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烦典当铺》 第一章 说来很烦 似乎,是场清醒的梦,惊奇却也疯狂。 醒来时已接近中午,楼上的那户仍旧不知疲倦的发出各种噪音,不是两口子干仗摔东西,就是熊孩子乱跑乱跳,好像不闹出点动静,就会显得他们一家特没有存在感。 这种人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上楼去找了也不会收敛。 好在,方然适应力能超强,早都已经习惯了,对着天花板竖了根中指,表已邻里间最友好的问候。 说起来,这应该是方然辞职后的第三天,随着时间沉淀,冲动逐渐淡去,不免后悔起来,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所做的任何事都需要自己来承担后果,无论那个决定有没有经过大脑。 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变得惰性,便赶紧起身打算出门逛逛。 他毕业后的这两年间还是与父母同住的,可出了自己的屋子刚来到客厅,却觉得有些奇怪,父母竟穿着特别正式,并排的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的客人。 “在家里坐的倍儿直,难不成,你们厂里领导良心发现,要来体恤民情了啊?”方然扭头看了一圈,没瞅见有其他人,就调侃了一句。 相比于平时随和的父亲,方母则威严的多,没好气的撇了方然一眼道:“你个荤玩意,整天竟乱讲话!过来坐下!” 三方会谈?倒是有点意思。 方然砸吧了几下嘴,识趣的坐在父母对面小矮凳上,有种小时候犯错挨训的感觉。 “儿啊,我们要跟你说件天大的好事...” 方然的父亲稍微酝酿之后才开口,可还没等说下句,就见方然略微激动的接话说:“老家终于拆迁了?” “不是...” “那我是你们捡来的,我的亲生父母来找我了,碰巧还是暴发户?” “不是...” “那就是你们买彩票中大奖了,想给我买辆豪车。” “你掉钱眼里啊?信不信我抽你?”方母一瞪眼睛,抓起拖鞋就要动手,但方父却紧张兮兮的按住了她,还低声念叨着:“现在可不敢放肆,上头看着呢!” 方然瞟了眼天花板,心里头犯嘀咕,这两口子今天玩的什么花样,套路挺诡异啊。 “莫怪莫怪!”方父双手合十拜了几拜,随后盯着方然语气神秘说:“你知道咱方家祖上有位神人吗?” 方然挑眉摇了摇头,这他上哪知道去。 “就在四百多年前,方家出了一位叫做方一笑的先祖,他自幼聪慧灵气过人,十二岁的时候,就被仙人选中收为弟子,只可惜,方一笑尘缘未了,只随仙人修行了几年便就回了家,最终如凡人般娶妻生子终老病榻。” 说道此处,方父惋惜叹气,可忽然又眼睛发亮继续道:“就在昨个晚上,方一笑给我托梦了,原来曾经收他为徒的仙人,如今又要在凡间招寻弟子,机会非常难得,方一笑想让方家后人去,已满足他曾经未能修成正果的心愿,而众多的方家后人里,只有你方然,最合适。” 说完这些后,见方然皱着眉不出声,方父估摸他没信,便赶紧拉过方母道:“你别不信啊!方一笑给我托梦的时候,刚说到一半我就被尿憋醒了,后半段就托梦给你妈了。” 方母被拽的一个趔趄,但还是点了点头,表情较为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方然眯着眼目光扫过二人,好嘛!开始讲神话故事了,不是新套路,八成就是喝酒喝上头了。 突然的方然一拍手,吓了父母一跳,紧接着就见他起身去把手机、钱包、钥匙一类往兜里揣,嘴里还念叨着:“哎呀,那真是感谢祖先的抬爱,可不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不等我晚上回来的,咱们再细谈...”也没细听父母之后说了什么,拿了东西就赶紧溜出了门。 溜溜达达的闲逛出了小区,站在路边,方然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也不信鬼神的父母,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见了鬼了。 方然所在的只是个十八线小县城,能瞧见的,大部分超过两层的建筑都是住宅,连商场都少的可怜,机遇什么的几乎不存在。 想活着,要么走出去拼运气,要么甘愿平庸过一生,方然不想成为后者,不是他厌恶平庸,只是厌恶赞美平庸的人。 正感慨人生顺便水一段词之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低俗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引的方然侧目看去,却见一群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边走边打闹推搡着,下手也没个轻重,险些将身旁的行人撞倒。 这些小年轻穿着另类,嘴跟没交文明费一样,脏话连篇却连句最简单的道歉都不会。 而且他们在经过路边一个乞讨者身旁时,其中一刺猬头竟故意将乞讨用的铁碗踢走,哗啦啦一阵乱响的滚出去老远,却正巧停在了方然的脚边。 听着他们的哄笑声,方然此时很希望自己有超能力,然后操控着路上的公交撞过去,直接送那群败类回炉重造,念头很极端,而最可惜的是他没有那种能力。 弯腰将铁碗捡起,方然面无表情的朝着乞讨者走去,在与那几个小青年擦肩而过时,故意朝侧边多迈半步,撞的那刺猬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软脚虾。”方然心中冷哼一声,但脸上却挂着笑说了句:“不好意思哥们!”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径直的朝前走去,将铁碗放回到乞讨者面前,又掏了十块钱搁在里面。 可奇怪的是方然刚放下钱,突然地面犹如波浪般流动起来,接着周围的时间变得异常缓慢。 被眼前怪异的景象惊到的方然下意识向后退出一步,可却亲眼看着正前方空间逐渐扭曲,随之产生巨大的吸力,眼前的事物如斗转星移般瞬间被抛到身后,仅眨眼间,便已身处于一条喧闹的街市中,被来往的人群推搡着。 街道两旁都是地摊,摆放着瓶瓶罐罐、玉器、瓷器、木雕一类的东西,将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挤占的更是混乱不堪。 自己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方然先是满头雾水有些惊恐,可冷静下来观察着周围建筑物,发现这地方很眼熟,好像是他们当地的一个古玩市场。 这个时间段,正好是逛古玩市场的高峰期,方然一边纳闷着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一边费力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可没注意脚下,被高出地面少许的石台绊了下,眼瞅着就要用脸接触大地,却身子一顿,竟被别人给扶住了。 “我的妈!谢了啊,我、我没看见这台阶...” “快进来吧,等你半天了。” 扶住他的人,是个五六十岁模样的老头,穿着身棕色长褂,留了撮小胡子,身材不高,但那双小眼珠子里透着股老练的精明劲,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方然险些摔倒,自然有些慌乱,可正要道谢时,却见那小老头一副跟他很熟络的模样,把方然扶住后,就背着手走进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铺内,并且还在门口摆出了一副请进手势。 抬眼打量了一下,那家铺子从外面看起来,有种独特的古老质感,使旁边那些接近百年的近代砖瓦房显得稚嫩且毫无底蕴。 铺子没挂牌匾,只在门梁位置刻着‘一百三十七号’字符,以及那块横在高处,上面刻着‘當’字的木牌,随风晃动,发出阵阵摩擦的嘎吱声。 背后是熙熙攘攘喧嚣吵闹的人群,面前却冷冷清清干干净净,方然在老头的示意下,缓步走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进到了店内。 店铺内要比从外面看起来高大宽敞的许多,整体结构都是由宽厚的深色木材搭建而成,屋子被一面木头栏杆分成里外,身穿白衣的俊秀青年安坐于栅栏内,一手翻着厚重的账本,一手拨弄着算盘,见方然走进铺子,只是略微停顿瞧了一眼,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低头时一缕发丝自然垂于侧颜之上,容貌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看的方然都忍不住暗自赞叹道:“这哥们真尼玛帅啊!” 好不容易抽回了视线,站在原地朝周围打量了一圈,感觉身处于古装的影视剧里,等注意到进来的大门被关上时,刚要有所警觉,一转头,却见那小老头凑在他身边。 “别站着了,快坐下吧,写完了把纸给我。” 老头把方然引到了一边的桌椅前,待方然听话的坐下之后,就在他面前放下了一张宣纸,一根沾足墨的细毛笔,接着二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写什么?”方然疑惑的问着。 “该写什么就写什么。”小老头捋了把胡须,忽然眼珠子一转,露出怪笑,挑了挑眉道:“你莫不是,不识字吧?早说啊,老夫给你写啊!” 说罢,小老头就拿过了纸笔,坐在了方然对面,唰唰唰就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笔锋精炼行云流水,看的方然都愣住了,可随即反应过来,便赶紧起身解释道:“大叔,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想来着,只是突然就从...” 但话还说完,就听栅栏内那白衣青年用磁性的嗓音说道:“从一个乞丐身边瞬间来到这条街上。” “你们是什么人?”方然警觉的朝门口挪动了几步。 小老头似乎写的差不多了,停住笔一抬眼道:“不凡之人!不朽之人!不灭之人!” 方然听后觉得不对劲,转身拽开两扇木门,就跑了出去,他还隐约记得门口有块绊人的石台,下了台阶本想躲过去,却发现地面平整,而且是用白色的平滑石板铺成,和进来时完全不同。 当他把视线抬起时,整个人便呆滞在原地,喉咙里连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眼前是一片如大唐盛世般的壮观景象,木质多彩的高阁楼宇矗立在宽敞的街道两旁,来往的行人服饰华丽,且皆为男俊女美,高大神奇的六足异兽拉着车匆匆驶过,车帘被风吹起,数名衣衫轻薄的绝色佳人在车内举杯欢愉,此情此景将方然震撼到全身颤抖,恐怕他连做梦也不会梦到如此景观。 “这是...什么地方?”方然慢慢的转回头,看着立于当铺门口的小老头和白衣青年,艰难的开口问出了一句。 小老头笑意愈发浓重,咧开嘴大笑道:“四百多年前,有个人也站在你现在的位置,而且还问了相同的问题,想知道老夫当时是怎么告诉他的吗?” 四百多年前,方一笑?居然是真的? 方然此时是又惊又喜,见小老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双臂,仿佛即将要为方然揭开新的人生篇章。 那张干瘪的嘴唇缓缓开合道:“这里...” 小老头摆了半天姿势,只说出了两个字却迟迟没后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尴尬。 在方然跟着使了半天劲之后,小老头忽然放下胳膊沉了脸,“他奶奶的!我忘了四百多年前说的啥了,算了无所谓,你进来咱们继续把那东西写完吧。” what?闹呢?方然眯眼盯着那二人走进当铺的背影,他隐隐的有种不详的预感,接下来的经历,似乎不会如想象中故事里的那般‘正常’。 第二章 修仙什么不存在的 白衣青年拨弄算盘时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在这间宽敞的店铺内回荡着。 这里是极乐城,一座充斥放纵与无序之地。位于四界中,人间的尘界;神族、修仙者的混界之间的某个区域,这些还只是方然通过小老头的只言片语中所了解的。 又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方然如同新生儿般,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环视着店内摆设,心中猜测着各种神奇的用途。 回头看了会街道上拉着车来往通行的六足异兽,又瞅着柜台内那白衣青年,觉得他仙气飘然可能是位高人。 一回神,就见神出鬼没的小老头不知从哪给他弄了一杯茶。 人家是很随意的递过来的,但方然见状急忙起身恭敬的用双手端住。 道谢过之后,先是赶紧好奇的放到鼻子前闻了下,似乎没有什么气味,后轻品了一口,味道很清淡,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强烈的不可思议到无法形容的感觉,顿时略失望,便一口喝光解渴。 可没想到,这口半温的清茶经过喉咙下了肚之后,忽觉耳清目明,身体轻盈。 因轻微近视,远处本应模糊的镂刻花纹此时竟清晰可辨,耳中听到的声音不是单纯的放大,而是听到了那种曾经根本没注意过的声音细节,脑中昏沉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提升了几个层次的思维洞察之力。 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舒爽,方然不仅惊叹于这一小杯清茶就能对凡人带来如此之大的改变,而随着思维能力的提升,方然甚至想到了一个靠往人间倒卖茶叶的致富商机。 小老头继续动笔开写,忽然一抬头瞅见方然望着白衣青年的位置发呆,便笑道:“里面敲算盘的那位是白爷,白清,咱店里的账房先生,你以后可以跟他学学,做一个慵懒且通情达理、隐形却无处不在的人。” “那您是?”方然虽在神游思考中,却仍能清楚的听到身旁任何声音,待回过神时,又把憋了半天想知道的问了出来。 小老头挤眉一笑,回话道:“忘了做介绍了,老夫姓宋,人称宋老棍,乃这家当铺掌柜的,不过说起来,我们都是源震祖师的弟子,和你家先祖放一笑同门,只是方一笑是内门弟子,已修行为主,老夫是外门弟子,以经商为道,日后你就跟着老夫混了。” 说罢,宋老棍就将写了半天的纸推到了方然面前。 方然虽听的不大明白,可一看纸上的内容,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竟是一张典当铺雇佣杂役的契约,而被雇佣的杂役,就是他方然。 “杂役?什么意思?我不是来拜师修行的吗?”方然不解的问道。 宋老棍则捋须笑道:“源震祖师的确又在尘界,就是你来的人间寻觅弟子,但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从你们那来了百八十号人,个个身怀绝技,为了争那三个名额,打的头破血流断肢横飞,竞争极为惨烈,凭你这俗子凡胎,恐怕还没等到试炼的第一关,就得被人打死了,修仙什么的,对你来说不存在的。” 说完这话后,宋老棍起身走到了方然跟前,附身故意压低声音说:“要不是看在方一笑的面子上,你连在极乐城里当杂役都没机会,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当杂役屈才了,实在是不想干这个,倒是还有个好活。” “什么好活?”方然本还震惊于竞争对手之多之凶残时,却因宋老棍的话而多了几分期待。 宋老棍用手撑在桌子上,声音又低了些说:“源震祖师门下,其实有很多女弟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好年纪,她们整日修炼晚上回房必定身体乏累,总不能再让这些姑娘们自己烧洗澡水吧,所以需要个身体壮实的侍从,每天的工作就是烧足够量的热水,然后晚上把这些热水送到姑娘们的房间去,再顺手给她们搓搓背,捏个脚解解乏之类的,也不算苦差事,你觉得怎么样?” 柜台内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白清,似乎是听见了宋老棍的话,嘴角上翘竟露出一丝笑容。 可方然听后却没有刚才的反应,他此时思维要比刚来是清晰的多,眼角余光中注意到白清忽然露出的笑容,以及面前宋老棍那贼兮兮的模样,再一细想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还能给姑娘们搓背,八成就是这宋老棍在涮他,或者是一个考验。 方然暗笑一声,便学着宋老棍用更低的声音回道:“宋掌柜,有这好事您还不自己去了,能轮到我?” 话一出口,果然如方然所料,宋老棍和白清同时笑出声,而宋老棍也不再低声故作神秘,反倒大笑着拍了拍方然肩膀说:“可以可以,不愧是方一笑的后人,这股子怼人的机灵劲颇有他当年的神韵。” 方然见状可算是长舒一口气,想到即使他不能跟着仙人修行,成为一名修仙者,但他来过这里,见过了这些神奇之物,也就根本不可能再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个朝九晚五庸庸碌碌的凡人。 随后提起笔,在宋老棍目光的注视下,在契约上一笔一划工整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平静的吹干墨迹后递了回去,并问出了身为杂役的第一个问题。 “我该做什么?” 