,走得飞快,这让跟在后面的双儿不禁小跑起来。 尹素婉因为刚才在太傅府遭到了尹大夫人的斥责,故而心情抑郁的厉害,不将双儿的话听在耳中。 “砰!”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一个身影。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未等尹素婉大发雷霆,只见桂嬷嬷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尹素婉死死的瞪着桂嬷嬷,咬牙切齿道:“桂嬷嬷,你若不说个慌慌张张的理由,就别怪本王妃对你不客气了!” “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桂嬷嬷没料到尹素婉这一回来就带着一身的枪药气息,听了她的话后,吓得哆哆嗦嗦的一边磕头,一边颤抖着声音道:“王妃,老奴是听说您回来了,有急事向您禀告,所以才跑得这么急!” “王妃,老奴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一甩衣袖,尹素婉目光扫了一眼周围路过的歪头砍过来的几个下人,冷声道:“有话回去说,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尹素婉这意思,便是饶了她了。 桂嬷嬷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语气听上去很是感恩戴德道:“是,是,王妃说的对!” 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跟在尹素婉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双儿用余光瞥见桂嬷嬷这怂样,不屑的撇撇嘴。 恰好,桂嬷嬷将双儿这细微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老眼闪过一抹狠戾,她攥着衣袖忿忿的剜了双儿一眼,心里暗暗决定,日后若是得了机会,一定要让这贱丫头好看!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怡心院。 尹素婉冷冷的看着桂嬷嬷,幽幽道:“你要跟本王妃说什么?” “王妃,您看看这个。”桂嬷嬷将藏在袖子里的小册子递上前,老脸满是谄媚之情。 尹素婉看着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册子,皱着眉接了过来。 一开始脸上还没什么异样,可在翻了几页后,她的耳朵有些发红。 清了清嗓子,她掩去脸上的尴尬。 合上小册子,尹素婉训斥道:“桂嬷嬷,你是府中的老人了,像这等淫秽之物,怎能拿出来脏了本王妃的眼?” “王妃,这书是从爱月那个丫头那捡来的。”桂嬷嬷连连摇头,低声道:“老奴想着最近顾侧妃嚣张的厉害,咱们得整出点事情来杀杀她的威风,好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怎么说您才是宁王府的女主人,要是让她爬到您头上去了,这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尹素婉不是个笨人,自然明白桂嬷嬷给她个小册子是什么意思。 在心里将算盘打完,她缓缓道:“桂嬷嬷,本王妃若是揪着这么个小册子不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之意。” “呃……”桂嬷嬷听罢,讪讪道:“王妃说的是,是老奴考虑不周了。” 谁知道,尹素婉顿了顿,随即语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为。” 桂嬷嬷本以为尹素婉不会采纳自己的主意,现在听着她又好像并未完全否定,心里一喜,赶紧眼巴巴的瞅着尹素婉。 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尹素婉慢条斯理道:“一本小册子,你若要本王妃拿着去芙蕖院兴师问罪,她们必定不会承认。” “倘若你在背后放出谣言,说那丫头不仅在背地里看一些淫秽的东西,还与下人私通,只要一旦坐实了她的罪名,本王妃就不信王爷还会袒护着她们主仆!” 爱月若真是担上了淫乱后院的罪名,那顾瑾璃身为她的主子,必定也会一并受罚。 而人言可畏,兴许还会有人说她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下人有这等不贞不洁的行为,必定也是学了主子! 流言蜚语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顾瑾璃要想在这后院立足,这就困难了。 桂嬷嬷眼珠子一转,又试探的问道:“那……那当真要给那贱丫头找个姘头?” 尹素婉抬了抬眼皮,冷笑道:“你说呢?” 桂嬷嬷瞧着尹素婉眼里满是森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欢天喜地的应了声,她出了房间。 目送桂嬷嬷离开后,双儿小声问道:“王妃,此事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尹素婉冷哼一声,语气嘲讽道:“知道又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随意栽赃到我头上。” “对了。”深吸一口气,她这才想起正事来,“有空你去派人查一下,我……” 话说到一半,尹素婉不自觉的攥起拳头来,突然沉默了。 见尹素婉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双儿不解道:“王妃,您让奴婢去查什么?” 尹素婉深深的看着双儿,随即移开视线,摇头喃喃道:“无碍,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查比较好。” 猜到尹素婉让自己查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双儿也不再过问,只是多留了个心眼,打算找个机会偷偷传信给尹素汐。 打了个呵欠,尹素婉摆摆手:“去给王爷送个话,就说我回来了。” “还有,去库房里挑些补品送回太傅府。” 在回怡心院的路上,她就知道了老皇帝已下旨将尹子恪释放,所以她更不需要再留在太傅府里。 只不过,为了避免有人编排她一点也不关心尹子恪,她还是得送些东西以表心意。 双儿应了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尹素婉耳边回响起隐约听到大夫人和尹素汐的对话,脑海中那个答案越来越明显。 身子发冷,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咬着唇,她细长的指甲死死扣入桌面。 第154章 如何处置 黑夜来临,晚间的风渐渐也带着更多的凉意。 荷香一边给顾瑾璃倒茶,一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门口张望着。 一旁的顾瑾璃正翻着手里的医书,余光瞥见荷香的动作,淡淡道:“怎么了?” 荷香将茶杯递到顾瑾璃手边,语气担忧道:“主子,爱月刚才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如厕,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顾瑾璃抿了口茶,拍拍她的手,“在咱们自己院子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荷香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可就是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踏实。” “肯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太紧张了。”顾瑾璃想了想,安慰道:“不要总是绷着神经,适当的放松些。” 荷香点头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婢多虑了。” “顾侧妃。”这时,突然周管家推门进来了。 “您……快跟着老奴去后花园看看爱月吧。” 顾瑾璃一怔,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安:“爱月她怎么了?” 周管家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爱月她被人发现在了后花园里,与人……唉,您过去就知道了。” “爱月与人怎么样了?”顾瑾璃攥紧衣袖,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过来传话的周管家。 周管家虽然年纪大了,可这面皮还是薄得很。 咽了一口唾沫,他似乎做了极大的挣扎,小声道:“爱月被人发现在后花园里私通。” “什么?!”顾瑾璃听罢,“噌”的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 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管家,她的心也蓦然的“突突突突”跳得厉害。 周管家点点头,“顾侧妃,您最好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顾瑾璃压住心头的慌乱,顾不得多想,急匆匆的夺门而出。 荷香敏锐的察觉到今晚的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也跟在顾瑾璃身后,一路小跑向花园。 还未到花园,顾瑾璃只看到了假山后面,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他们当中,有举着火把指指点点的,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总之随着她的靠近,那些不堪的言论听得越发清楚。 “啧啧,真没看出来,原来这平时表现的单纯都是装出来的!” “可不是嘛,谁想到她竟这般不知廉耻!” “哎哟,看那些污秽的东西就罢了,竟还敢跟男人背地里私通,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是啊,是啊!” …… “让开!”拨开人群,顾瑾璃看到了倚靠着假山的爱月,瞬间面色微白。 爱月衣衫不整,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肚兜,此时双眼迷离,面色绯红的做出一些撩人的动作来。 不仅如此,她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顾瑾璃之前中过“媚毒”,因此一眼便看出爱月的不对劲来。 眸光骤冷,她视线落在了地上,只见静静躺着一根男人的腰带,还有那本露骨火辣的小册子。 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顾瑾璃将衣服罩在爱月身上。 一边给爱月把脉,一边急声唤道:“爱月,爱月!” 爱月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出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这下又引得那些围观者私语起来。 “顾侧妃,爱月与下人私通,淫乱后院,影响极为的恶劣。她是你的丫鬟,不知你要如何处置她?” 突然,一道温婉中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这才让顾瑾璃发现站在人群前列的尹素婉。 顾瑾璃在听到尹素婉的声音后,眸底冷意加重。 不过,她现在一颗心思都在爱月身上,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她? 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虽然她不知道这药丸是否能减轻爱月的痛苦,但还是塞到了爱月的嘴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尹素婉见顾瑾璃不吱声,视自己为无物,不禁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提高了声音再次道:“顾侧妃,你不说话,难道是想包庇爱月?” 顾瑾璃见爱月刚才紊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这才抬头冷冷直视尹素婉,幽幽道:“王妃,有一句话,叫做‘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话糙理不糙,所以妾身斗胆问一下王妃,您何时见过爱月与男子私通的呢?” 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约的怒气:“而且,那男子现在又在何处?” 尹素婉没料到顾瑾璃敢反驳自己,心中冷笑,她手指着地上,道:“顾侧妃的眼睛若是没毛病的话,应当看到这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瞧着尹素婉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这次爱月的事情又是尹素婉在背后一手所为。 这么久以来,尹素婉接二连三的陷害自己和两个丫鬟,屡次不成功就罢了,还死磕上了,真是令人讨厌的很! 顾瑾璃咬着牙,将满腔怒气压下,她扭头对荷香道:“走,先把爱月扶回去再说!”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亓灏阴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瑾璃将爱月搂在怀里,看着带着秦峰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亓灏。 见爱月神色异样,他剑眉紧蹙,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尹素婉清了清嗓子后,假意咳嗽了两声,随即小声道:“王爷,王妃的丫鬟爱月,她竟……竟跟人在花园里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当真是……太过分了。” 亓灏听罢,探究的眸子从爱月的脸上移到了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毕竟,她不知道爱月是如何被人的药,又是跟哪个男人刚才在这里,所以不如先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局势再说。 兴许,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也只有先等尹素婉添油加醋,落井下石过后,她才能见招拆招…… 尹素婉见顾瑾璃沉默,只当她是一时发慌,还没想到解释的托辞,连忙又趁机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严惩,以儆效尤的话,恐怕今后还会有下人们不守规矩的。” “哦?”亓灏眉头紧锁的更厉害,就如同眉间挤出了一条小丘壑似的,又仿佛能夹死一根蚊子。 第155章 两不相欠 与荷香一左一右搀扶起爱月,顾瑾璃对亓灏沉声道:“王爷,爱月刚才还在芙蕖院,不知为何会突然在这里。” “而且,她被人下了药,还请王爷立即找到那下药之人,还爱月一个清白。” “呵呵,顾侧妃,爱月这样子哪里像是被人下了药,分明就是……”捂着嘴,尹素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可她还是将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嘛。” “闭嘴!”大概未曾想到尹素婉会说出如此有损形象的话来,亓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对顾瑾璃道:“先将爱月带回去。” “多谢王爷。”点点头,顾瑾璃紧接着目色沉沉的盯着尹素婉,红唇轻启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言一句六月寒。若今日中药的人是双儿,不知您是否还会这般急迫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站住!”尹素婉美眸一瞪,眸中怒火“噌噌噌”的燃烧着。 大步拦在顾瑾璃的身前,她冷笑道:“顾侧妃,都说顾相家教严明,按理说该教过你尊卑有别,可刚才这就是你对本王妃的态度么?” 这要是搁在以前,在亓灏面前,尹素婉自然不敢如此的放肆,可是今日本就在太傅府里无辜受了大夫人的气,再加上刚才亓灏竟要她“闭嘴”,她这心里怎能舒坦得了? 既然亓灏在人前都这般不给自己面子了,那自己又何必再强装那贤良淑德、温柔可人的娇弱女子? 越是这样想,尹素婉这心里越是忿忿不甘,身体要比脑袋先做出一步反应。 举起手,她就要朝着顾瑾璃的脸挥起一巴掌。 荷香瞪大眼睛,刚想一把将顾瑾璃拉到身后,但有人比她动作迅速。 “啪!” “王爷?” “灏哥哥!” 尹素婉的那一巴掌打是打了,可却是落在亓灏的脸上。 望着那五指分明的手掌印,顾瑾璃与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尤其是尹素婉,嘴巴张的老大。 她没想过,与其说没想到这一巴掌会打在亓灏脸上,更不如说没想过亓灏会主动替顾瑾璃挨了这一记耳光。 是的,凭借着亓灏的身手,他的确能够在第一时间避开。 然而,他并没有。 亓灏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尹素婉不敢想,因为她怕猜中了亓灏的心思,那个残忍的答案让她再无任何可以依仗的资本…… 以前,她被亓灏捧在手心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现在,亓灏为顾瑾璃挨下自己这一巴掌,极有可能是意味着与自己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一想到与亓灏自此可能就形同陌路,尹素婉便慌张起来。 “灏哥哥……”上前一步,她试图伸手扯着亓灏的袖子,却被亓灏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她细长的指甲,在亓灏那张冷俊的脸上刮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好似一张完美的画上多了一处败笔。 亓灏微微抬眸,看着尹素婉的眼神毫无波澜,半晌才开口道:“婉婉,你……” 一个“你”字后,再无后文。 他敛去眸底深意,转头对顾瑾璃淡淡道:“回芙蕖院。” 顾瑾璃见亓灏突然看向自己,终于送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也不晓得他这话是要自己先走,还是他要跟自己一块回芙蕖院。 迟疑片刻,顾瑾璃“嗯”了声,给荷香使了个眼色。 围观的人默契的自动让开一条路,于是顾瑾璃三人抬脚离开。 “灏哥哥!” 忽然,听到身后尹素婉的一声低呼,顾瑾璃和荷香还是按讷不住好奇心停了下来。 回头,只见亓灏正跟在顾瑾璃身后,而尹素婉则两手紧紧拽着亓灏的胳膊,眼睛通红。 大概察觉到顾瑾璃看了过来,亓灏皱着眉想要挣脱掉自己的胳膊,奈何尹素婉的力气很大。 尽管知道自己今日早就丢了面子,可尹素婉更明白,若是现在一旦放手,让亓灏跟着顾瑾璃走了,那么她在这宁王府里真的半点立足之地都没了…… “王爷。”这时,杜江突然出现。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可见是跑着过来的。 附在亓灏耳边用仅能彼此听见的声音低语一番后,他又瞅了几眼尹素婉,随后往后退了几步,等待命令。 尹素婉瞧着杜江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对,而亓灏的脸色越来越阴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灏……”果不其然,就在她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亓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了胳膊。 那一巴掌,快准狠。 尹素婉只觉得眼前就像刮起了一阵风,还没等自己有所反应,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王妃!”双儿见尹素婉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丝,吓得捂着嘴尖叫一声。 这一巴掌的威力,要比刚才尹素婉打亓灏的威力还要大。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一时之间石化僵住。 虽然不是自己挨了这巴掌,可顾瑾璃的心却蓦然的一抽搐。 她很想知道杜江到底跟亓灏说了什么,让他竟这般生气,以至于当众对尹素婉动手。 眸光微动,她抿了抿唇,压住心底那涌动的情愫。 他,是为了自己吗? 发上的簪子被打落在地上,发丝也很是凌乱,尹素婉慢慢的转过脸来,望着亓灏的眼神既痛心又怨恨。 颤抖着声音,她咬牙切齿的哽咽道:“灏哥哥,你……竟打我?” 这些年来,亓灏未曾与她红过脸,也从未恶语相向过。 而今日,这一巴掌,算是将二人如今仅剩不多的情意,彻底的打断了。 但是,亓灏并不后悔。 兴许,有些事情,该有一个了解了。 深吸一口气,他凝视着尹素婉,一字一句道:“婉婉,本王不欠你什么了。” 顿了顿,他又再次将视线从尹素婉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移到一旁的顾瑾璃身上,轻声道:“顾瑾琇,她欠你的也早就还回去了。” “今后……你好自为之。”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大概只当是亓灏原谅了顾瑾琇之前害得尹素婉腿断容毁一事,可只有尹素婉、顾瑾璃和亓灏,这三位当事人知道亓灏这意思是在暗示尹素婉适可而止,莫要再胡作非为。 当然,亓灏这也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在她们二人之中做出了抉择。 要不然,尹素婉也不会在听了亓灏的话后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王妃……”双儿及时扶住尹素婉,瞧着她泪流满面,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安静的闭了嘴。 如被雷劈中一般,尹素婉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心绞痛的厉害。 亓灏自然将尹素婉那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模样看在了眼里,可他还是转身干脆利索的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顾瑾璃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亓灏,心跳不自觉的加速起来。 直觉告诉她,亓灏要对她说什么。 可是,亓灏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顾瑾璃一怔,满眼不敢置信。 亓灏还是没吱声,只不过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 下意识的看了尹素婉一眼,顾瑾璃小声道:“王爷,王妃她……” 似乎猜到了顾瑾璃接下来要说什么,亓灏直接冷硬粗暴的打断道:“不要说话。” “呃……”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只好被他拽着往芙蕖院走去。 荷香见了亓灏的举动后,也很是吃惊,但见自己已被二人拉下了不少距离,便扶着恢复了些意识的爱月赶紧往前赶去。 众人刚才见识了这么一场大戏,见亓灏和顾瑾璃走了,只留下一个将大半个身子瘫在双儿身上的尹素婉,更是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因此也都悄悄的散了去。 第156章 清白不保 亓灏和顾瑾璃一行人回了芙蕖院后,荷香便将爱月扶回房间休息了。 因此,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说话,气氛很是尴尬,最让顾瑾璃难为情的是她的手此时还在亓灏的手里握着。 假意轻咳两声,她最先开口道:“王爷,夜深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试探着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里扯出来。 然而,亓灏的手劲极大,扯了一会,顾瑾璃放弃了,不悦的瞪着他。 亓灏抬眸,目光落在那跳跃的红烛上,将身子前倾,离得顾瑾璃只有三指的距离。 一手勾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一手揽在她的腰间,轻启薄唇,语气幽幽道:“阿顾,本王那一巴掌替你挨了,你难得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吗?” 在杜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恰好发现了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当他靠近的时候,兴许那被桂嬷嬷收买的下人察觉到了,因此放弃了猥亵爱月的动作,“噌”的一下子跑开了。 杜江见状,以为是小偷,所以立刻追了上去,因为天黑,他自然也就没发现躺在地上的爱月。 那下人很是狡猾,选取的逃跑地段大多是阴暗偏僻之处,好在杜江身手了得,三两下便将那贼人给擒住了。 借着月光,杜江这才发现那人衣衫不整,腰带早就没了,裤子则是被两手抓着,要不然肯定会掉在地上。 杜江觉得很是不对劲,便将他抓入了地牢严加审问一番。 这不审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尹素婉指使了桂嬷嬷找来奸污爱月的。 一怒之下,杜江顾不得留下活口做证据,直接一刀结果了那龌龊东西。 想到爱月还在假山处,他连忙往回跑。 回去后,果真是发现那里围满了人…… 当然,这还是要归功于桂嬷嬷。 要不是她在第一时间领着人去看好戏,这大晚上的谁会注意到黑影里还躺着一个爱月? 不过,无论如何,也幸好杜江出现的及时,要不然爱月的清白真的就保不住了…… 毕竟,尹素婉在背地里不止一次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她不仅没有任何悔改之心,反而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这让早就对她失望至极的亓灏,还怎能容忍? 何况,清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那是极为重要的。 而尹素婉竟如此嚣张张狂的在府中对爱月下手,此等行为当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最重要的是,尹素婉要借着爱月把顾瑾璃一同拉下水,所以亓灏才在一怒之下毫不犹豫的甩了尹素婉一耳光。 可以说,亓灏对尹素婉,这次是彻底的死心了。 顾瑾璃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心跳又“突突突”的加速起来。 他脸上的那道五指印,虽不似刚才那般明显,但离得他那样近,她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咬了咬唇,顾瑾璃避过亓灏灼灼的目光,小声道:“多谢王爷。” 不得不说,在听到那“啪”的清脆的耳光声时,她的心不自觉的一紧。 那耳光,即便是当时打在亓灏的脸上,可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像是自己挨了似的。 有些疼,只不过是疼在心里…… 要不是她自控力强,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冲过去。 可是,她忍住了。 因为在那样乱糟糟的情况下,自己本就是导火线,若再掺合进亓灏与尹素婉之间,恐怕会如麻绳一般,越来越乱,所以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她其实是想走的,但脚就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似的,挪不开一步。 兴许,是因为亓灏在。 也可能,是因为亓灏为自己挨了一巴掌,如果就这么走了,有些于心不忍,很是愧疚。 总之,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震撼不已,受宠若惊。 只是,面对亓灏这般发问,就算是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 “就这样?”对于顾瑾璃的回答,亓灏很是不满。 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他微微低头,轻声道:“阿顾,本王不求你别的回报,只要你一样东西,你可舍得给本王?” “什么东西?”顾瑾璃心头一颤,手心竟紧张的冒出了一层汗。 亓灏,可是亓国众多王爷之中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他想要什么东西不容易? 而自己身上,又有什么他能图的? 难不成,他想要她的命? 当然,亓灏是不可能杀了她的,只会要她替他做什么事…… 大概是捕捉到了顾瑾璃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张,亓灏的眸光暗了暗,勾了勾唇,将手移到顾瑾璃的胸前,一字一句道:“本王,要你的心。” 顾瑾璃瞪大眼睛,身子轻颤。 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她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王……王爷,你说什么?” 紧紧握住顾瑾璃的手,亓灏抿了抿唇,又重复道:“阿顾,本王要你的心,你给不给?” 这话,听着简单,也不难理解,可是却让顾瑾璃的脑袋像是被锤子给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嗡嗡嗡”作响。 扯了扯唇,她半晌才道:“王爷莫要开玩笑,心在身体里,若要将它给了你,只能将胸膛剖开来,我岂不是不能活了?” 亓灏知道,像顾瑾璃这般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瞧着她装傻充愣,他的剑眉微皱。 直直的盯着她微红的侧脸,他心头燃起的小火苗又瞬间熄灭。 “阿顾,本王只要你的心,不要你的命。”轻叹一声,亓灏捧起顾瑾璃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 “不知道从何时起,本王发现心里挤进去了一个人。” “尽管本王多次告诉自己不能爱她,可是事与愿违,本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看到她,本王的眼睛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 “只要看不到她,本王的脑子里,心里便全是她的身影。” “阿顾,本王大概是病了。” 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亓灏神色认真道:“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要说前面的话让顾瑾璃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那么最后这八个字,则是让钻到地缝里的她动作戛然而止。 怔怔的看着亓灏,说不出为什么,她的眼睛竟湿润了起来。 第157章 不会负你 就好像是不敢用力呼吸一样,顾瑾璃的呼吸很轻,很浅。 放在亓灏胸膛上的手,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那强有力的心跳。 动了动唇,顾瑾璃忍着鼻头的酸意,将泪意强压了下去,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里挣脱出来,移开眼睛不再看他,“王爷莫非是忘记了,当初王妃的腿可是因着我才……” 她并不是故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等煞风景的事情,可是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顾瑾琇”,既然以“顾瑾琇”的身份嫁给了亓灏,那么这件事情便会永远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她怎敢相信,他会爱上害了尹素婉的仇人呢? 即便是真如他所说,那也绝对不会是爱,顶多是一时的好感或兴趣罢了…… 尽管她对他也动了心,可那也不过是一个人的事情而已。 爱上他一事,与他无关…… “阿顾。”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亓灏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有些事情,过去便过去了。” “正如本王曾经也伤害过你,对你做过许多至今想起来很是后悔的事情,但后悔已无用,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以,本王想从现在起,与你重新开始。” “阿顾……”手重新握着顾瑾璃的手,亓灏轻声道:“老天爷既将你赏赐给了本王,本王不想错过你,更不会放过你。” 顾瑾璃垂下眸子,泪珠在眼底打转。 他,这是在对自己表白心意吗? 内心很是挣扎,顾瑾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亓灏的这番话。 尽管,她知道亓灏不屑于说谎,更不屑用她的身份来拉拢顾淮。 只是……她不敢真正将自己的心交给他。 看出顾瑾璃的犹豫,亓灏低声道:“阿顾,抬起头,看着本王。” 他的声音沉沉的,却带着一股蛊惑的力量,让她不自觉的听从了他的话,抬起了头。 只见亓灏眼神执着,好看的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温柔。 头微微低下,他的薄唇近在咫尺,“相信本王,本王不会负了你。” 像是沉沦在大海之中,顾瑾璃沉浸在了亓灏深情款款的眼神里,脱口而出道:“倘若你负了我呢?” “那,你就拿着刀子,把本王的心剖出来,如何?”将顾瑾璃耳边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亓灏落下了自己的唇。 “唔……”亓灏的吻让顾瑾璃猝不及防,因此她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先是如羽毛般轻柔,随着越来越热情,顾瑾璃渐渐有了回应。 双手紧紧攥着亓灏胸前的衣襟,她将大半个身子依靠在他的怀里。 脚下突然一空,她的身子被亓灏横空抱起。 见亓灏抱着自己往床边走去,顾瑾璃身子一激灵,混沌缺氧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了。 “王……王爷,放我下来。” 亓灏将她脸上的紧张之色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眸底流光一闪,他似笑非笑道:“放你下来做什么?你莫要担心,本王是不会将你摔下来的。” “不是,王爷,我……”顾瑾璃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红着脸道:“我习惯一个人睡,所以……所以王爷还是请回吧。” 既然他在装傻,那也只能她点破了。 “无碍,习惯是可以改的。”亓灏将她放在床上后,大手一挥,床幔落下。 倾身向前,他柔顺的发丝掉下来几缕,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正如他不安分随意游走在她身上的大手一般,所到之处引起一片酥麻之感。 “王……王爷。”想起上次被亓灏折腾的差点下不来床,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止住了亓灏的动作,试探着商量道:“书……书上有云,房事需节制,否则对身体不好。” 这个借口,当然是顾瑾璃瞎编的,然而亓灏却一副当真的模样,问道:“哦?是哪本书上提到的?本王很是好奇,不知阿顾可否给本王说说?” “医书上。”顾瑾璃将亓灏的手从自己腰上移开,讪讪一笑。 “可是,本王已经好久没有与阿顾亲近了。”亓灏没有错过顾瑾璃正一点点将身体往墙根挪动的小动作,眯了眯眼睛,一把又将她捞进了怀里。 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推不开亓灏,因此顾瑾璃心里憋了一股气,羞恼道:“哪里有好久?分明才七天!” 七日前,也就她生辰后的第二日早上,这个混蛋在床上将她狠狠压榨了一番,以至于下床都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去。 不仅如此,他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串串的小草莓,让林笙和爱月好一个笑话…… 想起林笙,顾瑾璃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你记得那么清楚,说明必定在私底下时刻回味。”察觉到顾瑾璃情绪的变化,亓灏敛去眼中笑意,语气幽幽道:“阿顾,跟本王在一起的时候,你却还在想着其他男人。” “可见,本王在你身上果真是要费些功夫了。” 他的话刚落,顾瑾璃便觉得身上顿时一阵凉意。 “啊!”低呼一声,顾瑾璃双手护住前胸,望着那早已被丢在地上的外衫,脸更红了,“你,你……” “你之前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会对我……”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亓灏,更加激起了他心底的那股不安分的欲望。 “本王说过的话,从未忘记过。”欺身而上,亓灏一字一句道:“不过这次,是惩罚你三心二意,对本王不专心。” “我不……”薄唇再次堵住了顾瑾璃后面的话,这次的吻要比刚才还要热情狂野,果真是如亓灏刚才说的那般,他在惩罚她。 被吻得晕乎乎的,顾瑾璃不仅没有挣扎的力气,就连喘气都喘不过来了,立即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亓灏在吻顾瑾璃的同时,手并未闲着。 像是抚摸人间美玉似的,他满意的在她身上探索游走。 “亓……亓灏……”顾瑾璃瞪大迷离的眼睛,秀眉微蹙,声音小的如蚊子一般:“我……我难受……” 尽管亓灏眼底的火焰然得越来越旺盛,但他还是只手上动作。 打圈,旋转,灵活的手指让顾瑾璃越发的躁动不安。 不舒服的扭着纤腰,顾瑾璃咬着唇,细碎的声音听在亓灏耳中像是久违的天籁,又像是在邀请,“亓灏,亓灏……” 喉咙滚动了几下,亓灏一把将衣袍褪下,低低的唤了句“阿顾”,然后修长的身子贴得紧密。 没一会,精致的雕花大床便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第158章 地狱罗刹 当亓灏与顾瑾璃缠绵于床榻之时,此时的尹素婉正静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那还未消肿的脸怔怔发呆。 身后,则站着为她梳头的桂嬷嬷。 自打回了怡心院后,尹素婉的脑海里便总是浮现出亓灏抬手毫不留情往自己脸上甩巴掌的画面。 他的冷酷,他的失望,还有最后他牵着顾瑾璃离开,这所有的所有一齐汇聚起来,然后幻化成一条巨蟒,一点点啃噬她的心。 痛彻心扉,绝望至极,她就像是被人丢尽了深渊。 一个,叫做失去亓灏宠爱的深渊…… 这样想着,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毕竟,屋内还有一个桂嬷嬷。 而她平时又是那般高高在上的人,怎可能在旁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狼狈? 吸了吸鼻子,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泪意。 桂嬷嬷一边小心翼翼的拿着梳子给顾瑾璃梳理着头发,一边偷偷的从镜子里瞄着尹素婉的神色。 见她半晌也不说话,开口试探道:“王妃,今晚王爷他兴许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肯定会过来跟您赔不是的。” 这个主意当初是桂嬷嬷想出来的,而她却只字不提,还自作聪明的安慰尹素婉,这无疑于又戳中了尹素婉的痛处。 猛然睁眼,尹素婉回头死死的盯着桂嬷嬷,眸底的冷意瞬间能让人全身血液冻结。 亓灏当时为何打自己一耳光,这个原因她想了许久许久。 最终,她也只能想到必定是今晚的事情败露了。 要不然,亓灏怎会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动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听了桂嬷嬷这个老东西的馊主意! 然而,桂嬷嬷却没有丝毫眼力劲,仍喋喋不休的继续道:“您是王爷的……” “啊!” 不等桂嬷嬷的话说完,只听得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王妃,怎么了?”门外的双儿听罢,立即推门而入。 待见到屋内的情形后,吓得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桂嬷嬷胸口正插着一枚簪子,血正涓涓的往外流淌,她一张老脸苍白,低头望了望伤口,然后不敢置信的望着尹素婉,声音颤抖道:“王……王妃……为什么?”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握着簪子的另一只手狠狠往里刺了几分,幽幽道:“桂嬷嬷,你到了阴曹地府后,可千万别忘记嘱咐阎王,让他将你的舌头给剪了去。” “下辈子投胎做个哑巴,这样还能保全一命。” “噗!” 重重吐了一口血,“砰”的一声,桂嬷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尹素婉丢掉手里的簪子,葱白似的玉手上染上的血“嘀嗒嘀嗒”的落在了地上。 微微抬眸,她猩红着眼睛,像是从地狱归来的女罗刹一般,望向双儿。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儿身子颤抖的厉害,两腿不自觉的发软。 她将脸贴向地面,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主……主子,奴婢……什……什么都没看到。” 双儿是个聪明人,她这话是在告诉尹素婉自己是站在她这边的,要她放心。 果真,尹素婉听罢,眼底的冷意淡了一些。 掏出帕子,一边不紧不慢的擦着手,一边缓缓道:“处理了。” 双儿跟桂嬷嬷不同,她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鬟,忠心耿耿是自然不用说的。 再者,自己如今处境艰难,王府之内除了双儿,几乎再无可靠之人,所以又怎可能将她也杀了? 见尹素婉对自己并无杀意,双儿咽了一口唾沫,立即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然后跑到桂嬷嬷身边,也顾不得害怕,将桂嬷嬷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起来就往门外跑。 这是尹素婉第一次杀人,可即便是她心中有点害怕和波澜,但想着今日这一巴掌都是被桂嬷嬷害的,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缓缓走到烛台旁,她将那沾血的帕子靠近烛芯,声音阴森道:“没用的东西就该死,背叛、挡我路的人,更得死。” 即将踏出房间的双儿听到身后这一声如恶毒的诅咒般的话,吓得险些将手里的桂嬷嬷给摔地上去。 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虚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噼里啪啦”,烛火一阵响声,空气里也弥漫着些许的烧灼味道。 直至那火焰即将燃烧到手指,尹素婉才松了手。 望着那落在桌面上的一片灰烬,尹素婉咬着红唇,喃喃道:“亓灏,你会后悔的。” 秋菊院那边,柳夫人正惬意的倚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个比手掌还小的熏香炉,一边轻轻的嗅着,一边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迷离。 “主子,奴婢回来了!”雪琴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待见到柳夫人这般模样后,皱眉道:“主子,您怎么又把‘迷迭香’拿出来了。” 说罢,她上前作势就要将熏香炉从柳夫人手中拿下来。 打开香炉,雪琴见里面的熏香只剩下了小指甲盖这么丁点了,撅着嘴不悦道:“主子,您之前答应过奴婢说不再碰这玩意,说话不算数。” 这“迷迭香”,是宫中禁物。 一般来说,使用此香的人大多为宫中备受冷落的妃嫔们打发无聊寂寞,亦或者是想勾搭皇上,营造一种迷幻的感觉。 而柳夫人手里有这玩意,一点都不稀奇。 怎么说她都在宫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女官,什么东西不知道? 柳夫人任由雪琴将熏香炉夺了过去,打了个呵欠,语气慵懒道:“我见你出去这么久也没回来,甚感无趣,所以忽然想到了柜子里还有这东西,就拿了出来解解闷。” 尹素婉当众挨了亓灏耳光的事情现在府中上下众所周知,尽管当时柳夫人和雪琴并未在现场看热闹,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八卦心,因此柳夫人也从下人的嘴里收到了消息。 起初,她的心情极好。 自己不得亓灏的宠,在这王府里守活寡就罢了,可尹素婉就不同了。 她曾是亓灏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却“啪”的一下子从神坛上掉了下来,这么大的落差,她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只要能让她不痛快,柳夫人便开心。 只是,当这种幸灾乐祸的喜悦感渐渐褪去后,随即一种空虚和失落又涌上心头。 所以,她才将那熏香炉给找了出来。 撇撇嘴,雪琴一边将香炉塞回柜子里,一边小声嘟囔道:“您明知道这东西吸多了不好,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个的身子。” 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柳夫人抿了一口茶,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呀,您要是不问,奴婢都忘记了!”雪琴一拍脑门,眨着眼睛道:“桂嬷嬷死了!” “嗯?”柳夫人一愣,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雪琴回答道:“刚才奴婢看见双儿扶着桂嬷嬷从怡心院里出来,发现桂嬷嬷走路的姿势很是奇怪,完全像是被人拖着走的感觉,心里好奇就跟在了她们的后面。一跟不要紧,奴婢竟发现双儿抄小路竟直接将桂嬷嬷的尸体沉入了池塘里。” “临走的时候,还搬起几块大石头丢了下去。” “奴婢想着双儿是个丫鬟,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对桂嬷嬷下手。只是,王妃为何要杀桂嬷嬷呢?” 柳夫人想了想,冷笑道:“办事不力,尹素婉能让她活着才怪!” “那……主子,咱们还是接下来还是按兵不动吗?”雪琴看着柳夫人眼底的寒意,已经习以为常。 “啊!” 突然被柳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雪琴直接坐在了柳夫人的腿上。 感觉到柳夫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间,她羞红了脸,“主子,您做什么嘛。”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轻点了一下雪琴的鼻子,柳夫人吻上了她的耳垂,“你这个明知故问的小东西!” 嘤咛一声,雪琴瘫软在柳夫人的怀里。 “噼啪”,烛花爆响,二人滚到了床榻上…… 第159章 情根深种 阳光斜斜的从窗子照进来,在顾瑾璃那如玉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睫毛轻颤,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撞进了亓灏那幽暗深邃的眸子里。 昨夜亓灏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直至顾瑾璃嗓子喊不出一句话来他才作罢。 顾瑾璃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亓灏的心情却迟迟不能平复。 一来,他是因为激动。 毕竟有日子没有与顾瑾璃欢好了,能够拥着心上的女子入睡,他怎能不激动? 二来,他对她已经交托了真心,而她还未曾有过任何的明示。 尽管在身体上彼此已经成为了最亲密的人,但是她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她一刻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就一刻不能安心。 可是,看着她眉宇间流露出来浅浅的疲倦之意,他又不可能自私的将熟睡的她喊起来问个明白。 所以,就这样在自我纠结中,他度过了一夜。 顾瑾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待看清楚亓灏的眼眶下方略微发青,先是一怔,随即又想到了昨晚他是如何的勇猛奋战,她的脸蓦然红了起来。 轻咬着唇,她表情不自在的将身子往一旁移了移,打算拉开与亓灏之间的距离。 然而,她才刚抬起胳膊,便被亓灏的大手给按在了怀里。 “呃……” 两人的身子再次紧密贴在一起,那不该碰的地方不小心的碰到了,软的地方更软了,硬的地方更硬了。 顾瑾璃的脸又红了两个色,咽了一口唾沫,她小声道:“王爷,天亮了,你该上朝去了。” 捧起顾瑾璃的脸,亓灏深深的望着她,薄唇轻启,“阿顾,本王要你的心,你肯不肯给?” 那灼灼的目光,盯得顾瑾璃移不开眼睛。 这句话,他昨晚问了一遍,而现在,他又问她。 可见,他还在执着于这个答案。 攥着的手一点点松开,然后又再次紧握。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后,顾瑾璃紧蹙的眉头才轻轻舒展开来。 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拂开亓灏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径自坐了起来。 神色肃然的看着亓灏,她半晌才幽幽开口道:“王爷,我只有这一颗心,倘若有朝一日,你将它践踏揉碎了,那我便成了无心之人。” 心不动,则不痛。 可既然她控制不住心动,便只能跟着心走。 以后若真有一天亓灏会让她心痛,要怪也只能怪今日的自己遇人不淑了…… 亓灏听罢,同样语气严肃道:“阿顾,本王怎可能那般对你?” 说罢,他忽然眸光一闪,一脸喜色的握着顾瑾璃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阿顾,你这是答应本王了?” 顾瑾璃垂下眸子,点头不语。 一时之间,就像是得到了无价之宝似的,亓灏好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和满足了。 “阿顾!”将顾瑾璃搂紧怀里,他在她额头上落下重重一吻。 听着这耳边的“阿顾”,顾瑾璃偷偷翻了个白眼,闷声道:“王爷,能不能不要叫我‘阿顾’,好难听。” 亓灏捕捉到了她翻白眼的小动作,勾了勾唇:“不叫你阿顾,叫你什么?” “我……”顾瑾璃抬眸看着亓灏,低声道:“我喜欢鲤鱼,不如王爷就叫我阿鲤吧?” 阿鲤与阿璃同音,这样的话,听着也总归是自己的名字。 即便是顶着“顾瑾琇”的身份活着,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做自己。 亓灏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既然你喜欢鲤鱼,那本王便唤你‘小鱼儿’罢了。” 说什么喜欢鲤鱼,还不是因着顾成恩之前唤她为“阿璃”? 一想到顾成恩对她贼心不死,亓灏心里的那团妒火便“蹭蹭蹭”的燃烧了起来。 “小……小鱼儿?”顾瑾璃瞪大眼睛,顿时有些无语。 叹了口气,她决定放弃捍卫自己名字的权利,无奈道:“王爷开心就好。”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顾瑾璃将手旁的衣服拿起,一边背过身去往身上穿着,一边淡淡道:“王爷也起来准备洗漱吧。” 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肚兜,光滑如玉的后背露在亓灏面前,让他又有种想扑倒她的冲动。 不过,顾及着她的身体,亓灏也就将心思给强压了下去。 见她背对着自己,他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探道:“阿顾,你不高兴了么?” 顾瑾璃系扣子的动作一顿,转头不解道:“王爷,何出此问?” “你若不喜欢本王给你取的名字的话,那便依着你,就叫阿璃吧。”直直的望着顾瑾璃,亓灏还是做出了妥协。 心里虽然有些不爽,可是他更不愿看到顾瑾璃不开心。 而且他是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退一步又有何妨? 最重要的是,那日顾瑾璃挡在自己身前,便意味着选择了自己。 当时顾成恩那满目的伤心欲绝,亓灏是永远都忘不了的。 顾瑾璃的人都是自己的了,顾成恩就是再惦记她,也是白惦记。 所以,他还在意这个名字做什么呢? 如此想,亓灏心里的不快不禁淡了许多,反而还生出了一种窃喜之感。 “嗯?”见亓灏低声笑了起来,顾瑾璃更是不懂了,“王爷,你在笑什么?” 捏了顾瑾璃的小脸一下,亓灏眨了眨桃花眼,“阿……阿璃,你老实告诉本王,是不是早就对本王情根深种了?” “什么?”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然后“啪”的一下打在他的手背上,别过脸道:“我才没有,王爷千万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莫要再口是心非了。”亓灏将脑袋倚着顾瑾璃的肩膀,一边伸手把玩着她的一绺秀发,一边不紧不慢道:“你肯为了本王对顾成恩出手,可见你是极其在意本王的。” “阿璃,想要你亲口承认自己的心,就这么难吗?” 顾瑾璃张了张嘴,眸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 因为亓灏提起了顾成恩,所以她脑海里也浮现出顾成恩拿着剑,那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感觉到顾瑾璃的身子变得僵硬,亓灏松开指间的秀发,余光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语气低沉了几分:“在想顾成恩吗?” 顾瑾璃没料到亓灏现在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抬头也看着他,小声道:“几日过去了,不知道大哥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表情。” “可能,我真的让他寒心了。” 大概是此刻顾瑾璃脸上那黯然的神色让亓灏心里一紧,抿着薄唇,他抓着她的肩膀,沉声道:“那本王问你,在你心里,到底是顾成恩重要,还是本王重要?” 这个问题,就好比是女人问男人,与婆婆掉水里,救哪个一样。 一边是爱人,另一边是亲人,当真是抉择两难。 当然,顾瑾璃也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自己唤顾成恩为“大哥”,而亓灏自始自终称呼顾成恩的名字。 这也就是说,亓灏并未将顾成恩当作顾瑾璃的大哥来看。 何况,顾成恩与顾瑾璃根本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一个私生子罢了,还妄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 一个“我”字出口,顾瑾璃陷入了漫长的挣扎。 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还真不好回答。 在亓灏问她之前,她从未想过。 就像是一个左手,一个右手。 尽管她洞察了顾成恩对自己的心思,尽管她无法回馈给顾成恩同样的爱,但要让她为了亓灏而舍弃这个大哥,她真的做不出来。 可是,亓灏,他就像是一阵飓风,猝不及防的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刮进了她的心里。 而且,还真的如亓灏所说,在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了。 所以,放弃亓灏于她而言,是同样的痛苦。 亓灏知道自己不该丢给顾瑾璃这样一个难题,可是自尊心和占有欲作怪,他就是想要一个明确的回复。 紧张,不安,又带着多少希冀。 然而,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心越来越沉。 可能是察觉到了亓灏的情绪,顾瑾璃低声道:“大哥是我的亲人,而王爷……是我想要交付真心的人。” 虽然顾瑾璃这答案还是没有十分的明确,可那后半句话便是回答了亓灏昨晚和刚才耿耿于怀的问题。 那就是,她愿意把自己的心交给他了。 “阿顾!”激动之余,亓灏也不再顾及什么名字了。 再者说,他叫了顾瑾璃“阿顾”那么久,还是觉得“阿顾”喊起来顺口些。 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要不是现在在床上,兴许亓灏会兴奋得抱着顾瑾璃转圈。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亓灏又咧开嘴角问道:“阿顾,你真的愿意将心交给本王吗?” 他眼里的幸福之情,就像是要溢出来的春水似的,也将顾瑾璃给感染了。 唇角轻扬,顾瑾璃轻声道:“我愿意。” “阿顾,你咬我一口,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伸出胳膊,亓灏竟难得露出了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顾瑾璃哭笑不得,摇头道:“王爷,这青天白日的,你怎可能在做梦?” 亓灏将自己的胳膊又往前移了几分,坚持道:“阿顾,你快咬本王一口。” 之所以这般不敢相信,那是因为他知道,尽管顾瑾璃表面上是个云淡风轻,仿佛不在乎一切的样子,可她若是真的对什么人上了心,那便是认了真。 这样的人,跟他也有几分相似。 情,不动则已。 一动,便是一生。 哪怕,之后会是深渊万丈,也会如飞蛾扑火一样,至死不悔。 因此,能得她一句肯定,他又怎可能不欣喜若狂,不敢置信? 当然,他也知道,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受伤,那便将会是另一个极端决绝…… 看着脸上掩不住欢喜之色的亓灏,顾瑾璃竟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说不出原因,总之她莫名其妙的,有些难过。 在当初代替顾瑾琇代嫁过来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关系还剑拔弩张,而几个月过去,竟成为了交心之人? 老天爷,也未免太喜欢捉弄人了吧? 委屈,气愤,不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愫,在这一瞬间汇集成一股复杂的情感,让她当真毫不客气的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嘶”,亓灏倒吸了一口气,刚打算开口调笑她的时候,胳膊上却染上了一片冰凉。 她咬的极为的用力,仿佛是在发泄一般。 眼前一阵模糊,泪水如珠子似的打在亓灏的胳膊上。 想着顾瑾璃今日能与自己走到这一步,必定是在内心里进行了多次的挣扎和煎熬。 身份上,他们二人,一人是堂堂宁王,一人是代嫁的庶女。 感情上,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尹素婉。 何况,曾经他还对她造成了难以抹平的伤害。 要说她心里不怨不恨,这怎么可能? 轻轻拍着顾瑾璃的肩膀,亓灏喃喃道:“阿顾,你若想哭,就哭吧。” “只是,你要答应本王,哭完了这次,以后不许再哭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本王也不会给你哭的机会。” 顾瑾璃听罢,咬着亓灏胳膊的动作停了下来。 抬起满是眼泪的小脸,她怔怔的看着亓灏,“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亓灏却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小心翼翼的擦掉她的眼泪,他认真道:“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爱一个人,亦是如此。” “再好看的容貌也有老去的一天,本王也不需要你为本王出谋划策,而你的身份对本王而言只能有弊无利。” “若你一定要个原因……那本王只能说,因为是你,所以本王就这么爱上了。” 不曾想,因着亓灏这几句话,顾瑾璃的眼泪不减反多,这让亓灏束手无策起来。 眼前的人,这要是换成尹素婉,亓灏绝对不会担心。 因为尹素婉就像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掉泪,亓灏只要耐心哄一番即可。 可是顾瑾璃不同于尹素婉,她外柔内刚,轻易不将内心里脆弱的一面示人。 而她一旦哭了,那给亓灏的感觉绝不亚于泰山崩顶。 而且,她又是死死咬着唇这倔强隐忍的模样,看着更是比梨花带雨的尹素婉还让人心疼。 “阿顾,你哭得本王心里也跟着难受。本王……”亓灏安慰劝解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顾瑾璃自己擦干了眼泪,看着亓灏胳膊上那血淋淋的牙印,瓮声瓮气道:“这一口,我将之前你欠我的,都咬回来了。” “亓灏,咱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的意思,便是说过去种种仇恨和伤害,都就此一笔勾销,他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亓灏眸光微动,手轻轻抚上顾瑾璃那红肿的眼眶,轻声道:“好。” 吸了吸鼻子,顾瑾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咬出血的伤口,不免得有些自责。 手指轻触了一下,她问道:“疼吗?” “不疼。”亓灏将顾瑾璃耳边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笑道:“本王人都是你的,浑身上下随便你咬。” “那……”反握住亓灏的手,顾瑾璃指着亓灏的心,问道:“这里,也是我的吗?” 亓灏重重点头,“是。” 顾瑾璃的眼睛又开始泛着酸意了,但还是强压住喉咙的哽咽,问道:“王爷昨晚说,要是有一天负了我,便让我将王爷的心给剖开,此话可当真?” 亓灏再次点头,“当真。” 顾瑾璃身子一颤,泪水最终还是不争气的冒了出来:“以前对王妃这般,现在又对我如是。王爷,向来都是这么哄人的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头脑发热的竟想起了尹素婉。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将自己与尹素婉做起了比较。 毕竟,尹素婉是亓灏曾宠上天的女人,他们算是青梅竹马,更是所有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重要的是,亓灏以前带给她的伤害,大多都是因为尹素婉。 所以,当她真的敞开心扉,准备接纳亓灏后,便也同寻常女子一样,会吃醋,会介意。 “阿顾。”亓灏将视线从顾瑾璃脸上移开,缓缓道:“本王既然爱上了你,便不可能放开你。” “至于婉婉……只要她肯安分守己,这宁王府里,本王会给她留一席之地。” “当然,她要是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王也不会再姑息。” 听着亓灏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于尹素婉的所作所为早已知晓。 顾瑾璃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花无百日红,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何况,她还不怎么懂男人的心。 倘若亓灏因为移情而对尹素婉冷漠无情,难免日后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下场。 而亓灏留着尹素婉可以说明他不是一个心狠之人,但顾瑾璃却不晓得他对尹素婉是否还留有旧情。 可她又不好问出来,也只能点点头,表示明白。 “王爷。”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叩声。 亓灏大手一挥,床幔立即飘然落下。 拿起衣服,他快速的穿戴好,然后又回身看了顾瑾璃一眼,这才推门出去。 即便是隔着一层床幔,但顾瑾璃还是感觉到了亓灏眼里那抹柔光。 心里一暖,她心头的那一丝阴霾也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顿时又晴朗了起来。 “何事?”出了房间后,亓灏往外面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杜江上前几步,低声道:“桂嬷嬷昨晚死了。” 亓灏听罢,也立即明白了是何人对桂嬷嬷动的手。 眼底闪过一道阴郁,他冷声道:“这个老刁奴死了也好,省的再脏了本王的手。”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向怡心院的方向,继续道:“盯好怡心院。” “是,王爷。”杜江点头,又道:“对了,清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宣王这两日没什么大动静。” “世子要么带着玉淑郡主逛京城,要么就待在府里,也算老实。” “不过……”轻咳两声,他以手遮嘴,覆在亓灏的耳边低语道:“顾瑾琇她……” 将顾瑾琇被姜源生奸污的事情禀告完,杜江问道:“王爷,顾家大小姐现在精神有些问题,您说,她会不会将顾侧妃的身份给暴露?” 一旦顾瑾琇和顾瑾璃互换身份的事情暴露,那么这将是欺君之罪。 顾家灭门就灭了,但顾瑾璃千万不能有事。 亓灏沉吟片刻,摇头冷笑道:“不会,此事非同小可,就算顾瑾琇痴傻了,顾淮和顾大夫人可还精明着呢!他们怎可能允许顾瑾琇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杜江一想,觉得亓灏说的也在理。 顾瑾琇是顾淮和顾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他们必定时刻陪在顾瑾琇身边,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她。 如此一来,顾瑾琇哪里有胡言乱语的机会? “王爷说的对,是属下多虑了。”拱拱手,杜江垂头道。 亓灏没有说话,抬脚往书房走去。 杜江见亓灏竟不回房间,有些惊讶。 在亓灏走出几步远后,他才赶了上去:“王爷,您就这么走了?” 亓灏“嗯”了声,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杜江知趣的闭了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其实,顾瑾琇的精神也没杜江跟亓灏说的那么严重。 相反,她的状态好了一些,只不过整个人看着还是恍恍惚惚的。 相府的芳菲院中,顾瑾琇的床榻前仍旧围了不少人。 “瑾琇,你多少吃一点,这样母亲也好心安。”大夫人近日因为顾瑾琇的事情,整日衣不解带的守着她,看着真是憔悴了不少。 “对呀,大姐,你吃点东西吧?你自打回来后,就一直没正儿八经的吃顿东西,这简直就是……”这时,一旁的顾瑾瑶插嘴道。 只是,她还没插完嘴,便被大夫人瞪了一眼,以至于后面那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戛然而止。 将碗往前伸了伸,大夫人强颜欢笑的看着顾瑾琇道:“瑾琇,人是铁,饭……”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只见独眼龙姜源生进来了。 第160章 不死不活 姜源生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床榻这边走,一边朝着里面吆喝道:“瑾琇表妹,瑾琇表妹!” 大夫人一见到来人竟是姜源生吓得赶紧起身挡在顾瑾琇的面前,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来了?” 而顾瑾琇在听到姜源生的声音后,刚才还一脸平静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情绪失控的嘶声力竭道:“滚开,不要碰我,滚啊!” “瑾琇!”大夫人见状,一边拍着顾瑾琇的后背以示安抚,一边给姜源生使眼色,“你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姜源生“嘿嘿”一笑,笑得猥琐至极:“姑妈,我是来向表妹求亲的!” 一句话刚落,吓得大夫人险些没站稳脚,这也让顾瑾琇又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啊!!不要,我不要嫁给这个恶魔,啊啊啊!” 姜源生瞎了一只眼睛,可这并未改了他之前那嚣张跋扈,玩世不恭的性子。 相反,他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当姜源生主动给父亲和祖父提议要娶顾瑾琇的时候,他们二人的第一反应如大夫人一样,是又惊又怒。 怎么说顾瑾琇要是嫁给了姜源生,都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好好的女子,就这么毁了。 当然,由于之前的误会,姜源生将顾瑾琇当成了顾瑾璃,已经将她给糟蹋了,所以失去了贞操的顾瑾琇,也谈不上什么毁不毁了。 起初,姜清和老国公将姜源生狠狠惩治了一番,后来每当看到他那张看着略有些骇人的脸,也只能心软了。 尽管姜源生配不上顾瑾琇,可到底都是自家人,最关键的是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 不过,姜源生要娶顾瑾琇,怎可能是出自真心实意? 拜顾瑾琇所赐,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只眼睛,所以还不是为了将她捏在自己手里,方便往后随意蹂躏? 丞相嫡女又如何,他要让顾瑾琇用余生所有的时间还债,要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顾大夫人可不知道姜源生的心思,一边将瑟瑟发抖的顾瑾琇搂在怀里,一边急声道:“你快回去,你表妹不能见到你!” 见顾瑾琇抖如筛糠,姜源生心里高兴的很,恨不得再继续刺激一下她,最好彻底疯了才好。 “姑妈,我是真心想娶表妹的,你就将表妹嫁给我吧!”上前一步,他作势要拉住顾瑾琇的胳膊,却听得顾瑾琇果真是“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瑾琇乖,别怕别怕,母亲在呢,没有人敢伤害你!”轻拍着顾瑾琇的后背,大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转头狠狠的瞪着姜源生,大夫人也是真的生气了,语气里是压抑的愤怒:“再不出去,别怪姑妈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她对一旁的嬷嬷冷声道:“来人,将姜公子赶出去!” 姜源生注意到大夫人称呼的是“姜公子”,这便意味着因着顾瑾琇这件事情,大夫人这个姑妈与自己划分了界限,二人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讲了。 他到底是被国公府上下给宠惯了的人,哪里有几个人敢对他使脸色看? 而且,他如今已经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了,这要是再让人知道自己堂堂国公嫡孙被人给赶出去了,先不说外面的人如何看他,只说跟在身边的侍从,还不得在背后戳断他的脊梁骨? 冷哼一声,姜源生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姑妈和表妹得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了。” 拱拱手,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如此一来,姜源生算是自己走人的,而非是被人驱逐出去的,勉强保住了颜面。 “母……母亲……”顾瑾琇用力的攀住大夫人的胳膊,扬起忐忑不安,紧张恐慌的小脸,语无伦次道:“我……不……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瑾琇放心,母亲是不会把你嫁给他的。”大夫人脑袋快速旋转着,想着姜源生此举必定是得了老国公和姜清的允许。 就算私心里不认姜源生这个侄子,但大夫人也不敢不认姜家,不认国公府,不认老国公。 她是从国公府里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如泼出去的水似的,即便是嫁给了顾淮这个丞相,但要是没有国公府在背后撑腰,她也没有可仰仗和炫耀的资本。 所以,国公府是她的依靠,也是她永远都不能得罪的。 看来,找个时间她得回国公府走一趟了。 顾瑾琇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就算现在并非完璧之身,那也绝对不能栽在姜源生这个小畜生手里!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顾瑾琇这才放下心来,将脸埋进大夫人的怀里抽泣起来。 “哼,什么东西!”姜源生出了顾瑾琇的院子后,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明明是个破烂货,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 “公子。”身后的小跟班扯了扯姜源生的衣袖,小声道:“这儿毕竟是相府,您……” 不等小跟班的话说完,突然走在前面的姜源生停了下来。 “唔……”鼻子撞在了姜源生的后背上,鼻头酸的厉害,小跟班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见姜源生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便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身蓝衣的顾成恩正引着宣王往这边来。 瞧着那平日冷若冰霜的顾成恩对待宣王竟流露出少有的殷勤,姜源生不屑的撇撇嘴。 眼珠子一转,回头看了一眼芳菲院,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冷笑更甚。 摸着下巴,他声音阴恻恻道:“我竟是忘记了,姑父可是宣王党之首,所以他怎可能把表妹贱卖出去呢?” 小跟班听着那咬牙切齿的“表妹”二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顾成恩和宣王越走越近,自然也看到了立在原地一脸深意的姜源生,二人便放慢了脚步。 眸底划过一丝厌恶,顾成恩又如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打算从姜源生身边径直走过去。 然而,他不愿意搭理姜源生,姜源生却像是个苍蝇,愣是要往他眼前蹿。 伸手将顾成恩拦了下来,姜源生扬着下巴,流里流气道:“怎么,顾侍郎现在抱上宣王爷的大腿,威风了就不认得我这个表弟了?” 顾成恩尽管不喜欢顾瑾琇的性子,但到底是同母异父,所以在得知她被姜源生糟蹋后,也如大夫人和顾淮一般生气。 不过,他的生气,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因为在顾成恩心里,顾瑾琇的遭遇是活该。 倘若那天她没有抱着为难顾瑾璃的心思跟踪去白玉楼,那便不会遇见宣王和轩世子、玉淑郡主三人一起吃饭,如此也就不会因吃醋而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宣王。 不惹怒宣王,她也就不会乱跑到街上被姜源生撞见…… 总之,兴许是由于顾瑾琇之前针对顾瑾璃多次,故而顾成恩也只当顾瑾琇这次是还债了。 只是,向顾瑾琇讨债的人不是顾瑾璃,而是姜源生。 并且,姜源生还以那样一种方式,当真是对顾瑾琇的身心摧残。 虽然只有一次,却足以给她的人生留下了屈辱和阴影。 当然,就算顾瑾琇与顾成恩是同一个爹娘所生,依着顾成恩冷清的性子,他对于此事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因为,顾瑾琇在他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亦或者说,这相府里的任何人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地位。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影响到他的喜怒哀乐,那人非顾瑾璃莫属。 若说这世上有让他放于心尖上的人,那也只能是顾瑾璃。 别说有人敢碰顾瑾璃一根手指头,就算是顾瑾璃少了一根头发丝,顾成恩也必定要提剑去将那人给杀了。 所以,要说顾成恩冷情,那是真冷情。 要说他用情至深,那也要看对谁了。 眼皮连抬也没抬,顾成恩反扣住姜源生的手腕,动作干净利索,语气清冷道:“姜公子,俗话说好狗不挡道,若没其他事的话,还请让开。” 对于姜源生,他都不屑于动手,因为怕脏了自己。 顾瑾琇失身的事情,顾家上下自然是不可能对外泄露消息的,所以宣王也就不知道姜源生的一只眼睛是如何瞎的。 视线在顾成恩和姜源生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他有些纳闷,不解顾成恩为何会对姜源生这个表弟态度如此恶劣。 但是,转念一想,顾成恩大多时候待谁都不太热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说姜源生是挡道的狗,这好像有点过分了。 怎么说二人都是有表兄弟,顾成恩有些不给面子。 果真,姜源生听罢,死死瞪着顾成恩,“呵,我若是狗,那顾瑾琇就是个狗日的……” “住嘴!” 在姜源生口无遮拦的话说出来之前,顾成恩一声厉喝,犀利幽冷的眸子似两把冰刃,吓得姜源生不自觉的闭了嘴。 “姜源生,这里是相府,本侍郎要是想让你死,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薄唇轻抿,顾成恩一字一句道:“管好你的嘴,要不然别怪本侍郎不念外祖父和舅舅的情分!” 不知道是顾成恩的话太狠,还是他的眼神太狠,总之姜源生身子一抖,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哎哟!”这一退,踩到了小跟班的脚。 这才想起小跟班还在场,姜源生虽然觉得丢了颜面,可到底不敢跟顾成恩真的硬碰硬。 要是旁人放狠话说要杀了他,他肯定觉得那人是在天方夜谭。 因为他是国公府的嫡孙,也是府上的唯一一棵独苗,试问有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动他? 可顾成恩不一样啊,他狠起来根本就不是人,是丧心病狂的小鬼! “你……你……”姜源生攥着拳,咬着牙,他压住颤抖的声音,强装镇定,“哼,本少爷懒得跟你计较!” 话落,他脚下生风,一溜烟的跑走了。 宣王瞧着姜源生比兔子还快的身影,不解道:“顾侍郎,这姜公子的眼怎么回事?” 顾成恩摇头,表示不知道。 往前走了几步,他试探道:“宣王爷,瑾琇对你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 要说以前,依着顾成恩的性子,自负,又自卑的他,是不会主动攀附任何人的。 即便是他和顾淮要代表顾家在几位王爷之中站队,他看好的人也是清王。 现在大概是受了被顾瑾璃用暗器打伤的刺激,他觉得无论投靠谁都好,只要能将亓灏铲除即可。 既然顾淮一早就选了宣王,那他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只是,看宣王最近的动向,似乎有意要与南阳联姻…… 宣王与南阳联姻,有利无弊。 不过,顾瑾琇的身份自然是比不上玉淑郡主的,所以二人若都嫁给宣王,那么只能是顾瑾琇做小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局。 “嗯……”宣王沉吟片刻,低笑道:“瑾琇是个好姑娘,多才多艺,知书达理,本王很是欣赏她。” 他说的这话,很是官方,而且很是虚伪。 跟顾瑾琇接触时间久的人,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性格? 才艺可能懂点皮毛,可这知书达理,完全就是在无声的嘲讽! 顾成恩只知道顾瑾琇中意宣王,却不知二人早已发生过多次关系。 再说了,宣王和顾瑾琇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到处宣扬,所以宣王这回答也有些保持距离的意思,给人一种他和顾瑾琇并未深交的感觉。 “宣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顾成恩顿下脚步,缓缓道:“父亲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的辅佐王爷,而王爷对瑾琇也不讨厌,那不如就将她收入府里吧?” 他这话听着好像顾瑾琇就是一件拿不出手的物事似的,让宣王将就一下。 宣王一心想把玉淑拿下,怎会将精力放在顾瑾琇身上? “呵呵”一笑,他不置可否,“这件事先不急,走,我们进屋看看瑾琇。” 要不是看在顾淮和大夫人的份上,宣王才不会来看望顾瑾琇呢。 一开始刚与顾瑾琇相识的时候,只觉得她模样不错,活泼可爱。 可随着时间久了,他也就觉得她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略感乏味。 再后来,渐渐看到了她那些丑陋的面孔,便彻底对她死了心。 顾成恩不止心狠,眼睛也毒辣。 他见宣王神色不坦荡,回答也不痛快,便多少明白了点。 也不好再上赶着,便点头道:“好。” 亓灏走后,顾瑾璃在穿戴好衣服后,坐在窗前的软塌上,以手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爱月和荷香种下的花花草草发呆。 院子自己已经在外面买好了,眼下她与亓灏正处于“纠缠不清”的状态,一年半载肯定是走不了的。 房子放那不住人有些可惜了,反正放那也是放那,要不然有空让荷香女扮男装去茶楼一趟,劳烦掌柜的帮忙看看能不能找个好人家租赁出去。 这样一来,房子有人住,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就在她想的出神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荷香端着脸盆进来,瞧着顾瑾璃一副失神的模样,难得打趣她:“主子,王爷都走这么久了,您还在想他呢!” 顾瑾璃佯怒的瞪了荷香一眼,“我才没有想他,你不要胡说八道。” “主子,您就是想了也没事,奴婢又不会笑话您。”放下盆子,荷香将帕子浸湿,递给顾瑾璃,“这里没有外人,您不用害羞。” 顾瑾璃接过帕子,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假意咳嗽两声,她佯怒道:“你何时也变得跟爱月一样贫嘴了?” 一想起爱月,她急声道:“对了,爱月怎么样了?” 心里涌出一股自责,她怎么能把爱月给忘记了呢? 唉,都是因为亓灏! “主子放心,爱月没什么大碍,只是……”荷香犹豫了片刻,小声道:“知道了昨晚上的事情,她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所以没脸见人了,这才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顾瑾璃听罢,沉默不语。 爱月的性子虽说是大大咧咧的,看似什么都满不在乎,其实有时候也很是敏感。 这宁王府里本就是人心难测,各院的主子之间是这样,同理,下人们之间也是如此。 主子们想得了王爷的宠,下人们也想攀了高枝往上爬。 爱月被那些人给看了笑话去,这心里怎能舒坦? 何况,一个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还差点做出一些不雅的动作来,这不是给人留下了谈论的笑柄吗? 轻叹一声,顾瑾璃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外衫,低声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她。” “嗯,主子的话,爱月肯定听得进去的。”荷香点头,然后跟在顾瑾璃身后一同往爱月的房间里去了。 “爱月。”先是在外面敲了敲门,顾瑾璃在没听到动静后,心里一紧,吓得连忙将门推开。 里面并不见人,顾瑾璃又急匆匆的往床榻方向走去,只见爱月在厚厚的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条细缝都没有。 一把将被子扯掉,露出了爱月那红彤彤的小脸。 听着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顾瑾璃这才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顺着床沿坐下,她注意到爱月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便抬手给她拭去。 “茶……茶茶兔……” 就在这时,又听得爱月嘟了嘟嘴,含糊不清道:“我的书……呜呜…………” 一开始,顾瑾璃没听清楚,待将耳朵附在爱月嘴边后,她听清楚了。 原来,这小丫头还念念不忘茶茶兔的那本近似于《春宫图》的画册! 无奈的摇摇头,她和荷香果真是白替爱月操心了! 轻轻推了推爱月,顾瑾璃轻唤道:“爱月,起来了,别睡了!” 爱月哼哼了两声,还是没睁开眼睛。 顾瑾璃又唤了急声,爱月醒了过来。 刚才哭了一个多时辰,没想到哭着哭着她竟睡着了。 在梦里,一想到她那丢失的画册,就心疼的不得了,以至于说梦话都在念叨。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爱月一见到顾瑾璃,更是委屈的不行,那刚被擦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一头扑进顾瑾璃的怀里,爱月嚎啕大哭道:“呜呜……小姐,奴婢好难过啊!呜呜呜……” “小姐,奴婢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拍了拍爱月的后背,顾瑾璃安慰道:“好了,那恶人自会有王爷收拾,你难受了,哭坏眼睛怎么办?” “不……呜呜……不是……”爱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嗒嗒道:“奴婢的……的画册,还能……还能找回来吗?” 顾瑾璃听罢,不约而同的和荷香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无语之色。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爱月心里竟还挂念着那本惹祸的画册,不得不说她的心可真大! 这要是被人家知道了,还指不定又要如何在背地里嚼舌根,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见顾瑾璃不说话,爱月的哭声更大了,“小姐……林姑娘当时说了,那可是茶茶兔的限量版,在外面上可都是有价无市啊!奴婢……” “够了。”突然打断爱月的话,顾瑾璃正色道:“爱月,我很久之前就嘱咐过你,一定不能再看茶茶兔的书,否则被人抓住了把柄,后果极其严重。” “我三令五申,你却屡禁不止。还好昨晚上有王爷护着你,要不然现在咱们主仆三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荷香也开口道:“是啊,这次多亏了王爷,要不然依着王妃那心思,咱们三个连命也没了。” “咱们死就死了,连累了小姐,这不是罪过吗?” “什么叫你们死就死了?”顾瑾璃不赞同荷香的话,语气不悦道:“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若是就这么死在了小人的手里,死得不可惜,不冤屈吗?” “再者,我怎么能舍得眼睁睁看着你们死?” 爱月的眼泪落下的更多了,眼睛也更红肿了。 她将脸上的眼泪抹去,郑重点头道:“小姐,我这次真的长记性了,以后再也不看茶茶兔的书了。” “长记性就好。”揉了揉爱月的脑袋,顾瑾璃笑道:“以后啊,一定得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再如此了。” 爱月“嗯”了声,低下了头。 第161章 演练一下 “王爷,今日不去宫里了吗?”杜江跟在亓灏后面,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道。 亓灏摇头,缓缓道:“尹太傅因为尹子恪腿断之事,必定会去宫里找父皇讨公道,本王若是去了,难免又要夹在中间。” 若是之前,可能不用尹太傅张口,亓灏也会主动向顾成恩和顾家发难。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对付顾家,至少也要考虑一下顾瑾璃。 尽管今早顾瑾璃对自己吐露了心声,可他还是能感受到她还是十分在意顾成恩这个“大哥”的。 而昨晚又在一怒之下打了尹素婉一巴掌,倘若尹素婉将此事连夜派人传回太傅府,恐怕又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挑拨自己与尹太傅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还是暂且在府中避一避为好。 忽然想到什么,亓灏问道:“对了,丽妃这两日可有动静?” 杜江想了想,道:“大概是清王要回来了,丽妃也算是得偿所愿,就算不甘心,也不能再继续闹腾了。” “毕竟,尹公子已经因顾侍郎断了腿,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残忍了,要是丽妃再没完没了,估计皇上也会厌烦。” 亓灏冷哼一声,幽幽道:“父皇向来惜才,而尹子恪好端端的一个才子,却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父皇的心中必定也很是不舒服。丽妃陪在父皇身边多年,若真的连父皇的心思都摸不透,那也离着失宠不远了。” 顿了顿,他不屑道:“不,现在父皇宠爱的人是瑶妃,丽妃她早在后宫中早就没有优势了。” 多日前,因为瑶妃突然复宠引起了亓灏的怀疑,所以便命令杜江去查,后来又断断续续的发生了许多事情,耽搁下来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 杜江忙得忘记了,听着亓灏提起瑶妃,他这才想起来查到了一些事情。 犹豫了片刻,他小声道:“王爷,之前您让属下查瑶妃,属下发现……她竟是受了七皇子和轩世子的命令刻意接近皇上的。” “而且,瑶妃私底下还和七皇子不清不楚。” “哦?”亓灏听罢,眸底凝聚一片冷意。 眯了眯眼睛,他语气阴冷道:“本王只知道老七现在野心膨胀,却不知他敢如此大胆,竟与父皇的妃子私通!” “本王……”在看到那正站在不远处花园旁边的尹素婉后,他的话戛然而止。 “王妃,您要不去亭子那坐会?”双儿见那么好看的花儿被尹素婉揪得一片片掉落在地上甚是可惜,试探问道。 尹素婉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去,心情不好,站着坐着都一样。” 她一整晚没睡,起来后整个人还是因为昨日之事伤神。 双儿见她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便劝她出来走走。 原本尹素婉是不愿意出来的,可是待在屋子里只觉得心情更烦躁,因此还是听了双儿的话出来了。 只是,出来见见阳光,情绪也并未有任何好转。 在亓灏望着尹素婉的时候,尹素婉恰好也转头往这边看来,二人的目光相遇,彼此的神色都有多少复杂。 尖细的指甲不自觉的稍微用力,刚才还开的灿烂的花便直接被掐断了茎,“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动了动唇,尹素婉刚要抬脚往前走上一步,却见亓灏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死死的攥着拳头,尹素婉的眼眶通红,一双美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察觉到尹素婉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双儿扶着她的胳膊,怕她一不小心再摔在地上。 将眼泪眼下,尹素婉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回去!” 说罢,她一把推开双儿的手,忿忿的往怡心院的方向走去。 双儿瞧着尹素婉这副怨妇模样,撇撇嘴,随即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刚才因为遇见了尹素婉,所以亓灏便改了回书房的方向。 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子小路上,待走到芙蕖院的门口,他才发觉。 深深的看着顾瑾璃的房间,亓灏眸光微动。 刚才之所以离开,他是想着昨夜折腾了顾瑾璃一宿,而她又刚接受自己,倘若自己过多时间留在这里,难免会让她有所不适。 再者,他爱顾瑾璃没错,但也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他虽有能力护着她,可也清楚她的性格,不喜张扬,不喜被人过多关注。 因此,还是先回书房坐会比较好。 只是,他的脚就像是受了指引似的,竟无意识的带着他往芙蕖院这边来了。 杜江见亓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便不解道:“王爷,您怎么不进去?” 一见顾瑾璃,亓灏就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当然,这种亲近,绝对不只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生出来的一种单纯的喜欢。 想要她时刻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他也会感到幸福和满足。 倘若只贪恋她的身体,纵情于肉体上的欢愉,那他与只知道交配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欢好之事,要与心爱之人做才有意义。 在亓灏晃神的功夫,顾瑾璃刚好从爱月的房间里出来。 二人同时一怔,随即面色都多少有些不自然。 亓灏离开这前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又见面了,怎么说都显得腻腻歪歪的。 “本王还没吃早饭。”清了清嗓子,亓灏一边踏进院子,一边不着痕迹的调整着面部表情,使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 这个点,其实早就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 但是,由于他们二人起的晚,又交心说话耽搁了会,所以顾瑾璃也没吃早饭。 顾瑾璃“嗯”了声,对荷香低声道:“去准备点吃的。” 荷香注意到顾瑾璃的耳垂微红,心知她定然是不自在了。 “是,主子。”福了福身子,荷香急忙往厨房去了。 杜江见顾瑾璃往自己房间里走,亓灏跟在她身后,便不好再继续跟着,因此只能在院子里守着。 进了房间后,顾瑾璃坐下,抬手给亓灏倒了杯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捧着茶杯,她不紧不慢道:“我以为王爷刚才已经用过膳了。” 亓灏抿了口茶,沉声道:“阿顾,本王还是觉得你这里的饭菜比较香。” 倾了倾身子,他又撩起她肩上的一绺头发,坏笑道:“当然,再香的饭菜也没有阿顾你香。” 说罢,他还作势嗅了嗅顾瑾璃的头发。 “讨厌!”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拍掉亓灏的手,扭过脸不再去看他。 她这一声讨厌,明明是带着三分怒气,七分无奈,可听在亓灏耳中却是七分娇,三分嗔。 “阿顾。”扳正顾瑾璃的肩膀,亓灏轻笑道:“你要习惯本王的存在,跟本王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用害羞。” “以后,我们是要日夜相对的,你若永远这么放不开,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顾瑾璃也觉得亓灏说的很对,但要她立马就习惯有点困难,一切都得需要时间。 抬起脸,她看着眸光温柔的亓灏,最终点头,认真道:“好。” “那……”亓灏见顾瑾璃答应了,眸底流光一转,得寸进尺道:“那先演练一下?” “演练?”顾瑾璃听罢,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昨晚做的那种事情,抬手就用力拧了亓灏的胳膊一下,小声道:“不要脸!” “唔……”亓灏吃痛,摊开两手,很是无辜道:“本王只是想跟你抱抱而已,你想多了。” 顾瑾璃脸红到了耳朵,“抱……抱抱也不行!” 亓灏很是喜欢欣赏顾瑾璃这娇羞窘迫的模样,所以戏谑道:“抱抱不行,亲亲总可以了吧?” “亓灏!”这下顾瑾璃彻底的毛了,咬着唇,脸比染了胭脂还要红。 “好了,本王只想好好抱抱你。”伸开双臂,亓灏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 望进亓灏幽深的眸子里,顾瑾璃又忍不住的沦陷了。 见顾瑾璃对自己缓缓伸出手,亓灏勾起唇角,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听着亓灏强健有力的心跳,顾瑾璃喃喃道:“亓灏,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 这个问题,分明是早上亓灏问的,而现在问的人却变成了顾瑾璃。 “阿顾,你若不信,那本王咬你一口如何?”亓灏唇角弧度渐大,桃花眼里满是闪烁的小星星。 本以为顾瑾璃又会发怒,谁知她竟真的撩起袖子,露出白嫩如藕一样的胳膊,“咬吧。” 亓灏亲昵的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摇头道:“舍不得。” 仅仅三个字,却像是有人在顾瑾璃心头狠狠的敲了一下。 “亓灏……”顾瑾璃抱着亓灏的手紧了紧,轻声道:“你要记住说过的话,千万不要负了我。” “否则……” 亓灏眸光一闪,直直的盯着顾瑾璃,“否则什么?” 顾瑾璃扯了扯唇,一字一句道:“否则,我们就如同那彼岸花的花叶一样,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阿顾……”心上一疼,亓灏的喉咙滚动了几下,半晌才喑哑着声音道:“本王再说一次,永远都不会负了你。” “永远,都不会。” 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承诺,那是因为他了解顾瑾璃的安全感缺失。 当然,在除了要她安心之外,他也是在提醒自己时刻不能忘记对她的承诺。 不去想永远到底有多远,顾瑾璃只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刻。 轻轻松开亓灏的手,她站起身来,就在亓灏想要握住她胳膊的时候,唇上却落下清凉一吻。 顾瑾璃低着头,不敢看他。 亓灏脑袋有些懵,不敢置信。 刚才,顾瑾璃竟主动吻了自己? 摸了摸还沾着香气的嘴唇,亓灏惊讶道:“阿顾?!” 顾瑾璃偷偷的瞄了亓灏一眼,小声道:“亓灏,你先别说话,我……我现在很紧张。” 听着顾瑾璃这话,亓灏失声笑了出来:“好,本王不说话。” 要说紧张和兴奋,按理说该是他才对。 不过,顾瑾璃到底是极少主动,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捏了一下她的脸,亓灏心情大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进来了。 瞥了一眼脸红耳赤的顾瑾璃,荷香恭敬道:“王爷,主子,请用膳。” “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待荷香布好菜后,亓灏挥手道。 “是。”就算亓灏不说,荷香也会知趣的离开的。 毕竟是跟在顾瑾璃身边多年,她怎可能连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微微行礼,荷香带上了门。 亓灏一边细心的为顾瑾璃夹菜,一边煞有介事道:“你太瘦了,不好。” 第一次吃到亓灏夹的菜,顾瑾璃很是受宠若惊。 咬着筷子,她压下那略微荡起斑斓的心,故作平静道:“还好吧,也没有太瘦。” 亓灏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将顾瑾璃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上慢慢的菜。 直至那些饭菜叠成一座小山,他才道:“要是能再丰满点,摸着就更舒服了。” “亓灏!”攥紧筷子,顾瑾璃恨不得拿着筷子来戳死他。 “好了好了,本王也就是说说而已。”拍了拍顾瑾璃的头,亓灏这动作像极了给炸了毛的猫在捋毛似的,放柔了语气:“阿顾,无论你是胖是瘦,本王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的。” 生气于亓灏的厚颜无耻,顾瑾璃胸脯气得起伏不定。 夹起一块酸辣鱼,她咬的“咯吱”作响。 亓灏笑了笑,也夹起自己喜欢的饭菜来。 相府中,顾瑾琇因为被姜源生这一刺激,情绪更加的不稳定了。 尤其是当顾成恩领着宣王进屋子的时候,顾瑾琇在看到宣王后,不禁又想到自己失身配不上他了,哭闹个不停,无论大夫人和顾成恩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见宣王。 无奈之下,顾成恩和宣王也只好去了顾淮的书房。 谈论之事,除了如何夺得皇位,便也只剩下了顾瑾琇。 顾成恩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宣王娶顾瑾琇。 宣王则模棱两可,保留意见。 至于顾淮,罕见的一言未发,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送走宣王后,顾成恩皱眉道:“父亲,你既然看好宣王,那么为何不愿瑾琇嫁入宣王府?” 顾淮老眼暗了暗,缓缓道:“恩儿,还是那句话,为父自有主张。” “父亲。”顾成恩此时一心想扳倒亓灏,哪里还管顾淮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将瑾琇嫁给宣王,有利无弊,这个道理您该知道的。” 顾淮沉思片刻,沉声道:“恩儿,过两天清王就回来了。为父觉得,将瑾琇嫁给宣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清王?”顾成恩一听,吃惊道:“父亲之前不是说清王比不得宣王吗?难道现在改变主意了?” 顾淮摆手,道:“清王的确比不上宣王,但在瑾琇的婚事上,为父觉得宣王的性子不适合瑾琇。” “宣王心思太深,瑾琇驾驭不了。相反,虽然清王嗜杀成性,可古人也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 “心再狠的人,也总有他的软肋。就好比是亓灏,先是尹素婉,后是阿璃,这不也一样沉溺于温柔乡了吗?” 顾淮不提亓灏和顾瑾璃还好,这一提,又不经意间勾起了顾成恩的妒恨。 “父亲。”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狠辣,他幽幽道:“阿璃不会永远都待在亓灏身边的,她生是咱们顾家的人。” “死,也只能是咱们顾家的鬼!” 大概是顾成恩的语气太过阴鹫,总之让顾淮一惊,“恩儿,你……” 顾成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解释道:“父亲,当时阿璃嫁给亓灏本就是无奈之举,若日后咱们真的与亓灏开战,那阿璃她在宁王府肯定也过得不舒坦。” “所以儿子觉得,找个机会,该让亓灏主动下休书。” “阿璃虽然是庶女,可到底都是父亲的女儿,而且又是因为瑾琇才代嫁,咱们更不能对她不管不问。” 顾淮不悦的看着顾成恩,语气也生硬起来,“恩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璃和瑾琇都是父亲的骨肉,一个手心,一个手背,父亲怎会看着阿璃身陷火坑?” “就是你不说,父亲也想着让她和亓灏和离。只是现在,一切还是要看阿璃的意思。” “再者,亓灏也不是能受咱们摆布的人。” 顾成恩不甘,可又不能在顾淮面前暴露心思。 垂下眸子,他低声道:“父亲说的对,是儿子关心则乱。” 叹了口气,顾淮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里里外外多亏了你。” “等瑾琇好些了,为父便为你和莫家小姐将婚事给办了。” “父亲……”张了张嘴,顾成恩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因为,这门婚事两家早已敲定,他已经与莫芷嫣定亲了,若是现在再悔婚,这将顾淮和顾家置于何地? 还有莫芷嫣和莫家,也会因此而成为京城笑柄…… 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璃维护亓灏的模样,顾成恩忍着心痛,违心道:“好,一切听从父亲的。” 顾淮轻轻拍着顾成恩的肩膀,笑得欣慰。 第162章 坐视不管 荷香出了房间后,见杜江站在爱月门口的不远处,时不时的张望着,便上前问道:“你要找爱月吗?” 杜江一怔,随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问道:“爱月她……她心情好些了吗?” 爱月出事那晚,要不是杜江及时发现了端倪,否则那盆脏水泼在爱月身上永远就别想洗干净了。 所以,对于杜江,荷香心中很是感激。 不过也没料到杜江竟这般关心爱月,多看了他几眼,她轻叹道:“爱月表面上看着没事了,可心里应该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见杜江点点头,没再说话,荷香道:“后院的衣服还没收,我先不与你说了。” “好。”杜江目送着荷香离开,随即又不自觉的将视线落在爱月房间的窗户上。 眯了眯眼睛,他竟意外发现,那窗户并未带好,露出了一条细缝,不大不小,刚好能看到坐在桌子旁边,正往嘴里塞着糕点的爱月。 她一整天没有吃饭,这是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光着脚下了床,也不顾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 两腮塞的满满的糕点,明明嘴巴里塞不进去了,可她还是一个劲的继续往里塞,这模样让杜江觉得甚是可爱。 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他看得入神,不知道看了有多久,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不知道。 秦峰奇怪的看着杜江,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待见到吃完了一盘子糕点后,一脸惬意的摸着圆滚滚肚皮的爱月,撇撇嘴。 “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杜江的肩膀上,秦峰大声道:“喂!” 杜江吓了一跳,面色不自然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轻哼一声,秦峰斜着眼睛道:“怎地,我为何就不能回来了?” 顿了顿,他明知故问道:“老实交代,你刚才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杜江为人机敏,这次竟难得的有些局促。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见秦峰还要喋喋不休的发问,杜江担心吵到了爱月,急忙拉着他往一边去了,“走,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哎,光天化日之下,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秦峰哪里不知道杜江是在转移话题,一边甩开杜江的手,一边扯着嗓子道。 “别说话,王爷和顾侧妃正在用膳,你这么大声音,会吵到他们的!”捂住秦峰的嘴,杜江拽着秦峰三步并两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呜呜……”秦峰气急,可实在是挣脱不开杜江,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爱月揉着肚子,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一旦嘴巴闲下来,她又想起了茶茶兔那本限量版小册子,再次心疼起来。 可再瞅瞅肚子,她再也吃不下了。 哀怨的翻了个白眼,她耸耸肩,爬上了床。 在与顾成恩商议好将顾瑾琇嫁给清王的事情后,顾淮便立即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大夫人。 果真,大夫人听罢,“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激动道:“老爷,清王嗜杀成性,你将瑾琇嫁给他,这不是把瑾琇往火坑里推吗?” 顿了顿,她又道:“老爷,你也明知道瑾琇喜欢宣王,怎么就不能让瑾琇嫁给宣王呢?” “你看瑾琇现在这个状态,连宣王都不敢面对,还如何嫁给宣王?”顾淮摇头,神色冷清道:“她如今已非清白之身,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嫁给宣王,难免有一日暴露被姜源生这个小孽种玷污之事,如此一来,你要宣王如何想咱们?” 大夫人不赞同道:“既然如此,老爷就敢肯定将瑾琇嫁给清王,就不会暴露这件事情?” 顾淮深深的看着大夫人,缓缓道:“我听说坊间有精通修补之术的人,可以让失身的女子恢复‘完璧’,你改日派人去打探一下。” “只要瑾琇的身体复原了,那心里应该也会好受些。面对清王,她就不会自乱阵脚。” “至于宣王,瑾琇一看到他就自卑煎熬,还不如不嫁。就是嫁了过去,也不见得幸福。” “修……修补之术?”大夫人瞪大眼睛,老脸一红。 修补,顾名思义就是将女子的那地方用一种不可描述的方法重新伪造成处子的模样。 这样,在被男子破瓜之时,便会出血,足够可以以假乱真。 她不曾想过,堂堂顾相,竟还知道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东西! 顾淮点头,重复道:“对,修补之术。” 他面色不改,像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样,让大夫人不得不咽了口唾沫,讪讪道:“老……老爷,这当真不会被识破吗?” 顾淮拍了拍大夫人的手,安慰道:“清王不近女色,这些年身边连个女婢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断袖,所以你莫要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清王当然不是断袖,只是多年来他只喜欢杀戮,却不喜欢美人。 以前有人试图通过送给清王美人来抱大腿,结果那送去的美人都没有一个能活过当晚的,全部都死在了清王的利剑之下。 因此,大夫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努力让顾淮打消念头:“老爷,您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宣王了吗?” 想了想,顾淮低声道:“虽然我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宣王身上,但这世上没有完全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万一……有朝一日,宣王败了呢?” “夫人,将瑾琇嫁给清王,也算是给咱们顾家留了一条后路。” “哦,对了,还有阿璃,没准儿到了万不得已那一刻,阿璃也能派上用场。” 拂开顾淮的手,大夫人语气不悦道:“那要是宁王爷得了天下,他定然是不会容下宣王和清王了,到时候瑾琇和咱们顾家上下,不也是死路一条吗?” “再说顾……再说瑾璃,她飞上了枝头做了凤凰,哪里还顾得管咱们的死活?” 顾淮这么多年来既然能无条件的站在了宣王这边,那就说明了他从未想过要给自己和顾家找后路的打算。 他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夫人放心。 当然,他也了解顾瑾璃的性子,若最后真的是亓灏登基为帝,那么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顾淮抿了抿唇,继续道:“阿璃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落井下石,夫人不要胡思乱想。” 大夫人对此嗤之以鼻,“谁知道呢,不到那个地步,什么都不好说。” 说罢,她也知道顾淮一旦下了决定,就极难改变。 顾淮沉吟片刻,沉声道:“清王很快就抵京了,明日你去给瑾琇提一下,免得事情定下来的时候对她来说太突然。” 惋惜的叹了口气,大夫人垮着脸道:“可怜了我的瑾琇,唉,我的瑾琇!” 顾淮听着大夫人这话,明白了她这是同意了。 将大夫人揽在怀里,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大夫人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泪花。 想着白日姜源生还到府中来过,她觉得既然要将顾瑾琇嫁给清王了,也就没必要再回国公府了。 老国公虽然疼她,但耐不住有这么个跟臭狗屎一样难缠的侄子,万一老国公因姜源生硬是要“亲上加亲”呢? 所以,等顾瑾琇和清王的事情板上钉钉后,她直接派人回去送个信就好,免得再节外生枝。 顾淮望着窗外,老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没办法,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尽善尽美。 有舍才有得,顾瑾琇尽管是他放在手心里宠了多年的宝贝疙瘩,但此时也只能牺牲掉她了…… 白天,尹素婉在花园里被亓灏冷眼相对后,回到怡心院后就像是疯了似的,将屋内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 双儿无奈,在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后,只好找周管家帮忙将屋内的物事都换成了新的。 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双儿端着洗脚盆推门而入,“主子,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在看到尹素婉的动作后,还未放下的盆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连忙上前,她试图夺下尹素婉手里那朝着脉搏割去的明晃晃的匕首,“主子,您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可以想不开呢!” 尹素婉一边与双儿夺着匕首,一边恼怒道:“滚开,谁要你管我的!” “不行啊,主子,奴婢不会让您死的!”双儿摇头,死活不撒手。 两个人都互不相让,“嘶”,尹素婉倒吸一口气,只见如玉的胳膊上被匕首划出一条血痕。 “啊!”双儿失声尖叫,总算是松了手。 不知所措的盯着那沁出了血的伤口,她忐忑不安道:“主……主子,奴婢去拿药箱给您包扎!” “站住!”尹素婉冷冷的盯着双儿的背影,然后又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噌噌噌”,她举起匕首,快准狠的朝着自己的手腕挥去。 捂住嘴,双儿现在可以肯定,尹素婉是真的疯了。 将胳膊伸向床榻,血水瞬间“滴滴嗒嗒”的落在那鹅黄色的床单上。 伤口很深,可尹素婉很聪明的避过了要害,所以在床单上的血让人不忍直视后,她才面色苍白的按住伤口。 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双儿,语气虚弱道:“去……去芙蕖院,找王爷。” 双儿这下明白了,可瞧着她这站立不稳的样子,小声道:“主子,要不然奴婢先把伤口给您包扎好,否则……” 尹素婉摇头,费劲的爬上床榻,声音轻如羽毛:“去……快去。” 做戏要做真,她要是把伤口包扎上了,亓灏又怎能看到她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她要让他知道,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是是,奴婢这就去!”应了声,双儿赶紧一溜烟跑得飞快。 芙蕖院里,红烛冉冉的亮着,顾瑾璃与亓灏二人都没睡。 一人捧着一本医书斜躺在软塌上,一人端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折子,屋子内除了毛笔偶尔落在折子上和翻书的声音之外,安静的让人觉得有种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的感觉。 大概是亓灏的侧颜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太英俊,以至于她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了,眼睛总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往亓灏身上瞄几眼。 对于顾瑾璃的小动作,亓灏不用抬头,也可以用余光感觉到。 他强作镇定,尽管心里有些得意,但仍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认真批着折子。 不过,那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心里所想。 “你让开,我要进去见王爷!” “不行,你不能进去!王爷和我家主子已经休息了!” 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顾瑾璃和亓灏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和书,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再不走,我可要脱下鞋抽你了!”恶狠狠的瞪着双儿,在颓废了一天后满血复活的爱月和荷香一左一右将双儿防得死死的。 双儿见无法进去,只能扯开喉咙哭着大喊道:“王爷,不好了!” “王妃她割腕自杀了,王爷,呜呜!” 屋内的顾瑾璃一听,神色微变,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亓灏对尹素婉的态度,现在很是明显,尹素婉不是个笨人,她肯定知道亓灏的意思。 她竟割腕自杀,难道是黔驴技穷了吗? 悄悄注意着亓灏,见他除了眉头紧皱,脸上并未见其他异样之色,不禁小声道:“王爷,你不去怡心院看看吗?” 亓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本王去吗?” 没想到亓灏会将问题又抛给自己,顾瑾璃移开目光,闷声道:“这个问题王爷问的有些无趣,你想去便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想让他去,又不想让他去。 想让他去,那是觉得尹素婉毕竟都割腕了,要是亓灏不去,难免会有人背地里骂他无情无义。 不想让他去,是因为她知道尹素婉最擅长那装可怜扮同情的伎俩,要是亓灏去了,万一…… 所以,其实她是口是心非的。 内心深处,她是不希望他去的。 “王爷,呜呜,王爷,您不能这么对王妃啊!” 在屋内二人沉默的时候,双儿那哀嚎声又响了起来。 第163章 一封休书 “阿顾,你陪本王去。”亓灏薄唇轻启,出口的声音清淡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我?”顾瑾璃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自己,她又重复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我跟你一块去?” 亓灏点头,沉声道:“对,跟本王一同去怡心院。” 尹素婉为何自杀,亓灏应该比谁心里都明白。 双儿不先去找大夫,而是来找亓灏,这其中的用意更是一目了然。 不惜用苦肉计,她想要以此来挽回亓灏对她的丁点怜惜。 可亓灏要是带着顾瑾璃去了,这不是在无形之中打尹素婉的脸吗? 最重要的是,这在其他人眼里,顾瑾璃在这个时候去怡心院,无异于是在炫耀示威,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她的脊梁骨还不得被人给戳断了? 咽了口唾沫,顾瑾璃讪讪道:“王爷,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还是不去了吧?”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她也早自己打定了主意。 亓灏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顾瑾璃面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语气低沉道:“阿顾,不要逃避。” “以后,我们要一起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可能要面对更多的狂风暴雨,难道你要一直退缩吗?” 顾瑾璃身子一颤,抬头看着亓灏,眸底闪过一丝挣扎。 她当然知道选择了亓灏意味自此告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要面对各种大风大浪。 她也不是那种一遇到艰难险阻就做缩头乌龟的人,只是现在要面对的人是尹素婉。 俗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从未为难过任何人,从来都是旁人为难她。 可打心底里说,亓灏最初都是属于尹素婉的人。 而待会面对割腕的尹素婉,她真担心自己会心虚愧疚。 尽管,她并没有错。 “阿顾。”亓灏一眼看透了顾瑾璃的心思,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有些事情,早就该做个了结了。” “尤其是感情这种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说罢,他向顾瑾璃摊开了手。 这意思也就是在说,今晚要跟尹素婉开诚布公了。 咬着唇,顾瑾璃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亓灏厚实的大手中。 勾了勾唇,亓灏与顾瑾璃二人走出了房间。 “王爷,王妃她……”双儿一边在院子里扑腾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声的叫喊。 然而,待她见到亓灏和顾瑾璃一同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呜呜呜……王爷,王妃她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本王不是大夫,你有在这哭嚎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去给你家主子找大夫!” 给杜江使了个眼色后,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缓步往怡心院的方向去了。 双儿没料到亓灏会是这个反应,听着他的话似乎是对尹素婉的生死毫不在意。 顾不得多想,她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爱月和荷香本也想跟过去,但想着顾瑾璃身边有亓灏在,无人敢对顾瑾璃如何,因此也回了房间。 “王妃,王妃!”因为见识过尹素婉流了不少血,所以双儿真害怕她会撑不下去。 虽然曾受了尹素汐的命令给尹素婉下毒,可若是现在尹素婉因为割腕死了,而自己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必定也会落得个伺候不利的罪名。 故而,她跑得极快,竟超过了亓灏和顾瑾璃。 “砰”的推开门,双儿急吼吼的大叫道:“王妃,王爷来了!” 当然,她并未将亓灏带着顾瑾璃来的事情告诉尹素婉。 毕竟,如此残忍的事情还得尹素婉亲眼看到比较好。 尹素婉等了这么久,整个人的脸要比双儿走之前还要惨白。 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她费力的支起眼皮,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总算是燃起了一抹亮光。 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力气,尹素婉声音微弱道:“双……双儿……” “王妃,奴婢在。”双儿看着尹素婉手腕上那狰狞的伤口,伸手想给她包扎,可尹素婉却摇了摇头。 目光落向门口,她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门外:“王……王爷,怎么……怎么还不来?” “王爷他……他就快了。”双儿瞧着尹素婉这气若游丝的模样,竟觉得她很是可怜。 话刚落,亓灏和顾瑾璃的人影便出现了。 瞳孔一紧,尹素婉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眼睛通红通红的,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睛溢出一行眼泪来。 亓灏上前,沉声道:“婉婉,本王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情的。” 他不需要等尹素婉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陈述着要说的话:“以前,本王以为,这辈子除了你,不可能再爱上别的女人。” “但是,本王发现自己想错了。” 握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亓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人会变的,你变了,本王也变了。” “你与本王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要想再回到过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你若是愿意,本王会下一封休书。当然,本王会向外界告知一切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负了你,不会让你难堪。” 不止是顾瑾璃和双儿在听到亓灏的话后目瞪口呆,就连闭着眼睛逃避现实的尹素婉也猛然睁开了眼。 她痛苦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亓灏,扯着嘴角想笑,可眼泪却“吧嗒吧嗒”流淌的更欢畅了。 亓灏……竟然要休了自己? 酸咸的眼泪流入嘴中,那滋味是平生从未有过的苦涩。 望着尹素婉流泪不语的样子,顾瑾璃垂下眸子,心情很是复杂。 尹素婉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除了她自身的原因之外,自己也是她与亓灏关系破裂的一个导火线。 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欠谁的了…… 只是,让她最为意外的是,亓灏为了自己要把尹素婉给休掉,这简直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亓灏想了想,又道:“婉婉,你……若不愿和离,那这宁王府里,本王会留给你一席之地。” 之前,他爱尹素婉,曾说过真想将府中的女人都赶出去,但是当时他并未付诸于行动。 而现在,他爱顾瑾璃,是真真切切的想要与她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平静日子。 因为,她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代嫁庶女,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在那看似平静的相府里举步维艰,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实属不易。 所以他想给她一个家,一个没有乌烟瘴气的安静的环境。 哪怕是日后坐了皇帝,他也会为了她废黜六宫,舍弃佳丽三千。 不过,尹素婉怎么说都是尹家的女儿,而且又割了腕,他总不能直接强硬的将她赶出去吧? 再者,如此冷酷无情的事情,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亦或者,就算他真的做出来了,恐怕依着顾瑾璃的性子,也会对他嗤之以鼻的。 所以,他给了尹素婉选择,去留由她自选。 其实,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尹素婉离开的。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们二人都变了,也都回不去了。 就算尹素婉留下,亓灏也不可能再将自己的心分给她一丝半毫。 她还年轻,与其将那大好的青春和时光耗费在这深宅大院里,倒不如干干脆脆的与过去告别,好聚好散,放彼此一条生路。 可尹素婉并不这么想,她怎可能愿意将自己的王妃之位拱手让人呢? 但亓灏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仅剩不多的自尊心让她实在是张不开嘴。 再次缓缓的闭上眼睛,尹素婉只当自己手腕上白挨了那么多刀子。 咬着嘴唇,她的心,疼得窒息。 第164章 输得彻底 注意到尹素婉的伤口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双儿赶紧对杜江领来的大夫,急声道:“大夫,您快给王妃看看伤口!” 大夫听罢,赶紧上前给尹素婉诊脉,处理伤口。 尹素婉一动不动,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此刻的她满脸泪痕,就像是一朵脆弱的花儿,有种被人轻轻一碰就要枯萎的感觉。 尽管双儿早就被尹素汐收买,可摸着良心来说,与尹素婉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仆,尹素婉在不发怒的时候,待她真心不错。 因此看着眼下情景,双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张了张嘴,她刚想替尹素婉说点什么,但见亓灏眉宇间暗藏的神色略显清冷,便吓得闭了嘴。 在大夫给尹素婉服药包扎的整个过程中,房间里除了窸窸窣窣的包扎声音之外,安静的异常。 亓灏抿着薄唇,目色沉沉的看着尹素婉,等待着她开口。 可是,尹素婉又像是睡着了似的,连呼吸都清浅的有些吓人。 沉默,大概就是她的回答。 顾瑾璃更是不可能说话,毕竟现在的气氛如此尴尬,而且于外人眼里,她是一个处心积虑夺人所爱的妾侍,根本就没有发表言论的资格。 当然,她也无话可说。 “婉婉。”不知过了有多久,亓灏终于轻叹一声,幽幽道:“本王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顿了顿,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嘱咐道:“今晚这样的事情,本王不想日后再发生。” 说罢,他转头看向顾瑾璃,对她伸出了手。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挥走心头那抹复杂的情绪,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亓灏手中。 亓灏望了一眼尹素婉,随即与顾瑾璃缓步往外走。 听着床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尹素婉终于在亓灏和顾瑾璃即将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泪眼模糊,她的视线落在他们二人那十指相扣,亲密无间的手上,眸子里是无限的森寒恨意。 巧的是,顾瑾璃不知道为何竟放慢了脚步,余光捕捉到了尹素婉此时眼中的愤恨,眸光微闪。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尹素婉,她怎可能就此作罢呢? 眼泪,沉默,只不过是她以退为进的示弱方式而已。 扯了扯唇,她讽刺一笑,随即收回眸光,与亓灏离开了怡心院。 并未错过顾瑾璃刚才那笑意里的嘲讽,尹素婉眼里的毒意更重。 死死的咬着牙,她身上撒发出来的狠戾气息让一旁的大夫不自觉的身子一抖。 咽了一口唾沫,大夫加快了手上打结的动作。 “王……王妃,小的……小的给您开药方。”哆哆嗦嗦的赶紧往桌案旁边移动,大夫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服了药,您的伤能好得快些。” 刚才给尹素婉敷的药,也不过是暂时凝血的药粉罢了。 腕上的多道伤痕虽不致命,可她失血太多,而且伤口又太深,所以还要再开一些仔细调养身子和祛除疤痕的药。 谁知,就在那大夫刚抬笔准备写字的时候,却听得久未开口的尹素婉终于发出了像是破布一样沙哑难听的声音:“不用了。” “啊?”大夫和双儿一听,二人眼里同样都充满了不敢置信。 尹素婉轻轻抬起缠着一层厚厚纱布的手腕,含泪一字一句道:“这疤,我要留着。” 以前,她最是爱惜自己的身体。 哪怕是在翻书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书页给划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她都介意的要命,更何况是一下子添了这么多道伤。 而这次,她却想让这伤疤永远的留下。 一来,是要用这伤疤提醒自己,莫要再将真心寄托在亓灏身上。 那般决绝冷酷的男人,不值得她尹素婉再浪费丝毫情意。 二来,是要自己记住今日与亓灏的“恩断义绝”之外,更不能忘记顾瑾璃那副得意的嘴脸! 亓灏,她不会再傻傻的爱了。 至于顾瑾璃,若日后有机会,新仇旧恨必定一并从她身上讨回来! “呃……王妃,您这伤不能……” 不等大夫把话说完,双儿早已极有眼力劲的将药箱塞进了他的手里。 一边给大夫使眼色,一边往门口走,压低了声音,道:“大夫,我们家王妃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奴婢送您出去。” 大夫也不是个蠢人,怎么说也亲耳听到了亓灏与尹素婉的对话,自知再继续待下去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毕竟,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所以他连连点头,急急的行了个礼,随后便风一般的飘了出去。 双儿偷偷瞄了一眼彻底对亓灏死了心的尹素婉,眸子里闪过一抹挣扎。 眼下看来,尹素婉是彻底失宠了。 她与亓灏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和好的余地了。 即便是对现在的尹素婉是有点同情,可人到底是自私的。 跟着失了宠的主子,哪里还指望今后有什么大出息呢? 想着太傅府中的尹素汐,双儿的心便不再摇摆。 福了福身子,双儿找了个借口退回到自己房间后,将今夜尹素婉自杀以及昨日白天尹素婉欲言又止一事一并写入了信中,打算明日找个时间送回太傅府。 出了怡心院后,亓灏并未与顾瑾璃直接回芙蕖院。 他们二人一路沉默,手牵着手,脚下的步子走的极慢。 后花园的小路上,将他们影子映得修长。 月光幽幽,花香袭人。 如果忽略掉刚才在怡心院发生过的不愉快,在这令人身心舒畅的气氛中,与心上人一起漫步,着实是一件乐事。 察觉到亓灏像是刻意在拖延时间似的,顾瑾璃视线落在与他交叠的手上,轻声道:“王爷要是再这般速度下去,想必走回去天都要亮了。” 亓灏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小路的尽头,又转头看着顾瑾璃,沉声道:“阿顾,本王真想就这样和你走一辈子。” 没有尹素婉,没有顾成恩,也没有尹家,顾家,更没有陈泽轩等一些人来打扰。 走在一条,就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甜甜蜜蜜的,无人打扰的一条路。 只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要夺那个位子,必定有身不由己之时…… 亓灏深邃的眼睛里,有顾瑾璃一眼就能看出的深情,还有丁点令她看不懂的东西。 怔怔看着他,她低声道:“只要王爷想,我便奉陪到底。” 尹素婉跟将来道路上的荆棘比较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 亓灏说的没错,他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今后自然是要共进退的。 况且,亓灏是要坐拥天下的人,身为他的女人,她怎能软弱退缩? 不过,待亓灏登得帝位后,也不晓得她这朵花,还能否是他心里的唯一…… 这样想着,顾瑾璃脸上的神色,尽管看着还是平静如水,可眼底的眸光却明显的黯淡下来。 不知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还是跟陷入爱情泥沼中的普通女人一样,想要一个承诺来自我安慰,只见顾瑾璃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中扯了出来,弯了弯唇角,笑意里竟有凄凉之意:“当然,将来后宫佳丽三千,王爷若厌倦了阿璃,也请提前告知。” “阿璃向来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让王爷为难。”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她将自己交给亓灏的同时,也把未来的幸福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她也知道,若爱真的不在了,也是强求不来的。 就像是今日的尹素婉一般,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实则是让人心酸至极。 不爱便不爱了,大不了一走了之。 她是他的阿顾没错,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可以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完全的丢了自己。 就好比是,她可以输得彻底,但是绝不能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 所以,她称呼自己的是阿璃,顾瑾璃。 亓灏睫毛轻颤,他的心沉了几分。 与顾瑾璃相处了这么久,他又怎能不了解她的性子? 情深意重是她,决绝果断自然也是她。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出死缠烂打的事情来,更是不可能像尹素婉一样,为了留住他的心而费尽心机的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因她的性子如此,他更是不会负了她。 想当初,在他没有对她上心的时候,在他心中除了皇位便是尹素婉的时候,他确实想着为了皇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违心的收了那些讨厌的女人。 毕竟,离着成功仅一步之遥,凡是能于他有益的人、事,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话,他也对尹素婉说过,但是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顾瑾璃。 既然心中只能容纳一人,那么为了她而拒绝所有人,又有何不可呢? 再者,走到现在,他也已经明白,这些年来他对尹素婉的爱,其实并没有用尽十分真心。 大抵是从幼时到少年,再到男人,都是尹素婉陪在他身边的。 给他温暖,见证他的成长。 可真爱一个人,应该不会愿意将自己的身心割裂再给另一个人的。 因为,你怕她吃醋,怕她会胡思乱想,怕她会伤心落泪。 自从顾瑾璃嫁入王府后,尹素婉敏感多疑,又一步步黑化,可见自己没有真正做到让她信任。 所以,他爱尹素婉,真没有自以为的那般深刻。 而他却发自内心的愿意将完整的自己交给她,这便是真的爱了。 见亓灏只是幽幽的望着自己,顾瑾璃心中越发苦涩。 扯了个僵硬的笑,她抬脚刚打算离开,下一秒却被亓灏一把扯入了怀中。 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却又听得亓灏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阿顾。”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风,在顾瑾璃的心湖上略过,荡起一圈圈涟漪。 亓灏将下巴压在顾瑾璃的肩上,又喃喃的唤了她几声。 顾瑾璃不自觉的攥起他胸前的衣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顾,本王的心里,本王的身边,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女子了。” “现在没有三妻四妾,以后也不会有佳丽三千。” “本王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让你可以永久栖身。” 揽在顾瑾璃腰上的手收紧几分,亓灏的语气中压抑着浓浓的惆怅:“你犹豫也好,退缩也罢,千万不要把本王拒之门外。” “阿顾,本王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顾虑,但本王相信,时间会证明本王对你的心意。” 在真正拥有她后,他何尝不曾像是做梦一样,怀疑这份幸福的真实? 所以,要她在这短短两日便彻底打开心门,无所顾忌的接受他,有些困难。 对于她的复杂矛盾心情,他又怎会不感同身受呢? “阿顾,我不想再爱谁了,也不想跟谁再分享同一个你。” “纵使这世间佳丽无数,可于我而言,有资格站在我身边,将来能陪我一起俯瞰大好河山的人,也只能是你。” 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少了几分僵硬,亓灏知道顾瑾璃听进了心里去,便又继续道:“阿顾啊,我还有很多的话想与你说。” “不过,一辈子很长,既然最后不可能不是你,那我留着以后慢慢给你说,可以吗?” 亓灏的性子,在外人面前是冷若冰山的。 他话不多,但最近在顾瑾璃面前,却越发的像是个话痨。 注意到亓灏最后竟不知不觉对她用了“我”这个字眼,顾瑾璃感动之余,又多少有点惭愧。 这两天她的情绪好像太过反复无常,患得患失的也太严重,这样的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好在,亓灏对她很是耐心,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承诺着,表达着真心…… 松开攥着亓灏衣襟的手,顾瑾璃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道:“亓灏,在你之前,我没喜欢过谁。” “而且我的心很小,也不想再把谁装进去了。” 吸了吸鼻子,她忍住发酸的泪意,咬唇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对彼此坦诚相待。” 她的不安,她的别扭,亓灏都知道。 所以,在听到她这么说后,他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说罢,他又温柔的吻了吻顾瑾璃的发丝。 清风吹起,二人的衣角翩飞,就像是两只缠绵的蝴蝶。 忽然想到什么,顾瑾璃问道:“对了,八皇子如何了?” 也说不出原因来,她就是脑光一闪,突然的想到了八皇子,因此也就这么问了。 亓灏虽然前几日刚去宫里看望过八皇子,但一想起他那失去生气的小脸,还是不免得叹气道:“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再多修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我怕的是,他心里上走不出来。” 八皇子与顾瑾璃的接触时间,自然没有与尹素婉来得久。 可自打八皇子出事以来,尹素婉好像都没怎么过问过他的情况。 反倒是顾瑾璃,竟还挂念着八皇子,这当真是看出来人和人的不同了。 牵着顾瑾璃一边往芙蕖院方向走,亓灏一边道:“你若是担心小八,明日我带你进宫去看看他。” 顾瑾璃“嗯”了声,又问道:“那……八皇子都喜欢吃些什么?或者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 亓灏想了想,道:“小八最喜欢吃凤凰酥。” 顿了顿,他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往后理了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宫里什么糕点都有,你不必亲自准备。” “我能感觉到,小八很喜欢你。你陪他说说话,兴许他会好的快一些。” 顾瑾璃摇头,认真道:“我知道宫里什么都不缺,可总不能空手去。而且,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心意嘛。” “回去后,我马上让爱月准备一下。” “也罢,你做主就好。”亓灏想着顾瑾璃如此对小八上心,可能是爱屋及乌。 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相府中,白日的顾瑾琇在受了姜源生的刺激后,又看到心上人宣王,情绪两次失控,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没料到又接到了另一个晴天霹雳。 她一边用帕子掩面哭泣,一边用沙哑干涩的哭音断断续续道:“母……母亲……瑾……瑾琇宁……宁可死,也不要嫁……” 大夫人的眼睛也是一片通红,她一边轻轻拍打着顾瑾琇不停颤抖的肩膀,一边也抹着老泪,无奈道:“你父亲不同意你嫁给宣王,姜源生那个狗东西又对你虎视眈眈,眼下情形,你除了嫁给清王,别无他法啊!” “瑾琇啊,你是母亲的眼珠子,母亲要是还有其他法子,是断然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的!” 听到大夫人提起宣王,顾瑾琇的心又狠狠的抽搐了起来。 那个男人,是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触碰的人。 别说触碰,她连靠近都是一种奢望。 不,准确的说,她太脏了,连跟他处在同一空间呼吸,都觉得亵渎了他。 可能,在其他人眼里,宣王并不见得如此圣洁,可在顾瑾琇眼里,他就是犹如天神一般。 让她鬼迷心窍,让她忘乎所以…… 靠在大夫人怀里,顾瑾琇攥着她的衣袖,泪流满面,抽泣不止。 “母亲……我恨,我好恨啊!” 她细长的指甲狠狠的陷入大夫人胳膊内侧那圈肥肉,以此来发泄着她满心的恨意。 “嘶!”大夫人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可又不能出声斥责顾瑾琇,只能试探性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开。 然而,顾瑾琇的力气极大,大夫人也只能忍痛道:“瑾琇,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认命了。” 顾瑾琇的指甲加重了几分力道,眼中也升起一抹戾气,一字一句的发狠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我不认命!” “我顾瑾琇,绝不认命!” 要说身家,她由堂堂相府嫡女,变成了众人眼里的庶出二小姐。 要说爱情,她先是失去了宣王的心,紧接着又失掉了自己的贞洁。 可是,为什么顾瑾璃现在可以过得滋润有味? 为什么,姜源生这个狗娘养的东西只是瞎了一只眼,他怎么还不去死? 从头到尾,她都像是一个被上天遗弃的人。 不公平,老天爷当真是太不公平了! “瑾琇……”兴许是顾瑾琇眼神里的凌厉,让大夫人忘记了胳膊上的疼痛。 她一怔,随即耳边重响起顾淮的话。 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顾瑾琇,她那被泪水冲刷的白一块,黑一块的老脸笑得勉强:“瑾琇,清王虽然恶名在外,可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可能,他没有传言中那般粗暴恐怖。” 握着顾瑾琇掐着自己的手,大夫人自欺欺人道:“而且,我的瑾琇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天底下无人能敌的女子,清王眼睛又不瞎,不可能不喜欢的!” 顾瑾琇直直的看着大夫人,半晌才道:“母亲,你之前说的那修补之术,可是真的?” 自打白天大夫人与顾淮商定完后,便立刻派嬷嬷去寻那精通修补之术的高人。 没想到,还真让嬷嬷幸运的寻到了。 那人是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唤作姜伢子。 他在坊间很是有名,专治花柳病这种男女之病。 因此,青楼的姑娘们是他的常客,寻常百姓们怕染上脏病,几乎无人敢踏进他的医馆。 还有,不为人知的是,他还擅长修补女子的私密地带。 据说,每修补一次的诊金,就得要姑娘们好大一笔银子…… 不过,每一位修复成功的姑娘,事后都对他的技术赞不绝口。 嬷嬷找到姜伢子后,便在第一时间里避过了耳目将他带入了相府后院。 为了保险起见,依着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从众多丫鬟里挑出来一个破了身子的来,在威逼利诱后,将她交给了姜伢子,以作修补的试验品。 事实证明,嬷嬷找的这个人,找对了。 姜伢子,果真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将破处的身子修复得完好如初。 而且,在与人交合的时候,女子身下流出来的血,逼真极了。 就连痛感,都是一模一样。 当然,检验修复成果的人,不可能是姜伢子,而是与那丫鬟背地里私通的家丁。 先不管顾瑾琇是否同意嫁给清王,反正有了丫鬟的亲身实践,大夫人也就可以放心了。 现在,大夫人听顾瑾琇这么问,心知她是接受了嫁给清王的安排,于是点头道:“是真的,母亲已经派人给你试过,确实是可以的。” 顾瑾琇继续掐着大夫人的手心,眸子里的火焰燃得更加旺盛。 她整个人的头顶都像是冒着火花,让大夫人看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母亲。”舔了舔微白发干的唇,咸咸的眼泪让顾瑾琇的声音听着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明日,你便将那人带来,我要见他。” 这意思,也就是意味着明日她就要做那修补之术。 可能是顾瑾琇答应的太过痛快,这让大夫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咯噔”一跳。 “瑾……瑾琇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咱也不急得这一天两天了,清王还得过几天回京,要不然……” “母亲!”顾瑾琇突然一声厉喝,猛然打断了大夫人的话。 她瞪着大夫人,咬牙切齿道:“母亲,我等不及了!” “顾瑾璃,姜源生,这两个贱人,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挫骨扬灰!” 顾瑾璃是她早就恨透了的人,现在又加上一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姜源生,所以这两个人都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人。 如大夫人所说,除了嫁给清王,她没有任何道路可走了。 所以,她便只能赌上一赌了。 嫁给清王后,她便是清王妃,到时候看她不将那两个贱人给整死! 大夫人被顾瑾琇脸上扭曲的表情给震住,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第165章 新纳小妾 “哒哒哒”,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宫门口方向驶去。 亓灏一手握着顾瑾璃的手,一手抬起帘子,不经意的往外瞥了一眼,随即眯了眯桃花眼。 没有错过亓灏狭长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光,顾瑾璃便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缓缓走在前面的马车车轮上,镶嵌着太傅府的标识。 亓灏将帘子放下,一边若无其事的把玩着顾瑾璃纤细的手指,一边淡淡道:“阿顾,一会进了宫,不管遇到谁,你都无需怕,有我在,无人敢对你如何。” 尽管他说的随意,可顾瑾璃又怎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关心? “王爷不要担心。”笑了笑,她低声道:“今日我是随王爷一同进宫看望八皇子的,不是去惹是生非的。我不犯人,便不怕人犯我。” “你啊,总是……”就在亓灏倾着身子靠近顾瑾璃的时候,却听得车夫在外面道:“王爷,顾侧妃,宫门口到了。” 亓灏在顾瑾璃额头上落下冰凉一吻,然后便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下了马车。 “呃……”抬手摸了摸被亓灏吻过的地方,顾瑾璃的脸莫名红了起来。 她刚打算撩开帘子,却听得车外传来亓灏与尹太傅的对话。 尹太傅的马车与亓灏是一前一后停下来的,故而在他下车的时候,便看到了宁王府的马车。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等着亓灏从车里下来。 二人的目光既然对上,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 “尹太傅。”亓灏对尹太傅点头的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尹太傅进宫的目的。 老皇帝已经下旨将尹子恪无罪释放了,这个时候尹太傅不在府中照看尹子恪却来宫里,想必是心有不甘,来为尹子恪讨公道的吧? 毕竟,尹子恪可是整个尹家的希望。 那般德才兼备,本该有着锦绣前途的人,如今却因顾成恩的一己私仇而变成了手废腿残的废人,这如何不让人心里窝火? 目光再往旁边看去,轩世子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看来还有人来得更早。 只是,陈泽轩进宫做什么呢? 尹太傅并未回应,而是冷哼一声,沉着脸死死的盯着亓灏的马车。 亓灏抿了抿唇,想着尹太傅必定是听到了刚才车夫的话,知道车里的人是顾瑾璃,因此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阿顾,你再不下来,给小八准备的糕点可就凉了。” 原本,顾瑾璃打算昨夜回去让两个丫鬟给八皇子做凤凰酥的,可想来想去,糕点还是热乎的时候好吃,故而一早起来特意赶时间做的。 顾瑾璃也不傻,自然明白亓灏要她出来,并非仅仅为了给八皇子送凤凰酥这么简单。 因为即便是隔着车帘,她也能感受到尹太傅那道阴冷森然的目光。 “是,王爷。”声音不大不小的应了声,顾瑾璃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掀开了车帘。 果真,尹太傅的脸色在看到她那一瞬间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攥着拳头,他冷笑道:“阿顾?若不是识得顾侧妃,本太傅还以为宁王爷何时又偷偷摸摸的新纳了个小妾!” 见亓灏无视尹太傅的脸色,对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顾瑾璃垂下眸子,安静的握着亓灏的手下了马车。 忽略掉尹太傅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气息,她微微行礼,神色淡淡:“见过尹太傅。” 之前因为顾瑾璃的缘故,尹太傅与亓灏闹过几次不愉快,如今看到亓灏与顾瑾璃二人手牵着手这般亲密无间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样子好似是在无形的挑衅,他气得身子有些发抖。 忍不住以手指着亓灏,他忿忿道:“宁王爷,你莫不是忘记了答应老夫的话?你……你怎能……” “老爷!” 忽然,一个太傅府的家仆骑着马飞快的朝这边跑来。 他一声急促的大喝,引得几人都转头望去。 家仆下了马,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忙对亓灏和顾瑾璃行礼,一边慌慌张张道:“老爷,不好了!大小姐自尽了!” 这家仆的话一出,引得在场几人都不禁一怔。 尹太傅抓着家仆的胳膊,老脸发白,颤抖着声音道:“怎么……怎么回事?婉婉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 顾瑾璃与亓灏对视一眼,二人彼此眼中写着同样的神色。 尹素婉自尽一事,是昨晚发生的。 按理说,宁王府上下的嘴巴极严,应该不是府内的人将消息传出去的。 而那家仆又在这么巧的时候传消息过来,这不免不让人怀疑是尹素婉在自己前脚走后,后脚立即派人去了太傅府。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尹素婉的确派双儿将昨晚自尽之事传回了太傅府,只不过里面添油加醋的抹去了事情的本来面目,她是被亓灏与顾瑾璃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能以死明志。 双儿本来就打算今日找个机会将尹素婉的不对劲之处汇报给尹素汐,刚好得了尹素婉的命令,她便顺理成章的回了太傅府。 只是,府里主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询问才知道,原来尹太傅去了宫里,大夫人和尹素汐一直待在尹子恪的院子里。 至于尹鹏林和二夫人,他们母子二人,一个是躺床上一动不能动,另一个则怕自己乱出来晃悠,惹得大夫人不快,所以更是不可能出来。 尹子恪那清雅别致的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大夫人眼巴巴的守在床边,一手紧紧握着尹子恪的手,一手抹着眼泪。 双儿三言两语将尹素婉要传达的消息传达后,并不见大夫人情绪上有任何波动。 倒是尹素汐,表现得极为的震惊。 当然,所有的担忧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她心里其实很是不甘。 不甘于尹素婉不是真正自尽,可不甘之余,尹素汐又有些窃喜。 因为,她知道,尹素婉这次在宁王府里是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边吩咐家仆立刻将消息传给尹太傅,尹素汐一边又带着双儿去府中仓库挑选一些补气补血的珍贵药材,打算带回去给尹素婉。 待双儿和尹素汐离开后,大夫人摸着尹子恪苍白的脸,心里不是个滋味。 不求回报的将尹素婉养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才懒得去管尹素婉的死活。 现在,一切于大夫人都是浮云,她只要她的儿子赶紧醒来。 “老……老爷……”那报信的家仆其实也不知道尹素婉到底是怎么个具体情况,他只能鹦鹉学舌道:“我听双儿说,大小姐是……是因为在王府里受了委屈,这才……才想不开的。” “不……不过,幸好双儿发现的及时,大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像是没了底气。 因为,亓灏那双冰冷的眸子正幽幽的望了过来。 家仆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躲在了尹太傅的身后。 他这举动,更是点燃了尹太傅胸中的滔滔怒火。 “亓灏!”尹太傅大步上前,两手用力攥着亓灏的衣领,两只眼珠子狠狠瞪着亓灏,恨不得要掉出来似的。 “婉婉对你一片痴心,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吗!” 怎么说都是在宫门口,不说明面上就人多眼杂,光那暗地里盯着亓灏一举一动的眼线就数不胜数,所以亓灏断然不能在这里与尹太傅起争执。 若是他当场就给尹太傅说,尹素婉是因为加害爱月未遂,事情败露挨了巴掌这才装模作样的自杀,恐怕尹太傅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认为自己一定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爱上了顾瑾璃,这才让尹素婉伤心欲绝走上自尽这条路…… 皱了皱眉,亓灏一边试图松开尹太傅的手,一边安抚道:“尹太傅,这件事本王稍后会给你解释的,你先不要激动。” “解释?呵!”果真,尹太傅此刻根本就不可能去听亓灏的解释,一来最近焦头烂额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尹子恪,眼下又是尹素婉,所以他还真冷静不下来。 二来,尹子恪是被顾成恩所伤,尹素婉是被顾瑾璃横刀夺爱,尹太傅知道自己要是对顾瑾璃动手的话,亓灏必定会拦在身前。 况且,顾瑾璃从刚才到现在,也并未有丁点出错的地方,他怎好意思将一腔怒火朝着顾瑾璃发泄出来? 而尹素婉是为了亓灏才割腕的,亓灏就是个理亏的,所以冤有头,债有主,必须得找亓灏算账! “老夫听你的解释已经够多了,今日你要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你别想走!” 顾瑾璃见周围已经有不少的宫人看过来了,忍不住开口劝道:“尹太傅,此事很是复杂,您……” “你这个贱人,给老夫闭嘴!”见顾瑾璃终于吱声了,尹太傅抡起胳膊就要往她脸上扇一个大嘴巴子。 然而,他的胳膊刚抬到半空中,便被亓灏的手给挡了下来。 虽然亓灏捏着尹太傅胳膊的手劲并不大,可尹太傅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他觉得亓灏的手就像是铁钳似的,捏得他只想张口喊疼。 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汗,尹太傅忍痛道:“亓灏,你竟敢对老夫无礼!” 亓灏的手并未松开,而是深深的看着尹太傅,薄唇间轻轻飘出一句气死尹太傅不偿命的话来:“尹太傅,先对本王的侧妃无礼的人,是你。” 他这意思,很是简单明了。 在承认顾瑾璃的身份之外,还带着指责之意。 “你!”亓灏如此明显的维护顾瑾璃,这无异于又结结实实的打了尹太傅老脸一巴掌。 他一把甩开亓灏的手,像是下最后通牒似的,一字一句道:“亓灏,你是铁定心要为了这个贱人而负了婉婉?” 尹太傅这话说的也是极有深意,表面上拿着顾瑾璃来说事,实则是要亓灏在顾瑾璃和尹素婉之间做选择的背后,来对尹家和顾家做一个取舍。 因为,尹家和顾家早已势不两立,如同水火,两家的女儿在王府中也是一样。 一山不容二虎,亓灏要是选择了顾瑾璃,那么就别怪他尹太傅倒戈敌营了! 从顾瑾璃的角度来看,不仅可以将尹太傅满脸怒容尽收眼底,还可以看到亓灏那棱角分明的侧颜。 只见他的目光坚定,几乎毫不犹豫道:“阿顾是本王的侧妃,若是太傅再这般口不择言,那么本王与太傅这么多年的情意也就作罢了。” 这个回答,便是说明了他的立场。 “好,好!”尹太傅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亓灏和顾瑾璃,甚是吃力道:“亓灏,老夫算是看透你了!” 他的话刚落,便两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在身后的家仆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惊叫道:“老爷!” 顾瑾璃看了看紧锁眉头的亓灏,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尹太傅和那慌张无措的家仆,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将手探在了尹太傅的脉搏上。 见家仆一脸防备的模样,她语气微冷,“光天化日之下,我不可能对你家老爷如何。” 片刻,她收回了手,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又从中倒出来几粒药丸,不等家仆反应,她便直接塞入了尹太傅的口中。 “你给我们家老爷吃的什么?!”待家仆回过神来,那药丸已经入口即化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家老爷怒火攻心,导致体内肝火旺盛,若是不及时化解胸中郁气,极有可能中风。” “我给他服的是清心丸。你若信不过我,可再找宫里的太医来看看。” 说罢,她转头看向亓灏,莞尔一笑:“王爷,咱们走吧。” “好。”亓灏没有再多说,继续牵着顾瑾璃从尹太傅和家仆身边路过。 顾瑾璃平时喜欢钻研医术,而且手中又有林笙留下来的医书,她对医术有所了解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让亓灏心中有所触动的是,顾瑾璃刚才竟会主动医治尹太傅。 她这么做,想必是在为自己与尹太傅撕破脸做弥补。 只是,就算她救了尹太傅的命,依着尹太傅对她的成见,也根本不会说她一句好话。 紧了紧握着顾瑾璃的手,亓灏又想起尹太傅的家仆说尹素婉在府中受了委屈,他闷声道:“阿顾,本王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她从嫁入宁王府至今,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以后,他会好好保护她,珍惜她的。 顾瑾璃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怕尹太傅对王爷的芥蒂要更深了。” 余光瞥见她眼中的担忧,亓灏半晌才道:“无碍,本王身边有你就够了。” “嗯?”尹太傅辅佐了亓灏多年,顾瑾璃自然知道他对亓灏的意义重大。 听到他这话,她不禁张大了嘴。 亓灏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尹太傅即便是再有能力,可到底是老了。而阿顾是亓国才貌双全的第一才女,本王相信,将来定会是个比尹太傅还厉害的好军师。” 顾瑾璃心跳猛地快了一拍,试探道:“王爷,你……” 他,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以后他的宏图伟业里,也会有她的一份助力? 亓灏的眸光渐暗,落在迎面走来的贾公公身上,摇头止住了话题。 “老奴见过宁王爷,见过顾侧妃。”贾公公一甩拂尘,走到二人面前行了个礼。 见到一旁的家仆正扶着喘着粗气的尹太傅上马车,他吃惊道:“哎哟,这尹太傅是怎么了?” 亓灏知道贾公公没事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便直接问道:“贾公公,可是父皇派你来找本王的?” 贾公公急忙收回视线,点头道:“皇上听说您和尹太傅在宫门口遇着了,所以就请老奴一并将你们请到书房里去。”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不过……瞧着太傅大人现在的样子,似乎是不能面见皇上了。” 之前尹太傅和亓灏争执差点动起手来的事情,早已传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从尹子恪背负上了杀害华琼公主的罪名后,尹太傅便每日定时定点的来老皇帝跟前讨公道。 说实话,老皇帝这些天的头都有些大了。 只要尹子恪的腿一天不好,尹太傅是一天安宁的日子也不会让老皇帝过了…… “阿顾,你先去明阳宫看小八,本王稍后就去找你。”亓灏说罢,又对贾公公道:“贾公公,阿顾对宫里的路不熟悉,还劳烦你带她过去。” 这亲昵的“阿顾”二字,令贾公公目瞪口呆,反观顾瑾璃,她倒是神色坦然。 咽了口唾沫,贾公公讪讪一笑:“王爷放心,老奴这就给顾侧妃带路。” 顾瑾璃虽进宫过几次,可明阳宫她今日是第一次去,而且这宫里人心叵测,丽妃、皇后、七皇子,还有太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着顾瑾璃独自一人的时候对她下手呢?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贾公公送她过去比较好。 一来,贾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他头脑灵活,做事稳当,如果真的在路上遇到那些想要对顾瑾璃不利的人,也能周旋的过来。 二来,贾公公是老皇帝身边的人,旁人碍于他在顾瑾璃身边,也不好有大动作。 有些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在顾瑾璃为亓灏救治尹太傅的时候,尽管她没解释,可亓灏心里却是明白的。 同理,在亓灏让贾公公为顾瑾璃带路的时候,她也是立马懂得了他的心意。 大概,这说的便是心有灵犀吧。 心里涌过一股暖意,就连顾瑾璃的眼底也泛着浅浅的柔意。 “好,那我在明阳宫等王爷。”应了一声,她便对贾公公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贾公公瞧着二人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绵绵爱意,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大殿上,亓灏持剑怒对“顾瑾琇”的情形,暗自咋舌,感慨缘分这东西果真是常人不能掌控的。 那时候的亓灏,为了尹素婉恨不得将“顾瑾琇”碎尸万段,谁又能想到这三人的关系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原本捧在手心里的,已经成了旧人。 而那个视为死敌的,却成了心尖宝…… 啧啧,造化啊,真是喜欢戏弄人! “顾侧妃,请往这边来。”一甩拂尘,贾公公敛去了心思,恭敬道。 顾瑾璃回身望了亓灏一眼,随即跟在了贾公公后面。 亓灏目送着顾瑾璃离开,直至她消失在了视线里才转身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对着不远处喊道:“杜江。” 杜江连忙上前道:“王爷,属下在。” 亓灏背着手,给杜江使了个眼色:“你去跟着她。” 杜江会意,拱手离开。 贾公公带着顾瑾璃刚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来。 “呵,这不是顾侧妃吗?今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宫里来了?” 顾瑾璃转头望去,只见七皇子正一身邪气的立在一旁的榕树下。 他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眼睛如毒蛇一样的看着她。 贾公公不知七皇子与顾瑾璃之间的恩怨,仅是单纯觉得七皇子这话里话外透露着一种敌意,因此在顾瑾璃开口之前,他一边行礼,一边主动解释道:“七皇子,宁王爷和顾侧妃是特意进宫看望八皇子的。” “哦?来看望小八的?”大步挡在顾瑾璃身前的路,七皇子语气嘲讽道:“本皇子只知道老四平日里与小八交好,竟不知道原来顾侧妃何时也与小八走得亲近了!” 七皇子的靠近,迎面扑来了一股戾气。 顾瑾璃秀眉轻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连施舍七皇子一个眼神都没有,侧身而过。 贾公公见状,秉着多年的宫廷生涯经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过节,不过这却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毕竟,作为一个资深的老太监,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轻咳两声,他又引着顾瑾璃继续往前去了。 七皇子瞅着贾公公和顾瑾璃的背影,冷笑道:“当真以为现在得了亓灏的宠就能上天吗?哼,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本皇子手里!” 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吐,他抬脚狠狠的碾了上去。 第166章 死而无憾 “皇上,宁王爷到了。”贾公公进了御书房后,恭敬的禀告道。 亓灏刚踏入,视线落在老皇帝身侧那抹绯红色的纤柔人影上,随之眸子里泛起了冷光。 瑶妃就如同没感觉到亓灏那如刀子似的视线一样,面色倒是平静,垂着眸子继续着手中给老皇帝研磨的动作。 老皇帝见亓灏进来也不行礼,剑眉轻皱,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不悦道:“听说刚才你与尹太傅在宫门口动手了?” 亓灏眉心微动,沉声道:“不过是几句争执罢了,父皇说动手,有些言重了。” 老皇帝的脸色比亓灏好看不到哪里去,一来是觉得亓灏为堂堂王爷,尹太傅为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这二人竟在宫门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争执,难免被人看了笑话去,而且影响甚差,不利于朝内团结。 二来,瑶妃是自己的宠妃,尽管亓灏盯着瑶妃的眼神中毫无半点色欲之意,可是身为一个男人,况且又是帝王,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察觉出老皇帝的不满,亓灏终于收回了视线,不过他还是幽幽道:“父皇,御书房乃您处理朝事的地方,若儿臣没有记错的话,后宫嫔妃无重要事情的话,不得擅自踏入。” “父皇让瑶妃在这里伺候,莫非是身边的人手不够?还是说,父皇嫌弃贾公公老了,伺候的不周?” “要真是这样,那儿臣改日便亲自去给父皇挑选几个得力的小太监来。” 说罢,亓灏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又望向了一旁的贾公公。 他这话,不经意之间将贾公公扯了进来,在指责老皇帝对瑶妃的过分“恩宠”之外,也是给贾公公提个醒。 毕竟,嫔妃不能久留御书房的规矩,他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之前几次老皇帝更是过分,竟将瑶妃召入了御书房侍寝。 长此以往,再这样下去的话,不仅老皇帝的身体容易出毛病,而且传了出去,这成何体统? 最重要的是,亓灏可没忘记,这瑶妃在背地里还与七皇子有过一腿。 而七皇子,又与轩世子暗中勾结…… 所以,瑶妃这女人,绝对不能再留在老皇帝身边了! 贾公公这个老人精,又怎会不知道亓灏话里深藏的意思? “噗通”一声,贾公公立马跪在了地上,声音轻颤道:“老奴知错。” 要说错,他的确是错了,错在明知老皇帝宠爱瑶妃过头了,却没来及时阻止。 当然,他也试图规劝过老皇帝,不能沉溺于瑶妃的美色,奈何老皇帝不听劝。 劝的次数多了,老皇帝便恼怒了。 原因嘛,则是贾公公苦口婆心的要老皇帝以龙体为重,这便在无形之中伤害了老皇帝的自尊心。 老皇帝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身为天子,那便是浑身上下有着上天赐予的无穷的力量和精力,所以他怎可能“不行”? 故而,贾公公便放弃了规劝,无奈之下每日也只能多嘱咐一下御书房多为老皇帝做一些滋补身体的膳食…… 亓灏向来是说话很有分量,他要是动真格的,恐怕还真能将贾公公给换掉。 能在老皇帝跟前贴身伺候,那在宫里可是风光无限的。 不仅能得宫人侍卫们巴结,还能得嫔妃、朝臣们的好处。 总之,油水多多,利益大大。 当然,前提是得先忽略掉“太监”的身份。 毕竟,下面少了点什么东西,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不能人道,还要被人在心里耻笑,这其中的苦,想必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了…… 而贾公公,他并非是个贪恋权势的人。 他一心一意的服侍老皇帝,那是真的出于忠心耿耿。 跟在老皇帝身边这么久了,一把年纪的他,不知道不伺候老皇帝,还能做什么…… 贾公公是老皇帝的人,老皇帝还没发话,他竟因亓灏的三言两语跪下了,这不免让老皇帝更加不爽起来。 瞪了一眼贾公公,老皇帝低斥道:“小贾,谁让你跪了?给朕站起来!” 老皇帝的话刚落,紧接着“噗通”一声,只见瑶妃也突然跪在了桌案前。 “爱妃,你这又是做什么?!”老皇帝这下是真的怒了,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几滴,染花了奏折上的字。 瑶妃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委屈,总之她像是娇弱的蝴蝶一样,肩膀不停轻颤。 俯首,她哽咽抽泣道:“承蒙上天恩赐,臣妾才得以重新伴随在皇上左右。” “只是……只是臣妾到底是有违了宫规,还请……请皇上重罚!” 亓灏冷眼瞧着瑶妃梨花带雨的模样,不自觉的将她的脸与尹素婉的脸重叠了起来。 想当初,尹素婉也是披着这般柔弱无辜的外表,扮作善良纯洁的模样。 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尹素婉用她的武器,蒙骗了亓灏,伤害了顾瑾璃。 这样想着,亓灏的眼神越发的厌恶起来。 然而,瑟瑟发抖的瑶妃却让老皇帝心疼不已。 他从龙椅上离开,亲自将瑶妃扶起来,脸色的怒容收敛了几分,柔声道:“爱妃莫哭,朕疼你都来不及,怎忍心罚你?” “呜呜呜……皇上……”瑶妃拿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扑到老皇帝的怀里,嘤嘤道:“皇上如此情意,着实是叫臣妾感动。” “臣妾……臣妾就是死了,也无憾了!” 瑶妃这番感人肺腑的话,又击中了老皇帝的心:“瑶妃,朕……” “父皇。”见老皇帝还想说什么,亓灏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他,语气生硬道:“您既然有要事见儿臣,那么还是请不相干的人出去吧。” “当然,您要是不介意,儿臣自然也无所谓。” 老皇帝听罢,面色一僵,收回拍着瑶妃后背的手,“瑶妃,你先回去,朕晚上去你宫里。” 这些日子以来,每次老皇帝都是派贾公公偷偷摸摸的将瑶妃接到御书房里行事。 这次,他竟主动要摆驾瑶妃宫里,真是难得。 不过,这在其他妃子眼里兴许是一件值得兴高采烈的事情,可瑶妃却觉得恶心。 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没有拒绝的权利。 况且,七皇子将她安插在老皇帝身边,本就是要她在床上迷惑老皇帝。 所以,她要是拒绝了,七皇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一想到七皇子,瑶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俯身退了出去。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与亓灏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不适合自己在场,他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然后也跟着出去,并为他们二人带上了门。 清了清嗓子,老皇帝重新回到椅子上,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缓缓道:“再有两日,清王就回来了。” 谁也没再提瑶妃,刚才这件稍微不愉快的事情貌似就这么揭了过去。 亓灏从进门到现在,也站了有一会了,因此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手指习惯性的轻扣着桌面,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华琼没了,清王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这一回来,丽妃是断然不可能再让他回边关了。”老皇帝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太后对那件事情仍耿耿于怀,朕夹在中间真是为难的厉害。” “哦?”亓灏自然知道老皇帝左右为难,但他暂时并不想痛快的给老皇帝出谋划策。 “丽妃和太后的性子,父皇再是了解不过了。即便清王没有杀死方旭文,她们二人的脾气也不对付。” “所以,儿臣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来为父皇解难。” “你从小是太后带大的,太后最疼你。若是你能开导一下太后,让她能放下心结,这于太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在老皇帝的这么多儿子里,亓灏是唯一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 这不仅是因为亓灏的身上有老皇帝年轻时候的影子,还因为亓灏足智多谋,有心计却不失本性。 在皇家,亲情是种奢侈品。 为了皇位尔虞我诈,你死我活都是常态。 亓灏若是没有野心,老皇帝兴许还瞧不上他。 但亓灏的野心若是太盛,真达到了那种弑父杀兄的地步,老皇帝恐怕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可能,人总是矛盾的。 不过,眼下来看亓灏,他进退得当,处事也有分寸,还算不错。 而失去了华琼后,丽妃的坏脾气更是变本加厉,到时候要真是闹腾起来,恐怕这宫里要被她给掀翻了。 再者,尽管身边有了重获恩宠的瑶妃,可丽妃到底也是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女人,老皇帝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旧情的。 所以,老皇帝希望亓灏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为丽妃和清王说几句好话,如此自己在丽妃面前也能有个台阶下。 见老皇帝老眼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亓灏点头,勉强道:“儿臣只能说,试一试吧。” 亓灏虽没给个准确的回复,可只要没再拒绝总是能让人看到希望的。 老皇帝舒了口气,又呷了一口茶,然后一副想起什么似的,将话题扯回到最初的话题:“今个顾瑾琇也跟着进宫了?” 亓灏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中茶杯,道:“小八出事之前,很是喜欢顾瑾琇,故而儿臣将她领进宫来,让她陪小八说话解闷。” 提到八皇子,老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朕也去看过小八几次,这孩子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看着真让人心疼。” 放下茶杯,他继续一脸肃然道:“对了,顾相在朝中地位颇重,尹太傅也辅佐了你多年,这二人你谁都不能得罪。” “女人只是玩物,但是你最近却有些玩物丧志了,实则是不该。” “平衡好尹家和顾家的关系,才是眼下该着急的事情。” 在心里细细咀嚼着“玩物丧志”这四个字,亓灏幽幽道:“这件事儿臣自己会处理,就不劳烦父皇操心了。” 老皇帝见亓灏眉宇间隐藏着一丝清冷之色,便只好点到为止,“罢了,总归是男女之事,朕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当初,因为那一场意外,让亓灏、“顾瑾琇”、尹素婉三人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尹素婉的腿断了,亓灏杀不得“顾瑾琇”,为报复她,请旨要纳她为妾。 老皇帝看在顾淮的面子上,将“顾瑾琇”以侧妃的身份赐给了亓灏。 那时候,老皇帝对顾淮是有所亏欠的。 而现在,尹子恪成了一个废人,老皇帝又亏欠了尹太傅。 尽管这本质上是顾家和尹家的恩怨,可顾成恩的确是受了老皇帝的旨意办事,较真来说,老皇帝身上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为何尹太傅几乎每天都来宫里找老皇帝讨说法的原因。 忽然想到小八的腿,老皇帝立马激动道:“对了,既然当初林笙都能把小八治好,那么尹子恪的腿想必也是可以的!” 在尹子恪被顾成恩折磨的快丢了性命的时候,好在华琼身边的小宫女交代了真相,否则尹子恪要是真死了,尹太傅和尹夫人应该也会一块跟着去了…… 亓灏怎能不明白老皇帝的意思,摇摇头,他道:“父皇,林笙早就离开京城多日了。” “而且,她当时是在小八受伤的最佳时间里诊治的。” “林笙她人现在在悠悠谷,如果快马加鞭赶回京的话,也得至少两日时间。尹子恪的腿伤已经耽搁了三天,儿臣觉得……即便是林笙来了,也无济于事。” “还有,林笙当初给进京,是奉了逍遥子的命令。” “父皇也是听说过逍遥子的,像他那种超然脱俗的世外高人,行事随心所欲,根本就不是我们皇室所能掌控的。” “所以,儿臣也不见得林笙会伸出援助之手。” 他说这些话,句句都乃肺腑之言,并非有意推脱。 林笙医术高明不假,可也性格古怪的很,那次让她给尹鹏林瞧身体,已经足够勉强了。 总是尹子恪人品佳,才识高,但也耐不住林笙会因为尹子恪是尹家人而拒绝。 要想请出林笙来,可能要比去寻那踪迹不定的逍遥子还难…… “老四,要是旁人还好,朕可以在朝中给他个一官半职,可尹子恪这种清心寡欲,无心权势的人,做官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负累。”老皇帝缓和没多久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忧心忡忡道:“欠尹子恪的,朕只能弥补给尹家了。” “尹太傅如今已坐到了太傅一职,若在往上,那便只能是右相了。”沉吟片刻,亓灏缓缓道:“顾淮为左相,假使尹太傅为右相,那么顾家和尹家的争斗恐怕会愈演愈烈。” “如何弥补尹家,父皇还是慎重一些为好。”顿了顿,他语锋一转,“儿臣改日会派人往悠悠谷走一趟,至于林笙是否愿意医治尹子恪,也只能听天命了。” 老皇帝一听,面上一喜:“好好好,你肯去请林笙,这便有一半把握了。” 现在的形势,亓灏已经不能再插手尹家和顾家之间的事情了。 平心而论,尹太傅这些年的确是给了他不少助力。 之前的几次矛盾,他也一直在努力挽回他们的联盟关系。 而现在,明显看出尹太傅对他彻底的失望了。 中间夹杂了这么多事,他们双方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缘来缘去,一切顺其自然。 同理,既然不能再站在同一战线,也没有必要再强求了。 不过,尹太傅弃了亓灏,应当会另择盟友。 顾淮早已与宣王是一条船上的人,忽略掉年纪最小,羽翼未满的小八,眼下就只剩下七皇子和即将归来的清王…… 当然,还有轩世子…… “父皇,儿臣刚才在宫门口看到了轩世子的马车。轩世子来京的时间也不短了,若是再久留下去,似乎不太妥。”亓灏话里的深意,老皇帝不可能听不明白。 “轩世子进宫看望小八来了。”老皇帝在不沉迷女色的时候,脑袋还是比较灵光的,转念一想,他神色莫辨道:“不过话说回来,京中向来风平,这次轩世子进京,原本朕和太后还想着给他物色一门亲事,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当真是让朕焦头烂额了。” “据朕所知,宣王近日与玉淑郡主走得亲近,大概是想娶了玉淑。” “老四,你觉得可行否?” 既然老皇帝开口问了,那必定是心里已经有了计量。 亓灏抬眸,语气随意道:“二哥府中连个侧妃都没有,早该娶亲了。” “玉淑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她的亲事应当还得经过南阳王叔的同意才行。” “南阳王……”老皇帝老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低声道:“朕派去南阳的人回话说,南阳王的身子近来不太好。” “一转眼多年,朕和他都老了。” 这若是在瑶妃面前,老皇帝是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老了。 但事实便是如此,所以这也是他不能更改的。 亓灏对南阳王向来敬重,也知道老皇帝对南阳王的防备之心从未有过松懈的时候,因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他站起身来,淡淡道:“父皇,若没其他事情的话,儿臣先告辞了。” 在御书房已经耽搁了太久时间,他该去明阳宫看看了。 陈泽轩为人狡诈,而且他对顾瑾璃又有着不轨的心思,亓灏怎能不担心? “老四。”在亓灏即将走到门口的瞬间,老皇帝的警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宠爱哪个女人,朕不关心,但是你要知道万事皆有度,尤其是女人,万万不可沉溺于其中。” 亓灏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何,竟脱口而出道:“那瑶妃呢?父皇最近对她沉迷的厉害,这又该怎么说?” 老皇帝没想到会被亓灏反将一军,一时语塞。 就在亓灏以为他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却又听得老皇帝道:“你母妃虽离开多年,可朕一直不曾忘记过她。” “朕……可能是老眼昏花了,有时候竟在瑶妃的身上看到了贤妃的影子……” “有瑶妃在身边,朕觉得,就像是你母亲陪着一般。” 他自顾自的说着,不知是说给亓灏听的,还是来自欺欺人。 “母妃……”亓灏身子一颤,心中猛地涌出一股酸涩。 他努力的回想贤妃的音容笑貌,可奇怪的,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永远是贤妃出殡时的那一幕。 攥紧拳头,那股酸涩渐渐化成了满腔恨意。 母妃死后,这宫里陆陆续续进了不少美人。 那些美人都是老皇帝的妃子,所以亓灏根本不会去多看一眼。 即便不是老皇帝的女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而现在,老皇帝的意思,好像在说,他之所以宠爱瑶妃,是思念贤妃过度,从而才从瑶妃身上找些慰藉? 严格来说,瑶妃的样貌只与贤妃相似两分而已。 老皇帝这种理由,当真是让人作呕! 冷笑一声,亓灏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母妃是母妃,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贱女人都能比的!” “父皇刚才说的有句话还是对的,南阳王老了,您也老了,所以儿臣好心提醒父皇一句,晚上去瑶妃宫里的时候可得悠着点,纵欲过度,可是伤身呢!” 说罢,他一甩衣袖,转身之际,将架子上的白玉花瓶带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那刚才还完好的花瓶立即碎成了一地渣滓。 守在门外的贾公公听到里面的动静,先是心头一跳,随即一抬头,便看到亓灏沉着脸出来了。 “王爷。”行了个礼,待亓灏往明阳宫走去,贾公公立即进了书房。 一脚刚踏进去,迎面便飞来一只茶杯。 贾公公大惊,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过去。 “砰!” 好在贾公公闪的及时,那茶杯便落在了贾公公身后的门上。 亓灏与老皇帝刚才的话,贾公公尽管在外面听得模糊不清,可大体二人是为何而吵,因此他屏气凝神,望着脸色青白的老皇帝,一声不敢吭。 过了会儿,老皇帝抚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儿,闷声道:“小贾,把地上的收拾了。”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并未直接去清扫地上的碎瓷片,而是先为老皇帝倒了杯茶。 在老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些,贾公公又试探道:“皇上,今晚瑶妃那……”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烦躁的摇头道:“你去知会瑶妃一声,就说朕还有朝事要处理,今晚不过去了。” 老皇帝不去瑶妃宫里,这正中贾公公下怀,因此他点点头,压住喜色,“是。” 将身子往身后的椅背靠了靠,老皇帝挥挥手,示意贾公公退下。 第167章 心有所属 明阳宫内,陈泽轩正在给八皇子讲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玉淑坐在一旁,在听到有趣的地方的时候,时不时的笑几声。 八皇子偶尔也会笑一下,但那小脸上的笑意,却并不开怀。 “八皇子,顾侧妃来了。”这时,小祥子从门外进来禀告道。 八皇子一听,眼睛不自觉的望向小祥子的身后。 视线落在顾瑾璃身上的时候,眸光不经意的亮了一下,随即那亮光又很快熄灭。 陈泽轩因为一早就听说了亓灏和顾瑾璃要进宫看望八皇子,因此便在这里等着。 现在看到顾瑾璃独自过来了,便知道亓灏一定是被老皇帝唤去了御书房。 勾了勾唇,他狭长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笑意,“顾侧妃。” 在听到顾瑾璃来了,玉淑唇角的笑意瞬间僵硬了起来,但很快便敛去眸子里的不明情绪。 顾瑾璃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莲步轻移,她带着爱月和荷香缓步走到床榻前,温和道:“八皇子,这几日可好些了?” “多谢顾侧妃关心,我的身子没大碍了。”八皇子点头,坐直了身子,示意小祥子给顾瑾璃搬把椅子过来。 由于当初林笙说过,八皇子的伤至少要精心疗养两个月,故而谨遵医嘱的小祥子便时刻守在床榻前,不让八皇子下床半步。 这眨眼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八皇子在小祥子的照顾下,伤口愈合的确实很快,不过要想恢复如初,还真要再好好养一段时间。 待顾瑾璃坐下后,荷香将手中的食盒双手捧上前,恭敬道:“八皇子,这是我家主子特意为您准备的凤凰酥。” 八皇子一怔,清澈的眸子多看了顾瑾璃一眼,低声道:“顾侧妃有心了。” 在顾瑾璃的印象中,八皇子聪明伶俐又不失天真活泼,可面前的这个少年,尽管面容还是一如之前那般清秀,但周身似乎被一片郁气所笼罩。 “八皇子客气了。”想着他小小年纪便要在这勾心斗角的阴暗宫廷里学着摸爬滚打,保全性命,着实不易,顾瑾璃不免心生感触:“每个人的一生中,可能都会有一段黑暗的时光。” “迈过那些跨不去的坎,爬过那些险恶的山丘,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不过,在柳暗花明之前,八皇子得保重身子才是。” 她想表达的意思,便是要八皇子在这不见天日的宫廷里坚持下去,待熬过去了,可能就柳暗花明了。 八皇子细长的睫毛轻颤,他静静的看着顾瑾璃那双真诚的眼睛,半晌才重重的点头,面色动容道:“顾侧妃的话,我记住了。” 通过顾瑾璃的眼神,他感觉到了她的关心。 这些日子以来,安慰的话他听了不少,那些或真或假的关心,他都并未当真。 因为残忍的现实,让他认清楚了人性的险恶。 可是,顾瑾璃的话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心头轻轻挠了一下,然后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陈泽轩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顾瑾璃,“顾侧妃这话颇有深意,看来是有感而发,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瑾璃顶着顾瑾琇的相府嫡女的身份,在外人眼里应当是身家显贵的名门望女了。 此外,她才貌双全,如今又得亓灏厚爱,简直就是女人们嫉妒恨的对象,所以这样一个身在福中的人,怎可能有不如意的事情? 顾瑾璃眸光微动,轻声道:“难言之隐倒是没有,有感而发也算不上,轩世子多想了。” 要说黑暗的时光,她怎么会没有呢? 她是顾瑾璃,是在母亲死后,以私生女的身份回到相府的不讨喜的庶女。 主母虚伪狠辣,姐妹嘲讽鄙夷,在相府的深深庭院中,她靠着顾淮那不着痕迹的丁点怜爱,苟活到现在,那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与两个丫鬟知晓。 代嫁进入宁王府,她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又跳入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除却亓灏恨她入骨之外,女人们之间,同样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不断。 尹素婉、柳夫人、玉夫人,时刻都想置她于死地…… 这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忐忑不安,又有谁了解? 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走得好辛苦!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压在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咀嚼,却不能向别人诉说…… 八皇子没有再说话,而是低着头用手轻轻摩挲着食盒上精致的花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小祥子是个有眼力劲的,他将刚沏好的热茶恭敬的递到顾瑾璃的手边,“顾侧妃,您喝茶。” “呵呵,兴许真是本世子想多了。”见顾瑾璃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陈泽轩也没有再自找没趣继续追问,不过他的眼睛还是一刻不离顾瑾璃的身上。 顾瑾璃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抬手挡住了陈泽轩的视线。 玉淑郡主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瑾琇姐姐,上次我见到宁王爷亲自到湖边接你回府,能感觉到王爷平时待姐姐必定是极好,可见外面之前的传闻并不可信。” 她所说的“传闻”,是指一开始亓灏因尹素婉而仇恨顾瑾璃一事。 虽说她刚到京城没多久,可并不代表她没有听到过什么闲言碎语。 “呃……”顾瑾璃大概是没想到玉淑会没头没脑的突然来这么一句,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模棱两可道:“人们总喜欢添油加醋或颠倒是非,以至于最后以讹传讹,失去了事情的本原。”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因此玉淑又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道:“看王爷对姐姐那般上心,也便知道传闻都是假的了。” “姐姐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你对王爷,应当也是喜欢的吧?” “两个人在一起,两情相悦才能长久。若是不喜欢,想必也不会留在王爷身边。” 玉淑如此好奇自己与亓灏之间的关系,这让顾瑾璃觉得她很是奇怪。 不仅玉淑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就连刚才垂着头的八皇子也抬起了头。 陈泽轩就更不必说了,眼底的眸光更亮。 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答复。 动了动唇,顾瑾璃勾了勾唇,沉声道:“自然是喜欢的。” 她的话落下,陈泽轩眼里的亮光一瞬间黯淡了,就连眼角的泪痣也失了几分颜色。 “咳咳咳……”八皇子不知为何,突然捂着嘴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八皇子!”小祥子见八皇子咳嗽,急忙上前拍着他的背,很是担忧。 八皇子摆摆手,“我……我没事。” 顾瑾璃本想请八皇子伸出手来,帮他探一下脉,但想着宫中有太医,她这般做貌似有点冒然,因此在仔细的瞧了八皇子除了咳得面色潮红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样,便打消了念头。 待八皇子稍微平息了下来,小祥子又眼疾手快的递上茶杯:“八皇子,您喝点水。” “姐姐,玉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果现在有一个比王爷更好的男子喜欢你,你会不会动心?”这时,突然玉淑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问道:“比如……像哥哥这样的男子?” “嗯?”顾瑾璃深深的看着玉淑,却见她小脸很是认真,眼中神色略微有点紧张。 抽了抽嘴角,顾瑾璃甚是无语。 她将视线从玉淑脸上移到陈泽轩身上,随即脑袋里灵光一闪。 自己与玉淑只有几面之缘,算不得深交。 在印象中,玉淑并不是一个性子特别活泼的女子,而今天她话多的反常。 玉淑见顾瑾璃沉默不语,只当她在沉思,不自觉的不安起来:“瑾琇姐姐……” “玉淑。”陈泽轩不悦的看了玉淑一眼,可却没有指责。 “不会。”顾瑾璃红唇轻启,干脆利落。 “为什么?”玉淑有些意外,瞪大了眼睛。 在玉淑的世界里,这天底下的所有男子,都比不得陈泽轩。 顾瑾璃,她怎可能不对陈泽轩动心呢? 当然,不止是玉淑这样认为,恐怕许多女子都是如此。 当然,这也并不是绝对的,顾瑾璃恰好就是个例外。 陈泽轩是天下第一公子没错,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此人心机深沉,极其的危险。 与这样的男子相处,难免少不了处处算计和时时提防。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不愿这么累。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里已经装进去一个人了,其他人就是再好,也与她无关…… 况且,陈泽轩还真没那么好,而且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顾瑾璃当然不能将真实想法说出来,只能道:“可能……心有所属了,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吧。” “四哥?”就在玉淑揪着的心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八皇子朝着门口唤道。 几人听罢,不约而同的转头,只见亓灏不知道站在门口有多久了。 顾瑾璃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片片温柔。 心也跟着一软,她唇角无意识的扬了起来。 “刚进来便听到了你对本王的表白,本王很是开心。”亓灏一边向顾瑾璃身边走去,一边装作不经意间的瞥向玉淑,“瑾琇才貌双全,这世间也再无第二个她,但她已经嫁给本王了。郡主若是想找个嫂子,还是再寻他人吧。” 说罢,他又看向陈泽轩,“京中爱慕轩世子的女子诸多,只要轩世子招招手,必定不少人会主动送上门来。” “所以,轩世子应该也不会横刀夺爱吧?” 亓灏的语气低沉中不乏一股冷意,让玉淑不禁僵直了身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否被亓灏和顾瑾璃识破,因此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而陈泽轩虽不惧怕亓灏,但因着顾瑾璃刚才的那句“心有所属”,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最初接近顾瑾璃的目的,是因为她是亓灏的女人,他想要利用她来挟制亓灏。 随着时间久了,他对她的兴趣也越来越深。 尽管,这跟“爱”无关,可当真的听到顾瑾璃无心于自己的时候,他又多少有些不甘和不舒服…… 这种心理很奇怪,说不上来原因。 再听到亓灏这句“横刀夺爱”,那种不爽的感觉便蔓延开来。 “哗”的一声,陈泽轩展开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的摇了起来,嘴角噙着的笑意不达眼底。 “王爷说的没错,顾侧妃的确是才貌双全。” “可是,古人也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本世子若对顾侧妃也生了倾慕之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哦?”亓灏眯了眯眼睛,手搭在顾瑾璃的肩头,勾起她垂落下来的秀发,一边把玩着,一边幽幽道:“轩世子应该知道,本王心眼很小,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他们二人的视线相撞,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火药味道。 顾瑾璃察觉到亓灏语气里似有似无的一丝杀意,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玉淑的脸色苍白,兴许是被亓灏给吓得还没缓过神来,也兴许是陈泽轩那番让人听了想入非非的话戳中了她的心脏,总之她像是被点住了穴位似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怔怔的望着陈泽轩衣服下摆的暗纹发呆。 亓灏见顾瑾璃看自己,于是低头靠近几分,柔声道:“瑾琇放心,本王是不会给任何人抢走你的机会。” 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颈间,让顾瑾璃的脸烧了起来,心跳也加快起来。 强迫自己移开眸子,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可脑袋却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亓灏……这是在当众宣告主权吗? 她好像,第一次知道到他也会有强烈的占有欲…… 亓灏欣赏着顾瑾璃略带绯红的侧颜,心情大好。 陈泽轩目光在亓灏和顾瑾璃身上游离一翻后,随即蓦然一笑:“既然宁王爷与顾侧妃伉俪情深,那本世子就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了。” 他说的虽是祝福的话,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打算着将来看笑话似的,不过亓灏却丝毫不在意,点点头,他对陈泽轩笑道:“必定不会让轩世子失望的。” 转头,他又走近床榻,捏了一下八皇子的脸,关心道:“这才几日不见,怎的瘦了一圈?” “宁王爷,您得好好劝一下八皇子。”小祥子不等八皇子开口,俯着身子上前道:“八皇子最近不仅连药都不吃了,就连一日三餐吃下去的都少的可怜,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能好得快些?” 八皇子皱着眉,望了小祥子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嘴。 “嗯?”亓灏听罢,眼里的眸光幽暗了几分,“皇后知道吗?” “皇后娘娘她……她不知道。” 小祥子刚才没提这回事,却偏偏在亓灏来了的时候提,那是因为他知道,八皇子最听亓灏的话,也只有亓灏能劝得动他。 亓灏也算是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对于他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 直觉告诉他,八皇子心里可能压着什么事情,“小八,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八皇子张了张嘴,却一语不发。 他虽年纪小,可到底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 这宫廷中的黑暗和残忍,让他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 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不曾妄想过什么,但是却几次遭到毒手。 这其中的原因,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他养在皇后膝下,是皇后的希望,也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他们要除掉他…… 而他,要是再不学着保命,下次可能真的没这么幸运能活着了…… 他躺在床上的时间越久,身体恢复的越慢,对躲在背后想对他下手的人来说,威胁就越小。 若是他的腿真的残了,变成了一个废物,是不是以后就能免遭毒手了呢? 兴许,这样的想法很傻,但是他现在好像别无他法。 一来,他太弱小,毫无自保能力。 二来,就算是有亓灏这个四哥护着,但也总有护不周全的时候。 而且,他不想给亓灏增添麻烦,不想变成他的负担…… 见八皇子不说话,亓灏也知道眼下有人在场,不是个方便说话的时候,无奈的叹了口气,“身子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 “若是在宫里待的闷了,四哥接你回王府住段时间。” 八皇子面色动容,“谢谢四哥。” “跟四哥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又揉了揉八皇子的头发,亓灏转身对小祥子冷声道:“照顾好小八,他若是有丁点意外,本王饶不了你。” 小祥子立即点头道:“是是是,王爷放心,奴才一定会照顾好八皇子的。” 亓灏又揉了揉八皇子的头,道:“小八,四哥还有些事情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从亓灏进来到现在,总共跟八皇子说了没几句,顾瑾璃见他这么快就要走,有些惊讶。 可他的手都伸到自己面前了,她也只好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刚踏出去几步,她便停了下来。 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了怀里的香囊,道:“这香囊是我之前闲来无事做的,里面新换了一些药草,有安神助眠之效。若是八皇子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这香囊,本就打算送给八皇子的。 可她没想过今日陈泽轩和玉淑也会在,故而怕被人误会,就迟迟未拿出来。 但看着八皇子状态似乎不太好,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送给他。 尽管不能治愈他心里的伤和阴影,可至少能让他心情放松一些。 八皇子藏于袖中的手攥了攥,眼底有一抹流光划过,扯了扯唇角:“顾侧妃的好意,小八怎会嫌弃?” 不经意间,这“小八”二字,拉近了与顾瑾璃之间的距离。 见八皇子并没拒绝,小祥子连忙接了过去,放在他手边。 顾瑾璃笑了笑,然后跟着亓灏出了房间。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和顾瑾璃离开,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最后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郡主……”玉淑身后的小丫鬟见玉淑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啊?”玉淑终于回神,这才发现亓灏和顾瑾璃已经走了。 刚才陈泽轩因一门心思都放在亓灏和顾瑾璃身上了,一时把玉淑给忘记了,听到她这突然的动静,这才想起她来。 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他问道:“玉淑,出来这么久了,是不是累了?” 玉淑见八皇子也在看着自己,便小声道:“是有些累了。” 陈泽轩合起扇子,起身对八皇子道:“八皇子,本世子和玉淑也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子。” 八皇子“嗯”了声,在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小祥子后,他直直的盯着小祥子,冰冷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小祥子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八皇子露出这般神色,讪讪道:“八皇子,奴才……” “出去。”毫不客气的打断小祥子的话,八皇子的眉宇间藏着隐约的阴郁之色。 “是。”小祥子知道八皇子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多嘴一事而生气了,因此知趣的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后,八皇子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打开手里的食盒。 金灿灿的糕点,栩栩如生。 夹起一块凤凰酥,他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仿佛那糕点是极为珍稀的罕见之物一般,动作很是小心。 不知为何,他觉得,顾瑾璃送来的凤凰酥,与宫里的味道不同。 待一块凤凰酥吃完后,他视线落在静静躺在一旁的香囊上,唇角微微弯起。 仔细的擦了擦手,才轻轻拿起。 香囊并不显女气,淡蓝色的透着一股清爽,面上是一片竹林。 针脚细密,可以想象出顾瑾璃当时绣的时候是多么的认真。 打开香囊,药草的清香便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八皇子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的宁静。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还未等八皇子睁开眼,只听得门口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八皇子猛然睁眼,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后,下意识的将香囊藏进了衣袖。 第168章 我掐死你 皇后沉着一张脸,美眸冷冷的盯着面色有一丝不自然的八皇子片刻,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一旁还带着丁点余温的凤凰酥上,幽幽道:“小八,历经生死,你还是没有长记性。” 自打陈泽轩、玉淑,还有亓灏和顾瑾璃进宫来看望八皇子的消息传入皇后耳中后,她便坐不住了。 这宫中,想要谋害八皇子的人很多。 只是,正如亓灏不愿意见到皇后一样,皇后其实也不怎么待见亓灏。 当然,除了一些必要场合需要逢场作戏之外,他们私底下一般都会回避有对方在的场合。 所以,等这一行人都走了,她才急急的赶过来。 一进明阳宫,小祥子就将今日的情况主动报给了皇后。 包括陈泽轩和亓灏之间的对话,更包括顾瑾璃给八皇子带来了凤凰酥和药草香囊。 多年来,皇后一直对亓灏防备的厉害,怎么说他都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因此,她三步并两步的直接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一眼便看到了八皇子正闭着眼沉浸在香囊的香气中。 不仅如此,他还吃了那凤凰酥,可见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不过,皇后也知道,亓灏和顾瑾璃也不可能在糕点和香囊里做手脚。 毕竟,这样的手段太笨,万一八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往前走了几步,皇后伸出手,语气强硬道:“拿出来。” 八皇子自然知道皇后指的是什么,他绷直纤瘦的身子,声音干涩:“儿臣……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小八,你是不是忘记了母后常给你说的话了?”染着红色蔻丹的细长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划着八皇子的脸,皇后失去了几分耐心,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在这世上,只有母后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 “而其他人,要么就是利用你,要么就想除掉你!” “就好比上次,要不是小祥子发现的及时,恐怕你早就在地下的阴曹地府等母后了!” 八皇子抬头,鼓起勇气小声道:“母后,就算是天下的所有人都想要害我,四哥他是绝对不会害我的。” “呵!”皇后一听,冷笑一声,手下劲道用力起来:“小八,你这意思,难道是在说,连母后也可能害你了?” 八皇子抿着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可能当初没有多想,也可能是不愿去想。 八皇子本就天生聪慧,何况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又哪个不早熟呢? 他单纯善良没错,但也不代表他不知道皇后养育他的意义。 尤其是,险些丧命一事,让他整个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即便内心不愿去撕开那些虚伪的,肮脏的东西,可现实逼着他不得不去接受,认清。 见八皇子沉默,皇后心头怒气滚滚。 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之色,她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八,这些年来,母后自认为对你不薄。” “你若是听信了旁人的,负了母后对你的养育之恩。” “本宫,也只当养了一只白眼狼!” 皇后这话一落,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小祥子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看向皇后身边的女官秋蝉。 秋蝉是皇后的人,小祥子尽管在八皇子跟前伺候,但最初也是皇后给指派过去的,因此小祥子也算是半个皇后的人。 二人大概都察觉到皇后这话背后的杀意,故而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担忧之色。 小祥子躬着身子,小心翼翼上前道:“皇后娘娘,八皇子平日里最是听话孝顺,他是断然不会……” “你闭嘴!”狠狠的瞪了小祥子一眼,皇后细长的指尖在她怒斥小祥子的那一刻,一个用力,直接在八皇子白皙的下颚处划出一道血痕。 小祥子一惊,吓得立马闭了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火上浇油。 秋蝉本想也为八皇子说几句好话的,但见皇后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也便不敢再多言。 小祥子不知道为何皇后今日情绪反常的这般厉害,可秋蝉知道皇后必定是因着老皇帝将瑶妃召进御书房侍候才将气撒在八皇子身上…… 伤口沁出了血,可八皇子好像感不到疼,一脸平静。 他这模样,更是让皇后怒火中烧。 “母后。”终于,八皇子轻声道:“小八的命是母后给的,母后要拿,随时都可以。” “你!”皇后刚要继续发作,却又听得八皇子道:“母后的恩情,小八时刻不敢忘,所以母后尽可放心,小八永远都不会背叛母后的。” 皇后听罢,深深的望着小八片刻,虽然抽回了扣着他下巴的手,但却还不忘冷声道:“把你刚才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如此情形,似乎八皇子是非拿不可了。 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八皇子内心进行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将香囊从袖中掏了出来,递给了皇后。 仿佛那香囊是一件多么污秽的东西一般,怕脏了自己,皇后两只手指夹着香囊的一角,随意的看了几眼,又瞥见桌子上刚好放着一把小剪刀,于是语气不屑道:“秋蝉,将这东西给本宫剪了!” 八皇子听罢,眸光一紧。 “这……”秋蝉悄悄的瞄了一眼八皇子,迟疑道:“娘娘,顾侧妃送的这香囊应当不会对八皇子……” “秋蝉。”皇后不悦的瞪着秋蝉,冷声道:“世道险恶,人心难测,本宫护着小八长这么大不容易。” “若是小八再出现什么意外,这就跟在本宫心头剜了一刀一样。” 说罢,她给秋蝉使了个眼色。 秋蝉颔首,转身走到桌旁,拿起了剪刀。 “咯吱,咯吱”,香囊在秋蝉的剪刀下豁出来一条口子,随之里面的药材也都掉在了地上。 八皇子紧紧抿唇,心揪成一团,漆黑明亮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芒。 被人捆进麻袋里丢入湖中,他险些溺水而死。 被人拿着棍子劈头盖脸打在身上,他几乎体无完肤。 那种窒息的恐惧,那种身心的疼痛,好像都没有这一刻来的透彻。 他的心,跟那变成了碎布条的香囊一样,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秋蝉在剪完香囊后,退到一旁,不忍再看八皇子那苍白隐忍的小脸。 谁知,皇后并未罢休。 她上前几步,假装不经意间踩在地上的药草上,一边脚下用力的踩碾着,一边又道:“秋蝉,那凤凰酥里兴许也不干净,给本宫倒了去。” 秋蝉无奈,但也只好听命。 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她的话,谁敢不从呢? 秋蝉对八皇子福了福身子,捧起凤凰酥出了房间。 “小八。”兴许皇后发觉了自己刚才表现的太过激烈了,因此她拿着帕子轻擦着八皇子脸上的血痕,放柔了语气,“关心则乱,母后是太紧张你了。” “你也知道,这后宫里危机重重,无论母后做什么,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尽管血已经抹干净了,可八皇子脸上还是能明显看出那道被指甲挂伤的印记。 不过好在不深,破不了相。 攥在手里的衣角被掌心的汗水浸湿,半晌,八皇子才点头,“儿臣知道。” 仔细的端详着八皇子一会,皇后见他并未表露出任何忤逆和嫉恨之色,便放下心来:“知道就好。” “娘娘。”这时,秋蝉送外面进来了。 她伏在皇后耳边低语了一番,问道:“咱们现在需要过去吗?” 皇后刚温和下来的目光一转,瞬间幻化成一把无形的利剑,冷笑道:“去,为何不去!” 轻哼一声,她对小祥子嘱咐道:“以后,不管是亓灏还是轩世子,谁送来的东西都不能碰。” “是,奴才记住了。”见皇后抬脚要往门口方向走,小祥子赶紧应了声。 皇后“嗯”了声,然后便带着秋蝉脚步匆匆的往御花园去了。 “八皇子!” 小祥子一转身,在看到八皇子竟掀开了被子,作势要下床,便不由得惊呼一声。 一边跑上前拉着八皇子的胳膊,小祥子一边阻止道:“八皇子,太医说过,您不能随便下床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让开。”八皇子拂开小祥子的手,态度坚决。 小祥子顺着八皇子的目光看去,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二话不说,小祥子立即蹲下身子,用衣服将地上的碎布条以及药草一并都兜了起来,捧到了八皇子跟前。 八皇子颤抖着手,将一块布条紧紧握在手中,眸中神色哀伤无比。 小祥子瞧着,心里也莫名的跟着难受起来。 大家都把八皇子当作一个小孩子,可是小祥子知道,八皇子他什么都知道。 他也会像大人一样伤心,也会有他所珍爱的东西。 小祥子想安慰一下八皇子,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犹豫了一会,他小声道:“八皇子,您别难受。要是实在喜欢顾侧妃给您做的香囊,等有机会,奴才见了宁王爷,再托他帮忙给顾侧妃讨一个回来。” “顾侧妃她人好,肯定愿意的。” 八皇子摇了摇头,扯着唇笑得勉强:“不了。” “找快干净的帕子包起来。”重重的吐出一口压在心头的浊气,他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若是待会师傅来了,就说我今个身子不适,明日再请他来上课。” “是。”小祥子应了声,随后依着八皇子的吩咐做了。 亓灏与顾瑾璃出了宫门口后,先是吩咐杜江立即派人写信给林笙,然后又让人牵了马过来。 顾瑾璃疑惑的看着亓灏,问道:“王爷,不坐马车回去了吗?” 亓灏目光穿过顾瑾璃的肩膀,勾唇一笑,贴近她的耳边,动作甚是亲昵道:“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顾瑾璃只觉得亓灏的笑容太过魅惑,一不小心给晃了眼,点头道:“好。” 她的话刚落,亓灏便一手揽着她的腰飞身上马。 “呃……”顾瑾璃没料到亓灏连给她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惊得下意识的反手也抱住了亓灏。 待二人落马后,顾瑾璃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陈泽轩和玉淑。 陈泽轩立在原地,狭长的眸子里尽管没起任何波澜,可顾瑾璃却觉得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神色,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不过,亓灏却丝毫不在意。 他对陈泽轩挑了挑眉,抬手将马鞭用力一甩,马儿嘶鸣一声,二人便留给了陈泽轩一个背影。 “哒哒哒”,马蹄声渐行渐远,陈泽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越来越凌厉。 玉淑站在陈泽轩的身后,见他视线仍望向顾瑾璃和亓灏消失的方向,她攥着帕子,小声唤道:“哥哥……” 其实,他们兄妹二人与亓灏、顾瑾璃算是前后脚出的大殿。 但是,不知是亓灏刻意加快了步子,还是陈泽轩故意放慢了脚步,不想看他们夫妻二人秀恩爱,总之这一行人之间拉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跟在后面一路出来,看着顾瑾璃与亓灏十指相扣,她时而对亓灏浅笑低语,时而羞红了脸,平日里性子淡漠的顾瑾璃,似乎只有在面对亓灏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会有所起伏。 她不是不会笑,不是不会哭,只是她的笑和泪,都是因亓灏而起。 这样的认知,让陈泽轩心中的不适感越发的扩张起来。 而陈泽轩尽管面上不显异样,可玉淑到底都是与他一同生活了十几年。 她知道,那风平浪静的后面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陈泽轩收回目光,语气幽幽道:“玉淑,你今天的话,有些多。” 玉淑不傻,明白陈泽轩是在指自己在明阳宫抓着顾瑾璃追问个不停的事情。 她也晓得自己那般做很是无礼,只是她不愿看着陈泽轩在不知不觉中陷进去…… 所以,她才要顾瑾璃当着陈泽轩的面亲口承认对亓灏的感情,要陈泽轩彻底死心。 尽管今日之举惹得陈泽轩不悦,可玉淑却不后悔。 梗着脖子,玉淑大着胆子道:“哥哥,今日你也看到了,顾侧妃她对宁王爷是真的喜欢,你就别再……” “住嘴!”陈泽轩语气冷厉的打断了玉淑的话,两团火焰在他眼底蔓延。 眯着眼睛,他冷笑道:“本世子刚才不过是说说罢了,当真以为本世子对那个女人感兴趣吗?” “别忘了,本世子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女人!” 冷哼一声,他转身对雷子道:“送郡主回去。” 雷子一怔,“那主子你……” 来的时候是一起坐马车来的,而现在陈泽轩显然是不愿意与玉淑共乘一匹马车。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听着他那话,好像还是被玉淑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 陈泽轩没有理会雷子,一甩衣袖,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哥哥……”玉淑看着陈泽轩消失的背影,红了眼眶。 雷子尴尬的轻咳两声,低声道:“郡主,咱们回去吧?” 玉淑忍住即将落下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马背上,顾瑾璃感觉到身后的亓灏将身子贴得越来越近,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 察觉到顾瑾璃的不自然,亓灏轻笑一声,故意在她耳边呵着热气,“阿顾,知道本王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吗?” “不知……”顾瑾璃摇头的时候,刚好耳朵碰到了亓灏的唇。 可恶的是,他还使坏的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身子一颤,顾瑾璃的脸烧得厉害。 回头,她瞪着亓灏,抬手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圈:“亓灏,你给我老实点!” 之前同房的时候,他应当就知道她的耳朵比较敏感。 而他刚才,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顾瑾璃羞红了的脸像个小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桃花眼里脉脉含情,亓灏收紧了环在顾瑾璃腰上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阿顾,不要乱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嗯?”顾瑾璃不明所以,皱着眉头。 只见亓灏挺了挺身子,待顾瑾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椎尾的地方被某个炙热坚硬的东西给顶着。 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顾瑾璃惹毛了。 “你惹了本王,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将你就地正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一时起了性致,兴许是因为听到了顾瑾璃对自己的表白。 也可能,她就是一颗行走的春药,只要挨着她,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情动。 “亓灏,你不要脸!”顾瑾璃现在不止是面红耳赤了,就连脖子根也红了。 一边说着,她又不忘再次掐着亓灏胳膊内侧的肉。 据说,胳膊内侧的肉比较敏感,所以痛起来让人吃不消。 何况,顾瑾璃这次是下足了狠劲的,故而亓灏“嘶”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一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揽着顾瑾璃的手将她用力一提,瞬间她的整个人都倒着坐了过来。 当然,她刚才拧他的手也被亓灏用力禁锢在身后。 顾瑾璃一动不能动,这次她整个人与亓灏身子紧贴身子,算是不留一丝缝隙。 感觉到亓灏腿间的某物透过衣物越发的炙热,顾瑾璃咬牙切齿道:“亓灏,把你那东西收起来!” 她动了动身子,没想到身下的马儿很是应景,竟一个不小心颠了一下,结果…… 此刻,顾瑾璃恨不得自己干脆滚下马算了。 宁可跌死,她也不要再与亓灏坐一块。 见顾瑾璃一脸羞愤的瞪着自己,亓灏很是无辜:“阿顾,本王也很无奈。”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烤化了一样。 闭上眼,顾瑾璃不敢再看亓灏。 因为,她现在心慌意乱的很。 “哒哒哒”,除了身下的马蹄声以及耳边的风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陷入了尴尬中。 可是,亓灏的体内还是那么燥热。 清了清嗓子,他转移话题道:“阿顾,本王带你去南山。” “南山?”顾瑾璃一听,猛然睁开的眼睛里是惊讶之色。 上一次,他要带她去南山,可惜在路上遇到了顾成恩的刺杀,没能去成。 没想到,他竟还把这件事放心上了。 心中一动,她试探道:“那……能不能晚一些回王府?” 她许久没有回南山了,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一砖一瓦,最重要的是想念和母亲在这里的时光…… 所以她想待得久一点。 亓灏答应的很是痛快,“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低声道:“对了,清王是不是快要回京了?” “唔……”她刚问完,只觉得那抵在两腿间的某物又往里撞了一下。 “你!”顾瑾璃气急,可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用那双毫无杀伤力的眼睛怒视着亓灏,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怒意。 “阿顾,在本王面前,不要想其他男人。”松开钳制住顾瑾璃的手,亓灏沉着脸,冷哼道:“还有,你竟背着本王给小八做了香囊,本王很是不高兴。” 没想过亓灏竟会吃八皇子的醋,顾瑾璃撇嘴,“王爷要是喜欢,回去我也给你做个。” 用力甩了马儿一鞭子,亓灏眸底的流光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心眼小,醋性大不假,但也不至于谁的醋都吃。 不过是为了能得她亲手做的香囊,装装样子罢了。 马儿吃痛,飞驰的更加迅速起来。 “啊!”因为太过猝不及防,她娇呼一声。 身子往前一滑,亓灏的那龙头刚好抵在她的入口处,只隔两层布料而已。 他眸子里的幽暗之色更甚,他喉咙滚动了几下,沙哑的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情潮:“阿顾,这是你主动的,怪不得本王。” “你……”顾瑾璃即便是知道亓灏是故意的,可已无心力与他斗嘴。 他倒是会倒打一耙,什么叫她主动的! 亓灏,他可真是比地痞流氓还无耻! 擦了擦额头上沁出了细汗,她抑郁的看了一眼地上,神色怏怏道:“要不然……停下来,咱们先下马歇会。” 亓灏摇头,一本正经,“若是歇会,赶到南山要晚了。”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声音恼怒道:“那它什么时候才能软下来!” “噗嗤!”亓灏在听到顾瑾璃这句话后,不怕死的笑了出来:“这个……本王也不知道。” “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眼神要是能吃人,顾瑾璃真希望自己的眼神可以将亓灏生吞活剥了。 说罢,她朝着亓灏的胸膛捶了一拳。 “咳咳!”亓灏身子一歪,随即又反抱住了顾瑾璃,“阿顾,别闹,本王若是摔下去,伤了它,将来受苦的可是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本王忍得也很辛苦。” 他虽说的不清楚,可顾瑾璃哪能不懂? 美眸圆瞪,她手下又掐了一圈,警告道:“你若再说荤话,我掐死你!” “唔……”腰上一阵痛感传来,亓灏终于安静的闭嘴了。 第169章 我见犹怜 御花园里,出了御书房后的瑶妃便与七皇子碰上了。 二人住的宫殿其实并不远,可最近见面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一来,瑶妃最近深得老皇帝欢心,她根本分身乏术。 二来,七皇子知道瑶妃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故而为了让她全心全意的“服侍”好老皇帝,他故意避着她不见。 果然,如七皇子所料,瑶妃一看见他,眼眶就红了起来。 “阿沛……”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七皇子,眼中神色尽是哀怨,似乎在责怪他为何这些日子都不主动去找她。 七皇子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瑶儿,父皇的身子可有什么异样?” 瑶妃本以为,七皇子见到自己亦如同自己见到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可是,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她身上。 忍着心头的苦涩,瑶妃勉强扯着唇角,低声道:“没有,皇上身子还是一如既往。” 七皇子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道:“你不是说那香囊父皇一直都戴在身上吗?” 他当初在送给老皇帝的香囊里做了手脚,按理说那毒素已经停留在了老皇帝的身体里。 最重要的是,他将瑶妃贡献到老皇帝身边,不仅是想要她用美色来迷惑老皇帝,还想要老皇帝在纵欲中龙体亏损。 这样一来,不用多久老皇帝的身子便会撑不住了…… 可是,听瑶妃这意思,那香囊好像对老皇帝没用。 瑶妃见七皇子脸色不太好看,小声道:“皇上确实将香囊戴在身上,至于为何没有效果,我也不知道。” “瑶儿。”七皇子靠近一步,幽幽道:“你是不是最近在父皇身上‘用功’少了?” 瑶妃听罢,娇俏可人的小脸瞬间苍白。 将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咽下,她声音轻颤道:“阿沛……” “我待你如何,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吸了吸鼻子,她哽咽道:“凡是你让我做的,我从未拒绝过。” “哪怕是让我恶心作呕的事情,可只要你开口了,我也只能闭眼顺从。” 咬着唇,她话才说了几句,便已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她每次躺在老皇帝的身下假意承欢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么的难过。 每次与老皇帝欢好后,她都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可是,只要再想想七皇子,她便释怀了。 而现在,七皇子的态度,让她很是心寒。 七皇子面色一僵,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急声道:“瑶儿,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别胡思乱想。” 毕竟是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他们二人,一个是老皇帝的妃子,一个是老皇帝的儿子,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再传到老皇帝的耳朵里就坏了! 好在,远处除了几个打扫的宫人外,再无旁人。 瑶妃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望着七皇子,“那……那你为什么不去看我?” “瑶儿,现在你是父皇的宠妃,宫中肯定不少人盯着你,我不去找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未来?” 七皇子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在瑶妃哭的第一时间将她揽在怀里,也没有伸手给她擦眼泪。 他双手背在身后,不过神色看上去倒是心疼不已:“瑶儿,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你再为我忍一忍,好吗?” “主子!” 这时候,在一旁给七皇子和瑶妃望风的小宫女碧螺突然指着石桥对面紧张道:“皇后和秋蝉从那边过来了。” 七皇子扭头一看,果真见到皇后正带着秋蝉上了石桥。 幸运的是,瑶妃与七皇子所处的位置是在假山的侧面。 准确的说,瑶妃露出来半个身子,而七皇子却被挡得严严实实。 “瑶儿,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让碧螺给我传消息。”七皇子匆忙的交代了一句,随即快速闪身离去。 “阿沛……”瑶妃攥着帕子,努力忍住追上前的冲动。 下了石桥,秋蝉跟在皇后身后,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娘,瑶妃在假山那边。” 皇后冷笑一声,抬手抚了抚凤冠,“本宫看见了。” “主子,皇后来者不善,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碧螺见皇后走近,不安道。 瑶妃“嗯”了声,转身刚要走,却听得皇后在后面冷斥道:“站住!” 身形一顿,瑶妃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平时,除了老皇帝召见,她绝不主动踏出寝宫一步,怕的就是遇到宫里的各位眼红心狠的娘娘们。 而今日,皇后必定是听闻了她在御花园的消息,特意在这里堵着她呢!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见着不躲开? 只是,皇后怎么说都是皇后,既然她让自己站住,那也只能乖乖站住了。 因为这后宫毕竟是皇后在掌管,若皇后想拿捏她,就算是有老皇帝给她撑腰,可也不见得老皇帝时时刻刻都能够庇护她…… 转过身来,瑶妃垂下眸子,柔柔弱弱的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美眸中冷光闪闪,她上前一步,幽幽道:“瑶妃,见到本宫你为何要跑?” 瑶妃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刚才没看到娘娘。” 见瑶妃脸上还挂着未擦的泪痕,皇后命令道:“抬起头来。” 瑶妃迟疑片刻,缓缓抬头,不过眼睛却不敢与皇后对视。 瞅着瑶妃通红的眼眶,皇后勾了勾唇角,鲜红的指甲顺着她的眼角轻轻划动,“啧啧,瞧瞧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呢!” “连本宫见了都忍不住要心疼了,更何况是皇上。” 语锋一转,皇后狠狠的揪起了瑶妃的发髻,厉色道:“瑶妃,你是不是就是用这样一张虚伪造作的面孔,重新让皇上对你另眼相待?” 瑶妃的头皮发麻,忍痛道:“皇……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冤枉。” 皇后的手劲很大,这让她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娘娘。”秋蝉是个心细的人,她注意到地上隐约的脚印,轻声咳了几声,然后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由于假山的一侧,有流水自上而下灌溉到花圃中,故而那一片的地面较其他地方来说是湿润的。 皇后瞥了一眼,也察觉到刚才与瑶妃在一起的人,除了宫女碧螺之外,应当还有旁人。 而且,看着那脚印,应该还是个男人。 美眸流转,皇后难得发了善心的松了开了瑶妃。 她一边拿着帕子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一边似笑非笑道:“瑶妃,在本宫过来之前,与你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瑶妃心头一颤,面色不自然道:“刚才臣妾是在跟碧螺说话,并无其他人在这里。” “娘娘说的话,臣妾不是很懂。” “不懂也没关系。”皇后手指着地上的脚印,唇角的笑意渐大:“只要本宫让秋蝉对着那印子比对一下,很快就能在宫里找到与你私通的野男人!” 若是皇后不说,瑶妃和碧螺还真没注意到七皇子留在地上的脚印。 瑶妃攥紧衣角,虽然心里慌乱如麻,可她还是努力要自己镇定下来。 她自己死了无所谓,却不能将七皇子给揪出来。 “脚印?”瑶妃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皇后娘娘,您说的是脚印在哪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用脚碾着地上的土。 皇后怎能不知她此举的意图,见地上的土已将七皇子的脚印盖住,她一字一句道:“瑶妃,欲盖弥彰,这恰好也能说明你心里有鬼吧?” 既然脚印已经给掩盖了,皇后便拿不住七皇子了,所以瑶妃说话的底气也就足了一些:“臣妾向来敬重皇后娘娘,不过娘娘若是刻意诋毁臣妾,那臣妾也只能去找皇上来讨个说法了。” 她的心在七皇子身上,向来不稀罕老皇帝的宠爱,更不会去争宠献媚。 要不是皇后口里的那个“野男人”是七皇子,她想必也不敢当面顶撞皇后。 她知道老皇帝是皇后的痛处,这才故意拿老皇帝来给皇后添堵。 果不其然,皇后听罢,心中怒气翻滚,抬手就毫不犹豫的朝着瑶妃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随着那响亮的巴掌落下,瑶妃头上的发钗也散落在了地上。 她的半张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主子!”碧螺及时扶住险些倒在地上的瑶妃,吓得大气不敢出。 “敢威胁本宫?瑶妃,你胆子可不小!看来,果真是被皇上宠坏了!”皇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对秋蝉道:“秋蝉,继续替本宫教训一下她!” “让她知道一下,以下犯上的规矩!” “是,娘娘。”秋蝉点头,应了声。 就在秋蝉走向瑶妃的时候,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急呼声:“皇后娘娘,手下留情!” 碧螺一听到贾公公的声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颗悬着的心也瞬间落了下来。 一边替瑶妃擦着嘴角,她一边语气里藏不住欢喜道:“娘娘,一定是皇上让贾公公来的。” “碧螺。”察觉到皇后看着自己的眼神恨意增加,瑶妃对碧螺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话。 皇后瞪了秋蝉一眼,“秋蝉,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皇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贾公公迈着老腿,三步做两步的小跑着过来了。 上气不接下气,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喘着粗气道:“老……老奴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也不让贾公公起身,不满道:“贾公公,瑶妃刚才对本宫无礼。本宫身为六宫之主,难道现在连教训个不懂规矩的妃子都没资格了吗?” 贾公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很是中肯道:“娘娘,您要教训瑶妃,自然是没问题的。” “不过……不过您贵为皇后,身份高贵,若是真与瑶妃计较起来,岂不是有损身份?”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刚才老奴在来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太后宫里的兰嬷嬷,她说太后她老人家请您去寿康宫。” “哦?”皇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冷声道:“无碍,太后见本宫,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待本宫教训完了瑶妃,自会去见太后。” “皇后娘娘,听桂嬷嬷的意思,好像是要您现在就过去。”贾公公想了想,道:“老奴见兰嬷嬷有些着急,想必是太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皇后深深的望着贾公公,半晌才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道:“贾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能这般忠心耿耿,当真是难能可贵啊!” “老奴担不得皇后娘娘的夸奖。”贾公公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伺候好皇上,是老奴的本份。” 冷哼一声,皇后一甩衣袖,“秋蝉,跟本宫去寿康宫!” 说罢,她带着秋蝉转头往寿康宫方向去了。 见皇后和秋蝉离开,贾公公看着瑶妃脸上那五指鲜明的巴掌印,关心道:“瑶妃娘娘,您没事吧?” 尽管瑶妃此时有些狼狈,可她还是得体的微微一笑,“我没事,多谢贾公公刚才为我解围。” 皇后是从明阳宫方向过来的,兰嬷嬷自然没在凤鸾宫里见到皇后。 不过,兰嬷嬷和贾公公撞见了,也就随便聊了两句。 没想到,贾公公还能及时从皇后手里救下她,也算是他脑袋瓜灵活,懂得随机应变。 理了理发髻,瑶妃问道:“贾公公来找我,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贾公公点头,道:“皇上让老奴来转告瑶妃娘娘一声,皇上今晚不去您宫里了。” 瑶妃一怔,有些不解。 她从出了御书房到现在,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怎么皇上就改变主意了呢? 她当然不希望皇上频繁的临幸她,可七皇子刚才还责怪她在老皇帝身上不够“用功”…… 见瑶妃神色疑惑,贾公公只当她是在为不能侍寝而失落。 毕竟宫里每个女人都想爬上龙床,都想着圣宠不衰,而瑶妃也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也想长久的掳获老皇帝的心。 笑了笑,贾公公安抚道:“瑶妃娘娘不要多想,皇上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改日会另召娘娘的。” “嗯,我知……”话还未说完,忽然瑶妃胸中一股恶心之意翻滚了起来。 “呕!” 捂着嘴,她弯着腰难受的干呕了起来。 碧螺见状,急忙轻轻拍着瑶妃的后背,“主子,您怎么了?” “呕!”瑶妃干呕了好一会,但因胃里空空,所以也吐不出什么来。 贾公公见多识广,他老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对碧螺道:“你先回瑶妃娘娘回寝宫,咱家这就去派人请太医。” “不,不用!”瑶妃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立刻下意识道:“贾公公,我没事,不劳你跑一趟了。” “既然这样,那瑶妃保重身体,咱家就先回去了。”见瑶妃对自己点头,贾公公也没多问,便离开了。 “主子……”贾公公走远,碧螺小心的试探道:“要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您这个月好像……好像没来月事,该不会是……” 尽管碧螺的话只说了一半,可瑶妃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肿得老高的脸此刻一阵白一阵红,她死死的握着拳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在努力接受着什么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 双唇嗫嚅,她的表情很是复杂。 “主子!” 碧螺一声尖叫,只见瑶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南山脚下,顾瑾璃望着头顶的“清水寺”三个字,又将视线望向那山上的小木屋,鼻间涌出一股酸意来。 