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之你才萌货!》 第1章 万历十年 大理贺庆府 灼热的阳光映射着地面,大理四季如春的温热也叫人烦躁起来。 “公子~~~正午日头大!进来歇歇脚,喝杯凉茶吧!“茶棚的老叟远远地看见行来一批人马,立时便佝偻着身子招呼起来。这偏远的地界儿,生意可不大好做。 打头的是一匹耀目的白马,马上坐着的男子一袭轻薄春衫,身形瘦削风流,头上戴着一顶纱帽,帽上的白纱伴着马儿行走微微摇摆晃动着,偶尔露出的莹白下颚,便叫这边陲之地的人们险些闪瞎了眼---- ----这是姑娘吧? “香主。“ 身侧的汉子拉着缰绳疾行了两步,追上来唤了一句:“咱们去前头茶棚躲个凉吧?“那香主抬起一只修长白皙的右手挡了下白纱前刺眼的阳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先前那汉子大喜,调转马头便大声通报道:“弟兄们,收整收整,东方香主特许,前头茶棚里歇歇脚了哈!!” 后头的几十个人纷纷小声欢呼起来,马蹄子滴滴答答地,几下便到了棚前。 老叟摘下了头顶的草帽,忙不迭地舀水端茶,喜不自胜。 先前说话的大汉“当”地一声,将一锭少说有五两的白银拍在桌上,大声招呼道:“老人家,可有牛肉么?”得到了老叟肯定的回答后,又笑着道:“给兄弟们上个十斤来!” 他回过头十分豪爽地解释道:“香主,属下原来到过这儿,这贺庆府虽看着穷僻些,可这家家户户地都养着一种不耕地地肉牛,那肉质…没的说了!” 那东方香主拖着下颚缓缓道:“先别想着美味的肉质,这番出门,若是寻不到百鬼子,回到教中可有你们受的了。” 此话一出,气氛霎时便冷凝了,熬了半响,才有人不忿地抱怨道:“要属下说,教主此番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了,无缘无故听个传言,便叫我们到这大理来漫无边际的找寻…” 他一开头,后头的人便纷纷放开了胆子说话,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全是大老爷们儿的牢骚。 东方纱下的眉头不耐地皱了皱,不紧不慢地说:“抱怨还是少些的好,若是回了教中,嘴巴还没个把门的,落得身首异处,可别怪我没出言提醒过。” 果然又是一番冷场。 幸得此时老叟背着一篓牛肉过来了,远远的闻见了酱香,一桌大汉这才稍稍舒缓了下 气氛,配着酒肉,几十人又渐渐谈笑开来。 “哎,我说莲蓬” 不远处一株高柏上,两名少年观望着棚子里的一行人,稍稍黑些的少年忍不住指着里面的东方开口道:“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大热天的,带着白纱帽?” 被叫做莲蓬的少年一眼看去不过十八九岁,此时颇为轻蔑地瞟了那黑少年一样,哼道:“红蝎,跟你说了要好好修炼,也要好好看书来着,你绝对没听。江湖中人就喜欢这样干,这叫装-神-秘!” 红蝎一脸夯实地嘿嘿笑了笑,摸着额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莲蓬你懂得真多。” 莲蓬嘴角抽了抽,还是忍不住一掌挥上红蝎的后背:“不要装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老实的模样有多吓人?!” 红蝎哎哟地呻吟了一声,险些掉下树去,忽的一阵清风袭来,便如同妖法一般,扶着他又坐正了,红蝎撇撇嘴,面上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夯实,满满当当的皆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和狡猾,他一张口,竟是连音调也变了:“莲蓬你成日里就知道打我,待到我学成了出山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莲蓬十分不屑地喷了口气,吊着眼角,满眼的“谁怕谁”呼之欲出。 红蝎忽然拽住了他的手,扑过来轻声道:“嘘!别说话,他们起身了。” 眼看着一行人上马走远了,红蝎才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好似自言自语一般道:“咱们跟上去吧,他们怪好玩儿的,尤其是打头那个白大褂。” 莲蓬皱了皱眉,小声反驳道:“你又想做什么?小心我一会儿回去,告诉你爹爹。” 红蝎倏地耷下了眉头,嘟着嘴又是一副天真少年样儿了:“你当真是天上来的大仙么?怎么总喜欢告状?上回就是因为你,爹爹险些将我的尾刺打掉了……”他回头去看,见莲蓬还是那副不为所动高深莫测的模样,更加挫败了,只得恳求道:“我不去便是了,你别告诉爹爹,他最相信你的话了,一定又会揍我的。” 莲蓬低着头打量了他半响,方才波澜不惊的开口道:“那修炼的事儿呢?” 唉……红蝎干脆连肩膀也垂下了,有气无力地从树丫上站起身来:“我这就去” 说着,起身一跃,竟是立时不见了。 独留下莲蓬一人侧坐在树顶,百无聊赖地远眺了许久昏黄的天际,不知想到了什么,提起衣袖一遮一拢,那高柏上便好似从来未曾来过人一般 ,仅余下枝头鸟巢中叽叽喳喳的幼鸟嗷嗷待哺的鸣叫。 石宝山顶,有一座从未曾有人迹沾染的山峰,传言许久以前,曾有朝中大员奉上宝图,言石宝山中埋藏着大量的前朝皇族御宝,使得当时的帝王十分心动,立时便派遣了上万兵将前往找寻,搜寻了整座石宝山皆无所获,直到来到了这座山峰,便被瘴气隔绝在山脚,用尽各种手段皆无法。 帝王怒,便下令纵火烧山,哪知道兵将从令之后,却发现不论暗烟明火,皆无法进入瘴气中。 隔日皇宫之中便降下天罚,宫中幼龄皇子连带宫妃皆一病不起,帝王遂不敢进犯。 这座山峰便被命名万寿山,宫中下令,严禁人迹踏入,以示对神明的无限崇仰与尊敬。 事实却是从未有人知道,万寿山中是有人的,不,应该说,万寿山便是座妖山,若认真讲究,是该被叫做万兽山的。山中精怪,大到豺狼虎豹,小至蛇虫鼠蚁,都早已开了灵智,悉心修炼。 至于为什么这块宝山如此得天独厚……那便全是山脚雾瘴的功劳了。 万寿峰苦无潭 略微昏黄的日光透过山顶的浓厚的雾瘴洒落潭水之上,硬生生将热烈的光芒转化地如同月光一般清幽淡雅。 潭面上立着座兰亭,乍一看只是有些奢华,并无其他特殊之地,可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座小亭是全无倚仗悬立潭面之上的,兰亭呈青绿色,檐角飞扬,有龙头装饰,亭顶覆以金翠琉璃宫瓦,顶檐镶嵌着斗大的夜明珍珠,在已有日光的情形下,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足可见其珍惜。 一阵清风袭来,拂起亭身四周的鲛纱帐,柔软飞扬。 四下的侍婢们便纷纷奔走起来:“快,去通知大人来!就说上仙回府了。” 一只莹白纤长却明显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帐子,轻轻按住了四下翻飞的纱帐,旋即从纱帐中走出个人,脸上尚带着些不解茫然,他鼓袖翻飞,瞬间便飘到了岸边,随手拉住个来往的侍婢便问:“你们怎么把我的窝搞成这样了?” 一身黛色书生袍,发色显出些微微的灰,肤白胜雪,双眼狭长,唇峰中有些可爱地鼓起,赫然便是方才书上的那名被叫做莲蓬的少年。 被拉住的侍女有些惊愕,她回头去看了看谭中的凉亭,方才回过神来,笑着答道:“上仙可是问湖中的仙庭?那是大人吩咐下的,上仙身精体贵,岂是原本那株荷叶阵能容得下的?还是现下这座仙庭好 ,看去便飘渺大方,衬得起上仙的身份…” 莲蓬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再多问,松开了那侍女的手臂:“失礼了。” 那少女立马惶恐地摇摇头,连身道:“不敢不敢,上仙折杀奴婢了…”又听莲蓬继续问:“白粲哪儿去了?” 少女偏着头想了一阵,才想起这说的是她们大王:“大王昨日出山了,上仙若是有事儿,不若奴婢带着您去寻大人可好?” 莲蓬想了想,觉得也行,就点点头跟着少女去了。 沿路上那侍女拉了个人咬了阵耳朵,大约就是叫他通报去什么的,来来往往的男女们看见了莲蓬,都要停下步伐恭恭敬敬的问好,莲蓬原先还有些不高兴的,住了这些日子,也习惯了随他们去。 那侍女口中的大人是一只男狐妖,修炼了四百八十年,才炼出了三条尾巴,这天资原先在莲蓬看来简直糟透了,后来巡查了整座山峰,才发现原来在凡间休息那么不容易,他本是九界之外的莲池小仙,因为莲池长在天外,不受天界管辖,天帝啊王母啊也懒得去巡视管理,便叫莲蓬钻了个篓子,偷偷钻到下界,临行之前还从天宫顺走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甚至答应了荷仙要给她带什么……是玫瑰膏吧? 也不知道她哪儿听来的。 第2章 谁知下了界,莲蓬才发现原来下界也是那么无聊啊…电视什么的……居然没有人知道么? 后来又呆了好久,莲蓬才猛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下错界了,可是当他想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原本该呆在那儿的万界之门了。 反正便是杜绝了看新鲜的梦想后,莲蓬才发现居然回不了莲池了… 于是他就这样在万寿峰住下了,可不知为什么,这峰上的妖精们却对他恭敬的不行,让他还一直很不习惯。 于是……就出现了以上的一幕啊。 千尾是一直脸皮很厚的狐狸,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自己只有三条尾巴的情况下,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不副实的霸气名字。 莲蓬挺喜欢千尾的,他那儿老是有很好吃莲芯什么的…虽然自己吃的时候他老是用一种离奇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过……他还是个好人的,只不过乌云罩顶,有些时运不济罢了。 千尾挽着袖子给莲蓬倒了杯苦丁茶,然后看着他将一个一个的莲蓬剥开来,拉出里面的芯子塞进嘴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子。 这奇异的口味究竟是… 莲蓬看见千尾又这样看着自己,虽然疑惑,却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吃自己的。 千尾狠狠地抹了把自己的脸,回过头来又是一脸平淡的笑容了:“莲蓬你很少来找我的啊,可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儿?” 莲蓬听他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了,只得依依不舍地将手中最后一颗莲子放回果盘,抿了抿嘴:“也没什么事儿,我最近要下一趟山了,可能要有些日子回不来,上下的瘴气我给你个方子,你自己辛苦一下吧,还有…”莲蓬摸了下千尾垂下肩头的黑发,掐指算了算:“你最近最好不要出山,外面会有你的桃花债。” 千尾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真的?!” 莲蓬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千尾趴在桌上不动了,莲蓬轻轻地叫了他两声,看他没有答应,便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才出了千尾的溶洞,便看见红蝎蹲在洞外的草株中,正在蔫蔫答答地拔着脚下的草。 莲蓬也蹲下来:“你怎么了?” 红蝎(⊙o⊙)啊!的大叫一声,挣扎了两下便一个腚摔,坐在地上。看到说话的是莲蓬,又一脸气哼哼地道:“你做什么吓我?我还以为是大人出来了呢,他看见我拔他的草,一定又会骂我的。“莲蓬有些不理解,既然知 道会被骂为什么还坚持不懈地老是来拔呢? 不过这个话他是不会真的问的,如果说出口红蝎一定又要发脾气。于是也只是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掉头便走。 红蝎急忙跳起来拉住他,哎呦呦地叫唤:“莲蓬莲蓬,你别走,等等我……” 说着三两步跑到与莲蓬并排,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大人怎么了啊?他说什么了?你找他什么事儿啊?” 莲蓬停下来,有些疑惑地居高临下看着红蝎:“你问这些做什么?” 红蝎一下便涨红了脸,左顾右盼地就是不看莲蓬,说话口气也心虚起来,结结巴巴的:“我…就是随便问问嘛…” 莲蓬莫名其妙地盯了他一会儿,自己一个人转身走了。 红蝎还在那儿别别扭扭地看着自己脚尖,脸红彤彤地自言自语:“大人他…很叫人仰慕啊,我就是问一问嘛,告诉我怎么啦啊?喂!你怎么自己走了啊?莲蓬!!” 叫了半天,看见莲蓬连停下来的打算都没有,红蝎终于放弃了,叹了口气追上去:“莲蓬~~~~上仙~~~~等等我啊~~~~” “什么!!” 红蝎一下从亭中的竹椅中跳起来:“你说你要下山!!?” “是啊。” 莲蓬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红蝎那一跳把桌上的莲子都摇到地上了。 他俯身吹了口气,莲子们忽的便从地上浮起,然后慢慢旋转成一团,落回桌上的果盘中。 红蝎眼睛都看直了,只是叹着气晃着脑袋有些想往地说:“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 “等你好好修炼,过两百年就能这样啦…”莲蓬迅速地将莲子一个个剥开,取出中间的莲心,一根根细细地码放到面前的小碟子里,一边分出心回答红蝎。 等到莲心的数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莲蓬便停下手,端起碟子将里面的莲心一下子倒进嘴里,陶醉地啧两口。 红蝎看的脸都扭曲了。 老天,那得有多苦啊?果然上仙便是与我们这种凡俗妖精不同么? “山上没什么好玩儿的了,我上回听溶洞里私奔出去的蛤蟆精说,山下的城镇里有许许多多的凡人,去他们那儿最好玩儿了,凡人发明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还有…”莲蓬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子,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该换衣裳了。” “臭美……” 红蝎十分不屑地喷了口气,又有些无语:“你怎么会想到换衣裳?” 莲蓬双眼黑洞洞地看着红蝎,看得红蝎后背全是冷汗,几乎要承受不住压力调转开头了,才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上回有个樵夫说我是姑娘,我不是姑娘,我要去买一件……”说道这里,莲蓬想起了方才在茶棚里看到的那个男子,于是一本正经地继续道:“买一件白色的,还要配上一顶纱帽。” “好啊!” 红蝎一拍大腿,瞪着眼珠怪叫道:“原来你也想…装神秘了啊?” 莲蓬严肃地点了一点头。 于是莲蓬便提着自己的小乾坤袋下山去了,红蝎被他的父亲黑蝎死死地摁在地上,还不死心地将手臂远远地朝莲蓬下山的方向探:“…我也要…下山!” 啪! 黑蝎狠狠地朝红蝎屁股揍了一掌,骂道:“就你那修为还要下山?!小心叫人捉去生炸了,等你再过二百年,能飞天遁地时,再讲下山的事儿吧!” 红蝎:“…(ㄒoㄒ)” 莲蓬手上提着自己的乾坤袋,上下翻飞抛动着,因为并不赶时间,所以莲蓬放弃了缩地成寸,改为一步一步慢慢挪着走。 这也就导致了他一路下来依旧看了好几日的田园山庄…… 山下的居民们原本是十分诚朴好客的,可是只要听到莲蓬说自己是万寿山下来的,多少也会惋叹一声。 多好看的孩子啊你说怎么就傻了? 万寿山那是什么地方啊?说好听点儿那里是仙灵聚集之地,凡人敬畏参拜的场所。 说不好听的那就是斧头山! 什么是斧头山啊?那就是生灵怨气集中之地,几十年下来不知有多少寻宝的官兵猎户死在里面,那些生灵的冤魂无法超生,所以在山脚的镇子里听见凄厉的动物惨嚎那便是件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这样一座冤山,有人说是从里面儿出来的,你信吗?! 所以一路下来,大多数的百姓们都本着‘趋吉避厉’的本能,听见莲蓬的来处,便远远避开了。 莲蓬其实挺乖巧的,从前在莲池的时候,荷仙鲤鱼仙们都挺喜欢他的,甚至凑巧路过的天庭女侍,也会偶尔专门为他送来一两颗蟠桃什么的,天帝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随她们去的。 可是下界不一样啊,莲蓬本来就生的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身上仙气又重,本来也 害羞,遇到陌生人几乎都不大会亲近说话,普通的凡人看见他黑洞洞地眼睛波澜不惊地直直盯着自己,加上身上浓重的仙压,基本上便叫不熟悉的人认作成一个冷酷贵公子了…… 真冤啊。 走了四五日,入眼的却还是一片青翠碧绿麦田,任莲蓬再好的心性也不由得挫败起来,虽然已经到了不必进食的境界,可是埋头走路什么的,总还是会叫人厌烦的。 莲蓬停了脚,抬头四下张望了一阵,选中了棵大约有五六丈高的榕树,轻轻一点脚尖,拔然而起,瞬息之间便落到了树杈顶端,而叉尖的枝叶却仅仅是轻微晃动了一阵,好似扶风过岗,云淡风轻。 树下便是非常广阔的花田,大理这地方四季如春,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温度,一些无人耕种的山田便会被城镇中的富家公子包下,种上些山茶杜鹃什么的,再在外围圈好护栏,到了花开的时节,便是带着美貌小姐们花前月下的好去处。 此时便正好是春光无限的时候,莲蓬细细折好自己的袍脚,仰躺在树上,眯着眼睛去看面前那漫无边际的天空。 莲池该是在哪儿呢? 莲蓬脸上带上了些无措和彷徨--这样便再也回不去了么?为什么找了这样久,也没有人告诉自己如何到得了万界之门? 莲蓬的表情忽的一滞,眼神立时便锐利起来了,他紧绷着身体扶着树杈坐起,将自己缩在宽大的梧桐枝叶当中。 下一瞬,官道上马蹄声与厮杀声便清晰起来。 是他! 莲蓬看到奔跑在最前方被追杀的那名领头男子,心中冒出些奇异的违和感来,是上一回看见的那名茶棚白衣男子! 东方胜捂住火辣辣的右肩,左手吃力地提着剑,因为没有旁力抓住缰绳,他在马背上颠簸地十分痛苦。 “香主!” 第3章 东方胜捂住火辣辣的右肩,右手吃力地提着剑,因为没有旁力抓住缰绳,他在马背上颠簸地十分痛苦。 “香主!” 身侧传来下属微弱的呼声,东方胜回头一看,立时便目呲欲裂,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东方胜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话一出口,又是从前那样的沉稳淡定的模样:“先别慌,前头有片花田,我们先躲进去,受伤的弟兄们好好保护着,等到安稳下了,我便派人去镇上抓药,先捱过这一段再说。” 最后头的汉子提刀使尽全力往身后一个投射,银光闪过,那大刀不偏不倚地便没入身后领头者的胸膛,那投刀的大汉一看中了,立时便大笑出声:“格老子的!尽是些藏头缩尾的无胆鼠辈!待你爷爷治好了伤,定要杀你们个狗血淋头!” 那大汉说完这话,便大声朝东方胜叫道:“香主!待到寻找了地方,将何曾那狗贼交给属下可好?属下定要将他倒吊在树上,千刀万剐才解气呢!” 东方胜头顶的纱帽早已不知所踪了,他额角带着新出现的刀疤,满意的笑了笑,似是十分满意属下这样善解人意调动军心,于是也十分爽快地道:“那是自然!人在这里,便随你们处置,煮了我也没意见!” 跟在东方胜马后的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髯须公一听这话,便瞪大眼珠剧烈扭动起来,他嘴上堵住了布纱,无法说话,便只能“呜呜呜”地哀叫。 莲蓬在树上看得新奇,他从未曾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几十个人被追杀地满身是伤,却还是信心蓬勃战气凌人的模样,叫他这个旁观者的心中也有了些意趣。 也不知哪儿的来的勇气,莲蓬一下便从树上站起来,捂拢了手放在嘴边,运气大喊道:“那边的公子,可需帮助?” 东方胜的头一下便转了过来,快到莲蓬都在担忧他会不会扭到脖子。 狭长的双眼,黛色衣袍随风翻飞鼓动。 东方胜对上那付微灰的瞳仁,便好似听见脑中炸开的声响。 大抵所有的孽情,都是由此开始罢。 山间的帘洞阴冷潮湿,只需轻轻侧耳,便能听见远远的水流潺动,以及昆虫鸟兽的鸣叫声。 东方胜站在洞外,有些出神地看着洞内的莲蓬双手微动,便将一个个伤员裹好了白布,止血上药。 听到洞外似有声息,莲蓬转过头来,便看见东方胜面上带着些抗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面。他 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同这样不好接近的人打招呼,也只好板着脸,问道:“站在那儿做什么?你不是也受伤了?过来吧,我给你上药。” 东方胜看着莲蓬冷淡的眉眼,也颇有些意外。 端看方才他三两下便将追逐自己的杀手逼离到百步开外,且未伤人命,便能知道这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走来,也未曾说过自己的姓名,除了安排人去最近的镇上抓药,他甚至一句题外话也没说,从头到尾一副爱答不理的冷酷模样,叫原本也十分骄傲的东方胜完全无法放下架子主动去接近他。 可现下听见莲蓬居然知道自己受伤,还主动地提出要为自己治疗…… 东方立即便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脸红了,想到自己方才腹诽他冷淡的事儿,更是无地自容。 莲蓬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叫了那人过来疗伤,那人却半响没动静。莲蓬不高兴了,眉头都耷拉了下来,转过头便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不愿意去看东方了糟糕了! 东方看见莲蓬那皱起的眉头,便明白对方是不悦了,登时紧张起来,要知道,在边蜀这样的不毛之地,遭遇追杀险些全军覆没,若是再得罪了这样的高手,那么自己这一行人再想活着回到黑木崖,便是难上加难了。 “前辈” 东方有些拘谨地磨蹭到莲蓬面前,低头开始褪自己衣裳,干涸的血液粘连到伤口处的布料,撕扯时更是疼得东方眼前阵阵发黑,可面对着莲蓬,东方暗暗忍下了:“还有药么?前辈给我些药吧。” 莲蓬皱起鼻子,有些别扭地说:“你…不要叫我前辈。”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却立刻便让东方紧张起来了,他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道歉:“是我唐突了,请先生原谅。” 莲蓬有些奇怪,眼前这个男人活似当自己大虫,说话什么的都小心翼翼的,他仔细反思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能叫人察觉到自己是妖怪的举止,随即也头疼的不愿去想了。 “你叫我莲蓬便好。” 右肩地伤口触碰到刺辣的草浆,疼痛让东方胜头脑嗡嗡险些厥过去,忽然便听到面前人来了这么一句。 “梁鹏?” 东方胜重复一句,莲蓬知道他想岔了,便细细解释道:“不是梁鹏,是莲蓬,夏日荷花的莲蓬。”莲蓬心想,可不就是夏日荷花吗?这还是我本体呢。 虽然紧张,可此时的东方胜也不过是个刚及冠的青年,真是蓬勃朝气的时 候,闻得话也是大胆放肆得多:“原来是那个莲蓬,先生果然与众不同,连名字也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莲蓬就是再傻也明白了面前人是在恭维自己,心中高兴,面上也带起了微笑:“好了,这几日不要喷水,用些清淡的干粮,不过半月便可痊愈。” 东方胜轻轻抱着自己的右臂扭了扭,夸赞道:“先生医术高明,功夫也好,到不知师从何处,对了。”东方胜勉强抱了下拳,继续道:“在下东方胜,自河北黑木崖来,不知先生要去往何处?若是方便,可愿与在下一道走,也好有个照应。” 身后的几个汉子听了这话,也纷纷附和道:“先生若是不嫌弃,便于我们一道走吧,欠了先生这样大一个恩德……” 莲蓬歪着头,想起了在山脚听见的几回“大侠”们的讨论,有些好奇地盯着东方胜,问道:“河北黑木崖?你是日月神教人么?” 东方胜叫面前人的气势压得额前起出一层薄汗,他咬咬牙道:“正是。” 莲蓬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就是外界现在传闻的无恶不作的邪教子弟了?” 原谅他吧,莲蓬说这个话是真的没有带着恶意的,一路走来多有听闻江湖中人议论,说武林中又有哪家名门子弟路遇日月神教的x大护法,于是两人或两帮人之间展开了昏天黑地飞沙走石的械斗,最终名门正派打败了万恶的日月神教,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个日月神教怎么老是输? 莲蓬用一脸自以为十分天真实则非常冷淡严肃的表情,问出了这个问题。 东方胜身后的几个汉子各个面面相觑着,心中猜疑不定,受伤轻些的那几个,也纷纷伸手去抓自己的长刀短匕,随时准备硬着头皮接下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莲蓬真的很好奇,在万寿山时,红蝎便常常拿着江湖上刺激的侠卫生活故意逗他,莲蓬只觉得,魔教的日子简直太好玩儿了,天天可以吃霸王餐(?)可以强抢民女(?)可以看到别人不顺眼就出手哔——了别人。 可是出门一打听,才知道莲蓬的消息居然是错误的,他们虽然打架,可是老输啊! 这有什么好崇拜的啊? 东方胜僵着脸心中暗暗思索莲蓬话里的深意,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从前有听闻大理这一地带民风彪悍,族群众多,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连朝廷都不愿插手的神奇地带。 任我行此次将他发配到这样的地方,也难保 不是报了借刀杀人的心思,这大理地带有个不甚出名的传闻,只说晋陵深处,住着一群武功高强却行事诡异的门派,在大理一带的影响力几乎比得上此番自己特地要来寻找的百鬼子,只是这个门派,风评差的令人发指,不但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即便是真的做些鸡鸣狗盗勾当的鼠辈们,提起他来,也多半是满脸的不敢苟同。 只因为这个门派下的门人大多嗜杀成性,且又武功高强,江湖中人多半不耻,却也毫无办法,只要有哪个门派出头带领剿伐,那么这个门派掌门必定会在第二日收到父母妻妾儿女仆役的所有尸体,并且这些尸体,大多都死状凄惨无比。 曾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门派为出名头地或各种原因这样做过,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最终被折辱致死。 此门从此便被江湖上所有人选择性忽略,偶尔提及,也多半是用“一斩门”来替代。 一斩门一年一度会有个虐杀活动,大约便是从江湖上随意拉取七名青壮男子拖进晋陵,从此这这些人便再无消息传出,至于去了哪里,便是任由大家自行脑补了。 若是这前辈是一斩门的门人,倒真的是不无可能。 武功高强行为诡异言行举止高手风范十足,性子却鬼莫难辨无法捉摸。 只是他若真的是一斩门首下,那事情便难办了。 东方胜这样想着,浑身便紧绷起来。 莲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答,自然便将这个问题一下抛在了脑后,他随意扭头一瞧,便在山洞边沿发现个东西。 第4章 莲蓬兴冲冲地走过去,一路的伤员们紧紧盯着他阴沉严肃的表情,吓得不行,疼得再龇牙咧嘴,也拼尽全力给他让出了条路。 莲蓬虽有些莫名其妙,可在万寿峰时大家也是这样对待他的,也没多想。 他蹲在洞内山岩的壁脚下摸索了一阵,从两片石缝中间拽出个白乎乎的东西来。 这东西长着蓬松的长毛尖鼻子小眼儿,浑身雪白光滑,被莲蓬发现了,便一个劲儿地扒拉着自己那两个短的了不得的小爪子去捂自己的眼睛。 偏偏那两个爪子实在是太短了,怎么使劲儿也最多只能捂到自己的鼻尖。 于是它悲剧了,自欺欺人不等,只能咧着嘴傻乐。 莲蓬很惊奇地戳了戳它软乎乎圆滚滚的肚皮,道:“你怎么一起来了?” 原来这滚成一团的肉圆子便是万寿峰上那名名叫千尾的妖狐坐下的,莲蓬瞧他可爱,多半到千尾哪儿顺莲子时都会与它打打闹闹一番,长此以往,便渐渐熟悉了。 只是这小狐狸还小的很呢,满打满算才七十多年的修为,怎么真的就跟着自己下山了? 莲蓬想到这里,高兴去了一半,转为担忧道:“你出来,与千尾说过么?” “呜——” 小狐狸裂开的嘴一下合上了,继续努力地去扒拉自己的眼睛。 莲蓬被这一幕煞到,呆了一会儿。 怎么办?叫他回去么? 莲蓬捏捏自己手心里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团,有点儿舍不得。 管他呢!反正千尾打不过我! 莲蓬这样想着,就将小狐狸往自己心口挪了一挪,打算道—— 不如先跟着自己,等到千尾来寻了,再还给他吧…… 就这样好了。 他这边倒是好了,东方那边却更加坐立不安起来。 一斩门神秘莫测之处,就是门下弟子都拥有各自不同的异于常人之处…… 方才莲蓬先生,是在和那狐狸讲话……吧? 莲蓬抱着狐狸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猛然想到这小狐狸修为尚浅还没到不需进食的时候呢。 去找点吃的好了。 狐狸吃什么?大约是肉吧…… 莲蓬一边歪着脑袋努力思考,一边傍若无人的忽视了山洞内的所有活物,自顾自的准备去找吃的了。 莲蓬一走远,山洞里登时就炸开了锅。 几个尚能走动的汉子三两步窜到东方身边,一脸惊疑不定地问道:“香主……那位高人,行为着实诡异你看我们要不要先” 他比了个跑路的动作。 东方胜皱着眉考虑了一下,摇摇头回答:“不妥,你们听我说,我怀疑那位先生便是从前武林传闻中臭名昭著的一斩门旗下,而且,依着他的功力,只怕即便在一斩门中也是个隐士高手了。隐士高手总有些古怪癖好的,我们若是这样逃走了,躲不躲得过追杀还另说,若是再被他碰见了,那就绝无可能生还了。若是不想死,你们就记着,不论他做什么,你们都得给我保持恭恭敬敬的模样,切莫惹怒了他,听到了么?!” 几个汉子想起方才莲蓬抱着狐狸一脸认真喃喃自语的模样,都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美好的误会? 几个汉子在那儿自己吓自己怕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个事儿来:“对了香主,何曾那狗贼哪儿去了?” 想这一路亡命奔波,颠沛流离,先前还在犹疑为什么追兵会如此之快得到他们的行踪,后来才明白,这原来竟是拜了身边的兄弟所赐! 何曾这狗贼,若不千刀万剐,难消心头只恨! 东方不败听人问起,摇摇头也是茫然:“我也不知道,方才看那高人将他拖出去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会儿旁敲着问一问好了。 这一开头,几个人就扒拉着手指坐成一圈瞎猜起来,打头的那个先前掷刀的汉子昂着头大声道:”定是被活煮着吃掉了!想来那前辈这样小的年纪功力如此高深,总有些偏门好寻,我猜是吃人肉罢!” 旁边的瘦羊胡子推他一把,嚷嚷道:“瞎说什么呢!你没瞧见那前辈怀里抱着只异兽么?我猜定是这异兽会吸食魂魄,那前辈怕将我们吓着,便将那狗贼拖了出去再吃!” 这倒是有些道理。 几个受了重伤窝在一边的汉子听了这个,也纷纷点头称是,一脸敬佩地道:“原来那前辈还是个慈悲之人,处置那样的畜生也怕吓到我们,果然是有高手风范。” 一群人中有个从来以浪漫情怀出名的小青年迷离着双眼捧心缓缓道:“啊……这样温柔的武林高手,虽不如香主这样温文尔雅、也不若上官堂主那样风度翩翩,可在这威严俊美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一颗火热而温柔的内心……啊!” 旁边的汉子使劲儿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死娘娘腔,你又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只见那个方才还一脸多情迷离的小青年立马面露凶光,青筋毕露捏紧手上的长刀,煞气勃勃满面阴森地缓缓道:“熊瞎子,你说谁娘娘腔呢?” 那汉子立马噙着眼泪猛烈摇头道:“没没没,长安兄你武功高强浑身气魄,怎么会娘娘腔呢?定是你听错了听错了……” 顾长安冷哼一声,收起大刀继续胡思乱想。 “什么娘娘腔?” 忽然有人出声问。 方才的那个熊瞎子一脸不耐地将头转向洞口处正要回答,看见问话的人,立马便捂着嘴噤声了。 莲蓬一手抱着方才的那只小狐狸,一手拖着只野牛进来了。 东方胜张着嘴看呆了。 那是野牛啊!! 东方胜看一看野牛,又转移视线缓缓朝上盯着莲蓬的脸,粗略换算了一下。 这野牛大约有七八个前辈这样大…… 咳! 东方胜捂着嘴回过神,努力将自己的思维从幻想到弱不禁风的莲蓬徒手捶死兽.性野牛的画面中挣扎出来:“没什么,不过是几个下属打闹罢了,莲蓬先生出去那样久,原来是去狩猎了啊?” 莲蓬点点头,往前轻轻一甩,手下的野牛硬生生给他甩出去个弧线来,砰地一声,砸在石壁上滑下来,不动了。 石壁边的顾长安浑身一抖,捧心的手也放了下来,捉住自己的衣角使劲儿捏着,蹭蹭蹭爬到了熊瞎子身后,躲着不肯出来了。 熊瞎子隐隐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莲蓬将狐狸搁在地上,拍了拍手道:“你们认识一下,这是从家里偷偷跟着我出来的小宠,你们平时叫他白绒绒便是。” 他看别人都点了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我看你们受了伤,顺带打了头牛回来,也不知道够不够你们吃,若是不够,我再去弄些野鸡好了。” 一堆大汉看他面色严肃,担心随意回答会惹他生气,于是慌忙摇头:“够够够!吃三顿也够了。” 莲蓬笑一下,解释道:“那便好,这上下的花田,我想找些大些的猎物也碰不到,索性你们饭量小,只是生活起锅,还是靠着你们自己来。” 说着,双手朝背后一撩,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便丢下一地叮当作响的锅具 来。 东方此时便坐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凭空便变出一大堆东西,立时心惊胆战不已,更是紧张,只在心里想着:莫不是这高人还并非一斩门中的么?这样看去竟像是仙人更多些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莲蓬自然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既然救回了他们,总不能再叫他们饿死。况且一头小小的牛,又不大费劲儿,好歹也就慈悲上这么一回而已。 他看着一堆锅具,又有些抱歉的想到——这东西原本是天蓬拿来喂猪的家伙,现下给了他们用,总不会有怪味儿吧? 虽然心里害怕,可东方一行人好歹是历尽挫折过来的,何况经历了追杀奔逃,确实是虚弱,看到了能吃的东西,早便是饿得不行。 大伙三两下生好火,将牛剖开,越看越是敬畏。 这牛皮糙肉厚,关节处更是坚硬如铁,一看便是个好斗凶残的,加上那样大的个头,只怕大虫见了也要让它三分,现下却从从脑骨处一路分裂开来,脑浆内脏皆迸裂,外出又看不到伤痕。 能够透着皮肉直击五脏六腑,拍死野牛。那么这一掌若是落到了人身上,就更是威力无穷了。 这样身后的掌力,只怕寻出江湖上任意一个名门大派掌门来,也拍不出。 大理这个地方,果真是藏龙卧虎…… 熊瞎子小心地卸下牛头上的犄角,野牛性好斗难捕捉,这样大的一对角在市面上可是千金难寻,一身牛皮鞣质后只怕也是价格不符。 只是野牛的肉质实在是坚硬粗糙,若是拿火烤,对伤口不利不说,味道也只怕难吃的要命,熊瞎子拿着牛腿纠结了一会儿,只好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请问前辈,这附近哪里有水源?” 连叫了两声,莲蓬才反应过来叫得是自己。 于是问道:“你要水做什么?这附近倒是有水源,不过远得很,一路上毒虫蛇蚁够要了你的命了。” 熊瞎子看他爱答不理的模样,怕他不耐烦,声音都抖起来了:“在下……在下准备取些水来炖牛肉。” 哎呀! 莲蓬脸红了,怎么打牛忘记带水呢! 莲蓬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立即站起来往外走,远处还传回来他冷淡的嗓音:“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熊瞎子气劲儿一泻,立马软倒在地上。 东方胜疑惑的看着莲蓬的背影,眼里情绪闪烁不 定。 第5章 浓郁的肉香漫遍山岩,野牛肉被切成小块小块地咕噜在锅里。 熊瞎子猛地咽了口唾沫,回头去看。 兄弟们皆是一副眼冒绿光的模样。 熊瞎子悄悄挪到离炖锅近些的地方,拿起挂着的树枝搅拌了一会儿,又把放在一旁莲蓬事先找来的香料拧巴碎了,搁进锅里。 “刺啦”一声炸锅响,香味立时叫人难以把持起来。 连坐在洞口一直为了威严装着淡定的东方胜都是浑身一震,扭过身子盯着锅问莲蓬:“前辈,您方才采来的是什么香料?简直奇了。” 莲蓬一愣,摸摸腰间的乾坤八宝袋,袋上的青纹龙腾绣线咯地手心凸凸凹凹。 不过是寻常的缃株草,进水炖了,还有这种效用么?原只是促进伤口处愈合的啊。 不过这倒也不是凡间的草木,莲蓬虽单纯些,叫山上的精怪们教导地多了,也明白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 莲蓬转头盯着东方胜乌黑的眼仁儿半响,撇开头去望着洞外的石榴树了。 东方:“……” 怀里的小白拱动着身子吵闹着要吃肉,莲蓬黛色的衣袍前襟鼓出个硕大的棉包,吵闹不已。 莲蓬被倒腾地有些烦躁,伸手拎住小白颈上的皮毛朝身后一丢,任他自己抢食儿去。 静待半响,身侧忽然递上来碗炖肉,隐隐的香气钻进鼻翼。 莲蓬回头去看,是那个叫东方胜的。 东方紧张地盯着他的反应,小心翼翼道:“前辈辛苦了一整日,好歹也进些东西吧,这是挑出来的牛脊,肉质最是鲜嫩。” 莲蓬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从兜里掏掏掏,掏出颗半掌大的,淡黄色的参,拿来给东方看:”不必了,我……我食素,吃这个便好。” 东方胜仔细观察他,见他耳根发红,心中的紧张不由去了一半,心中也好笑。 方才看他那样主动请缨去打水,还十分善意地顺路带来提味的香素,无论如何看去,也不像是个平日里残虐的奸邪之辈。 许是不大习惯同人相交言谈吧? 东方胜暗暗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更觉得可爱了。 他将手上的碗超前递了些,又大着胆子伸手取下莲蓬手里的人参,抬眼望去。 果然,虽说表情一直严肃,可当真没有生气呢。 东方胜笑笑 道:“食素是积德行善,可也不能一点儿荤腥不进啊,长此以往,必然对身子不宜。” 他掂掂手里的人参,心中又有些诧异。 这人参瞧去不过半掌大,再多也不过只有十来年的寿龄,谁知到手上一拎,竟是一股沉甸甸地密实厚重。 如此精重的参,只怕已是大成之势,返璞归真。 宝贝! 东方胜犹豫了一下,又将手中的参地还给莲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道:“前辈……日后有这样的宝贝,还请少拿出来些,虽说前辈武功高强,但有利可趋,总是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的,怀璧其罪。” 莲蓬莫名地看着他,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手里端着碗腾不出手来,细细啄了口汤,莲蓬有些惊奇。 果真比素菜好吃。他转头看见东方胜拿着蔘的手还抬在那里,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 这人可真是小题大做。 莲蓬摇摇头,示意他看自己手中有碗,接着道:“我已经吃饱了,那东西你留着吧,我以后不吃了。” 东方胜呆愣一会儿,随即复杂地盯着莲蓬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袖中掏出来帕子将蔘细细包裹了,塞回怀中:“多谢前辈。” 这人,若不是天生就这般傲慢桀然锐不可当的话,那就是当真太过单纯了。 天下怎会有这样的人?若是被人盯上,可不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么? “对了!” 东方正在沉思,忽然又听身边人问道:“附近最近的镇子大约还有多远?” “咦?” 东方奇道:“前辈也要去镇子上么?附近最近的……也颇有些远呢,加上大理这儿山途蜿蜒颠簸,若是没有人带领,只怕很容易迷路,正巧在下也要到镇子里寻医问药,前辈若是不嫌弃,倒不若结伴同行来得好,您说可是?” 东方胜自然抱了他的私心,自己一行人经此一战伤的伤亡的亡,士气更是一蹶不振。这种情况下若是再在路途之中碰上追兵刺客,八成便要全军覆没了。 可若是等到大家伙儿伤愈之后再行打算,那么任教主派下的任务更是再无希望,断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时候如果莲蓬愿意加入,可真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算计,莲蓬武功高强,心性单纯,若是有了他的帮助,那么此行一路便胜算不少啊。 莲蓬有些惊讶他的提议,心中自然 也是高兴。 果然便是好人有好报,自己帮助了他们,现下便愿意与自己结伴同行了,如此一来,还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 去了镇子里,再找些车队,沿途玩儿过去,可不是舒爽? 真正双赢。 莲蓬自然没有理由不愿意,于是第二天一早,便随同东方准备一道走。 东方骑在马上,朝着后头仔细计算了一下,已经没有多余的马匹了。 他为难地想了想,还是自己下马,招呼莲蓬:“前辈乘我的这匹吧,我去同顾长安坐。” 莲蓬瞧瞧顾长安跨下好不夸张地只能以温文秀气来形容的瘦马,觉得有些不忍,摇头道:“不必,我自己有坐骑。” 他抚抚怀中的小白,轻声问道:“茸茸,这附近可有野马驯鹿什么的吗?寻一匹来带我一程可好?” 白绒绒打了个喷嚏,思索一会儿,跃到地上三两下钻进了丛林。没一会儿,便带了匹通身漆黑的壮马出来。那马没钉掌蹄,眼大耳微,浑身肌肉劲实,满面桀骜不驯,定是野马无疑。 东方有些警惕地看了马一眼,上前劝道:“前辈还是乘我这匹好了,这马虽说难得,可未经训化,恐怕不识人意,难保不会伤人。” 马儿昂起脑袋朝东方嘶鸣了一声,满眼怒火,又转头去看东方的马,用力打喷了口气。 东方的白马打了个颤,后退一步。 莲蓬板着脸回头骂道:“你再撒野,看我将你大卸八块煮来吃!” 黑马不可置信地歪头紧盯莲蓬,眼里泪汪汪的。 莲蓬哼一声。 东方捏住拳头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笑道:“也不必这样,前辈的马体格看去百中无一,自是难得的良驹,我看它反应也是颇通人性,至于我的追风,还是我自己保管好了。” 第6章 一路上那黑马高昂阔步走在最前方,眉目之间尽显傲气,偏生踱步四平八稳,偶然快跑两步,也是少有颠簸。 白绒绒窝成一团,卧在黑马的头顶上,睡得香甜。 莲蓬暗自揣测这黑马与白绒绒的关系,由于不是家养,马上并无鞍座缰绳,莲蓬只能十分正统坐直身子,好在黑马因着白绒绒的关系,走的十分小心,莲蓬也并不辛苦。 东方带领着一班伤残跟在后头,路途漫漫百无聊赖,一行人便猜测起莲蓬的来历来。 顾长安憧憬地问道:“你们可听闻过大理一带的皇室?” 多半的人都点头表示知道,顾长安自尊心十分受挫,想捞回个面子,便天马行空道:“莲前辈想必便是这神秘的皇族中人!传闻大理皇族世代信佛,一心向善,心性最为平和谦谨。莲前辈便是如此,他茹素、至于性子,虽说面上看去严肃了些,可我们这一堆的陌生人,他也说救便救了,且一路包揽下餐宿,可不是自找麻烦么?人家便做的理所当然全无不耐的,他不平和,还有谁平和?” 原先一群汉子们还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无奈,顾长安的分析实在是有理有据逻辑分明,大老粗们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顾长安这话说的并不小声,大约也是报了些溜须拍马的打算。 莲蓬自然听见了,他皱起眉回头看了顾长安一眼,目光犀利,冷冽如刀。 顾长安心中一惊,急忙压低嗓子,暗抚胸口压惊喘息。 莲蓬瞧他反应,有些不解,但介于与他们并不熟悉,于是也没好意思问。独自回过头去为了这些夸奖高兴许久。 顾长安偷偷打量着他的背影,有些怔愣。边儿上的熊瞎子伸指捅捅他,提醒道:“那高人是不是生气了?” 顾长安有些担忧地将目光瞥向东方,心神不宁。 若是因为自己没轻没重的话惹怒了这位前辈,那可就真是千古罪人得不偿失了。 东方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莲蓬的耳根,放下心来,转头笑道:“无妨,你们大可继续说,前辈想来不会介怀。” 顾长安明白这是叫他继续拍马屁了,也压抑下心头的担忧,清清嗓子迎上身后兄弟们的渴望眼神,继续娓娓道来:“再来便是武功。莲前辈据我目测,再多不过二十出头,能练得一身莫测本领,想来也与传闻中的大兴塔寺藏经阁中的千百部武学秘籍有关。传闻这些武林秘 籍,无一不是各门各派费尽全力代代修缮流传下来的高深武学,寻常人能瞧一眼,便是前生造化。况且大兴塔寺乃是大理皇族御庙,想来皇室中人必定进出无忌、来去自如。如此一来,这前辈早早大成一番本领,也便有了依据。” 汉子们信以为真,满目憧憬地跟着点头赞叹,随后看向莲蓬的眼光也不对起来,莫名的便掺杂进了一些瞻仰。 东方抿着唇,当真不想承认这一顿笨蛋是自己的手下。 正说地热火朝天其乐融融,偏生便有不开眼的来送死。 前头的大路上一字排开十来名黑衣劲装刺客,身后背着满满的箭搂,手提弯刀。这弯刀粗略看去便与寻常刀具很是不同,离刀刃不远处便铸了长长的一道凹槽,边沿细刻着弯弯曲曲的梵文,皆以金丝相镀,在日光照耀下,便是一道道令人眼前发晕的光感,衬托着刀壁上的梵文流光溢彩,几乎有种呼之欲出的立体感。 莲蓬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一行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声:“青天白日的,你们做什么穿着夜行衣?” 东方亲眼看见领头的黑衣人摇晃了一下,额头上逼出了薄薄的细汗。 “少说废话!” 出口之声嘶哑沉郁:“我重门历来出新任务,不论白天黑夜,都是一身夜行衣。有人出钱买你们的命,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杀你们之前,先说个清楚,以免你们冤魂无处申,不必言谢。” 莲蓬听地半懂不懂,只知道他说了不必言谢,想来是做了什么有利于自己一方的事儿。这样想着,乖乖的莲蓬便有些坐不住,扭捏了一会,还是道谢道:“多谢了。” 黑衣人很茫然。 想他十几年重门台柱,杀过的对象不知凡几,几乎数不过来。杀人之前,这一段话也是必然要说出口的,可回应自己的除了恐惧的求饶,多半便是愤恨的谩骂。 如同今天这般道谢的,还真的头一回遇见。 这让他不由地高看莲蓬一眼,这一打量,便觉察出有些不对。 面前骑在高头黑马上的黛衣男子,周身气波流转,恍若水烟逐日、扭曲视线。此人神情严谨肃然,周身自成一副高傲凛然姿态,目光坚定凛冽,虽身型瘦弱,然高手姿态,锐不可当。 这绝不是寻常的一流高手。 黑衣人心中暗暗留意,有些警惕地盯着莲蓬的一举一动,以防他随时暴起伤人,嘴上也没闲着:“敢问阁下名 号,如何会与这一行人结伴而行?重门从来只杀活儿,阁下若不想与重门结下私怨,还请先行离去,以免在下难做,落得两败俱伤。” 这话可当真是瞎话了。 入了大理边境,还有那个不知道塞外重楼的名号?最最出名的便是这个门派的‘买一赠一’。 通俗些讲,便是买一个人的命,他赠你一双或更多。 你买一家之主的命,重楼门人实在懒怠,不愿踩点,便将一家大小连带房前屋后的猫狗鸡鸭一并杀了,送到雇主家中慢慢挑选,着实残暴骇人。 莲蓬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偏头细细想了阵临行前红蝎的提点,从中翻出句话来复述:“孩儿们的性命,我便保下了。我救他们一会,自该有始有终,等他们出了我的视线,便随你们处置都好。” 这话原本是红蝎为着一窝小蝎子向山上的糊精讨饶,如今被莲蓬删删改改,套用到了自个儿的身上,只是不伦不类的很。 黑衣人呼吸拼命想要平稳下来,可面对着莲蓬的威压,实在是艰难,努力喘息了一阵,还是为难地喝了一声:“上!” 一群人捏紧手上的刀刃,疾驰而来,挥手边砍。 第7章 莲蓬怒! 这些人好不讲理,说上便上,也不知应一声。 先前那黑衣人见他没有动静,以为莲蓬吓傻了,颇觉出气,收刀仰天大笑。 一时间打得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东方一掌震开逼近的刺客,抢过刺客手上的刀刃,扭身一掷,瞬间穿透一个跃身而起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小人,余光瞟到莲蓬居然还是保持着昂首端坐的姿势没有动静,登时心急。 “前辈!!前辈您别坐着了!快下来打啊!!” 说罢,东方连听莲蓬说话的时间也没有,转身又厮杀起来。 莲蓬扭头看他,冶艳的鲜血在空中飞溅,偶然有一两滴喷溅道东方雪白的衣袍上,袍脚随着不断的奔跑上下翻飞舞动,恍若红梅盛开,妖娆美艳。 莲蓬感觉胸口一阵心悸,有些莫名的抬手抚上心头,歪着脑袋不知如何自处。 “让我收了你这条命!!!” 脑后忽然有嘶哑沉郁的吼叫炸响,莲蓬一个心惊,立马回头同时以手刀劈去。 黑衣人心中狂喜。这傻蛋打架时还风花雪月呢!歪着头看另一个小子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白瞎了一身好功夫。 他持刀飞身劈去,满心得意。 只要解决了其中最大的刺儿头,那么拿下这一行人,也不过挥挥手的功夫罢了。这傻子居然还握掌成刀斩来?可惜可惜,这样莹白纤细的好手…… 黑衣人呆住了。 莲蓬的手刀混杂了凌厉的仙气,噼噼啪啪一阵脆响,便将黑衣人手中的利剑斩成了三瓣儿。 莲蓬皱起眉,气势直逼他面门:“你偷袭我?” 黑衣人瞪大了眼手足无措,捞出背后的羽箭捏在手里慌张后退:“不不不不不……您误会了,您误会啊——” 莲蓬嘟着嘴从袋中取出颗乌黑圆润的铁丸,指尖一用力射入黑衣人眉心。眼见他倒下,之余额上米粒大的红点。 “我最讨厌别人偷偷摸摸了。” 莲蓬伸手去拨马头上的白绒绒,口里唤着:“小白?小白你别睡了你好胖,起来帮我打架,快点!!” 白绒绒毛尾巴一晃荡,抽打到莲蓬的手背上,抬起头愤恨的呲了呲牙,一跃身跳到地面上去了。登时便如同疾利的闪电一般没入人群,只是不时听见嘶哑的惨叫,想必是得手不少。 莲蓬费了一番功夫下到地面,拍拍黑马的马背,安慰道:“小黑你若是害怕,就先到林子里躲一躲吧,反正你又帮不上忙。” 黑马肚腹一阵抽搐,歪着嘴就朝莲蓬的方向一个劲儿地开始吐唾沫。 莲蓬早就走远了。 东方哼哼哈哈地打得不亦乐乎,黑衣刺客们换阵型换武器换对象依旧是一副热火朝天模样。 “小心!” 还未走进,便瞧见背后一支冷箭速度极快地从身边掠过,直取东方后脑,莲蓬吓一跳,三两步加速便提醒便徒手去抓。 东方一回头便瞧见银光铮亮的尖锐箭头紧紧挨着自己的鼻尖,相差距离不到一尺。 箭身上握着一只纤长细白的手掌,手臂圆润而瘦弱,在略微深沉的黛色衣物的衬托下更显秀气。 东方一时失神,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莲蓬锐利的目光射向他苍白的脸庞,踌躇了半响,才一脸严肃地指出:“衣服烂了。” 东方被这冰力十足的声音冻得哆嗦了一下,随即伸手上下乱摸一早,才发现腰带早已不知所踪。 没有腰带,裤子要掉了怎么办? 东方纠结了。 莲蓬与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沉默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条半透明的龙筋来:“用这个吧。” “多谢前辈。” 既然莲蓬到了,东方自然没有不放心的道理,迳自选了个隐蔽的位置开始换腰带。而莲蓬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才开始提着路边捡来的残剑逼退刺客群。 莲蓬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乌压压的刺客群由着莲蓬与白绒绒的双剑合璧一通欺压,不到一盏茶功夫,便逃的逃死的死,再不见影踪。 小白摇晃着尾巴呸呸呸几声,高傲的踱着步去寻找淡定地在一边吃草的小黑,一路上瞥向捂着伤口哀哀瞎叫的人们的眼神叫莲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那便是———— 你们都是屎。 黑马有如迎接凯旋的战士一般,慷慨地贡献了自己盲目崇拜的眼神与卑躬屈膝的肉体。 这使得白绒绒更加高傲了。 莲蓬纯粹看不顺眼它,轻轻拿脚尖踹了踹白绒绒的肚皮。 小黑怒目而视。 莲蓬不理他,只提醒小白:“别磨蹭了,快上马头,晚上之前要到镇上的。” 顾长安在人群之后给自己打了好一会儿气,才战战兢兢地从一群比自己还要胆小的壮汉中脱颖而出,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莲蓬:“前辈,这些刺客……就这丢在这儿么?” 莲蓬诧异地看他一眼,正色道:“你们若是肚子饿了,我便叫人另行去猎兽,他们没什么好吃的。” 顾长安:“……” 众壮汉:“……” 就这样波波折折,好歹还是靠着队伍中一个对路途颇为熟悉的教众,才勉强在天擦黑之前到达最近的古镇。 “黑风岭”? 莲蓬仰头向后一字一顿念出城墙上的篆字,而后疑惑问道:“不是匪寨才会起这样黑漆漆的名儿么?” 东方急忙勒马上前,仔细观察了镇子中人们的反应,才小声提醒道:“前辈这话还是小声些说。这镇子里的人看步子都是会武的,保不齐真是土匪寨子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莲蓬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镇中居民身形大多强健壮阔,眉目不善,实在是叫人由不得不起疑心。 他们在城门外呆的久了,已经有些在后头准备进镇的人面色不善预备破口大骂。东方这一世最害怕的便是女子尖利刻薄的骂街声,即便是赶鸭子上架,也不得不进到镇区里。 沿路便询问最近的跌打外伤药馆。 这一问便知不对。 他们这一行人大多伤的不轻,满身鲜血全然匪气,若是碰上了普通的良家百姓,只怕是有多远便躲开多远。这个镇子里的人倒好,反而凑上来瞧热闹的居多。 即便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也少有看到什么害怕的神色,多是十分爽快地先指了路,再问他们从何处来,颇有打破砂锅的架势。 东方一行人无可奈何,只得落荒而逃。 东方仔细的裹着自己肩上的纱布条,扭头去看,兄弟们大多是安置好了。 药店的大掌柜在桌前噼里啪啦掰着算盘:“…六十钱的黄芪五两甘草……总计是七两五钱白银。” 顾长安瞪大双目怪叫:“我滴个天!老板你是用上什么疗伤圣药了么?怎么那么贵?!” 东方也颇有些为难。 任教主对待属下从来不是大方的,即便是走了这样远的门,也仅仅只是每人补贴上二两白银。死去的兄弟们的棺木钱另算,若是当真交上这笔银子,今晚便不知该住哪儿了。 真想请求老板通融通融,身边的莲蓬刺溜一下站起身走到柜前:”老板,给我来二斤黄连。” 老板的羊胡子哆嗦两下,扭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奇道:“你买黄连做什么?又没受伤。” 莲蓬心中担忧他店大欺客不卖东西给自己,不由紧张起来,目光不自觉便凌厉起来。 老板后退两步,慌忙去翻自己的药柜,嘴上叨念:“客人稍等,我这就给你抓,二两…还是二斤来着?” 莲蓬不解地转头看了一遭,并不见有其他的人在身后,心中好奇老板那奇异的前后转变。 不过他从来不是认死理的人,见老板肯卖,那便功德圆满。 莲蓬歪着脖子扒拉自己面前的算盘,慢悠悠地措辞:“一块儿算吧,老板……是多少钱来着?” 那老板噙着眼泪抢过算盘瞄了眼莲蓬不经意改动的数字,仰头滴下一滴泪来,沉痛道:“高手何苦明知故问?您说二两便二两吧……” 于是,莲蓬付了二两白银抱着两斤未晒干的黄连丝儿边吃边莫名其妙的招呼东方随自己一起找客栈去。 莲蓬认真地看着东方,诚挚道:“这个镇子确实是古怪。” 第8章 入夜 清风微凉拂过,漫天星斗澄澈。 静匿的客栈中,唯有二楼最后一间房内燃着豆大的灯火。 东方沐浴完毕,披散着一头乌黑的湿发,坐到镜前捻起木梳细细顺着纠缠的发尾,镜上浅浅的氤氲上一层朦胧的水汽。 桌上整齐地摆上了两样用手帕悉心包了的物什,灯火下隐隐反射着轻薄的微光帕上细腻的苏绣几欲活泛。 东方面色阴沉,烛光打在他的面颊,落下黑黑的一道剪影,瞳色如墨,若有所思。 他伸手打开帕子,里头赫然便是一株淡黄色的老蔘,与一根五尺来长的半透明的韧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蔘暂且不提,必是稀世珍宝无疑,最叫他怀疑的便是白日里莲蓬送的韧筋,从未见过这样的材质啊…… 半透明的微微的青白,筋体呈六角多方体,摸去很有弹性。 东方拎起一头使上内力用劲儿朝桌上一甩———— “啪!” 桌面应声裂成两半。 东方:“……” 沉默一会儿,东方慌忙去扶桌子,努力将它推到墙边掩饰好,任教主发下来的薪金可经不起这般乱花用。 他小心地将龙筋再度绑在腰间,老蔘塞进内衫中,满心疑惑的睡去了。 莲蓬是个不夜党。 本来就是啊哪儿听说过妖怪还要睡觉的。 莲蓬的屋子就在东方的隔壁,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旁边东方的动静。先是在洗澡…… 他又想起东方沾了血的白衣裳,有如凌寒怒放的雪梅般锋利煞气。还有他尖尖的下巴。 戴着帽子时遮不住地露出那么一点点,莹白的、细腻的、柔和的线条。 怎么回事? 莲蓬疑惑地抚上自己的胸口,若有所思了半响。 啊……莫不是在凡间呆的多了,身体也会和他们一样脆弱起来? 他呆坐了一会儿,耳朵里窸窸窣窣听见些客栈老板说话的声响。 老板好奇怪,为什么说半夜要瓮中捉鳖抓兔子? 不过红蝎说的对,在外头歇息,还得保护自身安全。 莲蓬在乾坤袋中掏出符纸与符笔,出去了一会儿。 夜色更加沉郁,不闻一丝异动。 次日清晨。 好容易平平静静地睡了个安稳觉,东方自榻上起身,呆坐着迳自清醒。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么个毛病,早起之后总有一段时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该干什么好。 待到清醒过来,东方迅速去探自个儿的腰间,尚好,两样宝贝都平安着。 自力更生地梳洗好,从包袱里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白衣来,将之前那件丢掉,然后仔仔细细将自己的发髻梳整齐。 下得楼来,正瞧见客栈中的掌柜与小二一派无精打采地倚在柜台里补眠。 东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听见顾长安招呼自己的声音:“香……老大!在这边儿,熊瞎子熬好粥了!” 东方过去坐下,瞧着一碗的冒着糊气的粘稠粥液,有些不可置信:“这个能吃么?” 顾长安从边儿上的筷搂里挑出筷子细细用开水烫过了递过来,满脸无奈:“没办法啊,这客栈里的人好似中了邪一般,怎么叫都懒洋洋的,厨子自然是一样,没人做饭,只得熊瞎子出手啊……” 说着,他将桌边的一盘雪白馒头递过来,笑道:“倒是这个馒头是外头买来的,滋味还成,香主将就着用几个,晚间再打野味来做。” 掌柜的窝在柜台里眯着眼睛打量这一行人,抹了把脸。 可真是邪了门儿了啊。 自己这黑店开了十好几年,来往过路的客商但凡住下,就没有一个逃得过的,只是财或命,二选一罢了。 这今儿个这一堆人那真是从未见过的。 看去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眉目之间也不若平常人那样一腔正气。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真正正经的人。 打定了主意要黑吃黑的。这样一群伤员打得过自己才怪。 哪知道大半夜的叫醒了厨子小二跑堂的拎了砍刀正准备动手…… 就碰上了鬼打墙了…… 哎呀妈呀!这一晚上转悠的。 这眼圈儿,现在可还青着呢。 掌柜的有些好奇,也到不至于为了不得手私埋怨愤。毕竟这本来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技不如人。 自己这一整个镇子上的人多半都不是善茬,黑吃黑的事儿多少也办过几次。大理这地界能人异士多那是全中原公认的,可从来也没听说过有这一手功夫的啊…… 这该是半仙的水准了吧? 若要说昨晚的灵异事件是巧合,那是打死自己也不愿相信的。 哪儿有那么巧合的! 现下只盼着这一行人早日启程走人,住着二楼在楼梯口便下了限制。想抢别人也不成了,自己这一屋子的人还要领工钱呢! 这一桌儿可还少个人。 掌柜的托着下巴暗自想着,这是少了谁呢? “香主!” 熊瞎子捧着盆清汤面旁若无人地自客栈后厨走出来,伸着脖子瞅了眼桌面,咦了一声,问:“大伙儿怎么全吃馒头啊?好歹配口粥顺顺嗓子好些吧?属下熬了许久的。” 东方咳嗽了一声,并未回答他,只轻声附耳问他道:“今日这客栈中人是怎的了?我如何观察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啊。” 熊瞎子最没心眼儿,一句话便叫他把之前的问题全给忘了,扭头四下环顾了一番,倒也知道要压着嗓子讲:“属下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呢!方才在后厨熬粥时,分明瞧见那厨子拼了命瞌睡,脑袋都要塞进灶里了,后来头发燃了火,还是属下给扑的。” 熊瞎子讲完这个,面上带了点神秘,半屈下腿伏在东方耳边小声道:“属下昨日起夜,瞧见掌柜的几个手上提着家伙,在楼梯口玩儿命的转圈儿,太可笑了。” 是么…… 东方若有所思地看着柜台方向一会儿,随即转头吩咐顾长安:“收拾好细软衣物,去外头备些干粮。我们下午便启程出发,我怀疑这客栈不大对头。” 顾长安咬着馒头呜呜了两声,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这一路下来,看到的稀奇古怪也不少了。听东方的,一准儿没错。 “对了”。 东方吩咐完该吩咐的,抬头望了二楼几眼,问道:“前辈还没起来么?” 顾长安噎到了,提起桌上的凉壶灌了好几口茶水,才一脸惊叹地悠悠道:“头儿,属下还是头一回见着您问别人的状况呢!教主都没这个荣幸啊。头!您是不是开始崇拜那位高人了啊?!” 顾长安讲话一贯的没个正经,东方也没往深了想,扭头去看另一个下属。 那下属偷瞥了眼顾长安,好像还憋了笑,回答道:“还没瞧见前辈下来呢,头儿,要不我们端些吃食送上去吧?那前辈看着不是个好热闹的。” 东方偏头想了想,嚼下嘴里最后一块儿面,点头称是:“这倒是好,这一路咱们毕竟有求于他,恭敬些自然是应 该的,你去……搞完正常些的粥来,我亲自送上去。” 熊瞎子一下泄气地趴在桌面上不停喃喃:“正常的粥正常的粥正常的粥……” 好在客栈不远便有早市,虽说少有人卖便宜的稀粥,派了人出去转悠一圈,也好歹买了碗小馄饨回来,嫩红的肉馅儿碧绿的葱花配着冒着香气的清汤,愣是叫一路节俭啃干粮的顾长安咽了好几口唾沫。 东方实际也有点儿馋,可一路上经费实在有限,若是大手大脚,那到时候回黑木崖的路费就不知从何处来了,总不能叫弟兄们一道走回去吧? 东方端着托盘,馄饨边儿上配了一碟咸菜丝,两个雪白的肉馅儿大包子。包子还是特意去买的,五文钱一个,喷香扑鼻,实在是一文钱一个的馒头无法比拟的细致…… 唉……这教中什么时候竟落拓到了这种地步,办公差时竟叫底下的人到了连肉馒头也舍不得吃的拮据程度了。 东方摇着头,轻轻扣了扣面前的朱红漆小门,小门晃悠了一下,从顶上忽忽悠悠飘下张淡黄色的草纸来,纸上使了暗红的朱寇描了些歪歪曲曲的圆方,东方歪着头盯了半天,也没看懂。 管他呢,许是小孩子调皮涂鸦,不必当真。 等了好一会儿,东方开始耐心地细数汤面上的葱段时,里头传出了莲蓬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东方面色一整,沉声道:“前辈,是我,东方胜。” 里头叮叮哐哐响动,莲蓬的声音急促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在沐浴,这就来。” 然后就是唰唰的水波荡漾声,向来是莲蓬匆忙站起色准备穿衣裳了。 东方的脸莫名红了,在沐浴…… 那岂不是什么都没穿? 话说回来,这前辈虽看起来性子阴沉些,身形倒是很有些看头呢! 那一身黛色的儒雅书生袍下,许是有着一副肤色雪白骨架匀称秀气逼人的好身段吧? 第9章 莲蓬没磨蹭多久,一会儿就来开门了。 东方捧着托盘与他面面相望,大眼瞪小眼,一时默然。 莲蓬穿着中衣,雪白的绸料温软细滑,是及贴身的裁剪,史上第一骚包的千尾长老珍藏。 千尾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真正正统严肃的,原本中衣的款式已经十分犀利,偏生还要将腰部做出收拢抬高的效果,衬得莲蓬整个人身形纤长细瘦,腰窄的好似一把手就能捞地满满在怀。 若是忽略脸上时时刻刻的威吓表情,莲蓬只要换上月白儒袍,便实实在在像是个象牙塔学子了。 这还是头一回两人独处,东方看去很是紧张,好几次险些打翻托盘里的吃食,未免意外,还是在第二回左脚绊右脚之后,十分自觉地将早餐搁在了桌面上。 一低头,才发现—— 莲蓬他居然不穿鞋啊啊啊啊啊啊啊!!! 东方内心躁动了,雪白的脚趾从宽大的裤脚中微微探出头来,踩在深色木板之上,一冷一暖两个极端。 你怎么能不穿鞋啊!前辈武林高手哪里有不穿鞋的啊! 东方真想大声咆哮出来,抬头看到莲蓬波澜不惊的眼瞳,又一下子退缩了。 会被打死的啊…… “前,前辈。” 东方勉强笑起来,有些暗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底下兄弟们煮了些吃的,我瞧您还没起身,顺带就送过来了,手艺还不错,您大可尝尝。” 莲蓬直勾勾看着他一会儿,忽然伸出右手抚上了东方的侧脸。 冰凉的手心触碰到脸颊,手部的皮肤不似平常高手那样厚茧层层,反倒是细滑温润,如同顶级丝绸一般的触感。 东方不知怎么的,有些享受地眯起了眼。 “你……” 莲蓬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声。 东方睁大眼,有些疑惑的看着莲蓬的表情,他要说什么? 莲蓬缓缓摩擦了一下东方的脸蛋,有些不舍的将手垂回身侧,沉声道:“你是不是受风寒了?我瞧你的脸通红通红的。” 东方:“……” 只呆愣一秒不到,东方迅速反应过来换下面上勉强的微笑转而一脸真诚:“前辈说笑了,先吃早饭吧?” 莲蓬扭头看着排在桌上的混沌肉包,有些为难:“我吃不下这么多,汤我喝了,包子给你吧,你吃 过了么?” 东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冷不丁听到素来沉默寡言的莲蓬的亲近,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桌上的早餐愣了一会儿,才猛地摇了摇头:“前辈还是多吃些比较好,晚一些便要上路了,路上恐怕再少能吃到这些,一会儿出发了我再来叫您,就先走了。” 说罢昏昏沉沉的就要掉头走人,莲蓬一把将他拽住了:“先等会儿,我一会儿吃过了,还有事儿要找你帮忙。” 东方扭头不解:“什么?” 莲蓬板着脸去看东方身上的袍子,缓缓道:“你的衣裳是在哪里做的?我出门并未带上行李,该去做件衣服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嗯。要白色的。” 东方张着嘴点点头,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 是了,从刚开始碰到,莲蓬就穿着这件衣服吧?也亏得黛色耐脏,莲蓬又没有体味道,换做一般汉子,早就熏死个人了。 黑风岭虽是个匪镇,可主力的壮汉们大多都在很远的寨子里劫掠过路客商。是以留在镇上的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以及少数的不愿奔波的男人。 这里并不是交通要塞,自然也没有大理的大多数地方那样繁华,居民们几乎都身穿着自己民族的服装,十分小众。镇上最最热闹的,就是买菜的那条小巷。 东方带着顾长安熊瞎子陪莲蓬去寻成衣铺,一路上好言好语地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这整个镇子竟只有一家买衣裳的。 亏得这个镇子里的平均生活并不穷困,铺子里大多数的面料还是数得上一二的。 莲蓬没有买过衣裳,在莲池的时候,摘桃子带来的姐姐们之中有会做衣裳的,手艺虽不如织女那样叫先帝也高看,也决计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后来到了万寿峰,有千尾和白粲时不时的来串门,平日里用得上的许多东西大多都是他们给带来的,又从来没有下过山,更别提见识到凡人们织布的手艺了。 莲蓬轻轻抚着布架上形形色色各式花纹的轻软面料无语。 老板也是个普通生意人,脸上看不出大多土匪会有的煞气,也只是跟在这个看起来十分又油水的客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讲解,总希望能狠狠宰上一顿。 白的…白的…白的… 莲蓬环顾四下,找出一匹玉色的绸布,伸手抽了出来,细细打量。 这料子……是顶好的吧! 莲蓬满意了,抬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老板一下开了口:“哎哟我说客官好眼力啊,这料子可是西芒那边年年进贡入长安的啊,前几年叫我们截下一车,再没碰上更好的了。绸料柔软丝薄清凉透风,做里衣外袍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里头就有做好的成衣,一套只收您五十两!” 莲蓬沉静着面色听他徐徐呱噪,颇为心动,眼见旁边的东方没有发表意见,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盯着掌柜。 掌柜的咽一口唾沫,轻轻抹一把额上的冷汗,也不知莲蓬是何意,便抬头想继续劝说,这一抬头便望进了莲蓬深不见底的眼瞳里。 掌柜的张着嘴呆了。 东方一瞧不对劲儿啊!怎么买着买着深情凝视起来了呢? 这老板细说来长得确实不丑,一样是二十上下的年纪,身欣体长,只是大约是做多了生意,通体带了些腻人的铜臭。 莫不是叫莲蓬看上眼了? 东方怒: 真是流年不利,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也能寻上门来。 这个时候的东方实际是很纯真的,虽然知道些男人之间的龌龊事儿,可也没发展到看到两个关系好些的男人就想到这个份上的的地步。 他其实只是认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竟一下子得了莲蓬的青眼。偏生这个人又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优秀,只是个会献媚的,满身铜臭的商人。 好吧,在身为武林大侠一员的东方胜眼里,弱不禁风的穷书生和整日里与钱打交道的商人都是同样的地位。 追名逐利争权夺势,真让人不齿! 东方火气莫名地蹭蹭冒上头来,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上前一把拉开了大眼瞪小眼的掌柜。 掌柜的刚回过神来,就直接面对上了东方赤裸裸的煞气,险些招架不住,欲哭无泪。 “这这这这……若是价钱不合心意,大可再商量嘛!切莫伤了和气~切莫伤了和气~” 莲蓬一听,原来价钱还可以再商量么?!一时在心中对东方大为赞赏。 连话也没讲呢就叫掌柜的服软了,果真是见识得多了,连还价的方式也大不一样。 价钱顺利地从五十两一路直降到五两,莲蓬在心中暗叹商人奸诈的同时,拎起一旁看去十分仙气的衣裳躲进里间换上了。 嗯……虽然没有千尾的那件透气轻薄,可样式还是很叫自己满意的。 玉色原本清透挑人,土家暴发户或者肤色黝黑的男子穿它上身,那定然会是个悲剧。 实际上款式也是十分常见的宽宽松松的儒袍,配上根莲蓬一直缠着身上的翠色细鞭,一推门便叫院外等候着的顾长安东方一等惊讶了。 这这这…… 气质怎么一下就大变样了? 眼前这个看去稍稍有些羞涩不安的文弱小书生……是谁是谁? 莲蓬低头整理好了歪缠着的衣领,顺便将乾坤袋系地更加密实些。嗯,一切都完美。 莲蓬抬起头来,直视面前的几个人。 顾长安一时厥倒。 那板着的严肃脸庞,乌泱泱的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抿起的唇角…… 顾长安真想大吼一声:前辈你做什么抬脸啊!方才那个羞涩可爱的孩子才是我的菜啊啊啊啊啊!!! 不过他自然是不敢真的讲出来的,有熊瞎子在后头垫底撑腰,顾长安哆嗦许久,才哼哼唧唧地夸了一句:“前辈果真是穿素色更文雅些。” 是么? 莲蓬有些穿新衣的羞涩,抬起头想从东方那里得些意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单纯就是想知道东方对自己的评价。 东方面无表情高深莫测地低吟着打量了许久,直看到莲蓬耳根也红起来了。 才换上清淡的微笑赞了一声:“确实是好。” 眼前的男子一身玉色儒装,通身仙气,除去了面上不合时宜的威严沉肃,几乎该算得上是个清秀少年了。 换下了那一身显老气的黛色,活脱脱便少了四五岁,衣裳这东西,确实是稀奇的很。 莲蓬满意了,阔气地自乾坤袋中摸出一锭灿灿黄金,递到掌柜手里,同时道:“还劳烦帮我找两顶纱帽,最好是白色的。” 掌柜的迷离着双眼点了头,抱着金子不可置信的出去了。 我的娘,这世上还真有随身带金子的人啊…… 东方也是吓了一跳,在这样的匪镇上随意暴露钱财,无疑是一件十分危险的行为,不过同时也让他确定了莲蓬的莫测来历。在日月神教中呆了这么些年,他还是跟随过不少教中的各大长老出过公差的。教中上上下下的十来位堂主香主,包括奢靡无度的教主任我行自己,出门在外时,也不敢这样嚣张地直接使金子付账啊。 他又想起莲蓬平日 里食素时所吃的野蔘,珍稀少见的锋利如刃的精韧说送人便送人,加上今日满不在乎使出去的金子,暗自揣摩了一番,迳自下了定论。 这人若不是皇宫中出来的,那在他身后的门派或家族,定然有无比深厚的底蕴与实力。寻常人家,怎样也经不起莲蓬的败家。 掌柜的倒是正直,也没趁着人少将金子据为己有,也没趁着一行人愣神叫来同伙儿将他们一窝端,迷迷糊糊的一脸呆相送回了找散的碎银,合着两顶雪白的纱帽,交还回莲蓬手上。 这银子可是好大一堆,手心里也摊不下,东方瞧他可怜兮兮地将三倍大的东西往他那小布袋子里装,又心软了,正准备自荐帮忙。 莲蓬一股脑地就将银子塞进去了,乾坤袋依旧是扁扁实实瘪在那里。 东方又僵直了,脑中不由自主又回想起在山洞中莲蓬的那一手凭空变锅…… 东方看着莲蓬的眼神莫测起来。 有古怪。 第10章 东方抬头欲问,才张了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莲蓬举起掌柜的送来的纱帽,一顶是绣着雪色腊梅的小尖笠,一顶是朴素些的圆头草顶。 莲蓬犹豫了一会儿,又对着屋子里的铜镜悄悄比对一番。 掌柜的在一旁赔笑:“公子,您手上的绣帽已是最后一顶了,您即说的是两台,小老二无法,便寻了顶普通的充替,您若是不喜欢,平日里便多戴戴那顶苏绣的,也是行得通。” 心里喜欢,嘴上讲不出,便只得感激地盯着掌柜看。 掌柜的冷汗就这样流啊流。 “前辈——” 东方郁结了一会儿,有些犹疑地张嘴呼唤。 莲蓬倏地转过头盯着他。 难道他也喜欢这顶绣花的?怎么办怎么办?刚刚搭过了还是绣花配自己的白衣最好,况且尖顶戴起来不吃力又透风……这人该不会厚着脸皮硬来讨吧? 东方自然不知道莲蓬内心的算盘,若他知道了,只怕早不知面色几何了。 可一看到莲蓬冷淡疏离的眉眼,嘴里那疑惑的半句话竟怎样也脱不了嘴了。 莲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万分不情愿的将手中的绣帽递过去,心情一下坏起来,自顾自的带上圆顶的小草帽,阴着脸出去了。 掌柜的十分殷勤,温声细语地弓着身子送莲蓬出门,临门口得了枚一两的打赏,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东方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反射性接过来的帽子,扭过头皱着眉盯住顾长安挥了挥:“这是什么意思?” “……” 顾长安为难地沉吟了一会儿,慢慢挪到了熊瞎子身后,脑袋扎在他脊背中不敢出来。 东方瘪着嘴气恼了一阵,长叹一声,将帽子戴在头上。 别说,这五两银子一顶的草帽,戴起来就是与众不同。 一伙儿人上街去细细地打听了附近的地势,门口纳鞋底的老大娘黑着脸满腔热情,吩咐自个儿五大三粗的姑娘进屋去端豆浆给东方们喝。 老大娘嗓门奇大,说不到两句话,一条巷子里的院墙上便稀稀拉拉地扒拉上几个人头,皆是踩着梯子佯装修缮实则偷听的土匪家属。 “什么?!你们要找百鬼子?!” 老大娘一下子从东方的问话中找着了重点,满面惊诧地大叫出声。 东方捂着耳朵被 震退了两步,回头有些惊异地环顾四下。没人,只瞧见顾长安泪汪汪的双眼。 东方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那大娘立马慌张了,收起了身边纳鞋底的针线,四下张望一阵,一溜烟便跑了。 东方与顾长安站在空旷无人的巷口,顿觉凄凉。 询问无法,一行人只得先回客栈。 大门口有属下张望着等待,瞧见几个人回来了,便上前低声提示:“香主,行李细软已经收拾好了。” 东方整了整精神,叹口气眨眨眼点头,表示知道了。边往里走边张口问道:“前辈的东西呢?你们告可告知了?” 那汉子一愣,缓缓道:“莲前辈么?他还没回来吧?教主,他不是与您一道的么?” “……” 东方转过头盯着他:“还未回来?” 那汉子点头,刚想说什么,便听见边儿上有声音飘飘忽忽来了句:“胡说,我早到了,你们一个也未曾招呼我。” 寂静片刻。 三人转头朝音源方向寻去。 客栈二楼窗边不大的木桌旁,一白衣少年临窗而立,少年骨骼纤细,个头也比旁人稍稍矮些,头上戴着顶雪白的纱帽看不清容颜,只是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叫人一见便再移不开视线。 那下属眉头一皱,张嘴正想说什么,被东方一把拉开。 东方整整袖子面上带着有些捉摸不定的表情,缓缓踱步而上:“前辈怎么忽然便走了,在下一出铺子,遍寻不到踪迹,可是心急如雷。” 被推开的汉子僵直了。 他睁大双眼拉住欲跟着东方一起上去的顾长安失声问道:“这这这这……这真是那高人?!” 顾长安怜悯地拍拍他肩膀,轻声叹道:“你也别不接受,兄弟,我与香主也是亲眼看着他换件衣服便成了这个模样的,吓得不比你轻。” 那汉子一掌挥开他安慰的臂膀,抱着脑袋原地蹲下嗷嗷大叫起来:“天要亡我啊!我方才嘴贱那!可我实在不是有意冒犯的啊啊啊啊啊!!” 顾长安轻吸一口凉气,探着脖子一脸同情:“你说什么了?” 东方在莲蓬对面坐下,提手给两人都斟了杯茶水。顺便将莲蓬送的绣帽搁在一边。 莲蓬不爽地瞄了一眼,撇撇嘴,拿手一指正在一楼打滚的大汉,道:“我方才进来 问他要吃的,他说我不是我,还说我是弱鸡。” 莲蓬委屈死了。 先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脸皮厚的人强行要走了,自己先回来,原先还好声好气的人突然又变得一脸鄙夷。说自己就是莲蓬,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弱鸡! 要不是看在带了自己几段路的份上,早便叫小白一个一个挨着吃了。 东方猛然咳嗽起来,看去是叫茶水呛到了。 “说你什么?他说你什么?” 莲蓬一皱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遭遇。 东方缓过来了,回头去看一脸泪水的属下,眼里的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喷射出来。 那大汉一哆嗦,脸更白了,赶忙踉踉跄跄上前来道歉请罪。 莲蓬原本气的也不是这个,便也没多为难,哼哼了两句便让他走了。 大汉奔逃入后院儿,弟兄们纷纷聚拢,七嘴八舌地探听起消息来。 东方尴尬的干咳一声,抬手放下窗户上的帘子,道:“前辈,一会儿便要上路了,您的行李可收拾好了?” 莲蓬疑惑的眨眨眼:“不是昨晚才住下的么?怎么又要走了?” 东方搁下手中的茶盏,凑过去小声道:“这镇子不太平,掌柜的看去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是早些上路,寻到大些的城镇要好。” 莲蓬点点头,明白了。确实是不太平,原本能用两次的鬼墙符,到了这里一晚上就用完了。说起来这边的小贼们也确实敬业,明明知道进不来,竟宁肯寻找一个晚上的命门也不愿出去。 莲蓬这样一想,心下又有些叹服。 才怪咧!在这种地方有谁能认识莲蓬用上的玄术啊?绕不出去自然以为是碰上鬼打墙了,吓也要吓死还寻个哔——的命门啊! 莲蓬自然不晓得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莲蓬倏地起身,沉声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等等——” 东方起身叫住他,对上他面纱微微笑,抬手—— 取下了莲蓬头上的草帽,将送给自己的那枚绣帽给他戴上。 “前辈去吧。” 面纱有些短了,东方看着莲蓬温润微红的脖颈笑而不语。 可老天自然不会让他笑太久。 莲蓬出去不到一刻钟,东方便满心忧虑起来了。原因便 是:“公子~”精瘦的老头挑着一整担热气蒸腾的白馒头,乐呵呵踏进客栈冲着东方笑:“有位叫莲蓬的小少爷买下了小老儿的一百斤馒头,叫我送来给您,那位小公子的房间在哪儿?他说您会带路。” 东方瞧着那几乎快从篓子里挤出来的白面馒头:“……” …“有位叫莲蓬的小少爷买下了奴家的丝织,公子…” “他买了俺的两头猪!俺给杀好了~公子!你说俺放哪儿好?” “叔叔叔叔,那个哥哥把俺爹地里的稻谷全买下了,叔叔叔叔,您派个人去拉一拉可好?” 又婀娜地飘进来两枚亭亭玉立的美人儿,娇滴滴地迎着东方行礼,齐声道:“大侠——奴婢方才被个穿白衣的公子买下了,大侠,奴婢……” 东方头痛欲裂。 招呼着找上来的所有人将莲蓬疯狂采购来的东西搬到他二楼的卧房,指挥着两个惶恐的美人坐到厢房里等候,东方气急败坏地寻到了顾长安,指着一屋子物什大声抱怨:“这这这……这么多东西,先不说有多浪费!我们怎么带?怎么带?!” 顾长安惊诧地膜拜完,也是一脸苦相。 先不讲这一边的焦头烂额,莲蓬头一回拿钱买东西,尝到了甜头,逛在大马路上受到的敬仰几乎等同财神爷,晕乎乎地被哄着买了不少东西,偏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只得依依不舍地回去客栈。 没碰上东方。 莲蓬不以为意,轻车熟路找着自个儿的房间,一推门—— 霍! 迎面而来的粮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而下,莲蓬慌忙打了个指法,闪身进屋关门不解释。 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 莲蓬自己也没什么概念,瞧着东西装不下了,便顺势将数量可观的馒头猪肉塞到乾坤袋中,混着不少的胭脂水粉搅作一团,乱七八糟。 东方去哪儿了? 东方带着兄弟们么、拉麦子去了! 一大伙气势不凡的高手煞气冲天地赶着牛车滴溜溜地往返在田地间。 这么多麦子带是绝对带不走的,东方无法,大手一挥,便叫了几个兄弟挨家挨户地充作人情,分送了。 顾长安龇牙咧嘴地心痛。 那可是整整四五两白银啊!白送了啊!! 兄弟们精疲力竭地回到客栈,掌柜的也很殷勤地将要用的上的 马车牵到大门口了。 莲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施施然下楼,整合着宽大的袖口尚有些不习惯。 东方一伙人的灰头土脸显然把他吓着了。 “怎么了?!遇袭了?!” 东方听着他毫无波澜的关心话,撇了撇嘴,就连最最唠叨的顾长安地十分丧气的扭开了头。 无人作答。 东方探头瞧他身后,问道:“走了,前辈的东西呢?可要叫个车夫跟在后头运送?那样多的土产,在下的车队只怕拉不了。” 莲蓬摇摇头,绕过他们走出大门,背着手缓声道:“我吃完了,不必那样麻烦运送了,怎么回事儿…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东方:“……” 顾长安:“……” 众人:“……” 第11章 参与过下午搬送粮食活动的汉子们争先恐后地涌出门去希望围观活体。 顾长安偷偷摸摸奔楼上开门一瞧。 果真是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屋子,肉啊菜啊馒头啊。 都不见了。 顾长安猛然眩晕了一阵,可劲儿地翻白眼,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顾长安回头一看。 是熊瞎子。 熊瞎子探头往里瞧:“真的吃完啦?老天,这可真是……” 熊瞎子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不知该怎么形容,愣了一会儿,顾长安担心跟不上东方的马队,拉着他急急忙忙地集合去了。 白绒绒十分自觉地原地一跃,跳到黑马的马头上窝成一团,尾巴一甩一甩的悠闲到不行,莲蓬走到黑马面前,无视它的不屑喷气声摸了摸它的脑袋,硬刺的鬃毛唰唰地刮着手心。 “我听说你没呆在马棚?去哪儿了?” 黑马扭过头不看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没让白绒绒感觉到颠簸。 哼,小爷是什么人物?竟敢让我同那一堆低等凡马住在一块儿?! 莲蓬不会读心,自然不知道黑马想的什么,瞧它没搭理自己,自然地便撒了手改握缰绳,费了些力气趴到鞍座上。 东方无奈地取了被莲蓬忘在店里的纱帽送过去,莲蓬已经上了马,与东方差着一截,东方无法,只得自己也上马,趋着座驾踱到脸盆边上,细心地帮他系好帽檐上的棉绳,理了理,退后一瞧—— 嗯,好文弱的书生。 东方的白马也不知怎么被教训过了,瞧了小黑就跟耗子与猫一般,东方一撒手,便忙不迭的往后退,坚持不敢同黑马并肩而行。 莲蓬愣在马上,呆呆的透过轻薄的纱帘看东方的背影,好一会儿,伸手抚上了被东方手心蹭到的面颊。 咦?怎么脸红了? “好了!兄弟们都到齐了?走!” 东方一声令下,一群汉子们便纷纷聚拢,驮着新补给的干粮与生活用品,慢悠悠地出行了。顾长安的马上绑着莲蓬在山洞里给大伙儿煮肉用的天蓬的猪食锅,磨面光滑闪闪发亮,映射着阳光好有朝气。 万幸,一路上平平安安毫无波澜,靠着一路的樵夫与村妇的指引,一群人走走停停治治伤看看风景,不出半月,竟离大理都城只余下两日路途了。 天色擦黑。 队伍里早早有人寻到了干爽的木材,一伙人无处可依,只得栖息在摇摇欲坠的山间废庙,火燃地旺盛,无人说话,只听到哔哔剥剥的裂炸声。 莲蓬回头认真地端详隐藏在黑暗中的佛像,泥塑的,不大,许是荒陈太久,已有些重要的部位碎裂缺失了,佛像前的供桌歪歪斜斜,上头搁着个暗黄色锈迹斑斑的香炉,炉内积灰很厚,依稀能看出从前庙里鼎盛的香火人烟。 有人出去捕到四五只呆兔子,剥了皮撒上莲蓬给的调料在火上烤的满园飘香。 莲蓬抱着膝盖十分沉默,东方扭头看见他模样,冲旁人要来了一只兔腿,缓缓挪到这边。 这半月相处下来,莲蓬在他们这种走遍大江南北的老江湖眼里,俨然变成了透明的。 那张脸实在太骗人,可只要遮上了白纱,再结合起与从前一般无二的举止,竟是生生两个人一般。 阴着脸的那个,深不可测喜怒难辨,一语不合旁人便有命丧黄泉的危险。 遮着脸的这个,儒雅单纯恍若幼童,竟连杀了人若不善后会惹怒官府也不知道。 东方哭笑不得。一路上好几次被别人误会自己与莲蓬是被身后的属下劫持监视的受害者,还有几个乌龙的侠士半夜里偷偷摸过来,报了救出他们的心思。 这让一直以为自己也属于文雅书生一型的顾长安严重受挫,平时也爱学着莲蓬不讲话了,总想着要学到个精髓。 东方真想告诉他:别学了,人家遮个脸变得文弱,你只怕要把全身遮起来,叫熊瞎子他们抬了软轿来驮起,一语不发,才会有让别人误会的可能。 东方将兔腿伸到莲蓬面前,举了举:“前辈想什么呢?先用写东西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莲蓬也不客气,顺势接过咬一口,抱怨道:“烤干了。” 东方:“……” 莲蓬回过头继续看佛像,许是觉得没意思,开口问东方:“你知道这里供的是谁么?” 东方还未从之前的打击中走出,抹把脸细细打量面前的残破佛像一会儿,犹豫道:“这是……送子观音?” 莲蓬惊讶的盯着他看一眼,好像是在说,你怎么会知道送子观音! 东方笑笑,面色不若之前那般愉快,不过也笑着:“小的时候,陪着家里的……长辈去拜过,依稀觉得有些相似,便随口胡猜。” 东方是去过送子庙的。