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爱·谜》 第三节 梁山伯与朱丽叶 我们匆匆赶到礼堂门口的时候,班主任马上迎上来:“我说筱莜,你也真是的,到现在才来。你不知道子庚今天就要坐飞机到澳洲留学吗?要不是子庚一直坚持着要等到你才肯出发,你赶来怕是见不到人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酝酿了。 “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是迟到又是眼睛肿得跟樱桃一样的,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我没事。谢谢古老师的关心。子庚,我……” 子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蔚宸和婕蕤,笑着对古老师说:“老师,他们三个来得晚一些,我想单独跟他们谈一谈?” “好吧,不过只能给他们十分钟。迟了,你赶到机场的时间就给耽搁了。这种事,是耽搁不得的!” “成。筱莜,蔚宸,婕蕤,我们到对面的小亭里聊聊。” 我们跟随子庚来到碧云亭。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筱莜,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没事吧?我想知道你好不好?”子庚一进亭就迫不及待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给我。 “筱莜她今天让坏蛋给欺负了。”婕蕤的嘴最快。 子庚迫不及待地追问:“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 “没有……”我不想让子庚知道我和璟珏的事。 “你就不要再帮璟珏那畜生隐瞒了,筱莜。子庚,我告诉你,是璟珏欺负了她,他跟筱莜说要分手……” “婕蕤,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我那该死的眼泪又在不争气地流。 蔚宸冲着婕蕤,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还真讨厌,让你别说你还说,你是不是得让大伙都难过,你才高兴?” 婕蕤激动得指手画脚:“人家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但实际却是忘恩负义的坏男人,喜新厌旧……呜呜……” “你就别哭了,别给大家添乱了,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我们走开一下,让他们说下话……”蔚宸对婕蕤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边说边连拖带抱着跟她一起离开了。 子庚一直盯着我看,任他们两个吵和闹,一语不发。我不敢用正眼去与他对望,我害怕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股复杂的眼神。在他面前,我总是像一个俘虏,什么都被他知道,什么都会被他洞穿。我别过头,偷偷拭去眼泪。 “知道吗,你的眼泪,让我的整个心都碎了!他答应我会好好对你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跟我走,到澳洲去……” “不,对不起,子庚,我……我不会跟你去美国的!” “你知道,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看着你被别人伤害,我于心不忍呐。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璟珏,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你,放弃了你,伤害了你,难道你还不肯接受我吗?” 我用眼泪再次回答:子庚,对不起! “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不,你很好,很优秀。” “那为什么……” “只是,罗密欧与祝英台是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他应该有他的朱丽叶,而她应该有她的梁山伯……” “不是还有童话吗?只要我们相信童话,相信……”子庚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童话是妈妈捏给孩子们的一个完美的世界。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我们都已经没有权利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国度里去了。童话,它已经离我们很远了,很远了……” 子庚低下了头:“我懂了!那么,请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当你找到你的梁山伯的时候,别忘了大样彼岸,有一个罗密欧在默默为你祝福为你祈祷!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与他擦身而过的祝英台!” “她也一定不会忘记那个教她画画,并且让她疯狂喜欢上画画的罗密欧,永远永远!” …… 第五节 ktv之夜 夜幕已降临,城市在夜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妩媚,更加多了几份浓浓的繁华氛围。城市的夜与乡村的夜是迥然不同的。城市的夜繁华,但繁华背后涌动着城大市人关上门后的冷清,而人们又似乎早已麻木于在这繁华与冷清间穿梭,扮演着近同于双栖动物的角色;乡村的夜恬静,但恬静中蕴涵着跳跃的欣喜,一只萤火虫带来的快乐远比那盘旋在树上的千盏彩灯要多得多。在我心中,乡村的夜就像妈妈一样美好,无论我在城市呆多久,我始终坚信那个身处乡村的夜中的我,才是最真最透明自由的我。 蔚宸来接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璟珏,因为他穿了一件跟璟珏一模一样的t恤。还好那句到了嘴边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丢下我”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蔚宸的右边脸多了一个还没消去的红迹斑斑的掌印,但他极力隐藏,似乎不想让我知道。 “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打了你?婕蕤?你们又吵了?还是……”我将我的疑惑都诉说出来。 “没事,你不要紧张啊。是我刚才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摔的,呵呵真的一点也不疼。” 那明明就是一个掌印,怎么可能是打篮球摔的呢?我知道蔚宸在撒谎,但是他绝对不肯承认他在撒谎的。