她站在寺院门口,一动不动。 上一次踏入清水寺,还是凤瑟离开的那天。 哪怕是后来她避过相府的耳目,小心翼翼的寻机会去凤瑟墓前看一眼,也不曾踏入过清水寺。 时间过得可真快,竟一眨眼过去了四年。 亓灏拴好马后,见顾瑾璃神色黯然,不禁想起了她的身世,于是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道:“今日来上香的人不多,咱们来得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下净空大师。” 顾瑾璃回忆起了四年前自己带着凤瑟的信交给净空大师的情形,心里有些不安。 顾淮将她接回了相府,净空大师是知道的。 只是,当时她回去后的身份是顾淮养在外面的二小姐,而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相府嫡女,顾瑾琇…… 她的容貌要比当年长开了些,尽管脸上少了些稚嫩,可到底还是有当年的影子的,也不知道净空大师会不会识出她的身份来。 深吸一口气,她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倒霉的。 而且,净空大师乃出家人,就算是被他认出来了,想必他也不会多嘴的。 这样想着,她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了几分。 走到净空大师住的禅院,迎面而来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顾瑾璃和亓灏行了个佛家礼,“小僧慧和,见过宁王爷和顾侧妃。” 顾瑾璃仔细的瞧了瞧小和尚,发现他竟是当年替自己传信给净空大师的小和尚,不由得心里一紧。 亓灏一眼看穿了顾瑾璃的心思,他笑道:“我来之前,已派人知会过净空大师。” “原来是这样啊!”顾瑾璃一听,不着痕迹的继续观察着慧和的神色,见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模样,便也打招呼道:“慧和小师傅好。” 慧和的年纪看着比顾瑾璃差不多,他腼腆的笑了笑,对亓灏道:“宁王爷,师父他不在寺中。” “嗯?”亓灏剑眉微蹙,沉声道:“你师父既早已收到了本王的信,怎的又不在寺里了?” 慧和尴尬的抹了抹脑门,不好意思道:“师父是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前走的,他走的匆忙,什么话都没说。” “罢了,本王不跟他一般见识!”亓灏的语气很是随意,可见他跟净空大师的关系匪浅。 给顾瑾璃指着院中的池子,他有些遗憾道:“要是能早些带你来,兴许你还能见到那朵金莲。” 净空大师的那朵金莲,是给了顾成恩做了解药。 其实,不仅有强身健体的作用,还可以令人百毒不侵。 也就是说,顾成恩虽然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是这世间的任何毒物都伤害不了他,这也是足够厉害的了。 当然,从现实角度出发,顾成恩是亓灏的敌人,这也就意味着,亓灏当时为顾成恩指明了解毒方向的同时,给自己埋下了一颗炸药。 但是,他却不后悔。 因为他宁可让顾成恩活着,自己将来费心费力一些,也不想让顾瑾璃对顾成恩心存愧疚。 慧和在一旁听到亓灏的话后,也很是感慨道:“那金莲是师父栽种了多年的宝贝,原本师父是打算留给师叔入药的。” “不过,师父说的对,人命大于天,这金莲能救得了顾侍郎,也算是物尽其用。” 怕慧和提到顾成恩引得顾瑾璃胡思乱想,亓灏转移话题道:“阿顾,既然净空大师不在,那本王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顾瑾璃眸光微动,再次看向山上露出一角的小木屋。 亓灏知道她在进入相府之前,是生活在山上面的,便直接道:“本王有年数没到山上逛逛了,不如咱们去看看?” “好。”顾瑾璃点头,然后跟着亓灏往出了禅院。 慧和目送着二人离开,良久才回了房间。 寿康宫里,皇后一进去,就听到了太后的唉声叹气。 行礼后,她顺势坐在了一旁,关切道:“太后,您将臣妾这么着急的找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太后揉了揉眉心,神色厌恶道:“清王要回来了。” “太后,清王回京,已经是不能更改的事实,臣妾劝您,还是把心放宽些为好。”皇后抬手给太后倒了杯茶,贴心的捧了过去:“毕竟,凤体为重。” 太后将茶杯端过去后,并没喝,而是老眼复杂的看着皇后,“清王杀了哀家的弟弟,哀家这心里,永远舒坦不了。” 皇后不敢妄自揣测太后的心思,只能装作有口无心道:“太后,清王的性子确实是有些暴戾,可他身上到底是流着皇上的血,也是您的亲孙子,您总不能让他一命偿一命吧!” “哀家的孙子只有灏儿一个人,哀家为何就不能让清王”太后老眼中杀气满满,然而她的后半句话却被从门外进来的兰嬷嬷给打断了。 “太后,宁王妃昨夜自尽了!” “什么?!”太后一听,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她痛呼一声,只见手背上已经被烫起了一片水泡。 第170章 没有圆房 “母后!”皇后一边拿着帕子给太后擦着衣服上的茶水,一边转头对兰嬷嬷道:“快去找药膏!” 兰嬷嬷面色一惊,连忙转身去给太后找药膏。 不知是手背上的灼痛,还是听到尹素婉自杀的愤怒,总之太后的老脸上的表情很是扭曲。 兰嬷嬷老腿飞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拿着药膏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给太后上药,生怕弄疼了她。 太后咬着牙,问道:“兰嬷嬷,仔细告诉哀家,婉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嬷嬷手下的动作轻柔,小声道:“老奴听说,尹太傅和宁王爷在宫门口吵了起来,便偷偷的打探了一下,这才得知原来是因为顾侧妃起的争执。” “至于宁王妃为何想不开,这其中缘由,只怕是宁王爷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太傅在收到家奴的报信后,当场气晕过去,现在人已经回了太傅府。” “啪!”另一只未被烫伤的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太后眉宇间燃着浓浓怒气:“灏儿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怎能为了顾家的那个女人,伤了与尹太傅多年的情谊!糊涂!” 太后叱咤后宫至今,比谁都明白要想登得帝位,必须要笼络朝中上下权势的道理。 亓灏被她一手带大,也是在她心里唯一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选。 所以,太后疼爱尹素婉,看重尹家,也是在间接的为亓灏巩固与尹家的联盟关系。 可是,自从顾瑾琇出现后,亓灏整个人都变了。 他对尹素婉始乱终弃,还与尹太傅的关系破裂,最重要的是连自己这个祖母,他都敢顶撞无礼! 这样变化大的亓灏,简直是让人难以接受! 皇后待兰嬷嬷将太后的手包扎好后,柔声安慰道:“太后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呢!” “兰嬷嬷,把灏儿给哀家喊来!”太后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恨不得现在就立马朝着亓灏的脸上打两巴掌才能解气。 “呃……”兰嬷嬷咽了口唾沫,如实道:“宁王爷和顾侧妃已经离宫了。” “混账东西!”太后听罢,果然火气又“噌噌噌”的燃得更旺盛了。 “太后。”皇后轻轻帮太后顺着气,低声道:“这宁王爷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亓灏恨毒了皇后,同理,皇后也同样将亓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并没有为亓灏说好话,只不过是不想让太后搀和亓灏与尹太傅的事情罢了。 太后与老皇帝一样,中意的皇位人选是亓灏。 亓灏少了尹太傅,便是少了一只胳膊,如今太后见他们之间生出了隔阂,一定会从中周旋的。 而皇后的后半辈子希望都在八皇子身上,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亓灏的阵营有了裂缝,她怎能让太后插手? 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灏儿要真是个有分寸的,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唉,真是鬼迷心窍了!” “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宁王爷的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皇后重新倒了杯茶,递到太后手边,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太后,刚才您话还没说完呢!” “您……打算要让清王怎么着?” 皇后猜到了太后的意思,但却明知故问,因为她要借着太后的手,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清王。 丽妃的一对儿女,华琼已经死了,若是清王再死于非命,那么丽妃便彻底垮了。 “嗯,你不说,哀家差点忘了。”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清王身上是流着皇室的血没错,可哀家不需要这种没人性的孙子!” “那……您的意思是要将他?”皇后心里一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太后点头,问道:“你觉得,是在他回京的路上设下埋伏好,还是待他回京后再动手?” “呃……”皇后没想到太后会承认的这么干脆,更没想到她会把问题抛给自己。 轻咳两声,她甚是为难道:“臣妾愚昧,如此重大的事情,还请太后自己定夺。” 太后能问她,一来说明极其的信任她。 二来,也可能是拿她当刀子使唤。 万一东窗事发后,太后可以将罪名推到皇后头上去。 清王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失去了清王,绝对会痛心的。 而老皇帝则是太后的儿子,他们母子绝对不能失和。 所以,到最后还是得找她来背黑锅…… 当然,太后是皇后的姑妈,怎么说都是姑侄关系,太后应当不会这般做。 只是皇后平日里疑神疑鬼惯了,谁在她眼里都是存在着潜在的威胁。 哪怕是太后,也不例外。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得时刻警惕才行。 太后听罢,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而是一脸沉思道:“嗯,你说的对,此事确实重大,哀家得好好想想才是。” 皇后笑了笑,没再说话。 南山的小木屋里,顾瑾璃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眼睛酸涩的厉害。 她上山后才知道,原来自打她走后,这院子便由刚才在清水寺遇见的小和尚慧和打扫。 所以,里面的一切摆设都原封不动,保持着当年的原貌。 那池子里的锦鲤,还在快活的游动着。 母亲种下的槐树,树杆好像粗了一些。 微风吹过,那悬挂在窗户下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她有一种回到幼时的错觉。 她甚是在想,如果踏进屋子,是不是母亲还在? 亓灏站在顾瑾璃身边,感受到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气息,心里涌出一抹心疼,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不好问的太多,只能道:“怎么了?” 顾瑾璃憋住泪意,勉强笑道:“没事,风大,沙子迷了眼睛。” 亓灏知道她故作坚强,于是双手捧着她的脸,凑近,“需要本王替你吹一吹吗?” 说罢,他的薄唇作势压了下来。 他这举动太过突然,引得顾瑾璃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她讪讪道:“不……不用。” 亓灏眨了眨魅惑的桃花眼,挑眉道:“当真不用?” 不知为何,顾瑾璃现在有了只要亓灏一靠近,她就脸红心跳的毛病。 “不用。”往后退了一步,她别过脸不再去看那张清俊的脸。 亓灏勾了勾唇,无视顾瑾璃的小别扭,牵着她的手,缓步往房间里走,“阿顾,你不是想晚一些回府吗?” “本王觉得这院子很是不错,不如咱们今晚在这里留宿一夜,如何?” 顾瑾璃听罢,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声音里充满惊讶:“你说什么?” “阿顾,你现在还未到七老八十的年纪,耳朵怎就这么不好使了。”亓灏一边把玩着风铃,一边重复道:“今晚不回王府了。”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嗯”了声。 与此同时,太傅府中,面色憔悴的尹素婉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她的床前,坐着尹太傅、大夫人,以及尹素汐。 尹太傅从宫门口回太傅府的半路上就醒了过来,他立即派人去宁王府,将尹素婉接了回来。 尹素婉昨晚割腕的事情,如今整个宁王府上下人尽皆知。 她派人传信给尹太傅的目的,就是让尹太傅将她接回太傅府。 从心里讲,亓灏负了她,她是不甘心就这么饶过他的。 而她选择主动离开,则打算以退为进。 她要利用府中的舆论,来为自己博得同情,来毁了亓灏和顾瑾璃的名声。 在尹素汐进房间之前,双儿已经提前将尹素婉起了疑心的事情告知了她,她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因此不敢再像往常一样,将话题往亓灏身上引。 她一边给尹素婉擦着眼泪,一边叹气道:“姐姐,大哥的事情还没处理利索,你这又出事了,真是……唉,让父亲和母亲操碎了心!” 由于尹素汐之前对亓灏投怀送抱过,尹素婉的心里已经扎了一根刺。 她转脸,避过尹素汐的手,抽泣道:“妹妹,若不是姐姐的心被王爷给伤透了,何曾会到求死这种地步?” “妹妹不是姐姐,所以姐姐也不奢求妹妹能感同身受。” 尹素汐听出尹素婉这语气里暗藏的责怪之意,她讪讪的抽回了手,“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说话不妥,还请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大夫人一心挂念着尹子恪,她瞅着尹素汐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不自觉的骤起眉头道:“婉儿,汐儿说的也没错。” “你大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爹爹每日都去宫里讨公道,你非但不能为你爹爹分忧解难,还……” “够了!”不等大夫人说完,尹太傅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不悦的瞪了大夫人一眼,他冷声道:“婉儿现在已经够难受了,你就少说点吧!” “恪儿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大夫人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老爷,宫里的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您还能上天将天庭的神仙给请下来给恪儿治腿不成?” “别说天上的神仙了,就是那神医逍遥子,您能找到他也行!” 一提到尹子恪,大夫人的心又揪了起来,掩面哭泣道:“老爷,你说说,咱们恪儿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啊!” “呜呜呜……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大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将尹素婉的都盖了过去,越往后越一发不可收拾。 尹太傅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微怒道:“我知道你担心恪儿,可你也别忘记了,婉儿也是咱们的孩子!” “她现在在王府里生活得不如意,难道你就不心疼她?” “婉儿她……”大夫人反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尹素汐及时拽住了大夫人的胳膊,小声道:“母亲,爹爹已经够烦了,不要再吵了。” 说罢,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尹素婉:“而且,姐姐还要休息呢!” 大夫人攥着帕子,咬唇道:“婉儿她是我的孩子,这我没忘记,不用老爷你提醒。” 擦了擦眼泪,她对尹素汐闷声道:“汐儿,跟我去厨房,给婉儿熬点鸡汤补补身子。” 尹素汐点头,跟在大夫人身后刚走出几步,随即又停了下来,对自己的小丫鬟道:“姐姐这样靠着不舒服,你给她背后垫个软枕。” 瞧着尹素汐装模作样,尹素婉心中冷笑。 她被亓灏厌弃,还指不定这个妹妹此时心里是如何的幸灾乐祸呢! 哼,要说当时割腕,自己是对亓灏抱有侥幸的幻想,那么现在她与他是彻底的恩断义绝了。 不过,她不会认输,也不会让顾瑾璃得偿所愿,更不会让尹素汐得逞的! 她得不到的东西,大不了毁了! “是,二小姐。”小丫鬟应了声,急忙抱了个软枕垫在了尹素婉身后,并在走之前贴心的为她提了提被子。 尹素婉多看了这小丫鬟一眼,发现她有些陌生,好像不是以前跟在尹素汐身边的人,不禁问道:“以前我在府中,怎么没见过你?” 尹素汐只当尹素婉随口问的,便道:“桂枝今个身子不舒服,这雀儿是新入府的。” 其实,桂枝并非是身体抱怨,而是死在从小厨房去尹素汐院子的半路上。 得了双儿的警告,尹素汐开始忐忑不安,提心吊胆起来。 她知道真实的尹素婉是一个怎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尹素婉知道自己不仅对亓灏图谋不轨,还曾让双儿在她的药里下过毒。 而尹素汐的身边,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便是桂枝。 所以,怕桂枝将来供出自己,尹素汐便直接快准狠的派人趁着桂枝不注意,一棍子敲在了后脑勺,随即将尸体给沉塘了。 当然,尹素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灭口,而且动作这么大还没有引人注目,那实在是得力于大夫人。 大夫人手下的人做事,那必定是滴水不漏的。 雀儿福了福身子,恭敬行礼道:“雀儿见过大小姐。” 尹素婉已经嫁了出去,按理说雀儿应喊她为“宁王妃”,但是她现在这般狼狈的回了太傅府,若再称呼她“王妃”,难免会戳中她的伤心事。 从这一点看来,雀儿是个聪明的丫头。 这样想着,尹素婉还噙着眼泪的眼睛看着雀儿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意。 若是能将雀儿收为己用,做自己的眼线,这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见大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尹素汐赶紧跟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这刚才还闹哄哄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尹太傅和尹素婉。 尹太傅给尹素婉倒了杯茶,望着她的眼神无奈又心疼:“婉儿,太傅府是你的家,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 “至于亓灏的事情,父亲会为你做主。” 他的话,让尹素婉那颗受伤的心倍感安慰。 面色动容,她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父亲……婉儿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这话,是带着七八分真意的。 不管大夫人为何对她态度转变,也不管尹素汐对她如何的虚与委蛇,可平心而论,尹太傅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好。 “傻丫头。”摸了摸尹素婉的头,尹太傅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父亲明日再来看你。” “好。”尹素婉目送着尹太傅离开,忽然发现他的身子有些佝偻,心里暗叹他也老了。 夜色降临,小木屋的院子中,亓灏堆起了火堆,正在给顾瑾璃烤着玉米。 虽然院子常年有人打扫,但是却无人居住,因此并没有什么食物可吃。 不过,慧和小和尚甚是贴心,主动在吃饭的点送来了斋饭。 只是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吃不惯,于是便多要了几根生玉米。 后来,亓灏突发奇想,便将那玉米给烤着吃。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一边翻动着手里的玉米,亓灏一边问道。 顾瑾璃点头,“嗯,还不错。” 亓灏听罢,语气中藏着一丝得意:“阿顾,本王可是第一次给人烤东西,你要怎么感谢本王?” 顾瑾璃撇嘴,不以为然道:“想当初王爷为了王妃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现在为了我做这么点小事便要酬谢,当真是区别对待的厉害!” “唔,本王……”被顾瑾璃一句话堵死,亓灏神色不自然道:“阿顾,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顿了顿,他又深深的看着顾瑾璃道:“你要知道……本王的身心是完完整整的属于你的。” 顾瑾璃用力的咬了一口玉米,含糊不清道:“你的身心还给过婉婉呢!” “婉婉”二字从顾瑾璃的口中说出来,给人一种吃醋的感觉。 不过,亓灏竟觉得她莫名可爱。 轻咳两声,他故作严肃道:“阿顾,本王得给你说一件事情。” 顾瑾璃没有吱声,等待着他的后文。 “其实……本王与婉婉,一直都没有圆房。” “咳咳咳!” 一口玉米粒卡在喉咙里,顾瑾璃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亓灏赶紧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拍着她后背,问道:“阿顾,你竟这般在意?” 顾瑾璃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抚着胸口直直的看着亓灏:“你没骗我?” 亓灏摇头,将她手里的半截玉米丢到一边,低头用帕子擦着她手上沾上的火灰,缓缓道:“那晚上,本王确实差点碰了婉婉。” “只不过……婉婉她来月事了。” “那这么说来……床单上的血,是经血?”顾瑾璃可没忘记,那日爱月可是在她耳边叨叨了这件事情许久。 当时,她的心里没有亓灏,自然懒得去管亓灏是上了尹素婉的床,还是进了柳夫人、玉夫人的院子。 可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旦入了心,便会自私的想要占有。 听着顾瑾璃这毫不避讳的话,亓灏也是哭笑不得:“嗯,第二天,可能是桂嬷嬷或者双儿误会了,这才让大家都以为我与她圆房了。” “我之所以没有解释,一来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二来是怕婉婉会多想。” 顾瑾璃明白,亓灏说的好听是怕尹素婉多想,其实还不是为了保存她的面子? 毕竟,尹素婉可是亓灏的心头至爱,要是不与她同房,府中下人们的舌头恐怕要嚼烂了! 见顾瑾璃不知在想什么出神,亓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阿顾,你在吃醋。” 顾瑾璃回神,难得的没有否认,配合道:“嗯,我在吃醋。” 长叹一声,她语气怅然道:“怎么说王妃也算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我怎能不吃醋呢!”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侧颜,只觉得跟记忆中的某处有些熟悉,不禁心中一动,低声道:“阿顾,我当初喜欢婉婉,是有原因的。” “嗯?”顾瑾璃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琉璃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亓灏,问道:“什么原因?” 亓灏动了动唇,笑而不语。 顾瑾璃见亓灏不说话,翻了个白眼:“卖关子。” 亓灏注意到她翻白眼的小动作,瞬间想到了林笙,不由得皱眉道:“你跟林笙学坏了。” 一提到林笙,顾瑾璃立即两眼一亮,“对了,咱们可以写信给林笙,让她医治尹公子的腿!” 答应老皇帝找林笙给尹子恪医腿和为清王向太后求情的事情,亓灏并未告诉顾瑾璃。 因为,他希望她可以获得自由简单,所以不愿让这些事情来打扰她。 可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她与尹子恪的交情不浅。 冷哼一声,亓灏幽幽道:“你对尹子恪,似乎很是不一样。” 夜风吹过,他的发丝轻拂在顾瑾璃的脸上,痒痒的,就像是他的话一样,让她的心底也有什么东西悄悄的钻了出来。 静静的望着亓灏,她竟渐渐的移不开眼睛了。 月光斜斜的洒下,映得他那平常清冷的脸庞多了一丝柔意。 尽管,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爽,可却让顾瑾璃的心突然的一软。 视线落向亓灏身后,当年母亲住的房间,她垂下了眼睛。 以前,她的世界里没有父亲,没有其他人,只有母亲。 而现在,她有了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人。 若是母亲在天上知道了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 亓灏本来等着顾瑾璃解释的,可好一会也没听到动静,便斜着眼睛瞟了她几眼。 见她神情哀伤,便猜测她一定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于是只好收敛起脸上的不满,将她拥入怀里,“罢了,本王不与你计较了。” 顾瑾璃的脸贴在亓灏的胸前,听着他这似是宠溺,似是无奈的话,抱紧了他。 第171章 龙生九子 两日后,清王回京了。 由于这次清王回来是为了见华琼最后一面,故而并不适合为他举行什么欢迎宴会。 再者,他当初被罚去驻守边关,乃戴罪之身,太后能让他回来已经不错了。 当然,前日,太后在皇后走后,纠结了良久,最终决定还是待清王回京后动手比较好。 一来,若让清王死在回京的路上,此举太招嫌疑,搞不好还会让有心人诬陷到亓灏身上去。 二来,尽管清王回来不合乎太后的心意,可既然清王已在瓮中,那么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方便太后行动了。 毕竟,清王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他肯定会想尽办法留下,如此一来,太后要想抓住他的小辫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意算盘打完,太后也就对清王回京一事勉强接受了。 这“接受”的态度,对老皇帝来说,他可以从太后和丽妃的左右为难中暂时解脱了。 对丽妃和清王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只要太后肯退一步,那么他们母子二人就有往前冲一万步的机会! 不过,清王回来了,这让宣王和七皇子很是不爽。 怎么说这京中已经够乱了,再加上一个清王,这夺位之争,恐怕又要激烈了! 御书房里,老皇帝端坐在椅子上,四道颜色则齐刷刷的映在面前。 亓灏一身黑衣,宣王一身青衣,七皇子一身灰衣,清王一身绿衣。 四人都是常年不变的装束,只不过清王驻守边关小半年,原本白皙的脸,如今变得黝黑,而且身上的戾气,不减反增。 视线一一从四个儿子身上扫过,老皇帝声音威严道:“小贾,备座!”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然后便对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很快,小太监便将椅子搬了过来。 待四人坐定后,老皇帝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清王身上,深深的看着他,抿唇道:“瘦了。” 清王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充满阴郁。 他抬眸,敛去眼底的幽暗之色,低声道:“劳烦父皇关心,儿臣在边关一切都好。” 虽然老皇帝只说了两个字,可清王这回答却让老皇帝心里一软:“回来就好。” 这意思,尽管模棱两可,可到底是表达了对清王的关心。 轻咳两声,七皇子打断了老皇帝和清王这“温馨”的“父子情深”,沉不住气道:“父皇,既然亓……三哥回来了,那华琼是不是也该下葬了?” “虽说这几天天凉了些,可毕竟人还是要入土为安的。” 老皇帝听罢,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看着七皇子:“老七,司天监已经算过日子了,华琼后日下葬。” 七皇子虽说头脑比不得在座的几位,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的,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便讪讪一笑,也不敢再乱说话。 宣王心中冷笑,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道:“七弟,你这么着急让父皇将华琼下葬,莫非是不愿三弟多在京中留几天?” 他这话很是高明,一来将七皇子扯了进来,二来点明了一旦华琼下葬,清王就没有理由再留京的事实。 七皇子没料到宣王会如此毫不留情的拆台,他忍住怒意,不冷不热道:“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三哥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可能不愿意?” 宣王勾了勾唇,幽幽道:“呵呵,三哥回来,是为了华琼。难道……对于华琼一事,你很高兴?” 不得不说,宣王这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本事很厉害。 果真,七皇子“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时忘记了老皇帝的存在,恼怒道:“亓泽!” “啪!”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对七皇子厉色道:“给朕坐下!” 七皇子忿忿的瞪了宣王一眼,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亓灏一直未说话,而是端着茶杯,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不过,这却并不代表他真的能置身事外。 “四哥,你说,三哥离京这么久,咱们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这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七皇子突然把矛头指向了亓灏,这下算是败光了他最近在老皇帝心里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 “嗯?”亓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解的看着七皇子,很是茫然道:“老七,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七皇子刚打算再重复一遍,随即他忽然觉得亓灏这是故意的,因此攥着拳头,气哼哼道:“没事。” 清王阴鹫的眸子瞟了一眼七皇子,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七皇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道:“三哥,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宣王撇撇嘴,抬眼的时候与对面的亓灏视线撞上了。 二人眼里神色相似,大概都是嘲讽之意。 以前的七皇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既怂,又没脑子,要不然皇后也不会那般果断的舍弃了他。 而现在的七皇子,在之前陈泽轩的一番点化后,终于有了点改变,他懂得讨老皇帝欢心了,还懂得小范围的结交大臣了。 尽管他拉拢的都是朝中最底层的小官小吏,可这也说明了他开始争权夺利了。 只是,从刚才七皇子禁不住宣王的挑拨看来,还是道行太浅,难成气候。 所以,他在皇位争夺战中,注定走不了多远。 兴许,就是个陪练。 再说清王,他与七皇子不同。 他手中的兵权,是除了亓灏之外最多的,而且他也曾征战过沙场,立过大大小小的军功,故而两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是,清王嗜杀成性,性子阴郁怪癖,让人难以捉摸,这一点很是不讨喜。 冷飕飕的目光在七皇子身上停留片刻,清王对老皇帝道:“父皇,儿臣想去看看华琼。” 他马不停蹄的回来后便直接来了御书房,别说华琼,就连丽妃他也没见。 而现在却开了口,明面上说要见华琼,其实是要去丽妃宫里。 老皇帝也知道丽妃思念清王快到了崩溃的地步,便摆摆手,“你母妃想你想的紧,你是该去看望你母妃了,去吧。” 清王起身,行了个礼,便大步出了御书房。 见清王出了门口,七皇子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随即,他挺直了腰板,又恢复了几丝神气。 宣王有意笑话他,不紧不慢道:“七弟,我本以为你最近长进了。现在看来……呵呵!” “二哥,你刚才在三哥面前断章取义,究竟是何居心?”七皇子咬着牙,攥紧的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声。 “行了!”老皇帝不耐烦的又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待华琼后日下葬后,再不久便是秋猎了。” “老三刚回京,需多陪陪丽妃。秋猎的事情,暂且交给你们三人。” “这次各位大臣们会带着家眷一同前去,人员众多,你们务必要安排妥当。” “是。”亓灏三人齐齐应了一声,见老皇帝面露倦色,便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后,只几句话的功夫,便早已不见了清王的踪影。 亓灏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宣王在身后喊道:“四弟,你留步。” 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亓灏就没心思搀和在宣王和七皇子的明枪暗箭里,现在更不屑与他们多说一句废话。 他一心想着回王府,故而身子只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抬脚下着台阶。 “二哥。”七皇子阴阳怪气的叫了宣王一声,看着他铁青的脸,冷笑道:“你和我,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你看看,亓灏他何时将你放在眼里过?” “滚!”宣王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推了一下极其碍眼的七皇子后,甩着衣袖离开。 七皇子身子歪了歪,但很快站稳脚。 他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刚才被宣王碰过的衣襟,表情很是嫌弃。 擦过衣襟后,他将帕子狠狠的丢在地上,使劲的踩了两脚才走人。 前个晚上,亓灏与顾瑾璃在南山的小木屋里住了一晚上。 由于他们二人难得有个独处的机会,所以杜江等暗卫也并未跟着他们。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二人回到王府后,才发现原来尹素婉被尹太傅接了回去。 玉夫人已死,除却府中一个形同虚设的隐形人柳夫人之外,府中暂时只剩下了亓灏与顾瑾璃。 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再来打扰他们,如此甚好,勉强也算是二人世界了。 所以,亓灏出宫门的时候心情很是愉快。 如意宫里,卧床几日的丽妃此刻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一听到欢儿禀报清王来了,她顾不得披上外衫,直接穿着一件中衣就要下床:“本宫的浈儿回来了?!” 欢儿急忙拉住丽妃,低呼道:“主子,地上凉,您小心着凉!” 清王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脚下生风,一个箭步冲到了丽妃跟前,代替了欢儿扶住了丽妃。 如鹰隼一般阴厉的眸子此刻涌动着泪光,他看着半年不见的丽妃,声音发紧的喊了句“母妃”。 丽妃颤抖着手,抚在清王的脸上,哽咽道:“浈儿……本宫的浈儿……” 在清王的印象里,丽妃永远都是雍容华贵,光鲜亮丽的,可现在的她,却似乎老了多。 看来,这次华琼的死对丽妃的打击很大。 “浈儿……呜呜呜……”丽妃见到了清王,就像是见到了希望,她恨不得将一腔愤恨都一下子倾诉出来,“华琼死的冤啊!呜呜……她一定是被人给害死的!” “尹子恪,尹家,亓灏……还有很多人,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浈儿,你一定要为你妹妹讨回公道!” 华琼是什么性子,丽妃与清王再是清楚不过的了。 她平时里嚣张跋扈惯了,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何时受过委屈? 况且,丁点疼痛都受不了的人,又怎可能拿着刀往自己身上捅一刀呢? 将丽妃拥在怀里,清王压抑着胸中恨意,一字一句道:“母妃,你放心,不管是谁杀了华琼,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顿了顿,他望着丽妃黑发中夹杂着的两根白发,发誓道:“还有那些伤害过母妃,为难过母妃的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的确,最近丽妃在后宫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要不然,也不会苍老的这般明显。 “浈儿……”丽妃擦了擦眼泪,握着清王的手坐了下来,“我听说,皇上打算后日将华琼下葬。” “母妃想了个法子,兴许可以重新让你留在京中。” “母妃请说。”清王虽然也在想法子留京,但这一路奔波回来太过劳累,所以暂时心里还没做好打算。 一听丽妃有办法,他面上不禁一喜。 “轩世子和玉淑郡主进京有一段日子了,母妃想让你尽快娶了玉淑。”丽妃见清王露出惊讶之色,便解释道:“玉淑是南阳郡主,你若娶了她,那便是南阳的郡马。” “一来,可以得到南阳的助力;二来,既身为南阳的郡马,那么看在这郡马的身份上,太后应当也不好再追究你之前的事情了。”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同样,老皇帝的这几个儿子,性情也都不一样。 清王与其他几个弟兄相比,怪异的厉害。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皇位,大概只有杀戮才能引起他的兴趣,才能获得一种奇特的让人难以理解的满足感。 他不好女色,从小大到,身边无一个女侍。 女人于他而言,就跟一块木桩子,或者一条狗差不多,不值得他多去看一眼。 当然,母亲丽妃和妹妹华琼除外。 听到丽妃说要自己娶华琼,清王为难道:“这……” “母妃,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 “浈儿,玉淑性子软,也好操控,你若能娶了她,绝对是有利无害。”丽妃抿了一口茶,找回来几分该有的气势道:“母妃会再去找你父皇,让他给你把时间宽限到华琼的头七,这样一来,你接近玉淑的时间就多了,机会也大一些。” 清王听罢,眉宇间神色挣扎。 “浈儿?”丽妃见清王沉默不语,又苦口婆心道:“母妃知道你无心于女人,可是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 “玉淑好拿捏,你现在只需下点功夫把她娶到手,至于往后……” “母妃,我娶她。”清王重重的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好!”丽妃一听,眉开眼笑道:“时间不多了,你得抓紧时间。” “宣王那个小畜生最近也在暗地里使劲呢,不过我相信我儿子一定可以的!” 儿子都是自家的好,这没毛病。 只是,清王和丽妃似乎太过自信,以至于自负到没有认清现实。 现实是,玉淑不是清王想娶就能娶的,而丽妃和清王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这要是让竞争对手宣王知道了,估计又要嘲笑他们母子自不量力了。 丽妃拍了拍清王的手,温和道:“你这一路回来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那华琼她……”清王欲言又止,但丽妃明白他想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丽妃暗咬银牙,“不用去看华琼,人都已经死了,再伤心也无济于事。” “再过两日,华琼便不能见天日了,我们不要打扰她。” “是。”清王一怔,随即行礼离开。 宁王府里,顾瑾璃带着爱月和荷香两个人站在池子旁边喂鱼。 还未等顾瑾璃手里的鱼食撒下来,只见一条红色冒出了头,嘴里吐着泡泡,仿佛在欢迎似的。 爱月眼睛一亮,拍着手,兴奋道:“小……主子,你快看!” 顾瑾璃唇角弯起,点头道:“我看到了,这锦鲤有灵性。” 一边说着,她一边撒了一把不多不少的鱼食。 鱼食落下,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抢了起来。 爱月见着有趣,也分了一把鱼食,逗弄起来。 “哼,看着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没想到她竟是个狠角色!” “可不是嘛,果真是日久见人心!竟把王妃这么好脾气的人逼到自尽,真是蛇蝎心肠!” “唉,咱们王爷真是瞎了眼!” “嘘,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 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顾瑾璃与爱月便望了过去,只见两个粉衣小丫鬟正偷偷瞄着她。 视线相撞,小丫鬟赶紧心虚的扭过了头,打算转身离开。 爱月自然知道那两丫头指桑骂槐的是谁,因此不等顾瑾璃开口,她气呼呼的上前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其中一个胖丫鬟站住了,转身抬着下巴,理直气壮道:“你这么大声音吼什么?” 爱月在王府里混的时间久了,便也懂得了欺软怕硬的道理。 她若不横起来,那就只能被人欺负。 一手掐着腰,她一手指着那胖丫鬟的鼻子,声音提高了几度,“都敢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了,还害怕我讲话声音大?” 大概是爱月的气场太强,以至于这胖丫鬟愣了一下,半晌才反驳道:“我又没指名道姓的,你要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对号入座?” “有胆子你就指名道姓!没胆子,你就不要畏畏缩缩做这等碎嘴子的事情!”见胖丫鬟气势果真是弱了几分,爱月果真是“变本加厉”起来,继续大声训斥道:“你身为下人,敢在背后诽议主子,简直是大逆不道!” “见到顾侧妃也没有及时行礼,此为不恭不敬!”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胖丫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爱月。 在她的印象里,爱月一直就是个跟在顾瑾璃身后的小尾巴而已。 长得瘦瘦弱弱的,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似的,根本就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怎么今天,爱月竟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起来了? 一旁的瘦丫鬟也发现了爱月的不同,她扯了扯胖丫鬟,小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自退一步吧!” “不行!”爱月毫不客气的迸出两个字来,丝毫不退让道:“让她给我家主子道歉!” 荷香第一次见爱月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与顾瑾璃对视一眼后,她刚打算上前劝,却被顾瑾璃给拉住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示意荷香静观其变。 爱月天性单纯善良,可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你不欺负旁人,不代表旁人就会不找你的麻烦。 若是适当的“张狂”能让爱月能够自保,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道歉?”胖丫鬟以前是桂嬷嬷一手带出来的,所以行事作风也算继承了桂嬷嬷。 桂嬷嬷一心要抱尹素婉大腿,故而胖丫鬟受了桂嬷嬷的潜移默化,内心里是捧着尹素婉的。 而一山不容二虎,现在的情势便是如此,有尹素婉没顾瑾璃,有顾瑾璃没尹素婉。 尹素婉是这王府的女主人,顾瑾璃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就算现在得了亓灏的宠,那也是暂时的。 没多久,尹素婉就会重新回来,然后顾瑾璃就会成为王府里的笑话,甚至会被赶走! 这样想着,胖丫鬟又浑身充满了战斗能量。 “让我道歉?你做梦吧!”她粗鲁的推了爱月一把,随即挑衅的翻了个白眼,便要带瘦丫鬟离开。 “爱月!”荷香急忙扶住爱月,生气的看着胖丫鬟,“你为什……” “啪!” 忽然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荷香的话,也惊住了在场的众人。 爱月甩了甩手腕,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第一次打人心潮澎湃,总之她涨红着脸,声音微颤道:“这一巴掌,我是教给你为奴为婢的基本规矩!” 胖丫鬟一手捂着脸,就在她还处在震惊之中没缓过来的时候,紧接着,爱月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了手。 “啪啪!”连甩胖丫头另一半脸两巴掌,爱月挺起平平的胸脯,“你恼羞成怒的推了我,这两巴掌,是我还给你的!” “你这个贱丫头,我打死你!”胖丫鬟气急,推开已经吓呆了的瘦丫鬟,撸起袖子就要与爱月撕成一团。 爱月这下学聪明了,敏捷一闪,又随手朝着胖丫鬟的小腹用力给了一圈。 胖丫鬟吃痛,“哎哟哎哟”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啪啪啪!” 身侧传来拍掌的声音,几人望去,只见亓灏嘴角噙着笑,幽幽道:“打的好。” 他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清冷,脸上的笑也不带丝毫温度,这让爱月不禁打了个冷颤。 顾瑾璃眸光微动,看着他走近。 第172章 你个妖孽 亓灏一点点靠近顾瑾璃,眸中的神色也越发的幽暗。 爱月猜不透亓灏刚才那句“打的好”是指爱月打胖丫鬟,还是说胖丫鬟反击,总之她心里慌得厉害。 身上对阵胖丫鬟的气势,现在也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主动行礼认错道:“王……王爷,奴婢知错。” 胖丫鬟一见爱月这般,她心下有了主意。 “噗通”一声,她立即扑倒在亓灏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道:“王爷,呜呜呜……” “王爷啊,顾侧妃不仅指使刁奴无缘无故的责打奴婢,还在背地里咒骂王妃!” 一边扯着杀猪一样的大嗓门喊着,胖丫鬟一边指着红得跟猪屁股一样的大肥脸,委屈道:“王爷,您看,这就是证据!” “王爷。”爱月见胖丫鬟竟敢倒打一耙,因此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害怕,直接义愤填膺道:“她这脸是奴婢打的没错,可那是因为她对主子出言不逊在先,又推了奴婢,奴婢气不过这才动手打了她。” “王爷!您别听这小贱蹄子胡说八道,奴婢一个下人,怎敢对顾侧妃不敬?”胖丫鬟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个头,尖细着声音喊冤道:“王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哦?”亓灏听罢,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离开胖丫鬟那只肥猪手,冷声道:“本王没听到顾侧妃骂王妃,却见到你像个泼妇似的要打爱月。” “王爷……”胖丫鬟一愣,竟还没意识到亓灏对顾瑾璃和爱月的维护,仍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王爷,顾侧妃和爱月她……” “来人!”亓灏厉喝一声,一脚将这胖丫鬟踢向一旁,“颠倒是非,以下犯上,将她给本王杖毙!” 爱月听罢,一颗心算是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王爷,呜呜……王爷,奴婢知错了!”胖丫鬟没料到亓灏竟一言不合要杖毙自己,瞬间吓得六神无主。 她那两只肥胖的胳膊被侍卫拖着不能动弹,所以只能用两只脚扑腾着以作挣扎。 “把她的嘴堵上!”亓灏嫌吵,嫌弃的摆摆手。 “是,王爷。”侍卫们得令,不知谁将一块汗巾从怀里掏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塞进了胖丫鬟的嘴里。 那汗巾毕竟是男人家的东西,而且又在怀里捂了多日没洗没晒的,故而汗臭味浓郁,熏得胖丫鬟眼泪肆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荷香与荷香瞧着胖丫头那欲哭无泪,惊慌失措的样子,对视一眼,偷笑了起来。 有时候,人的同情心和爱心要分对象的,而且要适当才行,不能过于泛滥。 就好比是这胖丫鬟,她若是管住自己的嘴,不胡言乱语,不是非不分的话,也不会落得个被杖毙的下场。 所以,她这种人就是咎由自取的,旁人也不必可怜她! 待胖丫鬟被拖走后,亓灏的视线又轻飘飘的落在了小脸满是幸灾乐祸的爱月身上,意味深长道:“最近,爱月本事大了,竟敢打人了。” “呃……”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爱月心头一惊,急忙解释道:“王爷,奴婢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动手的。” “您根本不知道,刚才那丫头说的话有多难听。” 垂下头,她绞着袖子,闷声道:“奴婢知道,打人是不对,不过奴婢不后悔。” “王爷要是责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 话落,爱月“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大有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无畏气势。 顾瑾璃望着亓灏,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便对扯着她衣角略有不安的荷香摇了摇头。 亓灏背着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来,沉声道:“你且将那贱婢说的话一字一句的都给本王学一遍,学的真,本王便免了你的责罚。” “是,王爷。”爱月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学着胖丫鬟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如实道:“那贱婢说,我家主子看着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 “日久见人心,把王妃这么好脾气的人……” 爱月强调拿捏得当,但却被顾瑾璃皱着眉打断了:“爱月。” 旁人诽议她什么,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她也没有说人坏话的习惯,尽管爱月说的都是事实,可她也不愿在亓灏面前谈论这些是非。 对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学下去了。 刚才胖丫鬟就诬陷顾瑾璃在背后咒骂尹素婉,现在又听爱月口中提到也提到了她,亓灏对爱月语气清冷道:“继续。” “嗯……她还说,王妃这么好脾气的人自尽,都是我家主子逼的。”爱月意识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再学那胖丫鬟的强调了,直接闭着眼睛,语速极快道:“我家主子是蛇蝎心肠,王爷您是眼瞎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爱月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尤其到了最后,真是快到像是烫了嘴皮子,含糊不清的一语带过了。 亓灏眯了眯眼睛,眉宇间隐约浮现着丝丝怒气,但他并未发作。 爱月眨巴着杏眼,忐忑的看着亓灏,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真会责罚自己。 当然,她刚才那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概也不过是硬撑出来的罢了。 这要是真挨了板子,很疼的! “知道反抗了,是件好事,好歹以后能保护你家主子了。”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亓灏缓缓道:“起来吧。” “奴婢多谢王爷!”爱月一听,高兴的站了起来。 亓灏大手一挥,对侍卫道:“传令下去,任何人再传播是非,黑白不分,本王一律严惩不贷!” “是,王爷。”侍卫拱手,一溜烟下去传达命令去了。 忽然转头,亓灏紧接着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俩,走远些。” “啊?”爱月疑惑的看看荷香,又指指自己,“我们?” 亓灏“嗯”了声,神色不容置疑。 “哦哦。”爱月听令,马上拉着荷香小跑出去好十几不远。 两个小丫鬟以为亓灏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或者是私密话要与顾瑾璃说,于是自觉地背过了身去。 谁知,亓灏二话不说,只是牵着顾瑾璃的手往芙蕖院走去。 顾瑾璃感受着亓灏厚实温暖的大手,心中很是踏实。 她知道,从一开始,亓灏就没有要责罚爱月的念头。 他的那句“打的好”,兴许爱月和自作自受的胖丫鬟最初没揣摩透,但她却能一下子明白亓灏的意思。 可能,这就是不由自主的信任和默契吧。 待亓灏和顾瑾璃走出去好远,爱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的斜着眼睛瞄了几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拽了一下荷香的胳膊,两个丫头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 与此同时,秋菊院里,柳夫人一边吹着手里的热茶,一边听着雪琴说着院子外面发生的事情:“据说,那婢女被打得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呢。”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冷笑道:“王爷对顾瑾琇的心思早就藏不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蠢事也只有尹素婉这个蠢女人才能做出来。” “她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不短了,应当是最了解王爷性子的人,反而却用了王爷最讨厌的方式来挽留他,真是错大发了。” 雪琴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主子,那王妃不会就这么甘心算了吧?她还会回来的吧?” 柳夫人点头,幽幽道:“当然会回来,她守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怎可能甘心让旁人接手?” “主子……”雪琴瞧着柳夫人那讽刺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您对王爷……当真是死心了么?” “嗯?”柳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顺手将茶杯放下,一把将雪琴捞进怀里,勾着她的下巴,轻笑道:“怎么,吃醋了?” 雪琴面色通红的扭了扭身子,羞涩道:“奴婢哪敢吃王爷的醋。” 柳夫人撩起雪琴散落在胸前的头发,然后吻了吻她的耳垂,压低了声音里藏着一抹不明的情绪:“放心,本夫人不会负了你。” 雪琴嘤咛一声,软在了柳夫人的怀里。 回到芙蕖院后,亓灏接过爱月递来的茶杯,并未先喝,而是给了顾瑾璃,“十六日那天,是秋猎,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 “带我一起?”顾瑾璃见亓灏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便摇头道:“那日各家大臣的女眷们想必也都会去,人多是非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再者,以我现在的身份,似乎不合适。” 亓灏自然明白顾瑾璃的担忧,自己刚与尹太傅撕破了脸,秋猎如此重要的一个场合,要是自己再带着顾瑾璃出现,想必他老人家一定会气得中风不可。 他也知道,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就是想要将她带到所有人面前,将他们的感情“公诸于世”。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亓灏轻声道:“阿顾,是非有本王给你挡着,你是本王的女人,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妥当。” “在本王眼里,你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所以本王为何要去理会旁人的眼光?” 他目光灼灼,就像是在顾瑾璃心里点燃了一把火,让她觉得温暖,却没有那种被烧灼的不适感。 有点感动,顾瑾璃不忍再拒绝他,点头道:“好。” 他既已经为她做出了很多改变,那她又如何呢拂了他的心意呢? 见顾瑾璃答应,亓灏扬唇,舒心一笑:“据说近日有人在猎场见过红狐,我这次为你打只回来,做个披风冬日里穿。” 顾瑾璃除了更加感动之余,有点无语,“我要红狐披风,做什么?再说了,离着冬天还早呢!” “你这般好看,再加上那稀有的红狐披风,必定能夺了这京城上下所有人的风采。”亓灏在不知不觉中,嘴巴也变得越来越甜。 不过他说的是事实,顾瑾璃皮肤白皙,容貌本就倾国倾城,上等之姿,若真加上那披风,可真要把人的眼球都给吸引去了。 当然,亓灏就是要让顾瑾璃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 毕竟是要将来一同与他俯瞰这万里江山的女人,终归要受人瞩目,所以早晚都一样。 顾瑾璃强压下扬起来的唇角,佯装不悦道:“油嘴滑舌,居心不良。” “噗哧”,一旁的爱月忽然笑了起来。 她刚才还一直在心里为亓灏杖毙胖丫鬟的霸气而鼓掌,眼下又瞅着他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不禁觉得莫名有喜感,这好像有点不符合他以往高冷的形象。 不过,这样子的亓灏,倒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也不招人讨厌了。 而顾瑾璃,她的性子也不似以往那般清冷,现在这样子就很好。 “笑什么?”亓灏淡淡的瞥了爱月一眼,语气不善。 “没什么,没什么。”爱月咳了几声,连忙往门口退去:“奴婢去厨房准备一下今个中午的饭菜,就不打扰王爷和主子了。” 说罢,她扯着感到莫名其妙的荷香出了房间。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二人,两人对望一眼,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阿顾……”亓灏眸中幽光闪了闪,他伸手要将顾瑾璃拉入怀里,却突然听得门外杜江的声音响起:“王爷。” “进来。”亓灏心头有些不悦,但还是收回了手。 杜江并不知亓灏的心思,因此进来后直接拱手道:“咱们派去悠悠谷的人并未见到林笙姑娘,不过林笙姑娘让人带回来一瓶药膏,说是这药膏尽管并不能让尹公子的腿恢复如初,但也不至于让尹公子的腿肌肉坏死。” 亓灏听罢,并未多想:“将这药膏送去太傅府。” 他因为清楚林笙的性子,所以她不肯来,本就在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失落的。 好在林笙还好心的送了瓶药膏,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折腾。 尹太傅虽然对亓灏芥蒂颇深,可这药膏到底是出自悠悠谷,他就是再不愿从亓灏的手里得来,也总不能置尹子恪于不顾。 不过,亓灏给尹太傅这药膏,还真一点求和的意思都没有,他是完全看在尹子恪这个人上,与尹素婉、尹家,也更是丁点关系都没有,故而他也更不奢求尹太傅能念着自己半点好。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刚走几步,又突然顿住,“对了,王爷。” “马上就要秋猎了,咱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给阿顾准备一套上好的骑马装,先备着。”亓灏望了顾瑾璃一眼,沉声道:“若是那天阿顾心情好,可以上马溜几圈。” “呃……”顾瑾璃以手扶额,不想再说什么了。 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都个个娇娇柔柔,规规矩矩的,有几个敢在男人堆里,抛弃了形象骑马的? 而且,她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亓灏又是给她打红狐做披风,又是要她骑马溜圈的,这是想干嘛? 难不成,以后还要她陪着一起征战沙场? “呃……是。”杜江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离开。 “你知道,我不擅长骑马。”顾瑾璃顿时觉得面对亓灏深感无力,她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天人多且混乱,你该不会是想带着我狩猎吧?” 漆黑的桃花眼闪闪发亮,亓灏唇角的笑意渐大:“你如果寸步不想离开本王身边的话,这倒不是不可以。” 他之所以给顾瑾璃准备骑马装,是因为她在王府里待久了,难免会闷得慌,而且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想让她放松一下,好好发泄出心中的郁气。 当然,她若愿意就骑,不愿就不骑马,一切都得看她的意愿。 “请你出去。”顾瑾璃起身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不欲多说的模样:“我累了,要休息会。” 她还未走近床榻,余光便瞥见亓灏也随之过来,脸色一沉,她一甩衣袖。 “嗖嗖嗖”,数枚银针朝着亓灏飞去。 亓灏眸光一闪,灵敏的避了过去。 指间夹着几枚银针,他眯着眼睛,故作深沉道:“阿顾,没想到你竟身藏暗器。” 说是暗器,也不过是绣花针,连毒都没淬,即便是被扎到了,也伤不了人。 顾瑾璃冷哼一声,转身便上了床榻,手一挥,床幔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轻飘飘的声音从床幔里面传了出来,“皇宫这么恐怖的地方,我不可能总依靠你来护着我,若是不有点准备,万一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怎么办?” “我要是真在这绣花针上抹了毒,这才叫暗器。” “王爷应当知道,携带暗器进宫,那后果严重的很。” 亓灏本就是故意逗弄她,听得她语气沉沉,似乎是较了真,便笑道:“阿顾思虑周全,聪明绝顶,果真是本王看中的女人。” 听着亓灏的脚步声又近了,顾瑾璃不耐烦道:“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亓灏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阿顾,你睡会,本王晚上再过来。”他又不敢再多问,只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知趣的离开了。 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顾瑾璃轻蹙的眉头舒缓了下来。 亓灏在她面前,好像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话变得多了也就罢了,可那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张口就来,而且还不带重样的,听了真是让人难受的厉害。 亓灏对她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黏她,这突然的反差让她无所适从。 兴许,她是个慢性子的人,即便是认清了自己的心,也承认了对亓灏的感情,可要是一下子进展太快,整日里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她还不习惯。 也兴许,她是担心现在甜言蜜语听多了,以后这些话就成为了笑话。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自信,没有安全感。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亓灏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捂着不安分跳动的胸口,重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亓灏,你这个妖孽。” 走出屋子后的亓灏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顾瑾璃的屋子,皱了皱眉,继续抬脚往书房方向走去。 是夜,太傅府的赏萃苑中,尹子恪一身白衣半倚半坐在床上,他面色虽不如当初被从大牢里抬回来时惨无血色,但如玉的脸上还是泛着一种病弱的白,让人看着不由得心里一疼。 大夫人这么多日以来,每日都哭啼不止,现在又捂着帕子哽咽起来:“恪儿……母亲该怎么办才好?” “若能折寿十年,来换你站起来,母亲也是愿意的!” 尹子恪扯了扯唇,安抚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若真要母亲折寿,恪儿才能站起来的话,那恪儿宁愿一辈子躺床上。” 擦了擦大夫人的眼泪,他轻声道:“要不然,恪儿一辈子会良心不安的。” “好在哥哥的命是保住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尹素汐站在一旁,吸了吸鼻子,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母亲,你别哭了,你哭的汐儿心里也难受。” 她说罢,看着尹子恪惋惜道:“哥哥再好好养些日子,就算是今后只能坐轮椅,也好过一直卧床不能下地的好。” 大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尹子恪,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呜呜……我的恪儿,可怜的孩子啊!” 她的儿子如此懂事,可老天却如此残忍,真是不开眼! 想着尹子恪成为了一个废人,大夫人的哭声更大了。 “大夫人。”这个时候,大夫人的贴身嬷嬷进来了。 她将手里的药瓶恭敬的递了上前,欢喜道:“这是宁王爷派人送来的药膏,据说是从悠悠谷的神医那里为大公子求来的。” 将药膏送来的杜江的确说是从悠悠谷求来的,要不然怕尹太傅不收,可却没说那神医是林笙还是逍遥子。 屋内几人一听是从悠悠谷得来的药膏,立即也面上一喜。 大夫人二话不说就将药膏从嬷嬷手里抢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药瓶,老泪纵横,声音颤抖道:“老天开眼,恪儿的腿有救了!” 尹素汐眸光微动,她试探性的问嬷嬷:“真的是姐夫……嗯,宁王爷送来的?” 毕竟尹素婉已回了太傅府,所以尹素汐要再叫姐夫,好像不太合适。 尽管尹素婉与亓灏并未和离,可二人分明是情意断了,尹素汐怎么说都是尹素婉的妹妹,明面上得站在尹素婉这边。 不过话说来,既然亓灏与尹家都闹到了这种地步,他怎还会为尹子恪求药呢? 真是奇怪的很,难道说,亓灏此举意味着对尹素婉还余情未了? 如此一想,尹素汐的心上又跟扎了根刺似的,难受的厉害。 “是宁王爷派人送的。”嬷嬷瞧着大夫人那欣喜若狂的模样,犹豫道:“不过……不过那送药来的侍卫也说了,这药只能保证大公子腿不坏死,却医不了其他。” “既然不能彻底医治好恪儿的腿,那还送这药有何用?!”大夫人听罢,泪眼怒瞪,扬手就要将这药膏狠狠往地上摔去。 “母亲!”怎么说都是亓灏送来的,尹素汐自然是不能让大夫人摔的。 她急忙抱住大夫人的手,制止道:“母亲,好歹是神医的药,对大哥的腿总是有利无害的,万一……万一会有奇迹发生呢?” 尹子恪其实已经对自己的腿死心了,但他却不忍看着大夫人为了他整日以泪洗面。 动了动唇,他低声道:“母亲,留下吧。” “汐儿说的对,万一有用呢?” “恪儿……”大夫人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对自己勉强微笑的尹子恪,最终是放下了手。 望着大夫人手里的药瓶,不知道为何,由那晶莹剔透的瓶身,想起了一个不该想的人。 初见她时,南山脚下,她一袭白衣,轻纱遮面,不知何时已成为了他记忆中抹不去的一道身影。 苦涩一笑,他缓缓闭了眼。 那样的女子,注定是他此生永远不敢想,不敢念的人了…… 第173章 华琼下葬 十三日,是华琼下葬的日子。 司天监算过的好日子,这天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皇帝想发怒,可却不能。 毕竟,这司天监可是本朝资深的天监,他说是好日子,哪怕是狂风暴雨,也是好日子。 丽妃从早上一睁眼便开始哭,不等宫女为华琼整理遗容,她就哭晕了过去。 道路泥泞,华琼的灵柩被人抬着,尽管侍卫努力抬得四平八稳,可风大得还是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由于天气原因,老皇帝并未亲自将华琼送去皇家陵园,而让清王、宣王等人一并送殡。 本来应该最多一个时辰就该完毕的葬礼,结果生生拖了三个时辰。 丽妃醒来后,红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大雨,愣是说自己的华琼是冤死的,这雨就是老天为华琼伤心的泪水。 直至申时的时候,大雨才停了下来。 丽妃在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扯着嗓子哀嚎着要与华琼一同去了算了。 任是她平时嚣张跋扈,可看到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恐怕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她的丧女之痛给感人。 不过,华琼死了这么多日子了,她该伤心的早就伤心完了,今日是三分真,七分假。 她要帮清王留在京城里,必定是要演戏演全才行。 从清王在陵园安顿好华琼到回宫期间,丽妃已经哭晕过去四次了,所以无人不相信,她对华琼的感情有多深。 正因为如此,若是再立刻将清王派遣回边关,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果真,老皇帝下了旨意,准许清王留京一个月,以此来安抚丽妃的情绪。 丽妃得逞,也就不再浪费眼泪了。 吩咐宫女欢儿准备香汤,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后,终于安稳的睡了一觉。 与此同时,淑清宫里,曦月以手托腮,坐在窗户前,望着那屋檐下滴落的雨滴发呆。 德妃用余光瞥了曦月几眼,将手里的秋海棠插进了花瓶里,不紧不慢道:“曦月,母妃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曦月听到德妃喊自己,不明所以道:“母妃说过什么?” 德妃轻叹一声,挨着曦月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母妃之前劝过你,不要再将心思放在轩世子身上了,你都忘记了?” “母妃,我刚才没有在想他。”曦月脸一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 德妃深深的望着曦月,轻声道:“曦月,母妃自然是希望你幸福的。” “可是,你要找一个你中意,并且也中意你的人才行。” “若只是你一厢情愿,那这样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兴许是丽妃最后一句话戳到了曦月的痛处,她咬着唇,红了眼眶。 德妃没有再多言,只是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她知道,有些事情曦月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让自己去认清看清,自欺欺人罢了。 “娘娘,宣王爷来了。”宫女紫霞进来了,随即福了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对走到门口的宣王行礼道:“奴婢见过宣王。” 宣王点点头,迈着优雅的步子踏进了屋子。 “母妃。”他对德妃行礼后,见曦月脸色不太好,关心道:“曦月怎么了?” 曦月憋住眼泪,低头不语。 待宣王坐下后,德妃示意紫霞将门关上:“今个雨这么大,华琼的葬礼还算妥当?” 宣王沉思片刻,缓缓道:“妥当是妥当,不过父皇下旨说让清王留京陪丽妃一月。” 这个消息,德妃刚才已经收到了。 她面色平静,一双素手端起茶杯来,递给清王淡淡道:“丽妃丧女,皇上怜惜她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她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太后恐怕又要头痛了。” 太后恨清王恨得牙痒痒,宫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老皇帝却要清王留京一个月,这不是硬生生的在戳太后的眼珠子吗? 据说,太后在得知清王留京的消息后,勃然大怒。 她老人家寝殿里能砸能摔的东西所剩无几,可见确实是气到了极点。 但老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圣旨已下,太后也不好再公然驳了老皇帝的面子,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当然,太后本就下定了决心要除了清王,所以也不过是跟丽妃一样,装模作样而已。 要不然,她反应平平的话,难免会惹人怀疑。 德妃吹了吹自己的茶,抬眸对清王道:“泽儿,这世上的一切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字。” “最近你与轩世子之间来往频繁,母妃劝你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为好。” “你也知道,你父皇最是忌讳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种事情,母妃知道你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你莫要惹了你父皇多心。” 宣王与德妃为母子,但却从未将自己的野心暴露给德妃,何况德妃话说的又含蓄,所以他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过:“母妃提醒的是,儿臣会注意的。” 曦月听到德妃与宣王提到了轩世子,便悄悄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母妃,轩世子乃人中龙凤,要不是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情太多,想必这次父皇和太后定会为轩世子选个世子妃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绷直着身子的曦月身上,宣王缓缓道:“母妃应该也察觉到曦月对轩世子的心意了,儿臣认为,与其让轩世子娶了旁人,倒不如娶了曦月。” “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曦月猛然抬头,与宣王一样,眼睛直直的瞅着德妃。 德妃没料到宣王会这般直接,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要将宣王看透。 宣王大概是第一次接触到德妃如此幽深充满了审视的眼神,因此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母妃,为何这般看儿臣?” 德妃摇头,长叹一声:“泽儿,你长大了。” 宣王不知道德妃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耐心的等着她后面的话。 “你要做什么,母亲知道。”德妃语锋一转,随即又道:“想做什么,母妃都支持你,但是母妃不愿你将曦月拉下水。” “将曦月嫁给轩世子,母妃不同意。” 德妃的话,像是一道闷雷,同时惊了宣王和曦月。 宣王震惊,是因为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看着无欲无求,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德妃,竟然窥探到了他的心思。 曦月算不上吃惊,最多是伤心和疑惑。 她不明白为何德妃这般执着的反对自己嫁给轩世子,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单恋吗? 眼泪夺眶而出,向来怯弱,毫无主见的曦月,攥紧拳头,做出生平的第一次“反抗”。 她鼓足勇气,提高了声音哽咽道:“母妃,我知道轩世子不喜欢我,可是我相信,只要日子久了,他一定会对我生出感情来的。” “噗通”一声,她跪在德妃面前,泣不成声道:“母妃……曦月真的很喜欢世子。” “除了世子……曦月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德妃无奈,她看着曦月的眼神有些挣扎,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曦月一般,对那个人一片痴心,非他不嫁。 可是,她的矢志不渝,还是没能抵得住残忍的现实…… 揉了揉曦月的脑袋,德妃狠下心来道:“曦月,你听母妃说。” “依着母妃多年来的看人经验,真实的轩世子绝对不像是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并不适合你。” 尽管德妃与陈泽轩接触不多,可她明白既然陈泽轩并未直接拒绝了宣王的示好,那便说明他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才高八斗,八面玲珑,这样的男子,不是曦月的好归宿。 而宣王之所以愿意将曦月嫁给陈泽轩,也不过是为了利益上的拉拢。 身为过来人,德妃自己已经深受其害了,她实在是不愿曦月再踏入火坑,成为权势的牺牲品。 “母妃……呜呜……”曦月扑进德妃的怀里,还试图再劝一下德妃,却听得她冷冷的声音不容置疑道:“曦月,你现在还小。” “这辈子还长,没有轩世子,你会遇到其他人。” “找一个爱你的人,不好吗?” “母妃……”曦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甚是可怜。 单凭德妃刚才那番话,宣王便知眼前的母妃,似乎也如她口中说的陈泽轩一样,所表现出来的她,也是戴着面具的。 望着德妃,宣王动了动唇,想问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自打四日前瑶妃被皇后打了之后,她再未出过嫣然宫一步。 当然,老皇帝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没有再召见她。 后宫里喜欢多嘴多舌的宫女和太监见状,便在暗地里开始揣测瑶妃这朵花是不是要开始败了。 不过,下人们也不傻,毕竟没有收到明确的消息,他们是不敢对瑶妃有明显的不敬。 临近傍晚,碧螺见瑶妃坐在床上一脸的失神落魄,便进来问道:“主子,快到吃饭的点了,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吩咐小厨房给您做。” 瑶妃两眼无神的看了看碧螺,摇头道:“不用准备了,我没什么胃口。” “主子……”碧螺迟疑了会,她大着胆子道:“您是在担心有了皇嗣吗?” 瑶妃身子一颤,半晌才重重的点头。 她的月事向来很准,但这个月却迟了这么多天,再加上这几日经常无缘无故的恶心干呕,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有孕了。 可是,她又不敢让碧螺去太医院里喊太医来为自己诊脉。 因为,她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老皇帝的,还是七皇子的。 私心里,她当然是希望孩子是七皇子的。 怎么说七皇子都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能与爱人有一个共同的爱情结晶,这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 只是,她心里乱得厉害,一点把握都没有。 碧螺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瑶妃的担忧。 她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您要是真有孕了,这小皇子不管是谁的,于您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瑶妃烦躁的推开碧螺,语气不善道:“你明知,这孩子他……” 碧螺是瑶妃的贴身宫女,但也是七皇子派在嫣然宫里服侍她的人。 所以,瑶妃与七皇子之间的事情,碧螺从头到尾都知道。 尤其是二人苟且的时间和次数,没人能比碧螺更清楚的了。 “主子。”碧螺打断了瑶妃的话,她给瑶妃分析道:“现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最宠爱的人是您。” “您宠冠后宫,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所以,小皇子不是皇上的,又会是谁的?” “就算大多时候是皇上偷偷召您侍寝,可贾公公是知道内情的。若是将来有人质疑,他就可以为您作证。” 瑶妃见碧螺这般信誓旦旦,苦笑道:“你又怎知我腹中的孩子是皇子,而不是小公主?” “哎呀,主子!”碧螺见瑶妃怏怏不乐的表情,有些着急道:“自古便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您生下来的,也一定是皇子!” 瑶妃一怔,随即扯了扯唇,瑶妃道:“如果真的有了,我倒希望是位公主。” 孩子生下来,不管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总之都要冠上皇家的名姓。 老皇帝的儿子已经够多了,他们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瑶妃若是再生了个男孩,这便意味着皇位之争中又多了一员。 虽然,这孩子还只是个婴儿,但没有人会允许他活下来的。 亓灏,清王,宣王不会,可能七皇子更是不会。 哪怕,这孩子不是他的“皇弟”,而是他的亲生儿子…… 反之,瑶妃怀的是公主,不管是老皇帝的女儿,还是七皇子的女儿,对皇位之争都不会造成任何的威胁。 她们母女,兴许到最后还能保命…… “皇上驾到!” 忽然,贾公公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碧螺和瑶妃二人一惊,心虚的立刻起身到门口迎接。 “臣妾见过皇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 老皇帝眉宇间有些疲倦,但望着瑶妃的神色还是带着温情。 他将瑶妃扶了起来,看着她身上衣服单薄,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也有些冰凉,一边拥着她往里走,一边关心道:“爱妃,身子不适吗?” 瑶妃低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无碍。” 老皇帝点头:“一场秋雨一场寒,爱妃得多添衣服了。” 贾公公对碧螺使了个眼色,碧螺会意,知道老皇帝今夜要留宿在嫣然宫了。 她纠结的偷偷瞄了一眼瑶妃平坦的小腹,只好道:“主子,奴婢先退下了。” 说罢,她与贾公公退了出去。 冉冉的烛光轻柔的笼罩在瑶妃的脸上,衬得她更是人面桃花。 老皇帝望着她的眸子越发的深沉,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上下摩挲着,“爱妃,朕这几日政事繁忙,冷落了你,你没有生朕的气吧?” “国家朝政要紧,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想着臣妾,臣妾心中感动都来不及呢,怎敢生皇上的气?”瑶妃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避开老皇帝贴过来的身子,言不由衷道:“对了,皇上,您今晚过来,怎么不提前让贾公公过来知会一声?臣妾好准备一下。” 瑶妃口中的“准备”,是指老皇帝来的太过突然,有点猝不及防,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在,老皇帝和贾公公到了门口的时候,贾公公还禀告了一声,这要是走路没声音,到了她身后再吱声,那她跟碧螺便必死无疑了…… 然而,这“准备”听在老皇帝耳中,却是充满了别样的意思。 瑶妃这几日无心梳妆打扮,发髻松松垮垮的仅仅以两根发钗装饰,脸上也未施粉黛,身上的衣服领口又随意的敞开着,这般模样要比之前精心装扮更加撩人。 老皇帝将她往后一推,突然身子压了下来,目色沉沉道:“爱妃娇艳可人,不用准备便足以让朕心动。” 一边说着,他手上一边解着瑶妃的衣带。 “皇上!”瑶妃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握住了老皇帝的手,神色有些慌张。 从复宠至今,瑶妃一直都是一只柔顺的小绵羊,将老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从未有过拒绝他的时候。 可现在,瑶妃竟敢拒绝,老皇帝怎可能高兴? 反扣住瑶妃的手腕,老皇帝冷声道:“瑶妃,几日不见,你竟与朕生分了?” 不得不说,老皇帝老了是老了,可他身上那霸气威严的帝王气场,仍能在无形之中让人心生畏惧。 咽了一口唾沫,瑶妃声音干涩道:“皇……皇上,不是……不是臣妾与您生分了,而是……而是……” 由于老皇帝一进门就问她是否身子不舒服,她刚才给否定了,所以要是再以这个为借口,那就无疑是在打脸了。 情急之下,她一时想不到其他借口,只好硬着头皮道:“今日是华琼公主下葬之日,臣妾……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好,还望皇上理解。” 果真,老皇帝在听到瑶妃这话后,脸上的神色僵硬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可皇家毕竟亲情冷漠。 华琼埋都埋了,老皇帝就算是再伤心,也不能将她从地府里召唤回来。 何况,因为华琼的事情,丽妃和尹太傅日日闹腾,而现在华琼一下葬,这压在他心上的一个包袱也就瞬间甩掉了。 他好不容易能舒坦的喘口气,想到瑶妃这里放松一下,却没想到瑶妃这般不解风情。 见老皇帝的动作没再继续,瑶妃赶紧坐直了身子,趁热打铁道:“皇上,听说丽妃今日哭晕过多次,可见她伤心至极。” “臣妾虽还未为人母,但也能体会到她心里的难过。” “臣妾觉得……您应该去如意宫多陪陪丽妃。”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冷,他抽回手,不悦道:“既然爱妃这般善解人意,那朕现在便去如意宫!” 说罢,他一甩衣袖,站起身就要走人。 瑶妃见老皇帝终于走来,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连忙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捕捉到瑶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老皇帝捏着瑶妃的下巴,眸光犀利:“爱妃,你这般急着让朕走,莫非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臣……臣妾没有。”老皇帝那看似洞穿一切的眼神,让丽妃的心七上八下的。 她发抖的身子,也让老皇帝的疑心更重起来。 他幽幽一笑,语气阴冷道:“既然没有,那朕暂且就不去如意宫了!” 话落,他便将瑶妃再次推倒在床榻上,大手毫不留情的将她身上的薄衣撕扯到了地上去。 “皇上!”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肚兜,瑶妃只能拼命的抓着老皇帝扯着系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肚兜带子,摇头道:“皇上,不要!” 之前听宫里的嬷嬷说过,有了身孕的前三个月,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连走路吃饭都要小心,更何况是房事? 老皇帝现在怒气冲冲,他要是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横冲直撞的,孩子岂不是会……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老皇帝如愿。 当然,虽说还没让太医证实有孕,但瑶妃却不敢抱着侥幸心理。 最重要的是,在她心里,这个孩子是七皇子的。 即便是自欺欺人,她也愿意。 “呜呜……皇上,不要!” 瑶妃娇美的小脸上挂着泪水,老皇帝老眼里的色欲之色也渐浓。 他对瑶妃从来都是宠爱有加,今晚的他却因心里憋着一团火,实在是想狠狠的发泄出来,故而行事动作也粗暴起来。 瑶妃越是挣扎,这越是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望。 老皇帝一把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随即顶开瑶妃的腿。 就在他打算长驱而入的时候,瑶妃反抗的动作慢了下来。 老皇帝以为她这是屈服了,眉头舒缓了下来。 可接下来,却见瑶妃张了张嘴,头一偏,“呕”的一声。 此时的老皇帝正箭在弦上,他面色一变,离开了瑶妃的身子。 瑶妃解除了禁锢,她趴在床边,低着头难受的吐了起来。 中午吃的东西不多,所以她吐了了一会,胃里没有东西可吐了,后来吐的便是酸水。 老皇帝站在一旁,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咬着牙,老皇帝一字一句道:“瑶妃,你竟厌恶朕,到了这种地步?” 瑶妃现在正难受的厉害,根本没有心力去与老皇帝解释什么,仍捂着胸口继续吐着。 门外的碧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不顾贾公公的阻拦,推门进去。 老皇帝身上的衣服解了一半,挂着一半,见碧螺没有吩咐就闯了进来,怒色道:“大胆贱婢,你竟……” “噗通”碧螺直挺挺的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皇上,主子她有喜了!” 老皇帝一怔,有些不敢置信。 第174章 唱个小曲 瑶妃有了身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宫上下。 就连朝野之上,也都有所耳闻。 老皇帝一把年纪了,竟还能在这个时候让瑶妃有了皇嗣,这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当然,瑶妃肚子里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地雷,震得清王、宣王、丽妃等人措手不及。 尤其是七皇子,他更是如挨了迎头一棍似的,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很想在第一时间奔去嫣然宫找瑶妃问个究竟,可自打太医确诊瑶妃已经怀孕一个月后,老皇帝便像是住在了瑶妃宫里似的,除了上早朝之外,他将很多奏折也带到了瑶妃宫里,所以七皇子根本就没有机会与瑶妃面谈,只能通过碧螺来传信。 从碧螺口中,七皇子终于接受了现实。 这两日,他也没有心思去与陈泽轩亲近,一个人闷在明阳宫里抑郁抓狂。 与充满着阴郁气息的明阳宫相比,嫣然宫里喜气洋洋。 再加上临近中秋,因此老皇帝赏重赏了瑶妃及宫里的下人们。 瑶妃本得老皇帝的宠,如今又身怀皇嗣,这下让后宫里的女人们更加红了眼。 丽妃一怒之下,摔碎了之前老皇帝送她的红玉镯子。 皇后自然也是心里嫉妒的厉害,不过她要比丽妃冷静。 先是派人将丽妃摔镯子的事情透露给老皇帝,惹得老皇帝对丽妃更加厌恶。 然后又去太后宫里走了一趟,表面上说是瑶妃给宫里添了喜,装大度体贴的让太后抬了瑶妃的位分,实则是要借着太后的手除掉瑶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当然,太后之前对瑶妃,其实也算不得有多痛恨,顶多是不待见。 而现在不同了,瑶妃在老皇帝心里的地位,在这后宫里的光芒即将有超过皇后的趋势,所以太后对瑶妃不得不起防备之心。 最重要的是,依着老皇帝现在对瑶妃的重视,谁也不敢保证一旦瑶妃生下来的是皇子,老皇帝会不会一激动直接将储君之位给这个嗷嗷待哺的小皇子。 所以,为了夜长梦多,太后必定会提前动手。 绵里藏针,一石二鸟,这才是皇后为人处事的风格。 宣王心里也很是着急,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的,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清王虽也很在意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皇弟”,但他这两日正努力将心思往玉淑郡主身上动,毕竟眼下先将玉淑娶到手才是正事。 就算瑶妃怀的是儿子,可这小皇子要平安来到这世上,还得九个月呢,根本不值得现在就费心神。 这京中,真正做到事不关己的人,是亓灏。 不知不觉,尹素婉离开王府七天了。 经过上次胖丫鬟被杖毙一事后,王府上下风气大正,每个人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妄自诽议主子私事。 这七天,对于亓灏和顾瑾璃来说,是难得宁静的一段时光。 不仔细想,还没感觉,一仔细数,简直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亓灏没有派人去过尹家,尹家也没有派人来过王府传信。 因此,到了八月十五这日,尹素婉依旧没有回来。 但是,这并不影响府中的热闹气氛。 走廊里挂满了贴花和花灯,亓灏不仅吩咐周管家给每位下人加了俸禄,还破例放了一晚上的假,所以大家脸上都是一片喜色。 月亮挂在天上,皎洁的光芒洒在地面上,倒影出人们的影子来。 王府的大院里,丫鬟和家仆们应亓灏的要求,将所有桌子都搬了出来,上面摆满了水果,瓜子,月饼等吃食。 除了秋菊院的人,府里的下人们都出来了。 大家三五成群自由组合随便坐,围绕在桌子旁,嬉笑玩闹,好不欢快。 爱月和荷香在府中久了,人缘还算凑合,她们两个人忙里忙外的张罗着,也渐渐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今个好歹是中秋,要是光这么干坐着嗑瓜子,着实是浪费了大好时间。”爱月见丫鬟和家仆们瓜子嗑得飞快,拿着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有个建议,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其他下人们听罢,其中有人好奇问道:“什么游戏?” 爱月见有人问,便提高了声音,问道:“咱们来玩‘击鼓传花’吧?” “击鼓传花?”大家一听,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脸上都写着不解之色。 “什么叫击鼓传花?” “花倒是有,鼓咱们从哪里去找?” …… 听着大家窃窃私语,爱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嬉笑道:“大家听我说,击鼓传花就是一人拿花,另有一人背着大家或蒙眼击鼓,鼓响时众人开始依次传花,至鼓停止为止。此时花在谁手中,谁就唱歌、跳舞、说笑话。” “当然了,咱们这没有鼓,可以敲桌子嘛。” 爱月的话一落,大家纷纷觉得有趣:“听着很好玩的样子呢!” “嗯,反正今晚我们闲着也没事,不如就玩这个击鼓传花!” 这时,又有人问道:“如果花在两人手中,这又该怎么办呢?” “击鼓传花”这个游戏,还是爱月之前从茶茶兔的话本里看到的。 她事先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挠了挠后脑勺,为难道:“这个……” “两人可通过猜拳或其它方式决定负者。”突然,身后传来杜江的声音。 “嗯?”爱月没想到杜江会过来,再瞅着他身旁抱着双臂一副拽得要上天模样的秦峰,她撇嘴道:“杜侍卫和秦侍卫也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切,谁稀罕和你……”秦峰见爱月这不欢迎的模样,张嘴就要否定,但却被杜江抢先道:“王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如果大家不嫌弃我们,我们兄弟二人也想加入。” 杜江和秦峰是亓灏跟前的红人,大家自然巴不得跟他们套近乎,所以一并殷勤道:“不嫌弃,不嫌弃!” 秦峰对爱月挑了挑眉,颇有挑衅的意味。 “爱月。”荷香知道爱月与秦峰不对付,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爱月不情愿的让出两个位置来,小声嘟囔道:“看我一会不整死他才怪!” 杜江挨着爱月坐了下来,秦峰挨着杜江,他们四个人算坐的最近。 扭头懒得再去看秦峰,爱月从一旁的花丛里摘了一朵花,随即眼珠子一转,“由于大家是第一次玩,那我先做‘击鼓’的人,这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给大家唱个小曲儿!” 大家对这游戏不熟悉,听爱月这么说,也没什么意见,一致表示同意。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爱月一手拿起筷子,一手装模作样的捂住了眼睛。 就在爱月刚要落下筷子的时候,却又听得秦峰道:“等会!” 爱月紧紧捏着筷子,气鼓鼓的瞪着秦峰道:“喂,你要玩就别捣乱,要不然就别打扰我们玩!” 秦峰耸耸肩,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帕子:“你用帕子把眼睛蒙上,这样才公平,万一你作弊使坏呢?” “呸!”瞧着秦峰的帕子,爱月嫌弃的啐了一口:“谁稀罕你的帕子,恶心死了!” 拿出自己的帕子,爱月一边将帕子蒙住眼睛,一边忿忿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系好后,她将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敲,提高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火药气:“开始了!” 大家一听,急忙正襟危坐。 “啪啪啪啪”,随着爱月敲击桌子的节奏越来越快,大家也开始紧张起来。 “停!” 那花在大家手里传了一圈后,爱月一声令下,终于停了下来。 一把扯下眼上的帕子,她望着手里捏着花,正要继续往下一个人手里的传的秦峰,得意道:“唱个小曲儿吧,秦侍卫?” 秦峰恨不得将手里的花捏碎,他不服气道:“爱月,你使诈!” 爱月扬了扬手里的帕子,不以为然道:“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刚才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秦峰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蒙眼的时候有没有……” “你这般玩不起,还算不算男人?”爱月翻了个白眼,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一直噙着笑不说话的杜江:“杜侍卫,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带他玩,是他根本就玩不起好嘛。” 杜江转头看着爱月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但他还是只笑不语。 不得不说,爱月这招激将法很管用。 “谁玩不起了!”秦峰将那朵被蹂躏的掉了好几片花瓣的小花重重往桌子上一拍,站起身道:“不就是唱个小曲嘛,谁不会!” “来来来,秦侍卫要给大家唱小曲了,大家快鼓掌!”爱月一听,眼睛笑成了弯月,带着大家大力鼓掌。 “秦侍卫,来一个!” “来一个,秦侍卫!” 有几个没有眼力劲的下人们也跟着鼓掌起哄,可秦峰又不能冲上去给他们几巴掌,因此憋出内伤的他脸长涨得通红。 “哈哈,秦侍卫还害羞呢!”气氛被爱月带动的高涨,大家彻底的放松下来,所以有大胆的丫鬟开始打趣起秦峰来了。 “秦侍卫,别害羞,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呢!” “对嘛,自己人面前更不用害羞了!” …… 秦峰此时心里像是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他忽然后悔了,后悔没有主见的被杜江三言两语拐了过来。 古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真是真理。 望着爱月对自己摇头晃脑那看笑话的样子,秦峰大声一喝:“好,那我就给大家唱一个!” “好!”大家见秦峰这般痛快,积极响应。 “风儿啸,马儿叫……”秦峰刚粗声豪气的唱了两句,却被爱月突然敲着筷子大声的打断了。 “不行,不行!”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爱月不满道:“我们要听的是小曲,就是那茶楼里的姑娘,一边弹着琵琶,一边唱《念郎归》的那种!” 其实,茶楼里那种弹琵琶唱歌的姑娘不多,拍着桌子说书的老先生倒是不少。 而那《念郎归》,则是青楼姑娘们最为拿手的小曲儿…… 不过,尽管是青楼小曲儿,却并非什么淫词艳曲,而是表达对远方心上人的思念,所以唱起来缠绵悱恻,柔柔婉婉,极为好听。 当然了,爱月从未进过青楼,之所以听说过这曲子,还是某次不小心听到林笙哼唱才得知。 “你!”秦峰气急,手指着爱月,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爱月。”荷香见秦峰真的有些动怒了,拍了拍她的手,打圆场道:“秦侍卫一个大男人,跟着咱们王爷征战沙场多次,你让他唱小曲儿,不是为难他了吗?” 顿了顿,她抬手给秦峰倒了杯酒,“不如,就罚秦侍卫一杯酒吧?” 既然荷香给了自己台阶下,秦峰也不好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计较下去。 接过酒杯,他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坐下后,看着爱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一口活吞下去。 爱月自打那日甩了胖丫鬟巴掌,得了亓灏肯定后,胆子越发的大了,她回瞪了一眼秦峰,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杜江和荷香分别坐在二人身边,瞧着他们这针尖对麦芒,无奈的相视一笑。 新一轮的游戏开始,这次做击鼓人的是杜江。 巧的是,敲击筷子声音停下来的时候,花儿传到了爱月手里。 爱月怀疑杜江是故意的,可杜江真的并没有像爱月刚才那般蒙眼睛的时候故意漏了一条缝,他是真的很无辜。 这次,秦峰就像是翻身做主似的,硬是起哄要爱月把那《念郎归》给大家唱了。 爱月倒也没有扭捏推脱,不过在心里又给秦峰记下一笔账。 她清了清嗓子,出口的声音引得坐在屋顶上并肩赏月的亓灏和顾瑾璃也不禁往下望去。 “嘿…待我长发及腰,嘿…归来娶我可好?等你等的忘了笑,旧了头上的金步摇。啊…每一天的煎熬。啊…不想别人知道,默默为你,为你祈祷,相信你是我的骄傲。不怕辜负青春年少,只想随你天涯海角……” 这曲子,大家只知道是从青楼里传出来,却极少有人知道写曲子的人是坊间那有名的茶茶兔。 爱月的嗓子太细,情绪也没有理解到位,故而整体效果上听着还差了一些,但在这群下人中,却属于佼佼者了。 “啪啪啪!” “好,太好听了!” 待爱月一曲唱完,大家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看着爱月的眼神也都或多或少的充满了崇拜,只有秦峰还是撇嘴不屑。 爱月对着秦峰做了个鬼脸,大家嬉笑成一团。 一边把玩着顾瑾璃修长的手,亓灏一边看着下面继续玩闹的下人们,笑道:“阿顾,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宁王府,才像个家的样子?” 顾瑾璃勾了勾唇,望着今晚玩开了的爱月,轻笑道:“我竟是不知道,爱月还有唱歌这样的天赋。” 亓灏将自己的手与顾瑾璃的手十指紧扣,抬起的桃花眼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爱月是你的丫鬟,她唱歌好听,必定是受了你的耳濡目染。” “今日正值佳节,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聆听阿顾一曲?” “我?”顾瑾璃一怔,摇头道:“我不太会唱歌。” “阿顾,你莫要谦虚了。”亓灏看着顾瑾璃的眼神暗了暗,沉声道:“别忘记了,你可是有第一才女之名。” 也算不上是在试探顾瑾璃,他只是想看看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保留。 顾瑾璃身子一颤,面上的笑容也僵住。 平静的心湖,就像是被人冷不丁的丢了一颗石子一般,此刻变得很是不宁静。 可能,最近舒适惬意的日子让她有点忘乎所以了。 若不是亓灏提醒自己,她竟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顾瑾琇那“第一才女”的名声,是自己给博来的。 她是真正的第一才女,又怎会连个曲子也不会? 尽管刚才自己是随意推脱,但亓灏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认真,倒不像是在开揶揄她。 她,在亓灏眼中是顾瑾琇。 说不出什么感觉来,顾瑾璃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想要告诉他真相,可又怕说出真相,一旦亓灏接受不了欺骗,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亓灏将顾瑾璃脸上矛盾的神色收入眼底,他心头升起一抹希冀,“阿顾……” 动了动唇,顾瑾璃敛去眸中的挣扎。 将视线从亓灏脸上移开,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既然王爷想听,那我便为你唱一曲。” 亓灏知道顾瑾璃心里那扇差点打开的心门又对自己关上了,他扯了扯唇,“看阿顾的样子很是勉强。” “本王……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的确,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心,他都不愿用强硬的手段来得到。 所以,他会等她,等她愿意对他坦诚相待的时候…… 希望,不要太久。 顾瑾璃察觉亓灏的情绪变化,以为他生气了,语气软了几分,小声:“王爷……不高兴了?” 亓灏“嗯”了声,倒也没否认:“是有点不高兴,阿顾要如何?” 他的脸隐在黑夜里,除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之外,唯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分外的明亮。 “呃……”顾瑾璃不自觉的心跳加快起来,半晌,她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在亓灏的脸颊上快速落下一吻。 脸有些发烧,她不敢去看亓灏:“这样可以了吧?” 亓灏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还不够。” 说罢,他捧起顾瑾璃的小脸,距离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都能数得清楚。 深深的看着她,亓灏轻声道:“阿顾,在不对的时候,遇见再对的人,也等于没见。” “遇见你,是本王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不管你是顾瑾琇,还是谁,你一定要记住……” “本王既然爱上了你,就永远不会放手。” 话落,他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亓灏……”顾瑾璃攥紧亓灏的衣襟,她沦陷在他温柔的海洋里。 “嘭!”的一声,这时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绚丽多彩,成了二人身后最美的点缀。 “哇!好美啊!” “看那边,看那边!” 烟花引得大家都停了下来,开始仰头往天上看去。 “哎哟,那不是王爷和顾侧妃吗?”有眼尖的人终于发现了屋顶上拥吻的二人,不由得吃惊叫了起来。 “是呀,是呀,那是王爷!” 爱月瞪大眼睛,用胳膊推了推荷香,问道:“咱们出来的时候,王爷不是和主子在房间里吗?他们什么时候爬屋顶上去了?” 荷香摇头,望着屋顶上那如神仙眷侣一般的男女,表示不知。 爱月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咱们王爷也真是的,要做什么回房间里做多好,干嘛跑屋顶上?” “难不成……”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面红耳赤道:“难不成,真跟茶茶兔书里说的,在室外那什么,找刺激?” “啪!”的一下子,爱月的后脑勺不知被谁用力拍了一下。 爱月回头,见是秦峰,气恼道:“你打我做什么?” 秦峰鄙夷道:“你直勾勾的盯着王爷和顾侧妃做什么?” 爱月可不敢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她揉了揉脑袋,别过脸去:“不用你管!” “哇,王爷和顾侧妃好恩爱啊!” “当真是男才女貌,好让人羡慕!” 兴许是今晚气氛融洽得过分了,也兴许是盛放在夜空里的烟花美得让人窒息,也可能是亓灏和顾瑾璃拥吻得太投入,以至于感染了站在院子下面的男男女女们。 有几个小丫鬟两眼冒心,捧着双手,一脸向往。 “阿顾。”亓灏感觉到顾瑾璃软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一边享受着她的美好,一边谆谆诱导:“你试着换气。” “亓……亓灏……我不行了。”顾瑾璃被吻得晕乎乎的,连呼吸都困难了,又怎可能发现底下还站着那么多的人,而自己和亓灏却正在被人现场围观。 手无意识的抓着亓灏,却不料抓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那物事早就坚硬无比,被顾瑾璃一抓,更是滚烫了起来。 亓灏的喉咙滚了滚,余光瞥见那些扬着脑袋不知累的下人们,他眯了眯眼睛。 抱起顾瑾璃,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夜里。 见屋顶上的两个人眨眼般没了人影,爱月一愣,急忙问道:“人呢?” 杜江忍着笑,回道:“回芙蕖院了。” 爱月“哦”了声,捂着嘴偷笑:“干柴烈火,那王爷今晚……” 荷香自然知道爱月的意思,她无语的摇摇头,只希望一旁的杜江什么也没听到。 杜江脸色如常,不过弯起的嘴角证明他不仅听到了,还听懂了。 第175章 遁入空门 “阿顾……” 抱着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亓灏将她压在了床榻上,眼底的流光四射。 顾瑾璃被吻过的唇红得鲜艳,像是饱满的草莓似的,让人想再次品尝。 她气息有些不稳,脸上也像是染上了一层绯红:“亓……亓灏,你起来。” 本来就脑袋有些昏沉,现在哪里还有力气承受着亓灏身子的重量? “阿顾,今晚府中上下同乐。”亓灏撩起顾瑾璃的衣服,意味深长道:“你我,是不是也该享受一下鱼水之乐?” 顾瑾璃抬手抵在亓灏的胸膛前,努力压下慌乱的心跳,眼神微闪:“明日还要秋猎,你……你回你院子睡。” 她说的含蓄,可亓灏却明白,她这是在责怪自己前几次房事太没有节制了。 的确,每次完事后,她的身子都像是散架了似的,腰酸背痛的。 不仅是她要快散架了,就连她的床,都快摇摇欲坠的支撑不住了。 要是真让亓灏今晚得逞了,她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更别说是去秋猎会了…… 当然,她也免不了又要被爱月嘲笑。 想起每次爱月那捂着嘴坏笑的模样,顾瑾璃语气坚决的再次重复道:“回去。” 对于房事,她真的一点都不热衷。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这方面冷淡,而是真的越来越承受不了亓灏的热情。 用爱月的话来说,亓灏的热情若是一把火,那这把火绝对会烧得顾瑾璃连灰都不剩! 亓灏火热的手探进了顾瑾璃的衣襟,沉声道:“阿顾,不要担心本王。”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本王就是夜战三百次,明日依旧能为你打下那红狐。” “而且,之前那么多次,本王何时让你失望过?” “亓灏!”顾瑾璃身子一颤,下意识捉住了亓灏按在她腰间的手,一双美眸瞪着他:“我拒绝。” 亓灏一把将她的手反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通红的脸,薄唇轻启:“反抗无效。” 早在屋顶上的时候,他便忍不住了。 他可以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却不可能不知羞耻的做爱做的事情。 所以,忍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 虽说身上的衣服还在,可在亓灏那火热的眼神下,顾瑾璃有种身无寸缕的感觉。 尤其是他的手往下探索,她恨不得咬舌自尽算了。 “亓……亓灏……”顾瑾璃不自觉的绷紧身子,羞愤道:“你别这样!” 亓灏低头,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嗯?不要哪样?” 顾瑾璃努力睁大眼睛,她咬着红唇,娇喘道:“不要,不要折磨我……” …… 亓灏大手一挥,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漆黑的夜里,渐渐传出了雕花大床摇晃的声音,以及女子婉转悦耳的动情声和男子的喘息声…… 秋菊院中,柳夫人站在窗口,雪琴拿着外衫披在她身上,关心道:“主子,这么晚了,您该睡了。” 柳夫人的目光落在某个屋顶上,缓缓道:“今晚,府中可热闹?” 雪琴点头,小声道:“嗯,王爷给下人们放了一晚上的假,大家都聚在院子里玩呢。” “还有……还有王爷和顾侧妃……” 她刚才一直在外面窥探着各院的动静,所以她并不知道亓灏与顾瑾璃在屋顶上坐了有多久,柳夫人就站在窗口吹了多久的冷风。 “他们竟当着大家的面,坐在屋顶上……”后面的话,雪琴并未再说完,因为她顺着柳夫人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柳夫人一直看着的那个屋顶,便是之前亓灏和顾瑾璃坐在上面拥吻的屋顶。 知趣的闭了嘴,她不敢再多言。 “啪”,柳夫人用力的关上了窗户,神色清冷的往床榻方向走去。 雪琴垂下眼睛,小脸有些落寞。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书房里,尹素婉一身素雅的装扮,休养了几日,尽管面色没有之前那般憔悴了,可看着到底是少了几分生气。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父亲,明日秋猎会,我想同您一起去。” “婉儿。”大夫人不等尹太傅开口,不赞同的摇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自尽一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明日各家大臣都带着女眷们前去,人多嘴杂,你还是待在府中避避风头吧。” 尹素婉回太傅府的这些日子,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语气里透露出来的那种不耐烦和疏离感,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厉害。 她自认为从未做错过什么,所以很是莫名其妙。 不满积累的多了,她也就忍不住反驳道:“母亲,我之所以自尽,还不是被亓灏和顾瑾琇给逼得没有办法了?” “变心的人是他,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心虚的躲在府里?” 大夫人见尹素婉敢顶嘴,不禁恼怒道:“婉儿,你翅膀硬了,就连母亲说的话也不好使了?” “姐姐,你是没错,可是……”尹素汐见大夫人动怒了,拍了拍她的手,再次充当老好人道:“可是母亲也是为了你好,怕旁人笑话你嘛。” “毕竟姐姐回家这么久了,姐夫连句话也没派人传一声。”叹了口气,她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姐夫他打算将姐姐休掉了。” “你胡说!” 一声厉喝,吓得尹素汐身子一哆嗦。 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不知所措的尹素汐,尹素婉咬牙切齿道:“我是亓灏的宁王妃,他是不可能休掉我的!” “是谁散布的谣言,你告诉我,是谁!” 眼里燃烧的疯狂恨意,代表着尹素婉失控的情绪。 即便是她对亓灏已死心,可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她的尊严。 那个宁王妃的位置,哪怕是空有其名,她也绝不会拱手让人! 尹素汐自然是胡说八道的,她红着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来,委屈道:“姐姐,我……我……” “呜呜……”抹着眼泪哽咽,她没了下文。 “婉儿,你凶你妹妹做什么?”大夫人见尹素汐受了委屈,立即袒护道:“汐儿说的也是事实,亓灏要是心里真有你,哪会对你不管不问?” 一边拍着尹素汐的后背,大夫人一边安慰道:“汐儿乖,别哭了啊。” 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尹素婉很想撕烂了尹素汐那虚伪的面孔。 但是,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忍住了。 没错,亓灏心里要是还有她丁点位置,也断然不会连句话都不捎回来。 她自然知道,明日去秋猎会,必定少不了风言风语,少不了被人看笑话。 可她若是不去,这不也变相的在告诉旁人,她被亓灏厌弃了吗? 所以,她不仅要去秋猎会,还要打扮得光鲜亮丽。 她要借着秋猎会的机会重回王府,还要亲自告诉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她尹素婉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大败的! 指甲用力抠着掌心,她的嘴唇因恨意而咬出了血。 尹太傅自打那日跟亓灏在宫门口撕破了脸后,最近心情也很是沉重。 这些年来,他以为不管是翁婿关系,还是同盟关系,他和亓灏永远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正是对此深信不疑,他才肯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辅佐到了亓灏身上。 他对亓灏的帮助,真可谓是毫无保留。 但是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一切皆有意外…… 亓灏没有像之前一样,在二人有了矛盾的时候会主动来府上缓和关系,也没有来将尹素婉接回王府,这便意味着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彻底结束了。 付出的越多,抽手的时候越是不甘心。 可是,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拉下老脸去“求和”。 清王回京,这就意味着皇位争斗战越发的激烈了。 尹家因为亓灏,早就卷入了这场争斗,现在要想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的。 除却亓灏,剩下能让尹家依附的人,只能宣王、清王、七皇子、八皇子中选出。 八皇子年纪太小,要培植他成器,还要数年之久,何况他又伤了腿,因此直接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顾相自始自终是站队宣王的,而尹家又与顾家势不两立,所以也宣王不可选。 清王现在是戴罪之身,不得太后喜欢,七皇子能力不足,资质平平,要想从他们二人中做出选择,这简直是让尹太傅伤透了脑筋。 听着母女三人又吵吵了起来,尹太傅烦躁的拍着桌子道:“婉儿既然明日想一同去秋猎会,那便一块去!” “吵吵闹闹的,还嫌我烦心的事情不够多吗?” 他带着尹素婉去秋猎会,大概是心里抱着一丝侥幸。 若尹素婉能和亓灏言和,他也就不用再为重新择主而左右为难了。 大不了,对于顾瑾琇得宠一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大夫人轻哼一声,搂着尹素汐不再说话。 “多谢父亲。”尹素婉深吸一口气,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婉儿先回房间了。” 尹太傅摆摆手,心累的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吱呀”,门被尹素婉关上。 大夫人不满的看着尹太傅,抱怨道:“老爷,瞧瞧,你都把婉儿惯成什么样子了?” “你再瞧瞧汐儿,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倒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还是自己……” “闭嘴!”尹太傅及时打断大夫人的话,脸色阴冷的厉害,他语气警告道:“当着汐儿的面,你胡言乱语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倘若我日后再听到你说这糊涂话,休怪我不客气!” 大夫人一惊,闷声道:“知道了。” 门外,尹素婉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对话,紧握的掌心被指甲抠出了血。 余光瞥见远处走过来的小丫鬟,她眸光微动,快步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大小姐。”小丫鬟不是旁人,正是尹素汐新收的雀儿。 尹素婉幽幽的望她一眼,一边往后院走去,一边语气不容置疑道:“你跟我来。” 雀儿不敢拒绝,只能应了声,跟在了尹素婉身后。 到了后院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尹素婉直接开门见山道:“雀儿,我要你替我做件事情。” 雀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大小姐要雀儿做什么?” 尹素婉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监视大夫人和二小姐。” “啊?”雀儿一听,低下头有些为难道:“大小姐,您也知道,雀儿只是一个丫鬟,恐怕不能……” 雀儿到尹素汐身边的日子不长,所以她并不知道尹素汐的真实面目。 当然,在她的印象里,尹素汐和尹素婉姐妹情深,她也实在不理解为何尹素婉会要自己监视大夫人和尹素汐。 “雀儿。”尹素婉抬手捏着雀儿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拒绝我,但是……” “今晚过后,你可就永远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她话里的杀意满满,吓得雀儿身后沁出一阵冷汗:“大……大小姐……” “雀儿,我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手滑向雀儿的脖子,尹素婉用了几分力气,“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雀儿没想过看似柔弱的尹素婉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一边扑腾着,一边呼吸困难道:“我……我答应您!” 尹素婉并未放开雀儿,冷声道:“你记住,以后大夫人和汐儿的一切大小事情,都要向我一一禀报。” 雀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是是,奴婢记住了!” 尹素婉抽回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雀儿道:“吞了它。” 雀儿看着那乌黑乌黑的药丸,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忐忑不安道:“大……大小姐,这……这是?” “怎么说你都是汐儿身边的人,难保你会将我出卖。”尹素婉逼近一步,突然一把抓住雀儿的头发,将药丸塞入了她的嘴里,“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你把这‘噬心丹’吞了!” “噬心丹?”雀儿蹲下身子,用手指抠着喉咙,想要将那药丸给吐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尹素婉瞧着雀儿眼泪都咳了出来,居高临下的冷笑道:“这噬心丹,一旦入了喉,你就算是咳死,也咳不出来了。” “此毒渗入骨血,要想将毒给逼出来,除非换血换肉。” 腿一软,雀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尹素婉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雀儿苍白的脸,缓缓道:“以后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你的身上就像是被万虫啃噬一般疼痛难忍。” “若不及时解毒,那就只能筋脉爆裂而死了。” “砰砰砰砰”雀儿一边重重磕着头,一边哀求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要想活命也可以。”尹素婉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道:“你只需踏踏实实,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解药我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奴婢……奴婢什么都听从大小姐的!”雀儿又磕了几个头,彻底认了命。 尹素婉见雀儿头发凌乱,脸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冷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别让汐儿起疑。” “是是!”雀儿连忙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脸,慌忙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见尹素婉对自己摆摆手,她这才跑出了屋子。 透过窗户,目送着雀儿跌跌撞撞离开,尹素婉冷笑着摇头:“真是愚蠢的丫头!” 刚才给雀儿塞下去的药丸,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她平日里吃的普通药丸。 “噬心丹”这个药名,也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 之所以骗雀儿,还不是为了更很多牵制住她? 这世上,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不可靠,连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都可以变心,她还能再相信谁? 所以,只要她在每个月的十五日之前将“解药”给雀儿,那么雀儿永远不会“毒发”,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骗她的…… 至于大夫人和尹素汐二人隐瞒的那个“秘密”,她早晚也会查出来! 望向那天空中挂着的那轮圆月,尹素婉自嘲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个中秋佳节,她过的一点都不舒坦。 相反,弃了她的亓灏,想必跟顾瑾璃那个女人过得很是逍遥快活吧? 攥着拳头,她也一甩衣袖抬脚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头顶上冒出来几声乌鸦突兀的阴森叫声,惊得她心头一跳。 抚了抚胸口,她良久才平静下来。 清水寺的禅房里,净空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蜡烛静静的燃烧着,檀香从香炉里徐徐飘出,屋子里静谧又肃穆。 忽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落了下来。 那人一身银白色长袍,一头银发,浑身上下带着仙儿气,竟像是天上的仙君下凡似的。 只不过,他手持长剑,望着净空大师的眼神幽暗清冷。 净空大师并未睁开眼睛,他眉宇间是一片祥和之色,出口的声音也很是温和平静:“师弟,你来了。” 能被净空大师唤作“师弟”的人,普天之下,只有逍遥子一人。 能被林笙唤作“师父”的人,天上地下,也唯逍遥子一个。 逍遥子手腕翻转,挽起一个剑花,长剑直指净空大师的胸口,他幽幽道:“师兄,废话少说,出招。” “师弟。”净空大师睁开眼睛,望着这抵在胸口泛着冷光的长剑,淡淡道:“你身上还有伤,是打不赢我的。” 几十年前,久的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年幼的净空大师与逍遥子同时拜天元老人为师。 那时候的净空大师还不是净空大师,师父给他赐名为“和风”。 虽然话不多,笑起来也腼腆,但却总能给人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那时候的逍遥子还不是现在这满头银发的“仙君”,他被师父和师兄唤做“夕风”,古灵精怪,性子与和风互补。 和风学习的是奇门遁甲之术,夕风学习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 尽管二人所学内容不同,但情意却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深厚。 后来的后来,当夕风发现自己对和风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师兄弟感情时,痛苦万分。 他将自己关在炼药房里整整半年,本以为只要见不到和风,他便可以忘记他。 然而,事与愿违,他发现失去了和风的世界,更加的痛苦煎熬。 他骗不了自己的心,当然他的心思也逃不了天元老人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天元老人苦劝逍遥子无果,一怒之下犯了心疾。 再加上之前闭关时气血倒流,伤了身子,故而最终撒手人寰。 将天元老人埋葬后,和风自此消失,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夕风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后来的后来,说不清是多少年,江湖上出了一个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逍遥子,清水寺里也多了一位高僧净空大师。 二人再见的时候,早已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 逍遥子没料到和风为了躲着自己,竟会遁入空门,选择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净空大师也不曾想到,得知自己失踪的那一夜,夕风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 弹指一挥间,岁月太匆匆。 模样变了,身份变了,名字变了,可夕风对和风的情意却丝毫没变。 他无畏这世俗的眼光,只想对得起自己的心。 所以,他单方面的与净空大师定了一个约定。 那就是每年的八月十五,绝情崖上二人比武。 若是逍遥子赢了,那么净空大师便接受了他的心意。 若净空大师赢了,那么逍遥子不得再打扰净空大师清修。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逍遥子却没能赢得净空大师一次…… 净空大师那双睿智的老眼,充满了看破一切的淡然和洗尽铅华后的平和,没有丁点波澜,可逍遥子却是恨透了这样目空一切的眼神。 握紧剑柄,他声音又冷了几分:“出招!” 净空大师叹了口气,抬手拂开逍遥子的剑,掌风一挥,他轻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逍遥子见状,也紧紧追了出去。 第176章 执迷不悟 净空大师脚下生风,逍遥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二人眨眼的功夫飞出了清水寺,分别立在柳树柔软的枝头上,可见轻功之厉害。 夜风吹去逍遥子那满头银发,更增添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净空大师背着双手,神色复杂的望着逍遥子,无奈道:“师弟,你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沉不住气。” “师兄,少废话!”逍遥子一甩衣袖,随即身子飞向了净空大师。 净空大师身形一闪,只守不攻。 逍遥子见状,剑气更加凌冽起来:“出招!” 以前,每次决斗的时候,净空大师还会与逍遥子对抗,但这次十几招下来,他愣是没有出手。 二人一边打,一边往绝情崖顶上飞去。 之所以选择绝情崖,则是因为这是当年二人立下约定的地点。 崖上冷风阵阵,逍遥子的招式越发的不客气起来,逼得净空大师不得不出手。 半个时辰之后,净空大师见逍遥子面色微白,想着他必定是身上的伤口裂开了,于是使了个虚招“幻影神踪”。 这“幻影神踪”一出,逍遥子眼前便出现了无数个净空大师,而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幻影。 就在逍遥子分神的功夫,净空大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而起,越过逍遥子的背后,快速点住了他的穴道。 逍遥子从未料到净空大师竟会使虚招,故而怒瞪着他:“师兄,你使诈!” 江湖上的人,一提到逍遥子的名声,那必定是令人膜拜敬重的一代神医。 他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充满了神秘感,就像是活在传说里的人物一样。 可只有净空大师知道,无论逍遥子在江湖上的名声有多响,世人将他传得有多神乎,逍遥子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那个痴心不悔的小师弟。 他追着自己,缠着自己,喜怒哀乐完全毫无隐藏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净空大师的视线落在逍遥子那沁出血的胸口上,低声道:“都是做人家师父的人了,你……” 他欲言又止,抬手覆在逍遥子的伤口上,为他输送着内力。 逍遥子是神医,而这伤口则是七日前被人偷袭所伤。 那人一袭黑衣,戴着面具,虽看不清面容,但却招式毒辣,招招致命。 可是逍遥子却不能将玄机门暴露,只能硬撑着,用尽全力与黑衣人打斗。 好在净空大师收到了玄机门送去的消息及时赶到,否则逍遥子再与黑衣人纠缠下去,恐怕身上的伤就不止一处了…… 由于净空大师的出现,黑衣人讨不了半分便宜,最后只能不甘心的逃走。 从黑衣人的招式来看,那武功不像是京城中人。 逍遥子派人去查过,可却一无所获。 那胸口上的一掌,再偏几分,可能就要伤到心脉了,不过对逍遥子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伤。 可是,最近林笙的病越发的严重了,逍遥子为了找出治疗林笙的药方来,废寝忘食,哪里有心思去管自己的伤? 当然,在他心里,任何事情,都没有今日的约定来得重要。 所以,在安顿好林笙后,带着未好的伤,他仍去了清水寺赴约。 感受着一股股温暖的内力输入到体内,逍遥子深深的看着净空大师覆在自己胸口的手,苦笑道:“我还是输了。” 净空大师动作一顿,待逍遥子的伤口不再沁血,他收回了手,也解开了逍遥子的穴道。 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他忽然感慨道:“师弟,你看今晚的月亮。” 逍遥子顺着净空大师的目光望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花好月圆人长久,这是世人所希望的。”净空大师神色平静,缓缓道:“但是,花会败,月会亏,人会散,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太过执着。” “倘若你学着放开,可能会快乐一些。” “师兄之前说过,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逍遥子怎会不知道净空大师话里的意思,他转头看着净空大师那岁月留下了痕迹的侧颜,一字一句道:“师兄,我的心已经动了,你要我如何放手?” 净空大师动了动唇,半晌才道:“执迷不悟。” 逍遥子垂眸,没有说话,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两人的身形都是修长清瘦,尽管一人僧衣,一人银发,可并肩站在一起,却未有任何不协调的感觉。 “笙儿……怎么样了?”净空大师迟疑了会,率先打破了尴尬。 逍遥子攥着拳头,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无助和自责:“枉我徒有一个神医的名声,竟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 他与林笙的师徒缘分,说来有些奇妙。 世人只知道悠悠谷,可极少有人知道它的真正地理位置在何处。 即便是找到了入口处,若没有点真本事,也是进不去的。 而十几年前,逍遥子刚采完药回去,便听到石碑后面传来一阵阵响动声。 他先是一怔,随即绕到了石碑后面,这才发现原来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一张小脸粉粉嫩嫩,琉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心里不由得一软。 而且,这孩子始终在笑,一点也不怕人似的,这倒是稀奇。 望了一下四周,逍遥子并未发现有生人入谷的痕迹。 他虽然不解这孩子是从何而来,可也不忍心将她丢弃。 瞧着这孩子眉宇间透着一股机灵劲,逍遥子便将她留了下来。 至于为何起名为“林笙”,则是因为那日采摘的药草名为“长生草”,可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生”字有些男儿气。 再看到药筐里还有两根竹节参,于是便以“笙”为名。 尽管逍遥子师从天元老人的时候,学的是医术,可在天元老人和净空大师的耳濡目染下,他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女婴命格异常,虽然推算不出她的将来如何,不过她命里缺木,这一点逍遥子还是能看出来的,故而以“林”取了姓氏。 待林笙四五岁的时候,逍遥子便开始教她分辨药材。 后来,随着林笙嗜睡的时间越来越久,逍遥子也不敢再认为是小孩子贪睡了。 经过把脉、针灸后发现,林笙的脑袋里,似乎有一只蛊卵。 随着林笙长大,她会不分场合的随时睡着。 她脑子里的那只蛊卵,如今也已渐渐长成一条蛊虫,并且会继续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大脑,直至某一天林笙会长睡不醒…… 这些年,逍遥子用尽了无数办法,但是都不能将林笙脑子里的那只蛊虫引出来。 所以,他也是用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却没有告诉林笙真相。 因为逍遥子不愿自己的小徒弟难过,只想她开心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毕竟,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 前不久,他游历在外,偶尔得知将金莲配药里,可以将蛊虫引出来,便写了封信给净空大师。 只是,信里他却没有告知要这金莲是给谁入药…… “师弟,你若早些告诉我那金莲是要给笙儿用,那日我……”净空大师语气里也透露着懊悔之情,轻叹一声,他合起手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不能说早知林笙要用,就不救顾成恩的话。 因为同样是人命,他身为佛门中人,不能偏私,而且这世上也没有“如果”可言。 若真的林笙和顾成恩同时需要救命,想必这样的艰难抉择更让人矛盾煎熬…… 而那朵金莲解了顾成恩的毒,可能这便是天意吧? 净空大师望着逍遥子略显苍老的脸,缓缓道:“师弟,你打算瞒着笙儿多久?” 逍遥子摇头,声音听上去怅然又沉重:“我也不知道,能瞒过一日是一日吧。” 他的银发被风吹起,像是一缕银线缠绕在自己与净空大师之间。 忽然一笑,逍遥子喃喃道:“师兄,我们都老了。” 见逍遥子笑得落寞凄凉,净空大师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质问自己为何拒绝他的少年。 他点点头,语气里听不出波澜,面上仍是出家人的平和:“是啊,我们都老了。” 逍遥子轻轻抚着刚才净空大师为自己疗伤的胸口,仿佛在回味着他掌心的温度:“师兄……” “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追着你打几年?” 唇角笑意苦涩,他幽暗的目光里燃着浅浅的光芒:“师兄,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接受我呢?” 净空大师避过逍遥子的视线,转头望向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转移了话题:“最近京中局势不稳,你怎么看?” 逍遥子背着手,也看向脚下这无底的深渊:“师兄乃清修之人,不该被这凡尘杂事所打扰。” “当年我们受凤瑟所托,一人替她守着玄机门,一人替她照顾阿璃。”净空大师抿了抿唇,缓缓道:“如今玄机门在你的掌管下越发壮大,阿璃也已有了自己的归宿。” “只是,你应当也知道,阿璃选择了亓灏,便意味着她以后的日子,与凤瑟期望的一世安稳截然相反。” “阿璃是凤瑟的女儿,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负了凤瑟的嘱托。” 逍遥子沉默片刻,皱眉道:“那依着师兄的意思,难不成要告诉阿璃真相?” “不。”净空大师摇头,一脸肃然道:“若是当年凤瑟想要告诉阿璃真相,何苦还要我们瞒着她至今?” “真相对于阿璃来说,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你我要做的,是要在这明争暗斗,危机四伏的京中护着她安稳。” 逍遥子眸光微动,低声道:“阿璃的身上现在已然有了凤瑟的影子,就算这些年顾淮滴水不漏,可难保老皇帝不会发现端倪。” 顿了顿,他询问道:“我想把玄机门交到阿璃手里,一来算物归原主,二来也能让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师兄,你意下如何?” 师兄弟二人,似乎上一次这般推心置腹的正经聊天,还是天元老人死前,亦或者是逍遥子的心事还没被发现的时候。 净空大师瞧着逍遥子神色认真,他想了想,不赞同道:“师弟,玄机门是要交给阿璃的,但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机。” 玄机门,是凤瑟一手创办的。 明面上以打造刀剑暗器为名,实际上它里面还养着一大批的探子,与后来陈泽轩手里的青遥阁一样,都是为了刺探消息所用。 只不过,青遥阁成立的年数要比玄机门晚很多年,而且十个青遥阁也抵不过一个玄机门。 因为,一旦玄机门交到了顾瑾璃手里,这就意味着她平静的生活将会被彻底改变,整个人生轨迹也将发生变化。 她的身份,她的身世,都会一一揭露出来…… 所以,净空大师其实不希望顾瑾璃有用到玄机门的那一天…… 尽管净空大师未说明理由,但逍遥子知道他必定是有自己的计量,因此道:“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净空大师神色有些微变:“多日前,世子到清水寺,特意找我打探那会跳凤舞九天的人。” “我猜测,阿璃在太后寿辰宴上的那支舞,可能引起了他的主意。” 逍遥子听罢,刚舒缓下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轩世子此次来京不善,师兄认为他是否有不轨之心?” 净空大师再次念了句“阿弥陀佛”,“师弟,除了阿璃和笙儿的事情,这世上的一切人和事情,都不该是你我插手的。” “既然如此,那还劳烦师兄看一下笙儿的命格。”直直的看着净空大师,逍遥子忍不住道。 净空大师抬头望天,幽幽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笙儿的命格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窥探到的。” 逍遥子一愣,面上一喜:“师兄的意思是说,笙儿还有救?” 净空大师深邃的老眼眸光一闪,模棱两可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师弟,因缘造化,听从天命吧!” 逍遥子脸上的表情一僵,闷声道:“那阿璃呢?师兄也算不到吗?” 净空大师指向头顶往北方向的那颗星星,意味深长道:“阿璃的命格,忽明忽暗,而她周围环绕着数颗小星星,说明将来身边会有贵人相助。” “只是……情路会坎坷些。” “那阿璃……”见逍遥子还想问什么,净空大师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他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那红色的袈裟,就像是一枝消失在夜里的桃花,无影无踪。 逍遥子伫立在崖顶,任由冰冷的夜风拍在脸上,心头泛起的酸涩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滴清泪滑落,隐匿在他的银发里,只听得他长叹道:“笙儿,阿璃,你对谁都心软。” “师兄……唯独对我,你当真是狠心……” 不知在崖上站了多久,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想起已经昏睡了两天的林笙,逍遥子一甩衣袖离开。 芙蕖院里,顾瑾璃的身子软成了一滩泥。 她费力的抬了抬腿,那酸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亓灏斜躺在顾瑾璃的身侧,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绺秀发放在鼻间轻嗅着,一副食餍未足的模样。 顾瑾璃咬着牙,一把拍掉亓灏的手,尽管出口是声音有气无力,可还是用那双美眸瞪着他:“走开。” 亓灏翻了个身,双手撑在顾瑾璃的两侧,视线从她精致的锁骨一点点下移,幽暗的深眸又燃起了火花:“阿顾,三更半夜的,你让本王去哪里?” 顾瑾璃身上无丝毫遮挡之物,而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因此她不自觉的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你别看!” 亓灏细长的睫毛轻颤,引得顾瑾璃手心一痒。 低低一笑,他声音喑哑道:“阿顾……你喜欢蒙上眼睛做吗?” 顾瑾璃抬着的胳膊一僵,猛然拿开了手,脸色涨红道:“你不要脸!” 亓灏嘴角的弧度渐大,手指又滑上了她的身子,薄唇靠近,“阿顾,几次了?” “嗯?”顾瑾璃握住他游走在小腹上的手,有些不解。 “若是本王没记错,刚刚才要了你五次。”大手反手一扣,将顾瑾璃的手按在了胳膊下,随即俯下身子,眼里的欲望很是明显:“六六大顺,不如……再来一次?” 顾瑾璃瞪大眼睛,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一整晚了,他就像中了药似的,不知疲倦的要了她那么多次。 这期间,她被他折腾得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竟还想再来一次? 顾瑾璃动了动唇,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嗓子却干涩的厉害:“亓……亓灏……” “纵……纵欲对身体不好。” “无碍,就是一夜十次,本王也受得住。”冰凉的唇覆在顾瑾璃的唇上,他不容许她躲闪。 顾瑾璃挣扎着扭头看向桌子上那即将燃尽的烛台,弱弱道:“亓灏,天……快亮了……” “天亮了又如何?本王愿意为你精尽人亡。”亓灏的吻,没有任何技巧,霸道又热情。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身子被钳制得不能动弹,顾瑾璃只能闭上眼睛认命了。 见顾瑾璃无力反抗,亓灏的唇慢慢的往下啃。 温柔,又带着撩拨的意味。 湿热灵活的舌头停留在顾瑾璃的锁骨下方,有力的吮吸起来。 二人刚擦干净的身子,因为情动,再次染上了汗水热气。 感觉到顾瑾璃的湿润,亓灏开始了实质性的攻占掠夺。 灼热的空气,湿了的床单,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升起了一片白雾,她的身子跟着亓灏的节奏起起伏伏。 脑袋有些发沉,可是却被一阵阵疯狂的快感填满。 眯着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心再次沉沦。 这张脸俊美无比,在与她的纠缠中卸下了平日的冷酷伪装。 没有高高在上,没有冷漠无情,有的只是因她而起的迷乱和魅惑。 痴痴的凝望着亓灏,她扬起小脸,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亓灏扣住顾瑾璃肩膀的双手紧了紧,身下的进攻越发的猛烈起来。 情潮翻涌,顾瑾璃来不及喘息,只觉得自己又落入了情欲的漩涡中…… 这一次,亓灏果真是到了天亮才停了下来。 而身下的顾瑾璃,累到昏睡了过去。 望着她满身上下都是自己落下的爱痕,亓灏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拿着帕子擦了擦彼此的身子,他将顾瑾璃搂在怀里,看着她略微发肿的嘴唇,顿时有些心疼起来。 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外面,他想着一会还要带顾瑾璃去秋猎会,便皱起了眉头。 无奈的将手移向她的后腰,他悄悄给她输送着内力,以缓解着她身上的酸痛。 她身子比不得男人,被他折腾了这么久,肯定会腰酸背痛的。 当然,他不后悔刚才对她的“暴行”。 毕竟,爱就要释放出来,这样她才能感受得到他对她的爱有多么的热烈。 最重要的是,前两天他不经意间听到了爱月和顾瑾璃嘀嘀咕咕的几句话。 爱月说,进入男人的心经过食道,女人的心经过…… 嗯,通往女人心灵需要经过什么,尽管亓灏当时听得不够清楚,可通过爱月的口型,以及顾瑾璃听完后那羞恼的模样,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爱月这个小丫头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伤风败俗的话,可仔细一想,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倘若只是为了拥有一个女人的心,而去占了她的身子,那么这种事情似乎失去了意义…… 不过,从顾瑾璃的回应来看,他也能感受到,她是爱他的…… 为顾瑾璃输完了内力后,亓灏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后,仔细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出了房间,亓灏见到院子里杵着两个人,不禁一愣。 原本,爱月和荷香可以晚一些侍候,但爱月想着按照往常的经验,亓灏和顾瑾璃今个早上起来肯定是要沐浴的,所以便拉着荷香早早在院子里候着了。 可她们不敢离得太近,怕像上次一样,听到不该听的动静。 爱月往前走了几步,嬉笑道:“王爷,热水奴婢已经烧好了。” “您是要和主子一起沐浴,还是回主院沐浴?” 听到这话,亓灏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轻咳两声,望了身后的房门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阿顾刚睡着,本王回主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要吵醒她,晚一些出发没关系。” 眼珠子一转,爱月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刚……刚睡着,真的……一晚上?” 察觉到亓灏神色不悦,荷香连忙道:“王爷放心,奴婢打扰主子休息的。” 亓灏冷哼一声,大步往主院走去。 爱月望着亓灏的背影,摇着头感慨道:“竟能奋战一整夜,王爷果真是不一般的男子啊!” “胡说八道什么!”荷香戳了一下爱月的脑袋,无语道:“还不快去给主子准备一会去秋猎会穿的衣服!” 爱月吐了吐舌头,笑着跟着荷香进了屋子。 待进去后,二人看见床上一片旖旎过后的凌乱,以及顾瑾璃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脖子和胳膊上的吻痕,羞红了脸。 第177章 拜你所赐 按理说,亓灏应该带着顾瑾璃在卯时出发。 但是爱月和荷香特地依着他的吩咐,让顾瑾璃睡到了自然醒。 即便是顾瑾璃受累了一夜,可到底是心里压着事情的,睡得也不踏实,所以在亓灏走后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她醒来了。 一睁开眼,她便看到两张红扑扑的小脸守在床榻前。 “嗯?”顾瑾璃动了动身子,竟发现腰不酸腿不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昨夜纵情一夜,身上肯定留下了亓灏不少痕迹。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自觉的烧了起来。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她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屋子里早已没了亓灏的人影,想必是这两丫鬟帮着沐浴换衣的。 “主子,现在是辰时了。”爱月一边帮顾瑾璃穿戴好衣服,一边将她胸前的头发撩到身后。 “辰时了?”顾瑾璃一听,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迫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 “王爷说了,您天亮才睡的,让我们不要打扰您。”爱月将“天亮”二字加重了语气,待见到顾瑾璃耳后的粉红草莓,她偷笑道:“主子,奴婢觉得您还是穿件高领的裙子吧。” 爱月这副模样,顾瑾璃只看她一眼便明白了她所谓何意。 轻咳两声,她点头。 荷香眼明手快,在爱月的话落下后,立刻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湖蓝色的凤尾裙。 裙面上绣以花鸟图纹,在两畔镶以金线,裙摆配有彩色流苏,走起路来摇曳多姿。 由于今日去的地方是猎场,所以爱月便给顾瑾璃梳了一个利索又不失大气的百叶髻。 顾瑾璃照了一下镜子,低声道:“走吧。” “主子!”见顾瑾璃抬脚就要往门外走,爱月连忙拿起几块糕点追在后面,“怎么说都折腾了一晚上,您不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这怎么能行!” 顾瑾璃脚下的步子一顿,抽了抽嘴角,很是无奈:“爱月……” “奴婢在!”爱月听到顾瑾璃唤自己,响亮的应了声,将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 顾瑾璃抿了抿唇,不容置疑道:“今日秋猎会,荷香随我去,你留在府中。” 之前的几年,顾瑾璃从未跟着顾淮去过秋猎会,爱月自然也是没有机会跟踪一起去。 今年好不容易她能沾着顾瑾璃的光去看看秋猎会到底是怎样盛大的场面,然而顾瑾璃却让她留守王府里,这让她怎能不难过? “啊?”撅着嘴,爱月拉下了笑脸,不满道:“主子,你说话不算数。” “府里的下人们,也就你最靠得住。”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肩膀,嘱咐道:“我和王爷都不在府中,府里只有周管家一人,我不太放心。” 爱月眨了眨眼睛,纠结了片刻,妥协道:“好吧,我听主子的。” 顾瑾璃说的是,虽说尹素婉不在府中,可秋菊院还有个柳夫人。 那柳夫人看着平日里对谁都一副和善的模样,但却不是个善茬子。 既然自己是这王府里除了周管家之外,最得主子们信任的人,那么必须得对得起主子们的重托。 当然,顾瑾璃之所以让爱月留下,只不过是因为秋猎会上人多,担心爱月性子太活泼,万一说错了话,或者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恐怕又要惹出麻烦了。 毕竟,今日去秋猎会的人,除了王爷皇子之外,朝中的那几家大臣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有与亓灏为敌的,也有将她视为眼中钉的,总之人多是非多,很不好对付。 所以,她与亓灏一切都得小心谨慎才行。 “都收拾好了吗?”这时,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亓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顾瑾璃回头,见他眸子里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她别过脸,略微别扭道:“收拾好了。” 亓灏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一边往院子外面走去,一边打量着顾瑾璃,低声道:“你这身打扮,很好看。”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领子这么高,不热吗?”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还不是怪你,谁让你……” 瞧着顾瑾璃眼泪都出来了,亓灏忽然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呃……”身子忽然悬空,顾瑾璃下意识的攥紧亓灏的衣襟,看着同样瞪大眼睛的爱月,红着脸道:“大庭广众之下的,你做什么?” “抱着你,还能做什么?”亓灏大步流星,直接将荷香甩在了身后。 “放我下来!”这个时辰,路过的下人们很多,顾瑾璃不敢去看大家窃窃私语的样子,于是在亓灏的胳膊内侧用力拧了一把。 “阿顾,你若再乱动,别怪我一会到车里跟你算账。”亓灏捉住顾瑾璃的手,目色沉沉,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顾瑾璃张了张嘴,瞪了亓灏一眼:“算你狠!” 亓灏唇角微扬,面色坦然,好像在做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在众人的注目中抱着顾瑾璃上了马车。 “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进了马车后,顾瑾璃见亓灏仍抱着自己不放,不禁又拧了他一下。 “睡觉。”亓灏将顾瑾璃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沉声道:“你昨晚没睡好,能多睡会便多睡会。” 顾瑾璃撇撇嘴,小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是手还是环在了亓灏的腰间。 亓灏本以为顾瑾璃会再与她争辩几句,见她难得这般听话,便如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瑾璃皱了皱眉,“你这样我睡不着。” 亓灏动作一顿,只好安静的一动不动。 确实是很困,没多久顾瑾璃便发出了均匀的酣睡声。 秋猎会的地点,在南山不远处的猎场。 也就是说,二者其实只有十几里的距离。 由于顾及着顾瑾璃,亓灏特意让车夫放慢了速度,再加上本身他们二人就出发的晚,所以到了猎场时,所有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当夜,也包括老皇帝。 “王爷,到了。”车夫勒紧马缰,在外面小心翼翼的禀告道。 亓灏“嗯”了声,却并没有立即出来。 看着宁王府停下的马车,老皇帝的脸色有些不悦。 一旁的宣王将老皇帝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亓灏将挡着顾瑾璃一半脸的头发理到耳后,然后俯下身子,轻声道:“阿顾,到了。” “到了么?”顾瑾璃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 亓灏刚想站起来,发现腿好像麻了。 顾瑾璃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随即想到什么,她不好意思的又坐了下来,手在亓灏的腿上按着几处穴位,“刚才睡得太沉了,对不住。” 要不是顾瑾璃主动给亓灏揉腿,他其实也没觉得如何。 瞧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他乐在享受。 老皇帝本就等得不耐烦,见二人还不下车,因此声音愠怒道:“小贾,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立刻往马车方向走去。 “宁王爷,皇上让老奴过来问一下,是否可以下车了?”贾公公站在离着马车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因为有车帘子挡着,他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亓灏看了顾瑾璃一眼,动了动腿,便掀开了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随后,他也将顾瑾璃接了下来。 大家在看到亓灏身后的顾瑾璃后,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论身份,顾瑾璃是亓灏的侧妃,似乎不该出现在如此隆重的场合。 其次,今日尹素婉也跟着尹太傅来了,而亓灏却带着顾瑾璃来,这其中的深意可就大了。 “姐姐……”人群里,尹素汐直直的看着亓灏牵着顾瑾璃往这边走来,不由得忿忿道:“姐夫他怎么能带着顾瑾琇这个女人来?真是太过分了!” 与华琼交好的沈碧云自打华琼死后,就像是少了主心骨一般,除了江晴岚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可结交的权贵。 听到尹素汐的话后,她不禁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宁王爷放着宁王妃不要,偏偏要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啧啧……” 江晴岚既然喊尹太傅一声姑父,那么听到旁人对尹素婉这般暗含讽刺的话,总归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 尽管,尹素婉和尹素汐两姐妹,平日里对江晴岚这位表妹并不亲近。 捂着嘴假装咳嗽,江晴岚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碧云,你少说几句。” 沈碧云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往尹素婉的伤口上撒盐,相反,她觉得自己与尹素汐一样,是在为尹素婉打抱不平:“江姐姐,宁王妃都要被宁王爷给休弃了,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而你作为王妃的表妹,连句公道话都不为她说一句。真是……” 一边摇着头,她一边感慨着。 之前,太后寿宴那次,沈碧云不仅帮着华琼公主陷害顾瑾璃失败,还害得江晴岚白白挨了棍子。 而且,沈碧云这个人,说话又喜欢不经大脑,经常不经意间让江晴岚下不来台,久而久之,江晴岚对沈碧云心里便起了芥蒂。 只是碍于两人相识已久的份上,江晴岚也就忍着不发作罢了。 她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官罢了,依着她的身份,按理说是根本没有资格出席各种场合宴会的。 而她能挤入京中贵女的圈子里,完全是因为她当初攀附了华琼,又与尹太傅沾亲带故的原因。 “碧云,你什么意思?”江晴岚见尹素婉脸色阴冷的厉害,她转头着急为自己辩解道:“表姐,你莫要听沈碧云胡说,我……” “够了!”尹素婉冷冷的望着江晴岚和沈碧云一眼,幽幽道:“我尹素婉,还不至于沦落到被人可怜同情的地步!” 尹素汐拍了拍尹素婉的手,又开始了老好人的表演:“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关心你,没有什么恶意的。” 尹素婉下意识的想将手从尹素汐手里抽出,可望着尹素汐这情真意切的小脸,也随即握住了她的手,放柔了声音,与她演戏道:“妹妹想多了,姐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说罢,尹素婉又扯了扯唇,对神色不安的江晴岚道:“表妹,你我都是自家人,你对我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 这一声久违的“表妹”,让江晴岚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安稳了许多。 松了口气,她放心道:“表姐明白就好。” 沈碧云见尹素婉与江晴岚表姐妹说话,自己好像被晾一边似的,赶紧插嘴道:“宁王府,我……”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尹素汐将头转向了一旁,对尹素汐道:“我去看看父亲。” 尹太傅不知是因为看到亓灏带着顾瑾璃来而怒火攻心,还是昨晚受了凉,嗓子不舒服,总之他咳得面色潮红。 尹素汐眸光微动,视线在江晴岚和沈碧云二人之间流连一番,点头道:“我跟姐姐一同去。” 尹素婉没说什么,擦着沈碧云的肩膀往尹太傅身边走去。 如此一来,尹素婉便与亓灏、顾瑾璃迎面正对上了。 三人同时停了下来,引得八卦的人们伸长了脖子,两眼冒光。 尹素婉攥紧拳头,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王……” 亓灏的目光就像是蜻蜓点水似的,只落在了尹素婉身上一秒,便侧了一下身子,径直走过。 尹素婉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明,她这次跟着尹太傅来秋猎会,可是要借此机会随着亓灏回王府的! “王爷!”不甘心的追上前,她急声喊道。 然而,亓灏听而不闻,留给了尹素婉一个冷酷的背影。 他和尹素婉的缘分已尽,事已至此,他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 因为,给了尹素婉希望,不仅是对自己感情的不负责任,更是对顾瑾璃的一种伤害。 再者,他不给尹素婉休书,真不是对她还有感情,而是想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想明白他们之间的事情。 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尹素婉显然还对他抱有希望…… “哎哟,传闻果真不假,宁王爷真对这顾侧妃上心的很!”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这宁王妃都回太傅府好些天了,宁王爷至今都没接她回王府呢!” “啧啧,看样子,宁王爷恐怕是真要将宁王妃给休了吧?” “这可说不准,毕竟男人嘛,宠你的时候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似的,厌弃你了,你就是一地渣滓!” …… 顾瑾璃自然听到了大家的议论纷纷,她目光平静,神色淡然,然后任由亓灏牵着自己的手往老皇帝跟前走。 老皇帝老眼眯了眯,眉宇间跳动着隐隐怒气。 他眸子幽暗的看着顾瑾璃,最后将视线落在亓灏身上,冷声道:“为何这么久才来?” “满朝文武只等你一个,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 七皇子清了清嗓子,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四哥,你该不会是醉倒在温柔乡,乐不思蜀的忘记了时间吧?” 亓灏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七弟,要说醉倒温柔乡,你应当体验最深。” 七皇子不知道亓灏这话是什么意思,冷笑道:“本皇子身边一没王妃,二没侧妃,哪能有四哥这般好福气,享尽齐人之福?” “行了!”老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见亓灏和七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针锋相对起来,怕他们再说出什么有伤大雅的话来,于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也懒得再去计较亓灏为何迟到。 一甩衣袖,他吩咐贾公公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传令下去,半盏茶时间后,开始狩猎!” 虽然在狩猎会之前,一切准备工作都以就绪,但为了安全起见,还得派人在排查一下是否还存在安全隐患。 毕竟每年的秋猎,总会有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丧命…… 老皇帝一把年纪了,况且身子最近确实有点虚,所以自然是不用去狩猎的。 贾公公为他准备了一个舒适豪华的大帐篷,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 不过,唯独少了美人。 不知从哪一年的秋猎会开始,丽妃便代替了皇后陪着老皇帝前来。 而今年,华琼的死让丽妃没有任何外出的心情。 瑶妃现在是老皇帝的心尖宠,要是她没有怀有身孕,老皇帝这次必定会将她带在身边的。 德妃常年深居简出,连淑清宫她都极少踏出,更别提这秋猎会了。 再说了,出来狩猎,带在身边的女人一定要能应景才行。 德妃性子太安静,以至于静得让人发闷,将她带出来太无趣。 至于宫里其他妃嫔,真没一人能入得了老皇帝的眼。 当然,按照亓国的规矩,三年一选秀。 今年九月,又到了选秀的日子。 可老皇帝决定将今年的选秀取消,若要问原因,大概是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么多年来,秋猎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在结束前打到猎物最多的人,老皇帝将重重有奖。 因此,男人们在选择良马和弓箭的时候极为的用心,而女人们则一同集聚在看台上面,也就是老皇帝专有的帐篷附近。 有尹素婉和尹素汐的地方,顾瑾璃自然不会凑过去,所以她带着荷香坐在了离着人群较远的地方。 江晴岚好不容易今个搭上了尹素婉几句话,因此她也与尹素婉坐在一起。 沈碧云得罪人却不自知,她舔着脸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挽着江晴岚的手,硬是挤在了尹素婉和江晴岚的中间,说说笑笑,很是自在。 尹素汐瞧着沈碧云那副装痴卖傻的样子,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亓灏和宣王、七皇子、清王一样,没有跟其他官员等去马房选马,而是用的自己的坐骑。 牵着马,他走到顾瑾璃身边,看了一眼那些正吃着瓜子,聊得开心的女人们,问道:“怎么不过去坐?” 顾瑾璃摇头,淡淡道:“我在这里挺好的。” 随手理了理亓灏的衣服,她又继续道:“而且,这里离得近,能看得清楚。” 亓灏知道顾瑾璃不喜扎堆,勾着唇笑道:“乖乖在这里等我。” 顾瑾璃点头,想了想,嘱咐道:“我不非得要那什么红狐,你注意安全,小心些。” 亓灏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忍不住俯身想落下一吻。 “欸,有人呢!”顾瑾璃抬手挡住亓灏的唇,心虚的瞄了一眼周围。 “这里离着看台那么远,没人会注意到的。”顾瑾璃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偷情,亓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小声道:“荷香还在呢。” “荷香。”亓灏瞥了一眼荷香,暗示之意甚是明显。 “咳咳……”荷香一怔,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自觉的背过身子去。 “你!”顾瑾璃以手扶额,无语道:“这天底下,还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吗?” “阿顾,你说有便有。”桃花眼里柔光浅浅,亓灏的吻这次没落在她额头上,而是直接落在了顾瑾璃的红唇上。 这一幕,刚好被看台上的尹素婉看到了。 她忍着疯狂的嫉妒,细长的指甲死死的扣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刮痕。 尹素汐和其他的女子们自然也看到了,所以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大家说笑的声音渐渐变小,亦或者是说,大家都被尹素婉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给吓住了,无人再敢说话。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知趣的闭了嘴。 “顾瑾琇既然有第一才女之称,那么骑马应当也是不在话下的。”尹素婉望着亓灏和顾瑾璃的眼神透露着一丝恨意,以至于在座众人都能深切的感受到。 她这话一出,众人大多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碧云没来得及多想,接话道:“嗯,第一才女嘛,肯定是什么都会的。” “沈将军乃咱们亓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据说马上功夫了得。”尹素婉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缓缓道:“虎父无犬女,而沈小姐又是沈将军的女儿,想必马上本领也差不了吧?” 沈碧云一愣,不知道为何尹素婉将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看了看尹素婉,又看了看远处跟亓灏轻言浅笑的顾瑾璃,重重点头,“对!” “自小我父亲便教我骑马,这是我的强项!” “既然如此,那么……”尹素婉放下茶杯,幽幽一笑。 第178章 消遣玩物 沈碧云被尹素婉那幽深的笑意笑得头皮发麻,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那么什么?” 尹素婉拍了拍沈碧云的手,沉声道:“那么沈小姐可以与顾侧妃比试一番。” “一来嘛,我们想亲眼目睹一下沈小姐的英姿,二来嘛,我们也想看看顾侧妃到底能不能担得起第一才女的名声。” “这……”沈碧云的手掌心有些冒汗,她讪讪道:“宁王妃应当也知道,秋猎会是男人的天地,好像从未有过女子赛马一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手从尹素婉手里抽了出来。 尹素婉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她心机深重的一面来,所以尹素汐怎能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知道沈碧云只会嘴上逞能,因此尹素汐便接着沈碧云的话继续道:“沈小姐,秋猎会上虽没有女子赛马的先例,可是皇上也从未说过不可以的。” “而且,咱们也不算比试,只不过是姐姐妹妹们闲着无聊,找点乐子嘛。” 顿了顿,她又捂着嘴轻笑道:“即便是沈小姐输了,也不会有人笑话的。” 尹素汐这招“激将法”太过明显,若是那有脑子的人,必定一眼能识破。 就是那没脑子的人,也断然不会在今日这种场合主动挑衅顾瑾璃。 可是,沈碧云就是那没脑子,还一击即中的傻子。 “谁说我会输的?”果真,沈碧云提高了声音,梗着脖子道:“我沈家世代为将,怎可能输!” 尹素婉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沈小姐说的没错,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沈小姐的好消息了!” 她三言两语,先给沈碧云戴了高帽,然后又设了个套,容不得沈碧云拒绝,可谓是厉害至极。 江晴岚坐在一旁,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 不难看出来,这尹家两姐妹是想将沈碧云当枪使唤。 顾侧妃虽是才女不假,可强项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马显然不是她所擅长的。 再说了,光看这身形,顾瑾璃体形就纤瘦,比不得沈碧云健硕,这不是为难人吗? 当然,尹素婉和尹素汐就是故意的为难顾瑾璃。 不仅如此,她们姐妹两还可能希望顾瑾璃在与沈碧云赛马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 而顾瑾璃现在是亓灏的心头肉,一旦她出了事情,那这沈碧云必定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样想着,江晴岚偷偷的看着嘴角噙着笑的尹素婉,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表姐很是可怕。 “我……”沈碧云虽然应了下来,可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敢跟皇上说。” 看了一眼正被亓灏拉着手,抚摸马鬃的顾瑾璃,她咬唇道:“而且,也不见她会答应和我比赛。” 见沈碧云底气不足,尹素婉沉声道:“你去跟皇上说一下,皇上自然会答应你。” “只要皇上开口了,就不怕她不同意。” 说罢,尹素婉俯在沈碧云耳边低语一番。 挣扎片刻,沈碧云点点头,提着裙子往老皇帝的帐篷走去。 “走吧,咱们也陪沈小姐一块过去,给她壮壮胆。”待沈碧云刚进老皇帝的帐篷,尹素婉也起身跟了过去。 尹素汐见状,急忙也跟上。 其他贵女们乐于看热闹,因此也都凑了过去。 “皇上,沈家小姐说有事情要见您。” 帐篷里,老皇帝正闭目养神,听得贾公公轻手轻脚进来禀告,他睁开了眼睛。 不悦的望着攥着衣角的沈碧云,老皇帝皱眉道:“何事?” “皇……皇上,碧云……”沈碧云不敢直视老皇帝眼睛,低着头哆哆嗦嗦道:“碧云想……想……” 这时,尹素婉带着一群贵女们也进来了,大家齐齐对老皇帝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一听到身后这么多人的声音响起来,沈碧云已经骑虎难下了。 深吸一口气,她大声道:“我想要与宁王侧妃顾瑾琇赛马!” “嗯?”沈碧云这话一落,老皇帝和贾公公都不由得一怔。 “赛马?”老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要与顾瑾琇赛马?” “皇上。”怕沈碧云在这个时候突然怂了,尹素婉上前福了福身子,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每年的秋猎会,咱们都是男子打猎,女子们观猎。” “而这次,沈小姐与我们大家觉得可以与众不同一些。” “与顾侧妃比试赛马,一来可以打发一下时间,二来也可以给这秋猎会增添些乐趣。” 见老皇帝并未露出不满的神色,尹素婉试探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老皇帝将视线从面色紧张的沈碧云身上移到了尹素婉身上,神色莫辨道:“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是出自沈小姐?” 听老皇帝这般问,尹素婉与沈碧云对视一眼,沈碧云立即道:“回……回皇上,这主意是碧云想的。” 刚才尹素婉教给沈碧云的一番话,最后还得靠尹素婉说了出来。 要是这下沈碧云又退缩,可真是成缩头乌龟了。 老皇帝深深的看着神色不变的尹素婉,老眼中闪过幽幽暗光。 尹素婉幼时曾在太后宫里住了不短时间,她性子温和,也聪慧伶俐,太后喜欢她,老皇帝也觉得她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在亓灏提出要娶尹素婉做正妃的时候,那么痛快的同意。 可以说,尹素婉和顾瑾璃,若一定要老皇帝从中选一个,他会选尹素婉做儿媳妇。 当然,这个“儿媳妇”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媳妇,而是以后亓灏的皇后,未来亓国的太后。 论出身,两人不分上下。 论才貌,顾瑾璃要略胜一筹。 论二人在亓灏心里的地位,现在看来,仍旧是顾瑾璃胜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顾瑾璃不是老皇帝心中理想的人选。 亓灏需要的,是一个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他,不仅可以辅佐他,更是在必要时刻为他牺牲生命的女人。 而顾瑾璃与尹素婉比起来,太过理智,太有个性。 她表面宠辱不惊,可骨子里却像是天上翱翔的鹰,极难被驯服。 最重要的是,在亓灏与顾瑾璃的感情关系中,顾瑾璃似乎并未将亓灏视为她的天。 相反,亓灏太过看重顾瑾璃了,时间久了会被牵着鼻子走,这严重违背了一代帝王掌控一切,心中无情的准则。 还是那句话,女人可以爱,却不能用十分真心。 不过是消遣的玩物,宁可要一只温顺的猫来养,也绝不要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其次,顾瑾璃是顾淮的女儿,而顾淮在背地里与宣王走得极近,故而对亓灏来说,顾瑾璃可能是放在身边的一颗潜在炸药,很是危险。 总而言之,老皇帝好像越来越不喜顾瑾璃了。 再看尹素婉,以前只觉得她柔柔弱弱的像朵娇花似的,可今日一看,她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单纯简单。 这样的女子,一心痴恋亓灏,而且又有野心和心计,适合做亓灏的皇后。 而尹素婉想做什么,老皇帝大概也是能猜到的…… 见老皇帝沉默不语,沈碧云有些心虚,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出。 沈碧云这一跪,让众人有些奇怪。 只有尹素婉知道,沈碧云这是害怕了,害怕惹了老皇帝生气。 眼观鼻,鼻观心。 尹素婉察觉到老皇帝盯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便微微颔首,大着胆子道:“皇上,沈小姐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想为大家带来点乐趣,还望皇上莫要责怪她。” 她也不算是为沈碧云开脱,只不过是绕着弯子让老皇帝答应罢了。 反正,什么话都让尹素婉给说了,老皇帝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尹素汐瞅着沈碧云看着尹素婉那一脸感激的样子,暗笑她愚蠢。 江晴岚站在人群的中间,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贾公公,传令下去,待沈小姐和顾瑾琇赛完马后,再正式秋猎!” “谢……谢谢皇上。”沈碧云小心翼翼的磕了个头,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老皇帝望着沈碧云,忽然觉得她畏畏缩缩,登不得台面的样子真是不配将军之女的身份。 眸光一转,他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念头,因此看着沈碧云的目光又深了些。 沈碧云的父亲沈明辉又保持中立,若是能将沈明辉拉拢到亓灏身边,这无疑于得到了一份强有力的助力! 而且,沈碧云愚蠢,也好拿捏,倒也不用担心她会将宁王府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这样想着,老皇帝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沈碧云不明白老皇帝为何一直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心头一跳。 看台旁边,亓灏见贾公公从帐篷外面往这边过来了,总算是将一直蹂躏着顾瑾璃头发的手拿了下来。 顾瑾璃气恼的整理着被亓灏弄乱的发髻,瞪着他道:“我又不是属狗的,你要是再摸我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亓灏忍着笑,对站在顾瑾璃身后,听到她这话一时震住的贾公公道:“贾公公,秋猎会该开始了吧?” “呃……”顾瑾璃自然不知道贾公公将自己的话听了一清二楚,她身子一僵,转身尴尬一笑:“贾公公。” 贾公公轻咳两声,说明了来意:“宁王爷,顾侧妃,皇上有令,顾侧妃乃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而沈碧云沈小姐是将门虎女,所以便请沈小姐与顾侧妃比试一下赛马,为此次秋猎会增添些乐趣。” “嗯?”亓灏听罢,冷声道:“阿顾擅长的是高雅才艺,骑马射箭这等粗俗的技艺,她是不会的。” “再者,阿顾不是杂耍班的,若父皇想要找人取了,那就找错人了。” 贾公公其实也不愿为难顾瑾璃,听到亓灏一口替顾瑾璃回绝了,便道:“那……老奴这就回禀皇上。” “不用,本王亲自去与父皇说。”亓灏知道,老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要沈碧云与顾瑾璃比试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因此,他牵着顾瑾璃的手,越过贾公公,准备去找老皇帝讨个说法。 贾公公是了解亓灏的脾气的,刚才又不小心看到了顾瑾璃与亓灏之间亲昵的小动作,于是担心亓灏会为了顾瑾璃而与老皇帝争执,便立即追了上去。 亓灏与顾瑾璃二人到了帐篷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站着一大群人,而为首之人是尹素婉,他的眸光不禁冷了几分。 顾瑾璃抿唇,心里多少有了数。 老皇帝见亓灏一脸清冷之色,眯着眼睛,问道:“朕刚才已经让贾公公传过话了,先去准备一下吧。” 亓灏没有理会老皇帝,而是对贾公公道:“贾公公,劳烦将本王刚才的话转达给父皇。” 贾公公犹豫了会,然后低声将亓灏的话原封不动的又重复了一遍。 老皇帝听罢,脸色阴沉的很:“自古以来,骑马射箭的女子数不胜数。不仅骑马射箭,还有女子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都说女子不如男,但在朕的眼里,有勇有谋,胆识过人的女子,要比男子更让人佩服!” 只是一个比试骑马的问题,老皇帝竟上升到这么严肃的话题,姜果真是老的辣。 不过,亓灏却丝毫不退让:“父皇,阿顾不是巾帼女英雄,所以不必会骑马射箭。” “再说了,我亓国乃泱泱大国,还不至于沦落到让女人冲锋陷阵的地步。”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皇帝被亓灏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见亓灏如此维护顾瑾璃,尹素婉眸子里的恨意再次燃烧了起来。 她手悄悄的扯了一下沈碧云,眼中的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眼下老皇帝正和亓灏因为赛马一事双方动了怒,沈碧云要是再敢搀和进来,亓灏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宁王妃,我……”她害怕的看着尹素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然而,她刚退了两步,忽然身后一双手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啊!”由于猝不及防,沈碧云刚好跌在亓灏和老皇帝的中间。 亓灏顺着刚才沈碧云摔出来的方向,视线与尹素婉对上,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就像是千年寒冰一样,让人心里发慌。 尹素婉知道,亓灏必定是以为沈碧云这一摔,是自己将她给推出去的。 她双唇嗫嚅,却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一来,亓灏既然认定了是她,那解释便是欲盖弥彰。 二来,就算亓灏知道不是她做的,但毕竟是尹素汐伸出去的手,亓灏也会认为是自己授意她这么做的。 当然,对于尹素汐,尹素婉更是不能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因为,她会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出气为借口,而尹素婉若是再责怪她,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所以,尹素婉只能保持沉默,自己背下这口锅了。 亓灏和老皇帝的气场太强大,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让摔在地上的沈碧云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是该继续趴着,还是站起身来,因此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说的对。”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瑾璃开口了。 她先给老皇帝行了个礼,随即对沈碧云伸出手,不紧不慢道:“女子不属于男儿,能顶起半边天。” 这话,是在给老皇帝一个台阶下。 拉沈碧云起来,是不想她再趴在地上丢人现眼。 沈碧云看着顾瑾璃伸在面前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盯着她的那些贵女们。 只见她们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等着看她是否会就着顾瑾璃的手站起来。 若是自己抓住了顾瑾璃的手,那就是承了她的情,这让自己很没面子。 一把拂开顾瑾璃的手,沈碧云避过亓灏森寒的目光,小声道:“不用你装好心!” 顾瑾璃眉头轻蹙,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沈碧云尖细的指甲划过的一道血痕,面无异色的收回手。 亓灏自然也看到了顾瑾璃手背上的伤,他一脚狠狠踢在沈碧云的小腿骨处。 “啊!” 亓灏这一脚,是用了七分的力道,踢得沈碧云这次倒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一阵钻心刺骨的疼,让她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眼泪也彪了出来,她痛苦的捂着腿,哽咽道:“痛……好痛!” 顾瑾璃脸色微变,“亓灏……” “老四!”老皇帝老眼瞬间染上了怒色,气得老脸涨红。 众人没料到,亓灏为了维护顾瑾璃,竟敢当着老皇帝的面对沈碧云动手,果真是大胆。 亓灏抬手将顾瑾璃的袖子略微撩起,露出手背上的伤,幽幽道:“她伤了阿顾的手,本王踢了她这一脚,算是扯平了。” 老皇帝望着那道微不足道的抓痕,忽然觉得顾瑾璃这个女人,真的不能再留着了。 亓灏为了她,三番两次的做出出格之事,再这样放纵他下去,恐怕他会越来越失了分寸! “痛,呜呜呜……我的腿好痛!”沈碧云只觉得骨头好像断了,此时像极了一条瘸了腿的狗,狼狈不堪。 “小贾,去找太医!”老皇帝尽管不待见沈碧云,可她到底是将军之女的身份,所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一下。 何况,若真的要下旨让亓灏娶沈碧云为侧妃,那也不能娶个瘸子! “是,皇上!”贾公公知道事情发展的越发严重了,立即应了声,跑出了帐篷。 顾瑾璃松开亓灏的手,上前两步,看了几眼沈碧云,缓缓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沈小姐可能是腿骨折了。” “若是沈小姐信的过,我可以帮……” 沈碧云咬着牙打断了顾瑾璃的话,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狠很的瞪着顾瑾璃,将那不敢对亓灏发泄出来的恨意,发泄到她身上:“猫哭耗子假慈悲,本……本小姐不稀罕!” “看沈小姐说话铿锵有力,看来这腿也没什么大碍。”亓灏忽然一把攥起沈碧云的衣领,将她提到半空中,冷声道:“刚才沈小姐不是要跟阿顾比试骑马吗?” “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气。 大家脸上的表情差不多都相似,那就是为沈碧云默哀,也在庆幸还好尹素婉“挑选”的棋子不是自己。 “我……呜呜……”沈碧云瞪大眼睛,连哭都不会了。 她面色煞白,看着亓灏就像是看见鬼一样。 突然,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骚气。 “砰!” 亓灏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将沈碧云用力丢到了一旁。 “哎哟,沈小姐她竟然……” “啧啧,真没想到,她会尿裤子呢!” “可不是嘛,怎么说都是沈大将军的千金,这也太丢脸了吧?” 这刺鼻的味道,让大家一脸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沈将军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亓灏摇着头冷笑一声,随即一边拉着顾瑾璃离开,一边道:“父皇,儿臣先去外面等着了。” 走到门口,他放慢了脚步,回头补充道:“阿顾的骑马装儿臣已经准备好了,就不劳烦父皇准备了。” 亓灏这意思,也就是说,顾瑾璃接受了沈碧云的挑战。 而沈碧云,就算是她伤了腿,又尿了裤子,可这比试现在不是她说的算了。 无论她想不想参加,她眼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敢不参加,亓灏有一百种让她不好过的法子! 顾瑾璃身子一颤,疑惑的看向亓灏。 亓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放心。 目送着亓灏和顾瑾璃出去,在场的人无不为亓灏的霸气和魄力所震惊。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惹谁都好,就是不要惹杀神王爷亓灏和冷面阎王顾成恩! “哇!”的一声,沈碧云终于张着大嘴嚎啕大哭。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听了尹素婉的话找顾瑾璃赛马。 “呜呜呜……” 正当她哭得老皇帝心烦意乱,打算呵斥她的时候,贾公公带着太医回来了。 太后的后面,还有听说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的沈明辉。 一看到沈碧云坐在地上,身下还有一滩黄色的尿渍,他一时忘记了给老皇帝行礼,铁青着脸道:“碧云!” 第179章 不想不念 亓灏牵着顾瑾璃走出帐篷,二人走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他一边动作温柔的将帕子系在顾瑾璃手背上,一边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手背上的伤被帕子挡住,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亓灏,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皇上和沈家的。” “阿顾。”亓灏冰凉手指抵在顾瑾璃的唇间,轻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最后会让你和沈碧云赛马?” 轻轻摩挲着她如朱丹般的红唇,他自问自答道:“沈碧云这般张狂,我踢她一脚,也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让她记住,我亓灏的女人,不容许任何人欺负。” “她不是想要跟你赛马吗?那我就依了她。” 顾瑾璃握住亓灏的手,扯了扯唇:“先是尹太傅,现在又……” “我的阿顾,只有我能欺负。”将顾瑾璃拥在怀里,他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语气淡淡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狩猎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一个比试赛马,这其中的缘由,刚才在帐篷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尹素婉背地里耍的小手段,亓灏看破不说破。 因为,无论她做什么,只会让他对她更加厌恶。 而老皇帝应该也明白顾瑾璃不擅长骑马的,可他竟同意了沈碧云的要求。 即便是没有到“助纣为虐”这个地步,也绝对是故意为之。 亓灏不知道为何老皇帝会这么做,但正如他所言,他的女人,谁也欺负不得。 哪怕是老皇帝,也不可以。 至于顾瑾璃担心的得罪了沈明辉,他也不怕。 沈明辉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犹豫不决的观望,可见此人立场不坚定。 而且,亓灏要的是足智多谋的良将,沈明辉显然是不符合亓灏的标准的。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对沈碧云动手。”顾瑾璃轻叹一声,伸手抱住了亓灏,“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会很尴尬的。” 这个时候,大家大多都选好了马匹和弓箭,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过来了。 若是之前,顾瑾璃定然不会让亓灏在这里跟自己搂搂抱抱的。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想好好的抱抱这个在意自己,维护自己的男人。 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而她既然也是爱他的,为何要去遮遮掩掩呢? “阿顾,我跟她不熟,所以她是否尴尬,与我无关。”亓灏见顾瑾璃竟主动抱了自己,唇角的弧度更大。 视线落在正牵着马停在原地的一袭蓝衣人影上,他眸光暗了暗。 顾瑾璃顺着亓灏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神色冷峻的顾成恩。 而他的身边,竟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柳叶弯眉,美眸流转,唇红齿白,不是与顾成恩已经订了亲的莫芷嫣,还是谁? 今日,丞相府只来了一个顾成恩。 因为,前些日子,顾瑾琇在大夫人的安排下,接受了姜伢子的修补之术。 这修补之术对姜伢子而言,原本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可奈何顾瑾琇太过紧张,在姜伢子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一不小心又将那刚缝合好的处子膜给扯裂了。 无奈,姜伢子只好重新再给顾瑾琇修补。 而这二次修补的处子膜,可要比第一次修补的更加脆弱,过程也更加麻烦。 还需要注意的是,不能立刻修补,需要修养几天才行,否则对身子伤害极大。 当然,也不能拖太久,因此便选在了今日进行二次修补。 大夫人是要陪着顾瑾琇的,她们母女两个不去,顾瑾瑜和顾瑾瑶两个庶女更是不可能来了。 顾念时一介书生,他只醉心于诗词歌赋,对于狩猎这等事情是从不感兴趣的。 顾淮本来是打算参加秋猎会的,可大夫人心里害怕二次修补发生什么意外,硬是让顾淮给老皇帝寻了个借口留在了相府中陪着她。 所以,顾成恩便是相府的代表。 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久,顾成恩并未露面,要不是现在看到了他,顾瑾璃还忘记了他今日也出席秋猎会。 其实,在亓灏接着顾瑾璃下马车的时候,顾成恩便在人群中望着她。 只不过,她没发现而已。 他看着她与亓灏执手并肩,看着他们二人无形之间透露出来的默契和恩爱,他伪装了多日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与顾瑾璃,虽说才十多天未见,可却像是过了好久。 作为一个已经定了亲的人,他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一个不该想的人,努力不去打听跟她有关的一切消息。 因为,每次想起她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她护在亓灏身前,用他送她的那银镯子暗器伤了他的画面。 那一幕,总是让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不想,不念,却不代表就此放下。 他永远不会放弃顾瑾璃,只是暂且将她寄存在亓灏身边。 现在,他已经有了莫家的支持,还与顾淮依附于宣王,待不久再将妹妹顾瑾琇嫁给清王,无论是宣王还是清王,他都可以借助他们手里的力量摧毁亓灏,将顾瑾璃彻底的禁锢在身边。 不愿再让亓灏戳自己的眼,他便从人群里离开,提前去了马场。 莫芷嫣不晓得顾成恩的心思,见他走人,她也跟着他一起往马场走去。 她知书达理,又懂得察言观色,察觉到顾成恩在见到顾瑾璃和亓灏后,突然气场变了,便知趣的安静陪在身边,只在顾成恩主动说话的时候才回应几句,这倒也不让顾成恩心烦。 按理说,男女有别,可他们二人已经是未婚夫妻,所以大家见了莫芷嫣与顾成恩在一块也就不会再说些闲言碎语。 不曾想,他们四人还是在这里遇见了。 自“芳华会”后,这是莫芷嫣与顾瑾璃的第二次见面。 俗话说,爱屋及乌。 由于“顾瑾琇”是顾成恩的亲妹妹,因此莫芷嫣友好一笑,对着顾瑾璃点点头,以示打招呼。 “莫小姐。”顾瑾璃也点头回应,不过她的眼睛是看着顾成恩的。 张了张嘴,“大哥”二字不知为何就像是一根鱼刺一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顾成恩攥紧马缰,甩袖离开。 关系变了,莫芷嫣对顾成恩的称呼也变了。 “成恩!”她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大哥……”顾瑾璃见顾成恩只看了自己一眼便牵着马扭头就走,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悲伤之色。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顾成恩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转过身后的顾成恩,他的眼里同样也是受伤的神情。 没有人知道,他多么希望,从后面追过来的人是顾瑾璃而不是莫芷嫣。 他多么希望,那一声“成恩”不是出自莫芷嫣之口。 不是“大哥”,是“成恩”。 他不想再做顾瑾璃眼中的“大哥”,他想做她的男人,听她唤一声“成恩”,想要她像莫芷嫣一样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他想要…… 他想要的很多很多,想要的也很少很少,总共不过一个她而已…… 心脏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他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成恩,你慢一些,等等我!”莫芷嫣跟不上了,不禁在身后小声喊道。 “芷嫣,我还有事,先回府了。”顾成恩忽然翻身上了马,扬手“啪”的一下子甩在马屁股上,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莫芷嫣的视野里。 “成恩……”莫芷嫣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哎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七皇子骑在马上,身边竟是宣王。 他们二人各看各不顺眼,同时出现,也不过是七皇子想找茬,宣王过来看热闹。 “四哥,你跟顾侍郎闹矛盾了?怎的刚才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七皇子下了马,往前走了几步。 不等亓灏回应,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竟忘记了,四哥和顾侍郎以前就一直不和!” “听说宁王妃回太傅府好久了,四哥难道不打算将她接回去吗?” 的确,在亓灏和顾瑾璃没有认清彼此的心意的时候,顾成恩与亓灏便因为顾瑾璃多次交锋。 七皇子这话,是在故意给亓灏找不痛快,可对亓灏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皱了皱眉,亓灏揽着顾瑾璃不欲理会他。 七皇子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又添了一把火,“四哥,尹素婉是正妃,顾瑾琇是侧妃,你可千万不要宠妾灭妻啊!” 见亓灏果真停下,七皇子挑眉,得意道:“你再如何宠顾瑾琇,也根本改不了她是妾的身份!” “除非,你废了尹素婉的正妃之位!” 不仅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在时刻提醒顾瑾璃她的身份,往她心口上插刀。 宣王在一旁观战,只觉得七皇子这话虽狠,可也太愚蠢。 因为,七皇子在刺激亓灏与顾瑾璃的同时,将尹素婉给扯下了水。 万一,亓灏真为了顾瑾璃而废了尹素婉,那尹太傅和尹素婉知道了是七皇子从中搀和后,还不得把这笔帐记在七皇子头上? 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像七皇子这种蠢人,连做自己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心里豁然轻松了下来,宣王不想再在这里看戏浪费时间,于是骑着马离开。 亓灏抿了抿唇,阴冷骇人的目光看着七皇子良久,不经意之间让七皇子顿时觉得有如泰山压顶一样,逼迫感十足。 “你,你瞪我做什么?”七皇子气势弱了几分,但仍嘴硬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又……又没说错。” 揽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亓灏缓缓道:“阿顾,你介意吗?” 顾瑾璃自然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牵起亓灏的手,她抬眸,认真看着亓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 说罢,她又冷冷的看向七皇子,声音掷地有声道:“你的人和心都已经是我的了,我要这‘正妃’的虚名又有何用?” 亓灏眸光一颤,心头就像是百花盛开一样,荡漾着无尽的甜蜜和喜悦。 让他感动的,不是顾瑾璃说不在乎,而是后半句。 她在意的是他,而不是头衔、地位这等虚无的东西。 真好,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他的阿顾,值得他用尽一切去好好珍爱! 只要他们二人彼此相爱信任,为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呢? “我的事情,就不劳七弟费心了。”抬了抬下巴,亓灏幽幽道:“瑶妃有喜,朝中上下都送了礼物过去以表恭贺,可唯独七弟你没送。” “呵呵,不知七弟是忘记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瑶妃是父皇的妃子,七弟也要喊她一句母妃的。”顿了顿,他又冷笑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不过,不该想的,我奉劝七弟就不要想了。”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 既然七皇子成心的找不快,那亓灏就满足他。 七皇子听罢,脸色难看的厉害。 一连三四天,老皇帝寸步不离瑶妃的嫣然宫,他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碧螺已经跟他确认了瑶妃怀孕的消息,可他想跟瑶妃当面问一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因为,这孩子来得太过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一日不确定,他就一日不能心安。 而亓灏在提到了瑶妃的身份之余,还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七皇子不由得又开始心虚起来,怀疑亓灏是否知道了什么。 很满意七皇子此时的反应,亓灏笑得意味深长,拥着顾瑾璃往老皇帝的帐篷方向走去。 七皇子攥着拳,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安慰着自己一定是多想了。 余光瞥见还站在原地的莫芷嫣,他轻哼一声,也骑马掉头走人。 莫芷嫣望着亓灏与顾瑾璃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很是羡慕。 刚才顾瑾璃和亓灏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将他们彼此爱意浓浓的神色看在眼里。 她爱慕顾成恩,现在也与他定了亲,算是得偿所愿。 定亲后,顾成恩待她,不似最初那般冷漠,他对她的称呼从“莫小姐”变成了“芷嫣”,会对她说话轻声细语,会对她温和的笑,可也算不得多亲热,最多是“彬彬有礼”。 在顾成恩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亓灏对顾瑾璃那样明显的感情。 可能,这还需要时间吧? 深吸一口气,莫芷嫣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回到看台。 老皇帝的帐篷里,沈碧云一看到沈明辉,脸上的眼泪更多,委屈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大有哭声震天地的趋势:“父亲,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碧云,告诉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沈明辉将沈碧云搂在怀里,也顾不得她身上的脏污,脸上的表情是既心疼又气愤。 “呜呜……父亲,我……呜呜……”沈碧云今日已经见识到了亓灏的厉害,她虽然很想让沈明辉为自己做主,可却不敢开口。 就算是要告状,也得回府才行。 亓灏刚出去,万一被他知道了,那今日她可能就回不了将军府了…… “父亲……我的腿好痛!”泣不成声,沈碧云哭了好久,最终只冒出了这么句话。 沈明辉在来的路上,本想要从贾公公嘴巴里套出点信息来,奈何贾公公只说沈碧云的腿伤了,至于怎么伤的,愣是一个字不吐露。 他虽为将军,可脾气暴躁,有勇无谋。 瞧着沈碧云这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泪的模样,这分明是受了欺负,不禁语气里夹带着火药味:“碧云,到底是谁伤了你?” “你莫怕,有父亲在,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怎么说亓灏与沈碧云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所以沈明辉没想过自己掌上明珠的腿会是亓灏所伤, 说罢,他阴冷的目光在一旁的贵女们身上一一扫过,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胆大包天之人。 众人被沈明辉那吃人的眼神一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当然,既然连沈碧云这个当事人都不敢把亓灏给透露出来,那么其他人更是不可能多嘴了。 因为,没有人嫌弃自己命长。 尹素婉不会说,毕竟她这次的主要目标是顾瑾璃。 尹素汐也不会说,因为她还想等着尹素婉与顾瑾璃鹬蚌相争后,她坐收渔翁之利。 老皇帝更是不会说,一来亓灏一个大男人,竟当众对一个女子动手,实则是有失分度。 二来,亓灏是他的儿子,堂堂宁王爷,沈碧云为大将军之女,他身为皇帝,夹在中间很是难做。 于公,他是应当给沈碧云一个说法的;于私,自己了解亓灏的性子,要想让亓灏赔礼道歉是不可能,要想他接受惩罚,这更是不可能。 再者,沈碧云也算是咎由自取,谁让她不够聪明来着? 其实,老皇帝也有一定责任。 他早就知道沈碧云挑衅顾瑾璃赛马,是因为受了尹素婉的唆使,可他也想借着沈碧云的手来除掉顾瑾璃。 若是他刚才拒绝了沈碧云的“请求”,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破事了。 老皇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对沈明辉道:“沈将军,你先让太医给沈小姐看看再说。” 太医尴尬的在沈明辉身边站了很久,见老皇帝发话了,他这才大着胆子道:“沈……沈将军,麻烦您让一下。” 沈明辉冷哼一声,让了让身子。 沈碧云的裙子上都是尿渍,太医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忍着恶心,嫌弃她的裙摆,在她的小腿处摸索了几下,“是骨折了。” “不过,没什么大碍,沈将军和沈小姐请放心。” 说罢,他对抽泣的沈碧云道:“沈小姐,我这就给您接上。” 太医的话一落,老皇帝的老眼不经意落在了尹素婉身上。 从尹素婉眼里,老皇帝看到了与自己眼中一样的神色。 医人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而在贾公公带着太医过来之前,顾瑾璃仅仅通过随意看了几眼便知道沈碧云的腿是骨折了,现在让人回想起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 当然,以前在宁王府的时候,林笙还未来京中给尹素婉解毒,顾瑾璃曾给尹素婉开过药方,所以尹素婉比老皇帝更早知道顾瑾璃通晓医理。 再看顾瑾璃今日,得亓灏这般霸气维护不说,还无意中显摆了医术,尹素婉对她的恨意又怎可能不加深? 江晴岚捂着嘴捂鼻子的同时,用袖子挡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不得不说,亓灏这一脚,着实是替她出了口恶气。 沈碧云尿裤子一事,明日一定传得沸沸扬扬,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幸灾乐祸的同时,江晴岚看了一眼尹素汐。 刚才尹素汐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她清楚的看到了是尹素汐推的沈碧云。 若说尹素婉是画了个圈套住沈碧云的人,那尹素汐就是将那个圈口堵死,把沈碧云封死在火坑里的人。 而现在,尹素汐脸色平静,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是她做的,可见她的心机也不输于尹素婉。 “可能会有点疼,您暂且忍一下。”太医嘱咐了沈碧云一句后,两手按住她的腿,然后“咔”的一声,接上了腿骨。 “啊!” 这太医是跟在魏廖身边学习的,手法也与魏廖一样,快准狠,让沈碧云来不及多想,直接爆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凄厉叫喊。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拿着帕子擦去手上沾着的尿渍了,太医站起身来,勉强保持着职业笑容:“沈小姐,腿骨接好了。” “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最好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对老皇帝行了个礼后,他出了帐篷。 “父亲……呜呜,还是好痛……”沈碧云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现在又是一脑门的汗,所以整张脸黑一团,红一团的。 “碧云,父亲带你回家!”沈明辉知道这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抱起了沈碧云,起身对老皇帝道:“皇上,臣……” 不等沈明辉说完,老皇帝直接挥手道:“来人,护送沈将军回府!” 沈明辉是个武将,根本不用人护送,可老皇帝这话,却透露着看重之意。 “多谢皇上。”沈明辉刚走几步,却见沈碧云紧拽着他的胳膊,惨白着脸,看着帐篷外面,哆哆嗦嗦道:“父……父亲……” “我……呜呜呜……宁王……宁王爷……” 沈明辉见状,瞬间明白了什么,看着亓灏的眼神也充满了愤怒。 第180章 想入非非 “宁王爷,你怎么能对小女下如此狠手!”沈明辉抱着发抖的沈碧云,怒气冲冲道。 亓灏直视沈明辉冒火的眼睛,淡淡道:“那还得请沈将军问一下令千金了,她对本王的侧妃做了什么?” 说罢,他摆弄着顾瑾璃手背上那勉强能看过眼的蝴蝶结。 沈碧云抽抽嗒嗒,用那沙哑得如公鸡一般的嗓音道:“我……我不是故意划伤顾侧妃的手的。” 沈明辉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小女是不小心,宁王爷怎能……” “沈将军!”亓灏上前一步,冷冷望着沈碧云,不紧不慢道:“令千金不仅伤了阿顾的手,还叫嚣着要与阿顾比赛骑马。” “阿顾一个弱女子,不擅骑马,可令千金却咄咄逼人,强人所难,其用心不得不让人怀疑!” 沈明辉理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想不到话来辩驳,只能憋着火,质问沈碧云:“碧云,好端端的,你为何要与宁王侧妃赛马?” “我……我……”沈碧云下意识的看了站在人群前面的尹素婉一眼,又看了看正目色沉沉盯着自己的亓灏,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宁王……” “好了!”这时,老皇帝突然拍了一下桌案,气势威严道:“沈将军,你带沈小姐回府养伤。” 说罢,他又瞪着亓灏,不容置疑道:“此事到此结束,谁也莫要再计较了!” “既然如此,那儿臣就听父皇的。”亓灏勾了勾唇,竟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将顾瑾璃的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亓灏?”顾瑾璃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儿臣先带阿顾去兜兜风,什么时候开始狩猎了,还劳烦父皇让贾公公通知一声。”亓灏话落,顾瑾璃便觉得整个人便被他抱着飞出了帐篷。 亓灏这般目中无人的行为,让老皇帝不禁恼声道:“亓灏!” 然而,帐篷里早已没了亓灏和顾瑾璃的人影。 见亓灏如此嚣张,沈明辉气急,一甩衣袖离开。 “哇,宁王爷好厉害啊!” “谁说不是呢,真让人……” “行了,快别说了,你没看到宁王妃的脸色不太好嘛!” …… 有几个被亓灏的英姿所震惊的女子,正控制不住自己的一番仰慕之情,双手捧心,一脸痴呆。 亓灏虽是让老皇帝稍后通知狩猎的时间,可刚才那话分明是要大家等着他和顾瑾璃骑完马后再开始。 老皇帝心里窝火,他拿亓灏没办法,只能对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道:“都出去!” 众人见老皇帝生气了,连忙一窝蜂的钻出了帐篷。 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垂首道:“皇上,您消消气。” 老皇帝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咬牙道:“传令下去,秋猎会稍后再开始!” “是,皇上。”贾公公点点头,转身出去传达命令去了。 马背上,亓灏搂着顾瑾璃,二人慢悠悠的漫无目的转悠着,看上去好不惬意。 头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亓灏遗憾道:“阿顾,其实我应该在沈碧云和你赛马的时候再将她打伤,毕竟骑马装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顾瑾璃回头,对亓灏眨了眨眼睛,“你这个人最是狡猾,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想让我和沈碧云赛马?” 起初,亓灏当着老皇帝的面,强硬的拒绝了沈碧云的不合理要求,那是在第一时间维护顾瑾璃。 后来,沈碧云的小腿被踢得骨折,亓灏又不依不饶一定要沈碧云赛马,那是在打她的脸。 如果沈碧云扛不住威胁,真的赛马,任她之前马上功夫多了得,这次必输无疑。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沈碧云发挥的最好水平也就是跟顾瑾璃打个平手,如此一来,顾瑾璃并未丢面子。 不过,赛完马后,沈碧云的腿可能也就瘸了。 当然,就算沈明辉没有收到消息赶过去,老皇帝也断然不会再让沈碧云骑马。 所以,如顾瑾璃所说,亓灏是有那么点狡猾,但这般反复无常也都是为了顾瑾璃。 “阿顾。”亓灏蹭了蹭顾瑾璃的额头,语气很轻,可却无意中透露着一种宠溺:“你放心,我算计谁,都不会算计你。” 他这突然亲昵的动作让顾瑾璃心跳加快了一拍,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了几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谁知道呢?” “我对你的心,我知道就好。”快速的在顾瑾璃的唇上啄了一下,亓灏勒紧马缰,往前跑了几步,低声道:“不过,我是真想看你穿骑马装的。” 话落,他不等顾瑾璃回应,手里的鞭子“啪”的落下。 马儿嘶鸣一声,带着二人飞速的往不远处的人少安静的地方跑去。 顾瑾璃抓紧亓灏的胳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也随着马儿的颠簸开始放飞开来。 脑袋什么也不用想,一种久违的自由由心开始蔓延全身。 闭上眼睛,她道:“亓灏,再快点。” 亓灏听罢,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抬手又朝着马屁股甩下一鞭子。 望着她好看的侧脸,他似笑非笑道:“阿顾,这要是在晚上,会让人想入非非的。” “嗯?”顾瑾璃不解,睁开眼看着亓灏。 在见到他幽暗的眸子里燃着点点撩人的火焰,她便明白了过来。 尽管对亓灏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可顾瑾璃还是无语道:“能不能正经点?” 亓灏贴着顾瑾璃的脸,手顺着她的腰往上游走:“阿顾,此生,我只为你不正经。” “不要脸!”顾瑾璃狠狠的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用足了力气。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怕真把顾瑾璃惹毛了,这毕竟在马背上,便也不敢再乱动。 “驾!” 忽然对面一个人也扬着马鞭快速过来,那人一身清爽的绿色衣袍,可脸上却是阴冷森寒之色。 亓灏和清王同时勒住了马,二人四目相对,视线里顿时有火花冒出。 按理说,亓灏自认为自打清王回京后,便与他接触寥寥,可不知为何他今日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竟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丽妃一心想要清王搞定玉淑,清王这几日闲着无事也确实往玉淑身上用了心思,暗地里打探她的喜好,每日派人往南阳王旧府去送礼物。 可是,陈泽轩代替玉淑将礼物给收下了,却不曾让玉淑见他一面,给的理由是玉淑身体抱恙,不宜见人。 虽然不确定陈泽轩说的是真是假,但清王也只好暂且作罢。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冒然去玉淑的闺房里瞧一眼以辨真伪。 怏怏的回了宫里,丽妃便心急火燎的去清王进展,得知清王连玉淑的面还没见过,她忍不住没完没了的数落起来,责怪清王不够殷勤,比不得宣王用心。 清王本就不擅长哄女人欢心这种事情,再加上丽妃又一个劲的念叨着如今的亓灏如何的优势满满,他心里不禁烦躁起来。 七皇子那个窝囊废,清王不屑与他比,而在丽妃眼里,清王是被亓灏和宣王踩在脚下的,故而他怎能不心生怨恨? 何况,本身他们几个人都是皇位的竞争者,谁能看谁顺眼? 所以,心情抑郁的他,刚才就独自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骑马猎了几只兔子,以发泄心中怨气。 不是冤家不聚头,现在撞见了亓灏,清王心头的小火苗再次被点燃。 尽管,亓灏什么也没做。 眯着眼睛,清王看着亓灏和顾瑾璃的眼神杀气腾腾。 顾瑾璃是第一次见到清王,一下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神恶煞给吓住了,下意识的握紧了亓灏的手。 亓灏感受到了顾瑾璃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莫怕,有我在。” 抿了抿唇,他沉声道:“三哥,有事吗?” 清王听着亓灏这句“三哥”,极为的刺耳。 “咯吱咯吱”,他死死的攥着拳头,那清脆分明的骨关节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亓灏眸光微动,面色淡淡。 清王冷哼一声,狠狠甩着马鞭,扭头离开。 他恨不得将马鞭甩断的感觉,鞭子声“啪啪啪”作响,打在马屁股上,直接就是一道道血痕。 马儿吃痛,像是疯了一样,往前横冲。 “清王……他一向都是如此暴戾吗?”顾瑾璃望着清王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视野里,小声道:“好可怕。” “对,他从小就是这副死人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亓灏点头,见旁边有一棵大树,便驾着马往树下走去。 听着亓灏说清王是“死人脸”,顾瑾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紧张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你说的很符合。” 树下的草地很是干净,将马系好后,亓灏拉着顾瑾璃坐下,轻笑道:“这个地方不错,适合谈情说爱。” 顾瑾璃靠着树干,望着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你与清王,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宣王、七皇子与亓灏也不和,可表面上装的一团和气,就是七皇子也不见得他看亓灏有这么恐怖的眼神,所以顾瑾璃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清王连装模作样都懒得,竟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亓灏的样子。 亓灏从草丛里随手揪了一棵草,一边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道:“要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倒是有一件。” 笑了笑,他又道:“其实我觉得可能没什么,但亓浈小心眼,应该从那个时候就记恨上我了。” 顾瑾璃美眸流转,试探道:“难道……你们二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亓灏十一岁的时候,还是个少年,要说争夺皇位,好像又有点太早。 毕竟,那时的他还没有任何军功,没有被老皇帝封王。 除了女人,顾瑾璃暂时还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清王对亓灏生恨。 亓灏一愣,抬手在顾瑾璃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桃花眼里的笑意像是那明媚的春光,一时让顾瑾璃晃了眼:“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他下手很轻,因此顾瑾璃也不恼,继续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想,亓灏缓缓道:“你若说因为女人,也说得过去。” 见顾瑾璃面色一僵,他捏了一下她的脸,“不过,小女孩更加准确。” 众所周知,尹素婉是亓灏青梅竹马的恋人,顾瑾璃努力将心里那隐隐的不适感赶走,维持着勉强的笑容,扯着唇,问道:“是……尹素婉么?” 亓灏摇头,想了想,缓缓道:“那年也是秋猎会,我和亓浈跟着父皇一块狩猎。” “在林子里,我和他同时看到了一头小鹿。” “他拉起弓,比我早一步射向那只鹿,谁知一旁的石头后面竟还藏着个人。” “兴许是那个小女孩命大,也可能是亓浈第一箭故意的,总之那箭是擦着她脸飞过去的。” “在亓浈第二箭准备射向她的时候,我及时将他的箭给打掉了。” 见顾瑾璃听得认真,亓灏轻叹一声,“过去了那么多年,我至今还记得,小女孩脸上溅满了鹿血,可是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尽管她小小的身体在颤抖,但却没有闪躲,真是少有的勇敢。” 顾瑾璃眼睛有些湿润,嗓子干涩道:“然后呢?” 手指触碰到她眼睛的湿意,亓灏眉头微皱。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清澈,像是这污浊世界里的一汪稀有的清泉一样,与他记忆里的某处渐渐吻合。 猎场离着南山很近,而顾瑾璃在被顾淮接回相府之前,是跟母亲住在南山的。 那么,自己十一岁那年,顾瑾璃应该是六岁。 而那个误闯入猎场的小女孩,似乎也是六七岁的年纪…… 按理说,皇家猎场这种地方,一般是无人能进入的,尤其是秋猎会如此重大的场合,更是把守森严。 可是,猎场外围的栅栏空隙虽然容不得成人钻入,但瘦小的孩子还是能钻进去的……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跳跃,翻涌,最后化作他眼里的暗涛滚滚。 顾瑾璃的鼻子有些发酸,再次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那小女孩就逃走了,我就跟亓浈打起来了。”亓灏强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神色复杂道:“我虽年纪比亓浈小,但力气不比他弱。” “我将他的腿骨踹裂了,他修养了大半年才好。” 就在顾瑾璃以为亓灏这个故事讲完了的时候,却又见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了几分:“后来,尹素婉被太后接近了宫,这一住就是好久。” 顾瑾璃不明白,亓灏为何会在这时突然提到了尹素婉,不由得呼吸一窒。 将手里的草编了一个戒指,套在了顾瑾璃的手上,亓灏道:“在看到尹素婉的时候,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原来尹素婉不仅年纪与那个小女孩相仿,就连二人的眼睛都很像,这可能是我最初对尹素婉有一种亲近感的原因吧。” 顾瑾璃动了动唇,那忍得煎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六岁那年,她趁着母亲午睡的时候偷偷溜到南山后面不远处的猎场,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从栅栏钻了进去。 那是她第一次罔顾母亲平日的嘱咐,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母亲和山下小和尚之外的那么多人。 他们浩浩荡荡的骑着骏马,穿着华丽精美的衣服,弯弓射箭,瞄准猎场中那些可怜的野鹿、狐狸、兔子等小动物。 对年幼的她来说,眼前的画面是那么血腥的一幕。 她躲在巨石后面,看着一支箭竟射向了那低着头吃草的小鹿,不禁捂着嘴差点吓得叫出了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原来那长箭是擦着她的脸颊过去的。 脸上也湿濡濡的,沾满了小鹿的血。 她看着那箭射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正端坐在马上。 他一身绿色骑装,腰间别着一块看不清字样的令牌,阴鹫的看着她,闪动着猎人看到猎物的可怕光芒。 紧接着,那少年又举弓拉起了第二箭。 在箭再次射向她的时候,她刚才七上八下的心竟出乎意料的静了下来。 她直直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箭头,攥着小拳头面不改色。 母亲教导过她,人之初,性本善。 既然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那么她就要赌一次,看看这个少年是否真的会无缘无故对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下手。 现在再想想当时凭空生出来的那种勇气和念头,真是愚蠢得可怜…… 死亡逼近,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啪”,原本应射在她面门上的冷箭被另一支箭射偏在了地上。 那绿衣少年眸子里的杀气腾腾,“先来后到,四弟,这是我看上的猎物。” 她瞬间明白,人之初虽性本善,可墨子也说过,“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 不远处,一个与绿衣少年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年手里同样握着弓箭,面色清冷,“三哥,父皇要我们学习箭术,并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只见他青涩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坚毅和冷峻,说不出的感觉,让她想要逃跑的腿却迈不动步了。 绿衣少年冷哼一声,又举弓朝着她,这次她来不及多想,提着衣摆发了疯似的往通往猎场外的那条泥巴小路跑去。 而她的身后,则传来那两个少年的打斗声。 狼狈的回到家中,骗过了母亲的询问,再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刻,她也明白了,原来这世上的兄弟并不是都像书里说的那样兄友弟恭,互爱互敬…… 眨眼一晃九年过去了,从来没想到,她与亓灏的缘分,竟是在那个时候定下的。 更没想到,亓灏会因为自己的眼睛而爱上尹素婉…… “亓灏……”顾瑾璃又想笑,又想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了亓灏,一遍遍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很想将真相告诉亓灏,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被他从清王利箭下救下来的小女孩,可是她不能。 眼泪低落在亓灏的衣襟上,她此时心里百感交集。 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亓灏亦是如此。 看着顾瑾璃的反应,他已经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不晓得顾瑾璃对小时候的自己还有没有印象,就算是忘了也没关系,反正他知道当自己将与她幼时的经历像讲故事的方式讲出来后,即便是她忘记了自己,这会也一定能想起来了。 同样搂紧顾瑾璃,亓灏好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彻底的感受自己对她的爱。 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恋人再次重逢,又好像是丢失了的宝贝失而复得,总之,现在他很开心,很满足。 感谢老天爷,在喜欢捉弄人的同时,又让他和顾瑾璃兜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找到了彼此。 “哒哒哒”,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老皇帝派来的侍卫下了马后,恨不得把头贴着地面,小心翼翼道:“王爷,皇上说秋猎会马上开始了,您与顾侧妃该回去了!” 眼前的人可刚把将军千金的腿给踢骨折了,他可不敢偷窥宁王爷和顾侧妃卿卿我我。 “本王知道了!”亓灏并未立即放开顾瑾璃,而是摆摆手,不悦道:“你先回去,告诉父皇,本王随后就到!” “是!”传信的侍卫点点头,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随即一溜烟的跑走了。 捧起顾瑾璃的脸,亓灏拿着帕子轻轻擦着她未干的泪痕,故意戏谑道:“无缘无故的,哭什么?” “难道,你吃那个小女孩的醋了?” 说实话,顾瑾璃刚才好像是在吃自己的醋,可她又怎可能告诉亓灏呢? 顾瑾璃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没有。” “口是心非。”亓灏理了理顾瑾璃的头发,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沉声道:“走吧。” 顾瑾璃就着亓灏的手上了马,整理了一下心情,嘱咐道:“一会你要小心一些,我担心清王会借此机会,对你不利。” “还有宣王和七皇子,你也要警惕一些。” 亓灏心里一暖,“好。” 第181章 破茧成蝶 清风吹起,亓灏和顾瑾璃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就像是他们二人靠得越来越近的心一样。 老皇帝坐在了站台的正中央,周围也已经坐满了不去狩猎的大臣和女眷们。 猎场的栏杆旁边,清王、宣王、七皇子等人早已在马上坐好。 如此看来,亓灏又是那个让大家久等的人。 看台上的贵女们瞧着亓灏紧搂着顾瑾璃随风而来,一颗春心又不安分起来。 只不过,她们这次不敢再张口骚动。 因为,从出了帐篷到现在,尹素婉的脸上的神色,冷得让人连呼吸都担心会结冰。 亓灏将顾瑾璃抱下马后,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即抬眼扫了一下看台,手指了指最前面的两排。 前面的几个贵女一开始见亓灏伸手指过来,心头小鹿乱撞,可没想到在她们面红耳赤,满怀期待的时候,却听得他冷声道:“你们都去后面坐!” 贵女们一怔,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尴尬的站起身来,跟第三排挤了挤。 牵着顾瑾璃的手,亓灏不顾老皇帝不满的眼光,将她带到第一排的座位,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他的视线又幽幽的在第三排往后的贵女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尹素婉的脸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道:“谁若是敢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本王不会放过她!” 经历了沈碧云一事,在座之人谁还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招惹顾瑾璃?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不敢,不敢!”有胆小怕事的人缩了缩脖子,立即配合的摆手摇头道:“我们跟顾侧妃无冤无仇,怎可能欺负她呢?” 更有甚者,竟忽略了尹素婉的存在,更为夸张道:“对对对,宁王爷多虑了,顾侧妃是您的心头肉,我们大家巴结她还来不及呢!” 果真是,尹素婉在听到了这话后,脸色一片清白。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日来错了。 尽管大夫人和尹素汐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止她来这秋猎会,可她们预测的还真没说错。 那就是,亓灏越是将顾瑾璃宠得无法无天,这越是衬托出被遗弃的她有多凄惨 在嫁给亓灏之前,她就知道,亓灏是京中很多贵女们的意中人。 可难得的是,亓灏的心只在她的身上。 那时,她觉得既幸福,又幸运。 当然,她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只是,这个天上地下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从亓灏和顾瑾璃出现开始,这群无知、愚蠢又聒噪的女人们便三番两次的提醒她,她不再是京中女人们所羡慕的对象,而是一只可怜虫。 那些话,真的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生生的折磨着她的神经。 别过脸,她死死攥着衣袖,不再看亓灏。 尹素汐见状,忽然出声道:“姐夫,你放心。” “姐姐虽回府小住一段时间,可怎么说都是宁王府的正妃,有她在,没人敢欺负顾侧妃的。” 她这话说的很巧妙,让顾瑾璃多看了她一眼。 一来,“姐夫”二字,拉近了尹素汐与亓灏之间的距离,也意味着尹素汐并未像尹太傅一样,对亓灏产生什么敌对情绪。 二来,尹素汐回太傅府已经有多日,而尹素汐在大家面前特意点了一下尹素婉的正妃身份,表面上是在维护尹素婉,其实是希望亓灏赶紧废了尹素婉。 当然,就算亓灏还没给尹素婉下休书,她在亓灏的心里仍不及顾瑾璃,占着这正妃的位子也没用。 所以,尹素汐也是在间接的打尹素婉的脸。 尹素婉猛然转头,怒瞪着尹素汐,斥责道:“汐儿,闭嘴!” 尹素汐见尹素婉这般沉不住气,顺势故作委屈道:“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努力挤出几滴猫泪来。 大家见尹素汐抹眼泪,心里不禁认为尹素婉不知好歹,便悄悄的安慰着她。 尹素婉怎能不知尹素汐玩的什么把戏,可她不能再当众发作了,否则尹素汐只会变本加厉的用装可怜来抹黑自己。 直直的看着尹素汐半晌,尹素婉拉着她的手道:“汐儿,姐姐没有怪你。” 拿着帕子,看似动作轻柔,实际极为用力的擦着尹素汐脸上根本没有多少的眼泪,尹素婉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一哭,让旁人瞧着还以为是姐姐欺负了你呢!” 说是没有责怪,这还是在说尹素汐做错了,指责她哭得没有理由。 顾瑾璃不清楚尹家两姐妹为何会如此针锋相对,只觉得勾心斗角的看着都让人心累。 她轻轻推了亓灏一下,低声道:“你快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亓灏刚好也不愿再这里待下去,“嗯”了声,他足尖轻点,飞身稳稳落在了马上。 “小贾!”老皇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朝着拿着铜锣的贾公公吼了一声。 贾公公立刻会意,连忙提起气来,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各就各位!” “开始!” 随着铜锣“咚”的一声响起了,各位狩猎者已经如箭一样飞奔冲进了树林里。 这架势,有种百儿八十个人在赛马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大家都是在比速度,谁先找到了猎物,打的猎物多,谁就赢了。 男人们一眨眼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和伸着脖子张望的女人们。 顾瑾璃的后面空了一排,再加上亓灏走之前的警告,所以也无人敢靠近她。 看台上方都有棚子遮阳,而且桌上还有瓜子茶水,倒也不会太无聊。 “主子,您喝茶。” 荷香为顾瑾璃倒了杯茶,然后望了一眼正如厕完,往看台上面来的莫芷嫣,小声道:“主子,是莫小姐回来了。” 除了顾瑾璃身边没有人坐,其他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莫芷嫣看着挤得满满的人,似乎真找不到一个位子,便走到顾瑾璃身边,问道:“顾侧妃,不知是否介意我与你同坐?” 顾瑾璃笑了笑,放下茶杯,温和道:“莫小姐这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说罢,她又示意荷香为莫芷嫣倒茶。 瞧着她的眼圈有些发红,顾瑾璃试探道:“莫小姐,你没事吗?” 莫芷嫣眸光一闪,扯着笑低声道:“我没事。” 顾瑾璃想着莫芷嫣兴许是因为被顾成恩抛下了所以不开心,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继续将视线移开,放在远处的树林里。 尽管隔得很远,她看不到亓灏的情况,可静静的等待着他顺利回来,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因为,至少还有等待的人。 相比较而言,莫芷嫣坐在这里,却像是个摆设。 毕竟,原本要参加狩猎的顾成恩半路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她的心也就随着他一起走了。 只是,父亲莫东盛还在这里,她不能随随便便走人。 余光注意到莫芷嫣捧着茶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顾瑾璃轻叹一声。 爱一个人,最容易让人察觉到的便是眼神。 看一个人的眼神,便能分辨爱与不爱。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莫芷嫣对顾成恩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但顾成恩看着莫芷嫣的眼神却是毫无波澜。 多日前,从爱月口中得知莫芷嫣与顾成恩已经定了亲,那个时候顾瑾璃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来,她为顾成恩欢喜,因为他身边终于有个爱他的女子了。 二来,她为莫芷嫣有些担心,担心她捂不热顾成恩的心。 而现在看来,莫芷嫣似乎还未进入顾成恩的心…… 听到顾瑾璃叹气,莫芷嫣转头,问道:“顾侧妃为何叹气?” “没事。”顾瑾璃自然不能将心中所想告诉莫芷嫣,便转移话题道:“莫小姐,喝茶吧,要不然一会茶便凉了。” 莫芷嫣点点头,抿了口茶。 犹豫了片刻,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顾侧妃,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嗯?”顾瑾璃有些疑惑,问道:“什么问题?莫小姐请问。” 莫芷嫣咬了咬唇,小声道:“你是成恩的妹妹,我也看得出来,他与你的感情很深厚。” “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 任何一个女子,可能都无法承认自己心上人不爱自己这件事情。 哪怕,她心知肚明,但因为爱,她还是会自欺欺人。 顾瑾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等待着莫芷嫣下面的话。 “我喜欢成恩,可是他对我……”莫芷嫣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似乎感觉不到烫似的,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道:“他不喜欢我,所以我想问你,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见顾瑾璃面色一愣,莫芷嫣又补充道:“或者,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他很快的喜欢上我?” 这个问题,让顾瑾璃有些心疼,又有些沉重,她一下子无从回答。 爱情的天枰里,除却身份、地位、权势等这些虚无的东西,两个人在精神上应当是平等的。 可是,一旦陷了进去,爱的越深的那个人,付出的便越多,也就渐渐失去了主动权。 什么尊严,什么理智,都统统抛掉了脑后。 爱惨了的人,就会爱得卑微…… 曾经,爱月一直在顾瑾璃耳边念叨着一句话,是茶茶兔的经典语录,说是爱到尘埃里,灵魂才会破茧成蝶。 虽然爱月还是个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小丫头,可她对茶茶兔的话深信不疑。 不过,在顾瑾璃看来,既然已经爱到尘埃里了,那么灵魂必定已污,如何还能恢复到之前纯净如初的时候? 一颗心,被践踏,被伤害得千疮百孔,要有多强大的力量才能拼凑起来呢? 顾瑾璃大概能明白莫芷嫣的感受,那就是只有对不确定的东西,才会患得患失。 之所以患得患失,那是因为入了心…… 见顾瑾璃沉默不语,莫芷嫣垂下眸子,声音里透着一丝难过:“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顾瑾璃摇头,轻声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大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说的是实话,可又不完全是实话。 一开始,爱月开玩笑说顾成恩喜欢自己,她认为是爱月胡思乱想。 可后来的种种事情表明,爱月说的是真的。 今日,莫芷嫣问自己,顾成恩喜欢何种类型的女子,她真的不知怎么开口。 她也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就算是她现在爱上了亓灏,可要刨根究底的去探寻原因,这真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何况,顾成恩是她的大哥,她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顾成恩喜欢她的理由是什么。 