在很小很小的时 候,爹娘还未被杀害的时候,也是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讨论要去求个弟弟,当时,东方的娘亲还很慈祥地叮嘱过诸如东方要做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啊之类的…… 东方猛然惊醒,提醒自己不能沉溺进回忆。 那都是从前的,都是过去的,都是假的。 没有什么弟弟爹娘。 那些曾经有过的家人,早已在遥远的那个深夜,永远离开了。 东方其实还是有些难过。 上日月神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呢? 好早好早之前了吧?连入教时的场景与心境都忘记了。唯独只记得那个一脚深一脚浅走在死人堆的夜晚。微风吹拂着摇曳的火盆,伴着铁链的嘎吱声,和一地的鲜红艳色。 莲蓬嘟着嘴道:“真好,还有长辈,我连长辈也没有呢。” 说着莲蓬情绪低落下来:“还有之前的那些老朋友……你知道吗?送子观音实际上是个男的呢,他和天蓬关系可好了,老是偷偷摸摸商量着要去掀嫦娥的裙子……嫦娥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看了几回电视,裙子便越做越短,连大腿的盖不住了,一眼看去就是白花花的。我老瞧见天蓬流口水……” 他絮絮叨叨一阵,东方实际什么也没听懂,只听到了最前面的那句‘连长辈也没有’ 东方眼神一下柔和下来。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么?没有了家人朋友,一个人这样挣扎着活下来? 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他什么也不懂,待人冷淡戒备,面对血腥和杀虐小小年纪面不改色,明明从未走过江湖,可不深交只瞧他行动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老道些。 这些……都是被生活所迫吧。 所以说,一切美好的误会都源自于天马行空的脑补,在未被戳穿之前,都是那样的柔弱和亲切。 顾长安瞧这边安静,偷偷拨了半条兔肉给东方送过来,从东方这儿讨到些酒,拿回去配着篝火吃喝。 莲蓬很自觉地吃完了手上的兔腿,又去东方手上抢来了半块腰子肉,边吃边兴致勃勃地聊起来:“你们从河北来,去大理做什么?” 东方取过一张油纸,细心地将兔肉一条一条撕碎:“教里出了些小问题,掌门派我们来寻个帮手。下了死命令了。” 东方取下莲蓬手里的大块肉,将油纸包好的肉屑递上去,莲蓬接过来, 吃的津津有味:“日月神教有问题么?对啦!我一路走来倒是听说了一些,是……少林寺还是什么……” “还有华山派。” 东方接过话茬,笑看他:“原来前辈也知道的么?江湖上总传闻魔教魔教的,风评太差,半年前华山派大弟子徐志秀死在河北境内,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神教下的手。岳不群狡诈入骨,趁了机会去寻来一伙儿秃驴要讨公道……” 莲蓬歪着头,认真地听,纱帽因着吃喝的关系早已取下,相处久了东方也不再畏惧他威严的表情,此刻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伴着自己故事的跌宕情节紧张地眨动,顿时觉得无比可爱。 东方手一抽,忙使另一只手来安耐住自己想要抚摸莲蓬毛茸茸脑袋的冲动,咳嗽一声,坐直身子。 莲蓬若有所思的点头,眼睛雾茫茫的:“这么说来,你们要寻的,是一个叫做百鬼子高手,帮你们度过此劫么?” 见东方点头,莲蓬又问:“你们打不过华山派和少林寺么?百鬼子比日月神教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厉害么?” 东方无奈苦笑了一下,道:“原本若是教主愿意出面迎敌,还是有些胜算。‘天下武功,皆出少林’这话可不是说假的。” 他动手拨弄一下面前的火堆,燃烧的烈焰映照出他面上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被打下深深的阴影,东方张口:“我习武也不过五六载,教中的弟兄们也鲜少有教主那样的功力,少林的那个老秃驴早已入天命之年,就连华山派的那个岳不群,也是接掌了华山许久,加上他们带来的后援与弟子,若是教主不出面,确实是有些艰险。可教主……” 东方讲到这儿,忽然住了嘴,转头去看坐在他们身后的汉子群,咬了咬唇,回过头来不再讲话。 莲蓬听到一半,心里痒痒,又见他忽然住了嘴,知道他是顾忌身后有人,便肉也不吃了,一挪一挪蹭到东方身边,探脑袋小声问:“你们教主很怕死么?” “嘘!” 东方严肃地转头学着莲蓬从前的表情:“不许瞎说,知道了就好,别嚷嚷出来。” 东方沉吟片刻,又道:“主要是没有百鬼子那样的杀伤。百鬼子一把药粉下去,便有成千上万的高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教主的武功再好,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咦? 莲蓬瞪大眼:“这么厉害?那百鬼子是施毒的么?” 东方咽口唾沫,不动声色地往外挤 了挤,不论如何,前辈积威太深,看着这威吓的表情心中多少有些颤动。 “不,他是养蛊的,他养的蛊,是天下第一的阴毒。” 第12章 “蛊?” 莲蓬有些讶异,他听说过这个,旁人讨论时,都用着很惊恐神秘的表情,大抵便是说这东西能隔千里杀人不见血,控制思维肉体什么的。 莲蓬将自己知道的作用说出来,然后一脸好奇:“果真有这么大用场?” 东方低头笑道:“自然没有那么夸赞。用蛊的人我也是见过的。寻常些的便是在自己身体里养一只母蛊或是蛊王,然后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许多子蛊,凭借着自己体内的母蛊,便可以控制子蛊钻进想要控制得人的身体,听自己号令。” 莲蓬惊叹一声。 东方倾身拉了一把,避免他仰头扎进火堆,然后接着道:“不过控制子蛊自然是很耗费精血的。所以一般用蛊的多为女子,总有那么些补血益气的法子,何况时间也多些。子蛊也是有寿命的。靠着自己的鲜血一养便是十好几年,催动时也要有特殊的法子,并未有千里夺人性命如此玄乎。” 东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不过我接触的都是苗人中的中等角色,想百鬼子那样的鬼手,把蛊练到了什么地步,也真不好说。” 莲蓬好奇了,如此具有传奇色彩的一门职业,怎么不叫人一听便心神荡漾满怀想往呢? 莲蓬兴冲冲地问:“那百鬼子在何处?男的女的?只怕已经是个老头儿了吧?” 东方三两口吃掉手里的兔肉,拍拍掌,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说要找嘛。” 他扭头:“行了,把火都灭了吧。收拾收拾东西安排两个弟兄守夜,大伙儿都睡吧都睡吧!” 莲蓬:“……” 莲蓬怒:“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们找个p啊!” 这话说的小声,自然也没有人听见,东方在唯一的干净台子上铺了层干爽的稻草,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铺好,小心地注意了一下有没有锐利的东西藏在里头。 “前辈,快过来歇息——明日可起得早!” 莲蓬一撇嘴,站起身抱怨两句,乖乖地走到东方身边任听指挥。 大理总是温润的。 气候适宜风景秀丽,山水当的是天下甲等,独立于中原之外,偏偏又有许多中原人慕名到来。 这使得大理的都城的富饶与繁华一眼看去完全与京都不相上下。 周围的贩子们肤色都偏黑,笑的一脸阳光快乐,吵吵嚷嚷地向着来往的客商说着许多 人听不懂的话。 有老太太坐在台阶上晒太阳,从小布包里掏出黑黑的不知名的干果咀嚼,一张嘴,都是血红的牙齿。 顾长安从进了城门便开始一惊一乍,待到瞧见了老太太的牙齿,已经吓得缩在熊瞎子手边不敢妄动了。 小黑总是比人还高傲些,眼里情绪满满的都是:‘你们这堆屎’。 它高傲地昂着头,莲蓬从入了城门便叫他一颠一颠地甩下来了,它现在可以专注地只驮着白绒绒,白绒绒一睡不醒,碰到了温和的日光,快乐的直打哼哼,蓬松的尾巴上下晃动,时而摔倒小黑健壮的肚皮上。 小黑骨头也酥了。 街上时而掺杂着金发碧眼的波斯人,有些波斯女子穿的也前卫,白花花的胸脯露出大半,带着与小黑如出一辙的高傲招摇过市。 熊瞎子与顾长安相依为命,捂着双眼一个劲儿地害怕长针眼。 莲蓬早在天庭便被一干寻求前卫的仙子们刺激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淡定自若地转头寻找着今晚的住处。 队伍里有人眼睛尖,指着不起眼的巷子找到了一间不大的客栈,东方进去询了价,便有些发愁。 这里住宿竟比前面的城镇还要贵些…… 东方合计合计手里的银钱,还是觉得要精打细算些。 反正莲蓬的银子是断不能再要的,这一路上的诊费都是他给颠的,七七八八小一百两,背负着这巨大债务的东方无时无刻不亚历山大。 莲蓬左右打量着这间客栈,手里抱着个纸包缓缓地吃着零嘴,东方一沮丧他便发现了,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还是觉得安慰一下比较好。 莲蓬递过手里的吃食,道:“来一口?” “谢谢——”东方有气无力地谢一句,随手抓来一把放进嘴里—— “呸——” 东方一下将嘴里的东西喷出去,眉毛难耐地轻微抖动起来:“前辈你吃的什么……” 唔? 莲蓬疑惑的看了看纸包口,道:“零嘴啊,不合你胃口么?” 东方无语地探头一看,原先在药铺子里陈的二斤黄连整整齐齐地码在里头呢。 “……” 东方无力地叹口气,抓住莲蓬的胳膊回头道:“我们先出去,这地方不大理想,另找一个吧…” 盼着歇息的大伙儿一听这个,顿时唉声 叹气起来,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莲蓬也有些不高兴:“怎么了?这儿虽破些,可赶了好几天路了,先让大伙儿歇下吧,别挑了。” 身后的掌柜:“……” 东方皱着眉将莲蓬拉到一边,附在耳边轻声道:“前辈少说两句,实在是在下身上的公帐不够,这件客栈收费太贵。” 莲蓬恍若:“哦~原来是这个…” 他从身上掏出枚金子往东方手里塞:“我这儿还有呢,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拿去垫着呗。” 东方眉头拧的跟进,坚定地将金子推回去,道:“前辈这一路已经舍财太多,东方铭记在心,如今这客栈的银子,决计再不能叫前辈给了。” 莲蓬与他推让几次,东方无论如何都不肯要。 东方也不知怎的了,就是潜意识不愿意用莲蓬的银子,而且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困窘的一面,更是觉得尊严尽失,没两下子,便生气起来。 “前辈!” 东方疾厉地轻喝一句,趁着莲蓬呆愣的时间低头在他耳边道:“前辈莫再推让,一路下来已经受您太多恩惠,我东方做事言出必行!决计不能再靠着前辈的银钱大肆奢靡?!” 莲蓬张张嘴,没听懂。 东方无力的叹口气,低声解释道:“这衣食住行,衣可蔽体便好,食可饱肚便好,出行不必多做花费,至于这住,更是能遮风挡雨即可,怎么能再挑三拣四索需无度?” 莲蓬茫茫然摇头,似懂非懂:“哦——那你的意思是……不花我的钱就可以么?” 东方一看跟他讲不清楚了,为求耳根清净只得点头糊弄:“没错,本就该有一文便办一文的事儿,量力即可。” 莲蓬点点头,一下笑开来:“我说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不愿意花我的银子么?虽说我这银子来的简易,不过你不愿意要,我自然不能强迫你。” 东方点点头,表示欣慰,立马又听到莲蓬加上一句:“不愿用我的,你们自己去赚就是了!” 东方拧着眉有些无力:“前辈好提议。不过在江湖上哪儿又是那样好讨生活的?教中实际已十分宽厚,作为教众自然不该得寸进尺。” 莲蓬偏过脸拿眼角瞟他:“笨!哪个叫你去教里拿?顾长安同我说过了,你们那个教主简直小气死了,这种事情自然该自力更生。” 东方坚定地回答:“前辈说的可是那顺手牵羊的 勾当?那可就不对了,我神教虽被武林正派误解,可坐下门人本就该严以律己,怎么能做那样的鸡鸣狗盗勾当?” 莲蓬仰天长叹:“我与你说不清了……” 转念一想,自己那一手点石成金的法子红蝎已经说过不能随处展示,既然连展示都不行,那就更别说教导了。 对了! 莲蓬脑内灵光一闪,一把拽住东方便往外头跑:“有个赚钱的好去处你定不知道!我也是路上听人心……听人说的呢!” 东方给他拉的一个趔趄,险些五体投地,无奈手臂处拽地太紧,无法挣脱,东方只得大声朝客栈大门道:“你们都给我老实呆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楼内光影昏暗,修缮奢华,人声鼎沸。 巨大的红木椭圆桌子搁在大厅正中,明明是白日,可厅内仍旧点燃成千上万的红蜡,跳动的烛火不必日光,影影绰绰地晃悠着人影,一大片一大片黑乎乎一团。 东方被莲蓬拉着走进来,眼睛一下子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东方眯着眼小心地拿手遮挡着,凝住气息,仔细注意着四下人等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 好一会儿缓过了神,东方无奈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清雅的嗓音出口,便被呼喝的人声淹没。 莲蓬却听见了。 “这便是你说的好地方?” 莲蓬勾着嘴角一笑,登时除了东方之外,所有注视着两人的客人都被冲天的邪肆淹没—— “这儿不是最好赚钱的么?我一路看……听无数人提起过,说在这儿只要胆子大,便有许许多多的人可以一夜暴富。” 东方郁结了。 正巧东方面前的大汉许是惊慌了,一下立起身来手一挥扒掉了自己身上的单衣,露出精悍结实的半身,后背满满的汗滴—— “格老子的!麻痹又输了!” 错不了,这绝对便是个地下赌庄。 实际上日月神教名下产业里也是有赌坊的,莫说赌坊,妓院戏楼子茶馆酒家,挣钱的铺子决计不少,只可惜近年来,一样一样地叫任教主败了个七七八八。东方从前也同教中的香主们一道查过帐,赌坊自然是没少来。 这里从古至今,便是高危灾难的发源地。 第13章 各种的欠债不还高利贷,黑手老千牌九王,赌棍穷鬼一刀杀,混聚一堂,多不胜数。 “来呀~买定离手了啊离手了啊!哎!快下注快下注!” “mlgb又输了!我艹回去那死婆娘不定怎么骂!” “1!2!3!大啊!一赔二了啊一赔二了啊!” “翻本儿了翻本儿了————” 莲蓬双目闪闪发光,激动地打量着这从未见识过的地下世界。 东方随意一瞟,圆桌上下注的银锭快堆成坐小山,反射着蜡头微微的火光,一桌子的赌棍们皆是红了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庄家手里的那枚上下晃动的筛盅。 东方脑海里反射性地浮现出莲蓬一脸落魄的胡茬,双目充血衣衫凌乱光着膀子咬牙切齿地趴在桌子上“大!大!大!” “……” 东方摇摇脑袋,垂首拉住莲蓬的手臂:“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莲蓬赶忙往后缩,道:“这有什么?我分明是带你来赚钱的,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个来钱听人说可快了。” 东方厉色道:“前辈!来这种地方的十成都是十赌九输的,你若是想着靠这个赚银子,是决计行不通的!” “唉唉唉——” 一边儿有人上前发话:“小哥儿这话有失偏颇,赌这一字可是讲技术的……” 东方与莲蓬回头看,发话的原是名看去不过弱冠的少年,头顶着祥瑞福泽紫金冠,身着一袭红底绿纹绣满了奇花异草的广袖袍,耳边精心地修出了长长的鬓角,手拿着一把乌木扇,一摇一摆地在仆役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这少年长着双俏丽细长的狐狸眼,眉飞入鬓,握着扇子的手指纤细白皙,身形也是欣长文弱,虽然配上一身无比怪异土洋掺半的衣裳,可依稀还是能瞧出些大家风范。 少年走到近前,端详着莲蓬半响,啧啧赞叹了两句,挥退了手边的下属。 莲蓬对着不熟悉的人大多不苟言笑,此时亦是板成一张僵尸脸,死气沉沉地与少年对视。 那少年坚持了一会儿,还是万分挫败的败下阵来,揉搓着自己的手臂抱怨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本…少爷方才瞧你还是一派笑腼如花,才忍不住起了结交的心思,怎么一转头,又变成付死人脸…” 他在那儿叽叽咕咕的抱怨,东方听得惊奇: 这少年话 里话外虽说是一直在抱怨,可多多少少能听出来,他不怕莲蓬! 东方郁结了。想当初自己一伙人初识前辈时每日都战战兢兢不敢轻举妄动,竟比这个自己还要小些的乡村少年都不如! 那少年是标准的话唠,话题慢慢从莲蓬的态度转到莲蓬的衣着,再转到他与东方的关系,等到东方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开始给莲蓬分析牌九的发源史了! 莲蓬抿着唇角一副刻薄模样,东方却能看出他听得很有兴趣。 “赌场赌场——这地方,顾名思义,要的自然是个赌字!有多大的钱,回多大的财,亏多大的本儿。我说,你玩儿过九寨子么?” 莲蓬一愣,迅速摇头。 那少年一脸鄙视:“不会吧,你又从哪里来的啊,竟连九寨子也没玩儿过……” “你是谁啊?” 莲蓬一脸沉静地打断他的话,张嘴便问。 少年半截话在嘴里,静了半响,缓缓抬起头来—— “你不认识我?” 莲蓬点点头,又有些不高兴了。 这人实在是自视甚高,难不成世上便再无人不认得你么? 少年面色立即阴沉,挥着扇子绕着莲蓬与东方环行两圈,东方警惕地握住腰侧的佩剑,少年身后的护卫们也纷纷聚拢上来。 少年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位公子不必紧张。” 他淡淡朝东方安抚紧张的东方,又对莲蓬道:“你把我给忘了,没关系。你再记一遍,我是段长德,段—长—德—” 莲蓬皱着眉仔细回想,愣没想起来。 段长德瞧他愁苦的模样,又有些高兴了:“这回可不许忘记!不过说回来,你不记得我也是当然的……” 他一面沉吟着自说自话,一面挥手招来身后的仆役,一转身潇洒的走了。 莲蓬:“……” 东方有些莫名敌视地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淡淡的有些不舒服:“这人是谁?怎么搞的与你很熟捻的模样?我瞧他…打扮,也是大家出身了,又姓段…前辈还认识大理皇族?” 莲蓬莫名其妙的摇头:“怎么可能?我下山不过两月光景,大理也是头一遭来,认识的人也只有你们而已,断不可能忘得如此彻底。” 他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断言道:“一定是认错人了!他穿成这个样子,脑子只怕也有些不对……就跟顾 长安似的,老那么不着调。” 东方:“……” “还是别说这个了”莲蓬一下打起精神:“快去摸两把,赢了钱去付帐才是要紧。” 东方还未回神,便被莲蓬拉着拥挤进了人群之中。 都是红了眼的赌徒,大半的人都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正是酷暑时节,人群里弥漫着淡淡的寒酸臭味。 东方皱眉,捂着鼻子满脸不自在地左右挪动着,他不喜欢与旁人接触,便努力地想要避免撞上肉山。 莲蓬两眼放光地盯着色桌:“你会玩儿么?” 东方:“(满脸茫然)猜大小点吧?我也不大清楚。” 这两头误入狼群的绵羊太过醒目,莲蓬又是一身的不菲装扮,不宰不杀简直天理不容。 坊子里的管事儿的立刻飞跃人山人海历经千辛万苦寻到近前,带着一脸真诚而憨厚的笑容亲切地询问:“二位公子,来一把?” …… 东方与莲蓬二人聊得正欢,无人搭理他。 真不好相处啊——管事儿的抹一把脸,迎难而上越挫越勇:“二位公子?!” 东方发现了他,抿着唇朝他礼貌性地点点头,莲蓬惊讶道:“这里怎么会有个人?!” 怎么会有个人怎么会有个人…… 管事儿的挥洒着热泪撒丫子乱跑发泄一通,又凑上来道:“二位公子可是想来两把?在下这小业虽说不是大理一景,可也是童叟无欺的百年老店了!在下瞧您方才同小王爷颇为熟悉,便卖他个面子,您今日兑的银两,小店都算个九成优惠!怎么样?这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哟~要买要买抓紧赶快哟~” 东方颜色一整,道:“小王爷?谁是小王爷?” 管事儿的一愣,还不待回答,瞧见莲蓬使劲儿地拽了拽东方:“他骗呢!这人一脸奸猾,你不要相信他!” 管事儿:“……” 东方有些尴尬地捂住莲蓬的嘴,朝管事儿道:“见谅,我这弟弟平日里最是心直口快,若有得罪处还请海涵。” 那管事儿霎时便如同一道惊雷劈中天灵盖,言语不能,脑海里只回响着“心直口快心直口快”这一解释,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茫然地走了。 这二人战斗力登峰造极,管事儿地惶惶然不知所措,特意叮嘱了上前来慰问的属下不要随意接近,以免得不偿失。 “哎,”莲蓬捅捅同样望着人群方向的东方,满脸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东方随口回答,又说:“时间差不多了,前辈若是实在有兴趣,那便猜上两把,玩儿够了就回去吧,还有人在客栈等我们呢。” 选了个赌大小的地方,莲蓬使尽力气从杀红了眼的汉子们之中扒开一条血路,惹得众人纷纷不满怒瞪。 庄家的色盅摇地虎虎生风,卡拉卡拉的剧烈撞击声鼓噪耳膜,使得一干人等更为亢奋,尖叫声与喝彩声不绝于耳。 东方皱眉道:“前辈随意下一个吧,我瞧这地方实在龙蛇混杂,不宜久留。” 莲蓬取了路上散出的碎银锭有些为难:“你说下哪个好?” 东方闭上眼侧耳倾听,缓缓道:“这色声铿锵有力偏尖利,想来……喂前辈!你怎么下那儿了!?” 东方一睁眼,便瞧见莲蓬微微笑着将银子押在了正中间。 东方的心在滴血。 这可是整整二十两白银啊!!就算出一年的公差教主也不会补贴那样多啊! 他心中呐喊,面上却不显,只是神色难免有气无力起来。 莲蓬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转而安慰道:“我瞧着里都没人买。你放心吧,这可是一赔十的,一定赢。” 东方凄凄地叹口气:“前辈,您买这豹子的概率实在是……虽说一赔十,可您真的没想过为什么大家都不买么…” 咦? 莲蓬闻言果然问道:“为什么” 东方:“……”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地哈哈笑:“这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打包票,你这二十两定要打水漂了……” 莲蓬转头去看东方的反应,果然十分不虞,便也胸有成竹地对他道:“你不必管他们,我说了要赢,那便一定输不了。赢了这个钱,就拿去给你付账。” 东方无奈地点头,心说:若真有你说的那样好,世上也不见那么多输的倾家荡产的赌棍了。 东方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消沉不对。一会儿莲蓬输了钱,自己再这样一副神情,难保就不会被误会自己在责备他。那莲蓬定然更是自责,不行不行,得打起精神,一会儿还要安慰人呢。 东方强打精神直起腰版,恰逢那庄家碰!的一声将色盅敲在桌面上,大声招呼:“来呀来呀买定离手了啊, 买定离手了啊!买大一赔二买小一赔二买豹子一赔十了啊!!!” 众人蜂拥而上下注,大小二处堆成小山,唯独中间空空如也,突兀地躺着莲蓬的那枚银锭子。 庄家也注意到了,扭头朝着莲蓬一笑:“小公子看来眼生,头回到吧?” 莲蓬板着脸点头。 庄家笑容滞了一下,立马又变得自然。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公子胆大心细,玩儿这手要的就是这样的胆大呢!” 莲蓬瞧得出对面的那人在嘲笑自己,也不多言,轻道一句“你快开盅才是正经。” 第14章 庄家矜持一笑,猛然展开血盆大口—— “买定离手了啊!一二三!开!” 三枚骨色静悄悄地躺在竹垫上,皆是六点朝上,无一例外。 赌徒们沸腾了。 庄家瞪大眼揉眼看了又看,猛然抬起头打量莲蓬淡定自若的脸。 这色子动过手脚,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或是三点小或是五点大,明明人群中埋好了接应的托儿,这一把定是稳赚不赔的…… 可现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有他的烦恼,可莲蓬的好心情也是挡不住的。 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很少会真实表达自己的情绪,此刻头一回做了个一本万利的小买卖,也只是微微咬紧了牙,倒衬得面色更加阴沉了。 东方再一次郁结。 准备好的安慰与鼓励硬生生地给咽回了肚子里。 就连抱着银锭回去的一路反思,也没让他哪怕展颜一点点。 这一回倒是真正瞧清楚了即将下榻的客栈招牌。 百汇楼。 挺好的一个名字。一路走来看到的也多是xx相府oo侯府,想来原先这地段也是颇为繁华,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落败到了这般田地。 许是有许多长年积累的老客,虽说这客栈地段偏僻,可楼内坐着聊天饮茶的客人却并不少。 东方与莲蓬一进门便听见有人大声抱怨—— “小王爷如今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也没听说王爷管教,今日愣是驾着马车撞到了我家娘子,也没瞧见有个说法的!” “你疯了啊?” 一桌的兄弟小声打断他:“你不要命了,在什么地界偏要惹这地头蛇?再说了,一模一样的马车,你怎么就知道是小王爷的了?” 原先抱怨的那人嗤笑一声,饮了口茶,不屑道:“会将这满城姑娘也不敢上身的花色全披在自己身上的人,莫说大理,全中原又有几个?偏生每日还总以为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总是那副尊荣招摇过市,我若是这样还不识得他,也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唏嘘一阵,莲蓬疑惑的偏偏脑袋,然后从东方道:“我怎么听他的形容,那么像我们今天碰到的那个傻子呢?” 东方一愣,脱口便是—— “谁跟你说他是傻子的?” 莲蓬也呆了一下,然后认认真真道:“我 方才说他是傻子,你也没说不是,我就以为我猜对了。难不成他不是?” 东方猛吸一口气,眨眨眼:“当然不是,原先那赌坊的老板也说了,我们与小王爷颇为熟捻,想来指的就是他了。” 他顿了顿,怕莲蓬听不懂,便又加一句:“我们在那里头说的话最多的便是他,想来是那管事儿的误会了。” “原来如此……” 莲蓬抚着下巴点头感叹:“若是你不说,凭着那人的穿衣打扮,可真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大理皇族原来就这样穿的么?那真是比中原差远了。” 东方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毕竟只是个边陲小国,怎能同偌大的中原相提并论?虽说如今在龙座上的也是个狗皇帝,可比起这种小地方的,只怕也该胜出百倍不止吧?” 不得不说这二位误会的够彻底,小王爷也是个天生的悲剧。 这二人的讨论立马引爆了公愤。等到东方与莲蓬找到了顾长安一等的桌子时,客栈里已经俨然一副声讨之势。 说的最亢奋的便是同在二楼的坐在梯口的一名白衣飘飘的青年,好像这年头文艺青年都爱白衣飘飘。 青年捧着茶盏唾沫横飞,时不时还喜欢拉着旁人评论两句。 “我听问近来王爷都在诚心礼佛,若是这样由小王爷荒唐下去,日后等他接掌了王位,这城里还不知会变得怎么水深火热。” 这话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里,当即便有人大声附和:“要不是白象塔里那一阁的绝世武学镇压,只怕这城里早便是乱成稀粥了!从前在这里腰缠万贯的富商们,不是去了西夏便是逃到了中原,还有哪个守在这里受个黄毛小儿的窝囊气?!” 马上又有人反驳他道:“什么一阁的绝世武学?不过说出来蒙人罢了,六脉神剑早在段老王爷去后便失传,现下王室里依靠的不过便是门小无相功,多数留在这儿的人还不是图个通商便利?中原的层层赋税,若不是那天大的买卖,定要压死个人的。” 几个人挤眉弄眼地互相嘲讽对方时事政.治触觉不如自己敏锐,直到店家一脸苦相地亲自出面请了他们出去。 这无权无势的小商铺可得罪不起手握重权的王室,今儿这事儿若传扬出去,谁都落不到好。 东方派了顾长安付账,腾出条椅子请莲蓬坐下来,自己也端着茶细细抿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莲蓬天马行空地瞎猜。 “你是……在想大理段氏的事情” 东方一愣,对上莲蓬的双眼,笑着放下手中的瓷杯,缓缓道:“我是在想,这回的事情,只怕要劳烦到那位小王爷呢……” 莲蓬眨眨眼,满心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正巧顾长安甩着钱袋哼起小调回来了,东方顺势一把拉住他。 “前日里教中送来的筏子怎么写的,你再说一下。” 顾长安虽是一头雾水,可东方既然命令了,他也自然小声回答:“教中前日传来线人的消息,江湖传闻我们要寻找的百鬼子正在准备饲养新的蛊种,这蛊种生长条件严苛,需得……” 他有些犹疑地看了东方一眼,东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顾长安清清嗓子,小声道:“这蛊苗名为天尸鬼子,幼虫期必须依附于古尸身上,且这古尸……必须得是历代皇族之后,尸身因贵气环绕千年不腐才算合格,十分难寻。” 莲蓬皱起眉也变得一脸若有所思,东方点点头,挥手叫顾长安带着兄弟们先去歇息。 “现在明白了么”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方讲话的口气变得越来越不客气。 莲蓬也没在意,只是点点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找到段氏皇族的墓绫,给百鬼子一个守株待兔!” 东方轻笑抚掌夸他:“果真好聪明。” 第15章 入夜。 大理夜风干燥清凉,顺着树藤轻轻拂过窗棂,窗沿下有傣族人钟爱的藤编铃铛,圆藤中间裹着枚精致细腻的小铃铛,随着微风左右摆动,叮铃铃——轻响。 东方将沐浴后湿滑的黑发拨至后背,手轻轻一撑,半身垫坐到窗边的高台之上,挥臂推开窗子。 二层能遥遥越过城内的私宅院落,看到远方的青碧的竹楼与洁白的佛塔。 东方歪头靠在墙壁上,脑袋顶着块干爽的布巾,恍然地看着那座在清幽月光濯洗下愈发显得神圣的庙宇,有白玉雕刻的大象高昂着有力的长鼻凶煞地瞪视着四方。 距离离开黑木崖,已经快要半年了…… 东方沮丧地叹口气,耷下手扯开自己雪白的中衣与内衫,往内使劲儿一掏,拉出块斑斓的僧袍破布来。 东方抖抖手缓缓展开这块布。 打头赫然便写—— 《葵花宝典》 东方展开大些,盯着书名之后的一排小字有些茫然。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任我行,究竟抱了什么心思? 自己出教之前,便常听手下人抱怨向问天愈来愈受教主宠幸,导致其已经快要不分南北高低,在教中行事越发横行无忌。 向问天在东方面前还是颇为客气的,毕竟东方自任香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人长得也俊俏,一身武艺虽在教中算不上顶尖,可在同龄人之中,已是绝对的青年才俊了。这样的人才品貌,教中膝下有女的前辈们大多蠢蠢欲动,只想着一击得手,便能抱个金龟婿回去。正是由于这样的暗流涌动,才导致了各方一直势均力敌,目前为止还未听说有对上媒的,也同样由于这个,东方在教中年老的大小高层之中,也是颇有些人气与好评的。 东方虽说对外界事物敏锐,可这事儿真正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依照他迟钝的个性定然也如同莲蓬一般,死也无法开窍,且旁人若是善意提醒,他也多半当做了夸大其词或是别有用心。 东方想不到这个方面,他只记得临行前任我行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叮咛—— “照着你如今在教中的威望,待到我退下这个位置,也不怕后继无人了。” 这话不是善意的。东方一下便可听出。 可这样一句类似警告的话说给自己……真的有必要么? 想到这里,东方又抑制不住 地有些伤心。 从幼年得救入教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心底记挂着任我行所给的恩惠。 那时那样的年纪,若不是日月神教收留,只怕自己早已不知冻死饿死在哪个街头乱巷了。 这样的心情太过强烈,在失去父母之后,竟一度几乎成为东方存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也是因为太过坚定,就连被教中前辈恶意刁难分配去洗茅房,也不曾动摇过一毫一分。 任我行荒淫昏庸,坐下几大护法野心勃勃,几乎随时想要趁着他闭关一举将其架空,荣登宝位,若没有一直以来东方的仔细盯梢,好几回,都是要被得手的。 东方自问全心全意,可,真心付出的,不一定会得到真意回报。 任我行的怀疑与试探一次次将他逼至底线,从任香主起,整整五年的冷落与刁难,再多的感恩与亲近,也会慢慢消磨殆尽。 而现在—— 东方无力地笑了笑。 这是什么意思?费尽心机做出一副自己十分垂涎却不得不忍痛割爱的模样大度地将《葵花宝典》赠予自己。 自己变成了阉人,他就高枕无忧了么? 东方深吸一口气,愤怒地浑身颤抖,猛一使力将手中的布轴朝墙壁掷去! 没听到落地的声音…… 东方心下一惊,猛然转头看去。 “……” 莲蓬一脸茫然地望着坐在窗台之上的东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拿着布轴,微微张着嘴,口里露出些粉嫩粉嫩的舌尖子。 东方一股气霎时不见了踪影。 他赶忙滑下窗台大步朝莲蓬那儿走去,嘴里不忘抱怨:“前辈您何时站在那里的?我都没瞧见您,下回进屋后可以出个声,你看我这回不久误伤到你了么?” 莲蓬不说话,眼神随着东方的移动而移动。 东方瞧他这一副呆呆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走到近前伸手想要探上莲蓬的额头。 莲蓬一偏头躲过了。 东方尴尬地手举在半空,张口欲言。 莲蓬再呆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有心打破这沉默。这一路陪着东方奔波,也叫他学会了不少东西。 他坐下给两人都斟上茶,将手里的布轴摊开在桌子上,眉头一皱—— “必先自宫?这是什么奇怪东西?” 未经主 人同意随意翻看对方秘籍,在武林中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了,只可惜莲蓬完全不懂这个。 东方也很无奈的。他倒是懂,可这比不了伸手二比不了资产,自己生气也是没辙。 更何况自己没生气呢! 东方轻轻笑笑,忙伸了手要将布轴卷起来收好,结果被莲蓬一把截住。 “躲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功夫呢,单瞧这一句,也太过阴毒了,必不是什么正经武学。” 东方销毁罪证不成,又在莲蓬面前丢了颜面,只在心中期盼前辈千万莫要将他当做阉人才好。 可这话他着实讲不出,也只得干笑两句,无奈解释道:“这武功是教里的前辈送的,主要修的是内家功夫,大成之后内力寒凉,威力巨大,曾听闻前朝师祖有过飞花摘叶即成刃的手法。不过在下还未曾修习,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如此妙用。” 莲蓬惊奇地听他讲完,随即便道:“那不是与大理一直传闻的小无相功十分相似么?虽说现在没了这等高人,可我听说百十年前,也有人可飞花摘叶伤人的,还逼退了边塞进犯的喇嘛呢!” 东方连忙摆手:“这两种功夫可是大不相同!葵花宝典属至阴至寒之功,这打头的‘必先自宫’为的就是防止阳气岔体,走火入魔而预备下的基本,这功练成了,也基本……人不人鬼不鬼了。” 他有些消极地垂下头,片刻又打起精神解释:“而小无相功比起葵花宝典来自然精深许多,最讲究便是内力无迹可寻,四两拨千斤。飞花摘叶自然不在话下,且比起葵花宝典……正派地多了。” 讲完这些,东方又有些遗憾的望着天边缓缓道:“只可惜小无相功失传已久,段氏口耳相传的孤本残册,竟也成了举世难得的了。” 莲蓬不解的看着一下子头顶乌云密布的东方,张嘴想要安慰,却有些力不从心。 第16章 “对了。” 东方自己沉闷了一会儿,又恢复过来,抬头问道:“前辈还不休息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莲蓬瞪大眼,猛然一击掌。 “是了!我险些忘记。” 他转头双眼闪闪发亮盯着东方,东方虽说与他熟稔了,可仍然不由自主出来身冷汗。 莲蓬看他一会儿,道:“你白日里不是说要用得上那小王爷么?月黑风高真是杀人放火天,我陪着你去夜探王府吧?” 东方呆了呆,随即皱眉:“谁跟你说的月黑风高放火天这种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莲蓬抿着嘴笑了笑,毫不在乎地一下就把千叮万嘱过千万不能出卖自己的人抖了出来。 “是顾长安说的,他说在日月神教时常常会跟着熊瞎子趁着月黑风高下山捞……不对,是劫富济贫来着。” 东方挑起一边眉毛,了然地点点头,嘴上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不知道他是如此一腔正气呢,不过前辈知道虽知道,还是不要随处乱说的好,这种事儿在江湖上,还是不大正派的。” 心里想着:好你个顾长安,一到傍晚就找不到人原来是去干这个勾当了,看我回了教中打不死你。 莲蓬也不知哪儿学来的,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便道:“你当我是整日在闲聊磕牙么?我每日忙着呢,哪儿来那么多时间随处乱说,每次同你说个新鲜事儿,你就如同老太太一般呱噪。” 东方:“……” 莲蓬好奇的转头看他,又伸了手去摸他捂在肚子上的手:“你怎么了?对了,你好像是没有同大家一起吃晚饭来着,可是饿坏了?” 东方深吸一口气吐掉满肚子的沮丧,略微直起腰身来,眼神还是如同平日里那般坚定有力:“无妨——” 不知道为什么,莲蓬中能从中听出些不对的情绪来,可东方立即又接着话头往下说去,没给他思考和疑惑的时间,那念头便也一闪而过不见影踪了:“前辈不是说要夜探王府么?走吧,去穿件深色些的袍子。” 他伸手拎起莲蓬纯白色的衣袍轻轻抖了抖,道:“这样太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九天仙女落凡尘了。” 莲蓬被取笑地气闷,又反应迟钝无法反驳,只得闷不吭声地回房换衣裳不提。 东方看他推门出去,脸上立即换上柔柔地笑意来,双手换肩立在原地呆愣愣地驻足着,眼光涣散,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风凉如水。 参天巨大的白象牙玉塔佛寺伫立在夜色中,已是深夜,还隐约能听出些寺里的唱经声,清远悠然,朦朦胧胧仿佛飘扬的歌调。 东方足下运气轻轻拨动脚下瓦檐,瓦片发出轻微的敲击声,东方顺势飘然而起衣袂翻飞落到不远的另一个瓦檐上。 身后一下没了跟随的脚步声,东方无奈地停下身子扭头去寻。 莲蓬果然立在之前的那个屋顶上不知干什么呢,出神的很。 东方叹口气,原路折回停在他身边,探头过去轻声问道:“前辈怎么停下了?已经二更天了,若不抓紧些只怕要天亮了。” 莲蓬转头看他,手指着个东西满眼好奇道:“这个是什么?” 东方这才看到原来莲蓬一直停在这里盯着块木匾子研究的不亦乐乎。 东方瞟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得不道:“我也不大清楚,这是梵文,许是未译过的佛经吧?想来放在这么个地方,必不会是什么小来头。” 莲蓬点点头,伸手去掰:“这木料我挺喜欢,拿回去炼丹好了。” 东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瞧见他伸手去掰东西,立即笑起来。 “前辈有所不知,这种寺庙中的牌匾或木炉,都是取了大理上好的千年铁木所制,且勿论这木料的难得与珍贵,只是这木头质感,便与金属等同,坚硬无比,所以说前辈你是绝对……” 东方僵直了。 莲蓬手里握着半块手掌大的木匾碎片,满脸无辜地盯着他,脚下还有掰剩下的泥土与红砖。 “……” 东方气急。 大理天干地燥民风彪悍,普通人家这样被毁坏了东西也要挽起袖子将对方一通好打,,更何况大理的庙宇大都背景深厚,行事更是无所顾忌。 若被人瞧见他们毁坏了庙中的经匾,不结仇那是绝不可能的。 思及此东方一把拉过莲蓬的手臂小声劝道:“还是先到王府,前辈若对这匾额有兴趣,大不了白日再来观赏。” 他倒不是胆小怕事,不过现下带领着一伙儿伤员远在他乡,多防范些不比必要的纠葛总是好的。 莲蓬不多在意,将手里的碎木随意揣进怀中,转身严肃点点头身便腾空凌起。 东方站在原地皱眉想了想,还是从衣襟内取出枚白日里掷骰 赢来的碎金,小心地搁在了木片的碎裂口中。 段氏王府千年相承,虽说子子孙孙人品越发不济,可伴随着大理皇族的落魄和辉煌,也同样历经沧桑的坚持了下来。 段氏段正严无疑是近几百年最为出挑的一个人物。 大理国史有记载: 镇南王世子段和誉,身负国学六脉神剑,辅保定帝仁威治国、福泽天下,后收复武林,逼退西夏进犯,待国泰民安,携娇妻美妾隐居深山,再不出世。 段长德便是段正严嫡亲长孙,父亲段双河自幼被段正严送至昌华帝座下抚养,昌华帝膝下无子,便同王后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如今虽说昌华帝还未退位,可段双河俨然已是正宫太子的风范了,大理与中原不同,皇族直系王族亦是可以继承王位,故而段长德虽名儿上称呼的是镇南王世子,可实际上,很有可能就是几十年后的大理皇帝。 镇南王府已经近百年未曾翻修,深褐色的外墙有些泥块悉悉索索的剥落,墙内的屋宅虽说已是深夜,可依然有些地方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侍女们端着托盘或铜盆,穿梭院墙之间,忙的不亦乐乎。 两条黑影在暮色中极快地倏然而过,席卷起的暗风轻轻拂起近处的枝叶,却听不见一点儿声响,恍若无人,只余留落叶沙沙声。 殿前的侍女提着篮子警觉地看向出声地,却只瞧见树木被夜风吹拂的场面。 有女伴探过头笑嘻嘻地问:“你在看什么呀再不进去,世子妃又要训斥你了。” 女子倏然回过神,脸上带起抹笑:“没什么,我以为那边有人呢,进去吧进去吧,世子妃的脾性可是不好捉摸的。” 二人手挽手嘻嘻哈哈进殿而去,踏入门内,那侍女再次回头盯着阴影看了一眼,而后狐疑地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叹口气就回头走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再看那棵树。 莲蓬半个身子吊在枝桠上,垂下条腿轻轻悠悠地肆意摇晃,手撑着身后高大的枝干,一副赏花吃酒的模样。 东方面色严肃,凝神侧耳倾听周围响动,未发现什么异常,才低声提醒道:“前辈小心,方才那入殿的侍女分明察觉到了我们的踪迹,若是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莲蓬看他一眼,不知从哪儿又掏出枚青黄的莲心塞在口里美滋滋的咀嚼。 “你瞎说呢,他才没发现我,是你武功太低 ,漏了行迹。” 东方无话可说,只得木着张脸盯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殿细细沉思。 莲蓬嘟嘴盘着腿道:“我教你一招,像你这般竖着耳朵听实在收效甚微,像我这样。” 说着他摆了个起势闭上眼,轻轻凝神静气。 “你静下心,脑内放空,内力聚集到腮下耳根,听力要强得多。” 东方如他那样一试,果真是比自己侧耳来的有用。 殿内有女人浪荡呻.吟,男子调笑猥.亵,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声,依稀有酒液注入瓷杯的清冽撞击,一阵喧闹过后,听见有男人们猜拳和灌酒的动静。 东方皱眉轻轻同莲蓬道:“前辈还是不要去了,里头淫.邪的很,不知在做什么龌龊勾当,不堪入耳。” 女子的呻.吟骤然高昂婉转起来,伴随着肉体撞击的水声及脆响,东方忍不住睁开眼散功。 莲蓬瞧他面带潮红,有些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伸手想去探探东方的额头,哪知道一触碰到东方的肌肤,便被不客气地拍开。 东方心跳急骤,脸上尚带着方才被触摸到的酥麻与战栗,心下忐忑不安,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轻声道:“多谢前辈,我不过是内力消耗过快,一时后继无力,歇息一会儿便好了。” 莲蓬反射弧慢半拍,还未来得及为刚刚被拍开的事情生气,思维便被绕远,故而也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看着东方道:“那便好,我们歇息一会儿,去找找王府书房好了。” 低头想了一会儿,他又加上一句:“要老王爷的。” 东方失笑,知道他以貌取人故而对段长德心持偏见,也不点破,点点头便糊弄过去了。 莲蓬撑着身子凑到东方面前,一脸好奇:“我听到那屋里女人依依呀呀唱曲儿,难听死了,大理人都这样唱歌么?” 东方看着他板起的一张正经脸险些被口水呛死,还未等他出口糊弄,便又听见莲蓬来了一句:“那些男人也是,活生生叫女人们打得那么惨,呼哧呼哧我都要听不下去了。” 东方一个忍不住,仰头倒栽葱而下。 第17章 不远的院墙之外有更夫敲锣的低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莲蓬抿着嘴偷偷从树干之后探出头,左右张望。 嗯,没人。 他缩回去一掌拍到东方手臂上,抱怨道:“你功夫还是太差了,居然坐在树上也能掉下来,险些被人发现。” 东方有苦难言,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板着脸一语不发。 经此一事莲蓬倒是也不问不远的那个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了,仔细探听了一下周围的气息,便发现整个院子里,竟连护卫也是极少的。 想来风调雨顺的惯了,叫这段氏的子孙们连命也不惜,真是不知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莲蓬一闪身使力跃出草丛,朝东方打了个手势便飞快地离开了。 东方伸手想要拉住他,无奈莲蓬动作实在太快,等到东方追出去,早已不见他踪影了。 东方皱起眉,眼里阴沉沉地泛起不甘。 怎么能,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自己这几年的功夫,究竟学到哪儿去了? 东方咬牙屏气看着莲蓬远去方向的深蓝色夜空,稀稀拉拉的星子四散洒落,东方眼底也反射出熠熠的光辉。 他从来不是不容人的性子,即便在教中最不对付的上官堂主,东方也是堂堂正正的知道并且承认,对方的武功确实比自己要好,即使自己不如别人,也从未出现过嫉妒或不甘的情况。 莲蓬,凭什么就能左右他的心思与思想?! 东方静下心,决定不去想这个,肩上忽然便拍下只手来。 东方心跳立时又如同战鼓般整天狂颤,不好,定是被发现了! 东方面上不动声色,浑身紧绷,缓缓朝着肩上手掌的方向转动—— 莲蓬一脸疑惑的模样又凑过来了。 东方紧紧闭上眼,平息片刻呼吸,咬牙切齿地轻轻道—— “你——跑到哪里去了。” 莲蓬一偏脑袋,忽然笑开:“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你放心,我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 说罢,他伸手在衣襟里掏啊掏,嘴上还不停道:“我刚刚打昏了个家丁拖到柴房,所以费了些功夫,不过也找到个好东西——” 他从衣襟里掏出块木牌来,想给东方看,却发现东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 莲蓬疑惑地 摸摸自己的脸,又拿手去东方眼前晃荡:“怎么了?从树上摔傻了?喂!” 东方幽幽回过神,眼里带着些莲蓬看不懂的情绪,好似压抑的过于沉重,又好像抓到了一线生机的喜悦:“你……” 东方张口欲言,却不知为什么,忽然住了嘴,抬起手在莲蓬脸边划拉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摸下去。 “我脸上不对劲儿么?” 莲蓬见他回神,顺口便问。 东方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回答,只转过身轻轻道:“快走吧,再晚些天就要亮了,到时候便来不及了。” 说罢凌空腾起脚尖点向身后树杈,翩然而去。 莲蓬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来:“哎,地图还在我这儿呢你又不认识路瞎跑什么” 镇南王府宅院呈扇形,外面围墙宽远,实际里面儿背靠险峰,是天然屏障,前院危机时把守上层层重兵,后山攀附上厚重的岩藤,几乎如同泼金铁桶,水土不侵。 东方最终还是被莲蓬追上,二人你问我答,分析清路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歹在天亮之前找到了王府书房,只是这书房,却是建在世子的宅院中的。 东方站在枝头上远眺这小院子,沉思片刻,开口道:“原先我们进来时,有女婢说世子妃在大殿云云,既然…他们行的是那龌龊之事,世子想必也跑不了,若无大变故,想来这院子中除了扫洒下人和暗处的护卫,应该不会有别的什么人。” 莲蓬听了这个,也闭了眼细细听响动,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没错。” 他指一指不远处的青灰色假山:“那里藏着两个人,花丛里有一个,那屋檐背后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大约的打扫的不多,大约七八个,不过你说的那屋子……” 莲蓬摇摇头:“里面有人的。” 东方一惊:“你听到了?” 莲蓬点点头,面色严肃朝他摆摆手,轻声道:“无妨,那人功夫不高,我们轻些进去,多半不会有事。” 东方犹豫一会儿,还是跟着他跃进了院墙。 这是个素净的宅子。 满园的海棠过了花期,枝头上青幽幽的一片翠绿,院子不小,却一眼望不到花草,反而奇石假山居多,也不见寻常院子里都会出现的荷塘或藤架,自院门口开始铺设着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路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不见一点艳色。 莲蓬偏头想了想,记起头回见面时段长德的衣着打扮,有些奇怪:“你说我们会不会找错了?这院子不像是段长德的风格。” 东方也有些疑惑,可毕竟沉稳些,左右都摸进来了,便也不着急走:“难说,这院子不一定也照着他的心意打扮,先等等,再看看吧。” 莲蓬点点头,从衣襟中摸出两条土黄色的帕子,递过一条给东方:“蒙上吧,我刚从柴房顺来的,若是被人瞧见了脸,估计就麻烦了。” 东方自然不矫情,三两下系上,又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声些,我先走前边,你看情况跟上来。” 正常情况下莲蓬是不愿意伤人的,故而二人避过了巡查的小卫队,来往的守夜仆役,又敲昏了假山后驻扎的高手,莲蓬手脚轻灵,挥拳踢腿无声无息,二人走的也不费劲儿,不到半柱香,便摸进了最里边儿的小堂房。 莲蓬捅捅东方的腰侧,提醒道:“这屋子里有人呢,就是我方才听到的那个,不大会武功,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也不知是做什么。” 东方不理他,迳自轻手轻脚去推开周围那些没人的房间,跃进屋查探一番又出来。 “都不是。” 莲蓬将目光锁定在那唯一呆着人的房间,有些纠结:“那就只能是这里了?那糟糕了,那人正对着大门坐,我们一进屋必然被他发现,他若是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那周围的侍卫们就都惊动了,我们现在走得太远,被人发现了,出去就困难了。” 莲蓬打起退堂鼓:“要不……我们就先走吧,这书房里也不一定有货,你想知道祖坟,应该到他们祠堂里探听,到书房……行不通吧。” 东方皱着眉有些苦恼:“没用的,白族人的祠堂里从不供奉族谱,那里面只有一堆木牌,什么也找不到。教里来的信件上说,之前有安插探子进镇南王府,镇南王府守备虽说松懈,可有两个地方一直看守的严密。” 他斜眼看到莲蓬认真倾听的模样,心情又有些好起来:“一个是镇南王的寝殿,一个便是这世子的小院。寻常武林中人大多不来打扰,可若是院子里的下人想进这书房打扫,可是要被院门口方才被你打昏的那个瘦子里外搜身的。” 莲蓬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这样说来,他们倒是有可能将族谱放到书房咯?那算了我们还是进去吧,要不上屋顶?掀开瓦片看看情况。” 东方笑:“上去又怎么?里头有人你不是早便知道了么?” 莲蓬理所当然地撅嘴道:“可里面是谁我不清楚啊,我带了迷香了,上屋顶瞧一眼,就把他熏晕,保管不出问题。” 东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莲蓬的脑瓜,然后自己轻轻跳到书房侧面的一个纸窗下,朝他招了招手。 莲蓬乖乖地过去蹲下,东方提着他耳朵轻轻道:“这纱窗正对里屋,你若是好奇,也可以从这儿看。” 莲蓬恍然大悟一般,朝东方点了点头,便伸舌头舔湿自己的手指,探破了窗户纸眯眼看起来。 东方微张着嘴,有些迷惘地看着莲蓬的后背。 那微红湿滑的舌尖探出时便叫他有些僵硬,舌尖细细舔弄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总有股难言而喻的情欲味道。 东方心里一惊,恨不能狠狠甩自己两巴掌。 想到哪儿去了! 莲蓬忽然转头—— “你不是说段长德大概不在的么?” 东方尚有些没反应过来,又想起方才在前院时两个女婢的对话。 世子妃出现在那种场合,世子在那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东方遂点点头。 莲蓬鄙夷的看他一眼,鼻孔险些翘到天上:“瞎猜呢吧!他在里头好好的呢,傻了吧唧地盯着蜡烛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东方皱眉,示意莲蓬让个位置,自己凑上去一看,果然如同莲蓬所说。 许是在自己家中,段长德的衣着并没有上回相见时那么稀奇古怪,只是着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衫,披头散发的侧对着自己这边,孤零零地坐在只点了一盏烛火的书房内,脸色似有癫狂,晦暗不明。 他对着烛光神志不清一般的喃喃自语,时而说累了自己倒杯茶叹个气,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很敏感,一下感觉到这边的视线,皱着眉偏头看向东方的位置。 东方急忙躲开,拉着莲蓬三两下奔到不远的立柱之后,小心的躲好。 东方皱着眉有些出神。 莲蓬探头朝后看一眼,果然见到段长德不一会儿便从正门推了门出来,绕着书房走了好一会儿,没发现有人,才满脸阴沉地回去继续发神经。 东方与莲蓬便趁着他出来的时机偷偷摸进了书房。 第18章 段长德进屋掩上门,丝毫不见上回在赌坊里遇见时的臭屁与自傲,眼睛半睁半眯,垂着头挤出了双下巴,面色也是蜡黄蜡黄,天黑,看着更是恐怖。 东方和莲蓬挤在距离书桌不远的百宝柜后,透着柜子里的各种细小木格,能清楚看到段长德的一举一动以及面部表情。 莲蓬拉了拉东方的衣摆,嘴唇不动,细细小小的气音顺着内力传向东方:“段长德怎么变得那么丑了。” 东方不会传音入耳,不好开口,也只得扶额惋叹:莲蓬思想总是与自己不同,这都想的是什么啊…… 莲蓬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支淡黄色的香,递给东方看,还挤眉弄眼。 东方点点头,摸了摸自己身上,没带火折子。 东方皱眉,扭头朝莲蓬比划: 你先点起来—— 哦~~~~ 莲蓬点头,挥挥手叫东方自己注意着段长德的动静,抱着迷香背过身去。 东方放下心,刚扭过头,便听见身后—— 哧——哧——哧—— “……” 东方瞪大眼,一下扭过头。 莲蓬咬着牙,双手各持一枚火石,咔哧咔哧打得不亦乐乎。 orz…… 段长德已经皱眉看过来了。 东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痛揍莲蓬的冲动,一把夺下莲蓬手里的火石,转身跃出百宝柜闪到段长德身后,伸手捂住段长德的嘴巴,轻声在他耳边道—— “别出声,院外没有人。” 言下之意便是你叫破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你。 莲蓬晃晃悠悠地也从后面出来了,满脸无辜表情全然不知道东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夺走自己的火石。 “唔——” 段长德脸一痛,忍不住出声痛呼,东方一惊,原来是自己的手劲儿一下落重。 东方忙放轻了些,眉头一跳一跳的,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大晚上的,你带火石干嘛?” 莲蓬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对自己说的:“啊——火折子我也带了啊,没打过火石我想试试来着。” 东方不出声。 段长德内心泪流满面,真想大吼出声—— “尼玛他惹你生气了你虐待我做什么!爷的脸疼死了啊疼死了啊!” 幸亏东方很快便反应过来,居然也没有生气,只是又对着段长德来了一句:“点穴还是敲晕,你自己选吧。” 段长德皱眉,剧烈扭动了一下,示意自己有话说。 东方正想动手,莲蓬出声阻止道:“等等,你先别搞晕他,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呢?好歹也是个世子呢。” 又把目光挪到段长德身上,板着严肃的脸孔,只可惜鼻梁以下的部位全被土黄色的布巾遮住,什么也看不到,倒是目光却结结实实地将段长德凌厉了一把。 东方感觉到掌下躯体的颤抖,又有些无奈。 莲蓬穿黑衣果真效果惊人。 莲蓬道:“我叫他撒手,可你得保证绝不大声呼救,若是引得我们暴露,我立时便杀了你,凭我俩的身手,要逃出镇南王府,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就是你的小命……” 很奇怪的,段长德听到莲蓬这样的威胁,居然一下安静了下来,不复方才那般慌张了。 仔细看去,眼里居然还带上了些讥诮与不屑。 倒不像是有恃无恐,更多的像是———— 认命一般。 莲蓬忽然有些怜悯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原因,单纯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眸子,便有种这人受过很多的伤害与挫折的感觉。 这更多的是自己的猜测。 可莲蓬相信自己的猜测。 莲蓬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东方点点头,示意东方放开段长德。 东方皱眉有些不善地侧头看了段长德一眼,显然是发现了莲蓬忽然转变的态度,无奈地撒开手。 段长德立即蹲下身子咳嗽起来。 他捂着嘴,用力地想要压低自己的声音,可始终不得要领,身子虚弱颤抖着,如同筛糠一般哆哆嗦嗦。 莲蓬叹口气,动手倒了杯茶,却发现茶水也是冷的。 没办法,将就将就吧,莲蓬把茶水端过去递给蹲在地上的段长德,段长德偏头道谢。 东方的眉毛竖起来了。 这倒怪不着东方小心眼。莲蓬懒起来是能冒出油的那种,恨不能有人端着茶点与净水帮他搅匀了,然后一口口灌进喉咙眼里的那种。 东方心里愤愤不平着,平日里饭桌上见不到人,自己特意端了食物去寻,多半都碰到莲蓬在睡觉。摇醒了之后,那个懒啊! 饭喂进嘴里都懒 的嚼的德行,结合现在殷勤温顺倒水的形象,实在是偏颇的毫无道理。 东方才不承认是自己嫉妒了呢。 “前辈。” 前看着莲蓬还要去帮着拍背,东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时候不早,还是让我来问吧。” 啊—— 莲蓬才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看了东方一眼,直起身走到一边不在发问,颇为专注地打量着身边的摆设与装饰。 镇南王府外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里面好东西可不少。 斜靠着书柜,正对面便是一幅美人捧花浴水图,图上女子衣裳半露,肤白若雪,肌肤上似有若无地滚落下点点水珠,衣襟未曾合拢,胸前的波光隐隐若现,十分大胆。 莲蓬有些好奇,这书房又不是无人使用,怎么会挂着一幅活似春宫的图画,偏生又在那样显眼的地方。 莲蓬这厢满心不解,那厢东方拉起段长德按在椅子上开始发问。 段长德还挺合作,当真没有大喊大叫,问他什么问题大多是轻声细气知无不言,东方有些疑惑,问道段氏祖坟。 段长德有些惊奇地抬头看他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又好像忽然想起面前这人围了面纱,自己认不出模样,才无奈低头娓娓道来。 这下连找东西也不用了,面前这人全给讲了个明明白白,东方不大相信他的话,莲蓬却是远远就看出他面上的不屑和讥讽了。 莲蓬待东方问完,十分自觉地走到桌边坐下,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我觉得你不太对劲。” 段长德瞥他一眼,许是想起了莲蓬先前的照顾,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厌恶:“你们可真有意思,既然是来寻我的,我合作你们觉得不对劲儿,不合作你们又不高兴,到底是想让我怎么做呢?” 莲蓬撅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段长德有些狐疑地盯着莲蓬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好像见过你。” 东方心里一惊,生怕莲蓬说漏嘴,却听见莲蓬十分淡定的接嘴,撒谎不打草稿:“我们的确见过,堂堂镇南王世子,每日不思正事街头巷尾地瞎逛,你见过的人多了。” 段长德果然被转开注意力,撇嘴好似闲聊一般:“我有什么正事好思虑的?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随意猜测。” 莲蓬一副八卦模样:“你都娶妻了,据说世子妃还怀孕了,都要做爹的人……” “闭嘴!” 段长德忽然暴起打断莲蓬的话,喝道:“什么世子妃!那个贱人!” 他面上挂起冷笑:“我倒是也不介意你们知道这丑事,传得越远名声越臭,我才越高兴呢!” 段长德又是一副方才在窗外看到的疯疯癫癫模样:“哎呀这镇南王府可真是美名远扬。”他大步走到书柜前一把扯下方才莲蓬看过的春宫图一般的美人图,“这个是谁你们知道吗?这就是世子妃啊,美不美?要我说她可是美极了!” 东方瞳孔一缩,那幅半裸美人浴水图之下,赫然写着画手的大名—— 段双河。 这…… 这是…… 东方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听说世子妃在大殿行那淫.靡之事,而段长德却恍若不闻一般坐在书房内凄凄冷冷的自言自语。 天色微晓,隐约闻得一声鸡啼,东方偏头一看窗外,半透明的弯月已是若隐若现了。 东方倏然起身,拉着莲蓬拱手便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世子海涵,时候不早,在下便先告辞了。” 段长德单手扶着脑袋盯着东方吃吃地笑:“吓跑了~有什么好怕的,皇帝皇后都知道,不怕你说,我好想讲出去啊……父王我好想讲出去啊……” 东方看他已是神志不清的模样,颇为心惊,拉着莲蓬头也不回地就要出门。 莲蓬回过头最后看段长德一眼,那蓬头垢面的男人双目血红地看着自己二人的方向,嘴巴咧开极大,露出森森白牙,笑的更为疯癫,前仰后合的模样,却不妨碍莲蓬发现他眼角的点点水光。 莲蓬不大明白仕女图与他的关系,莲蓬没听懂。 可莲蓬知道这个男人必定是受了很重的伤,莲蓬有些不忍心。 东方竖着眉毛朝后又看一眼,发现了莲蓬那复杂的视线,更生气了。 东方只得压低了声音劝阻:“你若是可怜他,我们下回再来便是。现在天太晚,不能再呆了。” 莲蓬叹口气,只得无奈地伴着东方跃上长空。 第19章 天色大亮。 段长德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响起了交谈声,段长德安静下来,缓缓的掉头去看。 不一会儿,便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磨在青石板路上沙利刺耳。 段长德听出来,这是世子妃的白玉鞋底,她特意穿了自己最爱的鞋去。 那鞋子也是父王赐下的,据说是请来了中原最富盛名的能工巧匠,硬生生将一块坚硬的玉石打磨成了一整双的精致小鞋,鞋面上贴服着最为柔软的绸缎与绣棉,加上高高的底托,能把女子的双腿拉伸地妖娆细长。 脚步声近了,段长德更加睁大眼去看。 女子细瘦柔软的身体出现在院门中央。 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殊的温婉与甜美,一身金九鲛纱,在日光朦胧之下若有若无地透露着她丰满的身躯。她的神色粘腻且餍足,双颊透着淡淡的柔光。 一看就知道刚刚饱经了情事。 段长德又发起抖来。他想冲过去一把将她推搡上院墙,狠狠地抓住她的发丝一下一下敲击在泥墙上,然后满足而疯狂地欣赏鲜血蔓延而出的不规则图案;他想立刻就抓起身旁匠人的花锄,找到那最尖利的锄尖使劲浑身力气扎到她的天灵盖中,然后捧着她娇艳的脸庞与她对视—— 段长德在痉挛。 女子看到他了,她停在入了院子不久的第一块红焱瞿地砖上:看,同是夫妻,连回寝房路上铺设的地砖也是不同的。 段长德茫然的睁着眼,一下一下试图抬起自己虚弱无力的手臂…… 他做不出…… 女子低着头,手有些紧张地握着身侧丫鬟的手臂,丫鬟被抓的疼痛,面上一闪而逝的鄙夷与轻贱明明白白地叫女子瞧见。 女子好似被烫着了一般忽然推开丫鬟倒退两步,然后猛地安静下来,眼角余光不敢去看坐在身旁的段长德。 段长德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站起身,对女子道:“淑容,我今日身子不舒服,你若是没事儿,还是不要来打搅了。” 说罢,便沿着青石板路面走远,闪身在一株蟹爪菊之后不见了。 婉容心肺一阵紧张的抽搐,有些战栗地站在原地死死盯住段长德的背影许久许久。 罢了,婉容转身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的叫过先前的那个丫鬟 ,丫鬟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走过来扶着她进了红瞿石末端的小院儿,目送她进去了,就撇着嘴好似碰到了脏东西一般寻水井去了。 婉容在房中不起眼的窗边看着那丫鬟满面不屑表情的模样浑身气得发抖…… 好!我动不得你们……终有一天…… 另一边—— 东方与莲蓬趁着晨曦的微光赶回了客栈,天太早,属下们还多半没起来。 闪身进了东方的房间,莲蓬一下惊讶住—— “咦?!怎么你的房间小那么多?” 东方不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伸手抖了抖整齐的被褥,做成一副才起床混乱不堪的模样,然后扭头:“前辈要换衣服么?” 莲蓬低头看一看自己着一身的漆黑,觉得尚不是自己的审美能接受的,于是也不推辞,接过东方给自己的一件白衫就地更换起来。 东方呆呆瞧着他旁若无人地解开自己的腰带与衣襟,然后双手一拉—— 来不及了!东方马上转身想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脑海中却飘飘荡荡全都是身后之人白皙而圆润的肩膀,柔滑细腻的肌肤、紧致结实的细微肌肉……这人真是,脱了略显单薄的衣物,里边居然更有看头些…… 东方眨眨眼,就听见身后莲蓬道:“你转身做什么我有的你什么没有,还装的和桃花精一般。” 这桃花精说的便是万寿山上的小女妖了,东方却是听不懂发,他好面子,也不好直说自己是条件反射想到非礼勿视,只得恍若不闻的转过身来,也开始解着自己的腰带与衣襟,可是只要注意些仔细看,便会发现此人眼神飘飘忽忽躲躲闪闪,看天看地看花瓶看大门,就是不敢把视线往莲蓬细瘦而结实的躯体上凑。 好好的战友气氛硬生生被东方搅得尴尬起来。 不过必须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永远只有东方一个人在尴尬。莲蓬是不会理解这种请情绪的。 他只知道东方又不知道在做什么闹别扭了,自己倒是不慌不忙,褪了衣裳就开始整理东方给的那件白袍。 衣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东方眼睛都要直了—— 面前这人赤果着身子,肌肤素白如雪,身材精悍有致,胸前被冷风一吹颤颤巍巍挺立起的亮点嫩红细小的亮点,在这片雪白背景的衬托下妖艳地让人触目惊心,再往下,那腰身瘦弱地只剩盈盈一握,离奇 的却是小腹上的肌肉却一点儿不少,可爱的肚脐眼儿委委屈屈地被肌肉们挤成小小的圆圈儿,东方几次按捺住了自己欲伸手抚摸的冲动。 往下……往下…… 东方内心哀嚎: 居然会有不穿亵裤的啊!!!!! 这人身上的那一条小布片儿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东方悲剧的捂住自己的下腹坐到床上,调整了坐姿双腿交叉,低头一看,勉强不显端倪。 鼻腔呼出烫辣的热气,东方好容易喘均匀些,便瞧见莲蓬一个转身,取了条外裤弯腰穿起来。 挺翘浑圆的小pp毫无遮拦地大胆展现着自己的曲线与诱惑,莲蓬穿好裤子转过身,却是一脸的天真无辜。 tmd太勾引人了! 东方忍不住在心中大骂,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东方下半身的兽性还未得到解决,屋外便想起了熊瞎子与顾长安的交谈声:“谁去叫?我才香主又在洗澡呢。” “哟!你就知道香主洗澡啦?你偷窥?” “你…你瞎说什么!我,每日这个时候见到香主吩咐小二去倒水……傻瓜才不知道吧…” “啊!你这个死熊瞎子说我是傻瓜!!!” 眼看二人敲门声都想起,莲蓬还在不紧不慢的赤果这上身翻弄里衣:“哎哟好麻烦我能不能不穿啊……” 东方睁着眼听见耳旁‘咄咄哆’的敲门声,以及顾长安的大嗓门:“香主——您起来了吗?起来了吗?” 东方条件反射道:“我起来了,你们进来吧。” 东方恨不能抽死自己,门被微微推开一条缝……莲蓬还在拨弄衣服……东方忍无可忍,忽然暴起—— 顾长安笑嘻嘻推门张口:“教主我告诉您熊瞎子刚刚——” 顾长安有如被掐断脖子的母鸡忽然失声,张着嘴傻呆呆地盯着屋子:“……” 东方背对大门衣衫不整,怀里抱着……抱着光溜溜的前辈啊前辈啊!!! 顾长安脑子里只剩下前辈啊前辈啊在无限循环。 关键时刻,平日里忠犬老实的熊瞎子忽然开了窍,一把拽过站在一旁的顾长安顺手捂住他的嘴巴,然后一边儿陪着笑往后退一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傻笑:“嘿嘿嘿嘿嘿我们什么也没看到,香主您继续吧,前辈也请保重啊,先走了先走了就是说一句楼下的饭菜已经准备好香主和前辈 可以随时……” 门砰地一声被带上,远远地还听见熊瞎子走道里的声音伴着顾长安挣扎的呜呜声…… 东方瞠目结舌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他低头去看被自己搂在怀里的莲蓬,莲蓬眯着眼抬头盯着自己,面色晦暗不明,难分喜怒。 东方却知道,这是莲蓬在表达自己的疑惑了。 自己与莲蓬的姿势……东方抿着嘴有些纠结地回想,并且将脑内剧场中的两名猪脚换成童百雄与桑三娘…… 东方龇牙:坏了,他们一定会误会了。 莲蓬依然恍若不知世事,无忧无虑欢快地慢吞吞换上衣裳,左右看不满意,还借口取东西回了自己房间,翻出那一顶纱帽背在颈后,还是觉得太单调,犹豫了一下,便从乾坤袋中取出枚吊挂金丝的淡紫色琉璃宝玉,玉上穿着根细如蚕丝的细线,乃是天上独有的雄冰蚕所产,灌注内力后锋利如刀见血封喉,还是未下山时虎王白粲所赠。 莲蓬不识货,压箱底许久,现在又觉得淡紫配上素白实在是好看,虽说不懂什么是臭美,可莲蓬的臭美之心也算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了。 这块玉的两块游鱼雕刻之中,有一块食指大小的暗红斑点,也不像斑点,反倒好似有人特意将什么东西镶嵌了进去似的,莲蓬以为这是瑕疵,也特意找白粲问过,白粲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十分高深莫测的嘱咐莲蓬,在外遇到危险时便将这玉砸裂开,里面而是什么东西,到时候自然便知道了。 若仔细算来,莲蓬当的是世上最好骗的人之一,只要得到了解释,也不会去求证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多半都会毫无疑心的相信。何况这一路而来的麻烦与危险,凭着莲蓬的本事,也算是解决的绰绰有余,这玉便不明不白地压着箱底,无用武之地。 原本连着玉一道儿还取出块五彩斑斓的天蚕金裘,莲蓬往身上一披一照镜子,立时便想起同样一身五颜六色的段长德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塞了回去。 正缓和了情绪准备补眠的段长德莫名打了个喷嚏。 第20章 正收拾好了准备下楼与大伙儿一道吃饭。 莲蓬推门出去,便瞧见东方正立在门口,看模样好像是在等他来着。 莲蓬挑眉:“怎么了?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不必每日都那么细致的。” 东方有些哑然。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东方竟习惯了有这么个需要自己关心的存在了。 吃饭时会下意识地看一看那人有没有在桌上、出门了也会往后头瞧一瞧,就怕落下了他。 这些事情实际上都做的十分得心应手了,仿佛自己本来就该这样关心着一个人似的。 东方心底隐隐露着些苗头,那苗芽近来活似半死的游鱼得了海水一半,生根发芽日渐茁壮,已经能看出些旖旎的雏形。 东方下意识忽略这个。 莲蓬问起,他便也只是呆了一瞬,立马回神,笑道:“长安方才说弟兄们另换了个厢房,我怕你找不到,左右还不饿,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 莲蓬深信不疑,点头还道谢:“那真是多谢。” 东方打量着莲蓬后退一步,眼里染上些莲蓬看不大清的神彩:“前辈这一身可真是好……真是好……” 莲蓬笑:“果真?你这衣裳大了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差不多的腰带搭配,还有我这玉。虽说不值钱了些,可配着白色的衣裳,再适合不过了。” 东方点点头,面上浮出轻微的迷恋,很快又挣扎着按奈了下去:“……大了么?这样吧,前辈若是稍后有空闲,我陪你去再另外买件儿换洗的?总穿着之前那件儿也不大合适。” 莲蓬点头:“再说罢。” 站在厢房之外能听见里头汉子们的喧哗声。 许是山中无老虎,平日里人群中活泛的几个正耍着花活,老大不小的人了,凑一块儿也能剪刀石头布地不亦乐乎,偶尔输了运气,便被灌下碗酒。 东方无奈叹气:这群人啊,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学着聪明些。出门在外的到了这种明显做正经生意的客栈,还不知收敛吵吵嚷嚷,可不是受人瞩目,麻烦不小么? 东方一推们,皱着的眉头与周身的冷气使得里头一下安静了。 莲蓬不管他,从身侧钻了进去,自顾自找到首座坐下,又偏头朝顾长安要碗碟。 顾长安小心翼翼地注意东方动静,一边又嘘寒问暖对着莲蓬精心不已,比之从前的友好与敬畏 ,又好像多了一层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时外头传来客栈老板的招呼: “哎客官让一让可好?小老儿送膀汁奶片儿了喂!” 原来是对着东方。 东方敛起神情,从门口的掌柜点点头,就寻到莲蓬身侧坐下。 “你别净夹苦瓜……” 东方不由自主注意莲蓬的东西小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劝告。 莲蓬嚼着满嘴的瓜片儿吃的好香。 顾长安在一边儿龇牙咧嘴地吸着口水,捂着脖子一脸的生不如死。 大伙儿莫名安静。 顾长安想了想,还是起身凑到东方身侧低声耳语:“香主请放心,事情到了属下的耳朵里,必定给您保管的严严实实,熊瞎子那儿自然也有我监视,必不会将您与前辈的事情传扬出去,香主还是不要太过忧心。” 东方愣了大约有三五个呼吸,才缓缓抬起头盯着他看。 顾长安一脸的严肃,眉头紧锁唇抿成一条直线,挺着胸脯板板整整给点了个头。 东方眨着眼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轻声:“我知道了。” 顾长安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贡献一般,欢喜地回去原地,还破天荒地在盘子里给身边的熊瞎子抢下一只肉丸。 熊瞎子受宠若惊。 吃到一半,莲蓬忽然想起些什么,支起身子偏过头冲东方道:“既然你今日有空闲,不若一会儿买好了衣裳,再陪我去一趟镇南王府吧?” 东方停箸偏头有些不解:“东西已经拿到了,镇南王府实可不必再去,左右昨晚是做了梁上君子的,难保不被人看到,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莲蓬默默的戳了一会儿面前的凉皮,然后抬起头轻声道:“我昨日瞧见那小世子怪可怜的,加上又拿了别人东西,不闻不问总是说不过去……” 东方皱起眉头心上升起些不快,可偏偏莲蓬又说地极有道理。 可不是么?到底要用上人家老祖宗的尸身呢。 东方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环视了一屋子的人,而后凑到莲蓬耳边道:“晚些再说罢,这一屋子的人呢,叫他们听见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儿也做得出。” 莲蓬点头,东方又道:“只是这会上门,必定是要光明正大的了,青天白日的想要摸到王府之中也不是很容易。” 莲蓬很想 说,只要你不去我一个人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可他再傻也知道这种话不能随意乱说,从前这样同红蝎说了一回,硬是叫红蝎整整半个月没同他说一句话。 又听东方继续道:“晚些时候写张合适的拜帖好了,借上个城中富户的名号,进不进得去那可就另说了。” 莲蓬听得高兴,遂点头傻笑不止。 顾长安偷摸着戳了戳身边的熊瞎子:“哎你看什么呢?担心香主把你眼睛挖出来。” 熊瞎子讶然:“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瞧前辈笑的怪异,这是怎么了?香主还要发脾气么?” 顾长安一副你不懂你不懂的模样,笑的意味深长:“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只要知道前辈的美色不可沉溺便好,香主可不会放过你。” 熊瞎子张着嘴:“……” 东方抽着嘴角又捏断了一双竹筷,幸好已经吃饱,便寻摸着往窗台处偷偷塞了进去。 笑话,这一双竹筷也得赔上不少钱呢。 **************************这里是抠门儿的教主分割线********************** 饭毕 无所事事的一群人被东方打发着上街打探消息,受了伤的就能换好药在客栈中休养。 东方收拾一阵,便同莲蓬去寻成衣铺。 好歹是个大城,街道繁荣许多,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商铺门面琳琅拥挤。 莲蓬饶有兴致地到人群中挤出一身汗来,又跑回东方身边:“照我说,回去叫你家教主多开上几个铺子,买些房产。一路下来都听你们炫耀自个儿的田产,田产顶什么用?不如开这些来财的,虽说看管辛苦些,可真金白银也来的快些。” 东方苦笑:“我何尝没有提过?不过在教中人微言轻,没人在意罢了。教中多是些吃老本儿的老油条,个顶个的懒怠,一说加些产业便贪地没边……” 东方住了嘴,有些懊恼起来。 这么些机密的东西怎么随意便出了口,再不肯多说。 莲蓬多少明白一些,也不多问,二人便匆匆地问了路人,找到据说是城中最为繁盛的布衣坊,才门口便被小二热情地迎了去。 然后一身崭新地出来,东方手里抱着莲蓬的旧衣衫,实际也就是他借给莲蓬的那一件,掌柜的亲自送客,数着黄澄澄的金锭子殷勤跟在后头,时不时大喊一声:“ 客官再来啊!” 第21章 日光照耀下的镇南王府并不若夜晚所见的那样惨败与落拓,正大门的用料好似与佛塔有些相似,此时正是晌午,大门连带着无言顶的匾额都隐隐若若地闪耀着乳白的微光。 东方从衣襟中摸出一张金红的锦帖,是出门前顾长安拿来的。 莲蓬拦住他前进的脚步,若有所思的闭上眼歪着头沉静了一会儿。 东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左右门前没有接引的门房,东方也并不着急,只安静地等莲蓬回神。 莲蓬睁开眼,面上少有的带上些刻意的严肃:“不对!这宅子阴气森森的,昨晚怎么没这个感觉来着?” 咦? 东方讶异,莲蓬竟还有这个本事? 不过说的确实有道理。 东方摸了摸莫名发冷的胳膊,五感全开,果然能感觉到阵阵的凉风迎面袭来。 眼前可是盛夏! 东方刚想说些什么,莲蓬又开口了:“这家主人回来了,他方才不在家呢!” 东方朝着延伸而去的小道张望,依旧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儿,不见人烟。 东方笑了笑,以为莲蓬张口胡言,并不当真,上前两步提了铜环轻击两下,随后后退。 莲蓬撇撇嘴,歪过头去有些气闷。 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小老头探出头来。 小老头咕噜着小而精明的眯眯眼,戒心很强,只探出个脑袋,从门缝中依稀可见其身后的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盯着门外的东方,面色十分不善。 东方心中纳罕,面上却不显,轻笑一声,彬彬有礼的做了个揖,开口:“这儿可是镇南王府?” 小老头盯着他看一会儿,朝天翻了个白眼:“劳烦倒退两步仔细瞧瞧,这儿不是镇南王府难不成变大理皇宫?” 东方眉头一皱,这人讲话太不忌口,自己这江湖中人都能听出些其中的大不敬来。 东方不与他绕弯子,干脆直言:“是便好办,还请先生入内通报一声,在下乃扬州盐商东方胜,正要途经此地往西夏去,顺道拜访一下贵府王爷,谈笔生意。” 说着,东方将那很是唬人的拜帖递去。 扬州来的?! 小老儿面色立马不一样了,从那地方来做生意的,可都是大富户!从前王爷也接待过几个中原来的扬州客商,卖丝绸卖烟草的什么都有,那都是个顶个的有 钱!若是伺候好了,还能得些额外的打赏,那可比府里的薪俸有看头多了! 小老头咧开嘴笑起来,立马殷勤的拉开门:“哎呦呦!真看不出原来是个大老爷!见谅见谅,王爷此时还没回府哩,先生不若进门喝杯茶歇歇脚,小老儿亲自去找找王爷?” 东方抿嘴一笑,心里却是惊讶的,这镇南王昨儿夜里一番淫.乱,今日却早早的不在府里,可真是好精气:“那便多谢了。” 恰逢此时莲蓬提着衣摆上来,随手甩过去枚手指大小的银条,小老头双手接过,连连道谢,更殷勤不提。 坐在正府茶亭,小老头得了好处,忙前忙后地山茶上点心,东方也没想到这王府那么好进,一时呆愣着思考对策,莲蓬小声问道:“我们来看段长德,你做什么找了个拜访镇南王的名号?” 东方侧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琅嬛神仙地、启悟妄斯。” 莲蓬张嘴呆呆:“……啊??” 东方轻叹口气:“我就知道前辈没有仔细听。昨日夜里我盘问那段长德祖墓,他回想了半天,也才说只记得这一句而已。他也不过只是个空架子,府里大小事情还是不清楚的居多。仅凭着这句话想要找到段氏祖墓,实在困难……” 莲蓬恍然大悟:“哦!怪道你今日来寻段双河,原来有这么茬关系在这儿呢。” 莲蓬歪过头,半眯着眼又若有所思地喃喃:“琅嬛神仙地……琅嬛神仙地……我好似听过这个。” 东方笑笑:“前辈若真的听说过那便好了,不知能省下多少工夫,前辈仔细想想也好。”语气却是包容宠溺的模样,没见他相信。 莲蓬浑然不知,倒真的用心回想起来。 东方静静抿着茶水,缓和呼吸,段双河此人,太好对付。 这倒不是东方狂妄了,日月神教虽说人人喊打,可依旧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派了,这些皇族中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底料透露。 段双河此人,自幼便去了父母,生父段和誉倒也不是离世,也不知怎么就疯魔了丢下王位与唾手可得的帝位跑得不见人影。段和誉早年也涉足过江湖,那时正是大理与西夏纷纷乱乱的时节,能人辈出。他凭着一身的诡异功夫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有名,那时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两个大人物‘南乔峰北慕容’都与他丝丝相扣,关系匪浅。 后来……据说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段氏子弟皆是极端,要不便是无心无恨 可若是真心爱上一人,那便是天荒地老也难形其真挚;要不便是看似游戏人间风流多情,可比之那无心无恨的,反倒更加绝情些。 段和誉的父亲显然是后者,而段和誉……却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总之段双河便是在段和誉出走的五年之后被保定帝寻回,保定帝昭告这便是段和誉的嫡亲血脉,而对于段和誉的行踪,却是只字不提的。 东方捏捏自己酸楚的鼻梁,有些疲惫地眨眨眼。一晚上不睡觉四处奔波,还是有点儿累人的。 这段双河自幼便被保定帝宠爱地没了边儿,在大理这地界儿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却不若一般的世家公子那样早熟,反倒越活越回去一般,自从生了儿子,反倒玩儿的更疯了。 东方不期然又忆起那幅标明段双河字样的世子妃图,皱起眉头。 若那晚段长德所言不虚,那可也真是够倒霉了,被自家亲爹上赶着戴了绿帽,还憋屈着无法清诉,怪不得憋成那幅鬼样子。 不过……这一回却是不得不与这人打交道。 实际上东方也隐瞒了莲蓬一些东西,毕如说—— 毕如说那百鬼子炼蛊所需的尸身,并不只是皇族之后便可满足,毕竟,不论怎样的尸体,即便是真龙天子,百年之后依旧要销蚀成累累白骨。而东方所需要的,却是死亡不住百年,尸身将腐微烂,却依旧完整的男子之身。 这可就难寻。 大理皇族本来便崇尚佛学,近百年来,同样有许多皇族中人选择将自己的遗体火化在金刚寺中,自从保定帝烧出舍利,这风气便火速蔓延开来,势不可挡。 即便是知道了皇族陵墓,也不一定能找到真正的肉身。 如今眼下能掌握的,也只剩下那史料上竟留下寥寥几笔的那个传奇人物了—— 段和誉。 行踪不明,所以断断不可能葬在皇陵,那么…… 小老头忽然端着盘菠萝蜜跑上来,东方受不了那个味道,浑身往后一仰。 小老头笑呵呵地面向莲蓬道:“老爷们久等了,我家王爷已进了巷口,马上便回府啦!”莲蓬充耳不闻,探身捞了个果子塞进嘴里一嚼———— 唔……不好吃,太甜了。 东方伸手拉起他,朝那老头儿点点头,道:“劳烦带我们去前厅等待。” 段双河排场够大。 单单回个 王府便是十六人抬起的软床,前后长长的护卫队望不到头,软床看起来质地很好,莲蓬不识货,搞不清是象牙的还是白玉的,总之看起来很重。床边沿细细密密垂落着轻薄的细纱,随着走动的微风上下飘扬,偶尔能看出里面奢华的装饰与摆设,不过是个短途出行的工具,做的实在是尽善尽美,连莲蓬这种见惯了奢靡的人也挑不出分毫不足,不过抬轿的人却十分可怜,一个个涨红了脸咬紧牙关,精疲力竭的模样。 东方拉着莲蓬尽量靠在门边观察。 轿床停下,宅里有大汉慌忙迎出,奔至轿前,立马俯下身子趴到地上。 莲蓬疑惑不解,刚想问东方这人在做什么,便瞧见纱帐中伸出只纤纤素手来—— 女的? 那手莹白细润,比之莲蓬的还要纤巧些,手腕处微微使了劲儿,能看到纤细而脆弱的骨骼结构,皮肤有些过于苍白了,尤其在肤色普遍偏黑的大理,这样近乎病态的苍白绝对不大可能是正常形成的。 当然不是女的。 那手先撩开纱帘,随即便伸出条腿,正正当当踩在方才那大汉脊背之上。 穿着官靴…… 那人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瞥过来一眼,好似本就知道有人在那儿似的。 莲蓬眉头一跳。 这人长得…… 此人果然肌肤似雪,面颊上也是苍白不见血色,不过双唇微微透着粉红,可也是清浅无比。头玉硗硗眉刷翠、一双瞳人剪秋水。