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我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我对他说:“下次打球的时候要小心点,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你关心我噢!”蔚宸又是一脸招牌式的灿烂。 我们赶到与非门ktv的时候,婕蕤已经无聊地喝了两罐冷饮。见到我们,她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们是不是私会去了啊,现在才来?ihateyou,andyou!蔚宸,我给你个机会,解释下为什么没有去接我。” 蔚宸撇撇嘴,一副无奈的表情:“现在是非常时期,筱莜这非常人物,当然要非常照顾。我接筱莜去了。” 婕蕤看看我,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蔚宸的解释。 我知道蔚宸这些天真的是挺照顾我的,婕蕤也是,我从心底感激这两个我最好的朋友。他们用他们的真心在默默的陪着我支持我鼓励我,让我得到很大很大的安慰。 “谢谢你们两个……” 蔚宸用阳光灿烂的笑容照亮我的心情:“快别这么说,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了。在这个时候,我们不扶你,谁扶你。” “9494!”婕蕤忽然转移了话题,“哎,不对啊,筱莜,你是不是打了蔚宸?” “啊,没,没有啊。”我回答。 “那他脸上的那个女人的掌印怎么回事?……噢,我知道了,一定是蔚宸你到处拈花惹草,然后人家哭着闹着要你负责你又不肯,所以她们就用降龙十八掌打了你的脸。对,一定是这样!”婕蕤当自己个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为自己的一语道破玄机而洋洋得意起来。 我很佩服婕蕤,佩服她总能活学活用一些东西。而且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就能突然冒出几句中国式英文来——虽不地道,但总比我们这些懒得说的人强。今天更厉害,连《射雕英雄传》里的“降龙十八掌”,她也能掰进来。 “我说你就别瞎猜了,实话告诉你吧,那是我老妈打的。我刚才和她吵嘴了,所以被狠狠地痛k了一顿。”蔚宸一边说,一边给我打眼示。 我赶紧点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让老妈给打了,你就不害臊吗?”婕蕤兴奋得跳了起来,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才逮着这样一个可以羞辱蔚宸的机会。 “不跟你说,我要开始唱歌了。”蔚宸很聪明,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引吭高歌了,而我则是安静地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喝着自己点的饮料。 蔚宸后来点唱的许志安的经典歌曲《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立即引起了婕蕤的不满:“你小子有意的是不是,人家正失恋伤心难过着呢,你还唱这么悲情的《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你安的什么心,这是?” 蔚宸辩解道:“我怎么知道啊,这首歌是我每次唱k都必点的曲目,我刚才也是条件反射的就点了。这能怪我吗?” “你还有理了不成!”婕蕤咄咄逼人。 我对他们说:“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爱唱什么就唱什么,我没关系的,不会脆弱到听一首歌就要死要活或者怎么样的。” 蔚宸指着婕蕤的鼻头,兴师问罪:“你也不检点一下自己,就只顾批评别人,简直就是现代江青。那你刚才唱《分手快乐》又算什么?” “我唱《分手快乐》有什么错,分手快乐有什么错?难道要我唱《分手悲伤》才行吗?分手本来就是要快乐,我唱《分手快乐》就是要给筱莜传递一个信息说即便分手了自己也要快乐……”婕蕤理直气壮地反驳蔚宸。 “反正有‘分手’两个字就不行……”蔚宸也不依不饶。 “你……歪理邪说!”婕蕤已经败下阵来,但还是不肯认输,用手去攻击蔚宸的身体。 蔚宸突然迅速推开婕蕤的手,并与此同时惊叫一声“啊——”,因为婕蕤的手无意但不轻地打到了他的私处。 婕蕤尴尬地用双手遮盖住自己的脸:“啊,丢死人啦!我……妈妈呀……” 蔚宸松开紧紧保护着他私处的手,有些羞涩地望了我一眼,还是笑,只是有些不自然。 “小蔚宸”婕蕤的眼睛从指缝里探出来,“你和……和你的兄弟都没事吧?” 蔚宸哈哈大笑起来:“我兄弟让我告诉你,他没事,也不敢有事,他还没有完成他的历史使命呢!” 三人一阵狂笑。 “你们不要再笑了,笑的我的胃又犯老毛病了”我发现自己的胃实在有点受不了,“对不起,你们继续,我上一躺洗手间。” “让婕蕤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也不要为了顾及我而再吵了。大家出来就是为了开心,只要开心就什么都好,爱唱什么就唱什么,真的没有关系的。” 我一上到洗手间,立即狠狠地吐了一吨。不过吐完后,人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我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虽然很僵硬。看着镜子里那一个憔悴的自己,我突然有点自哀自怜,心疼起了自己。我对自己说,振作起来吧,你不能倒下的。从明天起,你要做一个全新的筱莜。你不能做那个弱不禁风的林妹妹,你不要像涸辙之鲋一样等待水的渐渐干涸。你要让时间慢慢地将璟珏从你的回忆里逐渐带走,直到你在无意想起他的时候可以从容可以微笑。加油,振作,勇敢一点,筱莸! 我回到包房里,却发现一片寂静。 婕蕤一见我,就指着蔚宸怒诉道:“筱莜,我跟你一样被这混蛋气得胃都疼了。” “不要紧吧,要不要我拿胃药给你,我小包里有。”我凑近婕蕤。 “她死不了的,别理她!像她这种人……”蔚宸的语气也有点怪怪的。 婕蕤回驳:“是啊,我这种人就是懦弱,被你这么欺负,都不敢给你一记耳光。” 蔚宸将婕蕤从我身边推开:“你少来了,我告诉你啊,你敢再胡说下去,我不轻饶你。” “哼!你还真的以为我怕了,以为我不敢!”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他们两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跟王家卫电影里的对白一样让人费解。什么敢不敢的,不就胃疼吗,怎么会有怎么多奇奇怪怪的对话?难不成,在我上洗手间的空隙,你们又吵起来了,而且还闹僵了?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们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啊,我怎么跟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故意瞒着我?” “没有,绝对没有!”他们两个倒是默契十足,不约而同地否定了我。然后相视一笑。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上辈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只要一碰面就一定会大吵。