尽管是同父异母,可到底是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血,顾成恩怎能对她动情呢?! 见莫芷嫣神色有些失望,顾瑾璃握着莫芷嫣的手,安慰道:“莫小姐,我觉得……大哥可能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又极少接触过女子,所以还不熟悉如何跟女子相处,以至于让你觉得他不够喜欢你。” “而且,莫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大哥没有理由不喜欢你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顾瑾璃的话,重新点燃了莫芷嫣的希望。 她直直的看着顾瑾璃,语气有些激动,“他会喜欢我?” 莫芷嫣是个好姑娘,所以顾瑾璃不忍心看她难过,“嗯”了声,心里有些愧疚。 撒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谎言的谎言,只希望莫芷嫣真的可以得到幸福。 有了顾瑾璃的肯定,莫芷嫣的心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见莫芷嫣脸上多少有了点笑意,顾瑾璃沉着的心也轻松了下来。 刚才那几个挤到后面的贵女们,看着顾瑾璃和莫芷嫣二人坐在前面一副聊得很投机的模样,不禁又忍不住小声的酸了起来。 “哼,你看看,莫家小姐跟顾侧妃两个人,感情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呢!” “什么一条裤子,没看到人家今儿穿得是裙子吗?” “你还别说,顾瑾琇身上那裙子,可是这几天云水坊刚出的新款,只此一件呢!” “云水坊的衣服,向来都是一个款一件,而且价格都不菲,她这件怎么说都得十万两吧?” “啧啧,我娘说的果真没错,女人哪,这辈子一定要找对了男人才行!”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能嫁给宁王爷,别说是侧妃,就是个夫人,我也……” “啊!” 那还在白日做梦的绿衣女子,话还没说话,忽然捂着脸惨叫起来。 顾瑾璃和莫芷嫣的注意力都在树林里,听到了绿衣女子的叫声,下意识的回头往后看去,只见她的脸上被人泼了茶水,此时红肿不堪,隐约开始起了水泡。 尹素婉的手里,正捏着茶杯的底座。 那茶是刚沏好的,因此绿衣女子被茶水溅湿的衣服上还冒着热气。 尹素婉犀利的眸子死死的瞪着绿衣女子,声音幽幽道:“你生下来的时候,有人教你说话,没有人教你闭嘴吗?” “呜呜……宁……宁王妃,我……我知错了!”绿衣女子“砰”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 尹素婉见顾瑾璃看过来,眯着眼睛,“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若再让本王妃听到你说这些不知死活的话,小心你的狗命!” 绿衣女子瑟瑟发抖,求饶道:“不敢了,我……我再也不敢宵想宁王爷了!” 尹素婉冷哼一声,“滚下去!” 绿衣女子也顾不得任何形象,捂着脸挤出了看台。 先是沈碧云,后是绿衣女子,今日的尹素婉用宁王妃的头衔和一身气势,以及心机深重的手段告诉众人,哪怕她还未回宁王府,亓灏也绝对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觊觎的人。 众人被尹素婉给震住了,果真是彻底的老实下来,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了。 顾瑾璃当然明白尹素婉口中的“癞蛤蟆”指的是自己,她移开眸子,神色淡然。 树林中,亓灏骑着马,走得很慢,很慢。 他后背上的箭筒,里面的箭一只都没用。 在来猎场的路上,杜江已经确认了,这林子里确实有一只红狐,所以他这次狩猎的唯一目标,就是为顾瑾璃猎到那只红狐。 “驾!” 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亓灏皱了皱眉,转头看去,只见宣王和七皇子再次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七皇子见亓灏一只猎物都没打到,他撇撇嘴,指了指自己挂在马背上的五六只山鸡,得意道:“四哥,这么久了,你竟一只猎物都打不到,难道是箭术后退了?” 亓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老七,你这箭术也就只能打这些东西了!” 说罢,他扬起马鞭丢下了面色难看的七皇子和忍着笑的宣王。 “你笑什么?”七皇子恼羞成怒的瞪着宣王,咬牙道:“你跟亓灏一样,都是两手空空,有何资格笑话我?” 宣王挑了挑眉,从包括里拿出一个染血的鹿角,不屑道:“我不是你,蠢物!” 冷笑一声,他也策马离开。 七皇子打到的是山鸡,而宣王猎到的则是小鹿。 不过,小鹿体形较大,他不可能用马驮着小鹿的尸体,故而砍下了鹿角。 毕竟,最后狩猎看的是结果。 既然鹿角便能证明宣王打的是何物,那就没有必要再将一头完整的鹿带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宣王这一头鹿,抵过七皇子几十只山鸡。 二人猎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所以宣王才会说七皇子蠢。 前后一连被亓灏和宣王两个人嘲笑,七皇子怒气冲冲道:“本皇子就不相信,连一头鹿都打不到!” 忿忿的将自己山鸡全部丢到了地上,他勒着马缰,又“驾”的一声往宣王消失的方向去了。 亓灏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而且他也知道,红狐这种动物,一定很是警惕,所以人多的地方它也不可能去。 将马拴好,他拿着弓箭,一边轻手轻脚的拨开灌木丛,一边仔细的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在找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忽然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亓灏眼睛一亮,迅速追了上去。 那红狐,一身鲜艳亮丽的红色皮毛,就像是一团火,以极快的速度钻入了树林深处。 它一边变换着位置,一边跑着跑着时不时惊恐地回头望亓灏一眼,打算混淆亓灏的视线,可见古人那句“狡猾如狐”是很有道理的。 亓灏不敢松懈丝毫,运气全力追赶。 将弓箭瞄准,他屏气凝神,将长箭向着红狐射了出去。 “嗷”的一声,红狐发出一声凄凉的叫声。 它的声音比狗小,软软的,带着小奶音,听起来倒向是一只幼狐。 红狐的后腿被亓灏的箭射中,它的速度慢了下来,跑得很吃力。 亓灏一个飞身,越过了红狐的前面,截住了它的路。 红狐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它好像也越来越疼,便放弃了逃跑。 它浑身不停地颤抖,绝望的凝视着亓灏,嘴里发出力气不足的“嗷嗷”声,像是在垂死挣扎。 亓灏蹲下身子,看着红狐湿漉漉的眼睛,竟想起了顾瑾璃。 轻叹一声,他摸了摸红狐的头,无奈道:“罢了,暂且先饶你一命。” 大概是察觉到亓灏此时没有表露出攻击性,红狐舔了舔亓灏的大手,又仿佛是在讨好一般。 亓灏一怔,一手按住了它的腿,一将箭杆折断,“没想到,还是只通灵性的狐狸。” 抱起红狐,他刚准备原路返回,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扑来。 敏捷的侧身一避,只见一只冷箭划空而过,直直的射在了亓灏脚边的地面上。 望着拿着弓对准自己的清王,亓灏抱紧红狐,冷声道:“三哥,你想杀我?” 清王其实是一路寻着亓灏过来的,亓灏没有骑马,清王自然也是弃了马的。 否则,亓灏不可能听不到马蹄声。 只不过,亓灏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寻找红狐身上了,故而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清王。 清王阴森的眸子盯着亓灏,出口的声音如同沾染了地狱里的怨念一样,无比骇人:“亓灏,九年前,我就想杀了你!” 从箭筒里抽出三支利箭,清王再次拉起了弓,打算来个三连发。 然而,不等他的箭先射出去,“嗖嗖嗖”,一阵箭雨,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从空中席卷而来。 亓灏一惊,将红狐护在怀里,就地打滚。 第182章 剁成肉泥 清王也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暗中放箭,他同样有些措手不及,急急的躲在树后避了过去。 红狐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它害怕的在亓灏怀里“嗷嗷”乱叫。 毕竟是费了一番力气好不容易捉到的狐狸,而且从它的毛色看上去,还是一只罕见的极品红狐。 最重要的是,他答应了顾瑾璃,要将红狐带回去的。 所以,不可能将红狐丢下。 可是,抱着红狐,影响他拉弓射箭。 亓灏无奈,只得解开衣襟,将红狐塞入了进去。 好在它的体形不大,塞进去后也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根据利箭射来的方向,亓灏提气,“噔噔”踩着树杆,飞身上树。 眯着眼睛,他终于发现了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抽出五支利箭,“嗖嗖嗖”,身子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不同方向射去。 “啊!” 亓灏的箭射得极准,灌木丛里瞬间传出来几声惨叫。 “哗啦啦”,一群黑衣人持剑横空而起。 刀光闪闪,亓灏本以为刺客的目标是自己,谁知他们竟齐齐朝着打算后退逃走的清王攻去。 除了弓箭,清王手里没有其他武器,因此他被那么人围攻很是被动。 亓灏看着那些黑衣人动作狠辣,竟将他视为透明人一般,他不禁快速的转动着大脑,思考着究竟是何方神圣,既能躲过把守森严的禁军,潜入这猎场,又敢在狩猎途中刺杀清王。 要知道,就算是这地方偏僻,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还是会被人发现。 清王被包围在中间,就在亓灏晃神的功夫,他箭筒里的箭似乎要用完了。 “小心!”见一个黑衣人举剑从后劈向清王的后背时,亓灏低呼一声,来不及拉弓,直接抽箭向那黑衣人的门面掷去。 他用了十分内力,那箭羽便比用弓射得更快准狠,直穿黑衣人脑门。 随后,又“唰唰唰”搭箭解决掉几个往清王身前凑的刺客。 清王下意识的回头,面色微白。 “噗”,黑衣人的血也刚好喷了清王一脸。 箭筒已空,他也没心思擦脸,立即捡起黑衣人的丢在地上的剑,奋力搏杀。 一般来说,每个人的箭筒里的箭数量都是差不多二十来根,亓灏只用了一支箭便射到了红狐。 除却刚才射出去的,箭筒里还剩下一半的箭。 不着痕迹的变换着角度,亓灏努力用最少的箭,射中最多的刺客。 刺客头领见自己的手下死伤严重,而且又大多都是死于亓灏的手里,因此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分散力量,一部分还是主攻清王,另一部分去缠着亓灏。 当然,他们这次的行动任务是清王,在与亓灏的交手中,并未透露出浓浓杀意。 尽管亓灏不喜清王,但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杀他。 弃了弓箭,亓灏一边与刺客打斗,一边冷声道:“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刺杀清王的?” 刺客们一声不吭,只缠不攻。 亓灏皱了皱眉,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下了几分狠力。 他不是什么善人,之所以救清王,只不过是防止有人将刺杀一事诬陷到自己头上来,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余光瞥了清王几眼,见他胳膊上已经受了几处伤,亓灏便掏出信号弹往空中一丢。 “啪”的一声,信号弹在空中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来。 刺客头领见状,急声道:“快,杀了清王!” 一声令下,所有的刺客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冷剑对准了清王。 清王被困住,亓灏要想救他很难,因为刺客形成的包围圈密不透风。 剑花婉转,亓灏“噌”的一下子跃起,飞身到刺客和清王的上空,由上自下找突破口。 刺眼的剑光,让刺客们条件反射的抬手捂住了眼睛。 使了个一个虚招,亓灏一脚将刺客首领踢飞。 其实,他可以用剑的,但是却不想现在就要那刺客的性命。 因为,一会老皇帝肯定会派大量的人马赶过来,倘若自己杀了那领头的刺客,未免有欲盖弥彰,杀人灭口的嫌疑。 所以,他不能让那人死。 扣住清王的胳膊,亓灏带着他往一旁空地上飞去。 那一脚,也不算太重。 刺客首领从地上爬起来,又带着人穷追不舍。 清王与亓灏背对背,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共同对敌。 “刚才,为何不杀了他?”清王尽管受了伤,可出口的声音仍旧是满满的戾气。 手起剑落,他眨眼间割断了一个刺客的喉咙。 见亓灏如没听到一般,清王又幽幽道:“他们没有一点要杀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你派的人?” 宣王、七皇子都是往人多的地方去,偏偏亓灏独辟蹊径,愣是往这荒无人烟的角落里走。 现在想来,可能亓灏早就发现了自己在后面跟踪他,这是故意的引着他往这来,为的就是让提前埋伏的杀手在这里杀了他。 如今,他们将彼此的死穴都暴露了出来。 只要自己趁着亓灏注意,往他后背狠狠刺伤一剑,那么皇位就是自己的了! 亓灏的死,他可以推卸到这一群刺客身上。 这样想着,清王看着亓灏的眼神略发的幽暗。 “若是我派的人,那为何又多此一举来救你?”亓灏冷哼一声,斜着眼睛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身形一转,在清王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的时候,将清王的后背暴露了出来。 踩着几个刺客的脑袋,语气嘲讽道:“既然清王怀疑本王,那本王若是再继续留下,岂不是自讨没趣?” 话落,亓灏的人早已飞出数米外,只留下了前后受敌的清王。 刚才,因为身后有亓灏,所以清王只需对付面前的刺客就好。 可现在,亓灏竟突然抽身,这不禁让那些刺客们像是看到了丢过来的一块肥肉似的,蜂拥而上。 刺客们也察觉到了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靠近,所以他们对清王攻击得更加猛烈了。 “呲”,清王的左腿上挨了一剑。 他趔趄了一下,险些倒下。 “亓灏!”看着面色平静,置身事外的亓灏,清王恼羞成怒的低吼了一声。 小狐狸被刚才的阵势彻底吓住,而且它腿上的血也已经沁湿了亓灏的衣襟。 亓灏拍了拍它瑟瑟发抖的小脑袋,对着清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本王受伤了,不能再助清王一臂之力了,先走一步!” “混账!”见亓灏果真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清王忿忿的咒骂了一句。 平心而论,要是今日刺客们要杀的人是亓灏,那么清王肯定乐见其成。 他不仅不会去救亓灏,还可能在亓灏不注意的时候再补上一刀。 毕竟,亓灏的武功很是厉害,一般的刺客是不能拿他如何的。 虽然亓灏刚才否认了刺客是他派来的,但清王是断然不信的。 亓灏心思深重,自己摸不透他。 也许,他派了刺客杀他,又主动救他,是想与他联手共同除掉宣王和七皇子。 不过,他竟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就算手里有兵权,可他连继续留京都是个问题,谁会想和他结盟呢? 心里憋着一团火,清王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剑,恨不得将这些黑衣人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只是,刺客的剑上都是抹了毒的,他抵抗的越发有气无力起来。 “清王!”就在清王快要倒下的时候,老皇帝派来志愿的禁军终于到了。 刺客首领见清王身受重伤,而且看着脸色也已然中了剧毒,吹了个口哨:“撤!” “砰!”紧接着,一个烟雾弹炸响。 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烟雾,黑衣人们借机逃走。 “追!”禁军统领一边下令,一边下马将清王搀扶了起来。 清王的嘴唇发紫,动了动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另一边,亓灏在回去的路上,截了迎面遇到的禁卫军的一匹马,所以他很快便回到了看台。 老皇帝见亓灏回来了,怒色道:“老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闯入?清王呢?有没有事?” 宣王、七皇子等人都已经回来了,除了亓灏,那剩下的就是清王了。 翻身下马,面对老皇帝一连几个问题,亓灏拱手道:“父皇放心,李统领已赶到,清王无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所以只要李慧龙抓到了那刺客,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顾瑾璃观察的仔细,她知道亓灏的衣服是黑色,就是身上有伤也一时不容易发现。 她注意到他手上沾了小狐狸的血,故而她“噌”的一下子离开看台,提着裙子快步走到亓灏身边,握着他的手,紧张道:“你受伤了?” 老皇帝也看到了亓灏手上的血,脸色一变,大叫道:“小贾,快去传太医!” 亓灏瞧着顾瑾璃不安的小脸,心里一暖,摇头道:“不是我,是它。” 说着,他引着顾瑾璃的手往自己的胸襟抹去。 先是被亓灏一箭射中失血过多,再是经历了腥风血雨的厮杀,再加上小狐狸不曾在马背上飞驰过,受了不少惊吓,此刻便昏了过去。 它的小脑袋缩成了一团,以至于顾瑾璃的手要伸进亓灏的衣襟里才能摸到。 顾瑾璃不明白亓灏这是什么意思,怔怔的看着他:“亓……亓灏?” 随后,她摸到了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刚下意识的想要伸回手,却又被亓灏给按住。 忽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眼睛一亮,“是红狐?” 亓灏勾了勾唇,将衣襟扯开的大了一些,果真露出了那小东西。 她的身子挡住了众人一半的视线,大家只看到她的手伸进了亓灏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这般动作,竟像是在调情似的。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背,恼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顾瑾璃抬头,见大家瞧着自己和亓灏的眼神都很是暧昧,便明白了他们定然是想入非非了。 耳朵一红,她抽回手,小声道:“它怎么了?” 亓灏将昏睡的小红狐抱了出来,手放在它鼻间一会,沉声道:“还有气息,没事。” 当大家看到小红狐的时候,眼睛顿时移不动了。 七皇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红狐?你竟打到了红狐?” 宣王眼睛里也闪过一抹惊讶,似笑非笑道:“这红狐乃稀有品种,四弟运气真好。” 七皇子将不甘和嫉妒咽下,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头野猪,声音阴狠道:“稀有红狐又怎样,看这不死不活的样子,恐怕是活不了了!” 亓灏冷冷的看着七皇子,怼了回去:“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七弟这头野猪比得上的!” 他这话一语双关,表面上说的是七皇子打的猎物,其实是在骂七皇子是头猪。 七皇子平时脑袋转的不快,可骂人的话,他一下子还是听得出来的。 指着亓灏,他气鼓鼓道:“你骂谁是野猪?” 亓灏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道:“谁是野猪,我骂谁。” 扫了一眼铺在地上的一大片猎物,当真是应有尽有。 山鸡,野猪,兔子,鹰,鹿……但是,唯一能拔得头筹的可能就是亓灏的红狐了。 自从亓灏成年后,每年的秋猎会,但凡是他参加了,每次得胜的人从来都不是旁人。 所以,老皇帝的那些赏赐,在旁人眼里可能是让人眼红的东西,但对亓灏来说,就是一堆丢在仓库里的摆设。 牵着顾瑾璃的手,他对老皇帝道:“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儿臣先和阿顾下去了。” 说罢,他便抬脚要走。 “慢着!”既然已经确认清王无事,那老皇帝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喊住亓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红狐毛色不错,朕觉得很适合给瑶妃冬天里做个护脖。” 其实,这么鲜艳好看的皮毛,只有做了披风才能彰显它无与伦比的美丽。 只是,这红狐还是个幼崽,暂时还做不成披风。 老皇帝这话说的也不算太委婉,反正是指明了要那红狐。 顾瑾璃眸光微动,看向亓灏。 “父皇,这红狐是儿臣为阿顾猎的。”亓灏笑了笑,缓缓道:“不是不可以送给瑶妃,只不过儿臣记得太医曾说过,怀有身孕的人不宜过多接触这些带有皮毛的东西,而且也不应过分装扮。” 顿了顿,他解释道:“动物的毛发容易沾染不洁之物,若吸入体内,也会影响到胎儿。” “同理,胭脂水粉里也含有一些不利于胎儿发育的成分。” 他这话,不是听太医说的,而是某次无聊,从顾瑾璃的医书上看来的。 不过,这意思也很明白,到底是这红狐重要,还是皇嗣重要,老皇帝要在其中选一个。 不管亓灏说的有无根据,可至少听起来没有大毛病。 老皇帝面色很是不悦,望着亓灏半晌才挥手道:“退下!” “是,父皇。”亓灏应了声,与顾瑾璃离开。 这时,李慧龙也带着清王和几个刺客的尸体回来了。 “小贾!”老皇帝见清王中了毒,便对贾公公道:“快将清王带下去,找太医瞧瞧!” “是,皇上!”贾公公挥挥手,示意几个侍卫将清王抬了下去。 老皇帝犀利的眸子看着地上的刺客,冷声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李慧龙摇头,垂首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卑职已将这些刺客身上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并未找到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 咽了口唾沫,他不敢隐瞒,又如实禀告道:“其他的……其他的刺客,卑职也没有捉到。” 那些刺客很是狡猾,他们的招式也狠辣。 打不过的就逃,逃不掉的便直接服毒自尽了。 因此,除了一堆尸体,李慧龙没有带回来一个活口。 李慧龙能做到禁卫军统领的职位,并未依靠任何裙带关系,是真真正正一个人打拼多年爬上来的。 老皇帝正是看中了他的办事能力,才敢将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毕竟,禁卫军统领是要负责皇宫上下安全的,若是将如此重任交给一个不靠谱的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李慧龙这些年从未让老皇帝失望过。 可是,这次他竟没有捉到这小小的刺客,真是让人意外。 “废物!”老皇帝脸色铁青,恼声道:“再去查,朕就不相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是。”李慧龙示意手下的禁卫军将尸体拖走,带着人也下去了。 亓灏和顾瑾璃寻了个离着看台不远不近的地方,这样一来,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红狐被亓灏抱在怀里,顾瑾璃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口,低声道:“还好你力度控制住了,否则这一箭下去,它就是不死也得瘸了。” 说罢,她打开了香囊,掏出一个药瓶来。 亓灏看着这香囊里这次竟装了不少的瓶瓶罐罐,每个瓶身上还都做了标记,便忍不住笑道:“你带这么多药做什么?” 顾瑾璃嗔了亓灏一眼,然后轻轻的将药粉往红狐的伤口上洒了一些,“怕某人受伤,某人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某人心里很是感动,想以一吻来表达谢意,不知可行否?”说罢,亓灏便要凑过来亲吻她。 顾瑾璃正打算用帕子给红狐包扎伤口,见亓灏低头就要亲上来,便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瞪着他道:“别闹!” 她那巴掌也没用多少力气,可亓灏却捂着脸很是受伤,“阿顾,你为了它竟要打我。” “看来,我也应该将它的皮剥了做护脖。” 不知是药粉起了作用,还是红狐听到了亓灏的话,总之它小小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 “呃……”顾瑾璃以为自己看错了,便问亓灏:“它刚才动了?” 亓灏眸光笑意浅浅,伸手轻抚着红狐的毛,“要不然,趁着现在,就动手吧?” 手下的红狐一听,毛瞬间炸了。 “嗷”的一声,它扑腾着就要跳出亓灏的怀抱。 亓灏手疾眼快,将红狐给按住了,“小东西,舍得醒来了?” 刚才抱着红狐从看台离开的时候,亓灏就发现这红狐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 而且,它那原本紧闭的眼睛,时不时的还漏出一条缝来,耳朵也不是刚才软趴趴的样子。 可见,它还在装昏睡。 亓灏故意拿这两句话试探下来,它便装不下去了。 “嗷”,红狐扑腾着爪子,可怜巴巴。 顾瑾璃将帕子打结好,摸了摸它小巧的鼻子,笑道:“好可爱啊。” 小红狐一听,立即舔了舔顾瑾璃的手指头,柔顺的回应着。 以前与凤瑟在南山的时候,小木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后来回了相府,连自己和两个丫鬟都有时不能解决温饱,她哪里还有余力去养什么小动物。 一看到这红狐,她一眼便喜欢上了。 扬起脸,她对亓灏道:“亓灏,我们将她抱回王府,养大了好不好?” 亓灏知道顾瑾璃心软,舍不得将这小东西做披风,可还是故意道:“嗯,现在确实太小了,养大了再剥皮也好。” “嗷嗷!”正在拿着脑袋蹭顾瑾璃下巴的小红狐听罢,吓得又惨叫了起来。 那叫声听上去,仿佛亓灏已经在磨刀霍霍了。 两只爪子攀着顾瑾璃的胳膊,它眼泪汪汪,哼哼唧唧的甚是可怜。 顾瑾璃见小红狐能听懂人话,将它从亓灏怀里抱了出来,拍了拍它的脑袋,“放心,他刚才逗你的。” 小红狐被亓灏逗弄的有些不敢轻信,将脑袋埋在顾瑾璃的胸前蹭来蹭去,发出一阵好似婴儿啼哭的哀怨声。 “它倒是会占便宜。”在给红狐上药的时候,亓灏已确认了这是只公狐狸。 见它这般装可怜,不禁想要一把将它捞出来。 顾瑾璃转了个身,让亓灏捉了个空,“你竟连狐狸的醋都吃,真是好没出息!” 亓灏从后环抱住她,吻着她的侧脸,“嗯,在你面前我不想要什么出息。” “油腔滑调。”顾瑾璃垂下眸子,眼里流动着娇羞甜蜜的光芒。 “嗷嗷”,亓灏垂在顾瑾璃胸前的手,好不巧的碰到了小红狐,引得它又是一阵嚎。 顾瑾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推开亓灏,给小红狐顺了顺毛:“你真把它给吓住了。” 小红狐响应似的,身子又开始发抖。 “罢了,我离着它远些。”亓灏无奈,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察觉到红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顾瑾璃与亓灏对视一眼,二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树后,尹素婉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静静的看着亓灏和顾瑾璃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攥紧了手里的弓箭。 在她的印象里,亓灏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笑得这么欢畅,笑得这么随意。 他,怎么可以对顾瑾璃这样笑呢?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他们恩爱的酸腐味道。 再加上那只红狐,眼前的画面像极了一家三口的画面! 缓缓抬手,她拉起了弓。 虽然对亓灏死了心,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不恨! 恨意滚滚的眸子瞄准了顾瑾璃,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第183章 改立正妃 亓灏余光瞥见一支箭朝着顾瑾璃射了过来,立即下意识的将她推到了一旁。 转头看去,只见尹素婉正一脸恨意的举着弓箭。 按理说,她一个弱女子,很难拉开弓箭的。 可是,大概是仇恨的力量太强大,以至于她竟拉动了弓箭。 顾瑾璃没反应过来,便抱着红狐摔倒在了地上。 红狐吓得“嗷嗷”乱叫,从顾瑾璃怀里逃脱。 顾瑾璃见状,急忙去追。 紧接着,又是嗖嗖的两支箭破空而来。 顾瑾璃刚抱住红狐,却听得亓灏大叫道:“小心!” 冷箭已经逼近眼前,顾瑾璃根本来不及闪躲。 “呲!” “亓灏!” 随着冷箭刺入身体,顾瑾璃也失声尖叫了一声。 那箭,刺中了他的肩膀。 血,涓涓流淌,有种止不住的趋势。 “亓灏……”顾瑾璃咬着唇,努力控制住即将落下来的眼泪,立刻从香囊里找出一颗清毒丸给他服下。 亓灏见顾瑾璃一副害怕又逞强的样子,抚了抚她的脸,扯唇笑道:“我没事……你别哭。” 顾瑾璃眼眶发红,转头看向冷箭射过来的方向。 幽幽的眸子望着尹素婉,她很想拔出亓灏的箭来朝着尹素婉再射回去。 “哗啦啦”,大概是发现了异常,杜江和贾公公带着人过来了。 一看到亓灏受了伤,众人均大惊失色。 “王爷,您怎么了?”杜江看着亓灏肩膀上插着的那支箭,然后顺着顾瑾璃的方向,看到了面色发白的尹素婉,恼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射杀王爷!” 贾公公一听,大叫道:“哎哟,这可不得了,老奴得赶紧禀告皇上去!” 甩了一下拂尘,贾公公迈着老腿快步往老皇帝的帐篷走去。 即便是亓灏还没有正式下休书,但在杜江的心里,尹素婉蛇蝎心肠,作恶多端,早就不配“宁王妃”的身份了。 大手一挥,杜江道:“来人,将射伤王爷的人抓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敢射伤宁王爷,这可是大罪。 故而,侍卫们也不管尹素婉是什么太傅之女的身份,得了命令,直接朝着尹素婉身边走去。 尹素婉一心是想要顾瑾璃死,没料到在最后一刻的时候,亓灏竟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为顾瑾璃挡住了。 “啪!”她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 怔怔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侍卫,她脑袋一片空白。 “得罪了。”侍卫对尹素婉拱了拱手,然后一左一右将她禁锢住,带往老皇帝的帐篷去了。 瞧着滴在自己指间的黑血,顾瑾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将亓灏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亓灏,你撑住!” “阿顾……”亓灏抿了抿唇发白的唇,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没那么弱……” “顾侧妃,让属下背着王爷吧!”杜江见状,急忙蹲下身子,示意顾瑾璃将亓灏放在他的背上。 顾瑾璃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刚才已经给他吃了可以控制毒素蔓延的药丸,他受了伤,先回去找太医!” 本来打算直接带着亓灏回宁王府的,毕竟这里人多,不利于给亓灏解毒。 可是,从这里到宁王府,也要一段时间,亓灏的身子不宜颠簸。 而且,她现在手里也没有银针之类的东西,所以只能暂且留下来。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尹素婉她伤了亓灏,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如果伤的是她自己,她可能不会去计较。 可伤的是亓灏,这意义就不同了! 亓灏都可以不顾一切的维护她,她也一定要为亓灏讨一个说法! “是!”杜江应了声,背着亓灏回了帐篷。 帐篷里,老皇帝得知尹素婉竟拿着箭伤了亓灏,很是不敢相信。 同样,不止是老皇帝不相信,就连帐篷里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帐篷的中央,尹素婉跪在地上,神色恍惚,不知是因为自己误伤了亓灏还没缓过神来,还是被老皇帝那一脸怒气给吓住了。 另一旁的软塌上,太医正在给亓灏把脉。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手劲大的恨不得将那桌案给一掌击碎:“尹素婉,你为何要杀亓灏?!” “是受人蛊惑,还是另有图谋?” 尽管尹太傅私心里已与亓灏决裂,可眼下尹素婉犯了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尹家,所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用颤抖着声音为尹素婉开脱道:“皇上,您也知道,婉儿这些年来对宁王爷一直都是用情至深的,她不可能杀宁王爷的!” “皇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老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人证物证都在,你竟还好意思跟朕说误会?” 矛头指向正握着亓灏手的顾瑾璃,老皇帝眯着眼睛,“顾瑾琇,你告诉朕,当时是怎么回事?” 顾瑾璃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冷冷的看着尹素婉。 同时,尹太傅也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希望她可以手下留情。 收回视线,顾瑾璃缓缓道:“回皇上,王爷确实是被尹小姐所伤。” 顿了顿,她又提高了声音道:“准确的说,尹小姐想杀的人是我,但是却射伤了王爷。” 她本可以不用解释这么多,只需确认尹素婉的罪行便好。 可是,老皇帝总会细查的,其中缘由经过,他早晚都会知道。 果真,老皇帝在听到顾瑾璃后一句话后,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抹憎恶。 顾瑾璃没错过老皇帝的神色变化,她心里一紧,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转头重新看着尹素婉,冷声道:“自我嫁入王府以来,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尹小姐的地方。” “尹小姐一箭不成,又射两箭,可见并不是误伤。” 拾起地上的那三支箭,她抬了抬下巴,与尹素婉对视:“这箭,不知尹小姐是从何而来?” 大概是顾瑾璃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尹素婉找回了神识。 她抬眸,眼里是再次燃起了的恨意和不甘心。 动了动唇,她却一言不发。 在顾瑾璃询问尹素婉的时候,尹素汐揪着衣角,紧张得汗流浃背。 那箭是她塞给尹素婉的,也是她生拉硬拽着尹素婉跑到了大树后面,故意去看亓灏和尹素婉卿卿我我。 只不过,在尹素婉拉开弓的前一刻,她快速跑开了罢了。 尹素婉知道尹素汐对亓灏的心思,她沉默,并不是为了袒护尹素汐。 而是她知道,就算是她将尹素汐给透露出来,今日老皇帝和顾瑾璃也不会饶了自己。 因为,射箭的人是她,这是永远不能更改的事实。 若把尹素汐牵连进来,这说明了她们尹家两姐妹都想对亓灏下手,不得不让人怀疑到整个尹家是否有不轨之心…… 就算是不喜大夫人和尹素汐,可她到底是尹家一员,与尹家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尹家,不能完。 尹素汐见尹素婉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松了一口气。 “听顾侧妃的意思,宁王妃一连着射了三箭,这确实不是误伤。”宣王乐在见顾瑾璃和尹家仇恨加深,因此在这时道:“难道,宁王妃因爱生恨,真想要杀了四弟不成?” 众人听罢,看着尹素婉的眼神充满了怪异,不禁又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起来,大多都是在骂尹素婉狠心之类的话。 可尹素婉也无力辩解,只能看着尹太傅一遍遍的磕头喊冤。 顾瑾璃也不打算再继续刨根问底,她瞥了一眼软塌上微微睁开眼看着自己的亓灏,突然对老皇帝道:“皇上,瑾琇虽为王爷的侧妃,可怎么说也是相府嫡女。” “尹素婉她杀我未遂,重伤王爷,不知应如何惩罚?” 她极少在众人面前摆出相府嫡女的身份来,一来,她的身份是假的;二来,她不是真正的顾瑾琇,不喜欢炫耀显摆。 而现在,她之所以抬出身份来,那是因为严格来说,丞相千金的地位要高于太傅千金的地位。 论出身,她比尹素婉高。 而尹素婉不仅要杀她,还伤了宁王爷亓灏,这就是罪加一等了! 老皇帝这次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得给个交代。 要不然,老皇帝就是在纵容包庇尹家,不将顾相放在眼里。 当然,如果尹素婉这次伤的人是顾瑾璃,老皇帝还真可能蒙混过去。 可尹素婉伤的是亓灏,老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饶她的! 尹太傅见顾瑾璃不依不饶,“砰砰砰”,头磕得更响了:“皇上,婉儿一个弱女子,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她,皇……” “砰”! 老皇帝将茶杯往地上一摔,厉色道:“还敢狡辩?来人,将尹素婉拖下去,杖罚二百!” 这二百板子,可真是能生生要了尹素婉的命了。 别说二百,就是她这柔弱的身子,能撑过七八十棍子都算是大幸了。 尹太傅一听,抱住老皇帝的大腿,声音都急得破了音:“皇上开恩啊,求皇上开恩!” 尹素汐一心想要尹素婉死,见尹太傅为尹素婉求情,她又不能阻拦,因此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顾瑾璃只是想老皇帝重罚尹素婉,但也没狠下心来想要她的命。 “皇……”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亓灏道:“父皇。” 太医正给他扎着针,示意杜江将自己扶起来,亓灏眼神毫无波澜的看着尹素婉,冷声道:“请父皇赦免尹素婉。” 他这话一落,除了尹太傅激动的老泪纵横,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像是听错了一样。 尹素婉呆呆的看着亓灏,如被点了穴道的木偶。 顾瑾璃的心,像是被石头砸中一样,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发闷的厉害。 她也看着亓灏,神色复杂。 “你说什么?”老皇帝瞪着亓灏,反问道:“你再说一遍?” 亓灏对顾瑾璃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顾瑾璃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亓灏将顾瑾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握紧,然后轻声道:“父皇,尹素婉伤了儿臣,是该重罚。” “但是,儿臣觉得只二百板子,并不能让她从心里真正悔悟。” 勾了勾唇,他目光飘到尹素婉脸上,一字一句道:“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废了尹素婉的正妃之位!” 又如一道天雷,亓灏这话,震得所有人都张大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尹素婉身子一颤,软在了地上。 心,抽搐得生疼。 脸贴在冰冷的地面,她死死的攥紧拳头。 眼泪流入口中,那咸咸的滋味,让她这一刻想笑。 当然,她也就笑了出来。 亓灏,果真是好狠。 他知道她最重视的就是这宁王妃的位子,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老皇帝下旨废了自己,这比拿着刀子往她心口捅都狠! 众人见尹素婉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发的尖锐刺耳,便怀疑她疯了。 “哎呀,她该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瞧着倒像是疯了,啧啧,这真是……” “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想不开做出这等蠢事来!” …… 老皇帝没料到亓灏竟会提出这个要求来,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清了清嗓子,他沉声道:“你当真要朕下旨休了尹素婉?” 亓灏点头,毫不犹豫道:“是,儿臣不仅要休了尹素婉,还要改立阿顾为正妃。” 摇了摇头,顾瑾璃试图打断亓灏的话:“亓灏,我不需要……” “儿臣不仅要将正妃之位给阿顾,而且此后,儿臣不会再立任何侧妃。”忍着想咳嗽的冲动,亓灏像是在对顾瑾璃发誓一般,神色诚恳又庄严:“宁王府里只有阿顾一位王妃,儿臣的身边,也只要阿顾一个女人。” 既然尹素婉还陷在过去那已经变质了的“情意”里无法自拔,那就只能他亲手做个了断了。 只有断得干干净净,他们三个人才能有新的生活。 顾瑾璃心里的石头瞬间消失,可现在又像是被一把火点燃。 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烧得她有种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 鼻子有些发酸,她被感动得有些发昏。 “你!”老皇帝虽有惩罚尹素婉之意,可却不愿让顾瑾璃在王府里一人独大。 亓灏身为将来的天子,他竟敢说只要顾瑾璃一个人女人?这简直是天真得愚蠢! 前朝后宫,自古以来便是一脉相连。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亓灏已经被顾瑾璃迷得不能自已了,这个女人果真是不能留着! 但是,老皇帝却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稍有一个不小心暴露了,那恐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不仅没有除掉顾瑾璃,还会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 只是现在,亓灏要休了尹素婉,老皇帝有些左右为难。 休书一封,那王府里确实就剩下顾瑾璃一个人女人了,谁去跟她斗呢? 沉思了片刻,老皇帝缓缓道:“此事重大,等朕回去再说。” 亓灏不知老皇帝的心思,反正他话已经说出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点点头,他便算同意了。 “婉儿……”尹太傅僵直着身子跪在地上,看着笑得咳嗽的尹素婉,一脸心疼。 亓灏要休掉尹素婉,这对尹素汐来说简直就是意外收获。 她挤出人群,装模作样的来到尹素婉身边,故作担心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呜呜……姐姐你别吓我和爹爹呀!” 尹素婉的脸上沾满了眼泪和泥土,她扬着唇角,笑得让人看着确实很是同样。 刚才清王遇刺,现在又是亓灏被伤,好好的一个狩猎会,竟出现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这怎能不让人窝火? 老皇帝揉了揉蹙成一座小山一样的眉心,恼声道:“小贾,传令下去,摆驾回宫!” “是,皇上!”贾公公行了个礼,赶紧带着小太监们下去收拾了。 由于顾瑾璃在第一时间给亓灏服了药丸,再加上太医及时为他施针,所以在回到王府之前,亓灏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一大半。 至于残留在体内的余毒,顾瑾璃便依着太医的嘱咐,为亓灏准备了药汤,打算让他沐浴去毒。 因为不放心,所以顾瑾璃并未假手他人,而是在芙蕖院里亲自亓灏药浴。 有美人服侍,亓灏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解开伤口上包扎着的纱布,顾瑾璃瞧着那丑陋的伤口,小声道:“一会药浴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 亓灏笑了笑,捏了一下顾瑾璃的小脸,“没事,刚才的疼劲已经过去了。” 里衣已经被顾瑾璃脱掉了,下面该亵裤了。 虽然他们二人已经亲密过多次,但之前都是亓灏自己脱裤子的,现在要她动手,她还真抹不开脸。 察觉到了顾瑾璃的别扭,亓灏指着自己的亵裤,他戏谑道:“阿顾,别害羞了,你不是没见过它。” 这个“它”,顾瑾璃当然知道亓灏指的是什么。 脸色微红,她声音不自然道:“那……那你别过脸去。” “好。”亓灏很想看顾瑾璃害羞的样子,所以脸只稍微侧了一点点。 顾瑾璃闭着眼,手开始在亓灏的腰上抹去。 她找到了带子,便开始动手。 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了亓灏两腿之间的毛发,她的脸烧了起来。 亓灏故意动了一下,用那昂扬的物事蹭了一下顾瑾璃的手。 顾瑾璃吓得手一缩,睁开眼睛怒看着亓灏:“你想干什么?” 亓灏深深的看着顾瑾璃,迸出三个直白的字来:“想干你。” “混蛋!”顾瑾璃气急,便抬手想给亓灏一拳。 可拳头到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 粗鲁的一下子扯掉褪了一半的裤子,顾瑾璃手指着浴桶,扭头不去看亓灏光溜溜的身子,语气强硬道:“自己进去!” 亓灏亲了一下顾瑾璃的手指,“遵命。” 听着身后水花响动的声音,顾瑾璃又小声的骂了句“不要脸!” “阿顾,帮我一下。” 听到亓灏喊她,顾瑾璃转头,“怎么了?” 待见亓灏并未在木桶里,而是站在木桶边,她皱眉道:“你没进去?” 亓灏两手放在水里,撬起水花,目光灼灼,“跟我一起。” 他的身子很白,踏实的胸膛,六块腹肌下面是精壮的腰,腰下面是两条修长的腿。 顾瑾璃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尽管她头上顶着“第一才女”的称呼,可她从没见过裸男。 就算是之前跟亓灏欢好的时候,她也不曾完整的看过一次。 一来,她是被动的一方,力气是亓灏出,她只管闭着眼睛享受便是。 二来,她太害羞了,连叫出口的声音都忍着,哪敢去看亓灏的身子? 面对亓灏完美无瑕的身体,她有些词穷。 心“砰砰砰”的挑个不停,顾瑾璃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小声道:“我……我身上又没有伤,才不要跟你一起药浴。” “阿顾。”亓灏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魅惑。 他也不进去浴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不肯答应,他就不药浴似的。 顾瑾璃被亓灏的眼神盯得有些扛不住了,她挣扎道:“不行。” 亓灏将她刚才盯着自己那发愣的眼神看在眼里,他眸光微动,轻叹道:“无碍,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这药浴不要也罢。”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作势要拿起衣服穿上走人。 “哎!”顾瑾璃见亓灏不似说谎的样子,急忙拦住了他,“你体内的余毒很是霸道,若不药浴,以后可能会复发!” 亓灏不说话,还是拿着眼睛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无奈,一边架着亓灏的胳膊往浴桶边走,一边在他的胳膊内侧拧了一圈,忿忿不甘道:“亓灏,你就是吃定我了,对不对?” 亓灏揽着顾瑾璃的肩膀,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阿顾,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顾瑾璃冷哼一声,扶着亓灏进了浴桶。 浴桶很大,能装下两个人的空间还绰绰有余。 亓灏进去后,看着在外面的顾瑾璃,见她迟迟不脱衣服,挑眉道:“阿顾?” 第184章 甘之如饴 顾瑾璃捏着衣带,瞪着亓灏,“你转过身去,要是敢偷看,我用银针扎你。” 亓灏这次倒是没有耍赖,很是听话的转过身去。 这并不代表着他老实了,因为一会顾瑾璃下水,一切还是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所以,他没必要着急。 顾瑾璃转过身去,慢吞吞的除掉身上的外衫,最后还是留了一个肚兜和亵裤。 咽了口唾沫,她小心翼翼的进了浴桶。 以前几次欢好后,亓灏曾给她擦洗过身子。 现在想来,她虽然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可至少当时她是睡过去的,不用面对亓灏,也就不会太尴尬。 可现在,她竟要与他“赤诚”相对,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见顾瑾璃进来了,亓灏转过身子,桃花眼里笑意满满。 顾瑾璃往后退了退,将背紧紧的抵着木桶壁,“你老实一些,不要乱动。” 衣服已经湿透,此刻紧紧贴在身上,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仍暴露无遗。 亓灏的喉咙滚了滚,“阿顾,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顾瑾璃想了想,沉声道:“可能你需要适应一下药性,一会就好了。” 忽然,亓灏滚热的手握住了顾瑾璃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身前。 顾瑾璃本想挣扎,可顾及着亓灏肩膀的伤,不敢用太多力气,只能试图扒开他的手,“喂!放手!” 亓灏手腕一翻,将顾瑾璃的手禁锢住。 一手悄悄扯开她后背的肚兜带子,他抓着顾瑾璃的另一只手引导着往他腰下探去,“这里,不舒服。” “你!”顾瑾璃涨红了脸,欲哭无泪,“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阿顾,能动手的,本王不想动嘴。”亓灏两腿别住顾瑾璃的腿,手一扯,她的上半身便暴露在了眼前。 腿不能动,故而顾瑾璃扭了扭身子,只觉得那一对玉兔在水中若隐若现。 “阿顾,本王这次会轻点。”亓灏看着昨晚咬在顾瑾璃胸上的印记还在,噙着笑道。 “混蛋!”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兜已经被亓灏解开,顾瑾璃很想用手护着胸前,奈何却动弹不得。 亓灏将顾瑾璃压在浴桶上,胸膛感受着她的丰满和美好,眼底暗流涌动:“阿顾,你该换个词了。” 的确,顾瑾璃除了骂亓灏“混蛋”,便是“不要脸”。 对于厚颜无耻的亓灏,她真的是丁点办法都没有。 亓灏并不着急扯掉顾瑾璃的亵裤,而是从她纤细的腰间伸了进去,低头含着她的耳垂,语气暧昧道:“阿顾,我听说,在水里的滋味要比床上更加的销魂。” 他的手指在那湿润的丛林里游走,引得顾瑾璃身子轻颤,气息也不稳起来:“你……你走开!” 亓灏轻笑一声,随即堵住了顾瑾璃的红唇。 二人的身子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周边的水也变得火热起来。 亓灏的吻,一如既往的火热,霸道,让人拒绝不了。 带着魔力,也很快让人沉浸在其中。 …… 依着亓灏的战斗力,必定是要几个时辰才肯停下来的。 但顾瑾璃担心亓灏身上的伤,愣是在一盏茶时间后将他的那物事从体内强制性的抽离了出来,结束了亓灏的二次战斗。 亓灏很是不满,然而也只能被迫终止。 不过,他并未放开抱着她的手。 顾瑾璃仍被亓灏搂着,小脸上是情潮过后的红润。 她微微喘息着,抱紧亓灏的身子,声音沙哑道:“亓……亓灏……” “怎么了?”亓灏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又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 顾瑾璃捧起亓灏的脸,喃喃道:“我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亓灏一怔,“为何?” 顾瑾璃抿了抿唇,轻声道:“亓灏,不知何时,你变了,我也变了。” “你待我越来越好了,可是……可是也变得越来越流氓了。” 亓灏见顾瑾璃一脸认真,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没忍住笑了起来:“阿顾,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对于房事,男人若想要,便会直接要。而女人,大多都是矜持的,想要却不敢说。” “我想要你,所以便会直接表示出来。” “那……”顾瑾璃直直的望着亓灏,问道:“那你是因为想要我才爱我,还是爱我,才想要我?” 这个问题,听着好像没什么区别,可是却有先后顺序。 不过,亓灏大概能明白她想问的意思。 将顾瑾璃额前的湿发理到一旁,他沉声道:“阿顾,有的男人是因性而爱,有的男人是因爱而性。” “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这种事情只有与心爱之人做,才有意义。” “阿顾啊,我不是对谁都流氓的。”手在顾瑾璃白皙的脖子上拂过,他继续道:“因为爱的是你的人,所以才想要完整的拥有你。” “因为爱你爱得越来越深,这才不止一次的想要你。” 这个答案,让顾瑾璃心中的结解开了。 她将脸靠在亓灏的胸膛,小声道:“亓灏……我好像越来越在意你了。” “以前的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我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容易紧张,容易生气,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其实,顾瑾璃还有一句话不能告诉亓灏,那些话有些让她难以启齿。 那就是,随着亲密次数的增多,她竟爱上了与亓灏欢好的感觉。 那种让人失去理智的快感,那种让人到达巅峰的疯狂,真的让她沦陷了。 她喜欢亓灏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抚弄,喜欢亓灏的吻火辣热情,也喜欢他的…… 只是,女孩子的矜持不允许她说出这样羞耻的话来。 可能,爱这个东西,确实是自私的。 它让人变得贪心,让人不仅想要得到对方的心,更要占有他的身体才行。 在拥有了亓灏的身心后,她想起了爱月提到的荒唐话。 征服男人的胃便能抓住男人的心,征服女人的心便要征服她的身子。 所以,她疑惑,亓灏是更爱她这个人,还是更喜欢她的身子。 不得不说,这问题有些庸人自扰。 不过,陷入情爱中的女子,往往都容易胡思乱想。 顾瑾璃是个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因此也不能避免。 “亓灏……”叹了一口气,顾瑾璃低声道:“你就像是我的铠甲,可也是我的软肋。”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还有几分迷茫,让亓灏心里不由得一软,也十分的欢喜。 吻了吻顾瑾璃的脸,亓灏缓缓道:“既然你说我是你的铠甲,那么今后我自然会努力为你挡风遮雨,护你一世安稳。” “我是你的软肋,你又何尝不是我的软肋呢?” 顾瑾璃抬头,眼里的流光泛着水色,半晌才道:“亓灏,你是毒药。” 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笑道:“阿顾,你是比毒药更厉害的春药,我戒不了你,也不想戒了你。” 顾瑾璃解决了烦恼,心情好了起来,也刮了一下亓灏的鼻子:“也罢,就算你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阿顾,这是我听到过最美的情话。”亓灏的手滑向顾瑾璃的大腿根,眨着眼睛询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再来一次?” “滚!”顾瑾璃抬脚朝着亓灏的小腿踢了一下,顺便翻了个白眼。 亓灏敏捷的握住她的脚踝,“阿顾,你确实变了。” “以前,你都不说粗话的。”一边说着,他一边有意无意的挠着她的脚心。 “那以前的你还不会现在这般油嘴滑舌呢!”顾瑾璃怕痒,她一边躲着,一边反驳道:“人的坏脾气,要么是被宠的,要么是被逼的!” “我……我是属于后者!” “啊……你放开我!” 她痒的不行,娇笑得像朵沾了雨露的花儿似的:“亓……亓灏,别闹!” 亓灏念着她刚承受过两次“恩爱”,便大发慈悲的饶了她。 重新将顾瑾璃拥入怀抱,他难得一本正经道:“阿顾,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而改变。” “因为,你爱我。” 两个性子不同的人在一起,就像是两半不同的吊坠,要想拼凑成一个完整的,那必定是要经历一段磨合期。 各自为了对方磨掉棱角,去掉身上的锐气,待光滑平和后才能互补圆满。 而亓灏和顾瑾璃,他们二人显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为对方做出了改变。 当然,二人改变最明显的地方,那便是亓灏的话越来越多了,顾瑾璃的性子变得活泼了一些。 他们的变化,对下人来说影响最大。 因为亓灏身上多了点人情味,所以大家不用再像以往那样,整日里提心吊胆了。 说起来,尹素婉都没有这种融化冰山的能力。 “我也谢谢你,谢谢你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顾瑾璃听着亓灏强有力的心跳,闭上眼,享受着这安静,幸福的时刻。 亓灏手在顾瑾璃的翘臀上捏了一把,“不谢。” 得意不过一秒,随后他便“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瑾璃松开口,戳了一下刚咬在亓灏左胸上的牙印,声音里威胁之意满满:“你若还不老实,我便把你右边也咬个对称的!” 亓灏捉住顾瑾璃的手,叹气道:“阿顾,分明是你将我给吃定了。” 顾瑾璃嘟着嘴,“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看向亓灏的肩膀,见伤口不仅止住了血,还这么快结了痂,她温和道:“我在药汤中加了林笙留下的药粉,再过两日,你的伤便会痊愈。” 想起林笙,她不禁感慨道:“一眨眼,林笙竟走了这么久了。” 亓灏点头,“上次林笙让杜江给尹子恪带回了药膏,虽然她并未露面,但能做到这一步也实属难得。” 顾瑾璃想了想,问道:“林笙不喜京城,有空的话,我们去悠悠谷看望一下她,好不好?” “好。”亓灏应了声,扶着浴桶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再泡下去水该凉了。” 说罢,他便要抱着顾瑾璃出浴桶。 顾瑾璃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亓灏的大长腿已经迈出去了一只,眼睛顺着顾瑾璃的小腹往下看,他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你可以?” 顾瑾璃脸上一片燥热,她条件反射的捂住那不该看的地方,羞恼道:“我可以!” “阿顾,你大意了。”亓灏踏出浴桶,逗弄道:“你只记得挡住下面,却忘记了上面的风光。” “混蛋!”顾瑾璃气急,掬起一捧水,直接往亓灏身上泼。 亓灏也不恼,还是一脸邪魅的笑着:“若阿顾还想鸳鸯戏水的话,我再下去也无妨。” “你,你……你!”从来没有一刻,顾瑾璃气得像现在这样,想哭。 她瞪着亓灏,用力咬着嘴唇,眼眶是真红了。 亓灏见状,也知道自己今日玩闹得有些过分了。 连忙靠向前,他语气有些慌乱,“阿顾,你别哭。” “我不该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顾瑾璃不说话,看来气得不轻。 “阿顾,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闹你了。”亓灏拉着顾瑾璃的胳膊,声音弱了几分。 顾瑾璃仰着小脸,拂开亓灏的手,气哼哼道:“打你骂你,都可以?” 亓灏重重点头,“只要你不再生气,怎样都可以。” “好!这可是你说的!”顾瑾璃张了张嘴,然后便在亓灏另一侧没有受伤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亓灏吃痛,但也不敢吱声。 待顾瑾璃咬得痛快了,他看了一眼沁出血的牙印,赔着笑问道:“还生气吗?要是不解气的话,再咬两口?” 顾瑾璃看亓灏认错态度也不错,勉强算是原谅了他。 伸出手,她抬了抬下巴,语气命令道:“抱我出去。” 亓灏宠溺一笑:“遵命。” 院子里,爱月一边捂着嘴偷笑着,一边对正抱着小红狐走过来的荷香指了指顾瑾璃的房间。 荷香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王爷他……”爱月候在房间外面已经多时了,自然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她可没有胆子偷听,而是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主动进入她耳中的。 “王爷药浴完了?”荷香奇怪的看着爱月,不明白她到底为何笑得这么欢畅。 爱月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八卦道:“王爷果真是战神,都受伤了还能和主子……那什么,厉害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荷香面皮薄,抬手敲了一下爱月的脑袋,拉着她走远了一些。 来到小亭子里,荷香将小红狐放在桌子上,对爱月道:“这狐狸是王爷亲自给主子打的,据说很有灵性,能听懂人说话。” 爱月一听,来了兴趣。 一边试探着抚摸红狐的毛,她一边转了转眼珠子,嬉笑道:“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叫小红,好不好?” 她刚说完,只见小红狐伸了伸小短腿,摇了几下尾巴。 荷香轻咳两声,“这只红狐,好像是公的。” “哎呀,竟然是只公狐狸呀!真是可惜了这一身好看的皮毛!”爱月看着红狐的眼神甚是遗憾,还想分开它的腿再确认一下。 小红狐竟好像知道羞耻一样,拼命的将两只腿合拢。 爱月怕碰到它腿上的伤,只好放弃:“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真是能听懂人说话。” 荷香安抚的拍了拍红狐的脑袋,好笑道:“你这么在意公的母的做什么?” 爱月把玩着小红狐的尾巴,振振有词道:“如果是母的,说不定还可以再生一窝红狐狸出来玩。” “可这是公的,除了它,也没什么可玩了。” “好了。”荷香嗔了爱月一眼,语重心长道:“这红狐乃稀有之物,不是你可以玩的小猫小狗。” “今日,皇上还想从王爷手中将红狐夺去给瑶妃做护脖,所以咱们一定得仔细喂养着,万万不可辜负了王爷对主子的心意。” 爱月听罢,收起了几分玩闹之心,“我知道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兴奋道:“对了,我听你回来的时候说,王爷要把王妃给休了?” 荷香见爱月这么大声音,立即捂住了她的嘴,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你小点声!” 爱月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王爷真的是越来越帅了,他终于舍得把王妃给废了,这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荷香抱住往桌子边缘爬的红狐,低声道:“王爷虽是这么说了,可是否废了王妃的正妃之位,何时废,还得等皇上定夺。” 爱月不以为然道:“只要是咱们王爷开口了,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不可能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也不见得。”荷香轻叹一声,看向窗户上倒影着的两个人影:“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不管如何,王爷对主子好才是最重要的。” 爱月点头,“对!” 说罢,她也看向顾瑾璃的窗户,又坏笑起来。 屋内的两个人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顾瑾璃坐在梳妆台前,亓灏则站在她身后,为她擦着还未干的湿发。 望着镜子中那动作轻柔,神色认真的男子,她轻声道:“亓灏,其实我真的不在意什么正妃之位。” 不加上大夫人派人刺杀,他们二人掉下山崖那次。 只说上次顾成恩下手,亓灏为了她,可以不顾生死,今日又替她挨了一箭,这样的男人,值得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不计名分的爱着他。 “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我想给你。”亓灏动作一顿,与顾瑾璃的目光相对,“阿顾,我想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你。” “不仅这王妃之位,还有将来的凤位,我也想给你。” 顾瑾璃握住亓灏的手,心中感动:“亓灏……” 说实话,在与亓灏真正在一起之前,她从未想过后宫之主那个位子。 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与皇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后来,就算是看清楚了将来要与亓灏一起走的道路,她也不敢去奢想。 她总觉得,那是一件有点遥远又不切实际的事情。 不是亓灏登基为帝不切实际,而是她作为亓灏的皇后,让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 她不喜名利,更是厌恶权势,所以心里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欢喜,倒是生出一片惆怅。 视线落在首饰盒里的一根桃木簪子上,亓灏转移话题道:“你生辰那日,我亲手做了簪子送给你做生辰礼物。” “我生辰的时候,你非但什么表示都没有,我还为你受了伤。” 环抱着顾瑾璃,他蹭着她的脸,“阿顾,你要如何补偿我?” “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时候是你的生辰,我如何准备礼物?”顾瑾璃移开亓灏的脑袋,然后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该不会……今天就是你的生辰吧?” 亓灏“嗯”了声,神色有些落寞黯然。 顾瑾璃瞪大眼睛,再次确认道:“真的是今天?” 见亓灏沉默不语,她纠结了一会,站起身来,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将里面的玉佩拿了出来,她放在亓灏的手里,认真道:“这玉佩我随身带了很多年,对我来说,它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亓灏,我将它送给你。” 深吸一口气,她故作轻松的笑道:“这可是我的命,你要保护好它。” 亓灏眸光微动,望着手里这块温润古朴的玉佩,想着这玉佩既然对顾瑾璃这般重要,应该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 将玉佩推了回去,他摇头道:“既然是阿顾的命,那我便不能收了。” “你既已说过会护我一世安稳,那这玉佩便放在你身边保佑你,我用不到的。”顾瑾璃不容亓灏拒绝,将玉佩塞到香囊里,直接挂在了他腰间。 “好,这便是阿顾送我的定情之物了。”怕质疑拒绝的话,会伤了顾瑾璃的心,亓灏便收下了。 “哎,不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顾瑾璃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将香囊从亓灏腰上拽下来:“亓灏,你这个骗子!” 第185章 越陷越深 “我怎么成骗子了?”亓灏将香囊举高,眉目里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顾瑾璃够不到亓灏的手,恼声道:“倘若今日是你生辰,怎么不见皇上和其他人有所表示呢?” “所以,你肯定是在骗我的。” 亓灏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的?” 将香囊塞进衣襟里,他转身要走,“既然到了我手里,你就别想要回去了。” “亓灏,你无赖!”顾瑾璃跟在后面,扯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你还我玉佩!” 亓灏反手扣住顾瑾璃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随后将她推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顾瑾璃不喜欢这种被耍弄的感觉,她瞪了亓灏一眼,掐着他的胳膊滚了几下,翻身压在了上面。 一边撕扯着亓灏的衣襟,她一边忿忿道:“你刚说过不再惹我生气,果真是不长记性。” 她刚摸到香囊一角,随即动作停了下来。 摊开手,她看着手指上沾的血迹,又看看扯着笑,不吭声的亓灏,紧紧蹙眉。 顾瑾璃咬着唇,低声道:“伤口裂开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阿顾,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今日是我的生辰。”亓灏握着顾瑾璃的手,眼里溢出一丝悲伤,“我的生日,是四天后。” 顾瑾璃一怔,“四天后?” 亓灏擦着她手上的血,轻声道:“四天后,也是我母妃当年下葬之日。” “所以,我极少对人提起。” “亓灏……”心里一疼,顾瑾璃大概也明白了些什么。 生辰之日,若在寻常人身上,本该是接受众人祝福的日子。 可是,亓灏的生辰,却是痛失母妃的日子。 所以,可想而知,每年生辰那天,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尽管老皇帝会为他铺排庆贺,但那些强颜欢笑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八月二十这个日子如此特殊,老皇帝也断然不会忘记它的意义。 他心里的某个小角落里,确实也藏着贤妃。 只不过,老皇帝也不过是只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或时间段里,将贤妃从模糊的记忆里拿出来缅怀一下罢了。 毕竟,他是天子,不可能整日里为一个女人而伤春悲秋…… 顾瑾璃不知该如何安慰亓灏,只能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阿顾,我又救了你一次,要不你再回报我一次?”亓灏敛去眸底悲伤,强笑着转移话题。 顾瑾璃知道他不想再继续谈论,便顺着他道:“玉佩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回报?” 亓灏拍了拍床榻,意有所指道:“你说呢?” 他勾起一抹坏笑,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难过。 顾瑾璃从亓灏身上翻身下床,冷哼道:“想得美!” 亓灏支起身子,见她是在拿药粉和纱布,望着她的目光如暖阳一般。 是夜,南阳王旧府中的某个房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郡主,您快把药喝了吧。”玉淑的丫鬟桐儿瞧着玉淑面色泛着病白,担心道:“都病了好些天了,再这样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那日,因为玉淑的“多嘴”,惹得陈泽轩罕见的动了怒。 回去,由于陈泽轩对玉淑的态度太过冷淡,再加上玉淑介意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郁结在心,失眠盗汗,一连几日身子不舒服。 这要是搁在以前,陈泽轩若是一得知玉淑身体不适,一定会亲自探望。 而这次,他仅仅是让雷子给玉淑找了太医过来。 陈泽轩这般“漠视”,让玉淑有些寒心。 想着马上就要秋猎会了,陈泽轩必定是要参加的。 为了让他留在南阳王旧府里陪着自己,玉淑便狠下心来,让桐儿晚上准备了一桶凉水,浇在了自己身上。 起初,桐儿是万分不敢的,可拗不过玉淑,也只能听从了她的意思。 一盆凉水浇在身上,玉淑又刻意打开窗,在风口站了好一会,她如愿以偿的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来。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陈泽轩就是气性再大,也终究不忍放着玉淑不管。 加上雷子和桐儿的劝慰,他也就原谅了玉淑。 馨月对秋猎会不感兴趣,也不喜欢抛头露面,到人多的地方去。 她原本以为今年陈泽轩会去,还曾试图求德妃准许她陪同老皇帝一块,可陈泽轩因为照顾玉淑的缘故不能去,所以她也没有理由参加了。 当然,就算是陈泽轩和玉淑去了,德妃也不会同意馨月的请求的。 “咳咳咳……”玉淑半倚半坐,接过桐儿手里的碗,又是一阵咳嗽。 桐儿瞧着玉淑咳得面红耳赤,不禁自责道:“郡主,奴婢那天真不该听您的。” 望着那黑黢黢的药汤半晌,玉淑低声道:“桐儿,准备笔墨,一会我要给父王写一封信。” 说罢,她捏着鼻子,猛地将一碗苦药灌了下去。 “啊?”桐儿不解,拿着帕子给玉淑擦着唇角,问道:“郡主要给老王爷写信,为何不在刚才世子在的时候写?” 玉淑扶着桐儿的手,一边下床,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外衫,“因为,我不想让哥哥知道。” 桐儿瞬间明白了玉淑的意思,她点点头,将半掩的窗户立即关上,随后又快速的拿出了纸笔。 玉淑拿起笔,蘸了一下墨,刚写了几个字,便停了下来。 桐儿见玉淑迟迟没有落笔,问道:“郡主?” 玉淑心里有些挣扎,深吸一口气,她继续下笔写着后面的话。 要说的话不多,言简意赅。 桐儿站在一旁,自然是将信中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瞪大眼睛,她惊讶的看着玉淑。 玉淑放下毛笔,将信吹干装进信封,交到桐儿手中,嘱咐道:“这封信,你待会找个机会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南阳。” 桐儿应了声,“是。” 将信封塞进怀里后,她犹豫道:“郡主……万一,万一世子知道后生气,怎么办?” 玉淑咬了咬唇,攥紧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无尽勇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我了解哥哥的性子,一旦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才可以。” “顾瑾琇是亓灏的女人,哥哥不能爱上她。” “我之所以告诉父王,也是怕哥哥会越陷越深。”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何况,我们总归都要回南阳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这番话后,玉淑的心里少了些心虚。 摆摆手,她道:“好了,我要睡了,你退下吧。” 桐儿点头:“是,郡主。” 行了个礼,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太傅府里,有人大发脾气,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一地,也有人高兴得忘乎所以,哼着小调,兴奋不眠。 雀儿瞧着尹素汐眉宇间无不透露着明显的得意之色,捧着茶上前,试探道:“二小姐,您今儿心情真好。” “那是当然。”尹素汐挑了挑眉,抬着下巴道:“你又不是没看见,今儿在狩猎场,姐姐她有多狼狈!” 捏着杯子,她想到亓灏亲口说出要老皇帝下旨废了尹素婉的话,有些眉飞色舞起来:“虽说皇上没有当场下旨废了姐姐的正妃之位,可金口玉言,肯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故意的叹了口气,她抿了口茶,“姐姐心里现在肯定窝着火呢,百合粥有消火安神之效,你快去让厨房准备点百合粥给姐姐送去。” 雀儿垂头,恭敬道:“是,二小姐。” 待雀儿出门后,尹素汐又忍不住乐得笑出了声:“姐姐啊,姐姐,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门外的雀儿透过门缝,看着尹素汐此时脸上张狂得笑意,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尹素婉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抚了抚绞痛的心口,脸上是还未消下去的怒意。 “主子。”双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粥盅。 她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的碎瓷片,小声道:“这是二小姐让雀儿送来的百合粥,说是让您消消火。” “拿走!”尹素婉一听,火气更加上来了。 “等会!”双儿刚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听得尹素婉突然道:“放下,你出去。” “呃……”双儿不明白尹素婉为何又改变了注意,但也不敢多问,毕竟尹素婉现在心情差的很,万一再撞到枪口上,那就倒霉了。 急忙将粥盅放下,然后快速退了出去。 “雀儿……”尹素婉昨日刚“收买”了雀儿为自己办事,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传来了消息。 视线落在这粥盅上,她打开盖子,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皱了皱眉,尹素婉拿着勺子在粥里搅动了几下,果真从里面舀出来一个小竹筒。 将竹筒擦干净后,她拿出里面的纸条,里面只有两句废话,毫无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可言。 雀儿禀告的,也不过是刚才尹素汐是如何的幸灾乐祸而已。 “蠢物!”尹素婉恼怒的粥盅摔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今天亓灏当众断绝了她的后路,她暂且没法再重回宁王府了。 可是,一直在太傅府里住着,也不过是个长久之计。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揉了揉眉心,忽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心生一计,对外喊道:“双儿!” “主子,有何吩咐?”双儿听到尹素婉喊自己,赶紧进来问道。 尹素婉招了招手,附在双儿耳边低语一番。 “是,奴婢这就去。” 双儿在走之前,还不忘记将地上给轻扫干净,这让尹素婉的脸色好看了点。 望着掌心里的纸条,她咬牙切齿道:“汐儿,你想看我笑话?没门!” “哼,可别忘了,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大概除了亓灏和顾瑾璃能安然入睡,今夜大多数人都睡不着。 除了尹素婉和尹素汐失眠之外,相府里还有一个人的房间里也亮着灯。 “恩儿,你告诉父亲,今日在猎场,为何将莫家小姐丢在那却自己回来了?”顾淮盯着顾成恩,脸色很是难看:“要不是莫大人派人捎了信过来说莫小姐已安全回了府,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 见顾成恩不说话,顾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恩儿,这门亲事,也是经了你的同意的。” “你既与莫芷嫣定了亲,那便要好好待她。毕竟,莫家……” “父亲。”不等顾淮说完,顾成恩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将顾淮的话打断,他低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顾淮瞧着顾成恩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提高了声音:“你要是真知道,就不该让莫芷嫣一个人落单!” 站起身来,顾成恩背对着顾淮,望着窗外,冷声道:“下个月,就成亲吧。” “什……什么?”这冷不丁甩出来的一句话,让顾淮有些发懵。 顾成恩紧紧抿唇,闷声道:“选个差不多的日子,下个月……我便和莫芷嫣成亲。” 秋猎会上,亓灏被尹素婉刺伤,要立顾瑾璃为正妃的消息,此时早已闹得人尽皆知。 他虽提前回了府里,但在京中也不乏耳目。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草一样,这个消息,于他而言,也像是一把锤子,在他破碎的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心碎成渣了,也就无所谓了。 那么,现在真的是娶谁都可以了。 顾淮很想看看顾成恩脸上的表情,可惜却只能面对他的背影。 想了想,顾淮沉声道:“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明日我便去与莫大人商量一下日子。” 顾成恩“嗯”了声,问道:“瑾琇她怎么样了?” “瑾琇这次还算成功,再好好修养一下便没事了。”顾淮轻叹一声,缓缓道:“今日清王遇刺了,凶手还未抓到。” 顾成恩转过身来,凝视着顾淮:“清王遇刺,是一件好事。” “好事?”顾淮一愣,很是疑惑:“为何说是好事?” 重新坐下,顾成恩为顾淮分析道:“父亲,皇上虽特许清王在京中逗留一个月,但一个月之后,清王便没有理由再留下。” “这次他受了伤,便有了更多拖延的时间。” “若是能查出来那幕后要刺杀他的人,可能他还能再借题发挥一下。” 为顾淮倒了杯茶,他又问道:“父亲,真的下定决心要将瑾琇嫁给清王了吗?” 顾淮抿了口茶,反问道:“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决定了的吗?” 顾成恩沉沉一笑,神色莫辨道:“对,板上钉钉的事情。” 二人其实心里都明白,将顾瑾琇嫁给清王意味着什么。 但是,没办法,他们的心里都想牺牲了顾瑾琇的幸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何必要去点破呢?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没什么话可谈了,顾淮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第186章 不太愿意 昨日经历了这么多年来最糟糕的一场秋猎会,以至于老皇帝心烦意乱的直接回了御书房,都没栖息在瑶妃宫里。 贾公公站在一旁,见终于老皇帝放下了批阅奏折的笔,开口道:“皇上……” “何事?”老皇帝抬了抬眼皮,一脸的疲倦。 贾公公轻咳两声,大着胆子道:“昨日宁王爷说要废了宁王妃,那么圣旨……” 老皇帝看着贾公公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语气不满道:“小贾,你何时操心起这些事情了?” “老奴不敢。”贾公公咽了口唾沫,讪讪一笑:“早上老奴在御膳房碰到了兰嬷嬷,听兰嬷嬷的意思,太后不同意您下圣旨。” 其实,是兰嬷嬷受了太后的指使特意在御膳房等着贾公公,所以也算不得什么“偶遇”。 老皇帝沉思片刻,问道:“小贾,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一方面是亓灏当众坚持要休尹素婉,另一方面是太后暗地里施压,老皇帝夹在中间有些尴尬。 当然,他私心里是站在太后这边的。 毕竟,从目前来看,暂且找不到有比尹素婉更能压制顾瑾璃的人。 贾公公一怔,没料到老皇帝竟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 犹豫了一会,他为难道:“皇上,请恕老奴愚蠢,不敢妄自评议。” 老皇帝知道贾公公不敢多嘴,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小贾,拿朕的圣旨来!” 贾公公听罢,有些吃惊:“皇上,您真的要……” 尹素婉和顾瑾璃比较起来,贾公公还是比较看重顾瑾璃的。 一来,顾瑾璃知书达理,从言行举止中也可以看出她心胸宽广,心地善良。 亓灏喜欢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二来,尹素婉因爱生恨,虽说是在冲动之下做出了误伤亓灏的事情,可这也不是可以给她开罪的理由。 亓灏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现在还只是一个顾瑾璃,倘若日后宫里的女人再多了起来,还指不定尹素婉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来。 虽然贾公公很想让老皇帝下圣旨的,但他也多少了解老皇帝的心思,因此见老皇帝态度这般痛快,很是质疑。 “朕自有主张。”老皇帝摆摆手,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是。”贾公公应了声,然后连忙将老皇帝的圣旨和玉玺拿了过来。 老皇帝将圣旨展开,很快便将圣旨写完了。 盖好玉玺后,他将圣旨交给贾公公:“你将这圣旨交给太后看一眼,若是太后没意见,便传达下去。” “呃……”贾公公就知道老皇帝肯定还藏着一手,事实证明,果真是如此。 老皇帝若是不下圣旨,亓灏和顾瑾璃那里交代不了。 若是下了圣旨,太后和尹家那边也说不过去。 而现在,他下了圣旨,却要经太后过目,这不是分明要借着太后的手把这道圣旨压下去吗? 就算亓灏不满意,他也只能去找太后问罪了。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多此一举”的一手确实是厉害! 见贾公公愣着不动,老皇帝皱眉道:“怎么了?” “老奴这就去。”仔细的将圣旨卷了起来,贾公公抬脚准备退出房间,却又听得老皇帝道:“等会。” 贾公公脚步一顿,转身问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问道:“清王如何了?” 贾公公道:“据魏太医说,清王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外伤很是严重,有一处伤到了骨头,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老皇帝“嗯”了声,放下茶杯。 “刺客的事情,务必要李慧龙查清楚。”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道:“朕去瑶妃宫里看看,你不用跟着了。” “是,皇上。”老皇帝前脚出门,贾公公后脚便往太后宫里去了。 这些日子,亓灏都是在芙蕖院吃住的,爱月和荷香也摸透了他饮食上的喜好。 布好菜后,两个丫鬟便退到了一旁。 亓灏一边给顾瑾璃夹菜,一边道:“阿顾,你最近受累了,多吃点。” “咳咳”爱月听罢,没忍住,捂着嘴用咳嗽声来掩饰偷笑。 荷香用胳膊碰了碰爱月,小脸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顾瑾璃耳朵有些发烫,她拂开亓灏的手,别扭道:“我自己吃就好。”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爱月,幽幽道:“阿顾,爱月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爱月一听,立即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大叫道:“王爷,奴婢才十三呢,不想这么早嫁人的!” 顾瑾璃知道亓灏是故意逗弄爱月,也不戳穿,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那不知道王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亓灏将一块兔肉放入口中,故意嚼得很慢,仿佛在沉思一般,过了会才不紧不慢道:“禁卫军的李统领至今还未娶妻生子,虽比爱月大了个十几岁左右,但能坐到这个位置,李统领也算是年轻有为。” “李统领?”顾瑾璃看了看爱月,笑道:“也好,爱月性子还不成熟,找个大的能管得住她。” 顿了顿,她又感慨道:“就是不知道李统领看不看得上咱们家爱月。” 爱月见顾瑾璃也不似说笑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委屈道:“主子……” 亓灏擦了擦着,点头道:“这好说,给爱月找个官宦人家认个亲,身份上也算是过得去了。” “哇!”的一声,爱月的眼泪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噗通”跪下,她扯着顾瑾璃的胳膊,嚎啕大哭道:“呜呜……主子,奴婢不想嫁人!” “您不能不要奴婢,呜呜……奴婢不要嫁给一个老男人!呜呜……”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李统领今年二十七,算不得老男人。” “主子!”爱月听罢,眼泪更多了,大有决堤的趋势。 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哭得让人心疼的小模样,赶紧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王爷是逗你的。” 爱月摇头,拽着顾瑾璃的袖子,就是不起来。 顾瑾璃无奈,转头对亓灏道:“你惹的事情,你解决。” 亓灏眨了眨眼睛,“阿顾,你也参与了。” 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亲自将爱月搀扶了起来,安慰道:“你和荷香是我的人,自然是要跟着我的。” “这宁王府就是你们的家,我和王爷都不会赶你们走的。等什么时候你们有了心上人,想嫁人了,我和王爷便给你们做主,好不好?” “主子?”爱月瞪大眼睛,不是因为顾瑾璃的话而感动了,而是有些震惊。 荷香和亓灏也是如此,他们直直的看着她,让她有些不解:“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我刚才有说错什么吗?” 亓灏扳正顾瑾璃的肩膀,深深的看着她,“阿顾,你刚才说,宁王府就是爱月的家。”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宁王府也是你的家?” 他们几个人心里都知道,顾瑾璃最初一直都是想离开宁王府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外面买下了茶楼和院子。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大家过得太安逸和谐,以至于没有人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心头一跳,顾瑾璃动了动唇,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可否认,她本人在不知不觉中,也渐渐习惯了在王府里的生活,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归属感,所以潜意识里已经将宁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其实,也不见得是“家”,而是因为亓灏在这里,便可能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只是,内心深处,她可能还存着一丝动摇。 尽管,被她刻意的忽略掉了。 但她知道,她只将自己的心给了亓灏。 剩下的那一分,是她对未来的不确定…… 见亓灏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顾瑾璃缓缓点了点头。 她早已说过,以后的风风雨雨,二人要一同携手面对,她自然不会再想逃走了。 不过,好像有日子没去茶楼了,改日她得去看看生意如何。 “阿顾……”得到了顾瑾璃的肯定,亓灏一颗心算是踏实了。 既然这里是她的家,那么也就意味着她永远会留在他的身边。 一把将顾瑾璃揽在了怀里,亓灏突然道:“阿顾,明日我带你去茶室喝茶。” “茶室?”顾瑾璃没想到竟和亓灏这般默契,她表情一僵,试探道:“王爷说的是哪个茶室?” 亓灏勾了勾唇,“悦来茶室。” 他这话一落,主仆三人都不禁身子一颤。 亓灏装作没看到一般,自顾自道:“那个茶室很是别致,我之前也见你去过一次,明日我们再去一次。” “如果阿顾喜欢,那便买下来,如何?” “我……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喝茶。”顾瑾璃不知道亓灏的心思,笑得有些心虚。 “无碍,一个茶楼罢了,买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赚了是你的,亏了算我的。”亓灏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很是慷慨。 顾瑾璃扯了扯唇,“那就……多谢王爷了。” 看来,今日下午她就得带着荷香去茶室走一趟了。 要不然,明天露馅就尴尬了…… 将顾瑾璃心不在焉的模样看在眼里,亓灏唇角的笑意更大。 他当然知道顾瑾璃就是茶室的主人,与其让她在背后偷偷摸摸的经营茶楼,倒不如正大光明一些。 一来,她在他面前,也不会隐瞒得太辛苦。 二来,若是日后有人发现了这茶室是她的,也不至于小题大做的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不过,看顾瑾璃这表情,好似不太愿意呢! 爱月抽抽哒哒的擦着眼泪,突然见到门开了一条缝,然后便探进来一个毛绒绒的小红脑袋。 “小红?”眼睛一亮,她惊讶道。 然而,小红狐一看到爱月,便“嗖”的一下子要将脑袋缩了回去。 “哪里跑!”爱月眼疾手快,一下子便揪住了小红狐的耳朵。 “嗷嗷嗷”,小红狐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将它抱进来,爱月弹了一下小红狐的脑门:“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小……红?”顾瑾璃听着这充满丫鬟气息,乡土味浓重的名字,忍俊不禁道:“爱月,这是只公狐狸。” 爱月点头,理直气壮道:“我知道啊,可它有一身红毛。” “如果是黑毛,那便可以叫做小黑了。” 红狐听着爱月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扭动着身子挣扎个不停。 顾瑾璃摸了摸红狐的脑袋,轻笑道:“爱月,你将它抱过来,我看看它的伤好些了没有。” 说着,她往一旁的桌子方向走去。 荷香见亓灏没有再继续进食的意思,便带着人开始收拾碗筷。 小红狐看到桌子上的美味一点点被撤掉,眼泪汪汪的叫唤的更厉害了。 爱月将红狐放在桌子上,嬉笑道:“主子,这小东西真的是成精了,等它长大了,咱们做个披风,兴许还能沾上灵气呢!” “啊嗷!”红狐的尾巴立马竖了起来,“噌”的一头扑进了顾瑾璃的怀抱。 “爱月。”顾瑾璃拍了拍红狐瑟瑟发抖的身子,嗔了爱月一眼:“你别吓唬小红。” “噗!”她这严肃的“小红”二字,让爱月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红……啊哈哈哈!” 小红狐抬起小脑袋,哀怨的看着顾瑾璃,似乎在拒绝这个名字。 顾瑾璃也暂时想不到其他适合小红狐的名字,所以一边解着它腿上的纱布,一边安慰道:“名字而已,不要太计较。” 小红狐痒痒的垂下脑袋,算是认了命。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侧脸,还有她怀里的那只小狐狸,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温馨。 “王爷。”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了。 看了一眼正给小红狐重新换药的顾瑾璃,她小声道:“王妃她……回来了。” 顾瑾璃拿着药瓶的手一抖,随即小红狐狸便因药粉撒多了而疼得惨叫了一声。 亓灏皱了皱眉,眉宇间的温情渐渐凝固:“本王不是已经当众说过,已经废了她么?她还回来做什么?” 荷香恭敬道:“皇上今早确实下了圣旨,但被太后给压住了。” 顿了顿,她又道:“太后说,身边无人陪伴甚是无趣,所以接王妃去宫里小住几日,待过几天再将王妃送回来。” 按理说,尹素婉是从太傅府接走的,要送也是送回太傅府。 可太后却说要将人送回宁王府,这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一来,为尹素婉解了围,保留住了她的颜面。 二来,是告诉亓灏,尹素婉的背后,有太后她老人家撑腰。 亓灏冷哼一声,问道:“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不直接进宫?” 荷香道:“王妃说,她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亓灏没有说话,抬眸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垂下眸子,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亓灏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荷香对爱月使了个眼色,爱月会意,二人便离开了房间,给亓灏和顾瑾璃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阿顾……”亓灏想给顾瑾璃解释什么,但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解释的。 毕竟,他是铁定了心要休了尹素婉的,可奈何尹素婉有太后袒护…… 顾瑾璃知道亓灏心里不舒服,便敛去眸子的复杂神色:“亓灏,我没事。” 将小红放在地上,她缓缓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么太后派的人肯定是在外面候着了,你不去送一下她吗?” 亓灏走到顾瑾璃身边,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毫不犹豫道:“宫里什么东西都有,她回来,也无非是想我去见她,亦或者有其他心思,我早已将话与她说明白了,没必要再逢场作戏下去了。” 顾瑾璃点点头,握紧了亓灏的手。 如亓灏所想,尹素婉回来收拾东西是假的。 怎么说,她昨天那几箭,真的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仅外面的人都怀疑她疯了,就连太傅府的下人也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哪里都待不住了,这也是她让双儿连夜给兰嬷嬷捎信的原因。 她的东西不多,装模作样的收拾起来也就一个小包裹,重新在府里安插眼线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桂嬷嬷死了,这府里也再无可靠之人来监视王府里的一举一动,这于她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一想到这里,尹素婉便有点后悔,后悔那晚上自己没沉住气。 要是她那时没杀桂嬷嬷,也不至于现在连找个眼线也这么困难。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银子的驱使下,还是找到了几个肯为她盯梢的人。 一切交代完后,她站在书房和芙蕖院连接的小路上良久。 还见不到亓灏,便只能带着双儿和七彩鹦鹉离开了。 那叫做“八宝”的鹦鹉,是在嫁给亓灏的时候,尹素汐送给她的。 虽说心里厌恶尹素汐,可这只鹦鹉会说话,可以带进宫去逗太后欢心。 只要把太后给哄高兴了,那她便有了安身立命的底牌了。 她要依靠着太后,重新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顾瑾璃趁着亓灏去东山军营巡视的时候,带着荷香和爱月两人,换了衣裳从后门出了王府。 多日没到茶楼去,远远看着,门外还是停了不少的车辆。 “主子,你看,还是好多人呢!”爱月很久没出府了,兴奋的拉着顾瑾璃就往茶楼里钻。 顾瑾璃笑道:“你慢一些,又不是没有座位!” 店里新招了不少人手,可见生意当真是越来越红火。 “客官,您是楼上还是楼下?”有眼尖的店小二见门口来了人,急忙迎了上来。 待看清是顾瑾璃,那店小二对正在柜台里面打着算盘的陈亮大声喊道:“掌柜的,公子来了!” 他这一嗓子,引得大家都得看了过来。 顾瑾璃甚是觉得尴尬,还好随身带了一把标配的扇子。 “哗”,将扇子打开,她遮住了半张脸。 陈亮一见顾瑾璃,快步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公子!”他行礼后,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激动:“公子,您好些日子没来了!” 顾瑾璃点点头,一边示意陈亮往楼上走,一边笑道:“最近忙,所以抽不出时间来。” 陈亮虽不晓得顾瑾璃的真实身份,但也一早就知道她必定是大户人家的高贵公子,而这茶室也可能是她一时性起,开着打发时间而已。 “先去给公子上茶。”陈亮吩咐了店小二一句后,对顾瑾璃道:“公子,您先上去,我去给您拿账本。” 顾瑾璃这么久没来,陈亮本着敬业负责的态度,自然是要让顾瑾璃看一下账目的。 “哎,掌柜的……”顾瑾璃还不想这么快就看账本,可掌柜的太积极了,不等她把话说完,竟已经没了人影。 主仆三人上了二楼,看着每个包间的门上果然都挂着“有客勿扰”的牌子,爱月感慨道:“主子,这茶楼真是日进斗金的节奏啊!” “你这个小财迷。”顾瑾璃点了一下爱月的脑门,刚想继续往楼梯上走,却被从上面下来的人给撞了一下。 “妈的,三楼分明没有人,竟不让本少爷进去,真是可恶!”那人一只眼睛上蒙着眼罩,走路歪歪斜斜的,嘴里也骂骂咧咧的,身后跟着几个下人。 “少爷,依着小的看,三楼也没什么稀奇的,您何必花那些冤枉钱?”小跟班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谄媚道:“小的听说,那白玉楼叫做佟佳儿的厨娘,不仅菜做的好,模样也长得好看,要不然咱们……” 独眼龙坏笑一声,摸着下巴,“少爷我也算是玩过不少女人,这小厨娘还不曾玩过!” 顾瑾璃揉了揉被撞的胳膊,上楼的动作停了一下。 许久之前,她与佟佳儿有过一面之缘。 她虽然是厨娘,可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听着这几个人话里话外流里流气的,她不禁反感的转头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却巧得被那下人给看到了。 他凶神恶煞的瞪着顾瑾璃,大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瞪我家公子?你这双狗眼是不是不想要了?” 爱月见状,护在顾瑾璃身前,恼怒道:“刚才你家公子撞了人,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在独眼龙打量着顾瑾璃的同时,顾瑾璃也在望着他。 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眸光一闪,她假意退让道:“这位公子息怒,家奴不懂事,在下替她赔不是了。” 双手抱拳,她行礼后强作镇定的拉着爱月就要走人。 “站住!” 不等顾瑾璃走出去半步,独眼龙阴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瑾琇!” 第187章 戴绿帽子 顾瑾璃身子一僵,连同后面的爱月和荷香同时也心头一跳。 姜源生越过爱月,直接一把将顾瑾璃从后面扯了过来,眯着一只眼睛,用力抓紧她的手腕,将那张狰狞的脸凑近,缓缓道:“我是该叫你瑾琇表妹,还是……瑾璃小贱人呢?” 顾瑾璃眸光一闪,眼底神色有些惊讶。 听姜源生这话,分明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事实上,姜源生早在上次糟蹋了顾瑾琇后,便知道了二人身份互换的事情。 在姜源生心里,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大部分原因是在顾瑾琇身上,还有一部分原因顾瑾璃也有责任。 所以,今个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就不可能放过她! 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顾瑾璃看着姜源生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你认错人了。” “公子,发生了何事?”这时候,掌柜的拿着帐本上来了,一见姜源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赶紧拦在中间:“姜公子,有话您好好说。” 陈亮这意思,就是不要姜源生动手动脚的。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敢插手本少爷的事情!”姜源生一脚狠狠将掌柜的踢开,拽着顾瑾璃的手就要往三楼走,“今日本少爷不仅仅要享受这三楼的待遇,还要品尝一下你的滋味!” 爱月和荷香面上一惊,立刻拍打着姜源生的胳膊,大叫道:“主子!”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少爷无礼?”家仆二话不说,直接将爱月和荷香拖住。 “姜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陈亮一边捂着生疼的肚子,一边试图再次拦下姜源生,可惜又挨了姜源生一脚。 “你放手!”见陈亮痛苦的趴在地上,顾瑾璃眉心一皱,用力甩开姜源生的手,打算扶起陈亮来。 姜源生伸手想扯顾瑾璃的头发,没料到却将她的发带给扯了下来。 三千墨丝散落下来,无疑暴露了她的女儿身份。 顾瑾璃急忙攥住发带,可惜已经晚了。 姜源生忽然不着急“蹂躏”顾瑾璃了,他勾了勾唇,笑得猥琐下流:“顾……顾侧妃,瞧着他刚才这般维护你,莫非你与他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啧啧,本少爷也看得出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女扮男装……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呀!” 他想喊她“顾瑾璃”,但也知道,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曝光,那么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他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宁王侧妃?”陈亮怔怔的看着顾瑾璃,顿时也明白了她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大名鼎鼎的“顾瑾琇”。 “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小人见过宁王侧妃。” “装模作样,欲盖弥彰!”姜源生摇头,一副必有奸情的表情望着顾瑾璃:“顾侧妃,据说昨日宁王爷刚当众宣布改立你为正妃,你今个便在这里给他戴绿帽子,这样当真好吗?” 顾瑾璃拾起发带,重新将头发扎好,看了一眼挣扎不开的爱月,冷声道:“把我的人放了。” “本少爷偏不放,你又能奈我何?”姜源生又逼近几步,撩起顾瑾璃的一绺头发,他的语气充满了一股怨恨,压低了声音道:“倘若不是你们一开始将我耍得团团转,我怎会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顾瑾璃自然明白他说的何意,拂开姜源生的手,她意味深长道:“表哥,你可别忘记了,姜国公府和丞相府,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我若出了什么意外,你绝对逃脱不了任何干系!” 顾瑾璃的话,藏着两个意思。 第一,不管是顾瑾琇与姜源生之间的矛盾,还是自己与他不和,怎样都改变不了顾家和姜家沾亲带故的关系。 要是把事情给闹大了,那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 第二,现在她是顶着顾瑾琇的身份没错,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是亓灏承认的宁王侧妃。 姜源生若敢动她一下,那可能就将整个国公府也给拖下了水,到时候看看谁倒霉! “小贱人,你敢威胁我?”姜源生听罢,恨得牙痒痒:“真以为我不敢拿你如何了吗?” 顾瑾璃抬了抬下巴,毫不畏惧的对视回去:“表哥,我不妨告诉你,我不仅是宁王侧妃,也是这个茶楼的主人。” “而你刚才无缘无故伤了我的掌柜的,还信口雌黄的诬陷我的名声和清白,这两个罪名加起来可就大了。” 她没想过在陈亮面前暴露身份,原来也只打算在私底下嘱咐一下他,若是明日亓灏来盘下这个茶楼,那就答应他。 可现在她之所以向姜源生透露,为的是真闹起来,让在场其他人给自己作证,她是占理的。 “呵!”姜源生果真是有些意外,他冷笑一声,讽刺道:“不知是宁王府缺钱了,还是宁王想要以此敛财,背地里做些什么勾当?竟让你一个妇人开起了茶楼?” “皇家的脸面,可真是丢光了!” “这茶楼,是本王开的!”突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顾瑾璃下意识的往下看去,只见亓灏站在门口,那双犀利的眸子正直直的盯着姜源生。 “王爷!”爱月一看到亓灏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面色一喜。 大概是亓灏的气场太强,以至于那几个拦在爱月和荷香身前的家丁们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足尖轻点,眨眼的功夫,亓灏飞身到了二楼。 家仆们咽了一口唾沫,竟不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亓灏缓缓上前,对着顾瑾璃招了招手,“阿顾,过来。” 顾瑾璃在看到亓灏的那一刻,也如果爱月和荷香一样,一颗心瞬间踏实了下来。 她走到亓灏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亓灏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放在面色僵硬的姜源生身上,一字一句道:“他刚才,是用哪只手碰你的?” 顾瑾璃从亓灏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杀意,不禁低声道:“亓灏……” “啪!”的一声,一把匕首被亓灏丢在了地上:“你是要自己了断,还是本王亲自动手?” 第188章 吾皇万岁 姜源生身子一颤,望着那泛着冷光的匕首,声音发紧道:“宁王爷,我……我是姜国公的嫡孙,你……你要敢对我如何,我父亲和祖父是不会……” 亓灏挑了挑眉,神色不屑道:“你是想说,他们不会放过本王么?” 用脚尖勾起匕首,他一步步逼近,冷笑道:“姜源生,你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觉得,以本王今日的地位,会将你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吗?” 他这话说得虽然甚是狂妄,可也是事实。 姜国公老了,姜家的顶梁柱姜青虽为尚书,但姜家上下大多还是仰仗着老国公的旧功得以在人前立足。 对于朝中争斗,顾淮曾有意拉拢姜青,想将他纳入宣王党一派。 然而姜青却打算明哲保身,因此与沈明辉一样,成为了中立派。 既然是中立派,那于亓灏而言,也就没什么可重要的价值了。 毕竟,东张西望,立场不坚定的人,他不需要。 不过,偶尔时机合适的时候,利用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姜源生,实在是让人讨厌到连利用都懒得的地步。 姜源生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面上不见刚才半点的嚣张猥琐之色,慌张害怕道:“宁……宁王,我……我刚才是跟顾瑾……跟表妹开玩笑的!” “开玩笑么?”亓灏眯了眯眼睛,一把抓起姜源生的胳膊,一边将刀子抵上去,冷声道:“那本王也与你玩笑一番,如何?” 冰凉的匕首贴在皮肤上,姜源生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亓灏真会对他下手。 转头看向一旁的顾瑾璃,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表……表妹,我……我知道错了,你……你快跟王爷说说,我是逗你玩的!” 昨天亓灏刚踹折了沈碧云的腿,要是今日又剁了姜源生的手,那老皇帝知道了还不得七窍生烟? 他为了顾瑾璃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顾瑾璃知道亓灏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自己成为他登得帝位的绊脚石。 抿了抿唇,她淡淡:“王爷,既然表哥知道错了,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亓灏皱眉,看着顾瑾璃,见她面色平静,似乎是真的不打算追究。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姜源生。 最重要的是,姜源生应该知晓了顾瑾璃的身份。 留着他,顾瑾璃总归是危险的…… 既然杀不能杀,那就只能给他点小小教训了。 亓灏慢悠悠的收回匕首,语气恩赐道:“也罢,看在阿顾的面子上,本王便姑且原谅你。” “多谢宁王爷,多谢宁王爷!”姜源生一听,有种死里逃生,虎口脱险的感觉,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也不忘记装模作样的向顾瑾璃抬手道谢,“表妹……” “啊!” 他的“表妹”二字刚说出口,忽然一声惨叫惊得众人头皮发麻。 “哎哟,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哪,呕……” “是……是手指头!” 底下的一位客人本来端着茶杯正在喝茶,有什么东西从二楼落下掉在了茶杯里,待他看清楚那一小截血淋淋的断指后,恶心的扶着桌子吐了起来。 “我的手,啊!”姜源生的小指被亓灏断了一截,他痛苦的捂着断指,哀嚎不已。 因为亓灏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以至于家仆们在看到姜源生指间流淌出来的涓涓血迹后才反应过来。 “少爷,少爷!” 扶着痛得站不住脚的姜源生,家仆们个个吓得不知所措。 “手指呢,我的手指哪里去了!”姜源生推开涌上来的家仆,像是丢了尾巴的狗,到处找着他的手指。 可挡在他身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不小心,他竟从栏杆的空隙间给掉了下去。 好在楼梯也不高,他砸在了中间专门用作说书拉曲的圆形台子上。 “啊,少爷!”家仆们没料到姜源生会摔下了楼,立即蜂拥着跑了下去:“少爷,您没事吧?” 从上面掉下来个人,这不禁又吓得一楼的客人大叫起来。 大家一看是姜源生,连忙让了开来,留他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上。 姜源生撞到了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我……我的手指呢?” “少爷,手指找到了!” “痛,好痛,快扶我回府!” “快扶少爷回府!” 家仆从茶杯里发现了姜源生的断指,随后一行人便背着姜源生出了茶楼。 “哗”的一下子,二楼的走廊也就剩下了亓灏、顾瑾璃等人。 亓灏望着乱成一团的一楼,将匕首往无人的桌子上一掷,厉声道:“这茶楼是本王供侧妃打发时间开的,若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进来喝茶,本王自然欢迎。” “可若是想存心找麻烦,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跪在地上的陈亮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更加的恭敬起来。 虽然茶室当初是顾瑾璃女扮男装买下来的,可她是亓灏的侧妃,两个人也算是一体。 何况,亓灏这番话,不仅是护着顾瑾璃,也是护着这茶楼。 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背地里给这茶楼撑腰的人是亓灏,谁还敢闹事? 人们不仅不敢闹事,可能还会觉得能喝上宁王爷家的茶水是种荣耀呢! 果真,亓灏震得底下的客人齐声行礼道:“是,王爷!” 这阵势,大有群臣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感觉。 爱月和荷香瞪大眼睛,这才缓过神。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亓灏,她的心,不知为何竟有些抽搐。 这种抽搐,自然不是为了姜源生而心疼,而是害怕。 这种害怕,也自然不是觉得亓灏太过残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能,正如她刚才所担心的那般,她害怕有一天亓灏遇到了不测,亦或者是陷入了艰难的困境,她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会恨死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宁可不要亓灏爱上自己…… 攥紧衣服,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两个人在一起,随着时间久了,感情会变深,会不由自主的将对方放在第一位,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可一旦这种爱太过霸道得失去了理智和分寸,那么便会伤人伤己…… 余光注意到了顾瑾璃发红的眼睛,亓灏眸光一暗,“阿顾?” 顾瑾璃敛去眸子里的水光,扯了扯唇,对他摇了摇头。 “掌柜的,账目我下次再看。”说罢,她对亓灏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小的恭送宁王爷和顾侧妃。”掌柜依旧跪着,重重磕了个头。 亓灏和顾瑾璃刚抬脚准备下楼,忽然邻手边的一个包间的门开了,那一袭蓝衣人影让顾瑾璃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大哥?”顾瑾璃看着顾成恩,视线落在了他一旁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着年纪与顾淮差不多大,眉眼有些熟悉,但顾瑾璃却不曾见过。 亓灏唇角轻扬,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片刻,笑得深沉:“顾侍郎,莫大人,竟能在这里遇见二位,当真是有缘!” 莫大人?想必这位便是莫芷嫣的父亲了,顾瑾璃眸光微动,心里有了数。 莫东盛对亓灏拱了拱手,行礼道:“宁王爷”,然后又对顾瑾璃点点头,“顾侧妃。” 顾瑾璃也点点头,“莫大人。” 顾成恩寒着一张脸也不打招呼不支声的,莫东盛略微尴尬道:“我与顾侍郎路过,便进来喝杯茶。” 其实,上午顾淮已经替顾成恩往莫家走了一趟,两家的一家之主商量了一下婚期,初步选了个良辰吉日。 下午,顾淮为了表示对莫家的重视,便让顾成恩再带着各种礼物拜访一次。 莫家对顾成恩很是满意,但毕竟只有莫芷嫣一个女儿,所以便又含蓄的嘱咐了顾成恩许多话,无非是让他好好待莫芷嫣。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二人便一块出来喝个茶,进一步谈论一下朝中的局势。 没想到,这茶楼竟是亓灏开的,真是意外。 哪壶不开,亓灏便提哪壶:“昨日在猎场,不知顾侍郎为了何事离开得那么匆忙,以至于连莫小姐这个未婚妻都不要了?” 顾成恩自然知道亓灏是在挑拨离间,他一个眼神都没看过去,直接甩袖离开。 “大哥!”昨日已经错过了与顾成恩说话的机会,这下顾瑾璃来不及多想,便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胳膊。 心里有些紧张,大概是怕顾成恩拒绝,她的语气听起来小心翼翼道:“我们……谈谈,好吗?” 莫东盛不晓得顾成恩和顾瑾璃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见状,也不好再多留,便道:“宁王爷,顾侍郎,你们先聊,老夫先回去了。” 说罢,他率先下了楼。 亓灏知道,顾瑾璃一日不与顾成恩将话说清楚,她心里便会永远都有个结。 轻叹一声,他尽管不愿顾瑾璃与顾成恩独处,但还是压住复杂的心情,转身也往楼下走去,“阿顾,本王去马车里等你。” 顿了顿,他又对爱月和荷香道:“保护好你家主子。” 这话,还是表明了他不放心就这样把顾瑾璃留下。 万一,谈到什么让顾成恩情绪失控的话题呢? 有这两个丫鬟在,也不至于顾成恩发疯。 当然,亓灏是想将杜江留下的,但这样一来,未免显得他太小心眼了,所以还是交代给荷香和爱月吧。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应了声。 顾成恩僵直着身子,半晌才拂开顾瑾璃的手,重新返回刚才他与莫东盛喝茶的包间。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也走了进去。 不过,既然顾瑾璃是打算与顾成恩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那么自然是要屏退旁人的。 因此,两个丫鬟是守在门外的。 “你想与我谈什么?”顾成恩坐了下来,直接开门见山。 他幽深的眸子盯得顾瑾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没话找话道:“多日前,听说大哥和莫小姐定亲了,不知……婚期可定了?” “九月初二。”眉宇间神色渐冷,他丢下这句话后,起身就要走人。 现在已经是八月十七了,离着九月初二,也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莫东盛觉得有些着急了。 可是,对莫芷嫣来说,能嫁给顾成恩已经很满足了,现在能将时间提前,她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嫌时间早了? 而且半个多月,抓紧时间准备着,也算不得太仓促。 莫芷嫣是莫东盛的掌上明珠,既然她觉得没问题,那莫家也就不在意这么多了。 九月里的良辰吉日很多,初二,初十,十六,还有二十和二十三。 而顾成恩之所以选在初二,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三个月前的初二这天,是顾瑾璃与亓灏成亲的日子。 这样一个日子,他不得不记忆深刻。 那天,送顾瑾璃出嫁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日。 不舍,不甘,又无可奈何。 心痛得无法呼吸,终于熬到了晚上,那白日的喧闹过去了,他在黑暗中才得以喘息。 然而,岳云鹏却突然告诉他,亓灏竟在新房内用剑伤了顾瑾璃。 那一刻,他又悔又恨。 要不是岳云鹏拼力拦住了他,恐怕早就提剑就要冲去宁王府。 转辗反侧一夜,他派人将顾瑾璃受伤的消息送给了顾淮和大夫人,要不然顾淮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怎么说顾瑾璃都是无辜的,所以大夫人为了在顾淮面前做样子,也就在第二天的大清早带着顾瑾琇去了宁王府假意看望。 只是,没想到那天晚上,因为尹素婉闹自尽,亓灏竟迁怒到顾瑾璃身上,要挑断她的脚筋…… 他再也坐不住了,便风风火火的施展轻功现身芙蕖院,及时制止住了亓灏的暴行,将顾瑾璃带了回去。 倘若顾瑾琇没有出了那档子事,倘若他提前知道大夫人和顾瑾琇的阴谋,那顾瑾璃便不会代嫁。 顾瑾璃不代嫁,便会一直生活在相府里。 就算他们的身份是兄妹,可到底是在他身边的。 那么,他不娶,她不嫁,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现实却非如此…… 兴许,从六月初二那天起,他便失去了顾瑾璃。 所以,自虐的将婚期定在九月初二,他要让自己记住这种痛,永远的记住。 “大哥!”见顾成恩这就要走人,顾瑾璃急忙站起身喊道。 顾成恩站着没动,却一言不发。 一股委屈和难过在心头蔓延,顾瑾璃咬着唇,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生怕开口带着哭音。 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顾成恩忍着将顾瑾璃一把拥入怀里的冲动,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拳头,脸上神色依旧是不带丝毫温度:“怎么,不是你要和我谈的吗?为何又不说话了?” “大哥……”顾瑾璃被顾成恩冷硬的态度堵得心里难受,她垂下眸子,眼底神色浮起一片雾气:“大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成恩目色深深,反问道:“那么,你想和我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以前……”顾瑾璃抬头,脱口而出的话在触碰到顾成恩那眼里升起的点点火苗后,戛然而止。 身子前倾,顾成恩将顾瑾璃环在桌子与胳膊之间。 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让顾瑾璃的心“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瞪大眼睛,她的脸色有些慌张,“大哥,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吗?” “以前?”顾成恩扣住顾瑾璃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阿璃,从你选择了亓灏的那天起,我们便是敌人了。” “你明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感情,却还要我像往常一样待你,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吗?” 他那双火热的大手,像是两把烙铁,烤得顾瑾璃眼泪落了下来。 声音发抖,她喃喃道:“回不去了吗?” 顾成恩没有拭去顾瑾璃的眼泪,他收回手,一字一句道:“阿璃,你不止残忍,还贪心。” “我与亓灏,势不两立。”直起身子,他转身,像是发誓一样,也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而你,会有后悔那一天的!” “大哥……”像是五雷轰顶一般,顾瑾璃腿一软,身上就像是突然没了力气,半倚着桌子,望着顾成恩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公子?”爱月见顾成恩一身冷冽气息的走了出来,又见顾瑾璃失神的模样,赶紧冲了进去,担心道:“主子,你怎么了?” 荷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顾瑾璃,见她衣衫整齐,并没什么异样之处,便放下心来。 就着爱月的手站起来,顾瑾璃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走吧,王爷还在等我们。” 爱月点点头,于是主仆三人便下了楼。 刚才混乱的大厅在陈亮的安抚下,气氛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和谐,似乎之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 只不过,陈亮带着店内所有的伙计全部站成了一排,恭恭敬敬的在柜台前面候着。 见顾瑾璃下来了,他垂手拱手道:“小的眼拙,之前竟不知顾侧妃的身份,还望顾侧妃恕罪。” 顾瑾璃虚扶了陈亮一下,扫了一眼偷偷瞄过来几眼的茶客,低声道:“当初本就是我有意瞒了身份,掌柜的莫要如此。” “我的身份今日暴露,往后过来更是不便。这茶楼,还得掌柜的多费心了。” 陈亮见她说的诚恳,便连忙道:“顾侧妃客气了,小的一定不让您失望。” “掌柜的办事,我向来放心。”顾瑾璃笑了笑,继续道:“若有什么事情,可派人去宁王府找我。” 掌柜的心里对顾瑾璃又多了几丝敬佩,应声道:“是,顾侧妃。” 顾瑾璃“嗯”了声,出了茶楼。 上了马车后,亓灏放下手中的书,问道:“都交代妥当了?” 其实,刚才顾成恩出来的时候,他从车里头看到了,所以便想着顾瑾璃还在里面,可能是要与掌柜的交代些什么事情。 顾瑾璃坐下,将头靠在亓灏的肩膀上,叹气道:“大哥他……还是没有要和我和解的意思。” 她靠过来的动作很是自然,让亓灏不禁勾起了唇角:“与其庸人自扰,不如看淡点好。” 顾瑾璃抬头,闷声道:“什么意思?” “阿顾这么聪明,还需要我解释吗?”亓灏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道:“有些人,该断就断,及时止损。” 他的意思,顾瑾璃明白。 她与顾成恩,回不去了。 何况,顾成恩今日的态度更是坚决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要她正视这个现实,她还是很难过。 顾瑾璃不想再继续这个让人心情沉重的话题,她揉了揉眉心,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茶楼?” 亓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为何还要女扮男装?” 顾瑾璃捏了亓灏的胳膊一下,不服气道:“分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才对。” “我从东山军营回府路过。”亓灏找了个万能的理由,理直气壮。 顾瑾璃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亓灏要是看到了茶楼的门口停着宁王府的马车才停下,这才是真正的路过。 可是,她今日步行出门,只带了两个丫鬟,他就算是真的从门口经过,又怎会知道她在里面呢? 亓灏敲了一下顾瑾璃的脑门,也不再点破顾瑾璃早已买下茶楼的事情,语气遗憾道:“搜集信息最多的地方,除了青楼,那便是茶楼。”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茶楼的主人是谁,恐怕以后皇孙贵族,朝中大臣,都不敢再去茶楼议事了。”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心想若不是他上午突然说要明天盘下这茶楼,她下午也不至于心虚的去茶楼走一趟。 今个下午不去茶楼,也就不会碰见可恶的姜源生。 不遇见姜源生,她是茶楼主人的身份也不会曝光。 也有可能,他早就知道了这茶楼是她的,所以才三番两次的试探她! 这样想着,顾瑾璃的脸色就难看的厉害起来。 注意到顾瑾璃的小动作,亓灏又忍不住捏了她的鼻子一下:“阿顾,你让我失去了一个信息根据地,你要如何补偿我?” 顾瑾璃张口就要咬亓灏的手,“不要脸!” 亓灏反应快,让她咬了个空。 “阿顾,你别急,晚上我让你咬个够。”将顾瑾璃猛地压在软塌上,亓灏桃花眼里闪着一簇霞光。 顾瑾璃气急,红着脸又低骂道:“无耻!” 亓灏望着身下面色绯红的女子,“哈哈”笑得明朗。 坐在马车外面的荷香和爱月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自觉的绷直身子,装作听不到的模样,一路上忍得甚是辛苦。 第189章 先放过你 夜晚,天空中的月亮很亮,星星也闪烁着,亓灏抱着顾瑾璃坐在窗边,静静的享受着静谧的时刻。 “阿顾。”终于再被拒绝了第三次没多久后,他又忍不住道:“今晚月色这样好,我们是不是该做些赏心悦目的事情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唇贴着顾瑾璃的耳垂,吹着热气。 顾瑾璃不为之所动,眼睛望着天空,毫不犹豫的推开亓灏不老实的脑袋,沉声道:“不要。” 回来的时候,顾瑾璃还好好的,亓灏也不知道她哪里不对劲,只能搂着她的肩膀,略带讨好道:“阿顾,你哪里不高兴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着。” 顾瑾璃抿着唇,皱眉道:“不要吵我,我在想事情。” 亓灏怏怏的抽回手,陪在她一旁干坐着。 顾瑾璃静静的想着事情,像是走马灯在旋转一样,很多人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宣王,清王,沈碧云,尹素婉,姜源生,陈亮,顾成恩,莫东盛…… 原来,她最讨厌的便是与人牵扯。 而现在,她好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个大网中,与各种各样的人组织成了一个复杂的关系。 她虽说是被动的,但似乎却无法再从中挣脱出来…… 这京城的漩涡,好像越来越大了…… 宁静平和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阿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惹你生气了?”亓灏盯着顾瑾璃好看的侧脸,突然醒悟道:“你说,我改。” 顾瑾璃眸光微动,总算转过了头,挑眉道:“你真的会改?” 亓灏眼睛一亮,“改!” 顾瑾璃勾起亓灏的下巴,这动作虽然有些轻浮,可她的语气却很是认真:“以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为了我再像今日这样冲动。” “我不想再看到第三个沈碧云,姜源生,明白我的意思吗?” 亓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深深的看着顾瑾璃,他低声道:“阿顾,我见不得你被人欺负,谁也不行。” “可是,我不要你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捧起亓灏的脸,顾瑾璃冷不丁的在亓灏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她的吻,很轻,也就是两人的唇碰了一下就离开了。 但是,亓灏的内心却像是火山受到了震动一样,有火花从心底开始迸发出来。 “阿顾,还不够。”一把勾住顾瑾璃的脖子,他反身将她压在了软塌上,重新吻上了她的红唇。 顾瑾璃这次没有推开他,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她闭着眼睛回应着他。 男人好像都有一个坏习惯,那便是接吻的时候,手一定是要摸来摸去的。 尽管顾瑾璃只经历了亓灏一个男人,但多次的经验告诉她,这确实是一道必经的程序。 他的手,仍旧像是带着电一样,所到之处,总能引得她一阵颤抖。 如亓灏之前所说,这种事情只有与心爱之人一起做,才会体会到它的美好之处。 抛却白日的烦恼,顾瑾璃的身心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感受着亓灏那双充满魔力的手带给她的愉悦。 外衫落在了地上,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不冷,像是亓灏的吻一样,温柔得很。 这样美好的一个夜晚,确实适合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就在亓灏准备挑开顾瑾璃中衣扣子的时候,却听得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咦,窗户怎么没关?” 亓灏的动作一僵,顾瑾璃也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窗户内侧的软塌上躺着两个人,可一旦走近,里面的一切都将看得一览无遗。 爱月看着赤裸着上身的亓灏和压在下面的顾瑾璃,先是一怔,随即大叫一声便捂着脸跑开了。 亓灏面色尴尬的支起身子,无奈道:“阿顾……” “砰!”忽然,窗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只听得爱月的声音又慌张的响了起来:“王爷,主子,你们继续!” 顾瑾璃以手遮脸,无语的不想说话。 待爱月那一溜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亓灏顺势又重新躺了下来,手搭在顾瑾璃的纤腰上,轻笑道:“阿顾,爱月这般冒失,真该把她给嫁出去了。” 顾瑾璃翻了个身子,面朝着墙,闷声道:“谁让你偏要在这里做,又怪不得她。” “阿顾,话不能这么说。”亓灏扳正顾瑾璃的身子,目色灼灼道:“是你先主动勾引我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你。” 他的手滑进了她的衣衫里,一边撩拨着,一边将身子又贴了过来,语气暧昧道:“要不然,我们在这里试试?” “总一个地方做,也很无趣。” 顾瑾璃伸手抵在亓灏的胸前,瞪着他道:“亓……” 没等她说完,亓灏已经堵住了她的嘴巴。 很快,身上衣衫尽除,二人赤裸相对,彼此感受着对方火热的身体。 用膝盖分开顾瑾璃的腿,亓灏的昂扬之物有意无意的在她的入口之处顶了几下,可就是没有进去的意思。 由花心开始,蔓延的骚动分子涌遍全身。 皱了皱眉,顾瑾璃睁开了眼睛,眼底神色好像在催促,还好像是不满。 亓灏低笑一声,吻着顾瑾璃的眉心,腰身一挺,没入了幽洞…… 与此同时,南阳王旧府中,桌案前,陈泽轩一边听着雷子的报告,一边把握着手中的折扇,神色冷峻。 雷子察觉到陈泽轩的脸色不太好,小声问道:“主子,如今宁王爷他不仅与尹太傅闹翻,而且又得罪了沈将军和国公府,这对咱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自打那日从宫里看望八皇子回来后,陈泽轩便脸色难看的很,再加上玉淑生病的事情,他的心情便明显的变得不佳。 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之前看到了亓灏和顾瑾璃恩爱的模样,还是因为其他,故而一言一行极为的小心翼翼。 当然,最近这些日子,陈泽轩要照顾玉淑,也就暂且断了与宣王和七皇子的联系。 至于赶着上门的清王,虽然陈泽轩大概知道他的目的,但也无心去应付,与当初对待宣王和七皇子时,态度略显敷衍。 要不然,清王也不会在碰壁后心里窝了火在猎场上发泄。 可惜,他却遇到了刺客…… 陈泽轩冷哼一声,幽幽道:“可是,他却想改立顾瑾琇为正妃。” 抬眸,他盯着雷子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的骇人。 雷子如今也不敢随意揣测陈泽轩的心思,咽了口唾沫,他讪讪道:“主子,您之前不是也说过吗,如果顾瑾琇成为了宁王爷的软肋,那对我们来说便是找到了他的弱点吗?” “只要找到了宁王爷的弱点,那我们不是就……” “顾瑾琇也是你叫的?”陈泽轩攥紧扇柄,身上骤然散发出一道戾气,让人胆战心惊。 “属下知错。”雷子一怔,赶紧垂首道。 陈泽轩挥挥手,略有些心烦意乱道:“出去!”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连忙退了出去。 望着明亮的烛火,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也燃起了忽明忽暗的火苗。 他对顾瑾璃的感觉,现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看到亓灏和顾瑾璃在一起的次数越多,他们二人的消息传入他耳中的次数越多,他心里不舒服的次数也就越多。 很多时候,几乎是无意识的,顾瑾璃的人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那么多的画面,竟是她与亓灏或执手,或并肩,或浅笑,或低语…… 原本,她是他想牵制亓灏的棋子,可接近她后才发现,她的魅力已经快要将他给俘获。 这样的认知,他不想承认,可是似乎却不得不承认。 “主子。”这时,刚出去没多久的雷子又进来了。 陈泽轩不悦的抬头,冷声道:“何事?” “主子,南阳来信了。”一边说着,雷子一边恭敬的将手中的信封交给陈泽轩。 “父王?”陈泽轩抿了抿唇,有些意外。 雷子解释道:“这信是老王妃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陈泽轩一听,快速的将信封拆开。 信里的内容不多,但陈泽轩看完后本就郁郁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握紧信纸,他缓缓道:“父王病重了。” 其实,如亓灏之前让杜江查过的那般,南阳王的身子确实是越来越差了,而在收到玉淑的信后,他得知了陈泽轩竟对顾瑾璃起了心思,一怒之下,急火攻心,于是病情更加严重起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个道理,南阳王明白,南阳王妃同样也知道。 当年,老皇帝的龙椅还未坐安稳的时候,南阳王身为老皇帝的表兄弟,为了他披盔戴甲,征战各方,最终终于扫除了各路异心的诸侯王爷。 待老皇帝手握皇权后,南阳王为了避嫌,主动离开了京城,在南阳一待就到现在。 除了个别时候,老皇帝为了彰显兄弟情意,下旨让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进京,其他任何时候,南阳王夫妇未离开过南阳一步。 这些年来,南阳王对老皇帝和朝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但是,为人君者,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 即便是南阳王那一颗忠君爱国的心,苍天可表,日月可鉴,然而老皇帝对他却十分的不放心。 何况,南阳王世子又是众人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 如此智勇双全的人,可比得上正宗的皇室子弟,这怎能不让人忧心呢? 最重要的是,看玉淑这信上说的,似乎这事态发展的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南阳王妃连忙修书给陈泽轩,要他立刻带着玉淑回南阳。 当然,信上也只说了南阳王病重之事,对于玉淑提到的内容,她却只字未提。 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现在去收拾一下,明日一大清早直接进宫,向皇上辞行。” “世子,老王爷他没事吧?”见陈泽轩竟走得这么急,雷子不由得也开始担心了。 陈泽轩摇了摇头,语气沉沉道:“回去就知道了。” 来京城的日子不短了,他好不容易拉拢了不少官员,铺垫好了不少关系,安插了不少眼线,现在回去未免有些遗憾。 但是,有眼线在,大局还是掌控在他的手中,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一下。”见陈泽轩再无其他指使,雷子道。 “等会!”雷子刚转身,便听得陈泽轩道:“别忘记让人给七皇子传个信,告诉他,本王不在京城的时候,让他切勿轻举妄动,一定要等本王回来。” “还有。”顿了顿,他又道:“也告诉宣王一声,本世子这次回南阳,会与父王商议他和玉淑的婚事,让他放心。” 雷子听罢,一时僵在原地。 他怔怔的看着陈泽轩,喃喃道:“世子,您不能把郡主……” “嗯?”陈泽轩目光犀利的射向雷子,冷声问道:“雷子,本世子不能如何?” 雷子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主子,老王爷和王妃十分疼爱郡主,要是将她嫁入皇室,属下……属下觉得不仅老王爷和王妃会想念郡主,就连郡主也不会适应京中生活的。” “呵,你想得倒是周全!”陈泽轩察觉出了雷子的心思,一甩衣袖,走到雷子面前,用扇子勾起他的下巴,“你最好记住本世子说过的话,莫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玉淑的婚事,本世子自有主张。” “你若再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么本世子便留不得你了!” 他话里的警告之意满满,雷子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来:“属下……属下记住了。” “滚!”用力将扇子一抽,陈泽轩抬手之间一道掌风朝着雷子的胸口袭去。 “砰!”的一声,雷子的身子撞飞到了门上。 好在陈泽轩没用几分内力,雷子也没受多大内伤。 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感恩戴德道:“多谢世子。” 依着陈泽轩的性子,这要是旁人对玉淑起了心思,那必定是要大卸八块的。 可因为是雷子,所以陈泽轩便仅是警告而已。 这一掌,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 行了个礼,雷子退了出去。 陈泽轩望着雷子的背影,心情更加烦闷起来。 红烛静静的燃烧着,芙蕖院的房间里充满了欢爱过后的气息。 软塌上,亓灏和顾瑾璃二人身上除了彼此留下来爱的痕迹之外,无任何遮挡之物。 顾瑾璃的红唇被亓灏吻得鲜红如丹,小嘴微微张着,胸脯因激情过后起伏不定。 静静的听着亓灏的心跳声,她气息不稳道:“今日……我与……与大哥,独处了那么久,你……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算是了解亓灏几分。 一个连小红这只公狐狸的醋都能吃的人,她不信他不介意。 何况,顾成恩对她的情意,起初好像亓灏要发现的比自己更早一些。 可能,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女人一样,直觉都很准。 只是,即便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想与顾成恩说清楚。 她一直都希望,他们之间是纯洁的兄妹之情。 就算是将来他与亓灏在政治立场上敌对,但亲情永远都是亲情。 血浓于水,虽不是一母同胞,可至少是同一个父亲。 为什么,一定要走向两个极端呢? 不是爱人,便是敌人? 没有爱情,也就没有了亲情? 不过,她今日的谈话似乎失败了。 顾成恩还不等她将缓和气氛的开场白说完,便直接了当的抬脚走人,可见他不愿与她谈。 也可能不是不愿谈,而是不愿以兄妹的身份谈…… 亓灏眸光微动,手往下滑:“不想知道。” 她与顾成恩说了什么,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一来,她对顾成恩没有男女之情,他根本就不用担心顾成恩现在还能拐走她。 二来,她的人和心都已经是他的了,他再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未免有些自找不快。 三来,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相互信任,方能长久。 所以,关于他们谈了什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在这种事情,她竟跟他谈起了别的男人,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亓灏幽幽一笑,由着心开始了…… 随着烛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屋内也响起了一声声激烈的动静…… 由于昨夜又不小心撞到了不该看的事情,爱月这次不敢再在院子里候着了,而是抱着小红躲在远处的角落里,让荷香打头阵。 荷香其实一个人等在门口也很尴尬,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爱月躲在一旁,一边揪着小红的耳朵,一边张望着:“怎么样了?醒了吗?” 荷香摇头,低声道:“还没醒来呢?” 爱月转了一下大眼珠子,“嘿嘿”偷笑道:“茶茶兔书里说的果真是没错,熟能生巧,有些东西,做着做着就熟了。” 大概是她揪着小红耳朵的手劲太大了,以至于小红“嗷嗷嗷”的直叫唤。 “小红,别吵,吵醒了王爷和主子,你担当不起呢!”一边说着,爱月一边戳着小红的脑门。 小红很是不满,摇着小尾巴。 爱月见状,不满道:“小东西,你还来劲了是吧?” “啪”的一下子,小红的尾巴打在了爱月的脸上。 “敢反抗?姐姐我现在就把你捉去厨房炖了,你等着!”爱月揪着小红的尾巴,直接将它倒立过来。 小红吓得又哼哼了起来,扑腾着小爪子对荷香求救。 荷香伸手作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无奈道:“爱月,别闹了,主子还睡着呢!” 爱月吐了吐舌头,赶紧猫腰蹲了下来,“好啦好了,我知道啦。” 撇撇嘴,她对小红道:“小东西,先放过你。” 小红怏怏的垂下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爱月一动不动,这时候很是老实,但脑袋却是在飞速旋转着。 虽然没吃过猪肉,可她看过茶茶兔的经典话本。 对于里面的各种情节,各种姿势,各种描写,她早已阅览过无数。 当然,她内心还是很纯洁的。 这种事情,她暂时还不太想接触,偶尔的八卦一下倒是很有趣。 可惜,荷香的脸皮太薄了,如果林笙在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倒是很相投呢! 要按着亓灏的体力,若是整整一晚上进行打桩运动,他也不会觉得累的。 不过顾及着顾瑾璃的身体,他还是容许她安稳的小睡几个时辰。 尽管胳膊被她压得发麻,但他还是保持一个动作,始终不敢动。 荷香在外面等到大概是辰时的时候,顾瑾璃才悠悠醒来。 “什么……什么时辰了?”揉了揉惺忪睡眼,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亓灏望了一眼窗外,沉声道:“辰时了,你再睡会。” 顾瑾璃动了动腿,“嘶”的倒吸一口气,“好痛。” 见亓灏搭在她腰间的手又要往下走,她条件反射的拍掉,“你别想再碰我!” “阿顾,你伤害我了。”亓灏望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无辜,还透露着一丝委屈:“我不过是想给你输送些内力,让你舒服一点。” 顾瑾璃一愣,怀疑道:“你没骗我?” 亓灏“嗯”声,神色看起来好像真的受伤了一般,模样竟是少见的可怜巴巴。 顾瑾璃心又软了下来,捂住眼,她不忍再看他,无语道:“亓灏,你现在不仅会耍无赖,还会装可怜了。” 亓灏喜欢看顾瑾璃拿她无奈的样子,拿下她的手,他继续无赖道:“阿顾喜欢。” “我不喜欢。”翻了个身,顾瑾璃捞起衣服蒙在脸上。 “口是心非的女人。”亓灏轻笑一声,不再逗她。 手贴在顾瑾璃的腰下方,他开始传送着内力。 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身上的酸痛减轻了不少。 “荷香姑娘,王爷和顾侧妃醒来了吗?”这时,忽然门外传来杜江的声音。 只听得荷香回道:“杜侍卫,王爷和主子还睡着。” 杜江的声音有些着急:“南阳王病重,轩世子今日一大早便进宫向皇上辞行了,现在和玉淑郡主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第190章 木已成舟 屋内的亓灏和顾瑾璃听到外面的对话后,彼此都愣了一下。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神色都有些惊讶。 亓灏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顾瑾璃轻声道:“我去城门口看看,你再躺会。” 顾瑾璃想了想,问道:“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亓灏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刚经过雨露滋润后的花儿最是娇艳,我不想你被旁人瞧了去。” 顾瑾璃知道,亓灏是想让自己多休息会。 这次倒是没与他计较,她低声道:“那你早些回来。” “好。”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亓灏将她突然抱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是衣冠整齐,可顾瑾璃却是光溜溜的,这样未免太尴尬。 面上一红,她低呼道:“你做什么?” 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把你抱到床上去,要不然一会爱月进来了,又要笑话你了。” “笑话我与笑话你,有什么区别?”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不服气。 “嗯,夫妻为一体,都一样。”将顾瑾璃放下,亓灏扯过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后,吻了一下她的唇:“好好补觉,晚上我们再战!” “快滚!”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忍不住道:“不正经!” 亓灏低声一笑:“阿顾,我若对你正经,那就不是男人了。” 说罢,他替顾瑾璃放下床幔后,简单梳洗一番,这才出了房间。 杜江和荷香见亓灏出来了,立即行礼道:“王爷。” “王爷,轩世子他……”杜江刚打算向亓灏禀告,却听得他道:“你们刚才说的,本王已经听到了。” 转头看向荷香,他又嘱咐道:“吩咐厨房,最近多做点滋补身子的东西。” “是,王爷。”荷香点点头,然后恭送亓灏离开。 待亓灏和杜江的人影出了芙蕖院后,爱月才敢抱着无精打采的小红钻了出来:“王爷刚才说,要咱们给主子多做点补身子的?”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荷香见小红瞪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便从爱月手里接了过来,一边轻抚着小红的毛,一边问道:“爱月,你是不是又欺负小红了?” 爱月撇撇嘴,轻哼道:“小红可是你和主子的宝贝,我哪敢欺负它呀!” 说罢,她伸手又不甘心的打算在小红耳朵上揪了一下。 “呜呜”,还不等爱月的手碰到它的脑袋,只听得小红发出了类似孩童呜咽的声音,听着甚是可怜。 “装,就给我装!”爱月见荷香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无语,她不禁气恼道:“我去给主子准备吃的,你千万看住了小红,别让它乱跑。” “要是跑厨房里去了,难保我心情不好,把它给炖了!” 小红身子一颤,将小脑袋紧紧钻进荷香的怀里。 荷香知道小红是只有灵性的小狐狸,也见过它这两日耍机灵的时候,轻点了一下它的鼻子,笑着跟在了爱月的身后。 宁王府的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果真是已经聚集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 除了老皇帝和在府中养伤的清王之外,朝中大臣和王爷皇子都已经到齐。 亓灏,又是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个。 “轩世子,回南阳路途遥远,这些是本王特意为你和玉淑郡主准备的精美糕点和新鲜瓜果,还请不要嫌弃。”宣王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提着几个不大不小,刚好马车能放下的食盒走了过来。 陈泽轩回南阳,宣王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但由于陈泽轩离开的太仓促,以至于宣王不能多做准备,所以便将一些京中稀有的奇珍异宝装在了食盒的最底层。 当然,糕点和瓜果也是有的,只不过是放在最上层用来做幌子罢了。 陈泽轩点点头,笑道:“宣王爷的心意,本世子怎会嫌弃呢?” 宣王见陈泽轩收下,又道:“还请世子代本王向南阳王问安。” 陈泽轩昨晚让雷子特意往宣王府走了一趟,宣王听到雷子说陈泽轩会将他与玉淑的婚事在南阳王面前提一下的,揪着多日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刚才那句话还是进行了一番暗示。 陈泽轩哪能不懂宣王的意思,勾了勾唇,他眸色沉沉:“一定。” 七皇子见他们二人聊得热乎,而自己却插不进去,只能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 他瞧见亓灏下了马车,正往这边走,不禁提高了声音,阴阳怪气道:“啧啧,四哥,你再来得晚点,恐怕这太阳都要下山了!” 亓灏这次倒是没跟前几次一样,将他视而不见,而是冷笑道:“七弟,你不是脑子不好,就是眼睛不太好。” “现在才辰时,太阳要酉时才落山。” 七皇子瞥见有几个官员低着头似乎在忍着笑,气得他攥紧了拳头,恼羞成怒道:“轩世子离京,大家都早早过来相送,四哥偏偏要来晚,就连上次秋猎会也一样,让这么多人都等着你,这要说不是故意的,我可不信!” 陈泽轩见马车上只下来亓灏一个人,唇角的笑意减了几分。 抿了抿唇,他拱手道:“多谢宁王爷来送本世子。” “轩世子客气了。”亓灏没有错过他刚才的眼神往马车上流连的小动作,抬手随意的扯了扯衣领,沉声道:“待世子回到了南阳,告诉王叔,本王很想念他。” 亓灏和宣王同样的身份,都是王爷,可一个人却喊“南阳王”,另一个则直接称呼“王叔”,这关系的亲疏很是明显。 宣王的目光落在亓灏的脖子上,意味深长道:“看来,四弟昨晚受累了。怪不得,今个来晚了。” 他这句话,引得大家都顺着他的眼光往亓灏的脖子看去。 只见半遮半掩的衣领内侧,露出了一个小草莓。 在场之人,就算不是经常出入过风月场所,家中亦或者外面也都有女人。 那红痕,不是欢爱过的痕迹是什么? 亓灏轻咳两声,假意将衣领合好,低笑道:“本王不累,受累的是阿顾。”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唤顾瑾璃为“阿顾”了,所以众人听罢,脸上立刻都呈现出一副暧昧的神色来。 有胆子大的官员,“嘿嘿”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宁王爷来晚了,这情有可原,我们大家都能理解。” 也有官员附和道:“顾侧妃乃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宁王爷也一样!” 距离亓灏较远的尹太傅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他甩袖离开。 那说话的官员这才想起来尹太傅与亓灏决裂的事情,赶紧闭了嘴。 除了生气离开的尹太傅之外,一旁还有两个人的脸色不太好。 一个是昨日刚与顾瑾璃在茶楼里见过的顾成恩,另一个便是丞相顾淮。 顾淮的脸色虽没有顾成恩阴沉的厉害,但也很是复杂。 当然,他们父子二人倒没跟尹太傅一样怒气冲冲的走人,而是刚才这谈论的话题里涉及到了顾瑾璃,他们身为当事人的父兄,若在这时候负气离开,难免会给顾瑾璃造成尴尬。 只是,这对顾成恩来说,却是极为的痛苦。 藏在袖子的大手死死攥拳,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 不去听亓灏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得意,不去看亓灏那脸上明媚欢畅的表情。 陈泽轩调整了一下脸上略微僵硬的表情,语气听上去没有刚才那般轻快,似乎透露着几分阴郁:“时候不早了,本世子得启程了,告辞。” 说罢,他拱了拱手,大步上了马车。 亓灏目送着陈泽轩的马车及随行队伍离开后,转身要走。 “四哥。”七皇子忽然喊住了他,声音鄙夷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没错,可你也别忘记了,温柔乡是英雄冢,别把自个毁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他刚才被亓灏拿话给噎住了,现在终于想起能反击的话来了,怎能就这么让亓灏走? “七弟这句话,正是本王要说的。”亓灏挑了挑眉,幽幽道:“什么样子的女人该睡,自个心里有点数才好。” 七皇子心里一惊,不由得心虚道:“你什么意思?”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亓灏说了好几次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亓灏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然后便上了马车。 宣王望着七皇子这心神不宁的样子,试探道:“七弟,莫非你有什么把柄在四弟手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难不成,跟女人有关?”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别想跟亓灏一样,装模作样的想让我自乱阵脚!”狠狠瞪了宣王一眼,七皇子也匆忙离开。 宣王心中嘲笑七皇子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摇了摇头,也转身走人。 皇子王爷们既然都离开了,那么大家更没必要继续站在这里了,于是所有人都上了各自的马车,各回各家。 马车上,顾淮察觉到顾成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关心道:“恩儿,你怎么了?” 顾成恩薄唇紧抿,冷声道:“父亲,我没事。” “恩儿,你昨日从茶楼回去后就不对劲。”顾淮看着顾成恩,缓缓道:“父亲知道,你不愿阿璃和亓灏在一起。” “可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只要阿璃幸福,这就足够了。” 昨天亓灏为了顾瑾璃在茶楼里怒斩姜源生手指的事情,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顾淮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而顾淮也知道,顾成恩和莫东盛也在同一时间去了茶楼,所以他差不多猜到了顾成恩昨日心情不佳的原因。 至于为何顾成恩如此反对亓灏和顾瑾璃在一起,顾淮单纯的以为,顾成恩是怕将来两方敌对起来,顾瑾璃会受到牵连。 尽管,顾成恩“担心”的是事实,可顾淮觉得亏欠了顾瑾璃这么多年,倘若亓灏真的能给她幸福,那他愿意成全她。 只是,顾成恩的心思并非如此。 他不喜看到亓灏和顾瑾璃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对顾瑾璃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兄妹之情…… “父亲。”顾成恩抬眸,眼中的神色如他身上那一袭蓝衣一样泛着清冷的光:“你当真觉得阿璃跟着亓灏会幸福吗?” “亓灏是要夺位的,而阿璃的性子却不喜争斗,她跟了亓灏,这辈子都免不了在勾心斗角,机关算计中生活。” “再者,别看亓灏现在说只爱她一个,可是往后的事情,没有人说的准。” “一旦亓灏的心不在她身上了,这又该如何?” 顾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怅然:“恩儿,寻常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情况。更何况,亓灏还是个王爷?” “既然是阿璃的选择,我们便尊重她吧。” 男人要那么多的女人,有的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有的则是身不由己。 不说其他人,只说他自己,除了大夫人之外,府中也有过好多个妾侍。 尽管那些妾侍早年死的死,疯的疯,现在只剩下三夫人和四夫人,但这也不能抹去他有过多个女人的事实…… 顾成恩听罢,急声道:“父亲,并非所有男人都喜欢享齐人之福。我就……” 险些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猛地闭了嘴。 “你就如何?”顾淮的老眼直直盯着顾成恩,眼神带着审视和探究。 顾成恩压下心头强烈的波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会像寻常男人一样,娶三妻四妾。” 顾淮一怔,半晌才道:“世人都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最后得偿所愿的人却很少。” “不过,父亲真心祝愿你和芷嫣两个人能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其实,顾成恩和莫芷嫣刚定了婚期,顾淮这话更适合在婚礼当天说,但可能由于此时心境问题,让他有感而发。 顾成恩眸光闪现一丝冷意,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父亲,清王受伤还未愈,儿子觉得您可以借此机会去清王府探望一下他,顺便提一下瑾琇的婚事。” “秋猎会的前几日,清王往轩世子那里去的频繁,送去的礼物大多也都是给玉淑郡主的。” “儿子认为,他和丽妃可能也跟宣王一样,将主意打在了玉淑身上。” 顾淮听罢,点点头,“嗯,你说的没错。” “轩世子这一走,还不知何时再回来,清王和丽妃的计划便落空了,正是咱们出手的好时机。” 顾成恩“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马车从城门口出发后,行驶了没多久,陈泽轩便撩起帘子,忍不住回头往后望去。 那刚才还热闹欢送的一群人,此时早已没了人影。 城门口处,只剩下了几个进出的百姓。 走了这么远,他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 也对,看亓灏脖子上那吻痕,想必昨晚跟顾瑾璃的床事很是激烈。 她那样一个对谁都平和得生出疏离感的人,到底是有多热情,才会在亓灏的脖子上留下那么明显的吻痕呢? 罢了,她的热情,她的温柔,她一切都是因亓灏而起,他又怎还能抱着侥幸心思,希望她来送行呢? 起初是想利用她,可现在他却…… 自嘲一笑,他放下了窗帘。 玉淑静静的坐在一旁,一直悄悄的注意着陈泽轩。 余光瞥见他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猜测他现在一定是在想顾瑾璃。 垂下眸子,她攥紧手中帕子,安慰自己,只要回到了南阳,随着时间久了,他肯定就会将顾瑾璃忘记。 虽然,她知道,陈泽轩的记性自小便好,要想让他忘记什么事,可能比登天还难…… 但是,反正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眼不见,心便静。 只要顾瑾璃不会经常再在陈泽轩眼前晃悠,这就可以了。 “哒哒哒”,马车一路往南阳方向跑去,车内的二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马车穿过主街,亓灏轻靠在软塌上,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红痕,桃花眼中流光熠熠。 既然陈泽轩要离京,那么朝中上下必定都会相送。 他不介意顾瑾璃昨日与顾成恩独处,但就是想故意的刺一下顾成恩的眼。 所以,他便在下车之前,用力在自己的脖子上拧出了一个印子来。 力道、大小刚刚好,也顺便膈应了一下陈泽轩。 回想着刚才陈泽轩和顾成恩那阴沉的脸,他扬起了唇角,不禁幻想着什么时候顾瑾璃能真对他这样热情就好了。 随即,他又自我否定了。 顾瑾璃面皮薄,要让她彻底放开,恐怕得下点药了。 摇了摇头,他撩开帘子,见恰好到了白玉楼门口,便道:“停车!” 杜江立即将车停了下来,问道:“王爷,怎么了?” 亓灏想了想,道:“去里面要一些口味清淡的菜,一会带回去。” 杜江一愣,问道:“带回去?” 见亓灏皱了皱眉,他连忙明白过来了:“是,属下这就去” 亓灏喜欢吃甜的,那这清淡的饭菜肯定是给顾瑾璃要的了。 将马鞭交给车夫,杜江跳下马车便进了白玉楼。 寿康宫里,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按摩着肩膀,一边劝道:“太后,虽然咱们这次让清王逃脱了,但来日方长,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太后揉着眉心,冷哼道:“以后?哀家这次失手了,以后就更难找到机会了。” “好在你想的周到,提前提点过李慧龙,否则哀家在皇上那里也难交代。” 清王遇刺一事,老皇帝交给了李慧龙。 李慧龙这两日查着查着有了点头绪,但由于证据不足,所以也不敢直接确认幕后指使刺客对清王下手的人是谁。 毕竟,事关重大,要是稍有不慎搞错了,那他可就不止是掉自己一人脑袋了。 在李慧龙纠结良久的同时,兰嬷嬷主动找到了他,给他指明了方向。 因此,李慧龙心里有数了,在报给给老皇帝的时候,他隐晦的暗示了一番。 既没直接将太后暴露,又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老皇帝也一点就通,明白了原来是太后动的手。 对此,他也不能去找太后兴师问罪,所以只能往清王府增派了人手,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兰嬷嬷恭谦道:“为太后分忧解劳,是老奴该做的事情。” “听说,昨个灏儿在茶楼里伤了老国公家的孙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太后又叹气道:“这孩子,怎的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兰嬷嬷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太后,依着老奴看来,要怪就怪那个顾侧妃,要不是她,咱们王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想想咱们王妃,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一眨眼,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太后眯了眯眼睛,望着窗台上开着正好的芙蓉,幽幽道:“哀家还记得,张家那场大火,烧得整个天儿都变成了红色。” 兰嬷嬷也想起了陈年旧事,唏嘘道:“可不是嘛,张家上下,全部丧生于火海。” “幸好太后您及时派暗卫将王妃救了出来,要不然张家真是一条血脉都不剩了。” 见太后老眼看向她,兰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多嘴了,赶紧止住话匣子,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两巴掌:“哎哟,我这张臭嘴,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行了,都是沁儿造下的孽,你打自己做什么!”太后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自打沁儿嫁给皇上后,哀家对她的所作所为,便极少干预。” “可她仗着哀家对她的纵容,却越发的过分起来!说来,张家灭门,哀家也有错!” “太后,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兰嬷嬷一听,立即道:“虽说张家那场火是皇后让人放的,可您不是把宁王妃给救出来了吗?” “宁王妃从小女婴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不都是托了太后的福吗?” “要是没有太后您,哪里有现在的宁王妃?” “所以,您是张家的大恩人,可千万别自责!” 兰嬷嬷口中的“宁王妃”,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尹素婉。 尹素婉的父亲,本是十几年前的太医,张焕。 张焕算是太后的御用太医,极受太后器重。 而当时皇后善妒,最恨的便是亓灏的母亲贤妃。 她买通了张焕的小徒弟,给贤妃下了慢性毒药。 在与张焕喝酒的时候,小徒弟酒后吐真言,不小心将这件事给透露了出来。 张焕得知后,大惊不已。 他曾受过贤妃的恩惠,因此便打算揭露皇后和小徒弟的恶性。 然而,皇后却先行一步,派人一把大火灭了张家满门。 太后得到消息后,即刻派人从火海中将还在襁褓里的尹素婉给救出。 可若是宫中突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女婴来,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皇后要是知道了,必定得斩草除根。 正当太后为难之时,巧的是当天尹太傅的夫人那天即将临盆,于是太后便派兰嬷嬷将张焕的女儿送去了太傅府,并嘱咐他一定不能将这个孩子的身份泄露。 尹太傅在朝中能有今天,也受过太后的帮助。 所以,他便对外宣称,大夫人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大的,起名为尹素婉,小的,起名为尹素汐…… 太后听了兰嬷嬷的话后,心里舒服了些。 “也罢,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咱就不提了。”点点头,她道:“反正,只要哀家在一日,灏儿他就别想休了婉丫头!” 兰嬷嬷恭维道:“宁王妃有太后疼,是个有福气的。” 侧殿的门后面,尹素婉面色苍白,捂着嘴,震惊得差点尖叫出声。 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捂着嘴,她快速的跑了出去。 太后和兰嬷嬷对视了一眼,急声道:“快,快去看看!” 兰嬷嬷知道,刚才的对话可都是非同小可,连忙绕过屏风往外走去,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歪了歪脑袋,她看了被风吹得“咚咚”作响的窗户,便松了口气。 回到内殿后,她道:“太后放心,是风吹的窗户声。” “哦,那就好。”太后听罢,刚才紧张的脸色明显舒缓了下来。 打了个呵欠,她疲倦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哀家乏了,你去外面守着吧。” “是,太后。”兰嬷嬷应了声,退了出去。 第191章 恃宠而骄 亓灏回了宁王府后,直接去了书房。 因为早就洞察到了陈泽轩的野心,所以他知道,陈泽轩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他在临走之前,必定在这京中安插了不少眼线,监视着京中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要赶紧将那些暗地里的耗子赶紧铲除。 此外,秋猎会那天,他将沈碧云的腿给踢折了,老皇帝为补偿沈家,便把沈明辉给安排到了东山军营里做副将。 沈明辉这一去,军营里原本严整的风气瞬间发生了变化。 将士们开始变得懈怠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最重要的是,沈明辉还私自将他手下的人也安插到了军营里。 虽只给了他们一些不大不小的军职,但也坏了军营的纪律。 亓灏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行。 沉思了片刻,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叠起来装进信封,交给杜江道:“把这个送到梁宽手里去。” “顺便告诉秦峰,让他这几日把军营给本王盯紧点,若是发现了有违反军纪的现象,先不要声张,悄悄的留下证据,等本王一并处理。”顿了顿,他又道:“让满香楼的人多注意些最近京中的动静,一旦发现轩世子留下的探子,务必要全部拔除。” 亓灏之前对顾瑾璃说过,最容易搜集信息的地方,是茶楼和青楼。 而满香楼,是京中最大的青楼。 它背后的主人,便是亓灏。 满香楼用来搜集信息,那么亓灏手中的另一个用来训练杀手的组织便是暗营。 “是,王爷。”杜江将信收入怀中,于是转身离开。 芙蕖院中,荷香和爱月一边布菜,一边道:“主子,该吃饭了。” 顾瑾璃放下手中的医书,扫了几眼桌子上的饭菜,随意道:“这菜式好像不是厨房里做的。” 荷香笑道:“主子好眼力,这是王爷特意让杜侍卫按着您的口味,从白玉楼带回来的。” “王爷早上还说了,要我们多给您做点补身子的。” 顾瑾璃“嗯”了声,虽然并未有太多反应,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夹了一道“红梅珠香”,她轻轻咬了一口,点头道:“果真是京中最好的酒楼,味道尝起来,要比宫宴上御厨做的那些要好。” 忽然,裙摆被什么东西给扯了一下。 顾瑾璃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团毛绒绒的火焰跳上了她的腿上。 紧接着,便见爱月从门口追了进来:“小红,你又死哪里去了!” 小红鼻子动了动,嗅了嗅桌子上散发出来的美味,撑着两只前爪,眼巴巴的望着顾瑾璃。 “小红,快下来!”爱月见状,立即大叫一声。 “呜呜”,小红叫唤了两声,可怜兮兮的收回了爪子。 “看来,爱月真把小红吓住了。”顾瑾璃揉了揉小红的脑袋,然后将它放在地上,抬手拿起筷子各夹了几道菜放在碟子里,“小东西,这些给你吃。” 小红一听,刚才耷拉下来的两只耳朵立即竖了起来,眼睛也闪闪发亮。 见顾瑾璃将碟子放在了地上,它撒娇似的蹭了蹭顾瑾璃的手背,这才跳了下来。 爱月见小红心满意足的品尝着美味,还对自己摇着尾巴,越来越有种失宠的感觉,嘟着嘴道:“主子,您越来越放纵小红了,再这样下去,它会恃宠而骄的!” “你怎么也跟一只狐狸较真了?”顾瑾璃想起同样因为小红而吃醋的起来来,问道:“对了,王爷用午膳了吗?” 最近这些日子,亓灏一般在府里的时候,都会在芙蕖院跟她一块用膳,而今个中午他却没过来,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 爱月眼睛还哀怨的盯在小红身上,闷声道:“王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所以就不过来了。” 顾瑾璃想了想,便道:“荷香……” “主子,奴婢这就去厨房给王爷准备点吃的送去。”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荷香立即出了房间。 顾瑾璃一怔,看向爱月:“呃……荷香何时这么积极了?” “主子,这叫‘礼尚往来’。要知道,白玉楼的一道菜,就抵得上咱们王府里一桌子的菜了。”爱月眨了眨眼睛,嬉笑道:“王爷待您好,咱们也得有所表示嘛。” 亓灏对顾瑾璃如何,两个丫鬟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在她们心里,顾瑾璃是她们的主子,主子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 主子的喜好,便是她们的喜好。 那么现在,顾瑾璃与亓灏的感情日渐深厚,她们二人看在眼里,也喜在心里。 所以,两个丫鬟这般积极,也算是认同了这半个主子。 “你们该不会是背着我在搞什么小动作吧?”顾瑾璃瞅着爱月,突然有点怀疑。 毕竟,爱月鬼心眼多,又喜欢八卦,万一她又闹出什么笑话来,可怎么办? 爱月瞪大眼睛,委屈道:“主子,你怎能这么想我们?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好,真是冤枉的很!” “唉,奴婢去厨房给荷香帮忙去。”假意的擦了擦眼角,她转身走了出去。 顾瑾璃无奈,低头看着吃饱了后,正伸着爪子很是惬意的小红,摇了摇头。 加上爱月的帮忙,荷香很快便做好了饭菜。 两个人一同提着食盒进了书房,亓灏这时正在蹙眉看折子,见她们进来了,便问道:“阿顾吃过饭了吗?” “回王爷,主子已经吃过了。”荷香一边将食盒放下,一边主动道:“主子知道王爷还未用膳,所以特意让奴婢们做了饭菜送来。” 亓灏听罢,紧蹙的眉毛便一点点舒展开来,唇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阿顾有心了。”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二人福了福身子,便提着食盒离开了书房。 宫中,尹素婉从太后宫里回来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阵阴郁的气息。 她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脸色又苍白变成了铁青色。 细长的指甲,死死的扣在桌面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在太傅府生活的点点滴滴,有些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瞬间豁然开朗了。 怪不得,大夫人对她总少了那种对尹素汐的亲昵感。 怪不得,在自己与尹素汐有了分歧的时候,大夫人会下意识的维护尹素汐。 也怪不得,在尹子恪腿废了后,大夫人竟会失去了理智将矛头指到自己头上。 也怪不得,大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恶劣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竟然不是尹家的嫡女? 而太后口中的那个太医,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张焕,她的父亲,原来叫张焕。 一股浓烈的恨意,蔓延在心房。 她恨皇后,恨皇后竟残忍的灭了张家满门。 也恨太后和尹家,竟瞒了她整整十六年。 尽管她在人前永远都是温柔贤淑,心平气和的模样,可她心高气傲,在京中贵女面前,内心里也会因为自己是太傅嫡女的身份而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可竟没想到,她只是一个太医的女儿…… 呵呵,太医的女儿?这真是让她难以接受。 瞧着大夫人言语间越来越明显的讽刺,想必她心里是瞧不起自己的吧。 还有尹素汐,她应当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夫人几次差点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制止住她。 这些人,将她骗得团团转,真是可恶至极! 心里头乱糟糟的,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麻绳,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尹家,她应该是靠不住了。 现在,她算是一介孤女,除了仰仗太后之外,她依靠不了任何人! 就算是尹太傅,她也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尤其是,当她日后与尹素汐和大夫人正式开战时,他必定会选择站在亲生女儿身边…… “主子,饭好了。”这时,双儿带着几个宫女端着饭菜上来了。 “放下吧。”烦躁的摆摆手,尹素婉示意双儿退下。 双儿知趣的退了出去,然后守在门口。 “饭饭,吃饭饭!” 鸟架上的八宝,在闻到饭菜的香味后,一下子飞到了桌子上。 蹦蹦跳跳的模样,跟是惹得尹素婉心烦。 抬手一挥,她将八宝扫落到了地上。 “坏人,婉婉,坏人!”叽叽喳喳,八宝扑腾着翅膀,叫唤个不停。 “呵,坏人?”尹素婉听罢,想起了八宝的旧主人尹素汐。 以前,在未察觉到尹素汐的心思的时候,她待尹素汐这个妹妹是真的好。 亓灏送她的衣服,首饰,她都是挑了好看的先给尹素汐。 而尹素汐将八宝送给自己后,她也一直都是好生喂养着八宝。 然而,这么个小东西,竟还敢说她是坏人? 当真是跟尹素汐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蹲下身子,尹素婉一把攥住八宝的脖子,幽幽道:“我自认为对你不薄,可既然你这般没良心,那我也没必要再留着你了!” 大概是尹素婉的手劲太大,掐的八宝疼得直接用嘴在尹素婉的手上狠狠啄了一下。 “嘶!”尹素婉吃痛,便松了手。 瞧着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她更是火冒三丈。 一把抽出头上尖锐的发钗,她对着八宝就要刺去。 八宝吓得一边往旁边飞去,一边叫唤道:“杀人啦,杀人啦!” 还没等它飞出去几步远,便又重新被尹素婉逮住。 捏着八宝的翅膀,尹素婉眸光一冷,扬手便毫不犹豫的将发钗刺入了八宝小小的身体。 “双……双儿,救命!”八宝惨叫一声,小脑袋一歪,死了。 “主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双儿听到了动静,猛地推开了门。 尹素婉一手提着八宝血淋淋的尸体,一手握着发钗,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杀意。 “滴答,滴答”,除了空气里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血顺着尹素婉的手落在地上的声音。 “八……八宝……”双儿不敢置信的捂着嘴,惊得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尹素婉站起身来,将八宝往地上一丢,面无表情道:“炖了。” 双儿害怕得不敢上前,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八……八宝是……是二小姐送给您的,您怎……怎么能把它给……” “二小姐?”一听双儿提到尹素汐,尹素婉眸子里的杀意再次浮现出来。 她上前一步,踩着八宝的尸体逼近双儿面前。 双儿咽了口唾沫,被尹素婉身上的气势吓得退后一步。 见尹素婉忽然扬手举起发钗,她瑟瑟发抖的大叫道:“主子饶命!” 尹素婉冷笑一声,将发钗贴着双儿的脸,一边慢慢转动着手腕,一边道:“八宝这个小畜生刚才伤了我,我杀了它,难道不对吗?” “对,对!主子做的对!”双儿的头皮发麻,连连苍白着脸应道。 待发钗上的血在双儿的脸上擦净,尹素婉重新插入发间,深深的盯着她,意味深长道:“别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八宝是尹素汐养大的,不仅通人性,又是她的心头肉,她之所以这么大方的将八宝送给自己,极有可能是想用八宝来监视自己。 而八宝在临死前,开口就向双儿求救。 双儿看到八宝死了,第一反应竟是提到了尹素汐,保不准双儿早就被尹素汐给收买了…… 双儿被尹素婉盯得很是心虚,大气不敢喘。 尹素婉见双儿被震慑住,擦了擦手,冷声道:“将八宝处理了!” “是,主子。”双儿跪在地上,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后,用帕子将八宝的尸体包了起来。 既然尹素婉刚才吩咐要将八宝给炖了,双儿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哆哆嗦嗦的出了房间,她往厨房走去。 视线落在桌下残留的一根鸟毛,尹素婉攥紧了拳头。 她的身世,是大夫人和尹素汐握在手里的最大把柄。 万一,尹素汐忍不住要将她身份曝光,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明日,她得单独回太傅府一趟,看看这两日她们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吃过午饭后,爱月见顾瑾璃又要拿起医书打算看,便手疾眼快的一把给抢了过去,“主子,今儿天气好,奴婢陪您出去溜达溜达,怎么样?” 顾瑾璃伸手,摇头道:“哪里有人大中午的出去溜达?快把书还我。” 爱月不给,坚持道:“这本书您都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了,再看下去,眼睛就要坏了。” “这书里记录的都是林笙对医术的心得,不仅严谨详细,还包含了很多疑难杂症,甚是珍贵。即便是我看了很多遍,但仍有些地方没看懂。”顾瑾璃轻叹一声,遗憾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没有林笙的天赋,就算是读了一百遍,也不见得能完全吸收。” “主子,您将来又不准备做个大夫,学得这么精做什么?”爱月一边拉着顾瑾璃的胳膊,一边往外拖:“走吧走吧,咱们就当散散步,消化一下。” 顾瑾璃拗不住爱月,只好随着她去了。 “嗷嗷”,一旁眯着眼睛打瞌睡的小红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见顾瑾璃和爱月要出门,立即也蹦跶着追了上来。 这几日,小红只在芙蕖院里活动,这还是头一次在王府里溜达。 到底还是只幼狐,在偌大的王府大院里,它不敢乱跑,便紧紧跟在顾瑾璃的后面。 顾瑾璃本想抱着小红,但想着它腿上的伤差不多好了,应该适时的走动一下,于是就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小红。 荷香留在芙蕖院,因此主仆二人和一只小红狐狸,一前一后的漫步在阳光下。 府中的下人,只听说过秋猎会那日,亓灏为顾瑾璃打了一只红狐,却极少有人见过。 现在远远看到了小红狐狸慢悠悠的走来,不禁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好奇的站在一旁围观起来。 “呀,真是红狐呢!好可爱呀!” “啧啧,我好想摸一摸它!” “那是你能摸的吗?这可是顾侧妃的宠物,你胆子可真肥!” …… 下人们两眼冒光,热情的模样让小红一开始很不习惯,缩了缩脖子。 但见着大家只在原地议论,也不上前,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仰着小脑袋,小红目不斜视,摇着小尾巴,步子也稳了起来,跟着顾瑾璃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爱月瞅着小红这大摇大摆的模样,撇嘴道:“狐假虎威!” 顾瑾璃听罢,轻笑道:“小红到底是哪里惹你了,它怎就这般不让你待见?” 爱月斜着眼睛,嘟囔道:“小红太矫情了,动不动就撒娇卖萌装可怜,我受不了。” “这算什么理由?”顾瑾璃哭笑不得,拍了拍爱月的肩膀:“你啊,不要对小红有成见。” “它还小呢,再大些就好了。” “这么小都快成精了,长大那还了得?”爱月见不得顾瑾璃这般纵容小红,急忙道:“主子,您得有点数!一只公狐狸,要是再这么下去,那就会变成小受的!” “好好好,我有数。”虽不知道爱月口中的“小受”是何物,但为了防止她情绪太过激动,顾瑾璃还是安抚的答应了她。 “嗯?”爱月扯了扯顾瑾璃的衣袖,示意她往远处看去:“主子,那不是柳夫人和雪琴吗?” 顾瑾璃顺着爱月的视线望去,果真见到花圃旁边,柳夫人正折了一朵花,笑盈盈的往雪琴头上插去。 然后,柳夫人竟做出了一个让顾瑾璃和爱月目瞪口呆的动作来。 只见她勾起雪琴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虽说看不清雪琴的表情,可却能看到她的双手搂在了柳夫人的腰上。 周围无人,二人吻得忘情,惊得顾瑾璃和爱月忘记了呼吸。 “嗷”,小红见她们二人不往前走了,便软软的唤了一声。 “别看了。”顾瑾璃抱起小红,拉起爱月,转身折回。 两人的脚步有些急,倒向是刚才做坏事的不是柳夫人主仆,而是她们一样。 走出好远后,顾瑾璃才停了下来。 爱月一边抚着胸口,一边余惊未定道:“主……主子,柳夫人和雪琴,她们竟然……竟然是蕾丝?!” “蕾丝?”顾瑾璃又听到了一个陌生词汇,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果不其然,只听得爱月发挥了耐心传教的精神,解惑道:“蕾丝,称女同或者拉拉。” “嗯……就跟咱们通常说的‘磨镜’一样。” “爱月。”顾瑾璃不知道女同和拉拉是什么东西,却知道‘磨镜’。 她嗔了爱月一眼,语气不悦道:“我说过多次,不准再看茶茶兔的书,你为何还屡教不改?” 茶茶兔的书真是害人不浅,顾瑾璃都开始怀疑,爱月会不会因为受茶茶兔的影响,将来性取向有问题,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怎么办? 爱月戳着手指头,小声道:“主子,我真的已经好久没看了。” 顾瑾璃不太相信爱月的自制力,严肃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严惩不贷!” “是,主子。”爱月见顾瑾璃有点动气,赶紧低头道。 “阿顾,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时,一道声音从身侧响起。 亓灏站在小路上,见顾瑾璃脸色不太好,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摇头道:“我没事,你不是在书房吗?怎么过来了?” 亓灏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爱月,猜测可能是她惹顾瑾璃生气了。 抿了抿唇,他沉声道:“爱月,一会回去找周管家领罚。” “啊?”莫名其妙的要受罚,爱月张大嘴巴,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去后院洗三天衣服。”亓灏说完,一边牵着顾瑾璃的手转身往回走,一边柔声道:“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的话,我心疼。” 他这话一落,顾瑾璃和爱月瞬间明了。 爱月胳膊上起了一层疙瘩,跟在后面咬牙道:“肉麻死了!” “五天衣服!”她刚抱怨完,亓灏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 “主子……”爱月苦兮兮的从后面偷偷扯了扯顾瑾璃的衣服,欲哭无泪。 顾瑾璃轻咳两声,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是有点肉麻。” 亓灏见她脸色好看了些,勾着唇角,“习惯就好。” 另一边,终于拥吻完后的柳夫人和雪琴也从花园里出来。 雪琴面色潮红,眼尖的发现了快消失在小路尽头的亓灏和顾瑾璃,娇声道:“主子,前面的好像是王爷和顾侧妃。” 柳夫人眯着眼睛,往前看去,那一袭黑衣熟悉无比。 那执手并肩的两个人,连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指甲不自觉的掐断了手里的花,她狠狠的碾了地上的花一脚,揽着雪琴往秋菊院走去。 第192章 铺桥搭路 今日,是八月十九,也是华琼下葬后的第七天。 按理说,华琼都死了十几天了,这件事情应该也就可以翻页了。 可是,嫣然宫里却乱成了一片。 据宫女说,昨晚丽妃在子时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血衣,披头散发,胸前一个大血窟窿,惨白着脸,声音凄厉的喊着“母妃”。 被吓晕后,再醒来的时候,丽妃整个人便变得疯疯癫癫的,一直抓着宫女的手,神神经经的叫嚷着看到了华琼。 宫女们好生安慰着,可丽妃不仅胡言乱语的更厉害了,还情绪失控的伤了两个宫女。 贾公公将这件事情报给了老皇帝,老皇帝不信鬼神,只觉得丽妃必定是梦魇了,找太医开几副药便好了。 可是,与此同时,又有几个宫人也说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看到了疑似华琼的鬼魂在宫里飘荡。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宫里闹鬼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搞的人心惶惶。 老皇帝无奈,只好带着贾公公亲自往嫣然宫里走一趟。 到了嫣然宫的时候,发现皇后和德妃竟也在。 福了福身子,皇后和德妃同时给老皇帝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尽管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皇上的心思现在全部都放在了瑶妃身上,本就极少去皇后宫里,现在更是好久没去一次了。 不过,皇后并不介意皇上是否会留宿在她那,她只在乎自己在这后宫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丽妃受了惊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要过来慰问一下的。 虽然丽妃也是她的眼中钉之一,但走个过场还是有必要的。 老皇帝连虚扶一下也没有,“嗯”了声,算是让她们平身的意思了。 皇后对老皇帝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的冷漠态度,也见怪不怪了。 直起身子,她保持着得体高贵的微笑,“谢皇上。” 皇上背着手,瞧着将蒙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丽妃,皱眉道:“来人,将丽妃的被子拉下来。” “是,皇上。”立在一旁的宫女欢儿应了声,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拉着丽妃身上的被子,“主子,皇上来了,您别害怕了,咱们把被子拿下来,好不好?” 丽妃一听到老皇帝来了,死死拽着被子的手果真是松了几分。 她打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瞅了一眼,在看到站在床边的老皇帝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皇上,臣妾看到华琼了!”丢开被子,她一头扑入了老皇帝的怀里。 虽现在已经八月下旬了,但这样的大白天闷在厚厚的被子里这么久,身上肯定得出汗。 再加上丽妃脸上还沾着鼻涕和眼泪,她湿漉漉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 “皇上,华琼她……她说一个人在底下太寂寞,要把臣妾带走!” “呜呜……皇上,臣妾……臣妾好怕!” “丽妃,你冷静点。”老皇帝下意识的想抬手推开丽妃,奈何丽妃力气大的惊人,他也只好作罢,忍着嫌弃任由丽妃抱着他。 丽妃的哭声越来越大,而且声调越来越尖细,嚎得人耳膜疼。 察觉到老皇帝的表情渐渐不耐烦,德妃这时开口道:“皇上,丽妃现在的状态很是不好,依着臣妾看,不如先给她找太医来看看吧?” “华琼!”丽妃突然尖叫一声,手指着德妃和皇后的身后,面色恐惧的往后退。 大家被丽妃这冷不丁的一嗓子都吓了一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不约而同的望去,却见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母妃知道……知道你不甘心,你死得冤枉,母妃……母妃会……会为你讨个公道!”只见丽妃两手好像在推拒着什么,总之看上去是在与什么拉扯,她的表情也惊悚骇人。 “放……放开,华琼!放开我!” “主……主子……”欢儿捂着嘴,瞪大眼睛,害怕得躲在床柱后面。 “啊!”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她“咚”的一下子直挺挺的朝后仰去。 “皇上……”德妃显然被吓住了,她往老皇帝身边靠了靠。 皇后凤目暗了暗,眸底划过一抹冷意。 老皇帝不信鬼神,那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真龙天子,阳气最盛,那些牛鬼蛇神自然是不敢靠近他的。 而皇后,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数不胜数,若这世上真有鬼,那她的凤鸾宫里必定是厉鬼济济了。 心中冷笑,她笃定这闹鬼的戏码是丽妃自导自演的。 “皇上,魏太医来了。”贾公公推开门,气喘吁吁道。 “皇上。”魏廖给老皇帝行礼后,立即给丽妃探脉。 随后,又扒拉了一下丽妃的眼皮,转身道:“皇上,丽妃娘娘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刺激和惊吓,这才晕厥过去。” 老皇帝望了自己胸前那一团黏糊糊的鼻涕一眼,脸色难看道:“你给丽妃开些药,务必要她清醒过来。” 说罢,他又对欢儿道:“朕还有奏折要看,丽妃醒来,立即禀告朕。” 欢儿点头,“是。” 老皇帝一甩衣袖,带着贾公公离开。 随后,皇后和德妃也一并出了嫣然宫。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进来道:“王爷,今早顾相和顾侍郎一同去了清王府。” “哦?”亓灏挑眉,有些意外:“他们竟去了清王府?” 杜江道:“是,属下认为,顾相不可能是单纯的去探望清王的伤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顿了顿,他问道:“难道,顾相想拉拢清王?” 忽然想起什么来,杜江眼睛一亮:“对了,王爷,顾淮曾找过姜伢子,让她给顾瑾琇做修补之术!” 亓灏放下茶杯,他缓缓道:“看来,顾淮是想将顾瑾琇嫁给清王。” 顾瑾琇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依着顾淮与宣王多年的情谊,顾瑾琇自然是要嫁给宣王的。 而且,知内情的人都知道,顾瑾琇与宣王早就互相爱慕已久。 那么,为何顾淮这么久都不将顾瑾琇嫁给宣王呢? 难道,他是怕结党营私的太明显,以至于老皇帝怀疑? 可是,老皇帝对此也心知肚明,似乎这也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亓灏有些不解,但一时又想不到原因,只能认为顾淮是想再给自己找条后路了。 不过,这后路选在清王身上,貌似有点不明智…… “嫁给清王?”杜江一听亓灏这么说,不禁恍然大悟:“顾相扶持宣王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有过动摇的时候,若是他想靠联姻来帮宣王铺桥搭路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顾瑾琇已是残壁之身,顾淮这是欺负清王未尝过女色吗?”亓灏讽刺一笑,又问道:“宫里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姜伢子的修补之术,足够以假乱真。 可假的,就是假的。 顾瑾琇被姜源生糟蹋过了,倘若日后清王知道他的女人是旁人用剩下的,不知该如何作想? 杜江道:“丽妃的宫里闹鬼了,据很多宫人说,是华琼公主的鬼魂在作祟。” “华琼?”亓灏听罢,眸光深深,沉声道:“走,去看看丽妃又在搞什么把戏。” 起身,他出了书房。 太傅府的落霞苑里,尹素汐一边给大夫人敲打着腿,一边安慰道:“母亲,刚才你也去看过哥哥了,哥哥的腿虽然不能走路,但至少整个人的心态还不算太糟糕,你就不要担心了。” 大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心疼道:“汐儿,你哥哥是咱们尹家的骄傲,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母亲心里怎不难过?” 尹素汐站起身来,拉着大夫人的手,语气撒娇道:“母亲,以前姐姐的腿被马车轧断了的时候,咱们不是也觉得没希望了吗?” “后来怎么样?姐姐不是也一样能站起来了?” “所以说,母亲千万不要灰心,更别再伤心了,要不然汐儿也会难过的。” 瞧着尹素汐这娇憨的模样,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怜爱道:“我的汐儿就是孝顺,母亲听你的。” 老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她语气一转,忿忿道:“婉儿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她,尹家和顾家也不会成为仇敌!” “姐姐现在在宫里,母亲可千万别再说这些话了,若传太后耳朵里,那还指不定又要如何了。”尹素汐眸光一颤,有些心虚的转移了话题:“听说莫家小姐要和顾大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婚期定在下月初二。” 大夫人撇撇嘴,不感兴趣道:“哼,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跟咱们没关系。”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这时,大夫人的嬷嬷进来禀告道。 “嗯?”大夫人和尹素汐一怔,二人赶紧止住了话题,庆幸刚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尹素婉还没进来。 坐直了身子,大夫人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母亲。”尹素婉莲步款款,进来后给大夫人行了个礼。 见尹素汐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大夫人勉强扯出一副僵硬的笑脸来:“婉儿,你回来,怎的也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母亲好准备准备。” 尹素汐刚才说的没错,即便是自己心里再不待见尹素婉,也得装装样子。 毕竟,她有太后撑腰。 尹素婉坐下后,真诚道:“虽进宫才几日,但却很是想念母亲和妹妹,所以便回来了。” 顿了顿,她从袖中拿出一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膏来,“这是前几日魏太医刚研制出来的新药膏,大哥抹在腿上,可以缓解阴天下雨带来的湿痛。” “婉儿真是有心了。”大夫人没有伸手,而是让嬷嬷接了过去。 尹素汐打量了几眼尹素婉,见她身上的衣着确实要比在府中穿得还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着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尹素汐便问道:“姐姐,双儿怎没有跟你一个人回来?” 听着尹素汐询问双儿,尹素婉不由得眼底神色冷了几分,不过语气上听着还是很温和:“八宝昨日好像吃坏了东西,今儿瞧着没大有精神,双儿在宫里照看它。” “八宝生病了吗?”尹素汐一听,急声道。 她是真心担心八宝,然而这反应看在尹素婉眼里,更是确认了八宝和双儿就是她有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敛去眸中冷色,尹素婉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妹妹不要太紧张。” 尹素汐放下心来,又道:“姐姐,虽然宫里离着家不远,可再怎么说你都该让双儿陪着一块回来的。” 尹素婉抬手端起茶杯,一边吹了吹,一边道:“无碍,回的是自己的家,不用人陪也一样。” 大夫人本就和尹素婉没什么好说的,听她这么说,也就笑笑不说话了。 尹素婉坐了一会,见实在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便起身道:“母亲,我出宫之前没有给太后知会,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巴不得尹素婉离开,连挽留一句都没有,立即点头道:“好,路上小心点。” 尹素婉“嗯”了声,转身之前,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尹素汐身边的雀儿。 雀儿会意,悄悄点点头。 待尹素婉出了房间后,大夫人看着嬷嬷手里的药膏,想起了之前尹素汐说过,尹素婉为了陷害顾瑾璃,竟将尹子恪拖下水的事情,冷声道:“丢了去。” 嬷嬷一听,连忙道:“夫人,这可是魏太医的药膏,丢了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不悦道:“凭咱们家老爷的身份,难道还从魏廖那里要不来一瓶药膏?” 嬷嬷听罢,一下子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 原来,大夫人是担心尹素婉在药膏里做手脚。 没想到,大夫人对尹素婉的芥蒂已经如此之深。 “是,夫人。”嬷嬷应了声,刚要抬脚出门,却听得雀儿恭敬道:“嬷嬷,夫人身边离不开您,这等小事,还是奴婢去做吧。” 不得不说,雀儿这话说得很有技巧。 一来,不经意间抬高了嬷嬷的地位。 二来,顺着大夫人刚才的话,默认了这瓶药膏一点也不珍贵。 嬷嬷老胳膊老腿了,自然是懒得动弹,一听雀儿这般有眼色,面上一喜,不过她还是看了一下大夫人。 大夫人摆摆手,一副谁去都无所谓的表情。 雀儿从嬷嬷手里接过药瓶,退了出去。 雀儿走出去落霞苑后,东张西望了一会,果真在不远处的竹林下发现了并未离开的尹素婉。 她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大小姐。” 尹素婉望着雀儿手里的药瓶,冷笑道:“怎么,母亲不要?” “大夫人说……让奴婢丢掉。”雀儿犹豫了会,将瓶子递上前,小声道:“听她的意思,打算让老爷再去跟魏太医药。” “呵!她们竟开始防着我了?”尹素婉紧紧攥着瓶子,幽幽道:“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大夫人和二小姐,还有什么动静?” “没有。”雀儿也不敢多嘴,便小心翼翼道:“若是大小姐没有其他吩咐了,那奴婢就……” 尹素婉深深的望着雀儿,不急不慢道:“回去后,该做什么,你应当知道。否则,下个月的解药,你可就别想了。” 雀儿缩了缩脖子,声音发抖道:“是,大小姐。” 尹素婉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真的离开太傅府,往宫里回了。 御书房里,亓灏望着老皇帝皱眉的模样,轻笑道:“父皇也别多虑,宫中本就人多嘴杂,儿臣知道丽妃宫里闹鬼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老皇帝抿了抿唇,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亓灏在去宫里的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辞。 就算顾淮没有将顾瑾琇嫁给清王的想法,那他也一定要这么做。 因为,顾瑾琇曾与宣王不清不楚过,待日后时机成熟,他可以利用二人的奸情,引起清王和宣王之间的矛盾。 如此一来,顾淮想让宣王和清王联手的计划就会落空了。 亓灏沉思片刻,沉声道:“既然宫里闹鬼,那不如改日父皇就道士来算一下,也好安定人心。” “哼,朕不信这些东西!”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不悦道:“灏儿,如此荒诞无稽的谣言,你怎也就信了?” “皇上!”这时候,贾公公突然从外面进来了,“清王连续高烧不退,服了药也不见好,管家万不得已,今早便找了道士去瞧。” “道士说,是华琼公主回来了。” 亓灏听罢,心中冷笑。 今早顾淮还和顾成恩一起去了清王府,清王府的人这么快便派人来传了话,看来顾淮和顾成恩便是那“道士”了。 老皇帝一听,老脸沉得更加厉害起来:“清王府也闹鬼了?” 贾公公点头道:“嗯,过来传信的人是这么说的。” 亓灏抬了抬下巴,沉声道:“父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把那道士请进宫来,听他说道一番。” “要真是有鬼,那便让他想法子尽快给除了,省的宫里不得安宁。” “小贾。”老皇帝转头,对贾公公道:“去清王府,将那道士传进宫来!” 贾公公应了声,赶紧出门派人往清王府去。 见亓灏一副神色悠闲的模样,老皇帝打量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老四,你老实告诉父皇,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亓灏不置可否,反问道:“父皇,想听真话?” 老皇帝瞪了亓灏一眼,“你难道还想说假话不成?” 亓灏轻咳两声,问道:“丽妃和清王同时撞见了华琼,父皇不觉得蹊跷吗?” 老皇帝最讨厌亓灏模棱两可,皱眉道:“有话直说,别故弄玄虚。” “父皇知道,丽妃一心想让清王留京,所以儿臣不得不小人之心的认为,这闹鬼一说,是丽妃和清王一手自导自演的。” “可恶!”老皇帝一想到今早被丽妃的眼泪鼻涕弄得一团脏的袍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留京,她们母子竟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当真是荒唐!” “父皇。”亓灏抿了口茶,淡淡道:“丽妃爱子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丽妃失去了华琼,倘若清王再回边关去,她身边无儿无女,甚是可怜。” “倒不如,父皇您就顺水推舟,遂了丽妃的心愿吧。” “要不然,丽妃一计不成,还会再闹下去。” 老皇帝盯着亓灏,神色复杂道:“老四,为丽妃说好话,可不符合你的性子。” 亓灏点头,半真半假道:“儿臣虽不喜丽妃,但跟她也没什么大矛盾。” “跟儿臣有深仇大恨的,不是皇后么?” 老皇帝怎能不明白亓灏指的是皇后多年前毒害贤妃的事情,老眼里的光芒骤然变得犀利起来,一字一句道:“朕,不会让方家逍遥快活太久。” 提到方家,老皇帝又道:“对了,再让尹素婉在太后宫里住几日,你便接她回去吧。”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亓灏的语气便变得生硬起来:“父皇,圣旨您已经下了,尹素婉已是废妃,儿臣是不可能将她接回去的。” “圣旨被太后压住了,所以作废。”老皇帝将锅推到了太后的头上,不容拒绝道:“还有,尹太傅那边,你找个机会再去走一趟。” “他辅佐你这么多年了,别寒了他的心。” 亓灏放下茶杯,缓缓道:“父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儿臣说把尹素婉休了,那就是休了。” “儿臣与她,缘分已尽,就算圣旨被太后压下,那也改变不了她被休的事实。” 老皇帝见亓灏态度如此强硬,不禁恼怒道:“老四,你怎的这般冥顽不灵,尹……” “父皇,儿臣打算将梁宽安排到军营里历练。”亓灏也不顾及老皇帝的情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朝中大将,凡是战功赫赫,有沙场经验的,大多都上了年纪。” “儿臣认为,我们需从现在开始为军营植入新鲜血液。” “培养新人,也可以防止朝中大将自大自负。” 老皇帝气呼呼道:“梁宽是文官,怎能去军营?” 亓灏不以为然,提高了声音道:“文官又如何?先让从文书做起,儿臣相信,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一定也能建功立业。” 若是让梁宽进了军营便直接为副将,军队里的人必定不接受。 尤其是同为副将的沈明辉,他更不会服气。 所以,亓灏既然看中了梁宽的人品和能力,就不怕多等他些时日,让他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一鸣惊人。 老皇帝被亓灏刚才气到了,语气不善道:“东山军营虽交给了你管理,但你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梁宽担任文书可以,可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朕唯你是问!” “是,父皇。”亓灏目光落在窗外,只见贾公公已经领着道士到了门口了。 他站起身来,漫不经心道:“父皇,时候已经不早了,儿臣就先回去了。” 老皇帝沉着脸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亓灏轻笑两声,脚步轻松的出了房间。 他今个进宫,一来是提一下丽妃的事情,好让老皇帝心里有个数,以免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二来,则是提一下梁宽进军营的事情。 现在,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至于那道士胡言乱语些什么,他懒得去想。 反正,凡事有老皇帝伤脑筋,与他无关。 第193章 一次就好 是夜,顾瑾璃坐在桌案前,偶尔凝神沉思,偶尔拿着毛笔在书上圈圈点点,专心致志得连亓灏推门进来了都不知道。 亓灏瞧着顾瑾璃这认真投入的模样,便放轻了脚步,悄悄绕至她的身后。 抬手蒙上她的眼睛,他难得的起了玩心,刻意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呃……”顾瑾璃一怔,放下手中的毛笔,摸了摸遮在眼睛上的手,只觉得那手有些粗糙,骨关节明显,掌心还有茧子,便毫不犹豫的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头也不回道:“亓灏,你好无聊!” “阿顾,既然这么无聊,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情,可好?”亓灏双手穿过顾瑾璃的胳膊,在她的腰间摩挲着,意思很明白。 “亓灏……”自从亓灏与她同住一起后,顾瑾璃几乎每晚都要经受一番折磨。 虽说,随着运动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身子已经完全适应了亓灏的高强度,高力度,快速度,但是每晚都折腾,她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制止住亓灏解着她衣带的手,顾瑾璃抬头,无奈道:“今晚,能不能先缓缓?” “太频繁了,我好累的。” 亓灏望着顾瑾璃,语气怀疑道:“只晚上才做,这样算频繁吗?” 顾瑾璃听罢,没好气的埋怨道:“你一晚上那么多次,常人谁能受得了?” “你若再加上白天,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亓灏毫无丝毫尴尬之态,他收回手,腆着脸打圆场道:“好吧,既然阿顾今晚不想,那咱们明晚再来。” 说罢,他坐了下来,以手撑脸,笑眯眯的看着顾瑾璃,给一种让顾瑾璃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阿顾,反正也睡不着,我陪着你。” 顾瑾璃本不想搭理亓灏,可奈何他那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让她好不自在。 提起的毛笔又落下,顾瑾璃皱眉道:“你在这里看着我,我还怎么看书?” 唇角弯了弯,亓灏伸手将书案上的一沓字帖拿了起来,里面还夹带着她的习字。 一边低头翻看着,他一边道:“你看书,我不打扰你。” 她见亓灏果真是一副老实下来的样子,便也收心继续看书起来。 顾瑾璃临摹的字是大楷,潇洒大气,只不过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会发现她收笔的时候欠缺点技巧。 收笔有两种方法,即藏锋收笔与露锋收笔。 藏锋收笔是指收笔时笔锋朝笔画的反方向回收,将笔锋藏于点画之内,所以又叫回锋收笔。 露锋收笔,即在收笔时将笔毫收拢,把笔逐渐提起以离开纸面,使笔锋外露,其笔画末端呈锥状。在收笔的时候,应将力量贯注于毫端至笔画末端,一掠滑过。 而顾瑾璃的收笔,习惯于在毫端用力过猛,以至于到了末端的时候便显得有些许的飘浮。 不过,顾瑾璃毕竟是第一才女,她的字,是这京中的女子无人能及的。 亓灏之所以能看出毛病来,是因为他是拿着名家的字帖对比的。 要让亓灏来写,还真写不出顾瑾璃的字来。 稍微抬了抬头,他余光偷偷的瞄了一下顾瑾璃,只见书的空白处被她写满了批注。 再回想起之前她看过的几本书,好像她在每一页上也都做好了标注。 可见,她看书是极为用心的。 手里的习字不多,但他翻得特别慢。 手细细的抚摸着她的每一个字,他在想象着她当时落笔时候的情景中打发时间。 房间里很是安静,两个人虽静默无言,但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噼啪”,烛花爆响,不知不觉,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顾瑾璃停笔,抬眸看着亓灏的侧颜,竟有些心动。 动了动唇,她轻声道:“亓灏……” “嗯?”亓灏见顾瑾璃的注意力终于从医书上移到了自己身上,语气里藏着一丝欢快:“阿顾,怎么了?要睡了吗?” “呃……”顾瑾璃其实就是单纯的想喊他一句,可是看到他两眼发亮,她刚才心里那微微的波澜便荡然无存:“没事。” 她怕自己如果说现在就要睡了,亓灏便又要死缠烂打一番,所以重新低下头,她选择继续无视他。 亓灏失望的“哦”了声,随即放下字帖,一边站起身往床榻走,一边闷声道:“那我先睡了。” “好。”顾瑾璃头也不抬,痛快的应了一声。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打了个呵欠,这才有了困意。 往床上望去,亓灏已睡得安稳,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顾瑾璃忍不住偷笑,放心的上了床榻。 谁知,她刚脱了一件外衫,却听得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顾。” 顾瑾璃身子一颤,随即一双大手便将她拥入了怀里。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后,顾瑾璃知道,今夜依旧逃不出亓灏的魔爪了。 感觉到他那东西坚硬的顶着自己大腿,她闭上了眼睛,认命道:“亓灏,我只求你能轻点。” 她算是了解亓灏的性子了,生磨硬泡,撒娇装可怜,他总有他的法子。 只有让他满足了,他才会死心。 她也不祈求他能放过她了,只能希望他别太生猛了…… “放心,今晚不折腾你,一次就好。”亓灏听罢,“噌”的翻身上来,吻上了顾瑾璃的唇…… 明阳宫里,七皇子正在烛光下抱着酒坛子喝着闷酒。 昨个陈泽轩带着玉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如何。 可这才不过一天,他就像是缺了主心骨似的,心里不踏实的厉害,整个人的气场也都下去了一半。 这种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之前没被陈泽轩点化的状态。 迷茫,不安,再加上因为瑶妃肚子里的孩子而苦恼。 不管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都不能留着这孩子。 因为,女人往往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倘若瑶妃生下了孩子,那么又是个男孩,老皇帝又待她那么好,指不定瑶妃因为母性大发,不忍心杀掉老皇帝不说,还会野心膨胀,撺掇老皇帝立那孩子为太子呢? 所以,他必须得快些下手了! 将酒坛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他对外面喊道:“来人!” 侍卫立即进来,问道:“七皇子,有何吩咐?” “你将碧螺找来,本皇子有事情交代她。”这侍卫是七皇子的心腹,所以他也不必隐瞒,醉醺醺道:“让她出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瑶妃知道。” “是,七皇子。”侍卫点点头,快速离开。 七皇子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喃喃道:“瑶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 又端起酒坛子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猛地抬手,“砰”的一下子将酒坛子砸在了地上,眼底是狠戾决绝之色。 很快,碧螺便走偏僻小路偷偷摸摸的过来了。 进屋后,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奴婢见过七皇子。” 屋内酒气熏天,碧螺见七皇子猩红着一双眼睛只直直的瞧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禁心头一跳:“不知这么晚七皇子让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七皇子对碧螺招了招手,幽幽道:“你过来。” “七皇子……”不知为何,碧螺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七皇子见碧螺站着不动弹,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过来!” 碧螺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七皇子一把将碧螺拉入怀里,捏起她的下巴,将嘴唇一点点靠近。 碧螺大惊失色,不敢置信:“七皇子?” 七皇子的唇并未落在碧螺的嘴上,而是贴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帮我办好这件事情,本皇子亏待不了你。” 碧螺不解,只听得七皇子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道:“明日,你……” 待他说完,碧螺整个人如石化了一样,瞪大了眼睛,双唇嗫嚅道:“七皇子,万一……万一被主子知道了的话……” 七皇子抚摸着碧螺发白的小脸,缓缓道:“你只需按照本皇子的吩咐去做,至于其他的,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顿了顿,他的手滑向碧螺的脖子,威胁道:“你若敢透露出去,本皇子会让你求死不能,求死不得!” 脖子被七皇子捏得喘不过气来,碧螺连忙喘着粗气道:“是……奴婢知道了。” 将碧螺往地上一甩,七皇子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免得被人怀疑。” 碧螺捂着脖子,后怕的立刻跑了出去。 凤鸾宫里,皇后此时刚有了些睡意,却被秋蝉给轻声唤醒:“娘娘,娘娘!” 皇后不悦的睁开眼睛,声音恼怒道:“贱婢,没看到本宫睡着了吗?” 秋蝉自然知道,皇后最讨厌别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但她还是小声道:“娘娘,外面有个宫女求见您。” “本宫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见的吗?”皇后瞪着秋蝉,随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圈。 秋蝉吃痛,可却不敢乱动,“娘娘,是瑶妃宫里的宫女,所以奴婢才斗胆将您喊起来。” “瑶妃宫里的?”皇后的动作一顿,收回手,拢了拢衣领:“让她进来!” “是,娘娘。”秋蝉转身,到殿外将那小宫女带了进来。 小宫女进来行礼后,主动道:“娘娘,奴婢星竹,有要事向您禀告。” “星竹,你说的事情,最好能让本宫感兴趣。否则,打扰了本宫休息,这可是死罪一条!”皇后一边抚摸着红色的指甲,一边幽幽道。 星竹一听,急忙道:“娘娘,奴婢亲眼看到瑶妃身边的碧螺进出过明阳宫。” “明阳宫?”皇后听罢,缓缓道:“明阳宫乃七皇子和八皇子的住处,瑶妃的人去那做什么?” 星竹眼珠子转了转,讪讪道:“奴婢不知。” “既然不知,那你过来到底想告诉本宫什么?”皇后冷哼一声,对秋蝉道:“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娘娘饶命啊!”星竹见皇后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道:“因为奴婢之前不小心听到瑶妃和碧螺提到过七皇子几次,今晚又见碧螺去见七皇子,这才起了疑心,立马像娘娘您禀报!” “瑶妃是皇上的嫔妃,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是却与七皇子不清不楚,难道娘娘就不觉得可疑吗?” “是有些可疑。”皇后打量着星竹的眼神暗了暗,她不紧不慢道:“不过,你是瑶妃宫里的人,为何要向本宫报信?” 星竹攥着衣角,小声道:“不瞒娘娘,奴婢与碧螺有私人恩怨,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借着本宫的手除了碧螺和瑶妃?”皇后联想到多日前,在假山旁边看到的那男人脚印,还有瑶妃当时心虚的神色,心里有了数。 莫说宫中的嫔妃们乐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底下的小宫女们同样如此。 因为,前朝是男人的天下,而后宫则是女人的天下。 但凡有女人的地方,一定少不了争斗。 若这星竹是因为和碧螺闹了矛盾而怀恨在心跑来报信,倒也说得过去。 “起来吧。”唇角扬起,皇后居高临下道:“回去继续注意着,有什么消息及时禀告,本宫重重有赏!” 星竹听罢,连忙舒了一口气:“多谢娘娘。” 见皇后打了个呵欠,她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待星竹走后,秋蝉怀疑道:“娘娘,七皇子怎会和瑶妃……这星竹的话,能当真吗?” 皇后摇头,意味深长道:“秋蝉,你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瑶妃莫名其妙的复宠,老七突然知道该争该抢,这仔细想想,确实引人深思。” “那……”秋蝉犹豫了片刻,试探道:“那要是七皇子真和瑶妃勾结,您……” 皇后慢悠悠的躺下,尽管床幔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却听得她的声音冷厉道:“自然是一块除掉了!” 翻了个身,她语气慵懒道:“行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退下吧。” “是。”秋蝉应了声,关门离开。 丞相府,顾淮和大夫人两个人这个时间点也还没睡。 搂着大夫人,顾淮缓缓道:“今早,我和清王已经都谈妥了。” “皇上也将那道士召入了宫里,我若没猜错,可能明日皇上便会召集朝中家中有女儿未出嫁的官员。” 华琼鬼魂闹鬼一事,是丽妃和清王事先商议好的。 而顾淮和顾成恩去了清王府后,三人经过计谋,便决定借着闹鬼来给清王“冲喜”。 “冲喜”的对象,自然是以顾瑾璃身份示人的顾瑾琇。 只是,为了避免人怀疑,不可能直接将顾瑾琇抬出来,而是得先要了京中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们的生辰八字,从中再选出顾瑾琇来。 一开始他们还怕老皇帝觉得荒谬,但从白天那道士的反馈来看,老皇帝似乎同意了。 大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担忧道:“老爷,咱们瑾琇嫁过去虽然是正妃,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老爷也知道,瑾琇心仪的人是宣王,这要是万一……唉!” 顾淮听罢,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冷了下来:“她和宣王那算不得什么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过是瑾琇少不更事,任性胡闹罢了!” “她懂得什么叫喜欢,懂得什么叫爱?” 之前,在顾瑾琇还未被姜源生玷污的时候,她明确的向顾淮表示过对宣王的心意,并且在争吵之中坦白了她已与宣王“私定终身”了。 对于“私定终身”这个词,顾瑾琇的意思是暗示着他们已经发生过了关系,所以她非宣王不嫁。 可顾淮想的比较简单,只以为她和宣王只是单纯的相互爱慕,没有想的那么复杂。 就连大夫人,也同样这样认为。 毕竟顾瑾琇是相府的嫡女,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养礼仪,是不可能做出那种婚前失贞的事情的。 至于她被姜源生强去了身子,也只能说她命不好,栽在姜源生手里了…… 大夫人听出顾淮语气不好,只能喃喃道:“但愿清王能好好待咱们瑾琇,别让咱瑾琇受委屈。” 顾淮拍了拍大夫人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果真是如顾淮所说,老皇帝大清早的便将各位大臣们宣进了宫里。 一同来的,还有亓灏和宣王、七皇子。 原本,老皇帝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可是欢儿在天未亮就让贾公公通传,说是丽妃就像是昨晚进了鬼门关一趟似的,整个人虽不疯癫了,可却奄奄一息,手脚也冰凉,好不吓人。 尽管老皇帝知道这是丽妃故意而为,但他大清早被从梦中吵醒,也很无奈。 再不赶紧满足丽妃的心愿,那宫里真要被她搞得鸡犬不宁了。 所以,便让贾公公不仅把大臣们找来,还把昨日那个道士一并请到了御书房。 不能直接说找人给清王“冲喜”,所以老皇帝只说清王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于是便打算从各家千金中选一位与清王八字合适的女子作为正妃。 众位大臣们听罢,很是惊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先不说清王府里闹鬼的消息搞的人尽皆知,只说清王这个人嗜杀成性,也没人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宣王与七皇子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是疑惑之色。 亓灏站在一旁,瞧着大家的反应,将视线停留在顾淮身上后,又移开了眸子。 老皇帝脸色一沉,声音威严道:“诸位爱卿都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都觉得朕的清王配不上各位家的千金?” “微臣不敢。”众人听罢,连忙垂首惶恐道。 “小贾。”老皇帝冷哼一声,不容拒绝道:“准备笔墨纸砚,待各位大人们将生辰八字写完后,给道长过目。” 老皇帝此举,略有强人所难之势,但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老皇帝并未要他们的命,只不过要个生辰八字而已,他们怎能不从? 顾淮站在最前面,见大家都不动手,便第一个提笔写了起来。 后面有几个人见状,也只好跟着一块动笔。 没多久,贾公公便将一沓生辰八字给收齐了。 那道士虽是个神棍,但也是个几分道行的神棍,要不然在京中也不会很有名。 一边捏着几缕胡子,一边装模作样的翻着,忽然他掐指一算,点点头,问道:“不知四月十九亥时和十月初七卯时生的,是哪两位小姐?” 众人在听到这两个出生时辰后,不禁放下心来,只有宣王和尹太傅两个人脸色一变。 尹太傅脸色微白,有些喘不过气来。 宣王下意识的看向顾淮,顾淮对他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亓灏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鄙夷顾淮这个老狐狸真能装蒜。 老皇帝见没人吱声,便沉声道:“是哪两家的千金,诸位爱卿怎的又不说话了?” 顾淮抿了抿唇,上前拱手道:“回皇上,四月十九亥时,是小女瑾璃的生辰八字。” “顾瑾璃?”老皇帝听罢,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顾瑾璃便是顾淮四年前从南山领回府的庶女顾二小姐。 “另一位呢?”老皇帝老眼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继续问道。 尹太傅颤抖着声音,也上前道:“回……回皇上,十月初七……是……是小女素汐的生辰八字。” 道士转身对老皇帝道:“皇上,这么多位小姐中,只有这两位的八字能和清王的合上。” 众人一听,看着顾淮和尹太傅的眼神便充满了趣味。 两家虽是仇人,可这怎么说也算是种“缘分”,要不然两家庶女的生辰八字也不会同时被选中了。 七皇子看看尹太傅,又看看顾淮,他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老皇帝突然就要给清王选妃了。 再转头看宣王,只见他攥着拳头,神色有些异样。 “那……既然如此,道长看看哪位小姐更适合与清王成婚?”尽管是庶女,但能做正妃,已经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所以老皇帝觉得这门婚事算是无上恩赐。 第194章 碧螺搞鬼 “皇上!”老皇帝的话刚说完,只见尹太傅突然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皇上,虽然微臣膝下有二子二女,可是长子不良于行,庶子如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除却在宫中陪伴太后的婉婉不说,微臣和夫人身边也只剩下了素汐一个女儿。” “而且素汐年纪又小,微臣……微臣实在是不舍得素汐现在就嫁人啊!” 尹素婉和尹素汐同岁,而顾瑾璃又比她们姐妹二人小一岁,可见十六岁的尹素汐也不小了。 不过,他声泪俱下,说得又是事实,实在是让人听了心里有些不忍拒绝又甚是同情。 当然,尹素汐才是尹太傅和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尹太傅怎可能把亲生女儿送入火坑? 亓灏望着尹太傅跪在地上抹着老泪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但却并没有怜悯。 如果尹鹏林没有当街猥亵顾瑾璃,也就不会给陈泽轩一个暗箭伤人的机会,顾瑾璃也就不会被尹太傅在大牢里狠虐,后来顾成恩也就不会为了帮顾瑾璃出气而报复折磨尹子恪…… 所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的。 就像是他跟顾瑾璃,若不是因为尹素婉,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他还是那个专一独爱尹素婉的宁王,她可能永远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的顾二小姐…… 老皇帝把目光移向顾淮,见他面色平静,便问道长道:“你再合一下顾二小姐和清王的八字。” 将尹素汐也一并牵扯出来,也是顾淮和清王的主意。 宣王攥紧拳头,颈上的青筋暴露,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虽然,宣王大多原因是为了利益才与顾瑾琇在一起,他也没有娶她的打算,可是他却不能容忍她嫁给旁人。 一来,是男人自私的占有欲作怪。 二来,顾瑾琇若嫁给了清王的话,那清王便是顾淮的女婿了,万一顾淮弃了自己,投靠清王,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这些话,他却不能说。 心里有不满,也不能发作,只能生生憋着。 七皇子留意到宣王脸色难看,想着宣王与顾淮这么多年来是一条船上的人,此时见到顾淮与清王即将联姻,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他便心情大好,故意问道:“二哥,你身子不舒服吗?脸色怎的这么差?” 宣王阴冷的瞥了七皇子一眼,咬牙道:“我没事。” 道士又摇头晃脑的算了一下,点头道:“顾二小姐的八字虽不及尹二小姐,但跟清王的八字合起来也算是中上等姻缘,可以成亲。” 老皇帝“嗯”了声,看向顾淮:“顾相,你意下如何?” 顾淮沉默片刻,在宣王犀利的目光中,垂首拱手道:“微臣一切听从皇上吩咐。” 老皇帝赞赏的看了一眼顾淮,立即道:“哈哈哈,道长,赶紧算一下日子!朕要给清王和顾二小姐赐婚!” “是,皇上。”那道士应了声,连忙闭着眼睛,嘴里一阵嘀咕。 过了一会,他道:“皇上,三天后和九月初二,初十是良辰吉日。” “九月初二?”老皇帝听罢,问顾淮:“若朕没记错的话,九月初二是顾侍郎与莫家千金的婚礼。” 顾淮点头道:“回皇上,犬子与莫家小姐的婚期的确是定在九月初二。” 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道士摆摆手,故弄玄虚道:“不可不可,四个人不能同一天成亲。”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华琼公主的鬼魂如今还缠着清王和丽妃,依贫道只见,这婚事还是提前的好。” 这道士是从清王府里找来的,老皇帝也差不多知道他们在背后串通一气。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沉声道:“好,那就将婚期定为三日后。” “三日后?”众人比刚才还震惊,因为这婚事就像是龙卷风,来得太突然,定下的也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只要不是自己闺女嫁给清王就好,其他人爱谁谁。 “小贾。”对贾公公招招手,老皇帝道:“婚事有些仓促,你一会随着顾相回府,若缺了什么派人回来一并置办了。” 贾公公道:“是,皇上。” 事情解决了,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对屋内众人道:“诸位爱卿若没其他事情的话,可以退下了。” 大家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听老皇帝这么说,便齐声道:“微臣告退。” “老四,你留下。”亓灏走在最后,因此老皇帝把他给喊住了。 待所有人出去后,老皇帝道:“清王的事情,你还得再去太后宫里跑一趟。” “父皇,您既已经决定准许清王留在京中了,还要儿臣往太后宫里去做什么?”亓灏看着老皇帝,挑眉道:“难不成,您担心太后会将清王的婚事也给压下来?” 他这话,一语双关,明着说清王,其实是在指责老皇帝拿太后当幌子,故意让那道废妃的圣旨作废的事情。 “老四,你……”不等老皇帝说完,亓灏一边转身往门口走,一边沉声道:“父皇,儿臣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混账!” 亓灏走出御书房后,听到身后老皇帝的怒斥声,能想象到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勾了勾唇。 自打出了御书房后,宣王便怒气冲冲的将一众官员甩在了身后。 顾淮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宣王解释,只好加快了步子直至宫门口才将他拦了下来:“宣王爷,请听老臣解释。” “呵,本王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向本王解释。”拂开顾淮的手,宣王不给面子的就要甩袖上车。 “宣王!”顾淮神色有些着急,又挡在他身前道:“宣王,老臣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辅佐您,从未有过任何背叛之心。今日此举,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宣王……” 宣王冷笑一声,幽幽道:“是啊,顾相的确是迫不得已。既然是父皇下的旨意,那顾相就安心做清王的岳父吧!” “宣王爷,老臣若是看中了清王的势力,为何现在才有异心?”顾淮一边注意着陆续出来的官员,一边恳切道:“说实话,瑾琇一心爱慕王爷,思念成疾,老臣也不愿她嫁给清王。” “只是,圣意难违,此事并非你我二人所左右的。” “尹太傅已经先开口了,老臣没有理由拒绝。” 见宣王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顾淮又继续道:“轩世子离京之前,王爷在玉淑郡主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了,现在既然轩世子离开了,王爷要是想很快得到南阳的助力,恐怕暂时还不行。” “老臣觉得,王爷可以先与清王联手,待将宁王爷除去后,咱们再将矛头对向清王和七皇子。” 宣王语气讽刺道:“呵,你这番说辞,当真不是为你想脚踏两只船做辩解?” 当然,在清王和亓灏眼里,顾淮就是如此。 两个人的身影,被马车的车厢给挡住,因此才能如此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这么久。 顾淮见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语速加快起来:“王爷,瑾琇嫁给清王,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在清王府,可以为我们监视清王的一举一动,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宣王心里很是不爽,可又觉得顾淮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挣扎片刻,他闷声道:“容本王回去想想。” 说罢,他便上了马车。 顾淮见宣王松了口,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七皇子没有立即回明阳宫,而是到了皇后经常散步出现的地方。 他躲在暗处,瞧瞧的看着碧螺扶着瑶妃从远处走来。 与此同时,皇后和秋蝉从另一条小路也过来了。 “主子,您看,皇后娘娘。”碧螺扯了扯瑶妃的袖子,小声道。 瑶妃脚步一顿,想起上次看到皇后躲着走反而挨了一巴掌的事情,深吸一口气,“无碍,本宫现在怀有皇嗣,她不敢拿本宫如何。” 说来也是奇怪,一开始怀了孩子后,瑶妃惶恐不安,甚是烦恼。 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她倒是觉得这孩子不管是谁的,可却是她在宫中安身立命的王牌,不知不觉给了她底气,以至于连遇到了皇后,她都不怕了。 皇后早就看到碧螺和瑶妃,她见瑶妃这次竟没做缩头乌龟躲开,冷哼一声,也继续往前走。 二人相遇,皇后站住脚,趾高气昂的等着瑶妃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瑶妃此时小腹平平,因此行礼什么的也并不碍事。 皇后“嗯”了声,不冷不热道:“既然遇着了,就随本宫去前面的亭子里坐坐吧。” 星竹昨晚向她禀告了瑶妃与七皇子之事,所以她得好好试探一下。 “是。”瑶妃跟在皇后后面,两个人往石亭方向走去。 走过平地后,该上台阶了。 台阶的阶数也不多,总共不到十阶。 瑶妃落后皇后一个台阶,在刚上第五个台阶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尖叫一声,朝后仰去。 见碧螺并未伸手及时拉住瑶妃,秋蝉眸光一闪,立即转身拽住瑶妃的手,但却只握住了她的一片一角。 顺着惯性,秋蝉也跌了下去。 “主子!” 台阶虽不高,但是却很陡,因此瑶妃摔得不轻。 碧螺低呼一声,赶紧下了台阶,往瑶妃身边跑去。 皇后先是一怔,随即望着瑶妃,皱起了眉头。 “主子,你怎么样?”碧螺扶起瑶妃后,眼睛看向她的小腹,一脸紧张。 “我……我没事。”瑶妃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但好像除了屁股有些痛,小腹并无异样。 皇后见瑶妃身下并无血迹流出,便幽幽道:“碧螺,赶紧带你家主子回去找太医仔细瞧瞧,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可别再赖在本宫头上!” 她的语气有些慎人,吓得碧螺赶紧道:“是,皇后娘娘。” “臣妾先回去了。”瑶妃心里也紧张的不得了,所以连行礼都顾不得,便与碧螺转身往嫣然宫走去。 “可恶!”七皇子见瑶妃竟安稳无事,不禁在心里埋怨瑶妃肚子里的孩子生命力顽强。 早知如此,他就该嘱咐碧螺先给瑶妃服下堕胎药,再带她出来就好了。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不甘的咒骂一句,他怕逗留时间太久被人发现,便也匆忙离去。 皇后顺势在石凳上坐下,看着蹭破了手腕的秋蝉,缓缓道:“你刚才为何要拉她?” 宫里的女人们,没有人愿意看着瑶妃这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 既然刚才有机会让那孩子掉了,秋蝉就不该出手。 当然,尽管也没拉住瑶妃,但皇后心里还是会介意。 秋蝉望了一眼周围,摊开手,她指着掌心道:“娘娘,至少有两层台阶,是被人涂了油的,所以瑶妃摔下去并不是意外。” “哦?”皇后一听,眸光骤冷:“依着你的意思,瑶妃刚才是故意的了?她想诬陷在本宫头上?” 秋蝉想了想,摇头道:“娘娘,若瑶妃想栽赃陷害您,按理说她腹中的孩子刚才就该掉了。” “在瑶妃摔下去的时候,碧螺离着她最近,本是可以拉住瑶妃的,可是碧螺却眼睁睁的看着瑶妃掉下台阶。”顿了顿,她试探道:“娘娘,奴婢以为,极有可能是碧螺搞的鬼。” “只可惜,她似乎失手了。” 皇后视线落在那几层发亮的台阶上,眸底火焰旺盛。 她之所以没摔下去,是因为刚好避过去了那涂油的部分。 毕竟,如果把整个台阶面都涂了油,油光反射太明显,容易被人发现。 而碧螺引着瑶妃踩的,恰好就是容易滑倒的地方…… “碧螺……”念了几句碧螺的名字,皇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瑶妃极少出嫣然宫,而今日却特意出现在这里。昨晚碧螺又去过老七的宫里,呵呵……可能不是瑶妃不要这孩子,而是老七不想留他!” 红色的指甲死死捏着帕子,皇后咬牙切齿道:“枉本宫养育了老七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这般不择手段!” “这等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本宫留他,又有何用?!” 七皇子昨晚让碧螺提前在台阶上抹了油,还想把责任推在皇后身上,不仅是要除掉瑶妃腹中的孩子,更是加深老皇帝对皇后的怨恨。 因为,虽然八皇子现在还在休养中,可皇后想让八皇子登位的心却从未改变过。 所以,七皇子认为,只要皇后更招老皇帝的厌恶了,那么就会连带着八皇子也一并讨厌起来…… 在他看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不过,事实好像与他期许的相差太远…… “秋蝉,你立即传信给星竹,你让她……”附在秋蝉耳边,皇后低语道。 秋蝉听罢,迟疑道:“娘娘,您当真要……” 皇后瞪了一眼秋蝉,厉色道:“快去!” “是,娘娘。”秋蝉点头,急忙转身离开。 寿康宫里,尹素婉陪着太后说些有趣的事情,脸上早已没了早前的阴郁。 “婉丫头,这两日你怎么没带八宝来给哀家解闷?”忽然想起什么,太后随意的问道。 尹素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佯装做委屈的样子道:“太后不提还好,一提婉儿就难过。” 太后见尹素婉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便问道:“这是怎么了?给哀家说说,哀家给你做主。” 尹素婉垂下眸子,难过道:“太后,八宝这个养不熟的小东西,整日好吃好喝的待它,它竟趁着婉儿不注意飞走了。” 太后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罢,她拍拍尹素婉的手,慈爱道:“傻丫头,不就一只鸟吗?你喜欢,哀家再让人给你寻一只比八宝还聪明听话的。” 尹素婉抬头,看着太后和蔼的老脸,并没有多少感动。 她觉得,太后对她好,可能不是真的出于疼爱,应该更多的是源于可怜。 想来,她这些年,竟是依仗着旁人的可怜过活,这也真是可怜可悲…… “太后。”兰嬷嬷从外面进来后,在太后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只见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是她动的手?” 兰嬷嬷摇头:“这次好像不是。” 太后听罢,面色好了许多:“那孩子不能留,寻个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把尹素婉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太后不放心,又嘱咐道:“皇上极为看重这个孩子,你千万不能留下任何马脚。” 兰嬷嬷道:“太后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尹素婉静静听着,差不多能猜出太后口中的“孩子”指的是什么了。 “太后,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这时,一个小宫女进来禀告道。 尹素婉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一听到皇后来了,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怕自己一会面对皇后这个敌人忍不住失态,尹素婉压抑着自己的恨意,对太后道:“太后,婉儿先回去了。” 见太后点点头,尹素婉退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她低着头,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对皇后行礼道:“婉儿见过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尹素婉咬着唇,踏出了大殿。 皇后脸上的笑意随着尹素婉出门后消失,她优雅的对太后福了福身子,“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摆摆手,道:“清王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皇后坐下,笑道:“皇上的圣旨一下,京中上下便没有人不知道的。” “太后,您也别上火。顾家的庶女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哼,皇上执意要让清王留京,哀家还能再说什么?”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不满道:“只是,哀家一想起旭文来,这心里就不痛快。” “太后放宽心,清王要是孙猴子,您就是如来佛,他是无论如何都翻不过您的五指山。”