一汪盈水美眸半眯,似乎未睡醒一般慵懒,唇很薄,一副薄情之象,此刻这人微微张着嘴唇,露出些里面雪白的皓齿,欲语还休的模样,饶是莲蓬也不免心跳了两下。 这人长得跟狐狸精似的。 莲蓬立马回身去看白绒绒。 白绒绒叫他做了个背囊塞了进去,就留个脑袋出来,平日里背在肩上出行,也不会太过吃力。 “这是你家亲戚?” 白绒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眯眼扫过去,龇牙:“去你妈的。” 白绒绒恶劣的爆了粗口,然后一语不发,沉沉睡去。 第22章 小黑在入了大理不久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回去了,据说是有一些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绒绒近来心情非常不好,懒洋洋的也不愿动弹,活似冬眠一般,遇上好日头便哼哼唧唧睡的香,连莲蓬的好脸面也不给了。 白绒绒不理他,莲蓬就自己瞎猜起来,这男人长得着实奇怪,若说是妖精吧,又闻不到妖气,可照面相看来,又实在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之前那特殷勤的门房弓着身迎上去,探着脑袋小声地盯着东方这边说了句什么。 那男子眉头一挑,正色看过来,那目光竟是少见的凌厉逼人。 东方皱眉,若这人真是段双河,那日月神教可真就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情报差别的太离谱了。 凌厉的目光只持续不到两个呼吸,男子巧然而笑,抿嘴偏头一举一动本该女气十足,可偏偏就衬着他的气势,变得潇洒风流起来。 “这可是稀客。” 他开口,声音清朗中带着些慵懒的沙脆,这午日骄阳之下,硬生生听出些黄昏的懒散来。 东方察觉到他的视线,腰身一整,正想说话,忽然从宅子里又奔出个女子来———— “老爷……今日这样早?” 女子一身粉嫩裙装,翩然越过重重人群,带起一股甜美的香氛。 女子嫣然浅笑,行走之间有滴滴答答的脆响,莲蓬低头看去,原来是双玉石底座的高跷鞋,看成色还有些难得。 她高昂着头,眼里没将他人放入一丝一毫,只剩下面前那耀眼夺目的一个。 莲蓬讶异地龇起牙,这女子好生眼熟…… 他偏着头傻兮兮地回想:在哪儿见过呢…… 女子殷勤地上前想要扶住男人的胳膊:“老爷,您今儿这样早回府,午膳可还没……” 男人皱着眉头侧身后退一步,躲开了女子伸过来的手臂,女子尴尬地住了声,呐呐地收回手臂,站在远处垂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 男人皱眉:“你给我安分点儿!别在这儿丢人!” 女子咬着唇眼眶红红,一副欲语还休我见犹怜的凄楚模样。 只可惜他面前的男人显然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不过是不耐的瞥她一眼,便冲后头的小厮点了点头,立马上来两个侍婢搀扶伺候。 女子被挤到一边,后上来的丫鬟也不知道为 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讥笑着拿眼角余光打量她,丫鬟们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三两下便将她记得更远了。 男子昂首阔步地拾阶而上,却不见方才那楚楚可怜的女子在人群之后缓缓抬头,眼中猩红血光一闪而过。 “见谅见谅!”那男子哈哈笑着走到莲蓬与东方近前,朗声招呼道:“据说是扬州来的贵客?真是久等,本王平日里就爱走街串巷考察民情,倒是回来的晚了些。” 果然便是段双河无疑。 东方心中一沉,面上挂上礼貌性的微笑:“王爷客气,院中风景独好,家中的管家也甚是热情,在下二人在院中品茗赏花,也是乐不思蜀啊……” 段双河没再多客气,手一伸,便招呼莲蓬与东方入内。 东方还喜欢客气客气,莲蓬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一挥衣袖便一马当先昂首阔步走到了段双河前头。 段双河皱眉有些不悦,刚想开口,却瞧见莲蓬腰间左右晃动的双鱼玉扣。 一时如遭雷击。 东方瞧他呆立在门外半响没动静,以为他在生气莲蓬的无礼,正想开口代替莲蓬道歉,却瞧见———— 段双河有些仓皇地甩开周围扶持的下人,疾步奔至莲蓬身边,哑声道:“敢问前辈可是自万寿宝山而来?” 莲蓬嘴里尚嚼着方差几座上取来的槟榔,呛得他眼角有些发酸,呼吸不畅,闻言眯起眼扭头来瞧:哟!这段双河怎么这幅模样? 莲蓬点点头。 段双河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又轻轻问:“前辈可……可识得那白大仙?” 白大仙? 莲蓬茫然的看着段双河的脸,谁是白大仙?姓白的? “你说的是白粲么?” 还真认识啊! 段双河仰头望天后退一步,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日光闪烁。 莲蓬瞧他奇怪,便也顺嘴问道:“我倒是好久不见他,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段双河呆愣一下,然后摆手摇头:“不……我,我也只是……” 他猛然住嘴,掩饰一般的笑开,不再接着说下去,而是很恭敬地招呼莲蓬道:“看我,竟在外头与您说了好久,快进屋里去歇歇,前辈怎么还做起商盐了?” 莲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便被转开了话题,段双河 热情的带路,莲蓬也不矫情,于是转身招呼东方一块儿上来。 段双河领先半步,侧身面对莲蓬,这是个很玄妙的姿势,通常都用在对待对方身份比自己厚重的场合,东方便有些不解了。 方才的话他多少听明白些,大抵便是莲蓬认识个惹不起的人物,而这人物偏偏又与段双河有扯不清的干系,这般恭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倒让东方又有些摸不清莲蓬的身份了。 叫一个这样奇怪的名,身份又总是扑朔迷离,竟能够叫大理一族的皇室都如此郑重其事…… 不过现下显然不是怀疑莲蓬的好时机,这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儿,东方便也撒开了手去。 段双河看东方一眼,笑问莲蓬:“前辈,这可是与您一同出山的……” 莲蓬回头看一眼,摇摇头:“不是,这是出来后碰到的……朋友。” 朋友, 这意义可就大了,这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也可以形容点头之交,范围不大不小,端看那人心中如何定位。 段双河双目微睁,又冲东方招呼:“原来是前辈的好友,失敬失敬,想必也是个做大生意的,果真是年轻有为。” 东方笑的有些勉强,冲他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段双河只以为这年轻人傲气,想来也是,能与那般人物搭上关系的,哪个又不是人中俊杰了?于是也不多在意,顺势便吩咐了身后下人去准备席宴,又问莲蓬:“时候不早,前辈若是不嫌弃,留顿午膳可好?” 莲蓬想想也无大碍,偏头去看东方,东方表情有些奇怪,却也并未阻拦,于是笑道:“也好,我爱吃味儿重的,多准备些素菜吧。” 素菜,还要味儿重,不外乎便是那几种了,在别人家吃饭还点菜,仔细说来是很不讲道理的一件事。 段双河可不会在意这个,心下了然,只去吩咐下人不提。 先前那女子还跟在一行人之后,莲蓬眼角瞄到她时不时地偷看这边儿,心下也有些熟悉她的轮廓,却依依稀稀忆不起,于是问道:“后面儿跟着的可是令媛?我瞧她一个姑娘家行走怪不方便,不若先叫她歇着去?” 段双河一愣,探头往那边瞧了一眼,脸色当时便不好。 他皱起眉,复又松开,抽了抽嘴角:“前辈不必理会,这是我儿媳林氏,才与犬子成婚不久,贯来是个不识相的,她要跟便叫他跟吧。” 莲蓬一下忆起,原是那晚在段长德屋中见到的美人出浴图,可不就是这身后的娇美女子么? 莲蓬又瞄一眼,女子显然是听见了段双河的话,脸色有些苍白,面儿上也有些呐呐的,步迈地小了,不一会儿便被甩在了人群之后。 莲蓬回想着那女子的神情,心底觉得有些违和,总感到这女子不若面上看到的那样单纯和温婉。 莲蓬回头道:“既如此,便将世子与世子妃一道请出来,王妃呢?可奇怪了,怎么没遇见王妃?” 段双河听到前边儿,便有些为难,一听后半句,立马便低下头:“前辈有所不知,内子十几年前便已过世,剩下的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也不牵出来献丑了。” 莲蓬皱眉,这人怎么讲自己的妻妾比作牛马一般,真是太不尊重人。 又听他道:“犬子近来身子不大好,前辈若是想见见,我便派人去唤他,不过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前辈海涵了。” 不等莲蓬答话,他就拉过身边那管事儿吩咐道:“去把世子叫出来。”想一会儿,又补充道,“盯紧了,别叫他穿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管事儿苦哈哈的下去了,显然是段长德并不那么好劝说。 莲蓬被迎到上座,手边儿奉好了茶水,轻啄一口—— “你认识白粲?”,莲蓬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段双河落在莲蓬左手侧,闻言低头浅笑一声,答道:“打过几回照面儿,前些日子与白大……白先生起了些纠葛,倒是闻得些他的手段与本事。” 莲蓬听不懂这个,又不好明说,低头沉吟一番,看去倒是有些高深莫测了。 段双河瞧他这模样也是心里悬得慌,赶忙又开口:“左右不是什么大矛盾,若是前辈与白先生熟稔,还要劳烦日后美言了。” 莲蓬提起些心思:“你说的不明不白,我听不大懂。” 这听到段双河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了,他为难了一阵儿,有些犹豫戒备地盯着对面儿的东方看了一会儿,见莲蓬没有让他出去的意思,自己倒是真的不好开口。 不过不说不行,毕竟小命还在人手里呢,段双河咬咬牙:“既然东方先生也是自己人,段某便敞开了说话,前段时间因着些小关系,与白大……白先生起了些争执,惹他不快,便给在下下了些东西,原本说是个教训,段某也知道些了自己的过错,不日便给我解开的 ……不过,现下那东西快到了发作的时节,段某却再找不到白先生踪迹,心中……实在焦急。” 莲蓬身子一歪,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学着段双河挑起一边儿眉毛。 别说,还真有模有样的,邪肆之气立马灌注全身,连东方都有些被镇住了。 第23章 不对! 东方甩甩头,这不是莲蓬应该有的属性! 莲蓬叹口气: “他给你下什么了?” 段双河踌躇一阵,有些支支吾吾,莲蓬一皱眉:“不想说便算了!” “哎!”段双河出声,面颊有些不自然的红:“前辈要听,实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先生给我下的,是千足雪。” 啊? 莲蓬眨眨眼,看段双河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千足雪,听过啊!这可是白粲的独家绝学,不过具体有什么效用,莲蓬就不清楚了。 左右白粲说过,要下这个蛊,夫妻之间是最为方便的…… 夫妻了…… 莲蓬有些没反应过来。白粲许久不回万寿山,外头又出现了一个疑似他相公的男子…… 不对啊,白粲不也是男的么? 这怎么回事儿? 还不待莲蓬想明白,段双河便羞愧地继续说了下去:“左右碰着白先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段某那日酒醉,就做了些出格的……白先生此举,亦是段某罪有应得。” 莲蓬不答话,只是沉沉的盯着段双河,凝眉沉声:“你把裤子脱了。” ??? 啊? 这下不光是段双河了,东方也有些诧异。 这怎么回事儿啊? 段双河一下从凳子上窜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尴尬,在无法保持原先那沉郁淡定的模样。 “前辈说笑吧。” 莲蓬哼哼两声,张嘴道:“这蛊他也与我说过,怎么下的我心里也有些底子,你既已做出那等子事儿,拖个裤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总之在莲蓬心中,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儿便是得脱了裤子,具体后头如何,他也是不关心的。 东方一口茶水堵在喉咙口,不知该咽下去,还是该喷出来。 正巧此时来了解围的,才不致段双河那般尴尬。 “王爷传我过来?” 门外有少年清朗嗓音,随即被严密关上的大门倏地推开,热烈的日光照进这原本荫庇静匿的茶厅,恍若洒落一室金辉。 背光处的少年身形纤长,瞧不大清脸孔,可瘦削却是真真实实的。 莲蓬注意到段双河盯着门扉恍惚了一阵。 这又是怎么? 来人自然是段长德。换下了那身疯疯癫癫的衣裳,也不若昨日夜里那般不修边幅,身着一袭蓝色儒衫,梳了个朝气蓬勃的状元冠,转身轻掩上门,回头瞧见眼生的来客。 段长德笑道:“原是王爷座上宾,小子失礼贪玩儿,倒是现下才看到。” 东方眯起眼,这人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实际说来,这段长德与段双河二人实在不像是父子。段长德太老成,段双河又生的太年轻,二人并排而立,看去竟好像只差了五六个年头似的。 小白脸段长德躬身一笑:“见过二位先生。” 莲蓬现下扮的是长辈,也没什么经验,脑内回想起从前在千尾洞中见到的举止,便有样学样。 莲蓬先是点头:“嗯,好孩子,多大啦?” 段长德一僵:“……回先生,小子今年十六。” 莲蓬笑一笑,又问:“可念了书了?” 段长德:“不过几本杂学。” 莲蓬很满意,果真见长辈都是大同小异,呀!差点儿忘了。 莲蓬在腰间的袋子里掏啊掏啊淘啊,掏出枚富贵花开样式的金猓子,塞到下首段长德的衣襟—— “压岁钱,拿着玩儿吧。” 段长德:“……” 段双河:“……” 东方:“……” 段长德默默捂着胸口的金猓子道了谢,一脸茫然的退下了。 东方三两句与段双河聊的热火朝天,也不知他是哪儿来的知识,有关盐运商行的内幕与经营竟是信手拈来,二人凯凯而谈,东方伺机套两句话,莲蓬百无聊赖吃槟榔,独留段长德一人呆在椅子上疑惑。 这二人看着有些眼熟,不知在哪儿见过。 实际上,自从出了婉容的事情,父子俩就很少会在私底下凑在一块儿了,从前段长德与段双河的关系真的不差,许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竟叫个女子生生搅出裂痕来。 段长德舔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无言的发着呆。 手边有人敬上一碗凉茶,段长德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在段双河身边的大侍卫,递了茶水便一语不发地回段双河身后站定,什么话也不说。 段长德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段双河,近来也不知怎么,段双河面色越来越苍白,都有些不似活人了。 虽 说……虽说他与婉容做出那样的事情…… 段长德默然地垂下眼,有些无措。 今日自早晨见过婉容,方才在院儿门口听见丫鬟鄙夷地讨论她又为了王爷的召见刻意地梳妆打扮时,心中竟找不出从前的愤怒了。 段双河忽然转过头来,双目正对段长德直勾勾的视线,吓得他一下缩回去,垂着头不敢再看。 段双河微微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上下游移着打量了段长德一阵,方才继续说话不提。 段双河说话滴水不漏,东方绕着十八个大弯子跟他打了无数的太极,皆被他一笔轻轻带过不留行迹,有更别提有用的消息。 东方朝莲蓬打了个眼色,大意便是用过饭便可以毫无留恋地走人了,这儿没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莲蓬傻乎乎地听他们讲那些不着边际的寒暄,背靠椅座面无表情目射寒光,周身凌厉之气逼得坐在下首的段双河板着若无其事的面孔实则一背冷汗。 又听到滴滴答答的金珠玉佩敲击脆响,莲蓬脑袋一歪,便知道是那世子妃驾到了。抬眼看去,东方例外,下头的父子两个皆是一脸的不虞,看身形也有些僵硬。 这倒是奇了。 段长德与世子妃的恩怨不浅,有这反映实属正常。可段双河这背着儿子与媳妇儿搭了一腿的也这么个奇怪模样,可就说不过去了。 莲蓬想不到这个,东方却是一下想到了,又记起今日在大门口时段双河对待林婉容的态度,确实是算不上体贴宠爱的模样,不耐几乎挂在脸边,若是本不宠爱,那么将儿媳从儿子身边抢到手中,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来人没等通传便推门进来了,入内果然又是那只小脚,脚上晶莹剔透的玉鞋抢尽风头,里面的雪白罗袜浅锻柔丝,令人不由心生旖念。 段长德还是忍不住注意那边。 “哼,”便听段双河轻哼一声,手上的茶盏敲到桌面,溅出了点点湿斑。 段长德回过神来,咬紧牙关,轻轻握紧双拳,低下头去。 段双河仰头:“慢悠悠在做什么?!阳光怪刺眼。” 总觉得林婉容身子僵了一瞬,不过立即便恢复过来,扭身将门虚掩,脸上依旧是温婉可人的微笑。 许是才进屋没适应黑暗的光度,林婉容还是朝着莲蓬的方向盈盈拜下,出言说话,声音婉转柔软,好似黄莺夜啼,清脆骄傲。 “老 爷安好。媳妇儿方才听人传讯,不敢耽搁,立时便来了,未曾想还是叫贵客好等,请老爷责罚。” 她脸上带着些委屈与愧疚,衬着她苍白的面孔与微红的双目,的确是男人喜爱的莬丝花。 倒霉的便是她碰上的一个二个都不是正常人。 段长德嘴唇有些发抖,无声地扭过头去。 段双河似笑非笑又捧起茶盏,轻轻酌了口水。 东方皱起眉,有些不悦地打量她一眼。 最后是坐在当前的莲蓬。 莲蓬轻笑一声,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笑道:“世子妃无须多礼,何况我也不是王爷,你有些表错情。” 莲蓬很少这样不客气,不过这话确实也是不带着恶意的,不过顺口而出,莲蓬从来不懂得如何出口伤人。 女子后颈绒毛竖立,猛然抬头,许是有些眩晕,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待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她有止不住的有些呆愣。 平心而论,莲蓬确实是比较受女子欢迎的类型。 东方的气质太过冷凝,面相也偏清秀、段长德不必说,还没长全的毛孩子一个,段双河什么都好,就是那份不羁无药可救,而莲蓬却并不同。 除却名字,他实际上看起来是个非常靠谱的男人。虽说瘦弱些,可是换上了合适的衣服,这份瘦弱就变成了温文的书券气息,长相虽说有些面瘫,可难保不会有人将这当成安全感。 林婉容显然便是后者,因为她的面孔一下通红。 往后倒退了几步,她又惊讶地发觉,在段双河也在屋子里的情况下,面前这人竟理直气壮地占据着堂屋首座,看样子还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段双河他们都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代表…… 女子微微咬住下唇,面上闪过一丝无措与犹疑,随即便被娇羞取代。 她盈盈再次拜下,声音更加甜美—— “妾身无状,得罪了。” “切——” 段双河鄙夷地转开脸,这女人还真就这点儿本事。奇怪的是自己儿子怎么还真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莲蓬轻笑,不说话,抬手往远处的空座虚虚一抬,示意她离自己远些。 还如此体贴! 林婉容更动摇了。 若是此人能收入裙下,可不是比段双河更加有用么? 第24章 林婉容这样想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莲蓬,东方却不干了,毕竟是别人家媳妇儿,他不好多说,只得凑过头说笑一般对段双河道:“这世子妃该不会叫蓬弟吓着了吧?怎么半响了也不见动静?” 段双河懒懒看一眼,瞥着段长德眼里一副:‘你瞧你的好眼光’模样。 段长德恨恨咬牙,一掀嘴皮子:“婉容这是怎么了?既见过了前辈,还不过来坐下?” 林婉容闻言,惊觉自己已经失态,眼里闪过微微的慌乱,拿余光观察了一眼段双河。 段双河不动声色。 林婉容咬着下唇有些忐忑的应声,再冲莲蓬点点头,扭身摆着端庄的架势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段长德身边坐下。 林婉容低着头,一瞬间发现莲蓬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不甘之色几乎要压制不下。 段双河哈哈一笑,打破屋内寂静,朝莲蓬道:“前辈还请包涵,我这儿媳是苗寨中人,进门许久还不大懂规矩礼仪,时常闹些上不得台面的笑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段长德有些复杂地偏头看一眼听了这话面容有一瞬扭曲的林婉容,姣好的面容美貌如昔。 若是从前,听到父亲说出这样轻贱她的话,自己断不会坐视不管,非得出声讨回公道不可的。 可现在…… 段长德深吸一口气。 怎么没有那样的冲动了? 脑内忆起不久前段双河的嘲讽: “你除了容貌,几乎没有一点像我,能把自己的性命前程都挂在女人裤腰上……哼,还是那种女人。” 那时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好像是: “你别把婉容说的那样不堪!若这世上还有一个贞洁女子,那便除了她,再不会是旁人了!” 可现在呢? 段长德自嘲一笑。 自己的心,只怕是从看到那饱经情事的女子一脸餍足地踏进自己素来珍贵,不许旁人踏足的院子开始,便化为死灰了吧? 莲蓬一笑,恰逢酒菜丰盈,一行人便稀稀拉拉起身入座。 这一餐几乎是东方一路过来最好的一顿。出门在外的日子,绝对是旁人意想不到的艰辛。 东方心头有事,吃饭也不畅快,浅浅扒了两口,便停箸不想再动,脑子里回想着莲 蓬介绍自己时的那句“朋友”。 自己与他,也只剩这样不远不近的联系了吧? 一桌寂静无声。 眼前忽的银光一闪,东方低头,碗中又多了一块鱼腹上肥美的嫩肉,东方循迹看去,却瞧见莲蓬有些担忧的视线。 “身子不舒服么?” 东方呆了半响,道:“不是。” 莲蓬看去松口气,又复夹了一筷子冷鲜的西芹:“你多吃些,过会儿便回客栈,可还有几个时辰熬到睡觉呢。” 段双河若有所思的看着这边,依着这前辈的态度与形式,只怕这东方公子亦没有他介绍的那样简单了。 “啊——” 东方傻傻的应了一声,这还是莲蓬破天荒头回照顾自己呢。 东方抿嘴开吃,心神却已不再这上面了。 段双河没话找话:“前辈们还住着客栈?这怎么方便?若是不嫌弃,到我这寒舍下榻岂不方便?” “叮——” 清脆的碗筷相击声响起,打破一室突兀,莲蓬也不忙回答,扭头便去看声源。 林婉容有些惊惶地慌忙抬头看了莲蓬一眼,双目圆睁水汪汪的可爱,犹如绒鹿般无辜而清澈的眼神。 她很快又低下头去,微微咬着下唇:“老爷说的很是呢——前辈这样的人物,委屈了自己去蜗居那样狭窄肮臭的市井之地,可怎么行得通?” 莲蓬听到这个一皱眉:“世子妃此言差矣,众生碌碌在我眼中从来没有分别,即便是我的落脚处在你眼中那样不堪,我不也是住下来了?” 切——什么嘛!那家酒楼的山鸡做得喷香扑鼻,百食不厌,照她这样说来,自己是喜欢肮蟑晤臭东西的人咯? “我……我……” 马屁不成反到了马腿上,林婉容自己也很是没想到,一时被挤兑的不知如何作答,眼眶一下便红了,泪光盈盈挂在纤长的眼睫上,将落未落,愈显柔弱。 莲蓬看她这样,虽说心里也不大喜欢她,可毕竟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弄哭了也怪不好意思,只得安慰道:“我这人说话一向爽直,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世子妃莫要往心里去,听过便罢了,委屈却是不必的。” 你这样解释还不如没解释呢! 身后侍奉的仆役纷纷翻白眼,林婉容更加僵直了。 关键时刻,自己得找台阶 下。 林婉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很艰难地“破涕而笑。” 不得不说林婉容确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在这样尴尬情况下不情不愿的笑容都显得特别的真挚与清纯。 “前辈说笑了,妾身从来这样的性子,老爷们也多少提点过两次,可……这眼泪从来是身不由己的,说下来便下来了。” 莲蓬抽了抽嘴角:“如此便好。” 东方鄙夷地飘过去一眼,还真是从未见这样轻浮的女人。 “前辈——” 林婉容踌躇一阵,轻轻道:“前辈看去不过二十出头,若真是岁数,只怕比老爷小得多,如何便成了前辈?” 段双河皱眉,这女人可真是瑕疵必报,也不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张口闭口也没个轻重。 “婉容你住嘴。” 段长德也听不下去了,搁下筷子放不出狠话,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一句。 林婉容偷眼去瞧段双河的脸上,摸不出深浅,心下稍定,权当没听见段长德的话,又道:“前辈这个年纪,想必家中已有贤妻,只是不知可有了小公子?”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肚皮,满脸温柔,微微低下头,将最美的角度正对这莲蓬,道:“若是前辈有个一儿半女的,也好与我这将来的孩儿凑个玩伴。” 莲蓬正举着筷子对桌上的一盘蛋炒苦瓜艰苦奋斗,下人布菜到他盘子里,莲蓬将里头的炒蛋一个不落全挑拣出来,在东方的小碗里堆成座山。 东方埋着头照单全收。 林婉容等半天没人搭理,不由疑惑抬头,入眼便是一桌人各忙各的私活,谁也没注意到她的‘完美角度’。 林婉容:“……(#‵′)靠” 林婉容勉强挂起笑容,不死心道:“前辈?” 莲蓬嚼完最后一块苦瓜,心满意足地阁下碗筷,取来身侧美婢托盘中的布巾揩揩嘴角,端着杯盏漱口香茶,这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看她:“我听到了。” 林婉容:“……” 东方表面在夹菜,实则耳朵也竖起来了。 莲蓬偏头想了想,才道:“我成亲还早着呢,先前也有人说过这个,不过心中不大感兴趣,还是不祸害好人家姑娘的好。” o(n_n)o 东方筷子来回好欢快。 林婉容心下一喜,面上却不显。 “这是什么话?前辈仪表堂堂貌似潘安,年轻有为连老爷也不敢小瞧,想来亦是人中俊杰,哪家女子能陪在前辈身侧,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么?” 说着,那一双含情美目便似有若无地往莲蓬身上扫射,眼里水光粼粼,看在有心人眼里,只怕意味深长也不足以形容了。 不过自不必说,莲蓬从来不可能变成有心人。 他脑袋一昂,淡笑道:“我自然知道这个,不过我瞧不上罢了,若是真能碰到举世无双的女子,我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东方握着银筷的手一紧,呼吸也错了个节奏。 林婉容笑容有些僵,可还是坚持着打破砂锅:“那……前辈碰到这个人了么?” 莲蓬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用一种‘你这个傻b’的眼光鄙视了林婉容一顿,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了!” 林婉容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眉头一跳一跳的。 “哦?这样么?那看来前辈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 说罢,她转头对着段双河笑笑,道:“这饭也吃的差不多,媳妇儿今日不知怎的,许是害喜的病症,总觉着有些目眩,这便先回院里歇着了,还请老爷与前辈海涵。” 段双河拼命咬住自己的舌尖才不至于笑出声响,闻言便十分爽快批准,扭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家儿媳气急败坏的背影。 第25章 林婉容走时的面上十分难看,段长德从未见过她这样阴暗的模样,一时有些怔愣。 段双河笑话一般观赏完,扭头便瞧见段长德一副未回神的恍惚表情。 “哼。” 段双河冷哼一声,鄙夷的扭开脸去。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儿子。 这样的情形与环境,自然不会吃的热火朝天,更别提还有人中途黑脸离席,段双河看着自家儿子心中不郁,草草便收整好了自己的胃腹。 直到莲蓬带着东方起身告辞,一行人也再没谈笑风生过。 莲蓬提议步行回客栈,东方仰头一望,天色尚早,且四周少有人烟,段双河显然疏忽了,并未吩咐下人替莲蓬叫好马车,看情形想要临时再找一辆,也不大可能了。 二人便肩并着肩缓缓沿这王府的围墙出巷。 莲蓬低着头默不作声,脚下浑圆的卵石踢得忽左忽右,很有自娱自乐的模样。 大理的太阳落得早。东方背着手,时而扭头去看莲蓬被夕阳铺上一层金辉的侧脸,那脸上的绒毛纤细而透明,迎着柔和的日光,更是毛绒绒的有种奇异的可爱感。 虽说莲蓬看起来与这个词完全沾不上边儿。 想起方才在桌上有意无意的消息,东方张张嘴,欲言又止。 “前辈……” “唔?” 莲蓬一下抬头,挑眉,眼睛睁开大大的,不同于平时清冷的幽静模样,也不像是林婉容刻意假装出来的犹如斑鹿的无辜,莲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与特点,吸引着东方无法转移开自己的视线。 莲蓬等了一会儿,东方什么也没说。 复又低下头去,道:“你叫我做什么?” 东方张着嘴没回答,话在脑海中回旋了半响,出口变成了:“前辈说的尚未娶妻,可是真是假?” 莲蓬莫名其妙道:“你们这么都问这个?真是的,我拿这个骗你们有糖吃么?” “……” 东方难得无言半刻,心中却升起股怪异的情绪来,说是不舒服,却也没感到心情的暴躁。 东方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罢了,前辈该有二十一二了吧?照理说到了前辈这年纪,大多都是已经成家了的,如前辈这般未娶妻的太少,便被当做了理所当然。” 莲蓬停下步子。 ? 东方不解地跟着停下,回头疑惑瞧他,正对上莲蓬严肃而水润的眸子。 莲蓬板着脸,声音有些低沉沙脆,配着他因为头颅低垂而隐于阴影处的半张面孔,有一种莫名的张力蔓延开两人之间。 东方默然。 莲蓬沉静一会儿,忽然大步走到了东方前头,东方来不及并肩跟上,只听到对方擦身而过时飘散在空气中的话语—— “你若是觉得和我不是一类人,也不必勉强认同我的生活方式。顺便说一声,我可不止二三十了。” 这边两个人莫名其妙地闹起矛盾,那厢镇南王府世子小宅:有娟秀女子亭亭立于窗边。 林婉容伸手拨弄着面前桌上乱糟糟的绣线,这是她少有的几个娱乐活动的一种,整理绣线可以锻炼她手指的灵活,以及培养足够大的耐心与包容。 不过三步远的茶桌边,段双河指节轻叩棕红的桌面,目光阴郁地盯着书桌之后的林婉容。 “你近来好像心气愈发大了?” 林婉容装傻般的抬眉看过去,而后抿嘴一笑:“老爷说的什么?媳妇儿怎么听不懂。” 段双河冷哼一声,手不自觉地想去端茶水,触到桌面上釉色青翠的瓷杯,又猛然烫伤一般地缩回来。 这儿的东西,可不敢乱动的。 指不定不明不白的,就受了算计。 林婉容显然看到了,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受伤,立马掩饰的结结实实,抬起纤瘦的素手轻掩檀口,娇笑道:“老爷未免太过小心,即便我是那样的地方出身,也不代表我会将手段使在自己家人身上不是?” 段双河冷笑:“那德儿呢?他难道算不得你夫婿?” 林婉容一僵,悻悻地垂下捂嘴的手,满不在乎地撩起垂到胸前的青丝,拂到身后,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 林婉容抬眼看着段双河的冷脸,并不惧怕,反倒撒起娇来:“段郎——我这一心一意全给了你,即便是伤了天下人,我也断不会动你一根毫毛的。” 段双河挑起一边嘴唇不屑地哧了口气,起身朝门外走去,嘴里倒:“我若真信了你,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我可不是德儿那慈悲性子,若不是……” 他住了嘴,回头幽幽地盯住林婉容,启唇道:“我今日来,只是想警告你一声,别再做出今日那样不分轻重的蠢事,虽说你手里握着德儿的性命,我动不得你,可 真的将我逼急了,也不见得这世上便再没有胜过你的能人异士。” 林婉容面色慢慢冷肃起来,等到段双河说完,却扑哧一笑。 “真是可惜了,段郎这样的人物,偏偏却与段长德这样的废物绑做一块,你若是能弃了他,每日与我快快活活,日子不知道有多好。” 她顿了顿,仿佛还嫌不够,又加上一句:“偏这世上还真出了段长德这样的东西,不学无术贪恋美色,脑子蠢的似猪,你还……啊!” 段双河的巴掌显然没让她接着挖苦下去。 林婉容偏着脸,捂着红肿的面颊,吃吃笑起来:“你打了我,他就能捞到好了?……你听。” 段长德的屋子里有人急匆匆奔出来,正巧看见段双河的身影,一下就跪下了—— “王爷,不好了,世子方才无缘无故呕了一口血,现下又……” 段双河紧紧捏住双拳,死死盯着屋内捂着脸颊讥笑着他的女人,忍了许久,终还是忍不住挥出一拳击在桌面上,转身有如同狂风借力一般飞速地走远了。 身后的木桌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缓缓裂成两半,倒在地面上。 林婉容神经兮兮地笑起来。 只要我想要的…… “段郎……” “我说,” 隐约能听见不远处嘈杂集市的纷繁,莲蓬停下步子,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事情解决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东方闻言抬起头去看,只能瞧见莲蓬认真而倔强的眼神,自从二人渐渐熟悉,这样看不清莲蓬在想什么的时候,还是很少的,莲蓬即使面无表情,也不会让自己的神色掩饰的那么干净。 东方有些踌躇,却不得不回答:“即便是事情无法解决,也得在牡丹花会前赶回黑木崖吧,下山之前教主……” 莲蓬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再说,然后开口问:“也就是说,实际上你能呆在这儿的时间,再远也不过一个来月了对吧?” 东方盯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有些心悸的感觉,却分不清这是为了什么原因,莲蓬的反应与言谈让他有些不安的感觉。 东方点点头。 莲蓬叹口气,深深望他一眼,渐渐拧起眉头,不虞之感蔓延而开。 莲蓬垂下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扭身继续前行—— “走吧。” 第26章 回到客栈,正看见小二轮着扫帚在门前清扫,抬眼看见了二人一前一后过来。 莲蓬的面色让他没敢搭话,他身后的东方虽说也是生人勿进,总比莲蓬要和谐些。 小二躬身笑道:“二位客官,回拉?” 东方仿佛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一般,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道:“……啊。” 小二扫帚往身后一搭,取了挂在颈上的布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液,又道:“我说公子,与您一道的那几位客官我可没辙了,四人一桌凑在小店儿大堂里打了一下午马吊,眼看着都过了饭点了,还没些收场的意思,掌柜的脑门儿都要急出油了。” 几桌子打麻将的全是些五大三粗的练家子,手臂上鼓鼓囊囊的肌肉脸颊上或深或浅的刀疤一看上去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唯一一个文弱些的顾长安,输钱的时候轮着桌布将自个儿下家熊瞎子打得嗷嗷叫唤,掌柜的纵是有天大的胆色,也没无聊到自己去挑衅一群有可能会组团砸店的货色。 小本生意不好做啊。 东方点点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一伙人从那样的地方出来,若是时时刻刻想着为人民服务,那才是诡异的现象呢。 小二张着嘴回头去看东方慢悠悠进店的背影,有些傻。 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呢? “我靠你这猪脑子猪脑子!谁叫你打二筒的?!你有毛病啊,这样他又要胡了!” 才一入内,便听见顾长安叽叽喳喳一惊一乍的叫唤,伴着熊瞎子诺诺的应答,争吵的源头显而易见。 话音刚落,便有人哈哈大笑着道:“果真是好兄弟!缺什么来什么,胡了胡了啊!翻三番给钱给钱!” 顾长安闻言显然更生气了,转头却瞧见莲蓬顶着乌压压的黑气压朝着自己走来。 虽说莲蓬在一伙人心中确实是不可侵犯的代名词,可平日里温言旭语时的敬畏,显然与现下他明显的黑脸有区别。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东方那样的承受力,于是一桌人立即僵直了。 顾长安结结巴巴打了个招呼:“……前……前辈,你回来了……” 莲蓬低着头看都没看他一眼,顶着一脸‘我不爽我不爽’的阴沉面色落地有声与他擦身而过—— 上了身后的木梯。 木头令人牙酸的吱呀响彻大堂,一店人敢怒不敢言,掌柜的苦哈哈趴在 柜台之后扒拉着算盘珠,对自己这一年的流年不利仔细回忆,更是心有戚戚焉。 东方后脚便要跟着上楼,拦住他顾长安几个人还是敢的。 于是东方被拽着胳膊拉在了饭桌之前,顾长安几个人带着一脸的欠揍神经兮兮地指着楼上,探过头一副怕被听见的神秘模样:“香主……前辈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负了人家? 后面这一句话也就敢在肚子里想想,说出来会要人命的。 东方一肚子不痛快,恰巧叫人撞在枪口,于是眉毛一竖:“我怎么知道!” 顾长安一脸呐呐看着自家香主的背影,转身对上身后一大群人好奇探索的目光,无奈地耸了耸肩。 小职员就是那么苦逼。 东方显然不是一个好上司,顾长安上楼去叫二人下楼吃饭,被他挥挥手便如同扔小鸡一般丢到了门外。 东方取来自己房间的蜡烛,找到屋子内所有的发光体,油灯也不例外,通通点亮起来,一室灯火通透,亮亮堂堂,自己要好好与莲蓬谈一回心了,这样冷战下去总不是办法。 莲蓬懒洋洋倚在床柱之上,眼皮耷拉下一半,半睁半眯,百无聊赖地掰着自个儿手指甲。 烛光下的莲蓬的手,柔润纤细,指骨圆润而丰盈,甲面整洁干净,手指细长光滑,纠结在一处,柔软地仿佛一群无骨玉色小蛇,有一种交尾般的暧昧与美感。 东方直勾勾地又看傻了。 莲蓬以及习惯两人相处时经常会出现的仿佛尴尬的寂静,说实话,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安静,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紧紧地呆在一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与心跳,也许比东方时常带些客气与疏离的谈话要好得多。 当然,莲蓬没有去追究自己为什么这么想,毕竟,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为了莫须有的感觉而自寻烦恼的人,他一心秉持的,只有顺其自然。 该是他的,永远也跑不掉。 这就是命格。 莲蓬摩擦这自己的尾指,他的五感比普通人敏感得多,能准确地分辨出有一股灼烫而热烈的目光粘连在尾指之上,这个时候的安静,仿佛又多了些别的什么,莲蓬有些不习惯,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交流方式。 “洛阳花展,七月就到了吧?” 问话中带上了轻微的震击,一下将东方唤醒。 东方眨眨眼,张口回答:“是。” 莲蓬一笑,“我来之前也听有人说过,那个什么什么派……” “少林寺。”东方插嘴道。 莲蓬撇撇嘴,继续说:“就是少林寺,要找你们麻烦,你此回出来寻找能使蛊虫的异人,也是这个原因吧?” 东方点头。 莲蓬更泄气了。 “如果是这样,那你不用费心了,我今日仔细瞧那世子妃,好像也有些过人的地方,他身上有蛊王的气味。” 莲蓬顿一顿,又补充一句:“也可能是母蛊,我也分不大清。” 东方挑眉,“前辈还会闻香识蛊?” 莲蓬白他一眼,头偏向床内侧,好半天才幽幽回答一句:“谁有那个本事?不过是那些精心饲养的蛊虫,成了王的大多是承袭了千百年,成了精的也不在少数,那股妖气一问便知道了。” 莲蓬有些后悔讲出这个话题,说出这些大多数正常人无法接受的知识,会不会然东方看向他的视线多出些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情绪? 比如—— 怀疑与异样。 东方确实是震惊的。 他早便知道莲蓬有些个异人之处,毕如,他异常敏锐的五感与直觉,比如,他时常能凭空取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一直将莲蓬看作是比不普通的人还要不普通的一类人的思想。 猛然听见这样鬼鬼神神的话语,他一下便联想到莲蓬下午再路途之中仿佛警告的那段话—— “你若是觉得和我不是一类人,也不必勉强认同我的生活方式。顺便说一声,我可不止二三十了。” 东方心中猛然出现了一个让他无法承受的猜测,这使得他立即便瞠大了双目盯住了坐在床边的莲蓬。 莲蓬身子一僵。 东方张着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个人便这样僵持着,徒留下油灯砸裂开来的噼啪脆响。 楼下有马吊剧烈拍击在桌面的炸响,随即响起了顾长安骂骂咧咧的抱怨。 东方一下惊醒,捂着额头从凳上刷的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 “你……” 东方扶住桌子,袭来的眩晕让他有一瞬间的山崩地裂的崩溃感。 他转身匆匆忙忙地奔出了自己的房间,连门也忘记了关。 莲蓬半张脸暴露在灯 光下,苍白而无力,他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唉……” 第27章 顾长安敏锐地发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毕如说—— 香主近来总是早出晚归,天不亮客栈里便寻不着踪迹,有什么重要的示意,都会在黄昏或是睡前提点过他,然后一并去办。 前辈也是有些不大对劲儿,整日多数时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偶尔会在大堂撞见他出门,脸上的神色都十分莫测,二人一反从前的如胶似漆。 这问题在别人看来或许还没什么不对,可顾长安不同啊! 他可是知道了大多数东方与莲蓬奸情的人!(虽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那也是奸情==b) 两个惹不起的对象吵架了,实际上最苦逼的便是夹杂在二人之间做传声筒的那一个了。 举个例子: 比如顾长安。 月上柳梢,六月的大理闷热而静匿,不时有蝈蝈的高亢鸣叫,熊瞎子撅着自己的大腚,趴在客栈的院子树丛中,手握着竹筒随时准备下手。 顾长安坐在门槛上,看他这不争气的模样气的大骂: “你迟早一天死在这蝈蝈上!” 熊瞎子难得没有搭理他,许是碰上了自己钟爱的消遣,这样不疼不痒的唠叨便一眼轻省了起来。 东方带着一身的疲惫走进院儿门,他今日跑遍了大理稍有名气的小门小派,什么收获也没有。 东方渐渐变得急躁了。 再过不到一月便得回教复命,这样一点收获也没有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顾长安看见了他,显然也发现了他很不好的面色,不敢开玩笑,只是站起身小声招呼:“香主,回啦?” 东方瞟他一样,点点头,并不搭话,探头往里一瞧,大堂内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唯独没找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一个。 他有些无奈,轻叹一口,回头道:“前辈呢?” 顾长安满脸的‘您总算问出口了’的模样,赶忙上前一步,搞出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属下正是心慌呢!前辈自早间早您一步出门,眼下还没回呢!” 淡定往前迈动的步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还没回?这都什么时候了?!” 顾长安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东方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去把弟兄们叫起来,再过半刻钟未回便出门找去!” “哎!” 顾长安殷勤一答应,蹭蹭蹭三两 步便扶着梯子往楼上飞奔。 “香主……” 身后有人这样叫,东方振振精神,回头看去,是熊瞎子。 熊瞎子满手的黄泥,满头毛茸茸的黑发乱七八糟,其间还或稀或密夹杂着几根碧绿的青草,壁间架着一只稻杆编缀的蝈蝈笼,乖乖站在原地轻声叫唤。 东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熊瞎子这是被顾长安调.教地太听话了啊…… “怎么?” 熊瞎子挠挠脑袋,瓮声瓮气道:“我在墙洞里看见前辈的鞋了,前辈大概一会儿便到大门口了,大伙儿不必再去找了吧?” 话音刚落,果真便看见莲蓬慢悠悠地自拐角处晃荡出来。 东方一皱眉,这穿的……像什么话? 莲蓬的爱美之心一日不可放下,虽说同东方这儿闹了别扭,心中苦闷难解,可莲蓬毕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原因,每日出门之前的打扮也是从来没有忽略的。 莲蓬不缺钱,短短几个昼夜,衣裳从云锦绵绣大拉丝蚕锻到大理特制的十八边锻蟒统统着了个遍,只是有一点决不妥协,那就是衣裳,一定得是白色的。 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知道,白色对于自己的不同。 莲蓬的表情还是那样,不冷不热郁郁沉沉,任身边的同行之人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好歹露出哪怕一秒笑脸。 东方面色愈显难看,这女人怎么会和他一起回来…… 那如同斑鹿一般无辜而水润的眸子,婀娜纤细的身躯,一步三摆的身形,红唇微勾,一切的妖娆与暧昧尽在不言。 除了林婉容又有哪个? 林婉容的声音娇娇脆脆:“莲大哥当真不去王府住么?老爷与夫君都很是仰慕您呢!即便是一日也好啊,妹妹与大哥一见如故,恨不能日日呆在一处才好呢!” 顾长安满脸快乐地从梯子上三两下蹦下来,咧着大嘴正想邀功请赏,便生生被东方欲食其肉寝其皮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用眼神示意同样缩在一旁的熊瞎子:)【这是怎么了?】熊瞎子抖抖索索满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来着……】 【废物!】 顾长安面目狰狞地嫌弃一顿,战战兢兢壮着胆子起身乐哈哈:“前辈……您回来了啊?” 林婉容微抬下颚,眼波流转,漫不经心扫过来一眼,许是没发现什么更有用处的潜力股,复又回过 头专心对付莲蓬:“莲大哥,这是……” 莲蓬皱皱眉,身边的女人实在太过聒噪,可……莲蓬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厌倦,微微勾起一边唇角,勉强笑道:“这是与我一路过来的弟兄,是你东方大哥的下属。” 莲蓬偷偷瞥向站在斜对面的东方,对上他一脸厌恶与憎恶的神情,立马缩回目光—— 果然,红蝎说的不错,山下的凡人,无论如何用心对待,只要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立马会变成这样。 莲蓬暗暗叹口气,忍下心口的酸楚,默默安慰自己道:罢了,就当做一路下来的报答,帮助他这一次便分开,只愿此后一生,能够老死不相往来。 他回答了回答了回答了!!!还笑嘻嘻!笑嘻嘻的! 东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人咬牙切齿—— 自从自己夺门而出以来,莲蓬便再没同自己讲过哪怕一句软话,平日在走到大厅遇见,自己正在纠结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便被他面无表情擦身而过的冷淡打击地无以复加,而现下。 他却跟轻浮的女人有说有笑地并肩回来! 那位置!那位置从来都是自己的! 回来了,这么晚了,然后呢? 然后留下过夜吗?! 东方眼睛都红了。 林婉容显然看见了他,林婉容对这个复姓东方的男子也很有些好感。看着比身边这人好接近些,也一样是个年轻有为的,若是身边这人油盐不进,那么……面前的男人也未尝不是个好目标啊。 林婉容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睁大,咬住下唇,一副羞涩不知如何招呼的模样,盈盈一拜:“东方大哥,又见面了……” 东方冷冷看他一眼,便转移视线,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莲蓬。 莲蓬吞口口水,呼吸有一瞬的错乱,难堪地撇过头去。 他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彻底与东方闹僵。 林婉容也发现些不对,东方的漠视叫她有些没面子,正想转头与莲蓬诉苦,便发现莲蓬的面色也颇为微妙…… 这是…… 林婉容眼珠一转,立即放弃了今夜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左右不差这一天,又何必非得选择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呢? 当即便掩嘴轻声笑道:“莲大哥既然平安回来了,那么妹妹也不必再留,这就回了,大哥若是 有空,便时常上王府喝碗茶,与妹妹叙叙旧,才不枉了妹妹这声大哥呢!” 莲蓬勉强笑道:“正是,路上还小心些,切莫与一道来的侍卫们分开了。” 林婉容抿嘴撒娇:“说的妹妹活似个三岁娃娃!莲大哥回见。” 说罢,便扭着她那招牌般的水蛇腰肢晃晃悠悠地走了,身侧的技师侍卫立即围拢,遮挡住满客栈猥琐男yy的目光。 这林婉容,心性先不提,身段切切实实算得上尤物。 莲蓬目送她走远了,才不得不艰难的回过头,便听见耳边东方阴测测的冷哼—— “莲大哥……我倒是不知道前辈何时多出了这样的妹妹?” 莲蓬叹息一口,疲倦的抬眼对上东方不善的目光,缓缓答道:“楼上说。” 第28章 二人便这样一言不发沉默着进了莲蓬的房间,东方紧紧抿着双唇,打定了主意不出声。 莲蓬无奈叹息一口,起身倒了杯凉茶推到对面,自己沿着床边坐下:“坐。” 东方双眼死死地盯着莲蓬,目光热烈到几乎要烧灼,就这样阴测测地乖乖喝完茶,又继续一语不发。 莲蓬无可奈何了。 原先如同划清界限一般的人是他,发起冷战的是他,早出晚归不见踪影的是他。 可偏偏现下,却一副可怜兮兮被欺负的模样,生生叫人怀疑是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亏心事。 自己招谁惹谁了? 这样一想,莲蓬的表情也变得冷硬起来。 谁也不欠谁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无法接受,那么现在又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我有些累了,你有事便快说,说好了,我也好早些休息。” 这是要赶自己走?! 东方张张嘴,难得不忿起来。 这一路下来,同生共死,相依相伴,自己视若珍宝,难不成在他眼里,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么? 莲蓬闭着眼向后一仰,靠在温软绵绵的床榻上,浑身脱力一般松懈下来,等了好半响没听见东方说话。 莲蓬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泄气道:“我不管你要说什么,该讲明白的也没什么遗漏了,你实在无法接受,就不要勉强自己日日不得清闲。” 听见东方的呼吸骤然急促,莲蓬想要疑惑也有心无力了,顿了顿,又接着讲下去。 “至于你说的蛊师,我会帮你找到,就当做一路下来你照顾我的报答,左右没几日你便要走了,我也没必要日日纠结在你的态度里,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呢?” 东方咬着牙,声音轻慢沙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莲蓬睁开眼淡淡一笑,侧躺着面对东方,支起一边手臂,做出惬意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少有的生动的很,“你说什么意思?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个意思。” “嘿——”东方气急了,反倒淡笑出声,嘴角弯弯咧的老高,双目熠熠有神盯着莲蓬漫不经心的模样,只眼里却不见半点笑意。 “你的的意思,是我这样的管束让你觉得冒失了?我真够烦的是吧?” 莲蓬一皱眉,烦躁地坐起身,看着东方的目光不善起来: “你把责任推给我是什么意思?哦,合着这还是我的不对了是吧?谁先不理人的,啊?我干什么要费这个劲儿讨好你?!” 东方一木,莲蓬讨好过自己吗?怎么从来没有这个感觉……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小心翼翼的吧? 甩甩头,不对不对,正吵着架呢,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东方振振精神,又确实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脑子转半天没想过来,抬眼一看,莲蓬双手环膝坐在榻上目光沉沉盯着自己,他的眼睛从来那样澄澈…… 东方心一下子软下来,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究竟是在吵什么呢? 东方叹息一声,寻了张椅子坐下,抬手举起凉茶一饮而尽,莲蓬就这样凉凉坐在一旁看着,心中谋算着自己走之后,第一个落脚点停在哪里。 和这个人呆的久了,真的会慢慢不对劲儿起来,自己从来不是那样沉不住气的个性。 陌生的悸动与冲击然莲蓬有些难以承受的无措,新的改变不一定是好的开始,那么在它没有造成更大的冲击之前,也许逃避开来,也很不错? 莲蓬垂下眼帘,瞳孔微缩,有些搞不清自己纷争的内心交集,可是至少有一样是自己能搞明白的。 那就是—— 和东方胜划清界限。 莲蓬抬头朝窗外一扫,犹能看见顾长安一脸焦急地在后院儿转圈,熊瞎子木着一张大脸,站在原地做他的圆轴,时而开口安抚两句,随即便被更大的怒吼骂到闭嘴。 如此循环。 莲蓬羡慕地吸吸口水,这样的好兄弟…… 他又回头看到怒气沉沉的东方,一颗想往友情的玻璃心立马破碎。 头一回下山遇到个看得顺眼的,谁知道最后就闹成了这个模样……有什么意思? 一根筋的莲蓬立马被自己的消极想法刺激地暴躁起来,一下从床上跳到地上—— 脚麻了…… 不管这个! 莲蓬一鼓作气,瘸瘸拐拐地挪到东方面前,无畏的正对他吓人的脸色,开口驱逐道—— “东方少侠若是无事,还请出去吧。天色不早,我习惯了这个时候沐浴。” 东方原本铁青的脸色神奇地又黑了一分,脚下却一步未动,恍若不闻,还是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 莲蓬与他对视一会儿,终究无奈地败下阵来,他转移 开视线,张口欲重复:“我说——喂!你做什么?!” 东方狠狠握住他双肩往前推送几步,大力将他抵到墙边,凑过头埋在莲蓬的颈窝,莲蓬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的肌肤上,滚滚热烫。 莲蓬吓了一跳,心中莫名的抽搐又汹涌袭来,加上东方极具威胁性与攻击感的动作,莲蓬莫名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想打架吗?啊?” “你别动——” 东方快要抓不住手里的人,莲蓬的武功比他要高明地多,虽说慌乱之下挣扎地并无章法,但底子就在那儿,为了防止手下的人挣脱,东方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近,倚靠上去,展开双臂环绕住莲蓬的胳膊,脸颊也贴在了一处。 “你别动,我没有恶意……你信我……” 与脸颊相触的肌肤柔软而滑腻,没有一丝粘连的粗粝,冰凉绵腻,与自己的炽热恍若冰火两重天,东方不由闭上双眼,轻轻叹出声息—— 莲蓬怎么可能信他?!这人原先说的好好地,一言不合便满脸欲杀之而后快,自己被禁锢地那么紧,他若真的动手,自己连还手的时间也抽不出! 莲蓬扭动地更加大力了,以至于东方不得不咬紧了牙关动用自己的大腿来压制不安分的莲蓬的反击,两人你来我往,立马一身臭汗。 东方很快便吃到了苦头。 谁都有那样尴尬的时候。冲动的下.半.身在普通的晨间尚能生机勃勃,何况这样充满刺激性的身体摩擦?胯间的小帐篷让东方很快便尴尬的不得不在斗智斗勇的同时努力隐藏这样让人难堪的本能反应。 东方年纪不小,自然不是一无所知的清纯少年,这种反应努力压制后便会越演越烈,偶尔莲蓬摩擦而过的快.感会让他激灵地一下僵直,正想开口再次警告,鼻尖却嗅到股清新冷冽的香气—— 如同荷花般娇婉大方,又好似莲子般清甜鲜爽……这是林婉容的! 林婉容的! 他与莲蓬一道回家,那么之前呢?! 他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回客栈之前,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除了林婉容,东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能这样接近贯来冷面的莲蓬,更何况,今夜莲蓬对林婉容的亲近和包容确确实实然东方大吃一惊。 不过那么一会儿不在身边,竟连哥哥妹妹也叫的朗朗上口了! 方才微微平 静下来的波澜立马有隐隐有滔天翻滚之势,莲蓬的抗拒与挣扎对比今夜他对林婉容的微笑与关心无疑是对东方极大的刺激与打击—— 目光闪烁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细嫩的柔软的肌肤…… 东方一口咬了下去。 “嗷!!” 莲蓬如同即将被宰杀的野猪,凄惨地哀嚎起来。 他不是凡人,并不代表他不怕痛!!! 入唇的肌肤比东方想象地要滑腻,牙齿轻轻咬下,险些被溜下口。 舌尖能尝到淡淡的咸,东方没有用力,只是这样半轻不重地含在口中,咬着咬着,等到他回过神,已经转化为激烈的舔舐与吮.吸,鼻腔内嗅到的清甜无疑转为了催化剂,东方脑内一片混乱,独余令人天旋地转的唇齿享受与胯.间快.感。 莲蓬微微发着抖,挣扎没了劲儿,自然也安静下来。 颈间炽热粘腻的湿滑让他脊椎好似有电流窜动,头皮一阵紧缩发麻,东方的气息喷洒到耳垂处,随即便好似被发现珍宝一般,结结实实地含进嘴里。 “啊……” 莲蓬茫然地睁大眼,呆呆地盯着自己头顶的房梁,上面尚挂着掌柜的赠送的卤蛋,一个一个码在小篮子里,探出个小小的脑瓜。 莲蓬失神了。 东方便好似落入魔障。 他有过侍候的美妾,男女之间水乳交融的快乐与美好他的确享受过,可那仅仅是一种解决生理的需要。 在那种时候,自己的思想一直是空灵的,清醒的。 即使身下的女子娇吟婉转如同黄莺,即使身下女子炯体妖娆好似水蛇,东方知道自己从没有沉溺其中过。 而现在。 谁知道呢? 脑子里只剩下了面前这人也许会出现的迷离表情,那表情能胜过世上最为烈性的春.药,直袭大脑皮层,东方的脊背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却盖不住身躯越显滚烫的冲.动。 本能地抱住眼前人更加贴近,东方唇.舌蜿蜒而上,在脸颊与耳根处细细描摹,抬眼间,能看到莲蓬双目微睁时遗漏而出的一点点挣扎与惶然。 东方心下柔软。 这人该不会到了这个年纪,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又想起早前在镇南王府查探时碰上的那场荒.淫,莲蓬的好奇与探究…… 东方的气息更火 辣了。 莲蓬的双臂无意识地环在东方肩头,微抬颈项,有些微微的颤抖。 “不要……” “呵——” 东方微张唇吐出一口热气,哈在莲蓬的喉结之上,轻轻哼笑出声,声音中有微微的笑意。 “不要什么?” 莲蓬使劲儿眨着眼睛,妄图能够眨走眼框中朦胧的水雾,半响无果,便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东方的衣袍,大口地喘着气。 “……走开……” 东方充耳不闻,他现在在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眼前的,脑海中的,手下的,只剩下面前微凉的,纤瘦的身躯。 “你别闹……” 这样不轻不重地哄了一声,东方没在感觉到怀中挣扎,有些满意地勾起唇角,继续勾勒唇下的线条。头脑嗡嗡嗡地震鸣,一时间什么也不晓得了。 脸颊处被触碰到的肌肤酥酥麻麻泛着微酸,偶尔擦过的绵软的舌,有淅沥沥的沙粒感,有些痒,又有些别的什么感觉…… 不过最重要的是…… “你饿了吗?……做什么……舔个不停……?” 东方轻轻嗤笑,启唇含住莲蓬微翘圆润的下巴,牙齿细细研磨,微微的疼痛然莲蓬禁不住皱起眉头。 东方乐了:“你不知道?” 莲蓬傻乎乎地推他一把,又板起脸:“不要动手动脚,担心我揍你。” 东方抬手覆盖莲蓬抵在自己肩头的手掌,慢慢移到唇边吻了口,唇角微勾—— “你试试。” 莲蓬眉毛竖起来,这&*#¥@%…… 东方被那亮晶晶的眼眸勾地几乎魂飞天外,当下意乱情迷便慌忙抬头去寻莲蓬的嘴唇。 莲蓬大惊:“你撅着鸡屁股是要……唔……” 东方眉头一个劲儿地抽筋,这样煞风景的对象寻遍中原只怕也找不出几个,鼻尖能触碰到上下瓮动的唇瓣,东方低垂眉眼,瞳孔中只剩下那淡淡的一抹粉红…… 这一辈子的惊吓在今天几乎用了个干净! 莲蓬瞪大双目感受着嘴里湿湿滑滑翻搅的另一条舌,觉得这些年来脑袋里的常识已经不够用了! 你要吃饭,你来我这讨什么啊! 东方一边享受一边挫败,没有什么打击能比得上自己一心挑逗而对方 却神游天外那样剧烈了。 东方咬咬牙,伸手探到莲蓬的衣摆里,偷偷观察莲蓬的反应…… 莲蓬浑身一僵,随即再一次剧烈挣扎起来。 哈—— 东方忍不住撇眉轻轻叹息一声,无意中的摩擦更加能够跳起他的征服感。 东方当即气沉丹田手上如同滑蛇一般探地更深,握住温温软软的某物便捏动起来。 莲蓬瞳孔几乎缩成细针,一下子连呼吸几乎都要忘记,只知道仰着头地看着头顶的一切混茫。 “唔……哼哼哼哼哼……” 鼻尖交换着滚烫的鼻息,额上滴下豆大的汗液,莲蓬轻轻哼叫出声,竟连嘴唇里翻搅的那另一条舌的感觉也立马不同了—— 东方一个使劲儿,莲蓬立马软倒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莲蓬嘴唇重获自由,立即撇开头,担心东方再次袭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东方眼睛都要红了,眼前人的喘.息与呻.吟无疑是最为烈性的催.情.剂,下.腹火热生疼,东方再无法按捺,一个使劲儿便拦腰扛起莲蓬,大步往床边走去。 骤然的失重叫莲蓬稍稍回过神,后背立马就触到歪歪软软的被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身上立马覆下具不轻的躯体,莲蓬立即被压地去了半条命—— “喂喂喂……” 东方显然也发现了什么不对,立马有些窘的撑起身子,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竟然是自己的体重大煞风景,莲蓬脸上的劫后余生无疑刺激到了这颗纯纯的少男心,东方一咬牙,便开始拉扯莲蓬的衣襟。 莲蓬再傻也没被人扒过衣服啊!立马伸手想要阻拦,却被立即袭来的从未感受过的陌生电流击败,手脚皆是虚软无力,两掌犹如猫儿般虚虚举在胸前,眼睛也睁不开了,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东方得意地再次变换了一下手势,小样儿,就这童子鸡还妄图与我斗智斗勇?! 可身下人猫儿般的哼叫与姿势又不由地叫东方怜惜不已,许是尝到了甜头,莲蓬一番方才死命抗拒的模样,反倒十分自觉地展开双腿,软软耷拉在东方腰侧,东方跪在莲蓬双腿之间,眼里能若有若无看见一些自己手部触碰到的禁忌周围的幼嫩肌肤…… 东方立马兽性大发扒拉下莲蓬的亵裤。 果真,是一对精瘦白嫩大腿。 东方色迷迷地抚上两把,掌下犹如冻奶般细滑地肌 肤让他气息又火热了几分。 这没道理…… 东方看着一脸迷醉享受双颊通红随着自己的手势左右乱摆的莲蓬,心里不平衡了。 他俯下身子,头侧在莲蓬耳边,另一只手也不乱摸了,拉起莲蓬的手掌就往自己火热的下.身凑—— “摸摸……你也帮我摸摸……” 莲蓬什么也不晓得了! ***********这是cj而无耻滴拉灯分割线*********举报滴娃娃上厕所木有地心引力!************ 莲蓬虚软地仰躺在踏中,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呼吸急促的仿佛濒死的鱼,有汗液从额头滑进发迹中,痒痒麻麻地感觉让他不由地再次一个激灵。 腹上有已经冰凉的粘液,莲蓬费力地伸手擦过,举起来一看,从没见过的模样。 身上东方的喘息越显粗重,自己的手,被握在他的手中,掌心是火辣的,坚硬的,莲蓬从没印象的东西…… 莲蓬茫然了—— “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如同兜头一瓢冷水,击打在东方火热的躯体和心脏上。 我这是在做什么…… 东方如同被烫伤一般瞬间直立起身子,身下人虚软的身体,暧昧的粉红肌肤,屋内微腥地麝香气息无不告诉他答案。 什么意乱.情迷也没有了。 东方难以置信撒开了莲蓬的手,下.腹处的快.感不容忽视,东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半响,又缓缓将视线移到莲蓬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 东方慌张地在脑内瞬间流转了千万个想法,出口却只剩一句:“……这没什么,冒犯了。” 说罢,也不管自己依旧昂.扬的某物,东方沉浸在自己是个断袖的打击中,本能地穿好自己的衣裳,本能的给赤.裸的莲蓬盖好被单,本能的泡了杯热茶端至莲蓬床边床栏,本能的迈脚出屋,然后细心地关好房门…… 不行,我得睡上一觉,这是做梦吧…… 莲蓬张着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看见东方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一样出了门。 莲蓬奇怪的端起床边的热茶轻啜一口,尚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和好了吗? 第29章 东方瞪着眼睛一夜未眠。 清晨湿润的空气席卷客栈,掌柜的起了个大早,吃力的将大堂内的木板门搬开,小二端了盆清水,卖力地当着自己老板的面儿擦洗桌椅。 “喝!” 掌柜揉着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迷迷糊糊探头往大街上一看,立马吓得缩了回来。 门外密密麻麻站了大约上百名刀剑盔甲俱全的兵将,直挺挺如同白杨一般伫立在客栈两端,赶早集的居民们围得远远儿的,七嘴八舌地指着这一侧谈论着什么,却不敢走近。 将士们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心理素质好极了。 这这这……看着头盔的等级,这分明是镇南王府的护卫! 掌柜的惊恐万分,当即跪地大声讨饶—— “官爷饶小人一次罢!小人再不敢了!再不敢偷税了!” 小二拿着湿淋淋的毛巾不知所措地跟着跪下。 “呵呵呵……” 女子银铃一般的娇俏笑声远远传来,两侧的将士十分自觉让出条不窄的空隙,小二胆子大些,伸着脖子张望。 须更,便见两名身段妖娆的丫鬟轻摇羽扇缓缓而至。 打头的那名眼睛大些的歪着脖子瞅着店小二笑,身边的同伴推她一把,女子回过神来,十分礼貌地问候道:“打搅了,我们此番前来,并不愿多做打搅,只是想请问小哥,昨夜与世子妃结伴到这儿的那位高人,可还在店里?” 小二怔了怔,缓缓重复道:“……世子妃……?” 女子直起身,虽说是言语温婉,却不见她有一点儿让面前二人起来的想法—— “昨儿傍晚,难不成你没见着有位女子来过么?单凭我们世子妃的容貌,我便不信你没把持不住……” 照理说,这样无忌的话,没有哪家仆役敢于挂在嘴边,可这女子反倒讲的十分大胆,眉眼之中还颇有些鄙夷兴味的模样,一边儿的同伴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指摘她半点不是。 掌柜的虽觉着不对,可对于这样的人家,平头百姓们为了自己的活路,多半是不敢深究的。 还不待小二回答,掌柜的便十分慌忙以头抢地道:“原来二位小姐是说的这个!草民今早才开店门,我身后那不成器的,平日里也多半是睡在大堂的,没见着有人出去,想必天儿尚早,还在歇着呢……要不——草民这就去喊那客人起来!” 我滴个乖乖,这小店开了好几十年,头一回来了大人物啦!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千万别给惹恼了! 掌柜的说着,便迫不及待要起身上楼,先前那趾高气昂的女子慌忙叫住他,瞪大了眼睛大骂道:“哎——谁叫你自作聪明的!快去寻对干净些的桌椅来,把后厨打扫轻省了,阿彪,你跟着那个……” 女子皱眉瞥向跪在地上的小二,十分不耐地吩咐道:“跟着那个跪着的去后厨,阿林,你去叫华姨将咱们带来的食材搬进来,那大人物的早膳,咱们可马虎不得。” 女子的同伴拽拽她衣角,有些责怪地轻声道:“春梅你小声些,若是吵醒了贵人,回去世子妃可有的是手段。” 女子一荒,赶忙捂嘴四下张望一番,而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屑道:“那贵人我自然不敢得罪,好赖王爷世子还颇为恭敬呢……世子妃……哼,哪儿又轮得着她了呢?若不是凭借那狐……” “春梅!” 同伴瞪起眼小声地警告了一声,眼角余光打量着跪在地上竖着耳朵的掌柜及小二,示意春梅。 春梅讪讪地住了嘴。 掌柜的见势不妙,立马谄媚地哈哈一笑,弓着身搞了句罪,手一伸拽着身后的小二一溜烟不见了。 哎呀妈呀,可怎么那么蠢,好奇心害死猫啊! 莲蓬打了一夜的坐,正是神清气爽真气蓬勃,这辈子头一回的禁忌体验没让他感觉到什么不对,反倒是有些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 后颈尚余留着酥麻的电击感,莲蓬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摸,果然小小地肿起一块。 莲蓬有些埋怨地想到:这东方也太没轻没重,好好地道个歉,也能将人弄伤。 也罢,看在这过程美妙的份上,也不去计较了……若有下回…… 莲蓬步出房间,高声朝楼下唤了一句:“小二,送盆热水,天字一号房,顺便给上盘吃的。” 奇了怪了,今儿这店里怎么忽然这么多人? 莲蓬不多想,关门进屏风之后脱了个干净,这山下不见温泉,早间沐浴还得另叫热水,真是搞的大家都辛苦。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轻轻的脚步响起,莲蓬回过神,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我在这里。” 脚步声又轻又巧,莲蓬尚自奇怪,一夜不见,怎么这店里就招来个武功高强的跑堂了。 “哆哆哆……” 有敲击屏扇的声音,莲蓬扒下亵裤,迳自摸了摸下腹,昨夜湿湿黏黏的东西已经干涸了,凑到鼻尖处轻轻一嗅—— 怪了,一股腥味儿。 那人还在敲个不停,莲蓬皱皱眉,爬进桶里,道:“你在做什么?腿抽筋了么?” 不同于男人的低沉,猛然响起的女子嗓音几乎吓得莲蓬跳起。 “大人的意思,可是叫女婢入内侍奉?若是如此,自然没什么不可……” 脆生生,尚带些娇羞的绵绵,女子说罢,便抬步欲入内。 莲蓬赶忙出声喝止,伸手在身侧拂过,晾挂在屏风之上的外袍倏地一声便翩然飞至—— “你先出去。” 女子垂下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被很好的掩藏起来,低头柔柔地应了一声,果然放下水桶出去了。 莲蓬莫名其妙地沉静半响,还是不紧不慢地泡了一把澡。 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又是神清气爽,莲蓬绑着腰带,脑内想起方才无缘出线的女声,思来想去,还是出面迎敌。 右侧有木门嘎吱一响,莲蓬停在走廊口,反射性回头看去,东方正顶着乱糟糟的长发满面不豫地探头出来。 莲蓬朝楼下一看,叮叮哐哐桌椅板凳交错发声,心下了然,这样吵闹,不生气才是不正常呢。 也不知是怎么了,难不成客栈被包下作席宴? 东方看到了他,二人对视片刻。 莲蓬鼓鼓气,既然昨天人家这样鼓起勇气道了歉,合了好,没理由今日见到不打招呼的。 莲蓬唇角勾了勾,正想说话,便听见 “哐当”一声 东方脑门儿磕在了门框上。 莲蓬看傻了。 东方急急忙忙捂着额头再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刺溜一下钻回去了。 莲蓬:“……” 莲蓬被侍女们架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人竟有这样大力气。 面前穿着鹅黄纱袍袍的女子提着银筷一样一样细细夹着菜,面上巧笑倩兮。 莲蓬听声音辨出来,正是方才上楼提水的那个。 这种待遇实际也没少得到过,莲蓬自然没有什么手足无措,反倒吩咐了几个站得远些的上楼去将东方与一干人等一并请下来。 东方显然经过了一番心理争斗,埋着头只顾吃喝,一语不发。 莲蓬饱食漱嘴,便听另一个红袍女子轻轻道:“大人这吃的顺畅,可是该与我姐妹二人走了?” 莲蓬茫然。 这难道不是喜酒么? 东方亦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被拉下楼吃饭,还不知这饭是哪儿来的。 红衫女一呆,随即那眼睛瞪黄袍女子:“你上楼这样久,什么也没说么?” 黄袍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低头笑道:“瞧我,这都是什么记性。前辈有所不知,我姐妹二人此番前来乃是王爷的吩咐,客栈中多少不方便,还请前辈与这几位少侠与我姐妹二人回到王府,住处早已准备好了。” 莲蓬听得不明不白,叫那女子解释几次,原是一大早王爷便派人来接。 东方皱眉,林婉容心中弯弯绕绕的鬼主意只怕不少,自己实在不愿意去,可若叫莲蓬一人前往,那估计莲蓬来鸟什么时候被吃进肚里的都不可能搞清。 无奈之下,人家文绉绉地派来大队人马,总不好还继续清高拒绝,东方纠集了一伙儿自还迳自在床榻之上口水哗哗的下属们一道跟着莲蓬走了。 *********************这里是百无聊赖的分割线******************* 顾长安一等需收拾了细软另行,莲蓬与东方一道,坐在空当当的马车里一晌无言。 莲蓬此事的面色才真真是高深莫测,东方有心搭话,也被他冷冽的气场憋回,加上昨日尴尬暧昧事件,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段双河正在兰亭内摆下一桩茶盘,盘边温炉上的小壶渺渺升烟,远远能嗅到茶气清淡的芬芳。 莲蓬与他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段双河抿嘴一笑,抬手轻托—— “坐。” 莲蓬亦不客气,二人之间流转着一种旁人难以插入的亲密错觉,东方一下慌乱了。 他的确知道莲蓬在与自己冷战期间常来王府,可却不知道他具体是来做什么。 可现下先是一个林婉容,而后竟连段双河也冒出来了。 难不成真的…… 东方恨恨咬牙。 “东西准备好了?” 莲蓬伸手取过桌上红艳艳的茶盏,轻抿一口,漫然问道。 段双河手顿了一顿,随即十分认真地抬头盯住莲蓬的眼睛,眼里炽热的恳求与坚定让一旁的东方更不安了。 段双河点点头,复又道:“已经绑在后间,只希望前辈答应好在下的,别言而无信才是。” 莲蓬也不在意他话中的无礼,面无表情答了一句:“自然。” 他转头张望一会儿,又转向段双河:“世子呢?” 段双河面色一下难看起来。 第三十章 刚巧这时便有侍女急匆匆奔来,远远的就大声冲段双河高呼:“王爷王爷!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又昏过去了!!” 段双河蹭地一声站起来,也没处置这女子的大呼小叫,只是很慌张地喝道:“怎么回事?!那些个庸医!不是早间才清醒过来?怎么又昏过去了?!” 女子呐呐地停下步子,看到段双河难看的脸色,下的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段双河刚想出声,猛然想起什么,有些懊恼地一甩头,叹口气,回过头对莲蓬无奈道:“就是这样了,那……病症,总是对德儿有些影响,早间我将那女人治下了,现在就出来这样事情,还请前辈快快解决才好。” 莲蓬了悟地一眨眼,原来这便是林婉容下下的同命蛊。 “也好。” 莲蓬想了想,开口又道:“你带路吧。” 东方听得一头雾水,却见莲蓬迳自跟着段双河走去,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把便将他拽到身前。 莲蓬皱眉:“你做什么?” 人命关天,可没有那样多闲工夫继续耽搁,莲蓬偷偷一看段双河,眼睛也要急红了。 莲蓬怕他记恨东方阻挠,赶忙甩开东方的手,三两步并肩跟上去,“东方你一起上来。” 东方呆呆地看着被甩脱的右手,又茫然地抬起头望向莲蓬的背影。 果真,自己是冲动了。 莲蓬不知道,是不是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 依旧是最深的小院儿,此刻来来往往全是忙碌的下人,大门外等着诊脉的大夫寻来小板凳做成一排,乌压压的甚是壮观。 也没人顾得上大理段双河,见他来了,身后还跟着从前来过的贵客,大多数下人也是礼貌的行了礼,有几个抽出手来替他们打开大门,又慌慌张张自顾自忙自己的去了。 从门头看进去,屋子里只怕人更多些。 扑鼻便是股浓郁药香,带着神经质一般的纤细清苦,又有着年轮般的古老和沉重。 莲蓬一皱眉,不满道:“你怎么给他用了这个?有毒的。” 段双河有些无力垂头,疲惫到:“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前些日子冲动了些,将那女人惹怒,德儿无辜遭了好几日的罪,又寻不出根源,只得照着从前庙里求来的古方姑且试上一试,以毒攻毒,勉强制住了那猖狂东西的劲头……” 莲蓬也很是无 语,一个跨步进去,便高声喊道:“无关的人都给我出去,药也别喂了,统统带走,留下两个手脚麻利的,递递东西。” 一屋子吵吵嚷嚷瞬间寂静,有长须白髯公不满地撩了胡子看过来,许是诊治的大夫,看去很有些清高:“胡闹!” 老头对面唱起对台戏,“正是危急时刻,岂是你说撤便撤的?世子出了意外,你来负责?” 莲蓬高高昂起头瞥他一眼,他不喜欢这样句句带着骄矜与傲气的人,于是也不冷不热的哼哼两声,直接忽视。 老头脸绿了。 关键时刻,段双河还是很给力的。 他一板脸,沉声喝道:“啰嗦什么?叫你们出去便出去,这是本文从圣山请下的大仙,专门救治世子来的。” 老头哼哼两声,收起针包,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两句。 待他走远,段双河仔细观察一眼莲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更叫他不安了。 眼珠子一转,还是回头从内侍吩咐道:“把方才那老头送去多大人府上,就说是本文赐给老妇人的寿礼。” 莲蓬提着茶盏果断灭掉了桌上渺渺升烟的香炉,香气袭人,扑鼻芬芳,却不是可以常年使用的好东西。 举步走至段长德床前,莲蓬面上一惊,轻轻疑惑一声,俯身坐到床沿细细在段长德脸上探看。 段长德面色红润,只是略微消瘦了些,看去还算健康,莲蓬抬头抚过段长德光裸在锦被之外的肩膀,许是才做过针灸,依旧能看出红肿的一片针眼区。 段双河心疼地眼睛都红了。 “果然。” 莲蓬摩擦两把,循着细细的脉线看到肚腹处,点点头起身冲段双河道:“我猜的不错,果真是同命,想来在世子体内已经不短时间,在皮外都能寻到写踪迹了。” “不过——” 看着段双河一脸失措,莲蓬很慢悠悠的继续道:“我不会解这个,事实上,我什么蛊都不会解。” 段双河难以置信地看过来:“你骗——” “闭嘴!” 莲蓬喝道,“我不会,就没有人会了吗?不要随意插嘴!” 说罢便将自己一直背在腰侧的白绒绒轻轻拖出来,白绒绒活似一头死猪,唇边的水迹沾湿了绒毛,舌头也溜出半条来。 莲蓬很无语地戳他肚皮:“醒醒醒醒,白绒绒,你快起 来,千尾来了。” 白绒绒翻了个身拿尾巴盖在身上,呼哧呼哧更香。 莲蓬生气:“起来,小黑在门口等着呢——” 话音才落,便看见白绒绒立马将眼珠睁得溜圆儿,一个翻身在莲蓬掌心坐起,左右张望。 “……” 没出息! 莲蓬心下暗骂,嘴里道:“这是我从山上带下的吉祥物,吃这个最是拿手,叫他捉出来吃掉便是。” 白绒绒扒拉着爪子三两下攀上莲蓬肩头,远远向后眺望,只见到三四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以及一扇紧闭的木门,插销还是牡丹花造型的。 白绒绒不满的低头盯住莲蓬。 莲蓬若无其事的轻咳两声,看着房梁一本正经道:“你成日白吃白喝,也该多少干些正事儿。” 白绒绒愤怒地竖起尾巴上的细毛,哧了口气,随即如同看垃圾一般盯着安详躺在床上的段长德。 段双河皱眉,不满道:“它那是什么眼神……” 莲蓬眉间一挑,眼里全都是:“你看你这笨蛋,不会等它干好了正事儿再发难么?” 东方傻傻地看着莲蓬一举一动,忽然觉得一直那么面目可憎的那只狐狸实际上也挺可怜的。 莲蓬一把掀开段双河身上的被单,动手就要扒裤子…… 这一下东方段双河都急了,二人双双出言制止,段双河大有清白不保之感,看去有些惊惶—— “前辈扒德儿裤子作甚?虽说男男并无授受不亲……可……” 莲蓬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回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要娶他做老婆么?你是不是傻了,他又不是女的。” “啊?” 段双河傻傻应一声,不知怎么的就把目光挪到东方的身上了,立刻又觉得不对,转而盯着门头。 东方有些僵硬,还是勉强笑了笑,对段双河道:“我这兄长家教甚严,至今未接触男女之事,还请王爷切莫介怀。” 段双河惊诧地咧了咧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绒绒一跃至段长德面上,一屁股坐在正鼻子下方,尾巴一甩一甩,前爪欢快地扒拉段长德密密的头发。 眼见扒出了不小的伤口,便俯下身不紧不慢地舔舐渗出的血液。 段双河原先万分焦急,待到看见了段长德渗出的血迹 ,立马哑然失声。 青幽幽的粘液,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会储存着这样大量的蛊液呢? 咸腥微酸的臭气缓缓弥漫周身,莲蓬耸耸鼻尖,轻轻使了个小咒。 段双河仿佛没有嗅觉一般,缓缓步至段长德床边蹲下,又伸手握住段长德无力的手掌,拖在颚下十分认真地仔细描摹。 莲蓬侧目。 这父子情深,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呢? 白绒绒一技在手,天下我走,拽地几乎二五八万。 再如何不济,他也算是通了灵的小妖精,凡间的普通蛊虫,虽说穿的沸沸扬扬十分夸张,到了他手下到底是不够看的。 白绒绒舔了个肚皮溜圆儿,段长德许是失血过多,面色几乎青白,可到底是起了些反应,正在难受地大声喘气,虽说是在睡梦之中。 段双河又气又急,手足无措,莲蓬担心他好心办坏事,连拖带拉地拽他一并出去了。 “东西呢?” 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莲蓬凑在段双河耳边,用一旁的东方听得见的嗓音悄悄发问。 段双河还未从忧郁中苏醒,闻言十分落寞地朝段长德方向瞥去一眼,然后又不紧不慢观察了下四周,见确实没外人了,莲蓬也无意然东方躲开了,才稍稍提起些紧张来—— “虽不知前辈要她做什么,在下这里可是好心劝告过了,林氏的那一堆亲眷可不好惹。当年若不是被逼无奈,在下也不会容许她和德儿呆上那么些年。” 东方听了个半懂,这事儿竞和林婉容还有联系么? 莲蓬一皱眉,颇有些不耐,事实上,除了东方之外,大多数人对他太过啰嗦,他都是这幅模样。 “少废话,买卖买卖,就讲究银货两讫,现下我银子付了,你货,难不成打算抵赖?” 说罢这句,莲蓬面色已然阴沉下来。 段双河想不到竟有人变脸如变天一般,一时竟真被吓了个正着,慌忙摆手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前辈那里的话?可真是冤枉了。我吩咐人将他绑在了后阁,刚刚那些话,不过是例行劝告,想必凭着前辈的本事,是断不会惧怕这些的。” 第三十一章 莲蓬跟着东方一块儿哼哼,果真是当官儿当久了,这马屁拍的比普通人刻意多了,饶是莲蓬这样的二百五,也着实得意不起来。 段双河担心莲蓬发难,当即挥退了左右的侍婢,领着二人七拐八弯,竟从段长德这间看似最里头的小院儿里,又找了条更深的地道! 莲蓬弓着腰,地洞内有些狭窄,却不昏暗,连璧上镶嵌了数量可观的夜明珠,闪着柔柔的冷光,照的地道内犹如初晌的黄昏。 地上有斑驳的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前头段双河很得意地介绍了一路,原来此地竟连着炉少见的温泉眼,段长德自小爱这些花里胡哨的,段双河砸了大量人工物力,好赖在前两年才修好这一条密道,只打算当做冠礼,赠给段长德潇洒把玩。 哪知道正是此时,半路杀出了个林婉容,口蜜腹剑,偏偏貌似天仙,哄得段长德不知南北,闹得父子二人日渐疏远,这礼物便一直搁置在这儿,即便是段双河,也没来过几次。 “您看--” 段双河指着墙壁边上堆积的圆滑的卵石,笑道:“德儿自小便喜欢这样精致细腻的玩意儿,别看这石子普通,可都是轻挑细选了的,大多花纹奇异,放在外头虽不是价值连城,可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莲蓬对这些瑰奇没什么兴趣,东方倒是看出来些,正想拾起枚把玩,却见身前的莲蓬一个趔趄—— 东方赶忙甩下石子上前搀扶,莲蓬脚磕着大石,一时步伐不稳,重心难寻,这一扶,莲蓬半个身子便被扶进怀里了。 触手肌肤温凉,扑鼻有清雅莲子沁香,东方一怔,这不是那日越轨时嗅到的香气么? 难不成……这不是林婉容身上的? 那就是……这是莲蓬本身的体香? 思想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莲蓬看在眼里几乎越来越可爱,鼻腔中的幽香立时便叫东方心猿意马起来。 莲蓬脚底发麻,背后有胸膛依靠,自然也不慌乱,十分随意靠在东方臂环,背后靠近东方心脏处的地方噗噗噗如同鼓擂。 莲蓬大惊,马上旋过身上下其手开始检查东方身子:“这可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心跳那么快?可是里头闷热,你受不住了?” 软软细细的手掌贴在胸膛……哦哦哦……到腰腹了……怎么屁股也摸…… 东方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佳人主动福利。 莲蓬看他不说话,更是着急,一着急 便要去扒东方裤子。 “哎哎哎哎——” 东方赶忙拽住自己裤腰带,这可不成,再不阻止,好好的温情便成了春宫戏了。 东方倒是不介意,可……前头还有个外人呢! 东方呵呵一笑,顺势便将莲蓬搂在怀里,凑到颈边深吸一口气,然后轻笑:“你这是什么毛病?裤子也能是随意乱脱得?” 东方显然没注意到,自己与莲蓬之间的氛围和相处,慢慢已有了些难以忽视的改变。 不解风情星人莲蓬一下从东方胸膛挣扎站直,抬起右手捂着自己耳根使劲儿揉搓两下。 痒痒麻麻好不习惯,莲蓬心下疑惑,既然已经和好,东方为何又再次做出这样道歉的举动来…… 这番举动看着东方眼里,自然又多了几分拒绝与羞涩,东方有些难过,又有些欣喜。 可是这份感情,不消说莲蓬,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做好接受与发展的准备。 若是如此,那么便如同眼前这样,顺其自然,也没什不好的。 已经走了许久,脚下能听见石子磨砺的沙沙细响,段双河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已经是一片豁然开朗之势,能听到潺潺水声,以及清脆的鸟啼。 东方亦有些惊奇:“咦?这深山中的洞穴,居然还有鸟兽在么?” 段双河亦是不大清楚的模样,只是笑道:“兽确实不曾见过,这山洞十分奇怪,往里走你便晓得了,我若是直说,也没了那份好奇的福分。” 东方挑眉,抬手轻轻搭上莲蓬肩膀,轻声提醒道:“前头黑了些,注意脚下。” 段双河只是神秘地笑。 不过数十步,眼前的景色便让东方乃至莲蓬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艳。 