要是将来一同步入那神圣的爱情教堂,真不知道为你们主持婚礼的牧师会不会让你们给吵昏过去。”我摇摇头。 “我跟他(她)?笑话!”又是一个默契的不约而同。 我望了望表,知道已经接近十点了:“我得回去了,不然等会儿真的坐不到公车了。” “我送你回去吧?”婕蕤冲我说,“我们顺便再去拉一下头发,你不知道,最近我的头发都回归到侏罗纪时代了。” 婕蕤的话总是让人匪夷所思,除我之外,大概没几人能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本来就是侏罗纪公园里的miss恐龙,这头发当然也是侏罗纪时代的。”蔚宸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悲哀的人!不会讲冷笑话就不要讲,丢人现眼。”婕蕤也不是省油的灯,字字带刺。 …… 第八节 别爱我,像爱个朋友 初晨的阳光便泻满一地。远处的天空,有着几分暧昧的况味。 饶过一江水,我来到了“闻名遐迩”的“蹦极峰”(“蹦极峰”这个名字是蔚宸自己给它起的,至于它是否闻名,我无从知道)的脚下。虽然是清晨,但人却并不少,可以很轻易的就看见那些成群而舞的老人们。我蹭了蹭肩上的画架,找了个视觉开阔但又相对僻静小角落坐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我就清晰地听见了蔚宸带笑的声音:“筱莜……美丽的姑娘呵……” “帅哥——你来了,坐这儿吧。”当男孩子们叫自己“美丽的姑娘”或者“美女”之类的话时,女孩子通常都是会通情达理地回敬那些男孩子们一句“帅歌”,而我也不例外。 蔚宸今天穿着白蓝相间的粉条t恤和水磨的的休闲七分裤,很酷很时尚也很惹眼。 “这地方应还算是不错吧!景色特别美,尤其是现在。你看,周围烟雾缭绕,胜似仙境啊!……我知道你喜欢画画,所以约你到此仙境来呵……” “是不错”,我站起来,整了整被风刮得凌乱乱的头发,将头晃向那些在秧歌声中扭腰摆手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可就是太热闹了。我喜欢安安静静地画画,不太喜欢那些熙熙攘攘的声音;不过,真的谢谢你了,让我来到了如此美妙的一个地方。” 蔚宸对着我笑,欲言又止:“筱莜……我……” “有话你就说啊,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呀?你不是一向心直口快,最不会藏话儿的吗,今天是怎么了?” “我……” 我知道蔚宸是有话要说的,于是我催促他道:“摆脱你了,蔚大虾!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啊,不要吞吞吐吐。” “哪里有什么事啊,我只不过是……” 我低头将油画笔染上紫黑的颜色,均匀地涂鸦在画上,说没事就好。 “哦,你画的是什么呀,让我看看行吗?……画,我是不太懂的,你可要帮我解说一下才好哦!” “可以呀!你看,这是远处沐浴在潮湿烟雾中的山峦,这是一株我也不知道名字但真的很好看的绿色植物,还有这是……”我手指口说。 “筱莜……” 我扬起脸,用没有任何凶狠情绪的眼睛瞪了蔚宸一眼,再次催促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啊,别像个牙膏一样半天都挤不出几句话来。” “筱莜……我喜欢你!”蔚宸突然说出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自然地望着蔚宸,任尴尬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脸上乱爬乱咬。 “筱莜……我喜欢你!”一样的话,不一样的强度。 原本以为蔚宸只是在开玩笑,可我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认真”二字。他认真时的表情以及说话方式是与他在戏谑捉弄别人时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他是一个特别容易将喜怒哀乐流露于外的一个人,通过他的语言他的表情,你可以轻易的判断出他是否快乐或者是否是认真的——这一点跟婕蕤很相象。 我嘴角勉强地上扬一下,但这下是我变成了牙膏,小心翼翼的挤出了几个字:“不要……开玩笑了……” 蔚宸将我紧紧地曳到他怀里,将鼻尖贴到我鼻尖,温柔地对着我说:“筱莜,我一直都好喜欢你!” “一直”、“喜欢你”这几个字让我内心在瞬间排山倒海起来。我想从他的身体里挣扎开来,可是终究没有作用——我似乎成了一个跟武侠小说里被人废除了武功的人一样,再也没有了可与别人抗拒的力量。心跳的厉害,身体也哆嗦的厉害,我用还未掉下来的眼泪苦苦乞求蔚宸:“……不要说了,我不要听!……” 蔚宸捧起我的脸,说话的语气温暖得让人感到不适与张惶:“我知道你喜欢璟珏,璟珏也喜欢你……但我不喜欢婕蕤,我从一开始就是喜欢你,尽管我在那么些相处的日子里未曾向你表白……” 我最应该做是事就是冷不妨地给他一巴掌,然后恶狠狠的质问他那婕蕤到底算什么,他怎么可以背叛婕蕤,可是我还是没有那么做。我不知道自己在矜持着些什么。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他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向我诉说。我不要这冰一样僵硬无奈且没有温度的静止,也不希望从他的眼睛里在彳亍到任何他传递过来的讯息。呆在这静止的冰天雪地里,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我快要冻僵了,窒息了。快冲出这可怕的静止世界,我的心灵在作着无声的也许是最后的呐喊。快告诉他,即便璟珏离开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他;快告诉他,千万不能辜负了婕蕤,因为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快告诉他,闭上他的眼睛,让世界回到动态…… “我不要婕蕤,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听清楚了没有?筱莜,我喜欢你!”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宛如狮子的咆哮。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隔阂在蔚宸和婕蕤之间的第三者。他们就站在两岸对峙般沉默地望着对方,一个眼神哀怨迷离,一个形容憔悴无助。而我架着小船漂流在河中间不知所措,不敢轻易地挥动手中似有千万斤重的桨。左岸是“背叛”,是在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后背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痛彻心扉;右岸是“拒绝”,是将一颗晶莹的水晶亲手摔毁,支离破碎。不管是左岸还是右岸,背叛还是拒绝,都注定要让悲伤浸溺三个人。 我别过脸去,抹掉一滴泪珠:“怎么会这样……我……不会喜欢你的!” “你会!只要我离开了婕蕤。”蔚宸如斩钉截铁般坚定,如一把锋利无比,可以戳穿一切的矛。 