皇后接过兰嬷嬷递上来的茶杯,吹了吹,慢条斯理道:“这两日宫里闹鬼,刚好用喜事来压一压也好,免得丽妃又要作妖。” “也只能这样了。”太后敲了敲胳膊,示意兰嬷嬷给自己按摩:“瑶妃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要动。” “皇上一心想将方家连根拔起,你这些年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若再因这事让皇上抓住了把柄,难免会连累整个家族。” 太后没有直接告诉皇后,她会动手除了瑶妃,只拿方家来施压,确实是为了皇后好。 但是皇后要除掉瑶妃和七皇子的心意已决,只敷衍着点头道:“是,臣妾记住了。” 夜晚,顾瑾琇坐在镜子面前,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做梦的感觉。 三日后,她就要嫁给清王为正妃了。 她幻想过无数个成亲的场面,但那个要娶她的人却从来没有变过,那便是宣王。 而清王,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脑海中浮现出宣王的脸来,她的心很痛很痛。 “亓泽……”捂着胸口,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人性,都有一个弱点。 你越是在意什么,什么便越折磨你。 而她,满心满脑子里都是亓泽,她爱他像是中了魔咒,像是发了狂。 哪怕知道自己身子脏了,配不上他了,可她仍旧控制不住这颗爱他的心…… 爱到极致,那就是没了自己,丢了心。 “吱呀”一声,丫鬟端着水盆进来了:“小姐,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透过镜子,顾瑾琇看着那小丫鬟走近,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起来,想要见亓灏的冲动也在她的身体里不断的翻涌着。 见顾瑾琇脸上挂着泪痕,小丫鬟一惊,问道:“小姐,您为何哭了?” 顾瑾琇缓缓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她,“我没事,你下去吧。” 小丫鬟也不敢多问,只好应了声,转身离开。 顾瑾琇眸光一暗,忽然抬手,狠狠一个手刀敲在了小丫鬟的脖子上。 小丫鬟闷哼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顾瑾琇二话不说,将小丫鬟的衣服扒了下来,换在自己身上,又仓促的把头发梳成丫鬟发髻,从相府后门溜去了宣王府。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记将小丫鬟双手绑住,嘴巴堵住,塞进了被子里。 吹了灯,果真是很难被人发现。 第195章 爱惨了你 此时的宣王,正因为白天清王与顾瑾琇的婚事而心烦气躁。 他坐在桌案前,自己一个人对弈,可是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毕竟,他前段时间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与玉淑的联姻上,而现在陈泽轩回了南阳,即便是他临走之前说过会与南阳王商议,可并不见得南阳王会同意。 也就是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对,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清王从边关回来了,他还娶了顾瑾琇,与顾淮成了翁婿关系。 这样的局势,于他而言,真的太不利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余光瞥见那抹小巧玲珑的粉色人影,宣王头也不抬,冷声道:“出去!” 那丫鬟站在桌旁一动不动,引得他恼怒起来:“本王让你……” 抬头,他见到来人后,眼底是满满的惊讶:“瑾琇?” 自从姜源生到相府大闹那次,顾瑾琇再也没有见过宣王。 每一天,顾瑾琇都是在数着日子中度过。 上次见面至今,是十二天。 这十二天,兴许宣王从来没有想起过她,可是她每分每秒都在思念的煎熬中度过。 那种刻骨铭心的想念,让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痴痴的望着宣王,顾瑾琇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颤抖着双手,喃喃道:“亓泽,亓泽……” “瑾琇,你怎么来了?”一边拂开顾瑾琇的手,宣王一边站起来,警惕的看向门外。 “亓泽!”突然,顾瑾琇一把扯住宣王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了上去。 “瑾琇,你疯了!”宣王眉头一皱,很想推开顾瑾琇,可是她却像是疯了一样,捧着他的脸,极为的疯狂。 “亓泽,从爱上你那一刻,我就疯了!”顾瑾琇眼睛猩红,将宣王搂得紧紧的,“我爱惨了你,可你却没有我爱你那般爱我!” “亓泽,我恨你,但我更爱你!” 她的吻,并无任何缠绵之意,更别提什么技巧,完全是在求宣王一个回应。 手也在撕扯着宣王的衣襟,似乎甘愿扑进火焰里的飞蛾一样。 宣王的嘴巴里,不止是顾瑾琇疯狂的舌头,还有她痛苦的眼泪。 不知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还是因着心头的烦躁想要发泄一下,总之在顾瑾琇的热情下,他的身子有了反应。 眸光暗了暗,宣王掌风一挥,“啪”的一声,那还开着一丝缝隙的门便关上了。 横抱起顾瑾琇,他往床榻方向走去。 床幔放下,顾瑾琇看着脱着衣服,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宣王,她也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白皙的皮肤在柔柔的烛光下映上一片淡淡的粉色,待宣王压了下来,她分开修长的腿,缠了上去。 由于之前二人早就欢好多次,所以宣王便直接冲了进去,可谁知道顾瑾琇却痛呼一声。 她的指甲狠狠掐入宣王的后背,身体的撕裂感疼得她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宣王动作一顿,低头往下看去,只见身下有一片湿濡的血迹。 先是一愣,随即他便明白过来了。 “也对,顾淮又怎可能将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儿嫁给清王呢?”脸上的表情略带嘲讽,宣王将自己沾着血的物事从顾瑾琇的体内抽了出来,冷笑道:“你的二次完璧,又让我给破了,真是对不住了。” 他这话听起来,听起来像是在吃醋,其实只不过是自尊心作祟而已。 见宣王站起身子就要从床上离开,顾瑾琇不顾身下的疼痛,她从后面抱住宣王,哽咽道:“亓泽,不要推开我……” “我爱你,永远都是你的人,永远都是……” 泪水浸湿了宣王的后背,顾瑾琇哭成了泪人。 宣王一点点拨开顾瑾琇的手,转身目色沉沉的看着她,幽幽道:“永远都是我的人么?” 顾瑾琇扬起脸,重重点头,“是,哪怕嫁给了清王,我的心也是你的!” 宣王伸手,轻轻擦拭着顾瑾琇脸上的眼泪,“乖。” 吸了吸鼻子,顾瑾琇又忍不住扑入了他的怀中:“亓泽……” 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衣衫重新落下,宣王也再次将顾瑾琇推倒,进入了她的身体。 尽管那修补的膜刚才被他破了,但他的动作却并没有丝毫温柔的感觉。 不过,顾瑾琇却甘愿承受着这种痛。 因为,她认为,宣王越用力的要她,便代表他越爱她。 她不怕他粗暴,只怕他连碰都不愿再碰她…… 腿分开得程度渐大,她在他身下发出似痛苦似满足的声音来…… 在一番激战后,宣王搂着顾瑾琇,声音沙哑道:“瑾琇,清王那边有什么动静,你一定不要忘记在第一时间告诉本王和你父亲。”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你若是受了委屈,本王会为你做主的。” 顾瑾琇点头:“我记得了。” 你可以爱一个人爱到尘埃里,但是没有人会爱尘埃里的你。 而顾瑾琇,因为爱,姿态卑微得连尘埃都不如,所以她也只能被宣王牵着鼻子走…… 就连这场欢爱,也是宣王对她今后在清王府做眼线的“报酬”。 理了理顾瑾琇的头发,宣王道:“时候也不早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否则被人发现了,于你我都不利。” “亓泽,我……”马上就要与清王大婚了,顾瑾琇若是以后再想宣王,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所以她还想再多待一些时候,然而宣王却不容置疑道:“瑾琇,不要冒险。” 他的眼神有些犀利,盯得顾瑾琇不敢再张口。 爬起来穿戴好,她恋恋不舍道:“亓泽,我走了。” 宣王“嗯”了声,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看着顾瑾琇下床的时候腿发颤,他也没有任何怜惜的话。 即便顾瑾琇刚才见红了,可能在宣王心里,她那假的处子膜算不得什么第一次,根本就不会痛…… 待顾瑾琇出了房间后,宣王低头看着床单上的那滩血,一边嫌弃的下床,一边对外面喊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进来,恭敬道。 “将这床单换了,再打桶热水来,本王要沐浴。”宣王推开窗户,呼吸着外面进来的新鲜空气。 “是,王爷。”小丫鬟应了声,转身离开。 顾瑾琇依旧是从后门溜回相府的,悄悄进了房间后,她不敢点灯,怕灯光引了人来。 掀开被子,只见那丫鬟早已醒来。 她扑腾着腿脚,似乎想要挣脱开绳子,不过好在嘴巴被堵住了,也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来。 顾瑾琇双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但却没用力:“我放开你,你不准叫。” 听那丫鬟含糊不清的应了声,顾瑾琇便扯出了她嘴里的布条,也将手脚上的绳子给解开。 顾瑾琇一边将身上的衣服丢给小丫鬟,一边语气威胁道:“记住,今晚上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是,奴婢记住了。”小丫鬟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榻,慌慌张张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见顾瑾琇摆摆手,她连忙跑出了房间。 顾瑾琇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内侧,想着三日后的洞房花烛夜,这才有些后怕起来。 好在姜伢子上次给她修补完之后,大夫人并未将他立即打发走,因为怕顾瑾琇的身子再出现不适,所以将他安置在后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等明日,避过大夫人和府中的下人,她只能偷偷的让姜伢子再给她做一次修补之术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她不安的心踏实了许多。 天渐渐亮了,顾瑾璃因为一夜好眠,所以醒来的也比较早。 不过,她一睁开眼睛,又撞进了亓灏含笑的桃花眼里:“睡得还好吗?” 顾瑾璃笑了笑,“勉强可以。” 昨晚,亓灏难得的遵守信用,真的只要了她一次,这让她睡得很踏实。 谁知,顾瑾璃的话刚落,却又听得亓灏意味深长道:“既然睡饱了,那我们要不要……” “王爷,宫里出事了!”不等亓灏说完,只听得门外响起了杜江的敲门声。 好事突然被人打扰,亓灏的心情很不好。 但他也知道,杜江是个有分寸的人,若没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不分轻重缓急的敲门。 “先放过你。”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快速披上衣服出了房间。 “发生了何事?”一边系着扣子,亓灏一边问道。 杜江有些气喘吁吁道:“王爷,皇上中毒了。” “中毒了?到底怎么回事?”亓灏脸一沉,声音提高了几分:“昨日本王去宫里的时候,父皇还好好的,怎么就中毒了呢?” 杜江道:“昨夜是瑶妃侍寝的,据宫女说今早皇上醒来没多久后,就吐了一口黑血。” “皇后听说后,立即带了太医过去,太医说皇上中毒了。” “由于瑶妃的嫌疑最大,所以皇后便下令大力搜查。” “虽没找到什么可疑之物,但却在瑶妃的柜子底层找到了七皇子的腰带。” 听到这里,亓灏也就都明白了。 冷笑一声,他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皇后一怒之下将七皇子喊了过去,七皇子自然是一口咬定那腰带不是他的,可那腰带,皇后和秋蝉却在七皇子身上见过。”杜江抿了抿唇,喘息一下,继续道:“就连瑶妃宫里的宫女,也亲自出来作证,说七皇子与瑶妃有染。” “现在的情况便是,皇上中毒未醒,七皇子和瑶妃百口莫辩。” 亓灏听罢,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皇后果然还是这般心狠手辣,这些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顿了顿,亓灏又问道:“知道皇后为何对七皇子和瑶妃下手么?” 杜江想了想,道:“据咱们在宫里的眼线传信说,七皇子想除了瑶妃肚子里的孩子,并将罪名推在皇后头上,可没想到却被瑶妃宫里的小宫女给告了密,皇后这才对他们下手。” “啊,对了。”杜江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昨晚顾瑾琇去了宣王府,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她便找姜伢子再进行那修补之术,姜伢子传信来,让属下征求一下您的意思。” “呵!”亓灏冷笑一声,竟不知该说顾瑾琇痴情,还是愚蠢,总之让人无语的无法评价。 沉吟片刻,他沉声道:“告诉姜伢子,随便敷衍一下顾瑾琇就好,不用做得太逼真。” “是,王爷。”杜江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便转身离开。 亓灏进了屋子后,发现顾瑾璃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 站在她身后,亓灏抬手轻抚着她耳后的吻痕,轻声道:“阿顾,一会陪我进宫。” 刚才亓灏和杜江在外面的话,顾瑾璃差不多已经听全了。 眸光微动,她一边梳着发梢,一边低声道:“皇子与嫔妃私通,这可不是小事。” “何况,皇上又中了毒,想必宫里一团糟,我还是不去添乱了吧。” 亓灏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将她的头发撩到身后,动作温柔的继续给她梳理着:“阿顾不仅冰雪聪明,又擅长医术,你去了是帮忙的,怎么会是添乱呢?” 顾瑾璃听罢,握住亓灏的手,语气有些怀疑的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给皇上解毒吧?” 亓灏挑眉,不置可否道:“你的医术,在魏廖之上,你不去谁去?” “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懂什么医术,只不过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罢了。”顾瑾璃将梳子又从亓灏手里抽了回来,瞪着他道:“亓灏,你不要胡闹。” 亓灏将头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软磨硬泡道:“阿顾,要想学好医术,不能只是纸上谈兵,得亲身实践才行。” “你去给父皇看看,诊断不出来也没关系,就当练手好了。” “练……手?”顾瑾璃瞪大眼睛,嘴角抽了抽。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亓灏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竟然要她拿着老皇帝练手?是嫌她命太大了是吗? 见顾瑾璃不说话,亓灏不依不饶道:“阿顾,你就当陪我走一趟吧,我自己实在是不想面对那么多人。” 宫里乌烟瘴气的,他确实是不想去。 再者,那次陈泽轩派人在东山军营里下了毒,是顾瑾璃想出了解毒的法子,所以在亓灏心里,魏廖的医术比不上顾瑾璃。 当然,也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他更信任顾瑾璃。 顾瑾璃拗不过亓灏,无奈道:“好吧,你稍等会,我简单洗漱一番。” 亓灏得逞,终于放开了顾瑾璃。 由于事态严重,所以仅用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和亓灏便到了宫里。 老皇帝已经被人抬回了他自己的寝宫,皇后立在床榻旁,两眼冷厉的盯着跪在一旁的七皇子和瑶妃:“怎么,人证物证都在,还不承认吗?” 七皇子攥着拳头,声音发颤道:“母后,儿臣和瑶妃真的是清白的,恳求您不要相信那贱婢的话!” “臣妾求皇后娘娘明察。”瑶妃咬着唇,瑟瑟发抖,低声抽泣。 此时,两个人是真的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要活一起活,要死便都死了,谁也逃脱不掉。 尽管瑶妃现在心里害怕的要命,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一定要死撑到底。 “哼,待魏太医诊断出皇上中了什么毒,本宫再找你们算账!”一甩衣袖,皇后转身对正在给老皇帝把脉的魏廖道:“魏太医,怎么样了?可诊出皇上中了何毒吗?” 魏廖为难的摇摇头,抽回了手:“回皇后娘娘,皇上中的毒十分的奇怪,请恕下官暂时不能诊断出来。” “来人,将七皇子和瑶妃押入大牢,听候处置!”皇后听罢,怒色道。 “母后,儿臣真的是冤枉的,母后……”进了大牢的人,要想出去,那可就难了。 尤其是,想活着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七皇子见皇后来真格的,不禁“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宣王从进宫后,自始自终只是冷眼瞧着,并未发言一句。 因为他瞧出来了,皇后仅凭星竹的三言两语和那一条腰带便二话不说就判了七皇子和瑶妃的罪,说明她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两人除去,所以他也不用再火上浇油或者落井下石了,不如少说几句,待在一旁看戏为好。 “娘娘,宁王爷和顾侧妃来了。”这时,贾公公从外面进来禀告道。 一听到亓灏来了,皇后眯了眯眼睛,看向门口,只见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二人缓步进来。 宣王没料到这个场合,亓灏竟会带顾瑾璃来,望着他们的眼神不禁有些玩味。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二人感情好得如胶似漆,还是亓灏越来越没了分寸…… 不过,亓灏将心思都放在儿女情长上也好,这样自己就有了更多的喘息机会…… 进房间后,亓灏并未给皇后行礼,他直接问魏廖:“父皇如何了?” 魏廖站起身,对亓灏行了个礼后,面色有些惭愧道:“回宁王爷,下官医术不精,实在是瞧不出皇上到底是中了何毒。” 亓灏冷哼一声,视线落在老皇帝那泛着青紫色的老脸上,眉头紧锁。 顾瑾璃感觉到亓灏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在乎老皇帝的。 可能平时他总是会惹老皇帝生气,但她可以感受到他对老皇帝的关心。 这种关心,可能不善于言表,但对于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来说,更弥足珍贵。 需要人发现,需要人珍惜。 顾瑾璃垂下眸子,用力回握住亓灏的手,想用这样的方式,默默来给他力量。 “阿顾。”深吸一口气,亓灏转头,对顾瑾璃缓缓道:“有劳你了。” 因为出门前便说过要给老皇帝诊脉,所以顾瑾璃也没推辞,对亓灏点点头,便走向了床榻。 论医术,魏廖在太医院里是排第一,可在遇到林笙和顾瑾璃之后,他便深感自愧不如。 林笙师传逍遥子,本领大自然可以理解,可顾瑾璃似乎一点医理基础都没有,所学的医术都是自己钻研医书得来,可见她的用工刻苦程度之深。 当然,这也离不开她的个人天赋。 所以,在刚才亓灏和顾瑾璃还未过来之前,魏廖其实很想向皇后开口,请顾瑾璃来给老皇帝瞧瞧,但他只是个太医,哪里有资格在皇家的事情上指手画脚? 再说了,他也知道,老皇帝中毒,表面上看着是事关七皇子和瑶妃的事情,搞不好还会牵涉更广,所以魏廖还是聪明的闭了嘴。 看着顾瑾璃的手探上了老皇帝的脉搏,魏廖的心里很是期待。 皇后脸色一变,急声道:“宁王,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你怎能让顾侧妃给皇上诊脉?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谁能负责?!” 从私心里讲,皇后其实很想让老皇帝借此机会一命呜呼。 毕竟,老皇帝对她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她对老皇帝的心也早就死了。 即便现在仍如当年一样,加害嫔妃皇嗣,也并不见得是真的处于嫉妒之心才如此。 可能,习惯了排除异己而已,并不是因为爱。 爱这种东西,在这宫里比那地底下的井水都凉…… 谁要相信这玩意,那可真是个傻子了,更别想靠它来活着…… 亓灏冷冷的看着皇后,幽幽道:“连父皇中的什么毒都看不出来,要这太医院又有何用?!” 他这话虽是用来反驳皇后的,可身为太医院院首的魏廖一听,还是惶恐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俯首道:“下官无能。” 皇后被亓灏当众拿话给噎住了,她狠狠瞪着亓灏,随即冷笑道:“好,那本宫就看看,宁王侧妃能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绕过跪在地上的魏廖,皇后坐在了桌子旁,两眼直直的盯在顾瑾璃身上。 宣王看了看亓灏,又看了看面带怒气的皇后,最后端起杯子,挡住自己扬起的唇角。 见顾瑾璃抽回手,魏廖赶紧问道:“顾侧妃,可瞧出什么来了?” 顾瑾璃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翻了翻老皇帝的眼皮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摇了摇头,她转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瑾琇想去嫣然宫走一趟,还请娘娘恩准。” 不等皇后开口,魏廖点头道:“对,皇上是在嫣然宫中毒的,所以一切还得从嫣然宫入手。” 皇后在看到顾瑾璃摇头后,本来很不屑,可一听到她说要回嫣然宫找线索,便一瞬间敛去了眸底的冷意。 “也罢,只要能给皇上解了毒,本宫任你们折腾!”抬了抬下巴,皇后对贾公公道:“贾公公,领顾侧妃去嫣然宫!” “是,娘娘。”贾公公其实更应该守在这里,但一想到亓灏和宣王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老皇帝应该也出不了什么意外,便应了声,带着顾瑾璃和魏廖往嫣然宫去了。 亓灏给荷香和爱月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赶紧也跟了上去。 第196章 死罪一条 到了嫣然宫后,贾公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候着。 除了太后的寿康宫外,顾瑾璃这是第一次进入嫔妃的宫殿,不得不说,从嫣然宫里里外外的摆设来看,老皇帝对瑶妃是真的很宠爱。 先不论用了几分真心,只说这女人的虚荣心,老皇帝是极大的满足了瑶妃。 进了内殿后,由于算是“案发现场”,再加上瑶妃被带走的太过突然,所以屋内的一切都无人敢动。 尤其是那床榻上,还沾带着昨夜老皇帝在瑶妃手下释放的精华。 尽管顾瑾璃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不如魏廖,可魏廖却对她很是崇敬。 故而,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顾瑾璃往哪里走,他便跟在后面。 当然,整个过程里,他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怕打扰顾瑾璃思考。 顾瑾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视线落在掉在床底下的香囊,眸光一顿,她走过去拾了起来。 “顾侧妃,这香囊皇上日夜不离身,是七皇子当时特意从清水寺求来的。”兴许是七皇子和瑶妃的事情这一暴露,贾公公一看到这香囊,便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顾瑾璃自然知道贾公公的意思,打开香囊,瞬间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一边仔细的翻着里面的药材,她一边仔细的嗅着。 南星,半夏,吴茱萸,白芷,紫菀,孔公孽,曾青…… “顾侧妃,南星和半夏放在一起不妥。”终于,魏廖在这时开口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两种药草虽会产生毒素,可却是慢性毒素,要想毒发,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皇上体内的毒,很是霸道,倒像是被什么引起而突然发作的。” 带着疑问,顾瑾璃再次打量着屋子。 走到那刚熄灭了没多久的小香炉旁,她凑近,闻了闻,秀眉微蹙。 打开香炉盖子,她用帕子捻起一小撮香灰,然后用手轻轻扒拉了几下。 在找到一小截天雄梗,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魏廖拿起顾瑾璃手里的天雄梗,辨认后,声音肃然道:“顾侧妃,这是天雄。” 贾公公察觉到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连忙问道:“顾侧妃,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璃抿了抿唇,神色复杂道:“香没什么问题,但这香炉里藏着的天雄梗却有很大的问题。” “天雄虽可用药,但它本身就含有毒性,再加上在香炉中,所以受热后更容易挥发出来。” 顿了顿,她幽幽道:“所以,有毒的香囊与这有毒的熏香结合在一起,就像是催命符一样,时刻危及皇上的性命。” 贾公公一听,老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七皇子虽然当时给老皇帝香囊的时候,说是从清水寺求的,可清水寺绝不会在这香囊里做手脚! 熏香是瑶妃宫里一直熏的,若没有在香灰里发现什么还好,但香灰里天雄梗的存在,以及在瑶妃箱底搜到的七皇子的腰带,不得不让人确定了七皇子和瑶妃对老皇帝的毒害……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七……七皇子和瑶妃,竟真的要……” 顾瑾璃只是找出了中毒的原因,至于到底真的是七皇子和瑶妃所为,还是他们二人是被人陷害的,她不敢确定。 因此,将香囊和天雄梗包好,她低声道:“贾公公,事情还…………” “老奴这就去禀告皇后!”贾公公对老皇帝的感情极为的深厚,如今老皇帝不省人事的躺在床榻上,加害他的人又是自己的儿子和女人,这怎能让人忍得了? 贾公公的老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一甩拂尘,老腿飞一般的出了嫣然宫。 “贾公公……”顾瑾璃望着贾公公的急匆匆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余光见魏廖认真的看着自己,她不解道:“魏太医?” 魏廖缓过神来,真诚道:“顾侧妃,今日下官跟你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顾瑾璃一怔,“嗯?” “原来,医人不仅要通晓医理,还要细心观察跟病人有关的事物。”拱了拱手,魏廖再次道:“日后若有机会,还望顾侧妃能多指教一下。” “不敢当。”顾瑾璃急忙虚扶了一下魏廖,谦虚道:“论医术,我最多算是刚入门的级别,魏太医才是行家,该是我向您学习才是。” 魏廖又惶恐道:“不敢不敢。” 顾瑾璃笑了笑,道:“皇后和两位王爷还等着我和魏太医回话,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魏廖点点头,于是与顾瑾璃一同往回走去。 二人刚进寝殿,只见得皇后双眼含泪,手指着七皇子,声音颤抖道:“本宫虽不是你生母,可却养育了你这么多年,悉心教导你知礼仪,讲孝道,可……可你竟对你父皇……” 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揉着太阳穴,大有被气得昏倒的感觉。 “娘娘!”秋蝉手疾眼快,赶紧将皇后扶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担心道:“娘娘,您别生气,注意着些身子!” “母后,一定是有人……”尽管没了退路,可七皇子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的确,南星和半夏是他放进香囊里的,这二者也的确会产生慢性毒素。 但是,那天雄梗真的不是他和瑶妃放进香炉里的!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那天雄梗和七皇子的腰带都是皇后指使了星竹所为…… “太后驾到!”忽然,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七皇子为自己的辩解。 众人听罢,齐刷刷的跪地行礼道:“给太后请安。” “见过太后。” 老皇帝毒发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贾公公和兰嬷嬷担心太后知道了会受到刺激,故而征求了皇后的意见,将这个消息给瞒了下来。 然而,最后还是给太后知道了。 太后听说后,心急火燎的连步辇都没坐,直接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尹素婉当时恰好也在太后宫里陪着唠嗑,一听亓灏和顾瑾璃也在,于是她也跟着过来了。 说是担心太后,其实是为了见亓灏一面。 尽管一同进宫的还有一个惹人恨的顾瑾璃,但她今天可以暂时将顾瑾璃给忽略掉。 因为,万一太后要亓灏接她回王府呢? 太后老脸沉得跟那清水寺里几百斤重的鼎一样,老眼一一在众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七皇子和瑶妃身上。 众人都垂着头,被太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吓得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尹素婉站在太后身后,偷偷得瞄了亓灏一眼,见他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自己的存在一样,不甘的垂下了眸子。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七皇子的脸上,太后这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死死的瞪着七皇子,她凤眸里满是霜寒,“来人,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废除七皇子皇籍,贬为庶民,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在过来的路上,太后已经知晓了一切,所以才二话不说的直接甩了七皇子一巴掌。 不得不说,太后年纪虽然大了,可这爆发起来,力气还真不小。 尖锐的护甲划破了七皇子的眼角,但现在命在旦夕,他哪里还顾得上疼? “咚咚咚”,一边磕着头,七皇子一边嘶声力竭道:“太后,我真的是冤枉,求太后明察,求太后明察啊!” 太后冷哼一声,瞥见一旁抖如筛糠一样的瑶妃,又道:“瑶妃淫乱后宫,加害皇上,赐她白绫一条,自己了断!” 瑶妃听罢,面色一白,身子向后瘫去。 “是她,都是她!”忽然,七皇子出其不意的指着瑶妃,大声道:“太后,母后,父皇最是宠爱瑶妃,整日与她形影不离,一定是她在父皇的香囊里放了南星和半夏!” “是她想害死父皇,一定是她!” 瑶妃不可思议的看着七皇子,她瞪大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心痛。 双唇嗫嚅,她扯了扯唇角,想笑,可却比哭都难看:“你……你说什么?” 七皇子转头,不再去看瑶妃,而是跪行到皇后面前,扯着皇后的裙摆,痛哭流涕道:“母后,您一定是最了解我的对不对?” “我……我从小胆小,没有什么大出息,哪里有加害父皇的胆子?” 皇后冷冷的看着七皇子的怂样,眼底神色讽刺又鄙夷。 朱唇轻启,她拂开七皇子的手,幽幽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这话,果真是一语双关。 秋蝉知道,皇后指的昨日七皇子让碧螺在台阶上抹了油,打算往皇后头上栽赃陷害一事。 七皇子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怎么突然就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呢? 何况,他现在脑袋跟一团浆糊似的,哪里能想到那么深刻? 重新抱上皇后的腿,七皇子放开声哀嚎道:“母后,您养育了沛儿多年,不能不管沛儿的死活!” “呜呜呜……母后!” 太后被吵得头疼,大手一挥,她对已经进来,却迟迟不上前的禁卫军怒色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亓沛拖下去!” “是,太后。”几个禁卫军应了声,上前便一左一右将七皇子架了出去。 “母后,母后!”七皇子一边扑腾着,一边挥手大喊。 皇后勾了勾唇角,嘴唇动了动。 在被架出门口的那一刻,七皇子突然停止了喊闹。 他挥舞的手也僵在半空中,随即,他的眼神又充满了怨恨。 “皇……”不过他刚想破口大骂,却被人给及时的堵住了嘴,直接拖出了众人的视线。 宣王看着渐行渐远的七皇子,忽然暗自庆幸还好这次引发老皇帝毒发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玉佩,要不然自己的下场一定和七皇子一样惨。 “瑶妃娘娘,请吧!”这时,兰嬷嬷捧着一条雪白的白绫走到瑶妃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瑶妃像是丢了魂一样,怔怔的看着兰嬷嬷,然后低头看着她手中的白绫,呆滞的目光这才有了变化。 一边往后退着,她一边捂着平坦的小腹,哽咽道:“不,不要……” 兰嬷嬷逼近,难得好脾气道:“瑶妃娘娘,您最好自己个动手,要不然一会老奴用了狠劲,您会死得更痛苦的。” 从太后还是未出嫁的小姐的时候,兰嬷嬷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太后入宫后,能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有兰嬷嬷很大一部分功劳。 在这后宫的风浪中,太后和兰嬷嬷手里沾的血,要比皇后多得多。 所以,瑶妃这一条小小的人命,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且,她毒杀老皇帝,本就是死罪一条,赐死她是在情理之中! “我……我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兰嬷嬷的笑,就像是地府里的鬼婆一样,再加上她今日又擦多了粉,老脸白得阴森吓人,吓得瑶妃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跑。 “兰嬷嬷,拦住她!”太后见状,恼声道:“如今事情败露,还敢口口声声说腹中怀的是皇上的骨肉?真是死不足惜!” 兰嬷嬷三步并两步,一把扣住了瑶妃的后脖颈,将她给生生的揪了回来。 “放……放开我!”兰嬷嬷的手劲极大,将瑶妃掐的生疼。 一边麻利的将三尺白绫往瑶妃纤细的脖子上缠着,兰嬷嬷一边冷笑道:“瑶妃娘娘,老奴还是劝您乖乖就范吧!” “下辈子投胎,可长点脑子吧!别再做出这等蠢事了!” 强烈的窒息感,让瑶妃的脑袋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过。 的确,如兰嬷嬷所说,她很蠢。 为了七皇子,她蠢得甘愿与老皇帝行那令人作呕的房事。 不仅献出了自己美好年轻的身体,还铤而走险,为他在老皇帝耳边时不时的美言几句。 而到了东窗事发,七皇子却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卸到了自己头上…… 她不是蠢,还是什么? 要不是因为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她怎能沦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想起刚才七皇子那无情又没担当的狼狈模样,瑶妃积压在心底已久的委屈和不满便犹如喷出火山的岩浆一样,猩红着眸子,她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兰嬷嬷。 “哎哟!”兰嬷嬷被瑶妃猝不及防的一推,整个人往一旁歪倒。 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像风一样的从眼前刮过。 “砰!”一声沉重的响声,只见瑶妃一头撞上了柱子,额头鲜血涓涓直流。 众人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奋力挣扎的瑶妃,怎可能一转眼之间就想不开撞柱自尽了呢? 身子一点点下滑,瑶妃脸上全都是血,看着好不吓人,但又凄惨的让人心酸。 气息微弱,她奄奄一息的用所有力气道:“我……我是清白的……” “孩……孩子是皇上……上的!” 说完这两句话后,她便彻底的昏了过去。 众人本以为,太后在看到瑶妃以死明志后,总该会网开一面的,谁想到她竟毫不犹豫道:“拖下去,埋了!” 禁卫军们对视一眼,只好听从了太后的意思,将瑶妃给拖了出去。 皇后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太后厉害,三言两语便在顷刻间除去了两条人命。 她发誓,以后也要像太后一样,手握生杀大权,就连皇上也不能忤逆她! “主子……”碧螺看着瑶妃身下的血迹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傻了眼。 太后眯了眯眼睛,对皇后缓缓道:“皇后,嫣然宫的下人们就交给你了。” 这意思,很是明白。 皇子与后宫嫔妃私通,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皇家的脸面都没有了。 就算是废了七皇子,也只会对外宣称七皇子给老皇帝下毒,图谋不轨而已。 除了魏廖,好在今日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不过,魏廖是宫中的太医,他口风紧,是不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嫣然宫的奴才宫女们是留不得了。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拔掉了眼中钉,皇后心情大好。 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她声音难过道:“太后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碧螺是瑶妃的贴身宫女,第一个要死的一定是她。 “噗通”,跪在地上,她面如白纸。 除了被拖出去埋了的瑶妃,没有人知道老皇帝之前虽收下了宣王送的玉佩,但却在后来将玉佩转送给了瑶妃。 不过,瑶妃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因此也就随手赏给了碧螺。 碧螺身份低微,只是个小宫女,对于瑶妃赏赐的那玉佩,她是既欢喜又惆怅。 欢喜的是,那玉佩价值连城,是个宝物。 惆怅的是,如此宝物是老皇帝赏给瑶妃的,现在在她手里,被旁人发现了的话,难免会误以为是自己偷来的。 而且,瑶妃也不可能告诉旁人那玉佩是她给的。 毕竟,老皇帝的御赐之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再转手送人的。 无奈之下,碧螺便将宣王的玉佩埋在了某棵树底下。 如此一来,玉佩便很是安全了。 等将来她熬到了出宫的年纪,就可以将玉佩带出宫。 到时候,她再找一家当铺给当了,换取一大笔几辈子的都花不完的钱,这真是想想都美! 可是,现在她就要死了,再要那些钱有什么用! “娘娘饶命啊,呜呜……求娘娘开恩,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扯开嗓子,她嚎得跟刚才的七皇子有一拼。 “求太后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嫣然宫的其他奴才也跟着一块跪地哭求。 “都拖出去!”手一挥,皇后抬了抬下巴。 “哗啦啦”,又涌上来一批禁卫军,他们将那些哭嚎不止的宫人们一并给拽了出去。 终于,大殿恢复了安静。 顾瑾璃望了眼底荡漾着喜色的皇后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亓灏大概知道顾瑾璃此刻在想什么,握紧她的手,轻声道:“皇室向来如此,习惯就好。” 心里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顾瑾璃只觉得一阵发闷。 皇家人情冷漠,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这么一小会功夫,那么多人的性命就没了,这真的好残忍…… “顾侧妃,既然你能找出皇上中毒的原因,就赶紧解毒吧。”瞥见顾瑾璃刚才一脸清冷的扭过头,皇后眸光暗了暗,将矛头指向了她。 顾瑾璃的医术,皇后不曾见识过。 虽然刚才贾公公回来禀告说顾瑾璃发现了皇上为何中毒,但因为魏廖也跟着一起去的嫣然宫,所以皇后便带着个人私心认为,其实是魏廖发现的,跟顾瑾璃无关。 只不过是顾瑾璃身份比魏廖高,亦或者是最初亓灏开口要顾瑾璃为老皇帝诊脉的,故而贾公公才会以顾瑾璃的名义回来禀告。 亓灏不是想让顾瑾璃出风头吗?她要是真医术不精,不仅把老皇帝给医死了,就连她跟亓灏也都脱不了干系! 太后眉头紧锁的看向顾瑾璃,语气不善道:“不给皇上解毒,还在磨蹭什么?” 顾瑾璃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并没有立即回应。 亓灏不着痕迹的将顾瑾璃护在身后,沉声道:“太后,阿顾虽找出了父皇中毒的原因,但毕竟能力有限。” “灏儿认为,该由魏太医给父皇解毒比较稳妥。” 一开始对皇后提出要顾瑾璃诊脉,是因为他信任顾瑾璃,想让她找出蛛丝马迹来。 可他知道太后对顾瑾璃有偏见,皇后又不怀好意,所以断然不能让顾瑾璃出手。 “宁王爷,刚才你带顾侧妃来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皇后挑了挑眉,振振有词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说太医院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亓灏面上不见任何怒色,但声音却冷了几分:“现在阿顾已经把问题找出来了,太医院要是再不发挥作用,那就真要废了。” 转身,他对太后道:“太后,灏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退下了。” 说罢,他拉着顾瑾璃的手就要离开。 “站住!”太后见亓灏要走,气得恨不得朝着他的后背捶上几拳头:“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你父皇的性命重要?你哪里都不准去,给哀家留下!” 手指着顾瑾璃,她厉色道:“你,和魏廖一并给皇上解毒!” “皇上若是醒不过来,哀家拿你们是问!” 太后果然是太后,霸气又专横,让皇后再次钦佩羡慕的同时,引起了亓灏的反感:“太后……” 顾瑾璃不愿亓灏为难,深吸一口气,她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抽出,上前一步,微微行礼道:“瑾琇遵命。” 第197章 驾鹤西去 由于解毒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故而在太后的带领下,除了魏廖、顾瑾璃和伺候在旁边的贾公公之外,所有人都在外殿等候。 魏廖见顾瑾璃立在一旁,迟迟不动手,便疑问道:“顾侧妃?” 顾瑾璃的目光从老皇帝脸上移开,缓缓道:“我个人认为,皇上体内的毒,非药物可解。” “下官也这么认为。”魏廖点点头,神色复杂道:“顾侧妃觉得,针灸和药浴结合,可行否?” 顾瑾璃摇头,抬手在老皇帝的胳膊和腿上,轻敲了两下,低声道:“皇上的毒,似乎已经深入骨肉之中,针灸和药浴恐怕无用。” 魏廖摸了一下老皇帝的四肢,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那依着顾侧妃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贾公公的声音听起来要快哭了一眼,急声道:“顾侧妃,皇上千万不能有事啊!” 顾瑾璃坐了下来,手再次探向老皇帝的脉搏,幽幽道:“我只想到一个办法,虽然可能太过冒险,但可以彻底解了皇上的毒。” 贾公公和魏廖一听,二人眼睛均为一亮:“什么方法?” 顾瑾璃轻轻挽起老皇帝的袖子,指着他手腕间那条由上自下浅浅蔓延至掌心的红线,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放血。” “放血?”两个人一听,面色不禁都为之一凛。 贾公公老脸惨白,他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过放血可以解毒的,不禁老腿发抖道:“顾侧妃,会不会危及到皇上的性命?” 老皇帝现在已经性命堪忧了,顾瑾璃是本着救他的态度才提出放血的建议,所以贾公公这问题,其实问的有些多余。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这条红线,可以看作是皇上的催命符。” “一旦红线延伸到手指的长度,那么皇上可能就会……” 她欲言又止,可意思却很是清楚明了。 贾公公听罢,哀呼一声“皇上!” 他趴在床边,老脸悲痛得竟有一种老皇帝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的感觉。 由于上次在东山军营中见识过顾瑾璃的胆识,因此魏廖安慰贾公公道:“贾公公,顾侧妃既然选择了这个法子,必定是有一定把握的,你莫要担心。” 顾瑾璃没想到魏廖这么快会接受这个方法,毕竟这个方法太过大胆,而且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只从母亲口中听到过一次,却不曾实践过,所以风险还是极大的,而魏廖却如此信任自己,当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怎么说主导权都在顾瑾璃手里,即便是魏廖要贾公公放宽心,可至少得得到顾瑾璃一个肯定答复他才能放心。 要知道,老皇帝就是贾公公的天。 天要塌了,他这一把老骨头可怎么办? 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贾公公哽咽道:“顾侧妃……” 身上忽然像是有一千斤的担子一样,压了下来,顾瑾璃点点头,肃然道:“贾公公,我一定竭尽全力。” 得了顾瑾璃的保证,贾公公擦了擦眼角,舒了一口气。 “贾公公,我需要一些药材,希望你帮我准备一下。”走到桌旁,顾瑾璃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的药名,一边道:“一会,我会给皇上将有毒的血放出来,这些药可以及时给皇上止血和补血,否则皇上的身子会气血亏损得太严重。” 贾公公赶紧站起来,问道:“顾侧妃还需要什么?老奴一并都给准备齐全了。” 想了想,顾瑾璃道:“对了,再准备一把匕首和一壶酒。” 匕首的作用,魏廖是明白的,可是这个时候要酒做什么? 发挥不懂就问的精神,他开口问道:“顾侧妃,解毒需要用到酒吗?” 顾瑾璃笑了笑,“给匕首消毒。” “噢,下官懂了。”恍然大悟,魏廖在心里暗叹顾瑾璃果真是心细谨慎。 要放血,那必定是要在手腕上切开一个大伤口才行,而匕首若是不干净,不仅不能解了老皇帝的毒,可能还会令伤口感染,加重毒发。 贾公公见顾瑾璃想得如此周到,一脸动容道:“有劳顾侧妃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罢,他快步走出了内殿。 外殿的气氛很是安静,尽管瑶妃被拖出去的时候,地面上染上的血也早已擦洗干净了,可似乎空气里还是带着那么点血腥味。 也可能,是那些一并受到牵连的宫人们的血,也飘了进来。 太后坐在中间,皇后坐在她的左手边,尹素婉坐在她的右手边,而亓灏则和宣王并排坐着,与皇后隔着一张桌子。 尹素婉垂首低眸,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皇后时不时的给太后添着茶水,偶尔安慰她老人家几句。 虽然视线被屏风隔住,可亓灏的眼睛却一直望向内殿的方向。 太后皱着眉头,不悦道:“灏儿。” 亓灏知道这次给老皇帝解毒对顾瑾璃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的心思都在内殿里的顾瑾璃身上,故而没听到太后喊他。 “灏儿!”太后瞧着亓灏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是在想顾瑾璃,语气不禁冷了几分。 “嗯?”亓灏回神,问道:“太后有什么事情?” 皇后轻笑一声,故意道:“宁王爷这眼睛都恨不得长顾侧妃身上了,她走哪里你跟哪里。” 太后冷哼一声,看了看尹素婉,缓缓道:“皇后也不是外人,趁着今个大家都在,咱们现在就把你和婉儿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之前,太后试图找过亓灏谈话,然而亓灏却一直避之不见。 而现在好不容易他和尹素婉都在场,所以务必要让亓灏回心转意。 尹素婉听到太后提到自己,抬起头来,一脸的凄楚隐忍。 亓灏知道太后想说什么,坐直身子,他目光沉沉道:“太后,灏儿的意思,您想必都很明白。” “而且,父皇的圣旨也早就下了,所以灏儿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端着茶杯置身事外的宣王,假意轻咳两声,不忘记火上浇油道:“老四,太后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般固执己见,真是……唉!” “混账!”果然,太后老脸上刚淡下去的怒气又“噌噌噌”的燃了起来。 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老眼冷意加重:“哀家没有答应,那圣旨便不能奏效!” 太后的反应在亓灏的意料之内,抬眸,他缓缓道:“父皇乃天子,若天子的圣旨都不奏效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算数?” 勾了勾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戳太后心窝:“再者,这自古以来,向来都是天子至上,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有太后越过天子的。”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古至今都是等级分明的。 太后虽为天子的母亲,可到底都是一介女流,后宫不得干政,更不得越权。 虽然亓灏自小被太后抚养长大,论起亲疏远近来,还是他与老皇帝更近一些。 即便是他经常惹怒老皇帝,可他姓亓,是老皇帝的继承人,而太后则是方家的女人。 再加上太后这些年强势惯了,稍有不对心思的,便会倚老卖老的随意干涉,所以老皇帝私底下很想架空太后的权利。 亓灏虽然因为顾瑾璃和尹素婉的事情,对太后有些回避,但敬爱之心仍旧还在。 他这句话,也不过是想要太后认清现实,莫要再干涉一些不该她管的事情。 一把年纪了,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不好吗? 当然,亓灏作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竟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着实是让太后寒心。 她气得老脸煞白,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宣王瞧着太后气的不轻的样子,心中暗自高兴。 太后看重亓灏,亓灏这般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又树敌太多,再这样下去,很快便失了人心! 尹素婉见状,连忙上前给太后顺着气,焦急道:“太后,王爷与顾侧妃情投意合,婉儿不想再夹在中间让王爷为难,也请太后不要再为婉儿的事情操心了!” 身为一个演技派,眼泪总是会在三言两语间应景滑落。 尹素婉满脸泪痕,语气诚恳又可怜:“婉儿这辈子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王爷可以幸福。” “只要王爷幸福了,那婉儿怎样都无所谓了。” 吸了吸鼻子,她靠向太后的怀里,哽咽道:“太后……就让婉儿陪在您身边一辈子吧!” 一来,她这话展现出来的是一个甘愿成全丈夫与小妾而退出的悲苦正妻形象。 二来,她借着终生陪伴太后来以退为进。 兰嬷嬷给尹素婉递了条帕子,然后对她小声道:“宁王妃,您别哭了,这真是哭得让人心肝都疼得慌!” 尹素婉接过帕子,随着抽泣得更厉害。 说来也怪,说论哭,有的人哭得又声音难听,模样又难看,让人越听越烦,可有的人却哭得声音婉转,模样像是梨花带雨一样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尹素婉,就是后者。 瞧着她哭得这般伤心,太后更是心疼不已,也对亓灏和顾瑾璃更加的不满起来。 “傻婉儿,你还小,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怎能陪哀家这个老婆子在宫里待一辈子?”太后拍了拍尹素婉的后背,随即眸光冷厉的看向亓灏:“灏儿,婉儿和你青梅竹马,当时你们的亲事也是你亲自向哀家和皇上求的,可现在要休了她的人,也是你!” “反反复复,喜新厌旧,这是什么道理?!” “哀家告诉你,在哀家这里,只认婉儿一个宁王妃!” 老眼眯了眯,太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来:“你要休了婉儿,除非哀家死了!” 就连尹素婉都没想过,太后为了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狠话来。 尹太傅,大夫人,尹家的任何人对她,应该都做不到像太后一样维护自己。 这一刻的感动,是最能让她切身感受到。 “太后……”当然,此时的眼泪也是最真诚的。 紧紧搂着太后,尹素婉哭泣道:“太后,婉儿不要什么宁王妃的位子了,婉儿只要陪着您就好了……” 既然亓灏不稀罕自己了,那她就是回了宁王府,要那宁王妃的虚位又有什么用呢? 相反,她留在这宫里,只要绑定太后这棵大树,她想做什么还做不成? 亓灏,顾瑾璃,还有尹大夫人,尹素汐…… 这些讨厌的人,她都可以借着太后的手去对付! “婉儿别哭了,有哀家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你。”太后对尹素婉是真的疼爱,放缓了语气,慈爱的安慰着她。 亓灏冷冷的看着扑在太后怀里的尹素婉,搭在桌旁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亓灏若是再坚持,这不是逼太后去死吗? 这时,兰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宁王爷,太后年纪大了,真禁不起折腾了,您就看在她老人家将您一手带大的份上,别再惹她伤心了!” 兰嬷嬷打的是感情牌,又像是与太后在唱双簧。 一个在以死威胁,另一个则拿着祖孙情在相劝。 在宫廷生活中经历了那么多的黑暗,很多人能活到现在,亦或者能达到现在地位,恐怕都已泯灭了人性,丢了良心。 亓灏面冷,但心还是没能冷成一块硬石。 他若真的可以像旁人一样冷酷无情,便可以在秋猎会清王被刺杀的时候,趁乱除了他;他可以直接将顾瑾琇和宣王有染的事情透露给清王,让他们二人自相残杀;他可以早在发现瑶妃和七皇子有私情的第一时间里,禀告给老皇帝…… 但是,他没有。 不是他有多么的在乎手足情深,也不是他多么的清高不屑,他只是觉得不到迫不得已的最后一刻,没有必要这样做。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 总之,他不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坏人。 毕竟,手段,阴谋,他也玩过,只不过玩得比旁人都高明而已…… 见亓灏沉默不语,兰嬷嬷也顿时老泪纵横,磕头道:“宁王爷,老奴求您……” “太后。”亓灏打断了兰嬷嬷的话,缓缓道:“您是灏儿的祖母,灏儿自然希望您能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只是,宁王府的事情,还是希望太后能让灏儿自己决定。” “还有,若是连太后都不承认父皇的圣旨的话,那么日后朝中大臣想必也会上行下效,将父皇和您的圣旨充耳不闻。” “长此以往,父皇的皇位和您的太后之位,应该也会坐不稳了!” 他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可却在理。 太后身子一颤,竟一时之间想不到话来反驳。 皇后眸底流光涌动,断章取义道:“亓国的江山自然是姓亓的,宁王爷的意思,难不成还想让江山易主不成?” 对于皇后的煽风点火,亓灏不予理会。 幽幽的瞥了她一眼,他最后道:“太后,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此后我与尹素婉之间,再无瓜葛。” 不给自己和尹素婉留有一分余地,更是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可见亓灏的态度是有多坚决。 宣王看着死死咬着嘴唇的尹素婉,意味深长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四你可真绝情。” 确实,亓灏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狠狠打脸,就算尹素婉脸皮再厚,也无法再在这里继续被人嘲讽下去。 捂着脸,她哭着跑了出去。 “婉儿丫头!”太后面色一变,立即对兰嬷嬷道:“快,快出去追上她,可别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是,太后!”兰嬷嬷应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尹素婉在宫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皇后对她也算是了解几分。 倘若尹素婉真的像外表流露出来的那般脆弱,想必早在被亓灏在秋猎会休弃的时候就想不开了,哪能还死皮赖脸的住宫里这么久? 她跑出去,不过是想回避一下这尴尬的境地罢了!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要是婉儿有什么意外,哀家饶不了你!”瞪了亓灏一眼,太后拿起茶杯想往亓灏身上丢去,但又忍了下来。 亓灏面无表情,如泰山一样坐得安稳。 太后总不能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强迫他与尹素婉和好,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内殿里,顾瑾璃先是在老皇帝身上的几处要穴上插了银针,待银针过了一会变黑后,她才拿起清酒浸过后的刀子,小心翼翼的往老皇帝的腕上割去。 贾公公下意识的捂着眼睛,声音颤抖道:“顾……顾侧妃,您……您轻点!” 虽然刀子割的不是他,可他却极为的害怕。 顾瑾璃心里其实比贾公公还紧张,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她要掌控整个大局,不能出现顶点纰漏。 若是连她都慌了,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嗯”了声,她努力压住慌乱的心跳。 魏廖一手把着老皇帝的另一端的脉搏,一手时不时的放在他鼻间,试探着他的呼吸,为的是防止老皇帝出现意外。 “嘀嗒嘀嗒”,起初,少量的血滴落到了碗里。 但是随着伤口的加深,血液的越流越多。 顾瑾璃特意吩咐过,要准备一个最大的碗,因此贾公公干脆找了一个银盆过来。 银盆里的血,就像是黑色的毒药一样,触目惊心。 贾公公听着那血流加速的声音,还是没忍住从指缝间胆战心惊的看去,紧接着他捂着嘴,难过的哭了起来。 等老皇帝身体里的黑血都流完了,他还有命吗? 听着贾公公竭力忍住哭声,顾瑾璃低声道:“贾公公不要担心,皇上的血不会都流光的。” “我估计,等这个盆子都满了,皇上体内的毒也就流出来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再给皇上服下补血补气的药,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应该就没大问题了。” 贾公公老眼里噙着泪花,担心自己一会看到那满满一盆的黑血更是接受不了,于是别过脸不忍再看。 魏廖见贾公公这模样,只好道:“贾公公,要不然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和顾侧妃会喊你进来。” “我……”贾公公毕竟是年纪大了,张了张嘴,还是听了魏廖的话,退了出去。 随着盆子里的血越来越多,老皇帝原本青紫色的脸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魏廖在老皇帝鼻间探息的手忽然一顿,看向顾瑾璃:“顾侧妃,皇上的鼻息越来越弱了。” 顾瑾璃心头一跳,看着盆里黑血,咬唇道:“不行,还差一点了,再等一会。” 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她塞进了老皇帝的嘴里,“你看,这血的眼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黑了,只要血色变得正常,就说明皇上的血干净了。” 魏廖犹豫了会,点头道:“好。” 顾瑾璃将老皇帝身上的银针拔出,重新又换了一排稍微粗一点的,依次插在老皇帝腿上的人皇穴,地皇穴,天皇穴,然后往上面的尺泽穴,侠白穴,天府穴,云门穴插去。 放血,只能将老皇帝体内的毒血给清理掉。 而老皇帝的四肢肌肉是不可能将肉全部给割掉的,只能用保守的方法,先针灸,后药浴。 尽管恢复得慢一些,但至少性命是无碍了。 魏廖看着顾瑾璃将每一处穴位找得精准,下针准确,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 顾瑾璃见魏廖看着自己,便下意识的问道:“魏太医,哪里不对吗?” 魏廖摇头,感慨道:“尽管顾侧妃没有正式学习过医术,可光看现在的水平,日后在医术上的成就便可想而知。” “魏太医过赞了,医术本就博大精深,瑾琇也不过是粗懂皮毛而已。”顾瑾见老皇帝手腕这时流出的血已经变得鲜红,便松了口气:“好了。” 魏廖放在老皇帝脉搏上的手用力往下按了几分,对外面喊道:“贾公公,快将补血汤端进来给皇上服下。” 贾公公一听,赶紧端着药碗进来了:“顾侧妃,魏太医,皇上脱离危险了吗?” 顾瑾璃在给老皇帝解毒的过程中,一直都是半跪在地上的,她直起身子来,敲了敲有些发麻的腿,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嗯,皇上没事了。” 贾公公激动得老泪又冒了出来,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皇上终于没事了!” 他的欢呼声太大,以至于外殿的人也能听到。 亓灏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声音后,他大步踏进了内殿。 第198章 英名毁了 “王爷,皇上的毒解了!”贾公公见亓灏进来,神色欢喜道。 亓灏点点头,看向正被顾瑾璃喂药的老皇帝,眸中有浅浅流光划过。 他抿着唇,想走近床榻,仔细的瞧一瞧老皇帝,但脚步刚踏出去一步,却停住了。 移开视线,他见顾瑾璃放下了碗,便将手伸向她,“阿顾,辛苦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在用银针封住老皇帝手腕上的太渊穴,大凌穴,神门穴这三处穴位后,握住亓灏的手,站起来笑道:“不辛苦。” 她刚才没有错过亓灏压抑的神色中透露着对老皇帝的关心和紧张,她也知道他想靠近却又克制的矛盾。 外人都说他是一座冰山,可只有她知道,他是一个内心纠结却藏着一把火的人。 倘若你不用一颗真心来待他,那就自然感受不到他的火热。 老皇帝对亓灏,六分器重,两分膈膜,一分愧疚,一分无奈,总体来说,他们父子之间从来没有坦诚相待的时候。 所以,亓灏对老皇帝,有敬爱,有关心,也有排斥…… “皇上没事了?”这时,太后也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进来了。 皇后和宣王跟在后面,二人的心里想的东西差不多,反正不存什么好心思。 他们可不跟太后和贾公公一样,听到老皇帝的毒解了后如此兴高采烈。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是郁闷烦躁,一来老皇帝没有在预料之内死掉,二来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她救了老皇帝,老皇帝醒来之后必定也会连带着宁王府一并嘉赏…… 真不知道该说是顾瑾璃瞎猫碰个死耗子,还是说老皇帝命大…… 魏廖垂首道:“对,多亏了顾侧妃,现在皇上已无性命之忧了。” 太后自动忽略掉魏廖的前半句,她坐了下来,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皇上没事就好。” “太后,既然父皇的毒解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魏廖了。”亓灏拉着顾瑾璃的手,说罢就走。 可顾瑾璃的腿还是麻得厉害,于是走了两步后身子趔趄了一下。 亓灏停了下来,想着一进内殿后便看到顾瑾璃半跪在地上,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呃……”他这动作太过突然,惊得顾瑾璃差点低呼出声。 众人看着亓灏,似乎也被他这大胆的动作给吓住了。 顾瑾璃察觉到太后那冷飕飕的目光射了过来,抓着亓灏的衣襟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你救了父皇,是最大的功臣,本王抱着你回去是应该的。”亓灏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又责怪道:“解毒也不用一直跪在地上那么久,你的膝盖不要了吗?” “我没事,放我下来。”虽知道亓灏这是关心自己,可被这么多人盯着,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亓灏没有说话,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走出了大家的视线。 待亓灏和顾瑾璃出了内殿后,太后咬牙忿忿道:“真是个狐媚子!” 皇后听罢,笑道:“顾侧妃这容貌,兴许还真是那妲己妹喜转世。” 太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又低声咒骂了一句“狐狸精”后才解气。 顾瑾璃将老皇帝从鬼门关里救了出来,也就是贾公公的恩人。 听着太后和皇后两个人在背后如此评价顾瑾璃,他心里很是不平,但也不敢开口维护,只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好戏没看成,宣王也不喜欢听这妇道人家的叫骂,站起身来,他对太后行礼道:“太后,父皇需要静养,泽儿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见太后摆摆手,他出了房间。 宣王走后,太后脸色难看道:“皇后,瑶妃和亓沛一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待皇上醒来,你只说是瑶妃畏罪自杀便可,其余的话不要多说。” 瑶妃撞住的目的,是想要使出苦肉计来,哪怕是牺牲了腹中胎儿,她也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老皇帝那么宠她,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等老皇帝醒来,一切危机也就解除了。 然而,她想得太天真了。 无论她是否清白,她的命太后和皇后是要定了。 撞住后,瑶妃并没立即死透,只要及时找太医抢救,性命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太后一声令下,她便自此长埋黄土了,再无睁开眼睛的机会了…… 皇后明白太后的意思,尽管瑶妃与七皇子通奸是事实,但是怎么着都是老皇帝的女人,要处置也该老皇帝动手。 何况,老皇帝本就对方家不满意,要是老皇帝知道瑶妃是死在自己和太后手里,那还指不定又扯出什么麻烦来。 点点头,皇后道:“是,太后。” “罢了,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吧。”太后叹了口气,心力交瘁道:“你在这里守着皇上,哀家先回寿康宫了。” “臣妾恭送太后。”皇后站起身来,送太后出门。 屋内,瞬间只剩下了皇后和贾公公了,还有一个给老皇帝把脉的魏廖。 坐在床榻旁,皇后深深的看着呼吸清浅的老皇帝,刚想抬手抚上他的脸,贾公公立即警惕道:“娘娘,您今儿也受累了,还是让老奴守着皇上吧。”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怎能听不懂贾公公的意思,这是委婉的让她离开。 收回手,皇后站起身来,理了理并无一丝褶皱的衣服,语气慵懒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去了,一会皇上醒来,派人到凤鸾宫给本宫报给信。” 贾公公应了声,“是。” 皇后冷笑一声,风姿摇曳的离开了。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靠在亓灏的肩膀上,轻叹道:“你今日又冲动了。” 亓灏在外殿与太后的对话,她听得虽不清楚,再加上她给老皇帝解毒后,太后看着她的眼神要比之前还更加冷厉,她也能猜到二人必定是因为尹素婉而产生了争执。 一边给顾瑾璃按摩着胳膊,亓灏一边吻了吻她的额头,转移话题道:“回去再好好服侍你。” “服侍”二字,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顾瑾璃瞧着亓灏不正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一点正形也没有。” 亓灏眨了眨眼睛,手从顾瑾璃的胳膊移开,落在她的腰间,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怎的,不行?” “当然不行。”顾瑾璃翻了个白眼,重新靠着亓灏,语气郁郁道:“亓灏,为什么人要活得那么复杂,那么累呢?” 亓灏知道,顾瑾璃必定是在说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 捏了捏她的小脸,他低声道:“后悔了吗?” 这句话听着有些没头没脑,顾瑾璃不解道:“后悔什么?” 亓灏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喑哑道:“后悔爱上我。” 当初,为了求得逍遥子给尹素婉治腿,顾瑾璃弹琴弹得险些将手给废了。 她当时的条件,便是要亓灏放她离开。 如果亓灏真的放手,亦或者顾瑾璃能撕破脸皮,断了后路,奋不顾身,不管不顾的走人,那么他们两个人便没有了然后了…… 她不会爱上他,也不会为了他甘愿放弃最向往的自由宁静生活,选择留在这深府大院里,更不会要与他一起面对那勾心斗角,充满阴谋算计的宫廷生活……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迎上他幽暗深邃的眸子。 半晌,她才认真问道:“我若说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亓灏眸光一闪,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出口的声音有些生硬:“晚了,后悔也没用。” 顾瑾璃轻哼一声,嘟囔道:“那你还问个什么劲。” 不知是因为太在乎,还是真的害怕,总之亓灏盯着顾瑾璃的眼神确实有些患得患失:“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你要敢有什么别的心思,趁早给我死了心!” “要是被我发现你敢从我身边逃走,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老老实实在我身边!” 见亓灏这般霸道,不禁让顾瑾璃皱了皱眉。 亓灏捕捉到她的微表情,眯了眯眼睛:“怎么,你还真想跑?” “我……”不等顾瑾璃说完,她便被亓灏压在了身下。 手探进顾瑾璃的衣服里,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让人不自觉的脸红心跳起来。 都说亓灏与陈泽轩两个人的智谋不相上下,其实相貌也都是盛世美颜的等级。 咽了一口唾沫,顾瑾璃以手抵在亓灏胸前,心跳加速道:“你……你不要乱来。” “放心,我一般喜欢上下一起来。”亓灏的手由她的腰间一路下滑,两根手指灵巧的挑开了衣衫带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见他舔了舔薄唇,眼底的眸子更重。 一边在山丘凸起处流连,他一边低头埋在顾瑾璃的胸前,时轻时重的吻着。 顾瑾璃身子一抖,急忙抱住亓灏的头,阻止他这不安分的动作,气息微喘:“亓……亓灏,这是在马车里,你……你不能……” “不能如何?”亓灏眼中燃烧着欲望的火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顾瑾璃大脑发懵:“阿顾,为了防止你跑掉,我觉得我们得赶快要个孩子了。” “有了孩子,你总该不会抛夫弃子了!” “什……什么?”顾瑾璃瞪大眼睛,舌头有些打结。 她是一个慢性的人,好不容认清了自己的心,接纳了亓灏不久,他竟要她生孩子? 不行,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一来,从大局来看,那么多居心不良的人都把眼睛盯在亓灏身上,恨不得抓住他的把柄,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将他除掉,什么暗杀,什么陷害,万一她现在有了孩子,不仅将自己和孩子置于危险之中,还会成为亓灏的负累。 二来,从小处来看,尹素婉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太后一心要亓灏将尹素婉接回去,倘若知道了她有孕,为了尹素婉,极有可能会将自己的孩子给打掉…… 所以,从种种现实因素考虑,暂且不适合有孕。 当然,每次她在与亓灏欢好后,都会让荷香熬一碗避子汤。 尽管亓灏从来没有要求过她避孕,但她觉得孩子这种事情,得彼此双方以及外界条件都做好准备后,才能要。 因为,孩子是两个人爱的结晶,所以必须得创造一个利于他成长的环境才可以。 不过,一般来说,大多都是女人用孩子来绑住男人的,而亓灏却想用孩子来拖住她,这真是稀奇的厉害! 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堂堂战神宁王爷的英名可就毁了! 顾瑾璃还不知道,以前亓灏与尹素婉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没想过孩子的问题。 可能,这便是真的爱上了吧,所以现在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和顾瑾璃所生的孩子! “嗯……”在顾瑾璃失神的功夫,亓灏竟趁机撩开她的裙子,直接闯了进去。 尽管森林已经有小溪流淌出来,洞口也足够的湿润,可被这冷不丁的硕大一进入,她还是皱着眉闷哼一声。 抓紧亓灏的肩膀,顾瑾璃紧张的看向车帘:“亓灏……不要……” 车夫就在外面,仅一帘之隔。 亓灏竟要在马车里与她欢好,这真是太不要脸了! “别怕。”勾起顾瑾璃的下巴,亓灏堵住了她的嘴,身下也快速的进出着。 顾瑾璃的两腿被亓灏的膝盖给顶着,因此无法挣扎,只能被动承受。 “唔……”花心被摩擦着,顾瑾璃发出一声娇吟。 与顾瑾璃的香舌缠绕在一起,亓灏的大手托起她的身子,以便进入的更深。 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猛烈起来。 顾瑾璃被撞击得想叫,又害怕被外面的车夫听到,因此很是煎熬。 她双手用力攀住亓灏的脖子,整个人都有种飞起来的感觉。 大概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亓灏觉得很是刺激。 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顾瑾璃,欣赏着她那娇艳染上了绯红的脸。 刚才亓灏吻着她,她的呻吟声被堵住了,而现在她只能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亓灏见她忍得辛苦,便放慢了速度,抬手放在她的唇间,声音魅惑道:“阿顾,叫出来。” 顾瑾璃听罢,指甲用力掐入亓灏的肩膀,嘴唇也咬得更用力了。 她很想瞪亓灏一眼,可那迷乱的眼神却透露着万种风情,似娇似嗔。 亓灏一边掰开她的嘴,一边引诱道:“阿顾,不要憋着。” “啊!” 顾瑾璃的嘴巴刚张开,亓灏便紧接着一个大力挺进,她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亓灏勾了勾唇,身下动作越发的猛烈起来。 就像是金钟罩铁布衫被破,接下来顾瑾璃的叫声越来越大。 外面的车夫一开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后来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越来越不寻常,不知为何他竟浑身上下燥热了起来。 眼珠子一转,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随即便涨红了脸。 没想到,王爷竟跟顾侧妃在车里行事,这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就连握着马缰的手都有些颤抖。 活春宫就在身后,车夫很想偷偷撩开帘子看上一眼,但他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 下面也膨胀得难受,耳边是男女粗重的喘息声,这对车夫来说,真是双重折磨。 宫门口到宁王府的路也不算太远,不知是因为车夫受了刺激心不在焉的走错了路,还是顾及着车厢内正享受鱼水之欢的亓灏和顾瑾璃,反正马车围绕街道来回走了三圈。 终于车夫打算走第四圈的时候,他听着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尽管,亓灏只要了顾瑾璃一次,可她却瘫软在床榻上,就连衣服也是亓灏亲自给穿的。 在车夫绕圈的时候,亓灏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与顾瑾璃在车内做什么,毕竟刚才动静那么大,车夫也不是个聋子。 所以马车停了,也就意味着到王府门口了。 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车夫隔着帘子试探道:“王爷,到了。” 亓灏“嗯”了一声,随即理了理顾瑾璃略微有点乱的头发,声音里是刚纵欲后的沙哑:“阿顾,刚才本王给你按摩得舒服吗?” 顾瑾璃被折腾了一番,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刚才将她的腿直接架在肩膀上,马车又时不时的颠簸几下,搞得她现在腰酸背痛,大腿内侧疼得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厉害,更别说那最娇嫩的花心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释放完了体内的欲火,亓灏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沾染了春光一样明媚,笑道:“本王抱你下去。” 顾瑾璃没吱声,任由他抱着自己下车。 见那车夫两眼闪躲,一脸尴尬的模样,顾瑾璃把脸埋进亓灏的怀里,不过她的手却悄悄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亓灏抿了抿唇,意味深长道:“阿顾,你若再不老实,回去我们接着来。” 顾瑾璃听罢,小手果然不敢再乱动。 亓灏低笑一声,继续抱着她往里走去。 相府的后院中,顾瑾琇双膝跪在床上,上身只着了一件肚兜前倾趴着,光溜溜的下身仅以一条床单盖住屁股。 姜伢子站在顾瑾琇身后,他的手正在床单下捣鼓着什么。 一旁,大夫人的眼神是既愤怒又痛心,还带着些许担心,可现在又不能发作,因此只能攥紧帕子,胸脯气得起伏不定。 姜伢子一边给顾瑾琇修补着处子膜,一边幽幽道:“顾二小姐,因为上次你已经修过一次了,所以体内的组织被破坏得严重。” “若想再达到逼真的效果,恐怕很难。” 顿了顿,“不过,顾二小姐放心,疼痛感和紧致感还是能蒙混过关的。” 说罢,他拿着针线的手突然用力一扯,疼得顾瑾琇满头大汗。 尽管顾瑾琇面朝着墙,根本看不见,但大夫人还是狠狠的瞪着她,问姜伢子:“姜神医,上次你给瑾……瑾璃用的是人血,这次是……” 本来顾瑾琇特意挑了个一大早找姜伢子过来给补膜,可谁知在来的路上竟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给看到了。 那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告诉了大夫人。 大夫人一听,便赶了过来。 当她进房间的时候,顾瑾琇已经脱了衣裳,撅起了屁股,将自己最隐秘的地方暴露在姜伢子面前。 一个妙龄女子,竟对着一个糟老头做出如此羞耻的姿势,任是谁都无法接受。 可是,没办法,谁让顾瑾琇她自己作的呢? 疾言厉色的询问过后,大夫人才知道,原来顾瑾琇昨晚不仅溜了出去,还去宣王府上主动献身。 要不是看着姜伢子已经开始着手给顾瑾琇补膜了,大夫人一定会抄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抡去。 大夫人出身国公府,也算是身份显贵,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下贱到如此地步,都要快成亲的人了,怎能赶着上门往男人门上送! 而且,为了顾瑾琇,她和顾淮简直是操碎了心,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父母的苦心呢! “鸽子血。”姜伢子老眼微动,缓缓道:“老朽提醒一句,行房事之前,顾二小姐最好往身上多擦点香粉,若能再吹了蜡烛,将会更好些。” 他说的也不算隐晦,吹了蜡烛欢好可以理解,只是大夫人和顾瑾琇却不明白,为何用的是鸽子血,还要多擦点香粉? “姜神医,还有……”大夫人见姜伢子将手从床单下拿出,还想问什么,却被姜伢子给打断了。 “大夫人,顾二小姐。”一边擦着手上的血,姜伢子一边道:“这修补之术,原则上只能做一次,而顾二小姐却做了两次,这已经是超出了身体的极限。” “倘若再有第三次,恐怕她将会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母凭子贵,顾瑾琇嫁给了清王,那必须得有孩子才行,要不然成了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不是给其他女人钻了空子吗? 即便清王不是最理想的夫君,可清王妃的位子却让人眼红的很! 虽然顾瑾琇一点也不想给清王生孩子,可大夫人听后却很是紧张:“不会的,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由于第一次补膜的时候,大夫人是知情的,所以尽管心里不舒服,但到底是迫不得已,只要不去刻意想,也就这么过去了。 按理说,在姜伢子给顾瑾琇补完膜后,便应该直接除了姜伢子。 但为了防止意外,大夫人和顾淮打算在顾瑾琇顺利嫁给清王后再杀了他。 现在看来,幸好当时没有冲动动手,否则顾瑾琇只能以残破之身嫁过去了…… 姜伢子点点头,沉声道:“让顾二小姐再保持这个姿势半盏茶的功夫,老朽先出去透透气。” 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间。 待姜伢子离开后,大夫人看着顾瑾琇那疼得咬破了的嘴唇,抬起想甩过去的手又落了下来,咬牙忿忿道:“最好不要让你父亲知道,否则连母亲都没脸见他!” 顾瑾琇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了回去。 她攥紧拳头,尽管那私密之处很疼,可她却不后悔。 在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之前,能和宣王再做一次,她觉得很快活,很值得! 第199章 暗通款曲 经过了贾公公和魏廖一整天的细心照看,老皇帝终于在晚上醒来了。 从早到晚,贾公公因为担心老皇帝,眼泪都快要流光了。 现在见老皇帝睁开了眼睛,老泪不禁又纵横起来。 用力握住老皇帝的手,他忍不住哽咽道:“皇上……” “贾公公,皇上既然醒来了,就证明真的没事了。”魏廖一边翻了翻老皇帝的眼皮,一边道:“皇上一天未进食,又失血太多,得抓紧时间补补才行。” 说是用膳,其实就是让御书房按着魏廖开的方子,将一些补血补气的药做成了粥。 毕竟老皇帝的身子现在还太虚弱,若是直接进行大补的话,恐怕他会扛不住。 贾公公一听,立即站起身来,抹着眼泪道:“是,老奴这就去御膳房,把给皇上准备的药膳端来!” 话落,他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房间。 其实,魏廖只是担心贾公公情绪激动而影响到老皇帝休息,这才找了个理由将他给支了出去。 手探在老皇帝的脉搏上,魏廖点点头,再次确定老皇帝的毒是真的解了。 视线落在老皇帝另一只被割了一道大口子用来放血的手腕,不由得在心里又暗叹顾瑾璃技高胆大。 要是只让他自己来解毒,当真是想不出这割腕放血的法子来。 一来,他虽从医多年,可却没有顾瑾璃这“思前想后”的习惯。 不仅从中毒者的症状进行研究,还要从他所处的环境进行分析,这一点,他要向她学习。 二来,这要是个普通人,可能他还敢下刀,可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倘若那一刀子下去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死一万次也无济于事! 正是因为他顾虑太多,有时候思想才会被束缚住…… “魏太医,药膳来了。”贾公公将盘子放在桌上后,上前道:“皇上,老奴服侍您用膳。” 老皇帝失血太多,浑身上下无力,连开口说话都费劲。 贾公公见老皇帝动了动手指,便知道这意思是同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老皇帝搀扶起来,又往他身后垫了个靠枕。 站起身来,魏廖对贾公公道:“皇上的伤口不能见水,饮食上也要清淡一些,切忌腥辣。时候不早了,我明日再过来。” 贾公公知道魏廖累了一天了,而现在老皇帝看着也没什么事情了,连忙道:“魏太医辛苦了,快赶紧回去歇着吧!” 魏廖点点头,对老皇帝恭敬行礼道:“皇上,微臣告退。” 老皇帝眨了两下眼睛,算是允许了。 贾公公把魏廖送出去门口后,端着碗走回床榻,吹了吹药粥,一边送进老皇帝的嘴里,一边语气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心酸道:“皇上,还好您醒来了。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奴也就不打算活了。” 老皇帝就着贾公公的手将药粥咽下,吃的很慢。 贾公公端着碗,很有耐心的一口口的喂下去,直至一整个碗都见了底,才停了下来。 贴心的又给老皇帝擦了擦嘴,贾公公刚想扶着老皇帝躺下,却忽然听得老皇帝道:“小贾。” 吃了饭,老皇帝自然就恢复了体力:“朕为何会中毒?” 听着老皇帝的声音很是沙哑,贾公公立即折身给他倒了杯水,“皇上,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老皇帝抿了一口,老眼直直的看着贾公公,等待着他的回复。 贾公公握着茶杯,想起太后和皇后的嘱咐,便低声道:“皇上,瑶妃与七皇子私通,并且……并且利用香囊和熏香给您下了毒。”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太后已经下旨,废了七皇子的皇籍,将他发配了边疆。” 老皇帝听罢,整个人的身子都僵直了。 他不敢置信的老眼随即布满了霜寒,发干苍白的双唇嗫嚅了好久,才颤抖着声音问道:“瑶妃呢?” 贾公公偷偷打量着老皇帝的神色,小声道:“瑶妃……她见事情败露,当场畏罪自杀了。” 这世上,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头上被戴绿帽子的事实,而且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真相。 尤其是老皇帝,他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女人竟跟儿子暗通款曲,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再回想起自己对瑶妃那无上宠爱,还有她肚子里那孩子,老皇帝只觉得脑壳疼得厉害。 胸闷气短,他喘不过气来。 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贾公公见状,急忙给老皇帝轻拍着后背,担心道:“皇上,顾侧妃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好不容易将您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您可千万不能再动气了!” 老皇帝咳嗽完后,一边抚着胸口平息着,一边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顾瑾琇救得朕?” 那次顾瑾璃救了整个东山军营的士兵,亓灏当时并没有瞒着老皇帝。 当然,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想瞒也瞒不住。 再加上老皇帝也听闻过逍遥子曾有意收顾瑾璃为徒的事情,所以对于顾瑾璃会医术,他并不奇怪。 只是,因为怕亓灏太过沉迷于与顾瑾璃的感情,怕顾瑾璃成为亓灏登基为帝路上的障碍,故而便觉得她救自己极有可能有什么目的。 察觉到老皇帝眼中的怀疑,贾公公也知道他对顾瑾璃心存偏见,便主动解释道:“皇上,您体内的毒太过霸道,整个太医院的人,就连魏太医都束手无策。” “多亏了顾侧妃急中生智,想出了给您割腕放血的法子。” “割腕放血?”贾公公不说,老皇帝还真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又深又丑陋的结着伽的伤疤。 之所以没有感觉到疼,是因为魏廖给老皇帝上了药。 那药还是顾瑾璃特意留下来的,据说止血很有效,也不会留下疤痕。 由于老皇帝的伤口面积太大,若是缠上纱布的话,又怕伤口不透气感染,所以便直接将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贾公公点点头,正色道:“一开始,太医们都找不到您中毒的原因,还是顾侧妃聪明,她提出去瑶妃宫里找线索。” “结果,果真是……” 他见老皇帝的脸色阴沉的更加厉害,便不敢再提瑶妃。 给老皇帝掖了掖被角,大着胆子给顾瑾璃说好话道:“皇上,老奴觉得,顾侧妃无论是从胆识还是才略上,真的一点都不属于宁王妃。” “您之前一直担心她会阻碍宁王爷的大业,可老奴觉得,兴许有了她,宁王爷会如虎添翼。” “小贾,自古红颜多祸水。”老皇帝眯了眯老眼,不为所动道:“有多少人,在距离皇位咫尺的时候,因为女人而功亏一篑?” “又有多少帝王,因为女人而丢了江山?” “不能陷入女人的温柔陷阱,更不能小看了女人!” “尤其是像顾瑾琇这种,才貌双全,有胆有识的女人!” 贾公公仔细听着,竟觉得老皇帝这话里话外透露着另一种意思。 而这种感觉,则像是他在借着顾瑾璃在说着旁人。 “割腕放血?呵!”老皇帝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冷笑道:“她倒是真敢对朕下手!” “胆子这么大的人,她可是朕见过的第一个!” “第一个……”老皇帝刚说完,随即又喃喃自语的否定道:“不对,她不是第一个。” “十几年前,朕在凤国的时候……”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老皇帝感慨道:“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 贾公公一听到老皇帝提到凤国,瞬间猜到了老皇帝刚才口中胆大的人是谁。 回忆着当年与那人初见的场景,他脸色怅然道:“是啊,当时您也是中了毒,那人说要给您放血才能解毒,老奴那会也差点吓得晕过去。” 老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闷声道:“罢了,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不提了。” “欸。”忽然,贾公公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让他眼睛一亮。 不知是想将那人跟顾瑾璃联系起来,以减少老皇帝对顾瑾璃的成见,还是真是只是随意想起来,只听得他继续道:“皇上,您可曾发现,顾侧妃与那人,容貌上竟有些相像!” 老皇帝的眸光骤然变冷,他幽幽的看着贾公公,声音森然道:“小贾,你该知道,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无人可与她相比。” “顾瑾琇,哪怕有‘第一才女之称’,她也不配!” 察觉到老皇帝眉宇间隐隐跳跃的怒气,贾公公急忙低头,忐忑不安道:“皇上息怒,老奴知错。” 刚醒来没多久,又说了这么多话,老皇帝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行了,你也是无心的,朕原谅你了。” 打了个呵欠,他闭上了眼睛。 贾公公给老皇帝放下床幔,然后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阳,陈泽轩正紧紧握着刚从京城收到的密信,狭长的眸子里闪着冷光,“本世子离京之前特意交代过亓沛,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可他竟敢设计到了皇后的头上!果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世子,您消消气。”雷子见陈泽轩发怒,便倒了杯茶,碰上前,宽慰道:“七皇子没脑子,这样的人于我们而言也无太大帮助,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陈泽轩并未接过雷子手中的茶杯,而是抬眸冷冷的看着他,“玉淑写信给父皇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世子……”雷子没料到陈泽轩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面色有些慌张起来。 的确,当初玉淑让丫鬟桐儿找人连夜将信快马加鞭送回南阳,这事情雷子是知道的。 虽然桐儿做的隐蔽,但她找的那人,恰巧平日里与雷子关系亲密,所以便不小心透露给了他。 信里的内容,雷子也大着胆子拿出来看过。 既然玉淑一心想要陈泽轩回南阳,他便也只能帮着她将信送出去了…… 见雷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陈泽轩眼底划过一抹杀意:“雷子,你这条命,当初是本世子给的。” “本世子要想收回,也不是不可以。” 七年前,雷子是陈泽轩在藩王之乱中带回南阳的。 当年,平靖王因陈泽轩的离间计,与广陵王心生间隙。 多重误会后,他一怒之下,带着大军屠城。 城中死伤无数无辜百姓,陈泽轩带着人赶去的时候,广陵王早就带着人从密道逃走,只剩下了一些苟延残喘的幸存者,缩在角落里等待着平靖王大军的屠杀。 灭了平靖王后,在清理现场的时候,陈泽轩发现了在一群尸体掩盖下的雷子。 那时,陈泽轩十二岁,雷子刚过完十岁的生辰。 要不是父母亲拼命的将他护在身下,恐怕他也成为了尸体中的一具…… 士兵们发现了还有个喘气的,便将雷子拖了出来。 雷子目光呆滞,张着嘴巴也不会说话。 他被血淋淋的惨状吓傻了,三天后才恢复了正常。 后来,南阳王带着人去追击逃跑的广陵王,陈泽轩便带着雷子回了南阳…… 雷子听罢,面色惨白。 “噗通”一声,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命是陈泽轩给的,这是事实。 陈泽轩要收回,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死了,到了地底下,他便再也不可能见到玉淑了…… 尽管,他的身份配不上玉淑,玉淑也只拿他当个普通侍卫。 可是,只要玉淑能开心,他愿意永远默默的守护着她。 “吱呀”一声,忽然门在这时开了。 玉淑进来后,见到跪在地上的雷子一愣,不解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陈泽轩不看到玉淑还好,一看到她,只觉得满腔怒火烧得整个心房都要炸裂开来。 紧紧的攥着拳头,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的眸子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滚滚怒意。 玉淑不知道为何陈泽轩用这样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哥哥……” 陈泽轩忍着想一掌将玉淑打飞的冲动,额头青筋暴露,怒色道:“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玉淑不明白,为什么昨日陈泽轩的态度还好好的,怎么今晚就对她暴跳如雷了? “哥哥……”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很是委屈,有些手足无措:“玉淑做错了什么吗?” 她以为,自己给南阳王写信的事情这都过去了好几天了,不见陈泽轩有任何动静,也就说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她没想到陈泽轩在白天去看望南阳王的时候,南阳王妃竟说漏了嘴,所以陈泽轩才窝火了起来。 寻了个机会,陈泽轩私底下又审问了桐儿,最后果真证实玉淑往南阳写了信。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了玉淑为了不让自己去秋猎会,竟故意用冷水洗澡感染风寒的事情…… 不管在南阳王夫妇眼里,还是在陈泽轩心里,他们的玉淑,永远都是单纯善良的女子。 她自小身体不好,娇弱得需要人呵护。 就连讲话的声音大了,都害怕吓着她。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也学会撒谎,学会对最亲近的人使手段了? 陈泽轩对玉淑发怒,不止是因为她装病导致了自己未能见到顾瑾璃,也不止是因为她写信谎称南阳王病了,令他在京中铺垫好了人脉和眼线后,快马加鞭的赶回南阳,而是一种失望。 这种失望,就像是你精心呵护了一株花开放。 你以为那是世界上最纯净无暇的花儿,可却不知道花儿的根早已腐烂。 那娇嫩的花儿,也不过是假象…… 一甩衣袖,陈泽轩转身走到窗户前,留给玉淑一个冷硬的背影。 玉淑想到什么,她扯着陈泽轩的袖子,声音带着哭音,“哥哥生气,是因为我给父王写信的事情吗?” 陈泽轩拂开玉淑的手,冷声道:“玉淑,我进京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风花雪月,花天酒地。”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可知道你的任性胡闹……” 深吸一口气,他冷厉的眸子里幽光闪闪,别过脸道:“你出去,近日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可谓是玉淑从小到大听到的最严厉也是最严肃的一句话。 她身子一颤,手无力的从垂了下来,小脸一片灰白之色。 雷子见玉淑满脸泪痕,心不禁有些疼,可是他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什么,只好又低下了头。 落寞悲伤的转身,玉淑出了房间。 “郡主!” 忽然,门外响起桐儿的一声惊呼。 雷子来不及多想,“噌”的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郡主,郡主!”只见玉淑晕倒在台阶下,桐儿正搀着她,神色慌张。 雷子二话不说,直接横抱起了玉淑,一边往玉淑的院子走,一边对桐儿道:“快去找大夫!” “哦哦”,桐儿点点头,赶紧撒腿往外跑去。 陈泽轩立在窗口,眯着眼睛,冷色凛凛。 太傅府里,今日尹素婉又被亓灏当众拒绝的事情传了回来。 当然,这些女人家的八卦事情,尹太傅是没心思理会的,还是大夫人告诉的他。 心情很是复杂,尹太傅沉吟片刻,缓缓道:“夫人,我们还是把婉儿接回来吧,总在宫里住,也不算是个事。” 大夫人一听,急声道:“老爷,现在谁不知道婉儿现在已经是个休弃之人?你把她接回来,咱们太傅府的脸往哪里放?” “再说了,恪儿还未成家,汐儿也得找婆家,婉儿要是住在家里,恐怕是要影响不好。” 没错,就算是在坊间的普通人家,谁家的女儿要是被夫家给休了,那就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有些娘家人是不愿女儿回娘家的,所以总会劝和不劝分,要女儿隐忍,放低姿态的想法设法留在夫家。 当然,他们也不会关心女儿在夫家到底是否过得快乐,又受过怎样的委屈…… 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 大夫人不想将尹素婉接回来,那是因为尹素婉不是她和尹太傅亲生的女儿。 若换成了尹素汐被人家给退货,大夫人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为尹素汐急得团团转,既不能让她受了委屈,还要保住她的面子。 可能,这就是隔层肚皮的缘故吧。 尹太傅皱了皱眉,无奈道:“婉儿怎么说都在我们身边生活了十几年,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对她莫要太苛刻了。” “是啊,养条狗还知道护住呢!”见尹太傅语气里带着责备的意思,大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的好婉儿,之前为了陷害顾瑾琇,竟把我的恪儿拉下了水,陷害他与顾瑾琇之间有私情!” “要不是看在养了她那么多年的份上,换成别人,看我不撕了她才怪!” “什么?”尹太傅一听,不敢相信道:“你说婉儿陷害恪儿?” “不会的,婉儿从小那么善良,你是不是搞错了?” “哼,搞错了?”大夫人见尹太傅不相信,气恼道:“是汐儿亲口给我说的,婉儿她在芳华会上,利用恪儿的帕子栽赃陷害!” “要不是顾瑾琇聪明,我的恪儿还不知道被人污蔑成什么样子!” 一想起尹子恪,大夫人的眼泪又忍不住的要往外冒。 尹太傅抿了抿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沉默不语。 “老爷,老爷!”忽然,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只见二姨娘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自打尹鹏林出事至今,她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照顾着,再加上不修边幅,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已。 挂着两个黑眼圈,顶着一头乱发,她跑到尹太傅面前,神色激动道:“老爷,林儿醒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尹太傅早就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功夫去关心尹鹏林,一听到二姨娘这话,不禁惊讶道:“林儿醒了?” “老爷,林儿躺了那么多天,刚才竟手指动了一下!这就是醒来的征兆!”二姨娘大概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语速也很快,“妾身想让老爷派人去将魏太医请来,快给林儿看看!” 大夫人听罢,鄙夷道:“手指动了一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都这么晚了,魏太医也早就休息了。” “老爷,林儿……”二姨娘瞪了大夫人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尹太傅给打断了:“夫人说的对,皇上今早中毒了,魏太医在宫里守了一天,明日再去请他吧。” “老爷……”二姨娘刚才还兴奋无比的脸瞬间僵住,她怔怔的看着尹太傅半晌,最后低下头,小声道:“是,妾身先回去了。” 尹太傅瞧着二姨娘这落寞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对大夫人的嬷嬷道:“去,给二公子找个大夫回来。” 找大夫这种事情本该是二姨娘的丫鬟去做,可因为是尹太傅吩咐的,所以那嬷嬷便不情愿的与二姨娘一同出了房间。 大夫人目送着二姨娘出去,眼中神色很是讽刺。 赏翠苑中的灯,这个时候还亮着。 尹子恪坐在床上,手边是一块帕子。 帕子上绣的是一片翠竹,轻轻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的竹叶,他想起来几个月前将帕子交给她时,她那张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却淡然平静的脸,以及那句轻飘飘却印在他心头许久的“多谢公子”。 扯了扯唇角,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满腹心事自己藏了起来。 第200章 说散就散 八月二十三这日,清王和顾瑾琇大婚。 这场婚事,决定得太过突然,举行得也太过仓促,以至于很多宾客到了婚礼上,看到那红彤彤的一片喜字才敢相信。 七日前,秋猎会上,清王遇刺,养伤卧床一段时间,府里又闹了鬼,整个人看着清瘦了一圈。 不过,好在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戾气。 尽管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可到底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日去的宾客,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宣王,亓灏和顾瑾璃,沈明辉、尹太傅等大臣及家眷。 作为顾瑾琇的娘家人,因为顾淮留在府中招呼自家宾客,原则上只派顾成恩这个长子过来即可,可大夫人为了彰显相府一家人相亲相爱,几位庶女们姐妹情深,便破例让顾瑾瑜和顾瑾瑶也跟着送顾瑾琇上了花轿。 依着尹家和顾家水火不容的关系,尹太傅是真的不想看到顾家的人。 可是身为臣子,他若是不来捧场祝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何况,朝中大臣,除了七老八十迈步动腿的,大家好像都来了,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尹素汐想借着婚宴的机会见一下亓灏,因此昨晚便一直央求大夫人带着她今日也一起来了。 在清王府门口,看到尹太傅的时候,顾瑾璃不免得有些尴尬。 毕竟,前天亓灏无形之中打了尹素婉的脸,这无异于加深了与尹太傅的芥蒂。 虽然,那些态度决绝的话不是她说的,可却是亓灏为了她说的。 所以,面对尹太傅,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尹太傅连个冷眼都没给她和亓灏,带着大夫人和尹素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没了尹太傅的辅助,亓灏并不觉得会影响大局,故而从未将尹太傅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过。 牵着顾瑾璃的手,他闷声道:“阿顾,要不是男女分席坐,我真想把你带在身边。” 顾瑾璃听罢,抬眸看着他有点郁闷的表情,轻笑道:“只不过是分开一小会的功夫,你怎的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亓灏深深的看着顾瑾璃,认真道:“阿顾,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有生离死别的时候。”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让顾瑾璃不禁收起了笑意,点头应声道:“好。” 尹素汐本来跟在大夫人和尹太傅的后面,可余光见亓灏和顾瑾璃就在身后三步远的距离,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忽然停下来,对亓灏小声打招呼道:“姐夫。” 亓灏眸光一暗,冷声道:“本王已与尹素婉和离,与她无半点关系。” 虽然,他说的是与尹素婉之间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可却是在暗示尹素汐不要再跟自己套近乎。 尹素汐脸色一僵,扯了扯唇,讪讪道:“虽然汐儿不知道姐姐哪里惹姐夫生气了,但是汐儿觉得姐夫和姐姐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若说散就散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见亓灏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她又道:“姐夫,你……” “汐儿,你还不赶紧进去,在做什么?”大夫人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尹素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所以又折身回来找她,没想到竟看到她和亓灏在说话,不由得老脸沉了下来。 以前亓灏宠爱尹素婉的时候,各种奇珍异宝经常往尹家送,可以说大夫人和尹素汐沾了尹素婉不少的光。 而现在亓灏将尹素婉休弃了,尹家的面子丢了不说,尹素婉还得回娘家住,给大夫人添了不少烦心事。 所以,大夫人现在和尹太傅一样,对亓灏没什么好感可言。 尹素汐心虚的回头看了大夫人一眼,然后对亓灏急声道:“姐夫,我先进去了!” 说罢,她加快脚步往大夫人身边跑去。 整个过程,就像是尹素汐的独角戏,尴尬别扭极了。 亓灏冷笑一声,然后嘱咐顾瑾璃道:“阿顾,一会你去了女席后,离着那些讨厌的女人远些。” “嗯?”顾瑾璃挑眉,问道:“你很讨厌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是尹素汐了。 尹素汐可没那么好心为尹素婉说好话,她之所以劝亓灏与尹素婉和好,一来是想找个话题与他说上几句话,二来是想通过以这样的方式来让亓灏对尹素婉更加厌恶。 亓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除了你,我不喜欢任何女人。” “油嘴滑舌。”顾瑾璃虽翻了个白眼,但唇角却上扬起来。 “阿顾。”就在进入大厅的时候,亓灏改变了主意:“观礼后,咱们便直接回去吧。” 一般来说,参见婚礼的宾客都会在喜宴结束后才能离开。 否者,这对新人来说是极大的不尊重。 “这未免有些太失礼了。”顾瑾璃摇头,不解道:“你这么着急回去,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亓灏重重点头,一本正经道:“造人。” “滚!”顾瑾璃脸一红,瞪了亓灏一眼,随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里抽了出来,见沈明辉从不远处走来,便低声道:“我先去女席了,你自己也小心点。” “好。”目送着顾瑾璃往女席方向走去,亓灏转身对沈明辉打招呼道:“沈将军,好久不见,不知令千金的腿可好了?” 沈明辉瞧着笑吟吟的亓灏,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怒气:“多谢宁王爷记挂,小女的腿无大碍。” 秋猎会那日,亓灏当众伤了沈碧云,现在见了自己还能笑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那日的不快并未发生过。 想必普天之下,脸皮如此厚的人,也只有亓灏一个了! 亓灏见沈明辉眼里的火苗乱窜,笑了笑,便往男席入座去了。 沈明辉攥着拳头,气得想打人。 女席的人不多,毕竟顾家二小姐是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就算是被顾淮接回相府四年,可在顾瑾琇大婚之前从未抛头露面过,更别提融入到贵女们的圈子里了。 在这京中,她除了相府里的姐妹之外,再无一个知己好友。 而今日那些前来祝贺的人,也不过是看着清王和顾家的面子罢了…… 想来,这顾家二小姐也真是可怜的厉害。 身份上不得台面也就不说了,还被莫名其妙指婚给清王了,啧啧…… 当然,大家只能在心里八卦这些。 毕竟,一个是在朝中位于百官之首的顾相,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清王,谁敢说他们的不是? “二……大姐!”顾瑾璃刚进去,便听到女席间有人在喊自己。 顺声望去,只见顾瑾瑜对她招了招手。 顾瑾璃好像许久没有回相府了,自然也就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顾瑾瑜了。 就在她抬脚打算过去的时候,却看到坐在顾瑾瑜旁边的顾瑾瑶却将她抬起的胳膊拽了下来,神色很是不满。 虽隔着几个桌子,却听得她斥责顾瑾瑜道:“三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像什么样子?” “我……”被顾瑾瑶一凶,顾瑾瑜赶紧看了看四周,不敢再乱动。 其实,她刚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想喊顾瑾璃过来坐着。 可能,顾瑾琇嫁出去了,府中只剩下她和顾瑾瑶了,所以看到顾瑾璃才越发亲切起来。 不过,幸好她及时的改了口,否则暴露了顾瑾璃和顾瑾琇身份互换的事情,那可就完蛋了! 顾瑾璃见后面还有桌子,便对顾瑾瑜点点头,往后面走去。 顾瑾瑜低下头,神色黯然。 顾瑾瑶撇撇嘴,语气嘲讽道:“人家现在不仅是宁王妃,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咱们哪里有福气跟她同桌呢!” “三姐,你可别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尹素婉已经被离开了王府,而且亓灏又当众说要改立顾瑾璃为正妃,尽管现在册妃的圣旨还没下来,可在大家眼里,顾瑾璃的身份与正妃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故而顾瑾瑶一看到顾瑾璃,那颗嫉妒的心就要抓狂。 尹大夫人和尹素汐也瞧见了顾瑾瑜刚才的举动,声音不小不大道:“庶女果真是庶女,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顾瑾瑶听罢,脸一红,而顾瑾瑜的脸则发白。 有几位大臣家的女眷装作没听到的一般,另外几个则捂着嘴发出几声嘲笑的声音来。 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使得顾瑾瑜和顾瑾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瑾璃离得尹大夫人较远,她的位置差不多处于最后面了,所以没注意到前面的动静。 “顾侧妃。”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莫芷嫣又坐了过来。 顾瑾璃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便往旁边挪了挪,温和道:“莫小姐。” 莫芷嫣看着顾瑾璃的脸有些微红,羞涩道:“我……我下个月初二就要与成恩成亲了,到时候顾侧妃会参加婚礼吧?” 顾瑾璃没料到莫芷嫣会主动提到这件事情,先是一愣,随即她犹豫了会,低声道:“应该会的。” 莫芷嫣察觉到顾瑾璃似乎有些为难之意,便问道:“那天,顾侧妃是还有其他事情吗?” 顾瑾璃摇头,勉强笑道:“没有,大哥成亲,我怎有不去的道理?” 莫芷嫣一听,放下心来。 拉起顾瑾璃的手,她的脸又红了几分:“我听顾相说,成恩最是疼爱你这个妹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顿了顿,她试探道:“那……我能跟成恩一样,喊你瑾琇吗?” 既然莫芷嫣嫁到了顾家,那便是顾瑾璃的长嫂了。 除了顾相和大夫人之外,顾家还有两个姨娘,四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这么多的人,她得提前打好关系才是。 而顾瑾璃在莫芷嫣眼中是顾瑾琇的身份,她是顾成恩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必定是莫芷嫣要结好的对象。 虽然,她已经嫁出了顾家,可怎么说“顾瑾琇”都是大夫人和顾淮的嫡女,与她亲近绝对没错。 顾二小姐也嫁给了清王,至于府中还剩下的那两个庶女和小叔子,尽管成亲后会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只要与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不知为何,顾瑾璃被莫芷嫣拉着的手掌心竟沁出了一层细汗。 很多时候,女子爱上一个男子,会为了他改变自己的性格,改变自己的习惯,变成他所喜欢的模样。 大概能猜出来莫芷嫣为何会待她亲近,除了莫芷嫣的性格本身就柔和的原因外,应当还有顾成恩的因素。 总之,会用心去做一切可以让他欢心的事情。 只是,顾瑾璃又不能告诉莫芷嫣,她不是顾瑾琇。 她是顾瑾璃,顾淮和顾成恩平日在私底下都是喊她“阿璃”…… 扯了扯唇,她道:“好。” 见顾瑾璃答应了,莫芷嫣很是开心,明亮的眼睛里也带着欢喜,似乎是得到了认可一般。 顾瑾璃望着她眼底的喜悦,忽然有些感慨。 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女子,若顾成恩能发现她的好,应该会很幸福吧? 前面,顾瑾瑶在喝茶的时候,用袖子挡住了一半的脸。 她偷偷往后瞅了几眼,见莫芷嫣和顾瑾璃谈得投机,不禁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心里暗骂莫芷嫣势利眼,只知道巴结顾瑾璃,却看不上她和顾瑾瑜。 冷哼一声,她眼珠子咕噜乱转。 见顾瑾瑶只端着茶不喝,顾瑾瑜不解道:“四妹,你怎么了?” 顾瑾瑶回神,嘟囔道:“等她嫁过来,看我不给她穿小鞋才怪!” “吉时到!” 这时候,礼官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王手里握着喜绸,牵着顾瑾琇到了大厅中央。 顾瑾璃透过前面坐着的人群,看着顾瑾琇那一身红色喜服,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被迫代替顾瑾琇嫁给亓灏。 为了显示对她的关爱,也是为了给顾家长脸,大夫人特意花了大手笔找人给她做了一件喜服。 而今日顾瑾琇的喜服,简直要比她当时那件还华丽。 喜服上不仅用金丝银线绣了“凤穿牡丹”图案,还在腰部镶嵌着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红色宝石。从领口开始至袖口,分别有两串粉珍珠点缀。就连红色的绣鞋上,也顶着两个硕大的明珠。 裙摆的流苏上有银珠做点缀,随着顾瑾琇走路,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拜天地!” 礼官一声大喝,清王便与顾瑾琇转身对着门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按理说,清王大婚,作为“高堂”的老皇帝和丽妃得出席才行。 然而,先是丽妃撞鬼,后是老皇帝中毒,而太后和皇后又不待见清王,所以这“高堂”之位也就空了。 等清王和顾瑾琇对着两个虚位鞠了个躬,礼官又道:“夫妻对拜!” 清王看着那头上蒙着喜帕的顾瑾琇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弯了弯身子。 刚才那两道礼,顾瑾琇拜的还算痛快。 可到了这最后一礼,她竟像是身子石化了一样,如何都弯不下去腰了。 想着以后要除了宣王之外旁的男人同床共枕,养儿育女,她的心就扯得生疼。 她无法想象,以后那么多的日夜,那么漫长的时间,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要如何度过? 可能是顾瑾琇迟迟不行礼,引得众人不由得有些意外。 大家奇怪的看着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这都到最后了,顾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突然又反悔不成?” “嘿嘿,说不准还真是,毕竟她要嫁的人是清王,啧啧……” “哼,一个庶女能嫁给王爷做正妃也算是攀高枝了,还敢不愿意?” “呵呵,就怕你有命攀高枝没命享受荣华富贵!” …… 宣王坐在男席的最前面,与顾成恩、亓灏三人并列而作。 藏于袖子里的手攥紧,宣王的面目肌肉很是僵硬。 他既希望顾瑾琇能与清王行完这最后一礼,又自私的想她不要弯腰。 亓灏将宣王脸上的挣扎看在眼里,低头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心中冷笑。 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也不愿让旁人染指,这是男人的通病。 可是,有一点他与宣王不一样。 那就是,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会舍弃。 比如说,顾瑾璃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死缠烂打也要绑着她在身边。 更何况是现在,她爱上了他?他更是不可能放手了! 对于不爱的人,他不会去主动招惹,更不会纠缠不清,利用人家的感情。 比如说,尹素婉。 感情没了便没了,过去的就该彻底放下。 哪怕知道尹家的确可以给他很大的助力,但他也绝不想因此再与尹素婉有纠葛。 “三姐,大……二姐她不会真的想……”顾瑾瑶伸长脖子,瞪大眼睛道。 顾瑾瑜胆小,她抓着顾瑾瑶的手,小声道:“你可别吓我。” “欸。”莫芷嫣虽坐在后面,不过她却时不时的注意着前方和清王行礼的顾瑾琇。 见礼仪停了下来,便很是疑惑。 顾瑾琇与宣王的事情,顾瑾璃是知道的。 静静的看着那动作停止的顾瑾琇,虽无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顾瑾璃应该能猜到她此时的心情。 以前,在顾瑾璃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的时候,她可能无法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 可爱上亓灏后,她再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无畏无惧了。 她会恐慌不安,会患得患失,也会嫉妒介意,像寻常女子一样情绪波动。 若是有一天,她要嫁的人不是亓灏,想必也会如顾瑾琇一样,撕心裂肺吧…… 这样想着,她竟觉得顾瑾琇有些可怜。 可能,当她和顾瑾琇身份互换开始,不仅是两个人的身份换了,就连彼此的人生和命运轨迹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瑾璃阴错阳差的爱上了亓灏,而顾瑾琇却痛失心头之爱…… 随着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顾成恩眉头紧促,轻咳两声。 “小姐,该行礼了。”小丫鬟是个机灵的,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提示完顾瑾琇后,又给礼官使了个眼色。 礼官主持清王的婚礼,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刚才见顾瑾琇突然不行礼,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接受到小丫鬟的暗示,立即提着嗓子,声音比之前还大:“夫妻对拜!” 感觉到头顶那道幽冷的目光,顾瑾琇咬着唇,终于艰难的弯下了腰。 “礼成!”礼官松了口气,大手一摆:“送入洞房!” 按着一般的大婚程序,礼成之后应该有闹洞房的环节。 但是,今日却把这环节给省去了。 一来,大家都害怕清王,没人敢闹他的洞房。 二来,今个来的人也不多,热闹不起来。 所以,顾瑾琇被小丫鬟扶着往新房方向去了,剩下的宾客便开始吃喜酒。 美味佳肴一盘子接一盘子的陆续上桌,在顾瑾璃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丫鬟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张小纸条。 还没等顾瑾璃开口问,那丫鬟便转身离开。 不知是何人给自己的纸条,也不晓得纸条上是什么内容,因此顾瑾璃只能握在手心里,不敢打开。 不经意间,她抬头看到坐在男席间的亓灏穿过那么多的人群,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在看到亓灏点点头后,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说不出来,有点小甜蜜,还有点像是在众目睽睽下偷情一般,怪不好意思的。 手在桌子底下打开纸条,顾瑾璃眸光微动。 等着顾瑾璃直起身子来,亓灏确定她已经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 挑了挑眉,他示意她现在就出去。 顾瑾璃移开目光,装作没看到他的暗示一样。 莫芷嫣的余光注意到了顾瑾璃的小动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到亓灏后,她便明白了。 垂下眸子,她语气有些羡慕道:“瑾琇和宁王爷的感情真好。” “呃……”顾瑾璃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其实也没那么好。就……就还凑合吧。” 都说财不外露,同理,恩爱也不能秀。 否则,秀恩爱,招人妒。 看到了顾瑾璃手里攥着的小纸条,莫芷嫣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什么。 亓灏见顾瑾璃还不动身,便有些着急了。 直直的看着她,眼神有些不满。 坐在亓灏一旁的顾成恩刚才喝了不少酒,瞥见亓灏和顾瑾璃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眉目传情,便心头更加烦躁起来。 站起身来,他一甩衣袖出了大厅。 第201章 最后通牒 挡在顾瑾璃身前的那些女子们,见亓灏往这边看来,而且眼神还那么吓人,不由得都坐不住了。 有的人沾沾自喜,有的人吓得缩了缩脖子。 不过,有自知之明的女子倒是知道转身往后瞅。 在看到顾瑾璃后,也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亓灏看的不是她们,而是顾瑾璃。 实在是受不了亓灏那直勾勾的眼神,顾瑾璃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转头貌似无意的问道:“芷嫣,我吃好了,想出去透透气,你要一起吗?” 莫芷嫣不愿出去做亓灏和顾瑾璃的电灯泡,本想婉拒,可却看到了出门的顾成恩,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但还是坐了下来。 摇了摇头,她言不由衷的笑道:“不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女儿在出嫁之前,做母亲的都会对她千叮咛万嘱咐。 比如什么夫妻相处之道,婆媳斗智斗勇之道,如何拿捏拿捏小姑子之道等等。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洞房之事。 身为女人,她该如何去服侍夫君…… 尽管,离着大婚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可莫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恨不得将这几十年来自己的血泪经验全部传教给女儿,好让她少走些弯路。 此外,莫夫人还很有针对性的指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男人都是犯贱,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人。 因为,越是容易得到的女人,男人也就越会不把她当回事。 也就是说,要莫芷嫣学着矜持一些,适当的与顾成恩保持一些距离,不要总是黏得太紧。 毕竟,男人的天性就是不喜欢被束缚。 如果能做到若即若离,让他琢磨不透又兴趣不减的话最好。 若做不到,那就努力的学会欲擒故纵。 男人嘛,总得吊着他的胃口。 成亲之前要这样,成亲以后也同样如此。 所以,她还是不要出去了。 顾瑾璃点点头,然后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亓灏见顾瑾璃出去了,放下茶杯,便也起身离开。 不得不说,清王这婚宴上的饭菜让顾瑾瑶吃得很是尽兴。 她一边咋吧着嘴,一边吃着碟子里的又看着顾瑾瑜的。 瞥见顾瑾璃的身影出了大厅,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大口将嘴里塞得满满的糖醋鲑鱼咽下,含糊不清道:“我……我出去一下。” “哎,四妹!”顾瑾瑜想抓住顾瑾瑶的胳膊,但却抓了个空,只能看着她趁着大家不注意,猫着腰从桌旁溜了出去。 亓灏在字条上写的地点是大花园,可顾瑾璃却不知道花园要往哪里走。 出了大厅后,她问迎面走来的一个小丫鬟后,那丫鬟指着一条小路道:“顾侧妃往那边走就是了。” 顾瑾璃道了声谢后,便顺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走去。 清王府的花园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在花厅东边的大花园,一个是在花厅西北角的小花园。 然而,那字条上“大花园”的“大”字,因为被袖子给挡住了,她只看到了“花园”二字。 所以,小丫鬟听她问“花园”,也就理所应当的以为她是要去小花园了。 从小路过去,一路来很是安静,与喧闹的花厅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瑾璃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亓灏可真能找地方。 连清王府里这么个偏僻幽静的角落都知道,他也真是厉害! 想着他刚才见她还不动身时那不满的表情,顾瑾璃轻笑了起来。 走出小路后,她果真看到了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的花不多,但品种也算名贵。 顾瑾璃抚摸了一下眼前的那株松阳红,然后又收回了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人不喜欢美的东西。 比如说这花儿,有的人看到了喜欢,便摘了下来。 而真正爱花的人,不会因一己之私残忍的将花儿从枝头上摘下,而是会悉心给花儿施肥浇水,让花儿开得更加灿烂,花期更长一些。 她算不得什么爱花人,只是瞧得这花儿开得正好,若是摘下来就太可惜了。 毕竟,摘下来后,她赏玩片刻觉得索然无谓也就丢掉了,还不如让花儿继续开着,还能供更多的人来欣赏它的美丽。 只不过,后来再来赏花的人,可不一定会像她一样惜花。 往身后看了一眼,还不见亓灏过来,顾瑾璃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有些无聊,她便俯下身子,仔细的研究着杨松红的花瓣来。 还记得书上曾提起过,杨松红从初放至凋谢,花瓣都会保持挺拔的姿态,不会呈现后翻或者明显的褪色现象。 如果遇到低温开放,花瓣边缘也不会变得焦枯。 相反,遇高温多雨的时候,花朵中心不会暴裂,仍旧会饱满开放。 花的种子在清水里多泡几天,水可以用来治疗眼疾,花瓣也可以食用,可以减缓人的失眠症状。 就连茎叶,也可以碾碎了缝一个香囊,夏天带在身边用来祛除蚊蚁。 可见,这花儿是个宝。 抬头,顾瑾璃视线忽然一顿,竟这才发现前方还站着一个人影。 巧的是,顾成恩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面色一僵,顾瑾璃不知道顾成恩在那站了有多久了,又看了她多久。 他的脚下,有一些散落的花瓣,看着并不像是自然凋落的,倒像是人为摧残的…… 脑海中浮现起那日在茶楼,顾成恩对她说的那些话来,顾瑾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他深邃的眸子,转身,她就想往回走去。 刚走了两步,顾成恩竟健步如飞的从后面扯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就像是钳子一样,捏得她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竟到了一看到我就要躲的地步了吗?”顾成恩眯着眼睛,冷冽的眸子里闪着幽光。 他贴近的身子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使得顾瑾璃不自觉的有些反感,一边试图挣脱着,她一边道:“大哥,有什么话,你先放开我再说。” “呵!”捕捉到顾瑾璃眉宇间显现出来的那一抹不悦,顾成恩的手劲更用力了,“果真是讨厌我了吗?” 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阿璃,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真的不能离开亓灏吗?” “只要你愿意,我便有办法让他与你和离!” “大哥,我们是不可能的。”挣脱不开顾成恩,顾瑾璃只能别过脸道:“我喜欢的人是亓灏,现在是,以后也不会改变。”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直插顾成恩的心脏。 顾成恩听罢,两眼迸发出一道杀意。 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顾成恩给捏断了,但她却倔强得咬着唇强忍着,愣是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来。 顾成恩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剑,好想将顾瑾璃对亓灏的情丝全部给斩断。 二人的不远处,繁茂的绿萝交织缠绕成了一堵绿色的墙。 墙后,顾瑾瑶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顾成恩和顾瑾璃,震惊得险些惊呼一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顾成恩可是他们的大哥啊!他怎么会和顾瑾璃…… 啧啧,顾淮和大夫人引以为傲的顾大公子,竟会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妹?! 这可真是惊天秘闻!怪不得,顾瑾瑶总感觉着同样是庶女,可顾成恩待顾瑾璃似乎要比对待她和顾瑾瑜要温和一些,原来如此! 好奇心作祟咽了一口唾沫,她拨开绿萝的叶子,继续偷窥着二人的动静。 松开手,顾成恩下了最后一次通牒:“阿璃,你一意孤行,真的会后悔的。” 见顾成恩终于放开了自己,顾瑾璃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后悔。”如避蛇蝎一般,她丢下这四个字后,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刚出小花园,“砰”的一声,她便撞在了亓灏的怀里。 亓灏刚从大花园过来,见顾瑾璃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一样,跑得这么急,便一边扶住她的身子,一边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顾瑾璃的鼻子撞的酸疼,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她没有说话。 往她的身后望了望,从亓灏的角度并不能看见顾成恩,因此他只是单纯的以为顾瑾璃是撞到了鼻子,疼得才掉了眼泪。 “见不到我,害怕了?”亓灏温柔的给顾瑾璃揉着鼻子,轻笑道:“我刚才在大花园里没见到你,便知道你肯定是来了这里。” 顾瑾璃看着亓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握住亓灏的手,她声音有些发颤:“亓灏……你不会让我后悔的,对不对?” 可能,有些话,说的多了,就会不自觉的在心里留下阴影。 顾成恩说她会后悔的,这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她的脑袋里盘旋,让她不得不开口问亓灏一句才能安心踏实。 亓灏揽着顾瑾璃的肩,吻上了她的唇,用行动来证明。 他吻得很认真,很热情,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的不安。 环抱住亓灏,她努力将顾成恩刚才的话从脑海中摒除。 顾瑾璃被吻得身体有些绵软无力起来,靠在亓灏的怀里,她气喘吁吁道:“亓……亓灏……可以了。” 亓灏听罢,这才将她放开,目光落在她那嫣红的小嘴上,意有所指道:“这只是小小惩罚,若还敢再怀疑我,晚上棍刑伺候。” 顾瑾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棍刑…… 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亓灏“哈哈”笑着,搂着她往回走。 另一边,躲在绿萝墙后的顾瑾瑶,刚才看戏看得正带劲,她以为顾成恩会对顾瑾璃做些什么。 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 顾成恩在关键时刻竟放开了顾瑾璃,他们并没有做出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越轨之事。 看着顾瑾璃走后,顾成恩那一脸恨意又伤心欲绝的模样,顾瑾瑶也便明白了。 先撇开两个人的兄妹关系不说,只看现在这情况,分明是郎有意而妾无情。 眼睛一亮,顾瑾瑶忽然很想找机会将这不耻之事宣扬出去。 她一定要让大家都看看,刑部最年轻有为的顾侍郎,相府嫡子顾成恩到底是怎样道貌岸然的一个人! 一来,可以打大夫人的脸。 二来,可以毁了顾瑾璃的名节。 怎么说在大家眼里,顾瑾璃现在都是顾瑾琇,与自己的亲哥哥有不伦之情,不管是亓灏,还是其他人,总之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接受的! 什么宁王正妃?这位子她连想都别想了! 同样都是庶女,凭什么顾瑾璃可以一飞冲天?她和顾瑾瑜就要在相府里唯唯诺诺的?! 也别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相府里,除了母亲三姨娘和二哥顾念时是亲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拿她当做一家人。 所以,她管那些人的脸面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便兴奋起来。 转身,她刚打算将拨开的绿萝合上,却与回头的顾成恩对上了眼神。 两个同时一惊,眼中神色都是诧异意外。 顾瑾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慌慌张张的就要逃走。 顾成恩没料到顾瑾瑶竟敢这么大的胆子,躲在墙后偷窥。 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他足尖轻点,翻身越过绿萝墙。 在顾瑾瑶还没跑几步的时候,直接落在了她的身前。 挡住顾瑾瑶的路,顾成恩眯着眼睛,眸子里是浓浓的杀意。 “大……大哥……”顾瑾瑶面色惨白,与之前在花厅里和顾瑾瑜讽刺顾瑾璃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两腿打颤,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一样。 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跟踪顾瑾璃过来,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她的解释,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顾成恩冷冷的望着顾瑾瑶片刻,阴森的目光盯得她只觉得一阵凉意涌遍全身。 头皮发麻,身后的衣衫被汗水浸湿。 如同等待着死神的宣判,顾瑾瑶一颗心七上八下。 顾成恩移开眸子,视线往四周扫了一眼,他发现这地方真是个视觉死角。 倘若是死了个人,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抿了抿唇,他幽幽道:“果真没看到什么吗?” 一边说着,他背在身后的手,一边从袖子里缓缓抽出匕首来。 顾瑾瑶见顾成恩终于开口了,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见顾成恩又不说话了,顾瑾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求饶道:“大哥,你相信我,我真……” 忽然,冷光一闪。 不等顾瑾瑶的话说完,顾成恩的手腕飞快婉转,随即便听得顾瑾瑶连尖叫声都未出口,脖子上的动脉便被那锋利的匕首直接割断。 眼睛瞪得老大,血从她的伤口“哗啦啦”的涌出。 “你……你……”手指着顾成恩,她“砰”的一声向后仰去。 顾成恩冷漠的看着顾瑾瑶的尸体,一边拿出帕子擦着匕首上的血,一边唇角间溢出一丝讽刺:“愚蠢!” 顾瑾璃和亓灏出了小花园后,两个人并没有直接返回花厅,而是走走停停,随意的溜达着。 清王府没有宁王府大,所以两个人走得极慢。 “二……大姐!” 这时,只见顾瑾瑜从对面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顾瑾璃脚步一顿,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顾瑾瑜小脸满是紧张,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我找不到四妹了!” 顾瑾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罢,她拍了拍顾瑾瑜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四妹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不是,四妹说出去转转,我等了她好久,都不见她回来。”顾瑾瑜胆小,极少参加这些场合。 以前也是,如果不是顾瑾瑶强硬拉拽或者是大夫人发了善心,破例将她们带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出相府一步的。 因为她害怕人多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身边有人陪着还好。 若是落了单,那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就好比现在,她只知道顾瑾瑶当时出去了,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顾瑾璃一听,皱了皱眉,低声道:“四妹出花厅之前,可交代过什么?” 按理说,顾瑾瑶虽性子不讨人喜,但应该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不该乱跑的。 何况,她也是头一次来清王府,又不熟悉,会跑去哪里呢? “一开始我以为她去如厕了,可我刚才也找了,根本就没有!”顾瑾瑜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吸了吸鼻子,她忽然道:“对了,二姐……四妹她……她好像是跟着你出去的,会不会……” 关心则乱,在她这“二姐”二字一出口,顾瑾璃的脸色便变了。 一来,顾瑾瑜喊她为“二姐”,直接暴露了她的身份。 二来,顾瑾瑶竟是跟着她出去的? 这不是跟踪,还是什么! 下意识的去看亓灏,亓灏当然听到了,但他却面无表情。 就像是他根本无心关心顾瑾瑶生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顾瑾璃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发涩道:“三妹,我没有……”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 一个女子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得厉害。 而她那白色的裙子,沾了一些黄色不明液体。 随着她风一样从眼前跑过,空气里带着一丝腥臊味道。 “那边……那边死人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句话,顾瑾璃的心头一跳。 “去看看!”顾瑾璃不由分说,抓着亓灏的手就往那女子跑来的方向走去。 顾瑾瑜见状,也紧紧跟了上去。 没走多久,在池塘旁边,果真见到顾瑾瑶了身影。 她背对着大家,就像是趴在池子旁边似的,一动不动。 但是,她的身下,却是一片血迹。 她的尸体若被人发现在小花园,那便会直接暴露了顾成恩不说,可能还会将矛头引到顾瑾璃头上。 毕竟,顾瑾璃当时去小花园的时候,还有个丫鬟给指过路。 而现在这个点,大家都坐在花厅吃酒,极少有人出来。 池塘的侧面有一座假山,于是顾成恩便派岳云鹏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顾瑾瑶的尸体移了过来。 刚才那个发现顾瑾瑶身体的小姐,不过是想如厕懒得多绕路,可又实在是尿急,便想到假山后面简单的方便一下,结果便被顾瑾瑶的尸体给惊住了。 所以,一泡尿还没来得及解决,便直接一泻而下,湿了裙子…… 大概是那尿裤子的小姐的惊叫声太大,引得大家都从大厅里跟着过来了。 “四……四妹!”顾瑾瑜脸一白,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妹!”顾瑾璃赶紧扶着顾瑾瑜,然后将她交给了荷香,语气沉重道:“扶好她。” “是,小姐。”荷香也知道事情严重,于是赶紧搀扶好顾瑾瑜。 既然顾瑾瑶是跟着顾瑾璃的,那么她又为何会死在这里? 杀她的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真的要对付顾瑾璃才这么做? 在顾瑾璃出去与亓灏相会的时候,并没有让荷香跟着,所以荷香也就不知道顾瑾璃其实还在小花园里遇见了顾成恩。 亓灏刚才从顾瑾瑜的话里,猜到了顾瑾瑶也一同去了小花园。 虽然他也与荷香一样,不知道顾瑾瑶是因为看到了顾成恩与顾瑾璃之间不清不楚才惹了杀身之祸,但是他很担心顾瑾瑶的死会把顾瑾璃给牵扯进去。 “呀,那不是相府的四小姐吗?怎么好端端的死了?” “刚才我瞧着她还在喜宴上吃得高兴呢!” “哎哟,清王的婚宴上竟死了人,可真是晦气!” …… 人们对于顾瑾瑶的死,有漠不关心的,有感到匪夷所思的,有指责杀人凶手的,总之各种声音都有。 不过,却没有人敢靠上去。 一来,顾瑾瑶是个死人,谁想沾晦气? 二来,万一被人给怀疑上了是凶手,这可如何是好? 顾瑾璃的两腿像是灌了铅,好不容易才一步步迈到顾瑾瑶的身边。 她的目光落在顾瑾瑶的脚下,果真在她的绣鞋边缘发现了小花园的泥土。 颤抖着手,她扳正顾瑾瑶失去温度的身体,看着她颈间的那道大长血口子,呼吸困难。 顾瑾瑶鞋子上的泥土还有些湿润,说明她的尸体是直接被人杀了后移过来的。 而自己脚上的泥,随着跟亓灏一同走路,已经都干了,根本看不太出来了。 去过小花园的人,除了自己,那便是顾成恩。 那么,除了顾成恩杀的,又会是谁呢? 尽管不喜顾瑾瑶,可她到底是因为自己而死,顾瑾璃的心怎能不内疚? “清王来了!” “顾侍郎也来了!” 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清王作为王府和今日婚宴的主人,自然是要在得到消息后立刻赶过来的。 而顾成恩是死者的家属,更是得到场。 顾瑾璃听着身后的动静,咬着唇,红着眼睛看着那靠近的蓝衣人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痛心。 第202章 为何杀她 清王冷着脸,厉色问周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周边的人都吓得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爷,是这位小姐刚才发现顾四小姐的尸体。”这时,那刚才受惊的白衣小姐又被管家给带了回来。 在清王阴冷的目光下,白衣小姐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指着顾瑾瑶的尸体,哆哆嗦嗦道:“我……我想去如厕,路……路过……就看到了她趴在池子边,身上有血,我害怕就跑了回去……” 顾成恩深深的望着顾瑾璃,在她的眼里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失望,还有隐约的恨意。 可能,她在怪他,为何连顾瑾瑶都能下得去手,为何竟如此残忍? 立在距离顾瑾璃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 蹲下身子来,他抬手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下顾瑾瑶脖子上的伤口,随后站起身,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缓缓道:“死在一刻钟之前,伤口一刀致命,从用刀的力道来看,凶手应当是会武功的男人。” “尸体没有被人动过,这里应该就是案发地点。” 顿了顿,他将问题抛给了清王:“清王,这件事恐怕你得给本侍郎一个交代。” “瑾瑶虽然是府中庶女,可却是本侍郎的妹妹,如今死在了你府上,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其他人碍于不敢靠近,故而站得都离着顾成恩和顾瑾璃这边隔了一段距离。 再加上他背对着大家,所以除了顾瑾璃,没有人发现他刚才用另一只手将顾瑾瑶脚上的泥巴一并擦掉了。 呵,死在一刻钟之前? 顾成恩他这个杀人凶手,怎可能这般厚颜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顾瑾瑶是什么时间死的,死在谁手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死死的咬着唇,她垂下眸子,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她不敢张嘴,她怕一开口,会忍不住质问顾成恩,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清王攥紧拳头,眉宇间是压抑住的怒气,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作:“来人,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封锁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 顾成恩是刑部侍郎,经受办理了数不计数的案件。 既然他进行了分析,清王也就没必要再去找什么仵作来验证顾成恩是否说谎。 而其他人,更是不可能怀疑顾成恩。 毕竟,他在查案这方面可是权威的。 亓灏的眼睛一直盯在顾瑾璃和顾成恩身上,他看着顾成恩在看到顾瑾瑶的尸体后,脸上不见丝毫悲伤,冷静得有些太过吓人,不免得在心里暗暗思忖。 要不是顾成恩是铁石心肠,对顾瑾瑶这个庶妹一点感情都没有,要不然顾瑾瑶就是他杀的。 因为,这若是正常人的话,在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杀了,哪里能情绪没有丝毫变化,稳如泰山呢? 当然,也不能用常理来看顾成恩。 毕竟,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可能他整个人本身就是冷血的,哪里会管旁人的死活? 顾瑾璃低着头,亓灏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却发现了她肩膀在微微颤抖,便皱起了眉头,大步走到了她身边。 手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他低声的唤了句:“阿顾。” 顾瑾璃抬头,满脸泪水,她握住亓灏的手,很是用力,哽咽道:“我累了,想回家了。” 因为早前让杜江调查过顾瑾璃,所以亓灏知道,顾瑾璃被顾淮接回相府后,除了顾瑾琇,最喜欢欺负顾瑾璃的人便是顾瑾瑶。 他见顾瑾璃如此伤心,便沉声道:“好。” 顾成恩在听到顾瑾璃的那个“家”字,身子绷得僵直。 呵,若他没记错,太后寿宴那次,她一舞倾城,博得众人赞赏之外,还要了老皇帝一道圣旨。 那圣旨,应当也是她想用来和离的。 而现在,她竟将宁王府当成了家?! 呵呵,果真是让人倍感讽刺! 就着亓灏的手,顾瑾璃站了起来。 虽然只蹲了一小会,可她却觉得浑身都麻了。 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她才站了起来。 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察觉到她掌心里都是冷汗,担心道:“还好吗?” 顾瑾璃摇了摇头,敛去眸子里的寒意,她望着顾成恩,一字一句道:“四妹惨死,还望大哥务必将凶手找出,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顾成恩没有说话,而是避开她冷峻的视线,将目光移向被荷香扶着的顾瑾瑜身上,沉声道:“来人,将三小姐先带回府!” “是,顾侍郎。”随行的仆人听罢,便听命先将顾瑾瑜扶了回去。 顾瑾璃没有在顾成恩脸上看到有那么丁点的悔意,亦或者是其他情绪。 她的指甲狠狠的掐入掌心,便转身与亓灏离开。 从顾成恩身边经过,亓灏余光又好巧不巧的瞥见了他背在身后的衣袖有一块水渍。 那水渍,还没干,泛着一点淡淡的黄色,倒像是染上了什么之后,没洗干净。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顾成恩似乎察觉到了,便转了转手腕,将袖子掩了起来。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亓灏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转脸,他对清王道:“阿顾身体不舒服,本王与她先回去。” 刚才顾成恩将凶手锁定了目标,既然是男人,那在场所有的男人其实都有可能。 但因为,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凶手不可能是顾家人,所以顾成恩那几个仆人离开也没必要拦下。 可是,清王却不能放亓灏走,“不行,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与顾瑾琇成亲,本就是为了与顾淮结盟。 可是,谁又想到,好好的婚礼上竟出了人命? 而且,死的还是顾家的人!这让顾淮该怎么想他? 瞬间有些焦头烂额,清王除了不让宾客们离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如何是好。 眉头紧锁,他也只能等明日顾瑾琇回门的时候,亲自去相府给顾淮解释了! 亓灏大概知道刚才顾瑾璃为何看着顾成恩的眼神那般清冷了,并不仅仅是因为顾瑾瑶的死,还是因为顾瑾瑶是死于顾成恩之手。 顾瑾璃出了花厅便直接去了小花园,自己也是在小花园门口遇见的她。 既然是顾成恩杀的顾瑾瑶,而顾瑾瑶又是跟踪在顾瑾璃身后的。 也就是说,当时在小花园里,还有一个顾成恩…… 再想起她那仓促慌张撞在他怀里的模样,亓灏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有些不舒服,有些闷得慌。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走了一路,顾瑾璃一点都没有提到她在小花园里见到了顾成恩。 顾成恩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曾经派人绑架过顾瑾璃,还亲自带人围杀他们。 亓灏了解他偏执的性子,他无法想象,顾瑾璃单独与顾成恩相处,会发生什么。 当然,之前在悦来茶室遇到那次,他之所以放心让他们二人在一起,是因为他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外面又有那么多人,顾成恩不敢,也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对于刚才,他心里没底。 一来,顾成恩对顾瑾璃到底说了什么,让她情绪不对劲的问他会不会让她后悔? 自从与她表明心迹以来,他知道她的不安,也知道她需要很大的勇气才接纳了他,所以他也一直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让她安心。 表白心意的话也不知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她也说过以后的路会陪他一起走。 然而,她可能连自己都没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足够的信任过他,没有坚信过他们的感情。 要不然,她也就不会因为顾成恩的几句话就心生动摇。 二来,顾瑾瑶之所以被杀,那必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这也就是亓灏所担心的第一点,他不在意顾瑾璃隐瞒了顾成恩是凶手的事实,他只是介意为什么她不信他。 这样的感情,让他很是难受。 不过,他却不可能将这个问题拿出来与顾瑾璃坦诚不公的谈一谈。 会显得他小心眼,也会让她尴尬。 深吸一口气,亓灏压下心中复杂情绪,看着顾成恩意味深长道:“顾侍郎刚才说凶手是男子,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与女子无关了,是这个意思吧?” 顾成恩“嗯”了声,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亓灏冷笑一声,缓缓道:“既然如此,那阿顾便可以回去了,本王在这里即可。” 他说的也没毛病,清王见顾成恩都没反对,便点点头。 亓灏松开顾瑾璃的手,对身后的杜江嘱咐道:“送阿顾回去。” “是,王爷。”杜江拱手,恭敬道。 顾瑾璃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顾瑾瑶冰冷的尸体,顾成恩阴狠的面目,都让她想快点逃离。 暂时也没有心情与亓灏寒暄腻歪,她转身就要走人。 可却听得人群前面的一个小丫鬟,忽然出声道:“奴婢见过顾侧妃和顾四小姐。” 她这话一冒出来,顿时又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可能是顾侧妃?” “对呀,绝对不可能的,顾侧妃可是顾四小姐的姐姐呢!” “啧啧,姐姐又如何?那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再说了相府后院里的事情,谁知道呢!” …… 顾瑾璃脚步一顿,僵住了身子,脸色有些微白。 抬眸顺声看去,只见开口的小丫鬟,正是给她指路的那个。 顾成恩眸光一闪,也如同众人一样,都看向那丫鬟,只不过他的眼里又多了一层杀意。 在人群里看好戏的尹素汐和大夫人听罢,互相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幸灾乐祸之意。 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是顾家的人,这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当然,要是死的是顾瑾璃这最好。 不过,现在见顾瑾璃也被拖下了水,这似乎也不错。 尹太傅的大儿子被顾成恩给废了手和腿,二儿子又因为顾瑾璃还躺床上不省人事,而今个顾瑾瑶惨死,他不得不在心里很解气的暗叹,这真是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顾家,活该! 但是,因为死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庶女,所以尹太傅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宣王冷眼看着清王,同样是乐在观战。 不过,他身旁站着的沈明辉倒是跟着人群附和道:“难不成,顾侧妃是顾四小姐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当初,亓灏可是为了顾瑾璃才伤了沈碧云,现在有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为何不把握住? 亓灏自然知道沈明辉这话的用意,他走到顾瑾璃身边,重新揽住她,语气不容置疑道:“阿顾一直与本王在一起,不曾离开过半步。” 说罢,他又轻飘飘的瞥了那小丫鬟一眼,“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丫鬟还真没看错,一开始先是顾瑾璃问路,后来她又看到顾瑾瑶鬼鬼祟祟的绕到绿萝墙后面不知道做什么。 因为要急着去前厅上菜,所以她当时也没管那么多。 不过她被亓灏一盯,吓得不敢再吱声。 大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小丫鬟的反应仿佛是一种默认,让众人不禁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一个跟着变了变。 亓灏不依不饶,“说话!” 可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强大,小丫鬟很是后悔自己不该脑袋一热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张了张嘴,她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卡在嗓子眼里:“我……我……” 亓灏加重了语气,再次质问道:“老实交代,是否真的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到的顾侧妃和顾瑾瑶?” “当着大家的面,本王最好劝你说实话!” 他刻意强调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为的就是给顾瑾璃找不在场的证据。 小丫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咽了口唾沫,迟疑的摇了摇头,如实道:“奴婢是先看到顾侧妃的,后来才看到顾四小姐的。” 清王看着自己府中的丫鬟,脸色不由得又沉了下来。 刚才在小丫鬟指认顾瑾璃的时候,他还很高兴。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能是凶手就好。 尽管,顾瑾璃似乎好像没什么杀人的动机,而且她又是顾家的人,就算真是凶手,顾家应当也不会拿她如何。 可一听小丫鬟这么说,顾瑾璃又被洗清了嫌疑,他只觉得自己刚才白高兴了一场。 亓灏冷哼一声,语气嘲讽道:“三哥,像你府里这种没脑子的下人,该换了!” 清王本就心烦意乱,又听到亓灏这话,神色间不免得流露出隐约戾气。 “王爷,王爷!” 这时,几个侍卫绑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小男子过来了。 “王爷,这人鬼鬼祟祟的,不知何时混入了王府!”一边将男子往地上一推,侍卫一边又将一把染血匕首递上前,道:“这是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男子嘴巴里被堵着布条,此刻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音来,不过脸上却是满满的惶恐之情。 他自然不是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也不是混进来的,而是岳云鹏从外面刚捉来的替死鬼。 清王只想将这件事情立刻解决,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怒色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混入清王府行凶!” 铁青着一张脸,他对顾成恩道:“顾侍郎,此人交给你处置。” 顾成恩没有立刻回应,他捡起地上的匕首,仔细的看了看刀锋,缓缓道:“的确是这把匕首杀的瑾瑶。” 那男子一听,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顾成恩逼近男子,明知男子无法说话,可仍幽幽道:“瑾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她?”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匕首抵在男子的颈间。 这男子可当真是冤枉的很,他只不过是刚从离着清王府斜对角的赌坊里出来,就被人给点了麻穴丢进了清王府后院。 他并不知道岳云鹏是何时将匕首藏入他身上的,他只知道岳云鹏给他解开穴道后就闪身消失了。 本想偷偷摸摸的溜出去,可想起赌坊里欠的一大笔赌债,他便想趁着今日人多,顺便偷点东西出去变卖了。 可谁想到,他竟被人莫名其妙的当成了杀人凶手,而且杀的人还是顾家四小姐?! 这么大的罪名,他怎能担得起? 眼睛里是对死亡的恐惧,男子的身下也如同刚才那白衣小姐一样,一片黄色的湿濡。 “杀人偿命,本侍郎就无需再带你回刑部浪费时间了。”顾成恩抬手,然后便直接朝着男子的胸口上便是一刀。 他的动作,快,准,狠,以至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男子已经倒地身亡了。 按着审案的程序来说,仅凭一把匕首,不能说明什么。 而顾成恩也没有多问,直接就认定了男子就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绝对。 但是,大家也没多想。 毕竟,他能毫不犹豫的一刀将男子就地正法,也可看出他是有多么的愤怒。 至于男子的摇头反驳,只不过是每个犯人在罪行被揭露后的正常反应而已。 既然真凶找到了,大家也就都没了嫌疑,这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清王终于松了口气,抬手吩咐侍卫道:“拖下去!” 待替罪男子的尸体被拖下去后,清王对众人道:“今日本是本王大喜的日子,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本王深感抱歉。” 神色悲痛的看着顾成恩,他又道:“顾侍郎,顾四小姐在清王府出事,明日本王会亲自登门向顾相赔罪。” 顾成恩轻叹一声,“这也不是清王的错,要怪只能怪那凶手太过可恶。” 清王府也算是把守森严,谁也没有再细究那男子是如何混进来的,又与顾瑾瑶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杀了她不成,毕竟只要事不关己就好。 顾瑾璃听着顾成恩这些让人作呕的话,背过身子,用力捏着自己的帕子,被指甲掐破的掌心,已有血迹流出。 亓灏注意到了那帕子上染上了嫣红,便用手掰开了她的掌心。 待见到掌心已经出了血,他怕牵着顾瑾璃的手会握疼她的伤口,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出了人群。 清王见亓灏连个招呼也不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又不能将他再给喊回来,只能憋着怒气。 婚礼成了这个样子,没人再想留下。 亓灏一走,也刚好给了其他人一个脱身的机会。 大家假意的安慰了顾成恩几句,然后都找了各种理由离开。 马车上,尹大夫人靠在软塌上,打了个呵欠道:“今个这婚礼虽死了人,可不得不说,这排场还是蛮大的。” 尹素汐想起刚才亓灏拉着顾瑾璃走的画面,撇撇嘴,语气酸溜溜道:“母亲,排场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嫁给清王一点前途都没有,依着女儿看来,要嫁还是得嫁给姐夫才行。” “姐夫?”尹大夫人一听,不悦道:“汐儿,婉儿已经被宁王给休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喊了。” 说罢,她又感慨道:“不过,汐儿说的也没错。” “皇上那么多儿子中,也就宁王……” 话锋一转,她看着尹素汐的眼神充满审视:“汐儿,你该不会是也喜欢上宁王爷了吧?” 尹素汐不知大夫人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由得心虚起来:“母……母亲,你在说什么呢!” “姐姐喜欢宁王,我……我怎么可能和姐姐抢男人?” 大夫人拍了拍尹素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汐儿一点也不比婉儿差,要是早些时候,母亲可能还会让你嫁给他,但现在不行了。” “你父亲已与宁王爷决裂,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在听到大夫人的前半句时,尹素汐的心激动不已。 她没想到,大夫人竟会同意自己喜欢亓灏。 可后半句,则是现实不允许。 低下头,尹素汐口是心非道:“母亲,我对他真没那个心思。” 大夫人点头,“没有就好,他不是你能驾驭的男人。” 尹素汐“嗯”了声,心里有些不服气。 刚才,大夫人不是还说自己不比尹素婉差吗? 为什么尹素婉都被亓灏爱过,她就不能呢? 何况,她自认为也不比顾瑾璃差。 亓灏能从尹素婉身上移情别恋到顾瑾璃身上,谁又能保证,将来有一天亓灏不会爱上自己呢? 这样想着,她信心百倍起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亓灏。 亓灏和顾瑾璃上了马车后,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瑾璃心情不佳,不仅因为顾瑾瑶一事,还因为顾成恩。 联想到之前顾成恩绑架她,还刺杀亓灏,她不知道他要是下次再发起疯来,会不会对亓灏再做出什么更让人难以料想的事情来呢? 她不怕顾成恩对她如何,她只担心他会对亓灏不利。 亓灏没有过问她为何要自虐,对于小花园的事情他也缄口不提。 此时,他正拿着药往她摊开的掌心上抹。 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郁色。 回相府的路上,二人各怀心思,因此鲜少的沉默了一路。 第203章 五味杂陈 洞房花烛夜,应当是每一对新人最期待又最甜蜜的夜晚。 然而,这对清王来说,只是例行公事。 对顾瑾琇来说,更是像噩梦一样,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承受着。 床榻上被喜婆之前洒满了花生,枣,桂圆等寓意吉祥的东西,挑开盖头,喝完交杯酒后,喜婆便极有眼力劲的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顾瑾琇本来长得也不算差,今日又盛装打扮了一番,在暧昧的烛光下,让人看着确实心动不已。 清王坐在她的身侧,犀利的眸子深深的打量着片刻,半晌才冷声道:“王妃,可以就寝了吗?” 顾瑾琇低垂着的眸子一闪,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发颤:“妾身服侍王爷宽衣。” 伸出手,她战战兢兢的摸向清王的扣子。 始终不敢抬眼,她很是紧张,因此解了好一会,都解不开一个扣子。 这要是搁在宣王和玉淑身上,应该会先调笑她几句,然后握住她的手,暧昧的说句“还是让本王来服侍王妃吧。”,说完,他得解了玉淑的扣子,再把自己的衣裳脱了,最后将玉淑往床上一压。 床幔放下,一切完美! 当然,洞房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提前打个招呼,问一下是否可以进行了。 就好比,男女在一起,男人若想吻女人,只需在合适的氛围下,对方不反感的情况下,直接顺其自然的吻下去就好了。 倘若你把这事情当作一个任务或者一个计划,提前制定了时间,地点不说,还在接吻之前试探的问一下对方,我可以吻你吗?这让人家姑娘该怎么开口? 面子薄的人,会口是心非的说不可以,或者羞怯的点点头。 豪放点的人,不用你说,会直接反扑。 但是,很多时候还得水到渠成的好。 可清王从未跟女人一同睡过觉,更别提会欣赏女人了。 他瞧着顾瑾琇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刚才心里对她升起的那丁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失了耐心,他语气略微不耐烦道:“本王自己来。” 顾瑾琇听出清王情绪不悦来,也不敢吱声,只好心中忐忑的解自己衣服。 清王一把将自己的扣子扯开,见顾瑾琇也已经将喜服脱下,便抿了抿唇,抬手放下了床幔。 这时,顾瑾琇忽然想起姜伢子的话来,在清王揽着她肩膀的时候,急声道:“王爷!” 清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他问道:“怎么了?” 顾瑾琇咽了一口唾沫,美眸看向那桌子上的烛台,小声道:“王……王爷,能不能把……把灯给吹了。” “妾……妾身害羞。” 没办法,姜伢子说过,这次的血不是人血,虽算逼真,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黑灯瞎火里做比较安全。 心里暗骂顾瑾琇真是个麻烦的女人,清王大手一挥,一道掌风便直接灭了那蜡烛。 被清王压下,顾瑾琇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清王对顾瑾琇没有任何感情,所以顾瑾琇发出“啊!”的一声痛呼。 …… 鸽子血从顾瑾琇的体内流出,染脏了垫在身下的“贞洁帕”。 虽说是在黑夜里,看不到那帕子上黯然发黑的血迹,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丝腥臭味道。 当然,顾瑾琇已经被清王折磨得快死去了一样,哪里有心思去关注这个? 清王仔细的嗅了嗅,一开始有些疑惑,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才怀疑那味道是从顾瑾琇体下发出来的。 顾瑾琇见他忽然不动了,便以为他这就完事了,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反应:“王……王爷……” 清王不敢确定,这难闻的味道是只有顾瑾琇在被破身子的时候才有,还是所有女人都会这样。 直直的看着顾瑾琇毫无血色的脸,他缓缓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顾瑾琇不解,“什……什么?” 清王直起身来,将自己的器物从顾瑾琇体内抽出,幽幽的吐出两个字来:“臭味。”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闷雷,劈的顾瑾琇外焦里嫩。 混沌的脑子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闻了闻,果真是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恶臭味道。 清王擦着身子,重新穿戴起衣服,头也不回道:“本王去外间睡。” 与顾瑾琇同房,也不过是为了明日喜婆在收“贞洁帕”的时候看到上面有印记好交差。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那他就没必要再与顾瑾琇同床共枕了。 不过若是他直接去书房睡,恐怕第二日又有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所以,他便去外间睡了。 顾瑾琇一怔,见清王已经出了房间,也像是解脱了一样,整个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难熬的一刻,总算是过去了。 随手扯过被撕碎的里衣擦着身下,她也终于找到了那恶臭味道的来源。 心里有些疑惑,为何上次与宣王欢好的时候,那修补过的膜在破掉后,没有发出任何味道,而这次却…… 想着姜伢子还嘱咐过她要多往身上喷洒些胭脂水粉,她大概明白了他当时的用意。 只是,她仅是单纯的以为鸽子血与人血不同,所以便有味道,却不知姜伢子是故意在鸽子血里放了东西。 那药不仅可以在与人体融合后,使得下体瘙痒溃烂,就连与之欢好的人也会如此。 当然,这需要一个时间。 就像是一个苹果,坏了的话是先从苹果心开始的,等到了表皮溃烂,到时候已经晚了…… 嫌弃的皱了皱眉,她将擦过身子的衣服丢在了地上。 前两日,瑶妃畏罪自杀,七皇子被发配边关,朝中上下虽觉得惊讶,可到底是皇家的事情,也无人敢多嘴过问。 贾公公更是不可能去戳老皇帝的痛楚,因此老皇帝便一直卧床静心休养身子。 就连朝中大事,也都是派贾公公在一旁读折子,他口谕让贾公公代笔。 夜色沉沉,贾公公见老皇帝还没有睡意,便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老皇帝摇摇头,沉声道:“听说今个老三的婚礼上出了乱子?” 贾公公没想到老皇帝的消息竟这么灵通,他一边暗暗在心里埋怨给老皇帝透露消息,让老皇帝不能安心休养的人,一边低声道:“是顾四小姐,在清王府上被杀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皇上放心,顾侍郎当场捉住了凶手。” 老皇帝其实一点都不关心死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只不过是顾家的人,他这才问几句:“顾相那边如何?” 贾公公想了想,道:“顾相和顾侍郎还没动静,而且看顾侍郎也没有想追究的样子,应当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老皇帝回忆着当初亓灏在新婚夜,一剑刺伤了顾瑾璃,顾相第二天便直接气势汹汹的进宫为她讨公道,而顾瑾瑶死了,丞相府竟连个消息也没放出来,果真是看出嫡庶的区别了。 当然,老皇帝不可能知道,当顾瑾瑶的尸体被顾成恩带着人抬回相府的时候,顾淮老泪纵横。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他说不伤心是假的。 因顾成恩已经将凶手当场杀了,所以顾淮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便令人将顾瑾瑶给葬了。 三姨娘像是当初看到华琼尸体的丽妃一样,不敢相信在出门前还对自己撒娇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哭得天昏地暗。 顾淮无奈,只能让人将崩溃的三姨娘先敲晕了送回院子里去。 顾瑾瑶意外横死,也出乎大夫人的意料。 怎么说都是她强烈要求顾瑾瑜和顾瑾瑶去清王府的,故而不免得有些心虚起来,于是便派嬷嬷往三姨娘的院子里送了不少滋补身体的东西,让她节哀顺变。 在顾瑾瑜醒来的时候,刚好是三姨娘晕过去后,所以也幸运的避过了三姨娘的质问。 不过,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顾瑾瑶跟着顾瑾璃出了花厅的事情。 再加上本就心思敏感,她只觉得顾瑾瑶的死可能与顾瑾璃有关。 她也了解顾瑾瑶的性子,知道顾瑾瑶泼辣,喜欢找顾瑾璃的茬,如果说二人在争执之中动了手,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她又不敢相信顾瑾瑶是顾瑾璃杀的。 毕竟,这个二姐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温和的…… 这个疑问就像是一块大石头,闷在她心里喘不过气来,这使得胆小怯弱的她更郁郁寡欢了。 众人只觉得她是受了惊吓,也就没当回事了。 但是,整个丞相府里,因为顾瑾瑶的死,还是涌动着一层阴霾。 大概是那天贾公公在他面前提到了顾瑾璃与那人有几分相像,所以老皇帝这两天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情,吃饭无味,睡觉也不踏实。 老眼望着贾公公,他终于忍不住道:“小贾。” “皇上,老奴在。”贾公公见老皇帝唤自己,赶紧应声道。 老皇帝犹豫了会,缓缓道:“你将朕柜子里的那幅画拿出来。” “皇上,不知您说的是哪幅画?”老皇帝的柜子里珍藏的画有十来幅,因此贾公公问道。 老皇帝轻咳两声,面色有些不自然,语气发沉道:“密格里的那幅。” 贾公公一听老皇帝提到“密格”,他便一下子知道了。 在柜子底层,藏有一个密格,那里放着老皇帝的玉玺,以及最重要的东西。 “是,皇上。”贾公公转身,连忙往柜子方向走去。 密格的外面并没有什么机关,而是简单有节奏的敲三下,便会自动打开。 打开密格后,贾公公将里面的画卷取了出来,恭敬的递给老皇帝:“皇上。” 老皇帝接了过来,没有立即打开画卷,而是小心翼翼的轻轻抚摩着良久,才一点点展开。 看着画中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他的老眼有流光划过,感慨道:“小贾,二十年了。” “朕已经老了,她若是还在,不知道她的样子还会不会跟当年一样?” 这画,是当年他去往凤国做客的时候,在见到那人后画下来的。 虽然当时他已经立了皇后,可还是忍不住多次对她表明了心迹。 不过,直至他回亓国之前的晚上,他仍旧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本打算将画像送给她,但因一时气恼,也就没送出手。 回亓国后,随着各种朝政事务的繁忙,他只能将对她的心思埋进心里。 这画像,也被他给锁了起来,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一个人自我安慰。 可是,这种思念却愈来愈深,像是发了疯似的,让他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她…… 后来……想起后来,老皇帝的眸光便暗了下来。 描绘着女子的眉眼,他脑海里浮现出顾瑾璃的脸来,缓缓道:“顾瑾琇……” 贾公公忽然听到老皇帝冷不丁的提到了顾瑾璃,不由得将视线从画像移到了老皇帝的脸上。 “她们确实很像。”老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极为艰难的承认道:“六分相似的五官,四分相似的气质。” “若她活着,生出来的女儿想必也会遗传了她的美貌和才气。” 说罢,老皇帝又自顾自的冷笑道:“朕果真是年纪大了,凤国的圣女永生不嫁人,又怎会有孩子呢?” 见老皇帝神色哀戚中又透着一股嘲讽之意,贾公公便知道他必定还是因那些陈年旧事而介怀,便安慰道:“皇上,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您……” “小贾。”老皇帝忽然打断了贾公公的话,用力捏着画轴,问道:“朕当年灭了凤国,到底是对是错?” 贾公公一愣,“皇上……” 老皇帝眉宇间跳跃着浅浅戾气,他咬牙切齿道:“小贾,这么多年,朕每每想起她来,心里都会五味杂陈。” “朕当初不想那么做的,可是她对朕实在是太过狠心,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朕!” “朕是天子,何况凤国国弱民贫,她有什么资格拒绝朕?!” 说到底,当年发兵攻打凤国,除了男人的占有欲之外,还有就是被人伤了自尊,他恼羞成怒了…… 重新看向画像,老皇帝又幽幽道:“小贾,那场大火……朕永远都忘不了。” 不说老皇帝忘不了,就是当时见过那火光冲天场面的人都忘不了。 大军攻入凤国皇宫后,烧杀掳掠,最后将凤皇的宫殿一把火全都烧了。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最后整个皇宫化为一片灰烬。 而那人和凤皇,也一并死在大火里…… 他带着人找了许久,连一块遗骨都没找到。 可见,她连死,都是那么的拒绝…… 贾公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着茶杯,低声道:“皇上,您喝茶。” 摆摆手,老皇帝将画像卷了起来,神色疲惫道:“放起来吧。” “是,皇上。”接了过来,贾公公又将画像给放入了密格。 翻了个身,老皇帝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贾公公给老皇帝放下床幔,规矩的守在一旁。 宁王府的芙蕖院里,亓灏并没有像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缠着顾瑾璃要个不停。 可以说,自从清王府回来后,亓灏的话便明显得少了许多。 顾瑾璃白天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一开始没觉出他的异样来,但到了晚上,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便看出亓灏有些不对劲来。 可能是在他的怀里入睡习惯了,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扯了扯他的胳膊,可又怕他睡着了,于是只能叹了口气,也将身子转了过去。 似乎面对着墙,要比面对他的背影好太多,至少心里不会发堵。 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的态度就变得那么冷淡了呢? 仔细的回想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出门前,清王府里,好像没什么可以让他不高兴的地方。 除了,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小花园遇到顾成恩的事情…… 心头一跳,她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就连呼吸也浅了几分。 攥着被角,顾瑾璃很是纠结。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么她到底要不要主动跟亓灏坦诚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似乎也错不在她,毕竟她与顾成恩也没如何。 之所以不告诉他,还不是怕他胡思乱想? 而他生气,则是因为不信任她,认为她是有意隐瞒罢了。 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委屈了。 黑暗中,亓灏同样也没睡。 听着她翻了个身,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回来后,他冷着脸,不与她说话,就是想让她自己能主动一些将事情与他说清楚,亦或者是见他情绪不悦,关心的询问几句,这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可是,到现在她竟一句话也没过问…… 心底的火苗因为失望正“滋滋滋”的往外冒着,突然一把掀开被子,他披上外衫直接下了床,推门离开。 “亓灏!” 听到身后的动静,顾瑾璃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可是,亓灏的人影已经出了房间。 看着那还没带上的门,在风的吹动下来回摇晃着,顾瑾璃的心,也一点点抽搐了起来。 夜风进来,凉凉的吹在她脸上,也吹湿了她的眼角。 低下头,她看着身侧被亓灏躺过后床榻上留下来的印子,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除了那床幔被风吹得“簌簌”的声音之外,没有人来回答她。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竟一时不知要往哪里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芙蕖院,似乎都习惯了。 漫无目的的在黑夜里走着,他的脚步极慢,心也越来越沉。 在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分明是听到了顾瑾璃在后面唤他的声音。 他以为她会追出来,可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只是一句挽留的话,一句服软的话,或者一句解释的话,她怎就这么吝啬呢? 也对,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是他低头,他妥协…… 不能说他累了,只能说有时候他也需要人来哄哄自己…… 抬起头来,他回头看着芙蕖院的方向,桃花眼里的神色像是失去了星光后的夜空一样,幽暗无色。 想着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便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恨过她,也更爱她。 可能,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生气,就像是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难受,可还是控制不住一样。 放在心上的人,怎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爱了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亓灏抬脚往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里,雷子看着陈泽轩丢在桌子上的匕首,声音发抖道:“世子……” 那匕首如同陈泽轩的眸子一样,散发着冷光,让他有种后背一凉的感觉。 陈泽轩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出口的声音带着冷意:“怎么,还要本世子亲自动手吗?” 雷子知道,从那天他毫不犹豫的将晕过去的玉淑抱起的时候,自己的心思便彻底的暴露无疑。 陈泽轩虽生玉淑的气,可到底是打心眼里疼爱她的。 如今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又怎还会留着他在身边呢? 神色凄然的看着陈泽轩,雷子喑哑着声音道:“属下身份卑贱,自己了断,不劳烦世子动手。” 说罢,他拿起匕首,抬手就要干脆利落的往自己的胸口上插去。 “啪!” 陈泽轩手中的扇子狠狠的敲在了雷子的手腕骨处,震得他骨头发麻。 “咚”,匕首掉在了地上。 “世子?”雷子吃惊的看着陈泽轩,以为他转变了心意。 然而,脸上的动容之情却在陈泽轩的下一句话后立即僵住。 “知道宫里为什么会有太监吗?那是因为防止他们淫乱后宫,这才让他们失去了做正常男人的资格。”陈泽轩用脚尖将匕首勾起,重新拿在手里,缓缓道:“本世子不杀你,但也不能留着你将来祸害玉淑!” 进宫做太监的人,大多都是逼不得已。 毕竟,割了命根子,从此不能人道,不能生儿育女,还要活在众人的鄙夷眼光中,如此耻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世子……”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良久不能言语。 “你若不想活,也可以。”陈泽轩勾了勾唇,不紧不慢道:“不过,死了便死了,这世上再无人记得你是谁了。” 他这话的暗示意思很明白,雷子要是死了,玉淑最多会一时伤心而已。 可他要是选择宫刑苟活下去,至少还能继续默默的守护着玉淑,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当然,陈泽轩本就不打算要雷子的命,他只是要彻底断了雷子的念想。 内心挣扎一番,他痛苦的点点头,接过陈泽轩手里的匕首:“多谢世子。” 转过身去,“噗呲”一声,他将匕首刺入了下身。 血,瞬间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 裤裆处一片血红,他死死咬着牙,艰难的往门口走去。 陈泽轩的视线落在地上的嫣红,摇了摇头。 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雷子痴心妄想。 贪求不该得到的东西,总该要付出代价的…… 手摸向桌上半掩半开的那幅画,他又自嘲起来。 他对那个人,不也与雷子一样吗? 都是明知不能爱,却爱了…… 攥起了拳头,他将画轴卷了起来,塞入了画筒里。 第204章 势单力薄 “主子。”第二日早上,荷香和爱月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顾瑾璃竟早已醒来了。 爱月瞧着顾瑾璃眼下的黑眼圈,嬉笑道:“主子,您昨夜没睡好呀!” 昨晚,从亓灏出了房间后,她便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她一个人,想了很多东西,可又没有任何头绪。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从未觉得身边少了另一个人,床榻会显得那么空旷。 也才发现,原来没了他温热的怀抱,她夜里会睡不踏实…… 没听出爱月话里的意思,顾瑾璃接过她递过来的湿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低声道:“王爷呢?” “听周管家说,王爷天还没亮就进宫了。”爱月耸了耸肩,不明所以道:“不过话说回来,王爷今个走的可真够早的,奴婢都没瞧见他出来。” 顾瑾璃听罢,心头发酸。 亓灏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在这里,爱月又怎会看到他出房间? 荷香注意到顾瑾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悄悄的望床榻上看了一眼,她觉得外面那半床,似乎没有人睡过的样子。 眸光微动,她用胳膊不经意之间碰了一下爱月:“小红这个时候该醒了,你去看看它。” 爱月不解,嘟着嘴不乐意道:“小红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知道的,我跟它不对脾气。” 荷香轻咳两声,给她使了个眼色:“小红腿上的伤好了,这几日喜欢乱跑,王府这么大,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这真是养了个祖宗!”爱月撇撇嘴,端着盆子出了房间。 “主子,奴婢给您梳头吧。”拿起梳子来,荷香站在顾瑾璃身后,低声道。 顾瑾璃转了转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荷香,轻声道:“你把爱月支出去,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荷香想了想,问道:“主子,您不开心。” 顾瑾璃一怔,扯了扯唇,“有这么明显吗?” 荷香点头,试探道:“是因为王爷昨夜没有留下吗?” 顾瑾璃没料到荷香心思竟细腻到这般地步,垂下眸子,她语气里夹带着一丝茫然:“荷香,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但是我知道,他生我的气了。” 荷香也不知道顾瑾璃和亓灏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询问,只好道:“主子,奴婢看得出来,王爷他是真的很在意您,而且又事事以您为先。” “若是您和王爷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开的好。” 顾瑾璃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荷香见顾瑾璃听心里去了,也就放心了。 虽说老皇帝现在是休养期间,但是奏折政务之类的也总不能让贾公公代为处理。 今日,他开始处理政务,也陆续的召见各位大臣。 只是没想到,顾成恩竟带着五六位大臣前来,说是反对梁宽进入军营。 理由嘛,梁宽是文官,没有经验不说,且还是亓灏安插在军营中的,未免有些任人唯亲的意思。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顾成恩却愣是把小问题放大了,让老皇帝左右为难。 因为说实话,老皇帝当时也与顾成恩有着同样的担心。 梁宽为文臣,将他安排在军营里确实有些不妥。 可到底是亓灏推荐的人,对于亓灏看人的眼光,老皇帝还是比较相信的,因此也就同意了。 这些大臣们今日兴师动众的,表达着不满,无非是因为梁宽与他们都是文臣,若去了军营里,将来再建功立业的话,这不是位于他们之上了嘛。 当然,这只是老皇帝的想法。 顾成恩阻止梁宽进入东山军营的目的并非老皇帝想的这般简单,而是想以此来诬陷亓灏结党营私,滥用职权。 如果,这些大臣们嘴巴够厉害的话,便可以让老皇帝将亓灏手里的军权收回来。 原本,他想将沈明辉也给扯进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毕竟,沈明辉刚调到东山军营里去,他在军中的根基还不稳,老皇帝是不可能将军权再交到沈明辉手上的。 所以,一会还需要有个人来帮忙才行。 刚好,亓灏没多久也过来了,他在得知顾成恩和那帮老臣的意见后,只斜着眼睛,冷冷道:“东山军营受本王管治,本王要如何,与你们这些文臣何干?” “文臣如何?但凡是关乎着国家社稷,人人有责!”顾成恩听罢,冷哼道:“东山军营虽受宁王爷调遣,可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军队,宁王爷如此专权,可曾将皇上放在眼里过?” 一旁其他的大臣也附和道:“顾侍郎说的对,军营归根结底是皇上的,一切都得……” “皇上,宣王爷来了。”这时,贾公公进来禀告道。 老皇帝不明白,大家争吵的意义在哪里。 自古以来,似乎文臣都是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斤斤计较,吵得无法无天。 而武将,没脑子的有勇无谋,有脑子的又野心太大。 总之,没一个人能让人省心的。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让他进来。” 宣王进来后,与亓灏对视一眼,随即给老皇帝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嗯”了声,语气不冷不热道:“何事?” 宣王恭敬道:“儿臣无事,只是进宫来看望一下父皇的身体。” 顿了顿,他看向众人:“没想到诸位大人都在。” 清王今日本来是应该带着顾瑾琇一同进宫给老皇帝和太后请安的,可是昨日顾瑾瑶死在了婚宴上,所以他一大早便陪着顾瑾琇回了相府,找顾淮解释去了。 所以,两位王爷都在,不免得让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顾成恩见宣王来了,便扬唇对老皇帝道:“皇上,从古至今,最是忌讳专权。” “而宁王爷手中的东山军营,是亓国最强有力的军队,微臣认为,为了防止军权过分集中,应当分权制衡!” 亓灏是老皇帝中意的皇位继承人,莫说这军权现在是亓灏的,就连这天下将来也是他的。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军权的分配不满,因此不禁皱眉问道:“何为分权制衡?” “军中另设督察将帅,平分军权。”顾成恩抿了抿唇,沉声道:“或者是将兵符一分为二,避免一人独裁。” 亓灏冷笑一声,问道:“那依着顾侍郎的意思,朝中何人做督察合适?” 顾成恩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将视线落在宣王身上:“微臣以为,宣王可以担任。” 宣王一听,立刻惶恐的推脱道:“不可不可,督察一职如此重要,本王怎能胜任?” 他不过是装一下谦虚的样子而已,可谁知道亓灏竟会接着他的话,毫不给面子道:“难得宣王爷还有自知之明。”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确实是胜任不了督察一职。” 宣王被亓灏的话给噎住了,脸色有些青白。 “本王倒是觉得,清王更合适。”亓灏的这句话,又让众人不由得瞪大眼睛。 亓灏这是什么意思?推荐清王,难不成这是打算要与清王联手了? 宣王攥紧拳头,眼底是浓浓的恼意。 清王昨日刚娶了顾瑾琇,今日亓灏就这般态度,呵! 这二人,一个娶了嫡女,一个娶了庶女,按亲疏关系上来看,既是兄弟,又是连襟,而自己不正是势单力薄了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真该先将顾瑾琇娶了再说。 至少,他是顾淮真真正正的女婿,也就不用担心与顾淮的关系破裂了。 不过,再回头想想,亓灏与尹太傅之前也曾是翁婿关系,到后来不也一样撕破脸了吗?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将亓灏的话从脑子里移除,心里认定亓灏是以此来挑拨离间。 老皇帝可不想弄什么督察,一来麻烦,二来觉得没必要。 抿了口茶,他缓缓道:“清王身子还未恢复利索,而且刚成婚,暂且也不适合做督察。” 亓灏听罢,唇角轻扬:“父皇说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老皇帝看着这一群乌泱泱的人,只觉得心烦不已。 挥挥手,他声音疲倦道:“若没其他事情了,都退下吧。” 宣王是没军功,不够资格,被亓灏给否了。 清王则是身体抱恙,被老皇帝给否了。 说了这么多废话,到最后还是被老皇帝三言两语给打发了,顾成恩心里很不甘心。 上前一步,他不依不饶道:“皇上,微臣……” 可能是平时亓灏总是时不时的惹怒老皇帝,老皇帝表面上对亓灏又极少表露出任何上心的地方,所以大家也没揣摩透他的心思来。 只觉得老皇帝迟迟不立储君,还是在考量各位王爷皇子。 “顾侍郎。”若顾成恩针对的是宣王或者清王,老皇帝可能还不会太过介意,但他如此咄咄逼人,不免得让老皇帝有些反感:“东山军营这些年一直都由老四掌管,从未出过任何问题,所以朕相信他。”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顾成恩像是脸上挨了一个无形的巴掌一样,他垂首,咬牙道:“是。” 门口一个小太监进来在贾公公耳边低语一番后,立即出去了。 贾公公听罢,立刻上前道:“皇上,有消息传来,说是七皇子在发配边疆的路上,染上了恶疾,不治而亡。” “什么?!”老皇帝一听,变了脸色。 不过,很快,他眼中的诧异又隐了去,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七皇子做出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只是,他的死讯,还是让老皇帝的心情有些沉重。 众人听罢,同样是脸色各异,也深知老皇帝此刻一定不愿人打扰,于是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出了宫门口后,亓灏见顾成恩死死的瞪着自己,笑得明媚:“怎么,顾侍郎难不成也想进军营了?” 顾成恩不想进军营,但却想让老皇帝将宣王调到军营里与亓灏分割兵权。 如此明显的意图,亓灏又怎能不清楚? 不得不说,老皇帝刚才那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至少没给亓灏添麻烦。 顾成恩冷哼一声,甩袖上了马车离开。 这时,宣王走上前,与亓灏并肩而立,声音阴冷道:“老四。” 亓灏挑眉,“二哥有何赐教?” 宣王唇间溢出一丝冷意,缓缓道:“做人不要太绝,于人于己都好。” 说罢,他留给了亓灏一个背影。 亓灏听出他暗示的意思来了,但不以为意。 七皇子为何会死,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出自皇后之手。 皇后反将一军,使得七皇子和瑶妃的事情败露。 既然七皇子已经被发配到了边关,按理说皇后也没必要再杀他了。 可是,为了永绝后患,所以才斩草除根。 所以,亓灏有时候也很佩服皇后的毒辣手段。 而他做的,跟皇后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再者说了,若自己真有宣王说得那么绝,想必不管是宣王还是清王,哪里还有站在这里跟他叫板的机会? 只是,这个顾成恩,这次确实有些太过分了。 再联想到小花园一事,亓灏一边往前走,一边唤道:“杜江。” 杜江跟在后面,赶紧上前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望着宣王的马车离开,缓缓问道:“郭明义如何了?” 郭明义,自然就是顾成恩的生父。 顾成恩费了好大的力气派人去到处寻找,然而却不知道亓灏早就先他一步找到了郭明义。 杜江恭敬道:“王爷放心,咱们的人一直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好。”亓灏点点头,沉声道:“派人将消息传出去?” 杜江一听,惊讶道:“王爷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揭穿顾侍郎的身份?” “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亓灏冷笑一声,上了马车:“做得隐秘些,七分真三分假,真假难辨效果才是最佳。” 杜江恍然大悟,“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亓灏“嗯”了声,便放下了车帘子。 与此同时,躲在宫门口的一个小宫女也急匆匆的转身往宫里跑去。 待双儿捧着茶盘进房间的时候,尹素婉正怀抱着一只白猫,给白猫梳理着毛发。 见双儿进来,她微微抬了抬眼皮,语气慵懒道:“走了?” 双儿点点头,恭敬道:“宁王爷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 顿了顿,她试探道:“主子,您当真不打算回王府了吗?” 尹素婉讽刺一笑,“我的脸都被亓灏打肿了,若再死皮赖脸回去,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说罢,她看向那冒着热气的茶,又道:“今个是什么茶,闻着挺香的。” “回主子,这是荷香茶。”双儿将茶杯往前送了送,继续道:“具有明目去火,美容养颜之效。” 尹素婉“哦”了一声,捋着猫毛的手稍微松了力道,那白猫便直接跳上了桌子。 “哎!”双儿见状,急忙就要抬手将白猫抱下去,却见尹素婉摆手制止道:“罢了,就纵容它这一回吧。” “可是……”双儿见那白猫竟大着胆子低头舔着茶水,脸色有些发白。 尹素婉将双儿脸上的神色收之眼底,紧紧的盯着她,意味深长道:“可是什么?” 双儿心虚的立即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奴婢去给主子再倒一杯。”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渴。”尹素婉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着双儿,她幽幽道:“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双儿一怔,不知道尹素婉这话是何意,小声道:“奴婢……奴婢……” “你看。”不等双儿回答,尹素婉抚摸着已经歪着身子,眼神涣散的白猫,轻声道:“这猫,像不像是快死了?” 尽管,她的声音听着很是平和,可双儿却感觉到了一股入骨的阴凉之意。 “主子……”声音有些发抖,她不知道尹素婉是否知道了自己在茶杯中下了毒,只能用力的攥着衣角。 尹素婉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掰开了白猫的嘴,将剩下的半碗茶水全部倒了进去,随后白猫连着翻了几个白眼,最后没了气息。 “双儿。”尹素婉站起身来,一边拿着茶杯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边噙着森然的笑意:“你难道不想对我解释什么吗?” 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双儿语无伦次:“我……我……主子,奴婢……” 之前,她按着尹素汐的吩咐,给尹素婉下过慢性毒药。 那时,顾瑾璃曾想给尹素婉诊治,但尹素婉反而却栽赃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现在,双儿又接到了尹素汐的消息,再给尹素婉加重药量。 而这只猫,是那天尹素婉从太傅府回来后,说在宫里太过无聊,所以便让双儿找了猫来打发时间,没想到双儿这次竟栽在了一只猫的身上…… 尹素婉自然不能告诉双儿,自己早就怀疑她了。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毒都可以用银针检测出来,因此她便用这活物来试毒。 原本,毒素进入人体至发作需要一个缓冲期,可是小猫小狗这些畜生自然没有人的抗毒能力强大,没一会便一命呜呼了。 尹素婉见双儿不说话,捏着她的下巴,美眸里充满了厉色:“怎么不说话了?真要我割了你的舌头,做哑巴?” 双儿见事情败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尹素婉狠狠的踩在双儿的手指上,冷笑道:“要我饶命?” 脚下使劲的碾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扭曲,声音也变得尖锐:“你我主仆多年,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帮着尹素汐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命?” “我说过,背叛我,欺骗我的人,都该死!” 双儿吃痛,但却不敢痛呼出声。 她咬着唇,吓得哽咽道:“主……主子,奴婢……奴婢这么做,实属逼不得已啊!” “呵,逼不得已?”尹素婉不屑的又加重了脚下的力气,眯着的眼睛散发出一道浓烈的杀意:“人做恶事的时候,一贯喜欢给自己找各种借口。” “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还是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说罢,她从发间抽出发钗,抬手就要向她的后背刺去。 “主子!”双儿惊叫一声,失声道:“奴婢有话要说,奴婢有话要说!” 握住尹素婉的手,她顾不得其他,和盘托出道:“二小姐,是二小姐拿着奴婢的一家老小作威胁!” “不仅如此,当时……当时主子的腿断了,也是二小姐一手所为!” 尹素婉一听,眼中是满满的震惊。 随之,波涛的恨意也席卷而来。 细长的指甲陷入双儿的手背,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双儿咽了一口唾沫,吸了吸鼻子:“其实,二小姐很早之前就也心仪宁王爷了。” “可是,当时王爷已经和主子您在一起了。” “所以,二小姐一直对您嫉妒得很。” 这些,尹素婉已经知道了,因此她怒色道:“说重点!” “那天,是二小姐将您推向马车的,不是顾瑾琇。”双儿一哆嗦,赶紧言简意赅道:“只不过是顾瑾琇正好站一旁,当时人又多,二小姐推您的时候,也顺带把顾瑾琇给一并推了出去。” “后来……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双儿也就不用说了,自然是顾瑾琇做了替死鬼,被老皇帝下旨嫁给了亓灏以赎罪! 尹素婉只知道尹素汐城府深,又虚伪,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腿断了,是拜她所赐! 怒气,怨气,恨意,在尹素婉体内膨胀。 她的发钗,也不受控制的在双儿脖子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主子!”双儿疼得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又继续道:“还有,还有!” 捂着脖子,她大口喘息道:“您大婚那天,也是二小姐她用脚绊了荷香一下,所以荷香才不小心打翻了合卺酒!” 她将所有一切都说了出来,不过是想将罪名全推给尹素汐。 而她,只不过是受制于人之下,无可奈何罢了。 只是,除了亓灏和顾瑾璃,以及顾家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顾瑾璃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个人。 她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却被牵扯其中,这是何其无辜? 尹素婉攥着发钗,胸脯因愤怒起伏不定。 这么来说,她的腿断了,都是尹素汐的错,也就不能全怪“顾瑾琇”了? 倘若,亓灏知道了的话,他是不是会因此为曾经对“顾瑾琇”做过的事情深感愧疚? 虽然,他已经与“顾瑾琇”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在一起了,可是因为愧疚,亓灏会加倍补偿“顾瑾琇”,要再想将他们分开,这就难上加难了! 既然真相尹素婉已经知晓了,那留着双儿也就没什么用了。 至于尹素汐,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一步步走向双儿,尹素婉眸光一狠,举起发钗,向她的胸口刺去。 第205章 乍见之欢 抱着尹素婉的胳膊,双儿嘶声力竭道:“主子,您要是现在就把奴婢杀了,二小姐会怀疑的!” 眼泪鼻涕一脸,她小脸惨白,“主子……主子,您不能杀奴婢!” 尹素婉眯着眼睛,冷笑道:“你要我留着你?一次不忠,便再无忠心可言!” 双儿重重点头,泪流满面的恳求道:“主子,您留着奴婢,奴婢还能将二小姐那边的情况禀报回给您!” “您要是再找其他人,可就找不到像奴婢这样知根知底的人了!” 她的声音抖如筛糠,可见死到临头,是有多么的害怕。 “你倒是不傻。”尹素婉将发钗收了起来,眼底眸光冷冷:“下次尹素汐再问起你来,你就说毒已经下了,让她放心。” 双儿听到这话,立即应声道:“是,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尹素婉倒出一颗药丸,冷声道:“吃了它。” 双儿看着药丸,害怕道:“主子,奴婢真的不敢了。” “你不吃了它,我怎敢再将事情交付于你?”尹素婉说罢,根本就不必等双儿的意见,像刚才给白猫灌茶水一样,强硬的捏着她的下巴,将药丸给塞了进去。 “呜呜……”双儿一边扑腾着手反抗,可奈何却没有尹素婉的力气大。 这要是搁在平时,尹素婉就是朵柔柔弱弱的娇花。 但是现在,仇恨的力量已经让她浑身上下充满着戾气。 “咳咳咳……” “别做无用功了。”见双儿如同那日的雀儿一样,试图将药丸从喉咙里抠出来,尹素婉轻蔑一笑:“提醒你一句,每个月的十五日,你可以来找我要解药。” “不过,解药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你的,得看你的表现。” 低头,她拍了拍双儿的脸,轻声道:“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双儿两腿一软,脸上更失去了血色:“主子……” 尹素婉转身,捏起桌上的死猫,丢到双儿怀里,“出去吧。” “是。”双儿抱着死猫,讷讷的应了声,神不守舍的出了房间。 门关上,尹素婉幽幽的舒了口气,摇头道:“蠢物!” 亓灏下了马车,进了王府门口后,杜江见他走到通往书房和芙蕖院的十字小路处停了下来,有些不解道:“王爷?” 眸光暗了暗,他犹豫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书房。 然而,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杜江的声音:“属下见过顾侧妃。” 亓灏的身影一僵,回头,果真是看到顾瑾璃正从小路那侧过来。 抿着唇,随着顾瑾璃的靠近,他不禁攥起了拳头,有些紧张。 也说不出来原因,总之心跳加速起来。 可能,昨夜他太意气用事,以至于将她自己一个人丢下。 经过一夜的冷静,他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尽管,昨晚一事,还算不得闹矛盾那么严重。 可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 顾瑾璃脚步越来越慢,她在离着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直直的看着他,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她的眼神中,有委屈,还有一些不明的情愫,让亓灏看了,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爱情这东西,说不清楚谁吃定谁。 热烈的乍见之欢很容易,温柔的久处不厌最难得。 而亓灏,他的所有的别扭,冷硬,以及喜欢发闷的怪脾气,在见到顾瑾璃的那一刻,都会全部化成一滩温柔的池水,将她紧紧包围住。 他的满腔柔情只给她,他的温暖怀抱也只给她,就连他全身上下的激情澎湃,也只因她而起。 同样,他的郁闷烦躁因她,他的吃醋小气也因她。 因为爱她,所以在她面前,他愿意丢掉冷漠的面具,给她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往前一大步,亓灏伸出了手,将顾瑾璃揽在怀里。 杜江赶紧自觉退下,并对不远处几个打扫院子的下人摆了摆手。 下人们见状,立即闪开,于是院子里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二人。 将头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他低声道:“阿顾。” 顾瑾璃没有回应,也没有伸手去回抱住亓灏。 “阿顾。”亓灏又唤了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软绵:“我错了。” 他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凑巧,而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 依着她的性子,能让她肯主动踏出这一步来,算是难得。 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满足了。 既然她都让了一步,那剩下的事情自然是要他来做了。 “你哪里错了?”顾瑾璃紧绷着的身子动了动,似乎要挣脱开他:“你是宁王爷,哪里有做错的时候。” 亓灏没有说自己哪里错了,他揽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我想你了,阿顾。”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顾瑾璃感受着亓灏怀抱里的温暖,眼泪便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委屈的。 可是,她就是心里憋得难受。 大概,因为他昨晚的突然离开。 一句“我想你了”,便击垮了她心里强撑的抵御防线。 咬着唇,她压抑着自己的哭音,闷声道:“可惜我一点都不想你。” “虽然只是一夜,可我真的很想你。”亓灏用脸蹭了蹭顾瑾璃的脸,认真道:“阿顾,我一整夜没睡,脑子里都是你。” “今日在去宫里的路上,脑子里还是你。” “阿顾,以后我不要和你分开了,一晚上也受不了。” 手轻轻抚摸着顾瑾璃眼下的黑眼圈,亓灏又笑道:“你看,你昨晚也没睡好,是不是也在想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顾瑾璃别过脸,语气里带着嗔怪,“分明是你自己走的,现在这意思倒好像是我昨晚赶你走似的。” 不得不说,他的情话说得越来越信手拈来,让她很难招架得住。 “是我不对,不该生闷气。”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收起了笑意,低头道:“可是,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的表情,有种突然之间的落寞,让人不免得有点心疼。 顾瑾璃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人都是只有对喜欢的事物才会特别的上心,所以一个人爱不爱你,是很明显的。 握紧亓灏的手,她小声道:“我怕你知道了多想,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我有没有说过,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亓灏松开顾瑾璃的手,指了指她的心口,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缓缓道:“坦诚,不是说说而已。” “我自认为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事情可隐瞒的,那么……你是否也可以多给我一些信任呢?” 顾瑾璃身子一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自打交心以来,亓灏做什么事情,确实都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而她,相比之下,藏了太多的秘密…… 亓灏知道,关于顾瑾璃藏在心里的那些秘密,于她而言,都是不可说的。 所以,他也不愿逼迫她。 况且,身份,代嫁,茶楼,这几件重要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了,也就没必要一定得较真的让她承认。 “阿顾。”重新拉起顾瑾璃的手,亓灏转过头,不再看她为难的表情。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低声道:“我不强求你将心里的一切都剖给我看,我只希望你能坚定对我的感情,更要相信我对你的爱。” “仅此而已,可以吗?” 说不感动,是假的。 顾瑾璃刚忍回去的眼泪,此刻又有种涌出来的感觉。 她看着亓灏英俊的侧颜,喃喃道:“亓灏,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亓灏的整颗心都沸腾起来。 他的眼中闪过欢喜,闪过感动,还有无法抑制的狂热。 “阿顾。” 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下一刻他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顾瑾璃一惊,下意识的楼主了亓灏的脖子。 亓灏桃花眼里染上了比春光还明媚的笑意,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补觉。” 顾瑾璃余光瞥见不远处探出来的两个小脑袋,红着脸道:“快放我下来,爱月在那看着呢!” “看就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亓灏轻哼一声,加快了往芙蕖院的脚步,“再说,你我没穿衣服的时候,你在我身上……” “你再说!”顾瑾璃知道,亓灏接下来的话肯定更加不正经了,于是便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亓灏吃痛,嘴上仍不老实道:“回去后,我让你加倍肉偿。” “不要脸!”顾瑾璃瞪了他一眼,娇美的容颜又添了两朵绯红。 亓灏唇角上扬,心情一片晴朗。 躲在角落里的爱月一边搂紧了一直想往地上蹿的小红,一边对荷香道:“看到没,还是王爷厉害,几下子就把主子给逗笑了。” 荷香看着被爱月紧紧勒着脖子,瞪着眼睛向自己求救的小红,无奈道:“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你一定要这么对它?” “嗯?”爱月眨了眨眼睛,然后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小红身上,终于松开了几分胳膊,讪讪道:“我还不是怕它乱跑嘛。” 见荷香仍旧盯着自己,爱月轻咳两声,“好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一会还得给王爷和主子烧洗澡水呢!” 一边抱着小红往回走,她一边碎碎念道:“你也知道,床头吵架床尾和。” “一般那什么什么之后,都得需要清洗一番的。” 荷香脸蓦然红了起来,古怪的瞪着爱月:“我又没经历过,我怎么会知道!” 爱月“嘿嘿”一笑,捏了一把荷香的脸蛋:“没事,总会经历的。” 荷香拍掉爱月的手,从她怀里抱过小红,羞恼道:“整日的就知道胡思乱想,一点也不像个正经姑娘家!”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将爱月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爱月见荷香走人,便着急的喊道:“哎,你等等我呀!” “哎哟!” 忽然一块小石子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正中爱月的后脑勺,她疼得痛呼出声。 一边揉着脑袋,她一边气呼呼的往四周张望着,“是谁?谁打的我!” 周围很是安静,没有人响应。 爱月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攥在手里,生气的破口大骂道:“怎么,敢做不敢当?真是个缩头乌龟!” “狗娘养的,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别给我躲了!” “你不是人,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是个东西,你……” 大概是担心爱月接下来骂的会更难听,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又从后面落在了爱月的肩膀上。 “谁?!”爱月一转身,看清从树枝上飞下来的人,恼声道:“是你?!” 秦峰嘴里叼着一根草,撇撇嘴道:“几日不见,你这小丫头个子没长高,嘴巴倒是变得厉害了。” 爱月本就不待见秦峰,见是他刚才打的自己,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石子往他头上“咚咚咚”敲了三下。 “让你在背后偷袭我,这是还你的!” 三下石子下去,秦峰的额头上立即鼓出来一个红包,可见爱月下手是有多用力。 见爱月大有不罢休的意思,秦峰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揉着脑袋:“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当真吗?” “玩笑?!”爱月一把甩开秦峰的手,忿忿道:“我要是拿石头把你的脑袋豁开个口子,你乐意吗?” 秦峰觉得爱月简直是小题大做,不禁也生气辩解道:“我哪里……” 爱月狠狠踢了秦峰一脚,懒得再去听他后面的话,扭头走人。 “嘿,这个死丫头!”秦峰瞪着爱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道:“不可理喻!” 一转头,他往后跳了一步,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受惊似的:“你什么时候在的?” 杜江看着秦峰腿上的脚印一会,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哦,军营里有点事,我就回来了。”秦峰拍了拍脚印,问道:“对了,王爷呢?在书房?” 杜江摇头,想了想,沉声道:“王爷在芙蕖院。” 秦峰点点头,没多想:“行,那我这就去芙蕖院。” 说罢,临走时,他还不忘记嘱咐杜江道:“芙蕖院那个死丫头,就是只母老虎,你以后看见她,最好绕道走!” 杜江笑了笑,目送着秦峰离开。 芙蕖院里,亓灏将顾瑾璃压在身下,气息微喘,眼底火苗四射。 顾瑾璃双手抵在亓灏的胸前,语气坚决道:“不行。” “阿顾……”亓灏不死心,继续发挥着软磨硬泡的精神,恳求道:“我已经好久没有了,你不能这么狠心。” 顾瑾璃一听,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反驳道:“什么好久?分明才一晚上而已!” “阿顾,一夜,如隔三秋。”亓灏望着她,喉咙滚了滚。 他想要她,不止是每天,还是每分每刻。 可能是源于男人对女人的冲动,也可能是她对他的吸引力太大。 总之,他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 不过,他想要的人也仅限于她一人而已。 他不是种马,若是换做了其他人,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亓……灏!”顾瑾璃嘤咛一声,抵抗着他的手便失去了几分力气。 亓灏见缝插针,趁机直接将她的手反扣在头顶,不容她动弹。 另一只手,他向下扯着她的裙子。 “王爷,王爷!” 就在顾瑾璃的裙子刚扯下来的时候,却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亓灏的动作一顿,顾瑾璃也是有些惊讶。 身下凉飕飕的,无任何东西遮挡,她咬着唇,“放手!” 好事被打断,亓灏很想一掌把秦峰给拍出去,但扣住顾瑾璃的手又不舍得放开。 “阿顾,咱们不管他,继续。”将心头的不满压下,亓灏调整了呼吸,打算继续。 然而,秦峰听不到屋子里的回应,便在外面一边不依不饶的敲门,一边大声道:“王爷,你在吗?属下有事情禀告!” 就像是一只聒噪的鸭子,秦峰吵得亓灏瞬间性趣全无。 脸色一沉,他松开了顾瑾璃,随即手腕一翻,一道掌风直接对着门口扫去。 这一掌,亓灏为了避免门被震碎,只用了四分的力道。 “砰!”的一声,秦峰果真觉得整个门震了一下。 而他敲门的手腕,也跟着被气流震住,有种快废了的感觉。 “滚!” 紧接着,亓灏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秦峰张大嘴巴,脑袋也像是蒙了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所措道:“是是,属下这就滚!”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能清楚的听出亓灏正在发怒。 小跑避开了门口好远,他一边敲着发麻的胳膊,一边想着亓灏生气的原因。 自己才刚回来,连亓灏的面都没见得上,而屋子里应该就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所以不是顾瑾璃惹怒了亓灏,又是谁呢? 摇着头,他叹了口气,感慨道:“女人啊!” 找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他百般聊赖的等着亓灏出来。 屋内,亓灏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便以为秦峰已经离开了。 眼中渐渐又燃起欲望,他手撩拨着顾瑾璃敏感的部位,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战,亓灏持续了一个时辰。 完事的时候,顾瑾璃香汗淋漓,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亓灏消了火气,满足的在她的翘臀上摸了一下,这才出了房间。 秦峰在外面等得焦急,可又不敢像刚才那样冒然敲门,只能干坐着,时不时的张望着门口。 见亓灏终于出来了,而且脸色看上去不错,他立即放心了,迎了上去,问道:“王爷,您消气了?” “嗯?”亓灏想着刚才险些被秦峰打扰了好事,脸又冷了下来:“跟本王去书房!” 秦峰不解亓灏为何脸变得这么快,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 见秦峰灰溜溜的跟在亓灏身后往书房走去,站在走廊里的爱月捂着嘴笑了起来:“活该!” 对荷香招了招手,然后两个人带着人将浴桶抬了进去,服侍顾瑾璃沐浴。 进了书房后,亓灏冷声道:“不是让你在军营里守着吗?怎么回来了?” “王爷,您好些天没看到属下了,难道就一点都不……”听秦峰又要说一堆矫情的废话,亓灏不耐烦的打断道:“有事说事,没事滚回去!” 秦峰深深感受到了亓灏的嫌弃,委屈道:“王爷,沈将军手下的那几个人故意在背地里为难梁宽。” “给他住最差的帐篷,连饭菜和洗澡水也都是冷的。属下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回来征求您的意见,是不是该教训他们一下?” “是吗?”亓灏听罢,眸光凛凛:“好歹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打滚过来的人,怎的净使些女人家登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有辱武将的身份!” 秦峰点头,也嗤之以鼻道:“可不是嘛,这种算计人的小把戏,只有女人才喜欢。” 亓灏沉吟片刻,沉声道:“这件事,先不要插手。” 秦峰听罢,瞪大眼睛道:“王爷,难道就让任凭他们这么欺负梁宽?” 亓灏站起身来,缓缓道:“这兴许也是考验梁宽的一个好机会。” “他做文官做久了,处事虽稳重有节,智谋胆识也过人,可身上还是少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本王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他少了历练和狠心。” “在军营里,每个人的地位都是靠军功来累积起来的。” “他要成为人上人,也必须得一步步靠实力往上爬。” “当然,倘若他连这么点小事都摆不平的话,也枉费了本王将他调去军营的苦心。” 听了亓灏的一番话后,秦峰恍然大悟:“王爷说的是,属下受教了。” 亓灏一边出书房门,一边冷哼道:“没事就别回来了,来回瞎折腾。” “王爷……”秦峰一脸受伤,可亓灏已经往芙蕖院方向去了,他只能垂头丧气的也飞身往军营方向去了。 第206章 公诸于世 亓灏回了芙蕖院的时候,正值爱月刚好端着避子汤给顾瑾璃。 顾瑾璃本以为亓灏刚才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因此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惊讶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本来无意,可听在亓灏耳里,却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顾瑾璃手中那碗冒着热气,黑黢黢的药,皱眉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顾瑾璃眸光一闪,低声道:“没什么。” 察觉到顾瑾璃面色有些不自然,亓灏问一旁的爱月,声音冷了几分:“什么药?” 爱月被亓灏的眼神一瞥,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避……避子汤。” 避子汤是什么,亓灏自然是知道的。 听罢,他的脸色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冰一样阴寒。 犀利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顾瑾璃,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荷香对爱月使了个眼色,二人赶紧知趣的退了出去。 毕竟,主子之间的事情,她们做奴婢的不能插嘴插手。 屋门关上,顾瑾璃扯了扯亓灏的袖子,“亓灏……” “为什么?”亓灏攥着顾瑾璃的手腕,目光幽幽,“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孩子吗?” 顾瑾璃动了动唇,却不知该怎么说:“我……” 亓灏冷笑一声,眼底神色讽刺,他松开顾瑾璃的手,转身要往门口走去。 “亓灏!”顾瑾璃心头一惊,立即站起身来,从身后抱住了他:“不要走,你听我说。” 可能心里有了阴影,她越来越害怕亓灏将她丢下。 尽管,他们仍同在一个屋檐。 可是,一旦他出了这个房门,她还是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患得患失的,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顾瑾璃抱着亓灏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我不是不想给你生孩子,而是我们现在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好。” 亓灏听罢,声音冷硬道:“你是怕我这偌大的宁王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还是说,你担心孩子生下来,我现在不能给他一个宁王世子的身份?” 顾瑾璃身子一颤,环抱在亓灏腰间的手一点点松了下来。 她扯了扯唇,眼睛酸涩:“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冲,亓灏转过身来,“阿顾……” 见顾瑾璃眼角有泪水溢出,他抬手想给她拭去,却被她用手给挡了回去。 “我连你宁王正妃的位子都不在乎,又怎可能在意宁王世子的身份?”别过脸,顾瑾璃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再掉下来:“若不是因为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留在这里!” 亓灏知道,顾瑾璃最爱自由,她留在这里,确实是为了自己。 懊悔自己刚才情绪略微失控,他将手搭在顾瑾璃的肩上,柔声道:“阿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别说了。”推开亓灏,顾瑾璃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见顾瑾璃要走,亓灏连忙追了上去:“阿顾,你去哪里?” 顾瑾璃的脚步更快,头也不回道:“你别跟着我!” 荷香和爱月本来在院子里候着,见顾瑾璃脸色难看的跑了出来,而亓灏也跟在身后,两个人不禁同时一愣,随即也跟了上前。 “阿顾!”随着顾瑾璃越跑越快,亓灏的声音也跟着焦急起来。 但是,他在追了一段距离后,还是停了下来。 依着他的身手,不可能追不上她。 只是,他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若再见再黏着她,只怕引起她的反感来。 “杜江。”唤了一声,他对杜江道:“去跟着阿顾,别让她发现。” 杜江应了声,立即闪身离开。 亓灏站在原地,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很是不解,这两天到底和她是怎么了。 床尾刚和好,只因为一碗药,自己竟然就沉不住气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她随时随地走掉,没有安全感罢了…… 他也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不是一个看重身份地位的人,自己怎能说那些让人寒心的话呢? 攥着拳头,他面上神色后悔不已。 “主子,您慢点,别磕着了!”爱月跟在后面,见顾瑾璃已经出了宁王府大门,气喘吁吁道:“咱这是要去哪里呀?” 顾瑾璃脸上的泪水未干,闷声道:“出去转转!”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爱月拉着有点跟不上的荷香,自己一个人嘀咕道:“王爷也真是的,男人果然善变!” 荷香捏了捏爱月的手,小声道:“不知道情况,别胡说!” 出了宁王府,便是主街。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顾瑾璃就像是飞出了笼子里的小鸟,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放慢了步子。 爱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拽着顾瑾璃的胳膊,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抹了一把眼角,摇了摇头。 身边人流窜动,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爱月和荷香察觉到顾瑾璃此刻情绪不好,也不敢多跟她讲话,只能紧紧的靠在她身边,怕三人走散。 走着走着,待心情已平静下来,顾瑾璃竟发现自己走到了茶室门前。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前些日子,她担心亓灏知道自己是茶楼的主人,本打算提前过来嘱咐一下掌柜的,没想到竟遇见了姜源生,从而又扯出一系列的麻烦。 再想起亓灏为了自己剁了姜源生的一根手指,顾瑾璃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这么久以来,他为了自己,确实付出了很多。 而她,却总以“自由”说事,与亓灏相比之下,她到底为他做过多少实事呢??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没有。 “主子?”见顾瑾璃一直站在原地也不动弹,爱月不由得歪着脑袋问道:“咱们不进去吗?”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走吧。” 由于上次已经暴露了身份,所以顾瑾璃进去后,掌柜的和店小二立即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小的见过顾侧妃。” 余光瞥见其他桌子上的客人正往这边打量,顾瑾璃连忙扶住掌柜的,低声道:“掌柜的不必多礼,我路过,坐会就走。” 一边往楼上走,她一边道:“还有,以后还是跟之前一样唤我,公子或者主子都行。” 掌柜听罢,赶紧对店小二道:“快去给主子上茶!” 店小二应了声,小跑着离开了。 “主子,你快看!”爱月跟着顾瑾璃上了二楼,忽然瞥见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影,语气有些兴奋道。 顾瑾璃顺着爱月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睛也是一亮:“二哥?” 恰巧顾念时也转过头来,在看到顾瑾璃的时候,也是一愣,“瑾……瑾琇?” “掌柜的,我不上三楼了。”往顾念时的桌子方向走着,顾瑾璃道。 “是。”掌柜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去吩咐店小二再往顾念时的桌上添些瓜子等小吃食。 “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坐下后,顾瑾璃不解道。 按理说,昨日顾瑾瑶死在清王和顾瑾琇的婚宴上,今日顾念时应该在相府里陪着三姨娘的。 可他却一脸的郁闷,这不得不让人疑惑。 顾念时叹了口气,神色中透着无奈:“我娘非得说要不是大夫人一定要瑾瑶跟着去清王府,瑾瑶也就不会死,她硬是要大夫人给个说法才行。” “凶手又不是大夫人,大夫人自然不能给我娘一个交代。” “你也知道我娘的性子,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所以吵得整个府里乌烟瘴气的。” “我忍不住劝了她几句,她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这才出来躲一下。” 顾瑾璃听罢,安慰道:“二哥,三姨娘失去了瑾瑶,这心里肯定难受。” 顾念时揉了揉眉心,语气疲倦道:“从昨个就一直闹腾,更过分的是,瑾琇和清王今日回门,她闹成那个样子,这不是给咱们相府丢脸吗?”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一家人怎么着都行。 可三姨娘要是当着清王的面还闹腾,就真的太招人嫌了。 当然,尽管清王如今已经成为了相府的女婿,可论关系亲远来看,还是不如顾淮与宣王的身份亲密。 由于三姨娘是顾念时的娘,所以顾瑾璃就算是心里也跟顾念时一样的想法,也不能表露出来。 她沉吟片刻,缓缓道:“二哥,三姨娘现在就剩下了你一个儿子,很是需要你的关心和理解。” “依我看,不如你就回府吧。有你在身边陪着,她兴许心里还好受点。” 顾念时叹了口气,“瑾瑶死的太突然,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对于顾瑾瑶的死,顾成恩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给含糊的蒙混过去了。 整个顾家的人,都认为是背地里嫉恨顾家或者顾成恩的人将私仇发泄在了顾瑾瑶身上。 可是,顾瑾瑶再让人讨厌,也是顾念时的妹妹,所以他心里也跟三姨娘差不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顾瑾璃垂下眸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瑾瑶的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她却不能将真相公诸于世…… “主子,您喝茶。”这时,掌柜的将整个茶室里最好的茶叶送了上来,还带着几盘子精致糕点。 顾瑾璃温和道:“掌柜的不用忙活了,我们兄妹两个说会话。” 掌柜的点头,“小的先下去,有什么事情您吩咐。” 说罢,他便下了楼。 “对了。”掌柜的走后,顾念时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听说这茶室的装修摆设都是出自你的创意?我竟一点也没想到,我们家的瑾璃还有做生意的头脑。” 顾瑾璃总不能告诉顾念时,当初盘下这茶室是为了赚银子离开宁王府,因此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言:“其实这茶楼也不算是我的,是亓灏的。” 听顾瑾璃提起亓灏,顾念时想起听到的那些传闻,忍不住道:“亓灏对你还好吧?” 顾瑾璃想了想,“嗯”了声。 他对她,确实是不错的。 用心,专心,有耐心。 除了偶尔的生闷气,时不时的霸道一下,好像暂时还找不到其他毛病。 顾念时看了一眼外面,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顿了顿,他问道:“瑾璃,你也好久没回家了,跟我一块回去看看父亲吧?” 是有日子没回相府看望顾淮了,但顾瑾璃一想到回去后可能会撞见顾成恩便犹豫起来。 顾念时见顾瑾璃一副为难的样子,随即恍然大悟,有些尴尬道:“瞧我这个脑子,竟忘记你现在身份不方便。” 他虽醉心于诗画,可也不代表不清楚当今的局势。 父亲顾淮先是支持宣王,现在又拉拢了清王,而顾瑾璃则是嫁给了死对头宁王。 所以,身为亓灏最疼爱的侧妃,她要回相府,又怎能跟以前一样,无所顾忌呢? 而且,顾瑾琇也回去了,她一直喜欢找顾瑾璃的麻烦,谁知道她们两个见了后,又会不会起了争执? 顾念时说的虽然委婉,但顾瑾璃却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 抿了抿唇,她试探道:“大哥在府里吗?” 顾念时虽不明白为何顾瑾璃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大哥不在。” 顾瑾璃一听,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也站起身来,痛快道:“二哥,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念时心里还是为顾瑾璃着想的,他有所顾虑道:“瑾璃,要不然还是算了吧,瑾琇她……” “没关系。”顾瑾璃打断了顾念时的话,语气无所谓道:“她回她的,我回我的,互不相干。” 话虽这么说,可又怎能真做到互不相干? “好吧,那咱们就走吧。”顾念时听顾瑾璃这么说,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相府中,清王先是为顾瑾瑶的死而道歉,然后又问了一下顾淮对时局的看法,于是三人就着与宣王合作一事进行了一番商讨。 而顾瑾琇则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母女二人也不过是才昨天一天没见面,可却像是有好多说不完的话一样。 当然,大多话还是大夫人在那自顾自的说,顾瑾琇只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罢了。 长篇大论的表达了对三姨娘的不满后,大夫人这才问道:“怎么样,昨晚还算顺利吧?” 顾瑾琇点头,想起昨晚与清王欢好时,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皱眉道:“母亲,姜伢子呢?” 大夫人以为顾瑾琇是担心留着姜伢子会走漏风声,便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姜伢子还在后院,母亲找人看着他呢!” “等再过几天,母亲再找人做掉他!” 听姜伢子还没被大夫人灭口,顾瑾琇道:“母亲,你找人把他叫来,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既然当初姜伢子嘱咐了她要往身上多撒点香粉,这就说明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会发出味道了。 他是这方面的神医,肯定能帮她解决异味这个尴尬问题。 “瑾琇,清王在府里,若是被他怀疑了,事情后果严重。”大夫人不知顾瑾琇为何如此着急,摇头道:“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有什么话过两天再问。” 无人知道,每当自己闻到身上的味道时有多作呕,顾瑾琇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道:“母亲,我现在就要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见顾瑾琇如此任性,大夫人也只好对嬷嬷道:“去后院,把姜伢子带过来,记得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到。” “是。”嬷嬷应了声,赶紧迈着老腿往后院走去。 “哎呦!” 嬷嬷一出门,竟撞到了气势汹汹来上门找麻烦的三姨娘。 “啪!” 不等嬷嬷反应过来,她的老脸上已经狠狠的挨了三姨娘一巴掌。 “好大胆的老刁奴,走路不长眼睛?!”三姨娘此时两眼猩红,头发也凌乱,一副要杀人的气势。 当年,三姨娘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所以在嬷嬷的眼里,一直都是瞧不起她的。 被三姨娘这么一大,嬷嬷是又气又急,她想抬手还给三姨娘一巴掌,可身份地位上,二人到底是一主,一奴。 哪怕三姨娘只是个妾侍,也不是自己这个老嬷嬷敢还手的。 因此,嬷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滚开!老不死的狗东西!”三姨娘知道大夫人看重嬷嬷,所以是故意将火气撒在她身上。 大夫人听到了动静,不由得沉着脸走了出来,待见到三姨娘又来撒泼了,不禁语气冷厉了几分:“今个瑾琇和清王回门,你若再没完没了,可别怪我代老爷对你家法伺候!” 三姨娘自然知道顾瑾琇回来了,她斜着眼睛,上前往屋子里探着脑袋,阴阳怪气道:“啧啧,咱们大小姐回来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上下打量着顾瑾琇,“做了清王妃果真是不一样呢,瞧瞧这脸色,气质!” “三姨娘,你闹也闹过了,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你就是把这相府闹翻天,瑾瑶也活不过来了!”大夫人被三姨娘这两日烦得实在是失去了耐心,见她不仅打了嬷嬷,还敢把矛头指向顾瑾琇,不由得大手一挥,“来人,把三姨娘送回院子里去!” 发挥了不怕死的精神,三姨娘指着大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瑾瑶为什么会死?!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得!” “我的瑾瑶,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死得那么惨!就跟当初的瑾璃一样,都是因为你和瑾琇,你……” “啪!”的一巴掌,大夫人抬手狠狠的打断了三姨娘的喋喋不休。 因为,三姨娘不仅拿着顾瑾瑶死一事大做文章,还大有把顾瑾璃代顾瑾琇顶罪一事也要抖出来的趋势。 这一耳光,把三姨娘给打蒙了。 她捂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大夫人,满眼的仇恨让大夫人又紧接着赏了她另一半脸上一巴掌。 “三姨娘,你可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从一个丫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大夫人眯了眯眼睛,两眼迸发出一道杀意:“我能让你上来,自然也能让你下去!”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顾瑾琇发话了,“母亲,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养条狗这么多年了还知道感恩戴德呢,依我看,倒不如让三姨娘到地底下陪瑾瑶!” “瑾瑶昨天刚走,三姨娘现在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一块到阎王爷跟前报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寒意,似乎很想现在就把三姨娘这个嘴上不把门的人给杀了。 毕竟,三姨娘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留着她难保不准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而且,她还敢跟大夫人当面叫板,真是一点尊卑意识都没有了。 果真,三姨娘听到顾瑾琇的话后,身子一哆嗦。 兴许是顾瑾琇自打被姜源生玷污后,性格上有所变化,大夫人也不再有心思放在后院斗争中,这让三姨娘忘记了,这两个母女曾经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而眼下,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刚才被三姨娘打过的嬷嬷一听,躲在她身后附和道:“大小姐说的对,养条狗都知道摇尾巴,某些人忘了本不说,还敢蹬鼻子上脸,就是该死!” 三姨娘咽了口唾沫,大概是真被吓到了,一边往后退,一边不忘用手继续指着大夫人和嬷嬷:“你……你们人多欺负人!” “娘!” 忽然,身后顾念时的声音传来,三姨娘立即又硬气起来,转头对他哭道:“念时啊,娘的命真的是太苦了!” “才刚死了女儿,这些人就对你娘又打又骂!” 顾念时一回来,还没等带着顾瑾璃去见顾淮,便被三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告知三姨娘又跑大夫人那闹事去了。 连气儿都顾不上喘,他就匆匆往这里来了。 看着三姨娘红肿的脸颊,顾念时虽然心疼,可却知道三姨娘这是自作自受。 她要不出自己的院子,大夫人的手怎可能伸得那么长? “娘,咱们快回去吧,你不要……”顾念时皱着眉,话还没说完,却见三姨娘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刻意放慢了步子过来的顾瑾璃大声道:“瑾璃回来了!” 大夫人和嬷嬷抬眸看去,果真看见了顾瑾璃。 里面坐着的顾瑾琇也听到了三姨娘的喊声,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走了出来,眸光越来越冷。 第207章 出嫁从夫 “刚好瑾璃也回来了,来,咱们大家都在,咱好好的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错!”三姨娘像是来了劲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作势就要上前把门口的顾瑾琇给拉下台阶:“先不说瑾瑶,只说瑾璃!” “你当初做的事情,为何要让无辜的瑾璃为你赎罪!” 顾瑾璃脚步一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不该跟顾念时过来。 原本与她无关的事情,三姨娘却要故意将自己也拖下水来,她的用意可想而知。 犹豫了片刻,她转身想走人,可却听得顾瑾琇一声厉喝:“你站住!” 顾瑾琇一边甩着三姨娘的手,一边要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然而,三姨娘却死活抓着她不放,并且扯着嗓子嚎啕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瑾瑶,就是你!” “放肆!”大夫人见三姨娘竟越发的过分,一把捏住她抓着顾瑾琇胳膊的手,恼怒道:“三姨娘,你若再敢随口乱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依着家法处置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了,三姨娘就不信大夫人真能当着顾念时的面将自己“法办”了。 她梗着脖子,瞪着大夫人:“今个,无论如何,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后半句话里的威胁之意满满,可见三姨娘是铁了心的要与大夫人来个鱼死网破了。 “娘,你快别说了!”瞧着大夫人恨不得一把捏死三姨娘的感觉,顾念时有些焦头烂额。 想着顾瑾璃毕竟是无辜的,他只好转头道:“瑾璃,你先到前院去。” 顾瑾璃点头,视线在顾瑾琇身上停留了一下,加快了步子出了大夫人的院子。 “你回来,给我回来!”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之顾瑾琇看到顾瑾璃,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能,这二人八字不合,天生犯冲。 “够了,都给我闭嘴!”大夫人见顾瑾琇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脸色更加冷冽:“瑾琇,你别往自己身上惹事!” 她用力掰开三姨娘的手,将顾瑾琇往屋子里一推:“进去!” 顾瑾琇瞪了三姨娘一眼,沉着脸进了屋子。 大夫人待顾瑾琇进屋后,转头幽幽的看着三姨娘,然后对顾念时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与你娘说。” 顾念时看了一眼三姨娘,便往旁边走出去很远。 怎么说都是有人在场,他倒是不怕大夫人对三姨娘如何。 见顾念时被大夫人支开,三姨娘绷直着身子,神色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大夫人上前,一边理了理三姨娘凌乱的头发,一边冷笑道:“我能对你做什么?” 拂开大夫人的手,三姨娘冷哼道:“我告诉你,瑾瑶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瑾琇好过!” “是吗?”大夫人听罢,抽回了手,附在三姨娘耳边,一字一句道:“胡萍儿,你信不信我让你儿女双亡?” 三姨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夫人:“你……你敢?!” 大夫人勾了勾唇,眯着眼睛道:“我敢不敢,你比谁都知道。” 三姨娘可不敢赌,因为早年那些死在大夫人手里的妾侍和孩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白着脸,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将三姨娘脸上的恐惧收入眼底,又继续道:“当然,我若想要你和念时的命,神不知鬼不觉,老爷就更是不知道了。” “你!”三姨娘当然清楚大夫人的手段,她攥着拳头,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气的,总之脸部肌肉抽搐得厉害。 见顾念时正好看了过来,大夫人声音放柔了几分:“你若安份些,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让老爷在朝中给念时找个官职。” “如此一来,你的脸上也有光了。”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威逼利诱拿捏的十分恰当。 三姨娘也不知大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哪怕是拿话先来稳住自己,可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她要真是不识时务的话,恐怕她和顾念时的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冷哼一声,三姨娘便转身向顾念时身边走去。 顾念时一开始还担心三姨娘会与大夫人发生争执,见她的脸色好看了些,也就放下心来了。 目送着三姨娘和顾念时离开,嬷嬷忿忿道:“夫人,您就这么轻易放过三姨娘,她以后还不得爬您头上去?” 大夫人一边转身往房间走,一边语气鄙夷道:“就凭她?要真是有两把刷子,还能被我踩在脚下这么多年?” “是是,夫人说的对极了。”嬷嬷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三姨娘这次着实是过分极了,老奴觉得咱得给她点教训才行!” “不急。”大夫人摇头,缓缓道:“最近府里事情太多,先容她多蹦跶两天。” “母亲,你留着她,就好比是留了个危险。”顾瑾琇听罢,撇嘴道:“我倒是觉得嬷嬷说的没错,再容她这么目中无人下去,恐怕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大夫人不想再提三姨娘这个让人倒胃口的人,她坐下来,不悦道:“你刚才看见顾瑾璃激动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顾瑾琇绞着帕子,语气里又夹带着火气:“母亲,我看到她,这心里就不痛快!” “凭什么她现在在宁王府里好吃好喝不说,还被亓灏捧在手里当成了宝,而我却连我想嫁的人都不能,我……” 越往后说,她便说不下去了。 满腔恨意,可却只能生生自己受着。 这种感觉,让人很是煎熬。 大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瑾琇,事情已经如此了,你再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话锋一转,她拉着顾瑾琇的手,劝慰道:“再说了,你回来的时候,我瞧着清王待你还是很不错的。” “倘若能一直如此,你再给清王生个世子,这辈子锦衣玉食,也算不错了。” 顾瑾琇一听到大夫人提起清王,面色一僵:“母亲看到的只是表面,再者,他待我好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来的。” 今个算是成亲的第二天,两个人昨夜在欢好后就分床而睡了。 一大早,虽在一个桌子上用餐,可谁也没跟谁说过一句话。 准确的说,在踏进相府的门口之前,除了在她下马车的时候,他扶着她说了句“小心点”之外,彼此间就像是两个哑巴在一起一样。 清王是与顾瑾琇没话说,顾瑾琇是还在因为自己身上的异味烦恼,不敢离得清王太近。 而且,顾瑾琇也知道清王娶自己的原因,所以也怕话说多了,招人厌。 于是,只能沉默了一路。 她感受不到清王对自己有顶点的喜欢,何况她也不在乎清王是否喜欢自己,毕竟她心里满满当当的装着宣王。 要想让她给清王生孩子?还是免了吧! 不过,这些话,顾瑾琇却不能告诉大夫人。 “瑾琇,你听母亲说……”大夫人一心想让顾瑾琇牢牢绑住清王,故而还想再苦口婆心的说几句,却见顾瑾琇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母亲,你什么也别说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做!” 大夫人了解顾瑾琇的脾气,也只能止住了话匣子。 转头,她对嬷嬷道:“你去看看顾瑾璃回来是做什么的?” “是,夫人。”嬷嬷点点头,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从大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后,她没有直接去书房见顾淮,而是往自己之前住的院子里走去。 越往前走,视线里的一切越是熟悉。 荷香和爱月跟在后面,心里也是感慨颇多。 进了院子,顾瑾璃看着里面原封不动的摆设,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上次踏进这院子,还是两三个月前,自己被亓灏重伤,顾成恩抱着自己回来的。 一眨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时间,怎能走得这样快呢? 仓促得让她突然有种不知所措,茫然的感觉。 进了房间后,发现桌椅和地面很是干净,看来里里外外经常有人打扫。 爱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身看到来人后,惊讶道:“大公子?” 顾瑾璃听罢,身子僵直起来,并未转过身来。 “奴婢见过大公子。”爱月和荷香齐声行礼后,见顾瑾璃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爱月便小声提醒道:“主子,大公子来了。” 对于顾瑾瑶的死,荷香和爱月都不知情。 顾瑾璃现在一听到顾成恩的名字,就打从心眼里反感恶心,所以又怎愿意与他正面交涉? “主子?”爱月见顾成恩的脸色要比刚进门还冷峻了几分,便又扯着顾瑾璃的袖子重复道:“大公子来了。” 顾瑾璃缓缓转身,她低垂着眸子,声音毫无波澜道:“大哥。” 顾成恩抿了抿唇,紧紧的盯着她,“刚才我远远瞧着像你,但又不确定,所以便跟了过来。” 他从书房出来,看着有三个人影往琉璃院方向走,心想着这个时间点也不可能是打扫的下人。 而且,看服饰的颜色也不像。 越走近,他越觉得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影与顾瑾璃的相像。 脚如同不听使唤似的,他就一路跟在了后面。 果不其然,竟真是顾瑾璃回来了。 虽明知她不愿见到他,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进了屋子…… 顾瑾璃“嗯”了声,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不冷不热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在茶楼的时候,她特意问过顾念时,要不是顾念时说顾成恩不在府中,她根本就不会回来。 可是,谁想到还是能碰到他? 不过,顾念时出府的时候,顾成恩确实早他出门,所以这也不能怪顾念时。 顾成恩看着顾瑾璃走出门口,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挽留她。 她对他,渐渐反感,厌恶,以至于现在成了陌生人吗? 他知道,她在责怪自己杀了顾瑾瑶。 可是,顾瑾瑶那时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与她纠缠的画面。 再加上顾瑾瑶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必定会将事情搞得人尽皆知。 所以,杀了顾瑾瑶,还不是为了保护她? 顾瑾瑶和顾瑾琇曾处处针对她,事事为难她,她对他们二人都尚且宽容原谅,可为何对他却要如此苛刻? 更有甚者,比如亓灏,他对她更是穷凶恶极,伤她身心,她不仅能释怀,还爱上了亓灏,这又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这实在是太让他痛心了! 拳头缓缓攥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顾瑾璃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前都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表过真心,也有过威胁,可她就是执迷不悔,他除了看着她撞南墙,还能如何? 毕竟,强硬手段对她而言,更是无用……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那个念头。 一边往相府门口走,爱月一边小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顾瑾璃知道爱月想问的是什么,因此淡淡道:“没怎么。” “不对,您刚才对大公子的态度,分明是有什么!”爱月撇撇嘴,又发挥了强大的八卦精神。 用胳膊捅了捅一旁不说话的荷香,她歪着脑袋问道:“荷香,你说说,主子和大公子是不是不对劲” 荷香本就心思细腻,关于顾瑾璃和顾成恩之间微妙的变化,她早就感觉到了,只是碍于身份,却不方便说。 捏了一下爱月的手,荷香示意她少说两句。 “呵!” 一声冷喝,忽然在身侧响起。 顾瑾璃顺声望去,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想到刚才在大夫人的院子里躲了过去,却又在大门口与顾瑾琇遇到了。 好在,她旁边站着清王。 碍于清王在场,想必顾瑾琇也会适当的收敛几分。 然而,顾瑾璃却高估了顾瑾琇的智商。 只见她上前一步,斜着眼睛道:“宁王侧妃,你见了本王妃,理应当行礼。” 虽然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可按理说不是一个王府里的,而且两人又都是出身相府,不该有什么等级界限的。 可顾瑾琇就偏偏要让顾瑾璃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如此她心里才能痛快。 清王面无表情,只冷冷的看了顾瑾琇一眼,没说什么。 他才没心情去理会顾瑾琇与顾瑾璃之间的事情,也懒得去纠结为何明明是姐妹,顾瑾琇却要如此对待顾瑾璃。 “瑾璃。”顾瑾璃美眸闪过一抹冷意,红唇轻启,幽幽道:“父亲自小教导我尊老爱幼,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爱护你宠着你。” “之前你未嫁人的时候无理取闹也就罢了,但你现在已为人妇,不只是相府二小姐的身份,还是清王的正妃。” 装作不经意的撩开袖子,随即她高举胳膊,“啪!”的一声,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顾瑾琇一巴掌。 揉了揉发麻的手腕,顾瑾璃冷声道:“这一巴掌,是作为长姐的我,教导你如何尊长!” “连尊重都不会的人,还如何指望她能服侍好清王爷,为清王爷料理往事家务?” 顾瑾琇眼睛通红,她死死的瞪着顾瑾璃,恨不得化身为一头狼,蹿上前将顾瑾璃咬得稀巴烂。 “顾瑾……琇!”咬着牙,她上前就要还给顾瑾璃一耳光,却被顾瑾璃捉住了手腕。 “我是顾家的嫡女,教训不懂规矩的庶妹乃理所当然!”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学着顾瑾琇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顾瑾璃,直呼长姐名讳,这就是母亲教你的礼仪?” 一把甩开顾瑾琇,顾瑾璃对脸色沉沉的清王笑道:“清王爷,您也知道,我们家二小姐四年前才回的相府,长在山野之间,性子蛮横也是情有可原。” “若以后她在清王府里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清王代我们严加管教。” “不过您可千万别碍着我们相府的面子,出嫁从夫,怎么说瑾璃都是您府上的人了,要打要骂,我们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顾瑾琇本来是想羞辱顾瑾璃的,没料到却被她反将一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是的,顾瑾璃很聪明,既然两个人早就身份互换了,那她就干脆以相府嫡女自居。 自古以来,嫡子嫡女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是庶子庶女所能比得上的。 所以,顾瑾璃不仅要教训顾瑾琇,还要将她的庶出身份摆上台面来,一来是让顾瑾琇看清现实,如今到底谁是嫡,谁是庶。 二来,也要让清王心里膈应。正妃又如何,娶的还不是乡野里长大的私生女? 当然,顾瑾璃口中的“顾瑾璃”,明面上是顾瑾琇这个人,但实际上是庶出的自己。 不过,她却并不以此为耻。 庶出又如何?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又如何? 论教养,论才识,她可不比正宗的嫡女顾瑾琇差! 她就算说出刚才那些话,也不代表心里自卑,而是单纯的让顾瑾琇难堪而已。 爱月从刚才顾瑾璃打顾瑾琇开始,就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现在又听着这番话从顾瑾璃的小嘴里没有丝毫停顿的说出来,而且还面上带着如大家长似的严肃懊悔的表情,爱月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 再看顾瑾琇那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爱月一定要抱着肚子得意的笑才行。 清王犀利的眸子盯着顾瑾璃,眉宇间隐约跳动着戾气:“顾侧妃说的没错,二小姐是我清王府的人,以后教训人这种事情还真不必劳烦顾侧妃动手。” 即便是对顾瑾琇无感,可顾瑾璃身为亓灏的女人,却对顾瑾琇动手,这算是变相打自己的脸。 可他身为一个男人,又不能跟女人一样,再甩顾瑾璃一巴掌,所以也只能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来警告她了。 顾瑾璃点点头,似乎是没听出清王话里的不悦之意,轻笑道:“这是自然,我相信,有您日夜鞭策,瑾璃必定会有所成长。” 说罢,她便带着两个丫鬟,下了台阶大步离开。 望着顾瑾璃就这样走了,顾瑾琇咬着唇,猛地抬头看着清王,不甘道:“她刚才打的可是你的王妃,你就这么放过了她?”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亓灏可以在顾瑾璃受伤害,受委屈的时候,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护她周全?为什么清王就可以冷眼看着她受欺负,如此的无动于衷? 哪怕他就是个陌生人,看到弱女子挨了打,不也该上前相助吗? 清王听罢,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已经为顾瑾琇说过话了,而且看顾瑾璃的反应,也算老实。 可顾瑾琇还是这么的不依不饶,当真是无理取闹,愚蠢无知! “乡野村妇!”脑海中想起顾瑾璃提到“顾二小姐”的身份一事,清王没忍住冷斥了顾瑾琇一句,随后甩着袖子上了马车。 清王这四个字,无疑于默认了顾瑾琇刁蛮无礼的事实。 顾瑾琇脸一白,身子因愤怒抖得更厉害。 “主子,您刚才太霸气了!”走出去老远后,爱月一想到刚才顾瑾璃掌掴顾瑾琇的画面,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顾瑾璃嘴角噙着笑意,心情也大好,“我当时脑袋一热,就冲动了。” 今儿先是被亓灏给气到了,后来回了相府又被顾成恩给恶心了,顾瑾璃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顾瑾琇又不知死活的堵在门口挑衅找事,她要是不把这口恶气发泄出来,岂不是连晚上的觉都没法睡了? 再说了,以前两个人未出嫁的时候,顾瑾琇就总喜欢以嫡女的身份自命清高,现在也是该以牙还牙,让她体会一下被欺负,被鄙夷的滋味了! 不过……她何时变得这般睚眦必报了? 眸光微动,她想起了亓灏。 跑出宁王府之前,亓灏给她的委屈早已被三姨娘和顾瑾琇,还有顾成恩这些讨厌的人给挤出了心房。 轻叹一声,她对爱月道:“走吧,回去。” “嗯?”爱月嘟着嘴,问道:“主子,咱们不去街上逛逛了?” “再不回去,某些人要坐不住了。”顾瑾璃捏了一下爱月的脸,然后转身往宁王府方向走去。 “切!”爱月当然知道“某人”是何人,她对荷香翻白眼道:“看吧,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荷香嗔怪道:“行了,主子气消了是好事,难不成你还希望她和王爷一直冷战下去?” 见顾瑾璃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荷香赶紧拉着爱月往前赶去。 第208章 厌了弃了 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本以为亓灏这时已经离开了。 可是一进屋子,她却发现他坐在桌旁,眼睛望着手边的茶发呆。 听着门开的动静,他终于抬起了头,对上她如水清澈的眸子。 扯了扯唇,他牵起嘴角,低声道:“阿顾,你回来了。” 顾瑾璃看着他眉眼间的小心翼翼,那似乎担心她一个不高兴又要甩手离开的模样,让她心里不禁一软。 “嗯”了声,她一边往桌子旁走,一边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和一点:“我回相府了。” 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杜江早就在她踏进院子之前,先一步替她禀告过了。 在顾瑾璃负气离开王府的时候,亓灏以为她会很晚才回来,亦或者说今日不回来了。 可当知道她回来后,他的心里很是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顾瑾璃并没有要抛弃他的意思。 哪怕是,她可能心里还在生他的气。 只要她回来,一切都好说。 不过,他却不敢露出丝毫喜色。 大概,是怕顾瑾璃看到他喜形于色后更加反感。 什么时候,他竟变得这般唯唯诺诺起来? 这样想着,他有些瞧不起自己。 听顾瑾璃这意思,好像是在像自己解释什么,亓灏抬手给她倒了杯茶,贴心道:“走了一路,也累了,喝口水。” 之前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两个人闭口不提。 荷香和爱月在知道亓灏在屋子后,就自觉的没进来,而杜江又一直隐在暗处,故而屋子里就他们二人。 顾瑾璃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顾相他,还好吧?”没什么话说,亓灏便就着她今日去了相府的事情来开口。 顾瑾璃点点头,言简意赅:“挺好的。” 今日清王和顾瑾琇也一同回了相府,她有没有见顾淮,亓灏心知肚明,但却不能揭穿她。 就连顾瑾璃在相府门口打了顾瑾琇的事情,杜江也一并告诉他了。 她将火气撒在顾瑾琇身上后才回来,好不容易能心平气和的跟他坐在一起说话,他可不能再惹她生气。 “那就好。”配合的应了声,亓灏又道:“快到吃饭的点了,你饿不饿?” “想吃什么?我让杜江去白玉楼给你买。” 对于亓灏的殷勤,顾瑾璃张了张嘴,还是把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轻咳两声,移开眼睛不再去看他,面色不自然道:“不用了,让爱月在小厨房做就行了。” 亓灏“哦”了声,觉得又无话可说了,只好给顾瑾璃刚才只喝了两口水的杯子里又添了茶水,“那你再喝点水。” 翻了个白眼,顾瑾璃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 “阿顾……”亓灏握着茶壶,讪讪道:“我是有点事的。” “说。”顾瑾璃冷哼一声,眯着眼睛瞪着亓灏。 亓灏将茶壶放下,站起身来,面色肃然郑重的走到顾瑾璃面前,缓缓道:“阿顾。” 顾瑾璃微微仰着脑袋,等着亓灏的下文。 亓灏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认真道:“阿顾,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我都要坦诚相对,不得有任何隐瞒之处。” “第二,若是有了矛盾,谁也不准离家出走,更不能冷战。” “第三,无条件为我生个孩子,以后不要再喝什么避子汤!” 前两个,顾瑾璃还能接受,可最后一个,这怎么听着让人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一把拂开亓灏的手,她不满道:“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凭什么你让我生就生?” “再说了,这生孩子也不是你想生就能立马怀上的。”背过身去,顾瑾璃闷声道:“什么都得靠缘分的。” 就好比他们两个人,当初应该没有人能想到,明明是水火不容,到了现在却成了人人羡慕的佳偶,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亓灏见顾瑾璃也没将话给说死,只是有些难为情,便揽着她的肩膀,低笑道:“阿顾,你放心,只要你想生,就凭着我的能力,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滚!”顾瑾璃耳朵一红,羞恼道:“你以为我是猪吗?” 亓灏揉了揉顾瑾璃的脸,摇头:“你不是猪,可我想把你养成猪,因为胖起来手感好。” “不要脸!”顾瑾璃捶了亓灏一拳,随即也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 见顾瑾璃终于笑了,亓灏抱着她,小声道:“阿顾,其实我比你更没有安全感。” “有时候你就睡在我身边,我也害怕哪一天一觉醒来,会发现你不在了。” “尤其是你离家出走,我更是担心你不回来。” “阿顾,以前我没什么好怕的,可现在正如你之前所说,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有了死穴。” “你是我的软肋,将来有了孩子,你们便是我的死穴。” “就算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不给任何人伤害你们的机会。” “所以,你不要担心什么,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为你们遮挡风雨。” “亓灏……”听着亓灏这一番情真意切的承诺,顾瑾璃的眼睛湿润了。 她紧紧抱着亓灏,泪眼婆娑道:“不管你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我都陪着你,义无反顾,永不回头。” “我不怕死,也不怕受伤,只怕你哪天会厌了我,弃了我。” “我不会离开你,你也无需为我担心什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我也会努力的,不让自己成为你的困扰,不会成为你的包裹和麻烦。” “不过,你也要为了我一切小心珍重,无论何时都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顾瑾璃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字字句句听在亓灏耳中,却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好像锤子,一下下重重敲打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动之余又震撼无比。 她对他的爱,原来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沉…… “阿顾……”亓灏的眼睛也染起了水色,可他到底是个男人,有泪不轻弹。 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他柔声道:“你不要担心,只有你不要我的那一天,永远没有我不要你的时候。” 顿了顿,又紧接着补充道:“当然,你要敢不要我,我就废了你的手脚,让你这辈子只能躺床上,哪里也不能去。” 顾瑾璃听罢,脸上的眼泪瞬间止住了。 她在亓灏腰上捏了一把,“男人狠起来果真是比女人都可怕!” 亓灏坐下,擦着她眼角的泪,嬉笑道:“人家只说‘最毒妇人心’的,可没有说‘最毒男人心’,可见女人的心才是最狠的。” “哼,女人就算是心狠,也都是被你们男人逼的而已!”顾瑾璃吸了吸鼻子,反驳道。 现在,顾瑾璃说一就得是一,说二就是二,亓灏可不敢再与她争辩。 点点头,他道:“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男人的错!” 顾瑾璃看着亓灏这般听话的份上,不免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动不动使小性子,动不动就掉眼泪,现在的她可真不是她了…… 不过,亓灏也不是亓灏了。 可能,这就是两个人磨合后的改变吧? 毕竟,磨掉一半带有棱角的自己,才能将剩下的自己组合成一个最好的“我们”。 握起亓灏的手,顾瑾璃垂下眸子,低声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会改。” 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认错,亓灏一怔,有些惶恐起来:“阿顾,你没错,是我不对,不该对你甩脸子。” 顾瑾璃抬眸,看着亓灏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伸手摸了摸亓灏的头,她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除了小时候,太后喜欢摸亓灏的脑袋。 长大之后,这好像还是头一次被人摸脑袋,亓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脸色古怪的看着顾瑾璃,他半晌才道:“给你个杆子,你还真敢往上爬。” 顾瑾璃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杆子你都给了,我若再不爬,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亓灏听罢,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 顾瑾璃反手敲了一下亓灏的脑门:“古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胡搅蛮缠,强词夺理是女子的特权。” “好,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亓灏投降,摸着顾瑾璃的肚子:“阿顾,你说昨晚上会不会已经有了?” “呃……”他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带起了一阵火热,让顾瑾璃又面红耳赤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亓灏轻叹一声,遗憾道:“也罢,反正来日方长,你又跑不了,我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抿了抿唇,他语锋一转,幽幽道:“阿顾,我饿了。” “饿了?”早上到现在不仅亓灏没吃饭,就连顾瑾璃也一样。 “爱月……”她刚张嘴,打算唤爱月去厨房准备些吃的,可下一刻却被亓灏打横抱了起来。 心头一跳,她低呼道:“你干嘛?” 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意味深长道:“吃饭。” “吃……饭?”顾瑾璃瞪大眼睛,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有病吧!” 知道亓灏是什么意思,可不久之前他们两个人刚做过一次,现在这青天白日的又要来,这怎么可以! 若是让旁人知道亓灏整日的与她滚床单,这还不得戳断她的脊梁骨? 什么狐媚子,什么不要脸的娼妇,估计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毕竟人言可畏,就算她不怕,但也不能因为自己而给相府蒙羞…… “嗯,我有病,非你不能医。”将顾瑾璃压在床榻上,亓灏大手一挥,床幔落了下来。 “亓灏!”随着身上的衣服被剥落,顾瑾璃最后的反抗也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门外的爱月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小声问荷香:“你说,主子叫的那么突然,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荷香想了想,摇头道:“刚才还听到主子在笑,应该不会吧。” 爱月皱了皱眉,忽然伸手舔了点唾沫,刻意放轻脚步,走到窗户旁,用手指头戳了一个小洞。 “爱月……”荷香见状,急忙捂着嘴小声唤道。 爱月将脸凑了上去,待看到地上散落的衣服,她的脸蓦然的红了起来。 捂着发烫的脸,她赶紧压住自己澎湃的心情小心的下了台阶。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拉着荷香往一旁跑去:“哎哟,我就说嘛,床头吵架床位和!”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艾艾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艾艾?是什么东西?”荷香听着爱月口中又蹦出的来陌生的词汇,不解道:“是艾草吗?” “艾艾……”虽然爱月一开始也不明白男女欢好为何叫“艾艾”,可那话本里确实是这么写的。 不过,她又不好给荷香详细解释,只好顺着荷香的话,点头道:“对,就是艾草!” “主子的医书上只说艾草有理气血,温经脉,逐湿寒,止冷痛之效,却没提过还有个别名叫‘艾艾’的,你真的确定艾草还叫艾艾?”跟在顾瑾璃身边这么久,荷香也算是耳濡目染,会一点医理知识,所以很怀疑爱月的话。 爱月听罢,有些心虚道:“古人也说了,尽信书不如无书。” “再说了,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每本书里都有记载。” 荷香觉得爱月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便点点头,选择了相信:“好吧,那我今日受教了。” 爱月见把荷香给蒙骗过去了,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跟着我,你能学不少东西呢!” 荷香瞧着爱月这副翘尾巴的模样,不忍心打击她:“是是,你最厉害。” “那是当然。”爱月摇头晃脑,往厨房走去:“走,咱们去给王爷和主子准备点吃的去,一会他们肯定得饿了。” “嘿嘿”贼笑两声,她眼睛发亮:“毕竟,运动量过大,消耗体力呀!” 荷香不知道爱月的心思,摇摇头,她跟着爱月进了厨房。 屋内,亓灏扣住顾瑾璃的腰,一边奋力耕耘着,一边欣赏着身下这张动了情的娇颜。 眼底眸色越来越深,他一下下的直达最深处,恨不得把顾瑾璃的身子贯穿才甘心。 尽管这才刚开始,可她被亓灏撞得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抓着亓灏的胳膊,她像是摇摇欲坠的小船,气喘吁吁道:“慢……慢点!” 亓灏应了声“好”,然而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加速起来。 顾瑾璃听着那“啪啪啪”的撞击声,以及“吧嗒吧嗒”身下那水润的声音,羞愤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有多久,大概到了荷香和爱月已经做好饭,在门口等了有半个时辰,亓灏才从顾瑾璃身上下来。 望着她绯红的小脸片刻,他接下来做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动作来。 抓着顾瑾璃的两只胳膊,轻而易举的将她的身体调转了个方向。 “你又瞎折腾什么?”顾瑾璃早已身心疲惫,出口的声音软绵绵的,跟她的身子一样毫无半点力气,只能任由亓灏摆布。 亓灏抬起顾瑾璃的两条腿,搭在墙上,又往她的屁股下面垫了个枕头,面色期待道:“据说这样,比较容易受孕。” “你……疯了。”顾瑾璃听罢,翻了个白眼。 看着自己那修条的两条腿以如此不雅的姿势暴露在空气中,而且身上除了一个肚兜之外,再无任何衣物遮挡,最重要的是亓灏正目光炙热的盯着她那个部位,不由得让顾瑾璃羞耻心爆棚:“你……你走开!” 亓灏舔了舔唇,如一匹饥饿的狼,目光在她白嫩的身子上黏住,“阿顾……我又想了,怎么办?” 那可爱的一团小森林上,沾着晶莹的露珠,让他还想再继续耕耘。 最好,今日就在她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播种成功! 顾瑾璃扯过被子,蒙在身上,羞恼道:“滚!” 亓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好吧,咱们晚上再来。” 说罢,他灰溜溜的下了床。 简单穿戴好后,他出了房间,对候在外面的爱月道:“准备香汤,本王要沐浴。” “是,王爷。”爱月和荷香听罢,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水抬了进去。 随后,两个丫鬟又贴心的把饭也一并送了进去,以免两个人沐浴后饿得慌。 可是,隔着朦胧的床幔,爱月却看到了她们家的主子,头和身子竟全都被蒙在了被子里,只有两条腿贴在墙上,这么奇怪的姿势,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是王爷在教她练什么功? 只是,蒙着被子,主子不热吗? 兴许是爱月好奇探究的眼光太明显,以至于她忘记了亓灏的存在。 不悦的冷哼一声,亓灏沉着脸道:“出去!” “呃……是,王爷。”爱月吐了吐舌头,立刻与荷香离开。 待两个丫鬟走后,亓灏走到床榻边,一边扯着顾瑾璃身上的被子,一边笑道:“阿顾,人都走了,你别害羞了。” “滚!”被子里的顾瑾璃非但不松手,反而将被子拽得更用力了。 “阿顾,你闷在里面会闷坏的。”亓灏知道,顾瑾璃的脚心比较敏感,于是也不再与她去扯被子,而是换了个地方下手。 捏起她的一只脚,他挠着她的脚心。 “啊!”果真,顾瑾璃娇呼一声,防线彻底崩塌。 “痒……哎呀……好痒!”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她一边踢着亓灏。 亓灏将被子往旁边一丢,难得心慈手软的放过了她。 重新将顾瑾璃的腿在墙上搭好,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乖一点,不要乱动,要是敢把我的‘子孙’溢出来,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子孙…… 顾瑾璃听罢,有种想撞墙的感觉。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亓灏还无耻不要脸的人了,真的没有了! 瞧着顾瑾璃那无可奈何的样子,亓灏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往浴桶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先自己沐浴,而是将帕子浸湿后,又折身回到了床榻。 一边给顾瑾璃擦着身子,亓灏一边无限遐想道:“阿顾,咱们要是有了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呢?” 顾瑾璃这下是真的彻底无语了,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了。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装死。 见顾瑾璃不吱声,亓灏不满的又挠了一下她的胳肢窝:“快说,起什么名字?” 顾瑾璃身子一颤,被迫睁开眼睛,同样不悦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现在着什么急!” “阿顾,八字已经有撇了。”亓灏低下头,俯身在顾瑾璃的面前,啄了一下她的红唇,眸子里柔光浅浅:“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中。” 顿了顿,他语气一转,肃然道:“当然,前提是你不准再碰避子汤这种东西。” 在别的深宅大院里,通常都是女人想法设法的受孕,可在她和亓灏这里,完全是颠倒了。 不得不说,顾瑾璃现在感觉压力好大。 她也有预感,接下来的每天,可能亓灏都不会放过她,直至真的确认怀上孩子为止…… 一想到以后连个安稳的觉都不能睡了,顾瑾璃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暗淡无光了。 烦躁的推开亓灏的俊脸,她郁闷道:“走开,别烦我。” 当然,在亓灏有表露要孩子的意愿之前,她每晚几乎也是备受摧残。 他要的频率这么高,往后可怎么办?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想点办法。 以手遮脸,顾瑾璃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着。 医书上既然有重振男子雄风的药方,就应该也有如何减少男子欲望的法子。 等亓灏离开后,她得好好钻研一下。 亓灏要是把她逼急了,大不了她就给他下药,让他再这么没有节制! 如此一想,顾瑾璃忽然又重见到了希望,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 想着到时候亓灏想却不能的样子,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亓灏捕捉到了顾瑾璃的微表情,拿下她挡住脸的手,问道:“在偷乐什么呢?” 顾瑾璃努力的忍着笑,一边将亓灏推开,一边道:“好了,你给我擦完了,赶紧去沐浴,要不然水都要凉了!” 亓灏皱着眉,试图想从顾瑾璃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却无果。 “最好不要跟我玩心眼,要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凤眸微眯,亓灏下了床榻,一边往浴桶方向走,一边不紧不慢的脱着衣服。 亓灏的身体暴露在顾瑾璃的视线内,目光由他精壮的后背往下移,她不禁撇嘴,感慨亓灏的屁股可真翘。 结实,又浑圆。 再看他那两腿,修长笔直,简直不是一个男人的腿。 恰巧,亓灏突然转头,看到了顾瑾璃撇嘴的小动作,勾着唇笑道:“怎么,阿顾对本王的身体不满意?” 顾瑾璃轻哼一声,口是心非道:“一般,勉强能用。” 亓灏低低一笑,转身踏进了浴桶。 第209章 牙尖嘴利 东山军营里,士兵们都在整齐的操练。 梁宽出了帐篷后,刚走没几步,却被迎面走来的吕全给狠狠撞了一下。 那吕全,便是沈明辉滥用私权,调到军营里的手下之一。 此人小肚鸡肠不说,还明里暗里看不起梁宽,总喜欢有事没事的找他的茬。 这不,一大早,吕全又要给梁宽找不痛快了。 他那双老鼠似的小眼睛充满了挑衅的得意之色,一边像是碰到了多脏的东西似的拍了拍肩膀,一边阴阳怪气道:“哎哟,梁文书,真不好意思,刚才没瞧见您。” 梁宽幽幽的望着吕全,缓缓道:“不怪吕偏将眼拙,要怪只怪我生得没有吕偏将虎背熊腰,人高马大。” 这轻飘飘的话里,讽刺意味甚是明显。 先是说吕全不长眼,又说他四肢发达,没脑子,不得不说梁宽能说出这话来,可见这几日心里也累计了不少的火气。 吕全的体格,与身材修长的梁宽相比,确实壮的像一头笨熊似的。 要不是梁宽会些武功,恐怕刚才被吕全那么一撞,就要立马倒地上去了。 “你说什么?”吕全听了梁宽的话后,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怒色道:“你小子,不要命了?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的头!” 梁宽扣住吕全的手腕,眸子里也燃起了火苗,“是吗?” 手上加重了力道,他忽然反手穿过吕全的腋下,一个强有力的过肩摔,将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吕全直接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太过猝不及防,也可能是真摔疼了,总之吕全良久才缓过神来。 “你……你敢动手?”一手支撑着地面,一手揉着酸痛的屁股,吕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了起来。 梁宽抬起一脚,又狠狠踢在了吕全的膝盖上,语气冷冷道:“打的就是你!” “唔!”吕全吃痛,膝盖骨就像是麻了一样,捂着腿疼得哼哼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沈明辉威严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吕全一看沈明辉来了,满脸的横肉立即积压成一团,使得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 “梁文书……梁文书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打属下!”他一边假意作站不住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一边哀嚎道:“将军,您得给属下做主啊!” 由于梁宽是亓灏的人,沈明辉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现在见吕全又被梁宽给打了,不禁更是火冒三丈:“梁宽,你竟敢在军营中动手?” 梁宽虽初来咋到,但却不慌不忙道:“沈将军,在你质问我之前,应当先问一下吕偏将,他对我做过什么?” “我……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莫要小题大做!”吕全听罢,忿忿不甘道。 梁宽背着手,神色淡淡道:“你撞了我,自己没站稳而已。” “再者,本文书手无缚鸡之力,而吕偏将身体健硕如牛,长眼睛的人应当也知道,要欺负人的是谁。” 梁宽与吕全的外表比较起来,确实是有些文弱,但却不代表他的实力一定逊色于吕全。 相反,吕全有的只是蛮力罢了。 沈明辉听出梁宽话里的意思,两眼迸发出一道冷光:“听梁文书这意思,是吕偏将诬陷你了?” 吕全也赶紧把裤腿往上卷,转头对沈明辉不依不饶道:“将军,你看看我腿上这青,就是梁宽刚才踢的!” 沈明辉望着吕全那肥腿上的一块青紫,冷斥道:“梁宽,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宽面色沉静如水,沉声道:“吕偏将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自己磕的,要怪也只能怪这地太硬了,伤着了细皮嫩肉的吕偏将。” 吕全一听,气得牙痒痒:“你!好一张牙尖嘴利!” 梁宽抚了抚衣服,气定神闲道:“本文书毕竟是文官出身,比不得吕偏将一身武力,能动的也就嘴皮子了。” 这话连沈明辉听了都觉得好像是在指桑骂槐讽刺自己,他一甩衣袖,厉色道:“梁文书,无论如何,在军中动手就是有违军规!” “有违军规?”梁宽看着沈明辉,缓缓道:“沈将军是认定了本文书先出手伤人了,是吗?” “沈将军,属下为人如何,您比任何人都再了解不过了!”踉跄的站起来,吕全装模作样的抱拳道:“今日,梁文书对属下拳打脚踢,属下嘴笨,辩不过他!” “可属下又实在受不了这等窝囊气,所以属下请辞去这偏将一职!” 沈明辉自然了解吕全的性子,更对吕全和其他几个偏将私底下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尤其是他们欺负梁宽一事,沈明辉更是了如指掌。 他非但没有制止,还刻意放纵他们的恶行,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所以,今日这事,沈明辉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过梁宽。 尽管,他有些不明白,吕全这庞大的体格,怎能连梁宽都打不过?真是给武将丢脸! “本将军向来赏罚分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沈明辉大手一抬,转头对一旁的小兵道:“来人,梁文书重伤吕偏将,军规伺候!” 沈明辉这般,无异于偏信了吕全,而刚才梁宽的话就是一堆废话。 小兵也是沈明辉的人,他一听沈明辉下令,便应了声,“是,将军!” “梁文书,得罪了!”小兵拱手,随即就要绑梁宽,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梁宽,却被梁宽一掌打了出去。 如亓灏所说,不要欺负老实人,老实人被逼急了更厉害。 这也是为何明知梁宽在军营里备受欺负的时候,亓灏坐视不管的原因。 他要等梁宽自己站起来,自己发狠,自己成长壮大。 这一掌,不仅将那小兵震了出去,也把沈明辉和吕全也给震住了。 沈明辉上前一步,语气阴森森道:“梁宽,你要造反不成?!” “造反倒是不敢。”梁宽迎着沈明辉幽冷的眸子,不紧不慢道:“正当防卫。” “呵,好一个正当防卫!”沈明辉不能拿亓灏如何,可面对一个小小的文书,他还能拿捏搓揉的。 “本将军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梁文书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撩起袖子,沈明辉做出格斗的动作来:“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和你比划比划!” “沈副将!” 这时,忽然亓灏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他的身边站着秦峰和杜江。 三人在暗处其实已经站了良久,大概是从吕全腿上挨了梁宽一脚开始,他们便把一切尽收在了眼底。 不得不说,梁宽从头到尾的表现,让亓灏很满意。 在场的几人见到亓灏突然出现,不禁一怔。 亓灏一步步踏上台阶,嘴角噙着笑意,幽幽道:“沈副将,身为一个副将,你竟欺负一个文书,不觉得羞愧吗?” 的确,副将欺负文书,是有些恃强凌弱的意思。 可这文书,却不是一个柔弱的文书。 他刚才可是一脚踢青了吕全的腿,还把吕全摔在了地上! “欺负?”沈明辉听罢,怒瞪着亓灏,“怎么,只准梁宽欺负吕全,本将就不能与梁宽切磋一下?” “沈副将,本王刚才可没看错,你是想对梁宽动用军规不成,这才打算自己动手。”亓灏抬了抬下巴,言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犀利:“身为副将,滥用职权不说,还挑衅生事,看来父皇将你调入东山军营的决定真是一点都不明智!” “宁王爷!”吕全到底是沈明辉的走狗,见亓灏这般说,立即不怕死的护住道:“是梁宽先动手打的我,沈将军动用军规,也是合乎情理的!” “可梁宽不仅不服从军规,还动手伤了那士兵,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呵,造反?!”亓灏听罢,手指着吕全,又指了指沈明辉,一字一句道:“东山军营这些年来一直由本王掌柜,沈明辉为副将,而你却口口声声喊他为将军,不知要造反的人到底是谁?!” “来人!”桃花眼射出两道厉光,他紧接着大声道:“吕全目无军纪,且破坏军中团结,将他拖下去杖毙!” 秦峰早就想教训吕全了,一听到亓灏的命令,他立即声音响亮道:“是,王爷!” 尽管大家都习惯了喊亓灏为“王爷”,或者是“宁王爷”,可在这东山军营所有的士兵心中,亓灏就是整个军营的最高统帅。 而吕全为了迎合沈明辉的喜好,却一直换他为“将军”,虽然“将军”与“副将”只一字之差,可这地位却是不对等的厉害。 亓灏从刚才现身到现在,一口一个“沈副将”,自然也是在提醒沈明辉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想鸠占鹊巢。 “沈将军,救我!救我!”然而,吕全这个死到临头的,还敢大声直呼“沈将军”,可真是死有余辜。 当然,人都是怕死的,一旦到了这个时候,本来就没脑子的人,更别指望他能长记性了。 沈明辉瞧着吕全被秦峰三两下制服住往台阶下面拖去,他气得脸色发白:“宁王爷,吕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偏将,他怎可能有造反之心?” “宁王爷偏生要给他按一个造反的罪名,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亓灏挑了挑眉,沉声道:“一个小小的偏将,都敢在军营里耀武扬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背后的主子有那不可一世的念头呢!” “本王这么做,也算是杀一儆百!” “将……军!”被拖下了台阶,吕全还想再求救,却被秦峰给捂住了嘴。 沈明辉愤怒的攥着拳头,脸色铁青,又不能反驳亓灏。 毕竟,亓灏才是这个军营的正主,而他尽管年长,可却也只是个副将…… 忿忿的瞪着梁宽,他大步转身离开。 行走之间,带起了一阵凌厉的冷风。 亓灏望着沈明辉离去,唇间的笑意渐大。 “王爷。”拱手,梁宽对亓灏行了一礼。 亓灏拍了拍梁宽的肩膀,赞赏道:“那一脚,踢的好。” “呃……”梁宽一怔,讪笑道:“王爷都看到了?” 亓灏点头:“本王看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本王觉得你那力道小了些,还不够狠。” 梁宽瞪大眼睛,半晌才道:“属下记住了,下次一定谨遵王爷教诲。” 昨晚,亓灏抓着顾瑾璃进行了一番播种,今早来军营之前,又做了两次,再加上看到梁宽的反击,所以本来就明朗的心情更好了。 难得的竖起一个大拇指,他笑道:“孺子可教。” 说罢,他一边转身往校场方向走,一边道:“走,让本王看看你的箭术,这几天可有长进。” “是,王爷。”梁宽笑了笑,跟在了亓灏的后面往前走去。 虽然,昨日早上亓灏才让杜江将顾成恩是私生子的消息放了出去,可在这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有关顾成恩身份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可见杜江的办事效率是有多高。 每条大街小巷,今日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都是顾相嫡子到底是不是顾想亲生的。 丞相府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每个人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惹来杀身之祸。 当然,对于那外面的传言,没人敢多嘴。 因为,有些事情可以私底下议论,有些事情则不可以。 而这件事情,涉及到顾淮,大夫人,以及顾成恩。 先说顾淮,看着平时温和慈善,可一到了关键时刻,他也可以杀伐果断。 比如,顾瑾琇被姜源生玷污那次,他就可以下令将所有知情的丫鬟下人全部处死。 再说大夫人,她同样是表面和善,内心恶毒,府中上下,有谁敢对她不敬? 她的手段,那可真是不敢让人领教。 至于顾成恩,那就更不必说了。 能被成为“冷面阎王”的顾侍郎,光听着他在刑部对待犯人那些残酷的手段就让人胆战心惊,谁还有那“以身试法”的胆子呢? 所以,这次府中上下的嘴巴难得一致的闭得严实。 不过,还是有不怕死的人,就比如说三姨娘。 她在听到传言后,乐得合不拢嘴。 与顾念时私下里八卦不说,还打算上大夫人的院子里挤兑她一番。 要不是顾念时死活拖住了三姨娘,恐怕三姨娘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书房里,顾淮阴寒着一张脸,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面色发白的大夫人,厉色道:“那个穷书生,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老爷……”大夫人捏着帕子,平时巧舌如簧的一张嘴这时因为心虚有些结巴:“外面……外面的传闻不是真的,妾身……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亓灏让杜江放出去的传闻,很巧妙的将大夫人和郭明义进行了故事化处理。 两个人的名字也以“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一位书生”代称,至于顾淮,他在故事里的身份倒是一点都没变,不仅没变,还被添油加醋渲染成了一个为别人养了快二十年儿子的蠢货。 丞相夫人与情夫所生的那个儿子倒是很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做了朝中的官员,不过却手段残忍,被人称为“活阎王”…… 什么丞相,什么“活阎王”,这影射的不就是顾淮和顾成恩吗? 而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就是姜国公的嫡女,姜婉柔了…… 这老套的故事剧情,其实也算不得有多吸引人。 可人嘛,都是无八卦,不欢畅。 尤其是身为平民百姓,更是喜欢这种官僚贵族等上层人士的八卦。 要是能偷听到什么皇室秘闻,这就更了不得了,绝对像是那烧得滚开的热水,全民沸腾了。 所以,大家便不自觉的将这故事的主人公联想到当朝的丞相和顾侍郎身上。 这一细细对应,竟发现故事中的某些细节,似乎与现实很是相符。 于是,人们的八卦心便彻底按捺不住了,你传给我,我传给你,最后达到了全民皆知的地步。 当然,如此一来,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所有人都忘记了最先流传出来这个传言的人是谁。 顾淮派人查了一天,也愣是没找到谣言的源头,故而只能将火气撒在了大夫人身上。 “呵,你不知道?!”顾淮听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在嫁给我之前,确实有个相好的!” “你老实交代,恩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当年,顾淮与大夫人成亲那日,不知姜国公府的人是故意的,还是大家都高兴得过了头,总之所有人都一个劲的灌他喜酒,以至于洞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处在不清醒的状态下。 就连第二天醒来,他的脑子里都不记得是如何行房的。 可那贞洁帕子上的一抹嫣红,又提醒着他,昨夜他确实已经与大夫人欢好过。 而且,大夫人那娇羞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 所以,大夫人也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只是大夫人没料到,多年后的今天,会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个谣言。 顾淮在派人去查谣言源头的时候,竟连自己的过去也一并查了。 她不确定顾淮到底查到了多少,可听着他这话,倒好像是没查到多少关键的信息,要不然应该也不会这么问她。 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大夫人强作镇定的辩解道:“老爷,恩儿是不是您的儿子,您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擦着根本就没沾上一滴眼泪的眼角,委屈哽咽道:“恩儿是您看着出生的,您怎么能……怎么能怀疑妾身的清白?” “呜呜……妾身嫁给老爷这么多年,不仅含辛茹苦的养育了恩儿和瑾琇两个儿女,还为老爷将相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何时说过一句辛苦?何时又有过一句埋怨的我?” “而如今,老爷竟说出这般让人寒心的话来……妾身……妾身真的好心痛!” 大夫人很是聪明,她答非所问,懂得回避要害,这话听上去有点倒打一耙的味道。 伤心欲绝的哭诉着,她的眼泪竟真的“哗哗”淌了下来。 顾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定格在大夫人的脸上,看她哭得情真意切,虽然眼神中的怀疑之色有些动摇,可他并未出口安慰大夫人,而是继续质问道:“无风不起浪,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当真敢说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将话题又绕回到郭明义身上,顾淮冷色道:“关于你的过去,最好老实给我坦白从宽,否则我可不管什么国公府的面子!” “老爷……”大夫人擦着眼泪的手一顿,不知该从何处开始骗顾淮。 这要是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与郭明义珠胎暗结在前,随后才嫁给的顾淮,这话她要是说了,不是自寻死路吗? 斟酌了片刻,大夫人忐忑不安道:“老爷,妾身……妾身在嫁给您之前,确实与一书生有过来往,可不过是彼此都对诗词歌赋有所喜好,偶尔的互相品评过几篇诗作罢了。” “要说有越矩的行为,那是万万不可能。” 吸了吸鼻子,大夫人神色哀凄道:“妾身与他清清白白,倘若老爷不相信妾身,那妾身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她这话,还是没说到正点上。 因此,顾淮听后,阴沉的脸上也没见有多少缓和之色。 “老爷,莫大人来了!”这时候,管家进来禀告道。 “莫大人来了?”顾淮一听,抬头往窗户外面望去,果真看到莫东盛的人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你先回去,稍后我再找你算账!”站起身来,他一边瞪了大夫人一眼,一边往门口相迎去。 莫东盛的突然到访,无疑于解救了大夫人,给了她一个短暂喘息的机会。 舒了口气,她声音里还是带着颤音,垂首道:“是,老爷。” 擦干净眼泪,理了理发髻,她也跟着出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大夫人对着莫东盛点点头,随即出了院子。 莫东盛的脸色不比顾淮好看多少,除了有些愤怒,他的眉宇间还有些焦急:“顾相,我听说……” 大概知道莫东盛过来所为何事,顾淮赶紧打断他,“莫兄,有什么事情,咱们屋子里说。” 莫东盛深吸一口气,跟着顾淮进了房间。 大夫人走出院子没多久后,突然顿住了脚,对身后的嬷嬷道:“找个机会去一趟国公府,让哥哥将那个挨千刀的找出来!” “夫人,上次他就在咱们相府门口闹腾,要是让大老爷找到,咱这次可得斩草除根!”嬷嬷没忘记之前郭明义在门口闹事的事情,赶紧道:“要不然,让相爷找到了他,您和大公子可就完了!” 大夫人听罢,犹豫道:“让哥哥把他看住了,只要别落在旁人手里就行。” 嬷嬷知道大夫人这是心软了,到底是年少时爱过的人,又怎能说杀就杀呢? 在心里轻叹一声,嬷嬷道:“是,夫人。” 第210章 打入冷宫 有关顾成恩传言的消息,既然能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宫中自然也能得到了消息。 御书房里,老皇帝皱着眉头,冷色道:“小贾,此事你怎么看?” 贾公公一边给老皇帝往茶杯里添茶,一边小心翼翼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老奴觉得是相爷的家事,还得相爷自己处理比较妥当。” 这意思也就是在告诉老皇帝,让他不要插手。 眯了眯眼睛,老皇帝幽幽道:“无风不起浪,小贾,事情往小里说,是顾淮的家事。可往大处说,顾淮的嫡子,在朝中担任要官,关乎朝政,所以此事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其实,顾成恩无论是嫡是庶,于老皇帝而言,总不过是个给他干活的人而已,只要他有能力,又忠心,身份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昨日顾成恩刚带着一群老臣在老皇帝面前闹腾,惹得他心里不痛快,所以老皇帝才小题大做起来。 贾公公听老皇帝这般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声:“是,老奴知道了。”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又问道:“对了,丽妃这几日如何了?” 贾公公想了想,恭敬道:“自打清王与顾家二小姐的婚事定下后,丽妃的状态便有所好转。这两日神智已经如常,皇上不必担心。” 他这话说得委婉,老皇帝对于丽妃宫里闹鬼一事也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听罢,冷笑一声,讽刺道:“她如愿以偿,要是再装疯卖傻下去,恐怕惹怒了朕,朕真将她打入冷宫!”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心里对丽妃肯定还是留有多少情意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纵容她和清王胡闹至此。 见老皇帝对自己摆摆手,他知趣的退了下去。 寿康宫里,太后这几日郁郁寡欢,一部分原因在亓灏和尹素婉的事情上,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清王和丽妃。 皇后一边拍着太后的手,一边安慰道:“太后,您之前不是也说了嘛,将清王留在京中好方便下手,也能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呀,您就别难受了。” 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老脸郁闷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让清王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哀家这心里始终是不能舒坦。” “太后,清王住在宫外,进宫的次数也有限,您跟他碰不上面的,不也就眼不见心不烦嘛。”皇后“呵呵”一笑,继续道:“就是丽妃,您要真看她不顺眼,挑出个错来,责罚一顿不也就行了?” “您是太后,丽妃就是再不甘愿,不还得自己受着?” 不得不说,皇后这嘴巴,可真是厉害。 一来,以安慰太后之名,提醒了太后要赶紧除掉清王。 二来,将丽妃也拖了下来,一并重罚。 太后听罢,觉得皇后的话是很解气,面色好看了些:“也罢,宁可让他们母子不痛快,也不能让哀家心里堵得慌。” “太后说的是,您可是掌管着整个后宫呢,千万不能让那些贱人得意!”美眸弯了弯,皇后笑的明媚,又在无意之间奉承了太后的地位和威严。 顿了顿,她又试探道:“不过,太后,您打算留尹家小姐在宫里住多久?” 见太后脸色一僵,皇后赶紧解释道:“这么大的后宫,自然也不差尹小姐这一双筷子。臣妾只是觉得,尹小姐在这宫里住着没个合理的身份,怪尴尬的。” “她现在已被宁王爷休弃,您又疼惜她,要是封个什么郡主,也能让她心安理得的陪在您身边侍候着。” 刚才听到皇后提起尹素婉,太后不由得心头一跳。 毕竟,当年张家满门都是死在皇后手里,唯留了一个尹素婉被自己提前救了出来,送到了太傅府上,这万一要是被皇后发现了,尹素婉必死无疑。 然而,皇后却主动提出要给尹素婉一个郡主身份,这怎能不让太后意外? 直直的看着皇后,太后问道:“你说,给婉儿封个郡主?” 皇后不识破尹素婉的身份,太后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皇后口中这郡主之位,还真不敢想。 点头,皇后笑道:“是啊,华琼没了,太后您封了尹小姐为郡主,不也相当于多了个孙女嘛。” “再说了,您一直就把尹小姐当孙女来看,给她个郡主,也不为过呀!” “何况,尹小姐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与宁王爷之前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要不是宁王爷移情别恋,也不至于尹小姐现在……” 她这些话,处处为太后和尹素婉着想,可都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去了。 的确,要不是亓灏变了心,尹素婉哪能沦落到寄人篱下这种地步? 说起来,要真给了尹素婉这郡主之位,也算是代亓灏来安抚尹素婉受伤的心。 当然,除了安抚尹素婉,太后也算是间接的安抚了尹太傅。 尹太傅乃朝中老臣,又辅佐亓灏多年,倘若是这郡主之位能让尹太傅回心转意的话,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皇后此举的目的,可不是将尹太傅往亓灏身边推。 封尹素婉为郡主这个建议是皇后想的,尹太傅知道后,应当感恩的是皇后。 如此一来,皇后再找个时机私底下与尹太傅交谈一番,将尹家拉拢过来,这样八皇子也便有了助力。 只是,想起八皇子现在沉默寡言,没精打采的状态,皇后又不得不在心里叹气。 这八皇子要是像七皇子那般平庸无能也就罢了,可谁让他自小聪慧,又得老皇帝的喜爱呢? 再者,各个皇子王爷的,都已羽翼丰满,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好操控,只有八皇子,皇后还能拿捏的住。 所以,要想放弃八皇子,皇后心里是极其不舍的,只能时不时的让小祥子多注意一下八皇子的动态。 太后沉思片刻,缓缓道:“你说的在理,不过这册封郡主一事,还得等皇上下旨。” 上次,亓灏与太后起了争执的时候说过的话,太后可没忘记。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所有事情都得皇上定夺,她身为太后,不能越权。 从皇上对顾瑾璃和尹素婉两个人的态度来看,皇后大概也能觉察出来皇上更偏向于尹素婉。 所以,既然太后开了口,那皇上应该也没理由拒绝。 皇后笑了笑,便没再多言。 从军营里回来后,亓灏便直接进了芙蕖院。 爱月正揪着小红的尾巴玩,荷香立在顾瑾璃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只见顾瑾璃眉头紧锁,面色沉重,一边听着,一边似乎在沉思。 荷香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适时的住了嘴,垂首对亓灏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王爷。” 爱月也抱着要扑腾着跑出去的小红,行礼道:“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然后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大概是顾瑾璃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以至于亓灏走到面前了,她还没察觉。 爱月和荷香,一如既往的退了出去,留给亓灏和顾瑾璃一个二人空间。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抬手捏了一下顾瑾璃软绵绵的小脸,亓灏问道。 “嗯?”顾瑾璃抬头,这才回神,“我在想……”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亓灏的眼神暗了暗,轻声道:“阿顾,我们说好的,彼此之间不得有任何隐瞒的事情。” 捏着顾瑾璃脸的手劲用力一些,他不悦道:“这约法三章的第一条,你便忘记了。” 顾瑾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我听说……听说了一些传闻,跟大哥的身世有关的。” “哦?”顾成恩是私生子的传闻如今满城皆知,顾瑾璃听说了,也在亓灏的意料之内。 他坐了下来,一边把玩着顾瑾璃的手,一边试探问道:“那阿顾是怎么想的?” 顾瑾璃垂下眸子,沉默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 一来,她是四年前才回的相府,而且跟顾成恩之间的关系,还真没达到知根知底的地步,所以具体情况如何,她真不知道。 二来,如果传闻是真的,顾成恩真的是大夫人与别的男人的儿子,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何顾成恩会对她一往情深的了…… 兴许,顾成恩早就知道自己与他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不过,这样的传闻,虽说越传越广,越传越烈,可好像也没个切实的根据。 只是,对顾成恩和相府来说,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亓灏见顾瑾璃不语,也不着急,只自顾自的玩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静静等着。 轻叹一声,她低声道:“我不知道。” 亓灏眸光微动,深深的望着顾瑾璃,沉声问道:“那阿顾是希望这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若这传闻是真的,那顾瑾璃与顾成恩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若这传闻是假的,顾成恩还是顾瑾璃的大哥。 所以,亓灏问这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是想知道顾成恩在顾瑾璃心里的意义。 毕竟,顾成恩是除了亓灏之外,能够为了顾瑾璃舍弃生死之人,这样的男子,若是抛却了兄妹身份,不知道会不会让顾瑾璃动心…… 当然,顾瑾璃之前也对顾成恩义正言辞的说过多次,不管二者身份如何,他们两个人都是不可能的。 顾瑾璃听罢,不假思索道:“我自然不希望传闻是真的了。” 说罢,她还瞪了亓灏一眼:“父亲培养大哥多年,如果大哥不是父亲的儿子,那父亲心里得多难受。” 顿了顿,她又低声道:“还有相府,恐怕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顾瑾璃这回答,也算能让亓灏满意。 他勾了勾唇,一把将顾瑾璃揽进了怀里,“依着他对你的情意,我还以为,倘若他的身份变了,你会不会……” 不等亓灏的话说完,顾瑾璃直接扬起拳头,用力的打在了他的胸口。 小脸有些涨红,她又气又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我大哥,永远都是我大哥!” 尽管,顾瑾璃早就知道了顾成恩的心思,可任亓灏就这么直白的点破,她多少有点难堪。 再说了,亓灏现在真是变成了大醋缸子,时刻不忘记拈酸吃醋,真是过分!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像安抚炸了毛的猫一样,亓灏拍了拍顾瑾璃的后背,笑道:“我就随便问一下,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听不见,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作势伸手要往顾瑾璃的小腹摸去:“万一这里面住了我儿子,生气就更不好了。” “你……”顾瑾璃听到亓灏这略微粗俗的话,瞪大了眼睛,古怪的看着他片刻,然后拍掉他不安分的手,嫌弃道:“什么你儿子,你赶紧去书房,别在这里碍我眼。” “阿顾……”亓灏脸色有些受伤,可被拍掉的手又揽上了她的腰:“既然你说儿子还没住下,那咱们再继续来播种!” 说罢,他又抱起了顾瑾璃,往床边走去。 “亓灏!”顾瑾璃的脸更红了,狠狠的瞪着亓灏,大有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是不是精虫上脑了?大白天的,能不能有点节制?” 亓灏将顾瑾璃放在床榻上后,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振振有词道:“阿顾,我若对你有了节制,不是你的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要么是亓灏对顾瑾璃不感兴趣了,要么就是亓灏的身子不行了。 顾瑾璃冷哼一声,不接受亓灏的歪理。 手摸向腰间,她直接甩出了数枚银针。 亓灏敏捷一避,解着腰带的动作也一顿,看向顾瑾璃的眼神有些伤心:“阿顾,你对我动手?” “对你动手,总比你对我动手要好。”顾瑾璃理了理衣服,将亓灏往旁边一推,下了床榻。 看着顾瑾璃坐在桌案旁又拿起了医书,亓灏闷声道:“阿顾,我现在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本医书。” “你要是能有医书一半有用也行。”顾瑾璃连给亓灏一个眼神都没有,不过唇角却弯了起来。 衣服已经脱了,又自讨无趣一番,亓灏只能怏怏的顺势躺在了床上,还不忘道:“阿顾,你别看太久,累坏了眼睛。” 顾瑾璃没吱声,当作听不到的样子。 亓灏不死心,又提高了声音,略显可怜巴巴之意:“阿顾,不管你看多久,我都在床上等你。” “闭嘴!”顾瑾璃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转了个身,留给亓灏一个背影,不过声音听在亓灏耳中有几分不耐烦。 亓灏叹了口气,终于死了心。 太傅府里,尹太傅的书房,有一个小官,正站在他跟前,嘴巴像是倒豆子一样,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待一通话说完后,他咽了一口唾沫,腆着脸问道:“太傅,这正是扳倒顾家的好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 这小官,正是多日前,在芳华会上被尹家姐妹推出来当替罪羊的杨小姐的父亲杨受成。 杨受成官小位卑,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当日那杨小姐又是被顾瑾璃下令处死的,所以杨受成自然也将这笔账归在了顾家的头上。 尹太傅与顾家更是有不解之仇,他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幽幽道:“你联络一下其他几位大臣,找个时间,一并上书皇上,顾淮隐瞒顾成恩的身份,其居心不良,务必要彻查才行。” “是,太傅。”杨受成一听,连连点头。 尹太傅深吸一口气,又嘱咐道:“对了,最好能喊着郭大人一同前去。” “郭大人与顾成恩同在刑部做事,这些年他对顾成恩也积了不少私怨。” 剩下的话,不用尹太傅多说,杨受成也都懂。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郭明顺年纪比顾成恩大许多,可却被顾成恩一直压着,这心里肯定很不痛快。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人多势众,这么多人一块上书,就不怕顾家这次还能再翻身。 是夜,顾成恩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阴森骇人的气息。 他寒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岳云鹏,一字一句道:“找这么久了,你还敢告诉我,没找到那个人?” 岳云鹏低着头,小声道:“主子,属下真的……真的尽力去找了,可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主仆二人口中的“那人”,便是顾成恩的心头刺,也就是大夫人也私底下托国公府去找的老相好,郭明顺同父异母的弟弟,郭明义。 顾成恩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越发的冷厉起来:“那么,外面的那些传闻呢?你又查的如何?!” “主……主子……”岳云鹏身子一颤,声音更小了:“那些谣言,起初是从乞丐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可是,城中的乞丐大多都是流窜的,没有固定窝点,要想找到根源,很是困难。” 这意思也就是说,查找在背后散播谣言之人一事,也是没结果了。 “蠢货!”抬手,顾成恩怒不可遏的抬手朝着岳云鹏的胸前给了一掌。 “噗!” 这一掌,用了八分的力气,打的岳云鹏重重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倒在了地上。 “主子……”岳云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好不容易撑着地面,艰难的直起身子来,重新在顾成恩面前跪好。 “滚出去!”顾成恩薄唇紧抿,一甩衣袖,神色清冷。 岳云鹏将喉咙里的血腥咽下,出了房间。 顾成恩望着窗外那一弯浅月,忽然也抬脚往门口走去。 白天,虽然大夫人给顾淮做出了一番解释,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很。 所以,这么晚了,他还在书房里独自愁闷,也没如往常一样留宿在大夫人的院子里。 “父亲。”这时,门外传来了顾成恩的声音。 顾淮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依着他此时的心情,真不愿见到顾成恩。 可是,犹豫了半晌,他最后还是开口道:“进来。” 对于身份这件事情,他也想看看顾成恩怎么说。 顾成恩进来后,面色沉静,“父亲,儿子有话说。” 顾淮看了他身后端着茶盘的丫鬟一眼,声音不冷不热道:“你要说什么?” 顾成恩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将茶盘放下,赶紧退了出去。 待顾成恩将茶盘中的那碗清水端了出来,顾淮这才看到原来茶盘里还有一把小匕首。 似乎明白了顾成恩要做什么,他看着顾成恩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你是想滴血验亲?” 顾成恩重重的点头,真诚道:“父亲,人言可畏,儿子是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只能选这个下下策。” 说罢,他不等顾淮反应,直接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头狠狠割了一刀。 “滴答,滴答”,将鲜红的血滴在清水中,顾成恩缓缓道:“儿子相信母亲对父亲的忠诚,也请父亲给儿子和母亲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大夫人的清白,当真是一文钱都不值。 可是,顾成恩却不能和盘托出。 顾淮望着清水中那一滴嫣红良久,从顾成恩的手中将匕首接了过来,也割了一刀。 看着两个小血珠渐渐的靠近,顾成恩的心也渐渐的踏实了。 身处刑部多年,他懂得东西自然多。 清水里加了明矾,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他们的血也能融为一体。 而水中若加了油,那么就算真的是骨肉亲人,血也断然不能相融的。 “恩儿……”待两个血珠完全的融合后,顾淮的老眼中竟涌起了泪花。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种感觉,就像是受了几十年冤屈的人,忽然得到了平反一样,憋在心中的闷气,也随着“真相”而释然。 顾成恩压住心头的复杂,扯了扯唇:“父亲。” 顾淮点头,神色有些惭愧:“是父亲错怪你母亲了。” 顾成恩摇头,安慰道:“不是父亲的错,是那些散步谣言的人太可恶。” 顾淮示意顾成恩坐下,沉声道:“今日莫大人过来过,他问起了外面的传言,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介意。” 顾成恩想了想,缓缓道:“父亲,外面那些人不怀好意,必定是想以此来毁了咱们顾家的名声,打垮顾家。” “儿子觉得,明日一大早,我们需要进宫一趟,面见皇上。” 顾淮知道顾成恩的意思,便赞同道:“你说的没错,真金不怕火炼,得让皇上做个见证。” 既然刚才血都能相融,在老皇帝面前,顾成恩更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给顾淮倒了杯茶,他舒了口气。 第211章 颐和郡主 如皇后所料,第二天贾公公在将太后的意思传达给老皇帝后,老皇帝想了想,果真立即让贾公公拟了册封尹素婉为“颐和郡主”的圣旨。 贾公公前脚刚走,顾成恩和顾淮便进了书房。 “微臣见过皇上。”父子二人齐齐的行了个礼,恭敬道。 老皇帝没料到这二人竟一大早就过来了,先是一怔,随即抬手道:“两位爱卿平身。” 顿了顿,他装模作样道:“不知道两位爱卿这么早来见朕,是有什么事情?” 顾淮拱手,率先开口道:“回皇上,近日京中有不实的传言肆行传播,微臣是来让皇上做个见证的。” “哦?”关于私生子传闻,老皇帝也不好直接点破,又继续配合的问道:“顾爱卿指的是……” 顾成恩也不再和老皇帝废话,点明重点道:“皇上,自古以来,有滴血验亲之法。” “所以,微臣和父亲前来,是想当着皇上的面来做一个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老皇帝听罢,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半晌才转头看向顾淮,似乎是在等他的确认。 顾淮点头,肃然道:“皇上,散布谣言之人,不仅毁了微臣夫人的清白,还让犬子的名节遭到了质疑,所以微臣觉得只有让大家看到事实,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而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最适合做微臣和犬子滴血验亲的见证人。” 顾淮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毛病,天底下,只有老皇帝的话最权威。 毕竟,谁敢提出异议,就是在挑衅老皇帝的龙威。 “既然两位爱卿如此坚持,那就……”老皇帝虽然昨日让贾公公去调查顾成恩的身份,可探子还没反馈回消息回来,所以他心里其实也好奇顾成恩到底是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 他刚打算答应,可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门口守着的小太监高喊道:“启禀皇上,尹太傅、郭大人等求见。” 老皇帝一听,不自觉的皱眉道:“他们怎么来了?” 可能是多次的经验,一旦人聚集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麻烦产生。 尤其是尹太傅和顾淮,这两个人要是遇到了,那绝对就是一场大仗要开始了。 顾淮和顾成恩对视一眼,二人大概猜到了尹太傅前来的原因,而且听小太监是意思,大概来的还不止尹太傅和郭明顺两个人,应当还有旁人。 这些人,肯定是想拿着顾成恩的身份做文章。 可是,老皇帝也不能将这些大臣们拒之门外,只能不耐烦道:“让他们进来。” 由于顾淮和顾成恩为了防止有人得到风声事先做手脚,所以在马车停在宫门口的不远处后,又让人给牵走了。 因此,尹太傅等人在宫门口的时候没看到顾家的马车,他们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的了,可进屋后见到顾成恩和顾淮,顿时有些愣了。 但是,尹太傅到底是尹太傅,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也就很快调整了心态。 一群人给老皇帝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皇上。” 尹太傅给郭明顺使了个眼色,郭明顺会意。 轻咳两声,他上前道:“皇上……” “诸位爱卿来得正好,刚才顾相和顾侍郎准备滴血验亲,大家在场,也好跟朕一起做个证人。”老皇帝自然知道这些人来的用意,摆摆手,他率先打断了郭明顺的话:“如此一来,也免得往后有人说朕徇私舞弊,混淆是非。” “滴血验亲?”尹太傅听罢,与老皇帝当初的反应是一样的。 其他人亦是如此,大家的眼睛不禁瞪得老大。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虽然听着有些好笑,可却是攻破谣言最有效的办法。 尹太傅的视线在顾淮和顾成恩面前扫视了几圈,老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顾家父子竟敢滴血验亲,可见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倘若他们要真是父子,那外面的谣言又作何解释? 不过,幸好他们刚才还没说明此次来面圣的目的,否则等会证明了是父子,那他们这么多人,岂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搞不好,还会被顾家反咬一口! 移开视线,尹太傅低声道:“是,皇上。” 反正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而且,有老皇帝在,也没人敢搞什么小动作。 但愿,这滴血验亲的结果能让他们没有白来一趟。 老皇帝见尹太傅同意了,便对小太监道:“来人,准备一碗清水来!” “是,皇上!”小太监应了一声,随即一溜烟的跑走了,那腿脚,果真比贾公公更麻利。 “都说清者自清,顾相和顾侍郎何必因为那些无稽之谈而困扰?”郭明顺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眼睛一直打量着他们二人,心里觉得他们的五官确实不像。 “虽说公道自在人心,可是本相的夫人已经因为此事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了,所以本相必须帮夫人讨一个公道。”顾淮怎能没听出郭明顺的反话来,他冷哼一声,又继续道:“造谣一张嘴,可却给无辜的人造成了重伤,本相要是放过那些人,岂不是在变相的纵容后人也来效仿?” 他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愤,但是听着又让人一时之间想不到辩驳的话来。 郭明顺轻蔑的笑了笑,不阴不阳道:“事实胜于雄辩,一会是非曲直咱们就知道了。” “皇上,水来了。”这时,小太监端着盆子回来了。 老皇帝“嗯”了声,抬眸看向顾成恩和顾淮:“两位爱卿,可以开始了吧?” “是,皇上。”两人点点头,一起走到盆子面前。 众人之前也只听说过“滴血验亲”,却不曾亲眼看过,所以大家也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二人。 还是跟昨晚一样,顾成恩先在手指上抹了一刀子,滴了一滴血后,又将刀子递给顾淮。 顾淮也毫不犹豫的割了一刀子,待滴落在水里后,周围的人便都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水里那两个血珠子。 不知道是因为盆里的水太多了,还是顾成恩抹在刀刃和手指头上的明矾太少了,总之两个血珠子以极慢的速度往一块微微靠拢。 顾淮的心情,要比昨晚还紧张,可能是因为今天当着很多人的面验亲,也可能是这血珠没有昨晚融合的快了,总之他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顾成恩紧抿着唇,同样屏气凝神。 “融了,融了!” 小太监毕竟是个见识少的,又年纪小,第一次看到这神奇的场面,不免得兴奋的喊出了声音。 尹太傅脸色铁青,满心的怒气无法发泄,只能撒在了小太监身上。 狠狠的瞪着小太监,尹太傅厉色道:“皇上面前,竟敢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奴……奴才知罪。”小太监被尹太傅一瞪,吓得缩了缩脖子,险些将手里的盆子给丢在地上。 老皇帝因为坐的远,又不好跟一群大臣们凑在一起,所以瞧得不真切,只能对小太监招手道:“将盆子拿近些,朕看看。” 小太监一听到老皇帝的召唤,立即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赶紧从尹太傅恨不得吃人的眼光中逃脱了。 老皇帝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清水中那融合而成的血滴,感慨道:“没想到,古人的法子是真的。” 坐直身子,他眼睛在屋内所有人身上扫描了一圈,严肃的问道:“刚才诸位爱卿们,也都看到了吧?” 尹太傅此时心里正憋屈难受的厉害,自然没心情回应老皇帝。 郭明顺也只是点点头,剩下的几个虾兵蟹将则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老皇帝摆手,对小太监道:“传朕旨意,顾侍郎乃顾相嫡子无疑,有尹太傅,郭大人等数十位官员为证,若是日后谁再敢造谣生事,违者当诛!” “是,皇上。”小太监点点头,然后端着盆子出去了。 尹太傅攥着拳,眼底眸色忿忿不甘。 顾淮和顾成恩看着尹太傅难看的脸色,高声对老皇帝道:“多谢皇上!” 虽然老皇帝之前很想借这次的机会来抓住顾成恩的小辫子,但事已至此,他也就不再与顾成恩计较了,倒不如先卖给顾家一个人情。 见尹太傅哑口无言,老皇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假意问道:“对了,刚才诸位爱卿有什么事情要与朕说来着?” 郭明顺见尹太傅还不说话,他转了转眼珠子,谄媚道:“皇上的龙体刚刚康复,却废寝忘食的忙于朝中政务。” “微臣等人担心皇上的龙体,所以一同来奏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务必要保重龙体。” 尽管知道郭明顺说的话是假的,可老皇帝听了后,还是很给面子的“哈哈哈”大笑起来,并满意道:“诸位爱卿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郭明顺见老皇帝并未深究,也就放心了。 若是再继续与顾家父子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恐怕尹太傅颈间的青筋就要爆裂了。 他压抑着恨意,咬牙道:“皇上,微臣先退下了。” 说罢,他不等老皇帝准许,就出了御书房。 其他人迟疑片刻,见老皇帝摆手,也一并离开。 顾淮和顾成恩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同时让尹太傅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不由得心情欢畅起来。 可在老皇帝面前,他们不敢表露丝毫。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们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也告辞离开。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正在看探子从南阳发来的密信,这时杜江进来道:“王爷,今儿一大早,顾侍郎便和顾相一同进了宫,当着尹太傅和郭大人的面,滴血验亲。” “呵,结果如何?”亓灏听罢,握着密信的手用些用力。 杜江道:“顾相和顾侍郎的血融合了。” 血融合了,也就意味着顾成恩的危机解除了。 只是,杜江却不明白,明明顾成恩是郭明义和大夫人的私生子,为何他与顾淮的血却能相融? 将杜江疑惑的表情看在眼里,亓灏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缓缓道:“本王记得在阿顾的医书上有提到过,明矾放在水中,可使得任何人的血都相融。若将油放在水里的话,结果则相反。” 杜江听罢,恍然大悟,“他们这么做就是欺君,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就算父皇最后知道了真相,也绝对不会治罪于他们,至少不会将顾成恩的身份揭露出来。”亓灏将密信叠好,冷笑道:“你想一想,自古帝位,无一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可以掌控一切。有哪个人愿意承认自己被臣子给欺骗了?而且还是用了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杜江觉得亓灏说的也对,老皇帝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点点头,他又问道:“那……这件事情需要告诉顾侧妃吗?” “不用。”亓灏摇头,沉声道:“顾成恩这样做,虽然保住了他相府嫡子的身份,可是他却永远没了后路。” “因为在世人眼中,他和阿顾只能是兄妹。” “他爱上了阿顾,这样的不伦之恋是永远不被人所允许的。” 顿了顿,他牵起唇角,“而且,阿顾更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见亓灏一提到顾瑾璃,他的脸色就不自觉的柔和起来,杜江脑海中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迟疑了会,他低声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觉告诉亓灏,接下来杜江说的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悦来。 故而,皱了皱眉,他唇间的笑意减少,冷声道:“说。” 杜江讪讪道:“皇上今日让贾公公下了旨,封王……尹素婉为颐和郡主。” 不管是在亓灏心中,还是在这宁王府里,尹素婉都没有了地位。 而杜江又实在不喜她的为人,也叫不出一句“尹小姐”,所以便直呼了她名字。 “颐和郡主。”果真,亓灏在听罢,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冷厉起来。 他幽幽的念叨着这个封号,眯着眼睛问道:“是太后的主意?” 杜江摇头,“不是太后,是皇后最先提议的,太后不过是做了个传声筒给皇上。” 亓灏冷笑,眉间神色讽刺:“皇后向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尹素婉是尹家的人,她这么做,应该是想拉拢尹家。” “皇后与尹太傅似乎没什么交集,拉拢尹家做什么?”杜江刚问完,立即自问自答道:“难道,皇后想让尹太傅辅佐八皇子?” 亓灏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八皇子现在的状态不太好,皇后她这般做,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杜江没敢说八皇子可能自此都不能有所作为了,只能说的委婉些。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眸色变得更深沉了。 顾淮和顾成恩一出皇宫,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整个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滴血验亲的事情。 因为大家当初都以一颗热情饱满,充满八卦的心去肆意议论。 所以等真相出来了,与他们所期待的相差太大,便都有些失望起来。 说到底,也极有可能是羡慕嫉妒恨的仇富或者是仇官心理,导致了他们极其想要看到顾淮头戴绿帽的结果。 总之,顾淮是私生子,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 若他对顾瑾璃的不伦之恋再暴露,那想必更是震撼人心,动摇京城。 芙蕖院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爱月一边给小红捋着毛,一边忿忿道:“主子,真不知道谁这么坏,竟敢说咱们大公子不是相爷的儿子,真是坏死了!” 顾瑾璃的视线定格在书上的某页,迟迟不动,神色肃然中带着一丝复杂。 爱月见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子,奴婢说的话,您有在听吗?” 说罢,她还想脑袋贴过来,看看顾瑾璃看的是什么,竟然这么入迷。 “我听到了。”顾瑾璃将手一挡,随即将那一页医书给撕了下来。 “主子,好好的书,您为什么要撕了呀!”因为顾瑾璃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爱月没看清内容,依稀只看到了最后一段里有“明矾”二字。 很是不解,她撇撇嘴:“您拿这书向来仔细,竟把它给撕了一页,莫非这上头有什么秘密不成?” 顾瑾璃用力将撕下来的书页攥在掌心里,面色不自然道:“哪里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上面的字被水给染化了,留在上面我看着不舒服罢了,这才撕了。” 这书是林笙留下来的,她特意在旁边做了个标记。 尽管顾瑾璃不明白林笙为何要这样写,但她还是怀疑顾成恩,是不是在滴血验亲的时候,用了明矾来让血液融合…… 爱月将信将疑,想着刚才瞥了一眼,看到的“明矾”,她嬉笑道:“主子,奴婢给您讲个故事。” 也不管顾瑾璃爱不爱听,她自顾自道:“后宫里有一个妃子,与皇上的弟弟相爱,可是无奈之下,却只能委身于皇上。” “后来,妃子在宫里遭到了陷害,被皇上驱逐出宫,妃子便偷偷的与皇上的弟弟在一起了。” “再后来,妃子怀孕了,皇上的弟弟又被皇上安排外调出京办事,可谁又想到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妃子无奈,只好使了计策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也重返了皇宫。” 顾瑾璃起初真没打算听爱月的故事,因为她知道,爱月所讲的那些故事,绝对是出自茶茶兔的话本。 而对茶茶兔这个毁三观的人,顾瑾璃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可是,这故事听着听着,她竟难得的也好奇起来,于是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呀,皇上的弟弟又回来了,妃子早就进退不得,只好继续待在皇上身边。”爱月见顾瑾璃感兴趣,不禁更加眉飞色舞起来,将故事说得声情并茂:“皇上见妃子身怀双子,很是高兴,册封她做了皇贵妃。” “在双生子生下来的时候,皇上听信了谗言,竟怀疑这双生子是皇贵妃与旁人所生,便要滴血验亲。” “妃子急中生智,于是就在水中加入了明矾,结果……” “够了!”突然,顾瑾璃厉喝一声,惊得爱月身子一颤。 张大嘴,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顾瑾璃,语气快哭了:“主……主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顾瑾璃的身子有些发抖,掌心里的书页被她揉捏的粉碎。 她的后背,被汗水浸湿。 身上有一股冷意袭来,半晌,才压住颤抖的声音,低声道:“爱月,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件事情。” “是,奴婢再也不讲茶茶兔的故事了。”爱月重重点头,小脸上还是余惊未定。 “不是这个。”顾瑾璃见爱月没有理解对自己的意思,再次嘱咐道:“关于明矾和滴血验亲的事情,再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话说的已足够明白,爱月就是再傻,也听懂了顾瑾璃的意思。 联想到顾成恩的滴血验亲,爱月如同被巨锤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似的,有些发懵。 见爱月瞪大眼睛不说话,顾瑾璃急声道:“爱月?”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爱月点头如捣蒜,一颗小心脏噗通乱跳个不停。 “主子。”荷香进来后,察觉到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劲,便下意识的看了爱月一眼。 而爱月此时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厉害,脑子里都是顾成恩的身份,以及自己之前玩闹的时候对顾瑾璃说过的话。 难道,顾成恩对顾瑾璃,真的是男女之情? 天哪,没想到茶茶兔书里的“伪兄妹”,竟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果然,话本里狗血的故事都是来源于生活! 生活,才是最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抱紧小红,她抬头见荷香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不明所以道:“你看我做什么?” 顾瑾璃见荷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荷香小声道:“皇上下了圣旨,要册封尹小姐为颐和郡主。” “什么?”爱月一听,声音立马提高了几分,不满道:“颐和郡主,这地位是不是比咱们主子高?” 荷香不好说实话,只能点点头。 “过分,太过分了!”爱月气急,勒得小红直吐舌头。 顾瑾璃垂下眸子,面色平静。 第212章 颠覆江山 由于在老皇帝和诸位大臣的见证下,顾成恩与顾淮滴血验亲,所以大夫人受到的“冤屈”得以平反。 尽管,事情最终化险为夷,可大夫人还是搞不明白,为何非亲生父子的血却能融合在一起。 一边皱着眉头,她一边问正给自己按摩的嬷嬷:“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成恩是谁的儿子,嬷嬷心里也门清儿。 “嘿嘿”一笑,她道:“夫人,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在是有惊无险,您呀,就当是老天爷开眼了!” “我听说,昨个晚上,恩儿主动到书房找的老爷滴血验亲的。”大夫人摇摇头,老脸中的神色还是带着几分忐忑:“我担心,恩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夫人,您的意思是说,大公子他……”嬷嬷一听,老脸上也是惊慌之色。 大夫人攥着帕子,幽幽道:“我不知道,只是怀疑罢了。” “你也清楚,恩儿的性子,没人能琢磨得透。” 嬷嬷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大夫人被嬷嬷这一问,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这种事情,她又不敢去问顾成恩,毕竟顾成恩自小心思敏感,又多疑,万一他本来是不知道,自己这多嘴一问,又露馅了,这可怎么办? 就在大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在后院干活的小丫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夫……夫人,不好了!” 大夫人正烦得要命,因此冷着脸,厉色道:“这么大声音叫唤什么?本夫人还没聋呢!” 小丫鬟扶着胸口,喘息道:“姜……姜神医,不见了!” “什么?”大夫人一听,“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着那丫鬟的手,急声道:“姜伢子不见了?” 小丫鬟的手腕被大夫人细长的指甲抓得生疼,可却不敢动弹,只能点头道:“是,刚才奴婢去给姜伢子送饭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没人了。” “起初,奴婢以为他是去茅厕了,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回来,便让人去茅厕找,结果就发现他根本就没在后院!” “混账!”大夫人听罢,抬手直接甩在了小丫鬟脸上,恼怒道:“去找,赶紧去找!” “要是找不到人,你们也别活了!”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捂着脸,来不及喊疼,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夫人,您别着急。”嬷嬷见大夫人有些站不稳脚,赶紧上前扶住她,安慰道。 大夫人就着嬷嬷的手重新坐下,嘴唇微白道:“这姜伢子要是找不到,走露了风声,瑾琇她可就……” 嬷嬷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想了想,道:“夫人,奴婢再往国公府走一趟,让大老爷帮忙找。” “对对,让哥哥去找人!”大夫人听罢,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什么,随即她又自我否定道:“算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老爷知道了,他最近心情不好,免不了又要怪我连个人都看不住。” 叹了口气,她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真该在瑾琇出嫁后就立马杀了他!” 后悔也无济于事,揉了揉眉心,她摆了摆手,示意嬷嬷立刻去国公府。 今早,尹太傅前脚进了御书房,老皇帝册封尹素婉为郡主的圣旨后脚就到了太傅府。 圣旨一到,众人都惊讶不已。 从来没有人想过,太傅府会出一个郡主。 而且,这个郡主还是被亓灏休弃的尹素婉。 尹大夫人和尹素婉二人,则是一个不屑,另一个嫉妒得发狂。 在书房里,尹太傅与郭明顺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议论着今早的事情:“今儿,又让顾家逃过了一劫。” 郭明顺点点头,缓缓道:“那谣言有板有眼的,谁能想到顾成恩竟真的是顾淮的儿子?” 语锋一转,他又笑道:“对了,还忘记恭喜尹兄,令千金被封为了郡主,这在朝中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尹太傅也没想到,尹素婉还能给太傅府带来什么荣耀。 心情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婉儿能受封,完全是得了太后和皇上的恩德,也是她的福气。” 郭明顺拍了拍尹太傅的手,笑道:“尹兄,有令千金在,日后尹家前途无量,你尽可高枕无忧了!” 尹太傅想起尹素婉与亓灏直接的纠葛,眸光暗了暗,自嘲一笑:“我若当年能与郭兄一样,选择中立,暂且还能明哲保身。” “可我现在……唉!” 郭明顺大概知道尹太傅叹气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与亓灏决裂了,现在处境尴尬,无人可依? 想起陈泽轩在回南阳之前的吩咐,他也语气怅然道:“尹兄,七皇子一死,如今的朝中的局势更加的分明。” “宁王,宣王,清王,这三人之中,你要想做出选择,的确很是艰难。” 除却一个极不可能再和好的亓灏之外,宣王是顾淮本就辅佐多年的人,而清王现在也是顾淮的女婿了,所以尹太傅当真是别无选择。 当然,如果他不介意再耗费心力,重新花费多年的时间将羽翼未丰的八皇子培养成才,那也是可以的。 只是,尹太傅毕竟年纪已大,就算真打算辅佐八皇子,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听到郭明顺的话后,尹太傅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亓灏在许久之前说过的话来,黯然失色的眼睛渐渐燃起了光芒。 在尹鹏林在小巷子里中刀后,也就是顾瑾璃被捉到刑部大牢里的时候,自己与亓灏产生了争执,亓灏后来解释说,尹鹏林其实是被陈泽轩所伤。 而陈泽轩还曾派人在东山军营中下过毒,此人有颠覆江山之心。 倘若,自己投靠了陈泽轩的话…… 先不管南阳王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只说南阳这么大的势力,还有众多百姓爱戴,这要真是造反了,皇位肯定势在必得呀! 这样想着,他不禁有些动摇起来。 可是,万事无绝对。 如果陈泽轩要是失败了,那自己身为里应外合的叛徒,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连府中上下,也会一并跟着受到牵连…… 东窗事发的代价太大,尹太傅又有些胆怯了。 郭明顺不知道尹太傅心里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貌似无意道:“尹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除了京中的三位王爷之外,可能还有更好的人选?” “嗯?”尹太傅不确定郭明顺想表达什么意思,便试探道:“郭兄的意思是……” 郭明顺轻咳两声,抿了口茶,缓缓道:“尹兄,我个人觉得,轩世子将来更能做明君。” “郭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尹太傅一听,眼睛惊讶得瞪得老大。 郭明顺点头,胆大包天道:“要不然,咱们一块找轩世子做靠山,如何?” 面色惶恐,尹太傅下意识的看向门外,语气不安道:“轩世子是异性王爷所出,你这话有谋逆之嫌,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郭明顺笑笑,不以为然道:“尹兄,我这话,也只给你一人说过。” “再说了,要不是信任尹兄,我也不会这般推心置腹。” 见尹太傅突然间的不说话了,郭明顺又继续道:“尹兄,你可知我这些年为何在朝中不表态?” 这个问题,尹太傅确实不知道,但也很好奇。 听郭明顺主动提起,他便问道:“为何?” 郭明顺抿了抿唇,遗憾道:“自打轩世子当年在七王之乱的时候,用计里间了广陵王和平靖王开始,我便觉得他要比皇上的任何一个儿子都厉害,也包括宁王爷。” “论心计智谋,当真是无人能及啊!” “可惜,南阳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只能作壁上观,看着朝中几位王爷皇子都得你死我活了。” 话里话外的暗示意味很是明显,也就是说只要南阳王或者是陈泽轩一有异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奔过去。 尹太傅没料到,郭明顺竟会对他说这些。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郭明顺,心里震惊无比。 半晌,他才声音微颤道:“郭兄,我竟不知,你还会有如此想法。” 郭明顺直了直身子,继续引诱着尹太傅:“尹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管是三位王爷谁将来登了基,这对尹兄而言都一样,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你如今都没了退路,还能如何?” “就算是有颐和郡主,可郡主到底是个女子,又能切实的为你和尹家做些什么呢?” 他说的话,句句戳心,让尹太傅的心像是被鞭子抽打似的。 攥着拳头,尹太傅的老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郭明顺将他的矛盾煎熬之色收入眼底,也不着急要一个结果,而是慢悠悠的喝着茶。 毕竟,尹太傅的这个决定关乎重大,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敢豁出去一切去冒险的,他得深思熟虑才行。 咬着牙,尹太傅闷声道:“郭兄,此事再容我想想吧。” “好。”郭明顺应了声,然后又坐了一小会才离开太傅府。 宫中,尹素婉看着桌子上那册封自己为郡主的圣旨,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双儿立在一旁,不敢随意说话。 尹素婉看着“颐和郡主”这四字,幽幽问道:“皇上的圣旨,应当也传回太傅府了吧?” 双儿点头,“是贾公公一早传回去的。” 尹素婉抬了抬下巴,又问道:“尹素汐还没回信?” 双儿摇头,小声道:“还没。” 尹素婉冷笑一声,嘲讽道:“圣旨一下,依着她的性子,必定会有所动作的。” 双儿会意,立即道:“主子放心,奴婢有消息一定会禀告给您的。” 尹素婉“嗯”了声,摆手示意双儿出去。 待双儿离开后,尹素婉仔细的抚摸着圣旨,喃喃道:“亓灏,你可曾想过,我也有成为郡主的这一天?” 自顾自的说罢,她又摇头,“连我自己都没想过,你又怎会知道?” 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她的心又酸又痒。 心酸的是,京中所有贵女中,她是第一个有着郡主殊荣的人,可惜却也是第一个被男人当众羞辱多次的人。 发痒的是,她恨不得让那些之前笑话过她的人都立刻匍匐在自己脚下,她要把她们的尊严踩在脚底,尤其是顾瑾璃和尹素汐。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 因为,锋芒毕露的时候,也是最招人嫉妒,最惹人关注的时候。 她要真是尹太傅的嫡女也就罢了,可她不是。 倘若哪天太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旁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必须要沉住气才行。 深吸一口气,她将圣旨小心的收了起来。 果真,如尹素婉所猜测的那般,尹素汐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发雷霆。 地上一片狼藉,都是被她所摔坏的珍贵瓷器。 尹大夫人刚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由得也沉下了脸:“汐儿,你这是做什么?” 尹素汐手里正高举着最后一个白玉花瓶,见大夫人来了,她也不好再继续发作下去。 撅着嘴,将花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她坐了下来,“母亲,你怎么来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仔细避过地上的碎瓷片,也在尹素汐身边坐下,语气不善:“婉儿这一被封为郡主,以后在家里,又免不了要耀武扬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听着大夫人这话,尹素汐心里的嫉恨更厉害了:“母亲,不就是一个郡主吗?您至于没完没了的念叨一天吗?!” “汐儿,你这是怎么跟母亲说话的?”大夫人还是极少见尹素汐这般不耐烦又无礼,眉头皱得更深。 尽管与大夫人是母女关系,可也不代表二人之间亲密无间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我……”尹素汐咬着唇,只能将话又吞回到肚子里去,负气道:“我没姐姐厉害,不能给您长脸了。” 大夫人也是心里不舒服,这才想过来找尹素汐闲唠几句,可见她如此态度,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京城很是平静。 一眨眼,便到了九月初二这日。 顾成恩与莫芷嫣的婚礼,纠结了一夜,顾瑾璃还是决定回相府一趟。 毕竟,名义上她是顾成恩的妹妹,哪里有大哥成亲,她不回去的道理? 不过,亓灏竟也主动提出来要陪她一起回去,这多少让她很是意外。 二人用过早膳后,便携手出了芙蕖院。 荷香留在府中,爱月为了不打扰顾瑾璃和亓灏的二人世界,便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走着走着瞥见了刚从军营回来的秦峰,她想到了上次他拿着石头丢自己的事情来,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峰早就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见爱月莫名其妙的瞪自己,也瞪着她:“你瞪着死鱼眼做什么?” “死……死鱼眼?”爱月一听,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眼睛又大又亮的,可说她死鱼眼的,秦峰还是第一个! “你……你才是死鱼眼,铜铃眼,牛眼!癞蛤蟆眼!”指着秦峰,爱月气呼呼道。 秦峰要是被人说死鱼眼、铜铃眼也就罢了,可这癞蛤蟆,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揉了揉起了一层鸡皮的胳膊,他一脸嫌弃道:“死丫头,你恶心不恶心?” “我恶心?”爱月用手指着自己,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秦峰丢了过去:“你全家都恶心死人不偿命!” “该死的,你敢对我动手?”秦峰瞪大眼睛,避了过去,可眼睛里却冒着火。 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两个人就像是顾瑾琇见着了顾瑾璃一样,总是习惯性的想找对方的茬。 撸起袖子,秦峰作势就要上前拦住爱月。 “秦峰!” 忽然,就在爱月面色一变,打算向顾瑾璃呼喊求救的时候,杜江却折身返回。 秦峰脚步一顿,回头不解道:“怎么?” 杜江刚才将他们二人的对骂听在耳中,也知道秦峰是个没轻没重的人,怕他真把爱月给欺负恼了,这才过来。 “杜侍卫,秦峰不是男人,他要打我!”先下手为强,爱月在杜江开口之前,先告了一状。 说罢,她“嗖”的一下跑走了。 “什么?”秦峰最是讨厌被人诬陷,他愤愤的看着爱月的身影,咬牙切齿道:“我何时不是男人了?!该死的,这个该死的丫头!” 爱月跑了一半,停了下来,回头对着秦峰做了一个鬼脸,气得秦峰要追上去理论一番:“你给我站住,站住!” 杜江拉住秦峰,无奈道:“你总对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爱月是顾侧妃的人,你为难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次还真不是我挑事,是她先瞪我的。”秦峰有些时候,比较喜欢较真,所以梗着脖子道:“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不帮我算了,还为她说话,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推开杜江,秦峰咋咋呼呼道:“算了算了,反正王爷心里也没我,我回军营去了!” 杜江听着他这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脸色有些古怪。 不过转头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心情大好的爱月,他的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丞相的嫡子大婚,这排场虽比不得皇子王爷,可在这京中的大臣官员之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当然,不是顾淮没有能力将排场办的更盛大一些,而是身为臣子,至少不能越矩。 一路吹吹打打,一眼望不到头的清一色大红色接亲的队伍,足足排了两条街。 顾成恩的身上,第一次换上了除了蓝衣之外颜色的衣服。 前提是,忽略掉他扮作刺客刺杀亓灏,掳走顾瑾璃时穿的黑衣。 红色的喜服与他一脸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围观的百姓见顾成恩面无表情,倒是也没多奇怪。 毕竟,顾成恩平日里也是冷着一张脸,大家见怪不怪了。 不过,要说是性格使然,那清王也同样是常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人家在婚礼那日,好歹也是沾了些喜气。 哪怕是装的,至少面子上也过得去呀! 而顾成恩呢,啧啧,连装都不屑,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不虚伪,还是对这门心思不满意。 接了莫芷嫣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莫芷嫣的小丫鬟惊叫一声。 紧接着,队伍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顾成恩皱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蓝衣公子竟不知道从哪里蹿到了喜轿前面。 “来人,有人要劫新娘子了!” 一旁举着迎亲牌子的侍从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对前面张口大叫。 “云鹏,去看看什么情况!”顾成恩坐在马上,丝纹不动。 “是,主子。”岳云鹏应了一声,随即赶紧飞身往喜轿前奔去。 顾成恩仅仅是唤了岳云鹏回去查看,这看在众人眼里不禁又要议论纷纷。 “哎呀,这都有人来劫新娘子了,这顾侍郎可真淡定!” “可不是嘛,要不是根本对这莫家小心不上心,要不就是自信的很。” “快看,那人进轿子了!” “坏了,光天化日之下,新娘子要被人轻薄了!” 有人伸长着脖子,有人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画面。 由于隔得有些距离,再加上那蓝衣公子是背对着顾成恩的,所以顾成恩只能看着那人推开挡在轿子前面的小丫鬟,抬手撩开帘子的时候,被岳云鹏一掌阻止了动作。 蓝衣公子敏捷的一跃,一个转身险险的躲了过去。 岳云鹏心头一惊,勉强的收住了手。 蓝衣公子拍着胸口,气息微喘道:“还好老子躲得快,吓死了。” 见岳云鹏抬手又要袭来,他往后退了几步,嘴角噙着笑:“不就看一眼嘛,怎的这么小气?” 岳云鹏瞅着这男子几眼,只觉得这眉眼有点熟悉,可又实在是没见过,便厉色道:“顾家的长媳,也是你这等登徒浪子看的?” 说罢,便抬起一脚朝着蓝衣男子身上踢去。 第213章 终身夫妻 “哎妈呀,又动手!”蓝衣男子收起笑意,见岳云鹏动真格的了,不敢再掉以轻心。 “敢在顾侍郎的婚礼上捣乱,真是不想活了!”岳云鹏招招毙命,一脸的凶神恶煞。 “我看一眼新娘子,又不会少块肉!”蓝衣男子虽应付得有些吃力,可也算勉强能见招拆招。 这一番打斗下来,让等在前面的顾成恩甚是心烦。 眉头紧皱,他不禁觉得岳云鹏连个毛头小子都解决不了,当真是越发的无用了。 可是他忘记了,前些日子,岳云鹏因为没有找到郭明义,挨了他狠狠的一掌。 身上还有旧伤,能拖到十几二十招已经很不错了。 “让开!”对岳云鹏冷斥一句,顾成恩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身落在了岳云鹏身边。 岳云鹏见顾成恩过来了,连忙让开,退到了一旁。 “哎呀,顾侍郎终于坐不住了!” 人群中看戏的百姓们,看着顾成恩的眼睛闪闪发亮。 “嘿!”蓝衣男子只守不攻,瞧着顾成恩的眼睛弯了弯。 一边接招,他一边问道:“顾侍郎跟新娘子是怎么认识的?” 顾成恩冷着脸,看着对方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懒得理会,只是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手腕一转,一个虚招,直接对着蓝衣男子的脸挥去。 “这暴脾气!”蓝衣男子来不及还手,只能弯腰低头将身子往一边倒去。 尽管摔在了地上,可到底是降低了最小伤害。 不过,他都是的发带却被顾成恩一掌给震断了。 三千青丝,瞬间如墨一般散了开来,众人张大嘴巴,惊呼出口:“竟然是个女子?” “莫非……这女子才是顾侍郎的心上人?!” “不不不,不见得如此。也有可能,这女子跟新娘子才是一对!” …… 大家的八卦兴趣一时之间高涨起来,尤其是那些曾看过茶茶兔书的人,更是想入非非。 顾成恩看着已经暴露身份的女子,先是一怔,然后终于在头脑中找到了一丝印象。 薄唇紧抿,他幽幽道:“是你?” 女子讪讪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顾侍郎,真巧哈!” 岳云鹏也忽然认了出来,手指着女子:“张……张……张……” 他“张”了半天,仍旧想不起来女子叫什么名来。 随意的将头发挽在脑后,张晓芳对岳云鹏拱拱手:“嘿嘿,张晓芳。” “你不在山里待着,为何要破坏顾侍郎的婚礼?”岳云鹏瞪了张晓芳一眼,神态很是警惕。 按理说,济阳县离着京城不近,张晓芳应该在黑风寨,怎么跑京城里来了?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岳云鹏要问的问题,同样也是顾成恩的不解之处。 眯着眼睛,顾成恩等着张晓芳的回答。 张晓芳摸了摸鼻子,面色不自然道:“我到京城办点事,这不就在街上遇到你们了嘛。” 眼睛扫了一圈围观的百姓,她又继续道:“不得不说,今儿人可真多,硬是把我给挤前面来了!” 察觉到顾成恩和岳云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晓芳一边往后退,一边打着哈哈道:“哎哟,刚才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顾侍郎快赶紧带着新娘子回府吧,要不然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那啥,我先走了哈!咱有缘再见!” 说罢,她闪身离开。 “哎呦,原来是顾侍郎的旧相识呀!” “啧啧,看起来关系匪浅呢!” “看来,顾侍郎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 随着张晓芳的火速离开,百姓们议论的更加热烈起来。 顾成恩听着那些不着调的谈论,冷冽的眸子在他们身上扫过,随即对岳云鹏道:“回府!” 从张晓芳出现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喜轿里的新娘子莫芷嫣安静的很。 倘若是换成了旁人,必定早就吓得大喊大叫,毫无形象可言了。 可莫芷嫣,即便是内心里也害怕紧张的要死,可她却咬着嘴唇,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在轿内端坐如山。 不得不说,能做到这一步,着实是不容易。 不过,除了担心自己失态之外,她也相信顾成恩会护着她的。 只是,她听到了百姓们议论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据她了解,顾成恩不曾与哪个女子亲近过。 那么,刚才那个叫做张晓芳的姑娘,又是谁呢? “小姐,您没事吧?”就在莫芷嫣想事情的时候,轿外的小丫鬟赶紧撩开帘子一角,担心的问道。 莫芷嫣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低声道:“我没事。” 小丫鬟听罢,也舒了口气。 对岳云鹏点点头,于是队伍又重新出发。 对于张晓芳的离开,岳云鹏总觉得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因此待顾成恩回到马背上,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一下张晓芳进京的目的?” 张晓芳那一番说辞,连想都不用想,全是扯淡。 什么进京办事,她一个土匪头子,能有什么正经要事? 就算是有,无非也是抢人家的钱财,或者杀几个他们山贼眼中的狗官罢了。 刚才要不是自己阻止的及时,还不晓得张晓芳会对莫芷嫣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呢! 最可恶的是,她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竟还好意思说是被人群给挤出去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奸即盗! 顾成恩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你派人去查一下。” “是,主子。”岳云鹏应了声,快速离开。 混在人群中,张晓芳看着那长长的接亲队伍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喃喃道:“顾成恩,多日不见,你竟成亲了……总归是我来晚了一步么?” 心头有些发闷,她的眼神越发的落寞起来。 亓灏和顾瑾璃到达相府的时候,宣王、清王和顾瑾琇三人早已齐聚在花厅里。 清王和顾瑾琇是夫妻,两个人自然是要坐在一起的,因此宣王一人孤零零的坐在他们对面的单桌上,面上的神情极为的阴冷。 没办法,看着曾在自己身下承欢的女人与旁的男人浓情蜜意,亲亲我我,任是谁这心里都跟扎根刺似的! 当然,清王和顾瑾琇也不过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模作样罢了。 演戏而已,彼此二人谁也不会当真。 只不过,毕竟是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演戏,顾瑾琇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拿着刀子在剜肉一样。 她不敢抬头,恨不得将脸埋进胸口。 这样子看在宣王眼中,与心虚没什么区别。 “宁王爷和顾侧妃到了!”守在门外的小丫鬟进来禀告一声,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门口。 顾瑾璃与亓灏手牵着手,神色淡淡的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今日顾瑾璃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琉璃长裙,头发简单的挽了半个发髻,剩下的一半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看着竟不像是个已经出嫁之人,倒比少女还要娇俏清新。 兴许是最近亓灏特意吩咐了厨房给她做了许多大补滋养的东西吃,她的脸也比之前看着圆润了。 不过,她本来脸就巴掌一般大,就是再胖些,也是好看的。 “父亲。”顾瑾璃松开亓灏的手,对着上位的顾淮恭敬的行了个礼。 顾淮也有日子没见到顾瑾璃了,他忽略掉亓灏的存在,看着顾瑾璃的老眼有些动容:“近日可好?” 其实,他这话问的也是废话。 瞧着顾瑾璃这粉嫩如玉的面色,又怎是过得不好的模样? 何况,以前的顾瑾璃身上带着一丝清冷疏离之感,现在却多了真正的温和,这么大的改变,不是因为亓灏,又是什么缘故? 顾瑾璃看了一眼亓灏,点点头。 顾淮“嗯”了声,这才看向亓灏,缓缓道:“看的出来,阿……瑾琇在王府里生活的不错,有劳宁王爷费心照顾了。” 亓灏轻笑一声,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理在耳后,“顾相这是说的哪里话?阿顾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照顾她都是应该的。” 众人听罢,不禁又发出了一声声感慨和议论。 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的家里,“妻子”一声,一般只对正妻称呼。 而顾瑾璃,就算她是亓灏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的正妃,可老皇帝的圣旨一日不下来,她的身份便只能是侧妃。 女人们对亓灏这般痴情于顾瑾璃,是既羡慕,又嫉妒。 男人则是不觉得什么,最多像是看热闹似的,看几眼也就忘了。 不过,大家都很是羡慕顾淮。 因为,不管是亓灏还是清王将来登位,顾淮这国丈之位是坐定了。 就算最后不是这二人登位,顾淮也可以凭借着辅佐宣王多年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虽说这有些墙头草随风倒的意思,可这也是人家的手段。 一般人想同时拉拢这么多人,这可不容易! 顾淮深深的看着亓灏,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亓灏望着顾瑾璃眼中的柔情,不似作假,因此也只能作罢。 顾瑾璃的心,因为亓灏的一句话,软成了棉花。 再加上被这么多人看着,她的脸红了起来。 到底是真是恩爱,还是装的,明眼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夫人看着顾瑾璃与亓灏之间举止自然亲昵,又看看另外一边对清王笑的僵硬的顾瑾琇,皮笑肉不笑道:“好了,快去坐着吧,一会你大哥也就把你大嫂接回来了。” “是,母亲。”顾瑾璃知道,大夫人这是不愿让自己在她面前碍眼,便又福了福身子。 拉着亓灏的手一边往桌子方向走,她一边小声道:“今个你又不是主角,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亓灏随着顾瑾璃坐下,笑的更欢畅了:“怎么,向你父亲表示一下我对你的心意,好让他老人家安心,这也不行吗?” “一会大哥和新娘子回来,你可不准多说话。”想着亓灏对顾成恩有成见,顾瑾璃捏了捏他的手,嘱咐道。 亓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看心情吧。” 眼神不经意的与对面的顾瑾琇对上,他意味深长道:“阿顾,你二妹为何用那般可怕的眼神盯着你?” “嗯?”顾瑾璃顺着亓灏的眼神望去,果真撞进了顾瑾琇那充满恨意的眼神里。 她移开眸子,不欲多言:“可能她婚后生活过得不幸福。” 她可不能告诉亓灏,顾瑾琇这是在记恨自己上次打了她巴掌呢! 要不然,自己在她眼里,肯定成了那蛮横无理的泼妇! 顾瑾璃的话听在亓灏的耳中,竟甚是舒服。 顾瑾琇过得不幸福,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不正反衬出顾瑾璃过得幸福美满吗? 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亓灏也不点破,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茶。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这时候,顾成恩终于牵着喜带,将莫芷嫣领进了屋。 “一拜天地!”礼官待两个新人站好后,高声喊道。 顾成恩忽然转头往顾瑾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手攥紧了喜带,然后缓缓的转身,对着外面鞠了一躬。 他那一眼,就好像是壮士断腕似的决绝,让顾瑾璃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垂下眸子,她握着亓灏的手紧了紧。 “二拜高堂!” 顾成恩和莫芷嫣又转过身子来,对着坐在上位的顾淮和满脸笑意的大夫人又行了一礼。 “好好!”大夫人的脸,笑得堆起了一层褶子,可见真是欢喜到了极点。 也是,前些日子出了顾成恩是私生子一事,她抑郁了多日,今个终于可以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夫妻对拜!” 行了这最后一道礼,顾成恩与莫芷嫣,便会成为终身夫妻了。 盖头下的莫芷嫣,心跳加速起来。 可顾成恩却如同那日的顾瑾琇一样,在这个时候,竟如何也弯不下腰了。 他强忍住去看顾瑾璃的念头,但余光还是瞥见了她的侧脸。 她没有再如刚才一样看自己行礼,而是低着头,眼睛不知落在桌子上的哪盘菜上,仿佛与他正处在两个毫不相关的世界里…… 心头泛出一丝苦涩,他闭上眼,咬牙弯下了腰。 礼官刚才见顾成恩到了关键时刻,迟迟还不行礼,还以为他要反悔了,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随着一声“礼成!”,莫芷嫣和顾成恩也就被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亓灏一直观察着顾瑾璃的表情,见她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便捏了一下她的脸,“一盘翡翠虾而已,王府里没有吗?至于你看得这么入神?” 顿了顿,他又揭穿她:“再说,礼毕了,人也走了,你就不要装了。” 顾瑾璃轻咳两声,嗔了亓灏一眼,闷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亓灏拿起筷子来,夹起一只翡翠虾,咬在嘴里“吧噶”作响。 顾瑾璃偷偷翻了个白眼,看亓灏吃的香,便也夹了一个放在嘴里。 于是,二人“吧噶吧噶”的声音便又吸引了邻座宣王的目光。 每个人桌上的菜品都是一样的,可亓灏还是故意将筷子里夹着的半截翡翠虾晃了晃,笑道:“尝一个?” 宣王盘子的翡翠虾一只没动,他瞅着亓灏咬剩下的半截虾,冷哼一声,语气嫌弃道:“什么虾本王没吃过?区区小虾,四弟就吃得这般尽兴,可真是越发的没出息了!” 亓灏并未生气,而是顺着宣王的话道:“二哥说的没错,咱们自小生活在宫里,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确实是吃遍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 “不过,有一点二哥应当不知道,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咸菜白粥也一样是美味佳肴。” 说罢,他又将矛头指向顾瑾琇与清王:“不信,二哥你看,三哥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自打成亲后,竟也懂得温柔了呢!” 此时,在大夫人的注视下,清王正难得的给顾瑾琇添茶。 亓灏与顾瑾璃在秀恩爱,清王和顾瑾琇也在假恩爱,可不管是真是假,都无疑于在刺激宣王。 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他两眼冒着凶光,咬牙切齿道:“亓灏,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欺人太甚?”亓灏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甚至语气听上去还有些委屈:“二哥,我刚才请你吃虾,你不领情就算了,怎的还莫名其妙的动怒了?真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论耍起嘴皮子来,清王、宣王以及那死了多日的七皇子,都不是亓灏的对手。 他们不仅嘴上功夫比不得亓灏,就连脸皮也不及他的一半厚。 他三两句话,不但避重就轻,还将宣王给骂了,可真是厉害极了! “亓灏!”在众人的心目中,宣王向来都是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印象。 可他这一声怒吼,冷不丁震得大厅里的人都哆嗦一下。 尤其是顾瑾琇,她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 顾淮与大夫人对视一眼,对于宣王的失态很是意外。 宣王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得很是尴尬。 一甩衣袖,他恼羞成怒的出了花厅。 “亓……”顾瑾琇差点喊着宣王的名字追出去,可身后的小丫鬟却及时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清王见顾瑾琇的屁股抬了抬又落下,随意问道:“你也要出去?” “不,不出去。”顾瑾琇以为清王怀疑了,赶紧解释道:“就是坐的久了,有些累得慌。” 清王“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兴许是大夫人提前警告了顾瑾琇,千万不能任性耍脾气,因此今日这一场婚礼,举行的极为顺利。 当然,得忽略掉接亲回来路上的小插曲。 婚宴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相继离开。 马车上,亓灏揽着顾瑾璃,神色惬意。 顾瑾璃斜着眼睛,看着他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撇嘴道:“逞口舌之利,把宣王气了一通,这就高兴了?” “不高兴。”亓灏摇头,轻捏着顾瑾璃的下巴,长叹道:“觊觎你的人太多了,我这颗心呀,怎么都不安稳。” “尽是胡说八道!”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轻哼道:“我又不是天仙,哪能是个男人就喜欢?” 亓灏抬手摸在顾瑾璃的小腹上,幽幽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阿顾,你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亓灏不问,顾瑾璃还没发现,最近几次的月事都很是不稳定,可她也没有任何妊娠反应,所以应该只是有些月事不调而已。 想了想,她如实道:“这个月的可能要晚些。” “哦。”亓灏听罢,表情略有失望。 顾瑾璃看着他瞬间像是焉了的茄子一般,无语的摇了摇头:“你想孩子想疯了。” 亓灏重重点头,“嗯,我是疯了,所以你赶快给我生个孩子,我就立马好了。” “滚开!”顾瑾璃听着亓灏这没皮没脸的话,一巴掌将他推开。 白日,顾成恩喝了许多的酒,一来是大家灌的酒多,二来是他自己也是来者不拒,因此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浑身酒气的进了新房。 这十几年来喝过的酒加起来,似乎都没有他今日喝的多。 一杯接一杯,虽说是喜酒,可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欢喜。 莫芷嫣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紧张的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眼神迷离,视线模糊,顾成恩一步三晃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莫芷嫣面前。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床上,坐着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鲜红的嫁衣更是灼烧了他的眼睛。 很想将莫芷嫣头上的盖头掀了,可手却软绵绵的,就是抬不起来。 身子一软,他直接倒在了莫芷嫣的身上。 酒气萦绕在鼻间,顾成恩滚热的呼吸也喷洒在脖子上,让莫芷嫣的脸顿时染上了一片胭脂色。 大气不敢喘,她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唤道:“相……相公?” 她那低柔婉转的相公,像是小猫的爪子一样,在顾成恩的心里挠了一下,也撩拨着他混沌脑子里的某根弦。 他埋在莫芷嫣的颈间,深深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两个字,然后便将莫芷嫣压在了身下。 第214章 金屋藏我 两人的衣服,都被顾成恩撕扯到了地上。 知道接下来顾成恩会对自己做什么,莫芷嫣咬着唇,心情是既激动,又害怕。 面前的人,顾成恩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可脑海里却一直跳跃着某个人的脸。 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一种毒药,让他体内的酒劲,无止境的发酵起来。 对她的执念,又如同一团火,他迫不及待的要了身下的人。 身下的破瓜之痛,让莫芷嫣疼得痛呼一声。 顾成恩眯着迷离的眼睛,动作一顿。 他抬手温柔的抚在莫芷嫣的眼角,擦掉她的泪水,弯了弯唇角,竟痴痴笑道:“娘子……” 莫芷嫣身子一颤,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成恩对自己笑。 他的笑,就像是天真的孩子一样,单纯,满足。 就在莫芷嫣发怔的时候,顾成恩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娘子……你终于是我的了。” 莫芷嫣这辈子所求的东西不多,唯有一个顾成恩而已。 老天能让自己嫁给他,又能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倘若是让自己减寿十年,她也愿意。 眼睛再次湿润了,她搂紧顾成恩,拱起腰来。 “成恩……”一边热情的唤着他的名字,她一边鼓足了勇气,主动抬腿迎了上去。 随着莫芷嫣的一声声“成恩”,顾成恩的头脑,渐渐拉回来一丝理智。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埋在她胸前的头抬了起来,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醉酒的不清醒:“你……你叫我什么?” 在顾成恩的撩拨下,莫芷嫣有些动情。 她娇红着脸,气息微喘,“夫君……” 他刚才唤她“娘子”,那她也不该再唤他的名字了。 要不然,这听起来多生分? “不对。”顾成恩皱着眉,扣在莫芷嫣腰间的手紧了紧。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莫芷嫣想不明白为何顾成恩如此纠结,动了动身子,她不禁提高了声音,问道:“成恩?” 盯着莫芷嫣的眼睛似乎恢复了清明,顾成恩僵直着身子,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 也对,即便是脑子里,心里都是她,刚才眼睛里的莫芷嫣也幻化成了她,可与自己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人,到底不是她呀!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与他保持距离,恭敬的喊他为“大哥”,怎可能唤他“成恩”呢? 更何况,在她面前,他的心思早已暴露,还因此杀了顾瑾瑶,她讨厌他还来不及,更是不可能与他亲近了…… 见顾成恩脸上的笑意不但隐去,还换成了无奈痛苦之色,莫芷嫣顿时担心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成恩,你怎么了?” 顾成恩回神,看着莫芷嫣紧张的小脸,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狈受挫的自己。 抬手覆在莫芷嫣的眼睛上,顾成恩腰身挺进,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不再温柔,不再怜惜,他像是在发泄,可对莫芷嫣来说,却如暴风骤雨一样,打在身上疼痛难忍。 眼睛被顾成恩的大手挡住,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更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只能用手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出口的话里是满满的哭音:“成……成恩,轻……轻点,我好痛……” 顾成恩就像是听不见似的,他闭着眼睛,动作简单粗暴。 莫芷嫣的哽咽声越来越大,而顾成恩却越发的猛烈起来。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大概是半个多时辰后,他才抽离莫芷嫣的身体。 然而,莫芷嫣已经疼晕了过去。 眸光冷冷,他随意的穿戴好衣服,甩袖离开了新房。 走了没几步,顾成恩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墙头上竟坐着个人。 那人晃荡着两条腿,脸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面貌。 “谁在哪里?”随着一声冷斥,他已经摸出了飞镖,直接丢了过去。 那人身子一歪,躲了过去,出口的声音熟悉中带着调笑:“怎么,刚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张晓芳?”顾成恩剑眉紧皱,再想着她刚才那很有歧义的话,不由得语气里夹着一丝冷意:“大晚上的,你跑相府做什么?” 张晓芳耸了耸肩,嬉笑道:“要不是你娘子叫的太痛苦,我在屋顶上听不下去了,要不然还真没打算爬你家墙头。” “混账!”也就是说,顾成恩与莫芷嫣欢好的时候,张晓芳就趴在屋顶上看着! 手一扬,数枚飞镖迎着张晓芳的面门便飞去。 “哎哟!” 张晓芳东躲西避,没坐稳当,结果掉了下来。 “我……我的腰!”这一摔,可摔得不轻。 张晓芳躺在地上,一手揉着自己的腰,一手伸向脸色如冰山一样森寒的顾成恩:“扶我……扶我一下!” 顾成恩眯着眼睛,忿忿道:“还想让我扶你?你偷看我……” 他的话说了一半,很是气愤。 “哎哟,我其实也没看多少啦!”自己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张晓芳敲了几下腰,嘟囔道:“也不过是看见了你家娘子的两条花白的大长腿而已,还有你的……” “张晓芳!”顾成恩听罢,眼睛怒瞪着她,抬手便是一掌。 “杀人啦!”张晓芳缩了缩脖子,忍着腰上的酸痛,奋力提气,飞身上了屋顶。 见顾成恩也跟了上来,张晓芳双手交叉于胸前,威胁道:“你别动手,要不然我掉下去了,不小心把你家娘子压死了,明个大家就会说你金屋藏我!” “你……你娘子是被你害死的!” 顾成恩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胡搅蛮缠又强词夺理的人,这个女人还跟顾瑾琇不一样。 她说的话总是出其不意,让人无奈又不能将她如何。 “张晓芳,你进京到底有什么阴谋?”顾成恩不是对张晓芳没脾气,只是现在没有杀人的心情。 再者,毕竟两个人之前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算是有丁点交情。 揉着眉心,他又问道:“还有,你夜闯相府,究竟想做什么?” 张晓芳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眨了眨眼睛:“我要说我想你了,你信不?” 顾成恩目光幽冷的看着张晓芳,这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面无表情。 被顾成恩盯得有些不自在,张晓芳打哈哈道:“呵呵呵,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顾成恩冷哼一声,转身准备下去:“在我还不想杀你之前,你最好现在就走人。” “哎呀,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突然成亲了呢?”一把拉住顾成恩的胳膊,张晓芳硬是将他拖在了自己身边,强迫他坐了下来。 顾成恩看着曾经顾瑾璃住过的琉璃院,良久才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就好比是他和顾瑾璃,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爱上了她,而且还如此的难以自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对待亓灏一样的对他,哪怕是只给三分真心,他也就满足了…… 只是,事与愿违,顾瑾璃永远都不会爱他。 可他仍然经常幻想着,只要他们二人能换了旁的身份,也绝对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张晓芳讪讪一笑:“也是哈。” 气氛有些尴尬,她看着顾成恩,也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们二人,原来是匪和官的关系,可却一块经历了生死。 上次回黑风寨后,她不知道为何,竟时不时的会想起他来。 想想,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纠结了好久,她还是决定进京一趟。 然而,却没想到,一进城,却听闻他今日娶亲的事情…… 强大的好奇心和不甘心,让她大着胆子混入了迎亲队伍里。 她想掀开花轿,看看新娘子的面容。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子,能嫁给他…… 见顾成恩不说话,张晓芳压下心头的不适,强颜欢笑的没话找话道:“嘿嘿,成亲是什么感觉?” 顾成恩闷声道:“没什么感觉。” 顿了顿,他歪头,语气不耐烦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有个狗子哥吗?” “你似乎对你很不一般,你和他成亲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推开张晓芳,下了屋顶。 “狗……狗子哥?”张晓芳不明白为何顾成恩会突然提到狗子哥,她瞪大眼睛,小声道:“狗子哥对我是很好啊,可我又不喜欢狗子哥。” 看着顾成恩背着手,消失在黑夜里。 张晓芳又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下面还亮着烛光的房间,眼珠子转了转。 这洞房花烛夜,按理说新郎官都该在新房里。 可是,顾成恩却跑了出来,难道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新娘子? 再联想到白天顾成恩在见到自己突然出现在迎亲队伍里的反应,他好像并不紧张新娘子,她捂着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她还是有希望的? 因为太过开心,她还是笑出了声。 不过,多日前,他们两个人死里逃生回来,她可没忘记,他在人家的屋顶上待了大半夜。 那个女子,似乎已经嫁人了。 莫非,顾成恩是被人家伤透了心,所以这才匆匆的娶了个姑娘,成了亲? 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张晓芳忽然又难受了起来。 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新娘子有些可怜。 宣王府里,宣王正坐在桌案前生闷气。 要问原因,还是因为白天在顾成恩的婚宴上看到清王和顾瑾琇恩爱做戏,以及被亓灏的话给气到了。 “来人,把阿宝叫过来!”拍了一下桌子,宣王对着立在一旁的下人喊了一句。 下人一怔,低声道:“王爷,您忘记了,阿宝都病了一个月多月了。” 阿宝是亓灏安排的人,但除非必要时刻,她极少主动侍寝,所以一直以病为借口逃脱献身,时间久了,宣王有时候也就把她给忘记了,就是想起来的时候,也是破天荒的。 宣王听罢,烦躁的摆摆手:“下去吧!” “是,王爷。”下人应了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莫芷嫣醒来的时候,另一半的床榻一片冰冷。 侍候在屋子里的小丫鬟见她睁开了眼睛,便问道:“主子,您醒了。” 昨夜被顾成恩丢在地上的喜服已经被小丫鬟收拾起来了,莫芷嫣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以为是顾成恩临走之前给自己盖的,便问道:“相公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丫鬟一怔,回答道:“回主子,奴婢来的时候,顾侍郎就不在屋子里。” 莫芷嫣一听,问道:“你几时进来的?” 小丫鬟不知道莫芷嫣问这个有何用意,如实道:“奴婢进来有两个时辰了。” 现在差不多是卯时,也就是说,顾成恩可能昨晚上就没有留宿在这里…… 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她的神色黯然下来。 “主子,您没事吧?”见莫芷嫣脸色不好,小丫鬟小心翼翼问道。 莫芷嫣摇了摇头,垂下眸子:“服侍我更衣吧。” 小丫鬟点点头,赶紧将莫芷嫣的衣服拿了过来。 同样是昨晚经历了一场欢好,顾瑾璃却是在亓灏踏实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不过,她睁开眼睛在看到亓灏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后,第一反应竟是一把将他给推开了。 美眸圆瞪,她气呼呼道:“你给我滚开!” 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她在灯下看书,他则坐在一旁处理公务。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相安无事。 看着他难得的老实,她心里很是欣慰。 可是,没多久,他竟说困了,还要她陪他一起睡觉。 最近他要孩子的心思太过明显,她自然是不能答应他的。 然而,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仅仅只是单纯的知会她一声罢了。 把她的书丢掉,他就直接将她压在桌案上来了一次。 随后不过瘾,又去了床上要了两次…… 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整个脑袋都像是废了一样,只知道她的身子快要散架了…… 听着顾瑾璃的声音有些沙哑,亓灏嬉皮笑脸道:“阿顾,你昨晚叫的声音太大了,一会我让爱月给你煮碗雪梨汤润润喉。” “滚!”顾瑾璃脸一红,一脚踹在亓灏的小腿上:“你赶紧上朝去!” 亓灏低笑一声,没再纠缠她。 下了床,他穿戴好后,出去将爱月唤了进来服侍顾瑾璃。 确实,昨晚上顾瑾璃情不自禁之下,叫声确实不小,以至于不仅爱月和荷香听到了,就连几个房间隔得远的下人也听到了。 他们想象不到,亓灏到底是有多厉害,竟让平时看着清心寡欲的顾瑾璃叫得那么放浪…… 当然,“放浪”这个词,有些夸张了。 可是,爱月又实在是想不到其他词汇了。 毕竟,总比用“放荡”来形容顾瑾璃好…… 进了屋子后,爱月怕尴尬,轻咳两声,问道:“主子,您今儿要穿哪件衣裳?” 顾瑾璃想着刚才亓灏的话,脸上一阵臊得慌。 清了清嗓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你随便找件拿过来,我自己穿就好。” 爱月“哦”了声,从衣橱里翻了件粉底白花的裙子来。 “主子,这件成不?”将裙子递了上前,爱月瞧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上有几处吻痕,便赶紧移开眼睛。 “可以。”顾瑾璃接过衣服后,赶紧披在身上。 不等顾瑾璃穿戴整齐,只见荷香进来了:“主子,柳夫人在外面求见。” “嗯?”顾瑾璃和爱月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之色。 顾瑾璃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道:“柳夫人可说过来所为何事?” 自打玉夫人死后,柳夫人这个人在王府里就变得像是透明人似的。 上次见到柳夫人,还是那天在花园里,看到她和雪琴搂抱在一起。 无事不登三宝殿,柳夫人过来,肯定有什么猫腻。 虽然,柳夫人为人低调,性子又谦和。 可顾瑾璃知道,不争不抢,与世无争,这些都是柳夫人的表面。 与那死去的玉夫人比较起来,亦或者说,就算是尹素婉,隐藏的功力都没有柳夫人深。 想了想,顾瑾璃下了床,一边示意爱月给自己绾发,一边对荷香道:“让她进来。” “是,主子。”荷香出去后,在约莫着顾瑾璃已经收拾妥当了,才让柳夫人进来。 柳夫人进来后,恭敬的给顾瑾璃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妃。” 跟在柳夫人身后的雪琴也学着柳夫人,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妃。” 顾瑾璃没听错这主仆二人喊的是“王妃”,而不是“顾侧妃”。 她秀眉微蹙,并没有让她们起来,而是声音清冷道:“柳夫人,你这是何意?” 柳夫人垂首,神色仍旧恭敬有礼:“王爷已经多次表明过,只有您才有资格做宁王妃的位子。” “所以,妾身称呼您为‘王妃’,没什么不对。” 顾瑾璃细细的打量着柳夫人,见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淡淡道:“王爷的话听听就好。” 她这意思也就是说,老皇帝的圣旨才能作数,至于亓灏想怎么说,那是他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最好还是不要当真。 不是顾瑾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曾见识过柳夫人的心机,所以便不想顺着柳夫人的话来,坐稳这宁王妃的位子。 顾瑾璃这冷淡的反应,让柳夫人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回应。 她半蹲着身子,半晌才道:“顾侧妃说的是,是妾身逾越了。” 顾瑾璃听着这话,语气才缓和了几分:“起来吧。” 柳夫人站起身,“多谢顾侧妃。” 荷香在顾瑾璃的示意下,给柳夫人搬了把椅子:“柳夫人,您请坐。” 柳夫人坐下后,犹豫了会,开口道:“顾侧妃,妾身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您的。” 果真是如顾瑾璃猜测的那般,柳夫人是有事情相求。 抬了抬眸,她沉声道:“何事?” 柳夫人捏紧手中帕子,低声道:“妾身……妾身想求顾侧妃,不要赶妾身走。” 顾瑾璃听罢,感到莫名其妙,有些想笑:“我与柳夫人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柳夫人你何出此言?” 柳夫人的表情突然害怕起来,她“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顾瑾璃身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见了阎王爷,连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顾侧妃……”眼泪说掉就掉,柳夫人泪眼婆娑道:“王爷乃天之骄子,不瞒您,妾身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配不上王爷,所以也就从来不敢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 “这些年,妾身在这府中,安分守己,本本分分,从未有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王爷有多看重您,想必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看在眼里。” “妾身……妾身本就是当年太后拨到王府里的,妾身早已把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如果……如果妾身离开这里,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不管是亓灏,还是顾瑾璃,似乎从未有人说过要将柳夫人赶出王府。 柳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出,若看在旁人眼里,倒像是顾瑾璃在欺负她似的。 抿了抿唇,顾瑾璃幽幽道:“柳夫人,你是听谁说了什么,还是我和王爷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 柳夫人身子一僵,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擦着眼泪,她低泣道:“顾侧妃不要误会,是妾身觉得,王爷那么爱您,将来一定会将妾身给逐出王府的。” 顾瑾璃大概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了,脸色一沉,她冷声道:“柳夫人这是在责怪我了?” 柳夫人过来,有两个目的。 一来,亓灏日夜留宿在芙蕖院,他与顾瑾璃之间的浓情蜜意,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尽管柳夫人早就不再奢求能得到亓灏的爱,只是他们怎可能留着自己在府里碍眼呢? 所以,被赶走也是早晚的事情。 与其等到那一天到来,自己手足无措,还不如主动出击。 化被动为主动,在顾瑾璃面前示弱,不过是要一个保证罢了。 二来,她在大家眼里老实本份,而且又为人和善,一会她红着眼睛出门,也好让旁人误以为自己被顾瑾璃欺负了。 可瞧着顾瑾璃这反应,倒是很不悦。 “妾身……妾身怎敢责怪顾侧妃,妾身只是不想离开王府,这才……”吸了吸鼻子,柳夫人解释道。 “柳夫人。”顾瑾璃打断了柳夫人的话,缓缓道:“你的去留,不是我说的算,而是王爷。” “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眼泪,柳夫人还不如去找王爷。” “怎么说王爷才是王府的主人,一切事情还得他说了算。” “你来求我,是求错人了,我做不了什么主。” 说罢,她直接摆手道:“荷香,送客。” “顾侧妃……”顾瑾璃的毫不给面子,让柳夫人面色发白。 “柳夫人,请。”荷香点点头,对柳夫人道。 柳夫人咬着唇,福了福身子,便带着雪琴离开了。 待柳夫人走后,爱月皱眉道:“主子,柳夫人这是发什么神经?咱们王爷可什么都没说,她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顾瑾璃冷哼一声,沉声道:“她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未雨绸缪。” 顿了顿,她见爱月还是不解,便继续道:“她了解王爷,也知道自己在这府里没有地位可言,所以这是在提前给自己铺垫退路,免得以后真被赶出去。” 撇撇嘴,爱月神色不屑。 第215章 皇室秘闻 大概是快中午的时候,亓灏从宫里回来了。 刚好赶上饭菜上桌,他净了手,在顾瑾璃的身边坐了下来。 顾瑾璃替亓灏拿过筷子来,问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亓灏笑了笑,往顾瑾璃的碟子里夹了一道菜:“与父皇说了些事情,所以就耽搁了点时间。”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两日后,你还得陪我进宫赴宴一趟。” “嗯?”顾瑾璃听罢,眉头微皱:“宫里有什么事情吗?” 依着以往的经验,每次宫宴上,必当发生点或大或小的事情。 所以,顾瑾璃很是讨厌这些场合。 亓灏捕捉到顾瑾璃眼中的抵触,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也很无奈道:“若是可以不去,我也不愿去。” “可是,云国的公主和使者要来,所以不去不行。” “你是我的王妃,怎能不陪我一起?” 听着“王妃”二字,顾瑾璃忽然想起早上柳夫人过来的事情,便道:“对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到处说我是宁王妃的事情了。” “怎么,你怕引起人家的嫉妒?”亓灏凑了过来,问道。 顾瑾璃点头,似笑非笑道:“是啊,我怕人家说我恃宠而骄,跋扈善妒,容不下人。” “谁说的?”亓灏盯着顾瑾璃,觉得她话里有话。 顾瑾璃轻哼一声,一边嚼着亓灏给她夹的菜,一边不紧不慢道:“柳夫人。” 亓灏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今天过来了?” 顾瑾璃“哦”了声,放下筷子,幽幽道:“柳夫人说,我是你的王妃,怕以后你会因我而将她赶出府去,所以求我放她一马。” 亓灏眸光微动,“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如何?”顾瑾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嘴道:“我说,你才是王府的主人,她的去留全凭你做主,有事情找你去,我无权决断。” 亓灏看着顾瑾璃那略微别扭的小表情,没忍住捏了她一把脸,笑道:“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不满道:“什么叫推卸责任?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赶她出府?” “她也真是的,突然冷不丁的搞这一出,真是莫名其妙!” “正是因为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所以她才来求你。”亓灏唇角笑意渐大,哄着顾瑾璃道:“这不也说明了,你是王府的女主人吗?” 顾瑾璃没理会亓灏,端起茶杯来,轻啜着茶。 亓灏轻咳两声,又道:“你要是不高兴了,那我明日就把她赶出去。” “别。”顾瑾璃连忙放下茶杯,急声道:“你要真那么做了,岂不是坐实了我是彪悍妒妇的罪名了吗?” 人言可畏,亓灏是知道的。 他虽有能力护着她,却不能不在意她的感受。 说这话,也不过是逗她而已。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亓灏勉为其难道:“好吧,既然阿顾开口了,那我就先留她在府里。” 顾瑾璃重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道:“那云国的公主,怎么会突然来京?” 亓灏想了想,缓缓道:“以前两国打过仗,云国败了,便每年定期向朝廷上贡。” “近半年来,云国大旱,民间收成不好,又收不上赋税,所以云国物资乏匮,云国皇帝便派了紫桑公主前来商谈。” 顾瑾璃在嫁给亓灏之前,犹如与世隔绝一般,对于京中的很多人和事她都丝毫不了解,更何况是云国的事情? 因此,她不解道:“这样大的事情,应当是皇子或者王爷来,再不济也该是朝中的大臣,云国皇帝怎会让女子出面?” 亓灏给顾瑾璃添了杯茶,解释道:“你有所不知,云国皇帝膝下只有太子和紫桑公主这一对儿女。” “太子是皇后所生,可惜生下来就痴傻,难担大任。紫桑公主是云国皇帝早逝的妃子所生,虽为女子,可性格却比一般男子要强势。” “所以,这次商谈也只能由她出面。” 顾瑾璃抿了抿唇,又生出了疑问:“可是,就算紫桑公主有治国之才,但到底也是个女子,她总不能辅佐太子一辈子吧?” “而且……万一她有取代之心,又该如何?” 当然,顾瑾璃不止这两个疑问,还有一个最大的不解之处,那就是云国皇嗣单薄,又国力衰弱,按理说只要亓国发兵,那云国必定是囊中之物了,可是什么原因让它强力支撑到现在呢? “云国老皇帝给太子纳了妃子,只要太子妃生下皇孙,皇位便有了下一任继承人。”亓灏想着探子早前收集回来的那些信息,缓缓道:“再者,紫桑虽手中握有大权,可是对云国皇帝和太子却极其忠心。” “她虽手握重权,可性子却有些古怪,据说不喜欢男子。” “呃……不喜欢男子?”顾瑾璃听罢,瞪大眼睛,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是……” 亓灏摇头,意味深长道:“除了她的父皇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 “什么?!”亓灏这个回答,竟比刚才顾瑾璃理解的还要让人吃惊。 这意思也就是说,紫桑公主竟和云国老皇帝…… 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顾瑾璃很想在他脸上看到玩笑之色,可惜却让她失望了。 “这是云国皇室的秘密,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就连皇后也不知。”亓灏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在紫桑的母妃死后,老皇帝思念成疾。有一次醉酒,竟将伺候在一旁的紫桑给玷污了。” “老皇帝醒来后,一开始以为只是临幸了个宫女,也就没当回事。” “那……那后来呢?”不得不说,受爱月影响久了,顾瑾璃渐渐也开始对八卦感兴趣起来,尤其是亓灏所说的“皇室秘闻。” 反正房间里也就他们两个人,亓灏见顾瑾璃很感兴趣,便继续道:“紫桑从小就依赖老皇帝,老皇帝于她而言,既是父亲,又是爱人,所以她是又惊又喜,又恐又怕。” “后来,老皇帝宠幸了一个妃子,与紫桑的母妃有相似之处,紫桑一时嫉妒,便私底下将那妃子给杀了。” “不仅如此,她还在夜里趁老皇帝睡着后,强要了老皇帝。” “天……”顾瑾璃捂着嘴,惊呼出声。 紫桑的这种行为,听起来跟顾成恩对自己的感情一样,都让人不能接受。 忘记了呼吸,顾瑾璃又问道:“她……她那时年纪有多大?” “五年前,应该是十四岁。”亓灏回忆了一下,神色复杂道:“老皇帝盛怒,将当夜守门的太监以及整个寝殿的宫女全部杖毙,并将紫桑罚去了边关。” “也就是在边关,我与她交过手。” “一年后,紫桑从边关回去,杀光了老皇帝在她离开之后临幸过的所有妃子。” “老皇帝也再没召见过她,就算是有事情,也是通过旁人传话。” “亓灏。”顾瑾璃用了好长时间才压下心头的震惊,若有所思道:“待太子妃生下孩子,即便是云国皇帝想立皇孙为储君,也要等个十几二十年才能成人成才。” “这么久的时间,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亓灏冷笑一声,沉声道:“阿顾,别说十几二十年了,就是三十年,云国也能等得起。” “为什么?”顾瑾璃听罢,更加疑惑起来。 亓灏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没有人知道,云国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 “可以说,云国的权利,除却紫桑手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国师手里。” “要不是国师替老皇帝分忧解难,治理国家,云国早就不复存在了。” 顾瑾璃一怔,“国师?” 亓灏点头:“那国师从未露过面,更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但却是老皇帝一道圣旨封的。”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半晌才道:“你既说了这些是皇家秘闻,你又怎会什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亓灏挑了挑眉,语气不免带着两分得意:“我自有我的法子。” 顾瑾璃知道从亓灏嘴里套不出话来,索性也就不再问了。 叹了口气,她闷声道:“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见了那云国公主,需要注意些什么?” 毕竟,刚才亓灏可是说过,这个公主脾气古怪。 何况,她还杀了云国老皇帝的不少宠妃,可见心狠手辣的很。 万一自己要是不小心犯了她的什么忌讳,这麻烦就大了! 亓灏微微一笑,“没什么可注意的,只要别提她父皇就好。” “你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重的,搞不好她会以为你对她父皇感兴趣。” 问了相当于没问,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恼声道:“不理你了。” 说罢,她转身往桌案方向走去。 亓灏见顾瑾璃又拿起书来,也就不再打扰她。 两日后,云国使者和紫桑公主果然如期而来。 迎接宫宴,是设在晚上。 出席宴会的人很多,亓灏、宣王、清王以及朝中各位大臣带着家眷都来了。 亓灏带着顾瑾璃,而顾瑾琇则来了月事,所以清王和还没娶妻的宣王二人都是光杆一人。 尹素婉作为老皇帝新封的颐和郡主,自然也要陪着太后出席的。 紫桑一身鲜红长裙,巴掌大小的脸,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鼻子挺秀,唇红齿白。 她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异域风情的美。 不过,她的全身上下仿佛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让人不敢亲近。 顾瑾璃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冷艳美人,竟会有乱伦情节…… 紫桑的旁边,坐着同来的使者。 那使者体态偏胖,满脸肥肉,挺着大肚子,像是坏了五六个月孩子的妇人一样。 而且,他那双猥琐小眼睛,让人看着真是不舒服的厉害。 当然,紫桑和使者刚来,他们不可能和老皇帝在这样的场合下谈国事。 要谈,也得在御书房正儿八经的谈。 所以,酒过三巡下来,紫桑只在老皇帝发问时才偶尔答上几句,其余大多都是使者在喋喋不的奉承老皇帝。 也不知是喝的尽兴了,还是故意的,使者竟然提出来要亓国的公主与紫桑来比试一番。 紫桑只是冷冷的看了使者一眼,然后脸上神色还是如之前那般清冷,没说话。 她端着酒杯,视线在皇后、德妃等人身上扫过。 老皇帝一愣,不太明白这是使者一时性起,还是紫桑公主的意思。 怎么好好端端的,突然要比试起来了? 沉思片刻,老皇帝问道:“云国使臣,不知贵国公主想比试什么?” 既然刚才紫桑没开口反对,使者自然以为她是同意的了。 曦月坐在德妃身边,尹素婉坐在曦月身边,使者望了望她们二人,打着酒嗝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行!” “母妃……”曦月见使者看着自己,吓得哆嗦一下,往德妃身边靠了靠。 德妃拍了拍曦月的手,对老皇帝委婉道:“皇上,曦月前几日刚染了风寒,身子还没好利索。” 曦月性子懦弱胆小,别说当众表演才艺了,就是在人多的场合说个话,她都恨不得把头低到胸口才行,老皇帝怎还指望她与紫桑比试呢? 老皇帝知道德妃这是在为曦月开脱,也没点破,点点头,他对使者遗憾道:“华琼早逝,朕膝下只有曦月一个稍大点的公主。” “可惜曦月身子不好,不能与紫桑公主切磋了。” “嘿嘿。”使者醉醺醺的摆摆手,竟大着胆子道:“你们……你们亓国,乃泱泱大国,难道连个才女都没有?” 说罢,他手指在尹素婉身上:“公主身体不行,郡主总行的吧?” “莫非,你们亓国的女子,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众人看着这使者越发的失态起来,不禁有些不满。 云国要是不履行当年的协定,不按时上贡,亓国完全可以带兵打过去。 就算是开战,亓国也是占理的。 这云国老皇帝派人来说的好听是商谈的,说的不好听就是来求和的。 可这使者非但没有卑躬屈膝的放低姿态,还略带挑衅,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尹素婉身子一颤,见使者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不由得攥紧了帕子。 太后今日乏了,就早些就寝了。 无人护着她,她只好看向老皇帝,小脸上同样是受惊之色。 “云国使者……”老皇帝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可却被云国使者给打断了。 “颐和郡主,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边离开坐席,使者一边东倒西歪的就要往尹素婉身边走去:“唱个小曲,跳个舞,都行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瞬间明白了使者的目的。 原来,他并不是想让人与紫桑比试的,而是故意把亓国的公主和郡主当作舞女歌姬来找乐子的! 而这紫桑公主,明知使者的用心不良,可竟不加以制止,放任他胡来,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皇上!”见使者过来就要伸手抓着自己,尹素婉惊呼一声。 “云国使者,你这是做什么?”老皇帝的脸色沉得厉害,语气冷厉道:“想听小曲,朕这宫里有的是人给你唱,你何必要为难朕的公主和郡主?” 大家见老皇帝怒了,看着这使者的眼神便充满着幸灾乐祸。 两军交战,不斩使者。 但现在不是在战场,而且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使者放肆挑事在先,意图对颐和郡主无礼在后,所以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对。 “孔大人,不得无礼。”终于,像是一个局外看客的紫桑在老皇帝动手之前,开口了。 她看着使者,面无表情道:“对待颐和郡主这么貌美的女子,你该温柔才是。” “是是,公主说的对。”使者一听,搓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尹素婉,“颐和郡主,不知在下能否有幸目睹一下你的风采?”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暴露了他的心思。 刚才那说的什么比试,根本就是随嘴胡咧咧。 尹素婉咬着唇,战战兢兢道:“我……小女子才疏学浅,对于唱曲跳舞更是一窍不通,恐怕……” 余光瞥见坐在亓灏手边的顾瑾璃身上,她灵机一动,“对了,宁王……” “姐姐。”就在尹素婉准备将祸水东移到顾瑾璃身上的时候,席间却有一个女子大声打断了她。 尹素婉顺声望去,只见尹素汐小脸愤愤不平,高声道:“姐姐才高八斗,自小便学音律,善跳舞,怎可能比不过紫桑公主?” “姐姐,你莫要谦虚,让云国使者瞧瞧,咱们亓国的女子,不输于任何人!” 不得不说,尹素汐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而且含义丰富。 一来,她是在为尹素婉打抱不平。 二来,这问题瞬间上升到了亓国整个女子的层面上。 也就是说,尹素婉现在可是亓国女子们的代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赢了,亓国女子们脸上有光。 这要是输了,可就是往大家的脸上抹黑了。 不过,尹素汐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大家心里也都明了,就算尹素婉歌声婉转,舞姿优雅,也不过是供使者取乐罢了。 紫桑公主,是绝对不会与尹素婉比试的。 贫弱小国,竟敢如此猖狂,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容易被煽动并利用的人,不是没脑子,就是太天真。 尹素汐的话一落,席间有许多人因为被使者嚣张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开始纷纷附和,还有一小部分的人保持沉默,坐着看戏。 尹素婉怎能不知尹素婉说这番话的用心,她死死的看着尹素汐,很想将她当成自己手里的帕子,狠狠的撕碎。 堂堂一个郡主,在大庭广众下唱曲儿跳舞,那自己成什么了? 亓灏目光在尹素婉和尹素汐姐妹二人之间流连片刻,随即心中冷笑。 他刚才没猜错的话,尹素婉应该是想把顾瑾璃拖下水,然而却被尹素汐早先一步断了后路。 如果应了,那就得受辱表演。 如果拒绝,那就是不识大体。 尹素婉骑虎难下,正当她为难之际,一言未发的皇后却笑道:“颐和郡主,既然云国使臣如此热情,那你不妨就给大家唱个曲子。” “皇后娘娘,我……”没料到皇后也来插上一脚,尹素婉的脸更白了几分。 “今日紫桑公主和云国使者远道而来,两位是贵客,而我亓国素来是礼仪之邦,客人有请,咱们岂有不从的道理?”皇后温婉一笑,随即看向听了皇后的话,喜笑颜开的使者,“不过,本宫得给这位孔大人说明,我们亓国最有才气的女子是宁王侧妃。” 顾瑾璃正在扒拉开亓灏桌底下不安分的手,听到皇后突然提到自己,她不由得心头一颤。 直觉告诉她,今晚她又逃不过去了。 “宁王侧妃不仅有着天下第一才女之称,还曾把轩世子也比下去了。”皇后见顾瑾璃抬头,笑得越发的灿烂:“一会,待颐和郡主唱完曲后,宁王侧妃再为咱们跳支舞,好让云国使者领略一下我亓国女子的才貌双全。” 皇后的话,瞬间将大家的视线引到了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紧抿着唇,眸光暗了暗。 她倒是不害怕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只是想不明白,分明那孔大人针对的人是尹素婉和曦月,为何皇后要把自己也扯了进去? 自己与她无冤无仇,不记得有过什么矛盾怨恨,皇后这般做,又是为何? 顾瑾璃搞不懂,但亓灏知道。 皇后不是在为难顾瑾璃,而是在为难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亓灏有多看重顾瑾璃。 使者孔大人对待尹素婉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显,若再让顾瑾璃跳舞,这不也是间接的让他脸上过不去吗? 老皇帝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神色莫辨。 由于尹素汐之前义愤填膺的一番说辞,大家听着皇后的话后,又受到了感染,不约而同的点头赞同。 “对,咱们亓国可有天下第一才女,谁怕谁?” “哼,云国地贫人弱,还敢叫板?真是找死!” “可不是嘛,毫无自知之明!” …… 没想过今日会一石二鸟,尹素汐眼睛发光,很是期待等会见到顾瑾璃和尹素婉二人出丑。 第217章 第一美人 尹素婉看着亓灏在听皇后的话后,脸色骤然变得阴森寒冷,心忍不住的揪了起来。 在使者为难自己的时候,亓灏一副没听到没看到的样子,无动于衷。 可是,只要事关乎顾瑾璃,亓灏便会立刻紧张起来…… 呵呵,到底看出来了,男人啊,爱你的时候捧着你如视珍宝,不爱你的时候就将你弃之如敝履…… 不过,皇后既然将顾瑾璃也牵扯进来,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垂下眸子,尹素婉在顾瑾璃开口之前,福了福身子,“是,皇后娘娘。” 尹素婉答应了,现在只等着顾瑾璃表态了。 “天下第一才女?”使者一听皇后这般介绍顾瑾璃,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见顾瑾璃生得比尹素婉貌美,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亮,脸上的笑也越发的猥琐起来:“啧啧,这天下第一……” “呵!”亓灏一声冷喝,桃花眼微眯,眼中的冷光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直接射在使臣身上:“王妃是第一才女没错,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看她跳舞。” “一个云国小小的使臣,有何资格在我亓国指手画脚?吆三喝四!” 所有人都听到了亓灏称呼顾瑾璃为“王妃”,这让老皇帝还未正式下旨休弃的原王妃情何以堪? 何况,两个人同样都是亓灏的女人,可亓灏在尹素婉被使者为难的时候对她置之不理,这区别对待的未免也太厉害了…… 皇后见亓灏终于坐不住出声了,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便不再言语。 使臣对尹素婉无礼的时候,身为父亲的尹太傅,本可以替尹素婉说几句话,可奈何皇后也发话了,所以他也只能闭着嘴巴。 攥着酒杯,尹太傅在心里埋怨亓灏,为何对尹素婉要如此绝情。 与尹太傅的心情相反,顾淮见亓灏护着顾瑾璃,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只是,坐在他身边的顾成恩,看着亓灏的眼神却不似顾淮那般欣慰。 “我……”就连皇后刚才都极其给面子,使臣没料到亓灏突然会变了脸,先是一怔,他借着酒劲,提高声音道:“宁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人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你却对我如此无礼,难道这就是你们亓国的待客之道吗?” 一甩袖子,刚才没听到重点的使臣又不怕死道:“不就是一个侧妃,宁王爷未免也太小气了!” “啪”,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我亓国向来懂礼仪没错,但也要看对什么样的人。” “像使臣你这般厚颜无耻,又粗鲁不堪,着实不配与我亓国商谈!” 大手一挥,亓灏厉声道:“来人!将云国使臣拖下去!” 他这话一落,瞬间像是一颗炸药丢在了众人之间。 云国使臣纵然猖狂,可要处置他,应该得由老皇帝出手才行。 而亓灏二话不说就直接下了命令,似乎很是不妥。 果然,老皇帝不悦的看着亓灏,老眼里写着警告之意:“老四,不可过分。” 宣王轻咳两声,也装模作样的打圆场道:“四弟,使臣喝多了,醉酒者说话无心,你这般上纲上线的,确实太小气了。” 使臣之所以如此嚣张,完全是得了紫桑的放纵。 见那上前来的两个侍卫又在老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了大殿,他不由得心慌的看向紫桑。 紫桑把玩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脸上神色淡淡,不紧不慢道:“孔大人,你喝多了,不妨先坐回来醒醒酒。” 她这话是顺着宣王说的,也就是在给使臣的放肆无礼找借口。 “微臣……微臣听公主的。”使臣见好就收,立刻继续装着醉酒的样子,摇摇晃晃往座位方向走。 本是求和,紫桑却肆意挑事,为的不过是打消云国老皇帝要将自己嫁入亓国,实现两国和亲的目的。 当然,在紫桑来之前,云国老皇帝也早已在信中提到了和亲一事,所以这也是亓国老皇帝能容忍使臣和紫桑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虽然,亓国老皇帝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与云国联姻,但他也至少要表现出大国的气度和包容来。 睁着眼睛说瞎话,老皇帝对站在一旁很是尴尬的尹素婉道:“郡主,你给大家唱一曲,助助兴。” 尹素婉咬着唇,看了一眼端坐在座位上,一脸平静的顾瑾璃,很是不甘。 这也就是说,顾瑾璃就这么逃了过去? 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像跳梁小丑似的,给这么多人唱曲? “顾侧妃。”就在尹素婉满心愤恨的时候,老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让她的心又欢呼雀跃起来:“皇后说的没错,来者是客,你一会也准备一下。” 皇后听了老皇帝的话后,身子一颤。 除了是老皇帝在朝臣面前的摆设之外,她都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得过老皇帝的肯定了。 她意外的看着老皇帝,却看不透老皇帝心中所想。 按理说亓灏刚才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而且使臣也没再死缠烂打,没完没了,老皇帝不应该再让顾瑾璃出席跳舞。 群臣也很不解,因此都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无视众人的眼神,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是,皇上。”尹素婉心里平衡了,对一旁的宫女交代一番后,才走到大殿中央。 “父皇。”亓灏脸色难看的厉害,望着老皇帝的目光很是不满,“阿顾是儿臣的王妃,不……” “老四。”老皇帝冷冷的瞪着亓灏,幽幽道:“郡主能做的事情,你的侧妃也当可以!” “还有,朕的圣旨还没下,不要再让朕提醒你。” 众人听罢,有些恍然大悟了。 老皇帝能在这样的场合上,直接点明顾瑾璃的身份,还强调圣旨的事情,可见他心里认同的宁王妃应该是尹素婉。 也就是说,亓灏口口声声,多次在大家面前认定的顾瑾璃,似乎并不能算数。 只是,今日这么多人都在,顾相和顾成恩也在,老皇帝这么做,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这也能说明他不喜顾瑾璃。 想到这里,顾淮不免又皱起眉来。 顾瑾璃心思细腻,对老皇帝的态度更是顿时明了。 见亓灏眉宇间跳跃着怒气,她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随后,顾瑾璃站起身,对老皇帝行礼道:“瑾琇不才,但也愿为两国的友好尽一份力,请容瑾琇下去稍作准备。” 既然皇后和老皇帝是打着招待贵客的名头让自己难堪,那她就顺水推舟。 反正,一支舞而已,她没什么担心的。 老皇帝见顾瑾璃同意了,脸色稍微缓和一点,点点头。 “阿顾。”亓灏知道顾瑾璃是因为不想自己为难,这才同意跳舞,他心里很是憋屈,攥着她的手不放。 “我去去就来。”顾瑾璃拍了拍亓灏的手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一会给你个惊喜。” 亓灏可不想看什么惊喜,但见顾瑾璃已经抽出手带着荷香往后殿走去。 杜江是男子,而宫中又人多嘴杂,要是让他跟着顾瑾璃去后殿,怕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又得传出闲言碎语来。 亓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也只好对爱月道:“去,陪着阿顾。” 爱月应了声,急急跟了上去。 台阶下的琴师,手指轻拨,随着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尹素婉也轻启朱唇,开始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一首江南小调,不得不说,声音柔柔软软,如一阵轻柔的风,唱的人心也跟着轻飘飘的,更唱得那使臣一脸春意荡漾。 尹素汐见那使臣看着尹素婉的模样垂涎欲滴,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紫桑和使臣会住在宫里,要是使臣色胆包天的话,说不准会把尹素婉给…… 这样想着,尹素汐眼中的笑意更重。 再偷偷看亓灏,他正端着酒杯,眼睛连看尹素婉一眼都没有,可见他对尹素婉是当真丁点情意都没有了。 尹素婉一曲作罢,众人鼓掌响应。 待尹素婉入座后,大家便伸长脖子,等着顾瑾璃回来。 怎么说,之前在太后的寿宴上,顾瑾璃一支“凤舞九天”引得全场震惊。 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舞蹈,大家同样期待万分。 忽然,大殿内所有的灯火都灭了。 “怎么回事?”众人大惊,不禁骚动起来。 “锃锃锃”,就在大家慌张不安的时候,琵琶声骤然响起。 “哎哟,吓死我了!” 紧接着,刚才还黑漆漆的大殿瞬间又亮了起来。 只见顾瑾璃抱着琵琶,立在大殿之上。 她被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一袭白衣被夜风吹起,当真是飘飘欲仙,遗世独立。 有坐在前面眼尖的人,发现了那光晕的来源,指着顾瑾璃的手腕和赤着的脚踝,惊叫道:“看,那是夜明珠!” 不错,顾瑾璃别出心裁的让宫女寻了一些小夜明珠戴在身上。 如此一来,吹了烛火,众人也能看到她。 最重要的是,夜明珠发出的光要比烛火更柔和,跳舞的效果要更好。 纤纤玉指随意的拨弄着琴弦,就在大家以为顾瑾璃仅是在弹琵琶的时候,忽然她又轻轻踮起了脚尖,将琵琶立在地上,柔软的身子竟一个回旋,围绕着琵琶转了个圈。 她的脚娇小白嫩,指甲上的红色蔻丹像是朱砂,让大家的心不自觉的一阵悸动。 轻飘飘的落地后,她摆动着纤腰,随着舞动的动作越来越快。 又来了一个飞身,轻盈的身子如下凡的仙女一样,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竟将琵琶置身于身后。 灵活的手指在弦上飞舞,一阵高亢又振奋人心的琵琶声响起。 裙摆像是被风吹起的一朵朵白云,很是飘逸。 她的三千墨发,全部披在腰间,随着风,也一起在黑夜里飞扬。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弹琵琶?”大家一个个瞪大眼睛,再次被顾瑾璃惊艳到了。 弹琵琶不是什么难事,可反弹琵琶,难度却不小。 顾瑾璃身形纤弱,可是却舞姿绝妙,而且还精通琵琶弹奏,这就了不得了。 坊间也有善琵琶舞的人,可极少有人能像她一样,将舞蹈与琵琶融合的这么完美。 顾瑾璃清澈如水的眸子,此时正看着亓灏,眼中神色情意绵绵。 亓灏自打顾瑾璃出场,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在她身上。 见她望着自己,不自觉的微微扬唇。 反弹琵琶,这就是她给自己的惊喜么?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有些时候就不需要言语了。 亓灏只是一个眼神,顾瑾璃便收到了他的肯定。 她勾了勾唇,便移开了眼睛,不再看他。 身子时而折腰转身,时而莲步轻移,她的舞姿渐渐变幻多端,可琵琶声却从未断过。 几乎每一次,顾瑾璃不仅没有让人失望过,还总是让人感到惊艳。 此时的她,像是黑夜里的一个精灵,美得让众人忘记了呼吸。 顾成恩紧紧攥着拳头,眼底划过浓浓暗潮。 他本就爱她到了痴狂的地步,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惊才艳艳,世间独一无二的她? 以前不会放手,以后更是不可能…… 可是,刚才她的眼里却只有亓灏一个人。 他要如何努力,才能让她正视自己对她的感情呢? 心头发闷,顾成恩抬手将杯中的酒水灌入口中。 尹素婉和尹素汐的神色,这时倒是出奇的一致。 姐妹二人,都是满满的嫉妒。 宣王有些发怔,不知道为何,他竟会想,如果当时娶了顾瑾璃,她的才智对自己来说无疑于是如虎添翼。 清王没什么反应,还真是跟看舞姬一样看顾瑾璃。 紫桑终于有了点表情,不似刚才听尹素婉唱曲时面无表情。 她看着顾瑾璃的目光带着审视,又像在挑剔。 老皇帝眼睛与使臣一样发直,可却不是好色的眼神,而是震惊,诧异,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抓着贾公公的手,声音发颤:“小……小贾,你看她……” 贾公公大概猜到了老皇帝想说什么,他点点头,小声道:“皇上,老奴知道。” 不用老皇帝说,在顾瑾璃绕着琵琶转第一圈的时候,贾公公便立刻想到了那个在老皇帝记忆深处,永远都抹不去的人。 再细看顾瑾璃的神态,真像是与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皇后注意到老皇帝的失态,便顺着老皇帝的视线再次回到顾瑾璃身上。 心里纳闷,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也就不想了。 琵琶声停,顾瑾璃一舞作罢,如同仙界回到了凡间似的,抱着琵琶,气息有些不稳道:“瑾琇献丑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大家这才灵魂归位,缓过神来。 “啪啪啪啪”,掌声雷动。 “妙,太妙了!” “果真是第一才女,厉害!” “可不是嘛,今日咱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 大家对顾瑾璃无不拍手称赞,亓灏听着一众的赞美声,挑了挑眉。 他的阿顾,就是这么姿才超众,绝世无双! “云国使臣,现在可是心服口服了?”斜着眼睛,亓灏冷声问道。 “服了,服了!”使臣赶紧擦了擦口水,点头如捣蒜,还不忘拍马屁道:“宁王爷有如此佳人相伴,真是好福气。” 亓灏冷哼一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一边离座上前往顾瑾璃的方向走,一边对紫桑不依不饶道:“之前使臣不是说要比试么?紫桑公主,不如也给大家来一段舞如何?” 紫桑也坐了这么久了,他可不能让她白看好戏。 “嗯?”紫桑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淡淡道:“我输了。” 当时说比试的人,是使臣孔大人,紫桑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卸到使臣身上。 毕竟,使臣胡闹的时候,紫桑可是一句制止的话都没有。 现在她没有比试竟直接认输了,真是有点出乎人的意料。 不过,就算是她比试了,也肯定比不上顾瑾璃的反弹琵琶。 亓灏见紫桑认输,也就懒得计较了:“紫桑公主输了,也无需伤心。” 将外衫披在顾瑾璃身上,他又加重语气道:“毕竟,在这世上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无人能胜过阿顾。” 起初,老皇帝问使臣要比试什么的时候,使臣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行。 所以,亓灏又把这话还了回去。 使臣一听,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紫桑面上不见怒色,只是扯了扯唇,美眸闪过一道冷光。 好歹是一国公主,亓灏这般说,实在很是不妥。 顾瑾璃嗔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又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 亓灏揽着顾瑾璃的肩膀,看着她赤着的脚,对荷香道:“还不将阿顾的鞋子拿来。” 其实,他很想将顾瑾璃抱起来,可知道顾瑾璃一定不愿自己在这么多眼睛下做这等吸引眼球的事情,故而也只好忍住了。 荷香立即将鞋子拿了过来,俯身给顾瑾璃穿好。 拥着顾瑾璃,亓灏回到了座位上。 使臣眼珠子一转,拎起酒壶,走到亓灏和顾瑾璃面前,嬉笑道:“刚才多有得罪,我自罚三杯,向宁王爷和宁王妃请罪。” 说罢,他果真倒了酒,自顾自的喝了三杯。 “王爷和王妃要是原谅我,也请赏脸喝一杯吧。”尽管老皇帝警告过亓灏,可使臣却不知亓灏、尹素婉、顾瑾璃三人之间的事情,他仍以为顾瑾璃是正妃,所以称呼还是没改。 在亓灏眼里,这个云国使者就是给他和顾瑾璃提鞋都不够资格,竟还痴心妄想的让他们赏脸喝酒,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亓灏刚要开口拒绝,但顾瑾璃已经拿起了酒杯,很是痛快的一饮而尽,算是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一揭而过。 人家都腆着脸到跟前了,若是不给他面子,这不是与刚才自己所说的为促进两国友好往来所不符吗? 而亓灏又是堂堂王爷,以后又是要登得帝位的人,断然不能真的得罪了云国。 只是,亓灏的性子,是不屑与使臣喝酒的。 剑眉紧锁,他不悦道:“阿顾。” “王爷刚才已经喝了不少酒,使臣的这杯酒,我替他喝。”顾瑾璃无视亓灏,又拿起他的酒杯,喝了第二杯酒。 云国使者见状,拍手道:“没想到宁王妃不仅是个爽快人,还是个女中豪杰!” “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亓灏冷着脸,推开使臣递过来的酒杯,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似乎在责怪她自作主张:“谁让你喝的?” 兴许是第二杯酒喝的太快,顾瑾璃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呕!”咳着咳着,她竟弯腰吐了起来。 除了刚下肚的两杯清酒,再就是跳舞之前吃过的少许小菜,她吐不出其他东西了,可就是一个劲的干呕。 “阿顾?”亓灏脸色一变,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很是紧张。 众人见状,不自觉的想到了什么,又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顾侧妃嫁给宁王爷的时间也不短了,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哎呀,说不准还真有了呢!你看看她吐的那么厉害,不正是怀了孩子才有的反应吗?” “啧啧,要真是有了,母凭子贵,这正妃的位子……” …… 听着大家的议论声,尹素婉的脸色变得煞白。 亓灏不敢确定顾瑾璃是因为刚才喝酒的原因呕吐,还是真的有了身孕,毕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顾瑾璃每次在与他欢好之后是服了避子汤的。 而从他发现并阻止顾瑾璃至今,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辛勤的播种。 难道……顾瑾璃真的有了? 可是,她就是真有了,这才半个月,孕吐反应来得未免也太早了…… 看顾瑾璃吐得难受,亓灏大手一挥,吩咐道:“快,把魏廖叫来!” 使臣不好再劝酒,见亓灏瞪着自己,便讪讪的赶紧回了座位。 顾瑾璃吐得胃里只剩下了酸水,她脸色难看的靠在亓灏怀里,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我没事,不用喊太医。” “不要说话,有没有事太医来了就知道。”一边将顾瑾璃的头发往后理了理,亓灏将茶杯端到她嘴巴,柔声道:“喝点水。” 顾瑾璃就着亓灏的手,勉强喝了一口,又道:“我自己就懂医术,真的不用麻烦太医。” 将顾瑾璃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亓灏沉声道:“安静点。” 顾瑾璃无奈,只好不再说话,省点力气。 第217章 我很喜欢 在魏廖到来之前,大家的眼睛都盯在顾瑾璃身上。 准确的说,是都看着顾瑾璃那平坦的小腹。 就好像,这里面已经有了孩子似的。 顾瑾璃被众人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她转了转身子,将背影留给大家。 亓灏也不乐意自己的女人被这么多人盯着,因此他抬眸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座之人,神色很是不满。 大家尴尬的移开视线,也不好意思再看。 老皇帝因为顾瑾璃刚才的反弹琵琶,本身就余惊未定,又听说顾瑾璃极可能有了身孕,老眼更是瞪得老大。 他抓着酒杯的手很是用力,脸部肌肉有些抽搐。 皇后攥着手帕,心里在暗暗祈祷顾瑾璃千万不要有孕。 否则,八皇子更是没机会了。 尹太傅同皇后的心思一样,也是不愿听到顾瑾璃有好消息。 毕竟,他的女儿被亓灏休弃了,怎可能那么大度? 顾淮一想到要做外公了,心里有些欢喜,可再想到将来的形势,不由得又惆怅起来,可谓是喜忧参半。 顾成恩的脸色,比皇后和尹太傅的好看不了多少。 要说唯一不同的是,可能就是他对顾瑾璃的恨只是因为爱而不得,说起来现在还是爱大于恨。 就算是恨,也不过是都加在了亓灏的身上罢了。 宣王和清王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神色同样是不喜。 “宁王爷,太医来了。”这时候,宫女带着魏廖过来了。 “微臣见过宁王爷,顾侧妃。”魏廖在路上,已经从宫女口中了解过顾瑾璃不适的症状,因此便直接给她号脉。 随着魏廖的手探上顾瑾璃的手腕,大家不由得敛声屏气起来,气氛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魏廖眉头微蹙,随即看看顾瑾璃因为呕吐而略微发白的小脸,半晌才收回手,站起身来,拱手道:“恭喜宁王爷,恭喜顾侧妃,是喜脉。” “当真是喜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亓灏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喜色,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魏廖点头,回答道:“确实是喜脉,已有一个月之久。” “一个月?”顾瑾璃一怔,脑袋有些发懵。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廖,喃喃道:“怎么可能,一个月之前我……” 顾瑾璃想说什么,亓灏自然知道。 不光是顾瑾璃疑惑,他也纳闷,一个月之前顾瑾璃的避子汤并未间断,怎么可能怀孕呢? 可是,亓灏还是很开心,很兴奋。 当然,他完全不会怀疑这个孩子的来源,一来是绝对相信顾瑾璃,二来他觉得这也可能是自己每天努力耕耘的结果,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这便圆了他的心愿。 亦或者说,他的“子孙”太顽强了,以至于冲破了重重阻挠,胜利的占领了要地,想来他真是心里一阵自豪和得意。 若是场合允许,他真想抱着顾瑾璃转几个圈。 “阿顾,咱们有孩子了。”将顾瑾璃搂的更紧,亓灏现在就想直接回府。 言语中抑不住的喜悦,让顾瑾璃不禁握住亓灏的手,“亓灏……这是真的吗?” 可能是太过突然,顾瑾璃还是有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魏廖不清楚顾瑾璃为何如此怀疑,便主动道:“顾侧妃的脉象,的确是喜脉。” “阿顾,你听到没有?是喜脉,喜脉!”亓灏高兴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边上去了,他忍不住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灼伤了尹素婉的眼睛。 她整个人呆若木鸡,身子冷得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顾瑾璃会怀孕了呢? 自己怎么这么傻,竟忘记了吩咐府中的眼线,给顾瑾璃下药! 懊悔,愤恨,揪心,尹素婉死死咬着嘴唇,眼睛通红。 尹素汐张大的嘴巴良久才合上,她下意识的看向尹素婉,讽刺一笑。 使臣为了缓解刚才灌酒的尴尬,率先恭贺道:“恭喜宁王爷,恭喜宁王妃了!” 不管是老皇帝之前的暗示,还有众人在私议时候的言论,使臣始终没捕捉到顾瑾璃是侧妃的重要信息。 亓灏“嗯”了声,然后牵起顾瑾璃的手,对老皇帝道:“父皇,阿顾身子不舒服,儿臣先带她回去了。” 顾瑾璃不仅是身子不舒服,而且还跳了一支惊艳全场的反弹琵琶,所以老皇帝要是不同意,这有些说不过去。 见老皇帝摆摆手,亓灏便将顾瑾璃横抱了起来,终于做了他刚才就想做的事情。 顾瑾璃这次没有挣扎,而是安心的趴在他胸前。 合上眼睛,不再去看某些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老皇帝神色复杂的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然后对贾公公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贾公公会意,俯耳靠近。 老皇帝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贾公公面色微变,最终还是点头道:“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后瞧着老皇帝和贾公公之间的小动作,美眸流转,心里猜测老皇帝吩咐贾公公去做何事。 难不成,跟亓灏和顾瑾璃有关? 想着老皇帝对顾瑾璃的态度貌似不喜,皇后不免无线遐想起来。 若是老皇帝能将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给除去,亦或者来个一尸两命,这似乎也不错呢! 只是,顾瑾璃毕竟是亓灏现在最疼爱的人,何况刚才在得知顾瑾璃有了身孕后,他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更是说明了他有多看重这个孩子。 如果有人敢对顾瑾璃和那孩子不利,只怕亓灏要疯了…… 搞不好,后果会很严重。 思忖片刻,皇后决定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冒险了。 老皇帝要是去做,就让他去做,总之不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大有人在。 宣王,清王,尹素婉,尹太傅……自己何必要亲自动手呢? 使臣的视线不经意的又落回到尹素婉身上,没话找话道:“亓国皇上,不知颐和郡主可许配人了?” “我云国有不少英年才俊,倘若还未许配人,不如就嫁到我云国去!” 他这话一落,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老皇帝的面色一僵,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清冷:“颐和郡主早前已经许配给宁王为正妃了,使臣就不用费心了。” 掷地有声,又简单明了,这不仅是在告诉使臣尹素婉的身份,还是在告诉其他人,尹素婉与亓灏,并未和离。 即便是尹素婉离开王府,在宫里陪伴太后,也不代表着她是被休之人。 虽然老皇帝是在为尹素婉正身份,可这话听在她的耳中,无异于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样。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的伤疤再次被人揭开,她的痛处再次被人提起,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尹太傅抿了抿唇,细细想着事情。 尹素婉是老皇帝承认的宁王妃,也就是说自己仍旧是亓灏名义上的岳父。 他到底是要等着亓灏对尹素婉回心转意,还是听从郭明顺的建议,背地里投靠陈泽轩呢? 可是,顾瑾璃有孕了,要想亓灏重新将尹素婉接回宁王府,这恐怕很是困难…… “呃……原来……原来是这样啊!”使臣很是惊讶,他想不到尹素婉竟会是亓灏的宁王正妃,而刚才自己还一个劲的称呼顾瑾璃为“宁王妃”。 咽了口唾沫,他便为自己找台阶下:“宁王妃恕罪,是我酒后失言了。” 尹素婉忍着快落下来的眼泪,扯了扯唇,低声道:“无碍。” 除了强颜欢笑,她还能如何? 想看她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自己发怒,发疯,失态,癫狂,这不是正随了那些人的心吗? 不,她偏不如他们所愿! 她是颐和郡主,她要高傲的仰着头,绝不低头认输! 接下来,使臣大概是怕自己言多必失,所以难得的闭紧了嘴巴,出奇的安静。 没一会,老皇帝便以身子疲乏为借口,退出了晚宴。 皇后自然也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因此就带领着德妃、曦月等人也离开。 老皇帝临走之前,安排了紫桑和使者去昭阳宫住着。 剩下的大臣们待主角走人后,也一一离开。 从出了宫门口后,亓灏抱着顾瑾璃的手就一直没松开。 即便是在马车上,他仍然将她抱在腿上。 嘴角上扬的弧度有增不减,手小心翼翼的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亓灏轻戳了一她的脸颊,眉眼荡漾着幸福的流光:“阿顾,谢谢你给我的惊喜,我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在顾瑾璃跳舞之前,说过要给他惊喜。 尽管,她当时所说的惊喜,指的是反弹琵琶。 可是,亓灏却认为,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最大的惊喜。 说实话,顾瑾璃还没有做母亲的心理准备。 一来,她现在才刚适应了与亓灏的关系,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生命,她有些不知所措。 二来,不管是在相府里,还是早年在南山上,除了前后伴在身边的荷香和爱月之外,她没有玩伴,更别提与小孩子相处了。 所以,她不会做母亲,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孩子。 总之,她现在很茫然,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然,既然孩子来了,她是不可能将孩子打掉的。 毕竟,怎么说这都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而且又是她和亓灏的孩子,她怎可能那般残忍? 长长的叹了口气,顾瑾璃闷声道:“亓灏,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怀上孩子?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到疑惑吗?”| 按理说,一般人听说自己要做母亲了,应当都很开心。 可偏偏顾瑾璃,却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这也真是奇怪。 挑了挑眉,亓灏佯作不满道:“你想让我疑惑什么?怀疑这孩子不是我的?” 顾瑾璃听罢,瞪了亓灏一眼:“我若说孩子不是你的,你信吗?” “不信。”亓灏捏了顾瑾璃的脸一下,眨眼间的功夫,又恢复了嬉皮笑脸:“阿顾,你的心已经被我占满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顾瑾璃轻哼一声,语气稍微明快了许多,可还是略微担忧道:“你要是在府里找个大夫给我瞧瞧也就罢了,偏得在那样的场合下,搞得人尽皆知,万一……” “阿顾,你放心,不会有万一的。”亓灏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拼力护着你和孩子。” “你们就是我的命,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那……”顾瑾璃眸光一闪,不知道为何,总之话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道:“如果皇上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亓灏一怔,眉心立即蹙了起来。 顾瑾璃意识到自己应该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亓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阿顾,你不用担心,我都懂。”亓灏拍了拍顾瑾璃的手,缓缓道:“你是谁,什么身份,可能旁人在意,可我不在意。”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不管我又是处于什么样的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更不需要谁来点头认可。” “亓灏……”不得不说,亓灏的话,让顾瑾璃有种想哭的感觉。 感动,温暖,内心里涌出真切的踏实感。 用力抱着亓灏,顾瑾璃点点头,眼角噙着泪,哽咽道:“我知道了。” 亓灏笑着摇头,宠溺又无奈道:“小傻子。”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你现在就要嫌弃了的意思?”顾瑾璃吸了吸鼻子,故意无理取闹。 亓灏抬手轻敲了一下顾瑾璃的脑门,笑道:“你就是傻一辈子,我也只能认了。” 顿了顿,他又安抚道:“对了,你无需太在意父皇的想法和看法。” “我想他可能对你有什么误会,待我找机会与他谈谈。” 据说,被太后压下的那道废除尹素婉宁王妃正位的圣旨,是老皇帝特意让贾公公送去给太后过目的。 也就是说,老皇帝是想借着太后的手,阻止自己改立顾瑾璃为正妃的念头。 最开始,顾瑾璃嫁入宁王府,自己因为尹素婉而多次伤害她,老皇帝还为了顾淮训斥过自己,要自己待顾瑾璃不要太过分。 可现在老皇帝竟不知何时对顾瑾璃起了成见,这真是让人想不透到底是何原因。 想起老皇帝多次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男女之情中,亓灏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老皇帝怕自己因为顾瑾璃而毁了宏伟大业吧? 顾瑾璃深深的望着亓灏,轻声道:“亓灏,你也要记得我说的话。” “嗯?”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问道:“阿顾,你说过的话太多了,不知指的是哪句?” 顾瑾璃声音虽小,可神色却坚定:“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不想自己成为你的负累,让你为难。” “如若真的有那样一天,你……你就舍弃我吧。” 亓灏面色一变,深邃的眸子里幽光点点。 他直直的看着顾瑾璃,手攥成了拳头。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良久不语。 顾瑾璃被他那清冷的眼神盯得心头一慌,又见他沉默,心头不由得一跳。 扯了扯亓灏的袖子,她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说了什么话惹得他不开心。 亓灏握住顾瑾璃的手,语气里强压着怒意:“阿顾,你可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放弃你?这样狠心的话,你怎么就能说出口?”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恨不得用力摇着顾瑾璃的肩膀,把她给摇清醒。 或者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整天到底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他将她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可她怎么还是以为他好的名义,做让他伤心的事情呢? 倘若身边没了她,就算是将来君临天下,可独自一人站在最高处,无人解他心里的孤寂,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顾瑾璃动了动唇,底气不足道:“我怕以后……” “阿顾,我是个男人,想要什么,会去自己争取。”亓灏捧着顾瑾璃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明白了吗?” 顾瑾璃咬着唇,眼睛酸胀的更厉害了:“我知道了。” “傻子。”又敲了顾瑾璃的额头一下,亓灏冷哼道:“以后再说这些的话,看我不把你的屁股也敲开花。” 顾瑾璃的脸一红,在心里暗骂亓灏不要脸。 亓灏忽然想到什么,叹气道:“阿顾,我有点难过。” “为什么?”顾瑾璃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你的医书上说过,前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亓灏揽在顾瑾璃腰上的手缓缓上移,嘴唇也贴了上来:“不过,亲亲摸摸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流氓!”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小脸更红了。 将脑袋靠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亓灏把玩着她腰间的衣服带子,幽幽道:“阿顾,依着父皇之前的意思,想让我带着紫桑和使者明日在京城逛逛。” “要不然,我在府中陪着你吧?” “不行。”顾瑾璃听罢,直接不赞同道:“紫桑公主第一次进京,既然皇上让你作陪,你要是不去,这让旁人怎么想?” 撇撇嘴,她嘟囔道:“我可不想做那狐媚子,苏妲己!” 亓灏轻笑一声,大手再次要往顾瑾璃的衣襟里摸索:“没关系,我愿意为了阿顾做纣王。” 怎么说都是在马车上,外面的车夫还是多日前那个听到自己与亓灏在车内翻云覆雨时发出呻吟声的车夫,同样的事情,顾瑾璃不会再允许发生第二次。 “走开!”抬腿,她用力踢了亓灏一脚。 亓灏眼疾手快,按住顾瑾璃腿,连忙道:“小心,你别伤着自己!” 顾瑾璃瞧着亓灏这般紧张,翻着白眼道:“在你心里,是不是孩子比我重要?” 先是一直没完没了的折腾她要个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他又三句话不离孩子,可见所有的关心和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了。 “怎么会?”亓灏听罢,既无奈又好笑:“你最重要,孩子排第二。” 听到亓灏这么说,顾瑾璃心里才舒服了些:“这还差不多。” 顾瑾璃怀孕的消息,像是风一样,在宫宴结束后,已经传遍了。 秋菊院里,雪琴和柳夫人正躺在床上。 柳夫人的脸色很是阴沉,少了之前几次欢好时的明艳。 她压着雪琴,心里的火苗“噌噌噌”的燃着,她的手劲也越来越大。 雪琴痛呼一声,眼神有些委屈。 柳夫人眯着眼睛,像是没听到一样,反而更用力了。 雪琴攀着柳夫人的胳膊,疼得哭了起来。 柳夫人将雪琴往地上一推,心烦意乱道:“滚出去!” 雪琴身上没一点衣服遮挡,地上的冰冷,再加上柳夫人的反常,让她瑟瑟发抖。 她不明白,向来宠爱自己的柳夫人,怎么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呢? 一边哆哆嗦嗦的往身上穿着衣服,雪琴一边在回忆柳夫人是从何时情绪产生异样的。 脑袋一道灵光闪过,在她与柳夫人上床之前,前院里刚传回来顾瑾璃怀孕的消息。 也就是说,柳夫人是因为顾瑾璃怀孕了,这才心情不好? 想着柳夫人可能还在因为亓灏而吃醋嫉妒,雪琴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竟“呜呜”哭得更厉害。 柳夫人见雪琴蹲坐在地上哭,不禁皱眉,冷声道:“你哭什么?” 雪琴眼泪汪汪的看着柳夫人,却不敢吱声。 毕竟,柳夫人是亓灏的妾侍,她心里有亓灏没什么不对。 而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小丫鬟,哪里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 雪琴哭得梨花带雨,让柳夫人心头一软。 吐出一口浊气,她又道:“滚回来。” 在被亓灏冷落的许多夜晚里,是雪琴用她柔软娇嫩的身子温暖了柳夫人冰冷寂寞的内心。 所以,柳夫人与雪琴,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 无论是身份,还是在与柳夫人这不正当的关系中所扮演的角色,雪琴都是被动的一方。 因此,见柳夫人发话了,雪琴便自觉的以为这是柳夫人在挽留自己。 “是,夫人。”应了声,她又爬回了柳夫人的床。 第218章 不爱亓灏 顾瑾璃有身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也传到了南阳。 南阳王府的后花园里,南阳王坐在石凳上,而南阳王妃正蹲在一旁,修剪着花圃里的花。 一边动着剪刀,南阳王妃一边叹气道:“世成,亓灏都有孩子了,可咱们轩儿身边连个知己贴心的人都没有。” 南阳王一手捏着黑棋,另一手捏着白棋,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盘上了,自然没听到南阳王妃的话。 南阳王妃见状,不悦的丢下手里的剪刀,站起身微恼道:“世成,轩儿可是你儿子,你怎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南阳王见王妃生气了,赶紧放下手中棋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是我不着急,你也知道,咱们儿子要是能听我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岁数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陈泽轩今年二十一,其实也不过是比亓灏大了一岁而已。 这要是以前,南阳王妃也不会这般着急。 可自打接到玉淑从京城传回来的书信后,她越发的担心起来。 再加上,一听说亓灏和顾瑾璃也有了孩子,她怎能不着急? 可看着南阳王,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由得就更加来气了。 推开南阳王的手,南阳王妃沉着脸道:“你的话,轩儿多少还是听的。” 的确,陈泽轩对于南阳王的话,向来都是听从的。 尽管他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但对于南阳王却极少有忤逆的时候。 就好比如回京这件事情,他在对南阳王提过一次遭到反对后,这么多日子以来,他愣是闭口不谈一句。 虽然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不知道陈泽轩是否真的将顾瑾璃已经放下,可至少儿子在自己身边,心里总是踏实的。 南阳王“嘿嘿”一笑,揽着南阳王妃,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可能是咱们轩儿的缘分还未到。” 南阳王妃想起这几日身子刚有起色的玉淑来,又蹙起秀眉,“还有玉淑,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玉淑这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唉!” “她也是个倔脾气,除了轩儿的话,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玉淑自小喜欢黏着轩儿,他们兄妹二人感情好,以后咱们不在了,也好有个照应。”南阳王拍了拍南阳王妃肩膀,欲言又止:“不过……” 摇了摇头,他也叹了口气。 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南阳王妃自然知道南阳王想说什么。 握着南阳王的手,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世成,当年你本可以将她的身世瞒着我,可是你为什么后来还是告诉我了呢?” 南阳王将南阳王妃鬓间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捋到耳后,缓缓道:“我从未欺骗过你什么,要是在这件事情骗了你,我这心里也是极为不痛快的。所以后来,我才没忍住告诉了你真相。” 南阳王妃听罢,美眸湿润,她抿着唇,感动道:“世成,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好。” 如南阳王刚才所说,现在的玉淑,不是真正的玉淑郡主。 南阳王和王妃所生的女儿,在五岁的时候便因病而死。 自此,南阳王妃便思女成狂,疯了。 没多久,便是“藩王之乱”,南阳王领命去平乱。 在围剿广陵王的时候,发现了躲在角落里被血洗场面吓得目光呆滞的“玉淑”。 要知道,斩草除根,依着老皇帝的意思,凡是跟广陵王沾边的人,全部都杀无赦。 更何况是广陵王要造反,所以万万不可能留下他的余孽…… 只是,看到那个满脸是血,像是傻了一样的小女孩,南阳王似乎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女儿。 于心不忍,他想着“玉淑”跟他与南阳王妃的女儿年纪相当,王妃看着她应该会心情好些,所以就瞒着大军,将“玉淑”给带了回来。 好在,南阳王妃见了玉淑,当真慢慢恢复了神智,也不枉她费了一番苦心。 不过,玉淑在醒来后,失去了记忆不说,而且她还有从娘胎里带着心疾,好在这心疾在不受刺激的时候不会害命。 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玉淑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有一个总是眼巴巴瞅着自己,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女儿”,神志不清的南阳王妃,她本就性子胆小,吓得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个月,南阳王发现,只有在面对陈泽轩的时候,玉淑那高度的警惕性才会稍微降低一些,故而南阳王便私底下嘱咐陈泽轩多与玉淑接触。 那个时候的陈泽轩,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不知如何去哄小孩子欢心,只能给她讲故事,弹曲子。 渐渐的,玉淑开始说话了,也敢与除了陈泽轩之外的人交流了。 当时,雷子被陈泽轩带回来后直接调去了暗处,后来才回到了陈泽轩身边,所以对玉淑的身世,他是不知情的。 至于府中的其他人,一律被南阳王和陈泽轩封了口。 而南阳王妃是在两年后才彻底恢复的神智,又等到玉淑十岁的时候,南阳王便告诉了她真相。 起初,南阳王妃得知玉淑不是自己的女儿,伤心欲绝。 可人都是感情动物,到底将玉淑当作宝贝一样疼爱了四年,她看着听话可爱的玉淑,又怎舍得割舍掉这段“母女情”? 再说了,就算是再四年难过下去,死去的女儿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她渐渐接受了真相,对玉淑也更加好了起来。 就好像是,把自己亏欠女儿的爱,都加倍补偿在玉淑身上。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玉淑已经十三岁了。 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真好快。 她与南阳王夫妻二十多年,难得南阳王对她始终如一。 能得夫君如此,是她的福气。 南阳王虽上了年纪,可容貌却仍旧不减当年的俊逸。 他笑了笑,宠溺道:“傻丫头。”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玉淑是广陵王的遗脉,此事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 南阳王妃也深知老皇帝心狠手辣,她点点头,应声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你放心。” “只是,我就怕玉淑她……” 人似乎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南阳王妃的话还没说完,便不经意瞥见了站在柱子后面不知道听了多久的玉淑。 脸色煞白,她下意识的站起来,失声道:“玉淑……” 南阳王身子一颤,急忙转身,只见玉淑满脸泪痕。 两眼一黑,她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玉淑!” 南阳王脸色一变,一声疾呼,三步并两步直接冲到了玉淑面前扶住了她。 赶紧掐着玉淑人中,南阳王焦急的唤道:“玉淑,玉淑!” 南阳王妃也一脸慌张,吓得对不远处的丫鬟喊道:“来人,快去找大夫!” 丫鬟应了声,立即跑出了院子。 芙蕖院里,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并排坐着,秦峰立在二人面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亓灏薄唇紧抿,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瞪着秦峰。 而一旁的顾瑾璃,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就连爱月,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杜江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荷香看看秦峰,又看看亓灏,心里为秦峰捏了一把汗。 “怎么不说话了?嗯?”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 秦峰缩了缩脖子,忐忑不安道:“王爷,属下……属下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亓灏冷哼一声,眯着眼睛道:“连阿顾的药你都敢动手脚,将来谁能保证你不敢再做其他胆大妄为的事情?” 秦峰低着头,小声嘟囔道:“我不也是为了王爷好嘛。” 爱月耳朵尖,她将秦峰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指着秦峰的鼻子,爱月提高了声道:“王爷,你看看他,他不仅没有认识到错误,还口口声声狡辩!” “这次是把主子的药给换了,下次万一给主子的饭菜里加了药怎么办?” 秦峰一听爱月指责自己,立即反驳道:“你去药房抓的是避子药,我只不过是让大夫把其中几位药给换成了安胎药罢了,对顾侧妃的身体又没有什么损害,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再说了,王爷对顾侧妃那么好,顾侧妃给王爷生个孩子又怎么了?” 说着说着,秦峰的语气有些委屈:“孩子早晚都得生,早生晚生不一样吗?难不成,顾侧妃不仅不想给王爷生孩子,而且还不想长久留在宁王府?” 许久之前,有一次秦峰从军营回来,看到爱月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好奇心之心也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见爱月去了药铺,又抓了几副药,他忍不住打探了一番,得知是避子药后,很是吃惊。 想着爱月一个黄花大姑娘,应当是用不着这东西。 想来想去,这药也只能是给顾瑾璃熬的了。 想着三番两次的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他便在那之后偷偷吩咐了大夫把药给换了几位。 由于顾瑾璃也懂医理,所以秦峰还特意嘱咐大夫,一定要把换掉的几味药找外形、味道神似的药材来代替。 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秦峰是觉得顾瑾璃既然已经和亓灏在一起了,那么就不该避孕。 避孕,就意味着她还是没有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亓灏。 究其根本,还是顾瑾璃不爱亓灏,亦或者说没有亓灏爱她那般爱得热烈专一。 亓灏在秦峰心中,那可是至高无上,完美无缺的人物。 这天底下,只有他们家王爷不喜欢旁人的时候,哪能允许有人不喜欢亓灏? 最初是出于戏弄爱月的心理,再加上对亓灏的盲目崇拜,使得亓灏突然“喜当爹”。 至于秦峰是如何暴露的,还不是因为他刚从军营回到王府,听说了顾瑾璃有身孕的事情,一个得意忘形,激动的嘴巴没把住门,给杜江说漏了嘴。 杜江觉得此事事态有些严重,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亓灏的时候,却又好巧不巧的被偷听的爱月听到了。 爱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像是发现了惊天秘闻一样,既兴奋又愤怒的跑回了芙蕖院,将秦峰的罪行义愤填膺的抖露了出来。 果真,亓灏和顾瑾璃听罢,二人很是吃惊。 随即,便将秦峰给唤了过来。 对于犯下的“罪行”,秦峰自然是供认不讳的,只不过他这振振有词的认错态度极其不端正,让人心里怎能不窝火? “混账!”亓灏脸色更加冷了几分,他冷斥道:“爱月说的果然没错,你当真是不知悔改!” “杜江,将秦峰拉下去,挑断手脚筋!” 厉喝一声,亓灏摆摆手,示意杜江动手。 “呃……”杜江没料到亓灏会这般严惩秦峰,毕竟秦峰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亓灏,迟疑了会,他试探道:“王爷,秦峰他是有错,可看在他没有害人之心的份上,不如……” 顾瑾璃和爱月、荷香三人也有些意外,不禁神色紧张起来。 “王爷,属下知道错了,属下真的知错了!”一听要被挑断手脚筋,秦峰“砰”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抱着亓灏的大腿哀嚎道:“王爷,属下要是成了废人,还怎么在您身边做事?” “呜呜……王爷,属下不能离开您呀!” 他虽是没哭出声来,脸上也没掉眼泪,可却拉长腔调,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尽管有点夸张,可却丝毫不做作。 他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亓灏就是他的人生信仰,是他的天,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亓灏转的,为亓灏忙前忙后,出生入死,他乐在其中。 他对亓灏的感情,是敬仰,还是追逐。 他不怕死,最怕不能待在亓灏身边。 当然,杜江也是如此,这辈子都是为亓灏而生,为亓灏而死。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亓灏不为之所动,一脚踢开秦峰,皱眉道:“拖出去!” “王爷!”秦峰被一脚踢开,虽说亓灏的力道只用了三四分,但他的后背装在了桌角,疼得倒吸一口气。 爱月咽了口唾沫,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她告诉亓灏,只是单纯的想借着亓灏的手来小小责罚一下秦峰,谁让他每次看到自己,总是故意惹自己生气? 可真看到秦峰面临着如此残酷又眼中的刑罚,她又不忍心了。 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她小声道:“主子……” 顾瑾璃看着亓灏,见他神色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也担心他动真格的,于是轻声劝道:“杜江说的也对,秦峰没有坏心,不如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杜江和秦峰都跟在亓灏身边多年,是亓灏的左膀右臂,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在这世上真的为数不多了。 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亓灏失去了一个贴心的侍卫,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最重要的是,伤害的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传了出去,该多让他手下的人寒心呢? 长此以往,亓灏会因为她,而变得众叛亲离…… 到时候,她就是以死谢罪,也偿还不起欠亓灏的债了。 “王爷,您就饶了属下这一回吧!”见顾瑾璃为自己求情,秦峰眼睛一亮,又燃起了希望。 亓灏沉吟片刻,终于对秦峰道:“既然阿顾为你求情,本王便看在阿顾的面子上,暂且饶你这一次!” “倘若日后你再犯,本王绝不轻饶!” “是是,属下记得了!”秦峰连忙又磕了个响头,然后感恩戴德的对顾瑾璃道:“属下多谢顾侧妃!” 顾瑾璃轻咳两声,沉声道:“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爱月。” 这话一落,爱月和秦峰同时一愣。 秦峰刚才其实注意到了爱月的小动作,但他却不想承认爱月是在要顾瑾璃帮他说清。 既然顾瑾璃将话挑明了,他也只好对爱月拱了拱手,小声道:“谢谢。” “你是嗓子坏了,还是哑巴了?”不等爱月反应,亓灏又瞪了秦峰一眼:“大声些!” 秦峰脸一红,尴尬的挠了挠脑门,声音大了几分:“谢谢!” 虽然是爱月先告的密,可她刚才确实也算间接的为自己求了情,该谢的还是得谢。 爱月“嗯”了声,面色很是不自然。 顾瑾璃有身孕的事情算是“真相大白”,亓灏摆摆手,示意这一众碍眼的人都出去。 待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都离开后,房间终于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两个人。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对视着。 亓灏望着顾瑾璃,语气自责道:“阿顾,都是我管教不利,以至于让秦峰做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 听着亓灏用的这词语甚是“言重”,顾瑾璃摇头道:“总归是没有要害我,你无须自责的。” “阿顾,你当真没有怪我吗?”亓灏揽着顾瑾璃,再次问道。 顾瑾璃察觉到亓灏的嘴角微微上扬,便皱起了秀眉,仔细的打量着他。 见他眼神略带笑意,她眸光微动,再想起亓灏之前奋力耕耘,没日没夜的一直折腾她要孩子的事情,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想要她有孕的人,多不胜数。 而最想要她有孕的人,那必定是非亓灏莫属。 因为秦峰的插手,那本该避子的汤药却换了安胎滋补的药材。 自己“意外”有孕,最高兴的人,也就数着亓灏了! 而她,现在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除了坦然接受,也别无他法了。 “你故意的。”手在亓灏的胳膊内侧用力拧了一圈,顾瑾璃幽幽道。 “嘶”,亓灏疼得捉住顾瑾璃的手,装模作样道:“阿顾,我怎么了?”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你本来就没打算处置秦峰,却偏偏做出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来,还不是想让我主动开口饶过他?” “呵呵,阿顾果真是冰雪聪明。”既然被顾瑾璃看破,亓灏也没狡辩。 他拉起顾瑾璃的手,吻了吻,嬉笑道:“阿顾也知道,秦峰和爱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非得斗个你死我活才行。” “我让你出面,还不是想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得到缓和吗?” “你的丫鬟,我的侍卫,归根结底,都是自家人。” “哪里有自家人窝里斗的道理,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顾瑾璃推开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我要休息,你可以出去了。” 一把拖住顾瑾璃的胳膊,亓灏笑道:“这青天白日的,你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要不然,我们出去转转?” 顾瑾璃甩了甩胳膊,却仍旧没有把亓灏给甩开。 无奈,她只好闷声道:“我不想出去,你要愿意,就陪我在屋子里看会书。” “行。”亓灏立即把顾瑾璃的医书从书架上拿了出来,不忘记表爱意道:“只要跟阿顾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 “肉麻。”顾瑾璃一脸嫌弃,把书接了过来,就懒得再理会亓灏。 亓灏也没辩驳,而是好脾气的坐在她身边,不过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肚子,心情甚好。 宫中,尹素婉从太后的寝殿里回到房间里没多久,双儿便从外面进来了,“主子,二小姐给信儿了。” “哦?”尹素婉一听,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又要指使你做什么?” 双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来,小心翼翼递了上去,“二……二小姐要奴婢……要奴婢给您下药。” “是吗?”尹素婉冷笑一声,用细长的指甲挑开了包着药包的绳子。 一团白色粉末暴露在了视线内,她捻了一点放在鼻间闻了闻,又问道:“这是什么药?” “二小姐说,这是很厉害的春药,让奴婢下在您的茶饭中,想让您和……和那云国使臣……”后面的话,双儿不敢说得太直白,偷偷瞄了尹素婉一眼,她继续道:“二小姐说,只要事成了,您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尹素婉紧紧的攥着药包,颈间的青筋暴跳。 半晌,她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她,就说这药包被掌事的嬷嬷给发现了,让她死了这条心!” 若是旁的事情,尹素婉还可能让双儿谎报消息。 可这事,事关乎自己的清白和名节,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遂了尹素汐的心愿的! “是,主子。”双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尹素婉想将药包丟在香炉里,可手抬到一半,又僵在了半空中。 “春药么?”美眸冷光闪闪,她将药包收了起来。 这东西,总有一天她会用到,亦或者变本加厉的还给尹素汐! 第219章 私会女人 九月初七,是大夫人的生辰。 依着顾瑾璃,她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 可是,名义上,她始终都是顾淮和大夫人的嫡女。 所以,就算是心里万分不愿,可她还是早早梳妆打扮一番,与亓灏一同回了相府。 亓灏和清王,是顾淮的女婿,而宣王毕竟算是个外人,是不适合出席今日的家庭宴会的。 再者,宣王也不想看到顾瑾琇和清王夫妻两个人秀恩爱。 即便是逢场作戏,他也不愿让他们戳自己的眼珠子。 至于其他朝中大臣,大家也不过是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亓灏、顾瑾璃与清王、顾瑾琇四人,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 莫芷嫣虽然是新妇,但到底是要表现一番的,所以这两日她里里外外的忙活,让大夫人看了欢喜得很。 由于在场之人都是“自家人”,所以也不需要太多讲究。 简单的寒暄一番,众人落座。 亓灏事先替顾瑾璃为大夫人准备了礼物,但却并未告诉她到底是什么。 待大夫人打开当众打开锦盒后,顾瑾璃才知道,那礼物竟是一块百年老翡翠镯子。 那镯子,简直要比当初顾瑾璃从大夫人那讹的紫玉镯子还贵重。 微微皱了皱眉,她不禁心疼起来。 强迫自己从那镯子上移开眼睛,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亓灏的袖子,似乎在问他为何要如此破费。 