触目是刺眼阳光,莲蓬抬手欲遮掩,头顶立马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莲蓬寻掌望去,东方眼中带笑,温柔的看他。 莲蓬翻了个白眼,这什么毛病! 山洞高达几乎百丈,莲蓬抬头望去,能看到头顶不大的出口,山洞显然是上窄下宽,呈火山之势,山岩连璧离奇的生长着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植物,葱葱茂茂,叶面之间洒落下点点金黄的日光。 莲蓬有些感叹,这样的鬼斧神工,真就是叫来了西王母,只怕也做不出来。 洞顶正下方便是一枚深潭,碧幽幽的潭水深不见底,却异常清冽,莲蓬伸手欲触 ,被东方拦住:“别碰,担心寒气入体。” 莲蓬摇摇头,又在东方眼皮子底下离奇地从腰间的小荷包中变出个小葫芦来,咕噜噜装了半天的潭水。 东方看着水面上停不住的气泡,嘴角有些抽搐:“这葫可真不小。” 莲蓬笑:“那可是,这谭子里可是好东西,我……” 站在前头的段双河有些挫败无语地看着后头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忍不住出声:“我说前辈,在下知道两位感情好,不过这个时候……您二位到底是来干嘛的?” 东方嘴角抽搐两下,拽了莲蓬起身,无奈道:“真是……抱歉了。” 段双河已经不寄希望能与他们沟通,摆摆手便带着一脸的被蹂躏后的悲凉继续往更深处走。 最终停在一扇颜色迥异的石门前。 莲蓬看着石门上凶猛狰狞的虎头雕塑,再对比门被打开的一侧处能看出些端倪的狭小空间,看向段双河的眼神几乎实质。 你究竟是有多恨她啊!!!外面儿那么大的地儿!你非得把她挤成个丸子,塞到这种地方!!!!你个变态!你至于吗!!! 屋内小的不可理喻,成年男子的绝对躺不进去,也就是林婉容瘦小,换了别人…… 林婉容额头红肿,看去是被钝器击打,莲蓬蹲在地上给她验了验伤,显然是外行干的。 而这个外行…… 莲蓬鄙夷的看了段双河一样,除了他,还可能有别人么?!真是奇怪,难不成公公与儿媳之间的矛盾,比起婆媳还要暴力血腥些? 林婉容昏地像头猪。 莲蓬甩了她两个嘴巴子也没叫醒她,对于莲蓬这样不怜香惜玉的举动,身后两个大男人的表现分别为—— 东方:“打得好打得好!要不是有亲属在!劳资也要来两拳!” 段双河:“你真是……太心慈手软了……” 莲蓬看了个大概,起身时面上带着些奇异的表情。 段双河是不会在意这个的,只是关心道:“你们把她带回去,不会再放她出来了吧?” 东方大惊:“谁?谁要带她回去?” 段双河的吃惊显然不比东方少,二人便开始对峙。 段双河:“你不是吧?现在想反悔?林氏那一门疯子,难不成回去会和我讲道理么?” 东方:“胡闹!我什么时候答 应带她走?她有什么用?” 段双河瞪大了眼睛:“前辈的红口白牙,分明答应了的,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用!反正!现在,她是你们的了!” 东方不可置信地挑起眉,正想给这个胡言乱语的劳什子王爷一个教训,就听见莲蓬开口:“你们吵什么?我说了带她走,骗你们做什么?” 这下矛头立马转换,东方满心郁愤,倏然回头看他:“不过是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莲蓬被这话问的呆愣一会儿,随即转头看向段双河,用眼神示意他回避。 段双河识趣地耸耸肩,扭头立马不见踪影。 东方喘着粗气一脸等解释。 莲蓬看段双河走远,一下鬼头鬼脑四下张望起来,也不去管地下横尸的林婉容,也不去注意一脸怒容的东方胜,弯腰将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墙壁上。 莲蓬回头看着东方,双眼熠熠闪着光。 “先别管她,我发现个有意思的地方。” 说罢,也不管东方一脸的阴郁,拉了他的手臂便蹲下细细寻摸。 东方冷眼看着他,余光看到林婉容睡得娇憨,心下生出几丝灰败。 然而解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全然不是他的脑子能够想象的了。 不知莲蓬是摸到了哪处,不过眨眼之间,隆隆的巨响便响彻耳际。 待到回神,东方惊然发觉到,自己二人面前的石壁,竟不见了!! 莲蓬却是淡定的很,拉起未回神的东方,自己敲了敲有些发麻的双腿,很快便朝内跑去。 第三十二章 “等等!” 东方回神地很快,不过眨眼之间,便立即在脑中闪过利弊:“段双河未走远,若是叫他看见我俩私探他……” “无妨无妨。” 莲蓬一句话打消他顾虑:“我在外头贴了八卦阵,他想进来,还远得很呢!” 说罢拉着东方,跑得更快了。 洞内十分寻常,就好似普通人家堆放杂物的内间,三三两两堆放着积了厚灰的木箱。 东方拍拍手,取来帕子包着箱盖一打开—— 入眼是灿灿的黄金。 东方瞳孔微缩,自己只怕是无意中来了了不得的地方了。 莲蓬没心没肺,依旧在室内的墙边敲敲打打。 东方无语到:“别忙活啦,我看这外间的杂物已经很是金贵,怎么还能找出……” 话音未落,莲蓬便再次推开扇很不显眼的青石板。 东方:“……” 这难道是皇族的怪癖?喜欢打环环相扣的深洞?狡兔三窟么? 莲蓬前脚踏进,不出一个呼吸,便惊跳出来,大叫一声。 东方立马放下一切杂念,慌忙奔过去,搂住他高声询问:“怎么怎么?伤到了哪里?” 莲蓬瞪着眼,一脸的惊奇赞叹,东方问到第二遍,莲蓬忽然拽着他的袖子满脸兴奋:“里面……有一个很美的……” 东方闻言皱眉放下他,面带不满的推门去看,他还不相信了,什么人能得到莲蓬这样的夸奖。 “……的玉块儿。” 莲蓬后半句话孤独的飘荡在空中。 东方没能回神。 这确实是太过令人意外的一幕。 大门之内,有一满身仙气的女子飘然起舞,掌下的宝剑杀气凛凛,女子却生的沉鱼落雁,这两厢极端对比,所产生的震撼,也只有正处于剑尖所在的东方能够了解。 这惟妙惟肖的绝世美女,却竟是由一块美玉浑然雕刻而成,不见一丝缺憾与疏漏,神态动作,气质神情,无不忿然欣欣,逼真无比。 莲蓬再次进屋,就看见东方这样一幅惊叹与赞服的表情。 莲蓬轻哼,方才还说自己如何如何,实际上你自己比谁都没出息! 莲蓬胸口酸酸涨涨浮起种难以形容的情感,这显然然莲蓬敏感地不安起来。 最明显的表现就在于,莲蓬立马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转而翻来覆去地开始搜罗东西。 东方回神,便瞧见莲蓬弯着腰掏弄得不亦乐乎。 东方无奈地在雕像前拜一拜,口中喃喃道:“我这兄弟最不懂事故,还请仙人多多谅解莫要见怪……” 东方低头,玉像脚下有一烟青色蒲团十分抢眼。 这倒奇了,难不成这雕像,供奉的竟是神佛不成 东方正想探个究竟,却听那边莲蓬惊呼一声,随即直起腰身,旋身看来。 东方挑眉:“怎么?” 莲蓬眨了眨眼睛,忽然抛过来样东西。 东方从不防备他,此刻亦是反射般接过,嘴上还有些宠溺地埋怨道:“你看你……多大的人了,竟还总玩些孩子的游戏。下回……” 东方的话显然没能说下去。 因为手里的东西真正镇住了他。 那是一本枯旧发黄的小册子,装订的十分粗糙,封面画着副随性地涂鸦,依稀能看出女子妖娆身段与美貌,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册子的右边儿,整整齐齐写着一排大字! 《小无相功》 东方无言了。 莲蓬这手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随便翻找,居然也能找出这样了不得的东西! 东方立马将玉女甩在脑后,三两步走到莲蓬那面,一并翻找起来。 东方的运气很好,什么有用的也没找到。 东方茫然蹲在地上,抬手抚上胸口保存着葵花宝典的那条布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这意思是…… 莲蓬在他身侧蹲下,笑嘻嘻道:“多好,我留意许久了,就听人说镇南王府有地道,却从没人找到过,我们运气实在不差,这门功夫,应该挺合适你体制的。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成个高手呢。” 东方轻轻撇头看他:“你今日来这里,莫不是为了替我寻秘籍来的?” 莲蓬瞪大眼,理所当然道:“当然不是了,我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密室,瞎蒙的罢了。” 东方嘴角抽抽,正想答话,却听他继续道:“我这次来这儿当然是为了林婉容啦!你不是说出来找蛊师么?我不认识什么百鬼子,但是林婉容身上同样有蛊王的气味,若说下蛊,她应该也很有些手段,你们说话便要回去,没带个交差 的算怎么回事呢。” 东方一时怔愣。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东方眨眨眼,有些飘然的出口问道:“难不成……你同林婉容那样亲密接近,竟是为了我的原因么?” 莲蓬莫名其妙皱眉,道:“当然啦,不然你以为呢?林婉容那个性子,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东方张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出声。 ——你这份情意,我东方胜起誓,必然永生不忘! ************* 顾长安收拾好一队人的干粮与包袱,小心翼翼地绑到最最中央的车板之上。 熊瞎子抱着壶酒,背对着顾长安,奢望能够找一个顾长安翻不到的地方藏起来,被顾长安一脚踹在腚上。 顾长安破口大骂,熊瞎子慌忙躲藏,一伙人乐呵呵看着热闹不厚道地取笑。 东方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埋着些遗憾不舍与感伤,“你真的,不跟我们走?” 莲蓬有些慌乱地低头,这样让人无法捉摸与把握的感觉,总想让人快快逃开。 莲蓬轻笑:“不过暂别,你我二人还可书信来往,又何必做出这样生离死别的模样?日后有缘,自然会再次相见。” 东方有些不忿:“路途不远,你又没有旁的忙活,便是随我们去玩一趟又能如何了?” 莲蓬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说什么? 说,我不是不想去,可是,为了避开你,我不得不不想去。 亦或是,若是日后对你,再不出现那样失控的,难以捉摸的情感,我自然会前去看望。 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罢了,说了,那么,仅有的那一点交情,那一点友谊,必然消失的无踪无影。 届时,难道又真的比这样至少亲密无间的状态要好么? 莲蓬释然一笑,抬头凝视东方比之自己更为复杂地双眸,开口轻轻道:“一路小心。” 他凝眉有些惘然地沉静了半响,忽而伸手抚过东方垂在胸前的乌发,面色有一瞬间的动摇与不定。 莲蓬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依旧是清澈的,冷清的,那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睛带着微微的柔和,莲蓬脸上很少能看见除了冷清之外的表情。说了一句另东方费解了数载的忠告—— “即便是走投无路,也不要 太过轻率地作下决定,你记住,无论如何,我会帮助你。” 第三十三章 万历十八年,正是漫天鹅毛纷飞时节。 腊月将近,扬州城内外依旧如同往昔繁忙,雪花堆积在地上,集成厚厚的雪层,行人深一脚浅一脚,边走边咒骂。 啪! 只听惊堂木震天颤,夫子巷一久负盛名的客栈之内传出说书人嘶哑的述讲—— “且看那东方不败一凌步旋身,钻心龙抓手倏然使出,任我行提防不及,只得瞪大了眼睛……” 底下一堂子听客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人手一壶清茶,听得如同身临其境。 掌柜的扒拉着算盘珠子,小二抹完眼前的板凳,抬眼看了看天色,面上一变,赶忙回身提醒道:“掌柜的,您看这天色可是要进晌午了?” 掌柜的闻言抬头一看,立马惊觉跳起,三两步窜到门口探头查探一番,伸手抹汗:“今儿生意太好,我都忘了时辰,快去将那大老爷惯喝的毛尖取出来,然后去找干净的雪水!快去!” 二楼,堂坐。 说书人一瞪眼,唾沫星子一串串飞溅开来。 临窗坐着一桌男客,各个身欣体长眉清目秀。 看去像是打头的男子一袭艳色红袍,头顶碧玉紫晶观,细细的东珠链自脸颊滑下,没入衣领,衬着他肤色更显白皙。 男子不紧不慢饮口茶,微微皱眉,似乎很不满意茶叶的品质,却没说出口,双眼似笑非笑看向楼下匆忙的掌柜。 “你们说,是什么人要到,才能让这掌柜的如此殷勤备至?” 外侧的青衫男,比一行人看去都要健壮些,立时躬身答道:“想必是扬州城内了不得的大户,教主若是有意,属下这便去打听。” 红杉男子淡淡瞟过去一样,让那青袍男心下有些忐忑,赶忙躬下身子不敢再多言。 “哼,” 茶饮尽,轻搁置桌面,取来一枚茶果,红衫男子轻笑一声,眼中却不带喜色:“杨总管总是这样自作聪明,可怎么好呢……” 青袍男子惊得瞳孔一缩,随即明白自己又一次献错殷勤,慌乱的同时不由又在心中腹诽,教中人只看到自己在教主身边随身侍奉前途无量,又怎么知道往日里冷静威严的教主,私底下却是这样的喜怒难辨呢。 “教主怎么了?” 正对面靠窗倚着的青年无辜的转过头,听书听得入了迷,竟没发现眼皮子底下由出来这一档子事儿。 自从五年前回教,前教主不明缘由地与东方闹翻,反被谋篡开始,东方教主便慢慢从从前的开朗变成了这幅模样,武功也是突飞猛进,可是与自己一等的往日兄弟之间,却好像再回不到亲密无间了。 莲蓬前辈为什么没有与教主一起回来,实际上到了今天他还是想不明白,私底下不是没有问过,可是当东方还是香主时,听到这个问题便只会沉默与叹气;到了后来,他成了万人之上的教主,再听到这个,只会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了。 从那过后,自己就知道,这个东方,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一起吃酒喝肉的兄弟了。 青年疑惑问出声,东方亦是喜怒不变瞟过来一眼,抿着嘴有些不虞。 “杨莲亭,你说。” 青年见眼前人不搭理自己,也不敢再问,矛头调转,指向那青袍男。 杨莲亭有些为难的看了自家教主一眼,心下捉摸不定,只得愈加恭敬地对青年道:“顾堂主恕罪,属下方才听闻教主苦恼,便自作聪明寻了个馊主意,让教主不快了。” 顾长安放下手中磕了一半的瓜子,偷偷用余光瞟了自家教主一眼,一样不敢再放肆,教主想必是…… 又想起了那个人吧。 正心中猜疑不定,顾长安便见自家教主脸色更加不好,似有什么不可忍耐之事骚扰,皱眉拂袖起身,大步便朝楼下走去。 行至门口,东方犹疑地停下步伐,遥遥朝天边望去一眼—— 这地方,总有种,让自己思念的,不安的,悸动的味道。 东方低下头,骄矜一笑,眼里满满的全是惘然与沉寂。 自己费尽心机,取得教主之位,这么些年的人力物力,却寻不到对自己来说最为重要的东西…… 真可笑。 东方不愿再沉湎,亦不管身后之人是否跟得上,一挥衣袖,身后的披风滚起艳色的浪袍,抬步三两个轻移,随即跑出客栈的顾长安与杨莲亭便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二人无奈对视一眼,搜寻而去。 前脚一行人刚刚隐入人群,后脚掌柜的便迎出门外,遥遥望向街边那头。 簇拥的人群缓缓挪出条空挡,依稀能听见有人惊讶的赞叹与好奇响动。 掌柜的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赶忙吩咐小二将店内准备好的红绒布取出来,长长的自门外铺设到对门口,扫撒清净。 “来 了来了来了——” 掌柜的轻呼一声,二人急忙迎出门去。 从人群那端,缓缓驶来顶素色软轿,八人大抬,前后侍卫家丁簇拥环绕,有侍女一路随行,皆生的端庄美艳,各有千秋,古旧的小巷立时便蓬荜生辉起来。 轿子晃晃悠悠驶来,停在红绒地毯正前方,侍卫已将看热闹的百姓们隔离开来,掌柜的此时立马殷勤地上前招呼—— “哎哟~莲庄主,您可算来了,小老儿在这盼了一天,铁口书生已经在里头热好了身,正候着呢!” 轿前的侍卫一把将他拦在五米开外,掌柜的也不恼,反倒摸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笑。 轿边的侍女提着羽扇捂嘴轻轻一笑,银铃般的声响几乎酥了临近所有男子的骨头,纷纷在心中嫉妒轿中之人艳福不浅,再看身边的那些个随行女官,哪一个不是天姿国色?! 女子笑罢,软软开口:“胡掌柜可是难得的明白人,倪虹,给掌柜的包封利市,就取……公子三月刚到手的那枚极品东珠罢。” 掌柜的双目圆睁,话也说不清了,只知道弓着身子一个劲儿的谢恩。 果真,讨好了这扬州城闻名的莲庄主,便是一生懒怠松懈,也不必担心手头赤字了。 女子不咸不淡抿嘴代替自家公子接下,随即转身弯腰对着轿子里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 轿帘外侧裹了珍惜的貂裘,即使是小富之家也视作珍宝的东西,轿中之人竟好似一点儿也不明珍贵,用在了这样的地方。 掌柜的遥遥听见男子清脆的嗓音,随即,轿后的几名侍女都上来了,方才一直主事的女子弗手轻轻掀起轿帘,随即便有人殷勤地上前预备搀扶。 入眼先是墨色的乌发,垂顺柔长,自胸前滑落,头戴一顶暗红色的顶冠,日光照耀下水波流转,不似凡品。 男子抬头,面冠如玉,唇红齿白,只是依稀之间,能看出久经上位的威严,脸颊边上有身上滚浪银裘贴服着的软弱绒毛,男子伸手轻抚,皱着眉头,扭头盯着右手边店铺之上的顶檐…… 这熟悉的感觉…… “公子。” 女子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托住男人小臂,浅浅轻笑。 男子转首,低头看到女子的微笑,微微挑眉,随即抿嘴点头道:“无事,不过忆起了从前的故人,不过想必他也不在这里。” “哦?故人?”女子做出吃紧的 模样,很是可爱娇憨:“莫不是,公子在子衿之前的故人?” 男子微微一笑,点头道:“不提这个,先忙活了正经的才是。” 女子没得到回答,面上有些僵硬,勉强咧嘴笑了笑,低着头温顺地跟随而去。 掌柜的一甩袖袍,当先大步跑进客栈,高深吼道:“铁嘴!去吃个生蛋润喉!莲庄主到了!!” 然后立马笑吟吟转过头来,谄媚道:“莲庄主稍候,小老儿去把话本儿取来,还劳烦点上一首。” 莲庄主摇摇头,垂眼取过身侧之人奉上的热茶,身子软软陷进软椅中,想了想,道:“还听之前那个,讲仔细些。” 掌柜的直起身,有些呐呐道:“可是莲庄主……那一首,您都听过七遍了……” 子衿眉眼一竖,抬手就要去取腰侧的软鞭,嘴上大骂:“叫你去便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掌柜的吓一大跳,不敢多言,跌跌撞撞就跑上楼去,莲庄主不满地搁下茶盏,眼角斜视那名叫子衿的女子,沉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出门在外的,就不能安分些么?” 子衿眉眼一跳,转身跪在脚下受罚不提。 那头上,铁嘴稍稍定了定神,提拍惊堂木脆响,嘶哑的嗓音缓缓简述—— “且看那东方不败一凌步旋身,钻心龙抓手倏然使出,任我行提防不及,只得瞪大了眼睛……” 莲庄主唇角轻勾浅笑,举盏啜饮,翘起一只脚微微摇晃,点点头似是十分满意。 呼哨,却又拧起眉头,扭头紧紧盯着二层临窗的那桌木椅,眼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又绽开了笑意,只是这一次,却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扬州鲁杨桥,正靠东海烟贩码头,日日船来人往,闹声喧嚣,是支撑扬州税收的命脉所在。 码头处的上千名工人正忙碌地搬运着出港的货品,远处海天平波一线,沙鸥俯冲而下,落到岸边的监工臂膀之上。 监工肩膀一沉,好笑地拍拍鸟头,四下环顾一番,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似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哇——” 顾长安张大嘴巴,满眼的惊诧。没有到过扬州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到看见一大批红毛绿眼的鬼子在眼前晃晃悠悠是多么让人惊讶的一件事。 东方嘘口气,海风凛冽,拂起他翻飞的红袍,恍若黄昏的红霞,霸气又飘渺。 东方皱眉看向顾长安,撇撇嘴有些觉得丢脸,教里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二货…… 杨莲亭上前一步,微微弓着身子,探头细声询问:“教主,这地方人多嘴杂,又不甚干净,若有要事,还是叫属下代劳吧?” 顾长安撇撇嘴回过神,斜斜朝杨莲亭那儿瞥去一眼,不屑地很。 这个小人,只会在教主面前卖弄忠心溜须拍马,在普通教众跟前,狂地什么似的,不就是仗着有个当过总管的爹么?说来杨老总管也真是可怜,唯一的独子,竟还是个这样的德行。 寻常时刻,东方不败还是愿意给杨莲亭留上几分薄面的,毕竟他父亲为日月神教鞠躬尽瘁,不可谓不忠心,这杨莲亭虽说心思不正,可势单力薄又胆小,左右做不出什么坏事,竖块招牌也无不可。 此时闻言,东方虽说不大想搭理他,可也没故意吓唬,只是板着脸轻轻道了一句:“杨总管未免管的太宽……” 杨莲亭吓得立马缩到后面,不敢出声。 “长安。” 东方低头沉思片刻,随即唤道。 顾长安立马噤声听言。 东方皱皱眉头,背着双手面朝大海,海风吹起他垂顺的黑发,乎烈烈贴在颊边。 “我今早听见信鸹的声音,可是教中有要情?” 顾长安上前一步,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倒是没什么很重要的,不过是有两个华山弟子出门修行,又遇到了不测,岳不群那老匹夫寻了个机缘,又开始抨击神教罢了。” “哼,” 东方冷笑一声,撇撇嘴一脸不屑:“这招数都使了千百遍,那伪君子倒是舍得,居然用 了自己的人马,苦肉计么?” 顾长安摇摇头,又说:“并不是,童长老派了探子调查,岳不群确实震怒,可这伤人者……” 顾长安踮脚附上东方耳际,轻轻道:“桑长老猜测,是嵩山派的人做的。” “哦?” 东方颇有些意外地挑起眉,随即笑开:“这可好……那老匹夫到底不敢闹开,随它去吧,左右教中又不差这几条人命,只是这一次——” 他掉头有些阴阴地盯住顾长安:“若是你再因为旁的缘由坏了事,可别管本座再不讲情面了……总得好好惩治惩治你。” 顾长安讪讪地嘿嘿两声,不敢多话,捂着嘴便退了下去。 不过就是下山时吃撑了睡过头……教主莫不是要记挂着一辈子了…… 杨莲亭被忽视半响,又看那平日里很叫自己看不起的顾堂主与教主处处显亲密,颇有些不甘,寻了个机由便上前插嘴道:“教主,海风咸湿,日头那么大,只怕不宜久留……” 东方不咸不淡瞟他一样,仰头抬手望一望天际,日头将将过半了,于是转身道:“很好,这便回吧。这海港看去很是昌盛,想必主家亦是不能小瞧,顾长安,你去打探打探,扬州最大的商户,姓甚名谁。” 顾长安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道:“教主,这事儿我早便知道了。昨日去的那间客栈,咱们走时,就听闻到后脚有大人物要来,属下心里好奇,便去打探一番,说来,这人大概教主也曾有听闻过。” 东方扭头看他,挑眉,示意他继续。 顾长安接着道:“那可算得上是个大人物了。教主,三年前五岳论剑,您可还记得,半路杀出了个万寿山庄?” 东方张张嘴,眼神一瞟,似有些深思:“可是那个……傲气无状,支使自家下人将左冷禅扇了十个耳光的万寿庄主?” 顾长安扑哧一笑,捂嘴道:“正是正是!教主您有所不知,那件事情一传扬出去,不知道多少的江湖中人大呼解气呢!嵩山派平日里太不会做人,竟积累下那样多怨气。” 东方不理他的调揩,反倒是杨莲亭有些不甘寂寞:“竟有这事儿?属下那时正在西域历练,不过知道个皮毛,嵩山派已然成了这样么?难不成,这万寿……万寿?朝廷也任他去?莫不是是朝廷的走狗??” 顾长安瞪他一眼,厉声道:“别瞎说!这万寿庄主该是个奇人,手下高手成群,富甲天下,扬州的盐运生 意,九成都在他的手里,人家脚底下的泥沙,托起一把,都能攥出油来!” 杨莲亭呐呐闭嘴,又听顾长安接着道:“左冷禅先前也放出消息,说这庄主是朝廷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江湖中人又不是傻子,朝廷的态度清楚着呢,那可是敢怒不敢言,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不过技不如人,人家现在不一样活的好好地?” 东方:“少废话。” 顾长安赶忙继续正题:“这码头的生意就在他的手里,据悉此人还和关外的西夏与大理有些联系,既不过问朝纲,也不涉足江湖,算得上奇人一个,再问多的,也没人愿意讲了,至于年龄姓名,更是一概不知,不过扬州城人见了他,多半是称呼一句‘莲庄主’的。” 东方一下掉过头看他:“莲庄主?哪个莲?” 顾长安嘟着嘴摇摇头:“不知道。” 东方停下步子,低着头陷入沉思…… 这万寿庄主的威名自己亦是有所耳闻,不过就是这两三年的时间,便几乎传遍大江南北……而且……他姓‘lian’。 会是那个莲么? 这样想着,他又有些颓然地摇摇头。 若真的这样容易就能找到,也不至于这四年多时间都白费功夫了。 唉—— 东方轻轻叹口气,又想: 反正这一遭出来就是为了拉拢实力强劲的合作伙伴,扬州的生意也是需要改些变动,既然人选合适,倒不若前去拜访一遭,就当混个脸熟,也无不可,若是颇合心意,说不定日后扬州的生意,也能多些发展。 东方点点头,决定就这么办。 “你们两个,回去把客栈里的都给叫起来,收整收整,用过午膳,便去万寿山庄拜访这位……莲庄主。” 顾长安眼睛一亮,躬身告了句罪,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杨莲亭恨恨地一皱鼻子,趁机上前道:“教主,这顾堂主实在是……” 东方不耐的瞥他一眼,迳自走远。 扬州苏子外郊。 连绵的山峦环侍其外,密林郁郁葱葱,青翠娇艳,上有斜阳一抹,红粉嫩绿,霎是神怡。 这便是扬州城远近闻名寸土寸金的‘官寨’。 所谓官寨,实际并不是官员居住之地,这里大多是公主皇帝与王爷们修建的行宫,平日里避暑度假时赏玩,各有趣意。 身家殷实些的,也多半挑着这地方留顶院落,想着也许偶然之间,便能搭上皇家这顶顺风车,从此便扶摇青云。 美人峰下最最富饶的一个地段,便坐落着这一片住宅之间最大的山庄。 万寿山庄。 “莲蓬啊~~~~” 少年清脆的嗓音远远传来,伴随着“当当当”的锣鼓嘈响,在悠闲而静匿院子里,分外引人注意。 院中主宅,里间的红螺飘青四柱大床上,窝着名睡得香甜的青年。 锣声传来,青年眉头不高兴地皱起,嘟着嘴,翻身侧向墙壁,闭上眼只三秒不到,口水便缓缓蔓延开来。 房门哐当一下被踢开。 掀起的威风缓缓拂起嫩绿色的床纱,床纱甚是轻薄,几乎可以透着紧密的孔眼,看清楚床榻之上侧卧的身形。 “当当当!!” 少年变本加厉地将锣鼓靠近青年耳边,用敲击,嘴上不停叫唤—— “快起来啦啦啦!!!!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啊!!!都晌午了啊啊啊!!!爹爹逼着我二更天便起身!凭什么你就睡得那么香啊啊啊!!话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睡觉的啊!!” 穿上青年不安地抓紧被褥,嘟着嘴闭眼哼哼两声,才不甘不愿地叹道:“……红蝎,你怎么又来了啊……” “哼,”红蝎冷哼一声,抬手掀起莲蓬身上的锦被,叉着腰大骂道:“我吃撑了!行吗!你看你的口水!咦——” 红蝎捂着胸口,撇嘴大声抱怨。 ? 口水? 莲蓬保持着姿势抬起袖子一擦,果然哗啦啦的全都是。 莲蓬嗅了嗅,头微微抬起看了红蝎一眼,又一下子放松的靠回去,闭起眼睛道:“我说了不吃葱烤鲫鱼你偏叫子衿做!吃得我的嘴臭死了!” 红蝎:“……” 你自己不漱口,居然还怪我么…… 昨天的一整条鱼,明明都是你吃的! 第三十五章 “教主。” 顾长安退后一步,看着面前宏阔的朱漆铜门喃喃感叹道—— “这……是住人的地方么……” 这明明是皇宫吧…… 显然这样想的并不止他一个人,熊瞎子杨莲亭面上同样有些呆滞。 毕竟,普通住家接近两丈高的富贵铜门,着实不多见,扬州城外的连绵城墙,也不过一丈半的模样。 东方显然看起来要冷静的多,他木着脸一把把顾长安的大脑袋推开一边,上前两步,又忽然停下。 “杨莲亭,去递拜帖。” 杨莲亭惊喜地一哆嗦,活似尿急了没处排污似的,看的一旁憨直的熊瞎子也不由地挪开两步。 杨莲亭殷勤地三两步跨上前去,使劲儿地拍击门上的铜环—— …… 太重了,拍起来猫叫似的。 顾长安不屑撇嘴:“哼,三脚猫。” 东方不耐的看向熊瞎子,使了个眼色。 熊瞎子天生神力,此时用在了敲门上,也算是对口专业,弄出的响动好歹比杨莲亭要高了一个档次。 大门缓缓拉开,顾长安急切地盼望着能够认识到是怎样的奇葩会把自己家大门做成这样。 一干瘦老头儿映入眼帘。 老头儿黄衣飘飘,眉须长长,穿堂而过的微风拂起他的袍脚,看去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顾长安诧异地看着他的小身板。 老头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抚着胡须哈哈一笑:“客人不必惊慌,开门的自然不会是小老儿,且看。” 门后头步出三四名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各个肌肉纠结肤色古铜,背后都像纤夫般系着粗狂的麻绳,顾长安抽抽嘴角,总算知道这门是怎么开的了。 优雅的尾羽之后总是藏匿着丑陋的鸡腚。 东方一看他发呆,就知道要坏事,心中无奈地叹口大气。 还是杨莲亭有眼色些,上前一步便恭声作揖道:“老先生好。” “这小友倒是有礼貌。”老头儿看去很是满意,点点头回了个礼,杨莲亭接着便说:“我家主人自河北来,恰巧路过贵地,听闻贵府庄主人品不凡,我家主人甚是神往,故特意前来拜访一番,不日就要离开了。” 老头儿还很讲理,闻言也不轻贱也不驱赶,反倒十分热情问道 :“原来如此,不知小兄弟主家姓甚名谁?可与我家主人商议好见面时间?” 杨莲亭有些尴尬笑笑,顾长安插嘴道:“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万寿庄主大名已是四海传扬了,此番当真是神交已久,才会如此冒昧只身前来,还劳烦老先生代为通传一下了。” 老头儿点点头,而后又很认真地对一行人建议到:“那自然并无不可,小老儿现下就去,不过还请客人们寻个茶棚坐着歇上片刻,我家主人还没起呢。” 顾长安:“……” 杨莲亭:“……” 东方:“……” 这管事的究竟是缺心眼还是太实诚?这种话也能往外冒,也不看现下日头是什么时候了……若说这是莲前辈养的…… 顾长安哆嗦了一下,诧异的睁了睁眼睛,别说,还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 “秦叔——” 忽然传出声女子的轻唤,一行人走至台阶,回头来看,从宅子门后,缓缓步出名女子。 女子看去不过二八,样貌娇美,有水乡女子的婉约与柔弱,神情却多少带着些傲气。 女子走近,余光扫到东方一行人,皱了皱眉头:“这是……” 先前那老头儿赶忙侧身回答:“子衿小姐,这是内县来的远客,为求见庄主而来,小人想着庄主应该还未起身,于是叫他们寻个就近的茶馆歇息片刻。” 东方挑眉,冲着这门房的口气与态度,女子想来地位不低。 果然,那女子皱着眉头瞅着他们沉思了一会儿,便不耐地开口道:“费得这是什么劲儿,等过会儿你去报过庄主,莫不是还要派人去知应?真是的,自过了五岳那场乌龙,庄里的外人便日日都换个模样……” 她抱怨了一会儿,又气哼哼道:“罢了,也不必多费工夫,秦叔,你带着他们,去寻个僻静些的园子,等公子起身问过再说不迟。” 说罢扭头斜斜地瞥了一行人一眼,叹口气,甩着扇子轻飘飘走远了。 杨莲亭皱眉小声道:“教主,这庄中的下人好生无礼。” 东方一摆手,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不必计较,不过是个想出头的丫鬟罢了。” 秦叔弓着身子送她走远,又一脸愤愤地回来,瘪着嘴,一副不屑小人得志的模样,嘴里骂骂咧咧的。 看到等在门外的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吩咐了小的去通报, 便领着一行人去寻歇脚的地方。 一路行来,即便是一直冷淡示人的东方亦是有一些止不住的惊叹于好奇。 这宅子的规格与摆设,只怕已经远超了同在扬州的帝府别苑,更别说正门口那恢弘壮阔的外景,即便是这山庄主人与朝廷紧密相关,依着朝廷的习性,也断不会由着下头这样乱来的。 这样一想,又对比着自己咬牙切齿拼来的日月神教,东方竟然离奇地开始怀疑,当初选择与任我行拼个你死我活争口气,是不是做错了…… 你看人过的滋润的! 东方心底微妙地神奇一丝丝的—— 妒忌。 杨莲亭只怕是真的被门外女子的高傲态度气着了,此时竟顾不得上司的脸面,上前步到秦叔身侧,便轻声开始套话,大抵便是关于方才那女子的身份一类的。 这便叫秦叔误会了,他斜眼看向杨莲亭,撇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叫我这老人家怎么说。娶妻娶贤,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就是贪图美色,殊不知有些女子,美则美矣,毫无灵气。” 杨莲亭没答话,又听那秦叔继续道:“你以为她是大小姐那?!呸!咱们这庄子里的大少爷,只有一个胞弟,人正正经经的小少爷也没她那么狂。不过是个伺候在主子跟前的丫鬟,成日里最爱的就是装清高,装富贵。谁知还真有人吃她那套!” 秦叔叹口气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杨莲亭的肩膀,安慰道:“小兄弟,人家眼界可高着呢,你还是歇歇吧,再体贴,没那权势富贵,都白搭!” 杨莲亭不明不白被扣上个小帽,呆愣在原地被众人渐渐甩远,就连一只看他不顺眼的顾长安都有些嗟叹。 这可怜的娃,初恋还没开始,就被打下地狱了。 前头不远依稀能看到个朝这边奔跑来的少年,少年披头散发一边尖叫一边儿逃窜,有马鞭破空的凌厉声响,继而便是男子的怒喝。 东方挑眉,秦叔也停下了,拦住一行人让那少年先跑。 少年所过之地掀起狂风,花草飘摇,身后追逐的男子双目圆睁,下手又阴又狠。 顾长安喃喃站在原地感叹道:“难不成秦叔您这府里教训下人,都这么歹毒么……” 秦叔淡定道:“这可不是下人,这是我家庄主的胞弟,后头追着他的人是小少爷的管家,想必小少爷今日又闯祸了。” 果然须根便听到男子怒喝:“小兔 崽子!谁叫你一大早去找麻烦的!!!啊?!!” 东方哽咽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叹服: “贵府对待门徒,可真是……宽厚。” 秦叔嫣然一笑: “这是自然。” 显然这超出了常理的庄子制度并不能一下子让普通人理解,大伙儿都有些没睡醒的感觉,秦叔领着一行人走进个大的离奇的花厅,安排众人歇息,随即吩咐下人们端上吃食,便借口有事儿先行离开了。 顾长安翘着二郎腿,一边拿着花糕往嘴里塞,一边儿环顾着花厅内的摆设,便有些噎住了—— “教教教主……” 顾长安指着墙上的一副尤记新雪,抖抖索索道:“这不是,王翦的那幅……” 说了一半有些记不住,熊瞎子在后头接上:“《早春》” 顾长安瞪他一眼,又去看东方。 东方探头一看,哟!可不是么,任我行有段时日附庸风雅,逢人便谈这个,可到了也没见过真迹,却被别人挂在会客厅了。 再看看手边小机子上托盘内的精致茶点,人手一杯的极品大红袍,东方心里的妒忌又有点儿萌芽的趋势。 哼,民脂民膏。 没过半刻,居然又来了几个婢女跪在众人的脚边开始煮茶伺候,顾长安坐立不安,神情抽搐。 这等人的时光,实在是难熬,有钱人太奢侈了。 直到日头都有些偏西的趋势,才见到那秦叔晃晃悠悠地跑来通报—— “诸位,我家庄主已经起身,小老儿通报过,庄主说再过半刻便来接见各位。” 一行人都有些无语了,再看秦叔脸上亦是有些微红,秦叔嘴硬道:“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少爷平日里多半晌午前就起身的。” “咳咳……” 东方咳嗽一声,面上微郝,抬手道:“这是自然,春困嘛。” “少爷,您注意着脚下,我瞧您这披风还有些长了,待会儿见完了客,脱下来,子衿帮您改上一改可好?” 外头远远听见女子呢哝软语,带着南方的骄矜与尖细,东方一下子听出来,正是在大门口碰上的那名颇为高傲的婢子。 既被她称呼为少爷,想来也只有一人了。 秦叔往外张望一下,赶紧道:“小老儿先出去了,庄主要来,冲撞了总不太好。” 东方点点头,杨莲亭上前给塞了枚银锭,一行人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东方面上带上疏离而礼貌的浅笑,大门被轻轻推开。 东方:“……” 第36章 加更! 屋内昏暗,唯有门外阳光刺目。 屋外缓缓逆光步入一名男子,身形纤长,热烈的日光给他的轮廓静静的镀上微微银光。 东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几乎如同压缀了千斤重的大石一般,疼痛感剧烈难挡。 这身形…… 虽说高了瘦了,可那种发自内心的悸动…… 东方伸出手,缓缓迈出一步,使劲儿地眨着自己的眼睛,生怕只是一个呼吸,眼前人便会悄然而去,不见踪迹。 “……莲蓬……” 步入屋内一瞬间的昏暗显然让莲蓬有些眩晕,他眨眨眼睛,刚回过神,便听见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那个梦里时常出现的,纵容的敬畏的无奈的,什么样的都有。 却都不如今天这样清晰。 莲蓬茫然地张着嘴,缓缓侧头看向东方的方向,瞳孔涣散,显然还未恢复精神。 “东……东方” 东方不败点点头,满心悸动与亢奋,浑身有些瑟瑟的抖—— 出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力与资源,寻找了将近四年……本以为今生今世,只怕只能够在梦里相见。 却不料…… 东方咽了口口水,出口欲言,却发现声音变得有些酸楚与哽咽—— “莲蓬……这些年……我,我……你,还好吗?” 东方张张嘴,却不知该讲什么,话说到一半,赶忙改口问候。 莲蓬茫然地看他一眼,又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子衿。 “……啊?” 莲蓬缓缓吐出口浊气,在东方上前拥住他前一秒毅然转身—— 东方:“……” 莲蓬捂着额头,眯着眼看着刺眼的阳光,一个人喃喃自语道:“怪了,今儿怎么把梦做得这么清楚……子衿身上的汗臭都能闻到……真是邪门……” 说罢,他晃晃悠悠便半眯着眼准备出门,一旁的子衿原先还有些好奇自家庄主与今日来的客人有什么关系,听了莲蓬后半句话,脸已然一片菜色。 东方:“……” 东方闻言,心中淡淡升起股欣然与喜悦。 他这样说……难道是,从前也梦到过自己么?就想,就像自己梦见他一样? 眼看莲蓬已经跨过门槛,东方还未回神,顾长 安可坐不住了。 顾长安一跃而起,大声嚎叫道:“莲——莲前辈!!您可别走啊!!” 顾长安三两下跑到莲蓬身边拽住他的袖子,期期艾艾地哭诉道:“教主这几年找您都要找傻了,每日一睁眼便要去鸽棚看有没有您的消息……您……您怎么会出现在扬州?” 莲蓬扭头看他,嘟着嘴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让顾长安惊慌失措的真心话—— “顾长安怎么比梦里还要二了啊……难不成……” 后头咕咕喃喃的就不是他能听见的了。 一行人看着顾长安如遭雷击的呆滞表情,不约而同地一致撇嘴,杨莲亭尤其卖力:至于么,还那么震惊,顾堂主你二的事情,只怕除了你自己,全教人都晓得的吧。 “呵——哈哈哈” 东方从思绪中回神,勉强找回些自己的理智,此刻闻言便轻轻笑出声来。 果然是他,除了他,没有人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可爱。 东方上前两步,挥手拂开讨人厌的顾长安,伸手如从前那样轻轻揽住莲蓬的侧腰,带着茫然的“伪高人”行至花厅八仙茶座,按住坐下。 “哎——” 子衿站在门口,咬住下唇有些不甘地开口叫住东方。 这人谁啊?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可真是…… 东方不理她,抬手取下自己颈间的玉蝉,捏住绿绳轻轻在莲蓬眼前来回摇摆一周,随即缓缓抬手靠近莲蓬的脸颊,轻轻的、柔柔地—— 狠狠捏了一把。 莲蓬一个哆嗦,险些尿在裤裆里,只是这样一来,神智自然也清楚了,登时犹如见鬼一般盯着东方,龇牙咧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方苦笑一下,就知道这人方才又在发呆了,只是分别这么些年,特别是当上教主之后,真的很少能再次体会到久别的被人忽视的感觉了。 东方咧嘴一笑,笑容几乎烫伤坐在一旁的所有没有见过莲蓬的属下的眼睛—— 那么骚包的微笑……这不是教主不是教主啊! 莲蓬吃惊地跳起身,抬手上下左右横行无忌地享用了一番东方教主的豆腐,而后才惊诧道:“真是你!我还以为没睡醒呢!好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那么老了?” 东方:“……” 很显然,跟五年前的青葱岁月相比,经历了恩人猜忌、手足背叛、覆灭生杀种种的东方,确实是沧桑了不少,加上长久不苟言笑所带来的刻板的威严与戾气,实在是同分开之前有了个天差地别。 可是……这样不能算是变丑了啊! 东方心底有默默的受伤,原来,我真的已经老了么…… 莲蓬显然想不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问候带给别人的冲击不亚于天崩地裂,在自己心中隐晦的某个特殊的人面前,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完美,也足够让人愁肠百结了。 东方黯然神伤片刻,有些哀伤地看着莲蓬:“前辈……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耶?? 莲蓬惊喜的(?)瞪大眼睛,咧着嘴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模样,两手捂住脸颊亢奋道:“是吧是吧是吧,我也这样觉得,东方不是我说啊,你那么大年纪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常半夜活动啦!应该像我一样,每天……” 莲蓬顿了顿,扭头看向底下的子衿,道:“我今天睡了多久来着?” 子衿歪歪嘴,有些犹豫地环顾四下一眼,无奈莲蓬目光咄咄逼人,子衿只得低下头去,面色微红:“回少爷,您昨日到今日,睡了十七个时辰来着……” 莲蓬满足一笑,继续对东方道:“你看,我每日睡眠充足,自然返老还童,优哉游哉!” 顾长安惊恐的瞪大眼睛,想象着自家教主趴在床上死赖着不肯起身,而自己与教中的所有堂主香主一道,被如山的公文与拜帖淹死…… “不!” 顾长安脑补着脑补着,就哆嗦着大叫出来了。 莲蓬看向他:“?” 东方看向他:“?” 众人:“?” 他又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顾长安抽搐地咧咧嘴角,觉得喉头一片苦闷—— 这不科学! 第三十七章 事实上,东方的秉性生来就注定了他不会因为旁物搁置正事。 被忽视的感觉显然让等待在末席之下的子衿非常不满,莲蓬对待自己下面的人马,显然是宽厚有加,让她们有些忘乎所以了。当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女卖身为奴偏偏又得到了从未想过的宠爱与宽容的时候。 她显然会飞快的迷失。 “少爷。” 她不甘寂寞地出声,得到了全厅人的瞩目,“这位少爷……便是您曾经说过的故人么?” 东方一怔,故人? 可不是故人么?奇怪的事情是,东方显然感觉到了那名美貌少女对自己的敌意。 东方皱眉,心情平复下来,又恢复了长久以往的肃然与傲慢,这才是杨莲亭他们熟悉的模样:“前辈,这是……?” 东方不是那种会放下身段与不对等的敌人针锋相对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的人太多,在刚替代任我行的时候,教中的反对呼声,大多都有这样的人参与。 他也不过随口一问,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 子衿更加恼怒了,可莲蓬也的确是那种不会为她出头的人。 莲蓬摸摸脑袋,瞥了眼强装镇定的子衿,嘻嘻一笑,附上东方的肩头道:“这是我……弟弟买来的丫鬟,日后只怕能成弟媳妇儿呢!” 子衿呼吸一滞,诧异道:“……爷……” 东方哈哈一笑,捕捉到女子一瞬间的慌乱与不满,心底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让他非常坏心地想要打击一下面前的女人:“前辈说笑了吧?小公子日后即便是要娶妻,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啊……说起来,我们方才进府时,也遇到小公子了,正被他的蒙师追着抽鞭子呢!这倒是……” 东方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着莲蓬:“前辈宅心仁厚,可也该立些规矩,要不,府里的下人们都要爬到头上去了。” 莲蓬眼珠子一咕噜,鬼精鬼精的,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你放心吧!他今日实在是太过调皮,我才会让他爹……先生教训教训,他们手里都有轻重,不会伤到他的。” 顾长安想起那中年男子一鞭子抽飞假山上的边角时拂到自己脸颊边的凌厉劲风,打了个哆嗦。 娘咧,前辈手下的人,比他还要可怕啊…… 即是皆大欢喜的认亲大会,东方显然也无法脱身出去了,莲蓬当即然身侧的完全没有气场的老管事带人去收拾出离 自己最近的院间,毕竟东方可是莲蓬自下山以来,遇见的最为亲密的朋友了。 尚枣苑,清灵的庭院中铺设着缠缠绵绵的大片葡萄藤架,此时尚是严冬,年节已过,院内飘飘渺渺都是青翠嫩绿的葡萄叶,犹如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一般,连绵了半个房墙。 屋内热烘烘地燃着火炉,扬州这地界儿,虽说富饶非常,可一年到头四季分明,热的时候能把人蒸死,冷的时候也能让人抖到后继无力。 盆内燃着细密的金丝银碳,红艳艳的,却闻不到一点儿烟雾的腥呛,东方好奇地拿着竹片儿扒拉两下,果然,据说是少见的御用的贡品,只是不知道莲蓬又是怎么得来的了。 屋内早已被挥退了左右,即便是一直委委屈屈的子衿也没能留下,莲蓬吩咐人端来了满桌的好酒好菜,只说是两人许久未见,定要一醉方休。 东方叹口气,盯着桌上的珍稀的菜肴,有些感慨:“想当年,前辈与我初识,还日日拿些个莲心水果做主食,分别许久,我最担心就是你,哪曾想现在一见,却已成了懂得花前月下享受的富商巨贾了。” 莲蓬抬头瞥他一眼,没听懂,拿着筷子继续吃。 东方误以为莲蓬一时词穷,不知如何是好,顿时有些黯然。 想必,这几年的分别,煎熬的思念的难忘的人,只有自己吧? 在莲蓬眼里,自己,大概只能算是个普通朋友,还是那种,江湖结交的,知之甚少的朋友吧。 莲蓬埋着头有些紧张,实际上,在进屋之前,莲蓬就有些预感了,只是这种预感在分别的这几年里,时不时的就会出现,等到了这两年,才渐渐有所缓解,原本还以为又是错误的幻觉,可是真正看到了思念依旧的那个人时,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当然,为什么会去想念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月就分别的朋友,莲蓬是绝对不会去细想的。 东方抬手给两人斟上酒水,气氛凝滞,他不得不找些话题来缓解:“前辈……” 莲蓬一搁筷子,打断他的话,“不必这样,你我也算是老相识,叫的那么客气做什么,直接叫我名字吧。” 东方眨眨眼,心底欢喜,嘴上平静道:“那倒是甚好。” 莲蓬取过枚花生掰开,边咀嚼边发问:“我这两年听到些江湖传闻,你——当上日月神教的教主了?” 哇,小喽啰变成土匪头子。 东方点点头,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能够坐上教主的位置,前辈亦是出力不少。” 莲蓬咂咂嘴,满脸疑惑看过去。 东方浅浅一笑,抬手取过莲蓬伏在桌上的手臂,轻轻催动真气,使力—— “……” 莲蓬眨眨眼,张嘴到:“你,这是做什么?” 东方:“……” 东方挫败地叹了口气,扶住额头,他原本是想给莲蓬感受一下自己这几年勤练神功所得的浩瀚真气,这份内功放眼江湖,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深了,未曾想这内劲一入莲蓬的经脉便好似泥牛入海一般,被莲蓬更加强盛的真气融合地一点不剩。 要不要这样啊! 东方愤愤不平地在心底思付,这还是自练《小无相功》之后头一回同别人炫耀,怎么就被打击地一败涂地了呢? 随即心底又有些微妙的郝然与斗志升起,不论如何,他只记住,怎么能输给莲蓬呢!? 输给谁都无妨,可莲蓬是不同的…… 东方无奈地起身坐至莲蓬身侧,手心捏起枚桌上的青瓷酒盏,微一使力,酒盏便湮成碎末,不消风力,只淡淡抬手,便倏然无踪。 可是东方已经没有那种自豪的心情了。 关公面前耍大刀,那耍刀的人,大约也同自己一样的心情吧。 莲蓬挑眉微微一笑,东方看他笑容又有些高兴,却听莲蓬缓缓道:“我这酒盏是西域带回的菩提绿釉,可值大钱呢!你现下是教主了,一定比从前有钱,你可得记得赔我。” 东方一下泄气到无以复加,莲蓬看他一下就没了精神,有些担心,附上前去轻声的关心了一下。 东方无力地摆摆手,出口也是软绵绵的:“我没事儿……那酒杯我去帮你留意着,你不必多想。” 莲蓬点点头,随即笑眯眯地说:“晚上一道用饭吧?我也给你介绍介绍我弟弟,他虽说调皮些,可还是能派上些用场,吃喝嫖赌偷抢烧杀,那可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到时候叫他在你们那儿某个职位,也算是铁饭碗,混口饭吃。他老在我这儿白吃白喝,这都两年了,得叫他学会知道知道这民间疾苦。” 东方点点头,一时有些疑惑:“从前没听说莲兄你有个胞弟,怎么这一回……” 莲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口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东方嘴张了半天,自想出个—— “啊……原来如此。” ******** “你就是我——哥的姘头?” 面前忽然附过来个少年,眉眼低垂,脸上天生带着些许戾气,模样却是出奇地精致,此时大概是为了东方的原因,看去还带着些天真活泼来。 东方一口汤含在嘴里,不知该咽下去还是喷出来的好。 莲蓬习以为常地夹了口清炒苦瓜,搁下筷子重重在红蝎背上掴了一拳,那动静听得东方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叫你来吃饭,又跑哪儿去了?一大早的闯祸,书也不好好读,功也不好好练,活该叫先生把你揍死。” 莲蓬顿了顿,又道:“把你那模样收起来,小孩子一肚子坏水,才见面你也不必装了,反正到底都会拆穿的。” 红蝎瞪大了眼睛,面上的清浅与天真瞬间不见,代替的是满面的无辜与愤怒,他往后大跳一步,夸张地嚷嚷道:“不是吧!!我早上那叫闯祸么!!明明是我父——先生袒护你好不好!一天!” 红蝎不顾东方在场,使劲儿地拍着自己的巴掌,“一天那才多久?十二个时辰!” 他郁闷地挑起眉毛:“你从前天中午,睡到今天中午!若不是我叫醒你,你还打算睡多久?” 他不忘拉上个盟友,扭头撅着嘴对东方道:“对吧?我怕他睡傻了,去叫他起床,然后先生就追打我到现在!我才刚刚在祠堂罚完跪回来!” 红蝎小声嘟囔道:“太偏心了。” 东方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张嘴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抬头便看见对面莲蓬无辜疑惑的眼神:“……我不过是多睡上一会儿,有那么严重么?” 东方张张嘴,不由自主道:“……当然没有,你想睡的话,那就睡吧……” 红蝎愤怒地喷了一口气,暴走了:“哦!这操蛋的社会!” 东方埋下头,有些心虚地端起碗喝汤,果然是大户,蛋花都打地细腻些…… 莲蓬用一种包容宠溺地眼神看了一眼红蝎,这一眼让他更加暴躁,莲蓬擦擦嘴,放下手中的布巾,对东方介绍到:“这是我弟弟,红蝎。” 又对红蝎道:“这是我五年前认识的老朋友,你叫他东方大哥就好。他可厉害了,家里开山寨的,手下弟子能打能杀能偷能抢,江湖上很有些名望。为人也好,我头一回出江湖,还都靠了他的照拂呢。” 东方默默擦汗,手下弟子能偷能抢……自己是开土匪寨的么…… 莲蓬扭过头一脸真诚地看着东方,又指着一脸崇拜地盯着东方的红蝎道:“我这弟弟也很有些本事呢!他……嗯,会吃……嗯……跑地也快,然后……” 莲蓬埋头苦想许久,实在想不出红蝎别的优点,有些不好意思,又强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嗯,就算他又怂又趴……他长得还过得去吧……” 莲蓬有些不确定地重复一遍,好现在说服自己一般:“对吧,长得还挺好的对吧?” 红蝎睁着水汪汪的双眼,盯着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的东方,满脸骄傲地一个劲儿点头:“是啊是啊,我会吃……长得也挺好的。” 东方:“……”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第三十八章 “你来的倒正是时候。” 莲蓬挽起衣袖,轻轻给面前面前碧幽幽的水仙撩起一把泉水,这水仙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张牙舞爪毫无美观可言,却总叫人瞧去生机勃勃的。 东方正坐在莲蓬身后的贵妃榻上收拾着莲蓬刚刚脱下的披风,厚厚实实地叠了三折,黑幽幽的眼睛一直随着莲蓬的步伐而转动,闻言升起微微的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莲蓬扭头看他一眼,咬唇笑了一下,拿起一旁的布巾将手揩干,随即哈着热气走过来:“我指的是,你这一回到扬州来,时候倒是抓得巧。” 东方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招招手,唤了莲蓬在自己身旁坐下,放下滚热的茶盏伸手将莲蓬冰冷的双手握在掌中,连绵的热乎乎的真气与体温,立马让莲蓬舒适地眯着眼睛直哼哼。 东方看他那模样,不知怎么的心底全是怜惜, 东方笑了笑,将手掌贴到胸口,声音低沉浑厚:“你看出来什么?说来听听。” 莲蓬感觉到小小的危机感,缩了缩手,没缩回来,脸上莫名其妙有些发热,莲蓬低下头,暗自思附,果然人与人就是不同,自己冷成这幅模样,东方明明功夫也不是最好,浑身却暖的火炉似的。 嗓子有些痒,莲蓬咳嗽两声,吸了吸鼻子,垂下眼舔舔嘴唇,有些紧张道:“唔……你先撒手。” 东方眨眨眼,将掌中的手又拉近一些,莲蓬躲避不及,一个踉跄,两人挨得更紧了。 东方看他通红的耳际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探头到他耳边,轻轻道:“你既然不愿意披衣裳,那就挨我近些,好歹两个人呢,多少暖和些。” 莲蓬悚然地僵直了后脊椎,东方的贼手缓缓游弋向上,最后停在莲蓬的后腰,轻轻往自己这边儿拉了拉,莲蓬无奈,只得坐下。 莲蓬纠结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为着东方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这样在乎实在是太傻,没一会儿也释然了,扭头盯着东方的脸认真道:“你难道是专门来找我的?不会吧?早间还听底下人说了,近日来码头不太安静,总有零零碎碎的江湖人上港,后来打探到消息……唔……” 莲蓬疑惑的看着东方撒开手起身背对着自己开始观赏墙面上的画作,奇怪的撅撅嘴,东方背影甚为僵硬挺拔,莲蓬听到他与往常有些许不同的嗓音:“你说的,嗯,也对。我到扬州,大多是为了来查探查探军情。” “嘿嘿,”莲蓬一笑,不知道怎么的心底又有些微微的遗憾升起,他难得聪明地没表现出来,只是低下头,喃喃了一句:“我就知道。” 东方没察觉到不对,反倒替莲蓬说了下去:“之前完全想不到你会在扬州经商。这一回会来,大多是听闻了五岳的动向……” 东方忽然想起什么,扭头过来看莲蓬:“你……我来之前听闻到,几年前的五月论剑,你和左冷禅起过嫌隙?” 东方多少有些担忧,左冷禅此人,心胸狭窄瑕疵必报,那十个耳光的耻辱,已经传遍大江南北,莲蓬之于左冷禅,只怕已经是骨中钉肉中刺的存在了,若真叫他寻到机会,莲蓬只怕危险。 莲蓬面色一整,有些凌厉地看向东方,东方饶是这样的心性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看来莲蓬对左冷禅,亦是十分忌惮啊…… 莲蓬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东方正有些紧张,便听莲蓬严肃地缓缓道—— “左冷禅?他是谁?我不认识啊。” 东方:“……” 不是—— 东方不可思议地盯着莲蓬不确定地想,难不成江湖上的传闻……是以讹传讹么? “三年前,你是不是去过华山?” 莲蓬偏头想一想,点点头。 “然后,五岳论剑。” 莲蓬沉思一会儿,缓缓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来着。” 东方皱眉,“然后,你吩咐身边的护卫,打了别人十个巴掌,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莲蓬这一回想得更久了,紧皱眉头可怜兮兮的模样然东方猛然倒抽一口凉气—— 尼玛,要不要这么可爱?! 莲蓬抬起头,这回倒是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了:“是啊,我想起来了,原来那人叫左冷禅么?名字真奇怪。” 东方叹口气,果然没错,那的确是要防备着嵩山派的报复了。 东方抬头还是有些不忿,这孩子,闯完了祸立马就忘,迟早被背后的冷枪坑个跟头。 有些人可不就是这样么,嘴上舍不得说,手里舍不得揍,只能暗自默默腹诽,还必须措辞往文雅了抱怨。 唉——莲蓬你危矣…… 红蝎磨了莲蓬小半天,空口承诺了回家之后的五遍论语诗经,十张草书打字,还立下了字据日后再不随意吵醒睡眠中的 莲蓬,这才得到了同东方莲蓬二人一道出门的特权。 黑蝎苦着张脸跟在红蝎身后,红蝎蹦蹦哒哒地满大街乱窜,所幸扬州城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他那张脸蛋也让他占得些便宜,被打搅的摊贩们大多是无奈笑一笑,支起了摊子继续生意。 黑蝎在外头还是不大教训红蝎的,这父子两个对打,大多是在他们院子里隔音的小屋子里进行,即便是被东方看到的那一场“追杀”,也是很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毕如说……涉及到莲蓬,亦或是……嗯,涉及到莲蓬。 万寿山的那些个妖精,出了少数几个比如白粲千尾之类的,大多对莲蓬这个来历不明的神仙保持着崇拜与敬畏的态度,在黑蝎眼里,自家儿子这种令人发指的行经,是绝对值得好好教训的。 “嗯?” 东方停下步子,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一把刷开手中的纸扇,捂在嘴前,边远微微一指不远处的酒楼,“你看那儿,天门道长也来了,旁边的是华山派宁中则,他们动作倒是快。” 莲蓬顺着方向看去,酒楼二层有名天命男子举盏饮酒,面上续着轻薄文雅的长须,面相刚毅正气,莲蓬有些可惜的想:好容易寻到个聪明些的死脑筋,居然还被道门拉去,怪不得佛道两门常年不相往来,原来是在抢香火么? 他身旁站着名三十上下的中年美妇,头发十分清爽地扎成简易后髻,正气势咄咄地对那男人说着些什么。 莲蓬一敲手心,乐呵呵道:“这可巧了,这不是我家的产业么?” 于是二人顺理成章上到二楼,小二特意精心挑了个临近的房间。 “道长此言差矣!” 宁中则十分激烈地与他争辩着什么,声音有些尖利,“那魔教无恶不作,如今林家满门血案,你既要作势不管么?!” 天门道长道:“你口口声声都是魔教所为,凭借的什么?空口说大话!此番若不是你们找了那样的借口,我是来也不会来一趟的!我虽说平日里不大讲究这些,可你若是要拉着我一道泼脏水,我也是不屑去做的!魔教罪孽深重,我做什么要落得个污蔑他的名声?” 宁中则似乎有些哑然,而后又开口道:“夫君他……” “岳夫人!” 天门道长大喝一声,“岳掌门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可今日之事是谁提及的?那是左冷禅说的!两年之前他就提议过这样对付魔教,江湖中无不哗 然,这才罢手不谈的!如今又重来一遍,我等名门正派,怎能学着那些宵小,做这样的无耻之事!?此事不必再谈,断无可能!” 宁中则销声半响,才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告辞离开。 东方默默坐在桌前,低头沉思。 莲蓬扑过来,笑嘻嘻道:“你看,他们要嫁祸给你呢!福威镖局那事儿我也听闻过,至于是谁干的,我可清楚着呢。” 东方悚然一惊,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不可多言,担心隔墙有耳,叫人握住把柄便难办了!” 顿了顿,东方又有些担忧道:“莫不是……你手下的门人犯得案子?” 心下却已经思量好抗下这桩命案,反正日月神教名声已经这样,虱多不愁,可若是万寿山庄惹下这事儿,被人捅穿,那即便不说江湖上的群起义愤,只怕朝廷的借题发挥,也够叫人头疼。 东方确定地点点头,正想抬头说出这番计划,便看见莲蓬被自己捂住了嘴巴,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眨啊眨…… 东方:“……” 东方捂住鼻子,闷闷道:“我想好了,这事儿你也别认下,过段时日,我会让教中兄弟想法子扛下来……” 莲蓬眨眨眼:“又不是你们做的,怎么跟抢糖似的,这有什么光荣的么?” 嗯?? 东方无奈皱眉,摸摸莲蓬的脑瓜,安慰道:“这事儿你惹上了不好,放心吧,我——” “唉,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做的了?” 莲蓬用一种看傻瓜地眼神打量东方。 东方:“……” 东方回想一下,莲蓬好像是没说过这个。 “额……”东方尴尬地咧嘴笑一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莲蓬努努嘴,耸着肩一摊手,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是青城派的人做的,他们先去抢镖局里的一本秘籍,叫什么来着?” 莲蓬手指几个掐算,又道:“嗯,叫《辟邪剑法》。” 东方依稀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开口欲问,便听莲蓬又来一句:“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掐一掐,自然就知道了。” 东方一挑眉。 这人,自己原先还没兴趣的,给他一讲,反而提起些兴趣来了…… 第三十九章 东方猛然想起自五年前开始,让自己记忆犹新的那句话—— “即便是走投无路,也不要太过轻率地作下决定,你记住,无论如何,我会帮助你。” 难道说…… 东方忆起刚与莲蓬分开的那一年,任我行的怀疑与打压,周围兄弟的误解与鄙夷,加上,加上与莲蓬分别的痛苦,几乎要让人万念俱灰…… 事实上,若是没有这句莫名其妙的忠告,也许自己会挑选另外一条捷径吧? 毕竟那一条路,成功实在太快了。 东方不得不心生怀疑,因为这样的巧合,已经不能算是巧合了。 东方皱眉打量着莲蓬,除了比旁人白些细腻些…… 没什么不同吧…… 东方轻吁口气,便看见眼前白光一闪—— 东方伸手欲捉,那白光直奔着莲蓬而去,东方心下一惊,便瞧见莲蓬肩上赫然多出团又圆又胖的白团子。 东方失笑,这不是白绒绒么? 白绒绒缩着爪子,瞧去比从前更胖了,尾巴懒洋洋地落在莲蓬胸前,与莲蓬的绵绵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了。 东方莫名的想笑,白绒绒提着眼睛轻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东方哑然。从前这样的时候不是没有,应该说,白绒绒对着自己,总是活灵活现的没个好声气,看起来…… 实际上很奇怪。 算了。 东方原本也没打算追究莲蓬与众不同之处,若是想让自己知道,那么不必自己调查,莲蓬也会据实相告。 一面亲密无间仿佛至交好友,一面背过身去便翻脸不认挖掘调查。 东方的自尊不容许自己做出这样的勾当。 “咦?红蝎哪儿去了?” 莲蓬喝完整整一壶茶才记起自己似乎带出来个人,扭头四处张望,才发现没带着他一块儿上来。 莲蓬瘪着嘴觉得有点儿没面子,东方识趣地起身道:“好容易出来一趟,在这喝茶可不算数,那么些年没见,好歹寻个僻静地方……” 莲蓬纳闷:“干嘛?” 东方咳嗽两声,心虚地低下头道:“喝酒啊,当然是喝酒了。” 莲蓬点点头,煞有其事道:“很是,我们去寻一寻我那弟弟,一块儿喝不是更好?” 出门不多远,东方脸色就沉 下来了。 拐弯不到百米远,前头的客栈口乌泱泱的围起人群,东方心下不定。 里头听见红蝎的声音了。 “我看你这模样,绝非名门正派所生,定是那魔教妖人前来兴风作浪!今日犯在我华山派手里,便是你死期!” “我呸咧!华山派就是这么群东西!小爷好怕怕哟~你,就是你,少装可怜,女孩子那么刁蛮,担心嫁不出去!” 莲蓬步子一顿,这是……红蝎的声音。 随即便有女子呜呜咽咽地哭声。 莲蓬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他随手拉过外围看热闹的武林中人发问。 那男子上下打量他衣着一番,登时不敢放肆,客气的很:“不过是华山派出了些小乱子罢了。虽说是拿岳大小姐不对在先,可看那男子的心胸,唔……唉,只怕捞不着好处的!” 莲蓬撒开手往里走,正好赶上那哭泣女孩儿身边的男人举剑欲刺向红蝎,东方在身后看一眼红蝎…… 好嘛,一脸的跃跃欲试。 东方步伐不由得慢了一拍,男子挥剑砍下,直逼红蝎面门—— 桌椅碎裂的丁玲哐啷声连绵响起,挥剑男子倒飞出两丈开外,捂着胸口支起身子怨毒地盯着红蝎不甘地咳嗽两声,猩红的血液溢出,男子随即倒地昏迷不醒。 哭泣的女孩儿尖叫起来。 一旁站着的护着她的中年女子看去像是她母亲,此时目睹男子惨状一脸愤愤地盯着红蝎怒道:“少侠未免太过心狠手辣了!我这弟子虽说出言无状,可你伤他至此,是想与我华山派势不两立吗!?” 东方看去,又是意外,这不是宁中则么?可真是有缘,方才才听过人家的墙角,转眼又被欺到门上,莫不是犯太岁? 眼看宁中则几声怒斥,手底的弟子又要上前围攻,莲蓬阴测测地出声道:“差不多了吧,岳夫人好大的度量,手底下一群好汉围攻我这手无寸铁的弟弟,可真威风啊。” 宁中则闻言面上一红,手下的弟子们骂骂咧咧地一并看过来,一见到莲蓬的脸,就惊吓地纷纷往后倒退,手上兵器掉了一地,宁中则更是惊诧大叫:“万寿庄主?!” 莲蓬不明所以,走到红蝎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红蝎不屑地嗤笑一声,看着躲在宁中则怀中的女孩儿道:“不过是个没家教的小丫头,刁蛮任性惯了 ,还想抢爷爷的东西……也不看在谁这一亩三分地上。” 女孩儿脸一下通红,直起身想要说话,被宁中则一下子按回怀里。 宁中则对莲蓬很是忌惮:“小女从未出过远门,不识礼数也是有的,这位少侠难不成是万寿庄主的胞弟么?果然是一表人才。” “切——” 红蝎扭过头不理她。 宁中则面上没什么变化,转头对莲蓬笑道:“万寿庄主威名远扬,三年前大闹五月论剑,我还历历在目,庄主权势滔天,我等远道而来,自是相拒不过,既然庄主亲自出头,小公子的错处我等自热不好追究,这便罢了,如何?” 这话几乎明明白白说了,莲蓬在仗势欺人来着。 东方暗笑,这女人可真是阴险,莲蓬若是就此走了,那这恃强凌弱的名头便再无法脱身,若是留下来与她理论…… 那只怕过不得一会儿,岳不群便带着左冷禅一道来寻仇了。 果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宁女侠,脑子转的比手腕还快些。 东方一步踏出,轻摇纸扇,面上稍带些轻鄙:“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这等作风么?在下简直大开眼界。” 莲蓬疑惑的睁着眼,东方讲话的方式和那个老女人好相似。 “你……!!” 年轻人最经不起激,几个华山派弟子一听这话便气势汹汹拾起地上的刀剑预备找麻烦,宁中则一挥手,将众人全拦住:“退下。” “师娘!” 宁中则一瞪眼:“我说退下!” 众人不甘不愿地忍气退后,不忘狠狠剜东方一眼。 东方冷笑,将几个人的面孔一一记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魔教中人。 叫你们日日已正派自居,叫你们以多欺少!叫你们给莲蓬泼脏水! (喂喂……后面那句才是最重要的吧……) 宁中则脸颊上的肌肉气的一条一条,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笑容,周围的人已经有些议论纷纷了。 刚开始时,虽说是这姑娘先犯的错,可是华山派弟子说那年轻人是魔教妖孽,那又有不同。 敢看华山派热闹的,普通百姓自然是少,这时又是天下英雄汇聚,多的是已正派自居的,对于魔教,那自然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可若这是污蔑,那又自然不同了…… 正派中,打头的便 是五岳,余下的三流门派,多是对这五个门派一边羡慕嫉妒一边望尘莫及,嵩山派先不说,派下门人一个赛一个爆烈,恒山派女子多,江湖中人多半对女子敬重礼让,华山派岳不群太会做人,可偏偏派中不温不火,吃着从前的祖产,也没听说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却偏偏占着这个,武林中人无不垂涎的位置。 虽说现在还很有些威望,可是人啊……心中怎么个想法,便是谁都不知了。 此刻得了个不大不小的笑料,岳不群夫人伙同门下弟子迫害良家百姓…… 唔……大概也不算是良家百姓……那就,良家男子吧。 这可是够让人磨牙的了。 “宁女侠——” 东方调过头来,看着宁中则的双眼,一字一字道:“从前宁女侠,可也算是个嫉恶如仇的正派人物呢!怎么嫁入了华山……便成了这幅模样……” “你!” 宁中则呼吸一个错落,瞪大了眼睛盯着东方,胸脯上下起伏,怀中的女孩直起身大骂道:“你做什么得理不饶人?!我……” “灵珊!” 宁中则惊呼一声,随即暗恨咬牙,起身道:“今日之事确是小女不对,少侠所言甚是,只不过我为母之心,有些失去理智,万庄主若是气不过,改日便叫夫君上门送礼道歉,还请万庄主大人大量,莫要和小女计较。” 莲蓬不说话,东方看他模样阴沉沉的,也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正想出口调停两句,便看那岳灵珊满眼惊喜地盯着莲蓬的肩头大叫了一声。 “啊!!” 宁中则打了个哆嗦,以为出了什么不测,吓得起身查看,便见岳灵珊满目水光地走至莲蓬身前,双手向前轻轻一捧,想要抱起些什么来…… 原来是睡得正香的白绒绒叫她发现了。 白绒绒被触碰到,很是不耐烦,提着眼皮懒洋洋的看了岳灵珊一眼,闭着眼转过方向屁股对着她。 “小师妹!” 几个靠地近的弟子赶忙拽他过来,还不忘提醒道:“小师妹可别靠近那人,那人……” 岳灵珊莫名其妙地歪头看了莲蓬一眼,立马又脸红红地转过来—— 东方皱眉,花痴真讨厌,被侵占了自己的地盘真讨厌。 东方三两步移过去,站在莲蓬右侧,以占有之势气势逼人地盯着对面的“花痴”。 宁 中则亦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起身想要与一脸阴沉的莲蓬交涉。 虽说不大想吃亏,可是这依着这万寿庄主上回对左冷禅的手段,逼得太过自己也捞不着好—— 唉,也是灵珊太过刁蛮,都是被掌门与几个师兄宠坏了。 宁中则无奈叹气,伸手拉过一脸兴奋的岳灵珊,刚想说什么,便听她激动地叫起来:“娘,娘!您看那人肩膀上的小狐狸!上回在洞庭见到小妙的,您就答应给我弄一只的!这只也好可爱好可爱!我就要它了!” 宁中则皱眉看了一眼莲蓬,随即被他波澜不惊的视线逼得败下阵来,随即怒斥岳灵珊:“胡闹!这是有主的灵物!你说要,也要别人愿意才行!” 岳灵珊不满地撅撅嘴,撒娇道:“娘~~我就要这只嘛!大不了您多给他些银两~~怎么会有人不卖华山派的面子啊!” 宁中则听到这话心中一个咯噔,抬头环视一番,果然在场之人都变成付匪夷所思的模样。 宁中则心中大恨,无奈祸从口出的是自家宝贝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不得,顿时眼前发黑。 幸而岳灵珊话一出口,也觉察出些不对,赶忙也住了口,有些忐忑不安地低头偷瞄莲蓬。 “万庄主……” 宁中则强笑着扶额道歉道:“小女无状,有口无心,还请见谅。” 莲蓬一语不发,只阴沉沉盯着她,不说宁中则,即便是身后的那些个华山派弟子,也不由得有些手脚发软。 宁中则一咬牙,今日这梁子是结定了,只是不妙的是,自己这方却是理亏的。 宁中则头晕的狠了,也无心再去等待莲蓬的原谅,讨饶一般地让一行人躬身道了歉,便浩浩荡荡地躲进客栈里去了。 等待一会儿,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打了个呼哨,纷纷散去,毒留东方莲蓬红蝎黑蝎四人立在原地。 莲蓬还是那付阴沉沉的模样,东方很少见他如此强硬,不由得好奇上前问道:“咦?她今日向你讨饶道歉,你怎么安耐住了不理?” 莲蓬怔了一下,抬头看他,阴沉褪去,取代的是满脸的疑惑与茫然:“道歉?她跟我说话了?” 东方:“……”东方抹一把脸,哽咽道:“他不是叫了你好几声么……你没听到?” 啊? 莲蓬张了张嘴,歪头苦思冥想半天,才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万 庄主叫的是谁,周围也没听有人答应她,她还叫的如此开心,原来是在叫我啊……” 莲蓬皱了皱眉头,撅嘴又道:“这怎么能瞎叫呢,我又不姓万,当然听不懂了。” 东方眨了眨眼睛:“……” 第四十章 结果第二日众人便寻到门上了。 东方正与裹着貂裘软乎乎的莲蓬窝在屋内搭花牌。 这是红蝎研究出的玩儿法,同色的花牌斜靠或是竖立,搭成各色的形状,配上斑斓的色彩碰撞,颇有些趣意。 东方咂咂嘴,手里举着片儿嫩绿的纸片儿进退两难,莲蓬缩成一团儿坐在他对面眯着眼呵呵地笑。 东方叹口气,撒开手,“认输了认输了。” “嘿嘿嘿嘿……” 莲蓬凑过来一个劲儿地乐呵,衣襟前长长竖起的绒毛扎到东方耳边与侧脸,东方感受着身旁人哈出的暖暖热气,心里莫名如同小猫抓一般痒痒。 莲蓬的皮肤清白剔透,平日里若是心情平静,大多看去有些面无血色的虚弱感,闭着眼睛不说话时,经常被错认为小书生或是病弱的富家小公子。 而此时因为少有的赢回场子,莲蓬有些激动上头,越过东方细数着自己赢了多少张花牌,却不知正对东方的那面侧脸,粉红细腻,有软软的小绒毛,鼻梁小巧而挺拔,唇色淡淡的,咧开嘴太大,能瞧到可爱的一小截舌尖。 东方张着嘴看呆了。 莲蓬兴奋地一张一张细数,边数边细细有声,脑袋伴着“1、2、3、4”微微摇晃,有时距离东方的双唇,几乎毫无距离。 东方咽了口口水,不由忆起好久好久之前的那一场意乱情迷…… 温热柔软的双唇,唇齿间吮吸到甜美的津液,耳边的喘息与迷惘的眼神…… 情动后的莲蓬,脖颈间会泛起微微的粉嫩,唇瓣被自己噬咬地充血红肿,雪白的细细的牙,苦恼地微微咬着下唇……眼中波光盈盈……睫毛长长的…… 嘶—— 东方鼻腔一热,赶忙凝神定心,气沉丹田,小无相功微凉的内力流转周身,勉强压下那股汹涌的悸动。 莲蓬高兴地转过头与东方对视,笑得眉眼弯弯:“我赢了你十五张!” 东方眼睛直了。 两人鼻尖相触,眼对眼唇对唇,彼此交换着温热的气息,东方几乎能够嗅到,莲蓬身上淡淡的清苦香气…… 莲蓬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平日里他甚少与旁人接近,即便是最最玩儿得来的红蝎,虽说相处随意些,但多半在心里还是对他报着些尊敬的,断不敢如此亲近。 唯一一回与人亲密无间,大概就是五年前与东方 的那一场差枪走火…… 可莲蓬实际上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那实际是东方按耐不住的某些骚动,而不是他一直以为的,是为了无缘由的冷战而付出的让他舒适的道歉方式…… 莲蓬一时不敢妄动,然后就慢慢地瞧见———— 嗯,瞧见东方斗鸡眼了。 莲蓬又觉着很有意思,龇着牙想笑,鼻尖试探性地,蹭了另一个鼻尖两下。 东方颈后的汗毛竖起一大片。 莲蓬也不躲开,笑嘻嘻地摇晃着脑袋,玩儿着玩儿着又找出了些甜头,东方会随着自己脑袋的晃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东方的鼻子软软的,相触时,会有麻麻痒痒的电感。 莲蓬品玩儿地不亦乐乎。 东方呆愣半响,忽然伸手卡住面前人圆润尖细的下巴。 莲蓬一愣:“……?” 东方缓缓磨搽,感受着手心间温润细腻的触感,心猿意马起来…… “莲蓬……” 东方嗓音暗哑,缓缓出声,唇微微靠近些,“你别动……” ? 莲蓬缩了缩,也被此刻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脖颈僵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点一点靠近…… “砰——砰——砰——” 忽然响起敲门声。 莲蓬一下惊醒,哆嗦了一下,挣脱开东方的禁锢。 东方维持着微微偏头的动作,手还举在面前,像个傻瓜一样。 东方抽抽嘴角。 倒霉—— 莲蓬咽口唾液,觉得嗓子有些干干的,忙寻到桌上的冷茶灌下一口,冻得一个激灵。 莫名升起一股不爽来,就好像……就好像因为这个敲门声,自己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管家推门进来,入眼的便是两张阴沉沉的晚娘脸。 ……? 管家微微诧异了一下,莫不是自家公子,和客人吵嘴了? 看着不像啊。 管事的低头不敢多看,躬身答道:“庄主,门外来了群武林中人,自称是五大正派,前来拜访。” 他从衣袖里掏出张淡红的拜帖,递给莲蓬。 莲蓬缩缩自己的斗篷,下巴朝东方那处示意了一下,管事的立马调转方向。 东方接过打开,上书“华山派 掌门岳不群携妻女弟子及同道好友拜会万寿庄主。” 岳不群…… 东方凉凉一笑,坏我好事,我记住你了。 正在门外等待的岳不群打了个寒战,宁中则察觉到,担忧地看过来,岳不群摆摆手:“无妨,大约是穿堂风所致。” 过不到半刻管家便迎出来,态度半冷不热,手一招:“大侠们同我进来吧。” 几个心高的华山弟子立时不满,皱着眉想要出口声讨他的态度,被岳不群一招手拦住—— 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让他更加忌惮了,若是没些个实力背景,决计无人敢做出这样多的得罪人的事情。 先不说今日的门房。 单只就三年前左冷禅受到的侮辱,便可让嵩山派与他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可如今看他依旧风光无两,便可知道嵩山派亦是有心无力,技不如人罢了…… 如此,即使是无法收入门下,也不要结下仇怨的好。 这样想着,他又隐晦的不忿地暗暗瞥了眼自家窝在夫人怀中满脸忧思的女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至今膝下无子,他又何来的这般烦恼? 真是事事不顺心! 岳不群心下这番思量,面上却不显出一分一毫,依旧是春风如煦,满脸平和。 华山派,名列武林前茅,不说满室珍奇,那也是算得上底蕴深厚了。五大门派之中,最最富足的除了嵩山,第二的就是华山。 岳不群头脑也灵活,华山派交移到他手上,虽说是门下死气沉沉,可门派之中的产业,那确实是日渐光大的,而此时,他心中对于自家门派的骄傲与自豪显然被打击地不轻。 自大门进来,不说入眼世间少有的奇花异草,单只是寻常庭院都有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都叫他看的满腹酸水。 奢靡败利! 岳不群维持着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髯须下的唇止不住的微微抽动。 他见多识广,自然比身后那一群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弟子要识货些,于是只能更加嫉妒,那亭子上拳头大的夜明珠、透明的水晶廊桥、扫撒的侍女身上毛色正亮品质上等的貂裘狐麾、以及…… 随处可见的珍玩古设。 “哎……” 某弟子轻轻捅一捅身边的师兄,兴奋地指着 不远处身着雪白貂绒的女婢:“那个丫头……长的真是……” 师兄顺眼看去,亦是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愣,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口热气,感叹道:“我的天,比小师妹还要漂亮些。” 前头被宁中则护在怀中的岳灵珊闻言微怒,什么东西!居然敢拿低贱的侍女和我相比! 她气势汹汹地不善望去,立时被压下半截气焰,呐呐地不甘地垂下头去—— ……哼,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再漂亮也是个丫鬟! 却是没瞧见,那丫鬟身上的工装,是她那自诩正人君子的爹爹决计不会支付的大笔财款。 “灵珊。” 眼见越走越入内,岳不群看一眼远远打头的管事儿,压着嗓门儿沉声冲岳灵珊道:“一会儿进去,记得放下身段,别摆着那幅大小姐架子。” 然后轻轻瞟一眼支着耳朵想偷听的众弟子,扬着慈祥地笑魇高声道:“想来万庄主一方豪杰,自是大人大量,气度非凡,珊儿,你昨日确实太过娇蛮,日后可不许这样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知道这话也有些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却忍不住有些佩服。 自家师傅,果真是是非分明之人,只怕江湖之中,再找不到同他那样严以自律的豪杰了。 岳不群转过头,眼中微微闪着凉意。 再坏我大事,即便是亲生女儿…… 又有什么下不得手的?! “岳掌门——” 远远的管事儿扭头轻唤一声,如同惊雷炸响脑海,岳不群赶忙压下心中情绪,换上百年不变的温柔。 管事的垂下死鱼眼,道:“在下便送到这儿,岳掌门往前走至拱门,我家庄主便在里头等候。” 岳不群挑眉:“这是怎么?” 管事的淡淡抬头看他一眼:“在下身份低微,万不敢踏足庄主住地,请岳掌门谅解。” 好大的规矩! 岳不群冷笑,心下更是不虞,这样的派头,自己不知何时才能享受…… 也许快了,等到自己称霸武林,天下无敌之时,便可摘下这一脸令人生厌的和煦面具,过回随心所欲的生活,再不必担忧本性暴露之后的非议了…… 岳不群想到此,便微微一笑,装出诧异不满的神色来:“万庄主怎能如此?!实在太令人心寒,先生看去亦不像落魄之人,为何要委屈自身屈就至此 ?!” 在后头跟这许久,岳不群自然看得出来,这管事儿的别看其貌不扬,光是走动间的步伐与微微的举手抬足,便能看出,此人身负高强武艺。 深浅不好丈量,可是比起自己手下的几个心腹,那绝对是天上地下。 屈就在这里,实在可惜了,若是落魄不得已,那么自己收到旗下,不是更好? 岳不群心中拐着十八个大弯,几乎胸有成竹,面前这受尽了侮辱的男人会满脸感激地拜入自己门下…… 管事儿的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一眼,扭头走开了。 岳不群:“……” “咳咳……” 岳不群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背着手仰头进门。 院门大开,屋内暖融融的气息卷了些到院子里,桌上尚余着一堆花牌,最高的两张主位之上,有两人分端而坐。 左边的那个,一袭狐裘裹身,横眉冷目,贵气逼人,眉目之间却不善尽显。 右边儿那个,红袍刺目霸气,似笑非笑,能看出些许不羁与妖邪,看向自己一行人的眼光莫名让人忧虑…… 这…… 饶是岳不群也有些措手不及。 不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不友善的态度吧?难不成,还记挂着女娃儿的冒犯? 第四十一章 于是岳不群就这样破天荒地被人晾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岳不群脾气并不好。 可是他能忍。 实际上,即便是一贯厌恶他伪君子作风的东方不败,也不得不承认匹夫也是有闪光点的。 岳不群最大的闪光点,就是他的野心与忍耐。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岳不群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自顾自给莲蓬做了个揖:“万庄主多年不久,风采依旧。三年前五岳论剑时的英姿,岳某可还是历历在目啊——” 莲蓬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淡淡勾了勾唇角,右手微抬。 这是白粲教他的,若是碰上无法应付的场面,就不说话,也不要笑,冷着脸就能糊弄过去了。 岳不群给他糊弄地一时无言。 实际上,岳不群虽说是舌灿莲花,可套近乎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对方也要配合。 不必学着套近乎的人一样殷勤备至,可至少,还是得和自己搭话吧。 岳不群有些糊涂。 这万庄主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示下人打左冷禅巴掌,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他想要打出名声,当众侮辱地一派掌门无还手之力,且还不是亲自出手,这份实力,的确是很能让人忌惮。 第二,那就是这个庄主当真是名权显赫,毫不在意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得罪一方大派,那就是背后,确实是有高深莫测的靠山了…… 否则,单看这庄主再多不过及冠,身子又如此文弱,万寿山庄又是这两年才出来的名气……并且,的确是因为左冷禅。 那就是……第一了。 只是不知此人如此着急出名,是为的什么。 岳不群一面温文地微笑,一面在心中百转千回,细细分析细节利弊。 不论如何,只要不撕破脸,大家就是好朋友。 岳不群轻轻酌口茶,嗯,极品红袍……看来这万寿山庄,确实是身家显赫,连待客的茶水,都不是华山派日常能用上的。 如此那便更不可得罪了。 “万庄主。” 岳不群轻声开口。 莲蓬过好半响才想起这是在叫他,于是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莲蓬的慢动作显然让岳不群又误会了,于是他也紧张起来,若是这万庄主也在心中思量利弊的话…… 那字字句句可得好好斟酌……此时拼的便是缜密了。 莲蓬看着他不说话。 岳不群老脸上生生逼出一层冷汗,后背亦是阴嗖嗖的凉,终是对抗不住,扭开头来:“唔……岳某此番前来,一是替我这不成器的小女前来道歉,这丫头自小被家中长辈娇惯过甚,无法无天,没料到竟犯了万庄主的忌讳。昨日内人爱女心切,难免出言无状,自此之后,岳某必定严加管教,还请万庄主切莫介怀,反坏了一团和气。” 宁中则立马就站出来了,她行了个礼十分诚恳道:“昨日多有冒犯,实在是在下不问青红皂白,那日在下外出有事,刚到客栈便将小女哀声痛哭,一时心慌意乱,只怕吓到了小公子,还请庄主谅解在下无心之失。” 说罢,便见岳不群一推岳灵珊,沉声道:“去道歉。” 岳灵珊踉跄步出,至莲蓬面前,满脸屈辱不忿,呼吸粗重,浑身颤抖。 她不甘心地瞥了坐在上首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模样的莲蓬,怨怒地咽下口气,酝酿许久,轻启朱唇—— “不必了。” 东方微微抬手,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话。 东方偏头看一眼莲蓬,莲蓬还是一脸喜怒不辨地双手环胸靠在椅上目光暗沉。 东方无奈摇摇头,又开小差了…… 抬眼看向底下的岳灵珊,东方惋惜地叹口气。 这女孩儿心性不坏,只可惜被宠溺太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而已。生的倒是付好模样,清丽温婉的,又在华山派那样的阳盛阴衰之地,只怕师兄师弟看着她的性别与家世,大多宠她上天,就更是学不会董事了。 不过看她现下的眼神仿佛要将莲蓬千刀万剐一般,东方忽然又有些不爽了。 莲蓬呆,本座可不呆! 东方似笑非笑朝岳不群瞥去一眼,微勾唇角,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岳姑娘既然如此不情愿,那这道歉便算了,我等平民百姓,自比不上华山派有名望,可岳掌门这样的敷衍态度,我等是断不敢接受的。” 他又看了状似松了口气的岳灵珊,很显然岳不群也看到了,脸色几乎掩饰不住地有些阴沉。 东方满意地笑了笑,“只怕岳姑娘这一头刚道完歉,出了门便要买凶杀人呢~~在下可惜命,不敢得罪这样的望门小姐……” 岳不群叫他挤兑的脸色青白,咬牙装出笑意道:“敢问这位 少侠是……” 东方一挑眉,拂袖端坐,满面轻佻,血红的衣袍蹭地面色妖异难辨,岳灵珊明显的晃了晃神。 东方微抬下颚,满脸轻蔑道:“少侠不敢当,不过使得几手拙招,比之岳掌门略胜几分罢了,方才不过仗义执言,怎么?问出来名号好寻仇么?” 说罢,利剑似的目光射向一旁愣神的岳灵珊。我叫你阴阳怪气,道歉没诚意! “喂!