我毫无招架能力,但我又不想败下阵来成为他的俘虏,于是我亮出了我的盾——我明知道这盾肯定会被他的矛狠狠戳穿:“你跟婕蕤天天粘在一起,即使彼此从没有说过喜欢对方的话,但我、璟珏、你,还有婕蕤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啊。‘我喜欢你’这句话,你应该向婕蕤说,而不是我。” 蔚宸的脸刹时阴沉了下来,表情也很怪异,我找不到可以用来精准形容它的形容词。沉默了几秒钟后,蔚宸在抽搐的嘴角又飘出了话儿来:“婕蕤,我承认我有一点小小的喜欢她,但我知道那不是爱,真正的爱是要为一个人去牵肠挂肚,为一个人而力挽狂澜。遗憾的是,我终于发现,那一个可以让我做到这些的人是你,而不是婕蕤!” “我也同样遗憾地告诉你,令我牵肠挂肚、让我为他力挽狂澜的那个人他永远不会是你,即便璟珏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原来,我也可以如此坚定地掏出自己的矛,只是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锋利,是一刀致命还是全无力道可言。但很快我有了答案:它的确锋利,它让蔚宸失望地放开了我。而我,快速抓起掉落在地上的画架和画笔,狼狈地逃离了这个牵扯了太多是非的是非之地。 第十节 爱转弯的地方 星期六是我最爱的一个日子,但并不是因为它是周末,使得我有时间可以去玩去放松或者更直接地说放纵一下自己,而是因为在这一天,我有自己心爱的工作可以做。我可以接触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极度向往和深爱着的广播,用自己的声音去打动别人,抚慰别人。我喜欢并享受着对着话筒喃喃自语时的那一份惬意和从容,也满足于在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陌生而熟悉的听友的来信时的快乐和感激。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激那些当我是朋友,将他们的喜怒哀乐通过书信或电子邮件告诉我的人;也总是期待自己能做更多人的朋友,为更多的人分担忧愁和困难。 今天又将是一个愉快的星期六,虽然外面飘着稀稀疏疏的小雨。 我的节目是在晚上八点钟开始,而且会一直延续两个钟头,直到十点钟才结束——在这两个钟头里,我可以尽情自由地驰骋于优美的文字和动听的音乐之间。但我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惯例,还是提前一个钟头的时间赶到了电台,因为我知道办公室里还堆积着很多信等待我去拆开,去用心阅读。 这个礼拜的来信相对而言少了一点,只有十来封,而且大多数是想要来点歌送祝福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播歌,播那些让我产生共鸣的好歌。我在心底暗暗盘算着。手中,紧紧地揣着与天的专辑《种在花园里的海》。 “筱莜,那么早就来了啊?” 我循声抬起头,看见一脸灿烂的蔚宸。 我有些尴尬。自从那天在蹦极峰狼狈逃走以后,我就想方设法的避开他,不让自己有与他碰面的机会和意外。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遇见他时,自己可以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我不要卷入这种乱七八糟的剪不断理更乱的“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他,他喜欢她”旋涡之中。我原本已经过得很累——我承认我自己很多时候还是活在想念璟珏的过去时光里,我甚至不止一次地幻想着在我不经意转身的时候,璟珏会迎面出现,然后微笑着陪我回家——那种感觉真的很是辛酸,我不要再把自己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但古人有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今天它偏偏就是十五啊,我还是逃脱不了。蔚宸,我该任何跟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说了第一句话以后,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成哑巴了?”蔚宸身子俯得很低,和我的距离不到三十厘米。 “台长大人家的少爷,您来此有何贵干?”万般无奈,我也只能用装疯卖傻来掩饰我内心的紧张、躁动与尴尬。 蔚宸再靠近我,仍给我一只带着一片叶子的小橘子,调侃道:“有何贵干?……来看望我的美人儿呐……” 我的脸“唰”地一下烧红了。我感觉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我的脸上面蠕动,咬得我痒疼难奈。 “怎么了娘子,遇见自己的郎君,也不用有这么大的反应吧?你相公又不是什么毒蛇野兽,是不是,daring?”蔚宸恶心的话,有如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 我瞟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说:“肉麻兼恶心公司的董事长蔚宸先生,请你不要乱说话,谁是你娘子?” “我说你是,你就是,我的话,那就等于联合国的命令!” 我无言以对。 “筱莜,你听我说……”蔚宸又认真起来了,表情几乎跟那天早晨在蹦极峰是一模一样。 “我不想听,求求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也仿佛忽然之间回到了那天的清晨。 蔚宸将我紧紧地曳到怀里,将鼻尖贴到我鼻尖。 “蔚宸,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请你不要说好不好?”我推开蔚宸。 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感觉时光在快速地向后流转,我和他真的又回到了那天的早晨。整个世界又一次静止起来,还是只剩下他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向我诉说。我仍旧不想要这冰一样僵硬无奈且没有温度的静止,也不希望从他的眼睛里在彳亍到任何他传递过来的讯息。再一次呆在这静止的冰天雪地里,我依旧还是找不到任何出口,我又快要再一次冻僵了,窒息了。快冲出这可怕的静止世界,我的心灵再一次义无返顾的作着无声的呐喊。快再告诉他一次,即便璟珏离开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他;快再告诉他一次,千万不能辜负了婕蕤,因为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快再告诉他一次,闭上他的眼睛,让世界回到动态…… “真正的爱是要为一个人去牵肠挂肚,为一个人而力挽狂澜。遗憾的是,我终于发现,那一个可以让我做到这些的人……也不是你。”蔚宸的对白改了。 我睁开眼睛,用不确定的眼神询问蔚宸,你真的确定你自己刚才没有说错台词?你想说的,不是‘真正的爱是要为一个人去牵肠挂肚,为一个人而力挽狂澜。遗憾的是,我终于发现,那一个能让我做到这些的人是你而不是婕蕤!’吗? 蔚宸微笑着抖动两片唇:“我已经说错了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错了。