亓灏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轻笑道:“岳母大人生辰,送礼物自然要送最好的。” 顾瑾璃听着他这话,又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大夫人要真是顾瑾璃的亲娘也就罢了,可她不仅不是,还曾经常给顾瑾璃小鞋穿,跟顾瑾琇一起欺负她。 而亓灏不明就里,竟给大夫人送了这价值连城的镯子,真是…… 她就是心里有气,也没法发泄出来。 毕竟,她不能将真相告诉亓灏,只能看着亓灏这“自以为是”的模样。 真是,越看越讨厌。 亓灏吃痛,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反握住顾瑾璃的手,面上笑得更欢畅。 顾瑾璃与大夫人、顾瑾琇之间的纠葛,亓灏又怎会不懂? 他自然知道她掐自己的原因,可他就是喜欢看她无可奈何又隐忍不发的样子。 不仅大夫人看直了眼,就连顾淮、清王等人也没料到亓灏出手竟如此大方。 看着大家一副惊讶的模样,亓灏很是得意。 怎么说,自己这也是顾瑾璃的男人,在这样的场合总归是要给足她面子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夫人这把年纪了,还真从未见过如此稀贵的礼物。 因此,她看在这礼物的面上,也便不好再对顾瑾璃沉着一张老脸。 扯了扯嘴角,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顾瑾璃见惯了大夫人和顾瑾琇的丑恶嘴脸,瞧着她这违心的和蔼,真心是不习惯。 她同样点点头,笑不由衷。 由于亓灏率先拿出来的礼物已经赚尽了大家的眼球,所以接下来清王准备的极品燕窝,莫芷嫣准备的羊脂玉发钗,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了。 顾瑾琇被顾瑾璃抢了风头,心里头自然是不高兴的。 再对比一下二人所嫁的男人,同样是王爷,可差距却如此之大,不平衡感越发的严重起来。 顾瑾瑜因为要照顾四姨娘,没有出席。 三姨娘和顾念时挨着坐,顾念时的话不多,可三姨娘却总是时不时的不阴不阳的插嘴几句。 说的无非是恭维亓灏和宣王的话,顺便唉声叹气的感慨一下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也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的,能给顾家光耀门楣。 她这些话,是说给大夫人听的。 大夫人装作听不见的,顾淮不知内情,听着三姨娘提的多了,便有些不悦的打断了她。 怎么说今儿两位王爷在,他们要是听心里去,想多了,再误会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三姨娘见大夫人装聋作哑,顾淮又训斥自己,随意的吃了两口饭,就甩着脸子离席了。 今日的主角本身就不是三姨娘,所以对于她的离开,大家也没多大反应,继续埋头吃饭,偶尔的虚情假意的迎合一下这和谐的家庭气氛。 “来人。”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顾淮摆摆手,示意丫鬟上茶。 一旁的小丫鬟会意,赶紧端着茶盘上前,一一给大家添茶倒水。 在给顾成恩倒茶的时候,小丫鬟忽然手一抖,那滚热的茶水便洒了顾成恩一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丫鬟见状,立即拿着帕子低头给顾成恩擦着衣裳上的茶渍。 “相公,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莫芷嫣连忙站起来,脸色紧张。 大夫人瞪着那丫鬟,语气冷厉道:“笨手笨脚的,怎么做事的?” 小丫鬟瑟瑟发抖,头埋得极低:“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成恩忽然觉得这丫鬟的声音有些耳熟,他抿了抿唇,幽幽道:“抬起头来。” 众人有些不解,都看着顾成恩和那小丫鬟。 要么顾成恩接下来要把这小丫鬟严惩,要么按着那些庸俗的故事情节,这丫鬟是故意将茶水洒在顾成恩身上的,为的是引起他的注意,随后好抱大腿上位。 这要是第二种,恐怕已经吸引了顾成恩的目光了。 小丫鬟身子一颤,小声道:“奴……奴婢颜丑,不……不敢污了大公子的眼。” 顾成恩差不多确定了这小丫鬟的身份,冷哼一声,他不悦道:“滚出去,自己去找管家领罚。” “是,大公子。”小丫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一开始是因为没有人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丫鬟身上,后来便是这丫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容貌。 所以,从头到尾,大家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不过,看着那身段,倒不像是一个丑丫头。 待丫鬟退出去后,莫芷嫣贴心道:“相公,我陪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顾成恩摇摇头,语气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罢,他对顾淮和大夫人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顾成恩才与莫芷嫣成亲五天,但却并未让人感到那种新婚夫妇那如胶似漆的甜蜜感觉。 他们二人,似乎有些距离感。 准确的说,是顾成恩对莫芷嫣很是冷淡。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莫芷嫣作为当事人,又怎可能没感觉到? 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垂下眸子,她坐了下来。 脸上不见丝毫难过或者是失落,她的神色很是安静。 大夫人悄悄的打量着她,见她能仍旧保持着风度和气量,便在心里暗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再去看自己的亲生女儿顾瑾琇,这可真是天壤之别。 顾瑾璃望着莫芷嫣,心情有些复杂。 她也不知道到底用多久才能焐热一个人的心,毕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亓灏不是石头,他是一块冰。 外冷内热,好在自己将他给融化了。 倘若她当初像莫芷嫣一样,先爱上了亓灏,她无法想象自己爱一个人,却不得所爱的感觉是怎样的…… “再吃点,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子的人。”亓灏见顾瑾璃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借着给她夹菜的机会来唤醒她。 顾瑾璃其实已经吃饱了,但见亓灏给自己夹菜,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象征性的咬了一口。 他们二人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恩爱,又让顾瑾琇心头的嫉妒和怨恨加深起来。 而莫芷嫣,也越发的羡慕他们的感情。 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她站起身来对大夫人和顾淮道:“父亲,母亲,我去看看相公。” 大夫人知道莫芷嫣一心挂念着顾成恩,因此和蔼道:“去吧。” 婆婆看儿媳妇,一般看的就几点。 一,身家背景,是否门当户对。 二,对自己的儿子是否一心一意,言听计从,好拿捏。 三,能否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孙子。 至于什么操持家务,勤劳能干这些传统美德,他们是不看的。 因为,家大业大,脏活累活自然有下人去干,所以他们可以降低对这方面的要求。 大夫人对莫芷嫣还是很满意的,她出身好,而且又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儿子,那关心紧张的模样溢于言表,现在就等她给自己和顾淮生个孙子就完满了。 见大夫人允许了,莫芷嫣便带着丫鬟也离开了房间。 通往顾成恩的院子,要经过一座小石桥。 莫芷嫣的丫鬟忽然指着不远处,小声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姑爷吗?” 顺着小丫鬟的目光,莫芷嫣果然看到石桥的另一端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还没将身上被茶水湿了的衣服换下来的顾成恩,另一个则是连倒茶都倒不利索的小丫鬟。 尽管看不清那两个人的神情,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莫芷嫣,他们二人是相识的。 “小姐,奴婢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敢勾搭咱们家姑爷!”不等莫芷嫣同意,小丫鬟便撒腿往顾成恩那边跑去。 轻手轻脚的躲在暗处,她将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了灌木丛里。 由于还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顾成恩在跟那丫鬟说话,因此也就没察觉到灌木丛里还躲着一个人。 “你说,你要走了?”手背在身后,顾成恩深深的看着张晓芳,眼神有些怀疑。 张晓芳“嘿嘿”一笑,完全没有刚才在花厅里那般拘禁害怕的模样。 她拱了拱手,嬉笑道:“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狗子哥他们会担心我的。” 顾成恩是有家室的人,她私心里是不愿破坏人家感情的。 毕竟老话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她对顾成恩有好感是真,可还没到那种必须要抢到手的疯狂程度。 不过,人又总是矛盾的。 隐身在相府这几日,她在暗处看着顾成恩和莫芷嫣,从他们的相处中,她感觉不到顾成恩对莫芷嫣的爱。 即便是在新婚之夜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他们两个人也并未表现过多么的亲密。 倒像是一个人用热脸贴着另一个人的冷屁股,莫芷嫣的一腔柔情,似乎对顾成恩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如此一来,张晓芳也就可以放心回山寨了。 至于她和顾成恩未来会如何,她不敢期盼,只能说顺其自然吧。 是她的,就是她的。 不是她的,抢也抢不到。 能想开,说明张晓芳是个心胸豁达的女子,她的这份胸襟,就是京中女子,也极少有比得上的。 就好比是顾瑾琇,尹素婉,尹素汐,她们三人与张晓芳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张晓芳在府中的一举一动,顾成恩自然是掌控在手中的。 知道她只是躲在暗处不知道窥探什么,可并没有涉及到机密要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见她要走,便道:“我一会让云鹏送你。” 让岳云鹏送她,一来是保证她的安全,二来是亲眼看着她离开。 免得哪天她再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这可就麻烦了。 就像是她要离开,安安静静的,悄悄的离开就好了,还非得扮作一个小丫鬟,故意倒茶的时候弄湿他的衣服,这也就是在场的人没见过她。 倘若是有人将她给认了出来,这还不得到老皇帝那里告他勾结土匪? 这官匪勾结的后果,可就严重了。 张晓芳大大咧咧的摆摆手,笑道:“不用啦,不用啦!我都知道路,你不用这么客气。” 顾成恩冷哼一声,“我并未跟你客气,只不过怕你嘴上诓我回山寨,实际上背地里留在京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 张晓芳一听,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顾成恩:“你把我张晓芳看作什么人了?我虽然是土匪,可也是个义匪!” 拍着胸膛,她义愤填膺道:“我,我们整个寨子,这些年就从没杀过一个好人!” 在听到张晓芳的话后,莫芷嫣的小丫鬟惊得捂住了嘴巴。 再没心思去听后面的话,她猫着腰,敛声屏气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原路返回到莫芷嫣身边。 莫芷嫣并未在原地等小丫鬟,而是在远处的小亭子里等着。 见小丫鬟慌慌张张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她动了动唇,却还是没问出口。 小丫鬟抚着胸口,喘着粗气问道:“小……小姐,你可知道,那个……那个刚才跟姑爷在一起私会的女人是谁吗?” 听到这“私会”二字,莫芷嫣只觉得极为的刺耳。 她攥着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问道:“是谁?” 小丫鬟咬牙切齿,语气痛恨道:“晓芳,张晓芳!就是你和姑爷成亲那日,当街劫您轿子,破坏您婚礼的那个女人!” “张晓芳?”莫芷嫣一怔,脸色微变。 这个叫张晓芳的女子,除了成亲那日突兀的出现,引起了短暂的躁动不安之外,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际。 可是,她却无法在心里对张晓芳不介意。 尤其是刚才看到了张晓芳与顾成恩在一起,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厉害。 小丫鬟重重点头,又继续补充道:“小姐,这个张晓芳,您肯定想不到,竟然还是个土匪!” “土匪?”莫芷嫣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从未接触过土匪这类人物,更想不明白顾成恩怎么会和一个女土匪勾结在一起,因此更是诧异不已。 小丫鬟撇撇嘴,不满道:“姑爷把一个女土匪藏在相府里,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金屋藏娇不成?” 莫芷嫣的脸色发白,半晌才道:“不要胡说八道,相公他不会的。” 掌心里沁出一层细汗,她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担心小丫鬟的口不择言被人听了去给顾成恩招惹上麻烦,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加重语气警告道:“刚才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小丫鬟知道莫芷嫣一心系在顾成恩身上,应了声,也不再多嘴了。 吃过饭后,顾瑾璃忽然想起了四姨娘,于是打算去四姨娘的院子探望一下她。 亓灏想陪着她一起,可她却说这是在自己家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便让他留在了花厅里。 觉得顾瑾璃说的也没错,就算大夫人和顾瑾琇想对顾瑾璃不利,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亓灏便让顾瑾璃自己去了。 顾瑾琇跟当初的顾瑾瑶一样,狗改不了吃屎,见顾瑾璃出去了,她也趁着大家不注意,自己先退到了屏风后面,然后跟着顾瑾璃出了房间。 她知道顾瑾璃是要往四姨娘的院子方向去,所以她轻车熟路,专门挑了一个近一点的小路,打算待会将顾瑾璃拦住。 谁知道,她还没走几步,却被人忽然一把拽入了一旁的小竹林里。 惊呼一声,紧接着她被人捂住了嘴巴。 “瑾琇表妹。” 耳后传来熟悉的,带着猥琐的声音,顾瑾琇身子颤抖的厉害。 “呜呜呜……”顾瑾琇一边用力的挣扎着,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 姜源生将顾瑾琇的两只手用力反扣在身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颊,冷笑道:“这么久不见,表妹见了我,怎的这般害怕?” “要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呜呜……放开我,放开我!”顾瑾琇在听到这句话后,小脸上的神色更加恐惧起来。 姜源生就是顾瑾琇这辈子永远抹不掉的一个伤疤,也是烙印在身上的一个耻辱,一个噩梦。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姜源生这个畜生会突然出现在相府中,为什么又会在这里等着她? “母亲……呜呜……”仿佛又回到了被强暴那日,顾瑾琇只觉得像是被丢在了无底深渊一样,绝望无助。 “你再敢叫唤,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喉咙被姜源生死死掐住,他语气沉沉,不似说假:“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进来的,你若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的。” 大夫人的生辰,国公府跟其他大臣一样,派人送了礼物前来。 而姜源生,他嫉恨顾瑾琇,所以本想趁着给大夫人贺寿的机会来找顾瑾琇的不痛快。 然而,老国公和姜源生的父亲怕他闹事,也就没同意他出来。 可是,一不留神还是让他从国公府里溜了出来。 顾淮和大夫人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自然是不可能欢迎他的。 所以,他买通了后门的下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正当纠结是去花厅直接找顾瑾琇,还是先藏起来寻个机会再说的功夫,顾瑾琇竟自己冒了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瑾琇就是一只送上门的羊,他要是不拿住她,怎能对得起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 当然,顾瑾琇要是真想和他来个鱼死网破,大喊大叫的引来人的话,他也真敢把她杀了。 这里地方偏僻,没人经过。 杀了他后,自己再快速离开。 就算是之后顾成恩和顾淮追查,那守门的人恐怕也不敢将自己给透露出来。 毕竟,是那守门人放自己进来的,他暴露了自己,无异于也给自己找了一条死路。 顾瑾琇一听,再也不敢挣扎。 她哭着点点头,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出。 见顾瑾琇竟这般顺从,姜源生不屑的松开手,抓着她的头发,指着自己的眼睛,笑得阴森骇人:“表妹,你戳瞎了我一只眼睛,你说说,要怎么补偿我?” 他的一只眼睛上戴着眼罩,整个人看上去除了不改的流里流气之外,还有些凶神恶煞。 顾瑾琇两腿发软,她哆哆嗦嗦的哀求道:“我……我让母亲给你银子,好多好多好多的银子。” “表……表哥,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呵,现在想起我是你表哥了?”姜源生听罢,拽着顾瑾琇头发的手用了几分狠劲:“当初你戳瞎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表哥?!” “呵呵,你让姑妈给我银子?” “好哇,你们相府财大气粗,你倒是说说,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人的通病,大概就是我可以捅你一刀,为所欲为,而你却不得反抗。 哪怕是正当防卫,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若你防卫反击的时候给我造成了伤害,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表……表哥……”头皮被扯得生疼,顾瑾琇的眼泪“哗哗”流淌:“表哥,你想要多少,就……就给你多少!” 朝着顾瑾琇的小腿踹了一脚,姜源生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顾瑾琇疼得又痛呼一声,倒吸一口气道:“那……那表哥,你怎么……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贴着顾瑾琇的脸,姜源生一字一句道:“做我的……奴隶。” 顾瑾琇听罢,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第220章 一尸两命 顾瑾璃在去往四姨娘院子的时候,需要经过一个池塘。 距池塘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忽然顾瑾琇从一旁蹿了出来,吓了顾瑾璃一跳。 抚着胸口,她皱着眉头,“顾瑾琇,你又想做什么?” 顾瑾琇的发髻微歪,两眼猩红,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女鬼一样,让人有点后背发凉。 她一步步逼近顾瑾璃,咬牙切齿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瑾璃视线往四周一瞥,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 周围没有人,自己现在又怀着孩子,若是跟顾瑾琇纠缠起来,恐怕是占不到便宜。 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顾瑾琇,亓灏和清王现在都在府中,你不怕我将你的那些破事抖露出来,大可对我动手试试。” “你若成了死人,哪里还有威胁我的机会?”大步向前,顾瑾琇一把揪住顾瑾璃的领子,将她往池塘边缘拽去。 顾瑾璃一手推着顾瑾琇,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 亓灏如此看重这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有事。 顾瑾琇注意到了顾瑾璃的动作,她弓起腿,就要往顾瑾璃的小腹踢去:“贱人,为什么你可以过得比我好,为什么?!” 顾瑾璃大惊,张嘴咬了顾瑾琇的手一下,抬手挡住了她的腿。 顾瑾琇手背被顾瑾璃给咬了,因此疼得松了口。 那一脚踢在顾瑾璃的腕骨处,可顾瑾璃却顾不得疼,提起裙子转身就要跑。 现在的顾瑾琇,俨然已经是疯了。 她想杀了自己,而且还不计后果。 可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的顾瑾琇,哪里能让顾瑾璃逃脱? 从后面揪住顾瑾璃的头发,顾瑾琇用尽力气将她又拖拽了回来:“顾瑾璃,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顾瑾璃的身子往后仰去,只要顾瑾琇一松手,她就会掉下去。 九月份的池水,尽管还没有太凉,可是池子却很深。 顾瑾璃掉下去,一定会被淹死。 “顾……顾瑾琇,你不……不能这样对我……”顾瑾璃的脸色发白,不知道是被顾瑾琇的疯狂给吓住了,还是被她推在池子边上,撞到了小腹给疼得。 顾瑾琇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加大了手劲力度。 顾瑾璃的一只脚勾着顾瑾琇的腿,将下半身的重心都挂在她的身上。 如此一来,顾瑾琇要是再要推顾瑾璃,也就将她自己一并给带下池子里去了。 “贱人!”顾瑾琇恼羞成怒,她抬手直接甩再顾瑾璃的脸上。 顾瑾璃只能生生的挨着,她不能松手反抗。 就像是挂在悬崖边上的人,手死死的攀着悬崖边缘,手被可恶的蜜蜂给蛰了一下,即便是疼痛难忍,也绝对不能放手一样。 否则,便会落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顾……顾瑾琇,你除了骂我,打我,还会些什么?”顾瑾璃咬着唇,直直的瞪着顾瑾琇。 “我还会杀了你!”见顾瑾璃嘴硬,顾瑾琇眸子里的恨意如同那穷凶极恶的狼一样,散发着森寒幽冷的光。 “去死吧你!”话落,她甩开顾瑾璃的手,就要抬脚将顾瑾璃往池子下踹。 然而,“啪”的一声,一块小石子打在了顾瑾琇的腿上。 “啊!”石子打在了顾瑾琇的麻穴上,因此她疼得交换了一声,不得已松开了顾瑾璃,捂着自己的腿蹲了下来。 顾瑾璃扶着池子,勉强往一旁小跑了几步。 顾瑾琇见顾瑾璃要跑,急忙站起身,想追过去,可是她却一动不能动,整个人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一样。 避开顾瑾琇,顾瑾璃大口大口的揣着气,回头看那石子飞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小丫鬟,正往这边过来。 “贱婢,你竟敢在背后偷袭我?”顾瑾琇看着渐渐走近的小丫鬟,厉色道。 小丫鬟打量了顾瑾琇几眼,撇撇嘴,然后并未搭理她,而是走到顾瑾璃身边,问道:“宁王侧妃,你没事吧?” 顾瑾璃气息不稳的摇摇头,就着小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腿有些发软:“我没事,谢谢你。” 小丫鬟的眼睛很是明亮,看人的眼色也不似其他丫鬟那样唯唯诺诺。 顾瑾璃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饭桌上给顾成恩倒茶时洒了茶水的那丫鬟。 眸光微动,她试探道:“刚才,你可在花厅侍候?” “啊?”小丫鬟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一问,挠了挠脑门,讪讪道:“是,奴婢刚才确实在花厅。” “死贱婢,快给我解开穴道!”一旁的顾瑾琇见二人说起了话,竟无视自己的存在,不由得大声怒叫道。 “清王妃,您在说什么呢?”小丫鬟惊讶的看着顾瑾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贱婢叫谁呢?” “贱婢叫你!”顾瑾琇见小丫鬟装傻,更加恼火起来,狠狠瞪着她:“你若再不将我的穴道解开,小心我一会让大夫人和清王将你剁碎喂狗!” “呀,原来是贱婢叫我呢!”小丫鬟听罢,不但没有露出任何害怕之色,反而还捂着嘴笑了起来。 顾瑾璃自然听懂了这丫鬟话里的意思,她见小丫鬟笑的欢畅,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进的府?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相府中规矩森严,哪个丫鬟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 而这小丫鬟,竟敢对顾瑾琇如此无礼,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所以,顾瑾璃不得不怀疑这丫鬟的身份。 “啊?”小丫鬟张大嘴巴,垂下头小声道:“奴婢……奴婢……”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忽然,大夫人一声厉喝,打断了小丫鬟的话。 “父亲,母亲,你们快救我!”顾瑾琇一见顾淮、大夫人,顾成恩和莫芷嫣等人过来了,气焰越发的高涨起来。 “这个贱婢,伙同顾瑾……顾瑾琇,一同要害我!” 顾淮皱着眉,不悦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人一听顾瑾璃要害顾瑾琇,连忙上前拉着顾瑾琇的手,就要检查一番身上是否受了伤。 可惜,顾瑾琇却浑身上下僵硬的厉害,只有眼珠子和嘴巴能动。 “你对瑾琇做了什么?”大夫人转头,对顾瑾璃恶狠狠道。 大家之所以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是因为四姨娘院子里的小厮远远看见了顾瑾璃和顾瑾琇产生了争执,他害怕之下便跑去了花厅报信。 由于隔得远,小厮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对谁动手,谁要把谁推下池子,所以大家在听到消息后,都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恶人先告状,往往是顾瑾琇的把戏。 顾瑾璃早已习惯,她冷冷的看着大夫人,抿着唇,冷笑道:“母亲如今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的脸上还有个红肿的巴掌印子,可顾瑾琇却连一根毫毛都没少,大夫人竟还敢质问自己,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亓灏被人挡住,他的透过人群,看着顾瑾璃一脸清冷,却又眼神倔强,心疼得像是被人拿着一柄叉子,狠狠的戳着。 “让开!”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他的脸色黑的厉害。 快步走到顾瑾琇面前,他二话没说,抬手便左右开弓的给朝着顾瑾琇的脸甩了两巴掌。 男人的力气始终是比女人大的,何况亓灏又是个练家子。 这两巴掌下去,顾瑾琇的脸肿的老高。 好在,左右是对称的,也不至于一边高一边低,给人太突兀的感觉。 亓灏的手速极快,以至于顾瑾琇在挨打的时候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大夫人在亓灏收手后才反应过来。 “呜呜……痛,好痛!”顾瑾琇的嘴巴也被亓灏打出了血,她的眼泪哗哗流淌,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宁王,你这是做什么?!”顾淮在看到顾瑾璃脸上的巴掌印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戳穿顾瑾琇的谎言。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顾瑾琇与顾瑾璃之间的矛盾,是不能搬到台面上来的。 私底下,他可以去训斥顾瑾琇,但却不能允许亓灏当众打顾瑾琇的耳光。 大夫人也同样生气道:“宁王,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挨打的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先是上次被顾瑾璃打,这次又被亓灏打,清王就是再不关心顾瑾琇,也忍不下去了:“老四,你这般对我的王妃,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清王?” “本王不分青红皂白么?”亓灏拿着帕子一边轻抚顾瑾璃的脸,一边心痛道:“阿顾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又怀了身孕,她的脸不是被顾二小姐打的,难不成还是自己打的自己?” “清王,今日若说阿顾的孩子有任何意外,恐怕你的王妃已经人头落地了。”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滚滚的怒气,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气。 “老爷,大夫人。”这时候,那个被人忽略掉的小丫鬟终于开口了。 她福了福身子,仍旧是埋着头,低声道:“奴婢可以作证,是清王妃要将顾侧妃推到池子里去的,并非顾侧妃要对清王妃不利。” “呵!”亓灏一甩衣袖,一字一句道:“顾相,顾大夫人,是非曲直,你们可听到了?” 大夫人的老脸一僵,怒色道:“你这个贱婢,竟敢做伪证?!” 她一口一个“贱婢”的样子,与顾瑾琇当真是如出一辙。 两个人又并肩站在一块,再与顾瑾璃比较起来,似乎她们二人更像是亲生母女一样。 当然,事实也就是如此。 亓灏眯着眼睛,看着这般维护顾瑾琇的大夫人,心中冷笑不已。 这下看出来了,顾瑾璃果真不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否则,不可能对顾瑾璃不闻不问不说,还倒打一耙。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打死!”大夫人对身后的嬷嬷喊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大夫人。”管家盯着那小丫鬟,突然冷不丁道:“这个丫鬟看着陌生,好像不是咱们府里的。” 他这话,顿时引得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打量着小丫鬟的神色也很是警惕戒备。 小丫鬟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管家莫不是记错了吧?奴婢怎可能不是咱们相府的丫鬟呢?” 莫芷嫣的视线落在小丫鬟身上,手攥紧了帕子。 她不会认错,这丫鬟就是与顾成恩在石桥旁边“私会”的丫鬟,就是那个女土匪张晓芳。 “不可能,我……”管家摇头,刚想自己的记忆不会出现错误,可话却被顾成恩给打断了。 “管家,这个丫鬟以前是在后院干活的,你应该是忘记了。”顾成恩抬了抬眸子,声音不大不小,不高不低,听入管家的耳中,却让他心里一颤。 管家见顾成恩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便赶紧改口道:“兴许是老奴记错了,我再瞅着这丫鬟,又有了印象,确实是在后院做过事的。” 大夫人了解顾成恩的性子,知道他不是一个能给丫鬟下人求情的人。 直觉告诉她,顾成恩与这贱婢之间有什么猫腻。 不满的看向顾成恩,她道:“恩儿,你……” “母亲,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宜见血,所以就将这丫鬟逐出相府吧。”顾成恩大概也能猜到大夫人要说什么,他没再理会她,直接对管家道:“现在就逐她出去。” 顾成恩很是后悔,为何刚才还是听了张晓芳的话,让她自己一个人离京。 倘若让岳云鹏亲自将她送走,可能也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 如果张晓芳没有及时出现,恐怕顾瑾璃今日就真的一尸两命了。 可是,顾成恩又有些疑问,张晓芳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张晓芳之前虽然在相府里待过几天,但也只是在某个废弃的厢房或者是厨房待着。 她刚才和顾成恩说完话后,的确是打算要走的。 然而自己绕来绕去,却绕错路了。 不知道怎的,竟绕到了四姨娘的院子附近。 好巧不巧的又看到顾瑾琇要把顾瑾璃给推下池子,她来不及多想,便丢了一块石子,打在了她的穴位上。 麻穴是先疼后麻,所以一开始顾瑾琇在蹲下身后,还能站起来,可后来就动弹不得了。 原本,张晓芳想着救下顾瑾璃后就赶紧闪人,但顾瑾璃又好像怀疑了她的身份,这慌神的功夫,就错失了最佳离开时机。 这不,这一干人等,现在都过来了。 她要想走,也只能依靠顾成恩了。 张晓芳轻咳两声,顶着顾成恩冷冷的目光,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公子。” “呃……”管家以为顾成恩开口为张晓芳求情,必定是要留着她的,却没想到竟要自己送她离开。 “是,大公子。”应了声,管家便领着张晓芳往后门走去了。 “大哥,你怎能放了这贱婢!”顾瑾琇见张晓芳离开,红着眼睛不甘心的嚷道:“她用石头封了我的穴道,还和顾瑾……顾瑾琇骂我,你不能让她走!” 手腕翻转,顾成恩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重新打在顾瑾琇的麻穴上,“闭嘴。” 顾瑾琇在感觉到疼的时候,穴道也随之解开了。 她没站住脚,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有大夫人扶住了她。 莫芷嫣目送着张晓芳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手里的帕子也被指甲划出了一道残丝。 “母亲,呜呜,你要为我做主!”顾瑾琇靠在大夫人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委屈至极。 “顾二小姐,你是哪只手打的阿顾?”亓灏掏出一把匕首,薄唇紧密,如刀锋一般凌厉:“左手,还是右手?” 这画面,这语气,这神色,像极了多日之前在秋猎会上,亓灏对待沈碧云时候的画面。 又像那日在茶室里,他对姜源生一样,总之这样的亓灏让人不寒而栗。 姜源生的手被亓灏废了一事,京中人尽皆知。 因此,顾瑾琇和大夫人在听到亓灏这话后,两人不禁面色惨白。 其实,刚才在小竹林里,当姜源生威胁顾瑾琇做他的奴隶时,顾瑾琇选择了“曲线救国”。 她竟然提出来,会想法设法的为姜源生把顾瑾璃弄到手,让顾瑾璃成为姜源生的奴隶。 毕竟,姜源生的手被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瑾璃。 她想要祸水东移,借着姜源生的手除掉顾瑾璃。 然而,姜源生虽然也痛恨顾瑾璃,但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没有接受顾瑾琇的馊主意。 因为,一只手已经被废掉了,他可不想剩下的那只手再被亓灏废了。 而且,要是真按着顾瑾琇说的去做,那么下次也不一定是废一只手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既然动了顾瑾璃,极有可能危及性命,那他是万万不能自寻死路的。 顾瑾琇的阴谋没有奏效,她为了先封住姜源生的嘴巴,不让她将自己被玷污的事情宣扬出去,也只能先答应了日后与他欢好。 只要他需要,她就得跟妓女一样,洗干净随时送上门去伺候他。 当然,这也不过是顾瑾琇的缓兵之计罢了。 她恨姜源生恨得要死,怎可能真的委身于他呢? 姜源生在得到顾瑾琇的应允后,并没有立即放她走,而是进行一番上下其手后,才罢手。 他也不怕顾瑾琇日后反咬他一口,因为顾瑾琇对他的恐惧,让他很是自信。 将满腹屈辱咽下,顾瑾琇将所有的恨意,怒意都打算发泄在顾瑾璃身上。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她,可却在关键时刻,被一个贱婢给扰了好事…… 而现在,亓灏还要废了她的手,这真是…… 顾瑾琇到底是自己的嫡女,顾淮老脸一变,急声道:“宁王爷,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般较真?” 同样都是自己的骨肉,只不过是一嫡一庶,亓灏很不理解,为何连顾淮也如此差别对待。 “本王较真?”亓灏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中又带着不忿:“本王倒是想问顾相,手心手背都是肉,倘若今日是顾二小姐怀着身孕,差点被阿顾给弄死,你又会如何?” 说罢,他又将问题抛给清王:“清王,你呢?”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可能清王还不了解,但顾瑾琇是顾淮和大夫人的女儿,她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比为人父母的更清楚了。 “亓灏。”顾瑾璃的脸,此时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静静的凝视着顾淮半晌,然后移开了眸子,拉着亓灏的手,轻声道:“陪我去看看四姨娘。” 在相府的四年,她一直以为,就算所有人都嫌弃她,鄙夷她,欺负她,陷害她,可至少顾淮的心里还是承认自己这个女儿的。 哪怕是她嫁给亓灏后,被亓灏虐伤,顾淮似乎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到宫里找皇上讨公道。 可这一刻,她却不能不看清一些东西。 一些,之前本就该认清,而自己却自欺欺人选择忽视的现实。 那就是,嫡女就是嫡女,她这个庶女在顾淮心里的地位,是永远都比不上顾瑾琇的。 要不然,在当时大夫人提出要自己代嫁的时候,顾淮为何没有提出异议? 就算是他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内心不舍得自己为了顾瑾琇做出牺牲,可到了最后仍旧还是她代顾瑾琇受罪。 伤心,难过,可能都是一时的。 人的感情,过了那个点,也就过去了。 若是有一天她与顾瑾琇同时吊在悬崖边上,顾淮只能选一个的话,肯定是选顾瑾琇无疑。 而自己,大概是太珍惜亲情这种东西了,所以将顾淮看得太重,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想透了,其实也没那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她身边有亓灏可以依赖,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以期待。 有夫有子,她该有的都有了。 所以,以后也就没必要再将感情浪费在其他人身上了…… 顾淮没错过顾瑾璃眼中的失望之色,他动了动唇,神色有些愧疚,可却不能说出口。 一旦他表露出来,那就是间接的承认了顾瑾琇刚才想要置顾瑾璃于死地的罪行。 第221章 会痛会疼 “你该看的不是四姨娘,而是大夫!”听顾瑾璃还要去看四姨娘,亓灏脸上的柔色黯淡了几分,语气也严厉起来。 顾瑾璃知道亓灏是为了自己好,不愿自己再与这些人牵扯。 她抿了抿唇,缓缓道:“一直想探望一下四姨娘,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搁了。” “今个看完了她,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咱们也就没必要回来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大有要一刀两断,再不来往的意思。 莫芷嫣刚嫁过来,自然不知道顾瑾璃与顾瑾琇这两个小姑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诧异的看着顾瑾璃,又看看顾淮。 顾淮的老脸发白,同样神色吃惊。 嗫嚅着双唇,他喑哑着嗓子道:“阿……瑾琇,你……” 他没想到,顾瑾璃会因为顾瑾琇这一巴掌而如此决绝。 这样的性子,与当年的凤瑟,当真是一模一样。 可是,他忘记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有的失望,都是一点一滴的累加起来的。 可能,她在这府中的四年,这个人给她点嘲讽,那个人给她点讥笑,时间久了,她对这个相府又怎还能存下点温情? 当然,还不至于到恨之入骨的地步。 毕竟,她不是顾瑾琇,不会像顾瑾琇那般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只不过是,因为顾瑾琇这巴掌,所有的埋在心里的不满情绪都爆发了而已。 哪怕是爆发,她也不会如顾瑾琇那般歇斯底里,而是如寻常一样,平静如水中与人疏离。 大夫人一听,冷笑一声,但在接触到顾淮那犀利的眼神后,便闭了嘴巴。 对她和顾瑾琇而言,顾瑾璃与相府脱离关系更好,反正她们一开始就没承认她的身份。 顾成恩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拳,呼吸沉重,似乎在强力压抑着什么。 他直直的望着顾瑾璃,若是可以,他很想问一下她,当真要做到这么绝吗? 虽然她不算是自小在相府长大的,可这四年的时间,并不算短。 她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是为了彻底留在亓灏的身边吗?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越发的冷冽起来。 “瑾……瑾琇……”顾念时眼里的顾瑾璃,向来都是性情温和的一个女子,他也无法相信她这次反应会这么大。 可能,在大家的眼里,平时受了欺负,不声张,不喊疼的人,应该也就是如她面上所表现出了的那般不疼不痒。 可是,没有谁在受了伤后会真的不在意,不在乎。 顾瑾璃也是个普通人,她平静的背后,也有一颗会受伤的人。 没有人去真正的询问过她,会痛吗?会疼吗? 兴许是她习惯了将一切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故而众人也就觉得她是坚强的,不会难过,心胸也宽广。 就算是顾念时,在之前顾瑾瑶欺负顾瑾璃的时候,也只是“浅尝辄止”的训斥顾瑾瑶,并未从根本上让顾瑾瑶学会如何尊重顾瑾璃。 而顾瑾璃的脆弱,她强装的坚强,亓灏都懂。 这也是为什么亓灏在一看到有人欺负顾瑾璃的时候,哪怕是得罪人,也要用尽一切手段维护她。 因为他知道,她一个人撑了太久,一定很是辛苦。 既然现在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她就不用再戴着面具来将自己伪装得刀枪不入了。 他是她的港湾,是她的后盾。 没有人再能够欺负她,伤害她。 一切,都有他替她撑着。 亓灏点点头,将视线移到抹着眼泪,低声抽泣的顾瑾琇身上,幽幽道:“在去看望四姨娘之前,本王得替阿顾讨回一个公道。” “父亲,母亲!”顾瑾琇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缩在大夫人和顾淮的身后,瑟瑟发抖:“我没有……我没有要对她如何!” 缩头缩脑,被吓破胆子的怂样,果真是与几个月之前,在大殿上被亓灏用剑指着的画面很是神似。 亓灏将匕首丢在地上,眼中神色嘲讽:“那日姜源生对阿顾无礼,本王剁了他一根手指头。” “今日顾二小姐要害阿顾和腹中的孩子,依着本王的意思,便要了你一双手也不为过!” “不行,今日谁要是敢动瑾……璃一根毫毛,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大夫人伸开双臂,“胆大包天”的将顾瑾琇护在身后,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 “哦?”亓灏听罢,脸色无动于衷:“顾大夫人是觉得本王不敢杀你么?” 大夫人知道,除了老皇帝,大概没有亓灏不敢杀的人。 可能,把亓灏逼急了,也能把老皇帝给杀了。 老脸肌肉一阵抽搐,她哆嗦的往顾淮身边靠了靠,“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宁……宁王爷平白无故的杀……杀我,也……也是要……” “呵!”亓灏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大夫人纵容顾二小姐残害皇嗣,此等大罪,难道不该当诛吗?” “你……你血口喷人!”大夫人没想到亓灏竟会给顾瑾琇直接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不禁倒吸一口气。 亓灏说的没错,对皇嗣动手,这确实是会掉脑袋的。 所以,这万万不能让顾瑾琇坐实了这罪名。 拽着顾淮的胳膊,大夫人求救道:“老爷,咱们瑾……瑾璃怎可能对瑾琇动手,您倒是说句话呀!” 因为顾瑾璃刚才含蓄委婉的表达出来的“断绝关系”之意,这让顾淮瞬间失了神。 听见大夫人唤自己,他这才回神。 深吸一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心情,不敢再去看顾瑾璃,底气不足道:“宁王爷,你这话有些言重了。” “仅凭一个小丫鬟的话,不足以证明瑾璃要害瑾琇。” “再者,她们两姐妹感情向来深厚,是不会发生自相残杀之事的。” “是吗?”亓灏越过大夫人,桃花眼中的两道冷光准确无误的射向了顾瑾琇:“可本王刚才过来的时候,分明听到顾二小姐在骂什么贱人,还说是阿顾要杀她?” “哦,那个指证的小丫鬟也是你们相府的人,她为何要说谎?本王实在是想不明白!” 听着大夫人和顾淮不得不一口一个“瑾璃”的称呼着顾瑾琇,顾瑾璃只觉得心里泛着一阵强烈的恶心。 他们口中的“瑾璃”,刚才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而他们以“瑾琇”来唤自己,更是让人想吐。 这股呕吐的欲望在胸腔里泛滥,她下一刻也就真的吐了出来。 弯下腰,她将之前的饭菜全部从胃里倒出,真是丁点都不剩。 亓灏一惊,急忙拍着顾瑾璃的后背,担心道:“阿顾,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呕!”顾瑾璃用力抓着亓灏的手,干呕了几声才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 亓灏给顾瑾璃擦了擦嘴角,心疼得恨不得自己替她难受:“阿顾,咱们回府。” 说罢,他俯下身子,作势就要将顾瑾璃抱起来。 顾瑾璃摇头,抬手制止住亓灏的动作,有些无力道:“先去看四姨娘。” 亓灏皱眉,不赞同道:“阿顾,你的身子要紧,咱们还是……” 任何事情跟顾瑾璃比较起来,都变得不重要。 就算是要剁了顾瑾琇那双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来日方长,她是逃不掉的。 “好吧,我陪你去。”亓灏见顾瑾璃坚持,只好点点头,揽着她往四姨娘院子去了。 见亓灏和顾瑾璃竟就这么走了,在场之人便都松了口气。 “瑾……瑾璃,没事了,别怕!”大夫人拍着顾瑾琇的肩膀,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看着地上的呕吐物,一脸嫌弃道:“欸,真是恶心死了。” 她似乎忘记了,倘若不是因为顾瑾璃吐了,分散了亓灏的注意力,可能地上的就是顾瑾琇被砍下来的血淋淋的手了。 顾成恩寒着一张脸,瞥了大夫人一眼,然后转头望着亓灏和顾瑾璃的背影。 顾瑾璃刚才吐得那么严重,可以想到她会有多难受。 而亓灏,对顾瑾璃的关心和紧张,也表现得十分的明显。 据说,女子生产的时候,是极其的痛苦的。 还有人说,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他绝不会像亓灏一样,让顾瑾璃受孕。 反正,自己要的只是顾瑾璃,至于孩子什么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然而,顾瑾璃是不可能给顾成恩这样一个机会的…… “相公。”莫芷嫣见顾成恩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在嫁进来的第二天,大夫人曾有意无意的提点过她,对于男人,有时候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事不可太较真,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大夫人的话,与出嫁的前一晚,母亲所嘱咐的差不多。 既然是长辈所言,她自然要听心里去的。 所以,关于顾成恩与张晓芳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只能当作不知道的。 瞒着顾成恩,也是在骗她自己。 她不提,不触碰顾成恩的雷区,也就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万一在向顾成恩挑明后,他再在一怒之下休了自己,这就得不偿失了…… 顾成恩转头,眼神连停留在莫芷嫣身上都没有,又如在花厅一样,拂开了她的手。 一言不发,他转身往自己的清风院走去。 莫芷嫣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顾成恩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她的心有些慌乱,脑袋快速的飞转,开始反思自己近日有哪些做的不好的地方,以至于惹了顾成恩不快。 顾成恩对自己的态度,虽说婚前也不像亓灏对顾瑾璃那般热情,但怎么说都比现在客气。 莫芷嫣想了好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芷嫣?”大夫人安慰好顾瑾琇后,见莫芷嫣神色恍惚,而且还一脸失落的模样,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莫芷嫣赶紧将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扯了扯,她问道:“母亲,怎么了?” 大夫人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老远的顾成恩,皱眉道:“你去看看恩儿,他的脸色不太好。” “母亲,我……”这要是之前,莫芷嫣不用大夫人提醒,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追过去的。 可是,刚才顾成恩对她的那样子,分别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打扰他。 犹豫了会,她低声道:“相公可能有些累了,想自己静静,我还是不去惹他烦心了吧。” 大夫人听罢,语气不悦道:“什么叫惹他烦心?妻子关心丈夫,乃天经地义之事,你尽管去!” “他要是敢凶你,母亲为你做主!” 有时候,莫芷嫣倒是希望顾成恩能凶她。 这样还能代表着,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一个有情绪起伏的正常人。 要不然,她真不敢想象,后半辈子要如何与他在相敬如“冰”中度过…… 可看大夫人这架势,自己要是不去找顾成恩,倒像是不称职似的。 叹了口气,莫芷嫣点点头,听从了大夫人的话。 刚才还聚集在一群的人,现在就剩下了大夫人、顾瑾琇、顾淮,以及清王。 清王其实很是尴尬,毕竟他虽有想为顾瑾琇出头的心,可实际行动上却没多少表示。 这与维护顾瑾璃的亓灏相比较,不管是在气势上,还是面子上,都弱了一截。 轻咳两声,他沉声道:“王妃,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顾瑾琇被姜源生猥亵过,又挨了亓灏的打,受了惊吓,她连连摇头,死死抱着大夫人的胳膊,余惊未定:“母亲,我不要回去,我害怕。” 清王瞧着她这见鬼一样的样子,不禁语气略微不满道:“你不回清王府了?” 王府里又没有亓灏,她怕成这个样子,当真是给自己丢脸。 顾瑾琇还是摇头,坚决道:“不回去。” 除了相府,她觉得在哪里都很危险。 亓灏只手遮天,他要是买通了清王府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毒死了可怎么办? 大夫人察觉到清王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便赶紧打圆场道:“瑾……琇的意思,是说在府中多陪陪我,住几日再回王府。” 清王“嗯”了声,对顾淮点点头,然后便往相府大门口走去。 待清王走远后,顾淮深深的看着顾瑾琇,突然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 顾瑾琇被顾淮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她捂着脸,不敢置信道:“父亲?!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顾淮的老眼中满是心痛,他指着顾瑾琇的手有些颤抖:“阿璃怀孕了,你为何要对她动手?” “她是你妹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手又指向那平静的池塘,他愤怒道:“这池子里的水那么深,阿璃要是今个真掉了下去,那就是两条人命!” “你怎么能对她下得去手?要不是她当初……” “父亲!”顾瑾琇咬牙切齿的打断了顾淮的话,目光仇恨道:“你又为了她打我!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你们这一个个都要捧着她?!” “大哥是,你也是!” “还有那个有眼无珠的亓灏,他也……” “你闭嘴!”顾淮厉喝一声,胳膊抬到一半,被大夫人及时给拦住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白着老脸,又瞪着顾瑾琇,声音低得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瑾琇,亓灏还在府中,你这么大声音跟你父亲吵,这像话吗?” “万一被亓灏发现了真相,你,你父亲,我,还有咱们整个相府,就完蛋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推着顾瑾琇往自己院子方向走:“走走走,跟母亲回去!” “我不……”顾瑾琇梗着脖子,还想与顾淮争执,但被大夫人给强拉硬拽给带走了。 顾淮的心情,很是糟糕。 可能,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顾瑾璃刚才话语间流露出来的冷意。 他知道,顾瑾璃并没有什么错。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大夫人,顾瑾琇,谁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责怪顾瑾璃,指责她什么。 因为,从始至终,顾瑾璃都是那个被他们顾家牺牲掉的那个人。 而他这个父亲,给她的爱和关心,也都是在她为顾家受伤的时候才施舍出几分。 说到底,他心里最是上心的女儿还是顾瑾琇。 他自私,冷漠,是个真真正正的伪君子。 当年,凤瑟在生下顾瑾璃之前没有跟他回相府,是正确的选择。 要不然,在那深宅大院中,依着她那不争不抢,冷淡疏离的性子,会被后院女人们的阴谋诡计给害死,而顾瑾璃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想起凤瑟,顾淮的头脑中浮现出多年前去南山小木屋时的画面。 凤瑟让他给顾瑾璃取名字,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他愧对了凤瑟临终前的嘱托,非但没有照顾好顾瑾璃,反而还让她代顾瑾琇代嫁…… 满心的内疚让顾淮的老眼有些湿润,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在四姨娘院子的方向片刻,沉重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四姨娘身子骨差,近年来几乎从未出过屋子。 他一开始还会去看她,但后来见她病怏怏的样子,内心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四姨娘也主动提出不让他踏入她院子,怕他沾了晦气,他也就没再去了。 好在管家这个人办事靠谱又细心,想事情想的周到,隔三差五的吩咐人照顾着四姨娘,也让他省去了不少心。 想到四姨娘,顾淮忍不住又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当年,因为四姨娘身上有她的影子,所以她便将四姨娘送给了自己,以慰相思之情。 一开始,对于她的做法,他很是气愤。 私底下,他找到她,质问她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 她明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却还要送他一个假的替身,这很是残忍。 可当看着她哭着说,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也不想他忘记她的时候,他体会到了她的无可奈何和煎熬痛苦。 接受了她的苦心,他试着从心里接纳四姨娘。 从四姨娘身上,他的确感受到了一种满足。 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尽管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四姨娘是个冒牌货,可对那个人的思念,却只能让他沉浸在假象中。 那段时间,四姨娘是府中最受宠的一个妾侍。 没多久,四姨娘怀孕了。 据大夫把脉说,似乎还是个男胎。 然而,她有孕的消息传开还不到一下午,四姨娘便小产了。 那背后的凶手,自然是大夫人无疑。 只是,大夫人残害了府中不少子嗣和姨娘,手段当然高明的厉害,故而顾淮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只以为四姨娘是自然小产,那孩子也是福薄,没命生在相府。 再后来,四姨娘又有了身孕。 大夫人从大夫嘴里得知她怀的是个女胎后,也就难得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 不过,因为第一次小产伤了根基,再加上生顾瑾瑜的时候,没有调理好身子,自此身子就一如不如一日了。 现在,也与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了…… 就在顾淮陷在往事的回忆中的时候,亓灏已经陪着顾瑾璃出了四姨娘院子。 二人见顾淮在半盏茶的时间后竟还站在原地,先是一愣,随即面色淡淡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阿……瑾琇!” 顾淮见顾瑾璃如看待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心中一痛,不由得喊住了她。 当然,即便是心急之下,他仍然不忘记改口,唤顾瑾璃“瑾琇”。 顾瑾琇握着亓灏的手紧了紧,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泛白的唇紧紧抿起,她很想抬脚一走了之,但还是转过了身。 静静的看着顾淮的双眸还是如一汪清泉一样纯净,但是却不带丝毫温情。 “以后,不要叫我瑾琇。” 她轻轻开口,这句话让顾淮和亓灏二人不约而同的吃惊起来。 这两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可是,谁都不能说。 而顾瑾璃,扮演的是“顾瑾琇”的身份,她不让顾淮再以“瑾琇”来称呼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讨厌顾瑾琇,还是打算不再以这个身份示人了? 亓灏与顾淮一样,同样很是紧张。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瑾璃,内心深处其实很是希望她能狠狠的打顾淮的脸,但是又不希望她代嫁的事情暴露。 虽然顾瑾璃是无辜的,可毕竟这是欺君之罪。 如大夫人所想,他可以无视任何人,但要动老皇帝,他还下不去手。 可能,现实还没将他逼到那个地步吧…… “你……”顾淮身子一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勇气开口问顾瑾璃是何意,也不敢问。 因为,他害怕从顾瑾璃听到那让他害怕又不想听到的答案。 移开眸子,顾瑾璃不再去看顾淮,转身离开。 亓灏见顾瑾璃走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第222章 夷为平地 回宁王府的路上,顾瑾璃被亓灏抱在怀里,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难受,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当她对顾淮说出那句不要再喊她为“瑾琇”的话后,那一刻,她的心是轻松的。 可是,走出相府后,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顾淮那张泛白的老脸。 话虽然说的那般决绝,但她的心到底是软的。 何况,顾淮又是与她生活在一起四年多的父亲,她又如何做到真正与他断绝关系呢? 轻轻叹了口气,她将脸贴在亓灏的胸膛前,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 抿了抿唇,她轻声道:“亓灏。” 亓灏知道顾瑾璃心情不好,故而在她不开口的时候,他也一句话不敢说。 听到她唤自己,赶紧问道:“阿顾,可是又不舒服了?” 顾瑾璃听着亓灏声音里带着的紧张,摇摇头,心下很是感动。 哪怕全世界都背离了她,只要有亓灏在身边,她就觉得一切都是无所谓了。 握着亓灏的手,她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见顾瑾璃不支声,亓灏捧起她的脸,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半晌才小声道:“如果……如果现在的我,不是我,你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爱我?” 顾瑾琇有顾淮和大夫人可依可靠,她虽然也有荷香和爱月两个丫鬟,但她不愿她们太过紧张她。 她不敢将真相告诉亓灏,可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不过,她这话又说的太奇怪,也不知道亓灏能否明白她的意思。 私心里,她既期待他能懂自己,又害怕他会怀疑。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亓灏之前似乎也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多次。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问道:“阿顾,无论我是否是宁王,将来能否登上那个位置,你对我是否会始终如一?” 顾瑾璃点头,毫不犹豫道:“会。” “同样,我对你也是一样的。”亓灏捏了捏顾瑾璃的脸,不厌其烦的表明态度道:“你是谁,对我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身份,地位,名字,这都不重要。” “如果哪天,你不喜欢这个顾瑾琇这个名字了,或者不喜欢相府嫡女这个身份了,那咱们就都不要了。” “只要你开心,这就足够了。” “亓灏……”每当顾瑾璃陷入自我怀疑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是能从亓灏这里讨到一颗定心丸。 她抱住亓灏的腰,不让他看到自己眼角的泪。 咬着唇,她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父亲和母亲对我和瑾璃的态度很是不同?” 亓灏一怔,没料到顾瑾璃会主动提到这个问题。 他沉吟片刻,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异样道:“是有些不同,不过这也正常。” 依着正常人的思维,府中最得宠的肯定是嫡子嫡女。 顾成恩是嫡子,大夫人将他看作比自己的眼珠子都珍贵。 那“顾瑾琇”作为嫡女,大夫人和顾淮理应也该万分宠爱才对。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他们对顾二小姐“顾瑾璃”百般呵护,对自己怀里的“顾瑾琇”却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这样的父母,能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只是,亓灏若给了顾瑾璃一个肯定答案,又免不了惹得她伤心。 所以,他给了一个中肯的回答:“就好比我,清王,宣王,还有小八,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但父皇对我们的态度也不一样。” “十个指头,总是长短不齐的。” “可能,你母亲对顾二小姐更关心一些,是因为她自小被你父亲养在外面,现在又接了回来,少不了要在你父亲面前表现出对她在意的样子来。” “怎么说你都是他们的骨血,无需因为这些而伤心。” 尽管亓灏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听着很是虚伪,可也是在安慰她。 要不然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是让她更闹心吗? 她是真正的顾二小姐,一个被推出来做牺牲品的人。 既然能开口问他了,说明她必定是极其的介意了。 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他又继续缓缓道:“阿顾,父母会老去,朋友会离开,孩子会长大,他们只是出现在你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所以,能相扶到老的人只有夫妻。” “有我陪着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顾瑾璃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深刻的话,她身子一颤,抬眸怔怔的看着亓灏,忍了多时的眼泪落了下来。 是啊,所有人都会离开,不过是短暂的过客,唯一能一路走到底的便是亓灏。 自己有了他,相当于有了全世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为何还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呢?他们又算什么? 顾瑾璃扯了扯唇,终于释怀了:“够了,有你此生足矣。” 她心思细腻,本来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再加上怀了身子,可能更加容易胡思乱想,多愁善感起来。 好在亓灏耐心贴心,也不至于她的不安和恐慌蔓延。 亓灏抬手温柔的将顾瑾璃的眼泪拭去,眯着眸子道:“阿顾,你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我……”顾瑾璃也很怀念以前那个心如止水,对一切都不如心不入眼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怅然道:“我也不想哭,可这眼泪就是不听话。” 亓灏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拍着顾瑾璃的肩膀,温和道:“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这世上能值得你费心的人只有我。” 顿了顿,他又低头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手也盖了上去,“当然,还有这个小东西。” 顾瑾璃将手覆在亓灏的手背上,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小丫鬟,感慨道:“幸好当时那丫鬟路过,要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亓灏听罢,眸光骤然转冷,“你和孩子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今日就把相府夷为平地!” “我瞧着那丫鬟举止谈吐不像是相府里的丫鬟,倒向是外面的人。”顾瑾璃刚才只是单纯的想表达一下对那小丫鬟及时出现的庆幸,并非是有意加深亓灏与顾家的仇恨。 因此,她转移话题道:“你若是方便,帮我查一下她的身份,我想谢谢她。” 亓灏想着在管家怀疑小丫鬟的身份的时候,一言不发的顾成恩竟站出来为她说话了,不禁点头道:“嗯,你就是不说我也会让杜江查一下的。” 死在顾成恩手里的人数不胜数,亓灏可不相信他能善良到为一个丫鬟澄清身份。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兴许,那丫鬟是顾成恩的人也说不定。 既然是顾成恩的人,那就更得查一下了…… 顾瑾璃瞅着亓灏那桃花眼里闪着精光,心知他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他,她瞪着他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嬉笑道:“在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要起个什么名字好。” 顾瑾璃撇嘴,翻了个白眼道:“你现在说谎都随手拈来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敢不信我?胆子肥了!”亓灏手从顾瑾璃的肩膀下滑到她的腋下,挠起了她的胳肢窝。 “啊,好痒!”顾瑾璃低呼一声,被亓灏压在软塌上,她下意识的护着小腹,语气娇嗔道:“你别压着孩子!” 亓灏见顾瑾璃如此紧张孩子,心里一软,也就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顺势躺在顾瑾璃身边,他看着她的侧颜,认真道:“阿顾,谢谢你愿意给我生孩子。” 之前在得知她一直在喝避子汤的时候,他满心愤怒。 他觉得,她是不愿意的。 而现在看来,她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孩子。 可能,是她当时真的还没做好准备,也是他太心急了。 想着再等九个月,他们将会迎来一个小生命,他就特别想让那天来得快一点。 说实话,他有点贪心。 既想要一个像她一样才貌双全的女儿,又想要一个可以教他武功兵法的儿子。 咽了口唾沫,他目光灼灼道:“阿顾。” “嗯?”亓灏这样炙热的目光,顾瑾璃有几日没看到了。 似乎,从得知她有了身孕后,他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难不成,这才忍了四五日,这就忍不住了? 而且,又是在马车上? 脸一红,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双手抵在亓灏的胸前,还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摇头严肃道:“不可以。” “呃……”亓灏神色有些尴尬,轻咳两声,不死心道:“咱们现在要是再努力一把的话……还能不能再追加一个?” 这话不似之前那般直白,所以顾瑾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解道:“追加什么?” 亓灏勾了勾唇,“孩子。” “滚开。”一巴掌拍在亓灏的脸上,顾瑾璃又气又羞:“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前三个月是不可以……” 翻了个身,顾瑾璃面朝着车壁,不再去看亓灏。 “好了好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生气。”亓灏其实也就是试探一下顾瑾璃的态度,不过要是她真的有丁点松口的感觉,他一定会见缝插针,真的付诸行动的。 顾瑾璃拍掉亓灏攀上来的手,似真似假道:“还有好久呢,你要是真耐不住寂寞了,我允许你纳个小妾进门。” “或者,你要嫌弃太麻烦的话,也可以找府中顺眼的丫鬟解决。” “你说的可当真?”亓灏听罢,面色一僵。 一把将顾瑾璃拉到怀里,他眉宇间浮着隐隐怒气:“你真要我找旁人?” “我……”顾瑾璃是故意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亓灏好像有些生气了。 她眸光一闪,底气不足道:“书上说,男子每日清晨都要……都要……我不是怕你憋坏了嘛。” “我有你了,还需要旁人?”亓灏不接受顾瑾璃的说辞,不满道:“我在你心里,就如此随便?” “还是说,我碰了别的女人,你真可以做到丝毫不在乎?” 顾瑾璃瞪大眼睛,不知道亓灏是否在借着气话来试探自己。 动了动唇,她移开眸子,别扭道:“我不能给你,你总有想要的时候,那该怎么办?” 亓灏冷哼一声,捉住顾瑾璃的手腕,晃了晃她的手,意有所指道:“你说呢?” 顾瑾璃怎能不懂他的意思?咬着唇,她红着脸小声道:“不要脸。” “要你就行了,不要什么脸了。”亓灏将手往顾瑾璃的衣襟里探去,语气警告道:“再敢胡说八道,或者把我推向别的女人,你就死定了。” “唔……”那不安分的手又在她身上作怪,顾瑾璃娇吟一声,“亓灏,你别……” “就一会,一会。”亓灏另一只手抵在顾瑾璃的唇间,闭上眼睛,一边继续着手下的动作,一边自顾自道:“不能做,我也只能摸摸了。” “嗯,对了,你要是擅自做主的给我塞女人,这也是绝对不可以的,听到没有?” 身子在亓灏的手指下变得发烫发软,顾瑾璃哪里还有力气回应他? 她张了张嘴,随即用力咬在了亓灏的手指上。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也抽出了摸在顾瑾璃衣服里的手。 见顾瑾璃眼神略微迷离,他不恼反笑:“阿顾,你是不是想要了?” 不等顾瑾璃说话,他挑眉道:“要也不给你。” 顾瑾璃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叫要也不给她? 刚才,分明是他想要了,怎么这意思好像是她欲求不满似的?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将顾瑾璃脸上羞恼的表情看在眼里,亓灏又道:“再忍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给你了。” “虽说不能太过频繁,但一夜一次,应当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你给我滚!”抬脚,顾瑾璃把亓灏踢下了软塌。 “砰!”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面上一惊,随即又联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王爷和顾侧妃竟如此的激烈,两个人竟从榻上滚到了下面,啧啧…… 可顾侧妃到底是个有身子的人,王爷得小心点才是,要是伤了孩子,这可就是大事了! 好在也就是翻了个身的力度,亓灏不疼,腆着脸又爬了上来。 不顾顾瑾璃的挣扎,他拥着她,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幽幽道:“阿顾,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我,也只能是你的。” 也忘记是听谁说过,大概是爱月吧,因为也只有她能说出那样肆无忌惮的话了。 男人,是下半身动物,无“肉”不欢。 尤其是,在生理需求很是旺盛的时候,他们更是对投怀送抱,送上门的女人,来者不拒。 而亓灏,愿意在自己不能给他的时候守身如玉,可见他是真的爱她了。 当然,就算不看这一方面,她也能感觉到亓灏对她的真心。 只不过,今日这番话,又让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心里头,除了感动,就剩下甜蜜了。 可是,一想到要用手给他解决,就有点难为情了…… 见顾瑾璃又沉默了,亓灏不悦道:“阿顾,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有。”顾瑾璃扬唇,然后学着亓灏刚才的样子,捧起他的脸,随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在他的唇上快速啄了一下,“千言万语,我说完了。” 亓灏摸着自己的唇,轻叹道:“妖精。” “多谢王爷。”顾瑾璃弯了弯眼睛,欣然接受了亓灏的“夸赞”。 自古以来,妖精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 哪怕是被人看作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那也要有一定资本才行。 她不可能学那苏妲己、妹喜之流,扰乱朝纲,残害忠良,祸害百姓,所以只当这是亓灏在夸她貌美了。 亓灏看着顾瑾璃,也笑了起来。 淑清宫中,德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端着茶杯喝茶的宣王,低声道:“清王留在京中,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你接下来要如何?” 平时,清心寡欲的德妃是极少主动与宣王提及朝中之事。 当然,宣王也从不拿着这些事情来打扰德妃。 今日,大夫人生辰,他不能如之前一样,去相府给大夫人祝寿,所以便来德妃宫里请个安。 宣王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德妃,不紧不慢道:“依着母妃的意思,儿臣该当如何?” 在宫中的女人,没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 要不然,活不过几天。 德妃也是如此,不争不抢也不代表毫无心机。 宣王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因此才反问德妃,想听听她的想法。 德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缓缓道:“母妃不懂得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只是清王已经娶妻,宁王也有了子嗣,母妃觉得泽儿应当成家了。” 说是不懂朝堂之事,可她这句看似唠家常的话,却隐藏着大量的信息。 宣王望着德妃的目光暗了暗,细细揣摩着她的意思,试探的问道:“那母妃觉得,这京中的女子们,儿臣娶谁合适?” 既然德妃提到了成家,那就说明了她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人选。 德妃并未直接回答,还是如刚才那般,兜圈子道:“京中贵女众多,难道泽儿就没有自己中意的吗?” 宣王眉头微皱,“母妃,儿子没有中意的。” 关于宣王与顾瑾琇的事情,德妃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但她也与顾淮一样,只当他们二人还没发展到肌肤相亲的这种地步。 好在顾瑾琇嫁给了清王,德妃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坐直身子,她淡淡道:“沈明辉将军的女儿,沈碧云,泽儿认为如何?” “沈碧云?”宣王听罢,先是惊讶,随后眉头皱的更深:“母妃觉得她配做宣王妃?” “沈将军现在还未表明立场,若是能全力支持你,这很是不错。”德妃想了想,又道:“当然,你能娶了紫桑公主的话更好。” 果然,德妃不说则已,一说话便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她的谋算来。 宣王心里多少有了数,点点头,他应声道:“是,儿臣明白了。” 德妃“嗯”了声,点到为止。 与此同时,太后和尹素婉也在谈论顾瑾璃有身孕以及紫桑来亓国的事情。 “这次云国皇帝派紫桑来,应该是要联姻的。”太后接过来顾瑾璃剥好的提子,一边优雅的咽下,一边眯着老眼道:“哀家不想让紫桑嫁给灏儿,可也不能让清王和宣王沾了便宜去。” 对于皇家的事情,尹素婉可没资格随意评论。 她虽然是老皇帝下旨册封的郡主,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罢了,哪里敢随意接太后的话? 尹素婉不敢接,不代表兰嬷嬷不敢。 她是宫里的老人,是太后的心腹,因此在太后面前,也就没什么不敢插嘴的。 一边给太后拿捏着肩膀,她一边道:“太后,您别担心,老奴倒是觉得这紫桑郡主不见得愿意嫁到咱们亓国来。” “你何出此言?”太后听罢,问道。 “您想啊,云国皇上派紫桑郡主来是要与咱们商谈的,若紫桑郡主真有那联姻之心,那晚上的宴会她又怎可能纵容使臣那般荒唐?”兰嬷嬷说的是实话,不过也忘记了那晚上对尹素婉来说是一个不愉快的回忆。 尹素婉拨提子皮的手一个用力,那汁水便溅在了身上。 兰嬷嬷的眼睛都在太后身上,可太后的眼睛却是看向尹素婉的:“婉儿丫头,不用剥了,哀家不吃了。” “是,太后。”尹素婉低着头,擦着胸前的提子汁水。 太后看着尹素婉一会,神色复杂。 亓灏的性子,她很是了解。 只要是他不愿的事情,谁也不能强迫他。 就比如让他接尹素婉回宁王府,太后不管是苦口婆心的规劝,还是通过老皇帝来施压,都无法改变亓灏的主意。 而现在顾瑾璃又怀孕了,要让亓灏回心转意,可能机会很是渺小了。 但她能为尹素婉做的已经够多了,至于其他的,还得尹素婉自己努力才行。 揉了揉眉心,她摆摆手,有些心累。 尹素婉会意,便退了下去。 第223章 狐媚放荡 昨日,亓灏让杜江去查的事情,今日便有了消息。 不得不说,杜江这办事能力,当真是十个秦峰都抵不上。 书房里,亓灏在看完了杜江递过来的资料后,冷笑道:“本王没想到,顾成恩竟与一个女土匪有交情!真是大开眼界了!” 杜江想了想,问道:“王爷,与土匪勾结,这可是大罪,这件事情要不要让皇上知道?” 亓灏沉思片刻,缓缓道:“暂且不必,毕竟那女土匪也是救过阿顾的。” “若是因顾成恩而受到了牵连,本王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之人?” 顿了顿,他又道:“先让顾成恩继续作,待日后时机成熟,本王把那郭明义一并放出来,给他来个猛的。” 的确,之前亓灏本来想从顾成恩的身份上下手,然而却让顾成恩逃过了一劫。 若是现在立即将顾成恩与土匪勾结的消息放出,这中间隔得时间太短,难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在针对顾成恩。 再者,任何矛盾的爆发,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若想将顾成恩一网打尽,需要等顾成恩触犯了老皇帝的逆鳞后才可以。 要不然,结果会适得其反。 点点头,杜江应了一声。 这时,周管家进来了,“王爷,紫桑公主来了。” “嗯?”亓灏一怔,皱眉道:“人到哪里了?” 周管家道:“去顾侧妃院子去了。”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亓灏向来是不欢迎的。 可既然人都来了,他也没有将人家赶出去的道理。 站起身来,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道:“她去芙蕖院做什么?” 周管家跟在后面,低声道:“紫桑公主说在宫里无趣,到顾侧妃这找乐子。” 亓灏听罢,冷哼一声:“偌大的京城,还没有她找乐子的地方?她把阿顾和宁王府当作什么了?!” 周管家听出亓灏声音里的怒气,不敢吱声。 芙蕖院里,顾瑾璃望着被紫桑用力按在膝盖上的小红,不忍道:“紫桑公主,这狐狸还小,不通人性,您仔细着,别让它伤了您。” 说是让紫桑仔细着,其实是怕她弄伤了小红。 在紫桑进门之前,小红正欢快的在顾瑾璃身边蹦跶。 可在紫桑进门之后,它便被紫桑一眼看中,说是要带回宫。 顾瑾璃还没说话,倒是爱月先开口了,她说这是亓灏特意为顾瑾璃打的,这意思也就是在暗示紫桑不能夺人所好。 紫桑索要不成,便只能将心中的不悦发泄在小红身上。 勾了勾唇,她幽幽道:“无碍,这么个小畜生,本公主还是能拿捏的住的。” 得不到的东西,她向来都是毁了的。 小红被紫桑细长的指甲用力的压着,疼得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爱月瞧着小红扑腾不得,不禁插嘴道:“公主,您弄疼小红了。” 平日里,别看爱月总是捉弄小红,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但看到小红被人欺负,还是会在第一时间维护它。 “呵,弄疼了又如何?”紫桑挑着眉,斜着眼睛看着爱月,顺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嗷呜!”小红后背上的一撮红毛被紫桑揪掉了一块,叫声也更加凄惨起来。 顾瑾璃见小红两眼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心疼得不得了。 爱月尽管有时候脾气冲了一些,可也知道身份有别。 她知道,自己若是再与紫桑顶嘴的话,可能小红的下场将更惨。 咬着唇,她的视线落在门外,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王爷!” 顾瑾璃在见到亓灏,也不自觉的舒了口气:“亓灏。” 亓灏进来后,看着小红在紫桑的腿上一动不敢动,而且紫桑的手里还捏着从小红身上扯下来的红毛,他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一甩衣袖,他坐在顾瑾璃身边,冷声道:“紫桑公主来府,怎的不提前派人通报一声?” 紫桑毫无征兆的将小红往地上一丢,吹了吹手中红毛,不紧不慢道:“宁王爷这意思,是不欢迎本公主了?” “呜呜呜”,小红被紫桑冷不丁一摔,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爱月赶紧把小红抱了起来,偷偷用余光瞄了紫桑一眼,怕她再打小红主意,立即抱着小红退了下去。 “听说公主是到本王府里找乐子的?”亓灏接过荷香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沉声道:“本王府中一没戏班子,二没杂耍班,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如同没听出亓灏话里的逐客之意,紫桑不以为然道:“顾侧妃是个有趣的人,本公主找她也是一样的。” 昨日上午,她与老皇帝初步达成了商谈。 减轻云国的上贡,但是要延长早年协定的年限。 也就是说,从当初的十年,延长至十五年。 上贡十五年与十年比较起来,其实差不了多少。 而这多出的时间,虽然听起来会加重云国负担,可也能够让他们好好喘息一下。 昨日下午,不知是老皇帝的授意,还是宣王主动,总之在她要出宫逛逛的时候,竟在宫门口撞见了宣王。 耐不住宣王的盛情,她也只好让他作陪。 尽管宣王温和幽默,可却让她觉得虚伪做作极了。 回宫的时候,当宣王提出还想今日陪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才不想管宣王是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反正对于这些恶心的男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至于为何来宁王府,也确实是找不到可玩的地方了。 昨日宣王带她去的那些什么首饰店,衣服店,亦或者是长吟园,真是好没趣。 顾瑾璃听罢,淡淡道:“那不知公主找我是想聊些什么?” “随便。”紫桑抬了抬下巴,吐出两个字来。 有时候,这“随便”二字听起来最容易,其实是最难的。 让人无从选择,无从下手。 见顾瑾璃沉默不语,紫桑又道:“要是顾侧妃没话与本公主说,不如陪本公主出去转转也好。” 她对顾瑾璃,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反感。 毕竟,跟一个女人逛,总比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舒服。 再者,她也想看看身为“天下第一才女”的顾瑾璃,她眼中有趣的地方是哪些。 “不行。”顾瑾璃还没发话,亓灏率先替她拒绝了:“阿顾怀着身子,不宜出门。” “呵!本公主还是第一次看到宁王爷这般疼爱娇妻的男人呢!”紫桑听罢,冷笑道:“既然宁王爷如此宝贝顾侧妃,是不是也该连床都不让她下?饭也该让人喂才行!” “哦,对了,最好话也别让顾侧妃说,免得累到她。” 她话中的讽刺之意很是明显,让亓灏听了很是不舒服。 眸光迸发一道冷意,他幽幽道:“紫桑公主今日是上门找不痛快的吗?” 注意到亓灏的胳膊微微抬起,顾瑾璃知道他这是要发怒的前兆。 按住亓灏的手,她急忙道:“公主想去哪里呢?” 紫桑直起身子,假装没发现亓灏刚才的微动作,似笑非笑道:“都行。” 这个答案,又跟没说一样。 “那公主稍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顾瑾璃勉强笑了笑,给亓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她现在身上穿的很随意,而且头发也只简单的绾了起来,这装扮是不能陪着紫桑出门的。 这感觉又好像是那晚宫宴,顾瑾璃代亓灏跟使臣喝酒一样,亓灏的火气燃了起来:“不准出去。” 紫桑这次没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也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亓灏的心意,会让他难过。 摇着他的胳膊,她俯下身子,语气略带撒娇道:“就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亓灏眉头深锁,瞧着她难得撒娇的模样,最终还是松了口,“本王陪你一起。” “不过……”揽着她的腰,他一把拉到自己胸前,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今晚要补偿我。” “呃……”顾瑾璃脸一红,下意识看了一眼紫桑,“嗯”了声。 见顾瑾璃应了,亓灏才放开她,让她去里屋换衣服。 紫桑虽然没听清楚刚亓灏对顾瑾璃耳语了些什么,但通过顾瑾璃脸上那娇羞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她心中不屑,撇撇嘴。 很快,顾瑾璃便出来了。 她身上换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头发让荷香给编了一半,散了一半在腰后,脸上只是略施粉黛,看在亓灏的眼里已经足够美了。 紫桑站起身,语气慵懒道:“走吧。” 顾瑾璃与亓灏牵着手,走在前面,这又碍了紫桑的眼睛。 她加快步子,赶上前,冷哼道:“本公主事先告诉你,不去云水坊,绮梦阁,玲珑斋这些地方。” 顾瑾璃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关于京中其他有趣的地方,她真不了解。 她也不好再问亓灏,毕竟亓灏本就不同意自己出门。 衣服店,胭脂水粉铺子,首饰珠宝店,既然紫桑不愿去,那就只能带她去茶室了。 出了王府大门,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往茶室方向走去。 宫中,老皇帝看着手中那薄薄的,却犹如千斤重的一张纸,老眼中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纸上内容,贾公公虽然早已看过,可内心的震撼比老皇帝少不了多少。 见老皇帝的手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道:“皇上?” 老皇帝攥紧信纸,老眼中闪过涛涛暗流。 过了良久,他抬头,一字一句道:“她竟然是凤瑟的女儿!” 略有咬牙切齿的意味,这话带着说不出的恨意以及讽刺。 贾公公神色复杂道:“老奴也没想到,顾相竟会……” 老皇帝冷笑一声,幽幽道:“十六年前,凤国被灭,是朕亲自带兵去的。” “朕还记得,战后一切事宜都是交给顾淮的。” “而他,竟敢瞒着朕将她给藏了起来!还生下了这孽种!” “十几年了,朕以为她死了,还曾为她伤心欲绝!” “呵,朕真是个傻子!” 贾公公没错过老皇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皇上,顾二小姐……也可能不是顾相的孩子。” 因为顾瑾璃与凤瑟神似,可身份上又是顾相的“嫡女”,所以贾公公便猜测可能顾瑾璃不是顾相与大夫人所生。 而从旁人口中得知,大夫人又对清王妃,也就是那个四年前从南山接回来的“顾二小姐”很是上心,于是便大胆的怀疑二人是否调换了身份。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便派人从四年前“顾二小姐”回府之前入手。 去过南山,再暗地里调查过相府的人,最终果真是得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真相。 那就是,现在的宁王妃才是真正的顾家二小姐顾瑾璃。 至于嫡女顾瑾琇,本该赐给宁王做侧妃的人,已经成了如今的清王妃…… 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顾瑾璃当真是凤瑟的女儿…… 顾淮明知老皇帝对凤瑟的感情,还瞒了他十几年。 再加上顾瑾璃代嫁之事,他犯的又岂止是欺君之罪?! 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两眼里的火苗恨不得将桌案上的奏折给燃了:“朕要杀了顾淮,还有顾家,灭九族!” “皇上。”要是真将顾家满门抄斩,恐怕这整个朝堂都要震动了。 贾公公怕老皇帝一时冲动做出了错误决定,便劝慰道:“顾二小姐是凤瑟的女儿没错,可是算一下顾二小姐出生的日子,凤瑟似乎是凤国被灭之前有的身孕。” “而那时候,顾相应该没有去过凤国。” 老皇帝一听,愤怒的脸色顿时一僵。 仔细的想了想,他觉得贾公公说的有点道理。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又陷入了纠结。 凤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每一任凤皇都会选出一个守护神女来。 而凤瑟,便是凤国的最后一个守护神女。 守护神女不得与人相爱,需终身保持贞洁与神圣。 否则,便会失去了守护灵力。 当然,除了守护神女之外,还有一个大祭司。 若神女是云一样的洁白,那么大祭司就是开在黑暗中的曼陀罗。 二人一正一邪,如凤皇的左右护法一样,辅佐他,并庇佑着整个凤国。 可是,只是后来,不知因何原因,大祭司竟秘密传信给老皇帝,要与他里应外合,颠覆了这凤国。 老皇帝对凤瑟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便应了大祭司。 只是,大祭司却没想到,老皇帝竟又与云国皇帝联手,彻底将凤国覆灭。 以至于,大祭司想要做皇帝的美梦也破灭了…… 所有人都以为,凤瑟死在了十六年前,殊不知却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 想来,顾淮这瞒天过海的本事也真是厉害。 老皇帝看着贾公公,眯着老眼问道:“那你觉得,与凤瑟私通的男人是谁?” 当年,老皇帝是爱慕凤瑟的。 然而,凤瑟不但多次拒绝他,还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这让老皇帝心里怎能舒坦? 好在,孩子的父亲不是顾淮,要不然,老皇帝的自尊心真要受不了了。 这个问题,当真是把贾公公给问住了。 第一,这是十六年前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又如何得知? 第二,凤瑟在怀上顾瑾璃之前,是生活在凤国的,而贾公公是在亓国侍奉老皇帝,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第三,这“私通”一词,着实是让贾公公说不出口。 毕竟,像凤瑟那样神仙似的人物,没有人会敢去亵渎她。 老脸神色为难,贾公公支支吾吾道:“这……这个老奴真不知道。” “不管顾瑾璃是谁的孩子,当年凤国被灭,是朕一手造成的,而凤瑟又是凤国的守护神女,所以朕断然不能再让顾瑾璃留在这世上!”老皇帝沉默片刻,说出来的话让贾公公身子一抖。 “斩草要除根,当年藩王之乱的时候,由于朕的疏忽,已经放走了一条漏网之鱼,而这次,朕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皇上……”贾公公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小声道:“顾相永远不可能将凤国被灭的真相说出来,顾侧妃也就没有机会知道她的身世。” “老奴觉得……觉得您没必要将顾侧妃赶尽杀绝。” “怎么说……怎么说她都是凤瑟的女儿啊!” “呵!”老皇帝听罢,犀利的眸子瞪着贾公公:“正因为她是凤瑟的女儿,所以朕更不能容下她!” “凤瑟不识好歹,生下的女儿也如她当年一样,狐媚放荡!” “朕的儿子是要君临天下的,怎能受她的女儿所迷惑?!” 老皇帝的一番话,透露出来的怨恨极深。 贾公公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老皇帝要除掉顾瑾璃的决心。 垂首,他心头有些发酸。 可是却说不清是因为老皇帝要杀了凤瑟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还是在担心顾瑾璃若朕被老皇帝杀了,亓灏是否会与老皇帝翻脸。 “小贾。”老皇帝如同去了一件心事似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随后继续道:“去宁王府,将亓灏找入宫来,朕有些事情要与他说。” 贾公公不用想也知道,老皇帝必定是要与亓灏说顾瑾璃身世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行礼道:“是,老奴这就去。”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贾公公退下。 待贾公公离开后,老皇帝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走到柜子旁,打开了密格。 从中拿出凤瑟的画像来,他盯着画中的女子良久,喃喃道:“凤瑟,你别怪朕,要怪就怪你当年不肯跟朕回亓国。” 眼中的柔光渐渐被阴冷所代替,他冷哼一声,将画卷重新卷了起来,丢回了密格。 悦来茶室的三楼,顾瑾璃与亓灏并肩坐着,紫桑坐在他们的对面。 茶香满室,假山间流水潺潺,这气氛温馨又静谧。 紫桑斜靠在软塌上,脸上难得的带了点笑意:“这地方,不错。” 布局讲究,摆设精致,如此独特的茶室,不管是在云国还是亓国,这还是她遇到的第一家。 顾瑾璃一边将煮好的茶水倒在紫桑的杯子里,一边笑道:“公主喜欢就好。” 说罢,她将茶杯递了过去。 紫桑低头看着那杯中漂浮的茶叶,竟觉得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接过茶杯,她打量着顾瑾璃的眼神多了几抹兴趣:“你会幻化之术?” 这幻化之术,是指泡茶的时候,能根据人的心意将茶叶幻化成心中所想的图案。 有的人能幻化花草,有的人能幻化山峦,总之这也跟每个人泡茶的功力有关。 “幻化之术?”顾瑾璃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四个字,她想了想,如实道:“公主说的,必定是极为高深的技艺,我自然是不会的。” 见顾瑾璃的表情也不似作假,紫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亓灏在一旁,看着顾瑾璃纤细葱白的玉手又将第二杯茶递给自己,他薄唇轻启道:“厚此薄彼。” 不过不得不说,刚才看她泡茶,真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只笑不语。 这时,杜江从外面进来了,“王爷,皇上派贾公公往王府里传了话,说是有要事请您去宫里一趟。” “嗯?”亓灏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看了一眼紫桑,也毫不避讳,直接问道:“父皇可是说了何事?” 杜江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你收到信后立即就进宫。” “想来必定是要紧的事情了。”顾瑾璃听罢,擦了擦手,对亓灏道:“你进宫去,我和公主再坐会就回府。” 在亓灏眼里,紫桑虽不是男人,但也一样的危险。 毕竟,他是见识过女人的心狠手辣。 比如说,昨日的在相府里,顾瑾琇这个泼妇险些把顾瑾璃给杀了…… 犹豫了一会,他对杜江道:“你留在这里守着阿顾,务必要将她安全送回王府。” “属下遵命。”杜江拱手,声音响亮的应了声。 亓灏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语气不舍道:“你别在外面乱逛,早点回去等我。” 顾瑾璃见紫桑正盯着自己,脸又红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推了亓灏一把,她别过脸,神色很是不自然。 亓灏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便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第224章 糟老头子 半个时辰后,亓灏到了宫中。 老皇帝一开始并未直接将顾瑾璃是凤国守护神女凤瑟之女的真相暴露出来,而是先将顾淮李代桃僵,让顾瑾璃代嫁之事做了铺垫。 果真,亓灏一脸震惊的模样,让老皇帝勉强满意。 只不过,在老皇帝怒气冲冲的问亓灏要如何处置顾瑾璃和顾家的时候,亓灏的沉默还是让老皇帝皱起了眉头。 如贾公公所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将顾家满门抄斩,只说动了顾淮这个丞相,整个朝堂都要变动。 所以,老皇帝尽管心里恼火,可还真不能现在就对顾家动手。 他之所以故作一番盛怒的模样,只是想试探一下亓灏的反应,以及顾瑾璃在他心底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与那江山皇位相比,他会作何选择。 而亓灏虽然没表态,但他心里早就做过自己的决定。 全天下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顾瑾璃重要。 当然,正因为亓灏知道老皇帝的心思,他才犹豫不语。 因为,若是他袒护顾瑾璃,那便会更加引起老皇帝对顾瑾璃的不满,加快顾家灭门的速度。 可若是他违心的说一切任凭老皇帝处置,老皇帝那般多疑的人,必定也是不信他的。 所以,适度的犹豫,表明他在做两难抉择。 能犹豫,便会给老皇帝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对顾瑾璃,亓灏还没陷得太深。 老皇帝轻咳两声,缓缓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给父皇说说,父皇心里也好有个数。” 亓灏思忖片刻,低声道:“父皇,由于太过突然,所以儿臣的心里还有些乱,恐怕得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事情。”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不过,父皇也莫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气坏了身体。” 这话听起来,很是符合正常人的心理。 尤其是亓灏,他一开始将顾瑾璃视为了仇人,对她虐行累累,随后又极其宠爱。 这前后的鲜明对比,本就是矛盾纠结。 更何况,他恨的人,爱的人,也不过当初真正害了尹素婉腿残的“顾瑾琇”。 亓灏需要时间去理一理自己的感情,也没什么毛病。 “嗯”了声,老皇帝暂且决定以后再将顾瑾璃与凤国的关系告诉亓灏。 抿了口茶,他语气沉沉道:“这么久了,你也该把尹素婉接回去了,否则有该闹出什么笑话了。” 亓灏知道,老皇帝指的是那晚宫宴上使臣询问尹素婉有无意中人一事。 依着他的性子,懒得再就此事虚与委蛇下去。 可是,顾瑾璃的身份如同老皇帝抓在手里的把柄一样,让他不得不周旋。 与之前坚决拒绝的态度不同,他仍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父皇,容儿臣再想想。” 这个回答,可以照应前面因为得知顾瑾璃身份而引起的心乱如麻,也是在给老皇帝一个台阶下。 若是拂了老皇帝的面子,那么老皇帝兴许会将这份不满加注在顾瑾璃身上…… 男子汉,成大事者,能屈能伸。 亓灏是不可能将尹素婉接回来的,正如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顾瑾璃的。 嘴上怎么说是一回事,落到实际行动处又是一回事。 能让老皇帝先消了火气,这是大事。 听得亓灏松口,老皇帝差不多彻底信了亓灏的话。 摆摆手,他打了个呵欠:“退下吧,有些事情你回去好好想想。” “是,父皇。”拱手,亓灏退出了御书房。 悦来茶室里,在顾瑾璃为紫桑泡完了两壶茶后,紫桑才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边往楼下走,她一边感慨道:“这茶楼虽地处闹市中,可这三楼却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这般清静的地方,真让人不想走。” 摇了摇头,她又道:“真不知道这茶楼的主人是何人,竟有如此玲珑心思,茶楼生意这么好也不是没道理的。” 虽然经过上次姜源生这一闹,大家都知道这茶楼是亓灏给顾瑾璃开的。 但是顾瑾璃之前有交代过茶室的掌柜的和店小二,以后见到她,不能再对她表现得太过特殊,以防止引起众人关注来。 所以,紫桑还不知道她现在夸赞的人正跟在她的身后一起下楼梯。 顾瑾璃听罢,轻笑道:“公主如果喜欢,我可以明日再陪公主过来。” 紫桑看了顾瑾璃一眼,幽幽道:“我后日就要启程回云国了。” “嗯?”顾瑾璃眸光微动,问道:“公主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怎的不多留几日?” 紫桑来京已经有五日了,可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亓国的京城再好,她也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一刻。 因为,这里没有她的父皇…… 大步上了马车,她淡淡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得回去了。” 顾瑾璃想到在紫桑进京前亓灏给她说的皇室秘闻,大概猜到了她这么着急回云国的原因,也就不再多问。 “哒哒哒”,马车响起。 车夫先是将紫桑送到了宫门口,随后才往宁王府方向跑去。 顾瑾璃回了芙蕖院后,爱月正在给小红洗澡。 不知是因为爱月今日在紫桑面前给小红说了好话,还是她给小红洗澡的动作比以往温柔,总之小红竟破天荒的没有扑腾着水闹腾。 暖暖的阳光照在这一人一狐身上,画面很是温馨。 一边往屋子里走,她一边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爱月摇头,“还没呢。” 顾瑾璃在桌案旁坐下,抬手拿起了本医书,但翻了几页却又看不下去了。 以前,府中闲杂人等太多,她最是享受一个人能安静看书的时光。 后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亓灏,他总是吵得她分心。 可现在,亓灏没在身边扰乱她看书,她倒是看不下去了。 人啊,真是奇怪! 揉了揉眉心,她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医书上。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亓灏的脑海中浮现着老皇帝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当初,自己是从顾淮和大夫人对顾瑾璃与顾瑾琇二人鲜明不同的态度上开始怀疑的。 那么,老皇帝是如何发现顾瑾璃的身份的呢?他又是从何查起的? 难不成,老皇帝也跟自己一样,都是从相府入手? 可是,老皇帝极少与顾淮、大夫人、顾瑾璃、顾瑾琇这几个人同时接触,就算是大夫人带着以前带着顾瑾琇参加宫宴,座位也是离得老皇帝远远的,他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的。 这个问题,亓灏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直到车夫勒紧马缰,“吁”了一声的时候,亓灏一边撩开帘子下马车,一边对杜江道:“帮本王查一件事情。” “王爷,何事?”杜江赶紧跟上,问道。 亓灏走到书房门口,才转身在杜江耳边低语一番。 杜江听罢,不敢置信道:“王爷,您是说皇上他已经知道了顾侧妃的身份?”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此事非常紧急,你务必要尽快查明白。”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应了声,一个飞身,消失在了亓灏面前。 亓灏进了书房后,一待就待到了傍晚。 顾瑾璃在亓灏回府后的第一时间里就从荷香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听说亓灏在书房里,也就没过去打扰。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才让荷香去书房里询问亓灏是在书房用膳,还是去芙蕖院。 亓灏自然是要陪着顾瑾璃的,所以二话没说就与荷香回了芙蕖院。 饭桌上,亓灏问了一下自己走后顾瑾璃与紫桑二人谈了些什么,紫桑是否故意为难过她等问题。 在听到紫桑不仅没有为难顾瑾璃,还把茶楼夸了一番,亓灏也就可以放心吃饭了。 吃完饭后,亓灏又回了书房,而顾瑾璃则在爱月的要求下,为小红画了一幅画。 画的是刚沐浴完的小红,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生动极了,就连小红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往前凑。 到了就寝的时候,亓灏躺在床榻上,并未像之前那般动手动脚。 不知为何,顾瑾璃竟觉得他似乎藏着心事。 卧在亓灏怀里,她轻声道:“你不开心?” 亓灏轻叹一口气,勉强笑道:“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抬手抚平他不经意间轻蹙的眉头,语气肯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阿顾,我没有……”亓灏刚想否认,却听得顾瑾璃低声道:“你说过,你我之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有事情瞒着对方。” 亓灏不知道该怎么给顾瑾璃开口,毕竟身份暴露这件事情若是让顾瑾璃知道了,恐怕又得胡思乱想。 动了动唇,他只好道:“父皇让我将尹素婉接回来。” 没错,他是说过彼此之间要坦诚相对。 但是,有时候谎言却能让人安心。 而且,他也不算说谎,只是有所保留罢了…… 顾瑾璃脸色一僵,随即点点头:“是该要接回来的,到底名分还在那。” 亓灏看着顾瑾璃,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不要担心,我没有答应父皇。” 顾瑾璃一怔,“亓灏……” 亓灏桃花眼染上一抹笑意,认真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你这个……傻子。”顾瑾璃心头涌现一阵感动,她轻咬着唇,语气低落道:“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可我不仅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还总是拖你后腿……” 若是老皇帝听了顾瑾璃这话,绝对会点头赞同。 但是亓灏却不然,他见顾瑾璃一脸自责,又不禁无奈道:“阿顾,你若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我要如何是好。” 手探向她的眼角,幸好她没哭,要不然他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顾瑾璃反握住亓灏的手,没有说话。 亓灏用另一只手将顾瑾璃后背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你才是傻子,小傻子。”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宠溺,让顾瑾璃刚才郁闷的心情稍微晴朗许多。 吻了一下顾瑾璃的唇,亓灏笑道:“早些睡吧。” 顾瑾璃点头,闭上了眼睛。 亓灏没有立即合眼,而是看着顾瑾璃安静的侧颜,眸光复杂。 如果可以,他真想给她一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 没有繁琐死板的规矩束缚,也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总是找她的麻烦。 可是,这样的生活,好像真的很奢侈…… 没忍住又叹了一声,他赶紧闭上嘴巴,怕被顾瑾璃发现。 然而,顾瑾璃已经听到亓灏自以为很轻很轻的叹息声。 她的睫毛轻颤,面色一如刚才那般平静。 不过,她的手却攥紧了被子。 与此同时,悠悠谷中,逍遥子正蹲在院子中央,手持着扇子熬着药。 身后的藤椅上,躺着一个白衣少女。 那少女的脸色泛着病白,原本清秀的脸现在瘦的没二两肉。 她费劲的睁开眼睛,看着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随即揉了揉眼睛,看向药炉旁边的逍遥子,嘟囔道:“师父,我这次又睡了多久?” 逍遥子扇着火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也没多久,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而已。” 林笙看着炉子底下的火苗被风吹起,像是萤火虫在飞舞一般,苦笑道:“师父,你不要骗我了。” “我记得我睡着之前,好像是未时,可现在都快戌时了。” 吸了吸鼻子,林笙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药香,眼睛有点发酸:“师父……” “告诉我,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快死了吗?” 林笙嗜睡的越发厉害,所以逍遥子便每天衣不解带的努力研究可以缓解她嗜睡的药物。 因此,林笙的药也是每天不间断。 只是这么久以来,林笙似乎极少问他为何要喝这么多的药。 逍遥子以为,林笙不问,他便以为她不知道。 其实,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古灵精怪的小徒弟林笙,是那么聪明的孩子,怎可能相信他给她熬的药是专门强身健体的补药呢? 嗓子有些发堵,逍遥子半晌才调整着呼吸,“笙儿,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有师父在,你怎么可能会死?” “再说了,你还小,要死也是师父这个糟老头子死在你前头。” 尽管他是背对着林笙,林笙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却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一丝轻颤。 撑着藤椅,她站了起来,拖着疲软无力的身子,林笙走到逍遥子的身后,将脸贴在他的身后,喃喃道:“师父,我跟着你学医多年,可是我却诊断不出来我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 “外面的人都叫师父神医,想必师父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逍遥子僵直着身子,老眼里浮起了雾气:“笙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自打在悠悠谷的谷口收养林笙那日起,林笙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女儿。 他要怎么告诉林笙,他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师父。”林笙忽然挠着逍遥子的胳肢窝,脸上的神色转悲为喜:“其实,能吃能睡是一件好事呢!” “要不然,猪也不会被称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动物了!” 逍遥子笑不出来,看着林笙强颜欢笑的小脸,心中更是难过。 “嘿嘿,不过猪也是最可怜的,幸福不过几天,等被养肥膘了,就该被宰了。”林笙见逍遥子眼神哀戚,自己也觉得讲的话不好笑,摸了摸鼻子,她瞥见逍遥子手里的扇子被火炉里冒出来的火苗给点燃,立即大呼道:“师父,小心!” 可能是风有点大,以至于那扇子已经被烧了一半。 逍遥子回神,丢下扇子,抬脚在地上踩了几下。 林笙打了个呵欠,吃力的撑着膝盖站起了起来,“师父,我又困了,一会药好了,你记得喊我。” 说罢,她接二连三的又打了好几个呵欠。 转身,她又躺上了藤椅。 听着林笙的均匀呼吸声,逍遥子的老眼溢出一滴浊泪。 七日那天,大夫人过生辰,顾瑾琇便住在了相府。 在她住了两天后,大夫人担心她离开清王府时间久了,府中会有人趁机爬上清王的床,所以便好言好语把顾瑾琇给哄了回去。 不过,顾瑾琇刚出门,就有人给了她一封信。 她看完信后,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惨白。 死死攥着信封,她寻了个理由,把自己的丫鬟支走,于是自己去了信上的约定地点。 避过人多的街道,顾瑾琇终于不行到了明月湖。 这明月湖,便是多日之前,尹子恪与顾念时在这里举行诗社活动的地方,当然也是华琼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顾瑾琇一开始不知道姜源生约自己到这里要做什么,可当她被姜源生拖去了明月湖远处的一个废旧小亭子后,她便明白了。 亭子周围有高矮不齐的树木和灌木丛遮挡,她被姜源生从后面压在石桌上,外面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亭子里有一男一女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不耻之事。 身上的衣服被褪到腰间,顾瑾琇白皙的身子贴在冰凉的桌子上,眼睛慌张的望向四周:“表……表哥,不要在……不要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 姜源生抬手,狠狠落在顾瑾琇屁股上一巴掌,腰下也一个挺进,冷笑道:“你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勘察过了,这里很安全!” 姜源生的手劲很大,疼得顾瑾琇低呼一声。 听到顾瑾琇叫,姜源生更兴奋来了。 他一下下的用力撞击,兴趣很是高涨。 事先打探到顾瑾琇今日要回清王府,所以他就派人送了信给她。 既然说过,要让顾瑾琇做自己的奴隶,那他肯定要说到做到的。 他进不了相府,也不可能把顾瑾琇约到国公府里去做,清王府就更不用说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明月湖这个地方不错。 这里不算完全隐蔽,既能赏美景,还能做美事。 最重要的是,他还从未尝试过在露天环境里跟人欢好,尤其是湖边有许多来往走动的人,能让他在做坏事的时候,更加紧张刺激。 刚才给顾瑾琇说安全,也不过是诳她的。 要不然,她待会怎么能放开喉咙,放肆的大叫呢? “表……表哥……”顾瑾琇的身下很疼,她感觉不到丁点的快感,眼泪也疼得飙了出来:“轻……轻点,我好痛!” 她不知,自己越是哭泣求饶,姜源生便越是猛烈。 嘴唇贴在顾瑾琇耳后,他眯着眼睛,笑得阴冷邪恶:“表妹,比起恨得想杀了你,我更想看你在我身下痛苦。” “你痛苦,比跪在我地上舔我的脚更能让我快乐。” “你恨我,那又如何?” “到了最后,还不是一样都顺从于我,被我支配?” 他的话,直白赤裸,将顾瑾琇羞辱得想咬舌自尽。 她的腰被姜源生粗暴的抓着,无力反抗,只能用胳膊肘支在桌面上。 眸子猩红,她的眼睛里被恨意填满。 指甲死死的抠着掌心,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像是一个麻木的玩偶,她被姜源生用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一下下,随着他的冲撞而摆动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顾瑾琇只感觉到体内一股热流,随即姜源生便如刚捉完兔子的狗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疲惫的压在了她的后背上。 太后的寝殿外,尹素婉在请安出来后,兰嬷嬷将她给喊住了:“颐和郡主,您留步。” 尹素婉一愣,停下步子问道:“兰嬷嬷,有何事?” 兰嬷嬷上前一步,瞄了一眼,见旁边没人,便压低了声道:“郡主,有些话,太后不好说,老奴便替她说了,不过您可别怪罪老奴。” “嗯?”听兰嬷嬷这么说,尹素婉更是好奇了,问道:“嬷嬷有话尽管直说就好。” 兰嬷嬷轻咳两声,老脸神色不自然道:“明日紫桑公主和使臣离京,今晚皇上在宫中举行欢送宴,宁王爷肯定进宫出席。” “不如……不如您就趁着这个机会,想些法子与王爷和好吧。” 尹素婉听罢,垂下眸子,“王爷对我什么态度,太后和嬷嬷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不想再自讨没趣。” “哎呀,郡主您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兰嬷嬷一着急,忍不住附在尹素婉耳中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尹素婉脸一红,瞪大了眼睛:“嬷嬷,要是王爷知道了我给他下药,恐怕……” “欸,郡主不要担心。”兰嬷嬷摆摆手,沉声道:“今晚太后都打点过了,到时候会有人故意给王爷灌酒,只要王爷喝醉了,这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吗?” “这……”兰嬷嬷的话,让尹素婉很是心动。 要说这药,她的手里就有现成的一份。 那还是尹素汐指使双儿给自己和云国使臣下的,如果今晚用在亓灏身上的话,也未必不可。 大不了,东窗事发后,自己将这罪名推到太后身上。 故作一副犹豫状,尹素婉忐忑道:“嬷嬷,容我回去考虑一下。” “万事有太后顶着呢,郡主放宽心。”兰嬷嬷拍了拍尹素婉的手,然后便转身回了屋子。 尹素婉目送着兰嬷嬷关上门,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只要能回王府,她一定要亲手将顾瑾璃和她肚子里那孽种给除掉! 她要让亓灏和顾瑾璃这一对狗男女痛彻心扉,不得好过! 第225章 我好难受 书房里,杜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亓灏,低声道:“王爷,除了之前查到的顾侧妃之前在南山生活之外,其他的信息还是一点都查不到。” 亓灏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指轻扣着桌面,缓缓道:“阿顾的娘,不过才死了四年,她的信息必定是被人给抹了去。” 的确,凤瑟的信息,确实是被人抹了。 但是,老皇帝之所以能调查到她,不只是因为老皇帝手里的信息网要比亓灏的强大,更是因为老皇帝和贾公公早前就见过凤瑟,知道凤瑟与顾瑾璃二人在相貌上有多么的神似。 所以,亓灏查不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眉头紧锁,他冷声道:“杜江,再去查,本王就不信,永远查不出个蛛丝马迹来。” 最初,亓灏并未想过从凤瑟身上下手去查。 而这次,他是因为老皇帝戳穿了顾瑾璃的身份,这才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尽管,老皇帝并未将注意点集中在凤瑟身上。 可是,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兴许是与老皇帝的父子默契,也可能是他捕捉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到的某个点,总之鬼使神差的,他就想让杜江去查一下凤瑟。 只是,让他失望了,结果徒劳无获。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又问道:“对了,今晚皇上在宫里设宴,需要属下去通知顾侧妃吗?” 亓灏摇头,毫不犹豫道:“不需要,阿顾有了身孕,以后任何宴会都不用她参加了。” 他对顾瑾璃的这种贴心和维护,让杜江这个大男人都为之感动。 点点头,他转身出了书房。 “等会。”突然,亓灏又从后面把杜江给叫住了,“你派人去东山军营把秦峰叫回来,告诉他,以后保护阿顾的责任就交给他了。” 这意思就是说,秦峰从现在开始就成为了顾瑾璃的贴身护卫了。 顾瑾璃的安全,由秦峰负责。 若是顾瑾璃有什么意外,那秦峰的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顾瑾璃是亓灏的心头肉,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秦峰虽然对亓灏忠心,可办事情想事情到底是不那么周全的,杜江还真是有点不放心:“王爷,秦峰他……他合适吗?” 亓灏知道杜江的担心之处,他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上次秦峰犯了大错,是阿顾开口为他求的情。” “他念着阿顾的恩,怎敢不尽心尽力?” “王爷说的对,是属下多虑了。”杜江与秦峰也算是多年的兄弟,他知道秦峰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可人却单纯,心地也善良。 别人给他的滴水之恩,他必定涌泉相报。 让秦峰保护顾瑾璃,虽说是有那么点冒险,但连亓灏都选择相信秦峰,杜江更是没理由反对了。 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杜江退了出去。 亓灏待杜江走后,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折子片刻,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往芙蕖院去了。 没办法,他一心挂念着顾瑾璃,看不到她,心里就会不踏实。 最重要的是,今晚他要去宫里赴宴,这种讨人厌的宴会必定要浪费他很长时间。 再者,今早听爱月随口提到过,怀了身子的人不仅饮食习惯会渐渐发生变化,更容易胡思乱想,心情烦躁的同时脾气也跟着暴躁。 所以,他得在宴会之前多陪着顾瑾璃。 晚宴,本来是在酉时开始的,一般来说,这种欢送宴与欢迎宴一样,必须得守时守点的。 可亓灏硬是在顾瑾璃催促了多次后才动身,因此到了宫里后已经晚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对于亓灏的“特立独行”,宫中上下,朝中大臣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除了使臣感觉不受重视,略微有些不满之外,其他人包括紫桑在内,没有人说什么。 当然,老皇帝的脸色还是有点不好看的。 不过,他也只是冷冷的瞪了亓灏一眼而已。 毕竟,亓灏是什么性子,老皇帝比谁都了解不过了。 他来得晚,肯定又是在府中被什么人什么事给绊住了。 至于那人,肯定是顾瑾璃没错。 待亓灏落座后,乐师舞姬也陆续上场,小宫女们也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在人群之中。 今晚,太后仍旧没有出席。 尹素婉,也如同上次一样,坐在德妃、曦月的身边。 她低垂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指甲,绷直的身子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紧张。 深吸一口气,她端起杯子,将指甲里的白色粉末撒入了酒水中。 轻咳两声,尹素婉对身边的双儿使了个眼色。 双儿会意,趁着大家不注意,她在假装给尹素婉倒酒的时候将尹素婉下了药的酒杯与酒盘子里的酒杯给迅速换了过来。 没一会,酒盘子便被一个事先打点好的宫女给端了下去。 依着尹素婉的吩咐,小宫女将酒杯送到了亓灏的桌子上。 亓灏连尹素婉都懒得看,注意力更不可能放在一个端酒的小宫女身上。 只是,在小宫女给他倒酒的时候,他的余光还是敏锐的瞥见了她换酒杯的动作。 尽管那动作只是在眨眼之间,而且两个杯子的外形根本一模一样,可还是没逃过亓灏的法眼。 小宫女虽然也害怕被亓灏当场发现,可她是兰嬷嬷找的人,胆大心细,做事牢稳,所以全程很是谨慎小心。 她是在亓灏的眼睛看向大殿中央的舞姬身上时,才换的酒杯。 而且换完了后,亓灏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任何异样。 故而,对亓灏福了福身子,她悄悄舒了口气,自认为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那杯酒,亓灏迟迟不动。 他不知道这宫女是受何人指使,以手撑着额头,看着貌似是刚才喝多了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直紧紧定在那宫女身上。 看着那宫女返回到尹素婉身边,装模作样的给她倒酒,二人之间点头示意,亓灏顿时明了。 端起酒杯,他一饮而尽。 果真,对面的尹素婉在看到亓灏喝了酒,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开,压在心头的一颗大石头也随之落地。 亓灏擦了擦嘴角,用胳膊挡住了眼底的轻蔑。 将口中酒水全部吐在帕子上,他唤了一声杜江,然后从桌子底下将帕子递了过去,用仅能使彼此听到的声音道:“速速派人去看看,这帕子上是什么药。” 杜江接了过来,将帕子攥在掌中,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舞姬退场的时候,随着人流混了出去。 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查出帕子上的药,杜江只能就近原则去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也是分工值班的,巧的是魏廖今晚在,所以没耽搁多少时间,魏廖便告诉杜江这药是烈性春药。 杜江得知后,连忙返回了宫宴,将结果告诉了亓灏。 亓灏心中冷笑,他没有想到,尹素婉竟会堕落到给自己下药的地步。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黔驴技穷了,还是无所不用其极。 尹素婉不敢正大光明的去看亓灏,毕竟两个人在大家面前已经算是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只能在夹菜或者是与德妃、曦月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的时候,去偷偷观察亓灏的反应。 不过,她的座位与亓灏离得不近,也看不清他是否有了反应。 亓灏站起身来,一边揉着眉头,一边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在他靠在杜江身上的时候,往杜江的手里塞了一颗要玩:“想办法放进尹素婉的酒杯里。” 杜江将药丸藏在手心里,声音不大不小的配合道:“王爷,属下让人给您拿碗醒酒汤去!” 说罢,他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人。 亓灏确实是有些热,不过这种热,不是因为春药产生的燥热,而是烦闷。 他不屑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又不想就此放过尹素婉,所以便以牙还牙,让杜江好好教训一下她。 扯了扯领口,他微微眯着眼睛,又往嘴里灌了几杯酒。 这宴会上的人,觥筹交错,一个个的都是虚伪至极,一点意思都没有。 想来想去,还是府中等着他回去的阿顾比较好。 性子简单单纯,连发脾气都是那么可爱。 闭着眼睛,他脑海里想这顾瑾璃,心里的烦躁也就淡去了许多。 尹素婉瞧着亓灏一副醉眼迷离,并且还脸色发红的模样,心里欢喜。 她没想到,这药效竟然产生的这样快。 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亓灏待会一定会看到不适。 只要他出了大殿,那她必定要紧跟不舍。 要不然,到时候他要是需要人解决需求了,随便抓了个宫女或者其他大臣们家的女眷,自己今晚这一番折腾,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王爷,醒酒汤来了。”杜江很快回来了,手里竟真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亓灏“嗯”了声,抬起头,就着杜江的手,喝了一半。 尹素婉大概也猜到了杜江给亓灏喝下去的是醒酒汤,她皱了皱眉,有点担心。 醒酒汤可以醒酒,可她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影响春药药性的发挥。 就在尹素婉走神的时候,宫女们又端上了新的菜品。 曦月见尹素婉拿着筷子好长时间不再动手,便好奇道:“婉姐姐,你怎么不吃了?” “嗯?”尹素婉听曦月唤自己,赶紧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曦月主动给尹素婉舀了一碗八珍汤,“婉姐姐,我瞧着你黑眼圈有些重,你得好好补补身子。” 曦月胆小内敛,宫里能跟她说话说到一块的人不多。 尹素婉在宫里也住了不短时间了,有时候两个人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一来二往也算是熟识了。 而且,尹素婉待曦月也温和有礼,不似其他人那样表面恭敬奉承,背地里却在嘲笑讥讽她。 当然,尹素婉打心眼里也是一样瞧不起曦月的。 好好的一个金枝玉叶,怎能过得这么窝囊? 倘若尹素婉要是有一个公主身份,必定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 对曦月示好,是因为尹素婉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寄人篱下的。 能多一个朋友,自然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尽管尹素婉不爱喝什么八珍汤,但也不好意思拒绝曦月,她道了声谢,然后象征性的喝了几口。 亓灏给杜江的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味,是顾瑾璃曾给亓灏防身用的迷药。 这宴会才进行到一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尹素婉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沾嘴,只在座位上干坐着。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杜江将药溶于水后,加在了宫女给尹素婉新上的所有菜中。 尹素婉喝了这八珍汤,自然也就中了药。 “婉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很快,曦月便发现尹素婉的鼻尖沁出了细小的汗珠,而且两颊也像是染上了红晕似的。 “我没事。”尹素婉只觉得有点热,她刚才喝过酒,可也不过是三四杯而已。 “啊,我记得了。”曦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今晚父皇让御膳房备的酒好像是以前轩世子送的‘百果香’,这酒的后劲大。” “婉姐姐,你这应该是喝多了。” “是吗?可能吧。”尹素婉暂时还没有晕乎乎的感觉,她的话刚说完,亓灏就被杜江给扶了出去。 尹素婉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对曦月道:“我有点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曦月“哦”了声,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 倒是皇后,她的眼睛在尹素婉身上停留了会,又注意到刚出了大殿的亓灏,她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随即冷笑一声,貌似自顾自的说道:“这颐和郡主啊,还真是个痴情的女子!” 顿了顿,她见德妃看过来,补充道:“不过啊,自古以来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曦月啊,你以后可不能跟颐和郡主学!” 曦月不知道皇后为何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吓得筷子“啪”的掉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下意识的捡了起来,战战兢兢的放在碟子上。 皇后嫌弃的看了曦月一眼,啧啧道:“哎哟,咱们宫里难道还差一双筷子不成?真是脏死了!” 曦月听到这话后,小脸更是惨白。 德妃悄悄拍了拍曦月的手,当作没听到皇后的奚落。 转头,她语气平静道:“再去给公主拿双筷子。” “是,娘娘。”小宫女应了声,立刻转身去给曦月拿筷子去了。 皇后见德妃如此沉得住气,动了动唇,还想再讥讽几句,但老皇帝这时突然一个冷飕飕的眼神扫了过来,让她被迫闭上了嘴巴。 对于亓灏和尹素婉的前后脚离开,老皇帝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他对太后让兰嬷嬷暗示尹素婉给亓灏下药一事并不知情,可心里却也是希望尹素婉能和亓灏和好的。 见尹素婉跟着亓灏出去,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尹素婉出去后,只看到了亓灏一个人扶着长廊边上的柱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她往周围张望了一下,并未看到杜江。 尽管不解杜江去了哪里,但她来不及多想,便直接架着亓灏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亓灏将半个身子都压在尹素婉的肩膀上,他胸前的衣领已经完全的扯开,露出了一片精壮的胸膛。 嗅到了尹素婉身上的芳香,他一边被她搀着往僻静处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道:“阿顾,我好……好难受……” 亓灏这样子,看在尹素婉眼里分明是已经情动了。 可是,“阿顾”这两个字听在耳中,却像是有人拿着尖细的针狠狠扎了自己的耳膜一样。 半拽半架的,尹素婉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将亓灏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出了大殿到房间的整个过程中,亓灏的手都在她的身上不安分的摸索。 而他的口里,也一直呼喊着顾瑾璃的名字。 将亓灏丢在床上,尹素婉站在床边,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累到了,还是杜江下在饭菜里的药终于起了效果,她喘着粗气,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爬上床,她一边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低头吻着亓灏。 亓灏将她狠狠的压在身下,“阿顾……我爱你……” 许久没有与人亲密过,只是一个激吻,就足以让尹素婉头脑发昏。 更何况,至今为止,尹素婉还是一个处子。 作为一个处子,她本就不经撩拨。 而且,杜江还擅作主张的将帕子拧干,把亓灏吐在帕子上的春药混合着迷药一并给尹素婉用了。 所以,她一声声唤着亓灏的名字,“亓灏……” 余光瞥见门被人推开,亓灏突然从尹素婉的身上离开,一边下床,他一边道:“阿顾,你……你等我会,我去……去找剪刀,把衣服剪开。” 这床上躺着的人,要真是顾瑾璃,亓灏不用脱衣服都会猴急的将她“正法”。 但尹素婉从没跟亓灏欢好过,她不知道在床上的亓灏会疯狂到何种地步。 当然,也因为她自己头脑现在不清醒,她以为亓灏这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 屋子里一片黑暗,尹素婉不知道亓灏去哪里找剪刀去了,她闭着眼睛:“唔……好热,热……” 不只是热,她还特别的想要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身下的空虚。 在亓灏隐在屏风后面的时候,杜江早已将挨了一手刀后,晕过去的云国使臣推到了尹素婉的身上。 使臣的体形,与亓灏比起来相差太多。 可是,因为他是侧着身子躺在尹素婉身上,所以那肥胖的肚子也就不太明显。 尹素婉感觉到了压在身上的人,她以为是去而复还的亓灏。 手无力的轻轻推了一下使臣的肩膀,她出口的声音很是渴望:“亓灏……” 使臣已经昏了过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反应的。 迷药让尹素婉浑身瘫软,可春药又让她瘫软的身体被一股强烈的欲望给支撑着坐了起来。 她用力的扯下了使臣的裤子,又将他的腿给分开,自己竟直接坐了上去。 多日前,所有人都以为亓灏与尹素婉早已圆了房。 但只有亓灏、尹素婉,以及顾瑾璃知道,那被桂嬷嬷宣扬出去的床单上的落红,不过是尹素婉来了月事而已。 “啊!”痛呼一声,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使臣虽然昏过去了,可基本的生理反应还是有的。 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的往上顶了一下。 他这一顶,不禁顶到了尹素婉的花心。 不似刚才的疼痛,她竟感觉到了有些舒服。 可能,男女之爱这种事情,无论男女,都不用人去交。 因为,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和天性。 尹素婉摆动着腰肢,放飞了自我…… 亓灏眼底划过一抹冷光,然后放轻了步子,与杜江前后出了房间。 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往大殿走,一边幽幽道:“一会回去后,你派人提前好准备热水送去书房。” “还有,最好不要让阿顾知道。” 他刚才为了做戏逼真,与尹素婉缠绵了一番,身上肯定沾了她的味道。 不说顾瑾璃心细如发,肯定能发现他碰了别的女人,只说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碰过尹素婉的事实。 “是,属下明白。”杜江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尹素婉的屋子,小声道:“王爷,她醒来后,万一将事情闹大,皇上和太后追究该怎么办?” “哼,你放心,此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要是闹大了,只会自己没脸。”亓灏冷哼一声,缓缓道:“云国使臣沾了便宜,更是不会对外泄露。” “所以,尹素婉这次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杜江听罢,心里很是解气。 这个尹素婉,贼心不死,竟敢胆大包天的给亓灏下药,她今晚被使臣糟蹋了也是活该! “王爷,您仔细着些!”见对面走来一个小太监,杜江赶紧扶着亓灏。 亓灏摇摇晃晃,走路有些不稳。 他对小太监招了招手,打了一个酒嗝:“本……本王先回府,你……给父皇说……说一声!” “是,宁王爷。”小太监点点头,立即转身跑回了大殿。 二人出了宫门口,杜江扶着亓灏上了马车,然后二人会了宁王府。 第226章 没了记忆 距离玉淑不小心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她每日都以泪洗面,本就身子不好,如今更是缠绵病榻了。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二人苦口婆心,不知道劝了多少话,但玉淑仍旧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 她无法想象,原来那般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而且,自己的亲生父亲广陵王,以及自己其他家人,都是被南阳王当年给全部歼灭的。 如此残忍的事实,让她几乎崩溃。 戏曲里有认贼作父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什么。 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人,竟是刽子手…… 尽管,广陵王当时以下作乱,死有余辜。 可是,玉淑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她没有见过血雨腥风,单纯的如一张白纸,只知道自己的亲人被斩杀,却不知倘若广陵王真的造反成功,那么整个亓国的江山都将会被颠覆…… 南阳王夫妇的话,玉淑不仅听不进去,而且还连他们的面都不见。 她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不吃不喝,这让南阳王妃看在眼里是既心疼又难受。 想着玉淑从小最听陈泽轩的话,因此便打算让陈泽轩来劝一下玉淑。 然而,玉淑虽表面弱不禁风,可这次却表现得性子极为的执拗倔强。 两三天,即便是陈泽轩劝她,她也无动于衷。 陈泽轩该说的话都说了,他今日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安慰玉淑了,故而只能坐在她的床榻边,默默无语。 见玉淑仍静静流泪,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一个核桃,陈泽轩叹了口气,忍不住道:“玉淑,你要哥哥怎么办才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擦着玉淑的眼泪。 玉淑咬着唇,眼泪越擦越多。 她看着陈泽轩,半晌才道:“我……我不是父王的女儿,我的父亲是广陵王。”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既然玉淑与陈泽轩毫无血缘关系,那么他也就不是她的哥哥了。 陈泽轩抿了抿唇,缓缓道:“玉淑,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解释清楚的。” “可我还是想说,自打你被父王带回来至今,他和母妃一直将你视为己出,从未藏私。” “我记得,几年前的冬天,你犯了病,父王为了给你找药,带着人冒雪去深山,险些丧命。” “你知道后,当时还哭了好久。” “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他们对你的疼爱都是发自内心的。” 大大小小的道理,不管是南阳王夫妇还是陈泽轩,都已经说破了嘴。 所以,陈泽轩这是最后一次打感情牌。 玉淑眸光一颤,脸上神色挣扎。 她的内心,极为矛盾的。 陈泽轩说的都是事实,南阳王夫妇是真心对待她。 在南阳王府的这些年,府中上下所有的人,都像是捧着宝贝似的捧着她。 平心而论,没有谁有什么对不起她亦或者怠慢的地方。 相反,她这个本该被斩草除根的孽种,却在这里过着衣食无忧,享尽温暖呵护的生活。 若说曾经的幸福生活就像是一场白日梦,那现在梦醒了。 梦里疼她的父母,宠她的哥哥,竟然都是她从旁人那里借来的。 这让她心里如何不发酸,不发堵? 至于广陵王,她已经没了记忆。 因此可以说,她介意的还是血缘关系。 她害怕,没了血缘关系的牵扯,大家对她的态度会产生变化。 甚至,会将她赶出王府。 可是,她当真是多虑了。 南阳王夫妇和陈泽轩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若要区别对待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了。 大概,还是太没安全感。 兴许人就是这样,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害怕什么。 南阳王夫妇于她而言,是可敬可亲的父亲母亲。 而陈泽轩……则是她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 以前,她经常会一个人偷偷的胡思乱想,如果陈泽轩不是自己的哥哥,那该多好。 与她同病相怜的人,便是顾瑾璃的大哥,顾成恩。 玉淑和顾成恩一样,都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严格来说,是禁忌之恋。 可当陈泽轩真不是她的哥哥后,她又不知所措起来。 “玉淑”。陈泽轩将玉淑散落下来的碎发理到耳后,又道:“你不要担心,父王和母妃,还有我,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你永远都是我们南阳王府的郡主,一直都是我们的玉淑。” “你……你会一直对我好么?”这句话,才是玉淑最在乎的问题。 她嗫嚅着双唇,忽然握住了陈泽轩的手,“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会对我好吗?”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泽轩,她的声音里透着紧张,湿漉漉的眼神也满是希冀。 陈泽轩不知道玉淑对自己的心思,因此还是以一个哥哥的心态面对她。 他勾了勾唇,觉得玉淑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傻。 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像以前那般宠溺道:“当然,哥哥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听着“哥哥”二字,玉淑垂下眸子,半晌才笑得勉强:“哥哥,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傻瓜,从小到大,哥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陈泽轩见玉淑终于把自己的话听心里去了,便难得童心大起,伸出手指,笑道:“来,拉钩。” 玉淑看着面前陈泽轩修长白皙的手指,刚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的是,陈泽轩给了她承诺。 难过的是,这个承诺无关男女之情。 她想做他的女人,一点都不想做他的妹妹…… “玉淑?”见玉淑迟迟不伸手,陈泽轩挑眉道:“怎么,不信哥哥吗?” 玉淑扯了扯唇,伸出了手指。 “既然玉淑相信哥哥,更应该相信父王和母妃。”陈泽轩见打开了玉淑的心结,便趁热打铁道:“这几日,你不吃不喝,父王和母妃也陪着你滴水未进。他们老了,身体吃不消了,你要是再不进食,是想看着他们病倒吗?” 说罢,他将视线移到半掩的窗户上。 “我……”玉淑顺着陈泽轩的目光,看着趴在窗户上,仅仅透过窗户缝隙往里偷瞄的南阳王夫妇,心狠狠的抽搐起来。 不过是几日而已,南阳王和王妃竟好像老了十多岁左右。 南阳王妃眼下发青,眼睛也跟自己一样红肿。 而南阳王胡子拉碴的,看着极为的憔悴。 “父王,母妃……”玉淑的鼻子一酸,这几日积攒在心底的所有怨恨都被泪水冲刷的淡去了。 外面的南阳王妃听到玉淑喊他们,激动的捂着嘴哭了起来:“世成……玉淑她认我们了!” “嗯嗯,她认我们!”南阳王也老泪纵横,搂着南阳王妃的手有些颤抖。 玉淑没料到,原来南阳王夫妇如此在意自己。 她再也忍不住了,掀开被子,赤着脚跑下了床,往门口奔去。 “父王,母妃!”一头扑进南阳王妃的怀里,感受着南阳王妃温暖的怀抱,玉淑彻底释怀了。 “玉淑,我的好女儿……”南阳王妃紧紧搂着玉淑,低低的哽咽起来。 南阳王也抹着眼角,看着玉淑光着的脚,急声道:“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地上这么凉,受寒了怎么办?” 他刚说完,陈泽轩便从里面拿着玉淑的鞋子出来了。 “来,穿上。”弯下腰,他亲自为玉淑穿上鞋子。 “哥哥……”玉淑小巧精致的脚被陈泽轩握在手中,身子一颤。 陈泽轩笑了笑,穿好鞋子后,站起身,对一旁的雷子道:“吩咐厨房,立即做一些饭菜送大厅里去。” “父王和母妃这几日劳心劳神,需要好好补补身体。” “是,世子。”对于玉淑非南阳王夫妇亲生的事情,雷子尽管也惊讶不已,可他没立场评论什么。 只能像府中其他知情的人一样,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 当然,不管玉淑是什么身份,她这辈子都不是他能肖想的人。 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以前的他,现在的他,都没资格爱她…… 应了声,雷子转身往厨房去了。 “来人,伺候郡主洗漱。”对玉淑的丫鬟招了招手,陈泽轩又吩咐道。 玉淑脸色病白,又是一脸泪痕,浑浑噩噩了几日,是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了。 南阳王妃与玉淑携手回了屋子,小丫鬟赶紧去打水伺候她洗漱。 有关玉淑身世一事,终于到此结束了。 南阳王拍了拍陈泽轩的肩膀,很是欣慰:“轩儿,这次多亏了你。” 陈泽轩见南阳王紧蹙几日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了,笑道:“这是儿子该做的。” 南阳王点点头,也进了房间。 使臣今日一大早离开了,杜江将宫里的情况给亓灏禀告了一番,他听后,冷笑道:“云国也真是没人了,竟派了这样的怂货来!” 与亓灏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使臣并没有在今日早上才醒来,而是在大半夜里提前醒了。 温香软玉在怀,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个爬上自己床的小宫女,于是便来了兴致。 可是待看清尹素婉的脸后,大惊失色。 若是搁在之前,他不知道尹素婉的身份,可能还会借机与她翻云覆雨。 但是,老皇帝那晚已经点名了尹素婉是亓灏的宁王正妃,使臣就是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动亓灏的女人。 当然,在他被杜江敲晕了之后,已经碰过尹素婉了。 虽然,是尹素婉主动的。 可与尹素婉有过肌肤之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之前是喝醉了,不省人事,做过一次也实属“无奈”。 既然现在清醒了,就断然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所以,趁着尹素婉醒来之前,他必须要赶紧离开作案现场。 胡乱的穿戴好衣服,使臣趁着天还没亮,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王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杜江想了想,问道:“尹素婉一直以为昨晚的人是您,她会不会以此来让太后和皇上施压,亦或者将此事告诉顾侧妃?” 若是尹素婉拿着昨晚的事情做借口,想必太后和老皇帝绝对会让亓灏立即把尹素婉给接回去。 而顾瑾璃知道了此事,又该如何,亓灏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他昨晚回去后,虽然洗了个澡,除去了留在他身上的脂粉味。 不过,顾瑾璃还是细心的发现,他身上换的衣服不是进宫之前的那件。 尽管亓灏的衣服都是黑袍,可并非每件袍子上的暗纹都是一样的。 就好比进宫之前的那件是祥云暗纹,而新换的那件衣摆下面就是芍药花纹。 对于换了衣服的原因,亓灏给顾瑾璃的解释则是应酬的时候,不小心将酒洒到了衣服上,所以便换了。 顾瑾璃对亓灏的言辞是十分信任的,毫不怀疑的信了他的话,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虽说亓灏对顾瑾璃撒了谎,可这谎言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谨记着前三个月不能同房的规矩,故而他在睡觉的时候只能抱着单纯的抱着顾瑾璃睡。 不过,能抱着她,亓灏也很满足了。 毕竟,只要顾瑾璃在身边,他就安心。 沉吟片刻,亓灏缓缓道:“本王觉得,她应当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见杜江不解,他又道:“若是她今早见到了本王,这事情自然会被宫中上下知道。” “可关键是今早本王的人没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空口无凭,搞不好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骚。” “要知道,在后宫之中与男人私会苟且,这也是死罪一条。” “尹素婉,是不会冒险的。” 顿了顿,他幽幽道:“不过,真是可惜了,还是让她逃过一劫。” 如果使臣没有半夜走,那么今早宫中想必会出一件大事请。 那就是,尹素婉耐不住寂寞,与使臣暗通款曲了。 亦或者是使臣垂涎尹素婉已久,将她给强了。 反正,不管哪个版本的流言蜚语,尹素婉的名节都被使臣给毁了。 即便是身上挂着那“颐和郡主”的名头,也不过是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而已。 那样肮脏的女人,太后和老皇帝怎还敢开口让自己把她接回王府?! 杜江心中暗暗佩服亓灏的心机,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亓灏抿了口茶,问道:“阿顾在做什么?” 杜江回答道:“顾侧妃在看书。” 亓灏眉头微皱:“去传本王的话,将阿顾房间里的书都收了。” “呃……”杜江听罢,下意识道:“王爷,您要是把顾侧妃的书都收了,恐怕她会不高兴的。” 亓灏是怕顾瑾璃看书时间久了,伤了眼睛。 听罢,他改口道:“那就吩咐下去,每日只给阿顾留一本书,什么时候看完了什么时候再让爱月去管家那里换。” 杜江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看书的,张了张嘴,他更加佩服亓灏了:“属下遵命。” 说罢,他转身出了书房,往芙蕖院方向走去。 顾瑾璃给亓灏防身的迷药很是厉害,让尹素婉在使臣身上飞驰了一会后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是天明。 她看着床单上的嫣红,有些不敢置信。 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不止是身下那部位痛,就连头也有点痛。 她记得自己将亓灏拖上了床,也记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在亓灏身上求欢。 只是,记忆很是不完整,好像缺少了什么。 她想不起来,摸着已经凉透了的另一半床榻,便问捧着衣服站在自己床边的双儿:“王爷是何时走的?” 昨晚在尹素婉跟着亓灏离开宫宴的时候,双儿并没有随着出去。 因为担心旁人怀疑,所以她继续留在宴会上。 后来,在亓灏以醉酒为借口被杜江扶着离开的时候,恰巧被准备往回走的双儿看到了。 当时,双儿见亓灏身边没有尹素婉,便以为是尹素婉计划失败了。 可是,诡异的是,当她路过顾瑾璃房间,竟听到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她一开始不知道那是女人动情时候发出来的声音,还以为尹素婉是身体不舒服。 等她悄悄推开门,透过门缝隐约看到尹素婉似乎在蹲在一个模糊的人身上上下起伏。 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捂住嘴立刻将门给关上。 所以,在听到尹素婉的话后,双儿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真相来。 见双儿低着头,不支声,尹素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怎么,耳朵聋了?” 双儿缩了缩脖子,立即道:“回主子,王爷他……他走得早,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 亓灏的确是走得早,昨晚就走了。 至于昨晚与尹素婉共度春宵的人是谁,双儿也真不知道。 尹素婉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亓灏本就是被她下了药的,醒来后发现躺在自己床上,依着他的脾气,一定会非常的生气。 而他之所以没有当场爆发,可能也是怕这件事情闹大传到顾瑾璃耳中。 攥紧被子,她很是懊悔。 如果昨晚没有多喝那几杯“百果香”就好了,她没睡的那么死,就可以今早拖住亓灏。 到时候太后和老皇帝知道了昨晚亓灏留宿在自己这里,那她就可以立刻回王府了。 就算是不能立刻回去,至少也能给顾瑾璃添堵! 双儿抬了抬眼皮,偷偷的打量着尹素婉的神色。 见她似乎信了自己的话,心头的大石头便放了下来:“主子,需要奴婢现在伺候您洗漱吗?” 昨晚一番硬战,尹素婉的汗液以及战后使臣的遗留物在她身上粘乎乎的,她自然是要沐浴换衣的。 可忽然想到什么,她却摇头道:“不,你先出去,一会我唤你的时候再进来。” 双儿“嗯”了声,出了房间。 尹素婉将枕头垫在了腰下,将双腿支在了墙壁上。 这种姿势,与多日之前亓灏为了让顾瑾璃受孕,扯着她腿的姿势一模一样。 二人的区别就在于,一个体内的种子是亓灏的,另一个则不是。 深吸一口气,尹素婉回忆着昨晚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不禁呼吸粗重起来。 她的第一次,竟是在她主动的情况下进行的。 而且,依稀记得,她那个时候好像很是疯狂…… 轻叹一声,她的手摸向小腹,只希望自己这次能一击即中。 只要到时候怀上亓灏的孩子,她就可以将孩子当成筹码,就不信亓灏不接她回去! 若是亓灏怀疑这孩子的来源,亦或者不承认昨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大不了等孩子生下来让他与孩子进行滴血验亲! 到时候,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他还能如何抵赖? 不过是十个月,她等得起! 这样想着,尹素婉嘴角的笑意渐大。 似乎,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抱着孩子,站在亓灏和顾瑾璃面前的画面,她能想到顾瑾璃和亓灏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闭上眼睛,她夹紧腿,抬高了屁股。 芙蕖院里,顾瑾璃看书看的好好的,忽然见爱月跟荷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将自己书架上的书一摞摞往外搬,便问道:“爱月,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以为这两个丫鬟是要把书拿到院子里晒,却听得爱月道:“王爷说了,从今以后要限制您看书的时间。” “您的这些书先交给周管家保管,等您看完了手里的再让奴婢找他换书。” 顾瑾璃听罢,瞪大眼睛:“这是王爷说的?” 爱月点头,很是赞同亓灏的做法:“嗯,王爷做的对。” 顾瑾璃看着刚才还满满的书架,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就被搬空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向着他。” “嘿嘿,没有没有,奴婢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主子您的。”爱月吐了吐舌头,然后乐呵呵的大手一挥,指着最下面还落下的两本书,“荷香,那还有本,你别忘了。” 荷香见顾瑾璃的脸沉了下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还真的把最后的两本也给带走了。 见两个丫鬟离开,顾瑾璃郁闷的将书里的书往桌上一丢,再没了看书的心思,心里把亓灏骂了个遍。 第227章 地下情人 紫桑与使臣昨日离京,宣王没料到她竟这么快就回了云国,因此便接受了德妃的意见,打算从沈碧云身上下手。 吃过早饭后,他便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去了沈府。 对于宣王的一举一动,顾瑾琇虽无法在第一时间里了如指掌,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到了下午,在院子里散步的顾瑾琇便从丫鬟口中收到了消息。 她听罢,狠狠的掐断了那开着正好的花:“可恶!” 以前,玉淑来京的时候,宣王便像是不要脸的苍蝇似的,一个劲的往上黏。 前两日,他又主动带紫桑逛京城。 尽管只是短暂的半天时间,可像顾瑾琇这般心胸狭窄,占有欲极强的人,怎能忍得了? 而现在,宣王竟又要去勾搭沈碧云? 使劲的碾着脚下的花,她一甩衣袖准备出府去找询问问个纠结。 不过,却被丫鬟给拦了下来:“主子,您不能出去。” “给我让开!”顾瑾琇冷冷的瞪了丫鬟一眼,很是不悦。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可还是大着胆子道:“主子,奴婢听说,这两日姜公子经常在街上溜达,万一……” “万一您被他给碰上了……” 的确,自打前日姜源生约了顾瑾琇在明月湖的亭子里作战后,那种奇妙的刺激感让他意犹未尽。 所以,他便想从街上找几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的女子,再拖到野外放纵一次。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差,还是现在的女子都变得警惕起来,总之所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女子,一看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立马躲得远远的。 姜源生不知道,女子们之所以避他如蛇蝎,是因为多日前他在悦来茶室猥亵顾瑾璃未遂,被亓灏断了手指的事情早已家喻户晓。 就连他那独眼龙眼睛,也是因为做坏事才瞎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色欲熏心的人,故而便能躲多远躲多远。 果真是,顾瑾琇一听到姜源生的名字,立即面色一僵,顿住了脚。 脑海中浮现出被姜源生当作奴隶的画面,她死死攥着拳头。 眸光闪过一道狠戾,她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尽快除掉姜源生。 要不然,自己这后半辈子,将会永远受他控制威胁。 就在顾瑾琇盘算着如何杀了姜源生的时候,小丫鬟忽然指着清王的房间门口,小声道:“主子,您看。” 只见一个背着药箱,看着像是一个大夫的人环顾了四周后,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从侧门出府了。 顾瑾琇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她与清王就寝,二人都是一个人在里间,一个在外间的软塌上。 除却洞房花烛那夜,他们两个欢好过,这么久以来,清王并没有碰过她,这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不过,清王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来,那这大夫是怎么回事? 这般警惕谨慎的,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鬼。 抬脚,顾瑾琇往房间里走去。 她刚踏进去,见清王正系着衣服的扣子,便问道:“刚才我看到好像有大夫来过府里,王爷身子不舒服吗?” 清王轻咳两声,摇头否定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嗓子不舒服罢了。” 顾瑾琇奇怪的看了清王一眼,见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问了。 反正清王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才懒得去理会他的死活。 清王要是死了,顾瑾琇虽成了一个寡妇,但是她可以私底下肆无忌惮的与宣王私会,以后也无需再战战兢兢了。 不过,尽管她有这个心思,可却不会真的对清王动手。 一来,清王对她并不是十分的信任,若是自己被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在宣王没有明确要娶她之前,她还是得要这清王妃的位子来做依靠。 她对宣王来说,只是一个见不得光,藏在地下的情人。 自己对他一心一意,痴心不悔,而他则三心二意,勾三搭四。 纵使她对他的感情再深,也禁不住被他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心。 所以,宣王若能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自己,那她也敢冒死结果了清王。 可惜,宣王不敢。 将心头的郁闷压下,顾瑾琇理了理发髻,回了里间。 当宣王正将目标瞄准沈碧云的时候,此时的亓灏也被老皇帝召入了宫中。 老皇帝见亓灏不说话,便用犀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怎么,你还是放不下顾瑾璃那个女人?” 既然顾瑾璃和顾瑾琇二人身份互换的事情已经被老皇帝知晓了,所以老皇帝也没必要再演戏,直接称呼了顾瑾璃的真名。 亓灏垂着眸子,恭敬道:“父皇,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顾瑾琇的错。” “阿顾是庶出,在相府她没有做资格和选择的权利,只能受人摆布。” “将心比心,儿臣觉得阿顾甚是可怜。” “倘若父皇要儿臣休了她,儿臣恐怕做不到,还请父皇……” “老四。”老皇帝打断了亓灏的话,幽幽道:“想了三天,这就是你给朕的答复吗?” 亓灏深吸一口气,声音虽低,可却很是坚定:“父皇,人活一世,有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阿顾没有做错什么,不该承受她不该承受的罪过。”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神色是明显的不满。 他自以为了解亓灏,可却忽略了亓灏的性子有一半遗传了他的偏执。 亓灏对顾瑾璃如此,不是跟他对凤瑟一样吗? 坐直身子,老皇帝缓缓道:“朕可以答应你不追究她。” 亓灏眸光微动,看向老皇帝。 如他所料,老皇帝是有条件的。 “娶了沈碧云,朕放过她。”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亓灏着实惊讶。 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父皇,你让儿臣娶沈碧云?” 老皇帝点头,面色威严道:“你一日不将尹素婉接回去,尹太傅便一日不可能再助你。” “朕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沈明辉还能为你效力了。” 亓灏摇头,沉声道:“父皇莫不是忘记了,秋猎会那日,儿臣踢伤了沈碧云的腿,您觉得像沈明辉那般睚眦必报的人,会不记仇吗?” “哼,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老皇帝听罢,老脸沉了下来:“你为了顾瑾璃,先是与尹太傅翻脸,又得罪了沈明辉和姜国公府,你倒是说说,这京中的达官贵人,还有谁是你能用的人?” 说着说着,他竟怒气冲冲的拍起了桌子:“老四,你再这样下去,失去了人心,还如何登基为帝!” 老皇帝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顾瑾璃就是个红颜祸水,只会拖亓灏的后腿。 亓灏要是再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己在作死。 这样的话,老皇帝对亓灏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了。 要不是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不听,老皇帝也不会对顾瑾璃起了杀心。 当然,留不得顾瑾璃的最重要原因,不只是因为她迷惑了亓灏,还因为她是凤瑟的女儿。 亓灏不知这其中缘由,只当老皇帝不喜顾瑾璃是因为她的身世。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父皇,阿顾惊才艳艳,不会成为儿臣的绊脚石。” “有她在儿臣身边,儿臣必定会事半功倍。” “冥顽不灵!”老皇帝见亓灏还是如以前一样,更加恼怒。 老眼里杀气腾腾,他一字一句道:“你是在逼朕杀了她吗?” “父皇!”亓灏身子一颤,瞳孔缩了一下。 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紧张,他绷直着身子,拳头也攥了起来:“您不能动阿顾。” 老皇帝冷笑一声,“朕若是执意要动她,你又要如何?” “儿臣……”亓灏薄唇紧抿,良久才道:“阿顾是儿臣的命。” “父皇要杀她之前,先杀了儿臣。” “要不然,阿顾死了,儿臣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有什么意义?” “放肆!”老皇帝一听,忍不住抬手将手旁的茶杯用力往地上一丢,厉色道:“你在威胁朕?” 上次,老皇帝试探亓灏的态度,他没有立即维护顾瑾璃,是担心老皇帝见因此对顾瑾璃更加厌恶。 而这次,他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挟,是要告诉老皇帝,自己对顾瑾璃到底有多重视。 老皇帝要真杀顾瑾璃,就得掂量一下了。 “噗通”一声,亓灏跪了下来。 他低着头,轻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儿臣的性命,系在父皇的手里,怎敢威胁您?”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凄凉。 “你!”老皇帝被气到老脸发白,他指着亓灏的手有些颤抖,半晌才道:“滚出去!” 亓灏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贾公公站在一旁,全程大气不敢出。 待亓灏出了御书房后,他重新倒了杯茶,递到老皇帝面前,也不敢说话,然后蹲下身子清扫地上的碎瓷片。 “这个孽子!”老皇帝怒气腾腾,又将贾公公刚放到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砰!” 茶杯在贾公公的脚边落下,好在没伤到他。 捂着噗通乱跳的老心脏,贾公公余惊未定的看着老皇帝:“皇……皇上息怒。” 老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摆摆手,烦躁不安道:“你也出去。” 知道老皇帝心情不好,贾公公赶紧收拾好地面,应了声,立刻闪人。 出了御书房后,亓灏一边往宫门口走,一边回想着刚才老皇帝的话,眉头紧锁。 看来,老皇帝已经对顾瑾璃起了杀意。 虽然老皇帝忌讳着自己,可能暂时还不会对顾瑾璃动手。 可是,什么事情都有意外。 所以,回府后,他要在芙蕖院里多布置些人手保护顾瑾璃才行。 “王爷。”这时,杜江忽然过来了:“宣王今日带着礼物去沈家了。” “哦?”亓灏听罢,冷笑道:“他应该是要拉拢沈明辉了。” 杜江问道:“王爷,要不要阻止宣王?” 亓灏摇头,缓缓道:“让他们尽情勾结,不要插手。” 杜江担心道:“王爷,宣王一旦真的和沈家结盟,对您可是大大不利。” 亓灏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如果宣王不与沈家勾结,那老皇帝迟早都会把沈碧云嫁给自己。 因此,为了顾瑾璃,必须得让宣王和沈家结盟成功。 再说了,清王府里还有个顾瑾琇,一旦顾瑾琇知道了宣王与沈家走得近,那她一定会大吵大闹。 搞不好顾瑾琇会不小心暴露了她与宣王的私情,到时候清王再插上一脚,那戏就好看了。 上了马车后,亓灏在撂下帘子之前,道:“去东山军营看看。” “是,王爷。”杜江点点头,架起马车往东山军营方向去了。 南阳王府里,陈泽轩正对着一幅画发呆。 那画,是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他为顾瑾璃画的。 八月十八,他离开的京城,算一下日子,这才不到一个月,可陈泽轩竟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不许他离京,为了怕他们二老担心,所以他也只能听从了他们的话。 五日前,在得知顾瑾璃有了身孕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一样,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他很想快马加鞭,不管不顾的回京到她身边。 可是,却不知见了她,要与她说什么。 难道,要质问她,为何要怀了亓灏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太傻,太愚蠢。 她与亓灏是夫妻,有了爱的结晶这是正常的。 而他一个外人,可能在她眼里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责问她? 白天,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到了给南阳王夫妇请安的点,规规矩矩的去请安。 可只有到了晚上,他才知道,他有多么的煎熬。 他以为,只要克制住不去想她,心里就不会难受。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像是一阵风,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大脑,钻入他的内心。 在他的血液里跳跃,在他的眼前晃动。 如自虐一般,随着对她的思念发酵,他还是忍不住拿出了她的画像。 看着画像里的她,他只觉得心里又添堵了。 忽然,窗户被一阵风吹开。 紧接着,一道黑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陈泽轩的背后。 待陈泽轩反应过来,肩膀上已经挨了黑衣人一掌。 “大胆,竟敢……”陈泽轩抬手,刚想对对方出手,但却将手收了回来。 面色一怔,他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恭敬道:“师父。” 黑衣人从头到尾,都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 即便是脸上,也是以一块黑色的面具遮面。 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透着阴寒幽森的光。 黑衣人紧紧盯着陈泽轩,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轩,你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 这种感觉,好像是声带被大火烧灼后的嘶哑。 上前一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让陈泽轩下意识的将拿画的手背到了身后。 “师……师父,你怎么来了?” 陈泽轩有着风华绝代的外貌,有着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声,不过他与顾成恩一样,私底下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他不是什么善人,他的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 该杀的,不该杀的,早就忘记了一共有多少条人命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 可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从骨子里害怕的人,只有眼前的这位黑衣人。 他是陈泽轩的师父,折磨人的手段要比顾成恩和陈泽轩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厉害。 黑衣人将陈泽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幽幽道:“拿出来。” 陈泽轩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攥着画卷的手很是用力,迟迟不拿出来,“师父……” “轩,不要让为师说第二遍。”黑衣人失去了耐心,扬了扬手腕。 忽然,一条通体赤红的蛇,吐着芯子从他的衣袖里钻了出来。 陈泽轩脸色一白,咬着牙,只好将画卷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接了过来,没有立即去看画卷,而是拍了拍蛇的脑袋,唤道:“轩今天不怪,红玉代爹爹教训他一下。” 小红蛇通人性,听到黑衣人的话后,“嗖”的一下朝着陈泽轩身上扑去。 陈泽轩看着那散发着红光的红蛇迎面飞来,闭着眼,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要躲开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倘若他躲开了,那么接下来师父的惩罚将会更严厉。 小红蛇轻车熟路的钻入了陈泽轩的衣服,如同以前一样,它在陈泽轩的身上缓缓蠕动。 冰凉的蛇身所到之处,都让陈泽轩感到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面色也痛苦起来。 五岁之前,他虽已经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资,但内心还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孩童。 大概是在夏天的某个晚上,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作为一个整日里待在南阳王府,被人捧着的小世子,他没见过什么刺客。 心里是知道来者不善的,就在他张口打算喊人的时候,脖子却被黑衣人给一把捏住。 他捏着自己,就像是捏死一只小鸡一样容易。 知道不能硬碰硬,小小的陈泽轩只能装可怜示弱,企图放松黑衣人的警惕,再伺机逃跑。 然而,黑衣人早已看透了他的小把戏。 当年的那个画面,如今想起来,仍旧是记忆深刻。 黑衣人如今日这般,将小红蛇唤了出来,钻入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上游走。 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疼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而那时的黑衣人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露在面具外面的两只眼睛面无表情。 不,还是有多点表情的。 那表情,应该是讽刺,鄙夷。 一个小孩子也是有自尊的,更何况是尊贵的南阳王世子,天子禀赋过人的小神童。 只是在黑衣人的脚下,五岁的陈泽轩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拼尽全力扯着黑衣人的衣摆,求他放过自己。 黑衣人成功的将陈泽轩的自尊踩在脚下,看着他满是恐惧的小脸,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臣服,这才将小红蛇唤了出来。 从那一天至今,这小红蛇便成了这么多年来让陈泽轩永远摆脱不掉的噩梦。 一来,幼时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二来,以后每当他惹了黑衣人不快,小红蛇便是惩罚他的工具。 当然,除了小红蛇,黑衣人对待陈泽轩的手段可谓是狠辣极致。 可是,他不能反抗。 因为,他得叫黑衣人一声“师父”。 这个从天而降的师父,让他一夜之间丢弃了孩子该有的童真。 白天,他仍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世子。 晚上,他便会被黑衣人带到秘道里练功。 尽管,黑衣人待他极为的苛刻,可在教导他武功上,黑衣人却很是一丝不苟。 在黑衣人的教导以及各种严刑酷罚下,他渐渐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功……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那些黑暗的日子,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心腹雷子,也只是知道他有一个师父,为他创立了青遥阁而已。 他的师父,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这个终年活在黑色斗篷里的男人,他的心里是没有丁点阳光的,也将陈泽轩一并拉入了无底深渊…… 嘴唇咬出了血,陈泽轩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样子,与几个月之前,七皇子派人刺杀顾瑾琇,他用那银蛇对付刺客的画面一样。 他的银蛇,是在他七岁生日那天,黑衣人送给他的。 银蛇也是认主的,陈泽轩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将那银蛇驯服。 后来,大概是受黑衣人影响,他也学会了用银蛇折磨人…… 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鬼哭狼嚎,他竟觉得心里很是痛快,也明白了为何黑衣人总会以他练功不好,或者武功没有长进的时候折磨他了。 因为,看着人生不如死的感觉,真的很爽。 “师父……徒儿……徒儿知错了!”终究是受不住了,陈泽轩“噗通”一声,跪倒在黑衣人的脚下。 黑衣人勾了勾唇,这才心慈手软的拍了拍手:“红玉,回来吧。” 小红蛇听令,“嗖”的一下子从陈泽轩的领口钻了出来。 “多……多谢师父。”陈泽轩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卷起了一半的画轴打开。 待看到那画上的顾瑾璃后,双眸猛地瞪向陈泽轩,眼神里涌动的滚滚暗潮,让陈泽轩的心不自觉的提到了嗓子眼。 第228章 断了念头 陈泽轩不知道黑衣人看到顾瑾璃的画像后,为何会这么大的反应。 这样子,看着像是震惊,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是……盛怒,总之看在陈泽轩眼中,很是复杂。 毕竟,只能看到黑衣人的一双眼睛而已,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眼睛虽是通往人的心灵窗户,可脸上到底是戴着面具的,能让人窥探到的东西还是有限的。 陈泽轩屏着呼吸,不敢去问,只能看着黑衣人紧紧攥着那画卷,手背上青筋暴露。 “轩。”过了良久,黑衣人终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如常,咬着牙问道:“这女子,是何人?” 陈泽轩猜不透黑衣人的心思,不敢冒然将顾瑾璃暴露,只能迂回的问道:“师父,此女子……有何不妥吗?” 他刚才被小红蛇折腾了一番,体力有些不支,只能将身子靠在桌案,勉强站着。 黑衣人捕捉到陈泽轩眼神有些躲闪,幽幽道:“你只需告诉师父,她是谁,其他的不是你该多问的事情。” 陈泽轩犹豫了会,小声道:“她……就是亓灏的侧妃,顾瑾琇。” “哦?”黑衣人听罢,又低头仔细的看着女子的容貌,缓缓道:“就是那个会跳凤舞九天和反弹琵琶的女子?” 虽然很久之前黑衣人让陈泽轩查过会跳凤舞九天之人的底细,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但是关于顾瑾璃会反弹琵琶一事,陈泽轩不在京中,也只是从探子那里收到的消息而已。 他没想到,这些事情黑衣人都知道,因此惊讶道:“师父知道她?”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犀利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顾瑾璃的画像,喃喃道:“像,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知为何,陈泽轩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抿着唇,他大着胆子问道:“师父,她……” “轩。”黑衣人打断陈泽轩的话,突然道:“为师要去亓国一趟。” 据陈泽轩了解,黑衣人已经多年没踏入亓国一步了,而他这次竟反常的要去亓国,必定是为了顾瑾璃。 面色微变,陈泽轩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师父,她到底有什么问题?” 黑衣人见陈泽轩脸上是难得的在意,冷笑道:“轩,你忘记师父给你说的话了吗?” “女人,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人。” “她们美丽,多情,可爱,可也最会伪装,撒谎,可恶!” “你莫要忘记身上肩负的重任,听到了吗?” 十几年来,陈泽轩何时敢忘记自己背负的什么。 午夜梦回,他总是会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却不能忘,不能放。 垂下眸子,陈泽轩敛去眼底恨意,“嗯”了声。 见黑衣人转身就要走,他急忙道:“师父!” 黑衣人转身,皱眉道:“还有何事?” 陈泽轩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低声道:“这么晚了,就算要去亓国,也不急于现在。” “不行,为师等不及了。”一甩衣袖,黑衣人留给了陈泽轩一个冰冷的背影。 陈泽轩攥着拳头,看着黑衣人连带着画像也一并带走,不由得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对外唤道:“雷子!” 雷子应声出现,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蚕丝人皮面具,一边沉声道:“本世子不在的日子里,你需扮成本世子的模样,断然不可露出马脚来。” “世子要出门?”雷子的身形与陈泽轩是有些相似,而且在他身边多年,对于他的一言一行也模仿得极为逼真。 所以,假扮陈泽轩的事情,雷子也已做过多次。 接过陈泽轩手里的面具,雷子立马戴在脸上,开始动手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与陈泽轩互换。 陈泽轩点头,缓缓道:“本世子有要事回京,归期未定。” “是,属下知道了。”二人的衣服迅速换好后,雷子便眨眼的功夫变成了陈泽轩的模样。 陈泽轩看着眼前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色复杂道:“雷子。” 雷子以为陈泽轩有什么话要交代,便恭敬道:“世子。” “你心里可曾怪过本世子?”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显,因为彼此都懂,所以陈泽轩言简意赅。 雷子自然知道陈泽轩指的是什么事情,他拱手惶恐道:“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不该生出妄想之心。” “世子能留属下一命,属下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敢对世子心生怨恨?” 陈泽轩盯着雷子,挑眉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雷子点头,真诚道:“属下的命是世子给的,再生之恩永远不敢忘记。”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中还是划过一抹黯然:“属下本就发过誓这辈子都跟随世子,娶妻生子,不曾想过。” “世子断了属下的念头,也是为属下好。” 陈泽轩那次对雷子动用了宫刑,待冷静下来后,他其实有些后悔了。 雷子怎么说都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跟了他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竟让他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可是,雷子已经错过了最佳医治时机,再加上雷子当时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满腹悲怆,因而落刀之力道很是狠辣,毫不留情。 所以,即便是陈泽轩懊悔不已,也无济于事了。 陈泽轩听完雷子的话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府中的小事,你自行决断。” “拿不定主意的,再修书给我。” “是。”雷子目送着陈泽轩离开,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白天亓灏惹怒老皇帝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尹素婉的耳中。 在好不容易打探明白其中的内情后,她甚是焦躁不安。 自己刚与亓灏欢好,老皇帝这么快就要亓灏娶沈碧云,这怎么可以! 她要是确定怀上了孩子还好,要是没怀上,这府里一个顾瑾璃,再添一个沈碧云,那自己就更别想回去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正的她郁闷之时,有一道灵光从尹素婉脑海中亮起。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死去多日的玉夫人。 当时,玉夫人也是为了用孩子来拴住亓灏,不得已便与下人苟且,从而成功受孕。 要不然,就效仿一下玉夫人? 这个念头,就好像是一棵小树苗,一点点破土而出,让她的心痒痒的。 很是挣扎,尹素婉担心亓灏那般精明谨慎,万一自己被他识破了,想必自己不仅连宁王妃都做不成,就连性命都会不保! 与人私通,混淆皇室血统,此行为性质极为的恶劣! 咬着唇,她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决定放弃这个冒险的计划。 拉上被子,她蒙着头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对于沈碧云与亓灏一事,这么晚没睡着的太后也在与兰嬷嬷谈论着。 “皇上怎会想着把沈碧云指给灏儿?那样泼辣没教养的女子,怎配做皇家的孙媳妇?”沈碧云是将军之女,做不了正妃,也得做个侧妃的。 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都算是进了皇家的大门。 在太后眼里,沈明辉一个大老粗,沈碧云也不是什么能让人看着顺眼的女子,配不上亓灏。 兰嬷嬷一边拿着银拨子挑着烛芯,一边低声道:“太后说的在理,沈家的姑娘,老奴也见过几次,不管是说话办事,还是长相气质,跟咱们颐和郡主比起来,都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一听兰嬷嬷提到尹素婉,太后又问道:“那晚上的事情,婉儿丫头可是办成了?” 兰嬷嬷摇头,讪讪道:“老奴不敢问,不过应该是没成。” “要不然,双儿早该放出风声了,皇上也断然不会再跟宁王爷提沈碧云。” 太后听罢,老眼闪过一抹失望,“这个婉儿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到了关键时候不顶用。” 揉了揉眉心,她继续无奈道:“哀家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再干涉下去,灏儿当真就不认哀家这个祖母了。” 兰嬷嬷听出了太后话中的深意,赔着笑道:“太后,颐和郡主还是太过单纯,没经过事,要是咱们宫里的女人,凭着那些手段,也不至于宁王爷到现在还不接她回去。” 说到底,太后虽然疼爱尹素婉,可尹素婉对太后而言,只是个外人。 亓灏才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孙子,她还指望着以后亓灏登基为帝后,做她的太皇太后安养天年呢。 不过,兰嬷嬷怎么说都是前前后后收了尹素婉不少好处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太后流露出对尹素婉不满的时候,兰嬷嬷就得要为她说好话了。 摆摆手,太后不耐道:“行了,你也不用安慰哀家了。” “哀家执掌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婉儿是什么样的人,哀家不说,不代表不清楚。” 兰嬷嬷一听,老脸的笑瞬间僵住。 “她不是没有手段和头脑,而是耍的都是些小把戏,没有大智慧,走不了多远。” 打了呵欠,她合上了眼睛:“哀家以后也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等不起了。” 亓灏为帝,若尹素婉为后,这对太后的晚年生活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保障。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自己一手拉扯捧上位的,他们又怎敢亏待了她? 只是,尹素婉太嫩了,太后老了,没心力调教了。 兰嬷嬷给太后盖上被子,没再敢接话。 太后说的,是事实。 但是,兰嬷嬷却不会将这些话传给尹素婉。 如报喜不报忧一样,她若是现在就让尹素婉知道了太后已经打算放弃了她,那自己作为她和太后之间的桥梁也就断了,再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哪里还有机会从尹素婉那里得到一些好处呢? 为太后又放下了床幔,兰嬷嬷出了寝殿。 从初七那日到现在已过去了六天,三姨娘一开始还没觉得身体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可前天却浑身乏力起来。 要不是丫鬟及时扶住了她,恐怕三姨娘就要一头从床上栽倒在地上。 顾念时虽然不赞同三姨娘平日里的一些言行,可却是个十分孝顺的儿子。 他听说三姨娘突然之间病倒了,急忙带着大夫人去了三姨娘的院子。 大夫人诊脉后,并未发现异样,只开了一些安神健体的寻常药。 今日,顾念时如往日一样,端着药碗坐在三姨娘的床榻前服侍她喝药。 三姨娘一天三副药,喝的已经恶心了。 现在,一闻到药味就不自觉的反胃。 她皱着眉,别过脸,“念时,娘不想喝了。” “娘,你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顾念时吹了吹药,将勺子递到三姨娘的嘴边。 三姨娘推开顾念时的手,不满道:“都喝了两天了,不仅一点药效都没有,娘现在的精神更差了,倒不如不喝!” 她说完,忽然猛地瞪大眼睛,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着顾念时,神色激动道:“我知道了!” 被一惊一乍的三姨娘吓了一跳,顾念时小心的把药碗放下,不解道:“娘,你知道什么了?” 三姨娘咬着牙,没有立即回答,“念时,扶娘起来。” 顾念时依着三姨娘的吩咐,将她扶了起来。 三姨娘从发间摸出自己的银钗来,递给顾念时:“把这个插碗里。” 顾念时大概明白了三姨娘的意思,张大嘴巴:“娘是在怀疑……” “插碗里去。”见顾念时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三姨娘也失去了耐心,又重复了一遍:“到底有没有毒,一会就知道了。” 顾念时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将银发钗插进了药汤中。 一会,顾念时将发钗拿了出来,发现发钗还跟刚才一样,没有丁点变黑的迹象。 放下心来,他安慰三姨娘道:“娘,你看,没事的。” “不对。”三姨娘眼里还是怀疑的神色,摇头道:“这药一定有问题。” 见三姨娘还是如此疑神疑鬼,顾念时忍不住又将发钗伸到她眼前,无奈道:“娘,你自己看。” 三姨娘盯着雪白的银钗,不死心的坚持道:“念时,有些毒是用银器验不出来的,你将这药带出府,找外面的大夫看看。” “娘!”顾念时以手扶额,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你只要按时吃药,身体没几天就好了。” “你非但不吃药,还把自己搞的这么神经兮兮的,没病也要成大病了!” 听顾念时这般说,三姨娘又气又委屈:“念时,你是不知道这深府大院里的那些肮脏伎俩!” “要不是你娘年轻的时候机灵仔细,搞不好连你也没了!” 见三姨娘几句话下来,眼泪跟串成串似的,大滴大滴落下,顾念时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道:“好好好,娘你别哭了,儿子这就去还不成吗?” 瞧着三姨娘哭,顾念时就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妥协。 半个时辰不到,顾念时脸色肃然的回来了。 三姨娘不用多问,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药果然如自己所料,有毒。 顾念时见三姨娘冷笑,也猜到了下毒的人是谁,“娘,咱们母子没有得罪过谁,为何他们要害您?” 握着拳头,他忿忿道:“儿子想不明白!” 三姨娘见顾念时脸上是难得的愤怒,她不禁心下一暖,拍着顾念时的手道:“傻儿子,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 “咱们母子挡了人家的道,自然是要被除去的。” “先是娘,接下来就是你。” 顾念时身子一颤,“娘,我们该怎么办?要告诉父亲吗?” “儿子啊,你太单纯了!”三姨娘摇头,叹息道:“你无凭无据,若是告诉了你父亲,搞不好会大夫人会倒打一耙,诬陷你污蔑她。” “打草惊蛇不说,反倒还被泼了一身脏水,此举得不偿失。” 顾念时听罢,觉得三姨娘分析得很对,低头惭愧道:“是儿子考虑不周了。” 三姨娘美眸中冷光点点,缓缓道:“念时,这件事情你就当作不知道的,尤其是在大夫人面前,更是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敬。” “你的衣食,也要小心,能不假手他人的,就自己动手。” “虽说可能辛苦些,可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顾念时一定会觉得三姨娘在危言耸听,将人心想的太坏了。 可是,当从大夫口中得知药里被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顾念时便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崩塌了。 可能,一直以来,他宁可把人想的太善太好,也不想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只是在这残忍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儿子知道了。”心里发闷,他除了答应三姨娘,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姨娘点点头,道:“你这几日守着我也受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娘现在只剩下你一个能依靠的人了,你要是累坏了身子,娘怎么办?” “那儿子先回去了,娘也好好休息。”顾念时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出了房间。 三姨娘等顾念时把房门关上后,才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道:“姜婉柔,你这个贱人!” 那日亓灏开始给顾瑾璃限制看书的时间后,爱月果真是开始严格监督起来,每日只给顾瑾璃一本书看。 顾瑾璃看完了书,没得东西可看,便烦闷无聊起来。 爱月见她闷闷不乐,便缠着她去王府里面散散步,一来放松一下心情,利于胎儿健康成长,二来也看看花草,打发一下时间。 虽然顾瑾璃小腹平平,还明显坏,可荷香和爱月却是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的硬要搀着她。 顾瑾璃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也不想她们二人这般夸张让府中的下人看到了说闲话,所以就让爱月抱着小红,让荷香留在芙蕖院。 走到通往芙蕖院的十字小路,顾瑾璃刚要往左转,余光却瞥见柳夫人和雪琴过来了。 她本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可柳夫人却主动的行礼道:“妾身见过顾侧妃。” 这次,柳夫人倒是没有再喊顾瑾璃为“王妃”。 不知是上次被打了脸,还是因为顾瑾璃有了身孕,所以心里不舒服。 顾瑾璃转身,淡淡道:“柳夫人”。 柳夫人的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小腹上片刻,幽幽道:“顾侧妃怀了身子,走路的时候可得小心些,别摔着捧着了,毕竟是咱们王府里的第一个小世子,没事最好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 爱月一听,立即生气道:“柳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诅咒我们家主子吗?” 不用柳夫人发话,雪琴替她开口道:“我们家主子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说有身孕前三个月最容易小产,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血口喷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大概见爱月与雪琴吵了几句,被爱月抱在怀里的小红忽然“噌”的一下扑向了雪琴,小爪子狠狠的在雪琴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小红!” “该死的小畜生!” 紧接着,爱月急忙蹲下身来抱起在地上摇着尾巴,一副邀功姿态的小红。 而雪琴则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爱月,愤恨道:“竟……竟敢故意放纵这畜生恶意伤人,府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吐着舌头,很是无辜。 “顾侧妃,雪琴无缘无故的被你的红狐狸给伤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看着雪琴脸上的血印子,柳夫人一脸心疼。 “那依着柳夫人的意思,我该如何处置这红狐狸?”从刚才柳夫人说了那番不阴不阳的话后,顾瑾璃就感觉出她的敌意来了。 不用多想,肯定还是因为自己怀了孩子。 柳夫人冷笑一声,开口道:“来往宁王府的人都非富即贵,若是让这小畜生伤了贵人,恐怕顾侧妃就更是难辞其咎了。” “所以,不如提早杖毙了它,也免得它再犯下祸端。” “杖毙?”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冷色道:“既然柳夫人口口声声称它为小畜生,那就更无需与畜生计较了。” “要不然,就真连畜生都不如了。” “你!”这么久以来,柳夫人还是第一次与顾瑾璃这般针锋相对,而顾瑾璃也是头一次“强词夺理”,不得不堵得柳夫人说不出话来。 “本侧妃先失陪了,柳夫人要是听不懂人话的话,大可再继续回味一下。”说罢,顾瑾璃便带着爱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柳夫人看着顾瑾璃扬长而去,目色阴狠。 第229章 杀了她吗 晚上,亓灏搂着顾瑾璃,一边捏着她的小脸,一边轻笑道:“我今儿才知道,你这小嘴巴竟这么厉害。” 顾瑾璃睁大眼睛,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听说,你把柳夫人给骂了?”亓灏从外面回来后,自然第一时间先去问了爱月今儿顾瑾璃的情况,爱月噼里啪啦的给亓灏说了好多。 当然,说的最多的就是柳夫人诅咒顾瑾璃腹中的孩子,还有柳夫人竟狠心的要打死小红一事。 由于顾及顾瑾璃的感受,也处于尊重她这个当事人,所以亓灏没有像以前那样,先擅作主张的去柳夫人院子里找她兴师问罪。 “是爱月说的?”顾瑾璃听罢,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也没想骂她,可她一见到我就说话带着刺,给我心里添堵。” “小红不小心抓伤了雪琴,她就要打死小红,我怎能忍?” 亓灏笑了笑,捏着顾瑾璃的鼻子,宠溺道:“你啊,还是这么护短。” “以前是护着爱月和荷香,现在是护着小红,什么时候我能看着你护我?” 顾瑾璃握住亓灏的手,想了会,眨着眼睛道:“我护过你,那晚宫宴,我替你挡过酒。” “嗯,我忘了。”亓灏听罢,眼底笑意更重:“阿顾的确是护过我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过,阿顾这次需要我替你教训一下柳夫人吗?”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亓灏将问题抛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摇头,缓缓道:“柳夫人这次虽然是过分了,可到底没真要了小红的命,还是算了吧。” “阿顾。”亓灏抬手抚着顾瑾璃的头发,轻声道:“有时候,不要等到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或者损失才想着斩草除根。” “防患未然,未雨绸缪,要比亡羊补牢更重要,明白吗?” 要说人心,亓灏比顾瑾璃要看得更加透彻。 毕竟,他经历的比顾瑾璃多,经验体会丰富。 因此,跟在亓灏身边,顾瑾璃其实能学到很多东西。 只是,学习和明白是一回事,但要真正实践起来,却还是有点困难。 因为,人就是这样,只有自己亲自撞了南墙,得到了血淋淋的教训,才会接受现实。 “亓灏……”道理顾瑾璃都明白,可始终是忍不下心来,她犹豫道:“我……” “主子,主子!” “砰砰砰!” 这时,伴随着爱月的急呼声,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顾瑾璃和亓灏一怔,二人坐了起来。 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爱月应该不会这般不知趣来打扰他们的。 顾瑾璃披上了件衣裳,对外道:“进来。” 爱月得到许可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主子,小红不见了!” “嗯?”顾瑾璃听罢,皱眉道:“这个点了,小红不是应该在房间睡觉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爱月咬着唇,小声道:“小红已经不见几个时辰了。” 为了方便小红,所以爱月和荷香便在她们的房间里为小红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窝。 今天傍晚的时候,荷香喂小红的时候,发现小红没在房间里,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它自己跑院子里溜达去了。 但等了很久,也不见小红回来,于是她们就到处去找。 然而找到现在,还没见到小红的影子。 不得已,她才跑回来禀告顾瑾璃。 “小红对王府的环境也算是熟悉了,而且府中上下都认得它,你不要担心。”顾瑾璃虽这般安慰着爱月,可眼中神色也透露着担心:“再去找找,总不会跑王府外面去。” “是,主子。”顾瑾璃的话,像是给爱月吃了一颗定心丸。 点点头,她刚要出房门,却又听得亓灏在身后道:“让周管家带着人找,光你们两个小丫鬟,这黑灯瞎火的,找到天亮也不一定找到。” “是,王爷。”爱月心里不似刚才进门之前那样忐忑了,她加快了步子,出了芙蕖院。 顾瑾璃望着爱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小红虽然开始调皮了,但也不至于跑出府。” “可爱月既然和荷香找到现在,也不可能在府里找不到它。” 靠在亓灏的肩头,她喃喃道:“亓灏,我怎么心里有点不踏实呢?” 亓灏拍了拍顾瑾璃的手,笑道:“好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想啊,小红现在都敢抓人家的脸了,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大,要说它跑出去了,也不是没可能。” “那还得吩咐人再去外面找找。”顾瑾璃一听,又紧张起来。 “好了,我乱说的。”亓灏抚平顾瑾璃紧蹙的眉头,道:“小红还没厉害到能爬墙的本事,府里也没什么狗洞让它钻出去。” “可见,它只能从前门或者后门和侧门出去,每个门外都有守门的人,他们看到小红肯定会把它送回来。” “所以,小红还在王府里。只要在王府里,总能找到。” “不是在王府了找了好久吗,它该不会是……”顾瑾璃又陷入了死循环,心“怦怦”乱跳起来。 “王爷,主子,找到了!” 就在顾瑾璃打算下床穿鞋出门去找小红的时候,荷香怀里抱着一个湿漉漉的麻袋跑了进来。 麻袋已经解开了一半,露出了小红湿答答的脑袋。 只是,它紧紧闭着眼睛,让顾瑾璃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直接奔到了荷香身边:“小红!” “主子,奴婢……奴婢是在池塘里发现小红的。”荷香将小红放在桌上,向来沉稳的她语气也不禁忿忿道:“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竟把小红丢进了池塘里。” 顾瑾璃抬手在小红的鼻间试了试,又轻轻按压着它的肚子,“你去把我药瓶里的药拿来,蓝色的那瓶。” 吓得小脸发白的爱月连忙道:“奴婢去拿!” 说罢,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小蓝瓶,递给顾瑾璃道:“主子!” 在小红被带回来的路上,荷香已经将小红肚子里的水压得差不多了。 所以,此时肚子里也没什么水可按了。 虽然小红气息微弱的让人时刻害怕眨眼它就会立马一命呜呼了,可至少还有那么一口气在。 将药丸给小红赛嘴里后,顾瑾璃忽然眸光一紧,颤抖着手,一点点拨开小红的皮毛。 “主子,怎么了?”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捂着嘴惊呼一声。 因为回来得着急,再加上外面黑漆漆的,所以没有人看到小红身上竟是有伤的。 小红的毛皮下,竟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似的,深深的伤口被池水泡得有些发白肿胀,只不过被皮毛贴着,不宜被发现罢了。 “这个天杀的柳夫人,奴婢这就去找她算账!”爱月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就要往门口去。 “爱月,不要冲动!”荷香连忙一把拽住爱月,看了一眼走到顾瑾璃身边,脸色沉得厉害的亓灏,小声道:“这件事听主子的,你沉住气。” 顾瑾璃低着眸子,仔细的检查小红身上的伤,亓灏一言不发,在一旁抿唇不语。 “七鞭子。”终于,顾瑾璃收回了手,直直的看着亓灏,美眸里是对柳夫人的恨意。 “你想要我怎么做?”亓灏拭去顾瑾璃眼角的泪,然后握着她的手,缓缓道:“杀了她吗?” 顾瑾璃咬着唇,摇头:“还没到时机。” 深吸一口气,她又看着小红,一字一句道:“日后,我会自己从她身上讨回来的。” 这意思也就是在告诉亓灏,不用他插手,她会自行解决。 亓灏“嗯”了声,见小红睁开了眼睛,阴沉的脸总算也少了点冷冽。 “小红醒了!”爱月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顾瑾璃摸了摸小红的头,轻声唤了几声。 小红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回应。 它试图动动身子,可却疼得一阵抽搐。 “爱月,带小红下去。”顾瑾璃转头,对爱月道:“池子里的水脏,你先用温水给它清理伤口,然后再上金创药,否则伤口会感染的。” “对了,这几日不要让它的伤口沾水,也别让它下地乱跑。” 小红就是想跑,伤成这样子也是寸步难行。 “是,奴婢都记住了。”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红,爱月擦了擦眼泪,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快和王爷休息吧。” 小红之所以受伤,大多原因都在自己身上。 要不是自己白天跟雪琴争执,小红也不会为她出气,也就不会惹怒柳夫人。 惹怒柳夫人就罢了,如果自己能对小红再上点心,出门之前把房间门给关好,小红也就不会落入那一对心狠手辣的主仆手里。 而顾瑾璃和亓灏并没有责怪她,这让她心里更加自责起来,也偷偷发誓以后要对小红更好些才行。 与荷香一起行了个礼,爱月抱着小红离开了。 亓灏揽着顾瑾璃重新上了床,听见她叹了口气,他便问道:“还在为小红的事情生气吗?” 顾瑾璃听着亓灏的心跳声,声音怏怏不乐道:“亓灏,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这么复杂?” “非得来个你死我活,就好了吗?” 亓灏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半晌才道:“只要有人地方,就有恩怨。” “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无欲无求,不争不抢。” “每个人都有私欲,而当你触犯到她的利益,让她感受到了威胁,你便成了她的敌人,尽管你什么都没做。” 见顾瑾璃的小脸更加颓然,亓灏又语重心长的继续道:“阿顾,知道这世上有哪两样东西不可以直视吗?” 顾瑾璃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一个是太阳,另一个是人心。”亓灏勾了勾唇,沉声道:“太阳虽然是你能看到的,但却会灼伤你的眼睛。” “而人心你摸不到,更看不透,一样会令你遍体鳞伤。” “亓灏……”顾瑾璃听了亓灏的话后,很是受益匪浅。 亓灏比她大五岁,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朋友,更是她的老师。 她没有见过的,没有经历过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可以在她身边指点她。 有他在身边,以后的风风雨雨,她都将不会害怕,亦或者是迷失方向。 她会和他携手一起,走到底,走到老。 见顾瑾璃眼睛湿润的望着自己,亓灏疑惑道:“阿顾,你怎么了?” 顾瑾璃仰起头,勾住亓灏的脖子,然后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吻:“亓灏,我捡到宝了。” 亓灏被顾瑾璃亲了,虽觉得莫名其妙,可嘴角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得对我好些,不能离开我。” 顾瑾璃重重点头,认真道:“不会离开你的。” 亓灏也回吻了顾瑾璃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折腾了一晚上,快睡吧。” 顾瑾璃闭上眼睛,搂紧了亓灏。 陈泽轩和黑衣人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三天后到了京城。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黑衣人接过陈泽轩递过来的茶杯,缓缓道:“轩,师父想见一下她,你将她约出来。” 陈泽轩拿着茶壶的手紧了紧,故作镇定道:“师父,京城里到处都是皇上布置的眼线,咱们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身份。” “您也知道皇上疑心重,如果知道了我秘密回了京城,恐怕又会怀疑南阳有造反的心思了。” 衣人冷哼一声,语气不悦道:“我昨晚去过宁王府,可宁王府把守森严,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在保护她。” “我要是能接近她,还用你把她约出来了?” 陈泽轩听罢,吃惊道:“师父,您昨晚去了宁王府?” 要知道,他们是昨天戌时才到的,而黑衣人竟夜探宁王府,而且还瞒着自己,这让陈泽轩真的很难理解。 连休息都不曾,冒险去宁王府做什么?他为何对顾瑾璃的兴趣这么大? 陈泽轩的脑海里有许多疑问,但是他不能问,不敢问。 当然,就是他问了,黑衣人也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黑衣人点点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你别问这么多,只管约她出来,为师要确认一件事情。” 陈泽轩知道从黑衣人口中是无法问出什么来了,只好道:“她怀了身子,亓灏应当不会让她随意出来,徒儿不敢保证能成功约出来,但会尽力一试。” 黑衣人听罢,“嗯”了声。 沈家的大门口,宣王和沈明辉寒暄一番后,便撩开车帘,打算上马车,然而里面却坐了一个男子。 “大胆,你……”刚想出口呵斥,他到嘴边的话却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余光不自觉的扫了一下四周后,才坐了进去。 帘子放下,一双玉手攀上了宣王的脖子。 宣王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冷声道:“瑾琇,你怎么来了?” 顾瑾琇此时一身清爽的男子装扮,她嘴角噙着笑,幽幽道:“怎么,你不想看到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分开腿,试图跨到宣王身上去。 “别胡闹!”大概知道顾瑾琇此举想做什么,宣王立即按住她的腿,警告道:“瑾琇,这是在外面,被人传出去,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顾瑾琇甩开手,美眸里闪着讽刺的光:“王爷这几日一心都扑在了沈家,见到我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顿了顿,她又冷笑道:“沈碧云能入得了王爷的人,真是难得!” 三天前,她原本已经忍住了去找宣王质问的念头。 可是,宣王每日必去沈家报道,眼见他与沈家来往频繁,顾瑾琇终究是忍不住了。 所以,今日她便特意在沈家的墙后等着。 等宣王进了沈家大门后,马车便被赶到了一旁。 车夫一开始也没认出顾瑾琇来,待她报明身份后,才敢让她上马车。 要不然,是什么刺客之类的,那不仅宣王会有危险,就连车夫也会没命的。 宣王听到顾瑾琇提到沈碧云,面色一僵,语气不自然道:“瑾琇,我是来找沈将军的,跟沈碧云无关。” 现在无论是清王还是亓灏,他们二人在名义上至少都是顾家的女婿。 而宣王,虽然与顾淮相交多年,可还是隔着一层关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与顾家闹翻。 “瑾琇,你不要胡思乱想。”拥着顾瑾琇,宣王柔声哄道:“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这样的话,顾瑾琇听得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挑眉,她问道:“真的?” 宣王点头,貌似真诚道:“真的。” 手从宣王的胸口下移,顾瑾琇缓缓道:“那就证明给我看,你还爱着我。” 衣襟的扣子被顾瑾琇挑开,宣王试图握住她作怪的手,下一刻却被顾瑾琇压在了身下。 顾瑾琇跨坐在宣王身上,冷冷的看着他,“亓泽,你若敢拒绝我,那今日大不了咱们就来个一刀两断。” “反正你也不爱我了,我又何必顾惜你的名声?” 可能是她眼睛里的决绝之色让宣王有所顾忌,紧抿着唇,他任由顾瑾琇解开了自己的衣袍。 在与宣王的关系里,顾瑾琇向来都是处于被动的。 每一次,都是她委曲求全。 大概人都是会累的,所以她累了,也就变了。 变得敢于不屈服,敢于拿捏宣王的软肋了。 见宣王妥协,压抑在顾瑾琇心底多日的不快也渐渐散去。 她褪下自己的衣服,贴上了宣王的身子。 马车上下颠簸,她也在宣王身上上下起伏。 顾瑾琇闭着眼睛,黑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如潺潺的瀑布一样,衬得她皮肤更是白嫩。 果然,这种事情,只有与心爱之人做才会有感觉。 那日,她被姜源生压在明月湖的石桌上,时刻担心被路过的人发现,那样的屈辱,那样的紧张,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悦。 而现在却不同,她身下的是宣王,外面又有轿夫,不仅刺激,而且还兴奋。 私心里说,她其实很想让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 如果说今日之事被宣扬出去了,那宣王以后也就没机会再去勾搭旁人了吧? 那他就只能是自己的了,尽管她会背负着一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罪名…… 这样想着,她像是疯了一样,用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加快了速度。 宣王多日不曾与人欢好过,他禁不住顾瑾琇的疯狂,口中也不自觉的溢出了低喘。 见宣王有了反应,顾瑾琇更加卖力,自己也呻吟出声来。 没一会,两个人便都攀上了云颠。 如顾瑾琇所料,外面的车夫确实将二人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却不敢将此事往外抖露。 因为,他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一番云雨后,顾瑾琇窝在宣王的怀里,得到了满足后的小脸满是媚意:“怎么样,我和沈碧云比起来,哪个能让你舒服?” “瑾琇,我和沈碧云之间是清白的,你莫要胡说。”宣王轻轻推开顾瑾琇,一边坐起来穿好衣服,一边将顾瑾琇的衣服递给她:“清王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顾瑾琇接过衣服,轻哼道:“没有。” 这简短的两个字,让宣王很是怀疑:“他当真这么老实?” 顾瑾琇听出宣王语气里的不悦,撇嘴道:“前几天清王请了大夫进府,应该是身体不舒服。”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瑾琇。”宣王见顾瑾琇神色不耐烦,便道:“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清王诡计多端,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盯紧了他。” 顾瑾琇如今不再是当初那个痴心到可以无限付出的她了,她学会了讲条件:“要我盯紧了他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再与沈家来往。” 宣王觉得这样的顾瑾琇变得有些陌生,他不满道:“瑾琇,我与沈家来往是因为朝事,你不要无理取闹。” “朝事?”顾瑾琇抬了抬下巴,将发簪插入发中,提高了声音道:“那你答应我,以后绝对不会与沈碧云扯上关系。” “这……”宣王若是不娶沈碧云,如何能得到沈明辉的全力支持? 他的犹豫,让顾瑾琇眼底冷色更重:“怎么,舍不得了?” 宣王掩在袖子里的手攥起了拳头,压住心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碧云那样的女人,我怎会看上她?” 撩开帘子,他又继续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记住你说的话。”顾瑾琇拍了拍宣王的脸,让车夫将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下了车。 宣王透过扬起的车帘一角,看着顾瑾琇背影的目光越发的阴寒。 第230章 陌生男人 回清王府之前,顾瑾琇已经在路上换好了装扮。 由于她进屋太过突然,以至于正在往自己身上涂抹药膏的清王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用衣服挡住下身,他不自然的面色里带着一丝恼怒:“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顾瑾琇的视线落在清王手里攥着的药瓶上,眸光暗了暗,“请王爷恕妾身无礼,竟忘记了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的道理。” 她这话让人听着难受,可清王的确没理由责怪顾瑾琇。 毕竟,这确实是顾瑾琇的房间。 为了防止夫妻不和的消息传出去,一人睡里间,一人睡外间,准确的说,这是他们两个人共有的房间。 而清王的反应,倒是让人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轻咳两声,他看着顾瑾琇,转移话题道:“你的脸怎的这么红?不舒服吗?” 顾瑾琇虽换了衣裳,可到底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所以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 她摸了一下脸,含糊其辞道:“哦,我出府逛了会,走回来的。” 说罢,她一边往里间走,一边吩咐丫鬟给自己准备香汤,打算沐浴。 转身的时候,她又偷偷用余光瞥了清王一眼,这才从侧面发现清王的裤子竟然是褪了一半的,而他的下身竟然生出了一些似红非红的小斑点。 顾瑾琇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想睁大眼睛再看得清楚的时候,清王却警惕的将衣服扯住了,语气又冷冽起来:“你不是要洗澡吗?” 心虚的移开眸子,顾瑾琇讪讪的回了里间。 很快,丫鬟便抬着浴桶进来了。 顾瑾琇一遍脱着衣服,一边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她越想越觉得清王身上的那小红点像极了传说中得了花柳病似的症状。 心头一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她竟觉得自己身下也开始痒了起来。 可碍于丫鬟在场,她也不好意思去看。 待屋内只剩下自己后,顾瑾琇进了浴桶,这才分开腿,低头去查看自己身上。 这一看,她脸色煞白。 不管相信的掰开内里,只见壁上竟起了一层白红交加的“小米粒”。 用手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那“小米粒”,好像还有点疼。 脑袋有些发懵,顾瑾琇攥着拳头,一股怒气猛冲上来,“不要脸的贱人!” 自己在嫁给清王之前,很是注意卫生清洁,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 可是,现在身下却生出了这样不堪的东西来? 肯定是清王背着自己乱来,染上了不洁的脏病! 这样的念头越发的强烈,顾瑾琇坚定问题一定是出在清王身上。 “来人!”手扒着浴桶边缘,她满脸怒气,声音里也是带着火药味。 此时,清王已经不在外面了。 顾瑾琇的贴身小丫鬟听罢,立即跑了进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清王最近在府中,有没有和女人乱搞?”顾瑾琇咬着牙,怒瞪着小丫鬟。 “啊?”小丫鬟惊讶的瞪大眼睛,以为顾瑾琇终于开始担心清王了,摇头道:“没有。” “不可能。”顾瑾琇不相信小丫鬟的话,冷声道:“你现在就去给我查个明白。” “呃,是。”小丫鬟莫名其妙的点点头,转身又跑了出去。 顾瑾琇用力的朝着浴桶捶了一下,低骂道:“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以为是清王惹得麻烦,却不知姜伢子在给她做修补之术的时候动了手脚。 再者,除了清王,她还先后与宣王和姜源生也发生过关系,不得病才怪呢! 所以,准确的说,是她传入了清王。 至于刚与她欢好过的宣王,估计也避免不了了。 要说该委屈和恼怒的,应该是清王和宣王才对。 顾瑾琇,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陈泽轩依着黑衣人的吩咐,给顾瑾璃写了信。 信大概是吃过午饭,才送到的宁王府。 不过,却没直接到达顾瑾璃手中。 “主子,主子!”当爱月举着信封,兴奋的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见顾瑾璃正被亓灏抱着坐在腿上。 本以为亓灏吃过饭就离开了,因此爱月先是一怔,随即连忙将信封藏在身后,笑得僵硬道:“主子,王爷。” 她的动作,早就被亓灏眼尖的看到了。 亓灏伸手,对爱月冷冷道:“别藏了,拿出来。” “王爷,您……您说什么呢?奴婢不懂。”爱月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听起来很没底气。 看这信封上的字迹,应当是个男子。 不是亓灏的,也不像是大公子的字,爱月想着肯定是别的男子写给顾瑾璃的,否则爱月也不可能这么兴奋。 可是,这信要是被亓灏看到了,恐怕又要生出什么误会了。 所以,绝对不可能交给亓灏。 眼珠子一转,爱月背过身去,张嘴就要把那封信给吞下去。 “你敢吞下去试试?”亓灏看着爱月那动作,也料到了她的用意,冷哼道:“逐出王府,自生自灭。” 荷香和爱月是顾瑾璃的软肋,同样,顾瑾璃也是这两个丫鬟的软肋。 若要让爱月离开顾瑾璃,这简直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果真,信封刚沾上爱月的嘴唇就被她拿了出来。 哭丧着小脸,爱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主子……” 她不敢向亓灏开口,只能找顾瑾璃求救。 顾瑾璃没看清爱月刚才藏的是什么,因此有些一头雾水,看着她掩在袖子里的东西,问道:“爱月,你拿的什么?” 爱月撅着嘴,磨蹭了好一会才走到亓灏和顾瑾璃面前,小声道:“周管家说不知道是谁给您的信,让奴婢给您带回来。” “哦?”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写信,顾瑾璃看了一眼亓灏,伸手准备从爱月手里接过来,然后亓灏却比她早先一步。 “呵!”与爱月一样,只是扫了一眼信封,亓灏便猜到了这写信之人的性别。 一边拆着信封,他一边斜着眼睛看着顾瑾璃,语气沉沉道:“阿顾,你在外面藏男人了?” “我?”顾瑾璃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道:“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机会结交什么男人?” “何况,你连这信里写的是什么都还没看,就这样诬陷我,未免太过分了!” 亓灏将信纸一甩,犀利的眸子暗了暗,一字一句的念道:“未时,明月湖碧波亭一见。” 尽管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可却被亓灏念出了杀气腾腾的味道。 “阿顾,果真是一个男子,你要如何解释?”亓灏又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会这字迹,他觉得很是陌生。 爱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她缩了缩脖子,舌头像是被热汤给烫到似的,快速丢下一句“奴婢去给小红换药”后,撒腿跑了出去。 当然,她还没忘记贴心的为亓灏和顾瑾璃关上门。 因为,按着话本里的剧情走向,亓灏正处在吃飞醋的时候,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激情大战。 被爱月猜中了,门刚关上,亓灏就把顾瑾璃压在了身上,手里还捏着那张来自陌生男人的邀约信,“阿顾,我该怎么惩罚你?” 顾瑾璃脸一热,一手抵在亓灏胸前,一手将他手里的信纸抽了出来。 仔细的看了一遍,她无辜道:“也没个落款,我真不知道这是谁。” 亓灏难得没再在顾瑾璃身上腻歪,他坐起来,幽幽道:“我陪你一块去看看就知道了。” “呃……你还真打算去赴约?”顾瑾璃一听,奇怪的看着亓灏:“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个陷阱呢?” 对于陌生人,应有的警惕性顾瑾璃还是有的。 亓灏挑眉,不屑道:“是陷阱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怕他?” “还是说,你心虚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怕什么?”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轻哼道:“吃醋也要有个分寸才行,要不然就真成了醋缸子了。” 亓灏抬手戳了一下顾瑾璃的胳肢窝,然后二人笑着滚成了一团。 还没到未时,顾瑾璃和亓灏便出现在了明月湖。 当然,他们两个人是在距离碧波亭不远不近的马车上。 至于那站在亭子里,一身粉衣飘飘,背影芊芊的人,则是荷香。 正如陈泽轩让雷子戴了人皮面具在南阳假扮自己,亓灏也突发奇想的让与顾瑾璃身量体形相似的荷香戴上面纱,扮作顾瑾璃的样子等在这里。 亓灏倒是不怕对方来者不善,因为在这四周,秦峰和杜江都带着人隐在暗处。 所以,荷香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之所以不让顾瑾璃现身,还是因为亓灏的占有欲作祟。 他不愿顾瑾璃与任何男人沾上关系,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谁也不行。 撩开帘子一角,亓灏和顾瑾璃两个人悄悄的观察着亭子的动静。 明月湖的岸边,时不时的有人经过,可是等到未时过去,却还是没有人往亭子这边过来。 荷香站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累的实在是站不住了。 她接着坐下来的功夫,偷偷往马车上看了一眼。 见亓灏对自己摇头,荷香便只好再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戴着面具的陈泽轩和黑衣人也躲在了暗处,观察着荷香。 由于荷香刚才一直背对着陈泽轩的方向,所以黑衣人也不敢冒然出现。 他等得也很不耐烦,见荷香终于回头了,然而面容却被面纱所遮挡,他不仅失去了耐心,而且还恼怒起来:“可恶,这是在耍我?” 陈泽轩深深的看着荷香的侧影,尽管妆容服侍,乃至身形与顾瑾璃都神似,可是他知道,坐在亭子里的女子不是顾瑾璃。 他之所以这么确定,除了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因为顾瑾璃还是他放在心底的人,他又怎可能认不出她的身影呢? 动了动唇,他话到嘴边又闭了嘴。 黑衣人对顾瑾璃很感兴趣,陈泽轩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万一,因为自己而给顾瑾璃带来了伤害,那他必定会后悔莫及。 毕竟,黑衣人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是顾瑾璃一个女孩子能承受的住的。 言多必失,,故而还是少说话吧。 视线从黑衣人脸上移到荷香身上,陈泽轩差不多将她认了出来。 一甩衣袖,黑衣人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人。 陈泽轩知道黑衣人这是因为没看到顾瑾璃的容貌而生气了,他忽然有点庆幸。 还好黑衣人没直接冲上前,亦或者用其他强硬的手段扯下荷香脸上的面纱。 要不然,不小心伤了荷香,顾瑾璃应该会难受吧? 不过,既然顾瑾璃是让荷香赴约的,可能她此刻也与自己一样,在暗处观察着。 视线扫了一下周围,陈泽轩的目光在落到宁王府的马车上片刻,自嘲一笑,抬脚快步跟上黑衣人。 “亓灏,都过去这么久了,可能是有人恶作剧。”顾瑾璃靠在亓灏的肩头,担心荷香在外面累到,便道:“咱们回去吧?” 亓灏有些失望,点点头,他撩开帘子,对车夫道:“把马车赶过去。” 毕竟荷香现在身份是顾瑾璃,总没有让她走回来的道理。 车夫应了声,赶着马车走到了亭子旁边。 荷香见亓灏对自己点点头,立刻会意,于是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主子,王爷,没有人来赴约。”荷香摘掉面纱,鼻尖沁出了一层薄汗。 顾瑾璃给荷香倒了杯茶,递给她:“快喝点水,歇会。” “谢谢主子。”荷香道了声谢,也不再客气,捧着茶杯喝了起来。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阿顾,要么就是恶作剧,要么对方有所怀疑了,或者觉出不对劲了,也跟咱们一样,躲在了暗处。” 顾瑾璃想了想,觉得亓灏说的有些道理:“嗯,也有可能是见着荷香戴着面纱,不敢确定荷香的身份,这才不出来。” “如此说来,给你写信之人必定是居心不良了。”亓灏说罢,将顾瑾璃揽在怀里,意味深长道:“阿顾,你到底要给我招多少桃花?” 捏起顾瑾璃的下巴,他突然落下一吻,“我已经在你身上盖了章,你得自觉才行。” “唔……”对面还坐着荷香,顾瑾璃红着脸,推开亓灏,神色很是不自然,小声道:“你做什么?荷香还在呢!” 荷香也没想到亓灏竟这般不避讳,她又不是爱月,脸皮那么厚。 急忙转过脸,她又拿着面纱蒙住了眼睛。 见荷香如此通窍,亓灏勾了勾唇角,捧着顾瑾璃的脸,又细细的吻了起来。 顾瑾璃羞恼,可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好用眼睛瞪着亓灏。 亓灏非但不以为然,还故意用舌头撩拨着她。 气急,顾瑾璃只好用力咬了亓灏嘴唇一下。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却说出了一句让顾瑾璃想跳车的话:“阿顾,你怎的这般猴急?” “咳咳咳”,虽然荷香的眼睛被面纱蒙着,可耳朵却没聋。 没忍住,她只能用咳嗽来代替尴尬。 抬手在亓灏的腰间拧了一圈,顾瑾璃的脸红成了大虾。 亓灏虽疼,但嘴角却是咧着的,这让顾瑾璃更加想找个地缝最进去了。 好在,没一会就到了宁王府。 顾瑾璃撩开帘子,刚想下车,亓灏却一手将帘子又扯了下来。 从荷香头上将面纱拽下来,他系在顾瑾璃的脸上,戏谑道:“脸上染了胭脂,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受爱月耳濡目染,荷香立即将“胭脂”与吻痕联想到了一起。 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戴着面纱下了马车。 亓灏见荷香也要跟下去,制止道:“你先别下去,待会让马车把你送到后门。” 荷香点头,明白亓灏这是担心有人在后面跟着。 对面的巷子里,黑衣人和陈泽轩确实在暗处跟着回来了。 原来,黑衣人还不死心,以为顾瑾璃会在回来的路上摘了面纱。 可惜,亓灏心思细腻,思虑周全,又让他的愿望给落空了。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和顾瑾璃往王府里面走,薄唇紧抿。 现在走在亓灏身边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顾瑾璃。 他看着他们两个并肩执手,越走越远,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瑾璃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回头,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 摇了摇头,她又继续往前走。 “亓灏,果然是滴水不漏,我小看他了!”黑衣人的声音里透露着无尽的冷意,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幽幽道:“不过,她那双眼睛,确实跟凤……” 没成功看到顾瑾璃的容貌,可刚才她那短暂的回眸,却让黑衣人看到了顾瑾璃的眼睛。 差点将凤瑟的名字说出口,他及时的止住了话题:“罢了,等下次机会再见吧。” 抬脚,他转身要离开。 “师父!”陈泽轩忽然叫住了黑衣人,小心翼翼问道:“她到底跟谁相像?” 黑衣人背影一僵,头也每回,甩袖飞身离开。 有时候,人都是一样的。 越是不让你知道的事情,越是像小猫的爪子,勾得你心痒痒。 陈泽轩如果刚才没有听错的话,黑衣人提到了一个“凤”字…… 难道,黑衣人口中的那个人,是凤国的? 可是,顾瑾璃是顾淮和顾大夫人的女儿,她跟凤国又怎会扯上关系呢? 黑衣人于陈泽轩而言,本身就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教他武功,将青遥阁给了他,尽管如此,可是陈泽轩至今连他的名字和身份都还不知道。 当然,在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后,陈泽轩曾偷偷派人查过黑衣人。 然而,不仅一点消息都没查到,他派去的人还都被黑衣人杀死了。 结果就是黑衣人暴怒,狠狠的惩罚了他。 而这次,事关顾瑾璃,陈泽轩做不到不管不问。 他很想派人去调查一番,可是当年黑衣人留在他心里的阴影实在是太过严重,以至于他现在一想起来,整个后背都是凉的,头皮也是麻的。 纠结了会,他决定先缓缓。 不能只因为一个“凤”字就打草惊蛇,万一又跟上次一样怎么办? 反正黑衣人还没见到顾瑾璃的容貌,等他见到了,想必又会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来。 到时候再去彻查,想必会事半功倍。 回头又看了一眼宁王府的大门,陈泽轩也足尖轻点,消失在了小巷里。 亓灏和顾瑾璃刚走到花园,就看见爱月抱着小红飞快的跑了过来。 由于给小红抹得都是稀有昂贵的药膏,故而小红今日精神头看着比昨天好很多,而且伤口也结了痂,只要好好养着,再等几日就能下地了。 小红身上不能动弹,只能勉强对着亓灏和顾瑾璃摇了摇尾巴,如打招呼一般。 顾瑾璃看着小红可怜兮兮的窝在爱月的怀里,心立马软成一团,从爱月手里接了过来:“爱月,你怎么把小红抱出来了?” “我想着小红在屋子里待烦了,就抱它出来晒晒太阳。”爱月“嘿嘿”一笑,瞄了几眼亓灏的脸色,压低了声问道:“主子,怎么样?约您见面的人是谁?长得好看不?” 这话一出,就暴露了爱月根本就不是想带小红晒太阳的,而是专门迎在这里等顾瑾璃八卦的。 “没见着。”顾瑾璃一边往院子方向走,一边动作轻柔的捋着小红的毛。 忽然,她站住了脚,脸色瞬间冷了起来。 “主子,怎么了?”爱月差点撞到顾瑾璃的背,见她停了下来,也往前看去。 好巧不巧的,柳夫人和雪琴竟又出现了。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这两天走哪都能遇上!”爱月心里憋着气,说话也更加不忌讳了。 小红一看到雪琴和柳夫人,也同样炸毛了。 它“呜呜呜”的伸着爪子扑腾着,结果又扯动了伤口。 “妾身给王爷和顾侧妃请安。”柳夫人的脸色看着倒比昨日要温和许多,她上前,给亓灏和顾瑾璃行了一礼。 亓灏没让柳夫人起来,目光如两把冷厉的刀子,直射在她脸上:“柳絮,本王说过,最讨厌有人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你要是知趣,最好能规矩一些。” “若是你档胆敢搅乱了王府的安宁,本王可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轻饶了你!” “王爷,妾身……”柳夫人一听,一脸惶恐和不知所措。 她想解释什么,只见亓灏早已拥着顾瑾璃离开了。 死死攥着帕子,柳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第231章 情深不寿 是夜,南阳王府。 不知不觉,陈泽轩离开南阳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是雷子过得最幸福的三天。 当然,也是他最煎熬的三天。 前些日子,玉淑的心结解开了,对陈泽轩更加亲近起来。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由于自始自终都将玉淑当作女儿来看,所以看着玉淑与陈泽轩感情好,心里欢喜。 怎么说都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家人,南阳王夫妇不会往旁的地方多想。 玉淑时不时的到陈泽轩的住处,要么亲自煲了汤送过来,要么就是亲手做的衣服。 可是,只有雷子知道,玉淑口口声声喊着的“哥哥”,根本不是陈泽轩。 对于陈泽轩的言行举止,雷子已经能够拿捏得当。 依着往常惯例,陈泽轩在面对玉淑的时候,一般话不多。 所以,雷子便学着陈泽轩的样子,要么点点头,要么轻笑着回应几句。 每次看着玉淑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尽管雷子内心早已波涛翻滚,但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复杂的心情。 何况,玉淑是除了雷子之外,最了解陈泽轩的人。 她这般心思细腻,如果自己言多必失,稍有不慎,必定会露馅。 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他渐渐也看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之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一个真相,原来玉淑对陈泽轩的依赖,可能不是出于兄妹之情。 以前,他没有敢往这方面想。 毕竟,玉淑还只是个娇弱,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一旦玉淑的身世暴露,有些东西就不得不引人深思…… “哥哥,我给你熬了安神汤,有助于睡眠。”玉淑进了屋子后,见雷子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 雷子听罢,缓过神来,点点头,“玉淑,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了,直接让下人送过来就行。” 玉淑听罢,刚才还噙着笑意的小脸一僵,随即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哥哥,你不喜欢玉淑做的东西吗?” 雷子看着玉淑红了眼眶,他的心瞬间揪得生疼。 “玉淑……”压抑了良久,雷子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看着玉淑的眼神越发的炙热,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哥哥?”玉淑没料到雷子会突然将手搭在自己肩上,猛地抬头,杏眼里是满满的惊讶。 与雷子深情款款的视线对上,玉淑心跳加速起来。 心底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她攥紧袖子,身子绷紧。 就在她以为雷子要将自己揽在怀里的时候,他却忽然松开了手,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眼中划过痛苦和煎熬之色,他转身望向窗外,留给玉淑一个背影。 “哥哥……”玉淑看不透雷子的眼神,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袖子里的拳头握紧,雷子声音喑哑道:“玉淑,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为何,玉淑觉得陈泽轩好像藏着心事,担心道:“哥哥,你没事吧?” 雷子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不是不想搭理玉淑,而是他害怕自己一开口,那蠢蠢欲动的情愫就会从胸腔溢了出来。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丧失了再爱她的资格。 虽然知道,她嘘寒问暖,含情脉脉的对象不是自己。 可是,他的心,还是无法控制的在雀跃,在欢腾。 只是,欢喜过后,紧接着又会是沉重的落寞。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当然,雷子就算心里再不是滋味,也绝对不会有想取而代之的心思。 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密谋着在陈泽轩回京的路上,派刺客秘密解决了他,然后自己好当这南阳王世子。 