你够了啊!” 身后果然有沉不住气的小弟子拔刀相向,踏出一步,剑尖指向东方面门,高声大骂:“我师父敬你是庄主座上宾,略施几分薄面,偏就叫你蹬鼻子上脸,不识天高地厚了!” 虾兵蟹将东方自然不看在眼里,嗤笑一声撇开头去,捻起一枚青果开始剥皮。 那小弟子果然暴跳如雷,他生的壮实,蹦蹦跳跳犹如猿猴转世,周围的师兄弟原本还有些义愤填膺,此刻看他模样,皆是一脸惨不忍睹扭开头去。 岳不群气的牙疼。 丢人丢到扬州来了。 抬头一看莲蓬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连眼神也没有一丁点变化,更是心惊,若真是因这几个没眼色的得罪了,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岳不群一下子板住脸,转身喝道:“都给我住嘴!” 转而扭身对东方笑道:“少侠见谅,我这些个弟子正是年轻气盛,心直口快的年纪,无意冒犯,岳某亦是汗颜啊。” 东方瞥他一眼,冷笑一声。 岳不群自讨了个没趣儿,宁中则也是自知理亏,反倒是岳灵珊还是一副愤愤模样,眼睛睁得铜铃一般,上前指着莲蓬娇斥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爹爹贵为华山掌门,亲自上门致歉,你不接便算了,还叫个,叫个不明不白的外人羞辱于我!你看着吧,我这一趟回去,必叫大师兄替我报仇!” 宁中则立马把她拉回来,死死捂住她的嘴。 岳不群气的额头青筋跳跳,脸上还不得不笑,东方看他的眼光都带上些怜悯了。 东方一看莲蓬,还是在发呆,不得不替他撑着场面,又去难为岳不群。 “哦?这倒是叫我有些忧虑了,敢问华山大弟子姓甚名谁?我等日后见了,必不敢多做得罪,再多不过断他条腿,好给岳掌门留些个薄面。” 岳不群听了这话,却奇怪地没有生气,反倒是耐下心来道:“小女妄言,何苦放在心上,我 那大弟子名为令狐冲,也是个冲动的性子,此番做了错事儿,正教岳某留他在派中思过,故并未带在身边。” 岳灵珊挣脱了宁中则的手,倒是也没再胡说八道,只是有些不高兴地反驳道:“明明是爹爹太苛刻了……老是罚师兄去思过崖……” 岳不群再忍不住,冲宁中则大吼一声:“中则!先拎她出去!” 宁中则也很是无奈,可又着实下不去狠嘴收拾,只得呐呐地拜了别,领着不甘不愿的岳灵珊出去了。 岳灵珊挣脱半天不得要领,只得郁郁妥协,临走至大门之外,还不忘丢过来一个只认“凶狠”的眼神。 送走岳不群后,东方斜倚着靠座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实际上,这个岳大小姐,买蛮有意思的嘛…… 多好玩儿啊,一个,被家人朋友宠坏的大小孩,不知天高地厚未经波折,若是…… 东方兴味正浓,扭头又要和莲蓬分享,才张嘴,就发现莲蓬在屋内已无外人的情形下,依旧是那幅你欠我二百纹银的晚·娘脸。 东方无奈地摇摇头,这个神儿可走的够久了啊。 抬手在眼前晃晃,面前那人纹丝不动。 东方支起身子越过两座之间小矮几,作势要吓他一下。 凑近了,却愕然地发现—— 莲蓬唇角,有晶莹液体冒出头来,将落未落,欲滴未滴。 东方:“……” 这什么意思?睡着了吗? 东方对着他轻吁口气,果真是睡着了……那…… 指尖轻轻挑起莲蓬唇边的唾液,横扫而去,一时间唇瓣上晶莹饱满,水光靡靡,莲蓬觉察到动静,不安地抽了抽肩膀。 眼睛还睁着呢。 在如此禁·欲派目光的无意识扫射下,正在做某种调戏动作的东方也不由地有些难耐不安。 那个伪君子坏了自己一次好事,如若不然,自己与莲蓬此时定不会呆坐在毫无情调的大厅里了。 日头已有些偏西,昏黄的日光笼罩着莲蓬身上,面颊上细细的软软的可爱绒毛,挺拔小巧的鼻翼忽轻忽重地扇动,唇角处自己刚刚处理完毕的地方,又有洪灾蔓延开…… 哎呀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东方咬咬牙,心处瘙痒难耐,天人交战时刻,却听对面那人苦恼地皱起秀气的眉,眼睛也稍稍眯了眯,许是 睁得太久了,有些难受,那眼眶里慢慢弥出朦胧的水雾来,总算是打破了那一张严肃的假象,露出些符合莲蓬本性的无辜可爱出来。 东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拿余光扫射周围,很好,仆役们都很有眼色的候在院外。 感性打败理智。 东方飞快起身关好大门,严严实实插上插销,还不忘凝神细听一番周身异动。 老天都在帮他。 如此甚好,左右早间的那好处是自己该得的,被老匹夫搅合了,却又送回这么个补偿。 唔……东方信誓旦旦地想,我就亲一口,亲一口我就撒手。 抬手扶起那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一俯身,便覆口而上…… 第四十二章 一瞬间的痉挛与悸动…… 分隔了五年的亲密快.感,瞬间涌入东方记忆。 唇齿间是香甜细润的舌,唾液却充满诱惑,润滑了两人亲密无间的敲击柔腻,莲蓬迷迷糊糊地皱皱眉,从睡梦中半醒过来,入眼便是放大版的东方微垂盯着他的眸子。 东方很享受地咧了咧唇角,却未发现悠悠转醒的某人。 莲蓬苦恼地撅了撅嘴巴,舌尖顶住侵犯进来的另一物,使劲儿地想要将他赶出去。 舌头一滑,探入东方嘴里,便触到了坚硬细细的牙。 东方后脊背一个激灵,立马起身后退几步,战战兢兢地看着一脸呆相的莲蓬。 莲蓬:“……” 东方:“……” 莲蓬茫然地咂咂嘴,环顾四周,喃喃地问:“他们呢?” 谁? 东方反应过来,咳嗽一声,故作镇静道:“唔,时候不早,都先回去了。” “哦……” 莲蓬拖长了声调应和一声,眨眨眼,看出有些清醒了,摸着湿哒哒的嘴唇疑惑道:“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抹了把嘴,又凑到鼻尖嗅一下,莲蓬满脸嫌弃道:“你——吃茶果了?” 东方未曾想他会有如此镇定的反应,一时也有些呆愣,傻傻点头。 莲蓬瘪着嘴喷口气:“切,那茶果又甜又腻,有什么好吃的,搞得我也是满嘴甜兮兮——” 话锋一转,莲蓬满面霸气地开口道:“说罢,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东方一呆:“啊?” 莲蓬皱眉看他,道:“要不你砸吧我嘴干嘛?” 不是—— 东方彻底疑惑了,我咂巴你嘴,跟对不起你怎么是一回事儿呢? “哎哎哎哎,算啦!” 等半天没看东方回神,莲蓬叹口气,大度地摆摆手:“你总不好意思张口,那就算了吧,下回做事情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不会生气的,你不要担心。” 说罢,起身嫌恶地看一眼桌上的茶膏,瘪瘪嘴,举茶漱漱口,便领着东方出去了。 东方被他拉着如坠云雾—— 这,这这这,这什么意思来着? 东方有些微微的暗喜。 做事情之前跟他说一声?那就是说,提前 知会一声,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小嘴儿了?还不会生气?! 哎呀!难道说…… 东方缓缓抬头仰望西边的晚霞,一时间心情如同火烧云一般灿烂。 这厢正是郎情妾意(?)乐不思蜀,那一边悦来客栈,岳不群领着妻女弟子正回到驻足的小院儿。 岳不群心气不顺,看什么也都不顺眼。 小院儿是华山派租下的驻地,虽说也是精奇秀美,可对比着刚刚去过的高宅大院,岳不群立马满心不公。 自己自幼便在华山忍辱负重,受过的委屈欺辱不知凡几,只为了能够立于万人之上,无人敢欺。 从知事起,自己便满腹算计地过活,知道了现在这把年纪,搏出了这样好的名声,娶得娇妻美妾,膝下有娇女、门下有爱徒,坐拥一门环上大派,天下豪杰无人敢轻鄙对待,可以说除了膝下无子,在此之前岳不群对生活还是基本满意的。 可是现在呢? 自己手下大弟子已经让自己不由得不生疑,女儿经此一事便可看出骄矜无脑,妻子又认死理,在她面前自己甚至不敢展露真面目,今日一番拜访,却发现,自己苦心孤诣奋斗至此,甚至比不上从前默默无闻的后辈! 从成名开始,岳不群已经很久没有尝试到,因为己方的小小错误而不得不卑躬屈膝求得原谅的屈辱了。 “唉!” 岳不群叹口气,佯装笑面,回头打发了一众愤愤不平的弟子。 屋内无人,便立即垮下笑脸,阴沉沉地盯着面前忐忑不安的女儿。 岳灵珊撅撅嘴,有些不安地缩了缩。 宁中则心疼了,又担心岳不群:“相公——你这是……” 岳不群瞟她一眼,摇摇头,坐下大叹一口,道:“我不该带着灵珊一道出门的,若不是你之前苦心相劝,信誓旦旦她会听话懂事,也不至于出来今天这样的状况……” 宁中则立时便内疚了:“夫君……” 她踏前两步,又呐呐退回来,低着头道:“是我的错——珊儿叫我宠坏了,才会如此不分轻重。” 岳灵珊不服气地回嘴道:“娘!珊儿哪里不分轻重了?分明是那……” “住嘴!” 岳不群大喝一口,怒气沉沉地盯着她,吓得她一下又缩回宁中则怀中:“分明是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儿有错?罢了罢了,我也 不指望你发现,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回去,同冲儿一同呆在思过崖,好好反省吧!” 说罢,他摇摇头,便挥手让宁中则带岳灵珊出去。 岳灵珊不甘地嘟嘟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敢说。 宁中则叹着气走没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岳不群手下目前最得宠幸的弟子劳德诺鬼头鬼脑地探进来。 岳不群伸手招他附耳过来,小声道:“这一趟回去,找个机会将万寿庄的位置情形透露到嵩山派,其余的一概不需多言。” 劳德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随即没多说什么,拜过便出去了。 岳不群一个人坐在堂屋中,举着茶盏清秀一口茶香,心中一滞。 哼,也不是什么茶,都能及得上大红袍的。 奋力一甩,茶盏瘫软在门后的屋槛下,碎成一堆软烂。 饭毕,自有美貌女侍上前提醒—— “庄主,半月前您吩咐工匠们修造的浴池,昨夜已经完工,庄主今日可要用?若是如此,奴婢现下去将浴品备齐。” 浴池? 莲蓬仰头一阵迷糊,才缓缓忆起,半月前好像是红蝎吵着闹着要个大些的浴池的。 是了,今日修缮好了。 东方正在漱口,来这儿住了这么些天,东方也渐渐习惯了用昂贵的金针汁浪费的滋味儿闻言有些惊奇道:“浴池?府里不是早便有浴池了么” 莲蓬点点头,回答道:“是红蝎上回见着隔壁行宫的,闹着非要要,我便给他造了一个。唔……他今日好像是出去了,也不知回不回来,反正新盖好,不如我们俩去洗吧!” 东方倒吸口热气…… “好啊。” 不洗白不洗…… 莲蓬点点头,兴致又起来了,高兴道:“你洗过牛乳浴么?” 东方一怔,道:“牛乳?那不是……没试过啊” 莲蓬促狭地笑了笑,冲东方挤挤眼睛,乐道:“那个可有意思呢,洗完了手上花花白白,味道也好闻,我叫他们,在牛乳里放些蜂蜜,就更是好!” 东方张张嘴,脑海里浮现出一盏昂贵的蜜乳。 盈盈喜欢那个…… 莲蓬一边儿吩咐了下边儿人准备,一边儿扭头对东方道:“那是波斯人传来的新奇玩意儿,我从前试过一次,这次叫你也玩玩儿。” 等等等等! 东方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 “沐浴?大汤池?我俩一起?” 莲蓬点点头,东方一下子起身,把莲蓬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东方扭过头,深深看他一眼,吁出口滚热的气息,张嘴道:“我去拿换洗衣服。” ******** 侍女送至浴池门外,便再不肯多进一步,又示意踌躇的东方,墙角有小暗门,可以确保自己在不看到里面情形的情况下将换洗衣服送进去。 说罢便安静的退下了。 东方站在门外深吸口气,抬手握上把手—— 立时觉得这铜把手仿佛有千斤重。 推门进去,入眼便是浓重的袅袅雾气,有淡淡的清甜的牛乳芳香,屋内有些昏暗,东方褪了鞋子,眯着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水波响起的哗~哗~声伴在耳边,东方在柜橱小心地脱了衣服,只余雪白亵裤,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声响处。 莲蓬已经到了,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看到白白的裤子,笑道:“东方你动作真慢。” 东方没说话,眯着眼仔细打量他露出乳白色水面的光.裸肩膀,不同于平日里的严肃假象,褪去衣冠披头散发的莲蓬脸小小地,捧着一掌飘了花瓣融了蜂蜜的池水细嗅,眉开眼笑的模样,多出些少见的稚气来。 东方舔舔唇,在池边坐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室内呆久了,也不觉得昏暗了,墙壁上满满一整排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光,池子很大,自己这一边儿划分出个小圆池,注着蜂蜜牛乳,旁边围了一整圈儿的清水,热气蒸腾。 莲蓬伸手去拉东方的脚腕,拽了拽,抬头笑问:“怎么了?没洗过这个么?下来吧没事儿的。” 东方垂头去看。 莲蓬笑起来,眼睛会弯成胖胖的月牙,瞳色与发色都偏灰,瞧去总有种病弱的错觉。 看起来太瘦了…… 莲蓬的锁骨分明,纤细笔直,就如同他的鼻子,一分一毫也都是精雕细琢出的。 东方听到自己咽了口口水,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入了池子,游到莲蓬身后了。 东方踢踢脚,这池子比自己想象的略微浅些,眼前便是莹白的细瘦的肩,东方伸手去触—— 嗯?怎么那么肉?! 摸不到骨头…… 东方破天荒的诧异了,手上捏一捏,全是肉…… “噗……” 东方止不住低低笑出声,掌心有与众不同的柔软触感,东方撩起身边的池水,淋到莲蓬肩上。 水流细细长长,击打在皮肤,又顺着纹路滑下,从背后能看到莲蓬有些不自在红气的耳朵,还是,还是那侧脸上细细的柔软的小绒毛。 莲蓬缩了缩脖子,东方呵在颈间的热气让他有些不习惯,虽说东方这几日总是有似有若无的亲密,可…… 不懂这个的,他就是不懂。 莲蓬扭头对上东方的双眼,眯成胖月亮,龇起细细的小白牙,笑道:“你别老是捏啊捏的,还有,这牛乳里加了蜜,有些粘,你刚刚蹭到我脸上了——” 莲蓬撅着嘴说完这个,又伸手抹下颊边的乳白液体,看了看,又伸到鼻尖嗅一下,而后舔舔嘴唇,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 竟然伸出了舌尖,轻轻薄薄地,舔了一下。 第四十三章 东方呼吸一滞。 目光暗沉下来,竟连自己亦无法探查自己的情绪了。莲蓬粉嫩的舌尖缓缓扫过指缝,手指纤长,缓缓流淌下粘腻的牛乳…… 莲蓬咂咂嘴,舔着唇回味一番,皱着鼻子仰头看东方,依旧是弯弯的胖月亮:“放多了,有点甜。” “是么……” 东方听到自己回答,“我尝尝。” 莲蓬意外地看他一眼,随即笑开:“好啊。” 莲蓬双掌拍击水面,溅起无数液体,快活地道:“甜不甜?要不要再来两下?” 牛乳溅到莲蓬自己的脸上,东方目光越加难把握,浓浓地黑成墨汁般,莲蓬笑嘻嘻看过去,却一时呆愣了。 东方却反而笑开,划动水面缓缓朝莲蓬走去,一路眼神压迫,竟叫莲蓬动弹不得。 东方垂着头,居高临下望着莲蓬茫然的眼睛,手指触上莲蓬细润的侧脸,轻轻滑动,莲蓬瑟缩了一下,有些痒。 东方垂下头道:“那个滋味儿不好,我要尝的,可不是那个——” 莲蓬胸口一滞,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那……” 东方凑近,伸手撩开莲蓬粘湿后贴在颊边的头发,热气喷洒到莲蓬细瘦的颈项边,伸出舌轻轻触碰—— “我倒觉得,这里的滋味儿,才是最好的……” 唔…… 莲蓬皱皱鼻子,有些不高兴东方的小心眼,却也不好意思推开,脖颈出麻麻痒痒的触感,倒叫他一时也有些软了腿。 东方看去十分满意,唇角勾着笑,张嘴含住唇下细嫩的肌肤—— 还能感受到动脉的噗噗热动。 果真是又香又甜…… 东方爱不释口,一处吮至淡而无味便再换一处,自耳根处上下蔓延,渐渐吮到喉结,一口裹住! 莲蓬无奈地伸手扶住东方的肩膀,颤抖着长长叹息一声,眯着眼睛满目水光,腿已然软了。 不够!这断然不够! 东方内心叫嚣着将面前之人就地正法,却亦是保持了半分理智,循序渐进。 水汽弥漫周身,莲蓬困扰地皱着眉,东方在自己身上乱摸乱舔,以至于让他除了面前的东方,什么也看不到了。 莲蓬摇摇头,有些抗拒东方蜿蜒而上的亲吻,脊背升起的犹如电流般的欲望让他很不安,这种不安,在五年前亦 是出现过…… 不对不对…… 莲蓬环绕东方肩膀的双手一下子缩回,改为抗拒地推拒着妄图使用体重攻势的东方。 “不行……” 东方唇舌顿了顿,随即淡笑出声,不管不顾地舐咬着莲蓬肉呼呼软绵绵的下巴,“呵,这么胖……” 东方意犹未尽,“什么不行?我在帮你洗澡呢,洗好了,咱们就什么都行了。” 唉……?是这样吗? 莲蓬迷迷糊糊地感受着下巴处的爱护,被绕进去了。 不对!洗澡…… 莲蓬想起什么,张嘴欲言,被眼疾嘴快的东方抢先堵住,唇齿进攻,舌尖蜿蜒而入,轻挑拨碾缠润,六字真言齐下,立时便让不合作的莲蓬只剩下喘息的气力。 气氛太好了…… 东方甩甩头,压制住心底的冲动,却不由自主地想去触摸莲蓬无意识扭动的腰腹。 东方亲了五分饱,撒开嘴,莲蓬呆的像只笨鸡,茫茫然睁眼凝视东方,吸了吸鼻子:“你……你咬我嘴……” 莲蓬晃晃脑袋,不高兴道:“不对!你亲我嘴,你怎么能亲我嘴儿呢?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东方闻言皱着眉微微眯眼,眼底浮上些难辨的色彩来,他伸手扶住莲蓬肉呼呼的肩,捏两把,忽然笑开:“你知道什么了?谁告诉你这些的?” 是了,来了这许久,竟连莲蓬的侍妾也不成看见,难不成藏在更深的地方么? 一想到面前这人也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拥抱过不同的人,地方霎时便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莲蓬哼哼一声,扭了扭身子被东方按住,随即放弃了捣蛋,松垮垮地靠在东方的胸前,拨了拨自己的湿发:“至少我知道你亲我嘴儿了,这我手下的人什么都告诉我,这事儿好像是……” 莲蓬挑着眉毛偏头细想,那可爱的认真模样险些叫本就把持不住的东方狼化。 “啊,想起来了,这事儿是子衿说的!” 子衿!? 东方眼神一下黯了,这女人他还有印象,才入府那天便明目张胆地给过自己脸色,府里人大多都知道她的“青云之志”,当做笑话传扬,这几日下来,自己多少也听到了些。 这样妄图飞上枝头的小麻雀,东方自然是不予理会的。可是现下听莲蓬这一说,东方才恍然发觉,其实最最重要的,无非 是莲蓬的态度,若是他有意,那别说是手下的丫鬟,就是那田乡中的寡妇,娶回来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危机感突然汹汹涌涌扑面而来,几乎让东方有些措手不及。 “莲蓬——” 东方压低了嗓子,手臂慢慢箍紧,揽住面前懒洋洋的人,凑在耳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子衿?” 莲蓬眨眨眼,点点头。 子衿会做饭会洗衣会伺候人性格也好,若是红蝎真能娶了她,那便圆满了……品行而论,这弟媳妇自己真是一万个满意。 坏了! 东方一下子被打击地倒地不起,莲蓬……有喜欢的女人了! “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莲蓬仰头,手指点在颊边,苦思冥想好久,才一脸恍然道:“唔,大概是,到很要好的地步了吧?” 已经在物色红蝎与子衿的婚房了。 东方一阵凄凉,暗恨自己优柔寡断,若是赶在三年前便寻到莲蓬,定下关系,现下哪儿还有那女人的去处!? 这样想着,一时不甘也慢慢涌起,东方沉着脸打量怀中的莲蓬。 这一眉一眼无不让自己魂牵梦萦,分别五年,愈加思念,难道这次一见面,竟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莲蓬感到身后人胸口剧烈起伏,有些疑惑转身,仰着脸有些担心地抚上东方的胸膛,道:“怎么了?浴池里太闷么?你若是受不住,我便……唔!” 东方一咬牙,拼了! 唇齿间不同于往常的温和细腻,犹如蛟龙入海霸道肆虐,舌尖勾挑缠吮,扫过整齐的牙,敏感的上腭,莲蓬抖抖索索地抖着腿,扒拉着东方的肩膀整个人软成一滩烂泥。 东方亲着亲着就上火了,原本浅尝即止的想法不知被抛到了什么地方,东方越吻越深,脑里心里只剩下了面前同自己一样火热的身躯,莲蓬面色绯红浑身无力,东方不得不扶住他的腰往自己贴近,如此一来二去,尴尬的部位便不免精神起来。 莲蓬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大腿上膈着个滑溜溜滚烫的硬物,顶地他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想要躲避,无奈力不从心,腿一滑,从侧面滑到东方腰边,软软地依靠着水流的助力,倒更像是投怀送抱了。 东方眯着眼皱着鼻子边亲嘴儿边倒吸凉气。 这这这这…… 这究竟是要啊,还是不要 啊?! 东方松了嘴抬头,额头抵住莲蓬的,头一次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莲蓬无力地后仰着脑袋,大口喘着粗气,空气中牛乳的甜腥与花叶的甘苦混得不分你我,鼻尖是对面人同样炽热的鼻息,莲蓬使尽力气微微睁眼,便险些溺毙在东方的眼神中。 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莲蓬微微记得这种感觉,五年前,同样是面前这人,不一样的地方,却依旧有那种令人心悸的沉默地快.感。 莲蓬放弃了挣扎。(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抬手环住东方的颈项,头一次真正的,送上自己的信任与托付。 东方怔愣了不到一秒,随即便被更加狂躁的冲动与欲.望湮灭…… “唔啊……” 莲蓬转开头躲避开东方绵长的深吻,喘息的同时不忘长长地呻吟出声,一波波令人战栗的刺激从脚底蔓延到脊椎,随即冲上大脑,莲蓬微微眯眼,便有含不住的大滴眼泪落下,目光所及之处,始终只剩朦朦胧胧。 这样的环境,身体的感觉便更加敏锐,莲蓬能清楚地知道东方渐渐下移的舌尖,包裹住自己胸前…… 舔咬吮吸,放肆地侵占着自己想要得到的领地,手只一只松松扶住莲蓬的臀,莲蓬不得不更加紧密地拢紧双腿,夹住腿间劲瘦的东方的腰,背后还有不断游弋抚摸的另一只手,轻轻地用指尖从脊背滑落至尾椎,没入唯一的密径的沟渠里…… 莲蓬摇摇头,难受地拉住那只不断试图往里探索的手,只姑且进去个指尖。 莲蓬没有五谷轮回的苦恼,那个地方,是生平未曾涉及的,东方才探了个指尖便发觉不对—— 那地方太紧了……若是贸然进去,只怕…… 东方痛苦的咬了咬舌尖,最终还是按耐下那股冲动,委屈地四处乱摸,寻到莲蓬搭在自己脖颈上的双手,带到下面…… “你,帮帮我……” 莲蓬无意识地随着东方摇晃身体,手被抓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皆是一概不知。 *************************** 门外的侍从来了又走,贴在门边听一听屋内的动静,又抬头望望天色,摇摇头走开。 管事儿的走过来,挑着眉毛看着门前听墙角的某小厮,小声道:“还没出来么?” 小厮余光 瞟到熟悉的身影,吓得一下子起立,规规矩矩地站成笔直的长枪,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已经两个时辰了,想必快了!” 管事儿的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两个时辰了啊……” 他一抬眼,便急匆匆寻原路折返,边走嘴里边不停唠叨着:“这可不行,晚间要炖些滋补的汤药……公子都瘦的不成形儿了,再闹个肾虚气弱,可怎么得了。” 屋内,东方扶着肉呼呼的莲蓬抵死交缠,做过了清水池,莲蓬意犹未尽地扒拉上东方的肩膀,凑到他唇边细声道:“再等等……我们,去岸上的折椅那儿,我……我用嘴帮你……” 东方气息有些不匀,任随连战三场也会有些后继无力的感觉,可凑在眼前的却是…… 东方咬咬牙,一使劲儿扛着莲蓬运功跃上岸,三两步走至折椅边将他甩到椅子里,随即凶恶地覆上—— “看我做不死你……” 第四十四章 日上三竿。 东方揉揉眼皱着眉醒来,手臂麻了,东方扭头看去。 莲蓬张着小嘴睡得可香,被子没盖齐,露出赤果的肉呼呼的肩膀。 东方宠溺地笑开,翻过身去小心地没扰醒莲蓬的香梦,张嘴软软地啃了一口。 然后就开始盯着头顶素色的纱帐胡思乱想起来了。 这还是东方头一回进入莲蓬的房间,这房间比他想象的要豪华,自门外的阶梯开始便铺设了厚厚的羊羔绒地毯,毛很长,能够没过莲蓬的脚背。 东方挪了挪腿,有些软。 …… 真是疯了,竟然真正做了回“一夜七次郎”。 吱呀一声,房门被小心地推开,声音很轻很轻,东方透过天蚕纱帐看去,原是莲蓬院里的一个不大起眼的侍女捧进来一盆冒着蒸汽的热水,莲蓬身边的人大多都比较低调,往日里一贯与莲蓬保持亲密态度的子衿实际上是红蝎的侍女,红蝎出门,她自然也没有理由留在宅子里。 东方一看到面前的女子便条件反射想起昨天问莲蓬的那些话。 子衿…… 这女人,不除不行。 首要当即,是得把莲蓬先骗上黑木崖,隔绝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日子久了,自然也该忘记了。 这一趟来扬州东方自然也有让自己焦头烂额的事情,扬州的生意越加没起色,送来教中的帐子偶尔会让他看的火冒三丈,日月神教名声不好,自然不可能像那些名门正派一样挂出门派的招子庇佑,杨莲亭是个不争气的,接了他爹的棒子也一直将账房管理地不温不火,东方皱着眉靠在榻上沉思一番,还是决定这几日多出门解决掉事情,早些回黑木崖的好。 当然,要带着莲蓬一道回去。 嵩山派近来蹦跶地厉害,这一回召集了几个门派赶到扬州,也不知究竟是在做什么,左冷禅好出风头,几次三番开大会要群攻黑木崖,只不过一直未能施行,这一次的阵仗,却好像被没有那么重的火药味儿。 思来想去,时候已不早,东方扭头看一眼莲蓬,依然睡得正香,不由得轻叹一口—— 吃得多睡得多,五年前可没那么胖,捏捏手臂都摸不见骨头,只是穿上了衣裳又莫名其妙清瘦了,真是邪门儿。 还是不想吵醒他,东方小心翼翼起身抽出被莲蓬当做靠枕的手臂,起身轻巧地给莲蓬将被子盖上一些,才捧 着挂在离床头不远处屏风上的衣裳躲到了中屋穿。 自此后两天,东方便时常不见踪影,索性莲蓬乐过一场也是腰虚腿软,睡了个天昏地暗,也没去在意,不过是东方睡觉的地方,从客房正式转入了莲蓬的房间。 这实在是痛并快乐着。 有时候东方一整日施威宰杀属下后,睡了半个迷糊,便有人歪歪黏黏爬来身上求互撸,莲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那个,只不过需求大了,自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通常是一夜下来,原本便有些迷糊的东方第二日面对不听话的下属,便更是暴躁。 于是无心插柳地事半功倍了。 至此,扬州城内的神教产业的多名掌柜皆是兢兢业业不敢摸鱼,原因便是从不料理此事的教主一旦发威,那便是求神拜佛也换不回自己的一条烂命了,自然更是不敢懈怠。 而被众人默默腹诽的东方教主自然是一概不知,他此时正盘坐在车厢中翻看教中才传来的信件。 莲蓬扒拉着车厢门,初春的天气,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上车之前,山庄里硬是为他找到了半框新鲜莲子,此时莲蓬正吃得不亦乐乎。 随行人员意外地多。 那名默默无闻的管事儿一听说自家公子要趁着小公子不在时同陌生人出去(陌生人=东方不败),立时爆发了惊人的能量,万般阻止不见成效,便死缠烂打地要跟着众人一道来,美其名曰保护自家公子。 东方一想也并无不可,在府中呆了几日的他可算是知道,这管事儿的也是个妙人,吹拉弹唱、管账做饭、女红针织,无一不拿手,算得上万能管家,偶尔莲蓬兴致一起,还能捂着脸给莲蓬唱段小曲儿,若不是东方脑海中刻印着的那张菊花脸太过深刻,多半听声音也就将他当成了个温软水乡女子了。 此管事儿让偶然得见的同行杨莲亭一直处于类似于人生低谷的沮丧期中,同为总管,薪资比不起,手艺比不起,主人的态度也比不起,杨莲亭很伤感。 东方嫌恶地指使杨莲亭去给老掌柜打下手,老掌柜笑着菊花脸捧上随行的规制与人员名册,一下子就让杨莲亭惊悚了—— 这……这这这……这根本就像是大家子出行游玩了啊! 东方大手一挥也没看具体的,只听那老总管说是莲蓬出行一贯的普通规模,便吩咐杨莲亭配合。 这直接导致了现如今教主一边儿黑线一边儿感叹自己得好好赚钱, 要不变成了莲蓬养活他,那可真就是颜面尽失了。 唉,无奈嘛,攻什么的,总会有很奇特的养家观念的…… 于是原本轻车简行一伙人,完全翻了个覆。 打头的是两辆开路的马车,里头坐着万寿庄的护卫总计二十人,两匹马车皆是驷马并行,阵仗大得很。 东方与莲蓬的车驾被护在中间,两边有小巧的轻骑护卫持械并进,马车大的出奇,莲蓬爱睡懒觉,老管事找来的这辆马车三分之二都是厚厚的羊绒被塌,剩余的空位放了张小巧的矮几,侧壁上有放书籍卷宗的空格,并着其他的灵活玩意儿,不可谓不精细奢华。 东方未曾见过龙驾,可那这马车对比了自家的马车后,东方不得不承认……莲蓬好像越制了…… 管他呢!江湖人不讲究这个,东方暗地里吩咐了杨莲亭记下马车样式,请能工巧匠来造个更精细的,夫家的东西,绝对要比娘家的富贵,这才是硬道理。 垫后的便是总计四辆普通简车,坐着顾长安杨莲亭一等日月神教教徒,并着老管事和一路下来要侍候在莲蓬身边的丫鬟小厮,满满当当。 这一路下来,东方就没吃过冷食! 离天黑将近的时候,便会有人驱快马赶在一行人前面寻到背风的好地方,安营做饭,翻着花样地来,待到车队赶到时,通常便是开饭的时候了。 就是顾长安他们,也沾着光吃了四五天的燕窝雪梨羹做夜宵,更别提平日里正餐的一十八道热菜了。 饶是如此,老管事还日日不依不饶在东方看得到的地方嚼舌根,话里话外自家公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苦辱,日日灰头土脸过着窜匪的疲困生活,自己无颜面对家中下属bb…… 东方听了一次便学会淡定了,只是顾长安还是每次都被打击到,一听这个就窝在车驾里暗暗咬牙切齿,痛骂奸商富户浪费可耻。 杨莲亭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在自家主子要下车的时候必须得找人跪趴在地上做人凳,与此同时铺好一路入客栈的薄毯,主子入座前迅速地抹干净即将被临幸的桌椅,还有各种又作又臭屁的小规矩。 杨莲亭一想起上一站夜宿客栈时满堂人又惊诧又敬畏的目光,便觉得自己已经圆满了,对老总管大叔亦是升起了一股奇妙的崇拜感,这让十分清楚他为人的东方亦是开始对笑里藏刀的老管家敬而远之。 东方放下手里阅毕的信件,揉了揉肩膀, 眨眨眼撩开手边的厚厚狐裘帐,看了看天色,已是快入黄昏的时候了,东方皱皱眉,开口问车前赶马的侍从:“前头到哪儿了?” 侍卫探着脑袋看了看,摸出怀里的图纸对比一番,回答:“嗯,前方便是幽州县,过了幽州明日便可到河北了。” 坏了,要入城了。 东方立时心里便一个咯噔,原因自不在他,实在是莲蓬家老管家太过讲究,这一路来各种不必要的阵仗确实挺烦的。 果然不到半柱香时间,便能远远的看到城门了,殿后的车队立时行动起来。 载着侍女的马车在顾长安“果然如此”与熊瞎子“受不了了”的目光下停下来,随即涌出来一大堆面貌不凡的女子,轻移莲步,取来了马车顶上的伞盖与……花瓣。 莲蓬那车的侍卫会意地放慢了车速,然后,侍女们便开始忙碌地列阵,清理仪表,一切就绪,便远远领先在车队前,开始—— 撒花瓣…… 一路以骄矜地眼神淡定地装13,一行人慢悠悠前行着,果然在入城之前,招来了当地的小县官儿。 小县官儿拖着圆成球儿的大肚皮,气喘吁吁地赶来,连汗也没敢大动作擦,胆战心惊地便给开路的侍卫头子塞了枚鸭蛋大小的银锭,小声问道:“这这这……这是哪位王爷公主驾到了?下官怎么没接到消息……” 侍卫头子瞥着他冒着油光的酒糟鼻,无奈地撇撇嘴,这已经是一路上第五个这样问的地方官了,每次自家公子一出门,便有成堆的芝麻官睡不香,疑神疑鬼的,真是做贼心虚。 侍卫头子手一抖,银锭折原路射回酒糟鼻怀中,抬着下巴头也不回地开路走远。 酒糟鼻倚着自家师爷,取来帕子抖抖索索地擦着额上的汗,吓得腿都抖了。 第四十五章 城中的普通百姓远远地绕成圈子指指点点地围观,大多猜测这儿是哪儿来的大人物,偶也有些村夫不屑地吐口唾沫在地上,轻骂一句:“狗官!” 东方垂着头有些沮丧地不去看外面,总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已经被这嚣张华丽的排场打败了。 莲蓬终于挖干净最后一朵莲蓬,砸吧砸吧嘴,才听到外头喧闹的声音,一怔—— “入城了?” 东方看他回过来神,摇摇头从宗卷中抽身出来,坐到莲蓬身侧,道:“还未曾,才进了小县城,照这个时间,大约明天便能到河北了。” 哦——莲蓬点点头,爬行了两步撩开帘子小声叫了句老总管。 老总管瞬间出现,闪着亮晶晶的菊花脸一副死而后已的忠心模样,便听莲蓬询问道:“晚上住在哪儿?咱们人挺多的呢!” 老管家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头顶的天空半响无言,好一会才如丧考批地回过神哀凄道:“公子!老奴该死!居然没在这幽州县布置房子!!” 莲蓬脖子往后一缩,也是不敢相信道:“什么?!今晚没地方住了?!” 老管事更是惊慌,摇头晃脑着急一阵,莲蓬却委屈地爬进了车内东方的怀里:“遭了东方,这可怎么办好,斗叔说今晚没地儿住了,咱们……” 东方拍拍他后背安慰道:“别瞎说,不过是在这儿没有宅子,咱们住客栈不就好?” 是啊,莲蓬一下子又钻出去,对着惊慌失措的老管事安慰半响,才令他垂头丧气地没再自责,却也没跟着大伙儿一块走了,临时离了车队带着人去布置田产。 于是换了个机灵的小跟班隔着门板小声询问道:“少爷,今晚宿客栈,小人这便去寻城中最舒适的人家。” 东方皱皱眉听他步声走远,颇有些不能理解道:“这管事儿你是从哪里招来的?做事情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来着。” 莲蓬正从一堆卷轴中翻出来刚刚东方看的那张信,草草翻阅了一下,随口答道:“山上的朋友给我送的。” 山上的? 东方一愣,正想追问,便听莲蓬忽然发问道:“这信上是什么意思来着,我看了半天没看懂。” 东方余光瞟去一眼,摇摇头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五岳出来些小乱子罢了。” 莲蓬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呆呆问道:“五岳……合并?” 东方点点头,一下子忘记了刚刚想要问出口的话,继续给莲蓬解释道:“这是嵩山派的主意。” 随即一想莲蓬肯定记不得嵩山派,又补上一句:“就是三年前被你扇耳光的那个男人,他就是嵩山派的掌门。” 莲蓬果然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东方摇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这没什么要紧的,他年年搞这么一出,要选出个五岳盟主,这回阵仗倒是比前些年大,也听说了在扬州摆了擂台,不过我们急着要走,要不然大约还能赶上个一两场,稍有名望些的门派除了少林都来了,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翻不出大浪花来。” 说话间便到了客栈,掌柜的弓着身远远迎在门口,一行人轻易将莲蓬车驾卸下,三两下串杆子做成了软轿理所当然地晃晃悠悠抬进了后院儿,无人阻止。 几个侍女寻来了金银结账,顺便冲掌柜的要来了厨房的使用权,洗手作羹汤。 掌柜的抚摸着怀里拳头大的银锭,不知该哭该笑。 一路被抬进了上房,东方一掀帘子,嘴角便开始抽搐,莲蓬倒是呆了呆,张嘴便问:“这是哪个镇子来着?怎么就长这幅模样呢” 莲蓬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有些不高兴地瘪瘪嘴,挥挥手叫侍卫们出去了,自己气嘟嘟地把轿中的羊毛毯拿出来扑在客栈的床上,打了两个滚。 就这样一路下来,第三日终于近了黑木崖的山脚,武林中人渐渐多起来,大街上随处可见佩刀拿剑一脸犯罪的“大侠”,老管事一路下来,总共置办了七所别苑。 东方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转变为现在的视而不见,多少也明白了些莲蓬平日的生活水平,掐着手指计算了一下教中的收支,东方悲剧地发现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养不起莲蓬。 莲蓬手下的各种护卫薪金是日月神教教徒的三倍高,中原各处加上关外少数的宅院的仆从、商铺的下手、随身伺候的各式女婢小厮,老掌柜送账册的时候东方帮着忙处理了一下,又悲剧地发现—— 加上莲蓬码头的长期工,万寿山庄从属仆役总计比日月神教要多出一千两百余名,也就是说,论规模论财力,日月神教皆是略逊一筹。 东方奋起了,当日便喊来了蹲在老总管身边学习双面绣的杨莲亭,商议对策。 杨莲亭抿着劈成十二股的绣线忍认真地听着东方不败的各种吩咐,当即决定—— 扩大规模、 开源节流、广招门徒、精心御下 于是日月神教一众驻教长老们便收到新上任的小杨总管亲笔所书的教主口谕,忙碌起来,拉着上下的小工坊印刷了千百分日月神教招聘启事(此举乃万寿山庄独创,后授权日月神教使用,版权所有,盗者必究)、大幅度提升了底层教众的基本薪资、然后翻出了霉在库房里的百年老账,以及—— 派人去苏州购买最新出的绿蚕丝、杨总管信上指明,需要绣草青最为灵动的那个颜色。 而另一边,东方腰间挂着自家总管含泪奉上的亲手所制的红袖香包,歪七扭八的蟹爪菊花色,对比着莲蓬腰间精美细腻的双面美人拂扇图,(出自老总管之手)。 东方愤然将腰间丢脸的东西取下,摔在桌面,心中哀叹人才难寻,更是觉得自己养家无望。 莲蓬舔舔嘴唇,看了看窗帐外的天色,双手慢慢攀上东方脖颈细细摩擦,嘴唇凑在东方耳边小声道:“斗叔去购宅子了,管不着我们。我想要了,快把裤子脱了。” 东方扭头深深看他一眼—— “……” 第四十六章 伴随着杨莲亭快人一步的信件,教主回教的消息瞬间传遍教坛,一行人走不到半刻钟,便瞧见远远驶来一大批马队,扬起翻天灰尘,急匆匆驰下蜿蜒的山道,东方近来的五感不知怎的异常灵敏,一眼便瞧见行在最前头的满面髯须的童百雄。 东方不由得扬起淡淡笑意,自己幼年时便与童百雄关系亲密,在被任我行打击的那段时间,童百熊是少有的几个一直坚定的支持自己的人之一,离开这样久,给他留下了教里的担子,也不知是不是让他焦头烂额的很。 “教主——!!” 童百熊远远地便大叫起来,露出一整排雪白的牙,日光照耀下,倒比他那黑漆漆的脸庞更加显眼些。 莲蓬从车里钻出,靠在门外冲后头的侍女车队要来一根黄瓜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东方:“那人是谁?” 东方反射性接过咬了一口,嚼了两口才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将黄瓜重新塞到莲蓬怀里:“那是我教中的好兄弟,从前帮了我许多的大忙,是个忠心无二的好汉子。” 莲蓬嚼着黄瓜,看向童百雄的目光诡秘起来。 东方看他眼神,挑挑眉:“你这是怎么了?童百熊性子直,你不必担心他难相处。” 莲蓬摇摇头,道:“并不是,听你一说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拖长了尾音莲蓬慢悠悠又加上一句:“唔……我喜欢。” 东方立即紧张了。 说话间童百熊已经驱马上前,看着陌生的车队神色有些奇怪,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勒了缰绳下马大步走到东方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风雷堂堂主童百熊恭迎教主圣驾!” 随即身后慢些的下属也稀稀拉拉地赶到了,东方恢复从前那幅不苟言笑的模样,冷着脸伸手虚虚一抬,沉声道:“童大哥无须多礼,你我多年兄弟,不必虚与往来。” 童百熊严肃地摇摇头,再抱一拳:“礼不可废!教主,杨总管的书信属下已收到,不知教主又和示下?” 书信?! 东方心虚地朝莲蓬的方向瞟去一眼,随即正色道:“此地不宜谈论。” 童百熊低头面有惭色:“是我疏忽了……” 他抬起头朝莲蓬那儿看了两眼,冲东方问道:“这位是……” 东方点点头,拉过早已藏好黄瓜的莲蓬,面对着陌生人,莲蓬亦是很好地板起了脸,致使童百熊只两眼便不敢与他对 视。 东方指着莲蓬道:“这是本座多年至交,这一回扬州之行意外遇到,实在欣喜,便请了他一道回来。童大哥,日后他在教中便与本座无异,他的要求,务必当做本座的命令来执行。至于称呼,你们喊他莲公子便是。” 童百熊颇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他藏不住话,此时便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东方不败的至交好友……看他这样介绍,想来是关系十分好的。 童百熊一时也不敢多与这个看去很威严书卷气的莲公子多话,弯腰朝他问了好,又一脸茫然地看着东方身后的骑兵连一般的侍卫队,以及满满当当的好几辆车子—— “……教主,这是——” 东方扭头一看,也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张嘴正想解释,便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管事忽然冒出来,鬼气森森地笑了笑,塞了样东西到童百熊怀里,一边道:“劳烦童堂主,我们都是少爷带来随行侍候的人马,不知贵教地方离山下集市有多远路程?附近可有买得到海产的地方?贵教占地几何?可足够我一行人居住?若是不够,小老儿已在不远处购置了别苑,公子住在那里也是可以的,加上山上蚊虫鼠蚂多不胜数,实在不是……” bbb…… 童百熊一时愣在原地,便看他粉红的上下嘴皮子翻飞,话便如同倒豆子一般叮叮哐哐落了一地,才下车打算前去打招呼的杨莲亭瑟缩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躲回了车里,这几日苏绣学下来,自己已经被念叨地生不如死了,左右童百熊与自己不对付,被骂骂可不是活该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废了好半响的嘴皮子,童百熊才勉强制住了老管事滔滔不绝的攻击,然后掏出被塞在怀里的东西展开一看,登时愣住了—— 原来是一张银票。 一张面额为五千两的银票! 童百熊忽忽悠悠地眼晕了一阵,割肉一般将钱财还给老管事,老管事气哼哼地磨破嘴皮子也不见成效,瘪着嘴喷了口气,挥挥手便将车里的人全叫下来了,又说车内实际还有要送上日月神教的补给,大多还是莲蓬的日用品。 齐刷刷地天仙站了一大片,各个脱俗艳丽,气质非凡,衣着配搭也都名贵,看去便如同虏来了一大群身价不凡的千金小姐一般。 日月神教悲剧的男教众们眼睛立刻移不开了。 于是莲蓬得到的待遇成了成了除自家教主之外最为优渥的,随行 的侍女姐姐们媚眼一抛或是轻蔑哼哼,立时便让一大片人酥了骨头,也没去在意教中明文规定的不许车驾上山—— 可不是吗,这一群娇滴滴的小姐们,怎么能让她们徒步上山呢?太不君子了。 东方再一次无奈地叹口气,身后斗叔的目光犀利凛冽,扎地他脖颈飕飕凉,深重的怨念隔着十里地都能知道地一清二楚。 莲蓬实际还是想上黑木崖玩儿的,没一会儿就躲开了东方跑到童百熊身边问东问西,东方忙着和身边的教众交接马车中的公案与账册,一时没顾及得上,童百熊于是可怜了—— 身边这教主带回来的小公子虽说面容姣好,温文儒雅,身板儿看上去也没什么威胁,可板着一张脸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简直是童百熊最怕打交道的那一种了,绝对没有之一! 偏偏这又是自家东方兄弟看重的人物,童百熊不敢怠慢,开始还糊弄着过去了几个问题,可等到后来,自己编的蹩脚谎话被戳破,被莲蓬冒出的飕飕的不下于东方压力威逼着不得不认真回答了两个之后,看着身边这小公子黑漆漆的面色,便再不敢走在莲蓬身边了,慌慌张张寻了个借口跟东方告了罪,几个翻越便不见了人影。 东方忙好了自己的事情,爬回莲蓬的马车,便惊讶的发现,自家莲蓬不知怎地,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抬起头搭理自己。 东方摆了摆袍脚,褪了靴子爬到羊绒垫上,坐到莲蓬身边,扭头问道:“怎么了?童长老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个模样?” 莲蓬慢慢回过头眯着眼看他一眼,龇开白牙咧着嘴冲他笑一笑,道:“没什么,我在想要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东方你的夫人呢!” “……” 东方僵直了。 他险些忘了,教中还留着个任我行送自己的小妾,从自己十三岁便进门了,一直不大起眼,东方也很少记起她,不过任我行下位之前,为了维持自己与任我行的信任关系,一直没有动过那个女人,而任我行被关之后,因为这女人和任盈盈关系不错,有任盈盈的求情,加上自己也没有查出她和任我行有什么联系,也就一直没有动她。 再然后便是一直未曾娶过新人,自己后院就这么一个女人,还是好几年未曾见面的,东方几乎将她抛到脑后了,不料此时居然便被莲蓬知道了…… 童百熊这个不争气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东方愤愤不平地暗叹一口,抬眼看看莲蓬的模样,是真的有点 儿不高兴了。 想到莲蓬为了什么不高兴,东方又稍稍地升起些暗喜的感觉,平日里莲蓬总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一度春风后第二天也是兄长弟短的,总让自己以为莲蓬不过不知世事,单纯追求肉体快乐,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可是如今看来…… 也许并非如此? 东方眯着眼诡异地笑了笑,伸手够到了莲蓬吃了一半丢在桌上的黄瓜咬了一口,美滋滋嚼了嚼,才开口道:“你管那个做什么,我若是真有夫人,还不早百年告诉你了,我后院只她一个女人,是前任教主……咳咳,留下的遗孀,和我那侄女儿感情好得很,就如同母女一般,我即便是真要娶妻,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这话倒是真没说错,那女人从前跟任我行确实是有一腿,若不是得罪了任我行,也不至于被丢给那时毫不起眼的东方院里,东方对那女人接触不多,年岁比自己大那是肯定的,从前颇得任我行宠爱时,还被赏赐了套段数不低的内功,想来是会武的,不过这几年不大听得到消息,基本很是安分地呆子自己的地方,陪陪任盈盈罢了。 莲蓬撅着嘴眨眨眼,莫名其妙地伸手抚抚自己的心口,叹出口气,却离奇地发现,方才哽在喉头的那股闷气倏然而逝,莲蓬歪着头茫然地皱了皱眉头,一下看见东方在吃自己最后一根黄瓜,一个跃起便扑上去抢。 东方看他一下精神起来,有意逗他:“你这是怎么了,方才还为了我这‘夫人’闷闷不乐,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莲蓬亦是没搞清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哪里来的,此处便也没声响,不过扑了个空,便气哼哼地眼看着东方将最后的黄瓜头头塞进嘴里,眼睛都直了,嘴上喃喃道:“我方才好像被黄瓜噎着了,有些难受来着,现在好多了,却又被你吃光了。” 东方嘴角抽了抽,看着莲蓬的眼神十分复杂,对视许久,莲蓬不解的歪着头冲他挑挑眉头。 东方轻哼一声,俯身寻到莲蓬的唇覆上,将自己嘴中的黄瓜头顶过去,愤愤地咬了莲蓬唇瓣一口。 莲蓬开心地咧嘴笑起来。 第四十七章 “教主。” 黑木崖后堂,满屋的日月神教老将,东方坐在正中,正在听桑三娘对于教中弟子薪资的规划,上官云匆匆推门进来,给东方使了个眼色。 东方挑眉,拂手轻挥,众人会意地鱼贯而出,上官云上前一步,尚带着微微喘息:“教主,扬州的兄弟们得了新消息,此番的五岳盟主论选,只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哦?” 东方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眯眼细细一想:“怎么说?” 上官云低下头不屑道:“嵩山派弟子又与宏锦帮的械斗了,宏锦帮死伤过半,嵩山派昨天传出消息,宏锦帮勾结我神教意欲图谋不轨,他们这是替天行道了。今日便有人开始传闻,左冷禅心宏观阔、果决断利,比之岳不群更胜一筹,嵩山派已经在升势了。” 东方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清脆而有节奏的响声让上官云心跳越来越快,额角缓缓滑落冷汗。 “东方——” 门外忽然响起莲蓬的叫声,带着些欢快的笑音,东方周身气势一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莲蓬看清楚屋内情形,脚步一滞:“这是……” 东方扭头顺着莲蓬的视线看去,上官云缩着脖子努力地想要降低自身存在感。 东方勾了勾唇,起身招莲蓬过来,一边道:“这是教中白虎堂堂主上官云,你叫他上官就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上官云:“……” 莲蓬点点,打量他一阵,忽然道:“上官兄,你穿白色不好看,下回试试青灰吧,你年纪那么大了,要穿稳重些的颜色。”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歪七扭八的物事递过去给上官云,继续道:“这是我今日在教中得的,看着有趣,上官兄搭着衣裳配吧。” 上官云茫茫然地捏着莲蓬给的东西,随即便被一脸阴沉的东方赶出门去,大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起,上官云抬头望天,忽然想起—— 方才那人是谁啊…… 东方亲自去关门,莲蓬十分自如地自顾自环视着这个从未来过的屋子,瘪着嘴取下了墙上的一幅画,端坐到东方的位置上欣赏起来。 东方黑着脸大踏步到莲蓬身边低头道:“你很喜欢他?我头一次见你送别人东西。” 莲蓬疑惑抬起头看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门口上官云出去时的方向问道:“你说的是……刚刚那个人?” 东方点点头。 莲蓬不解道:“还好吧,那人长得也不丑,怎么你很讨厌他吗?我去叫斗叔揍他一顿?” 东方冷静下来,还是忧心忡忡的:“你既然不喜欢他,那你送他东西做什么……” “啊,那个啊。” 莲蓬一敲脑袋摇摇头道:“杨莲亭半路拉着送给我的,说是自己绣的,我觉得太难看了,就找了个人送出去,总比丢了好。” 东方:“……” 好一会儿没回答,莲蓬憋不住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要我送你东西吗?你想要什么?” 东方抹一把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扯着脸笑了笑:“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莲蓬点点头垂下脸继续看画,没多说什么,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空空荡荡的。 过一会,莲蓬似乎突然回过神来,抬头对东方道:“我险些忘了,我刚刚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暗金色的折子,递给东方,东方伸手接过,觉得十分粗粝,抬手一看,掌上悉悉麻麻地沾了层金粉。 东方皱皱眉:“什么东西?这么粗劣?” 莲蓬耸耸肩,摊手道:“斗叔才给我的,五岳盟主的选举定在胜观峰举行,帖子送到了万寿山庄,快马送来了。” 东方略略扫过两眼,将帖子丢到桌上,拍了拍手,没说什么。 “哎对了!” 莲蓬忽然出声,双手撑在桌上探头问道:“方才在路上有个丫头拦住我盘问来着,我看身边的人对她还很是恭敬,喊她圣姑,是你夫人吗?” 莲蓬有些不高兴地嘟嘟嘴,又皱起眉:“我,我看她面相,很是多舛曲折,大约会受离情之苦,命也有些硬,需得生辰刚硬地方能克制,你是寅时生的,压不住那命格,若还是不加防备,恐怕要在她身上栽大跟头的。” 东方一听他形容便知道说的是任盈盈,又听到后面的话,一时有些深思—— “你的意思是,我与她命中相克?” 莲蓬睁睁眼,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不痛快,这让他很有些慌张茫然:“她还真的是你夫人啊?那我还是劝你一句,这女子要不然便深锁后宅,不要让她接触外面的人,要不然便送的远远地,收掉她手里的便利,她命中注定有情劫,你帮她渡了,她便成不了大气候,关键在于她的命定人,那才是关键所在。” 东方听得摸不着头脑,可多半明白了一些,想起被自己关在西湖底的任我行,心中稍稍有些忐忑。 莲蓬看他一眼,忽然不耐烦起来:“反正我言尽于此,没有挑拨你们关系的意思,那女子寿数长,跟你也是颇有渊源,我看个大概,大约是从前你欠她些,可到了日后,她便要欠你更多了。” 说罢,莲蓬扭身欲走。 东方问题想了一半,余光瞟见他动静,赶忙去拉,看样子就知道这呆小孩误会了,若是不解开,凭着这个闷性子,说不定就把自己劝回沟里了。 莲蓬缩了缩自己的胳膊,东方拽地紧,有些绷地慌,“我叫斗叔去找找吃的,我想吃海鳗了。” 东方往后拖拖,看莲蓬是铁了心要走,也不做姿态了,索性一把环抱住,拖他半躺在了贵妃榻上,在贵妃榻还是斗叔绑在马车顶上带来的呢,莲蓬最喜欢的软银尺寸。 莲蓬一翻白眼,撑着身子皱眉看东方,语气也愤愤的:“你做什么!” 东方轻轻一笑,腰身一使力便翻身而起,将脑袋埋在莲蓬颈项低低的笑着。 莲蓬又郁闷又伤心,偏偏还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就更是不高兴了,脖颈间热乎乎闹得自己发痒的气息便也不去理会,大力挣扎起来。 东方给他蹭地有点上火,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啃了几口,笑问道:“不高兴了?” 莲蓬委屈地点点头,眼睛水汪汪的,满脸踌躇不解—— “这两天老这样,斗叔不会把脉,你这寨子里有没有看病的,给我捉一个来吧。” 东方抽了抽嘴角,纠正道:“不是寨子,我这是一个门派,喊作日月神教,你要称呼,可以说‘咱们教中’。” 东方抬手抚了抚莲蓬心口,寻了那暧.昧的地方轻轻揉捻了两下。莲蓬脸红了,就听东方继续道:“不是生病,不过这几日赶路,咱们没时间祛祛火,你性子暴躁,也是难免。” 莲蓬低头看他,东方正勤劳地扒着他的衣裳,手下动作不停,面上一派君子:“你懂了吗?” 莲蓬半懂不懂地点头,给东方撩拨地有些发热,抬手扯松了自己的衣襟,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另一只手直接去探东方的x处。 “我大概明白了一点,那你把裤子脱了,我一会儿就不生气了,是这个意思吗?” 东方眯着眼轻轻嘶口气,抬眉仔仔细细地看他眉眼,嘴角 带笑:“是。” 那还废话什么! 这事儿找莲蓬便对了!莲蓬愿意积极!对谁都有利,大伙儿都高兴了! 莲蓬扒衣服的速度可比东方迅速些,东方尚跟莲蓬的腰带纠缠呢,大腿一凉,东方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裤子不见了。 可外衫还好好穿着呐! 东方纠结地皱起眉,这么简洁明快的方法究竟是谁教给莲蓬的? 莲蓬下巴搁在东方肩上,迷迷糊糊地被摸得高兴,哼哼唧唧不绝于耳,东方听得也兴起,拉过莲蓬扶在自己肩上的手便往x处带,莲蓬驾轻就熟,虽说升天时刻被打断分心有些不爽,可是手中热乎乎扑扑跳地东西已经与他亲切地很了,三两下摸得教主浑身抽抽,头皮脊椎电兹兹地发麻。 莲蓬哼哼唧唧地声音然东方越来越热,偏偏莲蓬摸着摸着,今日自学成才双腿一跨坐到了东方腿上,操作是方便了,可白白嫩嫩弹性十足的屁.股在腿上来来回回磨蹭触碰,饶是东方这样的心性,也几近把持不住了,另一只手偷偷摸摸就要往缝里钻…… 后边儿一被撑开,莲蓬就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东方这样做不是一次两次了,莲蓬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淡定自若,不过是知道东方一定不会摸多久罢了。 果然,后头紧地让东方有些头皮发麻,手指头钻了两下便愤愤不平地饥渴褪出,不是不想用,可是明知用不得,还挂块诱惑放在眼前清清楚楚地触摸观看,可不是太折磨人了么。 东方手指头一离开,莲蓬快.感便回来了,屁股蹭啊蹭啊蹭的,还使坏把嘴凑到东方唇边啊啊嗯嗯地瞎叫。 东方嘴角再一次抽搐,深呼口气压下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心情,脸微微一偏,便结结实实堵住了那使坏的嘴,唇舌纠缠咂咂吧吧,一时口水滴滴答…… 晚间上官云还未回家,便在教门口被侍从拦下,侍从递过一个绣了歪歪扭扭蟹爪菊图案的香包,十分郑重道:“上官堂主,这是教主吩咐属下交给您的,请您细心保管。” 上官云拿着蟹爪菊香包莫名其妙地打量半响,忽然想起些什么,从衣襟中掏出早前教主屋里那人给自己的香包一对比,分明是出自一人之手! 一个是蟹爪菊,另一个是…… 小鸡吃米? 上官云低头思索一阵,小心地收起两个香包,自回去揣摩教主圣意不提。 (杨莲亭披头散发疯 狂呐喊:“去尼玛的小鸡吃米!劳资绣的是百鸟朝凰啊摔!”) 第四十八章 莲蓬餍足地趴在软乎乎的被塌中,被子盖住了半个腰,露出白嫩嫩的屁.股,挺翘柔软,东方一推门进来便大饱眼福。 东方叹口气,轻声走到跟前,看莲蓬是真的睡的香,只得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又取来竹杉拨了拨床边的炭盆,担心莲蓬着凉。 走到外间,便看见杨莲亭探头探脑地坐在厅子里张望,东方‘吃饱喝足’,心情也好,自然不计较,沉着脸自顾走到首位坐下。 杨莲亭看见东方出来,哆嗦了一下,起身抱拳道:“教主,圣姑在院外求见,属下看您许久不出来,不敢妄自放行,您看……?” 东方反射性地扭头看一眼里间儿,随即,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来盯着杨莲亭:“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莲亭心下一个咯噔,慌忙跪地叩首道:“教主恕罪,属下什么也不知道——” 东方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懒洋洋盯了他一会儿,看得杨莲亭心下大呼命不久矣,却忽然道:“杨总管——” 杨莲亭一个抽搐,小声应是,东方轻笑一声,接着说道:“你没什么不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不光要自己知道,还得然别人都明白……你懂吗?” 杨莲亭睁大眼不敢抬头,心下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打量他一会儿,移开视线,轻轻挥挥手便开始赶人:“自己回去琢磨吧,好了,去外头请圣姑进来。” 杨莲亭晕乎乎地起身出院,被猛烈的日光晒地一个激灵,背后毛孔倏然而立,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飕飕的凉寒—— 他想,他好像是明白些什么东西了…… 杨莲亭慢慢回头看着背后的大门,活似见鬼一般。 东方头靠在椅背上,越想心情越好,忍不住呵呵乐出声响,随即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疯魔了…… 门外有轻盈欢快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门便被一把推开,任盈盈娇娇脆脆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东方叔叔!那杨莲亭好大胆子,让盈盈等了许久呢!” 背光处蹦进来个女孩儿,看去再多不过十三四岁,杏眼琼鼻,满目娇俏,脸颊带着深深的梨涡,眉头却带着浅浅的皱褶,看去似乎时常皱眉的模样。 东方看见他,面色不由一松,叹口气无奈道:“看看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杨总管不过 行他分内之事,你为难他做什么。” 任盈盈一撅嘴,偏头盯着东方认真道:“东方叔叔,您真是越来越严肃了,盈盈许久不见您,正是想得紧,却不料东方叔叔竟然连偏帮一下也不愿意了。” 东方外头瞪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胡闹!” 任盈盈揪着衣摆远远小心翼翼观察一会儿,立马不担心了,昂着下巴娇哼一声,正想说些什么—— “东方……屋里热死了,你快叫人把火盆撤了……” 里间懒洋洋来了这么一句,随即便见莲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摇摇摆摆地出来了。 东方看他只穿了件白衫,歪歪斜斜地腰带也没系好,想来是热醒后随意批了件衣裳便出来寻人了,不由得无奈摇摇头,起身走过去替他收拾快垮掉的腰带—— “外头可有些冷呢,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任盈盈瞪着大眼睛站在一旁看着,面上带着些怒气,此时见东方竟亲手替莲蓬收拾衣着,更是大怒,抽出腰间的软鞭远远指着莲蓬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东方叔叔的寝殿内出来!啊!我昨天见过你!” 任盈盈声音有些尖细,莲蓬被吓得眉头一跳,斜眼望去,一下子精神了:“你是昨天那个圣姑?!” 任盈盈没搭理他,飘开眼看着东方严肃道:“东方叔叔,昨日盈盈在后院捉住个行迹鬼祟之人,盘问无果,却被他躲了,东方叔叔,此人来路不明,您……” 任盈盈是有些不高兴的。 这种不高兴就好像孩子被外来的伙伴抢走父母宠爱是一样的,任盈盈自小便在东方不败身边长大,感情自然深厚,东方虽说平日里对旁物都有些不冷不热,可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竟连扮演一个有耐心的好父亲角色的。甚至,在她记忆中稀薄的父亲回忆中,有一大部分也伴随着东方的参与。 东方对她的态度一直很特别,正是由于这种特别,她才能在任我行失踪后依旧如同往常一般享受着“圣姑”的殊荣,而对外物从来沉稳任盈盈虽说嘴上不讲,可在心中,还是很享受这一份与众不同的感觉的。 可是现如今,自家东方叔叔不过出门半月,就带回了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不过一个眼神,她便能捕捉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在自家东方叔叔心中,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一个部分,甚至比起自己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盈盈无可避免地嫉妒了。 东方偏头过来看她,眼里好像有一种“啊!你怎么还在”的惊讶感,随即回答道:“我险些忘了,莲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女儿任盈盈,她父亲是前任教主,你昨日说的那个“圣姑”,就定是她了。” 说罢又扭头看任盈盈,眼中浓浓的温情消褪不少,却依旧听得出少许温和:“这是本座多年至交好友,你喊他莲叔叔便是,日后在教中若是有人对他不敬,你只管杀了就好,他性子软和,好相处,却别为了这个被下面人欺到头上,本座若是无暇顾及或是不知道,盈盈还得多为叔叔分分忧。” 任盈盈瘪着嘴诧异地盯着莲蓬,哆嗦着手半响没说出来话,却分明感觉到东方看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了。 任盈盈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愤懑,哆嗦着面颊上的肌肉勉强挤出个笑容,点头道:“东方叔叔只管放心,盈盈省得。” 莲蓬看着愤愤离去的背影无辜地眨眨眼看着东方:“她怎么了?” 东方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轻声笑一笑,抚了抚莲蓬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她来得太早,还没用膳,想必是肚子饿了,去找吃的了吧。” 任盈盈怒气冲冲阴沉着脸色出得院门,便发现向问天正站在外头等待。 隐晦地不耐地瞥去一眼,任盈盈收拾好自己面上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从前沉稳的模样,开口轻唤:“向叔叔,您怎么来了?” 向问天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循声看过来,立马迎上,嘴里道:“圣姑,你怎么独自便来了,也不带些人手,属下方才一番好找,得知你在教主这儿,真是吓了一跳!” 他伸手拉着任盈盈的衣袖带近,压低了声音劝阻道:“圣姑听属下一句,日后少来教主院里了,圣姑身份尊崇,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怎么能还这样玩物丧志呢?更何况任教主嘱托过属下……” 任盈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日光照在她头顶,面部一片晦暗。 向问天自顾自讲一会儿,发现任盈盈似乎没有专心在听,不耐地皱起眉头,声音也严肃了起来:“圣姑!你莫要辜负了任教主的期许!教主就您一个独女,嘱托了属下好好照顾,却不料这东方……” 向问天说到这,警惕地抬头看了内院儿一眼,低下头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这东方不败如此心机,能将你哄得连老教主也抛之脑后!教主如今生死不明,东方不败绝对脱不了关系……” “向叔叔。 ” 任盈盈抬起头来看着向问天,脸上一派沉静,不辨喜怒,向问天一见,心中便咯噔一下—— 这模样,和东方不败平日里,太像了。 任盈盈看他一阵儿,忽然笑开,声音甜美清脆:“向叔叔,隔墙有耳。您说的道理,盈盈自然知道,爹爹信任您,盈盈自然不会怀疑,有些话,盈盈不说,可放在心里,向叔叔自然不必担心。” 向问天没看她眼睛,咽了口口水,匆匆扫一眼任盈盈面色,瞧见笑容,心里一松,语气也和缓了,说了声:“如此便好”,就匆匆辞别,扭头忙不迭走了。 任盈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须根又回头看一眼内院,叹了口气,显出些少见的脆弱。这少见的情绪很快被她掩埋好,摇了摇头,挺直腰板端庄地走远了。 东方不败待她不薄,任盈盈心中比谁都清楚。有的时候,她甚至想过,为什么东方不败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若是那样,她也不必煎熬在生恩与养恩的抉择中。 任我行失踪与东方不败有关系,她很早便知道了,向问天找上她已经许久,这个自称忠于自己父亲的老下属,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多少的私欲与利用,任盈盈心中自有一把算盘,这些人中,也许有真心想要复立任我行上位的,有为了日后飞黄腾达的,有与东方不败原本就不对付的,可是其中,偏偏就没有一个真心为她着想的,他们只会催促她早些与东方不败离心,早些收复教中的中立墙头草,早些夺位寻找任我行…… 他们却想不到,任盈盈除去任教主女儿的身份之后,只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小女孩,这个女孩甚至还未曾及笄。 任盈盈挺直了腰杆,面对着一列跪倒在地恭敬地问候“圣姑”的下属,轻轻勾唇笑了笑。 任盈盈还未走远,东方院子中书房的木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莲蓬的脑袋随即探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回头道:“你听到了吧?” 背后伸出只手来扶住木门,莲蓬随即被带进温暖的怀里,东方凑上来,唇搁在莲蓬耳边,吐气温热—— “听到什么?你若是说的盈盈,那没什么,我早便知道了。” 莲蓬惊讶地偏过头去盯着东方的眼睛,嘴唇相距甚至不到一指:“你知道什么?哎,你那个侄女儿,是不是喜欢我?我常听斗叔说,有些女孩子,就是打是亲骂是爱,你看她对我那么凶悍……” 莲蓬苦恼地皱起眉,低头开始担忧: “唉,这可怎么办呢?他是你侄女儿,我总不好再叫斗叔去打发她吧……” 东方嘴角抽了抽,低头看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默默无言半响,才缓缓回答道:“不——我想,你一定是想多了……” 莲蓬:“……哎?” 第四十九章 黑木崖在江湖传闻中,从来当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或是暴虐的大魔头,或是黑暗的人间地狱,总之在众人口中,这里绝对当得上人间炼狱一词了。 莲蓬此时正在这人间炼狱中悠闲漫步。 回教之后,东方总有些处理不完的公务,今日他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去寻人,就听丫头们回禀说东方正在正殿晨会。 斗叔也找了些事情给他做,万寿山庄收到两张请柬,一张是五岳盟主选拔大赛的入场凭证,莲蓬不大感兴趣,派了手底的人送去五千两礼钱,带回了据说是嵩山派掌门亲手回的五斤白馒头的回礼。 另一张便是嵩山派独自送到的请和书,字里行间都是不计前嫌的意思,大意便是忘却三年前的误会间隙,两派之间重修旧好。莲蓬提笔回了个好字,丢下便忘了,拿回的五斤馒头,据庄里的回话,好像也带到了扬州城郊的破庙里给乞丐们分食了。 莲蓬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出来不少,空气中的寒凉渐渐被日光的温暖取代,莲蓬咂咂嘴摸摸自己有些饥饿的肚子,一低头便发现不远处站定着两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这边。 莲蓬愣了愣,搜索脑内记忆,然后笑道:“任……盈盈,任圣姑。” 任盈盈抿嘴一笑,眼神古古怪怪的,轻声答道:“莲叔叔早,我给您介绍一下——” 她转头指着自己身后的中年男子解释道:“这是日月神教光明右使,江湖人称天王老子的向问天向右使,从前一任便留在教中,如今资历深厚,连东方叔叔也很是倚重他呢!” 莲蓬眨眨眼没说话,这和他有关系吗? 就看那向右使一拱手风度翩翩道:“久听闻莲公子大名,无缘得见,今日一面,果然名不虚传,风度翩翩,怪不得东方教主会如此施以宠爱,若叫向某评断,也不过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 向问天看着莲蓬的眼神有几分怪异,任盈盈说得清楚,大清早去寻东方不败,却见这人衣衫不整地从内间出来…… 真是可惜了,这莲公子看去并没有风尘气味儿,生的亦是一副好皮相,周身气势非凡,只怕是家道中落的富足子弟,无奈之下才得以委身东方不败的。 向问天与童百熊关系很僵,童百熊怀疑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东方不败不忠;而他却嫌弃童百熊不念旧情,明明是任我行提拔他上来的,最后却为了自己与东方不败的私交背叛任我行。二人平日里见面也不一定能打上一句招呼,童 百熊更不可能将自己下山接人时的状况告诉给他。 于是莲蓬之于向问天,确确实实算得上是唐突出现的。 向问天心中对自己的猜测相信了大半,东方不败这种冷心冷情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如此在意呢?哪怕是后院中他一生中的第一个女人,也不见得获取过多少的宠爱,如此说来,这莲公子,该算得上是正得宠的了…… 向问天心中一个合计,面上笑容便更亲切了,这种家道半途中落的富家子弟大多心高气傲,与东方不败在一起,还不知道心中又多委屈,加上东方不败那个性子,私底下断不会好声好气地对待别人,不过一个男宠,若是能被自己这边争取过来,想必对于那个位置,任盈盈的胜算便更多了一层…… 莲蓬看出些面前人的假模假样不怀好意,不想多搭理,微微点了点头,拉着嘴角假假一笑。 向问天士气大增,上前一步凑到莲蓬身边道:“公子可有空暇?不若我们寻个清幽的去处,煮碗茶水,畅谈一番?” 任盈盈在他身后一愣,似乎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眼中划过一丝心虚,不由着急道:“向叔叔,你……” 向问天微微扭过头,躲开莲蓬的目光,看向任盈盈的眼神很严肃:“圣姑!请以大局为重!” 说罢左右张望一番,一摊手指向不远处的茶亭,温和道:“莲公子请~” 莲蓬背着手犹豫一下,左右无事,便也没多想,点点头率先走了过去。 向问天跟随而上,落下任盈盈一个人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磨蹭了一会儿,任盈盈一咬牙,下定决心,转身朝远处跑去。 向问天听到响动扭头一看,眉头登时不耐地皱起—— 真是让人不省心,若不是看着任教主的面子,自己怎么会有那个闲心去和个小女娃纠缠? 算了,不管她! ************ 东方手臂松松垮垮地支撑着脑袋,双眼半闭微睁,垂目细细听面前下属的叙述。 那汉子说完,抬眼飞快的扫一眼东方的表情,心中登时一紧,暗自揪了揪袍脚,弓着身缩到了一边儿。 东方沉吟一会儿,砸了眨眼,面无表情道:“也就是说,此回五岳盟主确实叫左冷禅拿下了?” 那汉子一拱手,躬身道:“是!左冷禅诡计多端,比试前夕把岳不群叫道房 里秉门交谈了一夜,第二日岳不群便称病不争,天门道长也临时出现意外状况,左冷禅十分顺利便得手了。” 东方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启唇欲言—— “东方教主……” 东方后背一阵激灵,缓缓扭头看去,便见斗叔耷着肩膀缓缓横飘过来,微风吹拂起他乌黑的长发…… 底下的侍卫大惊,纷纷拔剑提刀欲冲上来,嘴里不忘大喊道:“保护教主!!!!!贼人冲上黑木崖啦!” 东方被那雷鸣般的吼声震得额角青筋直跳,一拍桌大吼道:“都给我住嘴!一群没用的东西!人都上来了你们咋咋呼呼能干什么?都给我下去,这是……这是本座的贵客!” 侍卫们面面相觑,手持刀剑一时愣在原地,斗叔瞪大了无神的双眼缓缓扫视周身一圈,一脸死到发霉的倒胃口模样,一群犹豫不前的侍卫们登时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收了刀,便警惕地观察着斗叔的异动,便缓缓以龟速往后撤退,东方叹息一口,眉头跳了两跳,无奈地抬头看着斗叔:“斗叔,你……” “东方教主——”斗叔阴森森唤了一句,短短四字内蕴含着无限的澎湃感情,“小公子知道公子的行踪了,请东方教主务必做好准备,大概不到十日,小公子便会寻上门来了……” 东方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声音有些艰难:“这个我知道了,可是斗叔,我想给你一个建议。” 斗叔无神的双眼扫过去。 东方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斗叔身后的立柱,飞快开口:“这里毕竟是大殿,斗叔你下回若是要出现,还……还是正常些吧,长此以往,只怕,会有谣传。” 斗叔眨眨眼,东方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点点……委屈? 斗叔点点头,从衣襟中掏出个白瓷小瓶,放在桌上,沉声道:“我知道了,这是两年前公子托我寻的玫瑰膏,时至今日终于有了消息,还劳烦东方教主给公子捎去,老奴便不多跑一趟了。” 说罢,斗叔垂下他的菊花脸,缓缓横移到了立柱之后,呼哨便不见了。 东方张着嘴,看着桌上其貌不扬的白瓷小瓶,里面装的,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合欢神药——玫——瑰——膏——! 东方举起那枚小瓶子看着斗叔离去的方向,感动地摇摇头—— 斗叔……都是我误会你了……你是个,好心人啊…… 门外斗叔甩一把自己粘上朱砂的袍 脚,打了个趔趄,愤愤地甩了把头。 亲手把小孩送出去的感觉,简直是太差了,若不是公子的吩咐…… 斗叔暗暗咬牙—— 公子,你要争气啊! 第五十章 “教主!” 东方正端坐殿内举着小瓷瓶发呆,便听见门外侍卫通报道:“圣姑求见。” 嗯?东方挑眉有些意外,任盈盈很少会到正殿寻他。 想了想,东方开口道:“让她进来。” 任盈盈忐忑入内,歪着头小心地打量东方的表情,东方视线扫过来,叫她下的垂下头去—— “东方叔叔。” 东方看她这模样,微微一笑,问道:“这是怎的了?被欺负了?怎么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 任盈盈飞快扫他一眼,有些脸红道:“盈盈好像闯祸了……” 东方小心地将瓷瓶塞回衣襟,也不多在意,随口嗯了一声,便听任盈盈继续道:“昨日见过叔叔,盈盈回去路上,碰到了向右使,向右使同盈盈问好,盈盈一不小心,便多说了两句,方才便瞧见向右使去寻莲叔叔了……” 东方颇有些意外,向问天去寻莲蓬做什么。 而后转念一想,记起昨日任盈盈入房时碰见的情况,心中多少明白了两分,不由暗笑—— “无妨,让他俩多聊聊,盈盈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去旁听,本座一会儿忙得差不多,便去寻你。” 任盈盈大惊,上前一步意欲相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东方看她这模样,心如明镜,暗暗叹息一口,轻声道:“盈盈,本座自问待你不薄,有些事情,你该掂量的,便掂量着办,不必问过我,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就拿来问我。” 言罢,便深深看她一眼,眼中是不容抗拒的威严与信任,任盈盈被那眼神一震,一时竟言语不能—— “东方叔叔……” 东方收敛起目光,微微摇了摇头,挥挥手道:“来人,送圣姑回去。” ****************** 泉水沸腾。 向问天提起瓷壶高高冲下水柱,打入茶叶当中,溅起喷香的余味,萦绕不去。 石凳有些硬,莲蓬挪一挪身子,将绒裘叠在臀下,取过枚青果咀嚼。 向问天推过去一杯清茶,余光打量莲蓬表情两眼,笑问道:“莲公子是哪里人士?” 莲蓬将嘴里的青果吐出来抛到花丛中,皱了皱眉头,太甜了。 向问天没得到回答,尴尬地咧了咧嘴,复问一遍。 莲蓬抬起头莫名 其妙看他一眼,道:“我从扬州和东方回来的。” “哎呀!” 向问天抚掌大笑:“那可是个富庶地方!向某认识的几个富商,大多都是苏杭人士啊。” 心下暗暗肯定,若说是那里来的,想必破落前是商家子了,一身铜臭,更是好解决。 向问天轻抿一口茶水,摇摇头道:“莲公子想必也是大有来头,向某曾听闻扬州,素有销金窟大名,那里的商客,富可敌国的大有人在,近几年便有个江湖闻名的新秀万寿山庄,崛起飞快,江湖无人不晓,那庄主从来神秘,江湖上少有他的消息,想来莲公子在当地,也听说过不少他的情况吧?” 莲蓬张着嘴听他说完,歪头想了一下,觉得好像也对,于是看着向问天点点头。 向问天满足地往后一仰,抿着嘴盯着莲蓬认真道:“我与他乃是至交好友,向某眼见莲公子一代英杰,却为图生计不得不委身于东方不败身下,着实于心难忍,莲公子若是真有难处,何不与向某倾诉,向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绝对尽力帮助!” 莲蓬张着嘴:“啊?” 向问天急了,凑近莲蓬眉头皱的死紧,声音也很是沉郁:“莲公子莫要不相信!向某如今这把年纪,江湖上早已如鱼得水,若是公子有心振奋家业,那万庄主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凭着万寿山庄的人脉背景,莲公子还用得着担忧吗?这难道不比背弃自尊给东方不败寻欢更加理想?!” 莲蓬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振奋家业? 不是…… 莲蓬瞪大眼看着向问天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问天心中一喜,有戏! “莲公子若是有意,也不必担忧东方的逼迫,向某自会替你解决。” “……啊……” 莲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答道:“……谢谢啊。” 向问天闻言叹息一口,摇头缓缓道:“唉——向某从来热心,也不是那种施恩望报的小人……” 莲蓬眨眨眼,没说话。 向问天等待一会儿,看对方确实没有想要接话的意思,只得无趣地咳嗽一声,接着自说自话—— “如此大恩,向某也没希望莲公子时刻记在心里,只不过希望莲公子在此之前,能够拿出些自己的诚意来。” 莲蓬觉得自己似乎搞懂了什么,有些疑惑地 看着向问天:“你的意思是……让我付钱?” 向问天大惊失色,一拍石桌站起身来,满面的不可置信:“难道在莲公子眼中,向某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不义之辈吗?” 说罢愤愤转身,撂下一句:“既如此,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莲蓬见他背影怒气冲冲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是毕竟是自己把别人搞的不高兴的,看着手里的茶盏,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起身叫唤道:“向右使……你这是怎么了?” 向问天脚步一顿,心中窃喜,这欲擒故纵之术,自己可真是使得驾轻就熟了,连在教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也无法抗拒,更何况这样自幼无忧无虑长大毫无心机的富家小公子? 哼,果然是一身铜臭,讲到哪里都是钱财第一,自己若不是被逼无奈,决计不会同这样的商贾混迹一处的,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价! 他转头看着莲蓬沉寂一阵,叹口气转身回来坐下,抬手饮尽杯中茶水,叹息道:“莲公子此话,确实伤了向某的一片赤诚之心!向某有心帮助,却被如此曲解,如何不怒?!” 莲蓬闻言打了个哆嗦,听得半懂不懂,只能点头。 向问天见他服软,心中也满意了,于是点点头道:“罢了,向某这把年纪,难不成还真跟莲公子这样的后辈较真?如此便说定了,莲公子只需记下,日后助向某成一事,事成之后,向某自然会修书一封寄与扬州万寿山庄,莲公子只需凭信,自然会有人帮助你。” 说完这个,向问天从桌上摸下两颗新鲜的青果塞入衣袖中,起身躬身道:“言尽于此,莲公子无需多虑,日后自然有说不尽的好处。如此,向某便告辞了。” 说定什么了? 莲蓬一头雾水看着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再问,哼哼唧唧半响没说出话来。 向问天心想许是此事冲击太大,这莲公子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也没做为难,在点点头,扭身便走了。 莲蓬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亭子里,桌旁的水壶还咕嘟嘟冒着沸腾的气泡。 嘶—— 莲蓬百思不得其解,这向问天真是奇怪,把自己叫到一边喝几杯水,也不要钱,也不说正事,坐一会儿便走了,还把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 莲蓬不高兴地嘟起嘴—— 这向问天好讨厌! 东方忙好了教中的杂务,揣 着斗叔留下的小瓷瓶忐忐忑忑回到院子里,推门便瞧见莲蓬一脸不高兴地双手环肩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发呆。 东方小心走过去,探头问道:“莲蓬?” 莲蓬被他惊醒,抬眼看一眼,又懒洋洋垂下脑袋:“你回来了?” 东方闻言便是一阵舒心,忙碌碌一天的烦躁也一扫而空,抿嘴轻笑:“谁惹你生气了?盈盈?” 莲蓬皱着鼻子摇摇头,不高兴地告状:“那个……那个姓向的,向右使,真是讨厌死了,跟我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无聊话,不知所谓。” 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住,莲蓬絮絮叨叨将前因后果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干净净,心中也好受了些,抬起头看着东方问道:“你说他那是什么意思?要钱吗?可是……他又说我侮辱他。” 东方脸色有些不好,他的心情有点复杂,恼火而又喜感。 恼火在于他原本没想到向问天敢直接找上莲蓬,并且敢直接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说出来;喜感则在于莲蓬的反应…… 莲蓬抬眼看东方半天没个反应,一时也不耐,起身便想越过东方往屋内走:“行了,你自己在这里站着吧,我去……啊!” 东方一把保住他压在桌子上按着脸蛋连连亲了好几口,咂巴有声—— “莲蓬你真是太贤惠了!” 莲蓬吓得双腿乱蹬,使劲儿想把东方推起来,手一滑,便触到东方怀中有个硬硬的东西,还没使劲儿便刺溜一下滑出,砸在莲蓬面上。 莲蓬揉揉鼻子,把滑到脑袋边上的白瓷小瓶捡起,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东方赶紧伸手去夺,莲蓬缩来缩去,就是没让东方得手。 莲蓬嘻嘻哈哈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到了我手里,总该给我个明白!” 东方心急道:“那是你用不着的,快还来给我。那是……那是顾长安孝敬给我护肤的,大男人哪儿用得着那个!” 莲蓬一把推开他,抱着小瓷瓶滴溜溜跑出老远,趁着东方没反应过来时拔开瓶塞拿手指头沾上一点儿塞嘴里尝了一尝—— “唔……不好吃,甜的!” 东方瞪大眼来不及阻止:“……” 第五十一章 莲蓬砸吧砸吧嘴,甜甜腻腻的膏状物并不和他口味,尝了一口也就足够了。 莲蓬大方的走回东方身边将瓶子递给他,边不高兴道:“你早说了是这个味道,我也不会去抢了。” 东方尚留一丝理智,听此言条件反射就道歉:“啊……是我的错……” 莲蓬耸肩,将瓷瓶塞回东方衣襟中便要转身出去:“算了,即是顾长安的东西,你也早些给他送回去,这滋味我尝着总有些不对的感觉……你也叫他少用些。” 东方一个晃神,总算记起拉住他,边有些慌张地去摸莲蓬的嘴:“你你你……你怎么就吃了呢?快张嘴给我看,吞下去没有!!” 莲蓬给他拉着,莫名其妙张开嘴被检查一番,东方凑近了嗅一嗅,果真是浓浓郁郁一股玫瑰香氛。 莲蓬茫然无辜地瞪着双眼,被东方掐住了脸颊,被迫张着嘴无法闭合,粉嫩小巧的舌尖微微探出下齿—— 东方这样看着,便有些恍惚,出口之言也变得吞吐滞缓:“你……感觉怎么样?” 东方撒了手,莲蓬自然而然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些委屈地看着东方道:“你若是怕不好交代,只管去问斗叔拿些银两来赔……” 东方有些呆愣,却依然能本能地感到挫败,被莲蓬直勾勾看着,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回答,静待半响,却忽然发现莲蓬脸颊慢慢绯红起来…… 莲蓬皱着眉,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却叫东方拉住了手。 东方握着他的手有些口干舌燥:“别拉,担心一会儿着凉了。” 莲蓬拿手推他:“你走开,哪儿就那么容易了?我穿着多少层呢,扒一件怎么了?” 说着说着,眼睛也泪眼迷蒙起来,双颊红彤彤的,皱着鼻子一副可怜相。 东方早已学会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若在此时不如他的意,只怕自己今日是讨不到好了,更何况对于莲蓬脱衣服这件事,除了担心他着凉,东方实际上也是乐见其成的。 莲蓬不知他波涛汹涌的内心,只知道东方撒了手,便乐呵呵地眯着眼笑,笑一下又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不大舒服,瘪着嘴开始揉眼睛。 东方看着那两条小胖月亮心痒难忍,也不阻拦,待看见莲蓬迷迷糊糊扯开衣襟露出的纤细脖颈,眼神也黯下了,伸手去抚莲蓬的肩膀,扯开他自己的手臂,沉声道;“你别着急,我来帮你。” 手指一颗一颗拧开玉润珠圆的琉璃扣,东方轻声在莲蓬耳边吐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热起来了?” 莲蓬眨巴眨巴眼睛,缩着脖子不敢妄动:“你这屋子里……太热了。” “呵——” 东方轻笑,抬手抚进莲蓬衣襟缝隙处,入手的肌肤细滑白腻,东方呼吸一滞,微微眯起眼:“猜错了,再猜……” 熟悉的快乐让莲蓬飘飘欲仙,在这种迷惘的情绪中找到快感,莲蓬早已驾轻就熟,他放松下自己的肌肉靠入东方怀里,不死心再次猜测:“唔……那是你搞的鬼。” 