宋老棍则默默将契约收于袖口内,挑了挑眉只说了两个字:“看店。” 说完后便转身推门而出,白清缓步跟上,将一个沉重的金属圆盘递给了方然。 “这个铁圈叫显财镜,如果有人来典当物件,你就用这东西照出价格,按照值十给四的规矩给钱和开张当票,如果遇到你烦的主,直接打发走就行。” 白清说完这些,又指着方然身后墙柜说:“那些是纪念品。” 方然一字不忘的记住后,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忙问道:“白爷,如果有人来打劫怎么办?” “这是极乐城,没人敢在这里放肆。” 这话从白清口中说出,听着极为霸气,令方然顿时底气充足,感觉已经来者无惧了。 站在店门口,目送白、宋二人离开,方然没想到他们竟如此信任自己,不知该说他们心大,还是从心底就没觉得他这小小凡人能泛起多大水花,敢不听吩咐。 叹了口气,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好在方然适应能力超强,仅片刻就进入了状态,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愈来愈近,方然以为来客人了,正要笑脸相应,可来者却是本已走远的白清。 只有他自己回来的,身旁不见那贼兮兮的宋老棍,方然便以为是还有什么忘跟自己说了,就赶紧几步迎了上去。 “对了,有件事,还没跟你说。” 白清那张俊脸此时竟带着种奇怪的笑意,方然正疑惑他想说什么时,却听白清轻笑道:“对了,宋老棍刚才跟你说的给女弟子当侍从的活,其实是真的,好可惜啊。” 说罢,白清就一脸笑意的离开了,只留下方然一脸茫然的站在当铺内。 第三章 纪念品 可惜了聪明人... 看似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感叹,却在此时的方然听来,那每一个字都是戏谑与讽刺,仿佛在笑他自以为很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再一次站在门外,目送那抹飘然的白色身影逐渐远处,最终消失在长街一端的人群时,方然才念叨了一句:“真的又怎样?老子还不一定愿去呢!” 说完话就转身往店内走,却忘了小腿高的门槛被绊的一个趔趄,转脸就骂了句:“这破地方,还弄个破门槛!” “请问,这破地方...啊呸!掌嘴掌嘴!请问,这是宋掌柜的当铺吗?” 方然骂完后正要顺手关门,却突然听门外有人说话,回头便见是位体型富态身穿绸子长褂的中年人,此人竟还拱着手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 “宋掌柜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方然见状赶紧打开门询问道。 只见那人略微低头,听到方然的话,就小心抬起眼,像是怕顶撞了方然般,又赶紧低下头说:“小人年少时给当时的家主赶车运货,一次不慎被山贼所劫,险些成为刀下鬼,多亏一位白衣仙人出手搭救,施展神迹将所有山贼歹人化为灰烬,小人小命因此保住,但此生不敢忘仙人的大恩,后找画师临摹出仙人尊容,供奉于家中诚心叩拜,就在前不久,仙人突然降于寒舍中,说被小人的诚心所打动,还赐给了小人一根神游香,称可神游极乐仙域,并且还让小人到时候去极乐城宋掌柜的当铺一叙。” 白衣仙人?难道是白清?方然下意识回头瞅了眼柜台的位置,他才刚来没多久,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但听完这人的话,也不能怠慢,便将他请进店内。 方然本想把这人引到一边坐着休息,但刚打头走过去,却因为视力加强,离得老远就瞧见桌椅上其实有一层灰,其中一些还被他和宋老棍写契约书时蹭花了。 这帮神人可真够懒的! 方然心中无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袖口,果然之前就被蹭脏了,也没功夫去找个抹布,干脆直接脱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把桌椅擦了一遍,随后将衬衫握成团扔在墙角里,一转身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人从进店后,就半张着嘴各种惊叹,说了很多文绉绉的赞美之词,这些方然可说不出来,非要他说估摸就是:“我靠!瞧着柱子、瞧着大梁、瞧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 那人被方然引到了座位后,刚坐下一抬眼瞧见了什么,竟老脸一红目光躲闪,略微不好意思的说:“这位仙人,您怎么还把春宫图给画在衣服上了,这...这真是...真是...” 什么春宫图?方然疑惑的低下头,他里面穿的短袖,胸口印了个衣着暴露的动漫女性角色彩图,原来是指这个不禁笑出声。 “大哥,这是动漫衫好吗。” “动漫衫是何物?” “在我们那,是用来彰显年轻人个性,以及死宅给外人展示自己老婆的。” “小人虽不是很明白,但仙人一定自有其道。” 说归说,方然的确也觉得自己这件衣服不太合适,显得不协调,想把衬衫捡起来穿,又嫌脏,于是让那人稍坐片刻,自己进了柜台绕到了侧屋。 这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不像是存放抵押物的仓库,因为大部分都是没用的杂物,感觉就像是被人随手扔在那的,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方然找了一圈,竟还真能捡到几件长衫,挨个穿了试试,都挺适合的,于是就挑了件干净的穿了出来,而其他略脏的打算抽空洗洗。 出来后,见那人依旧老老实实坐在原位,望着街道上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和兽,眼睛发直,不是方然的那种新奇之情,而是震惊之中还带着点畏惧的感觉。 听到了方然关木栅栏的声音,那人才回过神,忙问道:“请问仙人何时能到?” “他和宋掌柜一起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不在这坐着多等会吧。”方然不知道他说的仙人究竟是谁,可不管是谁都没用,店铺里只剩下自己,便走过去解释道。 可那人听后,却一脸的为难,双手攥拳遗憾的说:“哎,那恐怕是来不及了,仙人说神游香只能燃一个时辰,如果燃尽我便就会被带回去,都怨我只顾得看光景,忘了时辰,如今算起来,所剩没多少了。” “这的确挺可惜的,要不等你回去了,在回家拜拜,说不定仙人又给你一根神游香,到时候再来也一样的。”方然坐在那人对面,边安慰着边扯了扯衣服感觉像是穿反了。 “可小人来之前,还打算给即将去参加门派入门测试的侄子带个仙界的小礼物回去,这次没买到,下次再来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 方然一听这个来了精神,也不研究衣服是不是穿反了,直接站起身,从白清所说的纪念品墙柜最高一格取下来个小盒子,放于那人面前道:“那您买个纪念品回去也一样的,到时候开发票写的都是极乐城。” 那人没细听方然说的什么,眼睛发光的捧起小盒子,刚要打开看里面的东西,忽然身旁却一阵烟雾升腾,呛的方然咳嗽起来,可随着烟雾消散,那人连带着盒子都消失了。 不是吧?这倒霉香灭的时间点真是绝了,钱还没收呢,连带东西都一块给带了回去,这他上哪找人去?第一天干活就赔钱了,等他们回来,还不一脚给他踹回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方然一直在店内呆坐到宋老棍和白清归来。 “这衣服哪翻出来的,还挺合身的嘛!”宋老棍率先进门,第一眼就瞧见了方然的打扮。 白清跟在他身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不知为何,进门后竟朝纪念品的位置瞥了眼,这一眼看的方然心惊肉跳,但他似乎没注意到空缺的位置。 “怎么样,自己看店感觉如何。” “感觉...挺好的。” 宋老棍拍着方然肩膀,但方然却明显底气不足,可沉着了半天,还是决定承认错误,虽然是那神游香秀的操作,但他要不上赶着卖什么纪念品,也不会这样。 “我错了!”方然的一嗓子,引来了二人的注意,“我刚才卖了个东西没收到钱,你们从我工资里扣吧。” “你为什么会在当铺里说卖这个字?”宋老棍奇怪的看着他。 方然也很奇怪,指着墙柜道:“白清说那是纪念品啊!” “你以为这是景区的礼品店吗?我说的纪念品,就单纯只是纪念品而已,什么时候让你卖了。”白清悠闲的靠在一边,毫不客气的补了一刀。 这时候方然才发觉自己好像惹了乱子,但身旁的宋老棍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又一次拍了拍方然肩膀笑道:“年轻人第一次都这样,没关系老夫可以理解。” 好像哪怪怪的,方然疑惑的看着他。 “你把哪个给弄丢了?”宋老棍仰脸瞅着。 方然见自己没事了,也松了口气,就指着最上面那个空缺的位置,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指,不仅宋老棍表情僵住了,甚至一旁的白清也瞪大了眼睛。 第四章 我可以解释 见那二人的神情,方然觉得自己定是闯了大祸。 也不敢耽搁,连忙把事情的经过,以及那人相貌衣着甚至所说的话,什么白衣仙人之类的,一字不差的都描述了出来。 但宋老棍听后并没有方然想象中的那种震怒,以及批下属般将他狠骂一通。 就这么仰着脸望了一会,宋老棍却忽然回头与白清对了眼,两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般,露出怪笑。 方然一看他们笑了,结果心里头更慌了,心想这是八成被自己气笑的啊,等他们笑完了,那自己也就惨了。 想到这些又跟着后悔起来,但冷不丁的低头看到自己所穿的灰色长衫,又想到他在拿那盒子时,这衣服似有灵性的阻拦过,可他并没有当回事。 正想着,一抬脸,宋老棍和白清已不在身旁,转头寻去,他们二人居然在柜台内有说有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回事?那东西不值钱吗?”方然感到莫名其妙,便凑过去问着。 宋老棍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不值钱...” 一听这话方然提着半天的心总算是又落了回去,但宋老棍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可要命!” 要谁的命?方然身子颤了下,他才刚觉得自己前途有望,就得死在这了? 宋老棍似乎看出的他的心思,裂嘴笑道:“怕什么,又不是要你的命,那盒子里头其实封了个邪祟,此物可窥探人心,如发现心中有邪念,便立即寄生于其身,将原本隐藏在心底的邪念放大作祟,如遇有偷窃之心,会寄生于手中,勾其偷便天下珍宝;遇有杀戮之心,便寄生于脑中,催其屠戮万物生灵;遇到淫邪之心的,那就厉害了,连玉帝的老丈母娘都不放过,解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寄生在哪,剁掉哪就可以了,盒里装的就是以前剁下来封存住的。” 方然眼角抽搐了一下,不解的嚷道:“你们为毛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放在明面上?” 宋老棍贼兮兮一笑,拍了拍身旁白清的肩膀说:“多年前极乐城有位落魄的山门弟子,此人因天资平平,难以成大器,便自甘堕落沉迷风月之中,结果不慎被邪祟寄生,这次倒是有大器了,可神出鬼没昼伏夜出转钻姑娘们的闺房,成了一采花贼,一时间搅得是人心惶惶,多亏咱家白爷本事大,提前就在极乐城齐府最漂亮的齐三千金闺房蹲守,并与齐三千金同住了几宿,才抓住了前来行不轨之事的采花贼,当机立断没收了作案工具,才彻底了解此事。” “也正因为此事,本店还荣获了那一年的极乐城年度巅峰商铺称号,把封印的邪祟摆出来也正是为了留作纪念,既然这东西没了,也无所谓了。”宋老棍似乎一提到这个称号,倒是眼睛发光神情得意。 与齐三千金同住了几宿?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方然眯着眼仔细的回味了一遍宋老棍的话,这么说来,那人诚心叩拜了好几十年,才换来了极乐城逍遥一个时辰,临走的时候把那作案工具当仙人给的宝贝拿走了,然后还要送给他的侄子。 随后脑补了一下,当着侄子和家人的面打开了盒子,那场面简直,啧啧啧。 可要是单纯的辣眼睛就算了,万一又寄生到心怀之轨的人身上,那他自己就是间接的罪人。 方然此时坐立难安,来回踱步,引得宋老棍皱眉道:“哎哎!别那么闹腾,闲的无聊去外面转圈,顺道宣传下咱家当铺估价高。” “不是!你们就一点不担心会出事吗?万一...万一要是弄出来杀人狂魔,那怎么办?”方然停下脚,焦急的说着。 “那又怎样?”宋老棍毫不在乎,抬手指着脚下说:“反正他也来不了极乐城,伤不到老夫,爱杀谁就杀谁去,到时候一定会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的人解决掉,何必担忧这事。” “可...”方然本还想说什么,但突然他明白了,抬眼望着云淡风轻的二人,以他们的角度来看,不论是尘界还是混界中的凡人,皆为蝼蚁,他们又怎会为了几只蝼蚁性命担忧。 方然无力的垂下头,身为蝼蚁的渺小感让他变得沮丧,似乎无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可他却又不肯彻底愿屈服,即使是面对漫天神罗,也要抬起蝼蚁的触须,对天空竖起一根中指。 一个微小的反抗念头从心底而生,身上的浅灰色长衫却如同能感知到一般,由下至上的泛起了一层银色的细小鳞片,方然正好垂头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 从开始他就觉得这件衣服不对劲,此时的变化竟让他有些害怕,毕竟是穿在自己身上的,想用手指试探性的轻碰触一下层层叠叠的鳞片,可没想到触碰的位置却立刻变得平滑,随即从这个点如波浪般流动至全身,犹如自己身上长出了一层灵动的银色鳞片。 方然先是惊讶,可尝试着将情绪放缓之后,银色的鳞片便缩回,长衫又恢复了之前的浅灰色,只是领口位置的银色纹路此时越发的清晰,似乎是一条龙。 当方然故意想起些能引起愤怒之事时,鳞片又一次出现了,像是一种被动的保护措施,只要心态平缓,鳞片便隐去看不见任何痕迹。 这简直神了!方然忍不住暗自惊叹!可一抬头瞧见宋老棍看向自己,便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怎么?不为了自己的小举动将害死别人而感到惭愧了?”宋老棍背着手像是幸灾乐祸般。 方然忍住没怼他,放低声音道:“宋掌柜,我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你帮我个忙把那邪祟拿回来成吗?” “成!” 宋老棍脱口而出,居然没扯东扯西的,让方然感到很意外,宋老棍则又跟了句:“那你就算是欠老夫一个人情了!日后得还的!” 方然听后转眼打量着柜台内安安静静的白清,瞧见那位爷没什么反应,便觉得可以,就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跟老夫一起走,怎么把东西给人的,就怎么要回来,这不过分吧?”宋老棍捻了几下手指,似乎在算什么,方然早都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自然兴致冲冲的凑了他身边。 眼见宋老棍一甩长袖,抬手在面前画了个大圈,口中还念念有词,随着手掌向前方轻推,像是要打开一扇无形之门般,而方然则瞪大了眼睛,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架势把方然唬的不轻,正纳闷这老家伙作什么妖时,却听他低声的问白清说:“哎!你刚才说的是青牛镇吗?” 白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去哪还得问白清?那你掐手指算什么呢?再说摆了半天姿势唱戏呢? 方然实在是无力吐槽了,可无意中却看见宋老棍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个东西,还没仔细看清,就听宋老棍一声浑厚的:“走!” 接着就拽住了方然,而他身后藏的那东西,闻声闪了几道光,随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方然只感觉全身像突然是被拉成了一根面条。 眼前如星空般多彩闪烁,再一睁眼,他便和宋老棍身处于一个狭小昏暗,四周是红色帘布所蒙着的空间里,仔细一打量,这竟是一张古床,而在他们二人中间,居然还有个散着长发穿着里衣的年轻女子。 三人相互一看,女人突然惊恐的喊着救命,那嗓门大的差点把方然震聋了,眼疾手快的一把就捂住了女人的嘴,方然更是一脸惊恐的低声问宋老棍:“这是什么情况?” 宋老棍不紧不慢的想了想,又瞅着这个女人,才轻声说:“我很久之前来过一次,当时这里还是片空地,可能年头过的太久,有人在此定居,盖了房子。” 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方然努力的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仍旧捂着那女人嘴的对她说:“别怕,我们是神仙,不会伤害你的,马上就走。” 