在老王爷百年之后,亦或者提前对老王爷下手,既可以继承了王位,也可以将玉淑搞到手。 将来,还可以借着南阳的势力,一呼百应,颠覆朝纲,登基为帝…… 这么美的事情,旁人光想想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然而,雷子却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 这也正是因为他忠心耿直,知恩图报,陈泽轩才敢让雷子假扮自己。 玉淑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只好离开了房间。 听着身后门关上的声音,雷子握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他转身,看着桌子上的安神汤,苦涩一笑。 差一点,他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竟想去抱玉淑?他怎么敢! 身为一个合格的替身,就必须要做到无心无欲,恪尽职守。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他也不可能永远都做陈泽轩的替身,怎么能贪恋上玉淑对陈泽轩的好呢? 况且,即便是个替身,他也无法给玉淑想要的一切…… 玉淑看着他时那期待的眼神,更像是在他的伤口狠狠的插了一刀。 没办法,他只能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来推开她…… 玉淑出了房间后,回忆着“陈泽轩”刚才的神色变化,心中很是不解。 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神与之前不同,那种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陈泽轩”也爱着自己的错觉。 难道,他是因为不愿意打破现在兄妹的关系,所以才克制住对自己的感情吗? 如果不是她想的这样,那他为何还想抱着她? 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可是玉淑却不知道该去问谁。 她皱着眉头,怅然若失的回了自己房间。 九月十六这日,亓灏没有去上朝,而是突发奇想的要带顾瑾璃去清水寺上香。 顾瑾璃这两日不想动弹,也不信鬼神,所以便随便寻了个理由拒绝了。 亓灏其实也不信这些东西,不过是想借此机会陪她回南山的小木屋看看。 再者,净空大师今日难得在清水寺,所以还能让她和净空大师见上一面。 净空大师虽说是佛门弟子,可却不似那些古板顽固的老和尚。 他睿智平和,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心灵宁静,淡化心中烦恼。 顾瑾璃有了身子,容易胡思乱想,这次去清水寺也好净化一下内心的浮尘。 一听说要见净空大师,顾瑾璃犹豫了会,果真没再拒绝。 简单的收拾一番后,没有带爱月和荷香,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坐着马车便往清水寺方向去了。 黑衣人和陈泽轩二人在收到消息后,也立即赶往清水寺。 马车在清水寺门口停下后,与上次一样,接待亓灏和顾瑾璃的人还是那个叫做慧和的小和尚。 “宁王爷,顾侧妃,师父在禅房里等着两位。”一边引着他们往院子里面走,慧和一边犹豫着对顾瑾璃道:“顾侧妃,师父的禅房还从未有女子进入过。” “依着祖师爷留下来的规矩,顾侧妃得先去后院净手净心才能进去。” “净手净心?”亓灏和顾瑾璃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规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之色。 “净手,就是用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清风细雨中的‘无根水’,以及‘有根’的井水、泉水来洗手。”慧和腼腆一笑,耐心解释道:“净心,就是先自己摒弃心中杂念,默念一遍佛经。” “如此,在佛祖面前才能不带一丝污秽。” 这要是普通来上香的女施主,自然没这么多繁琐的规矩,她们只需在前殿的佛像前跪拜磕头,捐了香油钱便可以了。 可净空大师的禅房,算是历代清水寺的主持一代代传下来的神圣净土,容不得凡尘俗子所沾染。 尤其是女子,更是有所忌讳。 当然,对净空大师来说,众生平等。 只要心善心诚,不分男女,更无需净手净心。 尽管净空大师在让慧和出来迎接亓灏和顾瑾璃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这回事,但是慧和小和尚谨遵老祖师的旧规,还是想让顾瑾璃先净手净心后再去见净空大师。 因为,这不仅是对净空大师的一种尊重,还是对佛的虔诚。 在距离净空大师的禅房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慧和对顾瑾璃道:“顾侧妃,小僧带您去后院净手吧?” 顾瑾璃想了想,佛门重地,确实不是随便谁都能踏进去的。 点点头,她对亓灏道:“我先跟着慧和小师父去后院,你先去见净空大师吧。” 亓灏不悦的看了慧和一眼,虽然心里在埋怨他事多,可也知道这既然是寺里的规矩,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他帮顾瑾璃整了整衣服,低声道:“快去快回,别耽搁太久。” 慧和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被亓灏那冷冷的眼神一瞥,很是忐忑不安。 顾瑾璃笑了笑,解围道:“慧和小师父,还劳烦你带我去后院。” “顾侧妃这边请。”慧和双后合十,带着顾瑾璃往一旁的小门走去。 亓灏看着顾瑾璃走远,也进了禅房。 净空大师坐在蒲团上,听到脚步声,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看着亓灏,和蔼道:“王爷眉间紧锁,莫非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快?” 亓灏与净空大师算是旧识,他盘腿坐了下来,问道:“本王来过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净手净心’的规矩,该不会是你知道阿顾要来,特意自创的吧?” “呵呵,王爷真是高看老衲了,这的确是老祖师留下的规矩。”净空大师放下手里的佛珠,一边给亓灏倒茶,一边问道:“这是今年的新茶,王爷尝尝看。” 净空大师内功深厚,慧和之前对亓灏和顾瑾璃说的那番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可以免了让顾瑾璃净手、净心的繁文缛节,但有些话他需要与亓灏单独说,故而便由着慧和将顾瑾璃带去了后院。 亓灏端起茶杯,先是嗅了嗅,然后才轻抿了一口。 瞬间,一股苦涩在嘴里蔓延。 放下茶杯,他勾唇笑道:“净空大师泡的茶,滋味果真是不一样。” “人生如茶,而品茶的最高境界就是浓茶一杯,就能品出八种味道。”净空大师看着茶水,意味深长道:“所谓八味,一曰爱心,凡事包容,诸事忍让。” “二曰虚心,谦虚为人,低调做事。” “三曰清心,心灵平静。” “四曰诚心,将心比心,广结善缘。” “五曰信心,积极豁达。” “六曰专心,七曰耐心。” “八曰宽心,学会选择,懂得取舍。” 亓灏知道,净空大师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对自己说这些,沉声道:“大师到底想说什么?” 净空大师老眼从茶水上移开,语重心长道:“王爷命格至尊,可却心高气傲,执念太重。”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伤人伤己。” 说自己心高气傲,这亓灏能理解,可这执念太重,他却不知道净空大师指的是哪方面。 斟酌片刻,他缓缓道:“大师,人若没执念,岂非如草木一样?” “草木皆有情,可却不会因情所困,被情所累。”净空大师轻叹一声,继续道:“老衲本不该插手这尘世之事,可为了王爷好,还是不得不多嘴几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王爷若能隐去光华,内敛自省,宽以待人,如此方能走得长远。” 亓灏对佛理不感兴趣,但他总算捕捉到净空大师话里透露出来一些重要信息了。 因情所困,被情所累,指的应该是他与顾瑾璃之间的事情。 内敛自省,宽以待人,则是要他时刻反省自身,待人宽容,心胸宽广。 见亓灏沉思不语,净空大师又道:“一念来一念去,念念皆尘埃。” “一时喜一时悲,贪痴嗔满怀。” “王爷若能学会取舍,那么将来一切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亓灏眸光一闪,问道:“大师有未卜先知的预言能力,难道知道本王会遇到什么问题?” 先别说将来,只看现在,亓灏确实遇到了问题。 朝堂上的一些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事情,在他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只有顾瑾璃,才是他现在最让他挂心的人。 老皇帝不喜顾瑾璃,已经对她产生了杀心,这让他很是伤脑筋,也不晓得睿智理性,看破红尘的净空大师能否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为他解惑。 然而,净空大师合起双手,又说了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佛语,“一切因缘而起,因念而生。王爷如能看开,心无挂碍,就会无所畏惧。” “有些事情,王爷需用心,专心,可也要宽心,清心。” “你说了这么多,跟没说一样。”亓灏从净空大师这里没得到答案,不免没了耐心:“算了,本王懒得跟你再费口舌。” 吐出胸中浊气,他又抿了口茶,闷声道:“阿顾近来睡的不踏实,一会她过来,你挑些简洁易懂,能让她心平气和的话来说。” 净空大师给亓灏又添了茶水,他深深的看着亓灏:“老衲刚才所说的话,王爷静下心来时,一定要好好参悟。” “若能悟明白,于顾侧妃也是有利无弊。” “既然跟阿顾有关,那你为何要如此遮遮掩掩,怎能不一次性说明白?”亓灏揉了揉眉心,语气甚是无奈。 净空大师“呵呵”一笑,摆手道:“佛曰,不可说。” 说实话,他能给亓灏暗示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若是再说透彻,那就真的有违佛门规矩了。 当然,他费了一番口舌,自然是为了顾瑾璃。 亓灏现在的权势和地位,在诸位王爷中虽是最厉害的,可见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净空大师便不由得担心起来。 毕竟,顾瑾璃既然选择了与亓灏在一起,那日后的道路肯定是要陪亓灏一起走的。 不管亓灏是因为顾瑾璃还是他自身的原因跟人结怨,顾瑾璃总会受到牵连的。 最重要的是,虽然当年净空大师和逍遥子在早年极力将凤瑟的信息抹了去,可还是逃不过老皇帝的手段。 老皇帝如今已经知道了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那么顾瑾璃就已经处于隐藏的危险之中。 而亓灏也在背地里调查凤瑟,尽管查无所获,可这已经说明了他开始怀疑了。 舍得舍得,有时候有舍才有得,有时候有舍未必得。 顾瑾璃的身世,很快将算不得是秘密了。 等到暴露的那天,那么亓灏将会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净空大师那一番话,是希望亓灏能在广结善缘,收获人心的同时,看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如果将会因为皇位而放弃顾瑾璃的话,倒不如现在就不要陷得这么深。 及时放手,对顾瑾璃的伤害也将更小一些。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 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 只是,在二者不能兼得的时候,总归是要做个舍弃…… 但净空大师所担忧的,对亓灏来说可能有些太早了。 因为,还没真正到二者必须择其一的地步。 现在,他只想先保护好顾瑾璃。 “故弄玄虚。”亓灏冷哼一声,往窗外往去,心里想着自己与净空大师都说了好一会话了,顾瑾璃怎么还没回来。 后院里,顾瑾璃站在桂花树下,等了好久也不见慧和将“圣水”端来,不禁无聊得仰头数着头顶大片的桂花。 “慧和小……”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刚想转身,却忽然被人点住了穴道。 青天白日的,面前的人裹在黑披风里不说,脸上还戴着个面具,直觉告诉她此人来者不善。 往四周张望了一下,顾瑾璃看到倒在墙根下的慧和,心头一惊,“你把慧和小师父怎么样了?” 黑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老眼里流动着凌厉的冷光:“凤瑟在哪里?” 在顾瑾璃的印象里,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母亲的名字。 哪怕是当年帮助自己办理凤瑟丧事的僧人们,也不知道。 “你认识我娘?”在惊讶的脱口而出后,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心里很是懊悔,紧紧闭着嘴,她看着黑衣人的眼神警惕小心。 这十六年来,黑衣人与老皇帝一样,都以为凤瑟死了。 可是,在从陈泽轩手中看到顾瑾璃的画像后,他开始怀疑顾瑾璃与凤瑟的关系。 今日看到了顾瑾璃的容貌,又亲耳听到顾瑾璃喊凤瑟为“娘亲”,黑衣人便更加确认了凤瑟没死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只是,这却不代表凤瑟现在还活着。 见顾瑾璃不回答,黑衣人声音冷了几分,抬手捏住顾瑾璃的脖子,“告诉我,凤瑟在哪里?” 顾瑾璃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身后,见亓灏和净空大师正往这边来,她不自觉的眼睛亮了一下。 察觉到顾瑾璃的微表情,黑衣人揽住顾瑾璃的腰,足尖轻点,飞身腾空,打算将她掳走。 “放下阿顾!”亓灏厉喝一声,立马提气追了上前。 亓灏和顾瑾璃上次去清水寺的时候,净空大师没在,是因为师弟逍遥子被人重伤了。 而那招式狠辣,暗杀偷袭之人,正是今日突然出现在清水寺的黑衣人。 逍遥子动用了玄机门都无法查到黑衣人的底细,而现在他竟意外现身,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净空大师老眼中闪过一抹暗流,在眨眼之间,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到了黑衣人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后面的亓灏也在此时赶了上来,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开始了对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若是单对一个亓灏,还能胜算在握,但他不是净空大师的对手。 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一个顾瑾璃,他更是束手束脚,只能处于被动。 不过,顾瑾璃怀着身子,亓灏和净空大师怕不小心伤到她,故而对黑衣人并未下死手。 在过了十几招后,黑衣人将顾瑾璃往亓灏身上一丢,施展轻功风也似的逃走了。 “阿顾!”亓灏张开双臂,紧紧接住了顾瑾璃。 解开她的穴道后,他神色紧张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顾瑾璃的脸色虽有点白,但也没什么大碍。 她就着亓灏的手站了起来,想起墙根下的慧和小和尚,赶紧道:“对了,快去看看慧和小师父!” 说罢,便拉着亓灏往墙根方向走去。 难得黑衣人今日心善,没要了慧和小和尚的命,只是点了他的穴道罢了。 见慧和小和尚悠悠转醒,顾瑾璃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净空大师追出去好一段距离,可黑衣人竟冷不丁的丢出了赤血蛇,在净空大师紧急躲避的时候,他钻了空子,顺利逃脱。 无奈之下,净空大师也只好先回了清水寺。 第232章 空空如也 禅房中,亓灏扶着顾瑾璃坐下,尽管她并未受伤,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后怕。 顾瑾璃拍了拍亓灏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担心。 坐在净空大师的对面,她被他深沉的眸光盯着,不免有些忐忑。 虽说已经有四年未曾见过面,可顾瑾璃的容貌与当时相比并未发生太大变化。 五官张开了些,个子高了,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在南山小木屋里住了这么多年,净空大师怎么可能没认出她来? 而且,看亓灏与净空大师这样子,似乎私交匪浅。 也不知道,净空大师会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亓灏。 大概觉察出顾瑾璃面色有些不自然,亓灏也猜到了原因,给顾瑾璃倒了杯茶,他柔声道:“净空大师是自己人,你无需拘谨。” 顾瑾璃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尴尬道:“我刚才好像还没有净心净身就进来了,破了寺里的规矩,怎么办?” “阿弥陀佛”。净空大师双手合十,温和道:“心诚足矣,顾侧妃莫要介怀。” 亓灏听罢,轻哼道:“既然可以不用守这破规矩,之前你为何不早说?还险些让阿顾身陷危险!” “亓灏。”听出亓灏话里的埋怨之意,顾瑾璃怕亓灏冒犯了净空大师,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在顾瑾璃看来,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保持一个度。 话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可能当时说者无心,也没有顾及太多,但给人一次两次这种不愉快的体验多了,总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净空大师是高僧没错,肯定是心胸宽广,不会与亓灏计较的。 但正因为如此,更要对他尊重才行。 “你一路没喝水了,喝点水润润嗓子。”亓灏挑了挑眉,将茶杯递到顾瑾璃嘴边,转移话题道。 顾瑾璃想接过杯子自己拿着,但亓灏却执意不松手。 毕竟是当着净空大师的面,而且屋子正中央还供奉着一尊小玉佛像,顾瑾璃怎敢举止无礼? 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放下,我自己喝。” “你不喝,我不放下。”亓灏像是故意与顾瑾璃抬杠似的,也不在意对面是否还坐着个人。 顾瑾璃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净空大师,只见他低着头正在涮洗杯子泡新茶。 其实,茶壶里的茶叶本身就是刚泡了没多久的,亓灏知道净空大师可能是怕顾瑾璃感到尴尬,这是在转移注意力罢了。 他勾了勾唇,心里暗叹这老和尚是越发有眼力劲了。 顾瑾璃无奈,只好就着亓灏的手快速戳了一口茶水。 亓灏勉强满意,终于不再为难她。 顾瑾璃的耳朵有点红,她看着净空大师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扶着杯身,轻轻晃动了几下,随即手腕翻转,只见那原本空空如也的杯子里竟隐隐约约的显现出一副山水图来。 “这是?”顾瑾璃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亓灏与净空大师在一起喝茶论事也很多次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净空大师能在茶水中幻化出山水来,不禁眼里也闪过一抹亮光。 忽然想起上次与紫桑在茶室里,自己给她泡茶时,她提过的“幻化之术”,顾瑾璃试探道:“敢问大师,这可是幻化之术?” 从进门道现在,这是顾瑾璃开口与净空大师说的第一句话。 见顾瑾璃问得小心翼翼,净空大师放下茶盏,手指在茶杯边缘一点,眨眼之间山水图瞬间消失。 顾瑾璃没有武功,自然感觉不出来净空大师是在用内力使得本该稍后一段时间才淡去的山水提前消失的。 就在顾瑾璃不解的时候,净空大师的手又轻轻一动,继续缓缓道:“所谓的幻化之术,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技艺,无非是用了一个巧劲。” “顾侧妃若是想学,老衲可教给你。” “阿顾无师自通,能够幻化出花草来。”亓灏虽内心不得不承认净空大师的茶艺的确出神入化,可听到净空大师要教顾瑾璃,不免得如父母炫耀自家孩子一样,语气里透露着几分得意。 “哦?”净空大师听罢,凝视着顾瑾璃的老眼带着审视:“幻化之术非灵性之人不得习之,看来顾侧妃果真是天资聪颖。” 顾瑾璃没有刻意去学过茶艺,只不过是小时候在凤瑟身边待着,看着她泡茶的次数多了,也就在心里记着了。 听净空大师这般夸赞,她不由得惭愧道:“大师谬赞了,与您比起来,我的泡茶水平连茶艺都算不上。” 顾瑾璃眼神真挚,那清澈明亮的眸子,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气质,让净空大师就如同见到了当年的凤瑟一样。 心情略微复杂,他移开老眼,意味深长道:“顾侧妃,有时候真亦假,假亦真,万事不可太过较真,唯有顺其自然,才不会迷惑本心。” 他这话的意思,顾瑾璃和亓灏一时半会是听不懂的。 因为,他们二人可能猜不透净空大师是在指顾瑾璃的身世。 十一年前,她与凤瑟只是南山上的一对孤儿寡母。 四年前,她成了终于有了父亲的相府庶出二小姐。 可是,世间万物,大多都是蒙在一副假象之下的。 凤瑟没有告诉她,顾淮也没有告诉她,她的身世背后还藏着怎样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也不愿告诉她。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可是,老皇帝已经动手在查了,而且亓灏也在暗处派人四处查探。 纸是包不住火的,若说这个秘密总有一天都会暴露,那净空大师私心里还是希望能拖一刻是一刻。 这样一来,顾瑾璃也会烦扰一些时日。 看着她与亓灏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小幸福,净空大师很想让时空定格住,“顾侧妃……” “老家伙,你今儿怎么神神叨叨的,总说些让人费解的话?”亓灏突然打断净空大师的话,不满道:“我带阿顾来是找你散心解闷的,不是来听你将佛经,听佛语的。” 佛门中人说话都是玄玄乎乎,模棱两可的。 顾瑾璃在心里仔细的回味了一下,觉得好像懂了点什么,可又觉得什么都没懂。 抿了抿唇,她出于礼貌道:“大师的教诲,我记住了。” “对了,你不是会算命格吗?不如给阿顾和本王看一下。”亓灏揽着顾瑾璃,不由分说的将她的右手与自己的左手摊开在净空大师面前。 “因果轮回,很多事情都是机缘注定的,不可算不可说。”净空大师又合起手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你就给阿顾看看,我们命里有几个孩子,这总可以了吧?”亓灏不甘心,又以退为进道。 顾瑾璃的手白嫩细腻,掌心的纹路也清晰可见,不似有些人那般凌乱繁杂,交错不堪。 净空大师的眸光挣扎片刻,他轻叹一声,半晌才指着顾瑾璃掌中的某条手纹,语气平静道:“顾侧妃与王爷都是金贵之命,多子多福,福寿延绵。” 众人皆知净空大师的预言是极为准确的,可却不知道他这句话,只是说了一半而已。 “听起来好像街上的江湖骗子,不过本王信了。”亓灏听罢,嘴角弧度更大,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也闪闪发光:“听到没,多子多福。” 顾瑾璃怎能不知道亓灏什么意思?他喜欢孩子不假,可他貌似更喜欢那要孩子的过程! 何况,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怀着一个孩子了,他还想什么呢! 亓灏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对净空大师道:“阿顾不能受累,本王先与她回府了,改日再来看大师。” 顾瑾璃坐在这里,与净空大师也没什么话题,见亓灏要走,立即站起身,尊敬道:“今日多有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净空大师摇头,老脸上仍旧是沧桑过后的平和。 跟着亓灏,顾瑾璃出了房门。 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她瞪了亓灏一眼,嗔怪道:“当着大师的面,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呢!” “佛门重地还动手动脚的,真是扰了大师清修!” 亓灏拉着顾瑾璃的手,不以为然道:“我爱你是小爱,佛爱世人是大爱,既然都是爱,也不分什么大小,何须扭捏?” “强词夺理,胡搅蛮缠。”顾瑾璃翻了个白眼,随即打了个呵欠,一团倦意席卷而来。 见顾瑾璃眉宇间略显乏困,亓灏问道:“要不然我抱着你?” “不用。”顾瑾璃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亓灏,撇嘴道:“我自己走就好,要不然被人家看到了,影响不好。” 亓灏没再强求,继续往前走去。 出门之前,原本他还想着带顾瑾璃见完净空大师后,两个人再去南山上的小木屋里待会。 心情好的话,晚上也不回去了,在山上住两天。 可是,谁曾想到青天白日的,黑衣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出现在清水寺的后院里?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南山也就不去了,还是直接回王府比较安全。 上了马车,顾瑾璃想躺在软榻上,可亓灏却要她枕着自己的腿,说什么软榻没有他的腿舒服。 顾瑾璃无奈,也只好随了他。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从清水寺顺利逃走的黑衣人,此时又拿着顾瑾璃的画面,眯着眼睛打量,狠声道:“果真是凤瑟的贱种!” 陈泽轩一开始以为黑衣人在隔壁房间里休息,可等他敲门许久,没人回应后,这才发现屋子里没人。 猜测黑衣人是去了宁王府,但是陈泽轩安插在宁王府周边的人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就在他收到消息,说是黑衣人在清水寺里企图掳走顾瑾璃,他打算赶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却又突然回来了。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他竟跟着亓灏和顾瑾璃去了南山。 直觉告诉陈泽轩,此人与黑衣人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牵扯! 直着身子,他问道:“师父,凤瑟是谁?!” “凤……”黑衣人攥着画轴的手青筋暴露,他死死瞪着画中的顾瑾璃,咬牙切齿道:“一个贱人!” 陈泽轩动了动唇,很想再问黑衣人与凤瑟的关系,可怕惹怒他,还是放弃了。 低下眸子,他快速的转动着脑筋。 他刚才没有听错,黑衣人说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 也就是说,顾瑾璃果真不是顾淮与大夫人所生。 而“贱种”二字,又可以看出黑衣人对凤瑟和顾瑾璃是有多么的厌恶。 可是,黑衣人为何如此厌恶凤瑟母女呢? 不惜为了她们从南阳快马加鞭回京,不惜为了她们差点暴露身份…… 没猜错的话,这个凤瑟,正是那日去明月湖,跟随顾瑾璃和亓灏回宁王府时,黑衣人在小巷子里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人! 而亓国和云国没有“凤”这个姓氏,唯有已灭多年的凤国才有。 一切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心头猛地一颤,陈泽轩呼吸急促起来。 黑衣人意识到了陈泽轩的一样,犀利的眸子冷冷落在他身上,幽幽道:“轩,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多管。” 陈泽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回神,恭敬道:“徒儿知道。” “尽早对她死心,师父也是为你好。”黑衣人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紧接着将画卷往陈泽轩怀里一丢,转身又出了房间。 自打前几天这画卷被黑衣人发现后,便一直没有还给陈泽轩。 画卷失而复得,陈泽轩的眸光渐渐变得灼热,很快就恢复了冷光。 “来人!”对着暗处唤了一声,一个蒙面人应声而现。 蒙面人拱手,“世子。”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去查一下凤瑟这个人,还有把有关十六年前凤国灭国的一切资料也给我。” “是。”蒙面人点点头,快速离去。 陈泽轩望着窗下繁华的吵闹的街道,心事满满。 万一凤瑟与凤国真有关系,那顾瑾璃又会是什么身份? 如被一张沉重的网笼罩住,他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与陈泽轩同时纠结郁闷的人,还有一个亓灏。 将顾瑾璃送回芙蕖院休息后,他去了书房。 先是静心回忆了在清水寺里净空大师说过的那些看似充满佛理可却暗示寓意丰富的话,他眉头紧锁。 又想着在发现黑衣人之前,似乎听到了他提到一个“凤”字。 “凤……”细细咀嚼着这个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亓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凤国!” 上次,他让杜江去查凤瑟,只是以顾瑾璃的娘亲身份去下手。 凤瑟的身份被抹去,因此查不到有效信息。 而现在,既然知道了顾瑾璃的娘亲是姓“凤”,这次他可以换个角度,从凤国入手! 而且,今日与自己交手的那个黑衣人,他的武功套路也不似正派的,可见此人应当也不是亓国人士! 揉了揉眉心,他有些心烦意乱。 就在亓灏为顾瑾璃的事情烦心的时候,顾瑾璃也一样陷入了沉思中。 黑衣人能准确的说出凤瑟的名字来,想必他是凤瑟的故人。 只是,这个人不像是什么好人,会不会把自己不是相府嫡女的事情给透露出去? 似乎许久没有这样惶恐不安了,她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很难闭眼。 两日后,顾瑾琇之前让小丫鬟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小姐,王爷没有跟府中的丫鬟接触过,奴婢没有查到他有什么不轨之处。”小丫鬟见顾瑾琇脸色难看的厉害,小声道:“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瑾琇之所以怀疑清王背着自己私底下乱搞女人,那是因为她的下身痒的厉害,可又一时半会的找不到源头,这才怀疑到了清王身上。 但是,她又不能将自己的“隐疾”告诉小丫鬟,只能怀疑道:“你没骗我?”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摇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小姐。” 顾瑾琇望了小丫鬟一会,不悦道:“你是我从相府带过来的,跟在我身边多年,如今跟着我到了王府,日后不能再叫我小姐了。” “否则让人听到了,会笑话咱们相府出来的人不懂规矩。” “是,奴婢记住了。”小丫鬟点点头,立即改了口:“主子。” “对了,奴婢忘记给主子说了,姜公子在街上意欲猥亵女子的事情不知怎的被老国公知道了,老国公一怒之下用鞭子抽了姜公子一顿。这两日,姜公子一直在酒楼里喝闷酒呢。” “听说大老爷管教不听他,也气坏了身子。” “是吗?”一听到小丫鬟提到姜源生,顾瑾琇本能的心生厌恶起来。 可是,眼珠子一转,她忽然心生一计。 对小丫鬟招了招手,她在小丫鬟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丫鬟听罢,瞪大眼睛,害怕道:“主子,这样不好吧?毕竟……毕竟姜公子是您的表哥,又是……又是姜家唯一的孙子,万一让老太爷知道了,您……” “呵,表哥?!”顾瑾琇冷笑一声,美眸如吐着芯子的毒蛇一样,冷厉的看着小丫鬟:“他何时将我当成表妹了!” “老国公眼里只有姜源生这个孙子,要是肯有我半分,我今日又怎能落到这般田地!” “姜源生他毁了我,毁了我一辈子!” 越说,顾瑾琇的情绪越是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主子,隔墙有耳,您别生气了。”尽管房门和窗户是关着的,可小丫鬟还是下意识的往外面看了一眼。 “你什么也不用怕,反正又不是你亲自动手。”顾瑾琇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道:“就算是东窗事发,也查不到你头上来!” “再者,这些案件一般都会交由刑部,刑部是大哥掌事,你觉得他就是查到我这里来,可能把我暴露出去吗?” 小丫鬟犹豫了会,觉得顾瑾琇说的有几分道理。 点点头,她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转身离开。 望着小丫鬟离开的背影,顾瑾琇心里骂姜源生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一想到他今晚终于可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心情瞬间大好。 抬手夹起盘子里的一块杏仁酥,她咬了大大一口。 虽说被封了颐和郡主的名号,但太傅府毕竟都是尹素婉的娘家,她总不能一直都住在宫里,连家都不回一次。 下了马车后,她去了大夫人院子后,听丫鬟说大夫人和尹素汐在尹子恪院子里,于是又让一群人抬着大箱小箱的各色各样的礼物,浩浩荡荡的往尹子恪的院子走去。 所经过之处,下人们无不跪地行礼,神色恭敬有羡慕。 以前,她是宁王妃的时候,下人们对她虽然也恭敬有礼,可她在气势上仍低了几分。 后来,她被亓灏当众厌弃,在府中住过一段时间,表面上大家对她一如既往,但是她心里明白,那些人还指不定在背后如何的笑话讥讽自己。 再后来,她被太后接近了宫中,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眼不见心不烦。 而现在,她是郡主。 哪怕仍旧是不被亓灏宠爱,哪怕在大家眼里,她仍旧是个弃妇,可在身份地位上,她就是高高在上的! 就连尹素汐,见了她也得行礼才行! 当然,要不是她特意带着宫人回来冲场面,恐怕大家最多也只是福一下身子,口头上问声好罢了,也不见得会主动跪地行大礼。 过了这么久,尹子恪已经接受了自己手废腿残的事实了。 比起大夫人来,他算是心态平和。 自打能下床后,他开始学着适应用木轮椅代替双腿走路的生活。 虽然尹子恪并未表现出任何消极低落的情绪,可是大夫人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更加的心疼。 “子恪……”老眼又溢出了泪水,她拿着帕子又呜咽了起来。 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夫人一看到尹子恪就忍不住哭,尹素汐一开始还有耐心安慰她,可次数多了,不免觉得她有些矫情,“母亲,大哥现在好好的,你别总是哭哭啼啼的,这不是给大哥心里添堵吗?” “什么叫我给你大哥添堵,难道我……”大夫人一听,不禁觉得委屈,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门口一道响亮的声音:“奴婢给郡主请安。” 大夫人和尹素汐一怔,顺声往门口望去,只见尹素婉已经快到了房间门口。 而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人。 第233章 回光返照 瞧着尹素婉如此风光的回来,尹素汐的眼神立刻变得阴暗起来。 大夫人皱了皱眉,对于尹素婉的不请自来有些不满,不过却并未发作出来。 “婉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派人回来说一声?母亲好让人去接你。”站直身子,大夫人皮笑容不笑道。 尹素汐也附和道:“是啊,姐姐,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着这么多的礼物,这不是见外了?” 尹素婉进了房间,面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太后和皇上赐给我的礼物很多,我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也享用不了那么多。” 她这话无疑是在间接的炫耀自己得了不少赏赐,听在大夫人和尹素汐的耳中,说不出有多别扭。 “母亲这些是特易给你准备的,汐儿那些是你的。”指挥着宫人将礼物一一在房间里铺排开,尹素婉又亲自将一个锦盒碰到尹子恪面前,语气里终于带了丁点真诚之意:“大哥,这个给你。” 尹子恪静静的看着尹素婉,点点头,接了过来。 打开后,看到里面躺着一本纸业虽然看着有些泛黄,但却保存完好的绝版诗经册子,他笑道:“婉儿有心了。” 看尹子恪高兴,大夫人脸色也好看了起来。 “夫人。”这个时候,二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忽然过来了。 她先是对尹素婉行了个礼,然后才对大夫人道:“二姨娘让奴婢过来传给话,二公子醒了!” “嗯?”大夫人与尹素汐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不屑的神色。 因为,上次二姨娘咋咋呼呼,哭鼻子抹眼泪的跑去了大夫人院中,说是尹鹏林醒了,一定要尹太傅派人去宫里请魏廖才行。 殊不知,尹鹏林只不过是手指动了一下而已。 鉴于有了经验,大夫人也就没放在心上,不冷不热道:“二姨娘这次该不会是又看错了吧?” “回禀夫人,二姨娘这次不会搞错的,她现在正给二公子喂饭呢!”小丫鬟摇头,低声道。 “什么?”这次,大夫人是真的惊到了。 尹鹏林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里,牙关紧闭,二姨娘只能给他灌药来维持他的生命。 而现在,尹鹏林竟然开始吃饭了? 忽然想到什么,她没忍住道:“莫非是回光返照?” 尽管不喜尹鹏林,而且还被他明里暗里骚扰了多年,可听着大夫人这毫不忌讳的话,尹子恪眉头轻蹙道:“母亲,二弟刚醒来,你派人去将魏太医请来给他看看吧,也好让二姨娘安心。” 毕竟二姨娘的小丫鬟还在面前,尹子恪也不能不给大夫人面子,只好转移了话题,以不至于太尴尬。 “哦哦,对。快去,把魏太医找来!”一边对嬷嬷摆摆手,大夫人一边对尹素汐道:“汐儿,你跟母亲去看看。” 尹素汐想不明白,为何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的人,突然醒来了呢? 看来,果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可能尹鹏林这个祸害,真的命大。 “那姐姐……”之前双儿依着尹素婉的吩咐,故意告诉尹素汐下毒失败,因此近日尹素汐也没能从双儿那收到任何有效信息。 今日既然尹素婉回来了,尹素汐还是想借此机会多跟尹素婉聊聊,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只是,大夫人却不想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二姨娘。 尹鹏林好不容易醒了,二姨娘肯定又要唧唧歪歪的一番矫情了。 面对二姨娘这个麻烦又讨厌的女人,大夫人还得虚伪的装出一副宽和耐心的模样,很是困难。 若有尹素汐陪着自己一块前去,好歹有人能搭上话。 “你姐姐在你大哥这,难道还怕人家欺负了她去?”大夫人拉着尹素汐,二话不说的出了房间。 走出门口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尹素婉。 尹素婉要是客人的话,大夫人这般待她,恐怕很是失礼了。 刚才捧着礼物进来的宫人们早已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尹子恪和他的书童,以及尹素婉和双儿。 “婉儿,最近在宫里过得还好吗?”给尹素婉倒了杯茶,尹子恪示意她坐下,问道。 在尹素婉的心里,既然大夫人和尹素汐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尹子恪想必也该是知道的。 深深的看着尹子恪这张在经历生死过后,平静中夹带着沧桑的脸,尹素婉心情很是复杂。 在她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她曾为了除掉顾瑾璃,不惜将尹子恪也拖下了水,险些毁了他的清白。 而现在,她竟觉得当时那般对尹子恪,好像有些过分。 毕竟,对比之下,尹子恪这些年来,待她要比大夫人和尹素汐真诚多了。 他至少没有过要害她的想法,也没真正做过损害他利益的事情。 点点头,尹素婉言不由衷道:“我还好,大哥不要担心。” 人大概都是这样,即便是过得不好,可也要把光鲜亮丽的自己展示给别人。 而那些心酸,苦泪,无奈,只能自己咽下去慢慢消化。 尹子恪瞧着尹素婉瘦了一圈,不免心疼道:“对自己好些。” 尹素婉眸光微动,半晌才道:“大哥也要保重身体。” 尹子恪笑了笑,淡淡道:“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家里待着,你更无需担心我了。” “大哥……”尹素婉听罢,心有点发闷。 她也不知道,尹子恪变成这样,究竟该怪谁。 自己当初腿断,是尹素汐一手害的,只不过路人甲顾瑾琇倒霉了,成了替罪羊。 更无辜的顾瑾璃,代嫁给了亓灏。 顾家和尹家的恩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尹素汐? 所以,尹子恪的不幸,应该怪罪在尹素汐身上才是。 尹子恪静静的看着尹素婉,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尹素婉抿了口茶,站起身来,道:“大哥,我也去二姨娘院子看看。” “好。”尹子恪点头,目送着尹素婉出门。 当尹素婉走到门口的时候,尹子恪突然道:“婉儿。” 尹素婉一怔,回头不解道:“大哥,怎么了?” 尹子恪抿了抿唇,缓缓道:“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不要把自己给丢了。” 他这话,像是一记重拳,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她的心口。 她要怎么说,如今的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以前的婉儿,早就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 转过脸,她没有说话,快速出了房间。 这感觉,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 尹子恪轻叹一声,视线放在尹素婉给自己的礼物上,摇了摇头。 阳光不错,亓灏带着顾瑾璃出来转转。 路过云水坊的时候,他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顾瑾璃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要买衣服?” 亓灏勾了勾唇,笑道:“给你买。” 顾瑾璃心中甜蜜,但还是道:“府里的衣服有好多,穿到明年都穿不完,不要这么浪费。” 亓灏撩开帘子,不容分说的拉着顾瑾璃一边下马车,一边道:“你现在怀了身子,到生产的时候还有不到九个月的时间,自然是该多备点的。” “而且,不止是你需要,肚子里的孩子的衣服也得早些备着。” “呃……”顾瑾璃无奈,只好随着亓灏进了云水坊。 云水坊的客人今日不多,亓灏先是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或者是布料在顾瑾璃身上一一比划后,然后挑了好些适合她的款式。 老板见亓灏出手大方,乐得笑不拢嘴。 他一边吩咐店小二赶紧给顾瑾璃打包,一边又凑上前推荐了一些价格名贵的最新款。 亓灏也毫不吝啬,大手一挥直接都给买了。 顾瑾璃在一旁看着那越来越多的包裹,扶着额头道:“够了够了,再买马车真装不下了。” 亓灏眼底笑意更浓,“一辆马车装不下,大不了再让人回王府叫过来一辆,咱们不差钱。” 老板和店小二都是第一次见到亓灏这么实力宠妻的男人,不由得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再说了,给你花钱,我怎会心疼呢?”说罢,亓灏又贴近顾瑾璃的耳朵,低声道:“等过了前三个月,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顾瑾璃自然知道这“三个月”是什么意思,她脸一红,捶了亓灏的胸膛一下:“你别胡说八道!” 尹素婉也是在回宫的时候,路过这里。 只是,她是先看到了停在一旁的带着宁王府标识的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撩开帘子,她好巧不巧的看到这一幕。 更巧的是,顾瑾璃不经意的一瞥,与尹素婉阴寒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她一愣,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尹素婉。 尹素婉放下帘子,马车又往前走去。 亓灏见顾瑾璃突然不说话了,便顺着她的眼神往门外看去,然而这个时候尹素婉已经离开了。 什么都没看到,他佯作不满道:“你在看哪个男人呢?” 顾瑾璃收回眸子,神色不自然道:“没什么。” 习惯性的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亓灏道:“走,跟我再看看孩子的衣服。” 顾瑾璃知道如果自己不挑几件的话,亓灏肯定不依不饶,于是便象征性的选了几个颜色的布料,道:“孩子出生后,据说会长得很快,所以不要买太多。” “是吗?”亓灏不曾有过孩子,所以不懂这些事情。 他想了想,一语惊人道:“那就把所有好看的都买下来。” “你这是疯了吗?”顾瑾璃瞪大眼睛,无法理解亓灏的思维:“连男女都不知道,怎么能都买下来?” 亓灏挑眉,不以为然道:“一会带你去看看首饰。”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疯子。” 没一会,顾瑾璃终于拉着亓灏出了云水坊。 马车起步后,暗处里走出了两个人。 能如此执着于跟踪顾瑾璃的人,除了黑衣人和陈泽轩,再无旁人。 准确的说,陈泽轩是担心黑衣人再次对顾瑾璃不利,所以才跟在他身边的。 “师父,您到底想做什么?”派出去查凤瑟的人一时半会是反馈不来消息的,陈泽轩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黑衣人冷冷的盯着陈泽轩,幽幽道:“我说过,让你今早死了心。” “师父,你有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陈泽轩直直的看着黑衣人,语气沉沉道:“我可以死心,但是师父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呵?理由?”黑衣人听罢,抬手之间,他的手已经扣住了陈泽轩的脖子,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我做事,没有任何理由!” “师……”强烈的窒息感,让陈泽轩涨红了脸。 黑衣人将他重重一推,收回了手,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道:“你想个法子,让沈明辉和亓灏的关系恶化。” “只有东山军营里面乱了,咱们才有机会。” “咳咳咳……”陈泽轩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待平息下来后,才“嗯”了声。 是夜,姜源生这两日郁闷极了,他喝的醉醺醺的,从酒楼里出来了。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第234章 良家公子 姜源生眯着朦胧的醉眼,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穿着朴素,可却一脸清秀的女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公……公子,奴家不是故意撞到您的!”卖花的女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赶紧道。 眼睛一亮,姜源生脸上浮现出一副猥琐淫荡的表情。 他对卖花女招了招手,“你过来,本公子不追究。” 卖花女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步,“公子……” 姜源生也不必顾及身后随从,他一把将卖花女拉到怀里,抚摸着她的脸,淫笑道:“啧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够水灵!” “公子,您想做什么?”卖花女瞪大眼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由于早已有前车之鉴,所以姜源生这次不似之前那样生猛,而是换了角度下手:“你卖一天花,能卖多少银子?” 如今已经是晚上了,可卖花女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里却是很满,应当没卖出去多少花。 又见卖花女的发间插着白花,他更是胸有成竹了:“家里有人死了?” 姜源生与尹鹏林都是一样的人,只要是他们看中的人,不择手段也要搞到手,而且都是以强迫的手段逼迫女子就范。 只不过,姜源生喜欢女人,而尹鹏林喜欢男人。 依着姜源生的色性,哪里有心思跟女子们说废话? 可是今晚,兴许是喝了酒,也可能是卖花女长得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保护欲,所以他这才废话几句,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良家公子形象。 果真,卖花女在听到姜源生的话后,眼眶立即红了。 她咬着唇,哽咽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奶奶将我一手拉扯大的。前几天,奶奶也去了,如今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 说着说着,卖花女的眼泪如滚了线的珠子一样,哭得更凄婉了。 这种我见犹怜的美人,让姜源生瞧着更是心动。 一把揽着卖花女的腰,姜源生心急道:“跟着我,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公……公子说的是真的?”卖花女一听,语气有些怀疑,还有些受宠若惊。 姜源生听着卖花女的话,似乎很是心动,他点点头,视线瞥见一旁黑暗的小巷,“嘿嘿”一笑:“本公子从不说假话,走,现在就领你回家。” 说罢,他领着卖花女就往小巷走去。 “公子……这样不好吧?”卖花女被动的被姜源生拉着,为难道。 “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了,咱们先亲热一番。”姜源生一边回头,一边又对仆从道:“你们去远处等着,别打扰本公子办事!” 仆从们自然明白姜源生是什么意思,他们应了声,屁颠屁颠的跑出去老远。 毕竟,姜源生好久没遇见过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姑娘了。 姜源生是什么人?那是玩遍了女人的。 若是每一次玩过的女人他都要娶,那国公府里可真是跟老皇帝的后宫一样,要分个三宫六院了。 待会姜源生办完了事,这个卖花女也就当场被像破鞋一样丢掉了。 跟着回国公府?这是不可能的! “没什么不好的,你别害怕,这里没人的!”姜源生将卖花女压在墙上,手迫不及待的解着她的衣服。 的确,现在夜黑风高,而且巷子又深,还真没人路过。 卖花女一边故作挣扎,一边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来,“公子,不要这样……” 姜源生见卖花女扭捏,更是心里一阵怏怏。 就在他低头要吻上卖花女的胸的时候,卖花女忽然一手勾起姜源生的脖子,竟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 姜源生一怔,非常惊喜。 刚才还拒绝,这刚脱了衣服,她就忍不住了,果真是个表面清纯,实际放荡的贱女人! 热烈的回吻着卖花女,姜源生的手也探进了她的衣服里。 就在姜源生闭着眼睛,感受着卖花女胸前的波涛汹涌时,卖花女眸光一冷,手起刀落。 匕首直直的插入姜源生的后心,他痛呼一声,可嘴巴却因为被卖花女堵住,故而听着像极了男人动情时候的呻吟。 再加上仆从们隔得远,自然也是听不到巷子里这边的动静的。 卖花女将匕首猛地一拔,眼睛瞪的死死的姜源生便彻底没了气息。 从下手到拔刀,卖花女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可见是个杀人的老手。 将已经没了呼吸的姜源生放在墙根,让他呈一个半坐半趴的姿势。 谨慎的往远处看了一眼,卖花女望着那些背对着姜源生的仆人,冷笑一声,随即足尖轻点,越墙离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等待的仆人们在夜风中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但是,他们又不敢去打扰姜源生。 饿极了的狗,不能惹。 同理,被性欲憋坏了的男人,更是不能打扰。 难得能不花钱满足一次,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结束呢? 几个人小声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先回到刚才的酒楼里等。 喝了一壶小酒后,大概是觉得依着姜源生平时的战斗力,这个点应该已经完事了。 为了防止一会看到什么尴尬的画面,仆人们没有敢立即进入巷子里,而是站在巷口,往里面大声的喊道:“公子,公子?”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看到人,也没什么回应。 “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等了一会,仆人又问道。 仍旧是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往里张望了一下,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墙根处的黑影,捂着嘴偷笑道:“看,公子还没好呢!” 姜源生的尸体,从他们的角度看去,确实有点像还在欢好的模样。 “不太对劲。”姜源生的贴身仆人心细,他皱着眉,小声道:“咱们张罗的动静这么大,公子肯定能听得见。” 想了想,他大着胆子走到了姜源生的身边。 没有见到卖花女,贴身仆人不由得心里一惊。 他轻轻拍了拍姜源生的肩膀,唤道:“公子?” 这一拍不要紧,“砰”的一声,姜源生直直的往一旁倒去。 “公子,您怎么了?”还不知道姜源生已死了多时的仆人吓得急忙蹲下身子,摇晃着姜源生的尸体。 手上触碰到了一团湿濡,他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手上的嫣红。 再看见姜源生身下都是血,他颤抖着声音,面色惨白,大喊道:“杀人了!” 第235章 肌肤之亲 第二日一大早,亓灏刚出了房间门,杜江便直接迎了上来,“王爷,梁宽昨晚上遇刺了。” 亓灏脚步一顿,皱眉道:“伤势怎么样?” 杜江道:“王爷不要担心,好在梁宽警惕,只是肩膀上受了些轻伤。” 听到梁宽无碍,亓灏放下心来,冷声道:“军营把守森严,刺客是如何进去的?” 听出亓灏话里带着责备之意,杜江连忙解释道:“王爷,刺客是吕全的弟弟,吕勇。” “吕勇?”亓灏听罢,眸光一暗,缓缓道:“吕全、吕勇两兄弟,都是借着沈明辉的私权进的军营,竟敢军中行凶,真是胆大妄为!他现在在何处?” “梁宽大概是怕给王爷您惹麻烦,便想让人打他五十军棍,然后逐出军营。”杜江一边跟在亓灏身后,一边道:“可是,沈明辉硬是说吕勇不过是和梁宽开玩笑罢了,再说五十军棍已经罚了,梁宽也没性命之忧,所以坚决不同意将吕勇逐出军营。”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沈明辉手下还有几个人?” 杜江想了想,道:“除去吕勇,应该还有五个人。” “吕勇依着军法处死,其他人一并逐出去。”亓灏脸色阴寒,眯着眼睛道:“若沈明辉非得要个理由,你就告诉他,他手下这些人私底下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带坏了军营风气。” “即便是有人说本王公报私仇,那又如何?东山军营是本王多年的心血,如今里面却进了老鼠,本王再不好好整顿一番,早晚都得毁了!”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杜江点点头,又道:“王爷说的没错,原本咱们军营上下一心,可现在却变得乱七八糟。” “对于沈明辉手底下那些人的恶行,小兵们也敢怒不敢言。”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杜江继续道:“姜源生死了。” “哦?”亓灏一听,刚才还阴沉的脸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怎么死的?” 杜江低声道:“顾瑾琇昨晚上买通了一个女杀手,那杀手扮作卖花女的样子,姜源生见色起意,在巷子里被杀。” “呵呵,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说得果真是有道理。”亓灏勾着唇角,意味深长道:“本王没想到,顾瑾琇竟还有这样的魄力,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姜源生怎么说都是国公府唯一的独苗,可却横死街头,若是被国公府的人知道是死于顾瑾琇之手,恐怕姜国公绝对不会轻饶了相府的。” 杜江道:“王爷想的没错,姜国公府昨晚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作孽,不可活!不过,顾瑾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表兄妹二人,半斤八两!”亓灏冷哼一声,往门口走去:“吩咐人备马车,本王去宫里一趟。” 杜江点点头,转身离开。 宫中,老皇帝正在看折子,贾公公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老脸上满是急色:“皇上,姜国公没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手里的墨汁“啪”的一下落在了折子上。 瞪着眼睛,他不敢置信道:“怎么回事?” 贾公公按着国公府派来送信的人的原话,回禀道:“昨晚上,老国公的孙子在街上遇刺了,当街避免,老国公接受不了晕了过去,几副药灌下去,竟一晚上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都以为老国公是睡着了,刚才下人一看,老国公整个人的身上都没丝毫热乎气了,想必是在半夜里没的。” 姜源生怎么死的,昨晚的下人们抬着姜源生的尸体回了国公府后,全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姜源生的贴身仆从,就连姜源生在顾大夫人生辰,偷偷买通了守侯门的门人,潜入相府威胁顾瑾琇之事,以及后来约了顾瑾琇去明月湖苟且的事情,总之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毕竟他是姜源生的心腹,应该在姜源生身边寸步不离的。 而且,每次在姜源生出门之前,不管是姜国公还是姜青,都嘱咐下人们务必要看好姜源生,莫要他再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万一得罪了贵人,闯下了弥天大谎怎么办。 可是,仆从们非但没有好好的监督姜源生的行为,而且还助纣为虐,他们绝对是责无旁贷的。 只不过,国公府是不可能将姜源生真正的死因透露出去的。 虽然,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是,姜源生是死有余辜,传了出去国公府必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老皇帝眉头紧锁,声音威严里透露着一丝怒气,道:“是谁杀了老国公的孙子?” “由于昨晚上姜家公子遇害的时间较晚,那刺客也很狡猾,所以凶手还尚未确定。”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道:“不过,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交由顾侍郎给处理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顿了顿,他又问道:“皇上,需要老奴派人去国公府吊唁一下吗?” 老皇帝点点头,看着贾公公的眼光很是欣慰,“你想的就是周到。” “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开了。 见亓灏进来了,贾公公行礼道:“老奴见过宁王爷。” 亓灏摆摆手,给老皇帝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给贾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国公府。 等房门关上后,老皇帝缓缓道:“你来的正好,老国公没了,这事情你该知道了吧?” 的确,亓灏是在来宫里的路上已经收到了姜国公死了的消息,他“嗯”了声,没接老皇帝的话,直接表明来意道:“父皇,儿臣请您下旨,将沈明辉调出军营。” “调出军营?”老皇帝不解的看着亓灏,不悦道:“好端端的,沈明辉也没犯错误,你为何要将他调出去?万事总得要个理由吧?” “东山军营是儿臣一手带起来的,可自打沈明辉进了军营后,军营就变得乌烟瘴气。”亓灏迎着老皇帝的目光,丝毫不让道:“不管父皇是否同意,儿臣是绝对不会再允许沈明辉继续待在军营里面。” 既然已经让杜江开始对沈明辉手下的人动手了,那么要除掉沈明辉也不难,只需一条上梁不正下梁歪,管教不力的罪名即刻。 毕竟,东山军营的掌权人还是亓灏。 他要将沈明辉赶出去,旁人没权力说一个“不”字。 老皇帝当初之所以将沈明辉调到东山军营里去,是因为老皇帝想缓和亓灏和沈明辉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出于对被亓灏踢断了腿的沈碧云的补偿。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加恶化了。 沉吟片刻,老皇帝终于松了口道:“要朕下旨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必须答应朕,娶了沈碧云。” “不可能。”亓灏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道:“在父皇心里,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换的吗?” “也对,当年父皇为了巩固争取,即便是知道母妃是如何死的,也仍旧对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连母妃您都可以舍弃,儿子的幸福在您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眼神讽刺,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的让老皇帝难堪。 脸一阵青,一阵白,老皇帝气得拍着桌子道:“混账!”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要亓灏与老皇帝谈话,不管是什么话题,最终似乎总会不欢而散。 要说这原因,老皇帝又在心里给顾瑾璃画上了一道催命符。 “父皇,儿臣不是来征求您意见的,只是来通知您一下而已。”亓灏眼睛不瞎,自然看到了老皇帝满脸怒容的样子。 他拱手,随即道:“无论如何,儿臣都会将沈明辉赶出军营。” 语气一转,他转身道:“当然,如果父皇执意要让沈明辉这颗老鼠屎毁了整个东山军营的话,到时候可别怪儿臣没有提醒过你!” 说罢,亓灏便出了房门。 他最后一句话,可以算得上是带着威胁之意了。 老皇帝攥着拳头,死死瞪着亓灏的背影,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顾瑾璃,因为这个贱人!” 将面前摞得高高的奏折一推,他心头的火苗“嗞嗞”的燃烧着。 出了御书房后,亓灏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外走,一边想着如何让姜源生如何主动离开。 忽然,他视线瞥见了从一旁小路过来的尹素婉。 尹素婉一怔,大概是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亓灏。 亓灏面无表情,如同没看到路口站着个人似的,大步流星的要从尹素婉身边走过去。 尹素婉被赤裸裸的忽视,她虽然知道,他的眼里、心里早就没了自己。 可是,他们不久之前刚有过肌肤之亲,他见了她,怎么还能如此的冷漠无情! 一股不甘心,充斥在心间。 “王爷!”上前一步,尹素婉挡住了亓灏的去路。 两眼微红,她看着亓灏,声音软绵娇弱,又听着似乎有些委屈:“王爷当真要对婉婉这么绝情吗?” 亓灏抿了抿唇,毫不留情道:“本王不认为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话。” 说罢,他甩袖就要走人,然而却忽然听到尹素婉在身后提高了声音道:“亓灏,你可知道那天晚上……” 亓灏站住脚,转身犀利的看着尹素婉,缓缓道:“那天晚上如何?” “我……”不知道是亓灏的气场太强,还是对于是否怀上孩子心里还没底,尹素婉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咬着唇,她沉默不语。 亓灏看着尹素婉这模样,大概猜到了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心里应该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否则,又怎会欲言又止? 冷着脸,亓灏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尹素婉的视线内。 竹林后面,兰嬷嬷将二人刚才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赶紧扭头往寿康宫走去。 回到寿康宫后,兰嬷嬷将亓灏和尹素婉的事情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罢,意外道:“这意思是,难道那天晚上的事成了?” 兰嬷嬷也不敢打包票,只好道:“这个老奴也不好说,不过看颐和郡主的表情,应当是。” 太后疑问道:“要是那晚上灏儿真的留宿在了婉儿那,为什么没点动静呢?” 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拿捏着肩膀,一边道:“也兴许……兴许颐和郡主是被宁王爷刚才那冷漠的态度给伤到了,这才没说出口。”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灏儿大了,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兰嬷嬷道:“听说,刚才王爷在御书房,又把皇上给惹怒了。” 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疲倦道:“罢了罢了,灏儿翅膀硬了,哀家老了,管不动了。” 兰嬷嬷谄媚道:“太后您才不老呢,这后宫上下都需要您呢!” 太后听了兰嬷嬷的话,心里很是受用,笑道:“你这嘴巴,就是巧。” 兰嬷嬷“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给太后按摩着。 芙蕖院里,顾瑾璃接过爱月递过来的猪脚汤,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爱月,我真没胃口。” 爱月嘟着嘴,软磨硬泡道:“主子,人家说了,头三个月是最该补充营养的时候了,您就是没胃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多少也得喝点呀!” 荷香也在一旁劝道:“是呀,您这两天吃的东西不多,要是时间久了的话,您自个身子都成问题,更别提孩子了。” “好吧,我喝。”自打怀了身子以来,不管顾瑾璃是站着坐着,还是吃什么喝什么,总之一切行为都像是受到了限制一样。 在周围人的监督下,她一切活动的出发点,好像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忽然觉得,怀孕真的好不自由。 不仅要时刻注意这,注意那的,身子还不舒服。 亓灏还想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只这肚子里一个孩子,顾瑾璃都不想生了。 将盛着汤的碗端到嘴边,她只闻着这个味道,胃里就会有种翻江倒海的冲动。 其实,爱月在做猪脚汤的时候早就将油水都给撇开了,所以碗里的汤很是清淡。 而顾瑾璃之所以会产生一种想吐的感觉,应当是心理作用。 见顾瑾璃迟迟不下嘴,爱月又催促道:“主子,您快喝呀,再不喝就凉了。” “我……”顾瑾璃一脸煎熬,将碗往桌子上一放,弯着腰,干呕了起来。 “阿顾!”亓灏刚进门,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步做两步,他紧张的上前,蹲下身子,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心疼道:“很难受吗?” 顾瑾璃吐不出东西来,有气无力道:“废话,要不然你怀个孕试试。” “阿顾,你受累了。”亓灏瞧着顾瑾璃脸色难看的厉害,一边将她扶起来,一边神色诚恳道:“等生下了孩子,以后咱就不要了。” “不要了?”顾瑾璃靠在亓灏的怀里,听到他这么说,很是惊讶。 因为,不管是从刚开始要孩子的时候,还是怀孕之后,亓灏都表现出一副急生、催生的模样。 可他现在竟说以后不会再要第二胎了,这可真是难得,也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说说而已。 亓灏点头,认真道:“不要了,如果生孩子让你这么难受,我宁可不要你生了。” 低下头,他的大手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低声道:“孩子不在多,只要是你给我生的就好。” “我也不在乎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最重要的是健康平安。” “所以,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压力,安心养胎。” 他之前,之所以想要顾瑾璃给自己生很多很多孩子,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承认她一个女人。 孩子的娘,也只能是她。 他想要男孩,也想要女孩。 想要像他的孩子,也想要像她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太自私了。 看着顾瑾璃因怀孕而身子不适,他看着又怎会开心? 对于亓灏和顾瑾璃恩爱的画面,爱月和荷香二人已经见得次数多了,见怪不怪。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都会自己的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 听着亓灏这般深情款款的话,顾瑾璃很是感动。 抱着亓灏腰的手紧了紧,她点点头。 瞥了一眼猪脚汤,亓灏对爱月嘱咐道:“以后阿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们就给她做什么。” “阿顾要是实在是不想吃,你们也不要强迫她吃。” “吃的不舒服了,阿顾身子遭罪,也糟蹋了粮食。” “呃……”爱月和荷香听了亓灏前面的话,赶紧点头,可最后这半句话,却总感觉怪怪的。 顾瑾璃哭笑不得:“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粮食?” “当然是心疼你。”亓灏笑了笑,又板着脸对爱月道:“没事别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多跟着厨娘学做菜。” 爱月在心里暗暗唾弃亓灏这瞬间变脸的行为,小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见亓灏挥手,两个丫鬟便退了下去。 “啊,你做什么?”忽然,两脚腾空。 顾瑾璃被亓灏抱了起来,她惊叫了一声。 “阿顾,陪我去床上躺会。”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我有些累了。” 大概是由于这样的理由亓灏用得次数多了,故而顾瑾璃便不再相信亓灏的话了。 她瞪着亓灏,警告道:“青天白日的,你别想些不该想的。” “而且,现在还没过三个月呢,万一你……” 将顾瑾璃放下,亓灏将胳膊搭在她的腰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语气沉沉道:“放心,我不动你。” 顾瑾璃见亓灏闭着眼睛,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倦意,眼眶略青,似乎真的很累的样子,便信了他的话。 抚平亓灏微蹙的眉头,她轻叹道:“亓灏,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亓灏的身子一僵,并没有睁开眼睛:“没有。” “真的没事吗?”顾瑾璃仔细的盯着亓灏的表情,他的脸色很是平静,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来。 可惜他闭着眼,让她无法捕捉到他眼里的神色。 亓灏不睁眼睛的原因,自然是怕顾瑾璃在自己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他不想让他看的的东西。 闭着眼,不用去看她,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而且,他也突然意识到了,最近好像总是在对她撒谎。 只是,谎言总是越说越多,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水球。 此外,亓灏也担心自己看着她的时候,心虚的眼神会把自己给暴露。 扬了扬唇角,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道:“真没有。” 顾瑾璃瞧不出什么来,只好也合上了眼睛。 宫中,丽妃端着茶杯抿了口茶,见清王搭在大腿上的手,总是时不时的往上摸去,不悦道:“浈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得不说,从那日装疯卖傻成功后,丽妃确实收敛了许多。 不是她转性了,而是她要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了。 清王不能告诉丽妃,他这几日从大腿根往上就一直瘙痒的厉害。 而且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在弹弹下面还起了一片小红点。 如此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连顾瑾琇他都不能说的话,又怎可能告诉丽妃? 他见丽妃神色不悦,便连忙移开了手。 不过,却涨红了脸。 因为,他那动作看着很是不雅,而且又是当着母妃的面,着实是有点尴尬。 可是,有一个问题,他除了问丽妃,似乎再也找不到旁人问了。 犹豫了会,他小声道:“母妃……我下面为什么会痒?” 丽妃听到清王这问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她的老脸也顿时通红一片。 过了好一会,丽妃才轻咳两声,问道:“你是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女人?这才染上了脏病。” “没有,除了顾瑾琇,儿子没碰过别人。”对于这种事情上,清王比谁都有发言权。 他确实只睡过顾瑾琇一个女人,可顾瑾琇虽然身份低位,但却是顾家的庶出二小姐。 至少身子是清白的。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是被顾瑾琇给传染了。 第236章 醋味大发 对于清王的性子,丽妃还是了解的。 以前,清王的心思就不在女人身上。 如今,成了亲,应当也不会养成沉溺女色的坏习惯。 丽妃想了想,皱眉道:“要不然,派人去太医院将魏太医找来?” 清王摇头,赶紧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这要是个头疼脑热之类的也就罢了,可是他那地方那么尴尬,还是等回府之后再继续找大夫私下里诊治吧。 丽妃点点头,也只以为是个小毛病,便道:“对了,听说宣王最近跟沈家走的很近,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没事的话,多往相府里走动一下。” “一来嘛,顾淮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岳父,你去的勤点,能拉近你与顾家的关系。”丽妃扶了扶发髻,继续道:“二来,也方便里间宣王和顾家的关系。” “等顾家完全依附于你的时候,你再借着顾家的力量有所动作也不迟。” 清王听着丽妃这一番话,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同。 在所有人的眼里,丽妃除了嚣张跋扈,略有点姿容之外,似乎身上一无是处。 而现在,她却能给清王分析局势,给出建议,可见也不完全是胸大无脑的。 正如德妃一样,深藏不露了多年,随着皇位之争愈演愈烈,她们也便褪去了华丽高贵,安守本分,渐渐露出来自己心怀城府的一面。 重重点头,清王道:“是,儿子知道了。” 见清王听心里去了,丽妃满意道:“你若不喜欢顾瑾琇也没事,母妃前几日给你挑了几个可人的宫女,待会你带着回去。” “也不用抬什么位分,做个通房丫鬟就行。” “母妃,儿子不用……”清王对女人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一个顾瑾琇他有时候都觉得是个麻烦,更何况府里再添了女人,免不了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所以他下意识的要拒绝。 “浈儿。”丽妃摆摆手,意味深长道:“母妃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顾瑾琇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候,多几个人也好服侍你。” 这话说的也不算太过含糊,清王自然听出了丽妃暗藏的意思。 女人是用来做什么的,伺候男人的。 丽妃送几个宫女给清王,还不是为了缓解他的生理需求? 清王也不好再拒绝,面色不自然道:“儿臣多谢母妃的好意。” 忽然,身下又是一阵瘙痒难忍,他绷直身子,声音有点发颤:“母妃,时候也不早了,儿子先回去了。” “先等会,你把人过一眼,觉得不合眼的就留下。”丽妃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欢儿,你去把那几个宫女叫过来,让清王瞧瞧。” “不用了,儿臣相信母亲的眼光,等下次儿臣再带她们回府。”拱拱手,清王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丽妃的宫殿。 丽妃疑惑的看着欢儿,很是不解:“什么事情,他走得这么着急?” 欢儿摇头,“那给准备的宫女怎么办?” 丽妃斟酌片刻,缓缓道:“等过两天,你以本宫的名义将她们送回清王府。” 刚才,她其实有些考虑不周。 如果清王自己带着小宫女们回去,那顾瑾琇肯定会以为是清王色心大起,从而醋味大发。 若再等两天,那顾瑾琇可能看在宫女是自己送过去的,而减少对清王的不满。 再者,也不能说这些宫女是送给清王的,而是要说送给顾瑾琇的。 顾瑾琇是清王妃,也是丽妃的儿媳妇。 作为婆婆,丽妃送几个宫女给顾瑾琇,为的是更好的服侍她。 服侍,包括很多种,当然也包括在顾瑾琇不方便的时候,为她分忧解难,替她服侍清王。 “是。”欢儿应了声,点点头。 是夜,顾瑾璃躺在床上,亓灏坐在她的身侧,帮她按摩着正在抽筋的腿。 “好些了吗?”他的语气有些紧张,眼巴巴的瞅着她。 顾瑾璃看着亓灏满眼温柔,笑道:“好些了,你快歇着吧。” “好。”亓灏刚准备解开腰带,却忽然听得门外响起了杜江的声音:“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亓灏动作一顿,神色有些不悦。 重新系好腰带,他为顾瑾璃盖好被子,柔声道:“我去去就回来。” 顾瑾璃“嗯”了声,目送着亓灏离开,然后闭上了眼睛。 亓灏出了房门后,冷声道:“什么事情?” 杜江脸色肃然,看了一眼顾瑾璃的房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王爷,此事不方便在这里说,还是去书房吧?” 亓灏眸光微动,顿时明白了杜江说的事情可能有关顾瑾璃。 他给了杜江一个眼神,于是二人便直接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后,亓灏不等坐下来,便问道:“说,查到了什么?” 杜江从怀里掏出一沓不薄的信纸,低声道:“王爷,您自己看吧。” 亓灏接了过来,视线在密密麻麻的信纸上一一扫过。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亓灏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待所有的信纸都看完,他薄唇紧抿,房间里的空气里瞬间多了一丝冷意。 三天的时间,他让杜江从凤国下手,果真是有所收获的。 只是,他竟没想到,顾瑾璃的娘亲竟然是凤瑟。 而凤瑟,竟然是凤国最后一任的守护神女。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老皇帝还曾多次给凤皇提出要娶凤瑟,却每次都被凤瑟本人给拒绝了。 知道了这些多年前的旧事,亓灏也明白了老皇帝那般讨厌顾瑾璃的原因了。 因为老皇帝既然能查到顾瑾璃是代嫁,那就说明他肯定也早已知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了。 如老皇帝了解亓灏一样,亓灏也同样对老皇帝的性格了解的很是透彻。 爱而不得,那就便毁了去。 所以,当年老皇帝便与云国皇帝联手,将凤国给灭了。 若凤瑟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老皇帝在念起她的时候,兴许还会保留着最初的爱恋,些许的愧疚。 可凤瑟不仅没有死,还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这对老皇帝来说,无疑于脸上挨了一巴掌。 这么多年的念想,也就荡然无存,被更汹涌猛烈的仇恨所覆灭。 老皇帝会把对凤瑟的恨,都加注在顾瑾璃身上…… 亓灏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 自己一次次的为了顾瑾璃与老皇帝争吵,无异于坚定老皇帝想要杀了她的决心。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见亓灏迟迟不语,杜江终于忍不住道:“您说,顾侧妃知道她的身份吗?” 亓灏揉了揉眉心,缓缓道:“阿顾应该不知道。” 顾瑾璃的身份,除了老皇帝和自己之外,应该只有顾淮知道。 但因为顾瑾璃也算是与凤国有干系,所以顾淮不可能将真相告诉她。 毕竟,她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连整个相府,也会被株连九族。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幽幽道:“这件事,就当作不知道,尤其是阿顾,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现在她怀了身子,本就容易胡思乱想,若是知道了身世,总免不了又要伤神。” 杜江点点头,道:“是,属下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皇上那边……” 亓灏想起老皇帝提起顾瑾璃时,那双憎恨厌恶的眼睛,低声道:“告诉守在芙蕖院暗处的侍卫,让他们盯紧了,时刻不得马虎。” 杜江知道亓灏这是怕老皇帝偷偷对顾瑾璃下手,拱拱手,转身出去。 书房的门关上,亓灏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陈泽轩也收到了之前让手下查过的资料。 凤国被灭,是大祭司在与亓国老皇帝里应外合打开国门后,又被在暗地里早已秘密与亓国结盟的云国一锅端了。 怀了身孕的守护神女凤瑟,作为被亓国老皇帝爱慕了多年的女人,在大火中死里逃生,被顾淮悄悄救了下来,带回了亓国。 在南山上,生下了顾瑾璃,一住就是十几年。 后来,凤瑟死了,顾瑾璃便被顾淮接回了相府,成为了深居简出的顾家二小姐。 再后来,顾瑾璃便成了李代桃僵的相府嫡女“顾瑾琇”,阴错阳差的嫁给了亓灏…… 陈泽轩从未想过,原来顾瑾璃身上会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凤国,自百年前就是一个不与外族通婚的部落。 随着部落的发展壮大,至凤国成立后,凤国所有的百姓仍旧保留着不与外姓人通婚的习俗。 所以,即便不知道顾瑾璃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可她身上却流着凤国的血。 就在陈泽轩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身后一阵阴风刮过,他手里的资料便在眨眼的时间,被人抽走。 心头一惊,陈泽轩“噌”的站了起来,抬手就要往来人面门上劈去,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生生停了下来。 黑衣人一手挡住了陈泽轩的动作,一手捏着信纸快速的浏览。 一目十行,他看完后,犀利的眸子死死的瞪着陈泽轩,出口之声如同老牛拉破车一样,嘶哑难听:“轩,你竟敢背着我调查凤瑟?!” “师父,我……”陈泽轩脸色煞白,急忙解释道。 “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调查她?!”黑衣人手里的信纸瞬间变成了满地的碎片,他手腕翻转,容不得陈泽轩有丝毫开口的机会,直接打在了他的胸口。 “砰!” “噗!” 重重的撞在桌子上,桌面上的茶杯茶壶等也都掉在了地上。 陈泽轩的身子摔在了上面,锋利的瓷片刺入了他的身体,紫色的衣衫上沁出了嫣红。 这一掌,黑衣人是用了十分的力道,打得陈泽轩根本起不来。 他很想用手撑着地面起来,但是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嘴里吐着血,大有一副随时随刻就要没命的感觉。 抬脚狠狠踩在陈泽轩的手指上,黑衣人眸光里闪着浓浓的杀意,一字一句道:“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陈泽轩疼得倒吸一口气,血从他的嘴角往外流。 将血水咽下,他神色痛苦的艰难道:“师……师父,不管……不管如何,你都不能伤害……伤害她。” “呵!”黑衣人听罢,脚下更是用了狠劲。 “师父……徒儿虽然不知道你和凤瑟到底……到底有什么瓜葛,可是她……她是无辜的,也不会影响……影响我们的计划。”陈泽轩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后背的衣服也被瓷片扎出的血染红一大片。 他咬着牙,不死心道:“求……求师父,放过她。” “谁说她与我们的计划无关?”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子,眯着眼睛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过,就怕你不敢听。” 低下头,他贴近陈泽轩的耳朵,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陈泽轩听罢,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 他怔怔看着黑衣人,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张大嘴,忘记了呼吸。 瞧着陈泽轩这副震惊的模样,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脸,幽幽道:“怎么,不相信吗?” 陈泽轩的双唇颤抖,只因黑衣人的一句话,他连周身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狭长的眼里浮现出一层雾气,他喃喃道:“怎么会……” 大祭司又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笑声,指了指他的胸口,“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你能爱的人,你非但不听,反而还越陷越深。” “现在,可以死心了吧?” “师父……”陈泽轩扯了扯唇,虽然脸上是笑着的,可是眼角却落下了眼泪。 晶莹的泪珠湿了那颗泪痣,也湿了他的心。 不再去看黑衣人眼中的嘲讽之色,陈泽轩闭上眼睛,轻声道:“十几年来,师父在背后为徒儿付出了很多,徒儿铭记于心,时时不敢忘记。” “师父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徒儿不想再多做猜测。” “只是……师父能否告诉徒儿,你在这个计划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徒儿与师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还是师父是执棋者,徒儿是棋子?” 攥起红肿的手指,无论他的脸色还是语气,都充满了悲伤。 绑在一条船上的人,那么两个人就是利益与共,算是合作关系。 如果是第二种关系,那么黑衣人就是在利用陈泽轩,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一把刀,以达成他的目的。 黑衣人没料到陈泽轩会突然这么问,他深深的看着陈泽轩一会儿,良久才道:“倘若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师父为何这么多年费心费力的为你在暗地里筹划?又怎会把青遥阁给你?” “还有这白玉楼,也同样都是师父的心血!不信任你,又怎会人力物力的花费在你身上!” 陈泽轩听罢,抬眼看着黑衣人,苦笑道:“徒儿多谢师父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 说罢,他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嘴里的血也如受到了召唤的红色软蛇似的,越流越多。 黑衣人见状,立刻在陈泽轩身上点了几下,为他止住了血。 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刚才那般冷硬,“轩,师父之所以之前不告诉你她的身份,是觉得时机未到。” “毕竟,她现在是宁王妃,若是身份暴露,必定会影响计划。” “而师父的身份,在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会知道。” “你只要记住,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你莫要再疑心师父了。” 黑衣人刚才已经告诉了顾瑾璃的身份,所以陈泽轩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伤害之事了。 拳头一点点松开,他转过脸“嗯”了一声。 黑衣人站起身,也没有任何愧疚之心,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毕竟,从陈泽轩小时候到现在,挨过黑衣人不少的惩罚。 或轻或重,在黑衣人眼里,自己的严酷手段是在磨练陈泽轩的意志和心理承受能力。 而陈泽轩在挨罚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无需去关心慰问。 听到“砰”的关门声,陈泽轩的眸光一闪。 耳边回响着黑衣人的那句话,他的身子又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从刚才一直便躺在地上,后背的伤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顾瑾璃……”咧开嘴,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吐出了一口血。 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芙蕖院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入睡之前亓灏不在身边的缘故,总之顾瑾璃睡的不太踏实。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散发着微弱的暗光。 而床榻的一侧,还是空荡荡的,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亓灏,竟然还没回来。 顾瑾璃支起身子,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想着要不要去书房去看看亓灏。 可被子掀开了一角后,她又犹豫了。 杜江在晚上来找亓灏,肯定不是为了什么芝麻小事。 何况,亓灏到现在还没回来,也足以说明事情的重要性。 如果自己去书房,会不会又打扰了他呢? 无奈的躺了回去,顾瑾璃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 姜源生死后的这两天,顾成恩是非常忙碌的。 相府的饭桌上,莫芷嫣见顾成恩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便赶紧给他夹了一道菜,贴心道:“相公,你再吃点。” 顾成恩摇头,语气淡淡道:“不吃了,我得去刑部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 莫芷嫣神色黯淡的望着顾成恩的背影,怏怏的放下了筷子。 大夫人将莫芷嫣落寞的神色看在眼里,拍了拍她的手,和蔼的安慰道:“芷嫣,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恩儿肩上的担子重,得赶紧把杀害源生的凶手捉住,要不然没法给国公府交代。” 姜源生死了,除了姜青和夫人,以及受了刺激后已故的老国公之外,没有人会为他伤心。 他的死,对于顾淮和大夫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当国公府派人传了消息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初姜源生把顾瑾琇给强了的时候,顾淮就想杀了姜源生泄恨,但是碍于国公府的地位,他们也只能任由姜源生这个祸害逍遥法外。 所以,他们很意外,老天爷竟然开眼了,让姜源生横死在街头。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好心,为他们除去了一个眼中钉,但他们很是高兴。 因为,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顾瑾琇被玷污了清白的事情被姜源生揭露出来了。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可靠的。 只是,这种高兴却不能表露出来。 怎么说姜源生都是大夫人的侄子,国公府是大夫人的娘家,她多少得流露出难过才行。 而且,老国公又是大夫人的父亲,她更得十分悲痛才行。 老脸上堆起虚伪的悲伤之色,大夫人擦着莫须有的眼泪,感慨道:“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芷嫣,一会你陪我一起回国公府看看。” 莫芷嫣身为顾家的长媳,是有资格陪着大夫人回娘家的。 她点点头,又问道:“母亲,需要派人通知一下顾侧妃吗?” 在莫芷嫣的眼中,顾瑾璃是老国公的外孙女,又是姜源生的表妹,按理说也该去一趟国公府的。 “瑾琇现在有了身子,不宜过去。”大夫人听罢,连忙摆手。 莫芷嫣经大夫人提醒,这才记起了顾瑾璃怀孕的事情。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还是母亲思虑周全,是芷嫣粗心了。” 正端着茶杯喝茶的顾淮,听到大夫人和莫芷嫣提到了顾瑾璃,他将茶杯送到嘴边的动作瞬间僵住。 脑海中回想起上次顾瑾璃说以后没事再也不回来的话,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闷声道:“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后,也离开了大厅。 见顾淮的碟子里还剩下不少菜,大夫人不满道:“这父子俩个,怎么一个个都……” 见莫芷嫣正看着自己,她赶紧止住了话题。 给莫芷嫣舀了碗汤,她露出只对顾瑾琇才有的难得慈爱:“芷嫣,你可得多吃点。” “把身子再养胖点,快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母亲……”大夫人的话,让莫芷嫣刚褪下红晕的脸,又红了起来。 大夫人瞧着莫芷嫣羞涩的样子,“呵呵”笑道:“恩儿虽然性子冷了些,但还是很顾家的。” “你啊,要加把劲。” 莫芷嫣垂下头,轻轻咬着唇。 顾成恩的性子确实冷,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让她有种怎么焐都焐不热的感觉。 除了新婚之夜,这么长时间了,顾成恩并没有再碰过她。 而她又是女子,也不好意思开口主动求欢。 大夫人想要孙子,可是也得让顾成恩给她机会才行啊! 压下心头的酸涩,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第237章 不够用力 大夫人和莫芷嫣二人在吃过饭后,刚走到院子里,便迎面遇见了顾念时。 按着以往,顾念时每每看到大夫人,远远的就会主动行礼问好。 可是今日,顾念时分明看见的大夫人和莫芷嫣,却硬是转脸扭头,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大夫人见状,皱起了眉头,冷声呵斥道:“念时!” 顾念时脚步一顿,又如同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三姨娘的院子里走。 他这般无礼的举动,惹得大夫人不快起来。 要是身边没有旁人就罢了,可莫芷嫣在她跟前。 大夫人不止是相府的女主人,也是莫芷嫣的婆婆。 莫芷嫣刚嫁进来,虽然待人接物什么的让大夫人比较满意。 可是,大夫人无论如何要维护好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的。 尤其是在这些晚辈面前,要不然以后他们翅膀硬了,一个个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站住!”大夫人三步并两步,沉着老脸,怒气冲冲的朝着顾念时就去了。 顾念时这下不好再回避,只能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大夫人,一声不吭。 “见到母亲,为何不行礼?还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大夫人冷哼一声,厉色道:“你平日里读的那些书,难道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这句话很有损她优雅端庄的京城贵妇形象。 但是,这也说明此时她确实很愤怒。 “念时从来没听说过狗会读书,看来母亲真是见多识广。”因为大夫人暗地里给三姨娘下毒之事,顾念时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憋着气。 要不是三姨娘时不时的劝着顾念时不要意气用事,否则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坐不住了。 顾念时性子虽然温和,可一旦老实人发了疯,也会很疯狂的。 以前,他大多时间都花费在吟诗作对上,人待在诗社里的时间其实算起来要比在家里多。 所以,这样的他,在顾淮眼里,也只是个没有大出息的人。 而顾成恩是嫡子,不仅深受顾淮器重,而且也得老皇帝赏识。 可顾成恩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不喜官场,只想平平淡淡的去过一生。 对于后院的勾心斗角,他极少去理会。 只是,这次大夫人戳到了他的命门。 在他的生命里,三姨娘和顾瑾瑶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可是,顾瑾瑶死于意外。 如今,和他相依为命的人只剩下了三姨娘。 大夫人对三姨娘动手,这让他很难对大夫人笑脸相迎。 当然,这些年,他对大夫人的恭敬,是出自内心。 一方面,大夫人会逢场作戏,虽说背地里手段毒辣,可明面上却事事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另一方面,尽管三姨娘这个人耍的都是小聪明,但她也深知不能把顾念时拉入后院的斗争之中。 毕竟他性子又单纯,不喜这些阴谋算计的事情。 女人之间的事情,她与顾瑾瑶两个人参与就好。 而且,顾念时是男子,应该把心力都放在建功立业上。 为此,三姨娘一心想让顾念时考取功名。 奈何顾念时无心入朝,时间久了,三姨娘也就懒得唠叨了。 不过,在顾瑾瑶死后,在大夫人提出让顾淮在朝中给顾念时谋职的时候,她还是心动了。 然而,却没想到,大夫人不仅骗她,而且还给她下毒。 三姨娘现在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因为大夫人已经动了杀心,暂时她和顾念时母子保命要紧。 只是,顾念时到底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他的喜怒哀乐极容易表现在脸上。 他顶撞大夫人,也是他这些年来,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情。 “混账!”大夫人听罢,果真是更加火冒三丈。 她抬手“啪”的一声,狠狠打在顾念时的脸上,老眼里跳动着两团寒光。 “母亲……”莫芷嫣第一次见到大夫人动怒,吓得捂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 顾念时的脸上,瞬间留下了大夫人的五个手指印,还有被她尖细的指甲用力划过的一道血印子。 强力压下震惊,莫芷嫣小声劝道:“母亲不要生气,二弟他……他……他应该不是有心要惹您不快的。” 虽说大家都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可因为顾念时身为庶子,除去家宴,他一般是不会在主院用膳的。 故而,除了碰到过那么一两次,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际。 不过身为长嫂,见小叔子要挨打,她要是不从中调和,似乎有些不妥。 而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了,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为何要剑拔弩张呢? 顾念时挨了一巴掌,他擦了擦嘴角沁出的血,看着大夫人的眸子冰冷。 他冷笑一声,竟不怕死道:“母亲这巴掌不够用力,要是不解气,大可再打一次!” 由于是在院子里,来往的下人不少。 大家都悄悄的张望着,偶尔指指点点,偷偷议论几句。 兴许是顾年时这冷笑中略带挑衅的意味,大夫人从未想过,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顾念时,今日竟像是中了邪一样,敢当众忤逆自己,不禁怒声道:“孽子,跪下!” 顾念时没有跪,仍旧站得笔直。 “来人,二公子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家法伺候!”大夫人眯着眼睛,见管家站在人前看热闹,便摆手道。 管家听罢,犹豫着没有上前。 大夫人见管家愣着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管家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使唤不动了?” 管家看了一眼梗着脖子,一副大无畏的顾念时,只好应了声:“是,夫人。” “母亲,咱们不是还要去国公府吗?再不去,时间就要晚了。”莫芷嫣见大夫人动真格的,不由得又转头对顾念时道:“二弟,你快向母亲认错。” “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顾念时肿着半张脸,见管家已经拿着铁鞭回来了,他更是流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来。 话已至此,顾念时大有不领情的意思,莫芷嫣要是再为他说话,不免也会让大夫人对她不满。 她知趣的闭了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算是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用刑!”大夫人给管家使了个眼色,冷声道。 管家手里的鞭子,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几年前顾淮让顾成恩从刑部带回来震慑下人用的。 不过,好像却只用了一两次。 而今日,却要用在顾念时身上,这不免让人有些害怕。 顾念时平易近人,在府中口碑不错。 管家给他行了个礼,小声道:“二公子,对不住了。” 说罢,他咽了口唾沫,扬起了鞭子。 虽然,他落下的力道不大,可那鞭子上的铁刺,还是将顾念时的衣服给刺破了。 大夫人见管家手下留情,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怎么,没吃饭?” 管家在大夫人犀利的眸光下,心虚的不敢看顾念时,只好听令行事。 手上只比刚才多用了两成力气,两鞭子下去,顾念时身上终于见了红。 他疼得闷哼一声,攥着拳头,咬着牙,依旧用那不服气的眼神看在大夫人。 “念时!”这时候,得到消息的三姨娘从她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见管家鞭打顾念时,她急忙跑过去,一边要夺他的鞭子,一边红着眼睛,气愤的质问道:“你放肆,竟敢对二公子动手!” 在来的路上,丫鬟已经禀明了顾念时挨打的原因。 可是,三姨娘不敢将怒气发泄在大夫人身上,也只能往管家身上撒了。 管家见三姨娘夺鞭子,便顺水推舟的松了手,装模作样的甚是为难的看着大夫人:“夫人……” “哼,我给管家的胆子!”大夫人见三姨娘夺走了鞭子,对管家道:“去,把鞭子拿回来!接着打!” “大夫人,念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打他!”瞧着顾念时衣服染了多处血迹,而且脸上还有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子,三姨娘心疼得不得了,对大夫人说话的口吻也不好起来:“念时不是你亲生的,可也叫了你这么多年母亲,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娘,我没事。”顾念时瞥见三姨娘竟然是赤着脚过来的,刚才还无所谓的脸,立即担心道:“倒是你,身子还没好,地上这么凉,你怎么能光着脚抛出来?快回去歇着。” “念时……呜呜……”三姨娘在听到顾念时如此贴心的话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握着顾念时的手,她哽咽道:“走,跟娘回去,娘给你上药。” 还不等顾念时跟着三姨娘离开,大夫人厉喝道:“管家,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下来,继续打!” “上梁不正下梁歪,念时今日根本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我若是不代老爷好好教训他,以后这府里的下人,还不是都有样学样?” “谁敢!”三姨娘听罢,立即如母鸡护着小鸡一样,伸手护在顾念时身前,狠狠的瞪着管家。 管家夹在中间其实最是尴尬,他很是伤脑筋。 私心里,他不想对顾念时施刑。 可是大夫人这边咄咄逼人,他要是不动手,可能倒霉的就是他了。 “三姨娘,您还是把鞭子还给我吧,别再惹夫人生气了。”管家说这番话也是好意,可听在三姨娘耳朵里却是在为大夫人说话。 “滚!”三姨娘护子心切,竟情绪失控的抽了管家一遍子。 “哎哟!”管家也是年纪不小了,没能躲开,胳膊上挨了一下。 他捂着胳膊,吓得缩到一旁。 虽然疼,但至少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只是,三姨娘此举,如同火上浇油。 “反了,这是要反了!”大夫人见状,怒不可遏。 “来人,将三姨娘和这个孽子拿下!”火气窜天,她对愣在一旁的下人道。 府中下人对大夫人还是比较畏惧的,而且也都是一些拜高踩低,曲意逢迎的东西。 再说了,三姨娘只是个小妾,他们怎可能为了顾念时而得罪了大夫人? 大夫人一声令下,四五个下人便都朝着三姨娘和顾念时涌了上去。 “别过脸,走开!”三姨娘一边挥舞着铁鞭,一边歇斯底里。 她带病在身,根本无暇梳妆打扮,因此松松垮垮挽起来的头发此时也随着她疯狂的动作散了开来。 披头散发的样子,真像是疯了一样。 “三姨娘疯了,快,按住她!”大夫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手指着三姨娘,大声道。 这母子二人既然感情如此深厚,只要拿捏住其中一人,那另一人便也就不在话下了。 人多势众,三姨娘手里虽说有鞭子,可还是没一会就被人按在了地上,而顾念时也被下人一脚踢在了腿骨上,跪了下来。 “管家!”见三姨娘和顾念时不能挣扎,大夫人心里的恶气才淡去了些。 她抬着下巴,示意管家把鞭子拿过来,然后亲自动手,往顾念时身上打去。 “念时!”三姨娘的脸被人用力按在地上,泪水混着泥土,沾了一脸。 随着大夫人落下的鞭子越来越多,顾念时衣服上的血也开始蔓延。 “念时!”三姨娘哭得声音嘶哑,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挣脱掉下人的钳制,然而徒劳。 顾念时跪在大夫人脚下,眼睛却落在三姨娘身上。 他咬着牙,闷声道:“娘,你别哭,儿子不疼!” 这话是在安慰三姨娘的,可却让大夫人的手劲更重了。 “念时……”三姨娘哭成了泪人,让莫芷嫣瞧着一阵心酸。 莫芷嫣攥着帕子,心情复杂的移开眸子。 她不知道顾念时今日为何会对大夫人无礼,只觉得他当众顶撞大夫人着实是不明智的行为。 当然,大夫人也没有往自己下毒被顾念时和三姨娘发现了这方面去想。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要想弄死谁,还从没失手过。 顾念时在挨了将近十几下鞭子后,总算是撑不住了。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砰!”,往后倒去。 而大夫人打得手腕发酸,她见顾念时昏过去了,终于找到了一丝成就感。 满意的丢掉鞭子,她扫了一眼在场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喘的众人,幽幽道:“今日,不管是府里的公子、小姐,还是下人丫鬟,谁要是再敢不知天高地厚,坏了相府的规矩,本夫人可不会手软!” 大家一听,急忙低下头,齐声道:“是,夫人。” 抬脚走到三姨娘面前,然后大夫人居高临下道:“三姨娘神智失常,刚才竟然要对本夫人施暴,俨然已经疯了,从今日起,不准她再踏出院子一步!” “管家,把三姨娘和二公子带回去,找几个人严加看守!” 此时的三姨娘,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像是一条已经翻了肚皮的死鱼,毫无生气。 “是。”管家叹了口气,带着下人们分别将三姨娘和顾念时架了回去。 在相府,没有人能斗得过大夫人。 三姨娘就是没疯,现在也已经是个疯人了。 而顾念时,有着这样一个自身难保的“疯娘”,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下人们似乎已经遇见了顾念时的未来,大家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大都相同。 大夫人立完了威,理了理衣服,对莫芷嫣道:“走吧,去国公府。” 莫芷嫣默默点头,自觉的跟在大夫人身后两步的距离。 芙蕖院里,爱月谨记亓灏的话,这两日跟着厨娘在厨房里变着花样的给顾瑾璃做些能让她开胃的饭食。 端着水果粥进来,她邀功似的,凑上前道:“主子,您尝尝,这个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顾瑾璃将视线从医书上移开,看了一眼粥盅,问道:“这红红绿绿的都是些什么?” “这绿的啊,好像叫什么奇异果,据说这果子原本是生在云国的,但是在亓国和云国的边境,也有不少相互交换物资的百姓,时间久了也就传了进来。” “不过,咱们亓国的水土不适合种奇异果,因此这果子产量极少,也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王爷说,这果子有营养,可生吃的话又太酸,所以奴婢就兑着玫瑰露,又加了葡萄,葡萄,无花果,还有……” 见爱月一本正经的掰着指头数着各色各样的水果,顾瑾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难为你了,记得这么清楚。” 爱月耸耸肩,无奈道:“奴婢也是没办法,毕竟王爷说了,奴婢要是不把您伺候好,就把奴婢赶出去了。” 说罢,她又将粥盅往顾瑾璃面前推了推,“您快喝,要不然凉了味道就不好喝了。” 瞥见爱月手上烫了个水泡,顾瑾璃心下感动,“一会你从柜子里拿瓶药膏,自己把手抹抹。” 爱月咧嘴一笑,“嘿嘿,不碍事的。” 顾瑾璃尝了一口,点头道:“比那些大补汤之类的好喝多了。” “好喝那奴婢每天都给您做。”爱月一听,眼睛亮晶晶的如小星星似的。 水果粥其实比不上大补汤,不过是在味道上清淡了些,顾瑾璃喝起来不反胃罢了。 爱月没敢告诉顾瑾璃,其实这水果粥,看起来满满的都是水果,其实她和荷香在粥里加了补汤和肉丁。 补汤的味道被水果的清香给掩盖了,而肉丁因为被爱月特意切得极小极细,故而混在粥里,才没有被顾瑾璃发现。 此外,爱月还让管家将库房里所有对孕妇身子有益的补品都搬去了芙蕖院。 现在,整个府里,除了亓灏之外,顾瑾璃的地位最高。 不仅因为她是亓灏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还因为她怀着宁王府的小世子。 所以,府中上下也一切以她为重。 “对了,主子。”爱月忽然想起从其他小丫鬟那里听到的新闻,又忍不住八卦道:“姜公子死了。” 顾瑾璃一心低头喝粥,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哪个姜公子?” “哎呀,您怎么能忘了?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姜源生!”爱月往门外望了一眼,继续眉飞色舞道:“两日前的晚上,姜源生被人杀死在街上。” 因为顾瑾璃怀孕了,亓灏不想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到她,所以也不让外面的消息传到芙蕖院。 但是,对于外面的事情,下人们会偷偷七嘴八舌的议论。 传来传去,不知道的都会知道。 “两日前?”顾瑾璃一怔,眸光微动:“凶手可抓到了?” “好像是个女子。”爱月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这件案子由大公子经手,抓到了又怎样?反正人都死了。” 顿了顿,她感慨道:“姜源生死了也是好事,要不然他活着,还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给染指!那凶手也是为民除害,但愿大公子不要太为难人家。” 顾瑾璃听到爱月提到顾成恩,抿了抿唇,淡淡道:“好了,跟咱们没关系的事情,不要理会。” 姜源生此人品行极差,确实是死有余辜。 只是,突然听闻他的死讯,顾瑾璃却并没有多高兴。 可能,在她心里还是觉得死亡,是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惩罚吧。 见粥盅了还剩下不少粥,而肉丁和补品大多都沉在下面,爱月赶紧止住话题,问道:“主子,您再喝点啊。” 顾瑾璃擦了擦嘴角,摇头道:“喝不下了。” “要不然,奴婢陪您去转转?”爱月想了想,拍手道:“您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去悠悠谷看望林姑娘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个吧!” 顾瑾璃总说和亓灏一起去看林笙,但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能去成。 悠悠谷不是寻常人能找到的,不过林笙在离开之前,大体给顾瑾璃说过悠悠谷的位置。 顾瑾璃记性好,应该能找到。 勾了勾唇,她看了一眼外面大好的天,笑道:“好,你让荷香准备些林笙爱吃的糕点,一并给她带着去。” “小红的伤还没好利索,就不带它了,等下次再带着去。” “林笙若是见了小红,一定会高兴的。” 小红通人性,林笙也有趣,顾瑾璃能想象到时候一人一狐在一起玩闹的画面。 这意思也就是说,荷香要留在府里照看小红,而爱月可以跟着顾瑾璃去悠悠谷了。 “好咧!”爱月兴奋的点头,小跑着出了房间。 亓灏去了军营还没回来,顾瑾璃也不能派人送信打扰他,于是便抬笔写了字条压在了桌子上。 秦峰是亓灏指派到顾瑾璃身边的人,而且她也隐约知道,亓灏在暗处也布置了人手保护她,所以她也不用太担心人身安全。 待爱月收拾好东西后,她们二人便坐了马车往悠悠谷出发。 第238章 十有八九 一路上,车夫根据顾瑾璃的指使驾着马车行走。 出了城,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群刺客。 车夫被一箭射中前胸,当场死亡。 隐在暗处的暗卫立即现身,与刺客们厮杀起来。 爱月害怕得护着顾瑾璃,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顾侧妃,有刺客!”秦峰挥舞着剑,不忘记对马车里的顾瑾璃喊道。 撩开帘子一角,爱月声音发抖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顾瑾璃攥着爱月的手紧了紧,当机立断。 “下车!”说罢,她拉着爱月跳下了马车,两个人提着裙子努力往林子深处跑去。 围攻秦峰的刺客们发现了顾瑾璃和爱月逃跑,其中几个人便挽着弓箭,将手中的箭羽射向她们。 另外几个刺客,紧紧跟随其后。 秦峰大惊,很想找出空隙钻出包围圈,然而刺客们却不给他丝毫溜出去的机会。 “啪”的一下,爱月的小腿被利箭射中。 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上。 “爱月!”顾瑾璃急忙搀扶起爱月,见刺客们马上就到了眼前,紧张道:“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黑血顺着爱月的伤口渗出,她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被顾瑾璃生拉硬拽着,爱月声音有气无力道:“主……主子,我不行了。” “你快……快跑,不用管……” “嗖”,又是一支箭,这次射的是爱月的后心。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用力推开顾瑾璃的手,“主子,快跑!” “爱月!”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顾瑾璃惊叫一声,然后看着爱月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主……主子……”爱月手伸向顾瑾璃,张了张嘴,话没说完,血却从口中流了一地。 手缓缓落下,她闭上了眼睛。 顾不得迎面而来的杀气,顾瑾璃一边将爱月抱在怀里,一边哽咽道:“爱月,爱月!” 爱月没有任何反应,软绵绵的身子一动不动。 刺客闪身落到顾瑾璃身边,抬手就要将手中的长剑向顾瑾璃刺去。 顾瑾璃此时正沉浸在浓浓的悲伤里,根本就忘记了害怕。 “叮”,当长剑近在咫尺的时候,一枚飞镖击中了刺客的手腕。 长剑落地,顾瑾璃才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挡在了顾瑾璃身前,与刺客们周旋起来。 脑海中闪过一抹亮光,顾瑾璃立即从怀里掏出药瓶来,将所有药丸都给爱月塞进了嘴里。 随后,她将手搭在了爱月的脉搏上,在心里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下来。 屏气凝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爱月微弱的脉搏。 而另一边,亓灏的暗卫所剩无几了,马车旁躺了一片的尸体。 大部分的刺客们转移战场,都往顾瑾璃这边过来了。 只有三五个刺客还在与身受重伤却仍旧苦苦支撑的秦峰纠缠。 于是,将近二十几个刺客,开始聚集力量围攻那半路杀出来的面具男。 顾瑾璃虽然不知这面具男是何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可他既然能救她,就说明暂且不是敌人。 而这些刺客,身手不凡,招式狠辣且毫无章法。 面具男能毫发无伤的撑到现在,已经是很厉害了,何况还杀了几个刺客。 没工夫多想,她将爱月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往一旁的大树下走去。 远离了包围圈,她看着爱月后背的利箭发愁。 这支箭射中的位置很是致命,如果她冒然将箭拔出来,恐怕爱月一个不小心就要命丧黄泉。 可是,不拔出来,爱月同样又有生命危险。 顾瑾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咬着牙,她下定了决心,决定赌一赌。 回忆着医书上的穴位,她先试着在爱月身上的几个大穴按了几下。 她只知道身上穴位的位置,可却不会点穴。 不过某些穴位可以通过按摩来达到相应的效果,所以顾瑾璃只能冒险一试。 “呲拉”,从袖子上撕了一截布条后,她一手按着爱月的伤口,一手握着箭羽。 深吸一口气,用力将箭拔了出来。 见伤口的血大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感觉,顾瑾璃慌了神,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 刺客们在觉察到面具男实力非同小可后,放弃了打斗,直接丢了一个烟雾弹,仓促逃走。 面具男视线落在顾瑾璃身上片刻,大步走了过去,点住了爱月的穴道。 “哒哒哒”,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面具男转头,只见亓灏正挥舞着马鞭,一脸肃然的朝着这边过来。 深深的看了顾瑾璃一眼,面具男足尖轻点,飞身而去。 “亓灏……”顾瑾璃顺声望去,见到来人是亓灏,她面色一喜。 “噌”的站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亓灏也看到了顾瑾璃,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施展轻功落在了顾瑾璃的面前。 “阿顾!”空气里充满着浓浓的血腥味,见顾瑾璃身上沾了不少的血,亓灏急色道:“你受伤了?” 顾瑾璃摇头,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下来,扑进他的怀里,难过道:“不是我,是爱月……” 亓灏看了看爱月,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刺客们的尸体,突然瞳孔一缩。 刺客们穿了一身黑衣人,从外装什么暂时瞧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亓灏却注意到了刺客们穿的靴子上,绣了一道像是一团鹰一样的暗纹。 攥着拳头,他眉宇间浮现出滚滚的怒气。 “亓灏?”察觉到亓灏情绪的异样,顾瑾璃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杜江也看到了那靴子上的暗纹,心下一惊。 极少有人知道,老皇帝私底下养了一批顶级杀手。 而那些杀手的身份凭证,就是这只鹰。 所以,这次刺杀顾瑾璃的人,竟然是老皇帝! 如此的认知,让亓灏和杜江二人是既愤怒又惊讶。 压住心头的怒气,亓灏对身后的杜江,摆手道:“走,带着爱月,找逍遥子!” 回到芙蕖院后,他看到了桌子上留的字条后,心里很是不踏实。 虽然在顾瑾璃身边派了暗卫,可他总担心这担心那的。 坐立不安,他便骑马追了过来。 没想到,追了一半,便看到暗卫发出的求救信号。 只不过,他来晚了一步,已经有面具男替顾瑾璃解除了危急。 既然要去悠悠谷,那就干脆找逍遥子来医治爱月。 爱月虽说伤得严重,命悬一线,但只要有逍遥子在,那她活命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至于老皇帝这次对顾瑾璃下毒手这件事情,等去完悠悠谷,回到王府后他再重新思量。 由于只有顾瑾璃知道悠悠谷的位置,所以亓灏和她骑马跑在前面引路,杜江抱着爱月骑马跟在后面。 而身受重伤的秦峰,则被人直接带回了王府。 毕竟,他一时半会没有性命危险,可爱月不同,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命呜呼。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四人竟一下子顺利的找到了悠悠谷。 只是,到了谷口处,才发现好像被人设了阵法,他们怎么绕都无法进入谷中。 正在他们焦急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来者何人,为何擅自闯谷?” 这声音是用内力传过来的,可见对方功力深厚。 亓灏和顾瑾璃听出这是逍遥子的声音来,立即大声道:“逍遥子前辈,在下亓灏,有要事拜访林姑娘。” 逍遥子是神医,亓灏跟他说话,自然不能跟对净空说话的态度那般随意。 他口中的林姑娘,说的自然是林笙。 逍遥子听罢,没有任何回应。 亓灏见逍遥子没了动静,等了一会,只好继续再试探着找入口。 待发现一条隐在暗处的小路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逍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撤去了阵法。 接下来,随着逍遥子的传音指示,他们找到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逍遥子蹲在地上煎药,而顾笙则躺在软塌上,脸上盖着一本书。 “逍遥子前辈,我们……”拱手,亓灏刚要开口,却听得逍遥子道:“把人扶进屋子里,我一会给她瞧瞧。” 只用余光扫了一下被杜江抱在怀里的爱月,逍遥子便明白了他们来的目的。 杜江将爱月扶到屋后,逍遥子后脚进来了。 翻了一下爱月的眼皮,拔了一下脉后,逍遥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顾瑾璃,缓缓道:“伤口处理的虽然仓促了些,但胜在及时。” 说罢,他将药箱里的金针摆了出来,开始给爱月针灸起来。 顾瑾璃听到逍遥子的话后,赶紧道:“有劳前辈了。” 虽然一心挂念着爱月,但顾瑾璃在逍遥子施针的时候,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一边注视着,她一边脑子里快速思考着用针的都是哪个穴位,扎进去的针深度如何,一一记在了心里。 当所有金针都用完,逍遥子才罢了手。 站起身,他道:“半个时辰后会醒来,顾侧妃莫要太过担心。” 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上次她在绝情崖弹琴的时候,逍遥子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她收回徒弟,好好栽培她,也当作替凤瑟照顾她。 可惜,她拒绝了逍遥子。 今日,大概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会面。 顾瑾璃悄悄打量着逍遥子,点头道:“多谢前辈。” 若不是还要给林笙熬药,逍遥子必定会与顾瑾璃好好聊聊。 只是,现在的林笙,嗜睡时间不仅越来越长了,而且身体还出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比如说,记忆力衰退的厉害,而且经常呼吸不畅,头晕眼花。 身为师父,逍遥子必须竭尽全力,研制出新的药物来缓解林笙的症状。 残酷的现实,容不得他多浪费一刻时间。 见逍遥子转身出了房间,顾瑾璃便在床榻旁边坐了下来,守着爱月。 “阿顾,你一路受累了,要不然小睡一会,我替你看着爱月。”指着一旁的软塌,亓灏贴心道。 顾瑾璃摇头,看着爱月的小脸,低声道:“我睡不着。” 亓灏知道顾瑾璃与爱月的感情,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她什么,只能给她倒了杯茶,送上前道:“不睡的话,至少也得喝点水吧。” 顾瑾璃“嗯”了声,抿了口茶,问道:“你不是在军营吗?怎么会出现在林子里?” 亓灏轻哼一声,不满的瞪了顾瑾璃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留一张字条就可以随意出来了吗?” “我给你说过多次,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时刻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可你却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听着亓灏埋怨的口气,顾瑾璃解释道:“你最近事情繁多,我怕打扰你,这才自己和爱月出来的。” 亓灏抬手在顾瑾璃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警告道:“下不为例。” 顾瑾璃揉了揉脑门,“好痛。” “痛就好,要不然你不长记性。”将顾瑾璃拥入怀里,亓灏喃喃道:“你知道吗?我真不敢相信,如果我去晚了一步,你会怎么样。” 顿了顿,他想起了蒙面男,问道:“对了,那个救你的人是谁?” 顾瑾璃想了想,如实道:“我也不知道,他戴着面具,也不说话,很难猜出他的身份。” “莫非……是顾成恩?”亓灏眸光微动,又紧接着自我否定道:“不对,顾成恩这两日在忙姜源生的事情,应该不是他。”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结果来,亓灏只好又在顾瑾璃脸上捏了一把,“暗地里对你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可能又是朵烂桃花。” “别胡说八道,兴许是人家刚好经过,路见不平而已。”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又将目光移回到爱月身上,感慨道:“我发现,几乎每次出门,十有八九都会发生些意外,看来想要我命的人真不少。” 这话,顾瑾璃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听在亓灏的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薄唇紧抿,他半晌才道:“阿顾,我又让你陷入了危险之地了。” “嗯?”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捕捉到一个“又”自己,问道:“此话怎讲?” 亓灏动了动唇,却无法告诉他,老皇帝要杀了她的真相。 握着顾瑾璃的手,他撒了谎:“如果我今日没有去军营,而是陪着你一起来悠悠谷,可能你就不会遇刺了。” “爱月不会受伤,你也就不会担惊受怕的了。” 顾瑾璃拍了拍亓灏的手,安慰道:“你不必自责,好在爱月能没事,这就谢天谢地了。” “何况,刺客也不是你派去的,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亓灏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层。 白玉楼中,从树林回去陈泽轩摘掉脸上的面具,对黑衣人缓缓道:“师父,老皇帝对她动手了。” 他在提到老皇帝的时候,满眼霜寒。 黑衣人听罢,意外道:“老皇帝动手了?” 沉吟片刻,又继续道:“可能,老皇帝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想斩草除根。” “而且,老皇帝心中属意的皇位人选,应该是亓灏。所以,对于她这样的红颜祸水,老皇帝是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亓灏的身边了。” “师父,那该怎么办?”一听到顾瑾璃的性命受到了威胁,陈泽轩连忙问道:“要不然,将她的身世告诉她?好让她提前做打算?” 黑衣人摇头,又用了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模棱两可道:“不,现在还不是时机,再等等。” “师父……”因为黑衣人总是拿着“时机”二字来搪塞自己,陈泽轩心里越来越没底了,不由得道:“能不能不要把她牵扯到咱们的计划中,让她平安喜乐一生,不好吗?” “我……我不想将她卷进来。” 痛苦是可以分担的,然而他却宁可将所有一切都自己默默背负。 他生活在黑暗里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愿将顾瑾璃也一块拉入沼泽,成为仇恨的傀儡。 一个人备受煎熬就罢了,他可不想让顾瑾璃也跟着痛苦。 黑衣人冷笑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泽轩,“轩,你真是越来越天真了。” “天真的,可爱。” “就凭着她与凤国的关系,你觉得师父怎可能让她独善其身,置之事外!” “师父……”陈泽轩的心一颤,无力反驳。 因为他知道,既然是黑衣人决定了的事情,那么就无法再更改了。 “好了,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黑衣人站起身来,缓缓道:“老皇帝一次刺杀不成,肯定还有后招,你派人去盯紧点。” “她对我们的计划影响重大,万万不能出了任何意外。” “是,徒儿知道了。”陈泽轩应了声,目送着黑衣人离开。 悠悠谷中,爱月醒来了,但因为药效很快又睡了过去。 顾瑾璃见爱月醒了,也有了意识,这才出了房间,准备与林笙聊聊。 可是,从她和亓灏进屋子后,林笙就保持着一个动作躺在软塌上。 然而出来后,林笙就好像是一动都没动过似的,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顾瑾璃在林笙身边坐了下来,试探性的小声唤道:“林笙。” 林笙如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见到逍遥子将熬药的药晾在碗里,直觉告诉她这药是给顾笙熬的。 “前辈。”有些疑问,顾瑾璃转头问道:“林姑娘身子不舒服吗?” 逍遥子擦手的动作一顿,半晌才使得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嗯,有点伤寒,不碍事的,有劳顾侧妃挂心了。” 坐了下来,他静静的打量着顾瑾璃,也如净空大师前几天看到顾瑾璃时的心情一样,不得不感叹长开了的顾瑾璃,果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身上有着凤瑟的影子。 想起刚才听顾瑾璃说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逍遥子问道:“可知刺客的身份?” 顾瑾璃摇头,“不知道,不过武功很是厉害,背后之人应当不是寻常人。” 逍遥子神色复杂,缓缓道:“近来京中动荡,顾侧妃需万事小心。” “谢谢前辈,我会的。”对于逍遥子的关心,顾瑾璃真诚道。 手贴在碗的外面试了一下温度,逍遥子该给林笙喂药了。 只是,碍于亓灏和顾瑾璃在场,他不能将挡在林笙脸上的书给拿走。 因为,一旦拿开书,他们就会发现,此时的林笙脸色比墙壁还白。 这种白,一看就不似寻常伤寒的症状。 所以,逍遥子得顾瑾璃和亓灏走了之后才能喂药。 看了一眼外面,他找了个借口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顾侧妃和宁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用担心爱月,等明日我派人将她送回王府。” 听逍遥子下了逐客令,顾瑾璃和亓灏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 不过,爱月的确得先留在逍遥子这里。 因为她伤势严重,不宜路上颠簸。 而且逍遥子这里什么神丹妙药都有,顾瑾璃也就彻底放心了。 起身对逍遥子行了个礼,亓灏和顾瑾璃携手离开。 多年未进生人的悠悠谷,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逍遥子将书从林笙脸上拿开,推了推她的肩膀,唤道:“笙儿,该吃药了。” 林笙睡的很死,直至逍遥子很有耐心的喊了五六遍后,才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师父,又该吃药了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林笙坐了起来。 逍遥子将药丸端到林笙面前,道:“这一剂药我改了一下药方,你再试试。” 林笙瞥了一眼茶几,瞪大眼睛,问道:“师父,谷里来人了吗?” 除却自己与逍遥子的,茶几上好像多了两个杯子。 逍遥子道:“嗯,宁王和顾侧妃刚才来看望你。” “啊?”林笙低头喝了口药,听到逍遥子的话后,差点将嘴里的汤药给喷出来,重复问道:“你是说,宁王和侧妃来过?” 逍遥子指了指屋子,道:“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刺客,顾侧妃的丫鬟受了伤,送过来后见你还睡着,就先走了。” “噢”了声,林笙的表情有些遗憾。 逍遥子安慰道:“笙儿,这次没见到没关系,很快你的病就好了,到时候你与顾侧妃还有的是见面机会。” 林笙扯了扯唇,眼皮子又开始沉重了。 将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她呵欠连天,“师……师父,我再睡会,你莫要再喊我了。” 逍遥子老眼里闪着泪光,忍着心酸“嗯”了声。 第239章 山穷水尽 悠悠谷回宁王府的路上,为避免顾瑾璃奔波太辛苦,亓灏放慢了骑马的速度。 顾瑾璃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还想着这次见到林笙能与她好好说会话的。” “下次有机会我陪你过来。”亓灏搂在顾瑾璃腰间的手紧了紧,又道:“不过不管你想去哪里,都得提前告诉我。” 刚才在悠悠谷里的时候,亓灏已经说了好几遍了,顾瑾璃听到他继续重复,不禁无奈道:“好了,我记住了,你莫要再絮叨了,跟七老八十了一样。” “你这是在嫌弃我了?”亓灏见顾瑾璃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语气沉了下来。 “不敢不敢。”感觉到亓灏的手开始不安分的乱动起来,顾瑾璃急忙服软。 “不敢就好。”亓灏轻哼一声,将唇贴在顾瑾璃的耳边,意味深长道:“你若不听话,我不介意现在就要了你。” 杜江就骑马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再者自己现在还没出孕期的前三个月,亓灏怎敢光天化日的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 “你!”顾瑾璃红着脸,瞪了亓灏一眼。 亓灏勾唇一笑,对于顾瑾璃的低头很是受用。 与此同时,老皇帝也收到了刺杀失败的消息。 他将贾公公刚端上来的热茶直接摔在了地上,老脸因怒气而涨红。 拍着桌子,他咬牙切齿道:“好好的一个机会,竟……竟还没能杀了她!” 贾公公不敢吱声接话,只好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小贾,去给朕查一下,是谁出手坏了朕的好事!” “是,皇上。”贾公公被老皇帝犀利的眸光一盯,急忙应了声。 “出去。”老皇帝心情烦躁,此时看着谁都不顺眼。 大手一摆,示意贾公公离开。 贾公公讪讪点点头,出了御书房。 由于姜源生死了,顾瑾琇喜悦欢畅的心情持续了两天。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仍旧兴奋满满。 坐在梳妆镜前,她梳理完头发后,拿起盒子里的唇纸往嘴唇上抹了抹。 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她露出一个美艳的笑来。 一边往门口走,她一边问道:“听说今个早上丽妃送来了两个小宫女?” 丫鬟道:“是,王爷将她们安排在了后院。”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丽妃派来的人说,是伺候您的。” 顾瑾琇冷笑道:“伺候我的?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给她儿子暖床?” 深吸一口气,她一脸无所谓道:“罢了,只要别出什么幺蛾子就成。” 刚踏出房门两步,忽然被清王堵住了门口。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瞧着顾瑾琇一副盛装打扮过的样子,清王上下扫量了她一眼。 “我……”顾瑾琇本以为到这个点了,清王还没回来,可能也就留宿在书房了,便皮笑肉不笑道:“我没有要去哪里,只不过是想去迎一下王爷。” 咬了咬唇,她大着胆子道:“对了,听说母妃给王爷送了人过来,要不然王爷今晚过去瞧瞧?” 这意思,也就是在让清王去找那两个宫女厮混。 而她,要去宣王府。 “嗯?”清王还没将这件事情告诉顾瑾琇,听到她提起来,有些意外。 又见她脸色并未有任何不悦或者是嫉妒之色,看着她的眼神便带着审视,“你要我过去?” 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顾瑾琇心虚道:“毕竟是母妃的人,王爷不能拂了母妃的心意。” 身下忽然又瘙痒了起来,清王摆摆手,烦躁道:“改日再说吧,本王今晚留宿书房。” 说罢,他转身去了书房。 他现在莫名其妙的患上了隐疾,可却只能偷偷摸摸的用药。 而与顾瑾琇即便是一个人睡离间,一个人睡外间,但也时刻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所以,除了书房,他想不到还有其他可以供他秘密抹药的地方了。 顾瑾琇见清王突然走人,心中冷笑。 因为在她看来,清王可能不是去了书房,而是以此作为今晚去宠幸那两个小宫女的借口。 呵呵,男人啊,嘴上说着不要,可他们的心里却龌龊好色的很! “主子,您……您还出去吗?”小丫鬟站在顾瑾琇身后,问道。 顾瑾琇将手里的帕子一甩,转身闷声道:“不去了,回去睡觉!” 这要是不碰见清王还好,可偏偏撞见了正着。 她要是再出去,难免清王会怀疑自己。 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出门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而她今晚用心装扮了这么久,精致的妆容,华美的衣服,真是白白浪费了! 叹了口气,她将衣服随意的丢在了地上,爬上了床。 在扯被子的时候,她嗅着身下发出来的隐隐臭味,脸色红了又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体会发出异味来。 一开始怀疑清王,可清王也没有和别的女人乱搞过,难道说原因在宣王身上? 这样想着,顾瑾琇的美眸中划过一道暗流。 与此同时,被顾瑾琇心心念的宣王,这两日身下也同样的瘙痒起来。 他寝食难安,但如此尴尬的事情,他又不能与人诉说,只好自己生生的挨着。 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仔细的回想了一番,他好像找到了源头,但又不敢确定。 以前,他似乎从未有过任何不适,可自打与顾瑾琇欢好过几次后,这才有了异样的感觉。 莫非,是顾瑾琇染了脏病,现在传染给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宣王气的额头青筋暴露。 芙蕖院里,亓灏搂着顾瑾璃的肩膀,待她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身下抽了出来。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他穿戴好衣服离开。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床上的顾瑾璃睁开了眼睛。 一晚上,他虽然就在她身边,可是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能看出来,最近亓灏有心事,可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再问。 因为,不说便代表着不想让她知道。 而她不问,也不至于让彼此尴尬,招人嫌弃。 她不好奇他到底瞒着她什么事情,她仅仅是担心。 瞧着他大晚上的突然离开,顾瑾璃的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 长叹一声,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出了房间后,亓灏特意走到了院子外面。 杜江老早就等在了院门口,他见亓灏出来了,急忙上前道:“王爷,查出来了。” 亓灏背着手,眯着眼睛冷声道:“是他吗?” 杜江点头,肃然道:“是。” “原因呢?”一边往书房走,亓灏一边幽幽道:“难道,就因为她的身世?所以就要对阿顾动手?!” 他的声音阴测测的,压抑着满满的怒气。 顾瑾璃的身世,就算是她非死不可的理由,但是她是无辜的。 在凤国灭亡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她出生后至今,对于凤国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可是,老皇帝却要斩草除根,这未免太过残暴。 “王爷……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杜江犹豫了会,低声道:“兴许,皇上杀顾侧妃,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世,还可能觉得您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太多,投入的感情也太多,担心她会影响了您的大事。” 杜江所说的,亓灏不是不知道。 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爱了就是爱了,他无法做到遮遮掩掩,偷偷摸摸。 见亓灏沉默不语,杜江又道:“王爷,您应当是最了解皇上性子的人。” “一次刺杀不成,皇上肯定还会再来第二次,直到达成目的方能罢休。” “难道父皇真的要逼本王造反不成?!”亓灏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亓灏说过,为了顾瑾璃,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做到极致。 所以,杜江在听到亓灏这话后,不敢不当真。 神色一慌,杜江“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惶恐道:“王爷,您千万不可冲动!” “真要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话,您可就要背上千古骂名了!” “自古以来,弑君篡位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们在史官的笔下,不知道受了多少人唾弃!” “您……您就是为了顾侧妃,也不能这么做啊!” “倘若您日后真的登基为帝,顾侧妃免不了又会成了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百官们必定会想法子让您杀了她!” “到时候,您能杀了文武百官吗?还是说,您要让顾侧妃为难?” 杜江说的,字字在理,句句真诚。 不得不说,他想的很是长远,又很现实。 亓灏如果真的因为顾瑾璃而造反,那么顾瑾璃便是引诱亓灏颠覆常规的罪魁祸首。 而亓灏到时候已经成了皇帝,百官们不能弹劾新帝,可却可以将矛头指向顾瑾璃。 顾瑾璃既然与亓灏恩爱情深,又怎可能置身事外,看着亓灏因为这些事情烦忧? 她爱亓灏,正如亓灏爱她一样。 他们为了成全对方,会无所畏惧的牺牲自己。 因此,顾瑾璃很可能“以死谢罪”,保全亓灏,保全他的帝位。 当然,她并没有什么“罪”,只不过是从古至今,女人们在男人眼里都是犯罪的根源。 要不然,怎么会有什么红颜祸水之说? “那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呢?”亓灏心头一颤,直直的看着杜江。 杜江低头,“属下不敢说。” 亓灏站住脚,沉声道:“大胆说!” “既然皇上一心想让您全心全意扑在政事上,那您就如他所愿。”杜江想了想,道:“朝中最近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频发,您将朝事处理得好,可以让皇上看到您的能力。” “还有顾侧妃那边……您在人前,最好也不要对她表现的太过宠溺。” “毕竟,人心都是善妒的,您宠爱她不错,但却将她置在了风口浪尖上,嫉恨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您适当的对顾侧妃表现的疏离一些,这样皇上看到了,便以为您回心转意了,可能对顾侧妃的厌恶也就减少了。”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皇上……皇上毕竟年纪大了,等他……他百年之后,王爷顺势登基,顾侧妃有了您的庇护,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你的意思是要本王等?”亓灏望着芙蕖院的方向,笑得讽刺:“本王可以为了孝道伦理不对父皇下手,可是父皇一心要杀了阿顾,本王等不起。” 他想起了净空大师说的那句话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爱得太深,总会伤人伤己。 为了保护顾瑾璃不受伤害,他可以强迫自己做出一副对她冷淡疏离的样子来。 不过,这不代表他可以对老皇帝认输。 老皇帝这次派刺客刺杀顾瑾璃,虽然顾瑾璃只受了惊吓,没出现任何意外。 但是,却伤了爱月,让顾瑾璃伤了心。 怀着身子的人,切忌情绪起伏太大。 况且,顾瑾璃肚子里的还是老皇帝的亲孙子,老皇帝这般太过六亲不认,冷血至极! 亓灏的性子,是无法坐以待毙的,他必须有所行动才行。 就好比是昨日提出要把沈明辉赶出军营,遭到了老皇帝反对的事情一样。 沈明辉以皇上没下圣旨为由,继续死皮赖脸的待在军营里。 亓灏便让梁宽派人每时每刻都紧紧盯着沈明辉及他的走狗,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不管大错小错,一旦有错,便全部以严厉的军法处置。 惩罚最少的是军棍一百,很多人没撑到五十军棍,就当场断气。 沈明辉气愤亓灏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可却拿亓灏没辙。 因为在军营里,亓灏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沈明辉手里的人竟折损了一半多,他急火攻心,竟被抬回了家。 很多沈明辉的走狗,担心自己被亓灏挑出来毛病,竟主动提出要离开军营。 毕竟,人命要紧,至于亓灏和沈明辉之间的争斗,管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什么事情? 对于“识时务”者,亓灏都一并痛快的应允了。 所以,既然他不能以造反的方式来反抗老皇帝,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换另一种方式了。 “那……那王爷您……”杜江一怔,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亓灏对杜江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 杜江附耳,待亓灏一番低语后,他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王爷,您竟然要……” 亓灏转过脸,脸上的神色隐在了黑暗里。 半晌,他才道:“阿顾医术高明,不会有问题的。” “王爷,您如此铤而走险,万一……万一到时候被人发现了您给皇上下了毒,那跟谋朝篡位又有什么区别?”杜江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劝道:“王爷,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啊!您不能冲动!” 顾瑾璃即便是还没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但也算是“命在旦夕”了。 亓灏不能不紧张,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宫里魏廖的医术最好,所以既然要下毒的话,自然不能下那种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能被魏廖解开的毒。 要下那种,除了顾瑾璃,谁也解不了的毒。 只有老皇帝的命被顾瑾璃攥在了手里,顾瑾璃才是安全的。 父亲和女人之间,他选择了女人。 不能说他不孝,只能说是老皇帝做的太过分。 抿了抿唇,亓灏低声道:“杜江,不会有万一的。”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一切有本王担着。” “王爷……”在杜江眼里,亓灏永远都是理智的,睿智的。 哪怕是之前宠爱尹素婉,也绝对都是有分寸的。 正因为亓灏做什么事情都能很好的把握一个度,所以就算是他有时候嚣张了一些,惹了老皇帝生气,老皇帝在气消后也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他自从爱上了顾瑾璃后,越发的魔怔了…… 这样的亓灏,杜江总担心他会走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那一天…… 因为,他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如此的孤注一掷,当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当然,杜江也不好说亓灏变成了这样,都是顾瑾璃的错。 毕竟,顾瑾璃为人和善,这么久以来,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张了张嘴,杜江竟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现在就去办吧,做的事情仔细着些。”大步进了书房,亓灏关上了门,想自己静一静。 杜江知道,亓灏做出这个决定,心里必定是极其煎熬无奈的。 他身为亓灏的忠心侍卫,只能按着吩咐办事。 摇了摇头,他足尖轻点,瞬间消失。 第二天一上午,老皇帝还精神抖擞的,可吃了午饭后,他竟吐出了一口黑血。 贾公公吓得老脸惨白,立刻找了魏廖前来给老皇帝诊治。 魏廖光把脉就用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可竟诊不出是什么毒来。 想起之前老皇帝中毒,顾瑾璃是从老皇帝的衣食起居这些小细节入手,他也便派人一一将老皇帝所经手之物都检查了一遍。 但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老皇帝躺在床上,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痛难忍的厉害。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往下落,他浑身颤抖的样子让贾公公瞧了一阵心疼。 老眼里噙着泪,他哽咽道:“皇上……” 老皇帝疼得晕了过去,魏廖束手无策,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找顾侧妃!” 一开始贾公公只顾着担心去了,也忘记了宁王府里还有一个无师自通,医术高明的顾瑾璃。 他听到魏廖一提,顿时老眼里燃起了希望,激动道:“对对对,上次就是顾侧妃给皇上解的毒,她这次也一定可以!” 说罢,他迈着老腿,一路小跑的出了老皇帝的寝殿。 快马加鞭,他亲自到了宁王府。 当时,亓灏正抱着顾瑾璃躺在床上小憩。 听爱月说贾公公来了,便“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忙要下床收拾。 亓灏按住了顾瑾璃,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不紧不慢道:“你急什么?晚一会不碍事的。” 老皇帝中毒,这可是一件大事。 因为这对于那些有着不轨之心的贼人来说,可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贾公公在第一时间里封锁住了消息,在让爱月通报的时候也没说明所为何事。 顾瑾璃不知内情,可亓灏知道。 今日他本该也去军营的,但掐着时间算过老皇帝毒发的时间,他决定还是在府里陪着顾瑾璃比较好。 果不其然,贾公公来府中找顾瑾璃了。 之所以不让顾瑾璃这么着急着出去,那是因为如果顾瑾璃表现得太为殷勤,不免到时候又会让老皇帝多心,认为这次中毒是他们自导自演的。 当然,的确是自导自演,但主谋是亓灏,与顾瑾璃没有半点关系。 “顾侧妃,您在吗?”焦急等在门外的贾公公见顾瑾璃不仅没出来,竟连个动静也没有,不禁越过荷香,贴在了门外。 “贾公公,稍等一下。”顾瑾璃下了床,连忙将门打开,不好意思道:“刚才在休息,不知道贾公公到访,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不,是老奴打扰顾侧妃了。”贾公公行了个礼,眼巴巴的瞅着她,恳求道:“顾侧妃,皇上中毒了,魏太医解不了,您快跟咱家回宫里看看吧!” 要不是男女有别,身份悬殊,贾公公可能就拉着顾瑾璃往宫里跑了。 这时,亓灏也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贾公公回答道:“咱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吃完饭没多久就吐血了。” “血是黑色的,但魏太医却查不出是什么毒来,所以咱家这才过来劳烦顾侧妃跟自家去一趟宫里。” 亓灏眸光微动,缓缓道:“待阿顾简单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就进宫。” “是。”贾公公一听,立刻退了出去。 “阿顾,这次又得辛苦你了。”这句话,亓灏是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说的,并不是在逢场作戏。 老皇帝曾在多年前带着士兵灭了凤国,又派人刺杀顾瑾璃,而在之前老皇帝被七皇子下毒的那次,是顾瑾璃出手相助的。 今日,仍旧得需要她劳累…… 顾瑾璃看不懂亓灏的眼神,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很快,收拾妥当,亓灏和顾瑾璃坐上马车后,马儿哒哒哒的往宫门口跑去。 第240章 五脏六腑 车夫快马加鞭,没一会便到了宫里。 老皇帝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发紫的嘴唇看上去有点吓人。 魏廖见顾瑾璃来了,立即迎上前:“顾侧妃。” “魏太医。”顾瑾璃点点头,走到老皇帝身边,在他的脉搏上探了会,又扒开老皇帝的眼皮,掰开他的嘴巴,一一检查。 皱着眉头,顾瑾璃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暂时也看不出来什么。” “顾侧妃……”贾公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顾瑾璃身上,听到她这话,老眼里又涌上了眼泪。 “贾公公莫急,先容我和魏太医研究一下。”见贾公公一脸焦急,顾瑾璃不忍道。 亓灏抿了抿唇,对贾公公道:“贾公公,我们先去外面等着,不要打扰她诊断。” 贾公公擦了擦眼角,随着亓灏出了房间。 踏出门口之前,亓灏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皇帝,眼神复杂。 吩咐杜江下的这种毒,无色无味,没有解药。 此毒,只在最初毒发的时候凶猛一些,之后便会随着时间长了,毒素渐渐自动解除。 只是,这需要一个一年半载的时间。 当然,老皇帝的身体不会因为毒素而损害太多,最多会在他怒火攻心的时候发作。 只要让贾公公私底下劝着他不要大动肝火,也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亓灏是相信顾瑾璃的医术的,就算她这一时半会查不出来是何种毒素,但凭着她对医术的那股子钻研劲儿,想必早晚也就把老皇帝的毒给解了。 不管是顾瑾璃解毒,还是等着这毒素自己褪了,亓灏要的只是一个时间,一个给自己和顾瑾璃喘息的机会……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瑾璃和魏廖后,魏廖道:“顾侧妃,皇上所用之物我都仔细的看过了,没发现任何异常。” 顾瑾璃扫了一眼屋内物事,眉头皱得更深。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种无色无味的毒,是被杜江从屋顶上掀开了瓦片,以毒烟的形式从上往下吹进去的? 轻叹一声,顾瑾璃一头雾水,问道:“不知魏太医可有什么想法?” 魏廖摇头,脸色肃然道:“皇上的脉象摸着时隐时现,气血流动也快慢不匀,三五不调,下官也不敢确定到底何处是主因。” 顾瑾璃眸光微动,声音虽然轻,但却字字清晰:“心主血脉,肺朝百脉,是循行于全身的血脉均汇于肺,且肺主气,通过肺气的敷布,血液才能布散全身;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主统血,血液的循行有赖于脾气的统摄;肝藏血,肝主疏泄,有调节血量的作用;肾藏精,精化气,是人体阳气的根本。” 顿了顿,她将目光从老皇帝的脸上移开,看向魏廖:“皇上的体温较于常人有些低,可见血流不通,体内阳气被毒素所阻。” “咱们眼下无法确认是何毒,但可以先从调理皇上的五脏六腑着手,为皇上补足阳气。” “倘若那毒属于阴寒之性,与补阳的药物相和,兴许这毒就误打误撞的解了呢?” 魏廖觉得每次与顾瑾璃交流,都必将受益匪浅。 顾瑾璃虽然年轻,资质尚浅,可她总能在不经意之间给人以启迪。 “顾侧妃这法子可行!”激动的拍了拍手,魏廖道:“反正也无处下手,不如就按着你说的办!” 语气一转,他又语气担忧道:“可是,如何用药呢?” “是药三分毒,我觉得我们可以食补。”顾瑾璃沉思片刻后,忽然想起了爱月给自己做过的水果粥,继续道:“医书上说过,五色入五脏,五味入五脏。” “五色,也就是青,红,黄,白,黑;五味,即酸,甜,苦,辣,咸。” “赤入心、白入肺、黑入肾、青入肝、黄入脾,我们以食疗为主,以针灸辅助,为皇上补阳的同时,为他再疏通脉络,百利而无一弊。” 魏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五色入五脏”这等话,他两眼里闪动着求知心切的亮光,急忙问道:“不知顾侧妃看的是哪本医书?能否方便借给我看看?” “呃……”顾瑾璃所说的医书,自然是从林笙手中得到的那本小册子。 那册子是林笙记录的各种医理,应该是从逍遥子处学来的东西,顾瑾璃要是将那书私自传了出去,岂不是对逍遥子的大不敬? 见顾瑾璃一脸为难,魏廖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冒失了,赶紧道歉道:“不好意思,是下官唐突了。” “没事的。”顾瑾璃理解魏廖对医术的热爱,故而只是笑了笑,并未在意。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赶紧开方子吧。”魏廖见顾瑾璃态度温和,没往心里去,也就放下心来:“之前顾侧妃说过,某些药材之间会相冲,那食材与食材应当也会。” 顾瑾璃点头,“这样,我将所有食材都写下来,然后咱们再一一剔除掉一些可能产生药冲的食材。” “如此甚好。”魏廖与顾瑾璃二人一拍即合,于是坐在了桌案旁,一边琢磨着食材,一边写在纸上。 “红豆、薏仁、菜豆、牛蒡根、菠菜、莲藕、莲子、苋菜……此乃‘红’。” “冬瓜、绿豆、地瓜、奇异果、番石榴……此乃‘绿’。” “黄豆、地瓜、山药、龙眼、香蕉、麦芽……此乃‘黄’。” “生姜、芥菜、丝瓜、白萝卜、枇杷……此乃‘白’。” “黑豆、黑木耳、黑芝麻、香菇、核桃……此乃‘黑’。” “当然,这五色食物也并非单一的功效,比如薏仁就对脾和肺都有益处。食补可以少量多次,否则补得太过,适得其反。” 顾瑾璃说得头头是道,魏廖听得十分认真,脸色也越发恭谨起来,俨然如同一个虚心请教的弟子一样。 “萝卜有泻气的功效,不宜食用。” “还有,莲藕生吃为凉性,经过烹调颜色转为黑褐色时,才能转为温性……” 低头看着纸上的大量食材,顾瑾璃分别给魏廖分析。 魏廖时不时的点点头,时不时的在纸上记下顾瑾璃所说的注意事项。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才暂时定了一个方子。 亓灏让贾公公到偏殿里等着,可贾公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硬是要在门口等着。 等了老长时间,却不见里面有动静,便沉不住气了,问道:“顾侧妃,魏太医?” 刚好魏廖和顾瑾璃也商量完了,便开了门,将手里的方子递给了贾公公:“这是我和顾侧妃商量好的食材方子,你吩咐御书房,每日三餐按着方子上写的来做。” 又指着最下面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魏廖又补充道:“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千万要注意。” “食材?”贾公公大体上看了一眼,不解道:“皇上中的是毒,这些……” 顾瑾璃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这次不给皇上用药了,这些食物可以给皇上补血补气。” 贾公公对医理一窍不通,不过顾瑾璃和魏廖医术高明,他依着他们的吩咐就好:“是,老奴这就去御书房。” 说罢,他紧紧攥着方子,快速离开。 “顾侧妃,你觉得,何时给皇上开始针灸比较好?”魏廖看老皇帝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刚舒缓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现在。”顾瑾璃打开药箱,坐回到老皇帝的床榻边,拿出一枚银针插在他的人中穴上,缓缓道:“先让皇上的脉象平和下来。” 说罢,又扎针在其他几个大穴上:“少府穴可排心脏之毒,商丘穴可解脾脏之毒,合谷穴解肺毒,涌泉穴解肾毒……” 每扎一针,她都仔细的给魏廖解释着。 魏廖瞧着顾瑾璃下针稳准,不禁又佩服起来。 待一周针下来,老皇帝青紫的嘴唇颜色果真是淡了一圈。 在顾瑾璃扎针的过程中,亓灏自始至终都站在她身后,默默无语。 他看着顾瑾璃认真谨慎的侧脸,心如波浪翻涌。 顾瑾璃心思细腻,她应当早就感觉出来老皇帝对她的不喜。 可是,她却能够仍旧全心全力的为老皇帝解毒,这不免得让人心生触动。 不过,就算今日躺在这里的人不是老皇帝,换做是那个讨人厌,造成顾瑾璃命运改变的顾瑾琇,想必顾瑾璃在大夫人和顾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苦苦哀求,装可怜下也会心软伸手救人。 在第二周针扎完后,顾瑾璃才停了手。 她刚将银针放好后,老皇帝“噗”的一下子吐了黑血。 “皇上!”回来的贾公公看到老皇帝又吐血了,吓得惊叫一声。 顾瑾璃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安慰道:“贾公公莫慌,皇上吐的是毒血,吐出来后身体里的毒素会相对减少些。” “多谢顾侧妃,多谢魏太医!”贾公公听罢,一边给老皇帝擦着嘴角的黑血,一边感恩戴德的对顾瑾璃和魏廖道谢。 “阿顾,这里有魏廖照看着,你累了,咱们回去。”见顾瑾璃眉眼间透露着隐隐的疲倦,亓灏有些自责。 若不是他故意下毒,顾瑾璃也就不会受累。 可是,没办法,他想不出能让老皇帝放过顾瑾璃更好的法子。 只有老皇帝有所顾忌,顾瑾璃才能安稳。 而这世间所有人,大多都是惜命的。 只有性命受到了威胁,方才会忌惮。 贾公公即使很想让顾瑾璃留下,可碍于她怀了身子,他也不好再强留,毕竟有些不近人情。 万一顾瑾璃因为给老皇帝解毒,而累出了什么意外,这可就麻烦了。 再者,贾公公私心里觉得老皇帝在私底下对顾瑾璃动手是不该的,如今却又要让人家救命,这真是狠狠打脸的事情。 惭愧的不敢再去看顾瑾璃,贾公公低声道:“宁王爷说的对,顾侧妃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瑾璃对魏廖点点头,然后就着亓灏的手站了起来,于是二人离开了房间。 “很累吧?”亓灏见顾瑾璃走路有种无力的感觉,便突然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哎,你快把我放下来。”亓灏这一动作,顿时引得路过的宫人们转脸看了过来。 由于贾公公早已封锁了老皇帝中毒的消息,因此大家并不知道亓灏和顾瑾璃为何突然进宫。 他们看着亓灏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顾瑾璃,不禁暗暗感慨,顾瑾璃能得亓灏如此厚爱,真是好命。 再反观在宫里仰仗着太后被封了颐和郡主的另一位,不由得又咋舌起来。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想当初尹素婉是京中所有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对象,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两个人似乎换了角色。 只是,男人的心啊,总是容易摇摆不定,见异思迁。 自古以来,能始终如一的男人少之又少,也不知道顾瑾璃这朵花,能在宁王府里盛开多久。 别看她现在被亓灏捧在手心里,说不准没多久亓灏就会厌弃了她,又有了新欢呢? 当然,持有这些想法的人,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心理不平衡的人。 虽然知道顾瑾璃不喜欢受人瞩目的感觉,可亓灏是真心心疼她:“你累了,少说话。” “我……”顾瑾璃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但见亓灏脸色沉了下来,她也只好安静的闭了嘴,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亓灏目不斜视,如同没察觉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 顾瑾璃看不到他脸上越发深沉的表情,只觉得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 像是慎重,隆重,庄重的进行一个仪式,总之顾瑾璃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亓灏不能告诉顾瑾璃,这可能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后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她了。 因为他昨晚将杜江说的那番话,在书房里想了一晚上。 从今往后,他要试着将自己对顾瑾璃的爱,埋在心里。 不再如之前那般明目张胆,肆意妄为。 他要强迫自己,渐渐去疏远她,冷落她。 爱到好处,那是爱。 可失了分寸的爱,便会变成一把伤人的刀…… 在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他再让她风光无限的站在他身边。 比肩而立,纵瞰天下! 上了马车后,亓灏让顾瑾璃在软塌上小憩片刻,而他则谋算着朝中的事情。 太傅府中,自打尹素婉带着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礼物回来过后,一连四五日,尹素汐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每次想起尹素婉那风光得意的模样,尹素汐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心里有火,只能朝着屋内的东西以及伺候她的丫鬟雀儿发泄。 大夫人发现了尹素汐的不对劲,起初没问出来个所以,后来又多问了几次,这才知道了原因。 端着茶杯,大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尹素汐:“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母亲。”尹素汐用力攥着帕子,两样冒光:“姐姐再得太后喜爱,可到底也不是咱们太傅府的女儿。” “依着汐儿,不如把她的身世告诉皇后娘娘吧!” “汐儿,你莫非是疯了不成?!这等话,你要是让旁人听去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大夫人白着老脸,下意识的往门口望去。 “咱们……咱们整个太傅府都会跟着遭殃的!” “不会的。”尹素汐赶紧拍着大夫人的手,胸有成竹道:“母亲,你想想,斩草要除根,咱们让皇后知道了姐姐的身世,这是为她解决了一个隐患,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至于您担心皇后会怪罪咱们藏匿之罪,咱们大可说当年母亲确实生下了一对女婴,只不过被人给掉了包而已。” “这样一来,咱们白白抚育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十几年,不也是受害者?” 在大夫人的印象里,尹素汐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 可听到了她这一番话后,大夫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尹素汐的心思,要比这后院里的女人还要深。 大夫人压下心头的震惊,神色复杂的看着尹素汐,问道:“汐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母亲,汐儿什么都不想做。”尹素汐被大夫人一盯,心虚的小声道:“咱们尹家暂时指望不了大哥,姐姐又是个外人,所以汐儿想着,把姐姐卖给皇后,然后再求皇后将我嫁给姐夫,这样姐夫和父亲的关系也就缓和了,咱们尹家也不至于没有后路。” “亦或者,皇后一个高兴,也赏我个郡主呢!我成了郡主的话,父亲脸上更有光!” “汐儿……”听着听着,大夫人顿时明白了尹素汐的意图。 她瞪大眼睛,脑袋已经发懵了:“你竟然喜欢亓灏!” “母亲,我……”尹素汐心头一颤,在大夫人震惊的眼神下,咬牙承认道:“是,我从见姐夫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母亲,我不比姐姐差在哪里,为什么姐姐可以和姐夫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她抓着大夫人的手越发的用力,可见她此时情绪波动的有多厉害。 “汐儿。”尹素汐的心机,暴露得有些突然,让大夫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夫人将手从尹素汐手中抽出,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化了她爱上亓灏这件事情。 半晌,她道:“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先让母亲好好想想。” 大夫人的反应,比尹素汐理想中的要好很多。 她以为,大夫人不会同意的。 可瞧着大夫人并未将话说死,这就说明她与亓灏在一起的这件事情,大有机会。 点点头,她“嗯”了声。 猫腰藏在窗户底下的雀儿,将屋子里面母女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捂着嘴,将惊讶勉强咽下,然后提着裙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在顾瑾璃和亓灏离宫一个时辰后,老皇帝终于悠悠转醒。 “皇上,呜呜呜……”贾公公激动得老泪纵横,抹着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贾公公,皇上刚醒来。”魏廖在给老皇帝诊脉,被贾公公哭的有些心烦意乱,可也理解贾公公的一片忠心,不好出声指责,只能委婉的提示一下。 “是老奴失态了。”贾公公立即止住哭声,眼巴巴的瞅着费劲睁着眼的老皇帝。 “皇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老皇帝的脉象较之前稳定了许多,魏廖问道。 老皇帝张了张嘴,好一会才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零星干涩的字来:“朕……朕中毒了?” 魏廖点头,“皇上不要担心,下官会尽力给您解毒的。” 说罢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赶紧道:“这次还是多亏了顾侧妃给您扎针的及时,让您将毒血吐了出来。” “要不然,毒血积凶,时间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加上上次老皇帝在瑶妃宫里中毒,今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而这两次,老皇帝的命都是顾瑾璃所救。 而自己空担着一个太医院院首的名号,想想自己的医术,都是这些年死读书得来的,与顾瑾璃灵活变通,胆大心细比起来,真是惭愧。 老皇帝此时已经有了意识,但却不能说太多的话。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了一眼贾公公,随后合上了眼睛。 魏廖猜想老皇帝刚醒来可能是累了,便也不再多说,站起身嘱咐了一下贾公公后,便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后,老皇帝忽然道:“小贾。” 贾公公听到老皇帝唤自己,连忙上前道:“皇上,您要喝水吗?” 老皇帝困难的摇摇头,声音虚弱道:“又是她救的朕?” 这个“她”,指的是顾瑾璃无疑。 贾公公想着老皇帝应当不会因为顾瑾璃救了她而心慈手软,放过她,便犹豫道:“皇上,顾侧妃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与魏太医全力给您解毒,您能否看在她……” “小贾。”老皇帝转过脸,浑浊却不失威严的老眼看着贾公公,不容置疑道:“你跟在朕身边几十年了,应当比谁都了解朕。” “朕做出的决定,永远都没有更改的时候。” “皇上……”贾公公是真心觉得顾瑾璃是个很好的女子,他见老皇帝如此坚决,叹了口气。 老皇帝闭上眼睛之前,又道:“跟上次一样,所有她开的方子,都要让人试一遍。” 因为顾瑾璃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根本没有要毒害老皇帝的理由。 可是,老皇帝心里有鬼,自然而然的便以己之心,来度人之腹。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怕顾瑾璃给他下毒,“嗯”了声,算作回应。 第241章 母仪天下 白玉楼的雅间里,沈明辉握着杯子,看着顾成恩,问道:“不知顾侍郎约本将军过来,有何事?” 顾成恩这几天一直忙于查找杀害姜源生的凶手,如顾瑾琇之前所想,他的确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出了真相。 怎么说顾瑾琇都是顾成恩的亲妹妹,他自然是不可能将顾瑾琇交出去,所以还是同他自己杀了顾瑾瑶那次一样,他为顾瑾琇找了个替死鬼。 对于顾成恩查出的结果,国公府并没有任何异议。 依着姜家和顾家的关系,顾成恩没有理由弄虚作假,庇护凶手。 想着宣王近日将目标锁定了沈明辉,而沈明辉又与亓灏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中,顾成恩忽然觉得如果能与沈明辉结盟,这对于除掉亓灏无疑于多了一份助力。 沈明辉是武将,顾成恩是文官。 顾家依附于宣王,沈家保持中立。 再说了,在太后大寿那日,顾成恩还因为顾瑾璃,差点当众重罚了沈碧云。 因此,沈明辉认为自己与顾成恩之间是没有什么可谈的。 不过,他还是应约而来了。 他想看看,顾成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听说宁王要将沈将军从军营里赶出去?”顾成恩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瞧着顾成恩嘴角含笑的模样,沈明辉心头“噌”的蹿出一团火来。 目光骤然变冷,他幽幽道:“顾侍郎是特意来嘲笑本将军的?” 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一怒之下,只好称病回府。 这么做,一来避免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尽扫。 二来,想以此来通过老皇帝的手来好好教训一下亓灏。 毕竟,当初是老皇帝一道圣旨将他调入军营的。 而现在他被亓灏挤兑到如此尴尬地步,老皇帝要是坐视不管,袖手旁观的话,那岂不是纵容亓灏继续无法无天,藐视皇权下去? 然而,他在家里等了两天,老皇帝并没有什么动作,这让沈明辉很是郁闷。 “非也,非也。”顾成恩摇头,摆手道:“沈将军英明神武,战功赫赫,本侍郎仰慕将军已久,怎敢嘲笑将军?” 顿了顿,他继续道:“沈将军是豪爽之人,本侍郎也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侍郎想与沈将军联手,一同除掉宁王。” “哦?”沈明辉没料到顾成恩竟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他意外的看着顾成恩片刻,随即模棱两可道:“本将军与宁王爷虽存在着一些小误会,可这也不能……” “沈将军。”顾成恩见沈明辉又要明哲保身,便直接打断了他,“你与宁王爷之间的那些事情,想必大家都早已耳闻。” “一山不容二虎,本侍郎私心里认为,沈将军无论是从资历还是能力上,都要比宁王爷更适合做东山军营的统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沈明辉也一样。 东山军营就像是亓灏手里的一块肥肉,不仅各位王爷皇子想吞下去,就连那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武将们也都觊觎窥探。 沈明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道:“顾侍郎不要忘记了,宁王爷可是娶了你妹妹,你将宁王爷拉下马,就没考虑过你妹妹的感受?” “我妹妹?”顾成恩眸光一暗,随即冷笑一声,“成大事者,须得六亲不认才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瑾琇嫁给亓灏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随时随地都可以被牺牲掉。” 他口中的“瑾琇”,是顾瑾璃。 顾瑾璃不是他的妹妹,他不能告诉沈明辉,他是因爱生恨了,故而要毁了亓灏。 这话听在沈明辉耳中,极为的冷酷无情。 而且,不知道为何,沈明辉竟听出了一丝恨意。 见沈明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顾成恩知道他这是在怀疑,便加重了语气道:“虽然,宁王爷是顾家的女婿,可将军应该也知道,顾家是将宝压在了宣王身上。” “而宣王又对沈家小姐很是上心,日后宣王成了将军的女婿,咱们不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吗?” “到时候,宣王登基为帝,沈小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沈将军难道不心动吗?” “皇后……”沈明辉身子一颤,喃喃的念叨了两句,老眼里散发出兴奋的亮光。 沈碧云为后,那自己就是国丈了,这地位哪里是一个将军能比得上的? 转念一想,他又质疑道:“顾侍郎,本将一直有个疑问。” “沈将军请讲。”顾成恩察觉出沈明辉已经动心了,不禁挑了挑眉。 “顾家支持宣王,为何不将顾瑾琇嫁给宣王?”沈明辉的这个问题,不只是他自己好奇,恐怕京中的其他人也很不解。 顾成恩沉吟片刻,缓缓道:“父亲确实有想将瑾琇嫁给宣王的,可谁曾想到当时尹素婉的腿会因为瑾琇而断了?” “宁王爷一定要一命换一命,瑾琇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上明珠,尽管心里不舍,但也只能听命将她嫁给宁王爷。” “至于瑾璃,她嫁给了清王……”叹了口气,他无奈道:“也不过是八字作祟,巧合了。” 顾成恩说的也不算全是假话,沈明辉没有立即作出回应,而是在心里揣摩。 过了良久,他问道:“那依着顾侍郎看,该怎么做?” “本侍郎在朝中使绊子,沈将军你在军营中坚持住,无论如何都坚决不能向宁王低头。”顾成恩就知道,在利益面前,沈明辉绝对会屈服,“宁王统率军营没错,可你当初是皇上派去的,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赶你出军营!” “宁王要是一意孤行,那就是抗止不尊,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往大处说,宁王他极有可能图谋不轨,只手遮天,想要造反!” 沈明辉其实还是很难理解,为何顾成恩要对亓灏这么狠。 他张了张嘴巴,怔怔的看着顾成恩,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成恩达成目的,端起茶壶,给沈明辉倒了杯茶。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里,也坐着两个人。 陈泽轩将贴在墙上的壁画轻轻放下,挡住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小听声洞。 他捂着嘴,压抑着咳嗽声,脸色带着病白和憔悴:“师父,要对付亓灏的人太多了,我们可以暂且坐山观虎斗。” 说罢,他还是没忍住轻咳了起来。 那天,因为私自调查凤瑟,陈泽轩被黑衣人发现,从而挨了一掌。 随后,又带着重伤在顾瑾璃遇刺的情况下与老皇帝派去的高手厮杀。 顾瑾璃只看到了他身轻如燕,武功高强,却不知他是用尽一切力量在护着她。 她更不知道,在她被亓灏抱着上马离开后,他靠在树下吐血。 黑衣人瞧着陈泽轩一副病怏怏,软绵绵的样子,皱眉不悦道:“轩,需要师父给你疗伤吗?” 这么多年来,无论陈泽轩受了多厉害的伤,黑衣人从未主动找人给他治疗过,更别提亲自给他疗伤了。 因此,陈泽轩很是受宠若惊。 不过,他的惊讶之情却并未表露出来。 只是静静的看着黑衣人,他低声道:“多谢师父,徒儿无碍。” 黑衣人“嗯”了声,抿了口茶,继续道:“这几日,你好好养身子,其他的事情暂且不用管了,一切有师父做主。” 陈泽轩听罢,眸光闪过一丝紧张:“师父,我没事的,可以……” 黑衣人是看着陈泽轩长大的,只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冷笑一声,黑衣人幽幽道:“师父说过不会动她,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黑衣人看破了心思,陈泽轩垂下眸子,耳朵有些发烫。 昨日,雀儿将大夫人与尹素汐二人的对话,以密信的方式送到了宫里。 是夜,尹素婉手里捏着密信,脸色阴沉冷厉的厉害。 她的手有些抖,满腔怒气快要让她整个人都炸了的感觉。 之前,她只知道尹素汐喜欢亓灏,想要取自己而代之。 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尹素汐的野心。 她不仅想要嫁给亓灏为宁王妃,而且还贪图自己这郡主之位! 想要向皇后揭露自己的身世?借着皇后的手来铲除自己? 呵呵,尹素汐的心机可真是深厚! 想起自己当吹腿断也是拜尹素汐所赐,还有尹素汐指使双儿给自己下毒之事,尹素婉恨得牙痒痒。 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赤裸裸的杀意,她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自打沈明辉与顾成恩一拍即合后,往后这段时间里,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 亓灏安插在朝中的人,隔三差五的就被人揪出了毛病。 即便是知道有人暗地里搞鬼,故意针对自己,可奈何每一件事情都毫无破绽,让亓灏无从下手。 再者,亓灏树敌太多,宣王,清王,顾成恩,等等,他一时很难查到究竟是谁动的手。 老皇帝本就中了毒,没有心力顾及其他事情。 贾公公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大多都是有选择性的将那些要事禀告给老皇帝听。 当然,老皇帝就算是知道了亓灏近日焦头烂额,也不会轻易插手多管的。 一来,在老皇帝中毒之前,亓灏与他争执了一番,即使过去了这五六日,可老皇帝还是余怒未消。 他出于赌气的心理,要让亓灏一团乱,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来求自己。 二来,越是危急时刻,越能磨练一个人。 亓灏是将来要登帝位的人,不多经历一些事情,怎能快速成长呢? 反正,这天还没塌下来,老皇帝用不得花费心思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快点把身体养好,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给自己下毒的人! 他心安理得的吃着顾瑾璃给开的那些食材,这两日精神头确实要好了很多,身上也有力了。 但是,他将所有功劳都归功于魏廖,让贾公公赏赐了魏廖不少金银珠宝。 而对顾瑾璃,他连提一句都没有。 似乎,给他解毒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魏廖一个人做的,与顾瑾璃没有丁点关系。 每日所用之物,必须经过三人以上试用,他才敢大胆放心的用。 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毒手,已经让他心生阴影了。 亓灏像是被笼罩在一团乱麻中,各种各样的事情都突然找上头来,他每日如同一个时刻旋转的陀螺一样,没有丝毫时间休息。 他大多数时间里,要么与厚颜无耻,返回军营的沈明辉周旋,要么在外面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为手下被牵扯的官员们奔波。 白天,他是不在王府的。 到了深更半夜,他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 然而,在等了大半夜后,顾瑾璃差不多已经等的乏了,睡着了。 亓灏又不忍心回芙蕖院吵到她,因此只能在书房睡。 顾瑾璃好几天才能勉强见到亓灏一次,而每一次见面亓灏都是匆匆的回来,匆匆的离开。 虽然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可却像是异地一样,连见一面都成了奢侈。 爱月抱着小红进屋子,见顾瑾璃眼神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便好奇道:“主子,您在看什么?” “爱月,不是让你再多休养几日吗?你怎么下床了?”顾瑾璃回神,转头看向爱月,语气担心。 爱月摆摆手,很是无畏:“我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啦,再躺下去,都要闷死了。” 不得不说,逍遥子的医术,确实名不虚传,他那“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也绝非徒有虚名。 爱月在那日被送到悠悠谷后的第二天中午,就被人给送了回来。 那时,她虽然还不能下地,需要人抬着,可是整个人却不似那奄奄一息的模样。 逍遥子还让爱月带了不少药回来,治跌打的,防迷药的,真是应有尽有。 怕爱月身体恢复不好,顾瑾璃便吩咐她在床上养着,可爱月是个闲不住的,还是下了地。 从爱月的手里接过小红,顾瑾璃问道:“荷香呢?” 爱月给顾瑾璃倒了杯茶,笑道:“荷香去后院收衣服去了。” 顾瑾璃“哦”了声,便没再说话。 爱月瞧着顾瑾璃心不在焉的样子,眨着眼睛问道:“主子,您有心事?” 顾瑾璃摇头,笑得勉强:“没有。” 爱月将小脸凑上前,肯定道:“不对,您肯定心里有事情。” 眼珠子转了转,她试探道:“难道……是因为王爷?” 亓灏来芙蕖院的次数少了许多,这不仅让府中不知情的下人们开始偷偷议论纷纷,就连从荷香口中得知的爱月也胡思乱想起来。 顾瑾璃捋着小红皮毛的手一顿,闷声道:“你又从谁那听说什么了?” 爱月讪讪一笑,低声道:“奴婢听说王爷不怎么过来了,就有点担心。” 顾瑾璃抬眸,问道:“担心什么?” “奴婢担心……”爱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让顾瑾璃看了心胸更加发闷。 见顾瑾璃眸光渐渐变得清冷,爱月只好硬着头皮,舌头像是被烫了一样,快速道:“人家都说,女人有身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耐不住寂寞,和女人……乱搞。” “嗷”的一声,大概是顾瑾璃的手劲突然大了,疼得小红叫了一嗓子。 “主子……”爱月见顾瑾璃的手里竟攥着小红的一团毛,不禁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顾瑾璃竟会这么大的反应。 “主子,奴婢就是随口乱说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爱月急忙拽着顾瑾璃的胳膊道。 顾瑾璃的眼眶发酸,怕爱月发现自己的异样,别过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相信他。” “对对对,王爷对您一心一意,这都是大家亲眼目睹的,怎可能跟那些负心汉一样!”爱月见顾瑾璃这么说,稍微放下心来,附和道。 小红被顾瑾璃用力勒着,不舒服的又叫唤了几声。 顾瑾璃松了手,任由小红自己跑地上去了。 爱月怕小红又像上次一样乱跑,落到了柳夫人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手里,下意识的又抱起了它。 “爱月,你抱着小红退下吧,我有点累了。”站起身来,顾瑾璃在眼泪即将掉下来的时候,转身往床榻走去。 爱月想着顾瑾璃怀了身子容易困乏,便应了声。 可是,望着她的背影,爱月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待顾瑾璃上了床后,爱月才离开了房间。 顾瑾璃面对着白墙,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后,她咬着唇,眼泪肆流。 每晚睡觉之前,亓灏都会提前让人过来知会一声,今晚留宿在书房里。 有一次忍不住,她询问杜江,但也只能从杜江口中得知他很忙。 至于他忙什么,以前她从没有问的习惯,现在也依旧不会多嘴。 只是,不问不代表她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 也不能说亓灏这是刻意的冷落她,她就是想不通,他到底有多忙,忙到连陪自己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心里委屈,难过,可又不能与旁人说。 所以,她只能统统都憋在了心里。 低泣出声,她蒙上了被子。 从军营出来,杜江紧紧跟在亓灏身后,怒气冲冲道:“王爷,这沈明辉太可恶了,竟变本加厉的要分您的兵权了!” “这东山军营是您一手带起来的,他没出过半分力,凭什么要夺权!” 杜江一向都是沉得住气的,可现在竟动了怒,可见真是被沈明辉气的不轻。 亓灏虽没发作,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甩着袖子,一边往马车方向走,一边冷色道:“他要,本王就得给吗?本王可没有喜欢与人共享东西的习惯!” “可是,万一他说动了皇上,下旨分权怎么办?”杜江想了想,着急道:“皇上可是一心想让您娶沈碧云的,万一真的听了沈明辉的馊主意,这……” 亓灏站住脚,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住。 近日来,弹劾自己及手下的折子不少。 亓灏多少也猜到了老皇帝不出手的原因,大概是想让自己低头服软。 可是,老皇帝也应当知道,亓灏自小就是个硬骨头,不到最后一步,怎可能轻易屈从? 桃花眼寒光闪闪,他缓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惹急了本王,大不了杀了沈明辉!” “本王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还怎敢跟本王夺权!” 杜江被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所吓住,点点头,不敢再吱声。 相府中,顾念时拖着伤体,端着自己在小厨房里做的饭,进了三姨娘的房间里。 三姨娘如那日挨打之时,蓬头垢面,越发的像个疯子了。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待看到来人是顾念时后,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道:“念时!” 顾念时躺在床上几天,三姨娘就没吃没喝几天。 顾淮期间来过一次,当时三姨娘没忍住,一个劲的哭诉惹得顾淮心烦,只好多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 谁曾想,那几个丫鬟背地里早就被大夫人给收买了。 她们根本不会去服侍三姨娘,而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给三姨娘的饭菜,也都是生冷的。 三姨娘咽不下这口气,硬是一口饭都没吃。 忍着痛,顾念时坐到床榻边,将热腾腾的粥端到了她面前:“娘,你快喝点粥吧。” 三姨娘看着眼前的粥,老泪纵横:“念时……” 顾念时拍了拍三姨娘的后背,安慰道:“娘,你不要难过了,大夫人总不可能关咱们一辈子的。” “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把身体养好,养精蓄锐。” 三姨娘抹了一把眼泪,自我打气,振作道:“嗯,咱们娘俩不能被她给斗垮!” 顾念时将碗递给三姨娘,趁机将手背到身后,悄悄揉了一下还疼痛的后腰。 晚上的时候,莫芷嫣看着桌上的茶壶,内心很是纠结。 她的手心里攥着一个小小的药包,不知道该不该听从大夫人的建议,把这催情药下到茶水中,等顾成恩回来哄他喝下。 想起大夫人说的那句要用孩子来拴住男人的心,她咬牙抬手将药粉都撒入了茶壶里。 瞥见顾成恩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莫芷嫣赶紧心虚的将茶壶晃了晃,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心跳得有点快。 第242章 你当我傻 “相公,你回来了。”顾成恩进来后,莫芷嫣紧紧握着杯子,将茶水送上前,小声道:“累了吧,喝口茶。” 以前,莫芷嫣也会主动给顾成恩端茶递水,所以顾成恩并没有怀疑这茶水被莫芷嫣做了手脚。 他确实很累,接过茶杯后,一饮而尽。 见顾成恩伸手要脱袍子,莫芷嫣放下茶杯,殷勤道:“相公,我帮你。” 顾成恩拂开莫芷嫣的手,不冷不热道:“不用,我自己来。” 被顾成恩冷淡疏离的态度所伤,莫芷嫣“哦”了一声,失望的转身去铺床。 顾成恩坐了下来,忽然觉得体内有一种热潮在翻涌。 他烦躁的扯了扯衣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 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张俊脸满是怒气,手指着莫芷嫣:“你给我下了药?” 莫芷嫣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她身子一僵。 战战兢兢的转身,声音发颤,硬着头皮道:“相……相公,你在说什么,我……” 只一眼,顾成恩就看出了莫芷嫣的心虚。 他咬着牙,忿忿的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门口走。 然而,刚离开椅子,两腿竟一软,往地上摔去。 大夫人给的这药,药性极烈。 何况,莫芷嫣又下了足量,顾成恩怎能不中招? 他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偏偏又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努力提气,他试图用内力将春药给逼出来,可惜徒劳。 “相公……”莫芷嫣脸色微变,见顾成恩躺在地上,急忙小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滚开!”顾成恩以为她与大夫人和顾瑾琇这种喜欢勾心斗角,攻于算计的女人不同,没想过莫芷嫣为了巩固地位,竟也可以不择手段。 将莫芷嫣一推,他满眼厌恶。 这要是搁在平时,莫芷嫣一定会被他推倒在地上。 可是现在,他力气不够,也没把莫芷嫣推开。 莫芷嫣知道顾成恩现在心里憋着气,咬着唇,她还是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扶着他往床上走去。 随着药性在体内以霸道之力游走,顾成恩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他呼吸粗重,面色潮红。 “相公……”莫芷嫣一边解着顾成恩的扣子,一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这药……这药必须得……得……才能解了。” “要不然,你会血脉膨胀而死。” 她没脸说出要和他欢好的话,给顾成恩脱了衣服后,她又背过身子,将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顾成恩看着莫芷嫣白皙的后背裸露在自己面前,他咬牙道:“莫芷嫣,你好卑鄙!” 莫芷嫣放下床幔,爬上了顾成恩的身上。 顾成恩如砧板上的鱼,虽愤恨,却只能任由莫芷嫣宰割…… 莫芷嫣是第一次主动,她不知道该如何从上面来,只好笨拙的上下起伏。 她动作生硬又小心,好不容易熬到了顾成恩药劲褪去,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顾成恩虽然解了春药,但整个人还是不能动弹。 直至天亮,他才勉强能坐起来。 莫芷嫣很知趣,昨晚便已经离开了房间,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中药这种事情,顾成恩也不好大肆宣扬,即便是恼火,也只能闭口不提。 从这往后,他极少再回相府,大多时间都住在了刑部里。 大夫人一开始觉得疑问,后来转念一想,肯定是莫芷嫣得手了,顾成恩心里生气,这才不回家了。 她派人去刑部劝顾成恩回家,但顾成恩的态度非常坚决,愣是大夫人苦劝了多次,仍旧不回家,大夫人也只好暂且放弃。 在顾成恩不回家的日子里,莫芷嫣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亏心事,没脸见人,于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大夫人瞧着莫芷嫣脸皮如此薄,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肚子能争气些了。 月底,正值庙会。 爱月见顾瑾璃最近一直郁郁寡欢,但也不敢多问,便强拉着她出了府。 又担心街上人多,冲撞了顾瑾璃,所以主仆三人便去了茶室小坐。 茶室的人很多,掌柜的和店小二见顾瑾璃有日子没来了,因此一看到她就很是热情的迎了上去:“您来了。” 顾瑾璃点点头,“掌柜的,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托您的福,小的们都很好。”掌柜的一边引着顾瑾璃上楼,一边对小二道:“快去准备一下。” 顾瑾璃跟在掌柜的身后,问道:“二楼还有座吗?” 每次顾瑾璃来的时候,大多都是往三楼去的。 今日,她竟问起了二楼,不禁让掌柜愣了一下。 掌柜的想了想,如实道:“刚好还剩下一个位置,您要不去三楼吗?” 顾瑾璃摇头,淡淡道:“去二楼。” 一楼的人最多,其次是二楼,而三楼则是空无一人。 这些日子,亓灏似乎是变得更忙了,她原先是两三天见他一次,可现在七八日才能一次。 少了亓灏,连日子都变得冷清了。 所以,顾瑾璃便想在不吵但也稍微热闹点的二楼坐着。 “最好是个靠窗的位置,还能看看楼下。”敛去眼中落寞神色,顾瑾璃又道。 “嘿,刚好,剩下的还就是个靠窗的位子。”上了二楼后,掌柜的指着角落里一个靠窗的桌子,眼睛一亮。 虽说位置偏了些,但好在没人打扰。 “行了,我自己坐着喝会茶就好,你不用忙活了。”顾瑾璃笑了笑,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去。 “行,有需要您吩咐。”掌柜的见顾瑾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退了下去。 “没有人外人,你俩也坐吧。”待店小二上了茶后,顾瑾璃对爱月和荷香道。 “谢谢主子。”爱月刚好口渴了,也没推辞,坐下后,端起茶杯,嗅着淡淡的茶香,咧嘴道:“主子,这茶好香啊。” 荷香笑道:“掌柜的当时可是得了主子的真传的,能不香吗?” 顾瑾璃抿了口茶,看向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里却出现了亓灏的脸。 今早他上朝的时候,她刻意起了个大早,在书房门口等着他,本想跟他说几句话,但是他却神色匆匆,只简单的嘘寒问暖的几句,又不见了人。 她除了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若说他以前是一只风筝,她手里还能握着线。 可现在,他变成了风,让她拿捏不准了。 但是,除了亓灏冷落了她之外,府中的吃穿用度,给芙蕖院的还是最好的。 府里的下人们看到她,还是毕恭毕敬的姿态。 有什么变了,可又什么都没变。 这种感觉,让顾瑾璃的心越来越不安。 “欸,主子,你快看。”感觉到一束目光直射过来,爱月转头看去,只见一旁的桌子上竟坐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男子,自然是那日顾瑾璃在树林里遇刺,从刀下将她救下的陈泽轩。 只不过,当时爱月已经昏过去了,没有机会见到陈泽轩英雄救美的画面。 要不然,依着她的性子,现在看到了陈泽轩,必定要两眼冒光,兴奋拍手了。 尽管陈泽轩以面具遮脸,可他的眼睛却有种魔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咽了口唾沫,爱月又忍不住扯着荷香的袖子道:“这个男子,好有型啊!” 顾瑾璃顺着爱月的目光望去,待见到陈泽轩后,眸光一颤,“是他?” “主子,您认得他?”爱月一听,直觉认为她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亦或者顾瑾璃与面具男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瞧着爱月满眼都散发着八卦的热切光芒,荷香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主子说过,那日你们遇到刺杀的时候,被一个男子所救。” 顿了顿,她看向顾瑾璃,试探道:“主子,难道是这个人?” 顾瑾璃看着荷香的眼神赞赏,微微颔首,压低了声音道:“是他。” “缘分,这真是缘分呢!”爱月听罢,搓着手,“嘿嘿”一笑:“主子,人家可是救过咱们的命呢,不如奴婢将他请过来,咱们以茶作酒,好好感谢人家一番,如何?” 人家救了自己,的确是要感谢的。 只是,毕竟男女有别,就这样冒然的去请他过来坐,似乎有些不妥。 “这……”就在顾瑾璃纠结的时候,爱月已经率先行动去了。 “公子。”笑嘻嘻的站在陈泽轩的桌前,爱月一点也不胆怯:“我们家主子请您过去坐,不知您能否赏个脸?” 陈泽轩深深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点了点头。 爱月一开始瞧着陈泽轩没回应,还以为他不愿意,后来见他点头了,也就放下心来了,从一旁搬了个椅子。 顾瑾璃见陈泽轩过来了,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来,“那日一别,没能及时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今日能在这里相逢,也是缘分,我以茶代酒,先谢过公子了。” 见陈泽轩不说话,但举起了茶杯,顾瑾璃便将茶水喝下。 陈泽轩喝过茶,坐了下来。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改日我让人登门重谢。”一杯茶水,自然表达不了谢意,故而顾瑾璃又问道。 她询问陈泽轩身份,是单纯的想派人送礼物去感谢他。 但陈泽轩有所顾忌,只是摇了摇头。 爱月见陈泽轩一直不说话,便以为他是个哑巴,深感遗憾的小声嘟囔道:“可惜啊,竟然不会说话。” 虽然爱月的声音很小,但顾瑾璃能听到,更何况是武功高强的陈泽轩? 不悦的瞪了爱月一眼,顾瑾璃面色尴尬的对陈泽轩道:“爱月有口无心,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爱月被顾瑾璃一瞪,自知失礼,赶紧赔不是道:“公子,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恕罪。” 陈泽轩不说话,是怕自己的声音被顾瑾璃听出来。 他伸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原来是风公子。”顾瑾璃看着那好看的“风”字,随即温和道:“不过,这‘风’姓,倒是很少见呢。” 爱月眼珠子转了转,插嘴道:“主子,其实也不是很少写,在茶茶兔的书里,这个姓就很多的。” “果然啊,一切艺术都是源于生活。” “爱月。”听爱月又提起了茶茶兔,顾瑾璃有些无语。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爱月从茶茶兔的荼毒里解救出来。 爱月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闭了嘴。 陈泽轩见顾瑾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来,又继续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他写完后,顾瑾璃也看完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公子是嗓子坏了。” “主子,您会医术,可以给这位风公子瞧瞧。”在爱月心里,顾瑾璃的医术已经达到了巅峰造极的程度了,没有什么病症是她不能解决的。 顾瑾璃愿意帮陈泽轩治嗓子,但就不知道陈泽轩是否愿意。 她看着陈泽轩,真诚道:“如果公子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尽力试一试。” 陈泽轩沾了茶水,又写下八个字。 “言多必失,不如不说。”顾瑾璃轻轻念了出来,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人一生下来,有两只耳朵,一张嘴巴,造物主其实是要我们学会多听少说。 然而,人们往往都是说的多,听的少。 因此,又有“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话。 点点头,顾瑾璃也不再勉强,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而面前这位公子,能如此想得开,可见心胸也是豁达的。 既然他都没有觉得不能说话是件多么遗憾的事情,那作为外人更不能以怜悯同情的心态看他了。 “公子说的对,我受教了。”顾瑾璃端起茶杯,又敬了陈泽轩一杯。 以前与顾瑾璃接触过多次,但陈泽轩今日好像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他不是心机叵测,被她提防的轩世子。 她也不是亓灏的女人,不是代嫁的宁王妃。 两个人是陌生人,但又比陌生人多了点什么。 “公子还没告诉我,你家住何处。”顾瑾璃一心想要重谢陈泽轩,因此不死心的追问道。 陈泽轩移开目光,透过窗户,视线落在从远处过来的宁王府的马车上,写下四个字后,便起身离开。 “哎,怎么突然就走了呢?”爱月见陈泽轩走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四海为家。”顾瑾璃看着陈泽轩留下的四个字,缓缓道。 “主子,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公子啊!”爱月啧啧嘴,感慨道:“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想一探究竟。”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荷香见爱月一副深究的样子,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人家这公子是不愿意透露住处罢了,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哼,万一他深藏秘密呢?”爱月撇嘴,又开始了无限想象。 顾瑾璃转头,不经意的一瞥,竟看到了亓灏从马车里出来。 她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那一身黑袍,风姿绰约的人,不是亓灏又会是谁呢? 亓灏感觉到了头顶的目光,微微抬头,与顾瑾璃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尽管隔着两层楼,他看到了她眼睛里起了一层雾气。 袖中的手攥紧,他的心也猛地跟着一抽。 他怎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被冷落了? 她的委屈,她的埋怨,她的落寞,他都统统能感受到。 即便是极少去芙蕖院看她,没有陪在她身边,可每天晚上,他都会让杜江将她一天的情况仔细的回禀给他。 她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今天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有关她的一点一滴,他都了如指掌。 只是,他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放纵自己的感情。 因为,老皇帝已经安排了人在暗地里监视着自己了。 就连每次杜江汇报情况,他们两个人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轻叹一声,他上了楼。 “主子,您在看什么?”爱月见顾瑾璃往下看,不解的也伸着脖子看去,但却只看到了宁王府的马车。 “欸,难道是王爷过来了?” 爱月的话刚落,亓灏便上来了。 “哈哈,还真是王爷呢。”爱月看到亓灏,很是开心。 因为她觉得,亓灏是来特意接顾瑾璃回府的。 顾瑾璃看到亓灏,没有爱月那种开心的心情。 她看着他走近,忽然有种十几二十年没见的感觉。 亓灏背着手,缓缓道:“我在下面看到王府的马车,便上来看看。” 捕捉到亓灏说的是“上来看看”,而不是“看看你”,荷香下意识的看向顾瑾璃。 连荷香都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更何况是心细如发的顾瑾璃? 她“嗯”了声,移开眸子,强力压抑着心头涌现的酸楚。 有时候,她想不明白,为何之前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了隔阂呢? 这隔阂,何时而起,又从何而生,她想不透,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解答。 就像是刚才面具男的突然离开,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而所有关系变淡的原因,大概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然后在时间里,渐渐的改变,却都不做任何挽留…… “刚才还有旁人?”亓灏的观察力也极为的敏锐,他看到了桌子上是四个茶杯,冷声问道。 “刚才……” “没有。” 爱月和顾瑾璃二人同时开口,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呃……”爱月没觉得刚才与面具男一起喝茶有什么问题,可见顾瑾璃一口否定,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惹祸了。 因为,她看到亓灏的眼神有点冷。 “三个人,四个杯子,四张椅子。”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阿顾,你当我是傻的吗?” 在陈泽轩出了茶楼的那一刻,亓灏的车子刚好也快停了。 他撩开帘子的时候,一眼看到了陈泽轩。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可这青天白日的,一个戴着面具,不露真容的人,总是会引起人的关注。 尤其是亓灏,这些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很想让杜江去查一下,可惜陈泽轩消失在了人群里,很快就不见了。 进了茶楼后,他发现除了刚才的面具男,并不见有其他人离开,故而才试探了一下。 果然,顾瑾璃的反应确认了他心里的想法。 当然,亓灏也知道,顾瑾璃应当是在与自己赌气。 他除了配合她,别无选择。 冷哼一声,亓灏一甩衣袖,带着怒气下了楼。 “王爷!”爱月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亓灏这是生气了。 她抬脚就要追上去替顾瑾璃解释,却被顾瑾璃给喊住了:“爱月。” 顾瑾璃看着亓灏在眨眼的功夫里上了马车,红着眼睛,闷声道:“没什么可追的。” 要走的人,你留不住。 顾瑾璃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如她当初跟亓灏在一起所说那般,倘若有一天亓灏厌倦了自己,那她绝对不会死缠烂打。 她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亓灏可以痛痛快快的告诉她,不要用冷暴力的方式逼着她死心。 而亓灏却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他永远不会厌她弃她。 她信了他,把一颗心交给了他,只是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她又何尝不想追上去,拉住亓灏问一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对她? 那天去宫里给老皇帝解毒的时候,好像还好好的,不过是八九天而已,怎么就…… 抹了一下眼角,她别过脸,“咱们再坐一会。” 亓灏刚走,她是自然不能立刻就回宁王府的。 要不然,两个人一前一后,也少不了尴尬。 除了宁王府和相府,她也不是没有其他去处。 多日前,陈亮出面为她买了个院子。 她没记错的话,那院子的门匾上一开始还是写着“凤府”二字。 只是,她必须得回相府。 要不然,就会让众人都知道她与亓灏有了矛盾。 这于她和亓灏来说,有弊无利。 这对其他人来说,有利无弊。 毕竟,一开始不看好他们的人那么多,她私心里是不愿意如了他们看笑话的心愿的。 即便是亓灏对她的感情真变了,也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与那些人无关。 爱月与荷香对视一眼,默默点点头。 第243章 早有预谋 今日,尹素婉借着庙会的机会,特意回了太傅府。 她这次回来给尹素汐带了很多礼物,妹妹长妹妹短的,对她表现得极为的热情。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尹素汐收了尹素婉的礼物,尽管心里越发的嫉妒,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不过,她很是不解,尹素婉怎么这次突然态度转变的这么厉害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尹素婉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有什么目的,这让尹素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妹妹,自打我嫁人后,咱们便好久没有一起逛庙会了。”尹素婉放下茶杯,终于开口道:“今日没事,不如去看看?” 准确的说,是打从她断腿后,就再也没出去逛了。 尹素汐犹豫了片刻,想着反正也没事,倒不如就陪尹素婉出门,万一她心情一好,又透露出什么有效信息呢? “好。”尹素汐痛快的应了声,然后便和尹素婉出了太傅府。 街上人多得将人挤得前胸贴后背,尹素婉一开始还紧紧攥着尹素汐的手,但随着往人多的地方去,她们二人便被人流给冲散了。 “汐儿!”压抑住心头的兴奋,尹素婉挥着手,装模作样的大喊。 “姐姐!”丫鬟们也不知道此时被挤到哪里去了,尹素汐的喊声也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有两个男人从后面挤到了她的身边,忽然在尹素汐的身后扎了一根毒针,她来不及喊疼,眼前一黑,往一旁倒去。 一个男人赶紧揽着尹素汐,另一个男人则挡在他们二人身前做掩护。 一前一后,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将尹素汐给拖出了人群。 一路小跑,紧接着避过眼目,从偏僻幽暗的小巷往两条街开外的破庙走去。 尹素婉没过多久就到了破庙,见两个男人正一左一右的上下其手,而尹素汐没有丝毫意识,只能躺在地上任由人轻薄,便冷笑道:“你们急什么?还怕她跑了不成?” 两个男人见尹素汐来了,“嘿嘿”淫笑着收了手。 他们两人是双儿找来的亡命之徒,只要有钱,不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对于尹素婉和尹素汐的身份,他们才不关心是颐和郡主还是太傅的宝贝女儿。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知道尹素婉和尹素汐肯定还有什么事情要解决,于是二人便退了出去。 尹素婉眸光幽幽的落在尹素汐身上,她红唇抿了抿,蹲下身子,从身上拿出早就预备好了的匕首。 抵在尹素汐的脚踝处,她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划了一刀子。 “啊!”尹素汐痛得醒了过来,惨白着脸,看着拿着匕首的尹素婉,哆嗦着双唇:“姐……姐姐,你想做什么?” “姐姐?”尹素婉将染血的匕首在尹素汐白皙的脸上抹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尹素汐,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可真心将我当作姐姐来对待过?” “呲拉”,尹素婉又在尹素汐的脸上用力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你喜欢亓灏不说,还故意还得我腿断了,之后又让双儿给我下药想毒死我!” “尹素汐,你怎么还有脸喊我姐姐?!” 尹素汐已经被尹素婉给挑断了一只脚筋,见尹素婉的匕首要落向另一只脚,她吓得用手撑着地面,一边往后躲,一边瑟瑟发抖道:“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舌头像是打了结,尹素汐哽咽:“我们一母同胞,我怎么可能害你?” “当真是一母同胞?”尹素婉听到尹素汐的这话后,神色更加讽刺起来。 “呲”,猛地将匕首插入尹素汐的手背上的筋脉,将唇贴近她的耳边,缓缓道:“尹素汐,你想将我的身份透露给皇后,没机会了。” “你……”尹素汐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尹素婉竟早已知道了身世。 原来,尹素汐自以为手里握着尹素婉的致命把柄。 可现在想来,那天她真不该询问大夫人,而是该先斩后奏,直接让人将消息禀告给皇后。 这样一来,尹素婉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可惜,真如尹素婉所说,尹素汐没机会了。 因为,她今日死到临头了。 尹素婉约她出来,是早有预谋。 “上次你想给我下春药,今个我便让你在死前享受一回男人的滋味。”说罢,尹素婉将匕首一把拔了出来,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夫人。”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其实早就饥渴难耐了,他们见尹素婉终于出来了,两眼冒光,像是两匹贪婪的狼。 “里面的还是个雏儿,便宜你们了。”尹素婉回头看了一眼手脚受伤,无法动弹,却仍旧不死心的想要起身的尹素汐,又补充道:“不用怜香惜玉,完事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嘿嘿,知道的,多谢夫人美意了。”见尹素婉往一旁走去,两个男人急吼吼的进了秒内。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尹素汐还是个处子,她从未经历过人事,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清白会毁在这两个恶心肮脏的男人手里,这怎么可以! “小美人,你别怕,哥哥们会温柔点的。”粗鲁的扯开尹素汐的衣带,那个稍微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转头道:“二弟,长幼有序,一会我爽完了,你再上!” “大哥,平时好东西都是我孝敬你,这次能不能让我破个例?”被唤作二弟的男人搓着两手,眼睛火辣辣的落在尹素汐的酥胸上,馋涎欲滴,大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满脸泪痕,尹素汐活了这十几年,第一次有种绝望捂住的感觉:“求求你们,不要碰我!” “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我爹爹是太傅,你放了我,我让爹爹拿钱给你们!” “太傅?”胡子拉碴的大嘴刚啃上尹素汐的脖子,老大在听到这话后,动作一顿,随即狭长的小眼睛闪过一道冷光:“既然是太傅的女儿,那老子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了!” “老子这些年玩过不少女人,还从来没玩过太傅的千金呢!” “再说了,你爹是太傅,我要是放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 冷哼一声,老大腰身一挺,直接冲撞了进去。 “啊!”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来,尹素汐惨叫一声,身子疼得弓了起来。 “呵呵,谁说雏儿不解风情的,这不是配合得挺好吗?”尹素汐这一缩,夹得老大很是舒服。 老二在一旁瞧得流口水,跃跃欲试道:“老大,你快点,我也想试试!” “你急什么,老大我还没开始呢!”老大也不顾及老二看着自己与尹素汐欢好,只顾得自己玩乐。 扭动着大肥屁股,一个劲的撞击。 “求……求你,呜呜呜……”尹素汐手脚筋断了,伤口流着血,身下也一样。 地上的尖锐石子将尹素汐的后背划破,她哭得嗓子沙哑。 然而,这更加激起了老大的兽欲。 直至半盏茶时间后,老大才发泄完毕,意犹未尽的从尹素汐身上爬下来。 “多谢老大!”尽管心里埋怨老大磨磨唧唧,可老二嘴上还是道了句谢。 尹素汐被折磨了这么久,整个人的眼神有些涣散。 她看到面前又换了一张脸,羞愤欲死,“你……你们杀了我吧!”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又没了清白,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干脆利索的死了去了! 当然,尹素婉根本就没想过留着她的命。 她要让尹素汐生不如死,将之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都加倍偿还给她。 “小妞,想死啊?还没到时候!”老二抓着尹素汐的纤腰,开始享受着美妙的滋味。 尹素汐如一个木偶,渐渐被撞击得失去了灵魂。 老二的时间竟然要比老大还长,待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老大观战观得欲火难烧,还想再来一次,可尹素汐已经昏过去了。 “怎么样了?”尹素婉在外面等了很久,没了耐心,便站在门口皱眉道。 “夫人,这小妞太不经折腾了,竟晕过去了。”老二提着裤子,遗憾道。 尹素婉“嗯”了声,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狠狠踢了尹素汐一脚,尹素婉将她给踢醒了。 视线在尹素汐身上扫了一圈,她满意的笑道:“怎么样,男人的滋味如何?” “尹素婉,你这个贱人,婊子!活该亓灏不要你!”咬着牙,尹素汐破口大骂。 “啪!”尹素婉抬手朝着尹素汐的脸上挥了一巴掌,眯着眼睛道:“既然你成心找死,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话刚落,她手腕翻转,将匕首直直刺入了尹素汐的胸口。 “噗”,尹素汐的血喷了尹素婉一脸。 “尹素婉,我……我诅咒你,永生不得好死!”说罢,尹素汐便咽了气。 只不过,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大有死不瞑目的意思。 尹素婉瞥了一眼外面,见天色也差不多了,于是便擦干净手,将匕首收了起来。 在检查了一遍现场,确认没落下什么能暴露身份的东西后,这才离开。 她没有直接回宫里,而是回了太傅府。 因为,尹太傅和大夫人一旦见尹素汐没回去,必定会去派人找。 如果在破庙直接找到了尹素汐的身体,而尹素婉又回了宫,这不免让人怀疑尹素汐的死是否与她有关。 相反,即便是她约尹素汐出门的,但她主动回了太傅府,这就说明她没有做贼心虚。 “母亲,当时人真的太多了,我和汐儿被人群冲散了。”尹素汐指着脚,自责道:“我找了她好久,可不小心脚歪了,只能先回来了。” 她的脚被长裙给盖着,再说穿着鞋袜,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大夫人脸色沉得厉害,不满道:“你既然知道今日庙会人多,就不该拉着你妹妹出去。” “母亲教训的对,是婉儿不对。”尹素婉低头,压住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先让大夫人嚣张一下,等待会出去寻尹素汐的人回来了,看大夫人还怎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倚老卖老! “汐儿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大夫人坐立不安,转头对一旁倒茶的嬷嬷问道。 嬷嬷安慰道:“夫人您别担心,二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这心里头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呢?”大夫人攥着帕子,眉头紧锁,喃喃道。 “夫人,不好了!”这时候,管家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进来。 他一脸惶恐,说话也有些结巴:“二……二小姐……” “二小姐怎么了?”大夫人一听提到了尹素汐,急忙问道。 “二小姐她……死了。”管家可不敢说尹素汐生前被人强暴过,只好言简意赅的将重点说了出来:“尸体是在破庙找到的,已经被人给抬回到了院子里,您要看看吗?” “什么?!”这个消息,如一道巨雷,劈中了大夫人的脑壳。 她翻了个白眼,晕倒在了地上。 “夫人!”大家赶紧扶住接受不了残酷现实的大夫人,将她扶回到了床上。 尹素婉心中冷笑,觉得离着复仇又进了一步 第244章 恩将仇报 宫中,老皇帝半倚半坐在床榻上,他听完了贾公公的话后,沉默片刻,冷笑道:“小贾,你觉得朕会信吗?” 贾公公一怔,小声道:“皇上,据探子回信说,王爷最近确实对顾侧妃很冷漠,已经有许久没留宿在芙蕖院了。” “王爷将心力都用在了朝政上,这不正是皇上所期望的吗?” 老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老四心思深,谁知道他是不是做给朕看的?” “小贾,顾瑾璃一日不死,朕这颗心一日不安稳。” “皇上……”贾公公瞧着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不禁劝道:“您的身子现在还需要顾侧妃调理,您要是现在就杀了她,老奴恐怕……” 老皇帝明白贾公公欲言又止的意思,他眼中神色暗了暗,缓缓道:“她还有利用价值,朕自然不会立马动手。” 尽管老皇帝身子没什么明显大碍,可今日魏廖过来请脉的时候却说他体内还残留大量毒素。 只是这毒一时半会还解不开,需要找个机会与顾瑾璃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所以,老皇帝也不可能傻到在毒还没解开的时候就杀了顾瑾璃。 贾公公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给老皇帝端上前一杯茶。 老皇帝呷了一口茶后,又道:“小贾,你让探子盯紧了宁王府。” “是,老奴明白。”贾公公接过茶杯,点点头。 突然,门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 贾公公见小太监好像有要事的样子,便放下茶杯出了门口:“怎么了?” 小太监立即道:“师父,尹太傅的二千金死了,太傅受了刺激,中风了。” “什么?”贾公公一听,急忙转身去了房间里,将小太监的原话禀告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罢,同样很是震惊。 他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让顾成恩务必缉拿凶手,此外,传朕口谕,即日起让魏廖给尹太傅医治!” 尹太傅是朝中元老,若是老皇帝不管不问,这不免会让朝中老臣寒了心。 “皇上。”贾公公犹豫了会,试探道:“尹太傅这一中风,群臣之中又少不了动荡。” “要不然,让顾侧妃一同医治?这样,尹太傅也好的快一些。” “依着顾尹两家的关系,顾瑾璃若是借着给尹太傅医治的机会,对尹太傅动手呢?”老皇帝到底是个疑心疑鬼的人,因此将旁人也想得阴暗。 贾公公低声道:“如果真是那样,那顾侧妃更是不可能动手脚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尹家和顾家不和,顾侧妃要是将尹太傅治好了还好,可一旦尹太傅有个什么意外,大家必定会怀疑到顾侧妃头上。” 先是老皇帝,后是尹太傅,只要能证明顾瑾璃还有用处,就能暂且保住性命。 “罢了,就听你的。”老皇帝摆摆手,打了个呵欠,有些累了。 “是,皇上。”贾公公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没一会,老皇帝的口谕便传到了芙蕖院。 当时,顾瑾璃刚从茶楼回去,衣服还没换,就跪在院子里接了贾公公传达的“圣旨”。 听完后,顾瑾璃愣了好一会。 她没有想到,尹素汐竟突然死了,这让人有些意外。 不止是顾瑾璃不敢相信,就连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也是一样。 尹素汐死得太惨,不仅被人夺取了清白,还挑断了手脚筋,所以太傅府跑去宫里送信的人,也只简单的报个了信,至于死因却并未具体解释。 所以,老皇帝不知道,顾瑾璃她们更是无法得知了。 见顾瑾璃愣神,贾公公道:“顾侧妃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起来了。” 顾瑾璃怀着孩子,怎么着都行动不便。 而且,地上也凉,虽然跪的时间不长,可出点什么意外,那倒霉的就是贾公公了。 “主子。”爱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一下顾瑾璃,提醒道。 “没问题。”顾瑾璃回神,在爱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贾公公点点头,刚想抬脚走人,却又顿住了脚,“顾侧妃最近要受些累了,一定得保重身体。” 他这话说得诚恳,是发自内心的为顾瑾璃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顾瑾璃知道老皇帝讨厌自己,不过也能感觉到贾公公待自己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便心下感动:“多谢贾公公。” 贾公公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离开了宁王府。 “主子,宫里有魏太医,皇上为什么让您给尹太傅医治?”爱月跟在顾瑾璃身后,一边进屋,一边忿忿道:“谁不知道尹家和咱们顾家是什么关系?您到时候费力不讨好不说,可能还被扣了一头屎盆子!” 也不能怪爱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说的是实话。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皇上的意思,我没办法拒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皇上开口了,那我也只能尽力了。” “至于尹太傅和尹家,他们如果主动提出来不愿意我插手,这当然是最好了。” 脱了外衫,顾瑾璃坐在桌案旁,拿起了医书,没再言语。 “主子,您刚回来,先休息会吧?”荷香给顾瑾璃倒了杯茶,关心道。 顾瑾璃眸光微动,半晌才道:“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回来的一路上,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亓灏在茶楼里对自己的冷漠态度。 可是,她就像是犯贱似的,眼前总是出现亓灏的那张脸,耳边也是回响着他的话。 心里难受,她怎么能睡得着? 不仅现在睡不着,恐怕今晚上也要彻底失眠了。 漫漫长夜,她要怎么度过? 烦躁的翻了几页,她又将医书放了下来,对荷香道:“拿出棋来,陪我下一盘。” 荷香见顾瑾璃心绪不宁的样子,猜到了她可能是因为亓灏而心烦,便点头应了声。 书房里,亓灏听完杜江的禀告后,冷笑道:“是谁动的手?” 杜江道:“尹素婉。” “哦?竟然是尹素婉?”亓灏挑了挑眉,眼底神色闪过一抹冷光,“理由呢?尹素婉和尹素汐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江摇头,讪讪道:“这个属下还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刚才贾公公去芙蕖院了,说是皇上要让顾侧妃给尹太傅医治中风。” “中风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让阿顾医治尹太傅的话,本王便可以多一些时间准备了。”亓灏点点头,随即语锋一转,“不过,阿顾同样有危险。” “如果尹太傅在她手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绝对逃脱不了责任。” 亓灏所担心的与贾公公一样,尹太傅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接手烫谁。 “那怎么办?顾侧妃都答应了。”杜江听罢,略有紧张道。 亓灏抬眸,深深的看着杜江:“无碍,大不了再增派些人手在暗中护着阿顾。” 勾了勾唇,他冷笑道:“呵呵,姜源生刚死了没多久,尹素汐又死了,顾成恩最近可是有得忙了。” 杜江道:“皇上的意思这次也是由顾侍郎稽查凶手,可顾侍郎竟把案子推给了郭大人。” “兴许,他是怕担上责任,这才撇身事外。” 亓灏“嗯”了声,视线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方向,声音低沉道:“阿顾她……还好吧?” 杜江知道亓灏指的是什么,如实道:“属下私底下问过爱月了,顾侧妃最近心情很不好,吃的东西也少了,晚上也失眠。” 他当初劝亓灏对顾瑾璃的爱不要太高调,是的确出于一片忠心。 但当亓灏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后,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馊主意。 顾瑾璃受了冷落不开心,亓灏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今日这两个人赌气而闹了不快,杜江总觉得自己也有错,心里很是愧疚。 亓灏听罢,沉默了良久。 “本王知道了。”移开眸子,他闷声道:“宫里情况如何?父皇的毒解得怎么样了?” 杜江回答道:“贾公公说皇上精神头不错,注意点身子,毒就不会复发,但还是有部分毒素留在皇上体内的。” 亓灏想了想,幽幽道:“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再下一次毒。” “王爷!”杜江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您该不会是真的想……” 亓灏薄唇紧抿,“本王不会要父皇的命,你放心。” “分量,你看着把握。” 杜江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见亓灏也没其他吩咐,杜江便知趣的离开了房间。 太傅府中,大夫人晕过去后,醒来便抱着尹素汐的尸体不撒手,间断得又哭晕了几次。 尹太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府中能靠得住的,这时候也只有尹子恪和尹素婉了。 大夫人将尹素汐的死全部都归咎在尹素婉身上,所以尹素婉是不能往大夫人眼前凑的,要不然会惹得她情绪更加失控。 无奈,尹子恪只好坐着轮椅去了大夫人的房间里安慰她。 与此同时,尹素婉便在尹太傅房间里照顾。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傅府上下乱成了一团。 尹素婉作为名义上的嫡女,自然是得留在府里和尹子恪主持大局的。 派双儿往宫里给太后送了个信儿,她这几日先不回宫里了。 再说了,她得亲眼看着尹素汐这个贱人下葬才满意。 魏廖在第一时间过来了,他抽回给尹太傅把脉的手,神色凝重。 “魏太医,父亲怎么样了?”尹素婉见状,问道。 魏廖站起身来,一边往桌子旁走去,一边缓缓道:“太傅的情况很是严重,这个我得改日和顾侧妃从长计议。” “嗯?”尹素婉还不知道老皇帝已经下了旨意,让顾瑾璃也参与到尹太傅的医治中,因此皱着眉,提高了声音:“魏太医的意思是,顾瑾……顾侧妃也要给父亲医治?” 魏廖也多多少少了解亓灏、顾瑾璃与尹素婉之间的恩怨,他点点头,不好多说什么。 尹素婉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那就劳烦魏太医和顾侧妃了。” “这都是下官该做的,颐和郡主不必多谢。”魏廖写好药方后,递给尹素婉:“太傅的血管有些不流通,这些药是给太傅疏通气血的。” 说罢,他背起药箱,对她拱了拱手,“改日下官再来。” “魏太医慢走。”尹素婉象征性的往门口送了魏廖几步,然后又坐回到床榻边上。 她看着口角歪斜,却紧闭着双眼的尹太傅,神色复杂。 喊了尹太傅这么多年“父亲”,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尹太傅在对待自己和尹素汐上,几乎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哪怕是在大夫人在胡言乱语时提到了自己的身份,尹太傅也极力维护。 她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尹太傅对她有养育之恩,是她真正的父亲。 养育之恩大于天,她却将尹太傅的亲生女儿杀了,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这样想着,尹素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难得的产生了一丝愧疚。 不过,很快她的这种愧疚之前便荡然无存。 因为,她想起了尹素汐对自己做过的所有恶事,心头的火气和恨意便又涌现了出来。 尹素汐的死,不怪自己。 要怪,只能怪尹素汐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她要是不这么着急的想向皇后告密,尹素婉又怎会这么急着除掉她? 所以,自作孽不可活! 她和尹素汐之间不可能共存,既然尹素汐没及时对自己下手,那只能沦为自己的刀下魂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尹素婉收回思绪,拿起帕子仔细的给尹太傅擦了擦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母亲。”大夫人的房间里,尹子恪见大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奈又心疼道:“您别哭坏了身子。” 大夫人的眼泪更多了,手摸着尹素汐血淋淋的手背,哽咽道:“恪儿,你妹妹她……她死之前,一定很疼……” 尹素汐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但衣服抹不掉她被侵犯的印记。 身上红红紫紫的一片,可见当时那些人是有多疯狂。 尹子恪不忍看尹素汐,别过脸,难过道:“母亲,汐儿在天有灵的话,看到您这样为她伤心,她也会哭的。” “呜呜呜……我的汐儿!我可怜的汐儿啊!”一听到“在天有灵”这四个字,大夫人嚎啕的声音更大了。 尹子恪除了默默陪着大夫人,其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在,也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情。 毕竟,之前大夫人将太傅府里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有什么问题,他询问管家就行。 尹子恪的眼圈也红了起来,不知道是被大夫人给感染的,还是可惜尹素汐这妙龄少女,花一样的年纪了。 “母亲!”见大夫人又晕了,尹子恪急呼道。 第245章 千山万水 是夜,亓灏坐在灯下,凝视着躺在手里的那块玉,神色幽幽。 这玉佩,便是当时顾瑾璃给他的定情信物。 她说,他是她的软肋,是她的毒药,她甘之如饴…… 那些情浓时候的甜言蜜语,如今回想起来却犹在耳边。 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却像是被火烤过一样,握在他手里发热发烫。 这股烫,烧得他的心也跟着疼了。 虽然玉佩不大,可又像是千斤重,压得他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亓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没察觉到屋顶上方的瓦片,被人掀开了一角。 黑衣人趴在上面,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亓灏手里的玉佩,直至亓灏将它收到了怀中。 “凤血玉……”他攥着拳头,努力将自己的震惊压下。 凤血玉,是凤国皇室的象征。 当年凤国灭亡后,他以为这凤血玉会随着凤皇一起到了地底下。 没想到,玉佩会在顾瑾璃手中…… 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面具遮住了他脸上的狠戾之色。 站起身来,他准备飞身走人的时候,袖子却将那没盖好的瓦片不小心扫到了地上,惊动了亓灏。 “谁?”亓灏眸光一冷,从窗户上飞了出去,直奔屋顶。 黑衣人见亓灏追了出来,立即施展轻功,试图甩掉亓灏。 然而,亓灏却紧追不舍,一个提气,眨眼功夫闪身到了黑衣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你?”待看到了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后,亓灏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朝着黑衣人的面门出手。 黑衣人因为看到了凤血玉,故而心里憋着一团火。 他将火气撒在亓灏身上,一招一式杀气腾腾。 上次黑衣人在清水寺对顾瑾璃不利,亓灏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 在过了二十几个招之后,他难得的对黑衣人甩出了暗器。 不过,黑衣人同时也将袖子里的小红蛇丢了出去。 小红蛇在黑衣人多年的训练下,也算是战绩满满,故而它充满战斗力的吐着蛇芯,瞪圆了眼睛,一副要置亓灏于死地的模样。 亓灏的手腕被小红蛇给缠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上已经被咬了一口。 “嘶”,倒吸一口气,体内瞬间有一股寒意涌遍四肢百骸。 皱着眉,他很想将小红蛇甩下来,可那蛇就像是粘上去了一样,任他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在亓灏分神的时候,黑衣人将手中的长剑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刺去。 面色一变,亓灏急忙往后退去。 “呲”的一下子,长剑还是刺伤了他的肩膀。 将长剑一抽,黑衣人足尖轻点,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随着一声口哨,小红蛇也“啪”的一下子掉了下来。 就在亓灏挥剑砍上去的时候,它已经摆动着尾巴“嗖”的一下子没了影子。 身体发冷,眼前发黑,亓灏咬着牙,提剑追去,可刚迈出腿,他就“咚”的一下子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王爷!”这时,杜江刚好过来,一看亓灏正从上面往下掉,立即飞身向前,一把接住了他。 借着淡淡的月光,杜江见亓灏的脸一看就是中毒了的眼色,大惊道:“王爷,属下带您去找顾侧妃!您撑着点!” 说罢,他扶着亓灏就要往芙蕖院方向走。 亓灏费劲的支撑着眼皮,浑身无力的靠在杜江的肩膀,声音虚弱道:“不……不要去。” “这……这个时候,阿顾睡了,不要……打扰她。” “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杜江听罢,语气焦急道:“您中了毒,怎么能……” “阿顾……会担心的。”说完这句话后,亓灏便昏了过去。 亓灏不愿让顾瑾璃知道他中毒之事,杜江只好先将他扶回书房,并将秦峰唤了过来。 秦峰守着亓灏,杜江去宫里找魏廖。 很快,魏廖被杜江从后门悄悄的带去了书房。 也就是说,除了杜江和秦峰之外,暂时没有人知道亓灏中毒的事情。 魏廖在把完脉后,眉头紧锁。 “魏太医,王爷的毒能解吗?”秦峰眼巴巴的瞅着魏廖,语气小心翼翼。 杜江也看着魏廖,心里七上八下。 魏廖沉默片刻,缓缓道:“能解是能解,不过……” 一个“不过”二字,让杜江和秦峰刚缓和的神色立即又紧张了起来。 魏廖被杜江和秦峰盯得有些不自然,便赶紧道:“这毒太过奇怪,我没有太大把握,最好还是找顾侧妃过来一块研究一下比较好。” “这……”杜江犹豫了会,觉得还是亓灏的性命最重要,就在他点头准备起身前往芙蕖院的时候,衣角却忽然被亓灏给拉住。 他的眼睛虽然是紧闭的,但意识还勉强清醒。 尽管他没有张口,但杜江却明白亓灏的意思。 “王爷……”杜江很是为难,还想再劝一下亓灏,但感觉到亓灏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只好道:“属下不去找顾侧妃。” 果真,当亓灏听到这句话后,微皱的每天也随之平缓了下来。 魏廖眸光微动,不解的看着杜江。 杜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摇了摇头:“还请魏太医尽快给王爷解毒吧。” 魏廖想起了上次顾瑾璃给老皇帝解毒时候放了血,便吩咐了杜江找把干净的匕首,并准备一碗白酒,在亓灏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待黑血流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停下来。 随后,魏廖又给亓灏开了补血补气的药后才离开。 芙蕖院的灯已经熄了,但是顾瑾璃却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 一声声的叹息,让她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病了。 