投怀送抱的某人然东方龙心大悦,稍稍使力将莲蓬扛在肩上走向里间儿,撩开帘子,里间比外间儿还要暖和上许多,东方点点头很是满意不负责任地想,这样可好,总不比担心莲蓬脱光了衣服会着凉了。 莲蓬头重脚轻地挣扎起来,挥舞着手脚一点儿也不老实,东方只得安抚他,软软绵绵地捏他屁股,捏得他高兴了,爽利了,只知道趴在肩上哼哼唧唧了。 才放人下床,东方来不及褪自己的衣裳,腰上便极快地环上双腿,勾的他一个趔趄趴到床上人上方,莲蓬嘟着嘴抬手勾住他脖颈,嘟嘟囔囔小声道:“这屋里怎么还要热,你动作快些,我……” 说了一半,莲蓬撒手翻了个身,开始扯起自己的腰带来。 东方一时还是不大习惯莲蓬的主动出击,呆愣了两秒,眼见着亵裤也要被褪下了,东方再忍不住覆上身去,恨恨咬牙:“有个火盆,我一会儿叫人撤了,你撒手,脱衣服的事情我来。” 手上忙活着,莲蓬撅着嘴下一秒便寻上来了,虽说神志不清,可嘴在哪里莲蓬还是清楚的很,轻车熟路地寻到缝隙钻入小舌,莲蓬咂巴两口,不乐意了—— “你快些!” 东方自尊心十分受挫,咬牙便三两下扯开莲蓬的衣裳,也不管动作是否温和了,左右莲蓬也吓不倒,抬手褪去自己的一副,肢体摩擦的乐趣他也感受到了。 肌肤与肌肤相触,温润的触感让两人都忍不住叹息出声,许久不曾亲热,东方暗暗心想,这可就是传闻中的小别胜新婚? 果真便是好药,莲蓬肌肤粉红,透着微微的水润,呼吸之间带出浓郁的玫瑰香氛,东方嗅在鼻尖,混合着莲蓬原本便有的清雅莲香,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味道。 “啊~~” 莲蓬难耐地弓起 腰身,胸前东方火热的唇舌让他全身止不住的战栗,这感觉与前几次亲近十分相似,却也另有不同—— 好像,更加亲密了。 东方唇间轻碾,偶尔想要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稍稍使力啃咬,莲蓬便会十分配合地出声,伴随着腰间似有若无的撩拨摩擦…… 这感觉…… 莲蓬下.身火热,东方却久久徘徊在肚脐周围亲吻,手指似有若无撩拨着大腿内.侧,几番回合,莲蓬已是大汗淋漓,呼吸炽热。 莲蓬忍无可忍地大骂:“死东方!你到底在干什么!?” 门口提水路过的某侍女惊得一个哆嗦,险些从原地起跳,随即赶忙按紧水桶不敢出声,竖着耳朵便听见里头源源不绝的大声咒骂。 某侍女惊恐地瞪大眼后退着逃出了别院—— 这一定是幻觉!她绝对没有听见自家教主低声下气地安抚骂人的那一声音。 东方嘴里啄着小巧的肚脐,轻轻笑了笑,终究没再吊着莲蓬的胃口,爽快地伸手套.弄揉.捏,几下便叫莲蓬住了嘴软了腿。 “啊……” 莲蓬茫然地睁着眼,泪水在眼框中晃荡半响,顺着眼角缓缓流入发际线,尾椎处升起强烈到不容忽视的酥麻战栗,延伸进那难以启齿的密处。 莲蓬惊慌地去拍打东方,摇着头大叫着让他慢一点。 东方眯着眼抬头盯了他一会儿,微微笑了笑,低头张嘴纳入…… 莲蓬剧烈喘息起来,弓着腿双手揪紧东方的头发,大幅度地摇着头,却全然无法说话。 东方吸了一会儿,感受到小莲蓬的抽搐,及时刹车,凑到莲蓬脸前讨亲亲。 莲蓬不上不下地吊得难受,也不叫不要了,雪白的双腿一个劲儿地往东方腰上缠,双手慌张地在东方后背四处抚.弄,东方嘴唇凑到脸边了,就赏赐般地偏头咂上一口。 东方趴在莲蓬身上暗笑,这猴急的模样简直太有意思了,自己无须动作,便能感受到身下人抬得高高的腰肢,下.身相触磨蹭,莲蓬眯着眼自给自足,十分满意。 东方看的饶有兴致,余光一瞟,却发现莲蓬的白瓷小瓶掉落在自己被堆放在床尾的衣堆中—— 东方眼神一黯,心中却升起了另一种心思…… 趁着莲蓬自给自足,东方撑着身子伸长手臂够到了小瓶子,单手除去瓶塞,小心地用手指沾出薄薄 一层,探手够到密处轻轻一钻…… 莲蓬一哆嗦,射出来了。 小腹上微凉的液体好像叫莲蓬清醒了些,大约是玫瑰膏的作用,密处并不疼痛,反倒是有些微微肿胀的奇异感觉,莲蓬微微皱起眉头,眼神朦朦胧胧地不知在想什么,手松松搭上东方肩头。 东方一看心里更高兴了,有戏! 手下更是按捻勾压钻十八般武艺尽出手,没一会儿竟觉得那紧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慢慢松软下来了。 东方惊喜地险些笑出声,缠住手指的那处温润之地滚烫绵软,偏生又无所不在,四面八方紧紧包围住自己的手指,只要一想到之后会替换手指的东西,东方心底就止不住的火热战栗。 换上三根手指,交叠一处,轻轻插进,能听见水声粘腻,屋内的玫瑰香气越加浓郁,莲蓬已然是昏昏沉沉的模样,双腿大开松松垮垮搭在两边,随着东方或轻或重的动作轻微晃动,小声呻.吟。 东方抬头看他一眼,再忍不住了,伸手将床两侧帐子放下,压着莲蓬便扶着自己怒发冲冠的小物跻身进去…… **********************和谐飘过********************** 这厢正是东方春风得意美人到手,那厢黑木崖底却是一派鸡飞狗跳。 同样地下山引人,飞马驱驰,只不过从童百熊变成了向问天。 向问天努力挥舞着马鞭,远远便瞧见山脚处显眼的红色车帐仪卫队,声势浩大。 向问天风尘仆仆赶到近前,咧开了一张大嘴白牙晃眼,却在离车队好远的地方被护卫拦下。 护卫鄙夷地瞥一眼他的着装,高昂着鼻孔哼道:“什么人!竟敢随意接近小公子?!” 向问天笑容一僵,脸颊抽搐,却不得不停下,躬身道:“在下日月神教右护法向问天,贵庄曾副总管曾与在下联络。” 护卫提着长枪偏头想了一想,才恍然道:“曾副总管?你说的可是曾子衿?” 向问天再一躬身:“正是!” 护卫懒懒地收起了长枪,偏头朝后喊一句:“子衿姑姑,外头可是您寻来的人?” 中间的马车,不同于莲蓬喜好的奢华,更偏向繁复发艳丽,大红的车身车帐,车壁上雕刻了深奥的梵文,排列成富丽的花型,远远一看,竟好似一幅百花争艳图一般。 车帐一掀, 从里头探出个脑袋,远远瞭望了人群之外的向问天一眼,那人高高应了一声:“正是!” 便起身下的车来。 待站定抬头一看,却赫然是传闻中跟在红蝎身边的子衿模样! 第五十二章 子衿在车下站定,抬头仰望高高耸入云端的山峦,想到此时正呆在山上的某个人,眼里立即闪烁起不一样的神彩—— 爷…… 车内丁玲哐啷一阵摇晃,红蝎旋即探头出来,看着子衿有些不耐道:“子衿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曾子衿一下回神,余光瞥到红蝎似有些不耐的表情,一时也不敢争辩,红蝎从不这样对待她。 子衿垂下头有些失意委屈地回答:“少爷,这便到山脚了,子衿未曾见到日月神教教主,但好似派来个从属迎接,子衿曾与他见面,正在辨认呢!” 红蝎素来对美人宽容,此刻见她纤长羸弱的眼睫耷下,目中似有水光,自然也住了嘴没再责备,两下便被哄得缩回车去。 子衿眼中飞快地闪过不安与了然,果然男人的宠爱从来做不得真,从前红蝎对她,即便说不上万千宠爱,那百般容忍总也是有的,就连自己私自离了他去庄主身边侍候,也不见他真正发过多大的脾气,这才多久?不过离家半月,便成了这副恶声恶气的模样…… 联想到庄主平日里对自己的温柔与绵润,子衿不由得双颊绯红,垂头目光闪烁。 “曾姑娘” 子衿走到近前,向问天十分礼貌地一拱手问候道:“多日不见果然依旧美貌如昔。” 向问天认识子衿亦是巧合,扬州人群熙攘的街道上莲蓬出游,数以百计的侍女人群中向问天唯独便看见了她,事实证明他确实也没有看错,子衿确实是莲蓬身边说得上话的人物,虽说没有能力帮他引见到莲蓬座前,可是托着子衿有意积攒下的人脉,向问天私底下的生意同样是做的红红火火。 子衿看着向问天的笑脸有些不想回应,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她总是不大看得上这些成日过着刀口舔血生活的江湖中人的,可是无奈地则是,现如今的她,还并不是万寿山庄的庄主夫人。 子衿颇为高傲地抿嘴矜持一笑,拱手道:“向右使日安,多日不见,身子可好?” 向问天本就吃这一套,子衿高傲的视线让他浑身一个酥麻,笑容自然也还是真诚了许多,心下还在暗想,果真便是富商巨贾,虽武林中人嘴上总说看不起那一股铜臭气味儿,可自己却不得不打心底承认,人家的御下家教,本就是自己这样的粗俗武夫无法比拟的。 他看出与子衿一车另外有人,放低了声音小心问道:“车里的……可是贵庄的……?” 边说边神秘地挤挤眼睛。 子衿一挑眉,知道他说的是莲蓬,心下暗暗道,若是自家庄主已在黑木崖,却无人得知,那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算计,可别被自己坏了事。 心下一定,子衿面上也不显,只微微摇一摇头,不愿多说:“并不是,庄主早已出门云游,此番与子衿来的,是庄里的小少爷红公子,他是庄主的胞弟,性子稍稍急躁些,等了这许久,只怕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向问天一听便着急起来,慌忙道:“可……可是教主今日一早便不见踪影,向某得了二位到来的消息,去寻了好久,也没得个机会将此事禀报上去。” 子衿闻言一愣,不满地盯着他皱起眉头:“向右使这是什么意思?” 向问天唯恐得罪自己在扬州的金主,面颊涨得通红,被子衿一责问,也是束手无策,呆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咬咬牙道:“要不这样,向某在山腰处另有个别苑,平日里甚少住人,曾姑娘不若先带着小庄主去那儿梳洗梳洗,也正好歇歇人马,待到明日向某禀明了教主,自然第一刻便过来迎接?!” 子衿十分不满意地盯了他半响,也没去询问红蝎的意见,想想自己确实是有些疲惫了,也只好答应下来,召集了车队先到半山休息。 ****************唉,莲蓬正在寻欢作乐呢!************** 室内昏黄阴暗,门口处木桌面上摆着一炉瑞脑缓缓流泻出袅袅熏香,一屋子檀香芬芳。 内间儿破衣裳破亵裤甩了一地,揉捏造作成慌乱的一团,也不知是在怎样的急切情况下才皱皱巴巴成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床柱的纱帘挂的紧密,四柱上都悬上了细碎的银铃铛,此刻伴随着大床的摇晃,细碎的银铃脆响,纱帘私有若无地摆动摇晃,伴随着床边萦绕不去的浓郁玫瑰暗香,几番皆是浓情魔障。 莲蓬浑身赤果,舒展了自己的四肢躯干,感受到此生皆无法忘却地唯一快.感,那从未被触摸到的地方,此刻正被匪夷所思的器.官贯穿,前后抽.插摆动,左右轻微摇晃,莲蓬抻长了脖颈,想要继续大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早早便是一片沙厉。 东方居高临下欣赏着自己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场景,心中亢奋难平,腰部已经连续不断摆动了几个时辰,他却一点儿酸软也没感觉到。 身下人自然流露出的媚.态几乎让东方快要满足的欲。望再次喷薄而出,东方弓 下腰身,探出舌尖撩拨胸前早已被自己折磨地疲惫不堪的红点。 “啊!……东方你别太过分了……” 莲蓬被刺激地神经质般紧紧闭上眼,脚趾蜷缩成一团,难耐地摇晃着脑袋沙哑地痛哭出声,汗湿的长发粘连在他绯红的面颊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暗示意味。 身下的快.感早已超越了莲蓬所认知的承受范围,莲蓬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无言接受,已经是挣扎地全身失了力气。 东方停住律。动,看着莲蓬额角缓缓滑落的汗液目光更加深沉,猛然保持着插.入的状态旋了个身,自己躺在床榻上,一个使劲儿将莲蓬抱上自己的腰身—— “我累了,你自己动。” 更深的感官刺激然莲蓬无所适从地抓紧东方的肩膀,迷蒙的双目微睁,有些抗拒地看一眼东方,却抵不住东方微微耸动腰身所输送的快.感刺激,挣扎不到呼吸之间,便咬着牙吞吐起来。 摆动的腰身,身上人迷离的表情,微红的双目,以及胯间耸立地高高的小……莲蓬。 东方呼吸粗重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抚弄,却被莲蓬一把按下—— “不要……” 莲蓬微微仰头,面上表情东方看不到,声音却是微微颤抖的:“再,等一会儿,让我自己出来……” 一夜七次郎东方君闻言了然地收回手,配合着莲蓬的行动摆动着胯骨插进入更深的角度,莲蓬无声的张嘴想要尖叫,却一时失神…… 斗叔蹲在门口阴暗地拨弄着院子里的草地,屋内似有若无的呻吟声让他心中一阵一阵的抽搐—— 果真自家教主就是个这样的命格么?都将药送到家门口了,却还是被那个妖妖调调的教主吃到了嘴里…… 唉……小公子也要到了,小公子一来,便少不了鸡飞狗跳的热闹,看来自己这万寿山庄的威名,很快就要消逝在第一次微服出巡的旅途之中了…… 不对! 斗叔猛然抬起头,眼里熠熠生辉,掐着手指虚虚一算—— 到现在几个时辰了来着? 日头偏西,从他俩入房时算起,怕是…… 斗叔呆一呆,三个时辰了。 房里床板嘎吱声一顿,莲蓬带着嘶哑与情.动的呻.吟猛然拔高,斗叔眼睛睁得更大—— 不能坐视不理了! 莲蓬趴在东方汗湿 的身体上,下腹处湿粘冰凉的液体暧昧地被体温捂暖,莲蓬闭着眼,软软地喘着气,手扶在东方臂膀上,享受着暴风雨之后的匿静。 东方揽着莲蓬的腰,享受着下.身处恍若母体吸吮的温润让东方舍不得离开,耳边是莲蓬轻轻柔柔的气喘,喷洒到自己赤果的肌肤之上,从脚底急流直上的酥麻战栗使他头皮几乎紧绷起来,下.身毫无疑问地再一次无法控制了。 “莲蓬……” 东方声音暗哑,侧脸凑到莲蓬耳边低声道:“我有些累了,再来一次,你自己动可好?” 莲蓬身体微微耸动了一下,伸手摩擦了一下东方的后臀,身后有微微的液体滑溢的麻痒感,莲蓬使劲儿抬起自己的脑袋,将下巴搁在东方的肩膀上,小声道:“再等会儿,我也没力气了。” 东方试探性地耸了耸腰,深埋在穴道中的硬物很快苏醒,眼见莲蓬也有些情动的模样,东方一时忍不住,往上顶了顶—— 莲蓬微眯着眼呻.吟了一声,低头有些埋怨地看一眼东方,旋即支着身子爬坐起来,恨声道:“烦死了真是,就这一次,做完了睡觉!” 说罢便微微提起臀部,泄劲儿坐下,东方舒爽的浑身发麻。 “……庄主……” 二人正做得兴起,莲蓬感觉也上来了,慢慢提了速度,便听见一边忽然响起斗叔微微有些犹豫的声音。 东方一个哆嗦,只感到后穴几个抽抽,险些一泄如注,赶忙凝神静气稳下心神,扭头一看,斗叔支着自己的大脑袋,透过床边的纱帐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这边。 东方:“……” 莲蓬浑然不管,一搭一耸正在兴头,扬着脖颈依依呀呀全不管边儿上有人,听到斗叔的声音,也不见动作慢些,反倒是抽了个间隙答应了一声:“唔……什么……事儿?” 东方一时无言以对,看着帐子外斗叔脸皮的褶皱间似乎染上了点儿红晕,实际上他也没有在这样的时刻让别人欣赏的癖好,看着自给自足的莲蓬,东方无奈半响,只得伸手按住莲蓬的腰身,不让他乱动。 莲蓬被按地往下用力一坐,入得更深处,仰头有些仓皇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旋即便被挣扎起身的东方拉进怀里。 “斗叔……” 东方晕了匀自己的气息,偏头有些不爽地开口:“有何要事吗?” 这种时候,任谁被打搅了,也不会有好脸色的,东方自不 例外。 斗叔幽幽指控地盯了东方一眼,移开视线去看莲蓬,嘴里回答道:“庄主,您与东方教主已经**了许久,可要老奴唤人去准备梳洗的热水?” 东方不败这个杀千刀的…… 斗叔抑郁地暗想,竟敢引自家庄主走上歧途,看着吧!等到庄主他玩腻了…… 第五十三章 “东方……” 莲蓬趴在床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东方:“哪有这样的啊,做到一半就自己先走了……” 东方仰头叹息一口,扭身坐回床边安抚道:“乖,我出去叫人将热水放好,一会儿就来抱你去洗漱。” 他起身尴尬地撩了撩自己的衣摆,下.身尚留余温,竖立在哪儿,好死不死地冒出小小一团,东方是真不想走,却无奈斗叔控诉的眼神,看看外头天色也确实是不早了,只得忍痛起身。 出门便是凉爽寒气扑面,东方伫立在门外沉思片刻,也觉得自己脑子似乎要清醒了一些。 院边树丫微晃,枝叶颤颤出声,东方扭头一看,树那边极快地掠过来黑色的人影。 人影在他身前停下,单膝跪地低头,原是自己一直安插在教中的人手:“教中,两个时辰前向问天驱马下山,迎回一列车队,车队声势浩大,现正驻扎在半山右使府,看向右使的模样,似乎并未曾禀明教中。” 东方轻轻挑起一边眉头,颇有些意外:“哦车队?可查清了是哪路人马?” 人影一躬身,出口之言有些发虚:“回教主……出来与向右使交谈的是名女子,那车队护卫太多,属下无法接近,看唇语似乎那主车内还有一人,未曾出面,且那女子,似乎与向右使早有联系。” 东方立时便想起斗叔说的红蝎将到的消息,停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那车队,可是环童美侍,威仪壮阔,看去车料都很不一般?” 嘴里这样问着,看着黑衣人面上稍带惊诧的表情,东方心里也稍微有些无语—— 想必自己是猜对了…… 这两兄弟果真一模一样。 黑衣人十分敬畏道:“教主可是早有消息?神机妙算?属下佩服,教主所言甚是,那车队看起来确实是很不一般的模样。” 东方抽了抽嘴角,心说我若是得了那似是而非的消息之后还猜不到这个,那我可真就白活了。 静思半响,东方还是有些不解,万寿山庄什么时候和向问天扯上了联系,他确实一点消息也没有,先不说莲蓬与他的关系,单就向问天…… 东方心下猛然一震,是了,两年前,自己曾经就任盈盈的事情派遣他去过淮阳一代查访,主要是任盈盈那一段时间,简直如同疯魔了似的,日日与自己说梦见孤身一人置于江南一代的无人黑巷中,自己心生疑窦,碰巧向问天那时手底的动作不小,自己 为了将他调遣开,着实也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如今想着,能跟万寿山庄搭上关系,最有可能的,应该便是那个时候了。 就是不知道,任盈盈所说的那个梦…… 东方眼神一暗,若是真的,那自无话可言,可若是假的…… 自己可就整该探访探访,任盈盈平日里,究竟相交的是哪些人了。 东方不败脸色忽青忽白,喜怒难辨,黑衣人心下有些慌张,赶忙轻声唤道:“教主?” 东方回过神来,轻轻瞟了跪在地上忐忑的黑衣人一眼,沉吟一会儿缓缓道:“无妨……你只管好好盯着他。若是有需要,就去风雷堂问童百熊要那一几个听说精通唇语的,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来回禀。” 黑衣人沉声应是,后退两步,旋身几个起落便不见影踪。 东方站在原地再度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出门去唤热水不提。 右使府。 向问天一脸扭曲地站在自己的茶厅边,听着屋内人刻薄的挑剔无言以对—— “啧啧啧……” 红蝎裹着一身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菲的锦袍,拖地处的边角缀上了长长的孔雀金丝,身后三个侍女恭敬地托着袍脚,不敢使其落地。 手虚虚地扶在子衿伸出的小臂上,红蝎抬着下巴那眼角将屋内摆设扫过一遍,余光瞄到瑟缩在一旁的向问天,满脸找茬的模样刻薄道:“子衿,你把爷领到猪圈来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红蝎一看到向问天便是满心不爽,他把这归结为向问天的面相太找揍,红蝎想要挖苦一个人,哪儿还会担心找不着理由呢? 身后十来个侍卫拿着长枪刀剑虎视眈眈地盯着面颊抽搐的向问天,眼里活脱脱就是在警告他:你要是敢还嘴,你就死定了。 向问天胸口噎着一口气,几乎要眼眶泛白,他已经被红蝎一路走来的阵势压得快要垮了。 这个大少爷从一进门开始,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能找出词汇来挑剔,一边挑剔一边挑衅地看着自己,似乎很期待自己反击的模样。 从大门口花草太没品位,到华庭外的假山造型老土,直至荷塘外的廊桥做工不够精细,现在居然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茶厅,说成了……猪圈? 向问天气笑了,无视一旁子衿拼命朝自己使得眼色,上前一步彬彬有礼道:“小公子大约没看出来,向某原本便是粗人,不懂那些个风 雅玩意儿,这一路而来的院子华庭啊,也都是随意胡诌的,可小公子若要挑向某这茶厅的错处,向某可是不大服气了。” 开玩笑!自己在这位置上呆了这么些年,好容易得来的东西几乎都花在自己这宅子里了,只等着日后任教主出山,便将这宅子用作副教主府,也全然不逞多让。 整个宅子里最为重要的会客厅,几乎花费了向问天大半的心血,虽说没去过传闻中最为奢靡的万寿山庄,可自己这茶厅,通用了自己所能得的最昂贵材料,被这样批评,向问天还是很不服气的—— 哼,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红蝎一吸气,爽快地眯起眼那余光凉凉地瞟了向问天一眼,这一眼叫感受到其中藐视的向问天更加火大了。 “哧——” 红蝎嗤笑,抬起自己搁在子衿小臂上的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放回去时顺势刮了刮满脸担忧的子衿的鼻尖,也不去看向问天,只是满面不屑道:“好子衿,你可听见了?这向……什么来着?他还很不服气呢!” 子衿有些惶恐地没敢说话,倒是身后撩袍子的几个侍女吃吃笑了开来。 有人配合唱戏,红蝎自然高兴,回头笑眯眯地盯着那几个侍女,柔声道:“姐姐们笑的什么?可否说出来听听?”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了几眼,领头的那个大约是看出了红蝎并未生气,便咬了咬唇,有些娇羞道:“回爷,奴家们是觉得向右使好有意思,竟来咱们爷面前,卖弄起来了!” “嘻嘻嘻嘻……” 女子话音刚落,几个姑娘家又靠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向问天面皮涨成青紫色,怒声道:“几位姑娘未免太过分了!” 红蝎见他生气,也不多言,心中舒爽,便也回头轻描淡写劝道:“行了,姐姐们笑的多了,担心眼角有细纹……” 原本这话也就一撩而过,云淡风轻便过去了,偏生向问天情商太低,听到这个,只以为红蝎服了软,竟不依不饶又冲着那几个女子来了一句:“知晓事理便好,何必如此狗仗人势……” 子衿闻言,暗自咬牙,在心底将向问天怒骂了千百遍。 向问天犹如不觉,恍若旗开得胜一般得意洋洋地勾起一边唇角讽刺的笑。 红蝎一挑眉,却是真的不高兴了—— 小爷的人,对或不对,也是你能骂得的? 红蝎长 长的叹口气,抬起自己被子衿搀扶的手,慢慢旋身面对着向问天,满脸意犹未尽地笑意:“向……那什么,你这话出口,是什么意思?” 向问天笑容僵在半途,子衿在红蝎身后拼命地翻白眼做表情,向问天死命咽下腹中的恶气,强装出笑容对红蝎躬身道:“小公子……多虑了,向某自然是,再欢迎不过。” “哦~” 红蝎点点头,余光淡淡瞟一眼身边的子衿,没做声,恢复那一脸不知世事的模样,旋身冲子衿抱怨道:“这什么破地方,子衿你的意思,便是本公子这几日都在呆在这儿了?” 子衿眼神一变,赶忙换上柔弱矜持的笑容,几步施施然拖到红蝎身边,眼神柔弱而无辜:“少爷……这荒山野岭的,子衿只听闻庄主许是在黑木崖一带,却不知究竟在何处,若是不呆在这里,只怕我们今夜,便要露宿山野了。” 红蝎眼底深处掠过嘲讽,淡淡点点头,好似无奈一般答应道:“那好吧,你尽快去打探哥哥的消息,我便勉为其难……住在这两天。” 子衿面上一喜,正要上前搀扶,便见红蝎扭头对身后的几个托袍子的婢女道:“行了,那个你你你……叫什么来着,刚刚说话的那个,上来伺候吧。” 言罢,也不等子衿回神,迳自将胳膊搁在了快速上前的那婢女肩上,扭身便自顾自瞎走出去了。 那婢女一脸惊喜,飞快地回头瞥一眼子衿,满目胜利的微笑。 子衿伸出去的手便这样僵在半途,笑容也只营造出一半,嘴角抽搐一阵,恨恨地握起了拳—— 男人的宠爱……哼! 向问天看着红蝎的背影,满目皆是屈辱,此刻见屋中仅剩子衿一人,便赶忙上前道:“曾姑娘,小公子他说的那些话……太过无礼了!向某今日看在曾姑娘的面上,便不予计较,若是再有下次……曾姑娘!士可杀不可辱!” 子衿淡淡看了他一眼,满脸不耐道:“向右使说话小心些,若是连这点度量也没有,你还能成什么大事?你可见到了,方才那一句回嘴,便叫我也跟着受牵连,我还想埋怨你呢!” “这——” 向问天无言了一会儿,还是憋下心中闷气,强笑道:“那便算了,只是贵庄主的行踪,曾姑娘何时才能告诉向某?这可是事先说好的,你替我引荐万庄主,我做你助力,登上庄主夫人宝座,为了这个计划,曾姑娘也该努力些才好啊。” 子衿深深地 呼吸了两口气,压下几欲喷发的怒火,一甩手丢下向问天独自出门,一语不发,面色阴沉。 选了这么个人合作,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了。 独留下向问天一人立于厅中,看着子衿怒气沉沉的背影,眼里深深浅浅,变幻难测—— 哼,不过是只想要飞上枝头的麻雀,有什么好傲气的! 第五十四章 “右使……” 早先躲在角落的心腹此时战战兢兢出声道:“这……教主哪儿,该怎么办?瞒着吗?” 向问天面无表情,阴沉沉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低声道:“让他知道也无妨,这几个人,你派人盯好了,别让他们随意走动,若有什么事情,好言相劝着,别惹怒了他们。” 顿了顿,向问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黑,还是补充道:“态度恭敬些,这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那心腹心想可不是嘛,眼看您都被气地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谁还会去招惹那样的天魔星啊? 向问天不知他心中所想,迳自低头沉思一番,缓缓吩咐道:“此事,教主若是不问起,你们自然不必多说,待到晚些时候,去一趟圣姑那里,叫她好好打扮打扮,明天有客人要见。” 浴场水汽蒸腾,教中没有如同万寿山庄那样富丽的浴池,东方平日里也不大讲究这个,两人用的不过是稍大些的浴桶,也导致了二人稍稍动作粗犷些,就免不了肢体摩擦。 黑木崖一时寻不到那么多牛乳,东方命人取水与牛乳蒸煮匀和,再掺入玫瑰花瓣搅成的鲜汁,亦是别有一番趣意。 莲蓬软软靠在东方怀里,精神好的不得了,垂坠的手掌似有若无地在水底轻轻撩拨东方的密处,腰臀轻轻摆动,时不时摩擦过重点部位,感受到背后的胸膛越见温热,莲蓬侧头,朝着东方的耳坠吐气如兰—— “咱们再来一次吧?” 东方无奈地握住莲蓬不安分的手,交错着搁到莲蓬赤果的肚皮之上。微微探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东方耳朵越来越尖了,一下便听到了门外斗叔的呼吸声,更加无奈了。 结结实实地给莲蓬送了个吻,舌尖缠绵交错,唇齿相依,东方小心翼翼劝解道:“等等吧,斗叔说的也对,做太多了对你的身子不好,等晚上,可好?” “唔……” 莲蓬嘟着嘴不高兴地旋过头去,后脑蹭蹭东方的胸膛,望天翻了个白眼:“斗叔真讨厌。” 斗叔蹲在门外听着屋内的窸窣声,这句埋怨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斗叔咬着手帕默默留着眼泪,心中暗恨—— 东方不败,看你把我家庄主教坏了! 东方心中暗暗附和,却知道斗叔在外头,也没出声,迅速地搓了两把澡,顺势便开口询问:“听说红蝎要过来了?我派人去给他收拾个院子吧?” 莲 蓬闻言点点头,又加上一句:“要大些的,他估计会带上不少人呢。” 东方一下想起之前妖妖调调的那个侍女,眉头纠结起来:“很多人?那个……子衿,也会到吗?” 是了,之前听说此人原本该是贴身侍候红蝎的,自然应该形影不离,只不过…… 东方暗暗心想,最好单就把她落下,这女人自己一见便没好感,是个心大的。 莲蓬一呆,他怎么认识子衿的? 暗自也有些微妙的不舒服,莲蓬面上却不显:“大约是吧,怎么?你看上她了?” “怎么可能?!” 东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回答道:“你不要多想,我不过哦一时想起罢了,随口问问。” 哦—— 莲蓬轻轻应一声,心中却道:鬼才相信! 场面冷凝下来,莲蓬也不再说话,东方有些无措地擦干了自己的身子,却见到莲蓬一个起身从浴桶中飞身而出,随手裹住搁置在屏风上的衣袍,大步回房去了。 这是怎么了…… 莲蓬边往里屋走边扣着脖颈上的衣扣,一路寒风凛冽。 实际上,他早就不会冷了,可是在什么样的天气穿什么样的衣裳,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侧目,他还是多少明白些的。 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就一下不好起来,原本看在眼中觉得纷繁艳丽的貂裘也面目可憎起来,莲蓬随手一抛,裹成一团丢出窗外。 “斗叔——” “老奴在。” 莲蓬少见地扭头严肃地盯着他:“红蝎到哪儿了?” 斗叔似乎有些不习惯莲蓬的态度,迳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前几日才得的消息,想来此刻正在路上罢?也没有那么快的,更何况,带着这样多人呢。” 莲蓬低着头,慢慢前行,好一会儿又开口:“子衿,来了吗?” 子衿? 斗叔一愣,随即想起那个总是找到各种应由赖在莲蓬身旁随侍的女子,心中立即疑惑起来。 这子衿的心性,自己本来十分不看好的,心高气傲,奈何命比纸薄,虽然在自家庄主身边看去好似十分得宠的模样,可是斗叔自己心中清楚,庄主对这子衿,从没表露过旁的意思。 哪怕是赏赐,也是从没有过的。 现在忽然提起—— ……难不成,这子衿姑娘撞了大运,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斗叔心下一沉,立即扭头去看浴堂的方向:这件事若是被那小心眼的教主知道了,那可不好办。旋即心中又想,虽说自己平日里见着那庄主总有种不高兴的感觉,可是若是比起子衿得势…… 那还不如就让自家庄主娶了这东方不败呢!好歹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莲蓬余光瞟到斗叔的动作,心中又是一阵不虞—— 难不成,东方对子衿的心思,已经是众人皆知了? 莲蓬轻轻叹息一口:怪不得呢,原来如此,所以斗叔每次见了他,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乃至于这几日伺候地自己高兴的这些事儿…… 也都是为了讨好自己好娶到子衿吧。 真讨厌! 莲蓬暗暗咬牙,心中升起一股微微酸涩的潮热,喉头也有些微微梗塞的凝滞感,这是怎么了? 深呼吸几下,这感觉渐渐淡了些,罢了,若他二人真正情投意合,那—— 自己便成全了吧。 也算一件功德。 “斗叔。” “老奴在。” 莲蓬微微偏头盯着斗叔头顶的漩涡,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道:“子衿来了,告诉我一声吧。” 斗叔僵在原地,抬眼看着自家庄主的背影,似乎情绪不大好? 这是怎么? 斗叔暗自疑惑,却没深想,现在最让他无法淡定的,便是自家庄主对子衿的态度了。 那丫头…… 唉—— 斗叔叹口气,微微摇摇头,果真又被皮相所惑,可是犯错的是自家庄主,自己又能如何呢? 左右不过多立个侧妾,谁碍得着谁?斗叔想开了些,扭头便去寻人准备婚庆的嫁衫衣料不提。 “向叔叔——” 任盈盈一大早便被拽起,向问天特地吩咐她身边的侍女寻来了她最好的衣裳,打扮地犹如参加教中盛典一般,脖颈上挂了稀稀拉拉的东珠宝玉,头顶金冠,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硬是活生生拖成了少妇模样。 任盈盈看着眼前的大汉,心中满是几乎倾泻的不耐与烦躁,可这么多年察言观色下来,她多少也清楚,若不是真有急事,向问天断然也是舍不得花下如此血本的。 向问天颇为满意地端详任盈盈片刻,心中暗 想,如此大的排场,不说压过那小纨绔半个体面,多少也能拉回些自己的面子吧? 这样想着,他又回头对着身后一个在府里最得他宠爱的侍妾吩咐道:“去把我之前赐你那枚至尊金玉祥麟簪取来,带着我之前送到你房里的扬州香粉,快去快回。” 多做些准备,总是有益处的。 任盈盈扯着嘴角拉出个笑脸来,飞快转过身去,微微发抖,心下怨愤几欲喷薄而出—— 至尊金玉祥麟簪! 那是娘亲的东西!自己那时虽小,可母亲的传家之宝还是听闻过的! 扬州的香粉……自己这教中圣姑也不见得用得上,向问天到底贪墨了多少财产?! 向问天浑然不觉自己捅到了篓子,想起红蝎那日对自己的横眉竖目,便是一阵牙痒痒,静待一会儿那侍妾尚未到,便又回房里去取来了压箱底的玉佩系到腰上,那成色看得任盈盈瞳孔差点儿缩成针尖。 “圣姑你可记着。” 向问天尚有些不放心,弯着腰细细叮嘱道:“一会儿见了那小少爷,不论他说什么,也千万别得罪了他,日后我们是否能重拾教主霸业,这人背后的基业,便是关键了!” 任盈盈甜甜笑开,眼中满是乖巧与憧憬:“盈盈省得。” 心中又是一阵不快。 才入右使府,任盈盈便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先不说这从未见过的森严仪卫,单就偶尔从眼前快速穿梭而过的娇俏侍女…… 黑木崖上从不见这样上等的姿色。 再论那侍女们的着装,任盈盈眨眨眼,心中断定这必定与向问天搭不上关系。即便向问天是个菩萨性子,也不会任由府中账房拨给侍婢们的衣料比自己还要上等吧? “哟~” 门内女子清脆笑声响起,任盈盈神色一凛,便见面前院墙内绕出个身着藕丝琵琶云缎裙的的女子,她手上搭着件儿织锦镶毛的紫色斗篷,只轻轻浅浅地着了淡妆,秀发便随意地披散着,蓬蓬然如云状,只一眼,便叫任盈盈心中惊叹—— 真是如水般的女子。 向问天脚步很明显的滞缓了下,任盈盈回头去看,便见他满眼都是迷恋与惊艳,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暗暗在任盈盈耳边提醒道:“这……便是那小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女,曾子衿,圣姑应喊作曾姑娘。” 任盈盈点点头,对着子衿微微一笑, “曾姑娘好。” “这位姑娘好。” 曾子衿微微挑眉扫过任盈盈,随即拖着细细柔柔的小碎步摇着羽扇摆着杨柳细腰走进,细细端详了任盈盈两眼,笑道:“这位姑娘好相貌,端庄威严,又看得出龙凤之象,想必便是向右使曾经提起的圣姑殿下吧?” 她不喜欢自己! 任盈盈心下一沉,直觉般感受到子衿的敌意,做出羞涩的模样腼腆地咧了咧嘴,任盈盈低下头,目光闪烁—— 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女人! 第五十五章 又是个大小姐! 子衿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腼腆女孩,黄毛丫头! 论姿色,论气度,哪一样也比不上自己,不过便是投了个好胎。 哼…… “向右使。” 子衿转头看向向问天,柔声道:“小少爷在里间等候多时了。” “曾姑娘辛苦,”向问天躬身道谢:“若真有成效,向某定不忘曾姑娘大恩。” 如此美人……却心有所属,实在是可惜了。若是……日后自己平步青云,也不知,能不能夺得这美人的欢心? 向问天眯着眼暗暗笑开,子衿温婉地点头承下了他的道谢,便婀娜地摆着腰身越过二人走远了。 “……向叔叔。” 任盈盈偏头看子衿走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转头,便瞧见向问天还愣在原地,不由出声询问。 向问天猛然回神,便立即去观察任盈盈的表情,却是一脸的疑惑天真。 向问天松口气,恭声道:“圣姑请吧,那小公子,想来正在后堂。” 只院门始便是纱帐绕梁,微昏的的彩绢绸子,从小路两旁开始缠绵,绕入屋中围地既轻薄又严密。 院内守卫森严,向问天探头看向里间,绵绵的纱帐之中,依稀可瞧见巨大的床柱,内卧一红衣少年,想来就是那趾高气昂的小少爷了。 向问天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身,大声道:“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及神教圣姑求见!” 屋内窸窸窣窣一阵,向问天耳力不错,立时便听闻有侍女轻声询问,随即便是那小公子出声:“不必停,红拂,你在帐外寻张椅子给他们坐。” 立刻便有一红衣侍女撩开纱帐缓步而出,对二人行了礼,便招呼着守卫送进来两张软椅。 向问天愤愤坐下,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出,里头人正在松骨捶背呢,这样轻慢自己,究竟报的是什么心思? 这样一想,向问天也不敢轻举妄动,等待了一阵,不见红蝎有说话的意愿,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昨日,小公子在陋居住的可习惯?” 帐内人嗤笑一声,懒洋洋出声:“一点儿也不习惯!屋内昏暗潮湿,床板僵硬隔人,下人笨手笨脚,膳食味同嚼蜡,本公子却是不知,向右使是如何在这恶劣的环境中长得膘肥体壮的……” 任盈盈咬着唇飞快低头忍笑,涨得一张脸通红。 向问天面部抽搐两下,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屈辱感,这样居高临下的对于他生活质量的质疑,是最让他无法容忍的屈辱方式之一。 向问天冷笑一声,忍不住回话道:“小公子此言差矣,我日月神教虽算不上武林泰斗,可毕竟源远流长,底蕴颇深,向某不过教中蚁族,家财万贯自不敢奢求,可现下教中圣姑便在眼前,小公子在她面前口出狂言,不觉得贻笑大方吗?” 任盈盈一呆,无辜地眨眨眼,这关她什么事? “哦~” 帐中人缓缓拉长声音,窸窣一阵,是人起身的动静,想来是红蝎提起了兴趣。 屋内膝行出两名妙龄少女,恭敬地撩开遮挡住房门的纱帘,屋内情形暴露,向问天又有些犯傻。 红蝎正背对着向问天,两臂伸直,左右有侍女侍候着穿衣,长长的下摆自屏风那儿脱至门槛处,红蝎一头黑发长至腿际,黑亮顺滑,恍若连绵的绸缎一般乖顺,丝毫看不出其主人顽劣的个性。 穿戴整洁,侍婢退至门外托起下摆,红蝎缓缓转过身,眉目妖冶邪肆,歪歪地勾起唇角扫过一眼,视线便定格在忐忑坐在向问天身边的任盈盈身上。 红蝎皱了皱眉头,这什么玩意儿?! 任盈盈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势,一时有些呆傻,红蝎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便有些来气,任盈盈多少算得上是个美人,而红蝎最最无法容忍的,便是明珠蒙尘—— 这穿的是什么东西? 懒懒地朝那边努努嘴,便立即有人明晓其意,两名侍女恭敬走至任盈盈身边,低声禀道:“圣姑殿下,少爷里间儿有请。” ************************************ 东方自大殿出来,抬眼看一看天色,心想莲蓬此刻定是在屋中休憩,便抬手招过跟在身后的杨莲亭:“圣姑呢?好几日没见她来问安了。” 杨莲亭闻言有些忐忑地抬头打量东方一眼,见一切如常,才大着胆子开口道:“圣姑一早便被向右使接走了,午膳也未回来用,” 哦? 东方眼神一变,深思起来。 看来任盈盈与向问天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紧密啊…… 不由得又记起从前莲蓬对她的论断—— 一生情路坎坷、对自己威胁甚大、以及…… 最大的变数 任我行。 东方不败一扫旁边满面纠结的杨莲亭,忽然想起个事情来—— “我先前叫你去放的消息,你做的如何?” 杨莲亭脊背一僵,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属下已经派人在山下各大小茶庄交了话碟了,至于教中教众,也多少透出了些口风。” 无论如何,龙阳断袖这样的事情,即便是东方不败放了权,他也是不敢自作主张大肆传播的。 东方点点头,心中也清楚此时不是一朝一夕能让人接受的,转念一想红蝎便要到了,从前还在扬州时便和莲蓬说起过给红蝎找个差事做做,这倒是正好。 “杨莲亭,你去问问教中的几个青口堂,可有简单上手的好差事,别是那种朝不保夕的,问来了给本座列张单子。” 杨莲亭心下不解,也没敢多问,躬身便退下了。 莲蓬睡了个回笼觉,正是神清气爽,精力十足,睡前还绕在心头的糟心事早已不见踪影,莲蓬站在院门外看着远山轻轻打了个哈欠。 院外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才入耳,这样大的动静,想来不是万寿山庄的人马,果然没一会儿,便见一穿了教中二等侍女青袍的女子入内通报:“莲公子,桑长老院外求见。” 莲蓬呆了一瞬,脱口问道:“东方呢?” 那侍女飞快抬头打量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随即轻声回答道:“教主还在前殿处理公务,莲公子可有要事?奴婢这便派人去禀报。” 心神一转,东方与子衿的事情记起,莲蓬心情一下不好了,摇摇头道:“不必了,”想了想,觉得见个人也无不可,便开口道:“请桑长老进来吧。” 桑三娘的心情有些不平静。 东方不败这个人,几乎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从做香主时被任我行为难时的闷不吭声忍辱负重,到一举得势后的万人之上,自己不过是无意中拉了他一把,便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与福泽,私下里,她与童百熊还曾谈论过,对于东方不败的看法的。 童百熊粗人一个,只是怜惜他幼年孤苦,教中举目无亲,自己却不同。 东方不败的冷心冷情,任是教中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说自己与他私底下的关系,即便是从大面来讲,对于东方不败的感情问题,也是没有人曾经抱过希望的。 任我行下位,东方却留下了任盈盈,这是很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教中有好事者曾经揣测,任 盈盈也许还未成年,便会被东方不败纳入后院做教主夫人。 可是东方实在太自制了。 这么多年下来,不说花边新闻,即便是召回个歌姬舞女,也是从未听闻,却未曾想到,如今这头一弹新新闻,便就如此劲爆—— 龙阳之好。 若这事情是旁人讲的,只怕相信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出,可关键是,说这个八卦的人,便是历来跟随在教主左右的杨总管! 龙阳之好还自罢了,对象,居然还是从上下富户家中掳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叫自家一向自制的教主做出这样的举动? 院门口便被拦截下,一路的摆设皆有细微处的不同,想来是从新翻修过了,教主是正打算把这地方作新房吗? 第五十六章 桑三娘环视一番,抬头打量拦住自己的侍卫,脸生,周身气势倒是卓绝,并不是教中常见的人物。 想到里头住的人,桑三娘又有些了然,想来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美人,还是需要精美些的盆罐来栽植的。 守卫不理会桑三娘的笑面,冷着脸上下扫视了桑三娘一番,似乎是认定没有威胁了,便收起锃光瓦亮的长枪,朝内偏一偏头,大意便是放行了。 门口站着个眯着眼儿的老头,从桑三娘入院儿起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桑三娘有一种被冒犯的恼火感,却不明白此人来历,也不敢贸然发难,只得咽下口气举步进门。 桑三娘算得上东方不败手下的得力要将,武艺高强性格倔强,三十好几了也没个成婚的意思,成日与日月神教的教中厮混一处,若不是她名号响亮,估计真会有许多人遗忘她是个女人的事实。 她年轻时的经历亦是多舛,东方很少过问他们的曾经,可多多少少探底的时候也能知道些消息,她的夫君似乎在成婚没多久,便死于匪贼刀下,她腹中胎儿亦是没能保住,许是得了些离奇的造化,才不致落拓到孤零零漂泊世间。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屋内无人。 桑三娘微微睁了睁眼,似乎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心下有些恼火—— 这小公子,难不成在戏耍自己? 若不是为了与童百熊的赌约,她绝不会贸贸然便前来拜访,虽说心中明白自己这样突兀的探访十分不好,可是打从心底,她还是有些看不上那金屋中所藏的众人口中的教主新宠的,无论如何,世间阴阳调和才是正道,龙阳断袖,很难叫人看得上眼。 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她在明知道自己冒犯在先的情形下,还是不由对莲蓬对她的忽视产生了些许的不满。 还不待她从那情绪中反应过来,屋内便迎出了个妙容姣好的丫鬟,垂着头十分恭敬地碎步向前,屈身甜声道:“桑长老,我家公子有请。” 桑三娘立刻便注意到了她的称呼,我家公子?这样说来,这婢女便是那小少爷自己的人马了? 教主真是大意了,即便是再喜欢这人,也不该任由他在自己的宅院中安插人手啊。 那侍女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便低声解释道:“奴婢名为舒巧,是少爷从庄子里一并带来的,东方公子并未提起异议,这院子中,多半都是我家公子的人手。” 可不是嘛?莲蓬过了几年奢靡日子,最喜欢享受,东方虽说从未在生活上亏待过自己,可是对比起莲蓬所制定的档次,那便是天上地下了。 实际上这院子中也不见有多少仆役,不过是内宅下了个小厨房,加上平日扫撒的花匠,还有躲在暗处的护卫,这些工作,差不多都是万寿山庄家丁的基本生存能力了,虽不是人人都如同斗叔那样十项全能,可日月神教的下人们和他们对比起来,那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桑三娘眉间一挑,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眼,心中暗自戒备起来,似乎,这内宅中的小麻雀,并不若自己想象着的那般无害啊…… 不过她很快便又败在了自家教主的眼光之下。 莲蓬的消息大多都是杨莲亭放出去的,为了讨好自己教主,杨莲亭用于形容莲蓬的词汇,简直是夸大到了无极限,活生生在众人心中树立起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貌似天仙的病弱富家小少年的形象,桑三娘比寻常的粗壮汉子要浪漫些,脑内更是活灵活现地能想象出这小公子回眸一笑时盈盈的泪眼以及抿唇时的万种风情,于是对比了眼前板着一张死鱼脸阴森森盯着自己的青年,桑三娘的小宇宙天翻地覆了。 莲蓬头一回自主接待东方的下属,心中虽算不上惶然无措,可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桑三娘进屋时的面色有些不善,莲蓬心下慌张,不自觉便模仿起桑三娘的模样,一时二人便大眼瞪小眼,一语不发。 桑三娘看着看着,便有些捱不住了,许是自己的贸然拜访确实让对面的人心里不舒服了,自自己进门以来,那人便阴沉沉地散发着冷气,连一句请自己坐下的话也不曾说出口。 偏偏巨大的反差又叫桑三娘着实吓得不轻,以至于在莲蓬没开口之前,竟连坐下勇气也鼓不起。 眼见面前与自己目光相对的人垂下了眼睛,莲蓬感受到了微微的友好,松下口气,忐忑地打量了桑三娘一番,便轻声开口道:“桑长老不必客气,请坐。” 声音中还微带一丝颤抖。 桑三娘显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小声道了谢,却也不敢太过放肆,依旧拘谨地坐下半个臀,若叫童百熊他们瞧见了,又不知得大呼小叫成什么模样—— 这凶神恶煞的婆娘,居然也会有今天! 屋内气氛太过凝滞,桑三娘眼珠子提溜两圈,觉得这样沉默下去总不是个事儿,便小心观察着莲蓬的反应,笑问道:“今日贸然拜访,实在失礼,只是在下于 前院儿杨总管口中听闻到公子大名,实在好奇,才忍不住来探个究竟的。” 莲蓬眨眨眼,没理她。 桑三娘有些紧张,偏偏莲蓬又是那付死样子,实在看不出有没有生气,桑三娘定定心,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在下听闻,莲公子,是被教主从山下……带上来的?” 莲蓬听懂了这一句,点点头。 桑三娘有些无语地咂咂嘴,居然是真的! 难不成,教主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 怪不得从前任我行挑选了那样多美人,也从未被留下,原来是不合口味! ************************ 红蝎收拾着自己零零碎碎的物件儿,看去心情好了些,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意。 子衿站在他身后,心中还微微留着方才惊诧的情绪,加上心知莲蓬正在日月神教之中,又不想让红蝎立即知道,可若是凭借一己之力,那么上山确实是太过困难了,虽说手里拿捏着向问天,可是这么个虾兵蟹将,又能起的到多大的用场? 自己上一回擅自离了岗位跟随在庄主身边,红蝎虽然嘴上没说,可在那段时间便飞快提拔了好几个女侍与自己分庭抗争,庄主那里又没能有什么实际进展,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决不能再次发生了。 子衿暗自打气,脑内忽然又想起方才出去的那位“圣姑”。 真是不甘心,若自己也生来便拥有这样的后盾,又何须像如今这样苦心经营,只为得日后衣食无忧呢? “子衿,有大哥的消息了吗?” 子衿闻言一个激灵回过神,立马转头去看身侧的红蝎,红蝎低头把玩着一枚滚圆的南海珍珠,发丝垂下,有些看不清表情,周身气势却是柔和的。 子衿微微松口气,笑道:“少爷怎么又问起?昨儿才说过了呢,庄里的护卫们已经去寻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 红蝎手一顿,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眼弯弯,却似乎带着些别的情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子衿说了一半,尴尬住嘴,踌躇一会儿,正想顺势出门,便听上头又来一句:“对了,把红拂叫进来伺候。” 子衿腰身一僵,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出口的回答慢了半拍:“……是。” 送走了桑三娘,莲蓬有些茫然地靠在椅背上,舒巧大约是知道了没人, 自觉地进屋站在他身后轻轻捶背。 莲蓬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巧儿,你说,子衿为人如何?” 舒巧手一滑,抬眼盯着莲蓬的后脑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慢慢回答:“……爷这是,要抬举她吗” 东方推门入室,正想撩开帘子进内间儿,便听到这么一句,鬼使神差地便住了手,缩到了门边儿的阴影中,想听莲蓬怎么说。 莲蓬一心纠结,居然也没感觉的东方的到来,暗自低吟沉思。 舒巧没等来回答,手上动作不停,心中饶过千百个大弯儿,筛选了自己该说的东西,嘴上慢慢道:“子衿姐姐……是红少爷身边的人吧?” 莲蓬点点头。 舒巧笑道:“那便对了,爷若是自问样貌,那平心而论,子衿姐姐虽算不上庄中绝色,可排个第二第三,总还是算得上名号的。” 这话她也是带了些小心思的,若是换了个人,舒巧大约不会如此话里有话,可是,子衿不同。 严肃说来,她应该算是莲蓬捡来的,用得是最老套的招数,卖身葬父。 可不知怎的,便得了红蝎的青眼,她在同一期入庄的婢女中上升太快,城府又深,不说别人,舒巧亦是在她手底吃过几回闷亏,可以说在整个万寿山庄,除了几个别有用心依附于她的,子衿一个朋友也不曾拥有。 莲蓬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便听舒巧又道:“爷可是……想提拔她做……夫人?” 东方在门外身体一下紧绷起来,凝神暗听。 莲蓬眨眨眼,莫名其妙回头看一眼笑吟吟的舒巧,皱眉道:“你开什么玩笑?” 想了想,觉得话说一半不大好,莲蓬又加上一句:“不是我,是东方兄看上她了,我觉得,总还是得先考校考校她的品性,毕竟我与东方兄……亲如兄弟,若是子衿品性娇蛮,我又如何能不闻不问便送出呢?” 舒巧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一眼自家庄主,随即被他认真盯着自己的目光击败。 不会吧…… 东方教主居然真的三心二意了吗?! 舒巧皱起眉,眼神慢慢不善了起来—— 不行!一定得先去告诉斗叔!什么东西,居然敢欺骗自家庄主的感情? 舒巧护主的小宇宙爆发了。 东方站在帐子之外,闻言有些无辜疑惑地眨 眨眼—— 怎么回事? 第五十七章 东方一头雾水,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呼吸一个错落,屋内两人便立即发觉,警惕地看过来。 舒巧竖着眉毛大喝道:“什么人!” 东方脊背一僵,故作镇定地板了板腰,轻咳一声,从帘外入内,眼神淡然无辜扫过屋内两人:“怎么?” 舒巧一瞪眼,看到东方满肚子火气便上来了,正想开口说话,便听莲蓬在一旁淡淡道:“舒巧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多歇会儿。” 这话说得舒巧满腹辛酸,自家可怜的庄主,被自己一伙儿人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却不料竟在这臭男人身上栽了跟头,受到这天大的委屈,又说不出口,他该有多难过啊…… 多愁善感的软妹子立时便红了眼圈,满目忧伤怜惜地盯了莲蓬一会儿,猛然恶狠狠将视线转向东方—— 东方眼神躲闪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一下子便浑身溢满悲伤的女人,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万寿山庄的人怎么都一个德行?莫名其妙的。 莲蓬原本还好好的,怎知道一看见东方,心情一下便阴暗起来,总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自然也没了好声气,斜眼淡淡瞟过去:“东方你也先回去吧,我今天,没什么心情跟你玩。” 东方嘴角有些无语地抽搐起来,莲蓬现在的表情,加上自己方才偷偷听到的那番话,东方脑子里嗡嗡直响,有些难言的担忧与欣喜—— 他想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 舒巧暗自神伤一会儿,见莲蓬似乎没什么纠缠的意愿,一时也不敢胡乱违背他的意思,擦了擦面上的泪珠,轻声告了罪,转头再次恶狠狠瞪一眼东方,便万分不愿地出去了。 室内寂静,东方站在原地,莲蓬沉着脸扭身躺到了书桌旁的贵妃榻上,面朝墙壁,看也不看东方一眼,总觉着心中似风雨欲来,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桌上檀香烧的正旺,清透的香氛自屋中袅起,撩过两人鼻息,席卷起难以言喻的沉寂压力,莲蓬眨眨眼,自己也觉得现下的状况有些不大对劲。 “……莲蓬” 东方被暗自纠结的莲蓬遗忘在一边,看着莲蓬带着些微抗拒与沉郁的背影,张了张嘴,眼底有些奇异的暗喜,这样的态度,真的是说明了什么吗? 莲蓬闻言,身子微微耸动几下,装作没听到,又回归了平静。 东方无奈地柔和下表情,唇角带起微微的笑意,缓步走到榻边坐下,扭头偷偷探头看一眼莲蓬—— 唔……装睡呢。 东方轻笑出声,伸手抚上莲蓬垂在身侧的手臂,慢慢磨擦向下,直至握住莲蓬摊在颊边的手掌,包裹住,探头至莲蓬耳边,低声笑道:“你是……要在在这里午睡吗?进屋去吧,外面冷。” 许是使用的衣料熏香的缘故,东方的身上,总带着一种与莲蓬差别甚大的冷香,飘飘渺渺的,总给人冷厉的错觉,但配合上屋内那寻常的檀气,与莲蓬身上的清雅气息…… 莲蓬脸红了,这样接地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看到莲蓬软化下来,睁着眼看向自己,东方心中也颇有些感慨。 若真是要靠这人自己想通,那可真不知得猴年马月了,这中间的曲折变化,没个规章应对,决计不行。 又想起莲蓬此次的乌龙误会,东方只觉得浑身泄气,自己,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呆小孩呢。 “嗯?”东方凑近了,坏心眼地一直挪到与莲蓬鼻尖相凑,眉对眉眼对眼,唇瓣相触,便只在瞬息之间。 莲蓬气息又些微的慌乱,这样暧昧需要揣度的环境并不适合他,莲蓬的单根神经,只会纠结于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了毛病。 东方毫不意外地被推开站起身,单只腿跪在床榻上前行两步,又松下劲整个人趴到莲蓬身上:“你今天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有些心事。” 莲蓬慌张地想要起身,这状态实在太危险,闻言手足无措地挣扎一阵,又忽然平静下来。 有什么好慌张的! 莲蓬心中暗骂,翻坐起来,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和舒巧的谈话,眼神又有些黯淡下来,提不起谈笑的兴致,只得呐呐地垂下头去,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些不习惯这山上的生活,过段时间回去了便好。” 东方抬眉,不是吧? 这可不行,东方心说,若真是叫他跑了,自己练哭的地方也找不到。 偏头亲吻一下莲蓬的侧脸,东方目光柔和而无奈:“你瞒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听见。” 莲蓬无言的瘪瘪嘴,扭过脑袋脱离东方的怀抱站起身:“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东方抬头与他目光相对,莲蓬眉眼间带着些困惑,似乎很不解自己现下的心情一般。 东方大笑出声,张开双臂仰躺在 贵妃榻上,迳自抽搐着肚皮狂笑,莲蓬皱着眉头站在一边冷静地看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鄙视…… 东方笑够了,歇了声侧卧起来,支着手臂眉目含笑,若有所思地盯着莲蓬,许久许久,开口道:“过来。” 东方的话太过坚决,莲蓬撅着嘴,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东方支起身伸手一拉,便将满脸不快的莲蓬满当当拉入怀中,“你成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脑门儿被不轻不重戳了一下,晃荡着脑门儿,莲蓬皱着眉头正想说话,便听见内间儿的窗门“扑棱棱”传来硬物敲击的声音。 东方一皱眉,拉住莲蓬想要起身的动作,有些警惕地盯着窗门—— 日月神教的信鸽,是从来不会到后院儿来送信的。 将莲蓬安置在床边不许他好奇发作,东方小心翼翼寻到窗边,手腕一抖,轻薄如翼的刀刃滑入指缝间,锋利的刀刃口诡异地闪烁着莹莹蓝光,东方侧耳倾听一番,忽然使力拍开窗门! …… 莲蓬无辜地抬眼:“这是红蝎的八哥。” 东方:“……八哥儿还会送信?” 八哥二了吧唧地偏着脑袋使绿豆眼咕噜噜打量东方一阵,许是感觉到了威胁,又炸着毛跳开,扑棱着翅膀飞到莲蓬肩膀上,伸出只爪子支到莲蓬鼻尖。 东方:“……这哪儿来的八哥啊……” 莲蓬习以为常地取下八哥脚上的纸棍,随手拈来桌上碧绿的豆糕碾碎了洒在桌面上,八哥绿豆眼一亮。立马奔寻它毕生的梦想而去。 上下翻看一会儿,莲蓬迎上东方带着些疑惑的视线,无奈地耸了耸肩,问道:“你先前说要给红蝎备的房子可准备好了?还有后卫厨役们的牺身所,他这回可带来二百余人呢!” 东方一愣:“什么意思?红蝎来了?” 莲蓬将纸条递给他看,只见两指宽的小纸片上密密麻麻写了正片儿歪七扭八的小篆,东方眯着眼辨认半天,才好歹理解了不到一半其中的含义,不知该高兴好还是懊恼好。 喜的是既然是莲蓬的弟弟,那么在东方眼里,就与自己弟弟没了什么区别,忧的则是红蝎以来,只怕莲蓬与自己独处的时间,只怕便越来越少了。 东方心中暗暗决定,不论如何,一定要在红蝎定居下来之前,寻个严厉或合胃口些的堂主护法好好将红蝎训.诫一遍,坚决不能留下这刁蛮的 孩子自讨苦吃啊!! 第五十八章 眼看莲蓬与自己说不到两句话又转身要走,东方终于无奈地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道:“你想多了,我并不喜欢你那个侍女。” …… 莲蓬身形一顿,惊异于自己瞬间变好的心情,猛然旋身盯着东方,眉目之间带着些许的慌乱与闪避:“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唉—— 真是呆瓜。 东方更无奈了,盯着莲蓬委屈的目光大步上前,揪一揪莲蓬垂在身前的长发,眉眼荡漾着少见的促狭:“我还在奇怪呢,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和你那个侍女到现在为止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私下相处更是少之又少,怎么就这样也能被你误会了呢?” 莲蓬一呆,随即偏头细想,发现确实如此,心中立刻激荡起来,却又有些对自己心情转变的不明所以,一时无言以对。 东方叹息一口,上前将他拥进怀里,偏头在他耳垂处密密地亲吻着,莲蓬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躲开,反倒是有些囧然地缩进东方的怀中,好一会儿才轻轻出口道:“你不喜欢她……那你,你喜欢谁?” 东方眨眨眼,在莲蓬看不见的地方坏笑了一下,立刻出口道:“咦~你难道不知道的么?” 莲蓬有心猜测,无奈脑海之中一片浆糊,只得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老实回答:“唔……我不知道……” 东方叹口气,才莲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他拦腰劫起,大步环抱着他往屋内走去,嘴里恨恨道:“没关系,你现在不知道,过会儿就知道了。” **********和谐春风吹满地,我家有个请不到假的小苦逼******* 莲蓬满面潮红趴在床单上,东方从他背后覆上,凑在他耳边轻轻道:“再来一次,要不要?” 少有的,东方这一回居然爆发地比莲蓬更加持久,窗外天色已然漆黑,东方暗自掐算掐算时间,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莲蓬趴在枕头中猛烈地摇起头来,虽然很想说再来一次,可是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莲蓬意犹未尽回味片刻,还是忍不住回头道:“这一回留到明天吧。” 东方暗自闷闷笑出声,心道自家这活宝果然想法与常人不同,撑起身子浅浅在莲蓬脊背上吻了一口,还来不及调揩,便听莲蓬忽然惊道:“哎呀!我都忘记跟你说了。” ? 东方挑眉,翻身睡到莲蓬身边,支出一条手臂环住莲蓬的 脖颈,示意他既续说下去。 莲蓬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呆了呆,面上满满爬起一丝红晕来,他深吸口气,脑海中不由开始回荡起东方在情到深处时自然脱口的那句—— “我爱你。” 似乎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便自然而然进入了一种玄幻的新婚夫妻模式……(大雾!) 这一回的h源远而绵长,东方十分温柔的律·动与环抱配合上腻死人的眼神,成功地让莲蓬感觉到了他们一直顺利进行地这一项运动似乎被赋予了什么神奇的意义…… 并且破天荒的头一次,在时候清洗的时候,莲蓬缩在棉被中红着脸不愿意出来,这反映让惊讶过后的东方心情更加微妙,似乎成功抓住了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一般,继而也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个人红脸对红脸,屋内的氛围变得和谐无比。 莲蓬咳嗽一声,决定不去回想上半夜的事情,故作正经道:“方才那是红儿的八哥,他给我带了一封信,红儿已经在这附近了,正问我的去处呢,我想着要不索性就让他上来吧,多少方便些。” 东方温柔地抚了抚他汗湿的脸庞,笑道:“都随你。” 莲蓬呼吸一滞,随即眼神暗沉下来,顺应自己的心意伸出胳膊环绕住东方的脖颈,喃喃道:“等到红儿来了,还不知怎么折腾你呢。” 东方俯下身子,与他双眸相对,眼中暗藏喜意,终是忍不住吻了上去。 ******* 挥退了心不在焉跟在自己身边的子衿,红蝎拢了拢颈间的皮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想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世间总传说“人妖殊途”了。 短短几年,便会让一个心思纯净的女孩,从懵懂无知蜕变成如今的城府高深,人类的真心,他想他是不会再相信了。 莲蓬捡她回来时,最为打动自己的,便是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眸,到了如今,竟连着唯一纯真的净土也无法保存了么? 熟悉的空气振动在耳边响起,红蝎回过神来,一回头发现自己不久前才放出的八哥站在窗外,不由眉间一挑—— 这么快……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低垂下的眼眸中闪过阴霾。 子衿又骗他一次。 好极,好极。 我对你自问已仁至义尽,你欺我至此,那么…… 八哥熟门熟路穿过窗棂间的缝隙钻 进房间,扑棱着翅膀站到红蝎肩头,伸出一只爪子横隔到他鼻尖。 红蝎无奈地笑笑,取下八哥腿上的纸条展开细看,猛然瞪大了眼睛,扭头盯着山崖顶端的方向,眉眼之中一片惊讶—— 不是吧!这才多久,怎么就有“嫂子”登堂入室了!? 向问天止不住心间的雀跃。 那小公子上山的事件处理地无比顺利,都没有多费口舌,仅仅报出了万寿山庄的名号,便成功地叫整个议事大厅寂静下来,大出风头的感觉远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爽利,而教主……不!那东方不败,只是故作高深地在高座之上装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了自己一会儿,就不得不服了软退后一步,答应了叫车队上山。 哼。 向问天心中冷笑,你是教主又如何,这江湖中,从来只凭借拳头说话,你技不如人,活该一败涂地,等到我这,盟友山上……便是你死期! 转念一想红蝎背后的万寿山庄的神秘力量,向问天腰板挺得更直了,仿佛所有的荣耀与富贵都与自己不过一步之遥,触手可及之处,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再伸长一点自己的双手,只要这一步跨越过去,那这世间,便再无敌手了! 在拖延了这么多天之后,这样突兀的好消息无疑让子衿亦是十分激动,可激动过后,他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那就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红蝎知道。 如果让红蝎知道了,那么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拿下庄主的计划十有八·九便要搁浅了。 不仅如此,还有调动一切白日的空余时间,这同样是刻不容缓。 幸而—— 子衿有些庆幸又有些不甘心,自己不过一时疏忽,便叫那几个卑贱的贱人踩着自己上了位! 哼—— 想到红拂白日趁着红蝎不注意时抛给自己的得意眼光。 这不过是小人得志! 你等着吧……我还得谢谢你坏心办了好事,等到我如计划登上庄主夫人宝座……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这样想着,子衿心中却不由自主燃起一丝苦闷来,红蝎最近不知怎么了,也许是被几个新上位的进了谗言,竟然绝少召唤自己了,猛然这么一下子清闲下来,实在是叫人很不习惯的。 第五十九章 “教主,您不会是说真的吧……” 上官云从来淡定不迫的笑脸出现微微的裂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空降也就算了,什么叫做不能打不能骂不能得罪不能恐吓? 东方点点头,双手交握十分悠闲地背靠在躺椅上:“正巧进来似乎五岳的动作大了些,我将人送到你那儿,你便刚好带着他出去了,除了我方才说的那四不能,其余的随意你折腾,我只要看到人回来毫发无伤便好。” 上官云低垂着脑袋没让东方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一片苦闷:难不成教主还以为自己多宽松了不成?单就上头那几样,若是碰上个桀骜些的,没等人带出来自己就该累死了。 “上官……” 东方坐起身稍稍倾向上官云方向,眼里的戏谑巧妙地没让他发现:“教中本座考察这许久,唯独你行事周密谨慎最得我心,想来这样一个小任务你还是游刃有余的吧?” 上官云深吸一口气,眉眼神经一片乱跳,好一会儿才被自己压制好,上官云勉强撑起笑脸朝东方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教主抬爱,属下愧不敢当,自该尽心竭力以报教主大恩……” 老天保佑这走后门进来的神人莫要太过顽劣啊…… 送走了自认为未被发现一脸苦闷的上官云,东方对着清晨的朝阳深吸一口气,顿觉人生已经十全十美再无忧虑。 莲蓬还在里间儿酣然沉梦,东方坐在床榻边,怜爱地伸手轻抚他面颊,近来自己也不知怎的了,越发的耳清目明精力充沛,在床榻之上也多有……咳咳,进益。倒是苦了莲蓬了,每次被自己求·欢之后总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 莲蓬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睛,擦了把脸,嗓音沙哑:“什么时辰了?” “还早,”东方撩一撩他垂到床边的长发,将他胸口的棉被晚上拉一拉,极快道:“你再多睡会儿,红儿什么时候山上?我替他找好去处了,总该叫他学着做些事儿。” 莲蓬点点头,顺着东方的力道从新躺回床上:“你说的对,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连他爹……先生也管不了他,只是不知道你的手段怎么样了。我要喝水。” 东方笑了笑:“你就放心吧。”随即起身去桌边取来茶杯,坐回床边边喂边道:“上官云从前是管理刑堂的,手段实在繁复多样,我俩只需看着便好。” 教主既有令下,教中自然不敢怠慢,红蝎的仪驾队很快被 迎上黑木崖,历经这许多波折终于要见到莲蓬,红蝎倒是好些,反倒是被遗漏在普通下人车驾内的子衿激动地几乎不能自己,她用力捏紧了自己袖袍中的小药包,拼命给自己打气。 上官云一脸不耐地等在入山口,心下腹诽自己只怕是这世上最为憋屈的上司,居然还得小心翼翼地去等待下属露面。 他一边儿想一边儿有些不解—— 真是奇了,万寿山庄是什么时候和向问天搭上关联的?最叫自己稀奇的,便是这庄里的小公子居然真就愿意给自己跟班儿了,照理说这些个富家公子……唉,随他随他,教主的想法,总不是自己能够揣度的。 莲蓬一觉睡醒,朦朦胧胧不知今夕是何年,只感到床帐外似乎有许多人等待的模样,顿时心下有些惊慌。 他自问修为不浅,若真被陌生人接近至此丝毫不觉,那只怕离自己死期也不远了。 这样想着心下一定又忽然觉察出些不对劲儿来,这气息未免太过熟悉了…… 帐子忽然被人撩开,东方面无表情出现,眼角轻轻一瞥自己身后,沉声道:“醒了便起来吧,红儿到了。” 莲蓬一挑眉,顺着东方的视线往后一瞥,红蝎怒发冲冠的模样映入眼帘:“谁准你叫我红儿的!” 子衿一心焦急地站在门外踱着步,有些恼怒。 红蝎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抛下自己带着那两个新得宠的进去了!好容易才找到了爷的踪迹,居然做得这样绝情! 门内忽然丁玲哐啷响起好一阵儿的敲打声,子衿脚步一顿,往后微退几步,眼前的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来。 红蝎青着一只眼眶被东方提溜出来,从前穿在身上繁复华丽的礼袍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地上,仿佛被褪了毛的小鸡儿一般可怜兮兮,偏生这可怜兮兮的小鸡还张牙舞爪地在威胁提着自己的东方不败:“小爷警告你!你别惹怒了小爷!小爷一针便叫你嗷嗷大哭!” 子衿哆嗦一下,东方不败无意中投过来的视线冷的像冰,子衿不敢贸然上前惹怒他。 东方随手将红蝎抛到台阶下,抬着下巴一脸嗤笑:“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快去和你上官哥哥学习处理正事儿,什么时候学成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这熊孩子,一张嘴就是唧唧歪歪的名不正言不顺……本座名头正不正,需要你来质疑吗! 切! 拍拍手转头正想进屋,耳 边忽然想起娇柔的女子声音:“东方教主,且慢。” 东方步子一顿,转头看去,心情立刻便阴暗下来—— 曾子衿,她来干什么 东方的表情子衿显然没有看见,她正垂着头思量对策,见成功将面前这男人叫停下来,心中又止不住的有些得意—— 自己的魅力,自己还是清楚的,看,这不又一个快要上钩的吗?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子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粲然欲泣些:“此间一别许久,子衿对庄主甚是想念,不知东方教主可否代为通传一声,子衿不求更多,只需庄主心中明白子衿此刻正在门外便好。” 东方目光沉沉盯着她,心中百转千回,暗自嗤笑。 这女子会不会太傻了一点儿,眼前这样的情形她还看不清吗?居然直接便在眼前的主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是真的吃定了红蝎不敢对她怎么样吗? 目光稍稍便宜开看了眼红蝎,果真面上一片青白狰狞,配合上反才的那枚青眼圈真是艳丽无比。 再次施舍给子衿一个眼神,东方轻轻哼了一声,便旋身进屋关上大门,半分颜面也没给她留下。 子衿:“……” 子衿咬牙暗恨,都是红蝎的原因!若不是因为他在这里,这东方教主怎会忌惮至此,连话也不敢跟自己多说一句只求避嫌?! 眸光暗转,反正现下红蝎的态度以及十分分明了,喜新厌旧而已,世间男子皆薄幸,自己决不是那种会将赌注压在一处的笨女人,既然已经无法挽回红蝎的心,倒不若直接扯破了脸,省的还要日日强装笑谈,凭生厌倦。 心下稍定,子衿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还是怀着些忐忑转过身去,红蝎清清白白的脸便映入眼帘。 “小公子……” 红蝎抽抽嘴角,被女人戏弄的屈辱感瞬间席卷而上,只要一看到面前这怯生生的眼神,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面前这女子的丰功伟绩,一桩桩一件件,可丝毫与天真纯洁打不上边儿。 红蝎冷笑,她不会是真将自己当做不知世事的小少爷了吧…… 真是个蠢女人。 自己被欺骗至此,若真将她轻轻松松放手,反倒不像自己的作风了……太亏本儿了吧。 如此甚好,你不仁我不义,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哦,不,自己似乎只需要名面儿上刁难刁难,便足以让这女人劳心劳力了。 莲蓬被抢走的委屈,未来上市冷言冷语的委屈,名不正言不顺大嫂拳打脚踢的委屈一瞬间被转嫁到面前柔柔看着自己的心机女身上,红蝎没有丝毫寻找出气筒的心虚。 子衿等了半天没等到红蝎的回答,抬头正想看看红蝎的表情琢磨琢磨,便见红蝎一下子转过身去,拂起的披风猎猎席卷在半空:“跟上!” 子衿心下一顿,扭头有些不舍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暗叹一声,只得拖着自己特意换上的精细的高跷一般的舞鞋跟上红蝎的步伐,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感实在是无力极了。 莲蓬揉着自己有些酸涩的腰,喝一口东方小心递上的参茶,眉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我刚刚,似乎听见了子衿的声音?” “你听错了。”东方毫无愧疚感的随口道,继而服了妇女莲蓬还未梳整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你想她了?” 东方的脸色让莲蓬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该说些什么,连忙摇摇头,莲蓬蹭了蹭东方的手掌,心想这时候我要是说是那我就真是猪脑袋了。 东方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莲蓬有些躲闪的眼神,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和红蝎计较的,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是啊,本座才不会和他计较呢,自然会有人和他计较的呀…… 莲蓬心下一松,随即又有些愧疚起来,莲蓬如此过激的反应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方才那些话自己听了都有些生气,更勿论被攻击的对象东方了,难为他还得压着自己心中的苦闷如此大度…… 唉…… 莲蓬叹息一口,心中无比怜惜起来,又觉得自己对东方不住,忍不住安慰一般地凑上嘴唇轻轻吻了一口。 东方抿着唇笑开,环抱住莲蓬,在莲蓬看不见的背后阴险地拧了拧眉毛—— 小红子,跟我斗? 第六十章 红蝎背朝天趴在白虎堂侧殿的泥地里,绝望地翻着白眼儿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不行,这样下去,就算是妖精也得被折腾死! “起来!” 头顶传来上官云冷冰冰的命令:“光会轻功怎么行?教主既把您交给我,我就得好好把您的功夫教好!” 红蝎无言地将自己的脸使劲儿埋在地里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从地上跃起,满眼不善地看着上官云的眼睛,十分不满道:“你可看好了,我不是日月神教的人!” 上官云置若罔闻。 红蝎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觉得心头一阵挫败,几乎将东方不败腹诽地死无葬身之地,才幽幽问道:“上官堂主,你这是,要跟万寿山庄过不去吗?” 上官云一阵不快,果然是只懂得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搬出万寿山庄这个名头,自己自然是不敢为难,只是—— 上官云冷笑一下,张口回答:“小公子多虑,上官不过忠人之事罢了,教主有令,我又安敢不从?” 哼,虽不知道这纨绔哪里得罪了教主,可既然教主都明令下来可以随意操练了,那自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东方不败! 红蝎一阵郁卒,这是明摆了要和自己过不去的意思吧! 要不要那么嚣张! 子衿苦闷地搁下自己手中的木桶,气喘吁吁地原地蹲下想要休息一会儿。 她虽是会些拳脚内功,可来来回回那么几趟热水提下来,一贯养尊处优的她早就支撑不下了。 耳边传来扑棱棱的鸟翅振动声,子衿回头一看,原是与向问天平日联系的信鸽找来了。 匆匆接下鸽腿上的纸条,拂手赶走撒娇讨吃的小鸟儿,子衿尚来不及翻开纸条,便听到远远的高声呼唤:“姑姑~~姑姑你去哪里了?红姑娘这边要水呢!” 子衿暗自咬碎一口银牙,红拂那个贱。人!得了红蝎的许可,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折腾自己,简直是太恶毒了。 话虽如此说,子衿目前还是不敢和她翻脸的,若是因此被提前赶下黑木崖,那自己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子衿苦着脸擦一把自己额角的汗迹,遥遥地应了一声,便慌忙将纸条塞到袖袋里,提着水桶晃晃悠悠往那边去了。 红拂看着面前被自己羞辱地满面青白的女人,心头大快,止不住地战栗欢欣。 想当年,自己中了她的算计,几乎在庄中再无立足之地,多亏了斗叔大义,才得以苟活至今,如今既然能够有怨抱怨有仇报仇,那自己又何乐不为呢? 挥挥手慵懒地叫她下去,身边的几个小丫鬟都笑嘻嘻地迎上来,为首的丹萍眯着一双月牙眼娇翠翠道:“红姑姑果然厉害,我平日里只看着她耀武扬威,哪知道风水轮流转,她也有这一天呢!” 红拂微微一笑,便听身后有人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红拂转过头,便看见小丫头手上捻着一张泛黄的小纸条,正想打开。 “拿来给我看看。” 小丫头递上,红拂展开纸条,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一眼,便瞬间瞪大了眼睛:“……” “姑姑?” 红拂回过神,赶忙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眼中闪过万千思绪,最终笑着看了丹萍一眼:“你立大功了。快去准备准备,我这就去见红少爷。” *********************** “你说……这是从子衿那儿得的?” 莲蓬翻看着手中的字条,上头的意味浅显易懂,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至于吧…… 莲蓬回想一下,却发现从前总是找缘由与自己寸步不离的那人自己却记不大清,只好无奈地摇摇脑袋:“你确定了吗?” 红蝎抽搐着嘴角在桌底试图踩东方一脚,东方腿一缩,就叫他扑了个空,反倒是莲蓬遭了个不白之冤。 莲蓬皱眉:“红儿,你这是做什么?” 红蝎:“……tat没什么,一时错脚而已。” 对上莲蓬的视线,红蝎苦着脸也有些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毕竟不是我亲眼所见,这是方才红拂送上来的,底下有人说确实是子衿一走,这纸条便出现了,也许……是她不小心落下了?” 莲蓬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也有些没主意,只好把目光投向东方。 东方:“唔?我?” 莲蓬点点头,东方轻咳一声,干巴巴道:“管她如何,宁滥勿缺,杀了吧。” 此言正合红蝎的意,红蝎抽抽眼睛,决定要给东方早点儿不痛快,于是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对着莲蓬道:“天哪!大哥,你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残虐的对象?一言不合,他要杀人啊杀人啊!” 莲蓬被他的间歇性抽风搞的神经一跳,想起他从前最爱冲锋陷阵欺负武林中人的模样,不由莫名其妙瞪他一眼:“说的什么傻话呢!” 红蝎:“……” “咳咳” 东方满足地咳嗽两声,看向一脸苦逼的红蝎的目光颇有些解气的意味,随即想到这纸条上的字迹,又有些无语起来。 这向问天,要不要每次都只拉拢这些个虾兵蟹将啊? 他看向莲蓬,觉得偶尔出现这么一个两个脑子不大正常的下属还是很丢人的,莲蓬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东方想要他自己拿主意,不由得兴奋答道:“以不变应万变!” 东方一阵,眼底闪过若有所思,随即看向莲蓬的目光有些莫名地深邃起来:“你这是……自己想出来的吗?” 莲蓬认真点点头。 东方轻叹一声,伸手抚上莲蓬的脑袋,有些感叹道:“原来……我一直误会你了。” 莲蓬不明所以,只是心中正是被肯定的激荡时刻,闻言感觉到这似乎是在夸奖自己的,不由得意继续道:“我从前住在山上,不论出现了什么问题,千尾总是交代他们这个!想来,这是个万中无一的好法子吧!” 红蝎只觉得自己有些牙疼,千尾长老的光辉形象在心中裂成碎屑,那明明是偷懒啊偷懒啊! 再说山里会有什么大事?! 东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有些无言地住了嘴,嘴唇哆嗦两下,还是挫败地放下自己安抚莲蓬的手—— 果然!睿智什么的,大智若愚什么的,都是假象啊假象!莲蓬丝毫没察觉到东方一下子阴暗下来的心情,身边两人的火药味越见浓重,就连他的脑子(?)也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儿来,于是忽然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红儿?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红蝎一愣,抬手抚上莲蓬目光所及之处,一阵刺痛,不由心中怒骂上官云千百遍,眼光如同利刃一般刺向东方。 东方偷瞄了一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尴尬地看了看头顶的房梁—— 上官出手是有点那什么了…… 第六十一章 于是上官茫然了。 实际上不光是上官,杨莲亭向问天一等也都有些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车轮咕噜噜转动在黄沙地里,偶尔磕到路面上的小石子,颠簸一下,便有吱吱呀呀的牙酸声。 这是向问天乘坐的小车。 向问天偷偷探头看着行驶在车队最前面的朱红色轻漆驷马大辕,心中恨得牙痒痒,自己毕竟也算是一派护法,居然…… 他回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与自己坐在一处的子衿,心中有些微的慌乱:“你……真没被他发现?” 子衿暗暗咽一口口水,实际上,那一天的纸条遗落在了什么地方,她确实是不确定的等到后来去找的时候,却也没看见红拂他们的眼神有什么变化,虽说这东西最好得支应一声,可是…… 不行,绝对不能让向问天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就必然瞻前顾后凝滞不前,可是,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等到自己成功之后,向问天的死活就让他自己掌握去吧! 子衿肯定地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 向问天不疑有他,眼神中闪过浓浓的疑惑不解—— 教主安排自己和这个女人同坐一车,究竟是何用意? 照理说,她是红少爷的下人,即便是发落,也轮不到自己,可是这种安排却又确确实实发生了,这种时候,似乎只剩下按兵不动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近来教中无大事。” 东方闭目靠在侧壁,杨莲亭坐在车外赶马,投过来的疑惑视线已经有些放肆了。莲蓬正在身边休息,他不想太过大声责骂吵醒莲蓬,只能淡淡回答一句。 杨莲亭悚然一惊回过头来,心下忐忑手舞绒编,那是红蝎特意拿来给他的,说是他带来的这些个灵马十分聪颖,并不需要马鞭抽打,只是偶尔用绒鞭指示一下路线便足矣,杨莲亭先前还不相信,两天行路下来,心中却只剩下了对万寿山庄财力物力的赞叹敬仰。 原来如此…… 被看透了心思的不确定感让他汗毛竖立,心中却还是明了了。 原来不过就是在教中呆腻了吧…… 想来也是,先不说自家教主,单就莲公子那沉闷的个性,能在黑木崖呆上这许久,他也是未曾想到的。 东方怜爱地看一眼身边睡得香甜的莲蓬,轻吁口气,放下方才握在手里的 教中快报,心下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江湖,只怕要乱了。 福建福威镖局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唯独镖局小少爷林平之逃出,现已投奔华山派岳不群门下,岳不群似乎对他颇为赏识,居然破格收其为弟子了。 东方摇摇头,若不是林平之逃脱,只怕这桩命案又要被安插在神教头上,只不过倒是怪了,这……余沧海,究竟是哪儿来的底气,竟敢冒着这天下之大不韪,灭人满门? 还有岳不群…… 东方揉揉太阳穴,决定不再多想,华山派近来隐隐有与嵩山派双足鼎立之势,看这个阵仗,只怕青城派,只不过是被推出的一直出头鸟罢了。 东方侧头看一眼呼吸和缓的莲蓬,想了想,端起桌上的核桃用内力一个个碎开,取出里面的果仁儿安排在茶碟上。 春光已露,和风暖煦,飞花飘摇,前路上薄薄铺设出粉嫩的花道,微风吹来沁心醉人的花香,嗅入莲蓬鼻尖—— “唔……” 莲蓬微微转醒,眯着眼翻身起来打了个喷嚏,眨眨眼看向窗外:“我睡了多久了?” “一小会儿”,东方随口回答,将面前的坚果仁儿碟子给莲蓬递过去:“我吵醒你了?” 莲蓬端过来开始窸窸窣窣地吃,闻言摇了摇头,:“唔,没有,这花味道有些浓,把我呛着了。” 东方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再等等吧,大概半盏茶便能出林了,春日就是这样。” 