说罢,方然就挑开帘布,刚要和宋老棍下床离开,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还没容他们脚着地,屋门就被人推开。 “夫人我来...这...他...你这个贱人!!!” 男子推门而入,一进屋便看到了床上的方然和宋老棍,手中端着的一盘菜也掉在了地上,全身颤抖指着女人。 “大哥!听我说!我可以解释!我们是...” 方然已经懵了,他正想努力的说明是怎么回事,却见那男人红了眼,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甩而出,险些刺中床上的三人。 “快跑!”没想到宋老棍比方然先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到床下,还嚷着:“分开跑!” 方然赶紧爬起来,听了宋老棍的话,分头一人朝一人朝右,而宋老棍那边有门,方然这只有窗。 一回头,见那男人端着剑朝自己冲来,方然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头撞碎了窗户纸跳出去,但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二层小楼,落地后眼前一黑直接摔晕过去。 在临晕之前,还含含糊糊说了句:“我可以解释...” 第五章 夜宿小城 一阵剧烈的颠簸,将方然颠了起来又落回去,直接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可抬脸望向周围,却是一片晃动不稳的乡间田园风光,随之意识逐渐清晰,这才发现自己竟趴在一辆移动中的牛拉板车上,身旁还坐着个赶着车晃晃悠悠一脸惬意的宋老棍。 老家伙嘴里头不知道嚼着个什么东西,满是胡须的嘴巴一努一努的动着,似乎还挺有嚼头,看的方然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掌柜的,你吃什么呢?” “你难道不应该先问咱们在哪吗?”宋老棍侧头瞧了他一眼。 方然听后费劲的将自己从板车上撑起来,瞅了眼前头拉车的老黄牛,疑惑的问道:“我记得好像从二楼掉下来摔晕了,之后怎么回事?这牛车是哪来的?” 抬手抹了抹嘴,宋老棍挑了下眉笑道:“哎,老夫不是没见过头铁的,到还真没见过你这号以头戗地都带助跑的,你是生怕地不够硬撞起来没劲吧!哎呀!真是让老夫开了眼呐!” 这话好像不对劲,方然摸了下脑袋,全都是泥,还没落地的时候,他就想自己这次完了,可如今脑袋既没破也没肿,就是脏了点,而且哪哪也不疼,不是回光返照,那就是真的没事。 “之前床上那点那事,已经被老夫解释清楚了,那家的男人听后表示很惭愧,得知咱们要去青牛镇办事,特意借给老夫这辆牛车,以示赔罪。” “早干嘛去了!当时就直接说啊!我还跳什么窗户,差点没摔死!” 听宋老棍这么一讲,方然满脸的埋怨,可转念一细想,恩?撞见了自个媳妇床上莫名其妙出现两男人,这他娘的也能解释清楚?科技树歪了都点嘴炮上了吧!在极乐城当个掌柜的简直屈才了,这口才应该去中东做谈判大使,估摸不出一年,就能让所有人都拉着手转圈唱歌。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转暗,牛车缓慢晃悠,方然换了好几个姿势都难受,而且他从到极乐城后就什么东西也没吃,此时腹中饥火灼烧难忍,凑到了宋老棍身边问他说:“掌柜的,你刚才吃了什么?” “吃什么?”宋老棍捋了把胡须说:“你还昏着的时候,经过一农家门外时,老夫就瞧见个四五岁模样的胖小子,白白胖胖可招人稀罕了,正巧老夫兜里之前还揣了几块金子,把那胖小子给引上了板车,然后扒了衣裤脑袋瓜一拧,就拿小胖子凑活的垫补了一顿。” “你把那孩子吃了?!”方然瞪着眼嚷道。 宋老棍先是面无表情,随后笑了声道:“说笑的而已,你当真了?” 方然翻了个白眼,让宋老棍说的也不饿了,换个姿势躺在板车上,瞅着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 而此时他们身后几里之外,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走到院外,本想叫那贪玩的孩童回屋吃饭,却到处也寻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方然迷迷糊糊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坐起身问宋老棍:“不对啊!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到地方,还得做个老牛车晃晃悠悠的赶路?” “咱当铺里只有白爷才有那‘虚行无界’的本事,身虽意动,想去哪便就去哪,老夫还得靠着之前收来的移魂杖做远距离通,这个法器只能带人来到以前来过的地方,所以才得赶一段路。”宋老棍掏出了一根之前藏在身后的玩意解释道。 “那咱们还得走多久?” “大约两天路程吧。” 两天?而且还是在这老牛车上晃悠两天?那不比坐一天硬座火车更难受,难道就不能选个更快点的方式吗?方然直接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瞅着宋老棍。 “淡定!老夫还真能让你坐两天牛车不成?年轻人怎么那么浮躁,你看前面!”宋老棍抬手朝前方指了下。 方然抬眼望去,竟在一片黑暗的山路前方,看到许多亮光,随着二人逐渐走近,这才看出那竟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小城,即使入夜后,城门仍旧大开,许多马车行人进进出出,一幅热闹的景象。 这座小城虽远没有极乐城的那种气势磅礴,但非常的接地气,从驱赶牛车进入城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犹如不夜城般,吸引着四面八方各路人士汇聚于此。 方然一开始还有些不解,直到途径了各种下九流行当,一排排赌坊,硕大高耸的妓院之时,他才明白这小地方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人来,感情是吃喝嫖赌一条龙。 两人最终停靠在一家酒楼前,宋老棍灵巧的翻身下车,背着手走近了店内,而方然则手忙脚乱的将这头载了他们一天的老黄牛系住,也跟着小跑了进去。 宋老棍极其懂得享受,直接就挑了间二楼窗边雅间,窗外则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远些还可看到这座小城的全貌,可谓是赏景的绝佳位置,一张小巧的方桌前,两人面对而坐,跑堂的店小二守候在一旁,等候着吩咐。 “第一次出门,给你个机会,点菜吧。”宋老棍扬了扬下巴。 方然见状可不想客气,将小二招至身边,学着宋老棍说话的方式,让他上几道本店的特色招牌菜尝尝,又叫了壶酒,充分享受了一把在混界消费的快感。 就在等上菜的功夫里,宋老棍手扶在桌面上,压低声音道:“这地方年头可不短,但龙蛇混杂下九流居多,正直之人不屑于此地,但这里却遍地都是宝。” “什么意思?”方然听了这个宝字,便来了精神。 宋老棍笑着指向一旁说:“瞧见那扇屏风没?以老夫的眼力见,此物乃从此界皇宫中流出,在极乐城最起码能值这个数!”说到此处,宋老棍伸出三根手指轻声道:“三百两银子!” 听此一番话,方然很是惊叹,按照所知道价值来说,三百两银子应该不是小数目,感情这老家伙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仅多了几分佩服之心。 可方然经过了之前的几件事,又有点不太信他所说的话,正好想起先前白清给他的,说能看到物品价格的仙窥镜,他因为弄丢了纪念品一事,压根就忘了还,正巧揣在裤兜里,就顺手掏了出来。 那是个巴掌大小铜镜模样的玩意,只是中间的镜面是褐色透明的,方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就试探用的比划着,透过仙窥镜中间透明的部分看那扇屏风,竟发现屏风上浮现出‘三百两’的字样,居然印证了宋老棍的估价,这回方然才彻底服了这老家伙。 待酒菜上齐后,方然一顿的胡吃海塞,可把他饿坏了,但宋老棍则只是喝着小酒翘着腿,一脸惬意的欣赏着窗外夜景。 期间还顺道教了些方然关于鉴宝的方法,但方然那时候光顾的吃,也没记住多少。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留宿于此,各开了一间房便去休息了,只是方然经过了一天疯狂的折腾后,本应疲惫不堪的身躯,却不知怎么竟睡不着,脑中回想着许多事,最后将目光看向了脱下后挂在一旁的浅灰色长衫。 第六章 我算服了 打从几年前去过一次泰国旅游看人妖后,这应该是方然离家最远的一回,远到甚至都不在一个世界上了。 一整天所经历的事情过多,使方然兴奋到睡不着觉,无聊之中玩了半宿的仙窥镜,将屋内所有的摆设都看了遍。 最令他失望的是那件长衫,本以为这么有灵性的东西,怎么不也得是个赤色上品的,结果一看之后心凉了半截儿,居然只能看出一点白色的淡光,也就比黑色次品凡物稍好一些,难怪宋老棍没从他身上扒去,感情他早都看出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了。 仙窥镜用久了像是有副作用般,方然只觉得头晕眼花,随着眼前发黑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方然竟梦见自己去参加同学聚会。 他在极乐城工作,老板、同事、顾客都是仙人,还接触过法器,那本应是这场凡人间聚会里最耀眼的人物。 谁知在场所有人竟毫无征兆的轮流介绍起了自己的修为,拥有哪些法器珍宝,是哪位大仙的弟子,在极乐城开了多少家商铺,每年能赚多少万两银子。 可当众人得知方然只是个当铺杂役后,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就连曾经方然爱慕过的,那个温柔美丽的校花也对他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目光。 “卧槽!” 直接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此时他整个人犹如刚被水缸里捞出来般,连身下的被褥都被汗水打湿,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半天都没缓过劲。 这种在现实熟人面前丢脸的梦才是最恐怖的,捂着胸口,方然喘着粗气念叨着:“还好是个梦,还好是个梦...” 正心有余悸的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了有争吵的声音,几个大粗嗓门威胁叫嚷着,另一个声音虽青涩柔弱却不甘示弱,那声音听着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想保护的欲望,接着便传来推搡时桌椅的倒地声。 皱眉叹了口气,方然麻利的起身穿上衣服,推门而出,寻着声音的位置走下楼梯来到一楼大堂。 他睡眼惺忪的,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朝自己这扑来,方然下意识的就将其抱住,才没让那人摔倒。 “没事吧?” 怀中的人虽着宽松的男装,可腰身纤细柔软,脖颈处的皮肤白皙娇嫩,而且还散发着一种能使方然本能躁动的女儿香,明显就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孩。 “请问...” “我叫方然,方圆的圆,天然的天,不必谢。” “请问你摸够了,能把手松开吗?” 女孩转脸面无表情瞅着他,方然这时候才感觉出手掌中有一柔软之物,不用想就明白是什么了,赶紧松开手,咳嗽几声缓解尴尬。 “你他娘是哪冒出来的?” 一旁坐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人,悠闲的喝着茶吃着糕点,他身边的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则狗仗人势般瞪着眼嚷道。 方然抬手护着女孩退后几步,转头低声问着:“哎!你怎么惹他们了?” “我想进店吃点东西,结果不小心踩到那胖子的鞋,他们便开始为难与我,还非要我道歉...”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抿着嘴眼神却没有丝毫恐惧。 这么大的人了,走个路也不看着点,往人鞋上踩干嘛啊?还他娘挺有理的模样,方然心中无奈的念叨着,可面上还是帮着女孩说道:“各位别动气,这就是个孩子,傻了吧唧的,你们还能跟她一般见识?再说遇到都是缘,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了,要不咱今天就这样算了?” “哎!明明就是他们欺负我!你怎么还能说成是我的错?”女孩皱着眉一脸不满的拽着方然的衣裳。 这倒霉姑娘,好坏话听不出来,怎么个意思,还非得装逼撂下点狠话,然后看他被那几个大汉揍一顿才满意? “让他以后小心点,这次算了。” 瞧她那娇小的模样,那几人也没真想动手,就是吓唬吓唬,听了方然软话,顺着台阶就下了,这事本来就这么完了,结果这姑娘虎的要死,推开挡着她的方然冲那些人嚷道:“你们那老爷长的跟头拱白菜的猪似得,迟早得吃多了撑死!” 方然都懵了,亲眼看着那几个随从转身要走,却听了这句话后又转回身,而那老爷则被呛的咳嗽起来,喘匀了气后,颤抖着抬手指着方然说:“你们找死!” “不是!跟我没关系啊!是她说的!”方然一脸懵逼的摆着手,可随从却怒气冲冲而来,抬起一脚就踹倒了方然,其他人跟着围了上来,又踹又跺。 “别趴着,还手打他们啊!” 女孩站在一边激动的喊着,跟看热闹似得,这把方然快气炸了,怒从心中起,一身灰衣瞬间转为银白色,猛的站起身带着股气浪撞飞了两个人,目光凶狠如野兽般抬起手掐住了一名随从的脖子,竟单手将他举了起来。 在场的人见此情景包括方然自己都愣住了,几秒后反应过来,才松开手放了那名已经晕过去的随从,茫然的转脸看向其他人的时候,都慌乱的退后不敢靠近,只有女孩激动的跑到他的身边叫道:“厉害啊!原来深藏不漏!我还以为你会被他们打死呢!” 强忍住了想踹死她的冲动,方然收回了怒气,银白色的长衫也变回了普通的浅灰色,但他有点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那股巨大的力量是从何而来?是因为自己早先喝的茶?还是这件奇怪的拥有灵性的衣裳。 女孩得意洋洋的踩着晕倒的随从走过去,停在那位富态的老爷身前,抬起白嫩的小手拍了拍老爷还微微颤抖的肥脸,线条优美的嘴唇轻启,说出了两字:“跪下!” 几个侍从被方然吓的不敢动弹,一个个都低着头默不作声,那位老爷喘着粗气,看了看面前跋扈的女孩,没办法身子往下滑刚要双膝跪地,却听方然说道:“不用跪,你们走吧。” 一听这话,随从们立刻得饶般点头哈腰道谢,拖着晕倒的和腿软的老爷逃出了酒楼。 “喂!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放他们走?”女孩瞪着眼质问方然。 “那你想怎样?”方然心中有气,不是因为那些人,而是这个女孩。 女孩转了圈眼睛,忽然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如同天使般的面容,而口中说的话却是:“你去把他们杀了,一个都不留!” 第七章 意外之财 “这是什么啊?给猪吃的吧!” “你够了啊!别太过分了!” 方然坐在昨晚的二楼雅间里吃着早餐,不知为何,他从刚才开始就饿的厉害,仿佛能生吞下一头牛。 可刚夹起一口菜,还没放进嘴里,就被对面的女孩用筷子给打掉了,方然简直都无语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自己好心替她解围,结果挨了揍,请她吃饭,闲菜难吃,还真以为到处都是爹,谁都惯着她吗? “不饿就走,别烦我!”方然没好气的瞅了她一眼,端起盘子一口气就吃光了所有的菜。 女孩却一副高傲的模样说:“你能和我同桌,那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的!” “我不知好歹?”这女孩都快把方然气笑了,放下盘子带着些玩味的语气问道:“敢问您是哪位?莫不是女娲补天时帮忙递过五彩石的?” “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可是剑山门南行帝的长女,南雁儿!” “没听过!” 方然无所谓的耸了下肩,又端起一大盘糕点往嘴里塞,南雁儿则鄙夷的瞅了他一眼,拍了下桌子嚷道:“剑山门都不知道?我家祖师爷天诫可是现七位巅峰者之一,一手创立的了剑山门,我爹便是他门下弟子,世人皆知的剑皇南行帝,你居然都不知道?哪个山沟里刚爬出来的土包子!” “再厉害那也是你祖师爷、你爹,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然总算是吃饱了,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发型说:“实话告诉你,我之前可住在四十多亿年的地球上,晒着五十多亿年的太阳,每天的通行都坐着价值几千万的地铁,和一个国家最大的通讯公司保持着合作关系,跟拥有两百万员工的沃尔玛商场进行业务往来,连玩游戏的电脑系统都是世界首富比尔盖茨亲自帮我设计,我跟你炫耀了吗?” “你在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南雁儿没听明白皱起了眉。 