每次叹息声出口,她都想极力控制住,然而没多久又会再次叹口气。 过了好久,她不知是心累了,还是真的有了困意,终于睡着了。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直至第二天辰时的时候,亓灏才醒来,而顾瑾璃早已去了太傅府,给尹太傅看病去了。 为了顾瑾璃的安全着想,爱月和荷香一并陪着前往。 暗中有亓灏增派的人手,故而安全还是有所保障的。 到了太傅府门口后,刚好魏廖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于是打了个招呼,二人一起往里走。 第246章 她怀孕了 在管家的带领下,顾瑾璃到了尹太傅的房间里。 一开始,大夫人听到老皇帝要顾瑾璃来给尹太傅医治,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毕竟,尹太傅可是尹家的顶梁柱,万一顾瑾璃背地里使坏这可怎么办? 但是,圣意难违,大夫人也只好依着老皇帝的意思了。 踏入房间后,顾瑾璃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眸光微动。 除了大夫人之外,尹素婉、尹子恪以及二姨娘都在。 视线在落到尹子恪身上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免得颤了一下。 曾经那个月白风清似的人,如今后半辈子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他本就不胖的身形好像又瘦了一圈,仔细想想,上次见面好像是在明月湖的船上。 转眼,经过去了多日…… 尹子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顾瑾璃心里是有些自责的。 在顾瑾璃看尹子恪的时候,尹子恪也在看着她。 察觉到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可惜和愧疚,他抿了抿唇,轻咳了两声,打招呼道:“顾侧妃。” 急忙移开视线,顾瑾璃回神,不敢看尹子恪:“尹公子。” “魏太医,麻烦你赶快给我家老爷看看吧。”大夫人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声音也嘶哑了。 她这话,直接将顾瑾璃给略了过去。 尹素婉站在一旁,冷冷的瞥了顾瑾璃一眼,便没再看她。 这种感觉好像是当顾瑾璃不存在一般,如此平静冷漠的样子,倒是让双儿有些疑惑。 当然,尹素婉这次不过是把情绪藏在了心里罢了。 怎么说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是恨不得将剥皮抽筋又如何?还不是得忍着? 魏廖看了一眼顾瑾璃,并没有立即上前,而是沉声道:“尹大夫人,房间里人太多,会影响我与顾侧妃诊断。” 人多了,其实只要保持安静,就跟房间里没人一样。 可是,尹素婉和大夫人对顾瑾璃有意见,有他们两个人在场,那么无论顾瑾璃做什么都会受到限制。 尹子恪立即明白了魏廖的意思,便对尹素婉和大夫人道:“魏太医说的是,母亲,婉儿,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不行。”大夫人听罢,立即脸色大变,不赞同道:“老爷这个情况,我怎么放心出去等着?再说了,顾……” “母亲。”尹素婉扯了扯大夫人的袖子,及时提醒了大夫人的口不择言。 顾瑾璃自然知道大夫人是在担心自己对尹太傅下黑手,她勾了勾唇,淡淡道:“魏太医,房间里空气太浊了,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在外面等你。” “有什么事,你让丫鬟喊我。” 她怀了身子,感到胸闷气短是正常的,所以要离开也没什么不对。 反正大夫人也不放心自己医治尹太傅,而顾瑾璃现在因为亓灏心情乱糟糟的,也真没什么高风亮节的闲情逸致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不需要她更好,省得出了什么事情,赖在她头上。 说罢,顾瑾璃便抬脚往门口走去。 “站住!”大夫人可以拒绝让顾瑾璃医治,可却决不允许顾瑾璃拒绝,于是厉声呵斥道。 这就好比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瑾璃顿住脚,转身,看着满脸怒气的大夫人:“尹夫人,请你不要大吼大叫的。” “一来,尹太傅还病着,二来我怀了孩子,如果在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担当的起?” 她说这话,纯粹是心里不舒服,故意堵大夫人的嘴。 然而,听在尹素婉耳中,却有种得意炫耀之意。 尹素婉攥着拳头,嫉妒的火苗终于“噌噌噌”的上来了。 她挽着大夫人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母亲,顾侧妃肚子里可怀的是皇嗣呢,金贵的很。” “你也累了两天了,婉儿陪您回去休息一下。” 尹子恪见大夫人瞪着眼睛,一副还想要不依不饶的样子,也赶紧道:“母亲,你放心,魏太医医术高明,父亲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只提了魏廖,不提顾瑾璃,因为害怕大夫人会更加生气。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信任顾瑾璃的医术。 大夫人将怒火咽下,冷哼一声,语气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否则我们尹家饶不了你!” 顾瑾璃在心里冷笑,目送着大夫人、尹素婉及尹子恪三人离开。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魏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先是给皇上解毒,现在又是尹太傅,让顾侧妃受累了。” “这些日子都是魏太医照看皇上的身子,我也不过是在一开始开了方子而已,并未真正帮上什么忙,魏太医言重了。”顾瑾璃笑了笑,随后坐了下来,突发奇想道:“魏太医,你我分别给尹太傅把脉,然后我们看看把脉的结果有什么不同。” “嗯?”魏廖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同时有两个人给病人把脉的,他愣了一下,然后也坐在顾瑾璃身边,于是一人把左手,一人把右手。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是认真严肃,又在同一时间里放下了手。 魏廖先道:“尹太傅的脉象略微有些轻浮,肾阳虚。” 顾瑾璃又紧接着道:“此外,心脾两虚,应补益心脾。” 魏廖抬手,掰开尹太傅的嘴巴,继续道:“舌苔淡红,肝郁气滞。” 顾瑾璃“嗯”了声,不假思索道:“黄芪,党参,茯神,白术,川芎,当归,远志……熬成汤,一日三副。” “妙啊!”在顾瑾璃报了一串药名后,魏廖眼睛一亮,拍着手叫好,“既可以化瘀血,又可以养五脏六腑。” “不过……”犹豫了片刻,魏廖想起来给老皇帝针灸的事情,试探道:“敢问顾侧妃,不知道可否像上次给皇……” 尽管尹太傅现在中风了,但他应该多少还是有些意识的。 差点将老皇帝中毒的事情脱口而出,尹太傅下意识的捂着嘴,将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能否给尹太傅辅以针灸治疗?”讪讪一笑,魏廖问道。 听魏太医提起给针灸来,她大概也明白了刚才他要说的是什么话。 看着尹太傅,她问道:“皇上的身体如何了?” 魏廖回答道:“不好不坏,还是那个样子。” 他们二人的问答,也让人听不出什么重要信息来。 老皇帝不放心自己,这个顾瑾璃自然知道。 但是,针灸必须得坚持下去才行,要不然之前也就白做了。 想了想,她缓缓道:“不如这样,我将需扎针的穴位一会给魏太医画下来,以后你负责给皇上针灸。” 魏廖做了太医多年,不可能不会。 只是,他发现顾瑾璃每次在他面前施针时,扎的位置都不按照寻常穴位去扎。 因此,顾瑾璃的针灸术,于魏廖而言,就是一门新的技术,需要他去钻研学习的。 没料到顾瑾璃竟会传教给自己,魏廖很是兴奋,不敢置信道:“真的?” 顾瑾璃点头,略微不好意思道:“毕竟,往后我月份大了,身子总会不太方便。” “不管是皇上那边,还是太傅这边,往后也只能辛苦魏太医了。” 教给魏廖针灸术,她一点也不吝啬。 不过,她也是需要魏廖帮忙的。 宫里,她不想去。 太傅府,她更是不想来。 所以,就当作互帮互助了。 魏廖满心里都是医术,自然想不到那么多,连忙点头:“好的好的,下官就先谢过顾侧妃了。” 顾瑾璃颔首,“魏太医客气了。” “对了。”魏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即问道:“顾侧妃,你觉得尹太傅这个病,得多久才能好起来?” 眉头深锁,他语气沉重道:“皇上的意思是尽快将尹太傅给医好,但是据我了解,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 “虽然可以药物和针灸结合,可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就能恢复如初呢?” 顾瑾璃赞同道:“魏太医所说不假,尹太傅的情况比较严重,得需要好长一段时间静养才行。”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大夫人没有回房间,而是等在门口,尹素婉和尹子恪二人自然也是陪在她身边的。 见大夫人将耳朵贴在门上,尹子恪忍不住道:“母亲,你别急,魏太医和顾侧妃正在给父亲诊治,他们……” “我怎么能不急?”大夫人沉着脸,气呼呼道:“我不能把你父亲的命送在顾瑾琇手里!” 整个尹家,都不待见顾瑾璃。 尹子恪张了张嘴,只好沉默了。 他将轮椅微微调转了一下方向,眼睛看向别处,头脑里却在回想着刚才与顾瑾璃短暂说话的一幕。 多日不见,她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变。 即便是怀孕了,可身子还是那样的纤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次见到的她,没有上一次见到的她有生气。 当然,也不是说她死气沉沉,没有朝气,而是她的眼下淡淡的一圈青色,似乎是休息不好,眉眼之间又像是隐隐笼罩着一片烟云。 她应该是有心事的,只是不知道着心事是因谁而起,因谁而生。 难道,是因为亓灏吗? 毕竟,他见过他们两个人恩爱甜蜜的时候。 只是,亓灏对她的宠爱人尽皆知,她在宁王府里应该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又怎么会有烦恼呢? 一旁的尹素婉见尹子恪转过了脸去,便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 想着他在看到顾瑾璃时那复杂的神色,以及眼眸中压抑着的不明情愫,尹素婉又想起了尹子恪曾给过顾瑾璃一方丝帕的事情。 没错,尹子恪对顾瑾璃很是不一般。 他现在这表情,分明就是那种担心又不能表露的神色。 尹素婉咬着唇,眼神也骤然变冷。 还是嫉妒,愤恨,不甘,种种的不良情绪,就像是几把火,将她烧得心里难受。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喜欢顾瑾璃呢?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 察觉到一束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尹子恪转头,与尹素婉的目光对上,刚好将她眼里的嫉恨收入眼底。 他眸光微颤,心中暗暗感慨,尹素婉果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个两面三刀,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她的心里装着恨,眼神便足以说明一切。 大概是尹子恪的目光有种洞察人心的感觉,尹素婉心虚的找话题道:“大哥,什么时候把汐儿给葬了?” “虽然现在天气凉了,可是汐儿死的凄惨,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的好。” 尹子恪缓缓道:“母亲舍不得汐儿,等会我劝劝她。” 尹素婉“哦”了声,便不再吱声。 “吱呀”一声,魏廖开了门。 大夫人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到了魏廖的怀里。 魏廖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好在避了过去。 顾瑾璃看着大夫人尴尬的模样,对魏廖道:“魏太医我先回府了。” 魏廖拱手,然后送顾瑾璃出了房门。 “哎!”大夫人见顾瑾璃就这么二话不说的走了,不由得又不满起来。 魏廖停了下来,将药方递给大夫人,“一日三副,连续七日。” “七日后,我再给尹太傅针灸。” “七日?”大夫人接过药方后,又追问道:“老爷喝了这药,就能好吗?” 魏廖摇头,“中风之症非短时之内就能好起来的,尹夫人莫要着急。” “不过尹夫人可以放心,下官和顾侧妃会尽心尽力医好太傅的。” 大夫人冷哼一声,撇嘴道:“以后就指望魏太医了。” 魏廖也不好接话,只好尴尬的回了房间去拿药箱。 收拾完药箱后,魏廖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昨天晚上,亓灏中了毒,却硬是不要让顾瑾璃知道。 虽说这是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私事,自己不该插手,也没资格去多管多问。 可是,出于一个大夫的立场,他还是很想让顾瑾璃知道亓灏中了毒,而且这种毒不怎么好解。 但又转念一想,他似乎也不该多嘴。 对大夫人和尹子恪、尹素婉行完礼后,魏廖被管家送出了太傅府。 魏廖走后,尹子恪试着问道:“母亲,要不然先让汐儿入土为安吧?” 一听到尹子恪提到尹素汐,大夫人的眼泪又如决堤的河水一样没完没了。 “汐儿,呜呜呜……”大夫人抹着眼泪,两腿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不行,一日捉不到杀害汐儿的凶手,汐儿一日死不瞑目!” 尹子恪劝道:“母亲,汐儿的案子是有郭大人负责,依着郭大人与父亲的关系,他一定会还给汐儿一个公道的。” “可是……”大夫人也觉得郭明顺定会仔细认真办案,可她就是心里不踏实。 尹素婉也附和道:“母亲,汐儿死前已经受了大罪,先让她安息吧。” 亓灏前天晚上中了毒,第二天便派人往宫里送了个信说自己不舒服,之后的两天他便在家休养。 这两天,残留在体内的毒素让他浑身上下无力,而且精神很是不济,所以卧在床上,他也没有出过书房。 顾瑾璃不用去宫里,也不用去太傅府,所以她在爱月和荷香的劝慰下,终于鼓起勇气,收拾好心情,主动带着煲的汤到了书房门口,然而却被受了亓灏吩咐的杜江给拦下了。 还是之前的理由,亓灏忙于处理朝事,不方便见任何人。 顾瑾璃吃了闭门羹,本就不痛快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忍着落下的眼泪,她对杜江勉强笑了笑,快速的带着爱月离开了。 强颜欢笑之下,是她的狼狈,以及又多了一道伤疤的心。 爱月瞧出了顾瑾璃情绪的低落,跟在后面小声安慰道:“主子,您别难过,王爷最近可能真的很忙。” 顾瑾璃咬着唇,闷声道:“可能吧。” 爱月挠了挠后脑勺,纠结道:“主子,虽然奴婢没有喜欢的人,但书上说了,两个人之间要是有了矛盾,最好尽快说清楚了,要不然时间长了真的会伤感情。” “现在不是我不愿意与他解开心结,而是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我还能怎么办?”顾瑾璃自嘲一笑,幽幽道:“总不能让我死缠烂打吧?我做不出来。”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瑾璃,爱月只好闭了嘴。 因为她害怕,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又惹得顾瑾璃不高兴了怎么办? 主仆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继续往芙蕖院方向走去。 刚才顾瑾璃和杜江在门口的对话,亓灏在房内听到了。 待秦峰喂完了最后一口药后,他摆摆手,别过脸示意秦峰退下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个人的时候,他略微凹进去的眼睛中划过一抹暗光。 将贴在胸口的玉佩拿了出来,他贴在脸上,假意自己贴的是顾瑾璃。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她。 书房离着芙蕖院的距离,不过是两条小路。 可是,他们之间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似的。 不能拥抱,不能接吻,连说话也成了奢侈。 这些他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但是,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得承担起后果来。 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 不想进宫,不想面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亓灏便一直在府中待到了十月初五那日。 要不是一大清早老皇帝让贾公公过来传他入宫,想必他还不会出书房门。 在床休养的这五日,亓灏可以下床了,脸色也稍微好看了点。 不过,却不能随意动用内力。 进了宫后,亓灏发现不仅尹素婉在场,就连皇后和太后也在。 尹素婉垂着眼睛,捏着衣角,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副受了委屈又强力隐忍的模样。 太后板着脸,脸色不太好看。 皇后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的表情。 不过,她嘴角带着笑,似乎接下来要看好戏。 直觉告诉亓灏,今日老皇帝召他前来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微微行了个礼,他等着老皇帝发话。 老皇帝冷哼道:“你可知朕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亓灏沉声道:“儿臣不知。” 虽然嘴上说着不知,可他的脑子却在快速的飞转着。 既然尹素婉也在场,难道是跟她有关? 莫非……老皇帝还想让自己将她接回宁王府? “老四,你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还要朕替你说??”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仍旧威严无比,一点也看不出之前中毒的痕迹来。 在亓灏进宫之前,他已经从太后的口中大体了解到亓灏和尹素婉之间发生过了什么事情,故而才敢大声呵斥。 亓灏这反应,看在老皇帝眼里无疑是在装傻。 太后紧接着道:“灏儿,哀家可以提醒你一下,九月初五那晚上,你对婉儿丫头都做了什么?” 不得不说,太后这提示,可谓是非常的明显了。 但凡亓灏做过,便一定会记得。 虽然当时跟尹素婉做的人不是亓灏,是云国使者,但亓灏也断然不会忘记。 心下了然,亓灏抬了抬下巴,看着尹素婉,冷声道:“父皇,太后,若是儿臣没记错的话,九月初五那晚上是欢送紫桑公主和云国使臣的晚宴,儿臣喝多了,被杜江扶回了相府。” “儿臣怎么可能对她做过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太后一听,沉不住气了,转头对尹素婉道:“婉儿丫头,你自己说。” 尹素婉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头低得更厉害了。 “好,婉儿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那哀家替她说!”太后眯着眼睛,犀利的眸光看向亓灏,一字一句的掷地有声道:“婉儿丫头有身孕了。” “嗯?”亓灏眉头轻蹙,随即挑眉道:“太后的意思是说,孩子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能有谁的!”太后瞧着亓灏这副不相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晚上的确喝多了,可你却在中途离席期间,醉酒得厉害,做下了糊涂事!” “兴许是你半夜里醒来了,匆匆的离宫了,以至于第二天没有在婉儿宫里发现你的人影!” “敢做不敢当,这哪里还算哀家的孙儿?” 太后喋喋不休,越说越激愤。 亓灏听罢,深深的看着尹素婉,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不动。 第247章 痴心绝对 十月初三,大夫人和尹子恪将尹素汐安葬后,尹素婉便回了宫。 那天晚上,她有些反胃,然后在双儿的提醒下,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一个月没有来月事了。 距离九月初五那日,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月事没来,这极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是激动兴奋。 偷偷摸摸让双儿从太医院里找了个小太医到自己房间里把脉,果不其然,她怀孕了! 满心的欢喜,让她彻夜未眠。 她在纠结,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怀孕的消息在不经意之间搞的宫里人尽皆知。 终于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故意让双儿从药方里故作鬼鬼祟祟的样子提着堕胎药从兰嬷嬷经常出现的地方经过,兰嬷嬷看双儿表情不自然,还下意识的将药包藏在身后,肯定会怀疑。 在兰嬷嬷的多次追问下,双儿才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将尹素婉怀了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兰嬷嬷。 不过,尹素婉交代了双儿,切勿不能一下子直接将孩子的父亲透露出来,要不然便没有悬念了,而且也容易走露风声。 兰嬷嬷见从双儿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在第一时间里将如此重大的事情禀告给太后。 太后得知后,二话不说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赶去了尹素婉的房间里。 尹素婉抹着眼泪,一副无地自容,无言以对的模样,哭了好久就是不吱声。 见太后最后没了耐心,脸色也冷了些,尹素婉才将九月初五那晚上的事情给太后叙述了一遍。 从尹素婉的口中,太后感觉到亓灏对尹素婉可能还是多少怀有那么点旧情的。 原先太后是一心希望将来尹素婉能做亓灏的皇后,可后来随着尹素婉让她失望的次数越来越多,太后前不久已经打算放弃她了。 而现在,尹素婉竟然怀孕了,这可真是奇迹。 不知道该说是亓灏的能力太强大,还是说老天爷可怜尹素婉,终于肯眷顾她了。 太后思忖片刻,便要让兰嬷嬷将尹素婉怀孕的消息立刻禀报给老皇帝,通过老皇帝的手让亓灏将尹素婉接回王府去。 但是,却被尹素婉给拦住了。 她的理由是,自己怀孕太过突然,连自己都没有准备,更别提亓灏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亓灏与顾瑾璃情浓我浓,而且顾瑾璃也怀孕了,难免亓灏夹在自己与顾瑾璃之间为难。 再者,虽然自己肯定孩子是亓灏的,可不见得亓灏会承认。 毕竟,那晚之后,亓灏并未有任何留宿在自己房间里的证据。 空口无凭,亓灏若是否认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尹素婉不就担上了红杏出墙,淫乱后宫的罪名了吗? 如此一来,似乎确实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亓灏。 当然,尹素婉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是以退为进,来显示出自己顾全大局,一心为亓灏着想罢了。 太后听尹素婉如此说,心中更是怜惜她了。 但是,尹素婉说的也是有点道理的。 孩子的身份,是个问题。 太后到底是年纪大了,有时候精明算计得厉害,有时候这脑袋瓜也转不过来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听尹素婉的。 等她什么时候想出了好法子,再召亓灏入宫。 尹素婉答应着,可谁曾想到昨个晚上,尹素婉竟然又要上吊自杀。 这次是双儿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再晚一会,恐怕要一尸两命了。 太后本来都已经入睡了,听兰嬷嬷禀告后,不由得不悦起来。 当然,太后不悦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亓灏身上。 因为尹素婉宁可选择自尽,都不愿意让亓灏左右为难,这难道还不能体现尹素婉的善解人意,对亓灏的痴心绝对? 亓灏既然是在大半夜里走人的,那就说明了对于他酒后与尹素婉上床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 所以,太后在忍了一晚上后,终于在今个早上便按着之前的意思,让兰嬷嬷告诉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罢,先是惊讶片刻,随即便当机立断,与太后达成了一致意见,让亓灏将尹素婉接回去。 在太后和老皇帝对话的整个过程,尹素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需要扮演一个隐忍坚强的“弱者”形象便好。 太后待尹素婉算是用了几分真心,可惜尹素婉这次却是在利用太后。 让双儿暴露堕胎药,是想让太后斩钉截铁的直接做出决定。 但她没想到太后听了自己推辞的话后,竟还真的改变了注意。 担心太后拖的时间太久,尹素婉便又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伎俩。 她的举动,看在太后眼里,那是尹素婉在用决绝极端的方式来成全亓灏,太后怎能不埋怨亓灏,不偏向尹素婉? 尹素婉达成了目的,这个时候也仍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柔柔弱弱,如当年亓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纯洁美好,让人心生一股保护欲。 老皇帝见亓灏一直看着尹素婉也不说,便不满道:“老四,关于颐和有身孕之事,你今日务必给她个交代!” “颐和不仅是朕亲封的郡主,也是你的宁王妃,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办!” 亓灏缓缓攥着拳头,脑袋有一道灵光闪过。 随即他的薄唇紧抿,眼底深处压抑着一丝痛苦。 太后见亓灏仍旧不言不语,也怒色道:“灏儿,不是哀家说你,婉儿这么好的丫头,这些年来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她待你的心意,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 “顾家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的?整个一扫把星,哀家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老四,你到底说句话,这孩子你究竟认不认!”老皇帝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一定要亓灏给个态度才能罢休。 “噗通”一声,尹素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在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跪的自然不是亓灏,而是太后和老皇帝。 肩膀微微发抖,她低着头,尽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却能听出她在哽咽:“承蒙太后和皇上厚爱,婉儿才能有今日这‘颐和郡主’的殊荣。” “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个道理婉儿还是知道的。” “婉儿和王爷的缘分已尽,不敢再有任何奢求之心了。” 吸了吸鼻子,她哭得凄婉:“这个孩子,婉儿一切听从王爷的。” 说了这么多,还是把问题抛给了亓灏。 只能说,尹素婉的心机,已经超出了太后的想象了。 皇后端着茶杯,乐在看戏。 她的头脑如今要比太后转得快,只一眼就瞧出了尹素婉的套路。 在心中冷笑,她优雅的抿了一口茶,继续观战。 随着尹素婉的这句话,所有人将目光都落在了亓灏身上。 亓灏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开口了,“这个孩子……” 他的语速极慢,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却让大家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一字一句,他缓缓道:“是我的。” 这句话,如一颗巨雷,顿时炸懵了大家。 可能,大家以为亓灏会否认,没想到他虽然沉默良久,但还是承认了。 最为震惊的不是太后和老皇帝,更不可能是皇后,而是当事人尹素婉。 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怔怔看着亓灏。 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了张,像是得了失语症似的,一时之间她内心狂喜中还略带着些复杂情绪,总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亓灏将视线从尹素婉的脸上移开,落向窗外的某处,继续重复了一遍:“孩子,是我的。” 不知道是说给在场之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总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语气淡淡。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皇后,她轻笑两声,拍着太后的手道:“太后,既然孩子是宁王爷的,自然不能再让宁王妃住在宫里了。” 皇后本就对尹素婉没什么好感,如何能让她跟着亓灏回宁王府,这也是件好事。 当然,尹素婉与顾瑾璃同时怀了身子,顾瑾璃的月份要大一些,可惜她是个侧妃。 一旦正妃尹素婉回了宁王府,那么这两个女人不管是为了正妃之位,还是肚子里孩子的世子之位,都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到时候,亓灏的后院失火,还哪里有心思再去管前朝的事情? 等宣王和清王一齐将火力再对准亓灏,亓灏内忧外患,还不得焦头烂额? 而皇后和八皇子,便坐收渔翁之利。 八皇子虽然现在年纪还小,可皇后坚信,在自己的培养下,八皇子一旦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势力,必当要比现在的宣王和清王都要出类拔萃。 太后赶紧接着皇后的话茬,点头对老皇帝道:“皇上,哀家觉得皇上说的很在理。” “婉儿是正妃,如今有了身孕,必须得回宁王府里养胎才是。” “怎么说灏儿都是孩子的父亲,怎么能不让他陪着?” 皇后“嗯”了声,对贾公公道:“小贾。” 贾公公立即上前,恭敬道:“皇上。” “传朕的旨意,现在就封宁王妃腹中的孩子为宁安世子。”大手一挥,老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 “是,皇上。”贾公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亓灏,点头应了声。 太后,皇后,老皇帝,所有人都直接为亓灏做出了决定。 他们似乎根本不需要询问他的意见,只要他别反对就好。 当然,就在贾公公带着老皇帝的旨意消失在了房间后,亓灏也意外的一声没吭。 他今日出奇的安静,也出奇的平静。 对于老皇帝的意思,他竟难得的没有反驳,没有对着干,这在大家看来,可能是他脑袋懵了,对于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一个孩子给吓住了。 也有可能,他内心深处对尹素婉还保留着一丝情意。 亦或者说,亓灏是看重这个孩子。 怎么说孩子身上都是流着亓灏一半血的,他割舍不断骨肉亲情,故而也只能听从老皇帝和太后的话,将尹素婉接回王府了。 “王妃,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既然亓灏接尹素婉回王府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所以双儿也聪明的改了口,称呼她为“王妃”。 尹素婉在双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还是不敢相信,亓灏就这么痛快的应了。 毕竟,在老皇帝和太后最开始质问的时候,亓灏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后来要承认的样子。 动了动唇,她忍不住小声道:“王爷……” “收拾一下。”亓灏转身,留给了尹素婉一个背影。 虽然只是短短四个字,可对于尹素婉来说,却是极大的福音。 她扶着双儿的手有些发抖,眼泪越掉越多。 亓灏没有反对,这对太后来说很是欣慰。 她见尹素婉掉泪,不禁笑道:“婉儿丫头,灏儿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你快和双儿回去收拾收拾,哎,不用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太后刚说完,又改口道:“你还是赶紧跟灏儿一道回去,至于那些东西,等改日哀家派人给你送王府里去。” “太后……”尹素婉扑进太后的怀里,喜极而泣。 太后大概是能理解尹素婉的心情的,她拍了拍尹素婉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回去后,好好养胎最重要,母凭子贵,你应该知道的。” 尹素婉点点头,低声道:“婉儿知道了。” 给太后和老皇帝、皇后一一行了个礼,尹素婉提着裙子急忙追了出去。 皇后瞧着尹素婉那着急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实则是讽刺:“看看宁王妃,这可真是心急呢,是在害怕宁王爷跑了呢!” 太后笑了笑,总算是去了一件大心事。 打了个呵欠,她在兰嬷嬷的搀扶下回了寿康宫。 太后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了老皇帝和皇后。 这两个人之间,向来都是逢场作戏,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来。 当然,宫内知情的人也早就知道帝后二人不和了。 因此,对于皇后连行礼都懒得敷衍的离去,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回宁王府的路上,亓灏和尹素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二人面对面,但却一个坐在东头,一个坐在洗头,故而也拉出不少距离来。 亓灏闭着眼睛,眉头轻蹙,他在想着心事。 尹素婉怀孕的消息,想必早就传回了宁王府。 他不知道该如何给顾瑾璃解释,也解释不了。 他为了将老皇帝的关注点从顾瑾璃身上移开,所以不得不疏远顾瑾璃。 然而,尹素婉竟好巧不巧的又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呵呵,他不知道该说那猪头猪脑的云国使臣厉害,还是尹素婉的厉害。 现在的他,暂时似乎没有其他路可走。 因为老皇帝和太后等人,都认定了那晚上是他酒后与尹素婉发生了关系。 所以,他要是否认,想必那些人又免不了将怨恨和不满撒在顾瑾璃身上了。 尹素婉低垂着眼睛,缩在角落里,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不过,她心里却在盘算着回府后如何整治顾瑾璃,要她好看。 两个人各怀心思,若是躺在一张床上,可谓是“同床异梦”了。 当初的那个婉婉和灏哥哥,在彼此的眼里和心里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如亓灏所料,尹素婉怀孕并被亓灏接回王府的消息立刻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宁王府。 宁王府上下,所有的人没有不目瞪口呆的。 爱月先是从厨房喜好八卦的丫鬟嘴里掏出了消息,她听后,险些将手里正在剁菜的菜刀给掉地上去。 她急吼吼的跑到了顾瑾璃的屋子里,头脑发热,不假思索的道:“主子,尹素婉怀孕了,孩子是王爷的!” “砰!”的一声,顾瑾璃刚端起来的热茶,便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滚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打湿了她的鞋袜,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丁点疼痛。 一旁的荷香见顾瑾璃的鞋面已经冒起了热气,不由得担心道:“主子,您肯定被烫到了,快去换一下鞋子吧?” 顾瑾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爱月,半晌才喑哑着嗓子,声音颤抖的问道:“爱月,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爱月。”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身子在发抖,应当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赶紧给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爱月被顾瑾璃一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注意到荷香给自己使的眼色。 “主子……”她支支吾吾的,小心翼翼重复道:“尹素婉怀孕了,现在已经和王爷在回来的路上了。” “据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顾瑾璃的眼睛发酸,心里发苦。 她扯了扯唇,喃喃道:“一个月了么?” 爱月重重点头,语气忿忿道:“大家都说是一个月前,在欢送云国公主的晚宴上,王爷喝多了,酒后乱性,就跟尹素婉乱搞在一起了!” “主子,奴婢觉得肯定是尹素婉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故意趁着王爷酒醉,使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勾引了王爷!” 见顾瑾璃的脸越来越白,眼眶越来越红,荷香急忙扯了扯爱月的袖子,不悦道:“爱月,别说了。” 顾瑾璃很想笑,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有很多没想明白的事情,现在总算是搞明白了。 怪不得亓灏那天晚上回来,身上的衣服花纹不对。 怪不得从那之后,他给她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怪不得越往后,他就越是有理由没理由的躲避着自己。 原来,他的冷漠,他的疏离,果真是事出有因。 他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欺她骗她,不会弃她厌她的。 想必,这些情浓时候的承诺,他都忘记了吧? 有一次,爱月又跟她闲聊起茶茶兔那些匪夷所思的言论,现在顾瑾璃想来,茶茶兔的故事虽然编得惊世骇俗,可某些话还是很有哲理的。 比如那句,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 还有那句,爱你的时候,你是捧在手里的珠玉宝贝,生怕掉了碎了。 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落在地上的碎片渣滓,连踩你一脚都懒得。 原来,男人要变心,竟可以变得这么快。 自古以来,大多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没想到,她顾瑾璃平生第一次爱上了的男人,也不会逃脱寻常男人身上都有的恶习…… 撒谎欺骗,三心二意,喜新厌旧…… 当然,在尹素婉和亓灏的关系里,自己是新。 而在自己与亓灏的关系里,尹素婉又算什么呢? 半新半旧吗?还是说他们当初根本就是余情未了,如今又死灰复燃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不得不说,亓灏那时候演戏演的可真逼真…… “你们出去,我累了。”顾瑾璃转过身,面朝着窗户,不让两个丫鬟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想当初爱的那么高调,她的确是被所有人都羡慕的女人。 她不在意有多么风光无限,只在意他爱自己的那颗心。 而现在,她就这么快被打入了原型吗? 尹素婉要回来了,宁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还未出生,连性别都不知晓就直接被老皇帝册封为世子的孩子…… 之前几次,尹素婉一心想回来,可惜只能告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无果。 但这次,因为她怀了亓灏的孩子,所以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尹素婉必定是有备而来,目的很是明确,她要除掉自己,坐稳这宁王妃的位子…… “主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这时,荷香开口劝慰顾瑾璃道:“您也知道,咱们王爷的酒量不是几杯酒就能灌醉的。” “再说了,王爷身边有杜江跟着,杜江比谁都知道王爷有多厌恶尹素婉,又怎么可能让王爷落单和尹素婉在一起呢?” 人伤心或者生气的时候,往往最容易丧失理智的思考能力。 因为他的脑袋和心都被难过或怒气充斥着,所以关注点只在自己的切身感受上。 她只相信她自己可以接受的信息,就好比现在,顾瑾璃认定了尹素婉怀了亓灏孩子的事情,是亓灏刻犯下了错误故意隐瞒。 或者,他真的不爱她了。 见顾瑾璃摆摆手,荷香只好和爱月退了出去。 听到身后关门上,顾瑾璃的眼泪更是流得放肆了。 咬着唇,她溢出了呜咽声。 荷香担心顾瑾璃,等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来小声的抽泣声,她重重叹了口气。 第248章 历历在目 在亓灏和尹素婉离宫后没多久,老皇帝体内的毒便发作了。 由于之前亓灏吩咐杜江加重了药量,故而老皇帝这次发作,症状要比上次还要厉害。 老皇帝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整个人的脸都是黑紫色。 他的胸口,也是一片青黑。 所以,在亓灏和尹素婉的马车前脚刚到宁王府门口,贾公公从宫里坐着马车立即追了过来。 “王爷,皇上毒发了!老奴去找顾侧妃!”贾公公来不及与亓灏多说,甩着手中浮尘快速往芙蕖院跑去。 亓灏一听,下意识的也要抬脚往芙蕖院,可刚抬起脚就顿住了身子。 他回头看了尹素婉一眼,冷声道:“缺什么,直接跟管家说。别招惹芙蕖院,你在府中的衣食用度一切如常。” 说罢,他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尹素婉听到前半句,心情好还。 可听到了后半句后,她不禁心里又蹿出一股子酸意。 不要让自己招惹芙蕖院?呵呵,他怎么不直接说招惹顾瑾璃? 一切衣食用度如常?她才是宁王府的宁王妃,不是从外面接回来的登不上台面的小妾! 察觉到尹素婉的脸色不太好,双儿扯了扯尹素婉的衣袖,小声道:“主子,王爷能让您回来,这就说明您和他之间的关系还能补修。” “而且您现在又怀着小世子,您现在将小世子平安顺利的生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芙蕖院那位,咱们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尹素婉觉得双儿说得也有点道理,于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内心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心平起来起来。 昂着头,抬起下巴,她在双儿的扶着下进了王府大院。 大家早就听说尹素婉今日要回来,故而很多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联想到亓灏最近对顾瑾璃冷漠的事情,便立即猜测后院的可能要变天了,因此某些见风使舵的人便开始偷偷摸摸的商量要不要抱尹素婉的大腿。 待尹素婉进了院子后,果真是有不少下人,开始排列在小路两边,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齐声行礼:“妃王。” 对于这些识时务的下人们,尹素婉还算比较满意。 毕竟,她刚回来,必须得有一些人捧着拥护才行。 露出一个自认为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微笑,她对大家点点头:“都免礼吧。” 迈着优雅的步子,她不紧不慢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其实,尹素婉是在八月初九那日回的太傅府。 不过快两个月的时间,大家却觉得似乎她离开了很久很久。 尹素婉在太傅府待了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里的。 也不知道是宫里的生活到底是比王府里优越,还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尹素婉了,大家竟觉得她似乎有气质了许多。 当然,人前不说短,人后要猛夸,这是小人们惯用的伎俩。 贾公公在禀明了来意后,顾瑾璃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让荷香背着药箱跟着贾公公一道往宫里走去。 小红今日可能是吃多了,撑的有点不舒服,爱月则留在院子里照看着小红。 当贾公公和顾瑾璃走到怡心院与芙蕖院相近的小路时,两个人同时站住了脚。 前两日,彼此在太傅府里刚见过。 那时的她们见面的感觉,与此刻是完全不同的。 尹素婉又回来了,这对顾瑾璃而言,是种说不出的心痛。 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看着尹素婉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挑衅,顾瑾璃的心又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视线移到尹素婉平坦的小腹,她像是被强光刺了一下眼睛似的,立刻移开了目光。 尹素婉将顾瑾璃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她轻启红唇,笑得端庄大方:“顾侧妃。” 如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她浑身上下,连带着三千六百个毛孔无不透露着一股得意。 顾瑾璃动了动唇,本想直接抬脚离开,但还是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平静:“我还要去宫里给皇上施针,恕不奉陪。” 说罢,她目不斜视,从尹素婉身边路过。 直至顾瑾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尹素婉冷笑一声。 荷香跟在顾瑾璃身后,看着她僵直的背影,心想她肯定是看到尹素婉心里难过了。 眼不见,心不烦。 倘若尹素婉不在顾瑾璃眼前晃这还好,可刚才好巧不巧的迎面撞见了,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荷香有些担心,可不敢多问多说,只好仔细的留意着顾瑾璃的一举一动。 贾公公虽然心里着急,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带着顾瑾璃飞回宫里,但也注意到了顾瑾璃在看到尹素婉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忽然有些不对劲,也不便催促,只能自己在心里干着急。 上马车的时候,在荷香准备扶着顾瑾璃的时候,看到了她掌心沁出来的血,惊叫道:“主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顾瑾璃刚才看到尹素婉时自己用指甲掐的。 心里到底是有多难过,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故作平静? 因为了解顾瑾璃的性子,所以荷香知道她最近承受了太多的难过和悲伤,能忍到现在,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很是不易了。 心里涌出一股心疼,荷香眼里含着泪,哽咽道:“主子,您不能这么对自己……” “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您说出来,别自己闷着……” 贾公公也看到了顾瑾璃掌上的伤口,惊讶的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扯了扯袖子,挡住了掌心,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贾公公看看顾瑾璃,又看看荷香,心下了然。 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子。 尹素婉回了怡心院后,院子和房间里里外外已经被下人们提前得到风声的下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让双儿泡了壶上好的庐山云雾,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品着,心情还不错。 亓灏坐在书房里,听着杜江禀报的尹素婉与顾瑾璃刚才碰面了,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尹素婉就是个毒瘤,他能想象到,她回府后,必定会扰了后院的安宁。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将芙蕖院严密的保护起来,不给她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 本不想与她多说废话,可还是忍不住的警告她不要打扰顾瑾璃。 没办法,即便是表面上已经努力的对顾瑾璃表露的很冷漠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杜江内心忐忑不安,仍觉得亓灏与顾瑾璃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因为自己出的馊主意。 至于尹素婉有了身孕,这就是意外了。 悄悄的观察着亓灏,见他眉头紧锁,一脸沉重的样子,心里也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难受。 顾瑾璃进了宫后,魏廖已经按着上次顾瑾璃给他画的针灸穴位图给老皇帝扎了一周针了。 见顾瑾璃进来,他急忙站起来,神色凝重道:“顾侧妃,皇上的毒好像更厉害了。” “我刚才给皇上把了脉,似乎是之前遗留在体内的毒扩散了。” “扩散了?”顾瑾璃听罢,快步上前给老皇帝把脉。 尽管她对医术只是出于个人爱好,算不得一个严格的医者。 但是,医者该有的情怀和精神她却是有的。 老皇帝不喜欢她,与她要不要尽心尽力的给老皇帝解毒是两码事。 私人恩怨什么的,她区分的还是很清楚。 这一次,顾瑾璃把脉的时间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久。 贾公公看着她抿唇不语,一颗心狂跳不已。 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他生怕接下来从她嘴里听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目光看向扎在老皇帝身上各大穴位上的银针已经渐渐变得发黑,顾瑾璃缓缓道:“魏太医,我觉得可能不是原来的毒素扩散了。” “嗯?”魏廖听罢,神色一变,“依着顾侧妃的意思,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见贾公公也紧张兮兮的瞅着自己,迟疑了一会,低声道:“可能是有人再次对皇上下了黑手,而且这次加重了毒量。” 不得不说,顾瑾璃现在的医术很是厉害了,一下子就猜中了。 不过,虽然杜江加重了毒量,但老皇帝毒发还是距离亓灏想象中的时间要晚了那么几天。 可能,杜江怕老皇帝出什么意外,将来亓灏后悔,所以加的量也不是特别多。 “又有人要害皇上!”贾公公攥着拳头,咬着牙,忿忿无比:“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究竟是谁?!” 他手里也就是拿着个拂尘,倘若拿的是刀剑,恐怕就要砍人了。 下毒的人,除了杜江之外,没有人能猜得出来。 就连亓灏自己,有时候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为了顾瑾璃,他不后悔。 “贾公公别激动。”见贾公公老脸涨得通红,顾瑾璃赶紧改口道:“我没有什么证据,也不过是自己猜测罢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尽管顾瑾璃这么说,可贾公公却已经听心里去了。 他觉得依着顾瑾璃的医术,不可能猜测错误的。 所以,有人要杀老皇帝,而且三番两次的动手,可见那幕后之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贾公公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语锋一转,又问道:“顾侧妃,这次皇上要严重了许多,改如何是好?” 顾瑾璃想了想,转头问魏廖,语气不确定道:“先割腕放毒血,然后给皇上泡药浴,再借助针灸。” “等皇上醒来,跟之前一样,再继续食补。” “不知道魏太医觉得,如此可行否?” 魏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任何好的办法来,点点头,对贾公公道:“就按着顾侧妃的法子办,先去拿干净的匕首和白酒来。” 上次顾瑾璃给老皇帝割过腕,魏廖是知道程序的。 贾公公也顾不得割腕的话老皇帝会不会疼了,应了声,飞奔似的跑出了房间。 体贴顾瑾璃怀着身子,不宜操劳,魏廖又道:“顾侧妃,你在一旁坐着就好,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指挥我,我去做。” 顾瑾璃确实有些累了,她也没多推辞,坐下后,道了声“好”。 注意到顾瑾璃掌心已经干了的血迹,魏廖又道:“顾侧妃,您的手伤了,快上药吧。” “虽然伤口很不大,但感染了就不好了。” 顾瑾璃听罢,淡淡道:“没什么,小伤而已。” 与她心里的伤痛比起来,这的确只是个小伤。 何况,血已经不流了,她也没必要再“兴师动众”的上药包扎了。 再说了,心里的痛总要另外一种痛代替才行。 要不然,她会憋得发疯。 贾公公很快端着大碗和匕首以及清酒回来了,“魏太医。” 魏廖担心贾公公接受不了接下来的画面,便善意提醒道:“贾公公,您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贾公公大概也猜到魏廖这是怕自己等会受不了,他坚定的摇头,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无畏道:“不,老奴要在这里守着皇上。” 他忠心耿耿的伺候了老皇帝多年,如此的忠心当真是让人感动。 魏廖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然后便将匕首在清酒中洗了几遍后,才敢划在老皇帝的腕上。 这次流出来的血,要比上次的血还有黑。 就像是从黑滩里冒出来的,让人看了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 没有人见过的人,可能无法想象,一个人本该鲜红的血,怎能黑成这个样子? 如同被墨汁染过一般,那黑色血水终究是让贾公公不敢再看。 别过脸,他的肩膀抖动了几下。 “皇上……”捂着嘴,他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贾公公刚才拿过来的是一个不小的银盆,但没一会,黑血便将盆子给装满了。 魏廖按住老皇帝的伤口,吩咐道:“贾公公,还得劳烦你再拿一个盆子过来。” 贾公公听罢,转身看向那黑黢黢的盆子,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了下来。 他两腿一软,跪倒在老皇帝的床榻边。 “皇上!”虽然老皇帝的脸色没有之前那样黑紫了,可这满满一银盆的血,却让他惊呼出声来。 “呜呜呜……皇上,您受罪了!”老泪纵横,贾公公抹着眼角,哭得不能自已。 顾瑾璃也知道给老皇帝放血这次放多了,但毕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必须得跟上次一样,直至老皇帝的血眼色变得正常才行。 当然,如果实在是放不干净的话,也不可能无限制的一直这么放下去,要不然老皇帝的毒没解开,而且还会因失血过多,将命给搭进去。 “贾公公,你别担心,再给皇上放一会,体内的毒就会相对少一些。”顾瑾璃起身,扶起了贾公公。 贾公公难过的端起盆子,哽咽着出了屋子。 待贾公公走后,顾瑾璃对魏廖道:“魏太医,给皇上药浴还得重新配药。” “这个得等皇上的情况稳定了才行,所以我想在你给皇上放血的时候,我同时给他扎针。” “嗯,咱们两个同时进行,这样皇上的毒血会流得快一些。”魏廖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魏廖在按着老皇帝的胳膊在放血,所以他不能轻易移动。 而顾瑾璃要是想全方位的给老皇帝扎针,只能脱了鞋子上床。 一般来说,老皇帝的龙床可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上的。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顾瑾璃是要治病救人,因此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往后等老皇帝醒来,他要是怪罪的话,那就另说了。 顾瑾璃上床后,先是拔掉了之前魏廖扎的针,然后拿起了较细一点的银针,在老皇帝的身上比划了几下,最终选择了最粗的几根插在了他的胸口。 “天池穴,神封穴,灵墟穴,天溪穴,这四处的穴位有助于护住皇上的心脉。”见魏廖看过来,顾瑾璃主动解释道。 随后,她又捏起若干细小银针,依次在老皇帝的胸口往下直至肚脐处插去。 幽门穴,通谷穴,阴都穴,石关穴,商曲穴……每一处,顾瑾璃找的都极为的准确。 因为人体上的众多穴位都密密麻麻,所以魏廖很佩服顾瑾璃扎针如此的精准。 扎完针后,顾瑾璃便握起老皇帝的另一只手,开始给他按摩着虎口处。 贾公公进来了,他放下盆子,见顾瑾璃低着头,给老皇帝按摩的神色很是认真,便又想起了老皇帝背地里要除掉顾瑾璃时的决心和狠辣手段。 他重重叹了口气,移开眼睛。 可能是顾瑾璃的针灸起了作用,老皇帝的黑血很快又流了大半盆子,他老脸上的黑紫色被青白色所代替。 胸口的青色也渐渐不见了,从老皇帝伤口中流出来的血虽然越来越少,但是好在眼色恢复了正常。 “快,魏太医!该给皇上止血了!”贾公公特别担心老皇帝的血流得多了会没命,故而一看到黑血变红,立即提醒魏廖,生怕浪费了老皇帝一滴血。 魏廖手疾眼快,在贾公公出声的第一时间将止血药撒在了老皇帝的伤口上。 可能是这止血药的药劲太大,以至于昏迷多时的老皇帝竟难得的轻哼了一声。 “皇上……”贾公公听到老皇帝的闷哼声,又紧张起来。 “贾公公,皇上的血一会就止住了。”顾瑾璃一边往桌子旁边走,一边斟酌着到底给老皇帝准备何种药浴的药材。 坐下后,她沉思了一会,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下来。 写完后,她将药方交给贾公公,“先按着这上面写的抓药,一会给皇上药浴。” 贾公公点点头,立即快速出了房间。 魏廖瞧着顾瑾璃眼下发青,一副休息不好的模样,关心道:“顾侧妃,近日睡眠不足吗?脸色不太好。” “顾侧妃不介意的话,下官给顾侧妃把个平安脉?” 顾瑾璃知道魏廖是好意,但还是摇头,勉强笑道:“多谢魏太医,不用了。” 魏廖点头,“那……顾侧妃回王府里歇着吧,皇上这里有下官。” 顾瑾璃感动于魏廖的贴心,笑了笑,转身带着荷香出了老皇帝的房间。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脚踝上锁着脚铐似的。 荷香以为她不舒服,赶紧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摇头,站住脚,抬头看着头顶上万里无云的蓝田,长长的舒了口气,“荷香,今个天儿真好。” 面对顾瑾璃这没头没脑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荷香一怔,忽然心中涌出一股不安,“主子,您怎么了?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顾瑾璃回头,静静看着荷香,轻声道:“荷香,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做什么傻事。” 手落在小腹上,她又扯着唇,“毕竟,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怎可能想不开呢?” 听顾瑾璃这么说,荷香紧张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那……咱们回王府吧?” 宫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太后、皇后、还有丽妃,那么多人都不喜欢顾瑾璃,万一逮着个机会对顾瑾璃不利呢? 所以,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顾瑾璃继续往前走,半晌才道:“荷香,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最不想回去的地方,就是宁王府。” 荷香怎能不了解顾瑾璃的心情?她默默跟在顾瑾璃的身后,忧心不已。 亓灏和顾瑾璃现在的关系很是复杂,中间不仅又夹杂着一个尹素婉,还又增添了一个比顾瑾璃腹中孩子小一个月的“小世子”。 女人的战争本就激烈,再为了孩子,将来这日子不过得鸡飞狗跳,如踩在刀尖上一样才怪! 而顾瑾璃又不是一个喜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她最是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她与尹素婉斗智斗勇,耍心机,这不是在折磨她吗? 一开始,这宁王府对顾瑾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她想要拼尽所有的力气飞出去,去追求广阔的天空和无尽的自由。 后来,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亓灏,难得的是后来的后来亓灏也爱上了她。 于是,宁王府是她渐渐接纳的地方,潜意识里成了她和两个丫鬟的家,一个她可以与亓灏白头偕老的地方。 现在,宁王府变成了一个让她难过的伤心地。 她不愿再面对亓灏,更不愿面对怀着亓灏孩子的尹素婉。 人,都是自私的。 起初因为不爱亓灏,所以不管亓灏身边有几个女人,晚上留宿在谁哪里,顾瑾璃都不会吃醋。 可是,一旦爱上了,便会想独自去占有。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所爱之物与他人分享,尤其是心爱的男人…… 在路过明阳宫的时候,顾瑾璃想起了两个月前自己与亓灏一同看望八皇子的情景。 那日陈泽轩和玉淑也在,玉淑问自己会不会喜欢陈泽轩那样的男子,自己说心中只有亓灏一人。 说这话的时候,还巧合的被亓灏给听到了。 现在想来,情浓时真的像是喝醉了酒,让人沉浸在其中失去了理智。 见顾瑾璃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荷香问道:“主子,要进去看望一下八皇子吗?” 顾瑾璃抬眸,想了想,点点头。 八皇子虽然年纪小,可乖巧懂事,又不像宣王和清王那般心机深重,所以既然路过门口了,应该去看望一下他。 以后,她尽量减少进宫的次数,可能也就没机会再见八皇子了。 八皇子是和七皇子住在一起的,自打七皇子死后,八皇子变得更加安静了。 当初他的腿受伤时,林笙说过最少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而现在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即便是八皇子可以行走了,但他仍旧是足不出户。 整日的待在房间里,他不是坐着发呆,就是闭着眼睛假寐。 小祥子跟他说十句话,他能回复一句半句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天真单纯的笑,他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像是一口枯井,散发着幽暗深邃的眸光。 用假睡和沉默,来与外界隔绝。 他在逃避,也在自我保护…… 小祥子在看到顾瑾璃的时候,很是惊讶,因为之前顾瑾璃过来,是与亓灏一起的。 而这次,她竟是自己过来了。 其次,尹素婉怀了亓灏的孩子并被亓灏接回王府的消息,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 小祥子私心里觉得,顾瑾璃当初是因为爱屋及乌,这才对八皇子关心爱护。 可既然亓灏已经厌弃了顾瑾璃,为何她还会再来呢? 本着来者是客的想法,小祥子将顾瑾璃恭敬的迎进了房间。 进屋子的时候,八皇子正躺在软塌上休息。 顾瑾璃见状,小声的对小祥子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就先回去了。” 小祥子是最了解八皇子的人,虽然八皇子是闭着眼睛的,但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睡着了,什么时候是假睡,小祥子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确定八皇子现在没睡着,所以小祥子才敢带顾瑾璃进来。 早在刚才顾瑾璃说话的时候,八皇子便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动静。 故而,他睫毛轻颤的微动作被小祥子给捕捉到了。 对顾瑾璃摇了摇头,小祥子上前一步,低声道:“八皇子,顾侧妃来看您了。” 八皇子没有吱声,仍旧是一动不动。 小祥子不死心,又大着胆子,提高了声音禀告道:“八皇子,顾侧妃来看您了!”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好像故意在吵醒八皇子的小祥子,低声道:“祥公公,你让八皇子睡吧,我改日再来看他。” 小祥子之所以喊八皇子,他是想起了那次皇后担心顾瑾璃在送给八皇子的香囊里做了手脚,将香囊给毁了的时候,八皇子一副痛心的样子。 除了皇后,这宫里来看望八皇子的人几乎没有。 在八皇子最开始受伤的时候,太后会派兰嬷嬷偶尔过来慰问几次。 后来,太后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就忘记了。 他觉得八皇子如此在意那香囊,想必对顾瑾璃是不反感的。 因此小祥子才想借着顾瑾璃的到来,能让八皇子多说点话,不要让他再郁郁寡欢下去了。 小祥子见八皇子还是一声不吭,便对顾瑾璃失望道:“奴才送您。” 就在小祥子和顾瑾璃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八皇子睁开了眼睛,轻咳了一声。 他与顾瑾璃的视线相对,深深的看着她。 顾瑾璃见八皇子醒了,主动打招呼道:“八皇子。” 八皇子坐了起来,宽大的中衣笼罩在他纤瘦的身子上。 他点点头,难得迸出了一个字:“坐。” 小祥子听后,惊喜不已,觉得顾瑾璃这次真是来对了。 别管说什么,几个字,只要八皇子肯说话,这就好。 要不然时间久了,小祥子真担心八皇子会得了失语症,丧失了说话能力。 顾瑾璃看了一眼满眼兴奋的小祥子,坐在了八皇子的对面。 “八皇子,顾侧妃,奴才去泡茶!”想让顾瑾璃在这里多陪八皇子一会,小祥子说完后,立即撒腿往厨房跑去。 当然,小祥子也不用担心顾瑾璃会与八皇子之间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 一来,八皇子还是一个孩子,虽然早熟,可顾瑾璃比他大了个六岁,二人怎么可能发生点什么关系呢? 二来,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别管她是正妃还是侧妃,总之八皇子怎么样都要喊她一句“嫂子”的,那是更不可能做出那种有违伦理之事的。 反正,小祥子对顾瑾璃和八皇子是一百个放心。 待小祥子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顾瑾璃、荷香以及八皇子三人。 “八皇子,最近还好吗?”一般来说,对于说不上熟又算不得陌生的人来说,这句话好像是人和人之间打招呼的通用语。 因为,真的没什么好直接聊的,总不能问八皇子现在恢复的如何了,毕竟八皇子的腿是个不能触碰的雷点。 八皇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声音低哑干涩的反问道:“顾侧妃最近好吗?” 顾瑾璃一愣,大概是没料到八皇子会突然这么问自己。 见他眼底流露出来的关心之色,她明白了些什么。 也对,八皇子在这宫里头住着,要得到什么消息,肯定要比自己早很多。 比如说,尹素婉怀孕的消息,亦或者尹素婉和亓灏死灰复燃的消息…… 那么,他这么问,必定是在问这些事情了。 顾瑾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要如何跟一个九岁的孩子讨论这些大人的事情。 她勾了勾唇,苦笑道:“不好不坏。” 八皇子听罢,没有再说话。 直到小祥子满脸热情的端着茶盘进来了,八皇子才低声道:“顾侧妃如今怀着四哥的孩子,得保重身体才是。”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莫要往心里去。” 这么多日子以来,小祥子好像头一次听到八皇子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他惊得差点打翻了给顾瑾璃递过去的茶杯,不敢置信的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对于小祥子投过来的惊讶眼光熟视无睹,只是看着顾瑾璃。 他说这话的语气,俨然不是个孩子的口吻,倒像是个同龄人。 看着八皇子,在接触的到他那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某些信息的眼神后,顾瑾璃不由得心头一颤。 双唇嗫嚅,她半晌才道:“多谢八皇子关心。” 觉得有些可笑,她现在的处境,难道到了连一个小孩子都可怜同情她的地步了吗? 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自然不想去理会。 可是,只要是跟亓灏有关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小事,也没有一件是无关紧要。 “皇上驾到!”忽然,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皇后怎么来了?”小祥子脸色微变,立即跑到门口,将房门给带上,跪在院子中央,给皇后请安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视线落在刚被小祥子关上的门上,幽幽道:“你不在房间里伺候八皇子,在这里做什么?” 小祥子脑袋转的极快,马上脱口而出道:“回皇后娘娘,八皇子休息了,所以奴才不敢进去打扰他。” “是吗?”皇后冷笑一声,一脸的质疑。 她推开小祥子,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 按着以往惯例,每次皇后过来的时候,八皇子因为不愿见到皇后,每次都让小祥子谎称自己睡着了。 所以,这次小祥子也急中生智,撒了一个熟悉的谎言。 至于撒谎的原因,则是顾瑾璃在屋子里,而皇后好像也跟太后一样,讨厌顾瑾璃。 万一发现了顾瑾璃在屋子里,皇后大发雷霆怎么办? 不仅对八皇子要动怒,极有可能连顾瑾璃也会受到牵连。 恨屋及乌,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尹素婉的眼中刺,同样还是皇后的肉中刺。 因为皇后要八皇子将来登基为帝,故而没准可能现在会借着顾瑾璃在宫中的机会,顺手给八皇子除掉这多出来的一个威胁。 毕竟,亓灏已经是八皇子敌人之中的一个了,又怎会允许亓灏的孩子生出来? 当然,亓灏的孩子,现在不止顾瑾璃肚子里的一个孩子,还有尹素婉刚怀了一个月多的孩子。 所以,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皇后娘娘,八皇子真的刚睡着!”皇后让秋蝉剪毁香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小祥子几乎是伸着手臂,大胆拦在了皇后面前。 然而,皇后却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顾瑾璃与八皇子二人均神色平静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两人刚才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皇后来了,可谁都没有动弹。 顾瑾璃觉得自己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没有任何要躲藏的意思。 皇后是得了顾瑾璃来明阳宫的消息,这才立即赶了过来。 她犀利的眸子冷冷的盯在顾瑾璃身上,冷笑道:“顾侧妃不是给皇上看病的吗?为何会出现在小八这里?” 老皇帝中毒一事,上次贾公公没对外泄露出消息。 这次也一样,不过他火急火燎的出宫找顾瑾璃,难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于是他便让自己的徒弟松了口,说老皇帝身子不适而已。 顾瑾璃离开座位,对皇后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没有让顾瑾璃起身,顾瑾璃必须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声音不卑不亢道:“瑾琇已经给皇上诊治完了,想着多日未来看望八皇子,这才来了明阳宫。” “小八的宫殿,也是你能来得?”皇后眯着眼睛,转头对小祥子怒色道:“本宫下过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明阳宫!” “你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影响了小八身子恢复,你该当何罪?!” 知道皇后口中的闲杂人等便是自己,顾瑾璃低着头,没有作声。 “娘娘,奴才……”小祥子见皇后眼中散发着杀气,身子一颤。 不管如何一定要抓着顾瑾璃的小辫子才行,皇后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小祥子的话,对身后的秋蝉道:“来人,将顾瑾琇拖下去,依着宫规处置!” 秋蝉是皇后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想做什么。 她应了声,抬脚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一直未说话的八皇子,终于开口了:“母后。” “顾侧妃腹中的皇嗣出了事情,你担当不起责任。” 他说的话简单直白,却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也戳破了皇后的心思。 即便是八皇子与皇后之间交流,每次也只是只言片语罢了。 而现在,竟说了这么多,可真是让皇后感到意外。 秋蝉见八皇子发话了,也停在了原地。 皇后被八皇子一句话堵得心头不舒服的厉害,她上前走到八皇子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染了血的红唇幽幽轻启,“小八,母后是后宫之主,你说母后担不起责任?嗯?” 她细长的指甲狠狠的刺入八皇子的肩膀,可八皇子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抿唇道:“母后是后宫之主不假,可顾侧妃不是后宫的嫔妃,她是四哥的人。” “母后要处置她,应当提前知会四哥一声。” 顿了顿,他又道:“她进的是儿臣的宫殿,儿臣并没有觉得被打扰。” 这两个月来,八皇子说过的话,都没有今日说的多。 而原因,却是因为顾瑾璃。 皇后捏着八皇子的下巴,冷笑道:“小八的嘴,可真是越来越巧了!” 第249章 胎死腹中 小祥子感觉到了皇后的滔天怒气,他赶紧上前道:“皇后娘娘,您别生气,八皇子他……” “你闭嘴!”皇后狠狠瞪了小祥子一眼,厉色道:“本宫跟八皇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小祥子被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给吓住了,缩了缩脖子,退后几步。 八皇子的下巴被皇后捏的发红,他紧紧抿着唇,抬眸看着皇后片刻,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引得皇后心里的火气更加的旺盛。 “秋蝉,还愣着做什么!”抽回手,皇后转身对秋蝉冷斥道:“难道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 “奴婢不敢。”秋蝉说罢,立即朝着顾瑾璃身边走去。 “皇后娘娘息怒!”荷香脸色一变,大步挡在顾瑾璃的身前,小脸满是紧张之色。 “好大胆的贱婢,竟敢忤逆本宫?秋蝉,先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手指着荷香,皇后美眸中冷光闪闪。 “母后。”八皇子站起来,缓缓走到顾瑾璃身边,“听说魏太医这两日经常往父皇宫里去,可见父皇的病情很严重。” “母后与其在儿臣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去看看父皇。” 经历了生死之后的八皇子,不管是说话还是神色,都不自觉的带着一股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深沉。 他说这话,其实只是想支走皇后。 可是,听在皇后的耳中,却像是八皇子在讽刺她与老皇帝夫妻不和的意思。 扯着手中的帕子,皇后咬牙冷笑道:“小八,你翅膀硬了,母后现在管不动你了!” 说罢,她一边甩袖往门口走去,一边怒气冲冲道:“秋蝉,跟本宫回去!” “是,皇后。”秋蝉应了声,快步跟了上去。 见皇后终于走了,荷香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转身对八皇子行礼道:“多谢八皇子。” 对于刚才皇后想对顾瑾璃动手一事,与荷香和八皇子比较起来,她作为当事人从头到尾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害怕的样子。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异常冷静的看着皇后发怒。 倘若荷香和八皇子没有在秋蝉靠近她的时候维护她,她也绝对不会任由皇后得逞。 伤害她可以,伤害孩子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八皇子为了自己,刚才惹怒了皇后。 这份情意,让顾瑾璃内心很是感动。 如小祥子觉得顾瑾璃来看望八皇子是因为亓灏的缘故,顾瑾璃也认为八皇子维护自己也是看在亓灏的面子上。 藏于袖中的手将银针悄悄的收了起来,她看着八皇子的目光温和:“谢谢八皇子。” 八皇子没有说话,而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顾瑾璃。 不知道为何,顾瑾璃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曾经亓灏看着他的时候才有的。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顾瑾璃的心头猛地一颤。 急忙移开眼睛,她面色不自然道:“打扰了八皇子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顾侧妃。”八皇子忽然喊住了顾瑾璃,他上前一步。 九岁的他站在十五岁的顾瑾璃面前,二人的身高竟持平。 当然,八皇子以后肯定还得再长个。 目光对视,顾瑾璃低声问道:“八皇子还有什么事吗?” 八皇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最终却道:“谢谢你上次的香囊。” 上次的香囊,是顾瑾璃与亓灏一同进宫的时候,她送给他的。 可是,后来却被皇后发现给用剪刀剪坏了。 那满地的碎片,以及皇后扭曲愤恨的面孔,都深深的留在了八皇子的脑海里。 那让他伤心的画面,在他的印象里挥之不去。 但是,他却不能告诉顾瑾璃,她的香囊没了。 顾瑾璃没想到八皇子喊住她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话,点点头,她道:“八皇子客气了。” 说罢,她见八皇子没了后文,便带着荷香离开了。 直至顾瑾璃消失在了视线里,八皇子才收回目光。 小祥子怔怔的看着八皇子,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似的,有些意外。 跟在八皇子身边这么多年,小祥子也算是最了解八皇子的人之一。 在八皇子没出事之前,他是一个聪明伶俐,心底单纯的孩子。 尽管不谙世事,可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容易被人糊弄的傻孩子。 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善于观察,所以对于宫中那些污秽阴暗的事情,他选择不去理会,不去触碰。 他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心,那是皇宫里最后的一方净土。 随着他三番两次的遭人毒手,他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中快速成长。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让他明白,一个人若太弱小了,那么便像是森林里的兔子,小羊,随时随地都被比他强大的生物给吃掉。 自小他便被皇后严厉要求,从宫女和太监私底下的闲聊里他也知道,皇后抚养他长大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他不愿意将所有事情都往“利益”方面去想,他愿意将皇后想的单纯些。 但从上次和上次八皇子对皇后的态度来看,他的确是长大了。 因为懂得反抗,懂得拒绝,是长大的标志之一。 上一次,他是用沉默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而这一次,他则是在用言行来与皇后对抗。 至于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是什么让八皇子变得如此,小祥子不知道,皇后更是猜不到。 五日前,也就是庙会那天,皇后没什么事情,带着秋蝉在后花园里散步。 二人在散步的时候,提到了八皇子的母妃良妃。 众所周知,良妃当年是因为生产大出血而死。 可是,只有皇后和秋蝉知道,良妃真正的死因。 良妃虽然为老皇帝的妃子,可她的娘家却是个小户官吏,身份在众多嫔妃中算是比较卑微的了。 而当时皇后对无法扶植起来的七皇子已经倍感失望了,所以便想着再寻找一枚可以培植的棋子。 搜寻了良久,皇后很难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人选,最终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刚被太医诊断怀了男胎的良妃身上。 依着皇后的狠辣手段,但凡宫中的嫔妃怀了孕,她必定会指使人将怀了男胎的嫔妃给毒害。 轻者胎死腹中,重者一尸两命。 随着一天天接近良妃临盆的日子,老皇帝很是高兴。 因为之前的妃子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办法生下健康的皇子,只有良妃平安坚持到了现在。 所以对于八皇子的到来,老皇帝怎可能不期待。 如老皇帝所愿,良妃和八皇子母子二人平安。 只是,在八皇子被奶娘抱去喂奶后的半个时辰,良妃还是死了。 接生嬷嬷说良妃是突然的产后血崩,让人措手不及。 老皇帝除了痛惜,也只能听天由命,派人将良妃给厚葬了。 事实上,皇后是屏退了众人,悄悄潜入了良妃的房间里,告诉她,只要她死了,自己便会将八皇子抚养成人,会将他培养成千古一帝。 如果良妃不死,那么八皇子有一个身份卑微的母亲,日后很难成事。 良妃听完了皇后的话后,很是震惊。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皇后说的很对。 她很有自知之明,因为自己的身份,她在宫中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和明里暗里的嘲讽。 她不愿意让八皇子以后也受人欺负,所以在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为了八皇子,她默然答应了皇后的建议。 皇后来找良妃,也不是来征求她的意见,而是想着借着良妃的口,让老皇帝误以为让皇后抚养八皇子这是良妃弥留之前的嘱托。 毕竟,那时候老皇帝和皇后的关系早就恶化了多年。 如果是良妃的意思,那老皇帝应当不忍心拒绝。 刚生产完后的良妃本就体力不济,在被灌下一碗活血化瘀的汤药后,果真是大出血厉害。 在她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老皇帝接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当老皇帝听完了她的遗言之后,良妃不舍的看了一眼被皇后抱在怀里的八皇子,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皇后和秋蝉之所以提起了有关良妃的陈年旧事,那是因为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了七皇子,又因为七皇子联想到了如今无法振作起来的八皇子。 提到八皇子,又不得不将提到抚养他的初衷。 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团麻绳,越扯越多,于是话匣子打开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们以为四周无人,因此主仆二人也没有太多忌讳。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好不容易被小祥子苦口婆心劝着出来晒晒太阳的八皇子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墙一串红后面。 当然,小祥子也好巧不巧的不在身边,因为他发现八皇子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因此返回去找玉佩了。 与此同时,皇后和秋蝉也已经离开了,往凤鸾宫方向走去了。 当小祥子找到玉佩的时候,八皇子也已经将皇后和秋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时,他一张脸苍白如纸,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拳,身子有些发抖。 小祥子以为八皇子不舒服,紧张的不得了,一个劲的追问原因。 然而,八皇子就是一个字不说。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在被人丢入冰冷的湖水里差点被淹死的时候,他不曾如此愤恨过。 在被人差点乱棍打死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抓狂过。 可现在,得知了良妃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死,他的心疼得拧在了一起。 他恨,恨自己是个男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子,想必无辜的母妃也不会死。 他恨,恨皇后这些年来一直以一个恩人的姿态教养她。 而他,还要对一个仇人感恩戴德,唤她为“母后”…… 看着八皇子继而转为铁青色的脸,在小祥子急得快要哭了出来的时候,八皇子总算有了反应。 他用如同染上一层雾霭似的眸子望着小祥子,颤抖的双唇很想将自己心中的痛苦告诉他,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回明阳宫”这四个字。 良妃的死被皇后瞒了这么多年,皇后自然是不可能让旁人知道的,尤其是不愿让八皇子知道。 而小祥子是当年皇后指派到八皇子身边的,就算这些年来小祥子对八皇子忠心耿耿,服侍的他周到体贴,可是八皇子不敢冒险将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告诉小祥子。 可能是对人性产生了怀疑,他现在也不敢再如同之前一样,毫无保留的相信小祥子了。 皇后曾经给他说过几句话,他当时并未往心里去,但现在想来,他竟觉得皇后说的极对。 人心险恶,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因为,只有自己不会出卖自己,不会欺骗自己。 能在背后给你捅刀子的人,大多是最了解你,与你最亲近的人。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你的致命弱点,能准确的戳中你的痛处,让你无力反击。 所以,八皇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小祥子的。 哪怕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能冒险。 母妃已经死了,他就是为了母妃,也要苟活于世。 在这黑暗的皇宫里,只有强大起来,方能自保。 这个现实,他已经认清了。 不过,却不代表他就要依着皇后最初的意思,去跟宣王、清王,甚至是亓灏争夺皇位。 他年纪还小,无法与那些年长的哥哥抗衡。 唯有先以自闭来自保,才能拖延时间长远计算。 至于皇后,他不会因为她抚养自己多年便会手下留情。 倘若日后他得了可以除掉她的机会,必定不会心慈手软! 大概是对皇后的恨意,让八皇子今日隐忍不住了,当着秋蝉和小祥子的面,因着顾瑾璃与皇后对着干了起来。 当然,他强力压下了满腔恨意,只让旁人以为他对皇后的无礼仅仅是维护顾瑾璃罢了。 见小祥子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八皇子如同没看到他惊讶表情的样子,转身往软塌上走,“我累了。” 三个字,暗示着小祥子该离开了。 小祥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他忍不住开口道:“八皇子,您刚才为何要为了顾侧妃惹怒皇后娘娘?您要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不好,这万一……” 其实,小祥子是想说,八皇子犯不着为了顾瑾璃而得罪皇后。 毕竟,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而亓灏是皇后一心要除掉的人。 虽然八皇子很是看重与亓灏之间的兄弟情意,亓灏待八皇子这些年来也一直不错,可是小祥子始终没忘记皇后当年的嘱咐。 在监督、陪伴八皇子成长的同时,将他辅佐成为一个可以与其他皇子、王爷相匹敌的人。 小祥子的目标与皇后一致,都是要八皇子将来登基为帝。 故而,小祥子看问题看得透彻,也要比八皇子更加现实。 不过,暂时他还是一切都以八皇子为主的。 之所以跟八皇子说这些,是觉得八皇子的羽翼还未丰满,而这宫中又有不少想要害他的人。 如果八皇子得罪了皇后,皇后对他不管不问的话,那他没了皇后的依靠,在宫里受了委屈的话,又要找谁去撑腰呢? 再说了,就算亓灏对八皇子的好是出自本心,可他又不住在宫里,八皇子要是有什么事情,住在宁王府的亓灏,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飞到宫里来,为八皇子排忧解难。 这就好比是上次八皇子被人捆在麻袋里毒打一样,亓灏就是着急生气又如何?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出去。”八皇子背对着小祥子,闭着眼睛不容置疑。 小祥子还是头一次被八皇子用如此冷淡的态度对待,他有点委屈。 “是,八皇子。”闷声应了一下,他垂着脑袋出了房间。 待身后的门关上,八皇子睁开的眼睛神色复杂。 他也不愿这样对待小祥子,可是他没有办法。 这宫里,危机重重。 他不敢再随意的相信谁了,唯有用一副冷漠的面孔将自己包裹起来。 而顾瑾璃,他维护她,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亓灏,另一部分原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接触的次数不多,可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无形的线,让他不自主的就想向她靠近。 当然,他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有着六岁之隔。 可能,亓灏是他的四哥,顾瑾璃在他眼里像姐姐。 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之前喊尹素婉也为“婉姐姐”。 然而在面对顾瑾璃的时候,他却喊不出“姐姐”二字,这如同他从来没有喊过尹素婉“王妃”一样。 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总之他觉得他已经不能用一个孩子的眼光来看她……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又闭上了眼,脑子里在想着如何让自己快些强大起来,然后为良妃报仇雪恨。 “气死本宫了,小八竟然为了顾瑾琇那个贱人跟本宫顶嘴!”凤鸾宫里,皇后将秋蝉递上前的茶杯往地上重重的一摔,恼怒道:“早知道他如此的大逆不道,本宫真该在他生下来后就一把掐死他!也省的现在被他气死!” 秋蝉灵敏的避过洒在地上的热茶,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娘娘,您也知道,八皇子心善,小时候就不敢杀生,刚才看到您要按着宫规来处置顾瑾琇,心里自然是不忍的。” “再说了,八皇子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 “呵,为本宫好?”皇后冷哼一声,忿忿道:“他是为了亓灏!” “要真是为本宫好,早该振作起来,哪里还整天这么不死不活的样子?” “娘娘。”秋蝉也算是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她心里很喜欢八皇子,因此为他说话道:“八皇子有句话说的没错,顾瑾琇怀的是皇家的孩子,要是在您手里出了事情,您总得给个交代的。” “朝中近日有些大臣正在挑方家的错,您真让顾瑾琇肚子里那孩子没了的话,想必那些人一定会抓住机会,给您扣个大罪名。” “到时候,您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嘛。” 虽然知道秋蝉这是在安慰自己,可皇后听了后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哼,那些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方家在朝中根基深稳,哪里是他们想拔根而起的?” 秋蝉见皇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又倒了杯茶放在了她的手边。 皇后抿了一口,忽然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语锋一转,“秋蝉,你说,小八该不会是对顾瑾琇……” 对于皇后的欲言又止,秋蝉瞬间秒懂。 她瞪大眼睛,嘴角抽了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声音:“娘娘,您多虑了,八皇子怎可能对顾瑾琇有那样的想法呢?” 皇后皱着眉头,握紧了茶杯,意味深长道:“本宫觉得小八这次有点不对劲。” 虽然八皇子的个头一日比一日搞,清秀好看的五官也越发的有棱有角了,但在秋蝉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讪讪一笑,秋蝉低声道:“娘娘,您刚才也说了,八皇子维护顾瑾琇是看在宁王爷的面子上,所以他是不可能跟顾瑾琇有什么瓜葛的。” “而且,八皇子不是十九岁,而是九岁,更是不可能了。” 皇后听罢,撇嘴道:“相差六岁算什么?你不知道,在皇上十一岁的时候,还喜欢上了一个二十岁的宫女呢!” “呃……”秋蝉还是头一次知道老皇帝的旧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十一岁的老皇帝,二十岁的老宫女? 他们之间,可是相差了九岁,这比八皇子和顾瑾璃更加匪夷所思。 当然,老皇帝那个时候只是对于那个一直照看他的宫女产生了依赖,可太后非得说是那宫女引诱了老皇帝,所以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于是派人将宫女给活活打死了。 其实,二十岁的宫女也不算老,可是跟那个时候的老皇帝比起来,确实“老”了很多。 宫女的死,只是让当年的老皇帝稍微难过了一两天,随后这件事就从他的记忆里慢慢的淡化了。 “哦,对了。”收回思绪,皇后又问道:“丽妃和清王最近如何?他们可还老实?” 秋蝉赶紧回神,应道:“丽妃没有什么动作,不过清王好像得了花柳病,据说找了大夫去王府里医治。”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宣王,他似乎也得了花柳病,反正这两日大夫一直进进出出。” “花柳病?”皇后一听,差点没将自己口中的茶水给喷到秋蝉的脸上,眼睛里燃起了亮光:“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蝉想了想,缓缓道:“具体的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 “只是听说他们两个人近日竟找了看花柳病的大夫上门看病,可能是染上了不干净的病了。” 皇后勾了勾唇,心头的阴霾瞬间扫去了一半。 她抬手理了理发髻,然后看着自己指甲上红色的蔻丹,幽幽道:“秋蝉,立即将清王和宣王同时染上花柳病的消息散播出去!” “现在?”秋蝉没料到皇后竟这么急,不禁问道。 皇后点头,冷声道:“如果能毁了他们二人的名声最好,若毁不了,也能给大家增添点茶余饭后的笑谈,也是不错的。” “是,娘娘。”秋蝉颔首,随即离开。 皇后看着冒热气的茶杯,唇角轻扬。 清王这些年,一直不近女色,可丽妃赏赐了他好几个宫女,他也没有拒绝。 请了治花柳病的大夫上门,难道是一夜跟多个女人欢好所致? 宣王府中没有正妃、侧妃,也没有什么夫人,整日装出来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来,如今却跟清王一样染上了病,这可真是讽刺的厉害。 打了个呵欠,她有些乏了,于是便脱了鞋子上了床。 顾瑾璃出了宫门口后,在上马车之前吩咐车夫驾车往悦来茶室方向走去。 荷香知道顾瑾璃因为尹素婉而心情不好,不想回宁王府也没什么奇怪的。 马车到了茶室门口停下后,见顾瑾璃直接打发走了车夫后,荷香疑惑道:“主子,您把马车赶走了,一会咱们怎么回去?” 顾瑾璃一边往大厅里面走,一边不假思索道:“不回去了。” “啊?”荷香听后,张大的嘴巴好一会才合上:“咱们不回去了?” 顾瑾璃“嗯”了声,然后见陈亮迎了上来,便对他点点头:“掌柜的。” 尹素婉有孕并重回宁王府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陈亮给店小二们使了个眼色,先是示意他们等会少说话。 给顾瑾璃行了个礼,他热情得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样,道:“今个您是要去几楼?” 自打上次顾瑾璃离开后,陈亮便每日都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专门为顾瑾璃留一个座位。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可是陈亮要保证每次顾瑾璃来的时候,她都是有座位的。 当然,顾瑾璃要是想去三楼,那更是没问题。 毕竟三楼的价位极高,几乎无人能负担的起,所以也就成了顾瑾璃的私人领域。 顾瑾璃想起了庙会那日在二楼上与亓灏生出了矛盾,他二话不说就误会了自己,便低声道:“三楼。” “好,小的这就让小二给您上茶去。”给顾瑾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掌柜的急忙转身去了后厨,让人立刻准备最好的茶叶以及一些可口的小点心送到三楼去。 上了三楼后,顾瑾璃望着那熟悉的一切,不痛快的心总算是平和了下来。 那假山上的潺潺流水摇曳着动人的声音,也将她这几日的郁气冲淡了不少。 满屋子里的空气中都飘逸着淡淡的清香,这香味不是熏香的味道,有点像梅花,也有点像桃花,总之非常好闻。 顾瑾璃坐下后,轻靠着身后的软垫,对一旁站着的荷香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坐。” 荷香点头,也在顾瑾璃身边坐了下来。 没一会,掌柜的便带着小二们端着茶盘以及盛有小吃的碟子进来了。 顾瑾璃扫了一眼碟子,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有心了。” 她怀孕了,再加上最近心情不好,故而胃口也不好。 可掌柜的竟在碟子里除了放点心之外,还放了不少开胃的酸梅干之类的,可见真的很贴心细心。 “应该的。”掌柜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又道:“小的就不打扰顾侧妃了,有什么事情您让人喊一声就行。” 见顾瑾璃点头,他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捏起一颗酸梅干,轻轻咬了一口,酸的她秀眉轻蹙。 “主子,您喝点茶。”荷香见状,急忙给她倒了杯茶。 顾瑾璃喝了一口,将满嘴的酸味压下,将碟子推给荷香,“你尝尝。” 荷香犹豫了一下,但也不好拂了顾瑾璃的心意,于是拿了最小的一块放进嘴巴里。 果不其然,她也酸的想哭。 顾瑾璃微微一笑,又将一块糕点塞进荷香嘴里,“这叫同甘共酸。” 荷香的嘴巴里塞着糕点,她没法说话,但见着顾瑾璃眉眼间带着笑意,一颗担忧的心也就稍微放松了许多。 她真的很害怕顾瑾璃承受太多压力,有一天会受不住。 可见顾瑾璃还能笑出来,说明情况不算太糟糕。 只是,顾瑾璃今晚真的不回宁王府了? 将糕点咽下,荷香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主子,您不打算回王府了,这是真的吗?” 顾瑾璃顺势躺下,抬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梁柱,轻声道:“不想回去。” 那雕花梁柱也是自己亲自画的图纸设计的,那是一团盛开的牡丹,大气又娇艳。 “可是……”荷香低下头,忍不住道:“您要是不回去,王爷会担心的。” “还有,今日尹素婉刚回府,您不回去的话,不是在间接表明您向她认输了吗?” 顾瑾璃从来不在乎输赢这个东西,因为她没有一颗喜欢拈风吃醋的心,更不屑与谁去争宠。 刚才唇间的笑意渐渐隐去,她冷笑道:“赢了又如何?输了又能怎样?” 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子的下人。 顾瑾璃不喜争斗,荷香和爱月同样也是如此。 可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也是跟他们一样的。 就好比是尹素婉,她既然能重新回到宁王府,必定是做好了一番准备的。 荷香也不愿顾瑾璃身陷后院这些争斗中,然而有时候不是人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人。 顾瑾璃不出手,可尹素婉会。 所以,荷香也不是希望顾瑾璃去争去抢,而是不希望她处于被动罢了。 还有,荷香觉得顾瑾璃能与亓灏走到这一步,真的是非常艰难了。 如果他们二人能和好,荷香比任何人都高兴。 但是,如今这情况却复杂的很…… “荷香。”深吸一口气,顾瑾璃的语气沉了下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尹素婉的对手,到现在为止,我仍旧不是。” “尹素婉是尹太傅的嫡女,她的出身就比我这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庶女要高贵很多。” “此外,她还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被封为‘颐和郡主’,而我又是什么身份?” “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罢了。” “再说了,尹素婉她……”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荷香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眼泪不自觉的涌现了出来。 她抱着顾瑾璃,哽咽道:“主子,您不是没人疼没人爱,您有奴婢和爱月,还有小红陪着!” 顾瑾璃的鼻子发酸,可仍旧倔强的扯着唇,笑道:“你哭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必为我掉眼泪。” 最重要的一点,她还没说。 那就是,最初尹素婉就是亓灏的心头至爱。 而到了现在,尹素婉又回到了亓灏身边。 尽管中间尹素婉和亓灏二人之间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日子,但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可惜,如今的顾瑾璃却无法再做到洒脱的置身事外了…… 也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这场闹剧,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见顾瑾璃笑不由衷,荷香又心疼起来,“主子……” 顾瑾璃揉了揉荷香的脑袋,故作坚强道:“好了,今晚就先委屈你在这里陪我睡一晚了。” 她今晚确实不愿意回去了,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让自己放空一天。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要去做,谁也不要见。 就在这个私人空间里躲一天,只一天她就很满足了。 荷香擦了擦眼泪,小声道:“那奴婢一会让秦峰往王府里送个信儿。” 一般没事的时候,秦峰都会守在暗处。 所以,只要顾瑾璃和荷香唤一声,秦峰便会出现。 “先不急,喝完了这壶茶之后再说。”顾瑾璃闭上眼,淡淡道。 她不知道现在亓灏还不会担心自己,但是她很想知道亓灏在收到秦峰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心里有点矛盾,既希望他会生气,然后在一怒之下亲自将自己带回宁王府。 又希望他不要过来,给她一个独立安静的空间好好享受一下这没有乱七八糟的破事所烦扰的短暂时间…… 荷香吸了吸鼻子,道:“奴婢知道了。” 二楼的某个桌子旁,坐着戴着面具,隐去真容的陈泽轩。 他仍旧坐在上次的位子上,而顾瑾璃的桌子却因为被陈亮保留了下来,故而没人坐。 空荡荡的,如同他的心一样。 刚才,他一直目送着她上三楼。 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他。 尹素婉是什么样的女人,陈泽轩也算是了解。 毕竟她是当初亓灏用心爱过的女人,因此陈泽轩必定会派人摸透尹素婉的性子。 她为了留住亓灏,肯定会使出全身解数,让亓灏回心转意。 可是,亓灏也不是一个随便就能上当受骗的人。 如果说,上个月初五,紫桑和云国使臣离开的那晚上,亓灏真与尹素婉欢好过,那么他又是怎么中计的呢? 春药?还是酒醉之下真的将尹素婉当作了顾瑾璃? 反正,陈泽轩是不相信亓灏会落入尹素婉的圈套之中。 然而,孩子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不是亓灏的,依着他的脾性,又怎会承认呢? 这个问题,在困扰着顾瑾璃的同时,也在困扰着陈泽轩。 但是,他们二人都不能去问亓灏。 顾瑾璃是被亓灏给伤了,不愿面对他与尹素婉。 而陈泽轩则是背着老皇帝和亓灏偷偷回京的,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视线落在三楼关着的房门上良久,陈泽轩苦涩的牵起唇角,喃喃道:“我要该如何对你,顾瑾璃?”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桌子下面响了起来。 陈泽轩低头,只见桌脚上缠着一条小红蛇。 小红蛇吐着舌头,“嗞嗞嗞嗞”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陈泽轩猜到小红蛇一定是黑衣人送来传递信息的,他盯着小红蛇,在它又重复了一遍后,便明白了小红蛇所要表示的意思。 黑衣人是要陈泽轩立马回白玉楼,并嘱咐他不要把顾瑾璃的身世告诉她。 不用黑衣人是,陈泽轩也会这样做。 因为顾瑾璃的身世,牵扯甚广。 万一不小心被人泄露了出去,那么后果极其的严重。 造成的后果,不是他能以一己之力弥补的。 抬手摸了摸小红蛇的脑袋,陈泽轩起身离开。 隐在暗处的秦峰,一开始也没注意到陈泽轩才存在。 这时,随着陈泽轩的走动,秦峰便看到了他。 怎么说都跟在亓灏身边多年,即便是有时候秦峰的脑袋不怎么灵光,可偶尔该有的警觉性他还是有的。 看着青天白日里戴着面具的陈泽轩,他觉得有必要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不过,秦峰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要保护好顾瑾璃的安全。 所以,调查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比较妥当。 要不然,在自己分神的时候,顾瑾璃若出现了意外,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陈泽轩很快回了白玉楼,黑衣人不等他坐下,便开门见山道:“老皇帝现在中毒了,你去查一下是谁做的手脚。” “嗯?”陈泽轩最近的心思都在顾瑾璃身上了,自然没功夫去关注老皇帝,因此在听到黑衣人的话后,愣了一下:“什么毒?” 黑衣人的眼里划过一抹冷光,幽幽道:“一种奇怪的毒。” “我知道了。”陈泽轩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黑衣人猜到他心里必定是在想顾瑾璃,冷哼一声,不悦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毁了我的计划,你担当不起。” 陈泽轩身子一颤,“嗯”了声。 第250章 好久不见 寿康宫里,太后一边拿着小锤子敲着腿,一边感慨道:“哀家真是没想到,婉儿还能咸鱼翻身。” 兰嬷嬷将茶杯谄媚的递上前,笑道:“咱们颐和郡主承蒙太后和皇上厚爱,自然是个有福气的。” “就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小世子,也是有福气的孩子。” 太后听着兰嬷嬷的奉承话,老眼里带上了笑意:“也是她命好,能怀上咱们皇家的孩子。” “是是,太后说的对。”见太后受用,兰嬷嬷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 “不过。”太后抿了口茶,语锋一转:“顾瑾琇那个女人也怀孕了,而且孩子的月份比婉儿的大,如果她生下个女婴也就罢了,若是个男婴……” 兰嬷嬷知道太后的意思,她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太后用不担心,皇上不是下过圣旨了吗?册封颐和郡主的孩子为世子,也就是说就算顾瑾琇生下男孩,身份也永远是个庶子!”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你也别忘了,不管是皇家朝臣,还是平民百姓,但凡有嫡庶之分了,那必定少不了争斗。”太后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提早动手比较好。” “要不然,夜长梦多。” 兰嬷嬷想了想,继续道:“太后,老奴觉得颐和郡主刚回王府,如果顾瑾琇的孩子这么快就没了,难免让人怀疑到颐和郡主的头上去。” “毕竟郡主离开宁王府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对她在王府中的风评响影不好。” 太后觉得兰嬷嬷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也罢,那就再缓缓。” 兰嬷嬷可不是贾公公会为顾瑾璃着想,她不过是收了尹素婉的好处罢了,想事情所以想的深远一些。 “皇上病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太后皱眉道:“怎的皇上现在的身子,连哀家这个老太婆都不如了?” 兰嬷嬷对于老皇帝那边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她道:“有魏太医照看着,您别担心。” 太后“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自打那晚上顾成恩中了莫芷嫣的药后,至今这十天,他都没有回过相府。 顾淮一开始不知道顾成恩不回来的原因,只当他是忙着刑部里的事情,后来问过大夫后人才知道原来顾成恩与莫芷嫣闹了矛盾。 莫芷嫣下药一事,毕竟大夫人也参与到了其中,故而不可能将真正原因告诉顾淮。 老皇帝身体抱恙,这些日子朝臣也就免了上朝。 在大夫人要求顾成恩回家多次失败后,今日顾淮特意派人将顾成恩从刑部里喊了回来,书房里,父子二人先是讨论一下朝中事宜,随后才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家长里短的琐事上。 “父亲,尹素婉怀孕了,阿璃该怎么办?”顾成恩的心思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顾瑾璃,因此话题也会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淮本以为顾成恩会率先提的人是莫芷嫣,先是一怔,他神色复杂道:“我也没想过尹素婉会突然怀孕。” “现在她已经回了宁王府,总不可能让阿璃把她赶出来。” “要是真能这样,想必亓灏也不会把尹素婉接回去了。” “再说了,依着阿璃的性子,也不会主动去与尹素婉斗。” 重重叹了口气,顾淮的表情也带着多少无奈:“那依着你看,该如何是好?” 当初顾淮不管是给顾瑾璃,还是顾成恩都说过,只要顾瑾璃喜欢,那顾淮便会成全她,尊重她的选择。 而从她选择了亓灏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她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当然,这也有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意味。 不过,如果这换做是顾瑾琇,那顾淮肯定又会别有一番说辞。 顾成恩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父亲,要不然把阿璃接回来吧?” “她现在怀着身子,尹素婉那样心机深重,必定不会容阿璃平安生下亓灏的孩子。” “如果让阿璃继续生活在宁王府,我担心有一天会……” 顾瑾璃怀了亓灏的孩子,虽然他心里不痛快,像是扎了根刺一样。 可是,如果能将顾瑾璃接回来,那么他可以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她肚子里那个孽种。 只要她在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顾成恩对顾瑾璃表现出来的关心,似乎要超过对顾瑾琇这个亲妹妹了。 顾淮打量着顾成恩的眼神充满着审视,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 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他心头一惊。 张了张嘴,顾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发问。 半晌,他才道:“恩儿,你与阿璃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阿璃到底是父亲的女儿,父亲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问的。” “尹素婉怀了孩子不假,但是阿璃的孩子也是亓灏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亓灏总不会让阿璃吃了亏。” “现在,你先不要管阿璃了,先给父亲说说你与芷嫣的事情。” 关于亓灏和顾瑾璃、尹素婉三人之间的纠葛,顾淮不知道内情,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没心力再去管顾瑾璃。 因为尹太傅瘫痪了,之前依附于尹家的那些人,如今开始动摇了。 如果顾淮现在不抓紧时间去拉拢那些大臣,他们将会被亓灏或者是清王给抢走。 所以,对于人员的抢夺大战迫在眉睫。 即便将顾瑾琇嫁给了清王,可在顾淮的心里,只有宣王才是那个能登得大统之人。 清王是他的女婿不假,但他不会因此而改变初心。 此外,在顾成恩冷落了莫芷嫣的这十天,也不知道是莫芷嫣派人往莫家送了消息,还是莫东升自己找了人打听,反正他知道了顾成恩婚后对莫芷嫣很是冷淡,于是便三天两头的约见顾淮,话里话外透不满。 怎么说莫家只莫芷嫣一个女儿,虽然嫁给了丞相的嫡子,可也是不是下嫁,怎能让莫芷嫣受了委屈呢? 莫东升虽然平日里看着脾气温和,可一旦涉及到莫芷嫣的事情上,他是分毫不让,护短护的厉害。 听出莫东升的责备之意,顾淮很是尴尬,只好再三保证不会亏待莫芷嫣的。 所以,他现在必须得与顾成恩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一听顾淮提到莫芷嫣,顾成恩的脸色立即覆上了一层寒霜:“父亲,今日我不想提这件事情。” 顾淮听罢,脸色也难看起来,语气不满道:“芷嫣再怎么不是,可她也是你的妻子。” “而且,她也没对你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你何须如此动怒?” “再说了,你也已经冷落了她这么多天了,火气就是再大,也该消了吧?” “夫妻两个人,哪里有什么隔夜的仇?” 顾成恩听着顾淮这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皱眉冷声道:“父亲,这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不原则的,你莫要小题大做!”顾淮见顾成恩还越发的上纲上线了,不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不容置疑道:“刑部里根本就没那么多事情,今晚你就回来住!否则,父亲不介意派人将你绑回来!” 的确,刑部里的事务确实没有多到让顾成恩废寝忘食不回家的地步。 杀害尹素汐的凶手郭明顺查到现在仍查不出来,只好效仿当初顾成恩一样,偷偷摸摸的找了只替罪羊。 尹太傅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他无法为尹素汐做主,但大夫人可以。 她写了信给郭明顺,一定要让郭明顺将凶手折磨的生不如死才行。 本就是郭明顺找的人,郭明顺自然满口答应大夫人。 而顾成恩对此,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尹素汐的死与他无关,他没必要去揭穿郭明顺。 就算是要揭穿,也绝对不是现在。 凭借顾成恩的武功,魏廖就算是真的派出人绑着他,他也能逃脱。 可是,怎么说二人都是父子,顾成恩不好拂了顾淮的面子。 因此,他犹豫了良久,才点点头。 顾淮见顾成恩答应了,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 给顾成恩倒了杯茶,于是两个人又聊了些官场上的事情这才让顾成恩回刑部。 顾成恩一出顾淮的书房,便看到了台阶下面大夫人和莫芷嫣正在等着自己。 眸光一冷,顾成恩当作没看到莫芷嫣一样,目不斜视的移开视线里,抬脚就要离开。 “快。”大夫人给莫芷嫣使了个颜色,也不忘记轻轻莫芷嫣往顾成恩的身上推了一把。 “相关!”莫芷嫣等了顾成恩这么久,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哪里能容得他走人? 大步上前,她眼泪婆娑的瞅着顾成恩,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顾成恩很想告诉莫芷嫣,他不会原谅她的。 可是,这时大夫人又走了过来,拉着莫芷嫣和顾成恩的手,语重心长道:“恩儿,嫣然是个好姑娘。” “那件事情你就当过去了吧?别再和芷嫣置气了。” 顾成恩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但手却被大夫人用力的按住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莫芷嫣,他只好闷声道:“我今晚回来住。” 他之所以说这样一句话,并不是为了莫芷嫣,而是刚才在书房的时候已经答应了顾淮。 可听在莫芷嫣耳中,倒像是顾成恩已经原谅了她似的。 她心里一喜,擦着眼泪重重点头。 大夫人看着莫芷嫣如此好满足,不由得摇摇头,对顾成恩道:“早点回来,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顾成恩“嗯”了声,离开了院子。 “傻孩子,恩儿都原谅你了,你还哭什么?”帮莫芷嫣理了理头发,大夫人一边拉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去,一边道:“你今晚给恩儿亲手做几道菜试试,想必他会更高兴。” “是,母亲。”别说为顾成恩做几道菜,就是顾成恩要莫芷嫣掏心掏肺,她都愿意。 见莫芷嫣乖巧,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随着天渐渐暗了下来,亓灏的心也越来越烦躁。 因为,顾瑾璃还没有回来。 “王爷。”就在亓灏准备让杜江去找顾瑾璃的时候,杜江刚好进来了:“秦峰传信回来说,顾侧妃和荷香今晚不回来了。” “嗯?”亓灏剑眉紧皱,语气也带着一丝冷意:“什么意思?王府是她的家,她不回来要去哪里住?” 杜江低声道:“顾侧妃的意思是,今晚和荷香在茶室的三楼住一晚上。” 亓灏听罢,搭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攥拳:“去接她回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但并未立即动手,而是继续道:“王爷,今个顾侧妃进宫给皇上解毒的时候,顺便去明阳宫看望八皇子了。” “是吗?”亓灏一怔,抿唇道:“她有心了。” 仔细想想,自己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好像有日子没去看望八皇子了。 而八皇子又心思细腻敏感,看到自己这么长时间没去看望他,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胡思乱想。 顾瑾璃今日去了,应该会给八皇子一些安慰吧。 杜江点头,又道:“不过,皇后在听说顾侧妃去看八皇子后,也立刻赶去了明阳宫,并且以顾侧妃打扰了八皇子休息为名要按着宫规重罚顾侧妃,幸好八皇子拦住了。” “只是,八皇子似乎因此而得罪了皇后。” 杜江的这些话,要比刚才听到顾瑾璃今晚留宿在外面还要让亓灏错愕。 错愕之后,便是生气。 他竟没想到,皇后会想着对顾瑾璃动手。 至于这其中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要除掉顾瑾璃腹中的孩子。 杜江见亓灏犀利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杀气,立即劝道:“王爷,现在还不是要对皇后动手的机会。” “朝中大臣们最近有些浮躁,如果皇后死了,方家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看在阿顾没事的份上,那本王就先留她多活一段时间!”亓灏吐出一口浊气,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哦,对了。”亓灏不问,杜江都差点忘记了,“秦峰说,在茶楼里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有点像您上次见到的那人。” 亓灏立刻想起来了,沉声道:“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是。”杜江将所有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亓灏的目光透过窗户望着那昏暗的天空,苦笑道:“阿顾,你真的连家也不愿意回了吗?” 揉了揉眉心,他脑袋也乱哄哄的。 茶楼里,陈亮在得知顾瑾璃和荷香要留宿三楼后,很是诧异。 转念一想,顾瑾璃不回王府的原因,他也就没敢多问。 三楼里不管是摆设还是其他的,都不亚于外面的客栈。 可是,陈亮总觉得让顾瑾璃住在这里委屈她了,因此便想给她去客栈里订一件上好的房间供她休息。 然而,顾瑾璃却道:“没关系,只一晚上而已,没那么讲究的。” 以前在相府里的琉璃院,冬天冻死,夏天热死,她和两个丫鬟不也是照样过了四年? 陈亮见顾瑾璃坚持,也只能听从她的意思,连忙让人去准备两条干净的被褥送了上去。 就在店小二抱着被子准备上楼的时候,杜江却出现在了三楼的楼梯口。 巧的是,荷香正要下楼接被子,于是便与杜江撞见了。 荷香一愣,问道:“杜侍卫,你怎么在这里?” 杜江道:“荷香姑娘,王爷派我来接顾侧妃回府。” “呃……”荷香迟疑片刻,低声道:“杜侍卫请等一下,我先问一下主子的意思。” 杜江:“好。” 店小二听到了杜江和荷香的对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将被子继续送上楼还是再拿下去,因此愣在了原地。 纠结了一会后,他决定还是先抱下去,询问一下掌柜的比较好。 顾瑾璃见荷香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便问道:“被子呢?” 荷香道:“主子,王爷让杜江来接您了。” 顾瑾璃刚才还柔和的脸立即僵硬了起来,她直直的看着荷香,眼神里涌动着淡淡的流光。 亓灏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奇怪,毕竟自己让秦峰往王府里送过口信。 那他让杜江来接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吗?他的冷漠和回避,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还是说,怕与自己情变的消息传了出去,影响不好? “主子?”见顾瑾璃迟迟没有反应,荷香提醒道:“杜侍卫还在外面等着呢!” 顾瑾璃眸光挣扎,最终还是拗不过心里的不甘,站了起来:“走吧。” 荷香一开始就想让顾瑾璃回王府,现在见她回去,很是开心的跟在了后面。 杜江等在外面很是忐忑,他还以为顾瑾璃不愿意,待看到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睛一亮:“顾侧妃。” 顾瑾璃面色平静中带着清冷,她看了一眼杜江,然后沉默的下了楼。 陈亮和店小二早已等在了楼下,见顾瑾璃下来,立即迎上前,“顾侧妃。” “掌柜的,真是不好意思,府中有些事情,我得先回去了。”顾瑾璃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却让陈亮万分惶恐。 陈亮连连摆手,恭敬道:“顾侧妃千万不要这么说,王府里的事情要紧。” 顾瑾璃笑了笑,“改日见。” 说罢,便往门外走去。 荷香紧跟其后,扶着顾瑾璃上了马车,陈亮站在门口相送。 等顾瑾璃走出去好远后,他才回去。 马车上,顾瑾璃撩开车帘子一角,看着漆黑的天空中有星星隐隐若现,又轻轻放下了帘子。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这一整日她觉得过得稀里糊涂的。 不刻意去想的话,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了,总之整个人晕乎乎的。 见顾瑾璃眉宇间泛着一股疲惫之意,荷香贴心道:“主子,您要不先躺着睡会吧?等到了王府,奴婢喊您起来。” 顾瑾璃摇头,强撑着精神,“没事,回去再睡。” 说是回去再睡觉,可荷香知道顾瑾璃一定睡不着。 之前,顾瑾璃被亓灏莫名其妙冷落的时候,顾瑾璃都睡不着,何况是今日尹素婉回来了?想必顾瑾璃更是睡不着了。 “主子……”荷香动了动唇,还是没忍住道:“您要是累了,就给奴婢和爱月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她话里的意思很多,不止是单单指刚才。 顾瑾璃听懂了,她扯了扯唇,“我不会累的。” 嘴上在逞强,心里已经下了好久的雨了。 爱的世界里,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 而她和亓灏,原本说好要一起白头到老的两个人,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爱着爱着,似乎倦了,厌了…… 准确的说,是她被亓灏厌倦了。 全世界好像都知道她已经从亓灏的心头好变成了散落在地上凋零的花,能若无其事的撑到现在,她真的有些累了。 只是,她不能表露出来,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正如顾淮今日给顾成恩所说那般,自己的选择,就是含着泪,心里比黄连还苦,也要硬着头皮的挨下去。 闭上眼睛,她靠在车厢壁上,压下心头万千思绪。 没一会,马车便到了宁王府门口。 “顾侧妃,到了。”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瑾璃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荷香撩起车帘,顾瑾璃看着门匾上“宁王府”这三个烫金大字,缓缓下了马车。 像在宫里的时候一样,她走得也极慢。 荷香理解她的心情,只能默默叹气。 在通往芙蕖院的小路上,顾瑾璃突然顿住了脚。 攥着袖子,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亓灏,绷直了身子。 亓灏自然也看到了顾瑾璃,他的半张脸隐在黑夜里,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二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南一北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荷香见亓灏竟等在这里,心里想着他肯定是在等顾瑾璃,觉得如此好的一个机会,若是好好把握,兴许让二人能坦诚相对,解开心结,和好如初,于是便打破了沉寂和尴尬,提高了声音对顾瑾璃道:“主子,王爷应该是有话跟您说,奴婢先回去了。” 这话虽然是对顾瑾璃说的,可却是有意让亓灏听到。 果真,亓灏听罢后,往顾瑾璃这边走了几步,不过还是没开口。 荷香有眼力劲的赶紧退下,留给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空间。 似乎真的好些日子没见了,顾瑾璃看着近在咫尺的亓灏,红了眼圈:“亓灏,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流露着顾瑾璃满满的委屈和心酸。 曾经分明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难道就要形同陌路了吗? 她不甘心,可是又好像无能为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才好,只能看着自己与亓灏之间越走越远…… 顾瑾璃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即便是动作很轻,但仍旧在亓灏的心头划过了一道伤。 他知道,她是故意说这样赌气的话来刺激自己的。 不敢看顾瑾璃的眼睛,他闷声道:“有些事情,我以后再给你解释。” “以后么?”顾瑾璃总算是等到亓灏的一句话了,她将滑进嘴里的眼泪咽下,勾着唇轻笑道:“以后是什么时候?有个准确时间吗?” “阿顾……”余光瞥见顾瑾璃眼角那晶莹的泪光,亓灏的心又疼了起来。 克制住上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亓灏别过脸,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着。” 说罢,他转头往书房里走去。 松开手,顾瑾璃掌心的伤又被指甲给掐出了血。 她笑了,心难受得如嘴里的眼泪一样苦涩。 直至亓灏消失在了黑夜里好久,她才抬脚,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芙蕖院走去。 大树后,双儿看着顾瑾璃离开,急忙往怡心院跑去。 第251章 离我远点 秋菊院里,柳夫人摔了雪琴递上来的茶杯。 她一脸阴冷,一双眸子闪着寒光。 雪琴被吓了一跳,站在一旁怯怯的看着柳夫人,一声不敢坑。 柳夫人死死捏着帕子,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关于尹素婉回来的事情,顾瑾琇可有什么反应?” 尽管亓灏之前在各种场合上一个劲的表示要废了尹素婉,但结果还是没成功。 尹素婉现在不仅仍旧顶着宁王妃的身份,而且肚子里还多了个“小世子”,如此耀武扬威,得意洋洋的回来,这让柳夫人的心里怎可能舒坦? 本来以为尹素婉永远不可能回来了,这中府只剩下了一个顾瑾璃。 只要花费点心思将顾瑾璃给除掉,那后院的女人也就剩下自己了。 即便是亓灏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没机会怀上孩子,但是至少没有人会再压在自己头上了。 然而,却事与愿违…… 雪琴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顾侧妃今个白天出门去了,听说刚回来。” 柳夫人冷哼一声,幽幽道:“也罢,既然事情已成了定局,那我就继续看着他们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 雪琴连连点头,附和道:“主子说的对,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这样想着,柳夫人心头的怨气也就淡了许多。 摆摆手,她语气不烦耐道:“打水伺候我就寝。” “是,主子。”雪琴应了声,在收拾完地上的一片狼藉后才出了房间。 柳夫人敛去眼中凶光,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亓灏自打在小路上与顾瑾璃分开回来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中。 他眉宇间飘着浓浓的忧愁,就连空气里也充斥着一种压抑沉重的气氛。 秦峰瞧着亓灏,还是忍不住道:“王爷,您和顾侧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现在变得这么……” 之前,秦峰大多时间都在待在东山军营里,所以对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事情,他极少能及时了解到最新动态。 后来,他被亓灏调回来到顾瑾璃身边做了贴身暗卫。 一开始,反应迟钝的他未并觉出顾瑾璃和亓灏之间的异样。 但是,今个从顾瑾璃不愿回王府,亓灏对顾瑾璃冷淡的态度上来,即便是再愚笨的人,也能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峰是个直肠子,又不是个喜欢费脑子绕圈子的人,故而才会憋不住直接开口问了。 亓灏就像没听到一样,只是抬眼深深的看了秦峰一眼,仍旧不言不语。 秦峰问的这个问题,就像是刚才他在顾瑾璃眼中看到的疑问一样,他要如何解释呢? 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可能是因为老皇帝的步步紧逼,让他乱了方寸,以至于在杜江提议的时候,他纠结片刻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其他保全顾瑾璃的法子了。 也可能就像是泡一杯茶,茶味的浓烈过去,只剩下了平淡。 在平淡中,他还没有与顾瑾璃磨合好,避免不了生疑,避免不了隔膜…… 其实,这些只是借口。 说一千道一万,全都是他的错。 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见亓灏不说话,秦峰张了张嘴,决定还是安静的闭嘴,不要再打扰亓灏了。 转身,他刚想出房门,却见杜江回来了。 “王爷,查到了。”杜江去查出现在茶室里的面具男了,看着他的表情,应该有所收获。 “如何?”亓灏看着杜江,沉声问道:“查到了?” 杜江点头又摇头,神色复杂道:“那男子经常在白玉楼出现,属下前去在暗地观察了一番,觉得他的背影有点熟悉。” 亓灏觉得杜江心里应该有了一个答案,问道:“你觉得他像谁?” 杜江犹豫了会,低声道:“由于看不清他的容貌,所以属下也不敢确定。” 亓灏又道:“但说无妨。” “属下觉得……”杜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个人的背影与轩世子有点相像,可是轩世子此时应该在南阳王府,又怎会在京中呢?” 亓灏眸光微动,意味深长道:“南阳那边的探子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可见陈泽轩确实在南阳王府里。”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眯着眼睛道:“不过,陈泽轩向来擅长弄虚作假,迷惑人心,兴许南阳王府里的世子是个假的。” 杜江和秦峰一听,二人对视一眼,满眼惊讶:“王爷,你的意思是世子偷偷回京了?” “嗯,有可能。”亓灏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毕竟陈泽轩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在京中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京城搅得天昏地暗,如今回了南阳这么久,怎可能这么老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如果那人真的是世子,那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黑衣人。”杜江想了想,道:“那黑衣人也是戴着个面具,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行为诡异的很。” “黑衣人……”亓灏听罢,脑光一闪,冷着脸问道:“你说的黑衣人,可是那日在清水寺,要对阿顾不利的那个人?” 距离黑衣人在清水寺“劫持”顾瑾璃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好久了,杜江勉强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他。” 亓灏抿着薄唇,沉思片刻,冷色道:“先去派人给守在南阳的探子传个消息,让他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南阳王府里的人是不是陈泽轩的替身。” “此外,再派人确定一下躲在白玉楼的这两个人的身份。” “尤其是那个黑衣人,他三番两次的接近阿顾,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其实,只听杜江的判断,亓灏心里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上次在茶楼里与顾瑾璃一同喝茶的人就是陈泽轩了。 否则,为何自己刚下马车,那面具男就这么巧的走人了呢? 还有最早顾瑾璃在去悠悠谷的树林里遇刺那次,也是这个面具男出手相救,似乎他也是在看到了自己后立马闪人的。 这说明了什么呢?那个面具男认识自己,他不想暴露身份。 倘若真的是陈泽轩,那么他瞒着所有人回京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准备某朝篡位,颠覆朝纲吗? 陈泽轩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个亓灏早就知道。 亓灏不怕他对皇位有什么企图,却怕陈泽轩将主意打到顾瑾璃身上。 再说跟陈泽轩在一起的黑衣人,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顾瑾璃。 可能那日写信给顾瑾璃约她去明月湖的人,就是陈泽轩和黑衣人。 虽然信上的字与陈泽轩平常的字迹一点都不一样,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说陈泽轩都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临摹或者是改变字体什么的,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凤瑟和顾瑾璃两母女都与凤瑟有着扯不清的关系,陈泽轩和这黑衣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让亓灏无法想明白,毕竟他对凤国的了解还不深。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了声,便离开了房间。 待杜江走后,秦峰挠了挠脑袋,不解道:“王爷,听您的意思,世子回京难道是为了顾侧妃吗?” 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呼道:“世子想把顾侧妃掳走,对不对?!” 见亓灏不说话,秦峰摸着下巴,重重点头,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样的,我就说嘛,感觉最近总要有点事情发生!”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 “闭嘴!”亓灏皱着眉,打断了秦峰的胡思乱想:“你去芙蕖院守着去,阿顾要是有什么意外,本王饶不了你!” “呃……是,王爷。”秦峰尴尬的讪讪一笑,立即出门往芙蕖院方向去了。 亓灏目送秦峰离开,烦躁的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似乎事情越来越麻烦了,而且还都是围绕着顾瑾璃而起。 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团乱麻紧紧的捆绑着,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相府中,莫芷嫣在房间里等了好久好久,还不见顾成恩回来,心里不由得在想白天顾成恩说的话是不是哄大夫人的。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不时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一见到顾成恩,莫芷嫣“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色:“相公,你回来了。” 顾成恩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一旁的软塌上走去。 莫芷嫣看着顾成恩脱了衣服躺了上去,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即便是他回来了,可却不愿意再与自己同床共枕。 可见,他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顾淮和大夫人。 顾成恩将后背留给莫芷嫣,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睛发酸,她声音微颤道:“相公,夜里冷,你在软塌上睡,会着凉的。” 顾成恩没有搭理莫芷嫣,也没有合上眼睛,而是眼神厌恶的看着面前的那堵白墙。 等了好一会,莫芷嫣见顾成恩还没回应,便大着胆子将床上的被子抱了起来,自作主张的盖在了顾成恩的身上。 然而,那被子刚沾上顾成恩的身,却被他一手给推到了地上。 “离我远点。”冰冷的四个字,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莫芷嫣的头上。 莫芷嫣咬着唇,脚就像是扎根在地上一样,根本挪不动。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小声道:“相公,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讨厌我。” “我……我真的不想和你……” “莫芷嫣。”没有心情与莫芷嫣废话,顾成恩坐了起来,一双犀利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她,“在你给我下药的那一刻,就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辈子,我和你都不可能了。” 说罢,他拿起外衫就要往门口走。 “相公!”莫芷嫣没料到顾成恩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她从身后紧紧抱住顾成恩的腰,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相公,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她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顾成恩,怎么可能将这到手的幸福白白葬送? 爱一个人,爱的卑微,没了自尊又如何? 与顾成恩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知道顾成恩对下药一事的反应这么大,那天大夫人怂恿她的时候,打死她都不会心动!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后果…… 顾成恩掰开莫芷嫣环绕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身冷冷看着她:“你放心,父亲和母亲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休了你。” “没有意外的话,你是顾家长媳的身份不会改变。” “日后如果你要回娘家,我还是会陪你一起回去。” “至于其他的,我恐怕给不了你什么了。” 这话,很明白,不需要顾成恩再做多解释了。 只是,对于他话里的“没有意外”这几个字,恐怕不是莫芷嫣现在就能理解的。 什么叫做意外呢,对于顾成恩来说,当他有了可以与亓灏足够匹敌的权势后,可以将顾瑾璃夺回来的那一天,也就是莫芷嫣被休掉的时候了。 不过,这是顾成恩埋在心里的秘密。 除了亓灏和顾瑾璃之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相公!”在顾成恩抬手推门,准备离开的那一刻,莫芷嫣脱口而出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 猛地转头,顾成恩的眼中迸发出一道冷意,让莫芷嫣心头一跳,下意识的闭了嘴。 “你要说什么?”见莫芷嫣突然不说话了,顾成恩厉色道:“继续说下去!” 莫芷嫣身子一抖,没有将心里的话问出来,而是改口道:“你心里的人……是不是旁人?不是我……” 她的眼泪掉落,红着眼睛的样子看在顾成恩眼里,好像是在耿耿于怀,不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顾成恩眼中冷意淡去,看着莫芷嫣,半晌才道:“莫芷嫣,这个问题重要吗?” 莫芷嫣的眼泪越来越多,攥着袖子,哽咽不语。 顾成恩竟然问自己,这个问题重要吗? 呵呵,这个问题怎能不重要! 恐怕天底下的所有女子,都不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心里装着旁的女人吧? 而顾成恩藏在心里的人,绝对不是她莫芷嫣。 是谁呢?莫芷嫣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在自己婚礼上突然出现的那个张晓芳。 毕竟,依着这些日子对顾成恩的了解来看,他待人冷淡,不近女色,要想能引起他的注意来,这很困难。 所以,除了张晓芳,莫芷嫣想不到还能是谁了。 顾成恩将视线从莫芷嫣脸上移开,头也不回的走人。 “相公……”莫芷嫣上前追了两步,却被顾成恩甩上的门给隔开了。 倚在门上,她哭得伤心不已。 南阳王府的书房里,南阳王一边吹着热茶,一边用眼睛紧紧的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雷子,半晌才道:“轩儿,你知道父王这么晚为何喊你过来吗?” 陈泽轩走后,带着人皮面具的雷子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他。 不管是在玉淑眼中,还是在南阳王夫妇或者是府中下人眼里,府中的世子就是陈泽轩本人无疑。 没有人怀疑,更没有人敢质疑。 毕竟,雷子的一举一动与真正的陈泽轩没有什么不同。 雷子微微颔首,摇头道:“儿子不知,还请父王明示。” 南阳王抿了口茶,看着雷子的老眼多了一丝担忧,语重心长道:“轩儿,有些话父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叹了口气,他继续道:“玉淑虽然不是父王和你母妃亲生的女儿,但她永远都是你妹妹,你明白吗?” 袖子里的手微微攥起,雷子的眸光轻颤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儿子知道。” 南阳王担心自己没把话说明白,以至于陈泽轩还不能理解到深处,又补充道:“父王知道你与玉淑感情好,但玉淑现在毕竟是个大姑娘了。” “男女有别,你就算是玉淑的哥哥,可也要避讳着些。” 这话要表达的意思足够明显了,雷子脸色一僵,有些心虚的“嗯”了声。 不得不说,玉淑最近待雷子要较之前更加亲切了。 不仅一日三餐非得同雷子一同吃才行,就连白天只要不下雨刮风的,也硬是要拉着他一同一起做这做那的。 起初,雷子是委婉拒绝的。 可是耐不住玉淑的请求,还有不忍心看到她那委屈的小表情,雷子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下。 一次两次,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那颗沉入深渊的心似乎再次复活了。 在与玉淑的相处中,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告诉自己,他就是陈泽轩,就是玉淑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每一次,他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去尝玉淑为陈泽轩做的菜,穿玉淑为陈泽轩做的衣服,给玉淑画画像…… 总之,他入戏太深,一度真以为自己就是陈泽轩,沉落在美梦中不愿意醒来。 而南阳王这番话,就像是给雷子敲了一记警钟,让他的脑袋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不是陈泽轩,他是雷子。 陈泽轩要与没有血缘关系的玉淑保持距离,雷子更不能与玉淑走得太亲近。 因为,他不仅身份低微,配不上玉淑,而且他的身体也已经不完整了,丧失了去爱人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得将自己对玉淑的感情扼杀掉。 否则再这样任由自己的心放肆下去,想必当真正的陈泽轩回来后,后果不堪设想…… 陈泽轩是他的恩人,雷子不能给他惹麻烦,更不能害了玉淑。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雷子缓缓道:“父王说的没错,是儿子考虑不周,还把玉淑当作小孩子。” 听陈泽轩这么说,南阳王舒了口气,笑道:“没事没事,玉淑这性子不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嘛。” “不过,也该是时候给她找个好婆家了,要不然好女婿都让人家给挑走了。” 听到这里,雷子的心泛出一丝苦涩来。 他扯了扯唇,言不由衷道:“玉淑的婚事由父王做主,肯定错不了。” “先别说玉淑,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南阳王想起南阳王妃的嘱咐来,放下茶杯皱眉道:“轩儿,你给父王老实交代,你对亓灏的那位顾侧妃,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难道,真跟父王和你母妃想的那样,你喜欢上了人家?” 雷子没料到南阳王竟会问到这个,而且还问的如此直白,不禁愣了一下。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是陈泽轩,还真不好回答。 虽然,对于陈泽轩的心思,他大概猜到了几分,可却不敢冒然开口。 万一,一个回答不对,让南阳王误会了可怎么办? 可是,如果不回答,似乎也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父王……”雷子学着陈泽轩一贯的口吻,低声道:“儿子的婚事不急,您和母妃不用操心。” 雷子的反应,在南阳王的意料之内。 他轻哼一声,不满道:“每次都说不急不急,眼下亓灏都有两个孩子了,你房间里还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这让父王的老脸往哪里搁?” 尹素婉怀孕的消息,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南阳这边自然也知道了。 南阳王妃在知道后的第一时间,自然免不了跟南阳王感慨一番。 感慨之后,不禁又是一顿抱怨,抱怨陈泽轩还不快点成家,好让他们含饴弄孙。 关于陈泽轩的婚事,南阳王也很是无奈。 虽然是陈泽轩的父亲,可南阳王总不能随便找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然后将陈泽轩给捆了,强迫他与人家姑娘成亲。 可是,南阳王还得顾及一下王妃的感受,所以这才又给雷子絮叨了一遍。 雷子笑了笑,“父王,儿子知道了。” 见雷子应了,南阳王也不好再没完没了,便结束了话题:“行了,你知道就好,别再让你母妃为你着急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父王也早些休息。”雷子见南阳王终于放过了自己,便起身行礼离开。 出了书房后,雷子一边往陈泽轩的院子走,一边回想着刚才南阳王说的话,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他突然顿住了脚。 正在揪着帕子等着雷子的玉淑一转头,看到身后的雷子,眼睛一亮,她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朝着他飞了过去。 小脸上是满满的欢喜,她丝毫不忌讳的拉着陈泽轩的手,眨着眼睛道:“哥哥,我新绣了一个屏风,你跟我去看看。” “玉淑……”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他将自己的手从玉淑的手中抽出,缓缓道:“我还有些事情,不能陪你去看了。” 似乎这些日子里,雷子对玉淑有求必应,这还是头一次拒绝她。 “啊?”玉淑瞪大眼睛,看了雷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尴尬的将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语气失望道:“那……那哥哥快去忙吧,玉淑先回去了。” 说罢,她低着头,垮着脸从雷子面前走过。 雷子望着玉淑纤弱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中,神色痛苦。 第二天早上,爱月端着盆子进房间的时候,顾瑾璃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了。 瞅着顾瑾璃眼下一片青色,便可知道她肯定昨晚一宿没睡。 放下盆子,爱月一边将帕子浸湿,一边担心道:“主子,您现在一定得好好休息才行,要不然对孩子不好。” 将帕子递给顾瑾璃后,她又道:“您最近没事,就不要出府了,没有什么比安心养胎更重要的事情了。” 顾瑾璃擦了擦手,淡淡道:“皇上中毒了,尹太傅中风了,我怎可能没事?” 爱月听罢,撇撇嘴,“不管是皇上还是尹太傅,都有魏太医照看着,您一个怀着身子的人,怎能瞎折腾?” “再说了,就算魏太医不行,不是还有整个太医院吗?奴婢就不信了,所有太医院大大小小的太医加起来,还治不好皇上和尹太傅!” 拿起梳子给顾瑾璃梳着头发,爱月的语气越来越不满了:“每次什么破事都麻烦您,好事却没一人想着咱们,他们把您当什么了?” “爱月。”顾瑾璃怕爱月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无奈道:“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 “主子。”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了,禀告道:“尹素婉说既然您今日要去太傅府给太傅看病,她也要回太傅府,所以不如与您一道回去,也方便些。” “呵!”不等顾瑾璃开口,爱月恼怒道:“咱们主子身体不舒服,今日要在府里休养,什么时候说去太傅府了?!” “太傅府是她的娘家,她爱去让她自个去,别扯上咱们主子!” 对于尹素婉,荷香和爱月的态度真是连装都装不出来。 要不然,也不会一个直接喊她“尹素婉”,一个如此直言不讳。 荷香点点头,看向顾瑾璃道:“尹素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奴婢这就回绝了她。” “顾侧妃。”荷香的话刚说完,双儿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门口。 她笑盈盈的不请自来,给顾瑾璃敷衍的行了个礼后,不容顾瑾璃拒绝道:“您收拾好了吗?我们家主子还在马车上等着您呢!” 听着双儿这挑衅的话,爱月的火气“噌噌噌”窜了出来:“双儿,我们家主子从来没有要说过今个要去太傅府,更没有说过与尹……与你家主子一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在爱月差点直呼尹素婉名字的时候,双儿眼睛闪过一抹幽光。 好在荷香拉了爱月袖子一下,要不然双儿绝对会以对尹素婉大不敬的罪名来重罚爱月。 “皇上下旨让顾侧妃和魏太医治疗我家老爷,如今魏太医日日去太傅府报到,顾侧妃也是主治之一,怎能不去?”双儿用尹素婉之前交代的话来堵爱月,一字不差道:“顾侧妃虽然怀着身子不假,可皇上有令,还劳请顾侧妃辛苦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爱月咬着牙,忍着一巴掌煽死双儿的冲动:“你们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老……” “好了。”顾瑾璃被爱月和双儿吵得头疼,她站起身来,冷声对双儿道:“让你家王妃先走,我换件衣服就去太傅府。” “顾侧妃,我们家王妃说了,得等着您一起才走。”双儿摇头,话里有话:“没有顾侧妃相伴,要不然路上怪无趣的。” “哦?”尹素婉是个什么东西,顾瑾璃早就见识过了。 勾了勾唇,她的眸光越发的清冷,“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顾瑾璃答应,双儿点点头,然后出了房间。 “主子,您怎么能答应她们?”爱月气得把手里的梳子往桌子上一丢,气哼哼道:“她们不安好心,万一在路上对您……” 顾瑾璃接过荷香从柜子里找出来的衣服,缓缓道:“你看她那架势,分明就是我不去不行的样子。” “我不答应,指不定她又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两个人跟着吗?”穿戴好衣服,顾瑾璃冷笑一声,“我去,不代表我就是她能拿捏的住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可能顾瑾璃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可是现在,她心里就像是憋着一股气似的,很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既然尹素婉仍不死心,那自己就和她斗一斗,看看她到底还有些什么伎俩! 大概是被顾瑾璃的气势给感染了,爱月重重点头,“对,我和荷香会保护主子的,咱们不怕那个贱人!” “说话注意些,隔墙有耳。”顾瑾璃抬手轻捂住爱月的嘴,皱眉警告道。 爱月看了一眼窗外,闷声道:“奴婢知道了。” 示意荷香背起药箱,顾瑾璃嘲讽道:“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出了房门后,见双儿还在院子里等着自己,顾瑾璃看也没看她就往院子外面走。 秦峰迎面而来,对顾瑾璃道:“顾侧妃,王爷说您和王妃都怀了身子,同乘一辆马车不方便,所以让您和王妃分开走。” 爱月和荷香一听,不由得高兴起来。 先不管亓灏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顾瑾璃与尹素婉坐在一起难堪,还是有其他的用意,总之此举让两个丫鬟很满意。 与尹素婉同处一个空间,恐怕连空气都会被污染成臭的了。 所以,她们不得不在心里为亓灏悄悄的点了个赞。 双儿一愣,不甘心道:“秦峰侍卫,王妃不介意跟顾侧妃坐在一起,再说了两辆马车太麻烦了吧?要不然还是……” “双儿,王爷的命令你也敢违背?是不是不把王爷看在眼里?”爱月瞪着双儿,不经意间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 双儿自然担不起这个罪名,因此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我怎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只是……”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不再纠缠顾瑾璃,底气不足道:“我给王妃说一声去。” 说罢,她跑走了。 “嘿嘿,王爷真是及时雨!”爱月见尹素婉和双儿的奸计没有得逞,挑了挑眉,嬉笑道:“我就说嘛,在主子和尹素婉之间,王爷还是向着主子的!” 顾瑾璃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秦峰传达的话,只当亓灏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毕竟,想太多,到头来还不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与其那般,还不如什么都不去想了。 抬脚往大门口走,她一言不发。 爱月故意拉在顾瑾璃身后几步,拉住秦峰,难得认真的问道:“我问你,王爷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要冷落我家主子?” “呃……”爱月是头一次距离秦峰这么近,而且还没有如以前那样用粗俗的语言与自己针锋相对,秦峰不由得有些不适应。 瞧着爱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主动退后了一步,拉开距离,神色不自然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你……你别问我。” 爱月以为秦峰故意不告诉自己,不免翻着白眼道:“你是王爷的侍卫,不问你我问谁去?” 秦峰习惯性的又挠起了脑袋,“我是真不知道,你等有空去问杜江,他是王爷的跟屁虫,肯定知道!” “哈哈,跟屁虫?”爱月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眨巴着大眼睛,“嘿嘿”坏笑道:“杜江要是知道了你在背后这样说他,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呃……”秦峰没想到爱月竟会捉弄她,差点又犯了坏脾气:“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讨厌?我给你出主意,你还倒打一耙!” 爱月吐了吐舌头,对着秦峰扮了个鬼脸,然后蹦跶蹦跶的向前去追顾瑾璃了。 秦峰看着随着爱月的动作,跳跃在她肩膀上的那两根小辫子,心底有什么东西涌过。 阳光洒在爱月的身上,让秦峰产生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感觉。 顾瑾璃上马车的时候,尹素婉早就已经和双儿离开了。 在双儿将秦峰的话转告给尹素婉时,尹素婉气得差点将双儿给撕了。 她以为搬出老皇帝来,顾瑾璃一定没办法拒绝。 当然,事情也的确是如此。 顾瑾璃答应了,只是却没想到竟被亓灏给拦住了。 亓灏为何而拦,尹素婉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也不好再继续等着顾瑾璃了。 所以,便在顾瑾璃出来之前,让车夫先走一步。 两个人前后隔得时间也不长,在尹素婉进了太傅府,与大夫人和尹子恪寒暄了几句话的功夫后,顾瑾璃便带着荷香和爱月到了。 清王府里,待清王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长着红疹子的下身后,坐在一旁的大夫吓得目瞪口呆。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捋着胡须的手差点一把将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清……清王爷,您……您这是怎么……” 专治各种花柳病的老大夫连话都哆嗦的说不清楚了,可见清王裤裆里那东西有多让人震撼。 清王好歹是堂堂王爷,他本就难为情,在看到老大夫这反应后,更是无地自容的厉害,恨不得这个时候地上有一道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脸色青了又白,清王良久才硬着头皮道:“你就说,本王这病,到底还能不能治了?” 老大夫将自己的震惊压下,犹豫着也不敢给个准话,模棱两可道:“王爷这症状,好像比上次更严重了。” 清王咬着牙,问道:“那要怎么治?” 虽然娶了顾瑾琇,可他总觉得与顾淮和顾家还隔着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想来想去,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稳固两方的联盟关系,唯有让顾瑾琇怀上自己的孩子才行。 所以,前晚上,他便主动的要了顾瑾琇一次。 一开始对于自己的要求,顾瑾琇推辞了一番,让自己去临幸丽妃送到府里的宫女。 但是,碍于清王的坚持,顾瑾琇最后还是无奈的从了。 毕竟她如果再拒绝,难免会让清王怀疑。 欢好之后,除了闻道了顾瑾琇身上的异味,他自己身子倒是还没太多不舒服的感觉。 当然,黑灯瞎火的,顾瑾琇也看不到清王身下起了红疹子。 今日顾瑾琇回了相府,府中的两个宫女终究是沉不住气了,趁着顾瑾琇不在的功夫,变着法的勾引清王。 清王也算是尝过女人的滋味了,在宫女的挑逗下,他忍不住就要就范的时候,身下却瘙痒的厉害。 没办法,脱了一半的裤子只好再提上。 挥手驱散了那两个一脸莫名其妙的宫女后,他派人马不停蹄的将这老大夫给找了过来。 老大夫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还是头一次看到清王病情这么严重的人。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药膏来,试探道:“要不然,王爷再抹一段时间的药试试?” “这期间注意不要再行房,等药膏抹完了,兴许那些红疹子也就消失了。” 清王被这蛋蛋上的红疹子折磨得已经失去了耐心,但想着之前抹了药膏,只要不碰顾瑾琇,这瘙痒的感觉确实要轻了许多,便只好道:“也罢,本王就再听你一次。” 他在心里暗骂顾瑾琇是个碰不得沾不得的毒蜘蛛,也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挥挥手,他将大夫赶走了,然后自己抹起了药膏。 第252章 揭他伤疤 在清王备受瘙痒折磨时,始作俑者顾瑾琇却在宣王府里与男人翻云覆雨。 不得不说,不管是上次在马车里,还是这次,顾瑾琇表现得都极为的疯狂主动。 她就像是中了春药似的,给人一种欲求不满的感觉。 而宣王,仍旧如上次一样,被顾瑾琇压在身下。 他看着疯狂扭动着腰肢的顾瑾琇,喘着粗气道:“瑾……瑾琇,你没事吧?” 顾瑾琇身上仅剩的肚兜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她一把扯掉肚兜,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娇媚之态。 拿起宣王的手,豪放的按在自己胸前,一边舒服的继续摇摆,一边媚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你嘛。” 尽管前天晚上,她跟清王刚滚过床单。 清王的动作也算温柔,可是欢好这种事情,只有跟宣王在一起做,她才能得到满足。 哪怕宣王一动不动,顾瑾琇只看着她,自己也能找到兴奋点。 上次,跟顾瑾琇做完了后,宣王的“宝贝”被折磨得又红又肿,而且还特别痒。 他不敢想象,这次做完了后,自己的“宝贝”会不会被顾瑾琇给磨掉了…… 虽然顾瑾琇自给自足,完全不用宣王出力,可他是真担心。 着扶顾瑾琇的腰,他勉强堆着笑:“瑾……瑾琇……” “你慢点……别累到了。” 他不好意思说怕顾瑾琇把自己的物事折断,只能如此委婉含蓄的劝顾瑾琇。 然而,这话听在顾瑾琇耳中,很是体贴,让她更加卖力起来。 “瑾琇!”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感直达天庭穴,宣王身子一颤,低吟一声,泄了出来。 奈何,顾瑾琇却还没到巅峰。 她抓着宣王的胳膊,摇摇晃晃,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奋战…… 身为一个女子,顾瑾琇的战斗力惊人。 直到半盏茶后,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见宣王满头大汗,顾瑾琇故意拿着发梢在宣王鼻间逗弄着:“哎,你这就不行了啊?” “不是我不行了,而是你太厉害了。”宣王拂开顾瑾琇的手,神色疲倦道:“你这两次到底是怎么了?浑身下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似的。” 顾瑾琇只当宣王这话是在夸赞她,她眉眼一喜,抬腿翻身又要爬上宣王的身子,却被他下意识的给躲开了,“可以了,可以了!” 轻笑两声,顾瑾琇趴在宣王胸前,嘟着嘴道:“人家说了嘛,小别胜新婚,我想你想的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真正的原因并不在这里。 她偷偷让丫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春宫图》这种东西,经过几日的研究,她明白了不光是男子要从女子身上取乐,女子更要在欢爱中学会取悦自己。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顾瑾琇要是学起这些来,可能要费些脑筋。 但是学这房中术,她竟无师自通。 光看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就她能感同身受。 这不,领略到了精髓,她便以回相府为借口骗过清王,自己溜到了宣王府,上门找宣王来试验起来。 果不其然,掌握到了要领,这其中的滋味真是让人难以言说。 她不仅不累,还意犹未尽呢! 可惜,宣王不仅又累,还又疼! 瞧着宣王这难得一副怕了的样子,顾瑾琇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得意。 因为,她觉得自己征服了宣王这匹曾经让自己跟在身后穷追不舍的马。 如今,这种拥有主动权的感觉让她很享受。 “清王最近还没动静?”宣王身体吃不消,但却绝对不能示弱。 他的手摸索在顾瑾琇身上,引得她一阵轻颤。 顾瑾琇娇喘微微,“最近?” 想了想,她一边不甘示弱的将手探向宣王身下,随口回答道:“清王身子不舒服,找了大夫,鬼鬼祟祟的,好像得了花柳病。” “花柳病?!”宣王一听,神色立即大变。 顾瑾琇说完后,也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手下动作一顿,表情不自然道:“我瞎猜的,可能就是皮肤病吧,没你想那么严重的。” 她自然不能肯定清王得了花柳病,毕竟宣王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嫁给了清王,是不可能为宣王守身如玉的。 如果清王得了花柳病,这不也就间接的承认自己也被传染了吗? 这种脏病是会传染的,宣王知道了还了得? 尽管顾瑾琇这么说,可宣王还是不免听心里去了。 因为,他的身下最近也很不舒服。 他一度怀疑,是通过顾瑾琇染上的脏病。 宣王深深的看了顾瑾琇一会,随即脸色不如刚才那般柔和。 他将顾瑾琇的衣服递到她手里,闷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了,别被人发现了。” “亓泽,我们才刚见面没多久,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赶我走?”顾瑾琇见宣王自顾自的穿着衣服,不满道:“男人真是跟人家说的那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宣王心里因为花柳病这事烦躁的很,语气敷衍道:“好了,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瑾琇轻哼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也开始穿衣服。 “对了。”宣王穿戴好后,下了床,对顾瑾琇道:“你回去别忘了喝避子汤,我可不想留下什么麻烦。” 顾瑾琇眸光一闪,半晌才不情愿道:“我知道了。” 她跟清王一共做过两次,每次完事后不用清王说,她都会主动去喝避子汤。 而上次,清王是有意想要孩子,事后还特意嘱咐她不要喝那玩意。 可是,她不愿意给清王生孩子,所以还是偷偷喝了。 现在是宣王让她喝,她自己不想喝。 没办法,委身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已经如此痛苦了,她可不愿意再给清王生孩子。 既然清王想要孩子,那自己就借着这次机会,生下宣王的孩子。 如此一来,清王和宣王都不会知道。 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宣王也行! 眼珠子一转,顾瑾琇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太好了,不禁扬起了唇。 宣王也不知道顾瑾琇在高兴什么,扫了她胸前的抓痕,嘱咐道:“回去注意些,身上的印子别被人怀疑了。” 顾瑾琇低头,看着那淡淡的暧昧痕迹,又故意在宣王面前抖动了波峰两下。 宣王皱眉,转过脸没说话。 顾瑾琇自讨无趣,只好怏怏的穿好衣服下了床。 与宣王简单告别后,她从后门溜走。 太傅府中,尹太傅的病床前,顾瑾璃静静给他扎针。 老皇帝的情况反复无常,故而魏廖今日便留在了宫里,只能让顾瑾璃一个人面对大夫人和尹素婉这两个心机深重的女人。 当然,尹子恪、荷香和秦峰三人都在屋子里,所以顾瑾璃也不算太危险。 大夫人见顾瑾璃动作慢吞吞的,不禁嚷道:“老爷的情况我们有权利知道,你什么都不说,光磨磨唧唧的坐在这半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亲,顾侧妃扎针的时候需要安静。”尹子恪知道大夫人对顾瑾璃一直都有解不开的心结,耐心劝道。 “恪儿,你不知道,会医术的人能救人,可也能杀人于无形。”尹大夫人瞪着顾瑾璃的侧脸,意有所指道:“何况,某些人本就是蛇蝎心肠,万一看着咱们不懂医术,糊弄咱们,咱们还感恩戴德呢!” 说实话,尹子恪不喜欢从大夫人嘴里听到这些话。 他尴尬的看了一眼顾瑾璃,然而顾瑾璃就如同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 轻叹一声,他低声道:“母亲,她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又知道了?你跟她有过多少交集?”大夫人见尹子恪维护顾瑾璃,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忿忿道:“你可别忘了,婉儿的腿……” 差点脱口而出提到了尹素婉的腿,但大夫人一想到这可能是尹素婉最不愿提到的事情,于是便将后半截话给咽了下去。 尹素婉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看向大夫人。 她的腿是拜尹素汐所赐,而看大夫人这样子,似乎还以为自己是被顾瑾璃所伤,可见大夫人还不知道内情。 顾瑾璃怀着身子,这几天要不因为老皇帝,要不因为尹太傅,要不因为王府后院那些破事,总之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心底憋着一团气,听到大夫人一副没完没了,唧唧歪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大夫人,你若是没事,可以在外面等着。” “外面天气不错,空气也清新,多出去转几圈,眼角的皱纹也会少几条。” 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提到她的年龄,提起她的衰老。 大夫人一手摸着眼角,一手指着顾瑾璃,怒色道:“你……你怎敢这么跟我说话?!” 尹素婉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一怔。 她从没料到顾瑾璃会对大夫人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毕竟顾瑾璃在王府里总给人一种不争不抢的感觉。 竟敢直接怼大夫人,顾瑾璃真是让尹素婉刮目相看。 将最后一根针插入尹太傅的腿上,顾瑾璃一边给他按摩着,一边淡淡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的是事实,大夫人不爱听也没法。” “反正皱纹又不是长在我脸上,我瞎操心什么?”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无澜,但话里话外却硬是堵得人心里不舒服。 “你!”大夫人气得眼角果真立即又多了几条皱纹,将顾瑾璃恨得牙痒痒。 “母亲,我陪你出去转转。”尹子恪深知大夫人在这里真的会影响到顾瑾璃治疗,便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背。 可是,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毕竟,尹素婉一心要除掉顾瑾璃,放她们两个在同一间屋子里,这好像很是不妥。 抿着唇,他又不好意思的改口道:“我竟忘记了,我行动不太方便。” “婉儿,你陪母亲逛吧。” 要是尹子恪不说,尹素婉还真想留下。 但既然尹子恪都拿着自己的腿说事了,尹素婉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点点头。 搀着大夫人的胳膊,她乖巧道:“母亲,走吧。” 虽然尹素汐已经安葬,凶手也被找了出来,可大夫人仍旧认定尹素婉是间接害死尹素汐的凶手。 毕竟,当时尹素婉不强拉着尹素汐去逛描绘,尹素汐也就不会和尹素婉失散在人群,给了那些歹人下手的机会。 冷哼一声,大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不给面子的将她的手推开,然后打开房门自己走了出去。 尹素婉的手尴尬的放在半空中,随即讪讪收回,对尹子恪道:“我去陪母亲。” 见尹子恪对自己点点头,尹素婉这才离开。 房间里走了两个瘟神,连空气都变得立即舒畅起来。 顾瑾璃不自觉的舒了口气,转头对尹子恪,微微一笑:“多谢尹公子。” 尹子恪知道顾瑾璃指的是什么,也回之一笑:“顾侧妃为家父尽心尽力,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顾瑾璃目光落在尹子恪被长袍遮盖下的腿,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试探道:“尹公子,我……我虽然医术还未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是……可是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腿?” 即便是太后和老皇帝召见她,她也从来没有如此的紧张的时刻。 她怕尹子恪拒绝自己的心意,怕他觉得自己这是故意揭他的伤疤,怕…… 她顾虑重重,但还是在第一时间里表现了自己的关怀。 从顾瑾璃的眼神中,尹子恪能深切的感受到她是真心想为自己医治腿。 此外,她仍旧在自责愧疚。 尹子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顾侧妃,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从未记在心里过,也希望顾侧妃你也可以放下。” 从未见过如尹子恪这般豁达的人,顾瑾璃动了动唇,忍不住追问道:“尹公子,难道你不想再站起来吗?” “你的腿怎么说都是因为我才变成了这样子,你……难道就没有恨过我?” 尹子恪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很是深沉,像是大海一样。 半晌,他才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管你信不信。” 这句话,让顾瑾璃内心涌出一股暖流来。 备受感动,她点头:“谢谢。” 有千言万语,可顾瑾璃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话到嘴边,只能化为“谢谢”二字。 她相信,尹子恪一定懂她。 荷香和秦峰分别站在一左一右,他们二人看着尹子恪与顾瑾璃二人之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隐隐在流动,对视一眼,彼此只觉得如此融洽的气氛好像不合适,但又很合适。 说不合适,是因为尹家与顾家一直处于对立双方。 顾成恩打断了尹子恪的腿,尹子恪不该对顾瑾璃如此宽容。 很合适,那是因为尹子恪为人谦和,不喜尔虞我诈,与顾瑾璃算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没有因为身份地位而有所隔阂,这是真正精神上的知己。 当然,他们两个没有过多接触过,即便是性子相投,说“知己”也有些过早。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顾瑾璃将之前给尹太傅扎的针,拔下来后,又扎了第二周。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第四周针扎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外面,尹素婉并没有陪着大夫人转太久,而是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亭中。 “母亲,父亲的病急不得,您可千万不要着急上火。”尹素婉给大夫人添了杯茶,恭敬道。 不管尹素婉说什么话,听在大夫人耳里都不像是什么好话,可能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了。 她撇撇嘴,在心里暗自嘀咕也就尹太傅不是尹素婉的亲爹,要不然她还能这么淡定? 不过,尹素婉应当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 在尹素婉眼里,尹太傅和大夫人都是亲生父母,而她还能保持如此理智,这也说明她心理素质可以。 可是,心理素质可以又有什么用? 尹素婉始终不是自己和尹太傅的女儿,他们的女儿是汐儿! 然而,汐儿惨死在了恶人手里! 一想起尹素婉,大夫人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捂着嘴哽咽道:“汐儿,呜呜……” 刚才大夫人还没事,这说来就来的眼泪不禁让尹素婉手足无措。 不过,她到底是个有心机的。 听到大夫人因为尹素汐而哭,便也挤出几滴清泪,陪着她一块哭:“都怪我,怪我那天拉着汐儿去逛庙会。” “呜呜……怪我!” 尹素婉哭得声音竟然比大夫人还大,哭得情真意切。 大夫人心里一直埋怨尹素婉,听着她一遍遍的自责懊悔,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禁停止了落泪。 “啪!”尹素婉冷不丁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我该死,我的错!” 看着尹素婉脸上那浅浅的五指印,大夫人不由得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把尹素婉给想的太坏了。 见她还要往脸上打第二巴掌,大夫人急忙拦了下来:“婉儿,别打了!” “呜呜,母亲……”尹素婉作势趴在大夫人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每每想起汐儿的死,我都好难过。” “汐儿是我的妹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命还一命!” “让汐儿活着,我死了!” 大夫人听到尹素婉的话后震惊了,她竟没想到尹素婉对尹素汐的感情如此之深。 怎么说尹素汐曾一心想着抢尹素婉的男人不说,还想抢她的郡主之位。 而尹素婉说愿意一命还一命,如此鲜明对比的两个人,可真是让人内心有点触动。 不过,死人活不了。 尹素汐已经长埋地下了,她不可能活着。 这世上也不可能有“如果”二字,所以尹素婉也可能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但是,看在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份上,大夫人决定还是暂且先给尹素婉个台阶下。 坐直身子,大夫人给尹素婉擦着眼泪,虚情假意的配合道:“婉儿,汐儿虽然死了,可母亲和你父亲,还有恪儿和你。” “有你们两个陪着我们,我们也同样心满意足了。” 论演戏,大家都不差。 毕竟,同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谁还不会逢场作戏? 尹素婉泪眼婆娑,想起大夫人之前还对态度冷漠,眼下这么快就变了脸,不禁在心里狠狠的鄙夷了她一番。 “哎呀,咱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大夫人低叫一声,赶紧站起身来,往屋子里走去。 尹素婉理了理衣服,也起身跟在后面。 “吱呀”,在大夫人还没到门口的时候,顾瑾璃开了门,和背着药箱的荷香准备离开了。 “老爷怎么样了?”虽然大夫人很是不愿意跟顾瑾璃说话,但也没办法,她总得知道尹太傅的情况才行。 尹太傅是整个尹家的山,山若倒了,那他们这些人也就完了。 顾瑾璃神色淡淡,言简意赅:“还是那样。” 她说的是事实,可却像是故意在激怒大夫人似的,不像是什么正经回答。 “顾瑾琇!”大夫人抬手就要落在顾瑾璃的脸上,但却被顾瑾璃眼疾手快的捏住了。 大夫人气急,恼怒道:“顾瑾琇,你放手!” 她看着大夫人,缓缓道:“你问我,我回答,有什么不对吗?” “你打我,难道我就该受着?” 甩开大夫人的手,顾瑾璃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道:“我医术水平有限,日后还是请旁人来给尹太傅医治吧!” 大夫人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欺负对待,她死死瞪着顾瑾璃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我就不信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老爷离了她还不成了!” 尹子恪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母亲,她说的是真的。” “父亲的病很严重,不是施针喂药几天就能立马好的。” “需要一个时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 “恪儿,你是在怪母亲?”大夫人打断尹子恪的话,气得胸脯起伏。 尹子恪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儿子只是不想耽误了父亲的病而已。日后,母亲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说罢,他示意下人推着轮椅往自己院子走去。 大夫人觉得尹子恪是在袒护顾瑾璃,低骂一声,她甩袖回了尹太傅的房间。 尹素婉冷笑一声,抬脚往门口走去。 她本想跟顾瑾璃挤一个马车,可是却被告知贾公公送来了信,要她立刻动身去宫里给老皇帝看病,尹素婉也只好自己回了宁王府。 第253章 卑贱如泥 是夜,在亓灏专心致志忙于朝中事务的时候,杜江一身黑夜,蒙着面进来了。 亓灏一怔,随即目光落在他捂着的胳膊,不断流血的伤口上,皱眉道:“怎么回事?” 杜江扯下面巾,扯了扯唇,“王爷不要担心,属下没事。” 亓灏见杜江的伤口流出的都是黑夜,肃然道:“你先下去包扎,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 “王爷,虽然南阳那边的轩世子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是属下冒险去了白玉楼,从声音来看,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的确是轩世子。”杜江把重要的事情禀报完了后,才能放心下去处理伤口,否则心里总记挂着。 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他继续道:“不过属下还是大意了,被轩世子发现了。” 亓灏沉默片刻,缓缓道:“本王道知了。” “哦,对了。”杜江想起什么,又低声道:“属下路过芙蕖院的时候,顾侧妃屋子的灯已经熄了。” 亓灏摆摆手,示意杜江下去。 杜江点点头,退了出去。 亓灏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皇帝现在的身子,时好时坏,反正是要不了性命的。 如果自己先派人将陈泽轩藏身于京中的消息散步出去,依着老皇帝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更加认定了南阳要造反。 届时,再让朝中大臣一并上书老皇帝,想必陈泽轩无法再在京中隐匿身份下去了。 虽然,亓灏这么做,可能会将南阳和南阳王牵扯出来,但是陈泽轩此次回京居心测难,自己只有将他拉到明面上来才好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顾瑾璃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睁着眼睛想事情。 太傅府和宫里两头跑,她累了一天,却仍旧是睡不着,可是又不能亮着灯。 因为,荷香和爱月会担心她。 心里空荡荡的,脑袋也一样。 紧紧抱着被子,她将脸埋进其中感受着那微薄的温暖。 闭上眼,还是亓灏挥之不去的那张脸。 他极少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却像是空气一样,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体内。 他折磨着她,在不经意之间,让她连呼吸都会痛。 可笑的是,她却放不下他,无法将他从心里剔除。 如一根刺,知明道必须拔掉才能舒服,但她就是舍不得。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潇洒无谓的她了。 可能,感情之中最伤人的事情就是同样一场游戏,有的人能完好无伤的抽身而出,有的人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重重的叹了口气,她只能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怡心院里,双儿一边给尹素婉按摩着肩膀,一边问道:“主子,趁着顾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不大,咱们是不是该尽快动手?” 尹素婉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个先不急,咱们刚回来,如果动手的话,难免会引起人怀疑。” “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在王府里站住脚,拉拢人心才是。” 双儿知道尹素婉的意思,谄媚道:“主子放心,奴婢这两日按着您的吩咐,已经在府中上下都打点好了,大家对您的评价都很高呢!” 尹素婉冷哼一声,撇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得了我好处,自然是要恭维我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从明天开始,对王爷要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双儿不解的看着尹素婉,问道:“还请主子明示。” “该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活儿都照旧,这些不是做给王爷看的,所以他是否接受并不重要。”尹素婉抿了口茶,冷笑道:“重要的是做给旁人看,让某些人知道我尹素婉这次回来,不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 “是,奴婢明白了。”双儿点点头,迟疑片刻,小声恳求道:“主子……” “嗯?”尹素婉斜着眼睛,见双儿吞吞吐吐的样子,等着她的下文。 双儿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二小姐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再拿着您的身份威胁到您了,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给你解毒?”尹素婉瞬间明白了双儿的意思,幽幽道:“双儿,跟着我这么久,你该知道,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双儿身子一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尹素婉:“主子……” 难道,尹素婉这话是在暗示要将自己灭口吗? “你说没有人可以再拿着我的身份威胁我了?”站起身来,尹素婉缓步走到双儿面前,勾起她的下巴,质问道:“父亲,大夫人,还有你,哪个不是知道我身份的人?” “主子……奴婢不会将您的秘密说出去的。”双儿此时满心里以为尹素婉对自己起了杀意,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尹素婉拍了拍双儿的脸,笑得高深莫测:“你放心,怎么说你都跟了我这么久,我不会杀你的。” “谢……谢谢主子!”危机解除,双儿青白的小脸总算找回了一丝血色。 尹素婉从怀里掏出小药瓶,倒出一枚解药,递给双儿:“好好做事,解药少不了你的。” 双儿咬着唇,红着眼睛点点头。 她本身是想要尹素婉给自己解毒的,没想到却反而被尹素婉拿着命做要挟。 离着十五还有九天,不过能早些换来解药,这样的结果虽不是自己预料的,但也不算太差。 将药丸毫不犹豫的吞下后,双儿给尹素婉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望着双儿关上门,尹素婉笑得讽刺。 双儿可能没发现,尹素婉给她的毒药和解药都是同一个瓶子里倒出来的同一种药。 “真是蠢得可以!”尹素婉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药瓶收了起来。 重新坐下,尹素婉想起双儿说的话来,眸光暗了暗。 的确,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除了死了的尹素汐之外,还有很多人。 只是,她又不可能对尹太傅动手,毕竟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让她狠不下心来。 攥着拳,她由双儿联想到了当初同样以一颗普通药丸骗了尹素汐身边的丫鬟雀儿。 雀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按理说也该在尹素汐死后灭口。 但是,留她一命让她继续在太傅府里做事也好,好歹还能为自己传递消息。 这样想着,尹素婉也就释怀了。 第二日的一大早,南阳有谋逆之心的消息传入了老皇帝宫中。 同时,数位朝中的巩固之臣也一并到老皇帝书房里上书,要求老皇帝重视此事。 老皇帝半倚半坐在床榻上,贾公公给他喂完药后,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老皇帝擦了擦嘴角,老眼凹进去不少,脸色也很是憔悴。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臣,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道:“这件事朕知道了,各位爱卿若无其他事情,先退下吧。” 众人都知道老皇帝最近身体抱恙,也不敢再做多打扰,于是行礼离开。 待房内只剩下了贾公公和老皇帝二人后,老皇帝缓缓道:“小贾,无风不起浪。” “你传朕的旨意下去,就说太后有年数未见到南阳王夫妇了,刚好后日是朕的生辰,邀南阳王一家来京中一聚。” 贾公公立即明白了老皇帝的意图,他是想将南阳王一家软禁在京城中。 老脸微变,他劝道:“皇上,南阳王身子不好,从南阳一路奔波到京城,最快也得三天。” “今天都初七了,两天时间恐怕有些紧迫,万一南阳王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不是让太后伤心吗?” 南阳王这些年来一直安守本分,可奈何老皇帝却始终疑心于他。 而贾公公深知太后极其看重南阳王,如果老皇帝真的将南阳王囚禁起来,依着太后那刚烈的性子,必定不依不饶。 再说了,南阳王不管在朝臣中还是百姓里,口碑都是响当当的,若是老皇帝企图软禁南阳王是消息传了出去,这于老皇帝是大大不利的。 所以,一切为老皇帝着想,贾公公觉得让南阳王夫妇进京怎么着都是不妥的。 老皇帝当然也明白贾公公的顾虑,他冷哼一声,老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你说的,朕不是没想过。” “不过,朕虽然是下了旨意的,但不代表南阳王夫妇会进京。” “朕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罢了。” 见贾公公疑惑的看着自己,老皇帝继续道:“密信上说轩世子在多日前早就秘密离开了南阳,藏身于京城必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两天时间,如果按照正常速度,从南阳的确赶不过来。” “可若是他赶来了……呵呵!” 不用老皇帝将话说完,贾公公已经明白了。 如果陈泽轩赶在初九老皇帝的生辰宴上回来,那么就说明他确实人在京中,也确实有着狼子野心。 相反,如果他没有按时赶来,就是对老皇帝极大的不尊。 老皇帝要是心情不好,可以随手找个罪名按在他头上。 反正,不管陈泽轩来还是不来,这场宴会总归是个鸿门宴。 贾公公快速的转动着脑子,不由得暗叹老皇帝的心计果真是无人能敌。 只是,老皇帝这般,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无疑于有些强人所难了。 见老皇帝打了个呵欠,贾公公急忙收回思绪,扶着老皇帝躺下。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将宫里的情况简单的给亓灏禀告完后,见他起身往门口走,便问道:“王爷,接下来要如何?” 亓灏一边走,一边缓缓道:“陈泽轩不可能不知道父皇的用意,他就是不愿意暴露,这次也由不得他了。” “这次动作有点大,他很快就会怀疑到本王头上来。” “先按兵不动,看情况再说。” “是。”杜江应了声,见亓灏忽然停了下来,他也站住脚。 亓灏眉头轻蹙,看着迎面过来的尹素婉,周身气息都凌冽了起来。 尹素婉手中端着温热的粥盅,她今日特意的盛装打扮了一番,真是明艳的如一朵花儿似的。 莲步轻移,裙摆妖冶,她缓缓走到亓灏面前,微微行礼道:“王爷。” 亓灏“嗯”了声,冷声道:“何事?” 尽管亓灏的语气有些冷,但好歹不是像多日前那样横眉冷目,一脸憎恨厌恶的样子了。 尹素婉是个演戏的好手,她站起身来,含情脉脉的望着亓灏,柔声道:“王爷,我听府里下人说,你胃不好,所以就亲自下厨给你熬了粥。” 既然昨晚给双儿说过,一切照旧。 也就是说,她要努力回到原点。 她要营造出一副假象,那就是她仍旧是最爱亓灏的那个女人。 痴心不改,温柔贤淑。 即便是她离开了王府一段时间,即便是她曾拿着弓箭射伤过亓灏,但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大家都是健忘的。 只要银子给足了,谁还会管你之前有没有杀人放火呢? 当然,做戏归做戏,有些细节还是得注意的。 比如说,她不能再像最初那样,娇滴滴的喊亓灏为“灏哥哥”了。 一来,她许久没喊了,真心喊不出口了。 二来,她怕亓灏反感,更加疏离她。 所以,还是按着他的身份,喊他一声“王爷”吧。 至于,她是不是亓灏心里最爱的那个女人,她早就不在乎了。 亓灏自然不会吃尹素婉做的东西,他看了一眼粥盅,刚想张口拒绝,但抬眸却瞥见了正往花园方向走的顾瑾璃。 顾瑾璃带着爱月,爱月抱着小红,在亓灏看过去的时候,主仆二人也停了下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顾瑾璃还是看到了亓灏,以及亓灏身边眼巴巴瞅着他的尹素婉。 亓灏脸部肌肉绷得僵硬,神色一看就不自然。 而顾瑾璃则攥着袖子,眼底流动着冷光。 尹素婉顺着亓灏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顾瑾璃。 眸光微动,尹素婉收回视线,笑盈盈道:“王爷,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婉婉的厨艺不好,可却是婉婉的心意。” 这要是之前,怎敢跟亓灏说这么多的废话? 亓灏也不可能给她说话的机会,绝对看到她扭头就走。 可是,随着双儿这两天跟府中下人们打得火热,也打听到了一些重要消息。 亓灏极少踏入芙蕖院,冷落了顾瑾璃不少日子。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两个人情变的原因,但都差不多肯定了顾瑾璃失宠的事实。 如果说,亓灏接自己回府并非是因为自己怀孕了,而是跟顾瑾璃闹了矛盾,那尹素婉也乐在配合亓灏。 男人嘛,有时候就像是个孩子,只要给他顺顺毛,哄哄他就好了。 可惜,顾瑾璃那故作清高的性子,似乎不会低头哄人。 亓灏和顾瑾璃赌气,这对尹素婉来说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她可以趁机迅速破坏亓灏和顾瑾璃的感情,所以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杜江,拿着。”亓灏强迫自己将眼睛从顾瑾璃脸上移开,面无表情道。 “呃……是,王爷。”杜江在接过来尹素婉的粥盅后,清楚的看到了顾瑾璃眼里的失望。 她转身,带着爱月走人了。 “王爷记得趁热喝,那婉婉就先回去了。”目的达成,尹素婉柔柔一笑,带着双儿也离开了。 待尹素婉和双儿走出院子,亓灏深吸一口气,厌恶的看着杜江手里的粥盅,“找个地方倒掉。” “是。”杜江应了声,端着粥盅退下了,而亓灏则先去了军营。 花园里,爱月知道顾瑾璃必定见到刚才尹素婉和亓灏在一起心情不好,便指着一团墨菊,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主子,您看,这花儿开的多好。” “对了,书上不是说这花可以……” 见顾瑾璃像是没听到的一样,爱月又转头,指着她身前池塘里一条朱顶紫红袍大鱼,“主子,你……” “爱月,你能不能安静点。”顾瑾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秀眉紧锁,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心里有点乱。” 爱月张了张嘴,尴尬的“哦”了声。 她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听顾瑾璃这么说后,只好抱着小红安静的往一旁退了几步,不再打扰顾瑾璃沉思。 小红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它的伤刚好没多久,就扑腾着四条小短腿往地上跑。 爱月手一松,还真让它得逞了。 小红就像是撒欢的野狗,眨眼时间跑得无影无踪。 “哎!”想着上次小红乱跑失踪,被柳夫人和雪琴给捉去了,故而爱月很是紧张的转身就要去追。 还没追几步,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引得顾瑾璃回头。 “好大胆的畜生,竟敢冲撞我们家主子!” 尽管顾瑾璃还没看到被挡在树后小路上的人,可光听着这声音,也猜到了是谁。 双儿扶着受惊的尹素婉,语气不安道:“主子,您没事吧?” 尹素婉抚了抚胸口,白着脸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小红,勉强道:“我还好。” 双儿感觉到尹素婉扶着自己的手用了几下力气,便立即一脸凶相的对顾瑾璃和爱月道:“顾侧妃,我们家主子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亲封的小世子!” “如果因为这个孽畜而让我们家主子有个什么意外,您就是有十条命,也担不起!” 小红与八皇子一样,虽然外表软萌,可是在经历过上次被毒打虐待的事情后,幼小的心理已经有了阴影。 但凡是察觉到有人流露出恶意,它便会呲着牙凶狠的瞪着他们。 当然,在顾瑾璃和爱月、荷香面前,小红还是一只萌萌哒的小狐狸。 爱月一听,站在小红身边,不满道:“你莫要小题大做!”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双儿。 她见小红拿着眼睛瞪自己,立马怒色道:“这个贱畜一看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打死算了!” “我的……”顾瑾璃自然不可能让人碰小红,她上前一步,冷声道。 要想小红死的,除了柳夫人和雪琴外,现在又多了尹素婉和双儿。 小红通人性,听得懂人话。 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只见“嗖”的一下子,小红腾身而起,速度快得像是一条红色的闪电,朝着双儿就扑了过去。 双儿本能的闪开,但却被尹素婉给悄悄的拉住了。 “啊!”一声痛呼,双儿的胳膊被小红死死咬着,怎么甩都甩不开。 “双儿!”尹素婉见状,装模作样的在一旁着急的大喊。 顾瑾璃皱着眉,怕小红把双儿咬出个好歹来,唤道:“小红,松口!” 可小红非但不松口,反而还咬的更用力了,直至双儿的胳膊见了血。 “顾侧妃,你快让这狐狸松口!”见来来往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尹素婉红着眼睛,对顾瑾璃哽咽着道:“这狐狸是你的宠物,它肯定听你的!” “呜呜……双儿……” 双儿的胳膊上挂着小红,一旁的尹素婉梨花带雨的哀求顾瑾璃,而顾瑾璃却一脸平静,这样的画面看在大家眼里,尹素婉不免得又博得了一片同情。 而顾瑾璃,俨然成了一个纵使宠物伤人的坏女人,则被下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家之所以如此快的改变了风评,原因很简单。 一来,顾瑾璃失宠了。 二来,尹素婉给银子了。 双儿疼得哇哇大叫,爱月听到大家的私议声后,一边上前拉着小红,一边着急道:“小红,快松口啊!” “小红。”顾瑾璃忍着心里的火气,声音要比刚才冷了好几度。 小红耳朵一抖,果真是听话的松了口,跳到了地上。 “双儿!”双儿的胳膊上被大量的血染红,尹素婉故意往旁边移了移身子,好让大家看到双儿的伤势。 小红这个傻东西,在瞪了双儿一眼后,摇着尾巴得意傲娇的站在顾瑾璃的脚下。 “哎哟,竟然咬的这么厉害!” “啧啧,顾侧妃也太过分了,也不把狐狸看好了!” “呵呵,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呢?” “唉,双儿姑娘肯定是为了保护王妃才受伤的,真是一位舍身为主的好姑娘!” 一些人群中不明真相的下人们,这个时候发挥了收了好处的作用,一个个开始颠倒黑白起来。 “爱月,把小红抱回去,锁起来。”顾瑾璃冷着一张脸,看着小红的眼神有些吓人。 小红还是头一次看到顾瑾璃这样的生气的样子,感觉到自己好像做错了,它把小脑袋在顾瑾璃的腿上蹭了蹭,似乎是在讨好。 然而,小红这动作,在大家看来像是在药工讨赏。 “哼,果真是顾侧妃指使的这狐狸!” “唉,看来,顾侧妃以前那样善良都是装的!” …… 顾瑾璃深知人心的黑暗,她的目光冷冷的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让大家不由得心虚的闭了嘴。 先让爱月抱着小红离开,要不然尹素婉这个坏女人一会把矛头对准了小红,小红可就真性命不保了。 “顾侧妃,双儿被你的狐狸咬伤成这个样子,你难道要包庇它?”尹素婉在爱月和小红走后才开口,为的就是坐实顾瑾璃这包庇之罪。 顾瑾璃上前两步,看着双儿的伤,淡淡道:“狗急了还有跳墙的,何况我的狐狸通人性,挨了双儿的骂,这才不得不反击。” “不过,王妃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双儿瞧瞧。” “你……你竟拿着双儿跟一只狐狸比?”尹素婉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 双儿是下人,自然比不得主子的宠物尊贵。 可是,正因为这样,尹素婉的话又引起了下人们的不平。 凭什么,一只破狐狸就被人碰着宠着,养尊处优的好生照顾着? 咬了人,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若无其事的溜了? 难道,他们下人的命,就如此卑贱如泥吗? 不得不说,尹素婉的煽动人心,让顾瑾璃很是佩服。 只是,她懒得与尹素婉多费口舌。 连一个字,都不想与她说。 “既然王妃不需要,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一甩衣袖,顾瑾璃无视众人惊讶的眼光,转身往自己的芙蕖院走去。 “天,顾侧妃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是啊,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唉,再看看咱们王妃,真是……” ……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顾瑾璃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进入王府,与尹素婉斗智斗勇的时候了。 再想起在尹素婉回来之前的那段平静日子,顾瑾璃嘲讽一笑。 平静安稳的日子是亓灏给的,而这往后的鸡犬不宁,也是拜他所赐。 也罢,她没必要去在意谁的眼光,尤其是府中这群拜高踩低的虚伪小人!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挺直了腰板,往芙蕖院走去。 尹素婉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随即听到双儿“哎哟哎哟”的大叫,立即又做出担心的表情:“双儿,我们去找大夫!” 双儿忍着痛,点点头,不过看着尹素婉的眼神有些狐疑。 刚才在小红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应该能够躲开的,可是尹素婉拉她胳膊做什么? 难道,是想拉着她跑? 胳膊上的痛让她来不及想太多,于是跟着尹素婉小跑回去了。 晚上,亓灏从军营回来后,杜江将府中白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报告给了他。 亓灏听罢,冷笑道:“故技重施,她可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杜江接着亓灏的话道:“可是,顾侧妃变了。” 亓灏轻叹一声,眼底的眸光渐渐散去:“是啊,阿顾变了,懂得反抗了。” “不过,大家对顾侧妃的评价似乎不太好了。”杜江想了想,担心道:“王爷,怎么说都是人言可畏,咱们要不要帮顾侧妃……” 亓灏摇头,缓缓道:“不必,阿顾是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 “只要他们别欺负了阿顾,这就够了。” 顿了顿,他又道:“沈明辉最近安顿的让本王刮目相看。” 杜江纠结道:“他愣是不犯错误,咱们拿他也没辙啊!” 亓灏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无碍,来日方长,就不怕他能一直这么缩头缩尾下去!” “咚咚咚”,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亓灏与杜江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进来。” 见尹素婉又端着粥盅进来,亓灏眼中不经意划过一抹厌烦。 “王爷。”将粥盅放下后,尹素婉行礼道:“这是我熬的安神汤,有助于睡眠。” “听府中下人说,王爷最近忙于朝事很是辛苦,得好好休息才是。” 亓灏点点头,见她自己一个人,便故意问道:“双儿呢?大晚上的怎么不陪着你?” 尹素婉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双儿的胳膊白日受伤了,所以我让她在房中修养。” 聪明如她,自然不会直接将顾瑾璃的小狐狸给咬出来。 亓灏也断然不会直接询问双儿是如何伤的,到底伤的有多重。 毕竟是个下人,还不知道他堂堂王爷去关心。 不过,尹素婉见亓灏没反应,又道:“大夫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毕竟畜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对伤口消毒才行。” “畜生?”亓灏一听,挑眉道:“被府中哪个畜生给咬的?” “呃……”尹素婉装出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讪讪道:“没什么。” 亓灏心中冷笑,替她说出了答案:“府中的畜生可不多,你说的是芙蕖院的小狐狸?” 尹素婉垂下眼睛,小声道:“今个顾侧妃应当也不是故意指使那狐狸咬人的,只是咬完人连个交代也没有,这似乎有些……” 她的语气有些委屈隐忍,让人听了不免要为她打抱不平了。 “那依你看,该如何给双儿讨个公道?”亓灏看着尹素婉,缓缓问道。 尹素婉知道亓灏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追究了,只要双儿没事就好。” “也对,畜生就是畜生,人要是跟畜生计较起来,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亓灏一语双关,让尹素婉听后不由得不多想。 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勉强笑道:“王爷说的是。” “时候不早了,婉婉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她咬着牙退出了房间。 待尹素婉走了一会,亓灏冷声道:“让周管家给双儿送些药。” “王爷……”杜江已经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亓灏,所以亓灏应当知道,虽然小狐狸咬了双儿,但在这件事中,受到最大影响的人应该是顾瑾璃。 毕竟,双儿先无事生非,小题大做的,后来又是尹素婉故意在语言上引导着大家对顾瑾璃议论纷纷,损害了顾瑾璃在众人中的声望。 所以,现在需要安慰的人不是尹素婉和双儿,而是顾瑾璃。 “本王若是不做点表面功夫,恐怕日后尹素婉和双儿会像柳夫人一样,拿着小红撒气。”亓灏一眼看穿了杜江的心思,解释道:“上次小红出事,阿顾就伤心了很久。” “属下知道了。”杜江明了,不禁为亓灏的细心而感慨。 亓灏点头,“没什么事的话,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王爷。”杜江拱手,消失在了书房里。 亓灏冷冷看着桌子上的粥盅,然后打开后窗,全部倒了个干净。 尹素婉前脚刚回到怡心院,后脚周管家就送去了各种各样的药,大大小小的瓶罐都是给双儿的。 有些下人一个劲的吹嘘尹素婉在亓灏心中的地位极高极重,要不然也不会连一个丫鬟受伤,都如此的兴师动众起来。 尹素婉听到那些吹捧的话,心中自然得意满满。 就算下人们说的话是假的,她也听着舒服。 心情大好之时,又将下个月的“解药”赏给了双儿。 双儿得了那“解药”,即便是胳膊上还缠着纱布,但她也觉得不疼了。 被小狐狸咬了这一口,能换来意外的收获,也算是值了! 与此同时,白玉楼里。 陈泽轩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他攥着拳,语气忿忿不甘道:“师父,没想到咱们在京中隐藏了这么久,竟还是被亓灏给发现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悦道:“还不是你到处乱窜?” “师父都给你说过多次,不会动她!” “可你不相信师父,总是偷偷与她见面,暴露了身份,这又怪得了谁?!” 被黑衣人戳中了心事,陈泽轩眸光一闪,半晌才道:“不是徒儿不相信师父,而是这京中想要对她不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徒儿才不得不担心她。” “亓灏在暗处派了暗卫保护她,不用你多操心!”黑衣人瞪着陈泽轩,语气责怪道:“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 陈泽轩皱了皱眉,分析道:“老皇帝既然执意要我参加他的生辰宴,那我也只能给让雷子明早立即动身,从南阳出发。” “快马加鞭,到了城外后,我再与他互换身份。” “至于父王和母妃,他们没必要进京。” 老皇帝什么意思,长脑子的人都懂。 一旦南阳王夫妇进了京城,他们要想再离开,可就困难了。 陈泽轩不想将南阳王夫妇拉入危险之中,因此只能把自己暴露。 只是,现在派人传给雷子书信,可能要累死好几匹马才能最快在明天早上送到。 那么,雷子得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直接动身,否则根本就来不及。 时间紧迫,但愿南阳王夫妇不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们年纪大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陈泽轩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有颠覆江山的野心的…… 既然老皇帝要让自己“进京”,那他便顺理成章的留下。 只不过,如此一来,他便由暗处转为了明处罢了…… 黑衣人觉得一切麻烦都是陈泽轩惹出来的,因此警告道:“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日后的一举一动必定会被人密切监视。” “倘若你泄露了计划,师父绝不会轻饶你!” 陈泽轩垂首,低声道:“徒儿记住了。” 黑衣人“嗯”了声,推门离开。 由于前两天与宣王滚了床单,在宣王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故而顾瑾琇整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不一样的风情。 池塘边,她一边撒着手里的鱼食,一边哼着小调。 小丫鬟看着她神清气爽,一脸春光明媚的样子,笑道:“主子,您心情真好。” 顾瑾琇抬了抬下巴,“那当然。” 小丫鬟是自顾瑾琇在相府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所以对于顾瑾琇的一些私事,也差不多都是知情的。 她凑近到顾瑾琇面前,嬉笑道:“主子,您肯定是因为宣王。” 这要是平时,小丫鬟绝对不敢在顾瑾琇面前如此大胆放肆。 但是现在顾瑾琇心情好,她也就不会乱发脾气。 顾瑾琇听到小丫鬟提起了宣王,立马在脑海中回想起前日的激情四射。 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重现眼前,顾瑾琇的脸难得红了起来,随即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又流行一本新的《春宫图》,你有空到市面上给我再买本。” 小丫鬟眼珠子一转,知道顾瑾琇必定是要和宣王使用,于是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顾瑾琇轻咳两声,有些难为情,便转过脸继续喂鱼。 不远处,丽妃赏赐给清王的小宫女站在长廊处,看着池塘边的顾瑾琇和小丫鬟的眼神很是震惊。 没有人知道,她懂唇语。 即便是听不清那两个主仆之间的谈话,可是通过嘴型,小宫女还是意外“听”到了一个令人惊讶到嘴巴里都可以塞下两个鸡蛋的秘密。 没想到,顾瑾琇竟会和宣王有一腿! 如果,把顾瑾琇与宣王的私情告诉给清王,会如何呢? 小宫女一边转身往清王的屋子里走,一边快速的在脑海中斟酌着一会要如何开口。 毕竟,自己没有十足的证据,而顾瑾琇又是清王的正妃,自己一个连小妾都算不得的人,又何立场去揭露她呢? 想到这里,小宫女心里的怨气更重了。 上次好不容易等到顾瑾琇出府,眼看清王在她的撩拨下都动了情,万事俱备,只差那最后行房的一步了,谁想到清王竟突然走人了呢? 想来想去,小宫女想不明白,便认为肯定是清王惧内,害怕顾瑾琇! 所以,小宫女决定了,这是一个让清王厌恶顾瑾琇的好机会,她不能浪费! 打定了主意,她加快了步子。 第254章 娶了破鞋 清王为了方便往身上抹药,大多时间都待在了原本在大婚之前,他自己的房间里。 所以,小宫女在找他的时候,也不是去往清王和顾瑾琇的新房,无需偷偷摸摸。 她进门的时候,清王刚好已经抹完了药。 不喜欢别人不请自来,放下衣摆,他语气略微不悦道:“什么事情?” 小宫女看清王脸色不好,不免得有些心虚。 她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奴婢有要事跟王爷禀告,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清王瞧着小宫女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失去了耐心。 小宫女咽了口唾沫,攥着衣袖,忐忑不安道:“王爷……奴婢不小心听到王妃和丫鬟的谈话,提到了宣王。” “宣王?”清王一听,果真是坐直了身子,问道:“宣王怎么了?” 按理说,顾瑾琇和宣王应当没有什么交集。 可是,顾淮多年来一直护拥宣王,宣王与顾家来往密切。 能从顾瑾琇口中听到有关宣王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难道说,顾淮当初将顾瑾琇嫁给自己,是为了替宣王做眼线? 可如果这样的话,顾淮未免也牺牲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瑾琇是顶着顾瑾璃身份的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一个庶女能给自己做王妃,简直是烧高香了! 小宫女见清王正襟危坐,便继续道:“宣王可能……可能和王妃有些不清楚的关系。” “什么?!”清王听罢,两眼冒出两道狠戾的目光。 小宫女清王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王爷,王妃让丫鬟找《春宫图》,说是以后要与宣王一用起!” 她不能说自己懂得唇语,因为她说的这些话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要只仅凭着一张口,万一清王恼羞成怒了,自己岂不是成了他发怒的炮灰? 所以,还不如说自己亲耳听到的,这样听着还靠谱些。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也没了退路,所以干脆就冒险为自己拼一个锦绣前途吧! 咬着唇,小宫女神色坚定道:“王爷,看王妃那样子,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搞不准她之前几次出府,就是为了跟宣王厮混!” 随着小宫女给清王下了一记记猛锤,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他额头青筋毕露,冒火着苗的眼睛怒瞪如牛。 “砰!”的一声,小宫女面前的桌子已经被清王给一掌劈成两半。 “啊!”小宫女惊叫一声,小脸煞白。 “你刚才说的,可当真?”清王眉宇间跳跃着腾腾怒气,眯着眼睛直直的逼视着小宫女。 小宫女捂着胸口,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幸好刚才清王那一掌没有朝着自己身上打来,一边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王爷,奴婢不敢撒谎!” 清王强力将自己满腔怒火压下,他又阴恻恻的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小宫女眼珠子一转,小声道:“王妃还……还说,跟宣王在一起要比跟王爷在一起更……” “更什么?”清王无法想象,顾瑾琇竟早在嫁给自己之前,就已经与宣王勾搭在一起了。 他看着小宫女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出来,本王不怪罪你!” “更……舒服!”小宫女说完,两颊像是染上了两团胭脂一样,羞怯无比。 “不要脸的娼妇!”这几个字像是从清王嘴里用了吃奶的劲才挤出来似的,他怒喝一声。 “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只见手旁的另一张桌子也被清王击裂。 “王爷……”小宫女被接二连三的巨响给吓得瘫软在低声,张着大嘴满脸上是惊恐之色。 睚眦欲裂,清王忍着杀人的冲动,问道:“顾瑾璃呢?” 小宫女仍处于震惊之中,在清王问了两遍后才反应过来那“顾瑾璃”指的是顾瑾琇。 声音里带着哭音,她哆哆嗦嗦道:“王……王妃还在花园。” “滚!”大手一挥,清王厉色赶走了小宫女。 待小宫女离开后,清王良久才平息下心头的怒火。 他想起了新婚之夜,顾瑾琇身下是见了红的。 如果顾瑾琇在成婚前就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么贞洁帕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假的? 若真是如此,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娶了庶女不说,还娶了个破鞋! 如此窝囊的事情,他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能如何? 就算顾淮真的是让顾瑾琇监视自己,那他不能杀了顾瑾琇。 他需要顾家的帮持,即便是假的,至少在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眼里,他不是一人作战,也是有盟友的! 要不然,他如何在气势上与亓灏,宣王抗衡! 再说了,与顾家保持着虚伪的“盟友”关系,一方面还能刺激宣王,离间他们二人!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清王调整了一下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端起茶杯,他喝了一口茶,随即脸色又变了起来。 糟糕,他竟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自己身下长了红疹,曾怀疑是被顾瑾琇给感染的。 看着想来,毫无疑问的必定是她这个贱女人把身上的脏病带给他了! 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的冒了出来,“砰!” 眨眼间,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昨日双儿被咬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顾瑾璃彷佛从云端上掉了下来似的,在大家的口中又打回了原型,变回了坏女人的形象。 尹素婉倚在软榻上,双儿的胳膊虽然受了伤,但还是蹲着身子在一旁给她按摩着腿。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去。 待看到柳夫人和雪琴后,不禁对视一眼。 尹素婉回来已经三天了,但柳夫人却从未前来拜访。 昨天刚与顾瑾璃当众起了争执,她今个便来了,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尹素婉扶着双儿的手坐起来,看着缓步进来的柳夫人,勾唇轻笑道:“哟,原来是柳夫人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 “今儿到底吹的是什么风,竟把柳夫人吹来了?” 柳夫人如同没听出尹素婉话里的嘲讽之意,她微微一笑,然后给尹素婉恭敬的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妃。” 尹素婉倒也没有为难柳夫人,对双儿道:“上茶。” 柳夫人坐下后,谢道:“多谢王妃。” 尹素婉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夫人,挑眉道:“柳夫人似乎憔悴了不少呢!” 柳夫人摸了一下脸,讪讪道:“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故而没有来给王妃请安,但愿王妃不要怪罪。” 女人说的“不爽利”,大家都懂。 尹素婉“哦”了声,刚好双儿也端着茶盘进来了,于是她也就不再说话。 柳夫人见尹素婉慢条斯理的饮着茶,待她自己的半杯茶下肚后,终究是忍不住道:“不知王妃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她这话虽然问的没头没尾,但却不难让人猜测。 尹素婉装傻,明知故问道:“柳夫人是何意?可否明示一下?” 怎么说都是曾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尹素婉是什么货色,柳夫人与顾瑾璃一样,自然都是一清二楚。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保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王妃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也没有瞬息万变的事情。” 尹素婉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问道:“所以呢?” 柳夫人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所以,妾身斗胆想提醒一下王妃,应当把握好现在的时机,重新夺回王爷的心。” “呵!”尹素婉听罢,冷笑一声,并未接受柳夫人的好心提醒,神色不以为意道:“柳夫人,你以什么立场来提醒我?” 柳夫人本以为尹素婉这次回来,既然都私底下的收拢人心了,那就说明她现在急需在府中留下一个好风评。 对于自己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尹素婉肯定会接住的。 毕竟,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同一个战斗目标。 只是,尹素婉这反应,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与自己联盟的意思。 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过来什么意思,您比谁也清楚。” “妾身想与你联手,除掉顾侧妃,不知您意下如何?” 尹素婉幽幽的看着柳夫人,半晌才道:“那柳夫人想如何做?” 柳夫人其实暂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先想与尹素婉达成一致意见罢了。 她想了想,缓缓道:“先除掉她腹中的孩子,孩子一没,她也就没了什么底牌。” “到时候再往她头上按个罪名,怂恿王爷将她赶出去即可。” 尹素婉点点头,笑道:“柳夫人打算的不错,日后这些任务就交给你了。” “王妃?”柳夫人本着两个人一同行动的目的,可尹素婉这话却像是让柳夫人一人全权包办的意思,她不禁一怔。 尹素婉给柳夫人添了杯茶,继续道:“无论柳夫人做什么,本王妃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你,放开手脚去做就好。” 柳夫人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尹素婉是想拿着自己当枪使唤。 她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回复。 皮笑肉不笑的谢过尹素婉,她喝了几口茶后便走了。 待柳夫人离开后,双儿问尹素婉:“主子,您为何不答应柳夫人呢?” “我是没答应,不过我也没拒绝,不是吗?”尹素婉放下茶杯,幽幽道:“柳夫人要想我出手,总得有点诚意不是?” “光带着一张嘴来,她让我拿什么和她结盟?” “若真有心,不妨先做出点实事出来让我看看她的能力!” “她要是真有点能耐,不用她说,我自然会主动找她。” “主子说的在理。”双儿觉得尹素婉说的有些道理,点头附和道:“柳夫人一定是看到您和顾侧妃都怀孕了,这下坐不住了。” 尹素婉眸光里闪过一道暗流,“她沉不住气是好事,要不然这后院怎么闹腾得起来?” 双儿心里不得不佩服,尹素婉的心机又上了一层楼。 柳夫人走出怡心院后,行动之间带着怒气。 “主子,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雪琴见柳夫人走得飞快,跟在后面劝道。 柳夫人一甩衣袖,冷哼道:“这个尹素婉,没想到这次回来还摆起架子来了,果真看出来肚子里有了依仗!” 雪琴小声道:“主子,王妃肚子里那块肉可是被皇上封为了‘小世子’的,自然金贵的很。” 顿了顿,她试探道:“不过,奴婢看王妃那样子,似乎也并没有拒绝您的意思。” “难不成,她是想让您先动手?看看您要合作的诚意?” “呵,让我动手?”柳夫人听罢,冷笑道:“我要是想亲自动手,还能等到现在?” 沉着脸,她放慢了步子,在头脑中仔细的回想着尹素婉的话。 忽然,她转头对雪琴幽幽道:“雪琴,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尹素婉如今的身份非同往日,她不止是宁王妃,还是颐和郡主。” “我现在动不了她没关系,但能除掉顾瑾琇的话,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主子,您需要做什么?奴婢去做。”只要柳夫人说什么,雪琴都是会无条件的响应。 柳夫人望着芙蕖院的方向,沉思道:“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再等等。” “是,主子。”雪琴点点头,于是与柳夫人一前一后回了秋菊院。 前段时间,亓灏手下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那时候亓灏查不出是谁在背后动的黑手。 而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顾成恩联合了沈明辉做的手脚。 因为顾成恩,亓灏忙得焦头烂额,所以现在他便让杜江将顾瑾琇强暴了姜源生的消息透露给了宣王。 其实,亓灏原本可以直接从顾成恩身上打主意,可如果能直接破坏宣王和顾淮的联盟关系的话,这个报复的效果似乎要更好些。 宣王已经不介意顾瑾琇是清王的女人了,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了。 但是,他身为一个男人,无法忍受顾瑾琇被姜源生玷污。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蒙在鼓里,当成傻子一样哄的团团转。 哄他的人,有顾瑾琇,顾成恩,顾淮,大夫人…… 总之,整个顾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不知情! 不过,他不是最惨的人。 最惨的人,是清王。 顾瑾琇不止给清王戴了绿帽子,还被姜源生那样的人渣给强暴了…… 姜源生私生活混乱,整日的流连于花街柳巷。 自己的下身不舒服,极有可能是姜源生传染给了顾瑾琇,而顾瑾琇又传染给了自己! 呵呵,这样的女人,“不贞不洁”这四个字,已经不能够再形容她了! 想起那次与姜源生前后脚去顾家看望顾瑾琇,顾瑾琇那情绪失常的模样,还有姜源生说的那奇怪话,如今想来当真是事出有因! 心里憋着一股火,一怒之下,宣王便让人给顾淮送了信,将他喊了过来。 只是,书信上却并未说明要见顾淮的原因。 书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顾淮不明白宣王为何将自己这么着急的喊来,便不解道:“宣王爷,不知你唤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竟如此着急?” 要不是看在顾淮辅佐了自己多年的份上,恐怕宣王真的会一拳头打在顾淮的脑门上。 他眉宇间跳动着怒气,脸色难看的厉害。 冷笑一声,他质问道:“当初父皇给顾瑾琇和清王赐婚的时候,顾相在大殿外对本王说的话,不知顾相可还记得?” 顾淮一怔,仔细的回忆了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却想不大起来了,但还是模棱两可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顾相,你说过,瑾琇痴心于本王,将她嫁给清王,是皇上的意思,你拒绝不得,这个本王信了!”宣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可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王,顾瑾琇她被姜源生强暴过!” “你,顾瑾琇,你们都骗了本王,是觉得本王是傻子,好欺负?” “王爷……”顾淮没料到宣王会知道这件事情,老脸微白。 顾淮本以为,随着顾瑾琇嫁给了清王,姜源生死了,这件事情也就彻底的翻篇了。 可是,谁又曾想过,宣王会又把这件事情给扯出来呢? 虽然,宣王与顾瑾琇之间,一直以来都是顾瑾琇主动,而他也不曾跟顾淮或者是顾成恩表露过自己要娶她的意思。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不是顾家人欺骗他的理由! 宣王此刻满心里都是被顾瑾琇欺骗的愤恨,因此脑袋一热,说话也不经大脑道:“你口口声声说曾想将顾瑾琇嫁给本王,但拖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把她嫁给了旁人?” “也幸好本王没娶她这个脏女人,要不然这辈子还不得憋屈死?” 自己的女儿,在宣王的口中成了这样不堪的女子,顾淮的脸白了又青。 看着顾淮的脸色变化,宣王感受到了极大的报复快感,接下来什么话难听,他专挑什么话骂着:“顾瑾琇从小在顾相和大夫人的调教下,理应是个知廉耻的大家闺秀吧?” “可顾相一定不知道,她三番两次的主动送到本王的门上来,求本王宠幸她!” “有这样的女儿,顾相难道不觉得恶心至极吗?” “别说顾相没有将她嫁给本王,就是嫁了,如此低贱的货色,本王也不稀罕!” 其实,顾淮是无辜的。 但是,宣王就是要把对顾瑾琇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在顾淮身上。 除了因为顾瑾琇,还因为他是清王的岳父。 顾瑾琇被强暴,不过是一个引发他怒气的导火线罢了。 “王爷。”终于,在宣王一番喋喋不休后,顾淮总算是开口了。 他握着拳,老眼中是复杂之色,双唇嗫嚅,“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想将瑾琇嫁给过你。” 宣王一听,瞪大眼睛,手指着顾淮,更加气恼了:“顾淮,你果然是想投靠清王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两面三刀的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本王!” “枉本王这些年如此信任你,你竟然真的脚踏两只船!” 顾淮跟在宣王身边多年,对于宣王的为人,也是了解的。 可以说,顾淮是看着宣王一路成长的。 在宣王还是个皇子的时候,顾淮便在暗地里有意无意的教导他。 对于宣王这一番不留情面,甚至说很是过分的指责,顾淮明白,这是他在小题大做的同时来故意将所有的不是和过错推卸在自己和顾家身上。 如此,他们的盟友关系破裂,宣王便可以不用背负任何责任了。 顾淮的心,很沉重。 “本王看错了你,也看错了……”就在宣王还要没完没了的继续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顾淮一字一句道:“你和瑾琇是兄妹。” “你……你说什么?”宣王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老大。 他笑了,摇头嘲讽道:“顾淮,你为了骗本王,当真是什么烂借口都想出来了!” “佩服,本王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你和瑾琇,是兄妹。”顾淮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转头,神情痛苦道:“你是我和德妃的孩子。” “咚”的一声,宣王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撞上了桌角。 桌子上的茶杯,摇摇晃晃,一副即将要从桌子边缘掉下来的趋势。 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宣王的心跳乱了节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淮,上前一把攥住了顾淮的衣领,涨红了脸咬牙道:“我不信,你再说一遍!我他妈是谁的儿子?” 宣王的手劲极大,勒得顾淮喘不过气来。 他费劲的张了张嘴,喘着粗气:“我知道,把……把瑾琇嫁给清王后,你怀疑我,不信我……” “可是,你真的……真的是我的……” “闭嘴!”宣王将顾淮重重往地上一推,梗着脖子,嘶声力竭道:“不可能!” 顾淮趴在地上,捂着胸口,无奈道:“为你机关算尽,铺桥搭路,这么多年来如一日,忠心耿耿,不求回报。” “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何要费尽心机做到如此地步?” “你胡说!”宣王目光仇恨的瞪着顾淮,始终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母妃是你的义妹,怎么可能与你……” “泽儿,当年你母妃在入宫之前,是我的义妹不假,但已经与我生了情。”顾淮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极大勇气似的,强调道:“我和你母妃是真心相爱的,只不过阴错阳差的她被皇上相中了,这才带进了宫里。” 他的府中,除了大夫人和三姨娘之外,还有过许多女人。 而德妃,是他平生第一个爱过的女人,也是他放在心底多年的人。 除了德妃,就连四姨娘本人都不知道,顾淮当初宠幸四姨娘的原因是因为四姨娘与德妃有那么两分相似。 不过,顾淮也不知道,当年在宫宴上,皇上之所以将四姨娘赐给他,是背地里受了德妃的意思。 因为德妃已经入了深宫,无法再陪伴顾淮,也深知自己在顾淮心中的地位,故而便想找一个自己的替身,以供他解相思之情。 只是,四姨娘的得宠引来了大夫人的嫉恨…… 尽管德妃是顾淮的义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在宣王眼里,顾淮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无异于是在乱伦,简直要比顾瑾琇还恶心。 对了,顾淮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又跟顾瑾琇发生过不止一次的关系。 如此说来,自己也是一样的恶心! “滚!”用尽所有力气,宣王扯着嗓子,像是对顾淮扔了一颗炸药,歇斯底里。 顾淮身子一颤,也知道宣王一时之间必定无法接受自己。 他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在顾淮出门的那一刻,端着茶盘等在台阶下的阿宝立即垂下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接到亓灏的消息,她立即开始主动接近宣王。 只是,这才刚过来,便听到了屋内宣王那声震耳欲聋的“滚”。 看来,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等顾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阿宝才起身。 视线落在房门上,阿宝觉得现在宣王心情一定很糟糕,自己还是不要进去了。 万一成了倒霉的出气筒,那就得不偿失了。 站起身来,她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南阳王府中,南阳王妃今日没有打理花花草草的闲暇心情。 一上午,她唉声叹气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旁的南阳王放下手里的棋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咱们儿子长大了,该让他自己学着闯闯了。” “而且,你也无需担心他,他自小聪慧机智,连当年的广陵王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 广陵王是叛贼,也是玉淑的亲生父亲。 南阳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止住了话匣子,改口道:“反正,你别胡思乱想就是了,轩儿肯定没事的。” “世成,你不是不知道皇上这次让咱们进京的目的是什么。”南阳王妃瞧着南阳王这副不管不问的模样,语气越发的忧心忡忡:“要咱们一家子在两天时间内赶往京城,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轩儿体贴咱们老两口身体不好,自己一个人去了,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 南阳王虽无夺位之心,但到底这么多年的历练和经验,他当然知道老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揽着南阳王妃,他低声道:“我知道皇上想做什么,可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身为臣子,一切都得听命于皇上的。” “我相信轩儿,一定可以平安到达京城的。” “至于皇上那边,他也一定可以找一个妥当的说辞的。” 南阳王妃听罢,忿忿不满道:“都过了这么久,皇上这疑神疑鬼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你要是想篡位,早在他登基之前就动手了,怎么还可能好心去帮他平定藩王之乱?” “嘘。”南阳王赶紧伸手捂住了南阳王妃的嘴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肃然道:“这样的话,日后不可再讲。” “既然皇上还没对咱们放下戒心,这就说明他极有可能在南阳安排了眼线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你说了什么话,都会被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到时候,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知道了。”南阳王妃知道老皇帝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点点头,闷声道。 亓灏从阿宝那里得到了消息,在看到密信上写着顾淮与宣王在书房里大吵一架后,他心情很是舒畅。 只是,他却不知道,后来宣王和顾淮大发雷霆,不是因为顾瑾琇被姜源生强暴过的事实,而是顾淮是他的父亲,他是顾淮与德妃的孩子。 亓灏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杜江道:“明日是父皇的生辰宴,去仓库里选件礼物,明晚带着去宫里。”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问道:“那……明晚的宫宴,需要通知一下顾侧妃吗?”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亓灏去哪里,他的身边若出现一个女人的话,那必定会是顾瑾璃。 而现在,尹素婉这个正妃回来了,顾瑾璃又被亓灏刻意冷落,也不知道亓灏还会不会带顾瑾璃去赴宴了。 亓灏眉头皱了皱,半晌才缓缓道:“不带阿顾了。” “宴会上人太多,本王担心照顾不来她。” “她身子不方便,得在府中好好养胎才行。” 杜江会意,行礼后离开。 芙蕖院中,荷香和爱月知道顾瑾璃最近没有胃口,于是变着花样用心给她做了一桌子她平时喜欢吃的菜。 然而,顾瑾璃手里拿着筷子夹了几道,然后便停了下来,就是吃不下去了。 爱月在一旁看着她那很是煎熬的表情,挠了挠脑袋,“主子,这可都是奴婢两个人辛苦做的呀,您就是吃不下,好歹看在我们忙活了一场的份上,再吃点啊!” 顾瑾璃揉了揉眉心,很是无奈:“爱月,我真是吃不动了。” 爱月也不好再勉强顾瑾璃,只好怏怏道:“好吧,那您别吃了。” 说罢,她一边低头收拾着碗筷,一边想起了小道消息,对顾瑾璃道:“对了,明日皇上寿辰,好像世子要回来。” “嗯?世子?”顾瑾璃一听,忽然觉得陈泽轩这个人好像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很久很久一样。 她眸光微动,缓缓道:“从南阳赶回京,恐怕得要好几天。” “谁说不是呢?”爱月也知道路途遥远,感慨道:“皇上这是在为难世子。” “主子。”荷香的心思不在陈泽轩身上,因此插话道:“明日,您要跟王爷一起去吗?” “我?”顾瑾璃冷笑一声,自嘲道:“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怎陪和王爷一起出席皇上的寿宴?” “荷香,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在荷香的心里,亓灏再怎么样,心里不可能一点顾瑾璃的位置都没有的,所以宴会应该还会带她一起的。 可是她的无心之问,却好像让顾瑾璃不高兴了。 顾瑾璃摆摆手,见荷香一脸紧张,淡淡道:“无碍,我没那么不堪一击。” 说罢,她又把碟子里的菜塞进嘴里。 尽管不好吃,可她还是用力的咀嚼着。 荷香低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