筱莜,那天的话,你把它忘了吧!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我还在继续发愣,因为蔚宸的话。 “我那天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不要当真,也千万不要介意,行不?”蔚宸补充着说。 “真的?”我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你问也问明白点好不好?”,蔚宸愕然地对着我,“你是问我那天说的是真的假的,还是问我今天有没有骗你呀?” 我嘟起了嘴:“都一样哩。” “哪能一样啊?这鸡跟鸡蛋,能一样吗?你能说‘我家的老母鸡蛋昨天晚上下了一只鸡’吗?” “你少给我贫嘴了,行不行啊?我们现可是在谈论很严肃的事情呢。”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蔚宸一副无奈的表情十分滑稽:“哎,其实呢……哎呀,拜托了,何必搞的那么复杂呢?只要你知道是我不要了你,所以我们又自动地恢复到原先的好朋友的状态了,这样就ok了。好了,我告诉你,我真的决定我不要你了。” “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啊!什么叫你决定你不要我了?这种事是你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吗?不过,谢谢你,让我们又恢复了正常的关系。我终于可以不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避开你了。想方设发避开一个人,真的是很辛苦很辛苦……” 蔚宸用夸张的表情演绎他的恍然大悟:“原来,你这些天一直在逃避我啊,怪不得我发短信你,你连一条也不回,打电话给你,你连一个也不接……太狠心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耸耸肩膀为自己辩解。 蔚宸得寸进尺:“你不要跟我玩绕口令的游戏,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嘛。‘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还‘没有杀人的杀人’呢!” “这么说,你又回到了婕蕤的身边?”我迫切地希得到蔚宸肯定的回答,如果是那样的话,结局就完美了。 “我和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蔚宸用拳头轻轻地砸了我的脸蛋一下。 “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什么不可以管啊?难道关心你们也有错么?你说啊……”我才好了伤疤就立即忘掉了痛,咄咄逼人。 蔚宸不回答我的问题掉头就走,临走前丢给我一句话:“时间也差不多了,快准备一下,上节目了,我的美人儿……” 我看了看表,发现上节目的时间还真的是快到了。小声地臭骂了蔚宸一句“这个臭小子,时间还真是掐得蛮准的”,就匆匆的赶到了直播室。 在接下来的两个钟头的时间里,我读了听友的来信和短信,也接了很多人打来的热线电话。我用微笑真诚还有淡定装点我的声音,赋予声音生命力和感染力,让它在电波中如隼般自由翱翔,为听友捎去一抹生命顽强蓬勃的绿。 不过,最令我开心的是,今天我把与天的《种在花园里的海》里每一首歌都完完整整的呈现给了收音机前在听我节目的所有朋友。我很喜欢这张专辑,而且每多听一遍,这种喜爱之情就多增一分。我喜欢它朴实无华、干净得几乎没有任何杂质的编曲,还有与天那没有任何修饰或刻意雕琢的声音。那种最原始也最简单的木吉他与人声的看似不经意的碰撞,总能破绽放出一缕缕璀璨如星辰的花火,带给我无限的惊讶与遐想。每一首歌里都住着一个故事,或饱含激情卷起千堆万堆雪,或似南方的风温柔而缠绵。而与天的声音,就是那些故事的门。打开了门,你就走进了与爱与似水流年有关的故事里。在那些飘飞的记忆与旋律里,我会蓦地看见自己,看见爱,看见天堂。总而言之,我爱上了《种在花园里的海》,也爱上了与天的声音,还有那把丝丝入扣拨人心弦的木吉他。 在节目的最后,我留下了一段话给与天:“与天,得到你的专辑真的是个美丽的意外。但我很感激也很珍惜这个意外,因为它是那么的美好与纯粹。作为一个电台dj,我可以很轻易地滔滔不绝地对你说出很多很多的话,比如‘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歌’。但此刻,我真的不想说太多。我不想让过多的语言来将我的感情变得复杂,变得不纯粹起来。就让它埋藏在我们彼此的心间,你说好吗?谢谢,谢谢你的歌还有你的声音让我如此感动……” 做完节目离开直播间躺在沙发上吃橘子的时候,我接到了婕蕤打来的一通电话。 “筱莜,我今天听了你的节目……”婕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沙哑。 我问婕蕤:“怎么了?” “没事,死不了的。”婕蕤最惯用的口头禅。 我换了另一只耳朵听电话:“你确定你自己真的没事吗?” “你主持的可真好啊,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爱上你。我要是男人的话,我也会喜欢你、爱上你的。” “哎,你到底在说什么糊涂话啊,你就少来这一套了……噢,我知道了,你是有事需要找我帮忙是不是?” 婕蕤反驳我:“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势利好不好……我是说真的。” “别胡说了。我哪有自诩国色天香的你受男生们的青睐啊。”我不是在恭维婕蕤,因为在学校她的确比我更受男生的青睐。 “是嘛?……我以前可能也是那么认为的,可是现在……”电话那头的传来了婕蕤有点无奈的笑声。 婕蕤的话,让我敏感的心立即撒开大网。但是没有料到,第一个捕捉到的却是“蔚宸”:蔚宸是不是找过婕蕤,还和她说了那天在蹦极峰发生的一切了?难道,蔚宸跟婕蕤提出分手了?天哪,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蔚宸……他是不是找过你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有些犹豫,但我还是说了,而额头也因此渗出了一把冷汗。所幸的是冷汗没有掉进眼睛了,不然眼泪这我最拿它没办法的讨厌鬼又要出来瞎凑热闹了。 婕蕤回答:“没有。我这几天到天津姥姥家了,下午才回到家里。” “怪不得这几天我连你影子也没见着。”我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口气说。 “明天,明天我们出来谈谈心好吗?” “好的。”我轻声答应了婕蕤一声。 “那再见,明天早上九点在老地方不见不散。” “好的。” “拜拜。” 我挂断了电话,走出了电台的大门。 第十二节 什么东西我都愿意给你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的声音。 “谁啊?这么早就来饶人清梦,真是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我嘀咕着从床上爬起来,不情愿地揉了揉惺忪且肿痛难耐的睡眼。 “快开门,你这头死猪!