你又不能上网,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段子,方然摇了摇头,看了眼桌上的空盘子,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客房,结果刚要关门,南雁儿却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怎么个意思?赖上我了?”方然无奈的问道。 南雁儿霸道的自己找地方坐下,跟主人吩咐仆人一样的说:“这里太危险,你要保护我。” 方然叹了口气,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就边脱长衫边说:“那你先出去,我要洗漱。” “你敢吩咐我?我偏不出去!”南雁儿不满的瞪着眼睛。 不走有你后悔的!方然也不管她,直接就脱光了上衣。 那么多张健身卡可不是白办的,他对自己身形还是很有自信的,南雁儿虽面上刁蛮,可终归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见到了方然精壮的肌肉,便微红了脸,本能的低下头,片刻后却强行把头抬起头,跟他视线相对,一副倔强不服输的神情。 “哎呀,老夫这大早出门遛个弯,居然还能收到这么多宝...” 宋老棍贼兮兮的推开门,话都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情景,那两人在他这看来仿佛是含情脉脉的对视,而且方然还脱光了上衣,下一步应该就是裤子了,愣了几秒之后才笑道:“嚯!老夫来的不是时候,莫怪莫怪。” “不是!掌柜的,她那什么...” 方然见宋老棍关门要走,就急忙套上衣服追上去解释,可还没靠近,门就又被推开了,但进来的却不是宋老棍,而是一群穿着黑色长衫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还没等方然反应过来,这群人就直接抓住南雁儿便往外走。 那丫头则玩了命挣扎不从,方然便自然认为是刚才那位老爷叫人来寻仇了,刚要伸手把南雁儿拽回来,却被一名老者拦住。 “这位少侠,在下是南府薛管事,奉南老爷之命,带小姐回府,之前小姐多有叨扰,一点薄银小礼,望不嫌弃。” 这人不同于宋老棍那种混迹于各界养成的老道圆滑,他则是一种名门大家中独有的威严气度,说话间从袖口内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递给方然,里头银子相互碰撞摩擦哗啦直响,但方然并没有接,而是探头向南雁儿询问:“哎!你认识他们吗?” “这姓薛的是我爹身边的狗腿子!好不容易才从家逃出来!他们又想把我抓回去!土包子你快来救我!”南雁儿以为方然会帮她,便挣扎着喊道。 可方然听后却不为所动,反倒露出笑脸接下了薛管事给的银子,随意掂量了下,竟足有两三斤的重量,并拱手笑道:“老前辈,您最好把弄个绳子把这她捆了,不然我怕她半路再跑了。” “多谢少侠提醒!” “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等着!”南雁儿瞪眼嚎叫着的被一群人拖走了,方然见状可算是松了口气,还故意把那袋银子举起来晃悠,并冲她摆了摆手道别。 宋老棍站在一旁,等人都走了,才闪身进屋,关上门一副很赏识的样子说:“不错嘛!第一笔营生就是卖人,还卖了个好价钱,老夫果然没走眼看错人!” 好像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方然转过身,背朝着他,偷偷打开布袋想看看里头到底有多少银子,但宋老棍却在他身后道:“不用数了,老夫看一眼就知道,最起码有三十两银子,顶的上你半个月的工钱了。” “这么说我在当铺一个月能赚六十银子?”方然惊讶的回过头。 宋老棍摆了下手,“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五十两整!” 工资这么高?不对劲吧?方然疑惑的寻思了一下,然后挂着笑脸把宋老棍请到位置坐下,好声好气的问道:“宋爷,我那五十两都能买什么东西?” “能买的东西多了去了!”宋老棍捋须笑了起来,勾了勾手指,让方然靠近点,随后低声说:“在这里,普通人一年的花销,也就一两半银子,你这一个月赚的,顶普通人全家吃好多年的!” 第八章 粹石 极乐城当铺内,白清悠闲的坐在一旁看书品茶,突然一阵窸窣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便从书后露出那细长的双眼,一只刚门口溜进来的耗子正顺墙边往屋内跑,却随着白清一眯眼,耗子周围空间突然扭曲,唰的一下凭空消失了。 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白清又端起了那本厚厚的《转生尘界之极品阔少》继续看了起来,而在万里之外的混界,某个天然形成的地窟半空中,一只老鼠凭空出现,顺势下坠跌入洞底的白骨堆里。 小城酒楼客房内,方然掂量着钱袋,脑中思考这些钱的用途,可想来想去南雁儿那张刁蛮的小脸竟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本来还清晰的思绪,顿时像被她那小手搅和成了一锅粥,不由的叹了口气暗自道:“这个害人精!” “方爷,您瞧这东西怎么样?” 宋老棍坐在一旁,从袖口里掏出个香炉,托在手掌上。 从刚才开始,宋老棍就称呼方然为方爷,似乎是对他的一种认可,方然见状举起仙窥镜,一看之后,那竟是个赤色上品货,而且光泽鲜亮,便瞪大了眼睛的说:“上品香炉?那值老多钱了吧?” 结果宋老棍却手掌一翻,香炉落地摔的稀碎,并摇头道:“买香送的,假的。” 看品相还有假的?感觉就像认证完权威又推翻了权威,方然疑惑的捡起地上的香炉碎片,材质如陶瓷般温润,但是极薄,甚至薄到断截面像刀般割手,难怪一摔就粉碎了,按理说这烧制工艺应该非常厉害,为什么是假的方然不太理解。 宋老棍摆手将方然招致身边坐下,缓缓开口道:“有一种粹石能提升器物的品相,可问题是粹石本身也是有品相之分的。好的粹石如极品、上品之类的那自然不必多说,可次一些的粹石虽然也能提升其他器物品相,但器物的功能本质并没有到达品相该有的程度,所以老夫称它是假的。” 说到这宋老棍稍微顿了下,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又继续说:“就拿比较常见的炼丹炉来说,品相差的如下品、次品之类,炼十炉丹药,都够呛能成一炉,可中品的炼丹炉,成功概率起码可以增加到三成,上品甚至能达到对半开,要是极品炼丹炉,那就了不得了,十炉准成八炉,丹药有可能还附加额外效果,炼丹者可赚翻了。” 方然这时才明白过来,他之前带入了自己尘界的古董鉴定思维去强行理解品相,结果就混淆了摆设和实用器物的本质区别。 “掌柜的,那你怎么看出这个香炉是用次品粹石提升的呢?”方然拿着碎片好奇的问道。 宋老棍贼兮兮的挑了挑眉,从方然手中拿过了碎片,端起来说:“只要是用粹石提升过品相的器物,它们的品相色泽都会变得不那么匀称,你用仙窥镜仔细点便能看出,一部分颜色很亮一部分颜色则稍显黯淡,凡是器物上出现这种现象的,皆是后期用粹石提升过品相的。” 听了这话,方然赶紧又用仙窥镜仔细的端详一翻,随后吸了口气,果然他刚才并没有仔细注意过香炉颜色不匀称的现象,此时亲眼看到后才觉得自己心急不够细致,以后可得看仔细了,稍有大意损失的可不光是钱的问题。 瞅着他那恍然大悟好像弄明白的样子,宋老棍却及时的给他浇了头凉水般说:“你用仙窥镜的确可以通过颜色不匀称来推断出是粹石提升过的,可次品粹石提升后,看起来也是如此状况,只有老夫这双能看到品相间色的眼睛,才可分辨是用什么样品质的粹石提升的,因此也就能分辨真假,其他人一概不行。” 方然抬头瞅了老家伙一眼,感情日后自己想私下收售品相器物那就犹如开赌,输赢全靠运气,必须得经过宋老棍之手才是最稳妥的,那不就彻底被他拴住了吗? 好在方然年轻,学习东西领悟的很快,和宋老棍聊了一上午,已经可以用仙窥镜快速的看出品相以及是否经过粹石提升。 但每当装作无意的问出宋老棍是怎么直接用眼睛看出品相时,那老家伙却总能巧妙的支开话题,说些个鉴品相的小技巧,不是很重要但方然却必须记住,所以就不能打岔,还引不回去之前所说的,既渴望知识又想窥其真理,异常煎熬。 说话时宋老棍的袖口犹如乾坤袋一般,掏出一堆东西,又都能轻松的装回去。 见方然好奇自己的袖兜,便翘着腿吹嘘起他是如何费劲才弄到的这身神器般的赤色上品长衫,还说一般人花钱都买不到。 方然虽听他吹嘘感觉不爽,但还真是有点嫉妒,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袖口,竟意外摸到了像是夹层一样的位置,还可将手伸进去,两片薄布之间空旷似没有边界,仿佛能装下整个世界。 就将手伸进袖兜时,方然竟隐约的感受到有股力量在推动他的手掌,随着握紧那股力量的瞬间,他竟能感知到袖兜空间内任何一处。 惊奇的抽出手,顺势将原本装在裤兜里的钥匙、手机、钱包以及那袋银子,全部放进了自己长衫的袖兜里,可袖子看起来仍旧是轻薄的一层布,想取出时,只需把手伸进袖口兜内,脑中想着那东西的模样,手掌轻轻一握,便将其抓住。 竟与宋老棍那件衣裳有着相同的功能,只可惜老家伙的是一件赤色上品,他的只是个黯淡白色下品。 但是,当想起可以提升品相的粹石后,方然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的这身随情绪变化的长衫,将潜力无穷。 第九章 韩掌柜 耽搁了半上午的时间,二人总算是离开了那座夜间闹腾白天冷清的小城。 而且鸟枪换炮般的把老牛车换了辆厢式马车,还雇了个车夫,虽说还是一样的颠簸,但至少坐着舒服些,还能遮风避雨了。 之前在酒楼的开销以及雇马车的钱,都由方然结了,不是他上赶子拍宋老棍马屁,而是老家伙压根没有掏钱的意思。 这方然都忍了,毕竟是源起于自己,这没法说什么。 但最恨人的是出城时遇到个乞讨的,那人说自己的妻儿身染重病,希望好心的老爷们给点钱救命。 方然见他怪可怜的,也没多想便将手伸进袖口,可还没等摸到钱,身旁的宋老棍甩手就是块金子扔了出去。 “拿去用吧,管够了。” 乞丐双手颤抖的握着金子,不敢相信的目送马车远去,当转脸看向那座奢靡的小城时,浑浊的眼中似乎已经忘记了重病的妻儿,此时已被欲望所占据。 “宋爷,咱这趟是不是应该算公差?住宿吃饭啥的都我往外掏钱,您心里头得劲吗?” 方然憋着嘴,没好气的说着。 但宋老棍却悠闲的晃着腿道:“你那明明就是不义之财,得来的太容易,要不赶紧花出去,肯定招灾祸,所以老夫是在救你。” 方然斜了宋老棍一眼,他一破杂役,上有父母得照顾,下虽暂时还没有儿女,但将来迟早还有貌美娇妻等着他娶,赚点钱哪那么容易,这老东西身价不低,却宁可把钱给乞丐,也不愿意掏顿饭钱。 可方然万万没想到,这老家伙的不光眼睛厉害,那嘴也跟开了光似得,说灾祸,灾祸就还真来了。 临近天色将暗时,他们才总算到了目的地,方然率先的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坐的时间久了,腰酸腿疼脑袋发胀,站在街道上环视一圈,房屋简陋低矮,也就面前的酒楼还稍微像点样子。 宋老棍说拿了邪祟那人便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反正他们神通广大的,方然也没什么质疑的便进到店内。 小镇子不大,但过往的商客倒是不少,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景象,正扭头寻找着那人时,一个年岁不大小二打扮的人应了上来,询问方然是打尖还是住店。 方然是来找人了,正好就问这小二说:“哥们,你们掌柜的是不是这么高,圆圆脸,还留了撮大约这么长的小胡子?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找他。”根据那人的相貌,方然还伸手比划着。 小二一听他的话,赶紧点头说:“是!没错,的确是我家韩掌柜的,他此时正在后院,我带您去见他。” 知道找对了地方,方然也就松快了许多,而且酒楼内座无虚席,一片祥和之气,看来邪祟并没有寄生作妖,便回头对站在门外的宋老棍伸出了ok的手势,随后由小二引路,之身来到了酒楼后的小院中。 院子周围盖了几间小屋,小二将方然引到西侧那间,也没敲门,就那么直接推开了,冲有些黑的屋内喊了几声,片刻之后,方然听到了从屋内传出的脚步声,但有些奇怪的是脚步声很沉重,似乎步伐僵硬。 正寻思以为自己找错人时,韩掌柜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方然打眼一瞧,没错就是他。 “韩掌柜是吧?咱们昨天在极乐城当铺见过,我还给了你一个小盒子,你没打开过吧?”方然松了口气,径直的走上前去。 “什么盒子...”韩掌柜声音冷清,目光呆滞的回了句。 方然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这人怎么有点怪怪的,不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僵硬异常,连肢体的动作也迟钝不对劲,警惕的皱了下眉退后一步,结果韩掌柜却突然转头盯着他,虽然目光呆滞无神,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快,只觉得银光一闪,肚子上就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方然疑惑的低下头,那竟是一把刀。 “你?” 刚说出了这一个字,韩掌柜的表情变得抽搐,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突然发力重重的撞上方然,那股力量极大,方然甚至都没来得及抬手去挡,便身子一轻腾空飞了出去。 “咚!”一声巨响。 直接摔在东侧的屋门口,在落地的瞬间,方然还听见了一声碎裂闷响,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骨头碎了,随后才意识到是邪祟出来了。 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痛苦的大口喘着气,方然这时候才意识到,被刀刺中前长衫就已被鳞片覆盖从而保护住了他,破碎的也并不是他的骨头,而是身下的台阶和地砖,但撞击的力道还是太大,竟令方然吐出一口鲜血,恐怕是内脏受损。 此时耳边又是一阵脚步声朝他冲来,一抬眼,竟是姿势怪异的韩掌柜,拎着刀冲到了他的面前,方然一咬牙向侧边翻了几圈躲开了他。 刚稳住身形,半蹲在地上,韩掌柜抡圆了胳膊一刀就砍了过来,多亏方然这次反应够快,直接抬起胳膊去挡,刀刃砍在他被鳞片覆盖的袖子上,竟划出了一片红色的火花。 楞了一下后,方然反手夺过了刀,用足了力气一脚踹中韩掌柜,将整个人踹飞出去七八米远,撞在院墙上后,犹如破麻袋般瘫倒在墙根,瞪着眼却再没半点动静。 小心的挪步到韩掌柜身边,试探性的踢了踢他,难道死了?方然心中一惊,他只是想制服住这人,没想过会杀了他,顿时有些慌乱。 附下身想去探韩掌柜脖颈处的脉搏,但手刚往上一搭,却又赶紧缩了回来,韩掌柜身体冰凉且僵硬,瞪开的双目略显干瘪,这人不是他的杀的,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那么邪祟究竟寄生在哪? 方然擦掉了自己嘴边的血迹,正要找邪祟寄生的位置,却忽觉胳膊不停使唤,竟不受控制的捡起了地上的刀。 “你到底是什么人?” 忽然身后有人在说话,方然费劲的回过头,竟是那小二,可他却早已没刚才引路时的谦卑,不再隐藏的露出满脸的猖狂与疯狂,仿佛藐视世间的一切,又能操控一切,这状态像极了被邪祟寄生后的表情,难不成邪祟是寄生在了他的身上? 见方然没回话,小二竟冲他摆了几下手指,随即方然握着刀的手边被强行抬起,将刀尖抵在自己脖颈处,还在不断施加力量,即将刺破皮肤扎破血管,可方然却丝毫反抗不了,犹如一个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你大爷的...” 方然呲着牙骂了句,可最后悔的是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喊来宋老棍,他此时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小二的周围地面突然如波浪般流动,这熟悉的景象令方然瞪大了眼睛,随着小二瞬间消失,方然的那种被操控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扔掉手中的刀,却双腿发软的跪在地上。 一只忽然伸到方然面前,先是把他吓了一跳,但仰起脸,面前之人却是白清。 “你、你怎么来了?”方然觉得很惊奇。 白清的手里还拿着那本小说,有些不耐烦的说:“店里忙的要死,你们还有空在这耽搁时间。” 什么叫耽搁时间,老子刚才差点血喷满院子都是,方然无奈的抓住了白清的手,可等站起身时,却已身处于当铺内。 宋老棍似乎也是刚被白清带了回来,打量了方然一眼道:“不就去拿个东西么?怎么弄的一脸都是灰?” “您心真大!我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就没觉得可能出事了吗?” 