车队缓缓前行,前头密林中窸窸窣窣一阵儿,爬出来三个有些狼狈的人。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看去正是豆蔻年华,满面惊喜遥望了一眼,拉拉身边男子的衣角乐道:“小林子!我们真的好幸运,你看,前面有车队!” 被拉住衣角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手皱了皱眉,很聪明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回答道:“这说不定是过路的商客,你看那周围环绕的青衣侍卫皆气度非凡,只怕是高门大户出来踏青的,不知道求助能否顺利便是。” 被冷落了的男子此时高深笑道:“师弟真是太过谨慎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四海之内皆为兄弟,我们以诚待人,怎会得人白眼呢?师妹放心吧!师弟若是不愿意,师兄去便好。” 女子欣喜地笑开,嗓音清甜软糯:“我就知道大师兄最好了!” 男子宠溺地看着他,先前那小师弟似乎有什么不满,却没有 表露出来,只是叹息一口,举剑插入面前的沙土中,原地打坐,不再说话。 东方举着案上的另一篇公文正要批示,便感到身下的车辕忽然停下了,耳中听到周身侍卫们蹭蹭出剑的鸣响,一时有些疑惑—— 有路匪? 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车外有青年高声道:“虽不知车内何人,还请不要介意,在下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路经此地遭遇不测,兄台切莫紧张,在下没有恶意!” 就听杨莲亭道:“华山派令狐冲?!你不要满口胡言,我等虽不晓得江湖事,可也是知道华山掌门并未出山的!” 令狐冲有些慌张道:“兄台有所不知,此番与在下一同出来的是在下的师弟师妹,在下不过是带着他们游历江湖,却不查中了偷人暗手,兄台若是不信,你看……” 东方微微撩开帘子的边角投去视线,只见那令狐冲双手奉上一块暗黑色的令牌来,杨莲亭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还回去,转头微微朝车内道:“教主,是真的。” 果真是高门大户啊……真是规矩森严。 令狐冲有些忐忑地站在车队之外,手里摩擦着自己的腰牌,余光瞄到小师妹焦急无助的视线,就更是心疼了。 面前的车帘子忽然被撩开,令狐冲的视线不由地被吸引过去,车辕晃动一下,便将一人向着地面慢慢出来。 乌发黑亮顺直,垂至身前,被车外的微风微微撩拨起来,飘摇到肩背之上,华丽而缠绵,那份精细几乎晃花了令狐冲的眼。 那人下车撩撩衣摆,抬起头来,果然是剑眉星目面白身欣,周身气势非凡,可以看出是久经上位的人物。 真是个美人…… 令狐冲心中暗暗叹息道:只可惜是个男子。 东方挑起眉眼随意打量了一下他,结合从前教中的情报,便知确实是令狐冲无疑了。 东方瞬间挂上假笑:“原来是令狐公子……久仰久仰。” 令狐有些受宠若惊地瞪了瞪眼,他虽然性格不拘小节豪迈爽朗,可那大多是针对与他相当的江湖中人,如今碰上一个如此惊采绝艳的公子,对自己这无名小辈却如此礼待…… 这人定是好心性! 还不待他回答什么,车内摇晃一阵,突然又探出个脑袋来:“怎么下车了?碰到路匪了吗?” 令狐抬眼望去,立刻就定住了。 那 人眉目发色皆是偏灰,虽说这样看去会有些虚薄无力,可这人却切切实实挣脱出了这个规律。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角微挑,锐利的寒芒便犀利地射向自己,那人看去似乎心情不大好,紧紧抿着原本就不厚的薄唇,面无表情的模样,竟然比平日里师傅发怒还让自己紧张些…… 令狐的声音有些抖,立刻就忘记了眼前的美人,转而朝莲蓬一躬到底,干巴巴道:“前……前辈,弟子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此番路经此地……想……想……” 令狐头脑有些当机,看着莲蓬的眼睛愣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莲蓬不满地眨眨眼,令狐冲脚底都有些发凉,好在他很快就缩回去了,一声轻哼萦绕在令狐冲耳边,令狐冲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苦笑开来,心想只怕今夜又要辗转难眠了…… 东方毫不掩饰哈哈大笑出声,令狐冲的模样是真的把他娱乐到了,也没顾得上一贯而来的清高,东方拍拍令狐冲的肩膀,安慰道:“内人生来便是这个脾性,令狐公子不必介怀,他并没有生气。” “那就好……”令狐冲反射地放松下来,随即更加僵硬了,“内……内人?” 他转头指着车驾的方向,声音中带着些不敢置信:“他是……女子?” 东方心中暗笑,面上皱眉道:“自然不是,内人眉目之间哪里看得出女子娇婉?令狐公子莫不是……看不上我这等龙阳之事?” 令狐冲看这老好人沉下的脸色,难得地为自己说错话慌张起来,连忙摆手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在下只是……一时惊讶罢了。” 这样一说心中回想,令狐冲又有些敬佩起东方的心性来,这人明知道江湖中人对龙阳之事的态度,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身边爱人的身份与地位,实乃心性真诚豁达之人,若能结交,实乃大幸! 东方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恶作剧被令狐冲曲解,他此时正在心中偷笑。 “大师兄……” 身后传来岳灵珊怯生生的声音,一下将令狐冲惊醒。 令狐冲朝着东方抱歉地笑了笑,开口介绍到:“这位公子,这是在下小师妹岳灵珊,这是在下的师父新收的弟子林平之,在下此番就是与他们出来,哪曾想碰到了这样的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道:“哎呀,在下险些忘了,这位公子贵姓?” 东方眯着眼打量一眼岳灵 珊,岳灵珊也略带着些疑惑打量他,显然已是有些记不清五六月前的事情了。 他淡淡道:“莲。” “原来是莲公子。”令狐冲点点头,再拜一次,笑道:“多谢莲公子相助,此番回到华山,定不忘公子大恩。” 东方没理他,越过两人看着他们身后的林平之,林平之果真就是一副孤僻公子的模样,一语不发眼神游移。 东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样的性格,日后怎么死的只怕都不知道。 他勾唇一笑,抱拳道:“原来是林公子。林家的事情在下也有所耳闻,那暴徒实在太过恶毒,只盼望林公子早日走出阴霾,镇南兄他们,定会安息的。” 林平之一愣,抬头目光直视东方,语气急切道:“你……你认识我父亲?” 东方摇摇头,满面惋惜之色:“唉,在下与镇南兄,也算得上是之交好友了,哪曾想他……唉,不说了不说了。” 林平之眼中带着些雾气,似乎到了现在,才遇到一个真正安慰他的旧人,看着东方的目光不禁亲近起来,他躬身叹道:“多谢阁下的好意,父亲他们……我定会替他们报仇的!” 说着眼神肃杀起来。 东方叹口气,心底的恻隐之心也有些流露出来,虽然看不上这少年的心性,可被浇灌长大,突然一夜之间无依无靠了,似乎……也有些可怜啊。 岳灵珊有些担忧地抚了抚林平之的背,然后疑惑地转过头盯着东方,目光直愣愣的有些失礼,她却没注意到,反倒是皱眉问道:“敢问这位公子,还有里面的那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你们好眼熟啊!” 第六十二章 “小师妹!” 令狐冲着急喝道:“不得无礼!” 岳灵珊撅着嘴,大概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语气确实不太对,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道歉,只是撇开头躲到林平之身后不去看东方。 林平之不易察觉地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不耐。 “哎呀……”令狐冲苦恼地感叹了一声,只好抱拳道:“真是失礼了……” 东方抬手若无其事地摸摸自己的脸颊,用了莲蓬送的易容膏,只改变了细节处的一些东西,怪不得岳灵珊只觉得眼熟,可就是认不出了。 他装出不计较的模样,笑道:“小姑娘不懂事,我还不至于同他计较吧。” 令狐冲坐在后首红拂们空出的马车上,红拂们收拾了行装,喜滋滋地跑去同红蝎一起,令狐冲三人独霸一辆大车,又从未见过这样奢华舒适的内座,岳灵珊顿时就觉得一路上的困意这会儿袭来了,打了个哈欠就自顾自地爬进去睡了。 令狐冲与林平之各坐车边,林平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令狐冲倒是心情好,哼着歌儿甩着手里的绒鞭慢悠悠地赶着马,似乎之前的那些心惊胆战都不存在似的,只是偶尔瞟向最前头车队的眼神还是有些难掩的紧张。 上官云回头看了他们两眼,心里有些不明白教主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堆人,可若是没得到指示贸然去打草惊蛇,显然也不会是上官云会做的蠢事,想了一会儿还是趋马转了个身朝后走去—— 发着呆的林平之一下子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眼中有些疑惑与诧异,这侍卫要干什么? 上官云勒马一抱拳:“林公子,令狐公子,前头就是孤山,到达山阴大约还得五六个日程,公子们是否已经准备了换洗的衣物?若是随车队一路,那么今晚便要歇在孤山镇了。” 令狐冲张着嘴有点呆,林平之无奈地瞟他一样,抱拳道:“多谢关心,今晚若是宿在镇内,我们自然要去安置的。” 上官云皱皱眉,点点头,觉得面前这小公子有些不大讲礼貌,调转马头走开,车内偷看的红蝎对林平之的好感立刻就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看着上官云的背影,令狐冲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扭头看着林平之无奈道:“师弟……我还想问一下,我们……有安置衣物和旅馆的钱吗?” “……” 林平之难得的无言了一会儿,随即低下头不去理他。 完蛋了,这回真的要一身馊臭地回去了。岳灵珊那个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胡闹呢。 ********* “这……”…着杨莲亭递到眼前的荷包,里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塞满了东西。 这东西,除了金银,无他了。 令狐冲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 林平之也有些脸红,顿时就撑不住那股清高了:“正是正是,原本半路拖延车队进程就十分不好意思了,哪里还能接受前辈的馈赠?我师兄弟二人随意捱一捱,这两三天也就过去了,杨管家快收回去吧!替我兄弟谢过前辈的好意……” “喂!” 岳灵珊听不下去了,不满开口道:“你们究竟在矫情什么啊?这回拿了他们的,下回让爹爹还他们十倍百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救了我们,从此就和华山派结下关系了,这不是互惠互利吗?” “珊儿!” 令狐冲闻言看向面前的杨莲亭,只见其眼中全是揶揄,不由地面色如血,林平之亦是无地自容,对岳灵珊不免更加厌恶,如此肤浅无知的女人,若不是为了报仇…… 林平之咬牙低下头去。 “哼!”岳灵珊头一次被令狐冲叱责,觉得面上无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伸出手对杨莲亭道:“给我吧,我们过几日到了华山,定会回赠先生千金,多谢了。” 杨莲亭看着林平之的模样,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岳灵珊笑了笑,也没有发怒,倒是十分爽快递去给了她。 至此之后,令狐冲与林平之看着东方一等便更加抬不起头了。 虽然知道这一车队金银之物必然十分优渥,从例如衣食住行的各类小细节处就可看出,但是人家有钱,并不代表一定要给自己花啊! 不论是从来豪迈要强的令狐冲,还是自幼自尊心强大的林平之,都无法接受这样形式的亏欠。 这使得平日里看岳灵珊宛如珍宝的令狐冲也有些自省起来—— 岳灵珊……真的适合做妻子吗? 娶妻娶贤,若娶了她,大约后院便从此无宁日了吧…… 岳灵珊没心没肺地一身新衣招摇过市,沿途皆是她银铃一般的笑声,东方车队所过之处,晨风拂柳莹露点睛,尽是无限好春光。 东方在自己的车厢中听着外头的喧闹静静地微笑—— 这 令狐冲太古怪了,满身的武功路数乱七八糟,倒是那内力……似乎快抵得上岳不群了。 这倒好,让他们同门相残,才有意思。 东方……你好坏的心肠。 东方特意放满了车驾前行的速度,撩着车帘子担心闷到莲蓬,自己慢悠悠坐在窗口给莲蓬剥核桃,倒茶水,伺候他吃糕点。 岳灵珊趴在窗沿看着对面,一脸羡艳道:“真好……我日后的相公若是有东方先生对妻子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东方没理他,反倒是林平之听不下去上来劝了一句:“师姐你和先生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师傅听见又要责怪你了!” 岳灵珊一脸憧憬地转为甜蜜看着他。 “无妨无妨。”东方笑笑,聊天一半看着林平之道:“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想到林侄儿会拜入华山派呢,唉,林兄去世,我也派过许多人前去找寻,却一直没有你的下落,心里着实着急过。” 林平之听得心中暖洋洋,不由腼腆笑道:“先生记挂家父,便是对侄儿的恩惠了,侄儿……” 他淡淡瞟了岳灵珊一眼,叹道:“这实际,也是侄儿造的孽,与师姐亦是有些干系,但是……侄儿只盼能早日出师,才好亲手替家父灭了那青城派!” 岳灵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红红地就垂着头不敢去看林平之。 东方眼珠一转,奇道:“哦?还有这等事?罢了,你既有心,我就放心了,你们先前说是出来游玩,我还以为你……” 林平之激动到脸红,慌忙解释道:“那不过是大师兄说的罢了,实际我们这回出山是左盟主邀请的,他想……将五岳合并,师傅不大看好这个主意,故而没有出面罢了。” 东方心中一震:“五岳合并?” 林平之点头道:“正是!” 东方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怒道:“这叫什么道理?他如今是五岳盟主,日后若是五岳合并,那么又是谁坐那掌门之位?难不成恒山华山几位高人,都要被归附于他的名下不成?左冷禅好大的野心!” 林平之心中暗恨,也附和道:“嵩山派近来是越来越嚣张了,杀我父母那个青城派……嵩山派居然堂而皇之护于羽翼之下,简直没了天理公道!” ************** 放下窗帐,东方看着双眼微眯的莲蓬,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莲蓬睁眼淡 淡瞟过一眼,转头语气平缓:“我在算……林家的命数。” 这倒是有些兴趣了。东方眉头一挑,顺势倚到一边打算洗耳恭听:“什么意思?算出什么了?” 莲蓬收势,拍拍手不高兴地丢到自己手里的发丝,撇嘴道:“不过是怀璧其罪罢了,林家有本秘籍,现在在……岳不群手里。” “什么?!” 东方这回是真惊讶了:“这事儿和那伪君子还有关系?” 莲蓬点点头,却不肯说再多,抱着快要空掉的碟子可怜兮兮看着东方,东方被看得无奈叹口气,只得运功继续捏核桃。 “子衿姑姑……” 小丫头抱着汤碗站在原地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您来厨帐做什么?” 车队中有一个专门放点心厨娘的大车,平时多是准备莲蓬在路上的零食,小丫头年纪不大,却鬼精地很,一眼看见了子衿心虚往背后藏的纸片儿。 子衿僵在原地,心如鼓擂,扭头一看是个生脸,立马板着脸心虚骂道:“吵什么!若是害我打了庄主的汤盆,你打算如何?我不过是来给红少爷选盘软糕,你这样一惊一乍做什么?!” 小丫头迟疑道:“可是……红少爷的零食,红姑姑说是有她负责的……” “闭嘴!”子衿被戳到痛脚,面目狰狞起来:“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红少爷脚边一条会叫的狗罢了!” 小丫头被他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她端了一盘软糕下车了。 切……红姑姑是会叫的狗……你是什么?仗人势的狗吗?还是落水狗? 小心撒上了手里的药粉,子衿鼓足勇气站到了莲蓬的车外,轻轻锤了捶车门,小声道:“庄主?您歇息了吗?子衿给您送宵夜来了。” 忐忑地等了好一会儿,窗外才伸出双手将糕点端了进去,那人连脸都没露,看手掌是个男人的模样,子衿暗喘口气跑回自己的车内,这样,只需要耐心等到明日药效发作,自己趁机接近便好了。 向问天盯着跑的气喘细细的子衿,眼里有些阴沉,好几天了,东方不败居然完全没有让他换车子的意思,自己坐的车驾,居然比那红小子的侍女都不如,这是什么意思! 子衿心下一转,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家庄主真实身份,只是低头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又被红拂叫去提水了。” 第六十三章 好容易寻到空闲。 莲蓬懒洋洋赖在东方身上,东方一手握书,一手慢悠悠插。入他发间,发丝细滑而浓密,东方轻抚了两下,只觉得爱不释手。 晌午刚过,午后骄阳比之晨间要微显火辣些,配着初春还余着寒凉的冷风,简直再合适不过。 子衿躲在车后抬头观察了一下天色,眉头紧皱—— 这是怎么回事,这东方教主未免太粘人了些,昨晚倒不说了,大白天的看个书还得形影不离,真是太碍事了。 还有再多不到两个时辰药效只怕就要发作了,子衿轻叹一口,决定静心再等等。 “你就这么由着她了?” 东方不动声色瞥去一眼,低头轻声对眯着眼的莲蓬问道,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吃味儿。 莲蓬垂下眼帘打了个哈欠,翻身暗自思索。 东方捏着书的手紧了紧,关节处有些发白,他压低嗓音皱眉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今日给你下……那种药,明日呢?以后呢?你就这么由着她?” 莲蓬撇撇嘴,也有些无奈:“谁由着她了?我倒是想把她丢下来着,可是红儿从前就喜欢她,我一贯将她作弟媳妇儿看了,如今贸贸然出手处置,红儿只怕又要伤心。” 东方脑子连转三个轱辘才想起这句红儿指的是谁,不由心中恼怒—— 这红蝎果然与自己冲得慌,不说别的,就连这种事也要横插一竿,还有,他这究竟是什么眼光啊! 东方腹诽片刻,感受到车辕最后频频看过来的视线,懊恼地皱起眉,随即无奈叹息一口,刻意忽略它。 “站住!!” 车队正悠悠前行,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带路的上官云慌忙拉住马缰,引得车后马匹吁声一片。 莲蓬被惊醒,瞪大了眼扶住晃动的车壁,伸头出去观察,嘴里大喝:“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马匹都有意无意暗暗靠拢过来,前方的丛林中窸窣一阵,钻出个身穿黑衣再多不过五尺的侏儒来。 侏儒满面褶皱眸光阴狠,身后背着一把几乎与他齐高的大马金刀—— “前方来者何人!” 东方给上官云使了个眼色,上官云疑惑一下,扭头看看最后的车辕,了然一般大声回道:“在下华山派山客,敢问壮士是何来意?” 侏儒闻言满意地勾起一边唇角阴笑一阵,伸 手对着丛林中奋力一挥,嘴里高声大笑:“等的就是你们!兄弟们,都给我出来!” 瞬间闪电般闯出来十来个黑影,或高或矮地排成一列手持刀剑挡在车队之前,那侏儒似乎更有底气,反手抽出背后的金刀,刀锋银亮犀利,颇有吹毛断发之势,一时间这侏儒身上倒是有杀机汹涌的模样,侏儒将刀横批在胸前,张口道:“小子们听好了!老子便是那日月神教右护法天王老子向问天是也!你们这五岳好生无耻,居然打算合谋一派以多欺少,看我今日不拿了你们的狗命!” 身后车内的令狐冲三人惊叫一声,令狐冲携着林平之飞身出来,满面惊慌道:“不好!又是那魔教的狗贼!莲公子,这可是我们连累了你!” 说着两人挡在车队之前,令狐冲持剑愤然道:“怪道师傅总说魔教肮蟑,如今有缘一见,竟是比之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车队的几十人命,竟然说杀便杀,这里头许多,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侏儒仰天哈哈大笑三声,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我管他阿猫阿狗,我日月神教行事本就不拘小节,至于你说的妇孺……哈哈,孺便算了,那妇,还是能拿来用上一用的!” 说着身后的黑衣人皆是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东方淡淡瞥了一眼转出车外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的向问天,向问天已然满面茫然,许是不大明白为何自己就变成了一个侏儒都能假扮的人物…… 令狐冲闻言双目赤红,气息急促起来,似乎打算直接大打出手,剑已出鞘,却听身后的东方不败缓缓说道:“令狐贤弟且慢。” 令狐冲收剑挑眉,满面不解地看着东方:“这……莲公子,若是你们不愿看江湖血腥,大可暂时躲避一番。” 东方浅笑摇摇头,翻身下得车来,不紧不慢地撩了撩自己的衣袍,端得一付风度翩翩君子之态。 侏儒:“……” 侏儒仿佛被侮辱了一般愤然大喝道:“竖子好生无礼!” 东方斜眼看他,冷哼一声,手一拂以气劲捻来铺在地上的落花瓣随手一甩,花瓣犹如出窍的利剑一般向侏儒袭去,侏儒悚然一惊,双目瞪若铜铃,还来不及闪开,脸上便缓缓滑下一道血线…… 东方冷然道:“你说你是日月神教的门人?向问天?” 侏儒手脚僵冷不敢答话,看着东方的眼神恍若面对洪水猛兽一般警惕,没答话。 东方淡淡道:“向问天那人,我 还是见过两次的,先不说你们俩样貌的差别,单就……”东方抿着唇上下扫视那侏儒两眼,似乎在说你究竟是自信到什么程度才觉得自己已经有八尺了啊? 侏儒面皮通红起来,鼻翼一缩一松,咬牙无话可说,只得捏紧了自己手里的刀刃。 “什么!”令狐冲惊叫一声,目光炯炯看着东方不败,言语中全是不敢置信:“他不是魔教的?那他假扮魔教的做什么?” 东方淡淡一笑,叹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嫁祸于人、挑起争端、或是趁机敛财……什么都有可能。” 这…… 令狐冲偏头有些深思地看了侏儒一等两眼,随即低头思索起来。 这倒是了,近来,总听说魔教中人在江湖中又开始挑动争端,如今看来,竟是有人假扮他们嫁祸魔教吗? 那这是谁的意愿呢? 侏儒看去有些着急慌张了,任务若是完不成,他也捞不着好处,如今一看眼见这几个华山派的弟子都不大相信自己,只好破釜沉舟道:“废话少说,便让我去取了你们的狗命!” 东方看他一跃起身,挥刀斩来,并不慌张,不忙不乱地挥手一掌,那气劲便让侏儒不由地一滞…… 东方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惊奇道:“哦~~嵩山派的武功路数么……?” 傻在一旁的令狐冲被这话一惊,猛然抬起头来—— “怎么会……?!!” 第六十四章 那侏儒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精明利落,闻言居然浑身一震目若铜铃,掌间一松,手里的大刀哐当一身应声落地,溅起周围尘土无数。 东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侏儒哆嗦一阵,猛然躬身捡起长刀大喝一声:“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信口雌黄而面不改色!老子本就是那魔教右使,与嵩山派左盟主又能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那侏儒身后的几名黑衣人立即出手满面不忍地遮住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聚拢到一处不知道再商量些什么。 令狐冲愣了愣,眼神立即不对了,手一缩便抽出腰间的长剑蹭地便刺去,眉眼纠结不可置信地大骂道:“居然真的是嵩山派?好你个左盟主,我三人都是华山派门下弟子,左盟主下达这样的命令,难不成是决定吞并华山了吗?!” 侏儒武功不低,令狐冲一下子冲过来让他手忙脚乱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战斗节奏,一时间两人刀枪迸溅飞沙走石斗得好不惨烈。 东方在一旁旁观着皱了皱眉,这令狐冲的武功……似乎和自己所认知的岳不群的路数不大一样,反倒是…… 东方腾然睁大眼:风!清!扬! 令狐冲刚开始似乎还对这战斗有些不大顺手,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一手凌厉的快剑逼得那侏儒几乎无处可逃。 侏儒奋力反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面前这与自己对阵的少年不过二十上下,可是这深厚的功力让自己无法企及,嵩山派自问已经占据武林第一大派的美誉,却不料自己这淫浸刀法多年的老人家居然在这小辈手下毫无招架之力?!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攻来帮忙!?” 侏儒愤然朝后大喝一声,身后的同伙儿才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提剑猛冲上来,嘴里依依啊啊毫无章法乱喊,上前便劈头盖脸胡乱挥剑乱砍一通。 林平之:“……” 不说林平之,先前躲在车内的岳灵珊此时也下来与他并肩作战了,两人双剑合璧亲密无间,几个上下便将那一伙儿乌合之众打得七零八落。 “啊啊啊啊啊!!!大王饶命啊饶命啊!!” 那几个黑衣人眼见斗不过,为首的那个赶忙摔下了自己手里的刀剑,跪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 林平之似乎没打过瘾,脚下一个趔趄便摔在岳灵珊后背上,岳灵珊红着脸轻咬住唇,收势没再动作。 林平之赶忙站起身来撩一 撩自己的衣袍发冠,直到将头顶刺出的软毛覆到一丝不苟才淡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岳灵珊的脸更红了。 侏儒一边手里要抵抗令狐冲满是杀气的剑势,一边满目悲怆地瞅着这一幕满是粉红泡泡的暧昧场景,几乎气的咬碎了牙。 要不要……那么过分…… 他收剑顺势跃至树顶,趁着令狐冲煞气未逝来不及追逐的时候识相地跑路,临走前还不忘大喝一声:“小子好胆!老夫日后定要取你性命!还有,老夫不是嵩山派的!!!” 令狐冲闭眼睁开,眼珠周围一圈血红煞气,好不容易收敛住了,被上前的林平之轻轻搀扶住,林平之眉眼柔和,有些担忧地低声问道:“没事吧?” 令狐冲拍拍他的手,摇摇头,转而面向岳灵珊问道:“小师妹,你没吓到吧?” 岳灵珊看着他血红的眼睛受惊的往后缩了缩,怯怯呼唤道:“小……小林子……” 令狐冲眨眨眼,眉目之中有些黯然。 林平之沉默一阵,忽然撒开扶着令狐冲的手,大步走向岳灵珊,面上文质彬彬:“别怕,这不过是大师兄一时失了控制罢了。” 说着伸手拉住岳灵珊的手便拉她回车,令狐冲扶着剑目光深沉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方微笑上前拱手道:“令狐少侠果然好功夫。” 令狐冲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便笑答道:“莲公子过奖了,不知道里面的莲相公可有受到惊吓?” 东方偏头看一眼车厢,一直优哉游哉连侏儒出手都坐在车辕上不动的杨莲亭探头小心地观察了一眼,赶忙朝东方摇摇头,用嘴型气音小声道:“没——有,他又睡着啦!!” 东方无奈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对正在发呆的令狐冲拱了拱手便转身回去了。 林平之似乎还在生气,眼见令狐冲回车也没有打招呼,令狐冲探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岳灵珊,她正团在车内抱着一盘干果,似乎并不惊恐了,这才放心地坐回车辕边,看着脸黑黑的林平之抿了抿嘴,伸手道:“我来赶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林平之目视前方不喜不怒,同样也没理他。 令狐冲砸了咂嘴,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靠在车壁上,任他去了。 子衿小心地自包裹中捧出一件纱衣,这是红蝎很早之前送给她的,初春的天气穿这衣裳 还是太凉薄了些,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被冻一冻算得了什么? 一旁坐着向问天带出来的婢女,向问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早早地跑出去乘马,死都不肯再回马车内。 那婢女疑惑地看着双颊赤红满眼媚意的子衿哆嗦了一下,稍稍坐远了些,这人该不会是有毛病吧? 天很快黑下来,这一日因为那半路找麻烦的侏儒耽搁,大约是到不了镇上了,大伙儿安下营阵,在车队边上埋了火堆,合力去打回了两头野猪准备下肚。 夜晚冷气寒凉,子衿身着那一身飘渺轻薄的纱衣一处马车便冻得两股战战,看着远处火光亮堂的营寨,子衿暗自鼓起,心里想着一会儿的计划,正想迈步—— 眼前一黑,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糟糕,被算计了! 莲蓬裹着东方特意从车内给他搬下来的毯子,毛茸茸地刺在耳边又不疼不痒,反倒是衬得原本有些严肃的表情稍稍有点可爱起来了。 白绒绒受不了他那个磨叽的模样,早早地便跑到了火堆边等着吃肉。 东方哈着手撩开帘子从外头进来,莲蓬随意瞟了一眼,嗯?他似乎心情不错? 东方果然是心情不错,入内坐定后居然破天荒地没有严肃地与莲蓬讨论令狐冲他们的问题,而是很快便扑上来要求亲亲摸摸。 莲蓬翻着白眼轻轻吻了他侧脸一口,东方亢奋地就要按倒某人就地正法…… “……喂!等等!” 莲蓬被按倒在地眯着眼睛不满地感受着脖颈间麻麻痒痒的吮吸,伸手推拒,这是怎么回事? 这帐子可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单就一张棉帘子,任谁打开了就能入内,若是被什么不相干的人瞧见了…… 莲蓬撇撇嘴,他虽然不大在乎这个,可是好歹知道了自己平日里常与东方做的那件事是不能随意给人瞧见的。 东方泄气地被他推开,又越战越勇地要将莲蓬降服,两人你推我挡最后不知怎的变得像玩游戏的情趣一般,笑成一团。 耳边听到帘外传来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东方眨眨眼,刻意地没有起身,反倒是卸了双手的力劲,懒洋洋地趴在莲蓬身上。 不多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上官云小心翼翼的声音:“……公子?” 东方轻哼:“进来吧。” 上官云一撩帘子就呆滞住了,屋内这两人冠冕堂皇地 便纠缠成一团,姿态暧昧脖颈交缠,这……这这这这两个男人是在做什么?! 吃紧归吃惊,眼下的事情还是要办好的,上官云不过愣神两秒,便很快上前禀报道:“教主,您方才吩咐属下去办的事情……” 东方身子一僵,飞快低头看一眼莲蓬,莲蓬恍然未觉缩在自己怀中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东方松了口气飞快地爬起身,轻咳一声尴尬对莲蓬道:“咳……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吃饭了我再回来叫你,可好?” 莲蓬懒洋洋点头。东方反倒是有些不放心了,进一步叮嘱道:“那毯子不能揭,你要是着凉了,我就……寻了半路把你丢下去!” 莲蓬再次懒洋洋点头。 东方这才板着脸和上官云出去了。 上官云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木,方才自己所见的那个教主,一定不是自己平日见到的那个……那不是个老妈子吗?还有那骗小孩的语气……那是怎么回事? “向问天没发现?” 上官云从自己的脑补中回神,赶忙躬身答道:“正是,他现下正在和令狐冲拼酒,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似和令狐冲很是投缘似的。” 东方冷笑一声:“他那哪是投缘?” 上官云低头沉思半响,还是忍不住抬头问:“教主……我看他现下的模样,似乎……似乎与教中离心一般,你今日之举,不是正把他与万寿山庄联系在一起了吗?” 东方垂头观察他一会儿,上官云目光闪烁,却没避开,东方轻笑一声,道:“多余的事情你不必问,这个……这个侍女,虽说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可用的好了,还是能起些效果的。” 特别是……哼哼,那小红子,发现自己一直准备养成的未来娇妻和别的男人…… 哎呀小红子,本座真同情你。 东方唇边挂起幸灾乐祸的微笑,一步三摇慢慢地走远了,独留下上官云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满面茫然。 第六十五章 “唔……” 清晨的微光映照在眼帘上,鼻尖嗅到身旁人呼吸出的湿热暖气,懒洋洋地抬起手来支撑住,子衿暗自皱了皱眉,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睛—— 什么时候了? 不对! 子衿心神一紧,手下的触感……那是……! 头顶的呼吸沉稳而绵长,腰间被有力的大手掌握,侧脸能感受到温热的肌肤触感,那肌肤并不细腻,上面纵横交错着细细密密的疤痕与汗毛,是了! 子衿瞪大眼呼吸急促起来,庄……庄主?! 自己得手了!天哪! 不对…… 子衿困惑地皱起眉,她记得……自己似乎在刚下车的时候就没了意识了,糟糕,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想到此,子衿赶忙坐起身慌张看去,一时只觉得晴天霹雳—— 肥大的肚腩,短小的脖颈,向问天正吹着鼻涕泡闭眼睡得香甜,自己与他两人皆是浑身赤裸,再看床榻周围散落一地的凌乱被袍,向问天白胖粘腻的大肚皮恬不知耻地收缩一阵,许是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气,不满地翻了个身,寻到被子衿抛到一旁的被角盖在身上,浑身酒臭。 子衿一时只觉得天地旋地转日月无光,自己满腹的算计心酸,此时皆变成了眼前泡影,怎么会!明明是庄主的!明明是庄主的! 向问天被肚皮上的剧痛惊醒,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不要命一般地对着自己拳打脚踢,一时没反应过来,挥掌便毫不犹豫地袭出。 子衿也是会些功夫的,万寿山庄的下人,就没有不通拳脚的货色,只可惜她平日多半将时间花在了梳妆打扮讨好红蝎莲蓬身上,比之普通的下人还要柔弱些。 可这就够了,与向问天你来我往斗了三四十招,终究还是不敌,被一掌擂下床铺,赤.身裸.体在地上咕噜噜转了三圈,帐外立刻有人大喝道:“右使!屋内可是有刺客?!” 向问天虽说晕乎乎的,可还是多少明白些不对劲儿,赶忙便回答道:“无事!你们不要进来,我不过是方才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了。” 屋外那人似乎也有些无语,顿了一阵才动身离开,听着脚步声慢慢消失了,向问天才怒而朝地上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身下一片酸痛,再怎么自欺欺人子衿也不得不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哆哆嗦嗦自地上强撑着爬起来,双目血红盯着向问天一字一顿恶 狠狠道:“向问天!你—给—我—看—清—楚—了!我究竟是谁!” 向问天脑袋晕忽忽的,又没看到她容貌,原本只以为是自己与令狐冲喝醉后,哪个下属为了讨好自己请了个花娘来伺候,这才对这花娘的不识好歹大打出手愤怒不已,可现下定神一看,简直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子子子子子子衿姑姑!” 子衿凄惨一笑,伸手拢了拢身上尚不能蔽体的被单,拳头捏得发白—— 自己这几年的算计!自己这几年的安排!自己这几年的屈辱!只为这一击得中!如今,全没了!全没了! 向问天! 子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就是因为他!把持不住,如若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向问天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曾子衿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虽说自己曾经垂涎过子衿的样貌身段,可是垂涎归垂涎,他可从没真想过得到啊! 坏了! 向问天一个哆嗦,赶忙掀起被子往下瞄一眼,这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 赤裸不着寸缕凉飕飕的,身下的被单一片血红,再看趴在地上的子衿浑身赤果的模样…… 这……这可怎么办? “啊!!!”子衿显然已经失控了,随意拽来身旁的被单遮掩住半身,飞身便狠戾攻去,半路拂手取来向问天挂在床沿的配剑,抬手便劈! 向问天一时不查居然也叫他得手了,臂上被划了不小的一道伤口,鲜血奔涌而出,没一会儿沾着潮热的被褥看去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两人这样大动作打斗,外头怎么可能一无所觉,还不带两人反应过来,棉帘便被掀开,外头匆匆奔进来四五名配了刀的日月神教护卫,一个个面色慌张嘴里大喊打倒刺客,哪知一进门,便被屋内的两个赤身果体打得不亦乐乎的人吓得呆愣在原地。 子衿正打得火热,冷不丁眼角瞄到一群目瞪口呆的男子,一时间手脚都软了,脑子里一片浆糊稀泥,把剑甩得远远地,只知道蹲在地上惊声尖叫。 护卫们被这尖叫一吓,面色立时也尴尬起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一阵,眼睛里瞧着裸.女又不大舍得走,眼见子衿已经面色赤红快要晕过去了,这才尴尴尬尬地举了举剑,嘴里还要问两声好,尽量拖延着出去的时间。 好了……现在一切全完蛋啦! 子衿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和向 问天打斗了。 只怕不需要半个时辰,自己这件丑事,就要天下皆知了吧? 东方难得心情大好地坐在车外给莲蓬梳头,莲蓬微仰着头,早春初生日照的他睁不开眼睛,天气太好了,水清天蓝的,莲蓬感受着身后人小心而温柔的动作,似乎被感染了一般,心情同样雀跃起来。 岳灵珊咬着手帕坐在车内小心翼翼地偷窥,一边儿偷窥一边儿暗自羡慕,林平之木着脸,装作不解风情一般完全无视岳灵珊瞥过来的娇羞视线。 不远处向问天的白毡房忽然几个晃动,然后便见周围守卫的护卫冲进去,过不到一会儿又脸红红地出来了,莲蓬眯着眼困惑地皱了皱眉,难得八卦一句:“那边怎么了?” 东方毫不在乎地看过去一眼,心里美滋滋地握着莲蓬顺滑的长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心知肚明,也不怕莲蓬知道,应该说,越多人知道越好啊。 “嗯?我也不知道。”东方顺口回答,然后吩咐一边被他们的肉麻挤到牙酸的杨莲亭:“你去看一看,向右……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莲亭眼底写满八卦,闻言便如获大赦般屁颠屁颠跑过去,哪知道才到帐门口便被拦下,守在外头的一个弟兄将他拦下,暧昧地挤了挤眼睛,特意提醒道:“杨总管还是等会儿进去吧,我瞧里头这会儿气氛正好,若是一不小心打搅了,只怕日后……” 说着眨巴眨巴眼睛,话内深意不言而喻,向问天的小心眼,在黑木崖那也是很出名的。 “啊?”杨莲亭这倒是真有些惊讶了,向问天出教时的随员名单他看过,并没有将姬妾们带在身边啊!况且这露宿在荒郊野外的,想要找个舞姬美人,那可不是件容易的时,真想不到向问天居然还有那么风雅啊,一夜离了女人都不成? 杨莲亭一疑惑,门口那守门的护卫眼神也有些奇怪了:“哎,我小声些同您说,里头和向右使春风一度的,居然是那边!”他用嘴怒了努不远处红蝎异于车队的华丽马车,话里带着些不敢相信:“就是那边那小少爷的侍女,不过那侍女倒也是真大胆,居然荒郊野外就干和人苟合了,真想不到向少爷原来爱的是这一口。” 这侍卫在黑木崖的碎嘴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与他交好的都是些扫撒洗衣的妇孺老太,如今杨莲亭居然也专心致志地听他八卦,这侍卫顿时亢奋无比,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编撰了前因后果,加上里头的现场,居然还让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杨莲亭 回来的时候脸上就有些怪异了,他是知道莲蓬的身份的,于是子衿的这件事在他眼里就非常不同,令他没想到的却是,在他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后,面前那个眯着眼睛等梳头的男人居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仰着头。 东方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摆脱自身嫌疑的说辞,如今看莲蓬这个样子,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担忧凑到他耳边小声唤了唤名字。 嗯? 莲蓬迷迷糊糊睁眼,扭头看东方和杨莲亭都是一副担心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做什么?子衿原来就是挂在红儿名下的啊,你们去找他吧。” 东方有些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莲蓬对这个女人真的…… 那自己费那么大力气做什么啊? 第六十六章 先不论东方此刻有多气恼。 子衿猜得一点儿不夸张,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红拂便领着人带着红蝎的令牌毫不客气地将子衿拖走了。 而向问天…… 他此时正端坐在东方的帐房里,有些忐忑地看着东方面无表情的模样。 东方举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嗯,莲蓬带在身上的果然是好茶。 “向右使啊……” 东方启唇不冷不热地来了那么一句,向问天立马打起精神打算对付他。 哪知道东方话锋一转,倒是笑开了:“真是恭喜了。本座要是早知道向右使心有所属,也不至于叫那姑娘受这样的委屈啊,那姑娘可是万寿山庄府上的人?唉,向右使为本教鞠躬尽瘁这么些年,本座自该替你解决好人生大事的!” 向问天:“……啊?” 东方眼睛都眯起来了:“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向右使在本座入教时便与本座“关!系!匪!浅!”如今本座能帮上你一把,自然不会推脱。向右使现在这模样……该不会是不想负责吧!” 向问天更呆了……这怎么了,这怎么要负责了呢? 东方一拍手,起身喜气洋洋道:“这倒是好,我教中又要办一门喜事了,来人!给本座备衣,本座要为我手下得力大将亲自去拜访红少爷!” 向问天惊悚地一回头,却发现帐帘已经被高高撩起,门外看热闹一般聚集了几乎所有的教中兄弟,此时见东方表态了,都一窝蜂地开始起哄—— “哦~哦~哦~真是恭喜向兄了!!” 也许是顾忌正在旁边看热闹的令狐冲一伙人,那些下属还是很小心地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令狐冲茫茫然站在人群之外随大流鼓掌,眼角从人缝中朦朦胧胧瞟到向问天的表情,不禁有些困惑—— 这向兄可当真奇怪,怎么连娶妻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东方高调地去了上官云的帐子,然后果断地将上官云轰了出来,与红蝎置身其中细细密谈,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只见东方一脸志得意满地转身出来,满面喜气,逢人便说叫大伙儿去问向问天讨红包。 子衿被红拂一等拉进去没一会儿,就肿了半边脸颊出来,眼泪汪汪的,却被堵住了嘴巴,连话也听不清了。 如此一路波折不断,终于在第三人顺利到达了华山脚下。 痛快 地吩咐了向问天带着兄弟们准备摆喜酒,令狐冲的盛情难却,加上莲蓬实在是对华山派好奇得很,东方仔细地检查了两人脸上的易容,确定了一丝不漏,才胸有成竹地拉着莲蓬和令狐冲上山去了。 岳灵珊从山脚处就娇滴滴地要让她家小林子背,林平之置若罔闻般埋头苦走岳灵珊又气又羞,跺了跺脚使了轻功飞快走在了众人前面。 华山的入山大阵绝对非同凡响,莲蓬可以未使出拿手的仙法,忽忽悠悠任由着令狐冲带领着自己一路躲避机关,感觉时间过得艰辛漫长无比,许久之后,才看见不大清晰的阵外的影像。 令狐冲似乎在华山还是颇有威信,一路上看去年纪小些的弟子皆是奔走相告大师兄回山,没一会儿,就看见正门的虚清大殿内急匆匆地步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这男子看去一脸褶子,早过了天命的模样,弯着眉眼一副善气迎人的模样,若是头回得见,东方想自己定然会心生好感。 莲蓬还记得他,轻轻捅了捅东方的侧腰,小声传音道:“喂,东方,岳不群……岳不群来了!” 东方一眯眼,他倒是真没能一眼认出岳不群来,只因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虽说还是那样的眉眼,举止之间却女气了不少,原先蓄的美髯也不见了,连看人微笑时都含蓄地抿着嘴吸着下嘴唇,东方打了个多说,这老人妖是打算恶心死自己吗。 岳不群捻着兰花指轻巧地给东方与莲蓬做了个揖,口中笑道:“我那劣子顽徒早已传回了书信,莲公子果然明晓大义,岳某平生膝下便这一个金贵丫头,如今得先生所救,华山派自然重恩不敢忘却!” 东方斯文地抚了抚自己的假胡须,眯着眼睛一副神棍模样:“不敢不敢……这举手之劳,本就应当。” “这……” 岳不群抬头正想回答,却一下眯起眼睛,这两人总让人觉得……好眼熟。 莲蓬鬼气森森地盯着这个从前的仇家。 岳不群给他看的打了个哆嗦,心知自己这样定是冒犯到了人家,也没多纠缠,只是心中依旧有些疑惑,很快便被林平之所说的一路见闻打散了—— “你说什么?嵩山派?!你可是确认了?!” 岳不群拍案而起,比从前细滑地多的面皮此刻涨得通红,眼睛也有些充血。 自己不待见令狐冲,不重视岳灵珊与林平之是一回事,可是,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左冷禅欺负到 头上吧? 他勉强笑了笑,努力挂起自己温文尔雅的面具,柔声问道:“平儿,灵珊,你们给我说仔细了,可千万别遗漏了什么,照我看来,嵩山派不大可能会有此举。” 岳灵珊气恼跺了跺脚,一旋身拉过站在自己身后的令狐冲:“大师兄,你快把令牌拿给爹爹过目!” 令牌? 皱起眉,什么令牌? 令狐冲朝着东方的方向尴尬地咧了咧嘴,随即伸手入内兜摸索一阵,取出来一枚手掌大小的金黄色木牌。 东方垂眼暗自嗤笑,真看不出,这令狐冲还很是警惕的嘛! 令狐冲估计也因为瞒着他们而有些不好意思,此时连抬头看一眼也没有,急匆匆地便开始讲述。 岳不群一句话也没听,心神全放在令狐冲方才递给自己的令牌上—— 嵩山派矮冬瓜巨侏儒! 想来是造不了假了。 左冷禅这是打算撕破脸了吗? 第六十七章 东方似乎还是有些不适应娘兮兮的岳不群,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岳不群自然而然翘起来的兰花指上面,他轻轻地捅了捅身边的莲蓬,莲蓬眯着眼睛疑惑扭头看着东方。 东方左右环顾了一下,小心地凑到莲蓬耳边八卦:“你……有没有发现岳不群好像不大对劲了?” 说实话,岳不群的那一套举动放在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青年……毕如说林平之身上,说不定非但不恶心,还会有些赏心悦目的效果,只可惜岳不群眼角的褶皱出卖了他,那种时不时的抿唇浅笑更是让直接遭受攻击的东方有些招架不住了。 莲蓬抿了抿嘴,他对岳不群的印象并不好,上回见面时就狠狠地得罪了自己一回,这一次由成功地将自己恶心到了,莲蓬摇摇头,扭头小声回答东方:“他不会是被阉了吧?” 东方噎了一下,并没有将这话当真,不过细细一想倒也真的很像,不由得心情大好,看着岳不群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岳不群脑中苦思这段时间五岳剑派出现过什么大事或是未来将要出现什么大事。如果没有足够的报酬,想必左冷禅是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勾当的,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别的对象了,岳不群只好很不情愿地将目光盯到了前段时间自己与左冷禅商量的一件江湖即将发生的“惊天大事”来—— 五岳合并。 原本两人说好,左冷禅提出这个意见,然后岳不群凭借自己的“德高望重”出面表示同意,这样一来,两个江湖上响当当的大门派形成了默契,自然会扭转许多人的观念,这件事的胜算也自然大得多。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左冷禅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啊…… 虽然自己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可是栽在自己筹划的大事和自己的合作伙伴手上,可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好事。 岳不群眯了眯眼,没理由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却得不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那可是,身为男人最重要的物品了,即便是以物易物,也足够分量了。 这样随意闲聊了两句,时候便过去了,看着窗外的天色,东方思量了许久,还是拒绝了岳不群留宿的邀请,单留下向问天在山下,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带着莲蓬才刚到山下,一直等候在那里的下属就苦着脸迎了上来,还不等东方疑惑地发话,便一脸哀怨地哭诉道:“教主……您上山之前吩咐属下们去给向右使办喜事儿来着,可是……可是那子衿姑娘 也太烈性了,不就是野合被旁人抓住了吗?居然哭着喊着要见莲少爷,要以身相殉,以示青白,您说莲少爷日日和您呆在一处,怎么就被她瞧上了呢?” 东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扭头看一眼莲蓬,却见他开始那幅不冷不热的模样,一时间气性居然有些提不起来了:“你……你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莲蓬疑惑地看一眼他,动手攀爬车辕,一边回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子衿要自杀,咱们就快回去阻止呗,还得多想些什么啊?难不成……” 莲蓬皱着眉偏了偏头,恍然大悟一般击掌道:“啊!向问天打她了是吗?没关系的,成了婚便好,哪有丈夫会日日打妻儿的,她也真是多虑了。” “……”东方眨着眼睛愣神地看着莲蓬,出口之言慢了半拍:“……你说的对。” 为了向问天的婚事,日月神教的下属们将客栈定在了华山脚下最为豪华的一家客栈,东方到的时候,客栈里正有人指挥着布置红绸锻花,八仙桌椅,远远地看见他和莲蓬,众人就围上来了,七嘴八舌地开口汇报情况,又笑话向问天太过羞涩,居然遇上这种人生大事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活像是黄花大闺女一样。 东方勾着唇任由他们讲,心里却一阵舒爽,他知道向问天不出现,定然不可能是因为羞涩什么的。对于这个总是依仗着自己老资历和自己对着干的老下属,他可是不爽很久了。 一直沉默着的莲蓬忽然出声:“你们谁去斗叔那里去支两千两白银,去金楼打些精巧些的配件,拿来给子衿姑娘添妆吧。” 众人一直因为他的冷脸没敢上前搭话,此刻他一出声,便好似从天堂掉落到了人间,立时接通了地气,众人欢呼一阵,好热闹些的立马就扭身去寻找斗叔,正叽叽呱呱呢,冷不丁却听有人疑惑问道:“哎——我方才还听守在子衿姑娘房里的姐姐们来通报,说子衿姑娘四处寻找莲公子要给他殉身,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立刻冷场,先不论说那话的人目的如何,总之在场的人皆一脸同情地扭头用目光哀悼他,那人正迎对着众人的目光满心疑惑,东方倒不负众望地笑着盯着他开口了:“既然你如此关心,不如本座去和红公子支应一声,将那子衿嫁给你如何?” 那下属脸涨得通红,他原本便是看莲蓬不大顺眼,堂堂正正一个男人居然勾搭上了自家教主,还成日冷着张脸不知所谓,目中无人,他说这番话,也存了让教主与他离心的目的。 却不料教主竟会如此护他,遇上这种事情还能和和气气寻自己麻烦,难不成……这两个男人之间,还真能有感情? 东方冷笑一声,这人存了什么心思,自己一根脚趾便猜的清清楚楚,扭头扫了一眼垂眼诺诺的杨莲亭,东方温和地问道:“这位弟兄是受哪个堂口管辖?” 杨莲亭怜悯地抬头飞快看一眼那人,立马回答:“他是向右使带来的随行人员,并不受堂口管辖,不过之前却是风雷堂出去的。” “哦~~~”东方了然地点头:“怪不得从未见过,本座瞧他消息灵通地很,留在向右使那里确实大材小用了,不如这样——” 他扭头眯眼看向那人,笑道:“本座去同向右使说说,调你来黑木崖后堂管着后院的扫撒吧?可好?” 那人呐呐地艰难地支吾了两声,脸色难看得很,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个头。 莲蓬扯一扯东方的衣角,小声要求道:“东方,随我去看看子衿和红儿吧。” 东方自然不可能不允,三两下就将那烦人的家伙抛诸脑后,乐颠颠地护送莲蓬来到了后院。 客栈已经叫人清了场,整个后院都清清静静的,夜光下不远处的葡萄架旁,有个一身红衣的慵懒少年卧在藤架下。 月色清浅,月光朦胧洒在那少年身上,妖娆的红衣似乎都被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少年手握杯盏,仰头送酒,一副熏熏然的模样。 只可惜在场的都是不会欣赏的家伙,莲蓬大步走过去,煞风景地来了一句:“凡酒可是会影响修为的,你少喝些。” 东方只觉得自己分明看见少年忧郁的表情出现了不小的裂缝。 红蝎大怒,翻身坐起冲莲蓬怒吼道:“你……你怎么就不会安慰安慰我?!” “?”莲蓬呆了一呆,似乎想起了红蝎刚刚失去了未来媳妇儿,不由地摸着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忘了子衿的事情了,你也别太伤心了,别赔了夫人又折了身子,到时候又要被黑蝎揍。” “……啊啊啊啊啊~~~~” 红蝎翻身跃起怒吼着几个翻腾便不见踪影,莲蓬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扭头看着东方:“他这是怎么了?” 东方无力地叹口气,手一指不远处重兵把守的房门,有气无力地道:“先别管他了,你不是还要看子衿吗,我陪你去吧,看完了回屋睡觉。” 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呆的 人!这不科学! 果然莲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开,他点点头率先一步走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得去问问红儿有什么及不上向问天的,子衿这事儿做的可不好,你看红儿现在多伤心啊。” 子衿原本有气无力地坐在榻边,一瞧见莲蓬立马来了精神,一个飞扑嘴里便深情喊道:“庄~~主~~~” 东方赶紧拽着莲蓬躲开,子衿扑了个空,这才注意到一块来的东方,起身整理了仪容柔柔福了个身,怯生生道:“东方教主大安。” 随即将眼神温柔地投向莲蓬,眼里盈盈水光柔弱不已:“庄主……您可算来了,子衿……子衿……” 子衿正思量着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博取同情,就听眼前人冷冷来了一句:“向问天究竟有什么好的!?你现在要嫁给他了,你可知道有人在背后伤心吗?” 子衿闻言如遭雷劈,随即剧烈地摇起头来,直到发髻都有些散乱了,才哀哀切切地盯着莲蓬,咬唇倾诉:“庄主心意,子衿桩桩皆知,子衿也是被逼无奈,子衿的心意,天地可鉴,此生此世,眼里只有庄主一人!” 莲蓬皱眉,不对啊,怎么能只有自己呢?还有和红蝎没算上呢! 哪知自己才刚开口说了个不对,话头便立即被子衿截下,子衿侧着脸,一脸哀泣地盯着地面,柔弱无依地靠在床边,一字一顿地慢慢道:“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子衿怎能控制得住?子衿之心,日月可表,庄主无需相信,可庄主只需知晓,子衿绝对不是刻意嫁给向右使的,教主心里不舍得,也别无他法,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子衿只愿能与相爱之人来世厮守,日月神教家大业大,庄主万万不可为了子衿一人得罪了他!” 这样说着,子衿偷偷将眼角瞟向东方不败,只见他一脸复杂纠结的模样,心中更是希翼了许多—— 自己的姿态都放得那么低了,只要庄主一开口,这东方教主总不好意思再强迫自己了吧? 第六十八章 东方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想他是明白了些子衿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他也明确地知道,这么内涵的表达莲蓬是一定不会懂得的,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虎视眈眈地想要和情敌决斗,两人斗智斗勇大战三百回合后,却猛然发现爱人根本不知道情敌喜欢他一样。 真是无力极了。 莲蓬完全是云里雾里地听着子衿的表白,不,应该说,他连这个是表白大概也不太清楚。 于是他的脸色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严肃,出口之言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冷硬:“照你的意思,你早有喜欢的人了?” 子衿急促地惊呼了一声,面颊染上艳红,一脸嗔怒地瞥着莲蓬娇声道:“庄主你……你……真是……” 莲蓬皱着眉头感觉自己更不高兴了,哦~怪不得不愿意嫁给红儿呢,原来已经心有所属了。可是这事情做的也太不地道了吧,不喜欢红儿还不直接说出来,搞的红儿如今那么伤心,嗯!这子衿果然如同东方所言,心机深沉,不是好女人! 莲蓬心底立刻就升起了敬而远之之心,子衿却浑然不知,眼见自家庄主将恳求地眼神递给了东方不败,心底更是一阵激动—— 自己果然没看错,照着庄主的性格,即便自己是不洁之身,只怕也不会过多在意的。只要……只要两人真心相许,还有什么难关是克服不过去的呢? 子衿忧愁了许多日的娇靥终于染上喜色,莲蓬此时却有些沉默了。 他不大擅长对付坏女人哎…… 被莲蓬少有的恳切的目光电了一下,东方浑身都酥了,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抽搐着眼角对着一脸希翼的子衿沉声道:“嗯……具体的事情本座已经知道了。红公子已经同意将你许配给我教向右使,向右使虽说年龄大些,可人品端庄威武不凡,你俩倒也般配,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这也是你自己明白的,日后,好好同向右使过日子,莫要如同今天这样,快到新婚之日还寻死觅活的了。” 子衿笑容一僵,飞快地抬起头来盯着莲蓬,却发现他对东方不败的这一番话完全没有表达什么不满或是异议,反倒是有些……感激?地盯着东方不败,这究竟是…… “庄——主——!!” 莲蓬正松下口气,打算点个头再继续回去安慰红蝎,却不料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给哭狼嚎,吓的一个哆嗦,步子也缓了半截,就立时感到下.身一重,低头看去,自己的大腿已经被子衿抱住了。 子衿现 在是什么形象也不打算要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第一个就用了最重磅的,如今既然行不通,那就前二者结合双管齐下,她就不相信自家庄主真的会那么狠心! “庄主!!子衿万万想不到您会如此绝情,向右使……向右使他都快五十了!子衿同他差了几十岁,日后若是受他欺凌折辱,真是连哭的地方也找不到了!!庄主……您若是嫌弃子衿是不洁之身,那子衿也无话可讲,庄主若是不要子衿,大可将子衿安置给红少爷,红少爷……虽说性格顽劣些,可对子衿也是真心好,子衿侍候他那许久,红少爷的衣食住行喜好恶感皆是全然知晓,即便是做个侧妾,子衿也认了!谁让这天命不由人。庄主放心,子衿……不怪您,您也是被逼无奈的,终有一日,会将子衿救出火坑的对不对?” 子衿泪眼朦胧,她这回是真的想哭了,要是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那么照着现在这个进程,明天就要和向问天拜堂了!从万寿山庄正当家人到魔教的小下属,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自己这些日子住在向问天府里,这才真正明白了万寿山庄究竟有多富足,即便是扫洒下人房里的小摆设,只怕也是难得一见的珍玩,若是……不能嫁给庄主,那么少爷倒也不失是一个好选择,只要过门之后自己悉心经营,那还有过不好富足日子的? 莲蓬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子衿从前看不出来,怎么现在…这么不识大体呢?原本红蝎喜欢她的时候老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现在都要嫁人了,又说让自己指她给红儿做妾,神经病吧? 莲蓬憋着一股气,头一回揍了女人。 他一脚将子衿踹开,拉着东方就大步往外走,临走时还细心地对着外头的守卫吩咐:“看好了,入果她还是那么不老实,那就……” 他扭头看着东方,怎么办好咧?打晕了? 东方叹口气,捏了捏他的手掌,转头厉声对两侧的侍卫道:“如果还是那么不老实,就将她绑到椅子上,不要喂饭,只给她喝水,记着了?” “记下了!” 子衿软趴趴地伏在房间冰冷的地面上,心如死灰,好脾气的庄主踢她了踢她了踢她了……还叫别人不要给她饭吃…… 向问天对这门亲事似乎也有些不大情愿,可娶亲这种事情,他吃的亏多少比子衿小些,加上害怕别人背后传他吃饱了不认账,自然也没多抵抗,顺势便答应了下来。 左右即使是成了亲,这女人也碍不着自己寻花问柳,只当多养了一个吃米的人便好 ,还能和万寿山庄打下关系,最合适不过。 只是他却忘了,以子衿的心性,怎么会容许自家的相公在婚后还继续流连花丛呢?呜呼哀哉…… 东方夜间抱着洗的喷喷香的莲蓬,心情大好,又拿捏着今日替莲蓬解了的两个围折腾了半夜,饶是莲蓬如此好的体力,也没能斗得过他,做到半响便昏沉沉睡去了。 东方许久未曾如此纵.欲,腰膝酸软,正巧莲蓬歇息,他一人自娱自乐也无趣,迳自打好了精神强撑着起身给莲蓬与自己梳洗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原本想第二日趁着弟兄们购置婚庆用品好让自己两人睡他个天昏地暗,哪不料晨间才露微晓,东方睡梦中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莲蓬在自己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东方赶忙拍拍后背安抚了一番,这才不满地沉着脸起身拉开门,背后全是郁沉沉的黑气,满腹找茬的心思,只想着门外来的是哪一个倒霉蛋,今日撞在了自己的枪口上,若不好好折磨一番连自己也对不住。 门拉开,东方挑了挑眉,他脑中转过无数的想法,却但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人。 向问天一脸焦急地在门外踱着步,东方仔细一看,他脸上还带着易容。 这倒是奇了,大伙儿都在客栈里,他这带着易容是在躲谁呢。 见门拉开,向问天一下提起精神疾步冲过来,却立刻又被东方衣衫不整的模样震在了原地。 抬头瞥眼看向屋内,屋内有些昏暗,可那股欢.爱过后浓烈的麝香味儿却是瞒不过久经欢场的自己的。东方成日里和那个莲蓬形影不离,就连睡觉也定然挤在一间,这屋内的氛围是怎么来的,想必傻子也知道。 他还是有些不大接受两个男人当面露出这种暧昧的关系,尤其是这种糜烂的暗示。 向问天打了个哆嗦,想着说完了自己该说的事儿便快些寻着机会走了吧:“教主,华山派那伪君子来了,上官兄在上下巡查时发现他好像是带着贺礼朝我们这边来的,属下已经吩咐了人带着教中的弟兄们下去易容,教主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说到了那个“带着礼物”,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向问天苦着脸还是说的有些不自然,东方暗自细心观察着笑了笑,只怕成婚之后,那曾子衿会让他更加忧伤的。 只不过参加婚礼嘛…… 东方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爽地想起了回到华山派的令狐冲一等,想必是 他们透露了什么关于红蝎的消息吧,要不然也不至于叫岳不群他们如同苍蝇一般笔直飞来,果然当时真不该出手救他们的,到现在害得自己连个懒觉也睡不上。 话虽如此说,东方还是不得不仔细打点了衣冠,恢复自己前一日上华山时的面容,又好说歹说地将不肯起床的莲蓬哄起身,莲蓬虽说很少有深眠,可睡觉的感觉他还是很喜欢的,现在被东方中途打断,气鼓鼓地沉着脸色一语不发双手环胸,任由东方忙上忙下束发寻衣地侍候自己,同时毫无愧疚感地在心里诅咒着没事找事的岳不群。 岳不群刚刚踏入客栈们,便莫名其妙地遭受到了莲蓬的死光攻击,他打了个哆嗦,疑惑地将视线投向莲蓬歇息的方向,却看见莲蓬悠闲地捧着一盏茶细心的挑拣着碎叶,岳不群愣了愣,,还在心想自己大概是错觉吧…… 莲蓬不爽地磨着牙,眼角扫过岳不群身后弟子或抬或扛带来的木箱包裹,轻轻不屑哼了一口—— 切……穷成这样,还学着别人上门送礼,这个老人妖也不知道去扬州打听打听,上万寿山庄送贺礼的,没个象牙皮黄花梨底的礼箱那是根本拿不出手的,这老头儿带着几个酸枣枝的破木箱这是想要来乞讨吗?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心情不好的莲蓬还是很不讲理的。 岳不群底气十足地招呼着门下的弟子们将自己带来的厚礼小心地搁在地上,生怕磕碰到什么边边角角,那到时候,心疼的只怕还是自己。 余光瞟见莲蓬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死样子,岳不群皱……不对!他撅着嘴,有些不满莲蓬的轻慢。 好在上官云及时迎了出来,一看见岳不群招牌般的如今还搀和进羞涩的假笑,立时鸡皮疙瘩洒了满地,可迫于东方的威胁,却不得不善气迎人地上前问候:“岳掌门远道而来,未能早作准备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岳不群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那什么了之后,他看见长得俊秀些的少年,总容易心生好感,就连从来很受他针对的令狐冲,现如今待遇也比从前好了些。 上官云被他垂涎的目光盯得有些恶寒,无奈却又走不得,只得强撑着耐心挂起笑脸继续自我介绍:“在下复姓上官,单名风,岳掌门叫我上官风便好。” 岳不群被那突如其来的清俊微笑电地全身发麻,控制不住地上前伸手亲切地握住上官云的手掌,一边柔声问好:“小兄弟英姿非凡,深得我心,何必还要如此见外,只喊岳某大哥便好,掌门什 么的,反倒是生分了。” 上官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这老恶鬼,是打算做什么呢!想死吗?! 第六十九章 奋力地将手抽回,上官云看着岳不群的目光有些诡异起来,岳不群吃了个软钉子,犹自不死心,还想扑上来再吃些豆腐。 “咳咳——咳……” 东方一进大堂便看见了岳不群猛虎扑食般的英姿,加之上官云仓皇躲避不及的狼狈模样也是难得一见,正想暗自嘲笑,但看见了上官云恨地牙痒痒的模样,又担心他真的一个忍不住和岳不群大打出手起来,到时候身份暴露了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只好万分不舍地解了个围。 岳不群身形一顿,立时想起了身后或许还有人围观,一转身又变成那幅儒雅中捎带羞涩的模样,冲着东方点了点头,问候道:“莲公子早,听我门下弟子所说,莲公子这儿今日会有左右手办喜事儿来着,岳某贸然来访,还想凑个热闹,不会太打搅吧?” 你确实太打搅了! 东方心中愤愤腹诽,自己好好的春宵夜,偏偏在一大早被捅了个不完美,还不都怪你这伪君子! “自然没有,岳掌门肯赏光屈尊,莲某亦是感激,只不过酒宴尚要明日方可摆设,岳掌门今日可来的早了些。” 东方笑的一脸真诚,身后跟上来的向问天打了个寒战,若不是亲眼瞧见过东方方才黑着脸的夜叉样儿,只怕他还真觉得东方有多么欢喜呢。 岳不群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他本来就是想借着机会来和这边的万寿山庄打个小招呼,之前岳灵珊那档子事儿就这样无疾而终,他成日拨着算盘前后对比,最后还是无奈地发现华山在扬州的生意大不如前了,这可将他急的有些冒汗,要知道扬州作为全中原的经济命脉,华山派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依靠着武力与威信,他还是在那里很吃得开的,故而自他上任以来,华山派大部分的财款都是扬州来的进项,照着如今这不景气的模样,只怕再过不久,自己这华山派中的大小弟子便要节衣缩食着过日子了。 “岳某今日不过便是来送个贺礼,稍待一会儿便得走了,派中还有大小事务等着处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在大堂里发现什么认识的人,怪的是这些个陌生人偏偏看去还是一副眼熟的模样,这可真是怪极了—— “咦?”他故作惊讶地感叹了一声,扭头看着东方笑问:“岳某听闻万寿山庄的小公子也在莲公子这里,怎么没见到人?说来岳某与小公子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如今听闻了他的音讯不来打个招呼,那可不大说得过去。” 上官云在一旁听得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于 是便更加鄙夷—— 这些个名门正派,想拍马屁都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抱大腿直说便是,都想捞好处了,还舍不得自己那些个面子,切…… 东方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岳不群还真敢找到红蝎,要知道上一回在万寿山庄那场冲突,虽说红蝎没见过岳不群,可岳灵珊一等人来道歉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不少,刚到华山脚下的时候,东方还听过他小心眼地一个人唠叨着要好好报复报复…… 哎呀……如果这样的话,那似乎领着岳不群去见一见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岳不群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期期艾艾地从红蝎屋里狂奔出来,周围的弟子们都关切地围过去,有些个眼尖的瞧见了岳不群脸上的伤痕,立刻对红蝎的房门怒目而视。 “哼!” 红蝎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沿房门最近的窗户们倏地被拉开,随即几声脆响,众人低头一看,满地的碎瓷撒的到处都是,岳不群肉疼地挤挤眼睛,天哪,这是自己特意送过来的粉窑瓷具,可值好几百两白银那!如今听了个响儿便没了,真是太亏本了。 脸上的伤处有些发麻,麻地他头脑也有些昏沉沉地,小心地避开搀扶他的弟子们伸向他经脉处的手指,岳不群倒是真没敢这会儿就闹掰,心底却是真的记恨下了。 可扬州的命脉还我在人家手里,岳不群这会儿倒是真不敢闹掰,先不说万寿山庄一贯就是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偏偏这样还在中原吃的通地很,若自己贸贸然与人不善,反倒是不妥。 再一来自己与左冷禅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条便也是拉拢万寿山庄,万寿山庄究竟有多少资产,江湖上是没人知道的,可单看方才这红公子将这一套昂贵餐具眼都不眨地砸出来,便多少能窥知一二,算了…… 忍忍忍忍!!! 岳不群咬牙狠狠闭上眼睛,又躲开一名弟子想要贴近的身体,转头展开和善的微笑:“看来今日红公子心绪不佳,那我们便先回去吧。”又扭头看着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东方不败和莲蓬点了点头:“岳某与莲公子莲……夫人实在是一见如故,若有机会,还请两位多多上山煮茶闲谈,岳某必定盛情款待二位,今日便先不留了,替岳某同新人说声恭喜啊!” 东方暗笑,这几日红蝎天天阴着个脸,连自己有时都不愿去触霉头,岳不群挑了这么好的时机去惹到他头上……偏偏还是有旧怨的…… 噗……脸上那红印子,吃耳光了 吧? 面上一副温文担忧的模样,东方揖身柔道:“在下看岳掌门似乎面色有些虚弱,若是身体不适,那在下也不敢多留了,岳掌门好走,还望注意保重身体。” 岳不群听着这状似无意的话,一口气憋到了喉咙口,偏偏东方的表情实在是太真诚了,真诚到岳不群都以为他是真心关心自己的,这种吃了一肚子闷亏无处可说的感觉太恶心了。 看着他扭着腰肢慢慢摇上马车,最后一丝明蓝色的袍脚被拖到车门内,客栈门口送行的几个人皆是齐齐的松了口气。 看着个一条腿迈到棺材里的老头儿搔首弄姿,这简直太折磨人了。 上官云搓了搓自己的手心,顿时又感到喉咙口一阵恶心,洗了百八十遍已经泡得发白的手心有感觉到那种粘腻冰凉的触感。 “呕——” 莲蓬疑惑地转头看着上官云仓皇奔到后院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拉了拉东方的衣角:“上官他……有喜了?” 东方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疑惑,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上官堂主有喜了?!” 随即便是陆陆续续由近及远的陆续的大同小异的惊叹,东方麻木地望向声源处,顾长安瞪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无辜地作惊讶状。 不用说了,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东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后院的方向,低头接触到莲蓬锲而不舍追求答案的眼神,还憋着笑点了点头。 “哎呀!”莲蓬惊讶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他还真的有喜啦?男人是怎么生孩子的?东方我们去绑他来问问,明年你也给我生一个吧!” 东方赶忙回身捂住他的嘴,目光貌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客栈,周围的弟兄下属全都做若无其事状忙着手头的工作,顾长安蹦蹦跳跳地,拉着五大三粗的熊瞎子要上屋顶对酒当歌,东方耷拉着眉毛低着头仔细地盯着一脸茫茫然的莲蓬,心底疑惑—— 嘶……难不成他还是真心这样说的?不对啊,以莲蓬的单纯,是定然不会想出这样折腾自己的主意的。唉,自己真是不该,怎么能随意怀疑他不安好心呢! 东方歉意地对着莲蓬笑了笑,伸手握住莲蓬的手掌捏了捏,低声道:“莲蓬,这种话咱们在屋里讲就好了,在外头千万别说。还有,我必须纠正你一点,即便是生孩子,那也应该是你来生的,你忘了我们俩怎么……那个的吗?” 开玩笑,这种话要是随意乱讲,叫别人听见了,还以为自己是下边那个呢! 多没面子啊! 莲蓬抿着嘴看着东方绕满黑线的后脑静静地坏笑。 上官云洗好手出来,一脸麻木地捏着自己的指尖,好了,终于完全没有感觉了。 一抬头,全大堂的兄弟们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上官云背后被盯出一层冷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你们在看什么” 顾长安满面怜惜地走过来拥抱了他一下,将自己怀里的一个干馒头取出来塞到他衣襟里,低声叹道:“唉……上官兄,你要注意保重身体。” 上官云:“?……???” 熊瞎子有样学样,将自己腰间的酒壶解下:“上官兄……我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人,这酒壶跟了我许多年,你如今竟然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不送给你了。” 说完一脸肉痛地被顾长安拉走。 上官云一头雾水:“……谢……谢谢啊。” 原本三句话都没说到的许多人纷纷解囊相赠,上官云站在原地被拍了二三十下肩膀,愣是没反应过来,抱着满怀的干馒头蒸鸡蛋烧鸡烧鸭还有一只明天即将要放在喜堂上的生猪头,上官云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七十章 且不论别人如何,该来的总会来,即便是子衿再不情愿,喜堂已经布置好,红蝎与莲蓬也没有一点点为她出头的意思,单打独斗她是无论如何斗不过日月神教的一帮彪形大汉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子衿也没有自寻死路的想法,到了临近吉时前一刻梳头的时候听到了屋外的唢呐唱响,她竟好似开窍一般地想通了。 梳头的喜娘有些不情愿地再次说了声吉祥话。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之前便听到寻她的伙计们碎嘴了,这位姑娘,那可是婚前失贞的。果然是江湖中人,太不讲究了,长的倒是个人模人样的,怎么做出来的事儿,就这么不搭那张脸呢? 垂着头被喜娘搀扶着出门,握住向问天漫不经心递过来的手,子衿从盖头底下能观察到周围稀稀疏疏的围观人群,她举手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两个时辰前红蝎特地叫人送过来的金玉吉祥镯,眼神有些恍惚—— 难道最终,只有这个自己曾经唯恐避之而不及的人,才是真心的吗? 向问天同自己没什么感情基础,而依着目前自己和万寿山庄的关系,和庄主注定没有未来,至于红蝎…… 那就更不可能了。 女人嫁了人,除了眼前这一个,还能怎么办呢? 为今之计,只能依仗着从前随侍身旁的那一点点情分多多仰仗万寿山庄了,这些个道理,早在莲蓬走后她就陆续地开始筹划。毕竟与向问天合作地不算短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子衿早已一清二楚,若真让他一心一意同自己过日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就这样轻易放弃,那也绝对不是她的作风! 向问天手捏着红绸,忽然脊背一冷打了个哆嗦,扭头看了看,还是只有两侧热切的目光…… 奇了怪了,那阵阴风是哪里来的? 向问天万分不情愿地给坐在上首的东方与莲蓬叩了个首,满眼苦大仇深的委屈样儿,东方牙痒痒的,才折腾过他获得的那一点点满足立刻又被重新升起的劣性打压下去,莲蓬好似心有灵犀般猛然抬头看过去,木楞楞地盯着子衿披着红盖的模样,待她站起来,忽然起身从随身的荷包内取出个东西递过去—— “我先前还生你的气,后来红儿说她不恼了,我也不气了。前几天是我忘了,这是我给你添的嫁妆,拿去好好和向右使过日子吧。” 子衿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傻傻地拿着那一叠东西,红霞遮盖住了她的表情,向问天感觉到身侧人微微的颤抖,疑惑地撇去 一眼,子衿手里拿着的那是…… ……银票? 这可真是太直接了,从没听说过有人添妆送那么实际的东西的。 回想莲蓬方才的话,向问天心里又暗暗有些不屑,红儿?叫得那么亲密,搞得自己真的和万寿山庄关系更好似的,不过就是个商家公子,只怕这回拿出来的银票也不会有多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东方不败取了教里的账目了……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的对他有些好处了。 不过那叠银票向问天倒是真的没打算去看,反正再多不过就那么点儿,留着给那女人自己买衣裳脂粉便差不多了。 新人被送入洞房,东方若有所思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有些在意—— “你……刚刚给了她多少钱?” 莲蓬一愣,脱口便道:“我也没细数过。” 细数!! 东方觉得有些晕,难道添妆添妆,不是千八百两便差不多的么?还用细数?! “……那么,大概是有多少?” 东方喉头发紧。 莲蓬仰着脸很可爱地将手指抵在唇边仔细回思一番,然后撅着嘴点头道:“真的不大清楚,我把从庄子里带出来的零花都给她了。” 东方眉头一挑,这一路而来,莲蓬似乎一分钱也没花过…… 扭头转而看着满面淡定的斗叔,东方声音有些抖:“斗叔,这回莲蓬出门,带了多少银两来着?” 斗叔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肉疼地眦了龇牙,才莫戳着手指一字一顿回答:“大约……从账房支了两万两银票五千两金票和一千两碎银……” 东方:“……” 一旁好奇偷听的顾长安:“……” 其余不小心听到的众人:“……” 熊瞎子心直口快地大声惊呼:“向右使娶了个好有钱的老婆!” 众人纷纷默默点头,看向莲蓬的眼神透着些诡异—— 这人傻钱多速来的傻多速是怎么被自家教主逮到的……? 哎呀,神教加薪指日可待啊! 先不论众人如何腹诽,新人入了洞房,自然就没有旁人看热闹的余地了,赶巧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房檐下就旋下来一直通身乌黑的鹩哥,一边嘴里叽里咕噜着什么,一边高昂着脑袋傲气地停在了东方的肩膀上。 东方有些 无语,这鹩哥是红蝎来黑木崖后不久送给自己的,真是物似主人型,这鸟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傲,傲地东方满肚子郁火却又不能出手报复…… 没办法,莲蓬爱这鸟爱的不得了,平时只要见到了,必定要将自己积攒许久的干莲芯翻出来和它分享,至于这鹩哥爱不爱吃…… 东方望天,他绝对是看不懂鸟类翻白眼的。 鹩哥侧头啄了啄东方的侧脸,似乎觉得口感不错,又偏头多啄了一下,才慢吞吞将自己的右脚伸到东方的鼻尖下。 东方“……这什么奇葩鸟!” 纸张有些泛黄,东方才看到第一句眉头就挑起来了,手指一动将纸条团成一团,入屋丢到了香炉鼎子里,东方抬头贼兮兮地看着淡定和黑鹩哥搏斗的莲蓬:“你猜我刚刚看了什么?” 莲蓬往鹩哥嘴里塞莲芯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低头回答:“圣姑跑了?” 东方一惊,猛然旋身盯着莲蓬:“你怎么知道的?” 莲蓬抿了抿嘴,不看他:“我就知道你又不相信,我算的,三天前就算到了。” 东方眨眨眼,被抛之脑后的莲蓬的异于常人之处又被翻出来,东方郁闷地皱着眉,原本都不想怀疑的,可是这人好像明明白白要告诉自己他异于常人的样子…… 哎呀哎呀……东方更郁闷了,这个样子根本一点成就感也没有,随意坐到桌边捧起一盏茶,东方刚想浅啜一口,手一轻,东方低头,茶盏已经被莲蓬抢走了。 莲蓬指着般地看着东方,皱着眉头教训道:“你拿错了,这个是小鸹的,它一直拿这个喝水。” 东方看看莲蓬手里的粉瓷双耳杯,又将视线转移到桌上掌柜自带的青瓷家具,嘴角有些抽搐—— 原来自己的地位…… 哼!那死鸟真是太讨厌了! 莲蓬背对着东方,声音有些低沉,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喂着小鸟,一边轻轻提醒:“我还算出,她这一行要遇到贵人了,东方,你若是……唉,真与她血亲有怨,还是早些处理干净的好,她的命格,若是把握好的机遇,那便是生来就克你的。” 东方低着头手指摩擦着杯沿。 由不得他不信。任我行的事情,一直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他给自己知遇之恩,却又结结实实地让自己尝试到了被背叛的滋味,自己抢了他的位置,一恩销一怨,将他关押在西湖底下,那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毕竟若是还他自由,那就难免让自己心中不快。而若是直接杀了他,按照自己有恩必报的性格,那也是很难做得出来的。 垂着眼睛,东方最终还是没有喝到茶,莲蓬的提示让他安逸了许久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 任我行的事情,他确实是不愿意让任盈盈知道。 自己对于任盈盈,那确实是当做家人对待的。可是即便是家人,那也明确有等级之分。即便是任盈盈在自己面前表示的如何亲近,若真叫她找到了任我行,那么只怕亲手杀了自己的,多半就会是她。 至少任我行就一定会这样命令。 对于早早失去家人的东方来说,即便是一直不大亲近的任盈盈,他还是不愿意正在反目成仇的。 再加上…… 东方转头目光深沉地看着莲蓬背对自己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现下,也算是有牵挂了吧。 若自己真的和那任我行斗了个你死我活,那么莲蓬该怎么办? 他那么呆,若是真被别人捡去了,还不知道会被骗得多惨。 自己虽身负小无相功,可是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也不是徒有虚名的,要真的拼全力打起来,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略胜一筹。 不过最近倒是有些奇怪了,从前总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薄雾蒙蒙的感觉,可是似乎……从黑木崖出发开始,自己的五感就开始越来越清晰了,要知道昨日将自己惊醒的那声敲门响动,常人听来就该是礼貌性地微踱。 而那时在自己脑子响彻的,却是惊雷一般的效果。 东方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左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是好的变化,那也没什么可深究的了。 只是任我行还有任盈盈…… 东方眼神深沉下来,眼底闪烁着微妙的奇异的光。 第七十一章 确实,东方一开始沉思,就立刻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掉的纰漏。 江南四友,先不说武功如何,他们的弱点实在是太好把握了。秃笔翁还稍稍好些,可其余那三个…… 若是攻其弱点,只怕西湖底那种地方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安全。 