太阳已经照到你的大红屁股上了,知道吗,太阳已经照到你的大红红红红的屁股上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婕蕤,只有她这个姑娘家才敢在光天化日下高声说着红屁股,红红红红的屁股。 我利索地穿好衣服开了门,扔下婕蕤,就跑进了浴室刷牙洗脸。 婕蕤一个人在客厅鬼哭狼嚎:“死猪头,筱莜,你是个大大的死猪头。我今天就要拔了你这死猪头的皮——” 我丢下毛巾,走进客厅,蹭到婕蕤身边说:“你今天是不是吃子弹了,枪枪向我瞄准?我们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是非要置我于死地啊,小妞?” “你这个大大的大猪头,枪毙一千次我还闲不够呢!我们约好八点在‘update music square’见面,你倒好,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睡懒觉,搁我在那儿打了好几千只蚊子和苍蝇。你看,现在都九点多了,您老人家可真会睡啊。”婕蕤愤懑地向我吐口水。 我用肩膀推了婕蕤一下,哄小孩似的哄她:“我又不是故意的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犯就是了,您老人家就请高抬贵手,放我这苦命的奴婢一命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我让你陪我逛街买衣服,你就得乖乖的跟我去,不许找任何借口推辞,更不能中途开溜。”婕蕤的神气让我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个老态龙钟但仍旧盛气凌人的老太婆——慈喜太后——那个不慈也不会让国家让百姓喜的宫廷女人。 “好好好,就依你”,我说,“对了,昨晚璟珏家里出事了。” 婕蕤没好气的说:“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跟我提那个没心没肺的负心男人的事,我不要污染自己清净的耳朵,他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下贱的要命,没一个好东西。” “貌似你爸爸也是男人,难道你爸爸也……”我无意顶撞婕蕤,但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儿,我想收也收不回来。 婕蕤拽了拽我的手臂,眼睛瞪得圆圆的,骂道:“猪头,你真的很想死吗?我老爸,他是个例外!我不许你说他,不然我跟你没完。我敢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好的男人!” 我把婕蕤“请”回到沙发上,仍给她一罐汽水,说:“璟珏的妈妈昨天晚上出车祸了。” “砰!” 汽水将婕蕤喷的满脸都是。 我看着狼狈的婕蕤,哭笑不得。 “哼,你还笑?说啊,车祸严重不?”婕蕤紧张得将手指头放进嘴里。 我“噗嗤”一笑,回答:“医生说没事了。哎,我昨天晚上和你在电话里头saygoodbye后就接到了蔚宸的电话说憬珏的妈妈出车祸了,当时我都要哭了……然后我就奔到了医院,直到三点多快四点才回到了家里。今天放了你的鸽子,真的是因为昨晚回来的太晚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为什么蔚宸只打电话给你而没打给我,我好歹也是璟珏的好朋友。”婕蕤开始埋怨。 “医院是不允许大吵小闹的,万一你们两个在医院吵起来的话那还得了,所以就暂时没有告诉你,这是蔚宸在回家的路上跟我说的。不过,我们等一下可以一起去医院看看伯母啊。”我解释道。 “你们一起回的家,那么晚的时候?”婕蕤喝下一口汽水。 我如实相告:“是啊。” 婕蕤突然之间话锋一转:“筱莜,其实我想通了,我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和释怀了。” 我搞不清状况,反问道:“你想通了什么?明白了什么?我怎么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你的意思。” 婕蕤将空汽水瓶扔到桌上,打了个嗝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想通了。” “我还是听不明白你的话……” 婕蕤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给了我一个微笑:“我……和蔚宸分手了。” “分手了?”惊讶与我不期而遇。 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我很想对婕蕤说声“对不起”,但我哽咽了。我明知道,一声“对不起”是远远不够的,可我还是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我的心,开始莫名的疼起来。 婕蕤抓紧我的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安静地对着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什么东西,我都愿意给你……” 我也紧抓婕蕤的手,好象她会突然撒手离我而去一样:“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舍不得给别人的东西,只要我想要,你就会给……” “平日里我们总是吵吵闹闹的,但今天我很想静下来,和你好好的谈一谈。”婕蕤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我也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 “蔚宸他喜欢的人是你……”婕蕤的表情很从容,语言很淡定,不起任何波澜,看不见隐藏在深处的暗涌。 我感觉头有点晕眩,思绪开始在空中扩大,滋长:婕蕤知道了,是蔚宸跟她说的吗?她说的想通了明白了释怀了是指这件事吗?我该怎样接她的话?我要告诉她我的歉意和我的想法吗? “那天早上我是想给你个惊喜……”婕蕤天生不是讲故事的材料,所以讲的波澜不惊,但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我追问婕蕤她所说的“那天”具体是指哪一天。 婕蕤淡淡地吐出令我心惊肉跳的三个字“蹦极峰”。 “……蹦极峰?” 婕蕤平静的语调里悄悄隐藏了一个会令人落泪的故事:“那天早上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我就躲在了你依偎的那棵树的后面,然后没有多久蔚宸就来了。而他跟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我全都清清楚楚听到了,我当时在后面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就是没有勇气站出来。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原来我一直都在单相思,都在自作多情。” “对不起……”这句迟到的话,递上我对婕蕤迟到的歉意。 “嗨,没事,死不了的。其实我早就该发觉了,是我太苯了呀。” 我沉默不说话,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公车颠簸的时候,他死死抱住的人是你,璟珏欺负你的时候他使劲拥抱的人是你,唱ktv的时候他强烈关心的人还是你!