方然有些无力的找地方坐下,他在看到白清后,长衫就又变回了浅灰色,还讲自己遇到的事都跟宋老棍说了。 听后,宋老棍便笑道:“估摸邪祟寄生的那人,有在暗地里操控别人的邪恶之心,所以才会如此,不过没关系,白爷已经都处理好了。” “那韩掌柜怎么办?”方然心虚的问着。 “他不是死了吗?你就当长个记性了,遇到不知道的事多看多问,别自以为是。”宋老棍笑着走进柜台内。 抬头看了眼墙柜高处那个空缺的位置,方然捂着被撞痛的胸口,又问了句:“那韩掌柜没了,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吧?” 宋老棍故作神秘的掐指算了算,随后便摇头道:“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酒楼掌柜已经是人生巅峰了,怎么会有什么影响。” 方然还是很愧疚,待白清飘然而归,连忙追进柜台内。 一通喧闹过后,便恢复了平静,离青牛镇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村庄,老汉蹲在家门口‘吧嗒’‘吧嗒’的嘬着旱烟杆,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对院中的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孩子说:“韩立啊!你三叔应该是不会来了,那咱们也不去啥七玄门、八玄门的,以后就老实在家种地吧!” 孩子听后点了点头,但望着清澈的天空,却隐约的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第十章 特殊货物 “嗖!” 一朵火莲呼啸着跃入高空,微弱的光亮划破了无边的黑暗寂静,犹如小小的火星坠入了成千上万吨烈性火药之中,伴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后,整座城市逐渐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火。 喧嚣热闹的长街上,身着华服人们结伴从府邸而出,相貌奇特似妖兽般的仆人,提着各种样式的明亮灯笼打头引路。 两旁的商铺纷纷开张营业,当铺的对面就是一家花楼,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那股浓重的胭脂水粉香气,数名美艳的女子身覆薄纱卧于窗口搔首弄姿,随手朝窗外撒去一把花瓣,瞬时间犹如降下了一场花雨。 此时望不到尽头的长街仿佛化作了一条镶满珠宝的绸缎。 这便是极乐城的夜晚,豪绅们的极乐仙域,他们在此抛弃一切杂念,除了奢靡享乐,不必再考虑其他,日日如此,夜夜皆然。 长街北端尽头矗立着两根刻满符咒的石柱巨门,是极乐城唯一与混界相连的通道,内外皆由重兵把守,通行检查之严格,远超混界各皇城,可也正是如此,让城内的人都放下了戒备之心,以至于被那口突然出现的木棺吓的惊慌失措,如鸟兽般四散逃窜。 虽隔着扇镂空的门窗,方然的心却早已飞到了街对面的花楼里,脑中不断闪现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有一种带着vr眼镜看别人逍遥快活的感觉。 欲望此时如同一剂迷药,陷入其中无知无觉飘然若仙,可一旦脱离出回到现实中,精神与肉体的伤痛将随之成倍来袭。 捂着不适的胸口,方然咳嗽了几声,回头瞅了眼,见那白清安静的坐在一旁,而宋老棍则端详着什么宝物,嘴里还低声念叨着。 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壶中的茶水始终保持着温热,方然自顾自的给倒了一杯。 这茶水有奇效,此前的一杯便让他全身舒爽,想必定是某种仙茶,也肯定能消除他此时的胸腔胀痛。 可杯沿都端起碰到嘴唇了,忽听一阵不和谐的喧闹以及沉重的拖行摩擦声,待抬头望向门外时,当铺的大门已被人直接推开,跟着一口巨大木棺被扔进屋内。 “咚!”一声巨响,尘土升腾,地面都跟着震颤。 方然大惊,手中的茶水也来不及喝,赶紧搁下杯子,站起身警惕的朝门外看去。 两道人影缓缓迈步走来,方然觉得来者不善,就朝宋老棍的位置挪动了几步。 “掌柜的!你他娘过来!” 人为到,声先达。 一个大脸盘,虎背熊腰的壮汉扯着粗嗓门嚷嚷起来,说话时瞪着眼珠,好似要吃人般的凶恶。 而壮汉身后还跟着个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只是眼神平淡不夹杂任何情绪,一副冷艳至极的模样。 二人皆是满身尘土,像刚从洞里面钻出来的般,再联想到那口棺材,难不成是倒斗盗墓的? 仙人也盗墓? 方然正胡思乱想着,宋老棍却眯着眼走到木棺旁,忽然像挑衅般抬脚提了提棺盖,引的那壮汉瞪眼瞅他。 见情况不妙,方然赶紧走过去,想把老家伙拽回来,可还没碰到宋老棍,就见壮汉表情由怒转喜,满脸堆着笑,对宋老棍说:“掌柜的,您来点点货吧!” 说话间,壮汉就将棺材盖掀开了,方然小心的探头打量了一眼,并不是想象中的尸骸,而是满满当当的黑色石头。 “这次又是遇到什么事了?难不成那帮鲛人换包装了?”宋老棍附身抓了一把黑色石头,简单的看了几眼,又扔了回去,顺手拍了下棺材板。 结果一提这个,壮汉像是有一肚子委屈要倾诉般,凑在宋老棍身旁粗嗓子说:“您可别提了,那帮鲛人孙子坐地起价,之前说好的一两银子一颗,结果取货的时候直接涨到十两银子一颗,最后谈崩了,就抄家伙动手了。” 跟在后头的女子进店后,就将店门关上,解开扎头发的布条,顿时长发倾泻而下,面容虽没有对面街花楼女子美艳,但冷艳的气场却更加令人倾倒。 壮汉嗓门极大,眉飞色舞的跟宋老棍描述当时的情景,说到激动时,还拉过了那名正在梳理长发的女子道:“那些鲛人哪是咱家亭子对手,伸过来的兵器抓住了就掰断,靠近的鲛人直接徒手撕开,尤其是拧他们脑袋时,就跟从树上摘果子一样,没一会就都跪着叫祖宗了,不仅原价卖了,还多给了好些个,结果回来的时候走半路箱子装多裂开了,我们就在附近刨了个啥王的墓,拿里头的棺材当箱子才把这箱粹石运回来的。” 粹石?这一棺材里的黑色石头就是粹石?方然听到了这个词,顿时来了精神,在宋老棍身后偷偷拿出仙窥镜往棺材里瞧了眼,黑压压一片,竟全都是次品粹石,正纳闷为何老家伙买这么多次品粹石时,忽然想到宋老棍那贼兮兮的笑容,顿时明白了,这老小子想作假。 “哎?这是谁啊?” 方然没忍住又咳嗽了一声,结果引的壮汉注意。 宋老棍笑着拍了拍方然肩膀道:“这位是方爷,方一笑的后人,以后就是咱们当铺的一员了。” 似乎方一笑很出名,在听到方然是他的后人之后,壮汉和女子都有些惊讶,那壮汉更是好爽的抱拳道:“原来是方爷,刚才光顾的和掌柜说话没看见您,我叫大富,是咱当铺的跑货的,这位姐姐叫长亭,当铺管仓库的,以后都是自家人,有啥事直接说,跟我不用客气。”大富还顺道介绍了那个女子。 “多谢多谢!但别叫方爷,担待不起,叫我方然即可。” 让宋老棍把自己抬的太高,方然有点尴尬的回了个礼,但这个叫大富的壮汉性格倒是蛮直爽的,很容易就和别人走到很亲近。 方然与大富互相寒暄了一阵,唯有长亭始终没说话,只是对方然点了下头算打招呼外,在没其他任何表示,也不知道是本身冷淡少话,还是不太欢迎这个尘界来的凡人。 大富这人极为有趣,他风尘仆仆而归,自然想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正好借此机会,宋老棍就让他带着方然去看看住宿之处。 二人有说有笑的绕到了当铺后院,可一进到后院,方然直接就傻眼呆住了。 第十一章 共浴尬聊 随大富来到当铺后院时,本以为会是那种到处挂着线,晾晒被褥衣裤的拥挤小院,没想到眼前竟是一片如古代园林般的景色。 院子正中央的假山奇石被流动的溪水环绕,几栋红瓦白砖的宅子坐落在四周,门前的卵石小路两旁零散的长着些细竹,竹叶纤细单薄,无法遮蔽日光只是为了点缀背景而存在,但在入夜后却在灯笼的柔光映照下,犹如一排排闪耀的灯管,竟有了些喧宾夺主之意。 大富这人极为热情,边走边给方然介绍着,先是指着南边带二层阁楼的小屋说:“那间,是咱掌柜的屋子。” 方然刚转头瞧过去,还没看清楚就被大富拽的一个趔趄,指着北屋说:“方爷,这个是白清住的,但没事别靠太近,那位主脾气不是太好,整个极乐城的人都知道,宋老棍的当铺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白清。” “这个我知道,指定不惹他。”方然挑眉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说着话就来到东边的一排三间小屋前,瓦片工整泛着光,雪白的墙壁像刚刚被粉刷过一般,大富推开正中间的那扇屋门,将方然带了进去。 “方爷您以后就住这了,咱两一个屋互相多少都能有个照应,在屋里甭管看到什么东西,只要是您需要的,随便拿去用,就当您自己的。” 大富笑着脱下外衣,将脏衣裤通通放进门边的篮子内,随后从柜子里翻出几条厚实的长巾,将一条扔给了方然。 方然说实话很喜欢这里,干净整洁宽敞还略微奢华,有种古代富贵人家的感觉,而且这个直率豪爽的大富,让独处于这个遥远陌生地界的方然感到一丝安心。 “这是?” 脑中想着事,胳膊却自己抬起接住了长巾,方然疑惑的看了眼袖子,又将长巾拿到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去,可还是没看出来这个像床单一样的东西干嘛使的。 “瞧您这脸花的,之前没轻让宋老棍折腾吧!走,咱们去泡个澡,洗洗满身的晦气。”大富笑着出了门。 方然一听这话,有些尴尬的抬手蹭了蹭脸,可也赶紧跟着出了门。 澡堂就在当铺的后院里,有那么一间单独的屋子,门窗缝隙还向外散出阵阵热气。 脱下了衣服随意的扔在门口边的柜子里,这时候方然才明白了长巾的用途,感情当浴巾用的。 屋子的正堂里居然有一冒着热气的水池,周围都是用圆滑的石料铺成,池水是淡青色的,看不见底。 水汽缭绕如同仙境,等靠近之后,吓了方然一跳,本以为没人的,结果池子里竟有个长须白发的老者,泡的头发都飘起来了,不是宋老棍,瞅着模样之前没见过,便低声问大富说:“这老哥是哪位?” “这位是汤垂子,咱店里的郎中,没事就在这院里炼个丹药,看个病啥的。” 大富说话间已经下了水,随即一脸惬意的靠在池边。 等会,当铺里怎么这么多人,还有郎中是什么鬼?难不成这帮人没事还组队下个副本吗? 虽然在心里头絮叨着,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着下了水,当淡青色的池水没过胸口时,方然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这根本就不是水的触感,它是一种很轻的液体,几乎没有多大的压力感,被浸泡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感,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安静之中只能隐约听见池中三人微弱的呼吸声,可随着一串很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有人推门而入,接着便是一阵窸窣的脱衣声,最后光脚踩着石板地面走到池边,似乎略微停顿后,也走进了水池中。 “不是,你...” 方然慢慢的回过神,睁开眼睛瞬间,还以为是眼花了,对面池边竟坐着刚才和大富一同回来的长亭,池水色不透,看不到水下的身体,但露在水面上那白花花肩膀脖颈也足以令方然错愕,以至于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拽下了长巾盖在水中的身下。 池子其实不大,方然甚至觉得自己把腿伸直了都能碰到对面长亭的脚,所以只能小心的缩着腿。 听到身旁有动静,一转头就见大富朝脸上捧了把水,歪头低声对方然道:“长亭虽是一介女子,却天生神力,不夸张的说,就咱们身处的这小屋,人家抠住墙根,直接就能给掀翻了。” 这是天生神力?这特么不是挖掘机吗? 方然习惯性的咳嗽一声,可此时才发现之前的伤痛似乎都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无比,竟与之前喝的茶水有相同的效果。 突然想到这个,心中闪过一个恶心的念头,难不成宋老棍给自己喝的是澡堂水? “你就是那个,方一笑?” 方然正隐隐作呕之际,泡了半天的汤垂子总算是出了点动静,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还没等方然回话,大富就扯着嗓门:“老汤您泡昏头了吧?这位方爷可是方一笑的后人,这两天才到咱店里来的。” 汤垂子眨了眨眼,却像没听见大富的话般继续说:“你那天让我找的秘籍终于找到了,等会回我屋拿给你。” “什么秘籍?”这糊里糊涂的郎中竟要给他个秘籍,难不成是什么神功之类的? 可汤垂子却望着对面的长亭发呆,眼神怪怪的,口中还喃喃道:“当然是双修补肾大法了。” 双修补肾大法?方然也下意识朝长亭看了眼,没想到竟与她视线相对,那目光夹杂着一寒意,方然怕被她徒手撕了,便赶紧向一侧看去,假装随意打量,这老没正经的瞎说什么。 汤垂子不知怎么提起这个秘籍后来了精神,随后居然提到了他年轻时候曾练出过一颗能让人死而回生的丹药。 方然对炼丹之类很感兴趣,就好奇的问那颗丹药后来哪去了。 听他这么一问,汤垂子的眼神似乎变得年轻了几百岁,激动的说到:“老夫当时在混界的一间炼丹阁里只是个小学徒,最少也得再干三十年才能出师,但老夫天生就是炼丹界的奇才,根本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年,当亲手炼出那颗仙丹时,正好赶上了三皇子病危,老夫便只身一人带着那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丹夜闯皇宫,治好了荣华富贵前途坦荡,没治好罪该万死直接殉葬,那真是以命博前途啊!” “所以您就靠着这件事发达的,然后来到了极乐城?” 方然没想到这蔫了吧唧的老头竟有如此的胆识和运气,不免多了几丝崇拜之情。 可没想到,汤垂子却摇了摇头说:“三皇子吃了老夫的仙丹,当场暴毙!原来是有一味药材弄错了,老夫见情况不妙,就趁着慌乱溜出了皇宫,认识了当时倒腾法器发家的宋老棍,与他一通来到极乐城,到现在,混界皇族还在通缉老夫。” 第十二章 叛门者 方然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当铺里这些人的套路。 似乎除了对面安静的长亭之外,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心中正这么想着,却忽见长亭将手伸出水面,手中握着几块圆滑的卵石随意摆弄。 方然偷笑原来她也有如此小女孩的一面,可随后却见她犹如捏核桃般将几块卵石捏的粉碎。 “咔嚓!” 那声音听的方然头皮发麻,但最可怕的,是长亭在捏碎卵石后,露出的那一丝愉悦表情,好似憋了几天后突然抽上了一根烟般的解瘾痛快,难不成她的业余爱好,或者说减压方式,就是靠破坏东西? 方然看着碎石沉入水中,果断收起了之前各种念头,小心的洗了把脸,动作幅度很小,生怕一不小心在池中碰到长亭的脚,被她抓住拽过去了折成几段。 几个人又泡了会后,相继离开了。 可能是他们都习惯了,或者把长亭当成了男人,以至于长亭用长巾遮住身前带着水迹离开也没怎么在意,看人方然看到她那白花花一片的背影时,竟不要命的产生了某些大胆的想法。 拎着灰色长衫跟在大富身后往住宿的小屋走时,方然犹如蜕下了一层皮般轻盈,感觉使劲一蹦都能跳上房顶,而且神清气爽,好似身处于春雨后的树林间,每一口空气都甜美的让人沉醉。 “咱们刚才泡的是什么?药浴吗?”方然顺口问了一句。 大富听后却转头笑道:“方爷,这可是从极乐城地下涌上来的仙泉水,泉眼就在咱这院里,取来的水沏茶喝,解乏醒脑,拿来炼丹更是效果出奇,也是因此,曾经有位富商出三十万两银子想买下这口泉眼,可惜却被咱贪财的掌柜一张嘴三百万两吓跑了,如今也没什么太大的用途,当成井水连洗衣洗澡也用的它。” 方然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感情不是茶好,而是沏茶的水好。 可又忍不住轻笑,虽说大富为人直率豪爽,但着实是不够精明,眼界短浅。 宋老棍这种级别的人精,他敢说三百万两,绝对不光是贪财,仅目前方然的感受来说,泉眼的实际价值甚至远超这个数,连自己这尘界的来的凡人都能瞧出来,更别提那比狐狸还精明的老家伙了。 与大富说着话,二人也走到小屋前,路过左侧那间时方然看到有光亮透出窗户,隐约还能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 注意到方然的目光,大富呲着牙拍了拍他说:“那屋是长亭的,以后算是邻居了,没事去串串门,都是咱当铺的人,说不定日子久了还看对了眼...” “停!这玩笑就别开了,我恐怕还没那卵石结实。”方然赶紧苦笑着摆了摆手,生怕被屋内的长亭听见。 大富只是说笑而已,回了屋倒头便睡,看来去买粹石跑的那一趟也着实不轻松。 此时的方然极为亢奋,他闲不住的出了门在院子里转悠会,听着对面西街飘来阵阵优美的古琴声,偶尔还突然响起一片拍着巴掌叫好,光听着就觉得热闹有趣。 看了会光景,又绕回到当铺内,刚一进门,便瞧见宋老棍和几位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坐在一旁交谈,他们之间的桌上还摆放着四把长剑,剑鞘的纹刻精致细腻,似乎是好东西。 “最多,就能给你们这个数。” 