东方叹息一口,他对任我行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搀和了恨欲其死与知遇之恩,真的要下杀手,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仰躺着茫然地盯着眼前朱红的床柱,东方迷惘地侧头蹭了蹭软枕,又想起信上说的另一件事情来。 据说在自己下华山之后第二天,嵩山派便派出了下属来华山探望,只呆了几个时辰便匆忙下山,之后令狐冲便同林平之一起被赶到了思过崖,就是岳灵珊,也被岳不群变相地软禁了起来,东方一看到这个消息,脑中反射便开始思索嵩山派与华山派的关系。 这样确凿的证据,却因为嵩山派使者的两句话便被轻而易举地抹消,连自己的独女也不够让岳不群和左冷禅闹翻,那么,这似乎只有两种可能了。 第一,那就是左冷禅手里有岳不群致命的短处。第二,那就是这两人在密谋什么利益重大的合作…… 第一,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可是具体细节不妨仔细探查,至于第二嘛……最近江湖上最为重大的事情,不就是五岳合并吗? 五岳合并成一个门派,由现五岳盟主左冷禅任第一任掌门,消息一放出来,。便引起了江湖上的轩然大波。 原来岳不群也和嵩山派挂着一笔…… 可是如今这妖妖调调的模样……也是左冷禅干的? 哎哟…… 暮色沉沉,屋外天空云斗密集,连一丝星光也无法窥见,莲蓬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地翻身瞪了眼大半夜都在辗转反侧的东方——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东方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莲蓬真的会被自己吵醒。 这人一睡着就跟猪似的,特别是缩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早晨想拉他起床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东方抱歉地笑了笑,翻身一把搂过莲蓬探头在额角啄了口,笑道:“把你吵醒了?” 黑暗中莲蓬探手到东方衣襟中摸了把,然后叹道:“从一上.床你就翻来覆去个没完,我一点也睡不着。” “我错了我错了……”东方连连点头认错,然后抚了把莲蓬的脑 袋,却不知怎么的,满肚子烦恼想要和身边的人倾诉。 “莲蓬”东方决定不委屈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开口:“你白天告诉我说,任盈盈此回下山,可能会……克到我?” “嗯?”莲蓬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要知道东方平日里对他的那些掐算一直都抱着玩乐的态度的,这样正正经经地开口询问实在是少见,“不是她此回下山便要克你,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命数,也许是贵人相助,也有可能是世事无常。但更多的,是命数。” 东方有些愣神:“……命数?” 莲蓬往他怀里钻了钻,点头道:“嗯,命数。这讲究因缘后果,以及你自己的选择。这就好像……子衿。她欠了红儿的因,日后就必定有归还的时候,无论如何,因果是永远存在的。” 东方似乎听懂了一些,但是大部分还是很迷茫的。 “那么,因果要如何躲过呢?” 莲蓬钻在东方怀里的头稍稍外偏了一些,东方觉得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那感觉有些奇怪,莲蓬这次却不等他再次发问就很快回答了:“这可不好躲。” 东方闻言有些紧张,莲蓬又伸手抚上他发梢,微微捏紧,闭上眼睛。 “因果,有两个必要条件,”莲蓬顿了顿,继续缓缓道:“一是因、二是人。” “所以——” 莲蓬从东方怀中探出头来,黑暗中微灰的双瞳熠熠生辉:“你去把任我行杀了吧,他欠了你又对你有恩,你若是要还他,就下一世再说吧。即便是你这一世真的还了他,可我推过他的命理,他不是善终之象。” “……”东方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你怎么知道任我行的?” 莲蓬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啦,我才认识你时就算到了。” 东方又是一阵哽咽,他想起从前自己被莲蓬威严表情唬地一愣一愣,然后又为了他的二呆内在五迷三道,拜托,算命什么的,真的科学吗? 他一直以为莲蓬是瞎说的啊! 一翻身覆上莲蓬,黑暗中看不清东方的脸色,与莲蓬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凑着鼻尖,气息交缠绵绵,对着莲蓬微灰的瞳孔,东方出口之言有些艰难—— “你究竟是什么?” 命理之术,专研其中的道人和尚不知凡几,东方从未听说过会有人如此轻易将天机泄露的。 从认识以来,莲蓬露出的 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现在,东方不得不怀疑起他的身份来。东方很紧张,却不得不去触碰这个一直被自己埋在心底的禁忌,如果…… 莲蓬似乎一点儿也没沾染到东方的紧张,莫名其妙地朝上瞅一眼,莲蓬似乎挺喜欢这样鼻息交缠的感觉的,于是轻轻撅起嘴,顺利地亲了东方一口—— “反正我不是人就对了。” 东方被底下人若有若无的挑.逗几乎气死,莲蓬和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似乎就完全没有正经过! 莲蓬还在撅着嘴巴要亲亲,东方如他所愿地覆上嘴唇相濡以沫,好一通粘腻交缠,东方气息不稳地挣扎开,手缩到被子底下拨开莲蓬缠到自己腰上的腿。 不行!现在正是严肃的时候呢! “你是鬼?!你怎么不怕阳光?” 欲求不满的莲蓬十分恼火,甩了东方一个白眼,伸手就要去摸小东方,东方赶紧挣扎着握住了他的手,万一擦枪走火那今晚就什么东西都问不到了。 莲蓬生气了,肚皮向上挺啊挺啊,嘴里抱怨道:“你才是鬼呢,你全家都是鬼!你是不是不行了?我枕头边儿上荷包里有药,你拿一颗出来吃了吧,管两个时辰呢。” 东方额角挂下黑线:“你荷包里放壮.阳药做什么……”随即脑子一抽发现自己又偏题了,感觉抓紧莲蓬的肩膀,认真凑过去问:“你不要闹了,你不是鬼,那你是妖?你是什么妖?” 莲蓬瘪瘪嘴,有些委屈,眼珠子一咕噜回神过来不满地回答:“你才是妖精呢,我是什么原型我不是很早就告诉你了?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你今晚吃一颗丸子,咱们做两个时辰好不?” 东方气急:“我不要丸子也能两个时辰!” 莲蓬翻了个白眼,龇牙道:“但是你会腿软!吃了那个就腿不软了!” 东方厥倒。 莲蓬反握住东方扣住自己的手掌,不老实地想要挣扎出来,未果,只好老老实实交代:“我就是莲蓬,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就来这儿了啊,原本仙池里好吃好喝,又有神仙姐姐带零食给我,不要提多舒服了,这下界虽说比上面有意思些,可环境什么的,比起来真是差得远了。” 东方意外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一点点纠结的感觉,他的纠结表现在另一个方面了:“神仙姐姐?你爱看神仙姐姐?” 莲蓬见势不好,赶忙改口:“没有没有,她们会给我带吃 的。不过论起长相,那真是和你差得远了,我最爱看你了,谁爱看她们啊。” 东方气哼哼地被他安抚回来,闻着莲蓬脖颈间的清香又有些心痒痒:“那你们平时在上面,都干些什么事儿啊~练不练功?睡不睡觉?” 莲蓬点头,眼神很认真:“练啊!睡醒了就练,练好了睡觉,天天都是这样过来的。” 东方吃吃暗笑,头移下去轻轻啃着莲蓬的脖子,顿觉嘴里一阵沁香。 “练功?练的什么功?狐媚?” 莲蓬大怒:“你才狐媚!那是妖精练的,我们才不练那个!” 顿了一顿,莲蓬又有些脸红红:“不过……不知道千尾那儿有没有这个功法,我听说……练了这个,你每晚能做好多个时辰呢!” 东方忍无可忍地扑倒这只小绵羊,一边儿磨牙一边儿流口水道:“你不用练了,我都快被你迷死了,快说你想要几个时辰?我吃丹药去!一会儿可别哭啊你。” 莲蓬:“……唔唔唔唔!!!!” 两个人窸窸窣窣哼哼唧唧一整晚,最后莲蓬还是坚持不住哭着求饶了,并且发誓再也不给东方吃那丹药,东方神清气爽地放过了他,却在临近清晨时又气血上涌好好地圈圈了一顿,二人手脚相依抱成一团,日上三竿了也没起来的意思。 上官云简直快要被气死了,自己原来被教主骗上车队,美其名曰开拓视野与神教共进退,结果呢!? 为了向问天的婚礼就耽搁了整整三日,原来都定下今日启程了,可是关键的两个人现在连影子也没看到。 冷冷地和昂着头坐在面前的红蝎眼神交锋,上官云忍无可忍,一个旋身便准备去找东方讨要公道—— 这究竟是招了个下属,还是请来尊祖宗?! 红蝎近日为了子衿的事情满肚子火气,偏偏上官云最不服他,总是三五不时给他找些岔子让他不舒心,两人针尖对麦芒,却又不能真正将对方怎么样,一时间也是外援不断势均力敌。 红蝎带来的侍女侍卫们有志一同地排斥着对自家少爷很凶悍的上官云,上官云带来的白虎堂教众同样心照不宣地鄙视着走后门儿进来却不好好干活的红蝎,终于在今日早晨,事态无法控制地爆发了。 起因也很离奇,原本上官云也是好意,红蝎与子衿的暧昧他多少也清楚些,如今所爱之人嫁做人妇,对方却不是自己,同样身为男人的上官云顿觉这原本看去很嚣张 的少年也是个可怜人。 哪知道安慰着安慰着就变了味儿,红蝎傲气十足,错把好心当作驴肝肺,上官云气不过,出口之言也被激将地越加恶劣,最后不欢而散,这还罢了,关键就是上官云出门时是带着伤的。 这伤怎么来的? 红蝎拿椅子砸的! 第七十二章 莲蓬和东方的暧昧关系,经过杨莲亭锲而不舍地不懈努力已经闹得是神教上下沸沸扬扬,可是意外的,教中反对的声音并不强烈,反倒是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竟有许多的教众折服在了莲蓬的“威严”外表之下,若不是东方积威已久,恐怕现在日月神教最热衷的八卦话题就会变成这夫夫二人谁上谁下了。 上官云身为中层干部,知道的自然比底下人稍微多些,可一样多不到哪里去,对莲蓬的印象基本定性在富家子弟与教主情人的位置上,顶多觉得自家教主对其的宠爱有些不太对劲。可是上官云也绝对不是那种忠言逆耳的人,他在教中的态度,一直是墙头草两边倒,保持中庸之道,这才能在任我行不知所踪之后依然叫东方抓不到把柄。这也同样使得东方对他特别的看不过去,一有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爱折腾他。上官云同样是知道东方的态度的,他甚至就在怀疑,把这个纨绔小少爷安排在自己的名下,东方可能本来就没安好心。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可真没冤枉了东方,也许是与东方公事了多年,他对东方的脾性与心思还是摸得比较清楚的,却也正是如此,才令他在气冲冲奔至东方门外欲敲门入内时却听到那一丝丝的暧.昧声响后,立时如同五雷哄顶般,呆在了原地。 这反映可比向问天直接多了。 身后蹬蹬蹬一阵脚步色,上官云正是紧张的时候,又矛盾的很,既担心被别人发现自己又很想敲敲门告诉东方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不由地一边转身一边暗骂东方无耻,明明暴露的人不是自己,结果这比当事人还要尴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红蝎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感觉自己也气不过,又心想着好歹能恶人先告状一把,毕竟莲蓬生气起来他也是有些害怕的,虽然莲蓬从来很宽厚不会真正处罚自己,但是自己家那个脑残粉爹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才进院子没多久远远就看到了上官云背对着自己呆立在房门外,红蝎暗自撇嘴,这人果然是欺软怕硬,对自己凶神恶煞的,现在倒是连别人的房间也不敢进了。 红蝎偷偷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眼,嗯……身材倒是……啊呸呸!比自己差一些,袍脚上沾着点儿血,嗯……那是自己干的好事…… 正难得地升起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愧疚心,红蝎还没扭转过自己的状态,前头的上官云动了动,似乎便发现他了,红蝎嘴角抽了抽,赶忙摆起自己招牌性的纨绔表情,抬着下巴蔑视般地看过去。 上官云一转头就知道不 好,这纨绔小公子可不是那种会给自己和别人留面子的个性,若被他发现了自家教主在干什么事情,只怕……天也要被他捅漏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挺像偷看那什么的…… 关键时刻,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打好主意要明哲保身忍辱负重的上官云无奈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僵硬地挂上一张笑脸冲着怒气冲冲而来的红蝎点了点头,然后便亲眼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臭小子身子晃了晃,然后一脸惊诧地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上官云:“……” 身后屋里的声响似乎顿了一顿,随即又立刻毫无顾忌地继续开来,前有狼后有虎,上官云额角一片黑线,自家教主这是彻底打算不要脸了呢,还是本身就那么不要脸啊…… 屋里晨起亢奋中的东方挣扎一阵,竖着耳朵发现屋外的响动不仅仅是上官云,隐约还有小红子那欠揍的响动,权量了一下利弊,东方最后咬牙决定,做!干什么不做! 上官云匆忙迎上去,躬身亲自扶起了红蝎,一反方才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和气地还给他拍了拍袍子,嘴里柔声僵硬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红蝎打了个哆嗦想要跳开,无奈腰间被上官禁锢住,他又不想真的在莲蓬房前闹开,只得低声怒喝道:“死……上官堂主,你放开我!” 上官眉头一挑,一点儿也没忽略红蝎出口半句的那个词儿,哟~这连外号都取上了吧。 不过先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上官的态度无比的好,拽着红蝎的胳膊搂着他的腰就拼命地想把他往院外带——“行了行了你看着衣服都脏了快去洗一洗然后吃午饭大概下午大伙儿就得出发了你说对不对……” 红蝎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上官云这一紧张就不会停顿的毛病这辈子大概是改不过来了,啧啧……自己才到这儿呢就紧张成了这样,这屋里倒是有什么秘密呢?哟~理亏了吧,就怕自己去告状呢吧! 小爷偏就不如你的意! 红蝎也挂上了满脸和气的笑容凑到上官云眼前,眦着一口白牙假惺惺和他凑合:“哎呀上官堂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那么重,我好心疼啊……” 说着拿手轻轻抚上了上官云额头被砸出的伤口,血迹还有些未凝固,红蝎鼻尖嗅着那香甜的血腥有些嘴馋,虽说谨记决不能露出妖性,却还是忍不住将沾了血的手指送入口中吸允。 嗯~好甜好甜~ 上官云心中一动,凑近了看,这小纨绔倒真是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只是可惜了那个个性,简直是绣花枕头草一包,中看不中用的典型…… 不过这现下的暧昧状况是怎么回事?干嘛当着自己的面一个劲儿地舔手指头……想勾引自己?好像……还真的有点那什么……挺动人的。 红蝎原本长得就不差,妖里妖气地不说话还有点儿娘炮的意味在里面,眼神活泛的很,又是正青春朝气的模样,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眼角勾人,红唇微启允舔着莹白指尖上的猩红血迹,上官云看着愣了愣神,也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想伸出手来摸一摸,摸摸那看上去质感不错的肌肤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光滑…… 红蝎眼神一动,发呆了!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啊!趁着上官云不知道为什么沉浸在思绪里的时机,红蝎猛然一把将上官云震出三步开外,然后飞快旋身便朝莲蓬的房间奔去! 上官云一下子回神,会想到自己方才心中所想,狠狠挥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tmd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那龙阳之事叫教主自己去参合就够了! 眼看阻拦不及红蝎一掌已经将房门挥开,上官云懊悔地一咬牙,跺跺脚还是无奈地折身返回—— 这回就看着大家怎么死吧。 屋内有些昏暗,红蝎眯着眼鼻尖嗅到什么不一样儿的气味,莫名地有些脸红起来,他活了这几百年,倒还没有这样莫名其妙的状态呢。 “……哥哥?” 红蝎眨眨眼,偏头小心翼翼边轻声呼唤边启步入内,这里是外间儿,空无一人,想来莲蓬这会儿还在熟睡吧。 “咿——啊!” 沉默中忽然听到里间传来一声轻吟,红蝎浑身一震,这是莲蓬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呢! 上官云硬着头皮走进来拽住他的胳膊婉言相劝:“走吧走吧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再过来这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再给他们歇息一下吧……” 红蝎眯着眼睛回头看他:“你在紧张什么?” 上官不由自主地有些脸红,偏偏里屋的人明明听见了外头有动静还是依依呀呀叫个不停,上官云简直要被气死,碰上这么个不要脸的上司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最令他好奇的还是眼前这小纨绔满脸迷惑的态度,他居然……还不知道?! 开玩笑吧!身边动辄拉出来的侍女就美得跟天仙似的,像他 这个年级的小公子大多都早早开了荤,正是萌动好奇的时候吧,怎么……万寿山庄居然那么与众不同么…… 还有,他刚刚那声哥是在叫谁呢……教主什么时候认了亲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这会儿可没空在想这个了,里头这么一小会儿已经从依依呀呀转为哼哼哈哈了,红蝎偏着头听得不亦乐乎,上官云怎么使劲儿也没能拽动他,两人这会儿也没了什么告状的心思,上官云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辈子也别出来了,而红蝎嘛……那就纯粹是好奇的。 “亲……亲亲亲亲……” 里头的莲蓬忽然来了那么一句,随即一阵床板嘎吱响,没一会儿吧唧吧唧地粘稠水声便隐隐约约传出来。 “……”上官云脸红了。 “亲……亲亲?” 红蝎偏着头满眼困惑,这个自己也会啊!红拂她们偶尔也会和自己亲亲,可是……这是在洗脸吗?怎么会有呱嗒呱嗒的水声呢…… 上官云彻底没耐心了,拽着红蝎的手也使劲儿起来:“走!咱们先走!” “我不!”红蝎瞪眼,自己还没探个究竟呢,这会儿怎么能走呢!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抬头若无其事地朝上官云勾勾手指:“唉……你弯下腰。” 上官云这会儿脑子已经有些木了,一个指令一个行动一点儿也没想到要抗拒,居然真的就乖乖弯下来了,红蝎满意地点点头,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问道:“里头他们在干什么呢?” 上官云再如何自制,也是个活生生的男人,耳朵里听着活春宫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要去脑补,正是浑身潮热的时候,红蝎凉丝丝地脸颊就凑到了自己的嘴边,这会儿他乖乖的模样可一点儿也不招人恨,反倒是叫鼻尖触碰到他肌肤的上官云忍不住鼻腔一热,赶忙伸手点住自己肩膀下的大穴,生怕出了洋相。 还没等到回答,红蝎立刻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哎,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浑身热乎乎的?” 边说着还不老实,要拿软乎乎的小手去上官脖子那儿凑,越凑越往下,上官云惊悚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赶忙伸手制止他,随即迎上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眼神艰难地解释道:“他们在……亲嘴呢……” 红蝎眼睛一亮,亲嘴?! “嘴对嘴?” 上官云抽着嘴角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去瞟红蝎上下翻动的两片儿粉嫩嘴唇,这小纨绔……还真是生 了一副妖精样儿。 红蝎的眼神诡异起来,慢慢扭头听着里头影影绰绰的声响,趁着上官一失神又故技重施一把使力推开他飞身朝里袭去! 上官云躲避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里间的房门被推开,连捂住双眼都来不及,正对房门的大床就强制性地进入了视线。 红蝎:“=口=!!!” 纯白色的床帐垂落在地面,也遮挡住一些他的视线,无奈白色本就通透,里头的景色还是很悲剧地被人一览无余了。 正在亢奋中的东方淡定地偏头看了门口的两人一眼,拂手挥起床脚处的被单披到莲蓬肩上,莲蓬双眼微睁艰难地随着东方的挺动起伏,对激射而来的两道视线一点儿反应也没给。 红蝎脑子一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的景色便换了,上官云几乎使出了平生最为高超的轻功瞬间将红蝎拉出门外院落中,哆哆嗦嗦就要拽着他走。 红蝎瘪着嘴倔强地站在原地:“我要回去!” 上官云已经无奈了,翻着白眼看着他,还得柔声相劝,简直苦不堪言:“乖哈,咱们先回去,下午再来问可好。” “不!” 红蝎彻底叫上官明白了什么叫做不乖的小孩:“他们把衣裳扒地光光的!我要去问一下,他们在干什么!” 上官云真心觉得自己在这样待下去一定会被教主的怒火烧成灰烬,咬牙切齿了一下还是笑着骗道:“你去问他们做什么,问我不就好了,我也知道的,咱们先走先走先走……” 红蝎这回倒是将信将疑地由着他拉,一边儿还皱着眉头很严肃地学着莲蓬的标志性表情:“你别骗我,还有刚才那亲嘴,那怎么回事儿来着……” 上官云无语问苍天,只有泪双行,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跳槽的决定。 第七十三章 眼看着那危险的小院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上官云心中暗自嘘气,一回神发现自己还是用方才那种暧昧的姿态抱着红蝎,不由浑身一抖,松手推开两步外。 红蝎莫名其妙地捂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他的手大概是因为原型冷血的原因,不论春夏秋冬都保持着冰凉的温度,被捂在手里的掌心还能感觉到被甩开之前的余温,红蝎脑子里忽然回想起方才莲蓬房里砸吧砸吧的亲嘴声,抬头偷偷瞄一眼耳朵有些发红的上官云,红蝎也莫名地有些害臊的感觉。 “你说……你知道莲蓬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红蝎抿了抿嘴,本来想再安静一会儿的,无奈他实在是太过好奇了,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来。 上官云瞟他一样,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小纨绔看上去一副张牙舞爪地霸道样儿,自己一直以为他的身子合该好得不得了,可是方才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冰凉小手,可真不是他那总日日上房揭瓦的形象应该有的啊…… 大约是因为出门之前吵急了嘴,红蝎一身装扮单薄地不得了,原本日日不离身的皮裘也没有带着,黑发乌压压蓬松地舒展在肩背上,原本该是一副邋里邋遢的倒霉相,可无奈长相身段的原因,竟看去比往常要文弱地多,蓬蓬然如云状的黑发也衬得他的脸庞更加的小,他原本皮肤也白皙,脸上少血色,这一看去细细小小可怜兮兮的模样,上官云一下便移不开了眼睛,只在心里疑惑怎么这小纨绔这一眼看去竟叫自己怜惜地不得了。 红蝎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抬起头吊着眼角一挑眉,有些不高兴地追问:“你可是又在乍我了?你不知道就早说,我先进去问问里头的两个人,回来了再告诉你详情。” 上官云一下被他高挑眉尾眼角媚态犹存的模样震了一下,反射性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这边带了两步,红蝎完全没有预估到眼前的情形,三两步踉跄了一下,顺势便跌入了上官云怀里。 红蝎是跟着千尾学习功法的,浑身上下透露着蝎子阴狠硬朗的狐媚,乌发被清风吹起拂过上官云的鼻尖,上官云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把红蝎按倒在眼前的泥地里肆意妄为一番,瞳孔急剧放大又忽然缩小,上官云浑身一个颤抖,虽然极不情愿,却不得不松开已经抱了满怀美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上官云托起自己乌黑的手掌急促地痛呼了一声,转头满眼愤怒地盯着撩起自己一边发梢把玩的红蝎。手部的疼痛让他一 瞬间忘记了所有的旖旎倚念。 红蝎嘟了嘟嘴,一边揉着自己莫名其妙麻酥酥的腰,一面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下毒啊……” 上官云几乎要气死了:“你对我下毒做什么?” “谁叫你非礼我的!”红蝎理直气壮地伸着脖子骂回去。 哟~ 上官云简直要气笑了:“你还知道非礼是什么意思啊,你知道非礼是什么意思,干什么还要装作未经人事的模样来骗我!?” “未经人事……?” 红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嘴硬道:“什么经不经人事的……人事……不是女孩子十六岁才会有的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裆还摸了一把,随即抬头邪瞪了上官云一眼。 上官云哭笑不得:“你说的那个人事是初潮,我说的那个……是别的意思。你快过来把我的毒解了,我慢慢告诉你。” 红蝎满脸的不相信,走近了托起上官云的手掌举到嘴边轻轻舔了一口,他最喜爱血液掺杂了毒药的香味儿,就像猫咪从来对木天蓼没有抗拒力一样,蝎子只要嗅到了这样腥甜中微带毒药气味的血液,就会不由自主地浑身放松手脚酥软。 上官云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被红蝎舔地浑身酥麻了一下,随即更加地郁闷了。 这究竟是要啊……还是不要啊…… 一边说自己未经人事,一边又极近勾引之能…… 余留下没问题的那只手往前轻轻一勾,红蝎一下子趴在他的胸膛之上,似乎没反应过来一般抬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头顶的上官云。 上官云给他盯得深吸一口气,脸凑得更紧了,鼻尖贴着红蝎的脸颊微微磨蹭了一下,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升起一股酥麻的战栗感。 “额……” 红蝎吐出一股热气哈在上官耳朵边,上官云闭上的眼睛又微微眯起一条缝,他稍微将头仰起来一些,语气带出点蛊惑:“你……想不想知道莲公子为什么和教主要亲亲?” 红蝎缓缓摇头,上官云勾唇一笑,沉声道:“那你闭眼。” 唇齿相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唇舌纠缠,上官云很快地包裹住红蝎的嘴唇吸吮了两下,就被胳膊上的疼痛不得不吸引走注意力。 红蝎砸吧砸吧嘴,呆呆道:“……亲嘴儿……” 上官云翻了个白眼儿:“还有后头的呢。快把解 药给我,要不我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红蝎在衣襟里摸了两下,掏出个丑了吧唧的灰布包递过去,上官云就地解开,里头是一小纸包的药粉。 他想也没想地仰头倒进嘴里,药效几乎是立竿见影,手臂一下就麻木了,上官云眼见着乌黑色的毒血慢慢褪下,看着依旧傻呆呆的红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深绿色的荷包递过去—— “喏,莲公子之前送给我两个荷包,你拿一个走好了,我看那灰布脏的都不成样儿了。” 红蝎接过来凑近看了一眼:“小鸡吃米?” 他把荷包塞回衣襟里朝上官云傲慢地递了个眼神:“谁稀罕这些个东西。” 那幅傲娇的小样子搅得上官云心都要软了,立时想也没想地就凑过去诱惑道:“刚刚亲嘴儿……喜不喜欢?” 红蝎耳根有些红,斜着眼瞟了他一下:“还行。” “还有更后头的呢,脱光了衣服在床上骑着人颠啊颠啊颠啊的,可舒服了。” 红蝎眼睛一亮:“想……莲蓬那样的吗?” 上官云嘴角抽了抽,点点头。 小绵羊一反从前精明蔫儿坏的模式,傻了吧唧地两句话被上官云骗到了屋子里。上官云小心地拉好门闩,又从衣柜的小包裹里取出来一盒淡黄色的羊油,原本他是打算拿这个来敷脸的,现在看来似乎用不太上了。 红蝎被他扒光了衣裳,穿这件儿亵裤懒洋洋地趴在被窝里,白嫩的小腿从被窝里伸出来,袜子被踢到枕头边儿。 上官云嘿嘿邪笑了两声,将羊油搁在袜子上,一个使劲儿就扑到了红蝎的身上,红蝎大怒回头就想骂人,却被一下子叼住了嘴巴亲地迷迷糊糊起来。 原本只是浅尝即止的亲吻,却在唾液相交的时刻完全变了质,口中沾染到的香甜与魅惑让上官云再没舍得松口,红蝎被吻到体力不支呜呜挣扎,上官云便顺势换了个姿势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红蝎—— 红蝎放松地垂下头,似有若无地对着侵入自己嘴唇的舌尖勾勾缠缠,这一切就好像是本能一般,如同他自主伸到上官衣襟中抚摸肌肉的手掌一般,他似乎天生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和男人做这种事情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恶心,上官云尤嫌不够般努力地想要包裹住红蝎的全部嘴唇,一只手缓缓向上抚弄着红蝎通红的耳根以及触碰到自己眼皮的颤颤巍巍的红蝎的 睫毛,红蝎被弄得有些发痒,忍不住短促地呻吟了一声…… “额……你扒我裤子做什么……” “嗯!我教你刚刚莲公子在和教主做什么……好不好……” “也行,你手轻着点……干嘛呢干嘛呢……” “依——啊~~~~~~~” 第七十四章 “哪……哪儿去了?” 东方毫无羞耻感地睡了个神清气爽,到了快傍晚才拉着迷迷糊糊的莲蓬施施然地起床,却被向问天送上来的消息炸地有些懵掉了。 向问天不爽地递上来一张被他揉的皱皱巴巴的信纸,看上去他也挺想离开的,只不过居然被上官云捷足先登,向问天觉得很没面子。 没错,上官云带着红蝎离队出走了。 似乎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上官云留下的唯一一封信上大力地抨击了对于东方野.合与教坏小孩的强烈鄙视,字字句句能看出一些“哎呀反正我有靠山了死教主我再也不怕你了”的意味,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向问天看的一头雾水,可是当事人东方可是一眼就看出了他要表达的思想了。 东方勾唇轻轻一笑,挥退了还想要继续说上官坏话的向问天,然后找到莲蓬有些忧虑地告状道:“怎么办,上官云将红儿带走了。” 莲蓬大惊失色:“什么?!上官云那个狗东西!” 东方心中暗笑,即便是上官云真的嫁入了万寿山庄,也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自己的弟媳妇儿,到底谁能制得住谁,看当家的就晓得了不是么。 官道上架着小马车滴溜溜带着红蝎“亡命天涯”的某人后脊背一凉,随即疑惑地回头看去,然后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有人在背后思念自己么? 在红蝎面前xxoo了一顿,莲蓬意外地没有表达出任何不好意思的神情,东方已经为自己一时冲动的情趣事件打了无数次腹稿,却不料这件事情就这样高空掠过,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忐忑。 不过老天似乎并没有让他们闲下来的打算,一行人好不容易打点了行装想要再次上路,就再一次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令狐冲。 令狐冲这一回看上去十分的狼狈,精神很不好,脸色也有些憔悴,灰头土脸地跌倒在临行的车队前,一眼就被打头的侍卫队长认出来了。 东方仁慈地大手一挥寻人去华山派递了消息,实际上是因为莲蓬放过他的举动让他的心情非常好,他决定做些什么事情来替莲蓬高兴高兴罢了。只是令狐冲显然是运气很好,主角光芒遍布全身,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也能叫他碰上一个。 不过华山派送回来的消息却让东方十分的惊讶,令狐冲在前殿被岳不群公然轰下华山,至于什么原因,回来禀 报的侍卫们都说华山弟子皆是讳莫如深,令狐冲醒来之后,对于这件事情的疑问也多半敷衍而过,只是脸色绝对算不上好,并且在提及岳灵珊时眼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悲哀感觉。 嵩山派这几日已经开始大批量地在江湖上散发英雄帖,五岳虽说大部分门派并不支持五岳合并,但基于左冷禅五岳盟主的地位,还是很大限度地给嵩山派留了面子,并没有很快闹出什么不和谐的事情,江湖上的中小门派原本也就见风使舵,如今看这样的情形那里有猜不到的?五岳合并的消息很短时间之内就沸沸扬扬地传言开来,一路上路过了几个稍大些的镇子,都多少能听见说书先生在谈论如今的武林局势。 莲蓬作为万寿庄主自然也收到了一张请柬,让他们意外的是五月合并的商议时间,居然被定在六个月之后,只是不知道这是左冷禅还为稳定好自己的盟友亦或是他暂时拿出的缓兵之计,不过东方倒是轻松了许多,至少在这之前他能抽出时间到一趟杭州了。 车队临时掉转了方向朝杭州前行,向问天在短短的新婚几日之内就尝到了子衿手段的厉害,莲蓬原本也是个不记仇的,子衿正正经经地跪在他面前忏悔了一番,莲蓬便很轻易地原谅了他,东方又是个袖手旁观想要凑热闹的,一时间居然连一个替向问天说话的人也没有,莲蓬手里的好东西细数起来不要太多哦~向问天上路第二日便想去新到的镇子里寻花问柳,子衿拿着从莲蓬那儿讨来的蛊虫将他好好教训了一顿,直到去杭州时也没能从马车上爬下来。 这一来二去的,子衿似乎也尝到了些甜头,御夫的道路曲折长远,她日日缩在马车里钻磨这些,渐渐地也不大去碍东方的眼了,可以说除了每日深受折磨的向问天,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快乐。 令狐冲在进入杭州的当天就请辞离开了,他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压在心上,一路过来都有些病怏怏的,不过这一路,他倒是被东方对外的气度与对内的宽溺折服地五体投地,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待岳灵珊已经是千好万好,如今看来,显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也怨不得岳灵珊会选择林平之,师傅说的果然也是不错的,自己对待师妹也许确实没有林平之那样细心…… 想起林平之,令狐冲心头又染上难言的沉重,却怎么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看到小师妹与林平之呆在一块儿那样的时候,似乎自己对林平之的痛心还要比小师妹更多些……这真是太古怪了。 进入杭州的那一天早晨,向问天的右腿刚好被子衿弄断,无 论如何也下不来床,东方觉得这样挺好,也吩咐了子衿带着车队先寻个地方住下,向问天看上去似乎很不甘心地也想一块儿走,奈何…… 唉……看着这个昔日的对头落到如今这个境地,东方心里也是莫名地一阵感慨,真不知道是基于对他的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亦或者是……同病相怜? 不对不对! 东方立即摇头甩开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莲蓬的手段可比她温和多了! 有了莲蓬的跟随,击杀任我行的任务完成地意外顺利,东方看着任我行安详的尸体心中有千般不是滋味儿,莲蓬淡定的当着他的面念了数十遍往生经,东方亲眼看着任我行的尸体在原地慢慢便淡,最终化为千百万细微的小光点挥洒在天地之间,却完全生不起哪怕一点点惧怕。 莲蓬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多说,东方的感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似乎能感觉到一点儿,这种感觉在肉体交融之后表现地越来越明显,一起变化的还有东方的外表以及身体,也许是太细微了,东方自己并没有怎么注意到,反而是莲蓬日日掐算着东方的命数,却发现他的命数变得越加扑朔迷离了。 半吊子小神仙随意地松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的到来,本就是命数的规则吧。 第七十五章 林平之的到来让东方感觉到既惊讶又有些理所当然。 他看上去跟上回见面时判若两人,脸瘦了一些,眼睛里能看出些憔悴的模样,青灰色的胡茬蔓延在腮边,唇无血色,黑眼圈大的不得了,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令狐冲呢?” 林平之循着路人的指引找到东方所在的客栈,看到眼前熟悉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对上东方好奇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我听山脚的店家说他跟着你们走了……前面的岔口你们忽然掉头,我找错了路,耽搁了两天。劳烦……他去哪儿了?” 东方努努嘴,看上去有些遗憾:“早就走了,我们来杭州都两三天了,第一天他就告别,现在谁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走了?!”林平之挫败地垂下头,忽然又抬眼看着东方:“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东方偏头回想了一下,戳了戳后头满脸八卦的顾长安,这孩子都凑到他脑袋边儿上来了,真不知道是自己对莲蓬惧内的模样已经影响到在教中的威严基础还是怎么,现在顾长安他们几个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顾长安得令立马兴奋地冲上来解释:“令狐少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刚开始时好几次伤寒与伤口恶化,险些命也丢了,他在江湖上有什么大仇家么?怎么会伤地那么惨?” 林平之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自责与难堪,他低下头去支吾了一阵,好久才小声地回答道:“没……那是我对不起他,大师兄的人缘很好的……” 顾长安还想再问,东方聪明地制止了他,林平之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儿,这师兄弟两个人的互动看上去可真够奇怪的。 “你放心吧,他没什么事儿。”东方想了想,还是觉定不去欺负这么个人:“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盘缠我们也给了他不少,之前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眼下只怕是散心去了。” 林平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他退后两步朝东方做了个揖,解下腰间的佩剑轻轻地搁在了桌面上,眼里满是感激:“莲先生为人实在让人敬佩,只是林某如今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也只有这枚家传宝剑,聊作感激谢物,还请先生收下。” 东方微微挑眉,家传宝剑?这样轻易就给了? 看来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啊…… 那宝剑看上去灰不溜秋的,剑柄处已经很陈旧了,如果不是林平之亲口介绍,大约决计没人能想到这还是一柄 家传宝剑。 东方可没打算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用宝剑就敷衍过去了,令狐冲的气度和性格,日后定是大有所成的人物,如果能够提前和他打下好关系,总比日后再来套近乎的好。 他伸手将宝剑推过去,皱着眉头转头和掌柜的大声地要了两斤馒头和两斤肉干,随即正色对林平之道:“林公子不必如此,我与令狐公子一见如故,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助他举手之劳,实在算不上是麻烦的,倒是林公子若是要去寻人,还得抓紧赶快些了,我前几日听令狐公子言辞里似乎有些想远行的意思,一会儿带上了干粮就快些去找吧,再晚些就怕来不及了。” 林平之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瘪着嘴颇为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也没坚持推拒那把对他来说似乎挺重要的宝剑,将剑从新挂回腰间,林平之取了掌柜的送上桌的干粮,点了个头就爽快的走了。 眨眼气候便进了六月。 杭州的夏日实在是热的了不得,东方打着扇牵着莲蓬刚从客栈外头回来,就看见顾长安几个人正围拢在客栈二楼的窗边分食着一盆酸梅汤。 “公子~~” 顾长安看见了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喊起来,东方拉着有些昏昏欲睡的莲蓬上楼环顾一番,疑惑道:“向问天怎么不在?” 一桌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了两眼,心照不宣地坏笑起来,顾长安压低嗓门儿凑到东方耳边笑道:“我昨晚又听向右使嗷嗷惨叫来着……不知道向大嫂这回又使了什么神器,吵得弟兄几个半夜没睡好觉。” 东方愣了愣,回想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他昨晚和莲蓬闹得筋疲力尽,竟然连这样的热闹也没看见吗……好遗憾…… 不过说起来,东方对子衿的印象真的是越来越好了。这个女人总是能够利用有限的条件创造出无限的刑具,向问天的两条腿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已经轮流断了五六次了,加上胳膊肋骨胸腰处的细碎小伤简直不知凡几,闹得现在一个月几乎有二十来天见不到向问天的影踪—— 躲在屋子里疗伤呢…… “对了公子!” 顾长安忽然想起什么来,抬头盯着东方小声道:“圣姑的信刚刚到了,说是和令狐公子他们在一路呢!” 东方点点头毫不意外地撇撇嘴,他早就晓得了,任盈盈身边他断然不可能没留下耳目,只是照探子的话来讲,似乎任盈盈和林平之关系很不好来着 ……而令狐冲倒是贴在中间做着夹心,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帮着林平之埋怨任盈盈的娇蛮,他和林平之两个人如今的状态是越来越奇怪了,居然还有消息说这俩人曾经有几回同居一室同塌而眠,令狐冲对任盈盈的态度,却好似更加像对待无理取闹的小老婆一般…… 东方摇摇头,对这样乱七八糟的消息并不感兴趣,即便是他二人真是龙阳断袖,林平之无疑也比令狐冲辛苦得多,令狐冲那幅花心的模样从面相上就能窥知一二,更何况他的个性本该最吸引江湖女子的,林平之想要和他在一起,经受考验绝对要远远比自己与莲蓬承受的多。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有些感慨莲蓬大条的神经,自己公然在这样多人面前介绍他作“夫人”,那么多次下来他居然连一次反应也没有表露出,并且看他的模样……似乎挺喜欢这样奇怪的设定的? ***************** 这样的平静日子并没有如愿过上几天,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杭州城就慢慢流传开了一个奇怪的谣言—— 华山派岳不群掌门已经自宫了…… 据说是在华山脚的一个花娘嘴里传言开的,华山派平时也有一些酒宴上的互动,岳不群虽说和宁中则如胶似漆,可暗地里还是多少包了两个相好的婆娘的,这传话的花娘似乎就是岳不群少有的几个相好的其中一个,名唤小翠,是那附近最好的勾栏院的头牌,出了名儿的美艳狂放,床上功夫了得,同时让某些恩客们望而生畏的,还有她那出了名的口无遮拦大嘴巴。 事情似乎是这样的,附近的几个小门派一道儿做东请来了岳不群商议五月合并的事宜,岳不群依约到访,却一反常态地对同桌的花娘们敬而远之,还借口说自己正在闭关期间,须得摒戒女色清心静养。 几个小掌门自然不相信,却蔫儿坏地故意不说明,几个人你来我往费了大力气将岳不群灌醉,然后留下了小翠与其他的花娘伺候在岳不群身边,自己几个人寻别的乐子去了。 结果第二天,就听说昨晚侍候岳不群的那个小花娘在几个人走后尖叫了一声,满面惊慌地从岳不群所在的屋子里披头散发狂奔出来,路上遇见了刚取了食盘打算原路返回的小翠儿,说了不到两句话,就被随后追上来一身酒气的岳不群一剑劈死。 小翠儿不知道使了什么三寸不烂之舌,侥幸从岳不群手下取回一条烂命,结果第二日,这消息就沸沸扬扬地传杨开了。 虽然第三日小 翠便莫名横尸,可这似乎更加加剧了群众们对于这扑朔迷离的案件的好奇心,一时间新的传闻屡禁不绝,最近的一波从外处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变成岳掌门大怒欲取那几个小掌门的性命,却未曾预料与那几个小掌门一眼定情情投意合,从此几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夜夜笙歌了…… 东方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口甲鱼汤朝天喷了个干净,无奈那些个江湖中人一脸的憨厚与信誓旦旦的模样,由不得旁人不相信他们,于是东方只能一边在心中暗自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一边感慨这江湖中人出色的推理能力。 不过……岳不群太监了…… 东方回想起岳不群早前令自己不寒而栗头皮发麻的兰花指与“讨厌~”,不由暗自打了个哆嗦—— 果然天下无风不起浪,岳不群如今的模样,这猜测可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了。 第七十六章 多少拜了莲蓬所赐,东方才坐上教主的位置不多久就四处游玩奔波,就连教中的几个老资格的长老们也不大找得到他,自由自在的日子过得久了,东方也逐渐厌烦起教中大大小小的肮脏事来。 以至于在他得到曲阳的求救信件时,居然难得地茫然了一下,然后才回忆起来,这是教中的那名颇喜音律的长老。 信上不过寥寥几笔,却多少看得出些曲阳的焦急,东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认清楚那字迹。 原来是从前一名衡山派的长老与他交好,两人一见如故颇有俞伯牙钟子期惺惺相惜的英雄情怀,如今那名衡山派长老决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与曲阳隐居于深山一起生活,原本一切平波顺遂,却不料曲阳这几日忽然发现,嵩山派忽然派出许多人马徘徊于那衡山长老屋檐下,曲阳某一次偶然听见他们在酒楼中谈天,顿时大惊。 原来曲阳自以为的秘密交往早已被嵩山派左冷禅一手掌握,此番这些弟子正是打算趁着金盆洗手大会的时机逼迫那衡山长老暗地里来击杀自己,如若不然便要抖露出他与魔教交集的证据来让那衡山长老千夫所指,同时也可大挫衡山派的锐气与实力,实在是一举两得。 曲阳得知以后,立刻去转告了那衡山长老,哪知道那长老却是个死脑筋,一心挂念着家中的祖屋与家人不肯离去,并且对待衡山派的态度也是深信不疑,直言曲阳不该如此怀疑嵩山派用意,曲阳无奈,才忽然想起自家教主似乎此时正在杭州,离自己所在不远,立时飞快地写了封求救信寄来。 东方挑了挑眉,恰好此时杨莲亭就骑马跟在车外,东方想了想,撩开帘子忽然出声问道:“那个刘正风为人如何?” 杨莲亭这一下子被问的有些懵,东方不满地皱了皱眉,又补充一句:“衡山派那个。” 衡山派……? 杨莲亭偏头细细想了一阵,了然地点了点头:“教主如果是问和曲长老交好的那个刘正风的话……那属下倒是知道些,江湖上多有此人的传闻,好些都离奇地很,多说此人酷爱音律,整日爱寻些巧妙的古谱啊好琴啊什么的,若说是这样的性子,那和阴阳怪气的曲长老该是一拍即合了,曲长老日日也爱折腾那些个玩意儿,叫属下听来,还不是叮叮砰砰的动静儿,有什么好沉迷的……” 东方无语地缩回去,任由杨莲亭一个人骑在马上唠叨,莲蓬压在他背上睡得真香,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怪癖,这几日出门游玩,莲蓬总爱抱着他的脊背靠在他肩 膀上睡觉,一觉醒来肩膀上的衣裳都湿了…… 东方连续不断的动静将莲蓬吵醒了,莲蓬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抹了抹唇边的水渍,撩开帘子看了看外头的景色:“咱们到哪儿了?” 东方无奈地脱下自己的外袍挂到车辕上,又扯出袖中的手帕把莲蓬的脸扭过来仔细擦拭,一边装出愠色:“我们都到了好久了,你一直睡的香,我没叫醒你,午饭也没法儿吃。” 莲蓬咂了咂嘴,带着些不好意思看着东方,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看不见的微笑,他从衣襟中摸出一个白玉小瓶,瓶上细腻地雕刻着飞腾在半空的神龙,莲蓬捻起瓶嘴处的布盖子,一阵清香涌动在车厢间—— “你把这个吃了吧,只一粒就不饿了,我看你不喜欢吃蔘,刚开始你从我那儿讨去的那一颗还放在黑木崖呢,这个丸子可比蔘好吃的多。” 东方原本只是想顺势撒个娇,不料莲蓬的态度居然如此让人惊愕,不过丹药的香气确实诱人,东方衡量了一下自己不堪重负的肚子,还是义无返顾讨来一颗吃下去了。 忽然想起曲阳的事情,东方抬起头思索一阵,问莲蓬道:“万寿山庄在南岳可有分支?” 莲蓬疑惑地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哑口:“我也不太知道,这些事情你得去问斗叔才好,庄子里的小事情我也不太管的……” “刘正风?” 斗叔有些意外:“这个人我们认识啊,他前段时间还在朝廷中买了一个官职,如无意外,他金盆洗手之后,就会调到扬州城去当支管了。” 东方同样有些意外,他倒是不知道这刘正风还有从仕的意思,如果这样的话,日月神教倒是不好插手了,若是普通江湖纠纷还好,可这江湖中事,一旦牵扯到了朝廷,那么一切意义就都不一样了…… 东方拧起眉间,有些为难地暗自啧了一口。 可若叫他就这样看着左冷禅洋洋得意,那也显然不是他的作风…… 斗叔出去了一会儿,很快给东方抱进来一件新的外袍来,莲蓬的那一件有些起皱了,车棚非常大,莲蓬站着被斗叔侍奉着换好了衣裳,几个人才空闲下来继续商量。 莲蓬一听说居然有那么好玩儿的事情,立马吵闹着要一块儿去看,用那张严肃的脸做出那样少有的小孩子模样即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东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好一通哄劝最后答应了等到曲阳出来后把他的孙女儿送过来给莲蓬弹琴,莲蓬这才安静下来,带着些遗 憾开始新一轮午睡。 斗叔很快就出去了,东方带着些忧虑看着莲蓬沉静的睡颜。莲蓬从入了夏,就一直保持着这样嗜睡的状态,即使知道了他并非凡人,东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不论何人,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要赖着睡觉,都不是一件很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 可是强制了他两天不许睡那么久,哈欠连天精神不济的莲蓬就立马让东方毫无原则地心疼起来,泛起了这个强制性的计划后,东方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千方百计哄着莲蓬和自己多做两个小时的“运动”,即使是那之后莲蓬会睡得比平常更熟,东方还是好歹心理安慰些。 入了夏的杭州天气非常的炎热,湖边的柳枝上徘徊者蜻蜓,知了的叫声几乎让人烦躁到死,好容易入了灵隐寺的范围,山脚下环绕着厚重的山林,虽然潮湿些,可多少比外头凉快,莲蓬来了一次便爱上了这里,东方湖边尝过几回“甜头”,渐渐地也不排斥了。 山上的扫地僧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前几日嵩山派的几个弟子带着请柬上山登门拜访,态度恭敬地不得了,这样让东方顺势想起了即将到来的五岳大会,作为被众人口口声声讨伐的魔教中人,东方是一点压力也没有地旁观这群正道中人狗咬狗一嘴毛,通常这样的情况,受益的都是作壁上观的聪明人才对。 顾长安他们几个坏的不得了,明明是难得的休假期,偏偏几个人就是好动好斗,自从杭州开始传闻岳不群不得不说的两三事之后,他们老爱跟着说书先生一块儿起哄,非但如此,还利用起一些平时东方不瞒着他们正派秘史,串联出了更加百转千回的离奇故事,上一回他们哈哈讨论的时候,东方因为好奇而在一边儿旁听了一下,没两分钟就黑线着离开了,左冷禅得人无法因爱生恨痛下毒手阉之;岳不群誓死不从惨遭奸.淫从此行为诡异。 …… 前几日还听说华山派在公共场合公然与嵩山派打成一片,东方心中暗暗地咂舌,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流言的影响力吧…… 衡阳城距离杭州不过半日路程,东方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旁观请柬就发到了灵隐寺,恰逢此时东方在与灵隐寺方丈参禅,莲蓬在一旁旁观,偶尔插上一两句话,皆被老方丈似若珍宝。 老方丈在灵隐寺中不知道呆了多少年,就连寺中最年老的长老也算作是他的师弟,至于自己已经多少岁,每每东方问起,他总是笑而不语,莲蓬倒是一眼便看出,这和尚修炼的是佛家缘法,胸 中早有舍利,即便现在就地圆寂,那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了。 看了衡山派送来的请柬,老方丈没留几个弟子的斋饭,东方正哄着莲蓬让他多吃下一块绿豆糕,也没空搭理几个衡山弟子。 倒是衡山弟子看上去显然比嵩山派要低调得多,也没看他们有生气的征兆,到了一句佛号就悄然告退。 老方丈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贫僧早已看破这江湖中事,左盟主从前就想游说灵隐寺也依附于五岳之下,简直可笑可笑……阿弥陀佛,左盟主面相刻薄,显然不是大肚能容之象,也不知这一回的金盆洗手,能不能成呢。” 东方看着背后说人坏话的老方丈有些乐:“如此说来,大师是不打算到的吗?” 老方丈点点头,随即了然地将手中的请柬递给莲蓬:“小友若是有兴趣,还劳烦替贫僧跑这一趟了……” 嗯~ 东方点点头,真上道。 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东方搁在面前的矮几上,对着老方丈轻笑:“这几分香油钱还请方丈笑纳,替莲蓬在偏殿供个长生牌位吧,东方定然不会忘记每年的修缮。” 老方丈的皱纹笑的更深:“那是自然。” 第七十七章 虽然常常跟着东方或红蝎四处凑热闹,可这样拿着请柬从正门被迎进来,似乎除了五岳竞选盟主那回之外,便只剩现下了。 莲蓬摸了摸自己脸上薄薄的易容,站在门边的小青年十分热情地看过他递来的请柬后,似乎有些疑惑地抬头打量了他的脑袋一圈,才缓缓笑道:“原来是苦智方丈派来的高人,师傅就在内堂梳洗,大师还请入内等待。” 东方拖着想要站在门外看热闹的莲蓬往里走,嘴里小声提醒道:“这是刘正风的长子刘延庆,记性可不得了,你少和他说两句,担心被记下样貌与声音。” 莲蓬任由他拖着走,周围虚与委蛇的那些个武林中人也叫他看出了一些兴味,还没入内多久,就听到外头当当当几声锣响,就有人大声穿报:“华山派岳掌门来了!” 从里头飞快迎出一位做了青灰色袍子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半长的羊公须,眼睛小的不得了,莲蓬眯着眼半天才确定他的眼睛确实是睁开了。 “这就是刘正风。”东方皱着眉头朝外看了一眼,似乎接触到了这么不干净的东西,很快偏移开视线。 刘正风飞快地朝大门走去,两侧的宾客让开了一条小道,岳不群抿着嘴浅浅笑着扭进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几个高大威猛的小徒弟。 刘正风:“……”他似乎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拱着手上前朝岳不群问好:“岳掌门许久不见,未曾想竟会应邀前来,刘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岳不群的嗓子好像被憋得柔柔地,他握住刘正风作揖的手轻轻摩擦了两下,然后眼神带电:“刘兄风姿非凡,岳某早已折服,今日刘兄有约,岳某岂敢不来?” 说罢捂着嘴用俏皮的眼神扫了刘正风两眼,岳不群的娘娘腔真是越来越信手拈来了。 刘正风看上去有些发懵,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近处的定静师太将他拉开了,岳不群看向定静师太,眼神却不如和刘正风时那么温和了,不过随意点了点头,便带着一串的弟子们坐上酒席。 定静师太眼见他走远了,才慌张地将刘正风拉到一边警告道:“刘先生大义,定静断不能见死不救,你还是少和岳掌门过往甚密吧,你看……”她指着岳不群身后那些个筋肉纠结的弟子:“人家带了那么一大串的男宠……哪儿还有你的份啊。” 她与刘正风素来关系要好,此时说话也没拐弯抹角,一下子把刘正风吓到了—— “……不 ,不至于吧……” 莲蓬耳聪目明,身边儿的人说什么他都听得清,正在左顾右盼好奇打量四周呢,忽然却脑门儿一痛,莲蓬抬头循着方向看去,却看见顾长安支楞着自己的脑袋趴在围墙上努力朝自己挥着手。 莲蓬:“……”莲蓬捅了捅东方。 东方不过扫一眼,就皱着眉头旁若无人地将自己手上的茶杯摔出去了,只听茶杯脆响伴着**撞击一齐反射回来,围墙处的那座酒宴宾客下意识看去,却只见到空荡荡的院落。 “各位英雄好汉!” 刘正风站在高台之上,随意扫了底下两眼,笑的颇为开怀:“诸位今日莅临,刘某在这里谢过了!” 底下的江湖汉子纷纷开始起哄,叫嚣着刘正风往日的江湖地位,这样太过客气了云云。 刘正风仰头喝了一碗酒,台下的弟子合力端进来一鼎金色的水盆,搁在他身侧的红缎案上。正午的阳光照射着盆沿,显得站在一旁的刘正风看去也特别神气。 “今日!”刘正风憋红了脸梗着脖子大吼了一声:“我刘正风便要在这衡山脚下金盆洗手!从此与江湖尘缘一刀两断,望各位见证!” 几大门派掌门都微微皱起眉头,倒是底下的杂散汉子看去都很是激动,纷纷大声叫好。 刘正风朝着屋内撇去一个得意地视线,撩起袖子就打算往水中搁,却听见原本关闭好的院门砰地一声被大力踹开,一声“且慢!”已经传入耳际。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一身高八尺的青衣大汉手举一枚旗帜带领着大群的手下大步入院,那汉子高昂着脑袋一副骄傲模样,撇着嘴环顾了一下看向自己的人群,而后轻蔑笑了笑,一挥手里的旗帜—— “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之命,请刘师叔金盆洗手之事暂行押后”。 刘正风心下一惊,暗自心想,怪不得曲洋如此断定嵩山派不会让自己好过,原本自己无论如何不愿相信,却不料真被他说中了。一时心中百转千回,却并不愿浪费掉这样一个好时机—— “左盟主情谊刘某心领,不过今日之事刘某早已心意已决,何况我衡山掌门亦是同意,左盟主……还是日后再说吧。”说着就要伸手撩那水盆。 那大汉身形一晃不知怎的就拦在了刘正风手前,朝着刘正风冷冷一笑,高举了手中的旗子歪嘴又道:“刘师叔且慢,弟子来时师尊说得明白,若是刘师叔不奉号令,便是自绝于五岳剑派, 即刻斩杀!” 这话说的在场的其他门派掌门心头一跳,衡山派掌门莫大更是眉头紧皱,这左冷禅未免管得太宽,不过是自己手下一名长老,竟然劳师动众要来个下马威来看吗? 定静师太向来与刘正风交好,此刻有些看不过去站出来劝阻道:“丁勉,你嵩山派未免管得太宽,刘长老金盆洗手不过私事,左盟主这样也要插上一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那丁勉看去也是个傻大个,又被左冷禅教得目中无人地不得了,此时听了这话,也大约是不认识一直躲在幕后的定静,竟是鼻孔朝天一翻,哧出一句:“老尼滚一边去!” 定逸师太脾气最是火爆,此刻听了这个那儿还忍得住?立刻大骂起嵩山派欺人太甚来,那丁勉的模样大家也看不大惯,,此刻居然众志成城开始抨击起左冷禅来。 丁勉眼见形势不对,刚想出口说出刘正风与魔教交好之事,东方却快他一步站出来,挥着折扇风度翩翩斥道:“在下这几日在杭州城也听闻了许多荒谬传闻!原本心中还以为左盟主刚正不阿绝不相信这谣言,此刻一见嵩山派门人,竟是与谣传**不离十了!” 杭州的传闻在场的江湖中人还少有人听闻,不过近来也有些左冷禅滥杀无辜的小道消息,一样是传地沸沸扬扬,底下的江湖汉子大多想到了这个,一下子聚拢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却不料那丁勉身后的一名黄衣大汉一下子跳出来指着东方的鼻尖就大骂道:“放你娘的屁!岳不群那老菜花脸还妄想着左盟主垂青?!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老人妖!” 东方摸摸鼻子,眼神一黯,装出大惊失色的模样慌张道:“这……这……岳掌门与左盟主是什么关系?!兄台不要瞎说!” 余光飘去,果然华山派中人的脸早已一青一白花地不成模样。 丁勉立时察觉到了不对,想要开口喝止那汉子,华山派弟子却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岳不群平日里最会做人,华山派大大小小多半被他的慈悲蒙在鼓里,一个一个对他死心塌地地要死,即便是现在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是有大把人愿意为了他去和嵩山派的弟子们大打出手,那原本还是在背后议论的,如今搬到前台来,怎么还能够善罢甘休? 更何况大多数人原本就猜测这谣言是左冷禅派人放出的,目的就是彻底将岳不群从日后的五岳掌门候选座上挤下来。 几个华山弟子一把剑飞快刺过来,寒芒扫过,误伤无数,现场立刻混乱起来。 丁勉一边儿忙着抵挡那华山弟子的进攻,一边儿还得气急败坏地大声喝止众人的逃脱,大伙儿摔的摔飞的飞跑的跑,丁勉眼见任务无法完成,也不知回去以后左冷禅会如何对付他,一时满心悲愤,满脑袋都是闹场的几个华山派弟子的恶行,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原本在他身后出言不逊的那黄衣大汉此刻脱离开重重的人群躲在围墙根处寻摸一阵,找到一处暗门闪身出院,回头看一眼无比混乱的人群以及莫名其妙被人横抱着带走的刘正风,抿嘴轻轻笑了笑,抬手一撩撕下一张面具来。 东方眼睛尖的很,拉起还蹲在台子上看热闹兼比划的莲蓬就要拽着他走,莲蓬闹腾着不愿意离开,东方无法,只得一石子击昏了正在打斗的丁勉,抢过他捏在手上的五岳锦旗来。 那和丁勉打斗的华山弟子躬身道了谢,也没管那锦旗被人拿去做了什么,抬手拾起丁勉的一条腿就地就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阵营中去。 至于拖回去干什么嘛……咳咳,血腥暴力什么的还是不宣扬了吧…… 莲蓬举着东方塞过来的那面旗满脸茫然—— 这么一下子大伙儿就打起来了……? 第七十八章 结果几人在衡山派脚下呆了还没两日,就听说华山派正式宣布反对五岳合并的举措,随即左冷禅发表声明声讨华山派弟子阉割嵩山派弟子的恶行,听说那一天丁勉是捂着裤裆一地血地回去的。 江湖两大门派彻底宣战,偏偏左冷禅做人太过失败,五岳中居然只有泰山派的三位玉氏师叔发表了一下对他的宽容和既往不咎,只可惜这也是几个没实权的,日月神教进来的存在感又太低,武林中人无所事事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大部分人是同意推翻左冷禅重选五岳盟主的。 一时间也不知是落井下石还是积怨已久,嵩山派这样大一个产业,居然就被沸沸扬扬的人群压得喘息不能。 东方与莲蓬一合计,事情都成了这样,五岳大会也不知能不能开起来了,还不如就窝在山脚下看热闹,还能兼并消磨时间,武林正道打得火热,没人来找日月神教的麻烦,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东方居然还升起些百无聊赖的感觉来…… 刘正风就栖宿在一行人所在的客栈内院里,好容易知道了一直信赖着的嵩山派的真面目,他近来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曲阳安排着他的家人撤到了淮安那边儿,也算是远离了武林安全了许多,可他日日都是那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看的曲阳心焦地不得了,曲非烟也是恹恹的,一个人托着下巴坐在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武林中人为了一句口角大打出手,一时间这一家人竟好像初历大劫似的。 入了夏,满潭金荷,莲蓬嗜睡的状态好像也好了些,每日对着东方的求欢,也不会做到一半就昏昏睡去了,打从知道了莲蓬异于常人的身份后,东方行事就变得异常小心翼翼,不说莲蓬,就是他自身的变化他自己也是一清二楚的,也不知是不是应了话本里的那些个“双修”谬谈,他近来总觉得一日比一日神清气爽,内功的进境也比起从前要快得多,每日莲蓬趴在荷塘边昏昏欲睡之时,东方就爱搂着他的腰暗自修炼莲蓬交给他的几字真诀。 曲非烟今日说要出门溜达溜达,结果从上午出门一直到临近傍晚了还没有回客栈,这几日镇子里有些乱,曲阳几个都有些担心,打算出门去找寻,谁料到还未出门,就见着曲非烟扛回来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来,也不顾客栈中众人惊异的目光,迳自将人递给了迎上来的爷爷,然后就起身出门说要去找个治跌打的大夫来。 东方拦她下来,这样的小伤,莲蓬一颗丹药就能治好,倒是这人的来龙去脉不清不楚地要问个明白。 曲非烟似乎是在外面受了惊吓, 惊魂未定结结巴巴述说了许久,才让众人明白过来,原来又是一出英雄救美事件—— 曲非烟原本生的俏丽,不过性子被曲阳宠坏了,对待外人娇蛮地很,她原本是想出门随意逛一逛胭脂水粉店,也不知怎么就被满街的人流冲到了更为热闹的地方。 她三两下就被转晕了,人太多轻功也不好施展,再说她的功力也只算得上三脚猫罢了,天空中的高手们掠过来掠过去的,她也担心会撞到个不好惹的,那到时候就真的倒霉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钻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曲非烟一想大约也可以绕着近路先回客栈,就打听了巷子里路过的少许人客栈所在,这才知道自己已经从边郊挤到镇中心了。 原本看着时间不早她打算先回来,谁知道没走多久就遇到了前方有人打架,不仅仅如此,还是恶性围殴事件,曲非烟看着中间被揍的小青年生的文质彬彬英武不凡,立时就起了怜香惜草之心……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在这样麻烦的时候,这小姑娘还捡回来一个看起来更麻烦的人…… 东方无语地哽咽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给了她一个爆栗,却听见莲蓬那儿将人一翻过就惊呼出声—— “林平之?!” 东方赶忙凑过去一看,可不是嘛,虽说脸已经肿的像个猪头,但是林平之的样貌还是很独特的,一眼就足以被人认出。 他不是去找令狐冲了么?难不成没找到?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这些的好时机,一颗丹药下去,在遣了人带着他去梳洗干净,东方在看着众人走后轻轻挨到莲蓬身边八卦地挑眉:“怎么?你算出什么?” 莲蓬自触碰过林平之后就是一脸的郁卒,要说没看到什么,他倒是真的不相信。 莲蓬一脸无语地转过来盯着东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唉,可怜人啊,打他的人是任盈盈派来的,大约是为了令狐冲的原因……不过令狐冲……倒是真的有点不像话了,他分明对林平之有些意思,却又硬扛着要和任盈盈搞三捻四……” 东方一阵哑然,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 三角恋嘛!加上渣男主……咳咳,令狐冲倒也是满倒霉的,大约是不大能接受男子之间的旖念吧……倒是这个世间上,还是和令狐冲一样的人更多。 林平之醒来后,看上去清灵许多,在养伤期间居然一句也没提到令狐冲与任盈 盈,反倒是很快就和救了他的曲非烟称兄道妹起来,曲非烟一扫从前的无所事事,每日换药煎汤忙的不亦乐乎,东方有时候远远看着她红光满面的模样又会忍不住摇头—— 只怕日后又要多一个为情所困的小丫头了…… 这林平之的模样,分明是心中怨恨令狐冲,从而找到代替品勉强度日,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辈们的事情,他可没打算干涉过。 曲非烟一直和他不亲近,贸贸然去管闲事,只怕到头来还要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林平之歇了没几日就告辞说要走,曲非烟也不知怎么的,好像就是赖定了他一样要跟着一块儿离开,曲阳似乎习惯了她自己做主,也没有劝阻什么,林平之为难了一阵,最终还是被曲非烟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两人只说要一路西行看风景,顺道还带走了东方最满意的那匹白马…… 与令狐冲的相见是意想不到的快,林平之上路没两天,就出现了和从前林平之到杭州寻人一模一样的一幕。令狐冲胡子拉碴眼冒血丝,一脸颓然地寻到了东方下榻的客栈。 任盈盈跟他在一块儿,满脸不忿的表情在看到东方的一瞬间惊讶地消失无踪。 “东方……东方叔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东方对她淡淡点头,这个侄女儿,也算是他从小宠大的,不料却还是被向问天的三言两语劝退,别人家的就是别人家的,对于任盈盈的态度,东方自然也没有从前那样热络了。 东方的称呼与身份问题令狐冲只疑惑了两秒,就立刻扑上来开始询问林平之的情况,东方倒是什么也没瞒他,一五一十地全部合盘托出了,在得知林平之身受重伤之后,令狐冲的神态在一瞬间颓废下来了。 关于和林平之一块儿上路的曲非烟,令狐冲表达了自己浓厚的敌意和兴趣,在得知林平之对曲非烟大概抱有好感等等的多种八卦后,脸上的表情一度让跟在他身后的任盈盈脸色很难看。 结果连半盏茶也未等到,在得知了林平之离去的方向后,令狐冲索性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任盈盈,随即与东方一等告别之后,忙不迭地离开了。 任盈盈抱着满怀的干粮回到空无一人的客栈客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沾湿满颊。 “啧啧啧……” 东方双手环肩躲在屋外不远处的树丫上,腿上坐着兴味正浓的莲蓬,两人粘地死紧,对着眼前这幅疑似虐恋情深的画面评头论足。 “令狐冲真是个混蛋……”莲蓬嚼着最最新鲜的鲜甜莲子,含糊不清地斥骂道。 “对对对对……” 好不容易能清醒地和莲蓬抱在一块儿聊天,东方还是蛮珍惜这个机会的,连连附和莲蓬出口的所有话。 “负心啊~负心啊~” “对对对对……” “他肯定追不到林平之的!” “对对对对……” 莲蓬不满地扭头瞪了东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盯着还在哭的任盈盈道:“实际上……他们最后还是要碰到的……” “对对对……不对!” 莲蓬收回瞪向东方的眼神,满意地靠着背后的人肉垫子嚼着送到嘴边的零食。 东方轻吁口气,心里把无事生非的令狐冲骂了个半死。 令狐冲:“tat关我什么事……” 第七十九 时光如琥珀。 转眼春行夏至,秋去冬来,蝉鸣犹在耳畔,眼前已是漫天白雪。 黑木崖的冬日,总是更加寒冷些。东方生来就不怕寒,练的又是火性的功力,寻常的冷暖着实奈何不了他,莲蓬倒是不怕冷,可嗜睡的毛病虽去了,他却好像在里头寻到了甜头一般,每日若不是东方使出杀手锏,他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被窝起来的。 “啪!” 响亮的鞭声自山腰处传来,惊起林间躲雪的鸹鸟,拳脚生猛、鸟声齐啼,一时间混乱无比。 东方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莲蓬窝在怀里睡得香的不得了,他正巧无聊,子衿驯夫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平日里一般是在自家宅子里就打发好了的。 “向问天!你给我说清楚!饶云珠到底是哪个!不说明白了,老娘今日绕不过你!” “你小声点!”鞭声响过,向问天开口远远的已是在另一个地方,他带着些无奈努力小声地劝阻道:“你不要听童百熊他们瞎说……我怎么可能去金屋藏娇呢,家里的钱不是都在你哪儿吗……” “放你娘的屁!”嫁人之后的子衿说话越来越犀利:“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钱都在我这,那屋子里的金骑彩哪儿去了?这当票难道是童百熊伪造的?好啊你跟向问天,还会当东西养女人了啊~?” “不不不不不!!” 又是一阵拳脚互博,东方前不久不知抱着什么心态点拨了子衿一 二招,向问天好像有什么顾忌施展不开手脚,一时间漫山遍野只闻得向问天的痛呼声,子衿却全然没有怜香惜草之心,终于在一声惨叫之后,彻底没了声响。 “怎么又断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子衿懊恼地抱怨了这一句,随即便是雪地拖行的沙沙声,东方侧耳细听,又不自觉想起方才在打斗声中穿插的小小的骨裂的动静…… 疼死了…… 东方打了个哆嗦,低头看一眼砸吧着嘴流口水的莲蓬,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教主……” 顾长安自小路的那一头蹑手蹑脚走近,大约是看见了熟睡的莲蓬,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然后将自己手上的信件递给东方道:“圣姑的家书又来了。” 这个“又”,用的可一点也不夸张。东方闻言撇起眉,又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封了,要知道,现在可才到月中旬呢。 任盈盈真是奇怪的很,莫名其妙开始热衷起写家书了…… 要说之前,虽然任盈盈也没表露过什么疏远的意思,可向问天的挑拨明显也是起了作用的,她与东方的关系就一直保持在普通的长辈与晚辈的界限上,不亲近也不陌生,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无疑然东方很不安,这样明显的亲近,绝对不是任盈盈会轻易做出的举止。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完全能够将这样的事情进行地毫无痕迹,如今这样仓促举行,除了头脑发热,似乎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有事情要求助了。 东方一面在心中纳罕,一边不动声色地大量这封比起平时也能显出不同寻常的信件—— 深褐色的厚纸包装,信封口处拿朱砂印上了严丝合缝的边口,大约是为了防止他人窥伺,朱砂上歪歪扭扭刻上了一枚青面獠牙的鬼头,此时这鬼头真睁着它血红色的双眼,露出尖利的犬牙,虎视眈眈地盯着拿着信的东方不败。 东方抿了抿嘴,小心地沿着边口拆开…… 信件展开,里面是一张漆黑的信纸,东方很少接触这个,大约也能猜出也许是军营里用作传报军情的防窥纸,不由地皱了皱眉,又有些好奇地往下看…… “……” 照着他一目十行的速度,实际上这封信不过三眼便能看完,可经不住内容太劲爆了,东方瞠目结舌地仿佛咀嚼无数次,最终还是无奈地将信件收好,焦头烂额 起来—— 这任盈盈……可是给他出了个好难题。 曲非烟怎么会和她搞在一块儿了?被曲洋撞见了大闹一场,就说什么要带着人隐居到西域……还写信求自己帮着她去劝慰曲洋接受这一事实…… 曲洋和刘正风依然成了现在这样,曲家最终只剩下曲非烟一个独苗苗了,任盈盈还偏将人家拐了去,曲洋不发怒才怪呢! 东方想到这里,又禁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说起来,曲洋曲非烟任盈盈上官云还有自己…… 难不成黑木崖当真是得天独厚的好风水……专出断袖? “唔……” 靠在东方身上的莲蓬明显感受到了身下人的情绪波动,难受地哼哼了一声就想翻身,东方赶忙放下思绪轻轻地开始哄骗,好一会儿才把几乎悠悠转醒的莲蓬再次哄得睡了过去。 东方叹口气,宠溺地看了眼莲蓬斜飞入鬓的严肃浓眉,刮了下鼻尖,无奈地还是起身小心地抱着人开始往回走—— 这么冷的天儿,可别冻着了。 曲阳抱着他视若珍宝的古琴立于书桌前,旁边是一脸无语只能浅笑的刘正风,东方正握着枚青绿色的剔透水晶细细把玩,这是前不久红蝎派人送回来的苗疆之地的土产,据说是蛊虫的结晶,清华透亮轻若鸿毛,偶尔将它凑到眼前,还能透过它看到许许多多的抱着琴的老头儿。 老头儿…… 东方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做出才发现曲阳的惊讶表情,并且对他抱在怀里的古琴表现了浓厚的兴趣—— “莲蓬这两日总说要学琴……我总找不着好的……” 曲阳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地将古琴塞到刘正风的身后,然后才一脸正色地从新站在东方面前。 东方勾着唇角笑了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敌军弱势了,自己就强势了。 “曲长老啊~~” 东方话外意犹未尽的长长拖沓让曲洋禁不住警惕起来,教主虽说最近越来越不摆架子,可是这样亲近诡异的模样,多半也是没什么好事的。 果然,随即就听他提起:“本座许久未曾见到非烟了,也不知这小丫头疯到了什么地方,只怕都要忘了我们这一山头的长辈们了……” “哼……”一提起曲非烟,曲阳就是一副欠债不还的臭脸:“多谢教主挂念,属下如今已经当这个孙女儿不在了,指望她回 来探望大概不大可能,只要不气死属下,属下便阿弥陀佛了。” 东方咂舌,一脸不赞同地皱眉道:“这话怎么说的?!好歹也是一家的骨肉,难不成还真有什么过不去的仇?!她的事儿我可是听说了,曲长老,你这事儿做的不对啊……很不对啊……” 曲洋一看他那付神棍的模样就来气,无奈身份有别不敢造次,东方也正是依仗了这个才敢张口胡言,谅他曲洋也不敢以下犯上来着。 “她……她她她……”曲洋脸都憋红了,她她她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一个女孩子家……居然搞断袖!” “噗……” 东方看着他那一脸气结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喷笑出来,曲洋立刻很不满意地瞪视过来,连身份有别似乎也给忘记了。 “别别别……”东方自知理亏,跟莲蓬呆久了这性子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若是从前的他,再好笑也不可能让他这样事态的,他看着曲洋怒气冲冲的模样一个劲儿地摆手,也不敢当真将人惹怒了:“你说她断袖?你怎么知道的?” 曲洋老脸一红,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就是知道了。” “行吧!假设他真的是断袖。”东方坐直身子,该严肃的地方还是不能太过闲适的,否则只怕效果要适得其反:“你说她是断袖,那曲长老我问你,你是什么?” “我!!”曲洋听着东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不服气地不得了,吭哧吭哧一阵儿,却还是败在了东方的眼神之下,扭头转而看向刘正风。 可是这一看向刘正风,他就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因为这样看来……似乎他也是个断袖来着…… 东方恨铁不成钢地还在那儿摇头:“曲长老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本座着实没想到你处理事情还是这样不成气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怎么回事?!非烟已经大了,你整日只顾与刘正风琴瑟和鸣,却不知道替她留意婚事,留来留去,已经留到了这个年纪,加上她的身份,你说!现下除了武林中下三等的邪派为了讨好日月神教愿意娶她,还有哪个良人留的到现在?” 曲洋被这似是而非的道理说得有些懵,想来想去,似乎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刘正风抱着琴看着他纠结的模样肠子都要打结了,这曲洋平日看上去猴儿精,怎么到了关键时候那么呆呢! 不过他也没打算去戳破东方话里的漏洞,左右曲非烟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已经将他触动了, 再心心念念要拆散这对鸳鸯也不是个事儿。 “再来!你身为她的长辈,不知以身作则还自罢了,家中没有个母辈教导他,你就真不娶妻了!?日日只知道折腾你那些琴谱乐谱不知道关心孩子,现在居然还成了个断袖!你说她这毛病是哪儿学来的?!难不成是无师自通么?!” 曲洋晕乎乎地被刘正风扶出去了,临了还是一副恨不能钻进地洞的愧疚模样,刘正风看着身后紧闭的黑漆大门暗自咂舌—— 果然依着人家的口才,可不就是个当领导的料么……? 东方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手里卷着最新得到的一直狼毫,刷毛细细软软地戳在指尖上,惹得他不由自主地出神起来—— 这件事情,虽然解决了,可是他决计是不会主动与任盈盈提起的……得闹得她忍不住了主动恳求,才好提出更多的条件啊…… 关于日月神教这个烂担子,他是想摔很久了,无奈任盈盈总是天南海北地乱跑,早也找不到,向问天又闹腾地不得了,若说是将神教交给他,自己是无论如何放心不下的,可是莲蓬那儿对于黑木崖的气候可不是一点二点的不适应,若不找找甩了这担子快些离开,自己这愧疚之心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 要知道,黑木崖平日里可不是一般的无聊,除了公文内务就是教中争斗,难为莲蓬跳脱的性子还能在这儿呆如此久,若说是没有自己的原因,东方是绝对不相信的。 东方沾沾自喜地望着天花处的大梁,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莲蓬今生今世,只怕要被自己紧紧抓在手心无法逃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方!!” 屋内忽然传出一声怒骂,打断了东方神游开来的思绪,“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睡醒了!我要喝茶!热的!!” “哎!!”东方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什么握在手心都抛诸脑后了,一个轻玫打挺从书桌后跃起,飞快地就朝内间奔去—— “来啦——热茶!”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陆续有番外送上哟亲们!不过那是免费章节的事情了,点击进我的专栏收藏一下,大概明后天我就会专门开一篇文来放番外了! 番外神马的,是福利!我才不vip呢!(鼓脸╭(╯^╰)╮) 某的专栏,点点直达 点进去记得收藏哟! 令狐冲番外 第一次,看见那个满脸倔 强的青年。 他其实和自己差不多大。被珊儿搀扶着满身鲜血跌跌撞撞地回来,那双眼睛,充满了寂静与悲凉,从那时起,令狐冲就知道,林平之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他总会挂出看上去很真诚的笑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令狐冲就是一眼能看出不对劲儿来,哪怕是师父师娘师弟师妹乃至于整个华山都被他欺骗,令狐冲还是告诉自己,他讨厌他! 也许是少不更事,总觉得林平之抢走了师娘的宠爱,抢走了师妹的注意力,在华山练功的时候,令狐冲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林平之。 整个华山派都知道。 令狐冲从来不是会伪装的圆滑的人,即便是他的手腕有岳不群的万分之一,也不至于在华山派中人缘那么萧条了。他总是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别人闹得不愉快。一边是身世凄惨很会做人的小师弟,一边是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大师兄,传言孰是孰非,自然不言而喻。 令狐冲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谣言,可林平之实在是太讨厌了,明知道自己讨厌他,却还是有事没事地要凑近来,眼里是与笑容截然不同的挑衅模样,令狐冲总是按耐不住要与他大吵一顿,久而久之,竟连岳不群也找上他,很不满地发话让他对小师弟好一些了。 碰上这么个滴水不漏的家伙,令狐冲几乎气绝,无奈之下,才主动承下了带着小师妹出门的任务,哪知道就连这样的事情,林平之也偏要参一脚,禀明了岳不群说自己家中虽被灭门,如今安定下来了,总该前去祭拜一番,这理由听得岳灵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岳不群怎么可能不答应下来?那时候的令狐冲总是对岳不群对林平之异常的好态度很惊讶,后来知道了内情,却又莫名其妙地似乎更加理解那个时时假笑的少年了。 原来在这世间,还真有如他一般四面楚歌无处可依的可怜人。 然后不知怎么的,那一眼挑衅带着俏皮的眸光就留在了自己的心间。 然后…… 然后…… 林平之就和师妹越来越相熟起来。以至于到了最后,师妹成日挂在嘴边的呼唤,已经完全从“大师兄”,转变成了“小林子” 最激烈的矛盾来不及激发,一行人就被嵩山派无差别攻击,险些死在了路上,那也是第一次,令狐冲发现,正派与正派之间,存在的关系却真的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从那回负伤之后,林平之对待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