你记得他脸上的那个掌印吗?那是他想为你出头去找璟珏兴师问罪,而让棋绮给扇的。他不告诉你,他是怕你知道,怕你难过喔!”婕蕤的话,捅破了很多东西、很多我不知道或来不及去静下心来推敲的秘密。 原来蔚宸为我做了那么多,是我太辜负了他!是我选择了右岸,选择了“拒绝”,选择了将他那一颗晶莹的水晶亲手摔毁,支离破碎。他的那个掌印,原来是为我而挨的。而我,却全然不知。蔚宸,你太傻了,为了一个不会喜欢上你的人而牺牲这么多,实在是不值得啊! “婕蕤,蔚宸,我真的都很对不起你们!你们为了我……”我不想哭,因为眼泪只会让我和婕蕤都如刀似绞。不流泪,我可以把痛搁浅在自己这里,而婕蕤可以少邂逅一点伤痛。 婕蕤甩开头发,脸朝窗外张望:“……那天下午,我就找了蔚宸,我问他跟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然后他无言以对的点了点头。从他点头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和他已经走到了分岔的路口,虽然彼此的距离可能不到一米,但却有着相反的梦。那种相互靠近,却又如此遥远的感觉,hurt me so bad!” 我望着眼前的婕蕤,有些自责:“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婕蕤极力掩饰:“没事,死不了的。不是你,我们也会分开。其实我后来也才发现自己对蔚宸的那种感情,也许真的不是爱,我可能只是贪图和他吵架时的那份小快乐而已。mabe,it just a game!” “婕蕤,你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疯只会闹的‘傻女’了……你说的话,让我很感动,很震撼!”我将自己的感情都倾注在这句话里。 “人,总会成长的嘛。我到天津姥姥家的这段时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沉淀了很多东西。” “……” “我昨天下午从天津回来就马上找了蔚宸,但这次我们们没有吵架也谈的很明白。我们说好快乐地分手,以后快乐地做朋友。”婕蕤的一颗眼泪掉落了我的手臂上,热乎乎的。 我情愿这不是真的:“那……那蔚宸……” 婕蕤收起眼泪,继续说:“他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尽管你拒绝了他,他还是义无返顾。筱莜,我说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包括蔚宸……” “婕蕤,我很感谢生命里有你和蔚宸这两个好朋友”,我站起来,拉上窗帘,将阳光关在窗外,“但是我不会喜欢上蔚宸的。” 婕蕤无奈的笑:“呵呵,我们这群人真有意思。我喜欢他,他喜欢你,你却喜欢另一个他,可偏偏另一个他又不喜欢你了。没有人快乐,没有人幸福,每个人都浑身是伤和痛。” “你还笑得出来啊?” “除了笑,我还能怎样?”婕蕤还是一脸无奈的转过头继续笑。 我很担心婕蕤:“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越想表现得不在乎,心底的在乎就会表现暴露得越明显。你想哭,就哭吧,好吗?” “筱莜,这个时候,只有你知道我的心……呜——呜——”婕蕤将自己扔进我怀里。 “哭吧!”我对婕蕤说,也对我自己说。 “他怎么可以这样……分手……不要我了……”泪水湿透彼此的t恤。 …… 送走婕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我的脑海中还在回放着婕蕤对我说的那些话。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什么都舍得给我…… 我犹豫一会儿后还是愚蠢地打了璟珏的那个过期的电话——其实我也知道询问伯母的病情只是个幌子——只是再多给了我一个尝试着打电话给他,从而断定那个号码是真的被丢弃了还是真的只是暂时忘记了缴费的理由,但我听到的回答依旧是“你所拨打的号码已过期,请查证后在拨。”我挂断了电话,像挂断对璟珏的牵挂,那么不舍与无奈。可不可以让自己对璟珏的牵挂和留恋,也随着这串自己曾经熟悉并且在心里默念成诵的号码一样过期呢?我矛盾在自己编织的茧里,出不来。 疲惫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重重摔在窝心的床垫上,睡意再一次将我包围…… …… 第十五节 妖女的梦想王国(下) “你在发什么呆啊,筱莜?怎么像一桩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的。好歹你也眨个眼啊,现在可不是什么军训时间,要你做到纹丝不动。”婕蕤趁我没在意的时候捅了我的肚子一下。 我不想、不敢告诉婕蕤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璟珏——不是怕她骂我嘲笑我在一段感情彻底决裂后仍旧还是愚蠢地念念不忘着。我只是嘴角微翘,捏着她,缓慢而又含糊地掰着自己的手说:“没什么。其实,真的没什么,你们不要想那么多啦!” 蔚宸和婕蕤几乎同时叫我:“……筱莜……” dy first!死妖精,我让你先说吧,不然你大概又要说我没男人风度了。不过你要记住,是我让你的噢!”蔚宸做了个聚会上那些潇洒倜傥的绅士们常作的请对方先说的动作,但似乎滑稽有余而庄重不够——完全失掉了内涵,完全失去了那个“味儿”。 婕蕤摆摆头,发得意地说:“当然是我先说,你还别说,这妖精再怎么样也是人,怎么样也比尽偷吃粮食咬坏东西的耗子那畜生强。你不知道,我和我妈这一生都贼讨厌耗子……” “死妖精,你……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蔚宸没有生气,只是极度神速地伸过手去抓婕蕤的手。 “你逮不着我”,婕蕤躲过蔚宸,又搂住我的脖子,“筱莜,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真的会得什么鼠疫或者霍乱的。” 我不理会婕蕤,把脸朝向蔚宸:“你们怎么还是一见面就是吵啊?我们今天是来看望伯母和了解她的病情的,被你们这么一闹,我差点忘了我来这的目的了。” 蔚宸收住还要去抓婕蕤的手,回答:“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因为抢救得还算是比较的及时,所以两条腿都保住了。” “那就好。那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追问。 “没事就好,那我们快走吧。”婕蕤插话进来。 “看情况吧,这个不好说”,蔚宸终于抓到了婕蕤,给了她的手臂一掌,“死妖精你赶着去投胎啊,干嘛老是催人家筱莜离开?” 婕蕤向来是有仇必报之人,连续给了蔚宸胸部好几掌:“你才是去投你的鬼胎!” 我替蔚宸将婕蕤的手挡开,用眼睛示意蔚宸快走。 蔚宸跳开后,对我和婕蕤摆摆手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回病房,直到璟珏回来。” 我点点头,回答说:“嗯。” 婕蕤又趁我不备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壮着声音对我说:“你现在被黑社会女头目给绑架了。想要命的话,就乖乖的陪本小姐到电视台去。”