宋老棍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 几人看的皱起眉,其中一个更不悦道:“太少了吧?我们来之前打听过,藏剑阁可是高价收的。” 宋老棍听后笑着靠坐在椅背上,眯着那双小眼睛盯着几人道:“诸位觉得换了身皮,老夫就看不出你们是剑山门弟子了?” 剑山门?是南雁儿她家的,方然有些诧异。 但宋老棍此话一出,几人顿时眼神慌张,可为首的人则强装镇定皱眉道:“是剑山门弟子,又如何?” “如何?” 宋老棍先是嘿嘿一笑,可笑容随即戛然而止,沉下脸阴沉的说:“诸位可能是忘了规矩,凡剑山门弟子者,人不亡剑不离。诸位如今来老夫这卖剑,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是你们犯了大错被逐出师门,但诸位只能净身出户绝对带不走剑;其二,剑山门被灭了,可如此必定被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老夫至今从未听闻过一耳朵,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了,就是诸位,叛变了师门。” “藏剑阁敢收剑山门叛徒的剑吗?他们不敢,但老夫敢!而且还可替诸位保守秘密。” 宋老棍附身轻道,那气势将几人惊的大气都不敢喘,互相看了几眼,却拿不定主意,又看向桌上的剑,有了一丝想拿剑走人的感觉。 此时一袋银子咣当一声扔在几人面前,宋老棍按住了那几把剑,低声笑道:“东西既然都拿到老夫这了,那就是老夫的了,诸位要么拿着银子去对面花天酒地痛痛快快的潇洒一番,要么,就等着被剑山门的人带回去。” 老家伙头这么铁吗?那可是四个剑山门弟子,不怕他们被逼急了动手吗? 方然有些紧张的环视在场所有人,生怕下一秒就是拔剑声。 可宋老棍虽眯眼盯着几人,脚却悠闲的晃着,白清一脸平静的看着小说,偶尔有了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也是因为正读到的故事才有了反应,全然不在意眼下现实中的局面。 真的能这么淡定吗?方然有些不敢相信,可忽然见为首的那人面无表情的将手伸向桌上的剑。 方然看的一惊,刚要调动情绪将长衫鳞化后护住宋老棍,结果还没等他有所举动,那人却已抓住面前装银两的袋子,随之冷哼一声便带领几人出了门,背影消失在对面西街的胡同里。 “方爷,来瞧瞧老夫刚收到的这几把剑品相如何。”宋老棍悠闲的喝了口茶,抬眼冲还望着街对面发愣的方然。 回过神后,方然习惯性的掏出仙窥镜,低头一看,三把是黄色中品,光泽不是很匀称,明显被粹石提升过。 可还有一把竟是赤色上品,而且光泽明亮甚至接近青色极品,这是方然第一次亲眼看见接近极品的兵器。 第十三章 还是太年轻了 结果剑还没瞅热乎,甚至都没来记得拔出来看看,就被宋老棍喊来的长亭给收走了。 依依不舍的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与几把长剑远去,方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宋老棍对面,随意的把胳膊搭在桌上,却意外发现桌面刚才放剑的位置居然是温的。 宋老棍似乎是注意到了方然的举动,也伸手摸着桌面道:“方爷,这便是剑山门的炎剑,此剑似初出铸炉般炙热,品相好的,温度之高碰触既燃,劈盔刺甲更如火油滴纸,老话都说,炎剑一出鞘,爹娘全白养。” 听了宋老棍的这番话,方然朝那几人身影消失的地方望了眼,又转回头不解的问:“这不是神器吗?可他们几人轻易的给卖了,不成了自断手脚?到时候被抓了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而且不会连累到咱们当铺吗?” “没那么严重!” 宋老棍贼笑着拜了拜手,低声对方然说:“老夫之所以敢收,不是后台硬关系深,而是因为剑山门内细分成几宗派,炎剑所属的火宗势力最小,在剑山门内身份最低,一直保受排挤;而天宗的待遇则正好相反,弟子众多势力庞大,且当家宗主又是一代剑皇南行帝,要有人拿天宗的剑来当,这老夫可得好好权衡一下。” 怪不得南雁儿那倒霉丫头如此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感情有个外号叫剑皇的老子,估计从小就被剑山门所有人当祖宗一样的宠着,才惯成了这德行。 但想着她被抓回去时的模样,心里头则解气爽的不行,摸着桌上的余温,竟情不自禁笑出声。 可随后,令方然没想到居然又来了几个人要当剑,和先前的三把炎剑一样都是黄色中品的,而且都有粹石提升过的迹象。 宋老棍似乎都没细看,直接照单全收了,给完银子,几人头也不回的直奔对面花楼里,满脸淫笑的搂着几个美人上了楼。 方然此时却皱起眉头,他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这事出无常必有鬼,怎么可能会有门派弟子接二连三的来卖剑换钱去享乐,都胆肥不怕死了?或者说都是假的?假借剑山门的噱头,故意用高仿的炎剑骗当铺的钱? 想到了这些后,方然不敢耽搁,便将自己所想的告诉了宋老棍。 可没成想宋老棍听后,却一脸欣赏之色的对方然说:“方爷您这脑袋瓜可以,都能想到这一步了,是个可塑之才,但是,可惜您这次多虑了...” 说到这,宋老棍随意拿起一把炎剑,将其从剑鞘中拔出几寸,随即一股热浪卷携着烟雾扑面袭来,当烟雾散尽之后,所露出的几寸剑身竟如在铸炉内般烧的通红,似乎杀人都不需要开刃,仅靠高温就能轻松熔断四肢,贯穿胸膛,斩下头颅,到处皆是一股焦糊气味。 拥有如此威力炎剑的火宗,在剑山门中却地位很低,那么再往上尤其是天宗,实力简直难以想象。 将炎剑插回剑鞘内,又让长亭收走拿到了后院,宋老棍才有些神秘的说:“最近一段时间,老夫足足收了接近三十把剑山门弟子的剑,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炎剑,老夫大胆推测一下,剑山门内部可能是出事了,火宗弟子纷纷叛逃,连身份象征的炎剑都成了真正的烫手山芋,巴不得赶紧脱手,才可保命。” 白清此时看完了小说的最后一页,抬眼瞧了下偷偷摸摸交流的二人,嘴角微微翘起,又低头翻看起了账本。 “掌柜的,你收这么多剑,到时候他们压根不来赎,别人又不敢买,那你不是砸自己手里了吗?”方然开始关心起了这个问题。 “方爷,您还是太年轻了,老夫之所以收这些炎剑,可没想着等别人来赎走赚那点利息钱。” 宋老棍笑的很邪,方然转眼细想了一下,难不成他想将剑通过黑市一类地方,卖给那些想搞事情的人,比如有人故意用剑山门的炎剑杀了其他门派重要的人,从而挑起两个门派之间的战争,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种阴谋论想的方然头皮发麻,但结合着宋老棍那奸诈的笑容,却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方然暗自猜测着,甚至都没敢问出来,但宋老棍却丝毫也不隐瞒的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纸,大大方方的在桌面上摊平。 “这是什么?” “这是老夫多年前的灵光一闪,如今终于将要实现了。” 好奇的瞧了会,纸上画了个很长的架子,一排剑朝着同一个方向并排的横固定在底部,但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用途。 而此时的宋老棍却兴奋的两眼放光,方然还真是头一回瞧见他这幅模样,又仔细看了看图纸,当注意到架子一端略长,像是个握把的位置时,方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这是由几十把炎剑组成的巨型兵器?” “哎!差不多!”宋老棍笑的极为得意。 方然则激动的问他说:“那这怎么个用法?一般人可拿不动吧?” 说到用法,宋老棍撸起了袖子,用手比划道:“炎剑品相越高温也就越高,所以需要把所有炎剑按照品相依次摆好,分成武火、中火、文火三段,然后架子上面就可以开始烤肉了。平时咱们用的柴火柔、炭火烈,只有炎剑的火温永不变,而且用炎剑烤出来的肉都注入了无数死于剑下的灵魂,一口咬下去,那滋味仿佛畅游在浩瀚星辰之中,置身于三界神罗之列,岂不逍遥快哉。” 我的老天爷啊!救命啊!有这脑洞干点正经事不行吗?方然又白激动了一回,果然他还是太年轻了。 但最可悲的,却是方然被宋老棍给说馋了,情不自禁的咽下了口水,好想尝尝那注入了灵魂的烤肉,究竟能有他娘的多好吃。 第十四章 你帅,说啥都行 器物的品相鉴定,其实是最简单的,只要不瞎、不傻、不色盲,随便把仙窥镜扔给一人,也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顶多就是熟练与不熟练的差别,这没什么难的。 可要细说起来,这也不过是当铺流程中最基础的一步,品相是能看出来了,但想估算出价值,起码还得靠在行内待摸爬滚打个几十年。 好在方然别的没有,目前就是时间多,不就是熬嘛!谁怕谁啊!只要足够努力再来点运气,总有出头的那一天。 随着入夜后,西街挂着五颜六色招牌的小楼纷纷开门迎客,那些可都是无底洞,只要进了门,兜里的银子不被榨干净,就别想出门。 也正因如此,间接的带动起了当铺的生意。 方然发现这些花着大钱的人,根本就不带银子,因为太多拿不了,交易都使用只在极乐城流通的金符。 金符是一种厚度、大小都与绿箭口香糖相当的金属片,虽然看着很薄,却异常坚硬难以破坏,一端显眼的位置刻着字,从十、百、千、万一直到最大的千万,在此完全替代了银子来使用,有点类似赌场的筹码。 当铺忙起来的时候,金额流动量非常巨大,方然甚至看到有人连续三次跑来当卖身上贵重的装饰品,拿了一把金符急匆匆的又跑回了西街,如此积极的去送钱,看的方然忍不住咂舌。 “这么多银子都流水似得撒出去了,值吗?” 宋老棍此时刚送走客人,得空喝了口茶,摆着手说:“方爷,您记住,钱永远都不会消失,它只是变成了我们喜欢东西的模样,只要是自己喜欢,哪怕千金散尽,那也值,这便是极乐之道。” 看来,方然和他们最大的区别不是仙与凡,而是富与穷,修为再高,也不如随手掏出一把银子顶事。 安静的跟在宋老棍身后,观察着他的一切细微举动,努力的将各种鉴宝以及谈话之类的技巧印在脑子里。 老家伙不正经归不正经,但在当铺这一行里的确非常厉害,随便露一手都是绝对的内行,不得不佩服。 闲来无事,将当铺内简单的打扫了一番,从墙角里还捡到了自己之前擦过桌子的脏衬衫,这时,方然才想起自己来的很突然,连换洗衣服都没有,便望向了老家伙。 “宋爷!有个事...” “有事您直说。” 宋老棍手里转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方然小心的用手在下面托着,怕他没抓住掉地摔细碎,顺道说了自己想回家取点换洗衣服。 听他这话后,宋老棍收起了珠子,点了点头说:“是老夫的过失,忘了这茬事,正好刚闲下来,老夫就陪您回去一趟。” “别!您歇着!” 方然一口回绝,这老家伙不靠谱,之前那一趟他还记忆犹新,转头瞧了眼柜台内安静的白清,才低声对宋老棍说:“我这都是小破事,哪能劳烦您大驾,要不...让白爷顺手的带我回去趟?他动作比较快。” “白爷,劳驾您走一趟吧。”宋老棍摇头笑了声,直接朝白清那喊道,接着转身又迎上了一位进店的客人。 在等待白清回话的功夫里,方然注意到刚才进店的人,似乎有些不同。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衣着工整干练,一派儒雅之气,眼神纯粹干净,丝毫没有其他人那种纵欲无度的感觉。 只是此人双手略显粗糙,生满厚茧,单看手像庄稼汉,结合整体倒应该像是个手工艺人。 这时白清缓缓起身,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推开木质的栅栏门走出来,一双细长的眸子瞥向方然,薄唇轻启道:“准备好了吗?” “准...” 方然刚说出一个字,就突然的被白清攥着衣领,随后只觉地面一软,便已身处于车水马龙的街道旁,车辆行人匆匆而过,远处路灯霓虹闪耀,冷不丁回到现代社会,竟略微有些不适应。 “哎,你看那人...” “真帅啊!拍戏的吧?” “哇...” 一旁几个年轻的女孩望着方然的方向,还兴奋的叽叽喳喳。 见此情景,方然偷偷整理了下长衫,没想到去了趟极乐城居然变得受欢迎了,可随后觉得不对劲,再仔细一瞅,女孩们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他身后,顿时便明白了。 叹了口气,方然转回头,望着白清那张颜值逆天的脸,他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每一个角度都完美无瑕,不禁感叹老天爷真是他娘的不公平,长的那么帅就够过分了,而且法术还那么叼,想去哪就去哪,让不让别人活了。 好在他们就在方然家小区外,附近人也不算太多,除了被那几个沉迷白清颜值无法自拔的女孩跟拍到小区门口,着装奇怪的二人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帅又怎么样?难道最关键的不是应该看内在吗? 方然心里头极为不爽暗自嘀咕着,带着白清进了电梯后,刚按了自家的楼层等待关门,忽然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跑来,便好心的挡了下门,结果看到来人是谁时,立刻就后悔了。 “这不小方吗?怎么穿成这样了?又去找工作了?” 进电梯的人,是方然他们家的老邻居李大妈,只要遇到熟人,那话就不停了,问东问西的很招人烦,而且最关键的是方然和她女儿交往过一阵,结果后来李大妈看不上方然,就给从中作梗给弄分手了。 当看到方然身旁的白清后,李大妈则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哎呦!这小伙子长的可俊啊!阿姨刚才没看清,还以为是个大姑娘!” “他是我朋友,有点事来找我的!”方然打着哈哈,瞅了眼跳动楼层数字,巴不得电梯在快点。 李大妈打量了会方然,随后笑着说:“你这孩子就是不定性,都多大了还整天玩,现在的工作多难找,说辞职就辞职,将来还等着爹妈养活啊?你看我家小田多懂事,毕了业就在那单位干到现在,新找的那男朋友还是个什么网的主持人,人家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呢!两人还打算明年结婚...” 什么主持人,明明就是网络主播,方然心累到无话可说,强撑着露出笑意,见他没回话,李大妈又把注意力放到白清身上,也是一样的问东问西。 本以为白清不能搭理她,结果方然却没想到,白清竟直接脱口而出:“我父亲是搞房地产的,去年投资几个亿在你们这建了个大型商场,想让我拿来练练手,但我人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幸亏当时有方然帮我,才熬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他特别有能力而且与众不同,是个非常难得的商业奇才,只是为人有点怪却不愿做循规蹈矩的事,也不想被人管着,所以这次亲自来请他当我的二把手,除我之外,一切都他说的算。” 顶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帅脸,如此自然的说出这番话,如果不是因为方然知道怎么回事,他差点都信了,李大妈更是瞪着眼,直到电梯门开了之后,见方然二人已经出去后,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堆着笑脸对方然说:“阿姨之前就觉得你这孩子将来肯定又出息,你看果不其然吧!你哪天有空,来阿姨家吃饭,我把小田也叫回来,你们年轻人...” 方然面带笑意的打开门,随意敷衍了几句,就带着白清进了家门,屋内一片漆黑,似乎父母并不在家,等关门后,方然赶紧长舒一口气,有种大仇已报的快感。 摸到开关点亮了客厅的大灯,此时瞧着白清的模样,竟无比的顺眼舒心,便忍不住笑道:“你从哪知道这些东西的?” 白清转眼瞧着屋内,此时嘴角微翘道:“小说里看的。” “谢了!白爷。”方然这次可是发自肺腑的感谢。 但白清却想到了什么,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抬手指着他说:“那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日后得还的!” 不就是个人情吗?反正你帅,说啥都行! 第十五章 核中仙 用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收拾东西,把自己卧室内能用的都翻出来,足足装了两个大旅行箱和一个单独的背包,临走之前,方然还在桌上给父母留了字条,把没用的手机压在上面,内容意思是他回家过,很好勿担心。 这两人是空手走的,等再回当铺时,白清依旧如阵轻烟般飘然而归,只是手中多了盒麦当劳的薯条,边走边吃着,一副悠哉惬意的模样,而方然压根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买的薯条,光顾的扛着好几个大包,仿佛把他的东西都给带来了,瞧着跟逃难似得,却宋老棍给弄笑了。 “方爷,老夫是让您回去带几件换洗衣物,其余的城内都能买到,您这到好成搬家了。” 