我挣扎着:“啊——放开我,我……去还不成吗?” 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跟(其实用“被威胁,被迫”更贴切一点)婕蕤到电视台了。不过,在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惊喜的发现婕蕤的玫瑰花不知被她搁到哪里去了,而她也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精心设计的道具不见了。我暗自窃喜:太好了,可以省掉给她送花的那个环节了。不然,真的要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 第十六节 妖女的歌唱秀(1) 二十分钟后,我和婕蕤来到了建筑新颖的电视台的报名大厅。 三楼的报名大厅里早已是人头窜动,场面十分壮观。前来报名参加比赛的人,真的是形形色色,什么身份和年龄都有。比婕蕤的装扮还夸张、妖精一百倍的也还大有人在。我都给看傻了,逗乐了。这年头,小至两三岁的小孩、大到七八十的爷爷奶奶,个个都对选秀活动宠爱有加,都希望过一把选秀瘾,然后再巴望能够一不小心晋级了,再再一不小心拿了好的名次,从此便从秃毛的山鸡变成高枝的凤凰。从外地坐几十个钟头火车就为赶来参加一场选秀比赛也成了并不稀奇的事,因为还有人比你更疯狂。那些在国外留学的天之骄子骄女们,也有不少是提前做了“海龟”,潜过海洋来参加比赛的。选秀的魅力和魔力,由此可见一斑。可是除了周笔畅等人外,那些选秀出来的所谓人气明星,在比赛后也就只是在银幕上折腾几下,没几天就又销声匿迹了。没有多少人会再关注他们、记起他们,因为新的选秀比赛、新的所谓人气明星又要诞生了。真的是“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你快看看,人家那才叫妖精。我这身装扮,还是太淑女了。”婕蕤指着报名长队里的那一个穿着火辣辣的比基尼就上阵来的腿粗得跟萝卜没有区别的女人打趣的说,然后也插进了报名的长队中。 我捡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来,眼睛像两只灯泡一样不安分地在这些“未来大明星们”中间晃来晃去。 坐在我左边的是一位正在清嗓子练歌的“重量极”女选手。她那庞大的体积,绝对是连韩红也要望尘莫及,也会自愧不如的。而且她还十分的霸道,一个屁股就强行霸占了两个位置。我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因为她跟本不是在唱歌,而是在拼命地扯嗓子。那种声音,跟被正在屠宰的猪所发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是完全吻合的——对不起,我也知道说她是猪的确很不礼貌很不文雅,尤其对一个学广播与主持专业的大学生来说,但请原谅我的一针见血。我实在受不了这遭罪,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忍受她慢慢折磨的评委们,又会有怎样的疯狂举动呢?会不会几个人联合起来将她抬到窗边,然后大喊“一二三”将她扔出窗外,让她做一次大鸟体会一下高空坠落的快感呢?唉,都怪自己最近老是看搞笑偶像剧,搞得现在虚设一些即将发生的事老是往搞笑那一块设想。现实中,哪有那么都可以笑,值得笑的东西! 人越来越多,婕蕤已经被后来者淹没了。我站起来掂着脚尖,努力地从长队里搜索婕蕤的渺小身影。搜索到婕蕤的时候,我是既兴奋又失望:兴奋的是婕蕤没有在我的视线里消失掉,我不用吃力不讨好的在比肩接踵的人流里汗流浃背地一遍遍寻找她;失望的是她与报名窗口的距离还是那么长,我还是要这样无止期地陪她等下去。 第十七节 妖女的歌唱秀(2) “哎,早知道情况是这样,打死我也不陪她来这里活受罪。算了吧,还是回座位上乖乖的等吧。”我自言自语着。 中国有句老话叫“破屋更遭连夜雨”——现在的说法是“祸不单行”,我今天算是入木三分地领悟到了。在我想回到座位上休息的时候,一只大鸠已经占了我的鹊巢——我的座位,已经被那个庞然大物的一条腿给占领了。失掉最后的“领土”,我已无藏身之处,只好傻傻的站着。哎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婕蕤突然回到我身边,而且笑得很夸张:“咿呀喂,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什么事啊,把你高兴成这样子?”人很多,声音很嘈杂,我不得不大声的冲着婕蕤喊。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婕蕤一连串的笑让我不知不觉地联想到蒲松龄老先生《聊斋》里面的那个“一笑三百年”的妖精:原来笑,有会时候它真的还会让人顿感恐怖。 “你不是说过想当淑女吗?这标准的淑女她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的,哪敢像你这样肆无忌惮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我搬出她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说渴望成为的“淑女”的话来镇压她。 “淑女算个屁东西,大明星我现在还不高兴做了!”婕蕤手舞足蹈,脸上的粉底掉了一层下来。 我无语。不明白淑女怎么会跟屁关联到了一起。 “你看,这个是什么咿呀喂?”婕蕤的感叹词好奇怪,“21号,哇哈哈哈哈……” “21号就21号,有什么好高兴的?它有不是你的幸运号码……不过,按照刚才你排队的样子来看,你拿到的至少也应该是100号以后的号码呀。” “我这个21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信不信?”婕蕤最喜欢卖关子,这时候当然也不忘老本性买几下。 我催促道:“快说,怎么回事?” 婕蕤又美滋滋地笑了一个,拉了拉自己的白色休闲上衣说,神秘而张扬地在我的耳边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要帮我守住这个秘密才好啊。我刚刚拿到的是136号,可是经过我旁边的一个男的在挂断他的电话后就将26号的牌子塞到我手里,说是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就要成为爸爸了,他必须马上赶到医院,他想晚些时候再参加海选。所以……” “所以你就将自己的号码牌跟他对换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拜托你不要那样装神弄鬼扮神秘行不?”我高明接过了婕蕤的话。 “一击即中,筱莜你真的真的好厉害哦。我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请1到30号的选手马上到四楼的大厅准备比赛,海选马上就要开始。请1到30号的选手马上到四楼的大厅准备比赛,海选马上就要开始……请1到30号选手……”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婕蕤一听,立即跳了起来:“哇塞,这么快!……筱莜你在这里等我好消息,我上战场去了。” “加油!”我给婕蕤打气,尽管我知道她根本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