竟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前被宋老棍忽悠了,说什么混界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才一两半银子,结果极乐城跟主题公园里头似得,是外面的物价几十倍,东西卖的死贵,方然要不多带点,就靠那一个月的五十两,将来内裤都洗成墩布也买不起新的。 搁下了几个箱子以及背后的旅行包,缓了缓手放松一下,朝周围看了圈,竟瞧见当铺内人不少,怪力女长亭此时端坐在柜台里,她褪下了之前回来时那套厚重外衫,换了身轻薄纱衣,安安静静犹如画中的美人,而宋老棍则还在与之前来的那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攀谈,看模样两个人似乎很熟悉,说话间宋老棍亲自起身为那人续满杯中的茶水。 男人礼节性的扶住茶杯,可此时却面露愁苦,长叹一口气后,才将一个手掌般大小的精致木盒放在桌上,也就是碰触桌面发出微弱响声的一瞬间,竟同时令当铺内的几人转眼瞧去。 宋老棍似乎都等得不耐烦了,也不矜持,贼笑着打开了盒盖,顿时将附近几人都引了过去,方然一头雾水也跟着凑热闹,好不容易才从两个脑袋瓜中间缝隙看清楚,盒子里那厚厚的衬垫中,放着一枚用桃核雕刻而成的小屋。 看到这种核雕,方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出现在课本中的《核舟记》,说明朝有位叫王叔远的手艺人,能用直径一寸的桃核,雕刻出宫殿、器具、人物,还有飞鸟、走兽、树木、石头,且各有各的神情姿态,栩栩如生。 此时眼前桌上盒中所装的小屋,应该就是个核雕的艺术品,并未有任何上色,但小屋整体就如同是一栋真正的宅子,屋顶的瓦片,四周的门窗,都是那种可取下可开合的感觉,而且屋中似乎有个东西还在动。 忽然小屋的一扇窗户被推开,窗口处竟探出一小人,虽小却眉目清晰,连身上的衣着纹理褶皱的细节皆有,只在窗口待了片刻后,小人便转身回到屋中,方然赶紧弯下腰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朝里头看去,内部的摆设也应有尽有,甚至屋中的小桌上,还有一堆精巧的小工具,那小人走回到桌边坐下,埋头捣鼓着什么,方然瞪大眼睛仔细的看去,竟见小人居然在一个极小的桃核上雕刻,而且刻出的轮廓,就是他所在的这间小屋。 “卧槽!?” 方然情不自禁的喊出一声,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后。 “哎呦!老夫上一回瞧这核中仙,他还在刻老牛,如今都开始刻屋子了,真是有趣至极啊!”宋老棍毫不掩饰自己对此物的喜爱。 男人端坐在椅子上,整理着自己本就平整的袖口,轻笑道:“可别提了,上一回的老牛刻了整整三年,之后核中仙便只顾睡觉观景,前些日子探头出来东瞧西看,竟是要刻这间小屋,估摸得刻上十年,您可收着慢慢赏着。” 收着?方然颇感意外,本以为只是拿出来给好友观赏一番,难不成他是来卖这核中仙的? 宋老棍又瞧了一会,才伸手合上盖子,接着用手指在桌上轻磕五声,男人听后却收起笑意,叹着气说:“宋叔,您与家父可是故交,而且明知这核中仙乃我的镇店之宝,您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你这话可说过了!老夫的确喜爱此物,但此当铺营生老夫只在其中占五成,其他的可都是源震祖师的,老夫总不能因为私下的关系,坏了宗门的规矩吧?”宋老棍端着茶杯悠悠的说道。 原本围着的几人,也都散开各忙各的,方然则假装挪着行李,注意力却放在宋老棍和那男人身上。 考虑了一会,男人伸手将盒子推向宋老棍,扬了扬脸道:“您老真是永远都不会吃一丁点亏的,知道您喜欢,拿去吧,省的到时候铺子倒闭,再都落了外人手中。” 宋老棍面带笑意的收起盒子,仅摆了下手,一旁的长亭便默契的从上了几道锁的暗柜中拿出几条金符,从方然面前经过时,清楚的看到每一条金符都是‘十万’字样,五条也就是五十万两银子,这玩意可真值点好钱。 接过了金符,男人便不在多留,起身准备离开,却莫名其妙的在临走前瞧了方然一眼,随后便若有所思的沿着长街一路向北离去了。 方然反身坐在自己行李上,像是闲聊般对笑意不减的宋老棍说:“掌柜的,那人看着和你关系匪浅,而且貌似有困难,为什么你不帮他一下?” “帮?您说笑呢?” 宋老棍捋了把胡须反问方然道:“方爷,如果您看到一个落魄之人,您会希望他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吗?” “会吧。”方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宋老棍又接着问道:“那您会直接给这个落魄之人买一栋房子住吗?” 这话倒是把方然给问愣住了,过了会才无奈的笑了几声道:“我懂了掌柜的。” 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将行李和背包费力的提起,刚要往后院的宿舍走,却被站在身前的长亭挡住了,还没问她想干嘛,沉重的行李就被长亭接了过去,人家就跟拎着两个空箱子般,也不说话转身往后院走去。 方然跟在她身后,瞧着单薄纱衣之中那姣好的身形,也没什么太多的念头,反倒有些放心了,一开始还以为长亭反感他才如此疏远,这么看起来,都是他想多了。 可眼瞅着就要到了那三间小屋前,忽然方然注意到一侧类似伙房的屋子里,竟传出某种怪异的声响,由于离得不算太远,方然就走了过去,在屋外从微微敞开的窗缝向内看去。 第十六章 妖仆 繁华背后的破败,如今来形容方然眼前的景象更合适不过了。 古代园林般优美的庭院角落里,居然会存在着一栋破旧的小屋,瓦片凌乱墙体开裂不提,光是门前那摊泥泞就够难堪了,虽不是在显眼的明面上,但注意到之后,仍会觉得很突兀,犹如美人身上的一处墨点,大部分时候都能遮挡住,可漏出来之后着实扎眼。 非礼勿视,这个方然自是深知其意,可自身感官的加强,让那原本细微到不应该察觉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不想听都不成。 听着阵阵喘息声,脑中也开始不自觉的进行一番想象,也就是因为这么一联想,倒更让方然感到好奇,究竟是谁在那屋里演奏着生命大和谐的乐章,难不成是那老朽如枯木的汤垂子?他还有这本事? 小心绕过破屋前的一摊泥泞,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缝隙朝里头看去。 一个模糊的身影还不断起起伏伏,引的方然裂开嘴角露出一副怪笑模样,看来是有人在幽会,还被他给撞见了。 可没等看清那人模样,视线却被屋子正中央摆放的大鼎所吸引。 那东西说是大鼎,却更像是个锅炉,炉膛里火烧的通红,顶部巨大的盖子偶尔被内部气压顶的抬起,释放出一股蒸汽,久久不散,使空间不大的屋内犹如汗蒸房般炙热。 此时那起起伏伏的人影却站起身,这次倒看得清楚居然,哪是什么幽会,而是刚才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他起身后挡住炉膛的火光,格外的能凸显身形矮小佝偻,但绝对不是汤垂子,因为老家伙在怎么老,那也是个人,而这东西明显是个穿着衣服的怪物,人身兽首,裂开的嘴中满是尖锐的利齿,四肢修长且动作灵敏,原来是街上提灯引路的那种妖仆。 宋老棍之前提过一嘴,说妖仆本是混界中的一种妖兽,但近百年来,它们作为一种奴仆被驯化贩卖到极乐城里,只能听懂一些最简单的指令,完全是供富人们取乐消遣之用。 此时屋中的妖仆俯身捧起大捆柴火,扔进熊熊燃烧的火中,似乎屋内过热,喘气时也变得粗重急促,可却瞪着一双深黄色的大眼睛处打量,随后突然伸手从一旁桌上抓了把黑色不规则物体塞进嘴里,也不嚼就直接仰头吞进腹中,还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大鼎,一旁摆放着的黑色物质,这难道是在炼丹? 想到这个时,方然有些激动,竟不慎抬手碰到了窗户,引的屋内妖仆全身一颤,接着是受惊般急忙跪地抱头,瑟瑟发抖惊恐至极。 方然是真见不得别人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朝周围看了圈,随后低声问道:“嘿!你怎么了?” 听到了方然的声音后,妖仆也不抖了,刚才的反应像是故意装给别人看的,此时抬起头,似乎因为从没见过方然,而好奇的歪头瞪大眼睛,那神情竟让方然回想起了曾经养过的狗。 “我是...新来的,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方然从没和妖仆打过交道,就尝试着进行交流。 本不抱什么希望,结果这只妖仆却似听懂了般点着头,还探出脑袋四处打量,确定只有方然一人后,竟灵敏的钻出窗户,跪在地上朝他连连磕头。 方然想伸手扶他,但想起那满口锋利的牙齿,又不敢碰,退后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半蹲下问道:“干嘛?怎么个意思?” 妖仆不会说话,口中只能发出低沉的喘息声,伸手在半空抓了下,然后往自己嘴里放,重复了几遍后,又忽然摆出一副恶相,仿佛手握棍子抽打着某人。 方然想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道:“你偷吃了东西,如果被人知道,会挨一顿揍?” 妖仆连忙点头,拱手做求饶状,但见方然没有反应,就憋着嘴全身用力,突然一张嘴吐出一粒青色的丸子,像献宝似得捧到方然面前。 好家伙,还知道拿东西贿赂别人,但方然不知道那黏了吧唧的是什么玩意,想去拿又觉得有点恶心,正在犹豫着,忽听身后有缓慢的脚步走来,转头瞧去,不是长亭,而是那汤垂子。 “他娘的!出来干什么!又皮紧了是不?”汤垂子一脸凶相,拎着根小棍,抬起就要打那只妖仆,但因动作太慢,被妖仆一闪身就躲开了,眼神畏惧的缩在门边。 方然瞧着他那可怜模样,也不管这次是不是装的,便起身拦住汤垂子,带着笑意说:“您先别动手,是我偶然瞧见他,觉得有意思就给引了出来。” 但汤垂子晃晃悠悠还要去打,并嚷着:“这蠢东西,不打就偷懒不干活,还把老朽的拄棍都当成柴火烧了!” 一听这话,方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只妖仆刚才的一番举动,说明它应该是很聪明的,可能只是故意在汤垂子面前装的愚蠢,至于把拄棍烧了,更像是一种报复。 汤垂子气呼呼的走进破屋中,用手探了下炉膛的温度,又拨弄了会桌上的黑色物质,才背着手走出门,瞥了眼道:“也就会烧个火了,没用的东西。” 可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盯着妖仆,又瞅着方然,缓缓开口问方然道:“他...刚才...是不是...偷吃桌上刚出炉的丹药了?” 怪不得这只妖仆如此聪明,感情是偷吃了丹药,方然低眼瞧了下,而妖仆则抬脸目光乞求,四目相对确认过眼神后,方然便耸了下肩说:“没有啊!我只看到他在添柴烧火,挺老实的。” 听后妖仆微微瞪大了眼睛,汤垂子则转身离开,边走还边嘀嘀咕咕絮叨着,什么就知道这蠢东西不敢偷吃之类。 何止是偷吃了,这都已经成精了,方然笑了声觉得有趣,但见没什么事了,便转身要离开,可妖仆却溜到方然身边,将那粒它吐出的丸子递给方然,似乎执意要送给他。 “这是什么?”方然没办法只好接过。 妖仆做出捏碎丸子的动作,然后示意吃下,似乎青色的一层是外壳,里面则封了粒丹药。 瞬间明白了之后,方然下意识的将其藏起,紧张的朝汤垂子离开时的方向看去,确定他已走远后,才兴奋的问起这颗丹药有何作用。 经过了妖仆手舞足蹈的描述后,方然没太看明白,就一顿瞎猜,什么透视眼、隐身、提升多少年修为之类的,但妖仆却一直眯眼摇头,直到碰巧说出了“运势”二字时,妖仆才瞪大眼睛点着头。 丹药居然可以提升运气?这怎么跟主角光环似得?方然虽有些质疑,可还是将丹药紧紧的握在手中,心中有些小激动,可一回头,却瞧见了面无表情还在盯着他看的长亭。 第十七章 钱多不压身 夹杂着浓重香气的微风从西街吹来,引的灯笼摆动烛火摇曳,明暗变换之间,已不见长亭的身影,仿佛只是眼花,可再回首,妖仆也已不在身旁,空荡荡的院子中只有假山细竹相伴,但手中那粒还略带凉意的丹药,让方然觉得会有好事降临。 不知是夜里几时,窗外仍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恍惚间像是身处于车水马龙的路中央,仰躺在床铺上,还露着自己肚皮的大富吧嗒几下嘴,一翻身,忽然瞧见了方然。 “方爷,你干嘛呢?” 方然刚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好,坐在桌边打量着妖仆送给他的那粒丹药,在烛火光亮映照下,青色的外壳犹如玻璃般晶莹剔透,隐约能看到内部表面粗糙的黑色圆球,脑中想起糊里糊涂的汤垂子,万一这枚丹药也是他炼的,碰巧也错放了几味药材,那吃了之后岂不是也与倒霉的皇子一样的下场? 直到听见了大富的唤声,才回过神收起了东西,放进袖兜内。 大富的身板厚实壮硕,翻个身都能压的床板嘎吱作响,也是正好见他醒了,方然就像随口般提起了炼丹房里妖仆,接着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等着他回话。 “妖仆?我还以为你问什么,满大街都是,院里的那个还是咱掌柜的以前打赌赢来的,什么事都不会干,整天就杵在那一副,这在哪?我是谁?几点开饭?的表情,本来都想扔了,结果老汤正好缺个烧火的,就这么的一直留到现在,没啥稀奇的。”大富揉了揉脸,大大咧咧的说着。 这帮人心可真够粗的,而且似乎也没啥数,丹药少了都看不出来,如果要是仓库里少点东西,他们也够呛会发现吧? 心里头正盘算着,却见大富瞧了眼窗外的灯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穿上外衣,露出一副神秘还略带淫荡的笑说:“方爷,走!我带你去找乐子!” 瞧着他那表情,方然皱起了眉,他可是正经人,找什么乐子?不过...去看看倒也无妨。 掩饰不住满脸笑意的跟着大富出了门,穿过长街到了当铺的对面,方然可是当了好几天的看客,头一次亲自到了这一片花红酒绿的西街,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而身后当铺的方向,一排的建筑全是深色木质的严谨风格,连商铺内也是昏暗无光,透着门窗缝隙,还能瞧见宋老棍在那高谈阔论,估摸这老家伙又在忽悠人。 原本方然只以为商铺都集中在长街的两侧,但深入西街之后,才发现那些狭小的窄街其实更热闹。 人们穿着靓丽的华服穿行于街市和商铺之中,与他们那种过度招摇相比,方然身穿的浅灰色长衫,犹如大红大紫间的一抹灰色,低调不入流,却反而格外显眼。 “方爷,你瞧那!”大富在前头引路,忽然停住脚指着前方。 方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栋巨大的塔楼,七彩的绸缎从塔顶垂下,被灯火映照的极为耀眼,身着奇服的男男女女环绕在周围翩翩起舞,引得路人驻足围观,竖挂的巨型牌匾上刻着三个鲜红的大字‘红颜坊’ “这里头是干嘛的?”方然好奇的问道。 大富则笑道:“方爷,这可是咱们极乐城里,最大的戏院!” 戏院?方然楞了一下,还以为大富要带他逛窑子,结果是来看戏的,可惜了他这正经人。 虽然莫名的有些失望,可方然不想扫了大富的兴致,因此也故作很感兴趣,随其穿过几层围观的人群,直奔正门而入,但却在门口被几位侍从模样的人拦住了。 “干嘛?嫌我这衣服太素了,以为奔丧的进错门了?” 看别人都进进出出的,唯独拦下自己,方然自然有些生气,但大富却低声说了句:“方爷,你是头一次来,所以得花五两银子买个门槛费。” “五两?这么多?”方然瞪眼盯着大富,感情不是他请自己来玩的,但门票也有点太贵了吧? 方然肯定是不想掏这银子去里头看啥咿咿呀呀的戏曲,那真是花钱找罪受了,可大富还在等他掏钱后一块进去,正在犹豫着怎么解释的时候,突然侍从将大富与方然粗鲁的推到一旁,把门口的位置腾开,随后便有一位身披骚粉色长袍,脸上带着面具的男子走来,侍从们则像伺候祖宗一般,满脸贱笑的将面具男迎进了戏院内。 “那他妈谁啊?穿的跟火烈鸟似得!他这么牛,怎么不跟白清一样直接传进去,还用走门?”方然被推的皱起眉头,那么大的门,不够他一个人走的?都是客人,凭什么待遇区别这么大? “哎!方爷,这位可是咱极乐城里最神秘的金主,自称无根法师,人家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几万两,银子就跟凭空变出来似得,俗话都说了‘无根大法师,钱多不压身!’”大富非但没有不满,反倒一脸崇拜的望着无根法师背影。 去他娘的钱多不压身,这逼装的很爽是不? 憋着股气,方然也不走了,不就是消费嘛!直接从袖兜的钱袋里掏了五两银子甩出来,买了块红颜坊的进出腰牌,当在腰牌上刻自己名讳时,方然想到了那位无根法师,并脱口而出。 “给我刻,不举道人!” 第十八章 卿美人 一抹显眼的骚粉色在众人拥簇中,跟皇上登基似得缓步走上了楼梯,而方然他们就跟散养的一样,压根就没侍从搭理,不说好了顾客是上帝吗?钱都花了就这待遇? 瞧着无根法师骚气的背影,方然憋着嘴一路跟在后面,沿环形楼梯不断往高处走,途径过一间间似电影放映厅般的独立的戏台,大富便介绍道:“方爷,红颜坊五层以下,都是小打小闹,层数越高那角就越厉害,顶层的卿美人更是咱极乐城里最红的角,人家每隔十天才登台一次,每一次准有大批豪绅捧场,就连无根法师,也是每场不落。” “这么邪乎?她演的什么?现场修仙啊?”方然不以为然。 大富则笑着说:“修什么仙啊!人家那一手古琴弹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就是琴帝转世!” 俗话说,期待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尤其是当铺里的人,都是那种闲的头顶快冒烟的,他们说的话得反着听,所以也就没对什么卿美人抱太大希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方然都快转晕了,才总算到了顶层,顿时感觉周围嘈杂了起来,不同于下面楼层戏台内寥寥无几的看客,顶层人头攒动,按大富所说的,这些人都是为了一睹卿美人真容与其高超的琴技,由于人数过多,他们几乎是最后进场。 戏台位于最中心,周围的观众看台则呈放射状分布开,方然进去后便注意到观众席居然是按五色品相来区分的,而且越往前位置越宽松,像是最前排的青色区域,不仅座椅宽大舒适附赠茶点,而且还有专人守候在一旁使唤,着实是让人羡慕。 方然被侍从引到了最后排的黑色区域,眼前一排排全是攒动的人头,离戏台极远,甚至连最前排的那个无根法师都看不大清楚,光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前面那么多空位置,都挤在最后干嘛?什么玩意也看不见!”方然皱着眉站起身打量了一下。 但大富却摆了摆手道:“方爷,这座位都是打赏挂钩的,你只有打赏银子了,才能往前坐。”说这话时,大富还抬手指着被地毯颜色划分的区域说:“你瞧,白色那片,最少打赏一千银子,黄色的五千银子,赤色的两万银子,青色的五万银子,都是有数的,不掏钱就想靠前,那纯属于白嫖。” “谁要白嫖了?我就随口说说,再说了,花那么多银子就为了看个弹琴唱小曲的,有钱烧的...”方然默默坐回去,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被淹没在周围亢奋的喊叫声中。 见其他人如此的兴奋状态,方然也多了些兴趣,可随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也迟迟不见卿美人登台,方然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此时简直就是坐立难安,大富见了他这模样,竟笑着问了他一个问题:“方爷,你知道在咱当铺里,最应该和哪两个人搞好关系吗?” 听他忽然问这个,方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随口说:“宋老棍和白清呗!” “不对!”大富笑着摆手,随后低声道:“你能说掌柜的和白爷,只是你来的时间太短,而在当铺里最应该搞好关系的,是长亭和汤垂子!” “为什么?”方然是真没明白,不由得皱起了眉。 大富拍了下腿,嘴中‘啧’了声后继续说:“方爷你可是聪明人,怎么这时候还能犯糊涂呢?咱当铺里收的东西,甭管是值不值钱有没有用,最后都得过长亭手,她可是管着仓库的;还有汤垂子,别看平时蔫了吧唧糊里糊涂的,但他那炼丹炉可是青色极品的,炼丹的成功率极高,而且总能附带的炼出些奇特效果的丹药。你跟掌柜的和白爷搞好关系,顶多就是在当铺里待着能舒服些,可要跟长亭和汤垂子把关系搞好了,大钱我不敢说,但小钱...” 说到这,大富笑着搓了搓手指,方然瞪大眼睛看着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看似憨厚的人,心里头的道道可不比别人少,小盘算打的是噼啪响,更深一步想,说不定带他来看戏是虚,想趁机拉拢他干私活才是实,人心真是看不透啊。 也就在此时,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大富也跟着瞪起了眼睛,粗着嗓子嚷道:“卿美人出来了!” 方然心里头还在想着怎么和长亭和汤垂子搞好关系,下意识的一抬眼,看到了戏台上矗立的那抹浅色的身影,虽然距离很远,却看的方然一愣,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会如此疯狂,卿美人果然没有辜负她的名号,的确是美的让人心颤,尤其她无意中露出的一抹轻笑,看的方然连将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随后侍从们端着托盘突然开始穿行于人群之间,接着便报起了什么什么公子打赏五百两银子,什么什么掌柜打赏一千两银子,人们争先恐后的招手唤来侍从打赏出银子,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只为博卿美人一个点头微笑,足足持续了十分钟,直到最后被一声响亮的‘无根法师赏银五万两’终结。 顿时令全场鸦雀无声,无根法师要么不出手,可要一但出手,最少就是几万两银子,瞬间气势就盖过了全场数百号人,面具之下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也成功令卿美人亲自附身道谢。 一般在无根法师出手之后,没人敢在跟着打赏,除非能比他还多,要不然几百两银子被侍从喊出来,岂不是伸出脸让别人打。 可令众人没想到,就在被无根法师清场后的安静之中,忽然最后排有位侍从喊出了一声打赏,虽然侍从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因为现场足够安静,还是被所有人都听见,而且都惊愕的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甚至连无根法师也眯着眼转回头,但卿美人却如遇到一件趣事般笑了起来。 “不举道人,赏银...一...一两...” 第十九章 一道灵光 古琴声回荡在整间戏院内,纤细洁白的手指拂过琴弦,时而轻盈时而迅猛,散音浑厚如钟,泛音玲珑剔透,琴声虽不大,却含蓄颇具君子谦和之风,抒发着演奏者此时的情绪,配合着卿美人的一颦一笑,轻易的便将在场所有人情绪调动起,琴弦似在心间拨弄,将其魂魄剥离肉体,突破屋顶之隔,穿越仙凡之障,上游更高阶的虚界神邸,无不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一身粉色长袍的无根法师目光痴迷的凝望着台上的人儿,可忽然想起了什么,皱了下眉回头看去,目光越过层层同样一脸痴迷状的人群,寻找到与大富齐坐的方然,二人随之隔空对视,待琴声停止之时,才都将目光收回。 “好!” 掌声叫喊声随即响起,侍从们则又忙活起来,穿梭在观众席之间,时不时用响亮的嗓音念起打赏之人以及多少银两,随着每一次声音的响起,端坐在古琴前的卿美人,便朝着打赏之人的方向微笑致谢,引得那一片众人激动万分,恨不得将自己所有家底都献上,只为博美人一笑。 每当此时,众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到无根法师身上,想看他将会有如何的大手笔,而无根法师也从未令其他人失望过,甩手就是一万两,虽不及之前的五万两,但也是一笔巨额打赏,几乎很少有人能与他争个高下,也是红颜坊里最大的金主。 但片刻之后,不举道人又一次跟在无根法师之后打赏了一两,像是故意挑衅般,用这种贱贱的称呼来怼无根法师,而无根法师虽依旧眼神平静,可听着周围人小声嘀咕着“无根...不举...哈哈...”,还是略微的握紧了拳头。 卿美人悠闲的将手指抵在下颚,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本天差地别却在暗中较劲的两人,尤其是那位不举道人,不禁笑意愈发浓厚。 “方爷,一两就别打赏了,怪丢人的!” “一两怎么了?不是钱了吗?只要心意诚,比那些贼眉鼠眼连脸都不敢漏的土财主强多了!” 大富吞了口唾沫,被周围人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舒服,但方然却不以为然,摆明了着就是为了膈应无根法师,想出一口被人冷眼的恶气,却不成想效果出奇的好,更没想到竟意外引得卿美人的注意,只是这银子花的有点心疼,如同割肉一样。 不过方然却没想到就弹几首小曲,便能有如此的敛财能力,更意外的是身旁侍从突然喊了声‘富贵大老爷赏银一百两!’,方然奇怪的扭头环视周围,却看到一脸得意的大富。 “富贵大老爷?你一个月能开多少钱,你就敢这么花?” 大富低声笑道:“掌柜的每个月给我开八百两,我自己就留五十两吃喝,其他的都在红颜坊看戏的时候打赏出去了。” 瞧着他说话时那一副被人叫爷而享受的表情,方然简直都无语了,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有这钱直接去逛窑子得了,装什么大款啊! 可一想到大富都能开八百两,而他自己只有五十两,便觉得好像不公平,就问其他人工资多少,大富想了下,随后轻声说:“掌柜的就不提了,出他之外老汤应该是最多的,每个月起码两千两,白爷一千五百两左右,长亭比我多些,接近一千两。” “合着我的五十两是最低的呗?”方然眯起了眼睛。 但大富却摆手说:“方爷你可不是最低的,给老汤炼丹的妖仆还没饷钱呢!这么一想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哦!果然这么一想...好个蛋子多了! 方然心态都快爆炸了,可就在他们交谈时,几首曲已过,一个司仪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了戏台,轻咳几声,便令全场安静下来,随后开口缓缓说道:“各位安静!今日是卿美人正式入驻红颜坊的第五个年头,同时也是红颜坊开业的第两百周年日,为了庆祝此日,感谢诸位一直以来对红颜坊的鼎力支持,所以...” “不会吧?” 大富一脸呆滞的喃喃自语,方然没仔细听司仪说的什么,侧头瞧了他一眼,皱眉问道:“怎么了?不会什么?” “每年红颜坊周年庆之日,都会从在场打赏之人中,抽出一位与戏台上的名角单独小聚,以往都是五层以下稍微有点名气的小角,但这次,居然是卿美人!”大富难掩满脸的激动之情。 “小聚有什么激动的,那些花了钱的,都不知道私下见过多少次了。”方然甩了甩手,丝毫不感兴趣。 但大富却拽着他说:“方爷你不懂!红颜坊规矩最多,甭管打赏多少银子,也只能在台下听戏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台上的角,还有就是,卿美人可是整个极乐城最红的角,又极为神秘,几乎就没有外人与她近距离接触过,如果能与她坐在同一桌共饮一壶酒,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方然听后眨了眨眼,又朝最前排看去,怪不得无根法师刚才差点激动的站起身,但随后就注意到他身旁的许多人都围上去,还都做出一副恭喜的模样。 “不是说从打赏的人里抽一个吗?怎么跟宣布完结果了一样?”方然皱眉不解。 大富则无奈摇头说:“的确是抽一个人,但打赏的越多,被抽到的概率就越大。” 说白了就是内定的,其他人只是陪衬,钱最多的才是玩的最嗨的。 似乎全场人都认定了会是无根法师,而那家伙即使带着面具,也能看出满脸的喜悦,仿佛此时就要冲上戏台抱走那位卿美人。 没人想成为主角身边的陪衬,但最可笑的,是方然连陪衬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背景板,望着整场最亮眼被所有人奉承的那抹骚粉色,一枚青色的小球突然从方然脑中闪过。 对了!之前妖仆给了他一枚提升运势的丹药,虽不知真假,可万一有效果...脑补着抽中了方然自己,当着众人面大摇大摆的牵走卿美人,而身后的无根法师失落到呆滞的目光,仿佛失去了一切,简直爽翻天了! 想到这时,方然已经将丹药从袖兜里掏了出来,可手指用力捏了半天,青色的外壳却仍完好无损,眼瞅着台上就要公布结果了,方然急的满脑门子汗,结果一不小心脱手掉在地上,正好就落在两片地毯相接的缝隙中,那层坚固的外壳竟应声碎裂开。 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捡起了黑色的丹药,也就是个糖豆大小,方然只犹豫了几秒钟,便放进口中,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直接仰头咽下肚中。 时间似乎都开始变得缓慢了,可除了腹中有些暖意之外,并无其他的反应,方然皱着脸觉得丹药可能没有用时,突然一道只有他自己可见的灵光透过了屋顶将其笼罩住,如天选之子般的存在。 司仪此时接过了侍从递上的信封,当着众人的面不紧不慢的拆开,所有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无根法师更是瞪大了双眼握紧椅子扶手,唯独最后一排的方然露出了迷之微笑。 第二十章 追魂脚 戏院内此时极为安静,安静到司仪在拆信封时所发出的响声,都变得有些刺耳揪心,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虽然心里头都清楚会是谁,但还不免期待一下,就跟等彩票开奖般,机会明明很渺茫,可万一老天开眼祖宗保佑,真的抽到了自己呢? 随着司仪拆开信封,看了眼里面的名字后,便将目光扫过全场,瞬间令所有人都激动起来,接着司仪大声宣布道:“恭喜...” 与此同时,无根法师激动的微微起身,准备上台,而最后排的方然在只有自己可见的灵光笼罩中,带着种莫名自信的笑容,甚至一会上台的获奖感谢都想好了,可随着司仪的下一句话,两人顿时傻眼。 “李老爷!” 哈?谁?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哗,无根法师神色震惊,缓缓坐了回去,原本拥在身旁的众人,也都立刻识趣的散去,各回各的座位,像看戏般瞧着之后的发展。 方然却皱起眉,在司仪宣布完后,笼罩他的灵光也随之消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还真是特效不土战斗力为五,这他妈丹药吃了后除了有点烧心外,毛的实际作用都没有,白跟个傻子似得笑了半天,一会回去了,准把那偷吃丹药的妖仆老底给捅掉,让你坑老子! 正低声絮叨着,看台中段位置站起了一个长须灰白的老者,此人便是被抽中的李老爷,他瞪着一双苍老的眼珠子,有些不太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在得到司仪点头确认后,李老爷面露喜色,笑的根本收不住,挤出的满脸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在众人起哄的喊声中,李老爷晃悠悠朝台上走,但都没迈出几步,突然笑容一滞,翻了白眼抽搐的倒在地上。 我的个大爷啊!您至于激动成这样吗?瞧着跟条草鱼搁浅似扭动的李老爷,方然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是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但大富却噗呲一声,跟女朋友漏气了似得,扯着粗嗓门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引得方然扭头看着他说:“哎!你怎么幸灾乐祸呢?就不能憋一会,回去在笑吗?” “不是,这李老爷我认识,上回跟咱掌柜的搓麻,那心眼实的跟个石头蛋子似得,自己的牌都让掌柜的偷了愣是没看见,干瞪眼睛输了一下午,后来好不容易自摸了,结果一激动抽过去了,最后还是让三四个大汉架起来,足足踹了半个时辰才总算给救回来了!” 眼瞎就眼瞎,糟蹋人心眼实的干嘛?等会,重点好像又不对,踹了半个时辰是什么鬼? 结果还没等问出来,就见一群人围着李老爷,又翻眼皮又掐人中,折腾了一会后,李老爷也不抽搐了,直接挺尸了。 众人见状后,竟默契的将李老爷从地上架起来,几个人扶住了,一个身材不算太壮实的迎面站着,忽然提起自己的衣服下摆,抬起脚就猛踹李老爷胸口,将李老爷踹的是脑袋乱晃,看的方然更是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操作?还是怕老爷子没死透,想直接送他归西? 就在方然有些担心之际,红颜坊的侍从们才将众人请离开,把还翻着白眼的李老爷从那些人的魔脚中拯救出来,可还没等方然松口气,就听一个侍从说了句:“你们这样不行,得使劲!” 跟着就跳起来一个飞踹,这一脚十分迅猛且姿势优美,落地时更是有种大师的风范,连带着夹住李老爷的几个人都踹翻在地,刚要再次起脚之时,趴在地上的李老爷忽然猛吸一口气,哎呦哎呦的叫出了声,竟没被踹死反而还救回来了。 “方爷,这就是咱极乐城独有的追魂脚,想死都死不了,直接把魂踹回来!等有机会,我教您!”大富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悠闲的翘着腿看热闹。 “扯淡!这他妈不科...学...”方然说到这突然愣住了,都能上天入地了,还提个毛科不科学,人家都是仙人还讲什么科学道理,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对大富说道:“富哥!如果我哪天晕了,千万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那怎么行?”大富却一脸的认真,“方爷,你要是担心我的脚法不行?那我就找长亭来,上次那哥们都死两天了,她那一脚下去把人踹飞出去两条街,人落地就蹦起来跑了,从此人送外号一脚超神!” 祖宗保佑我千万别晕在这,会死的!方然发自内心的祈祷着。 李老爷虽然是救回来了,可一副虚脱模样,连站都不站不稳了,直接被人用担架抬起送出去了,所有人光顾的瞧那热闹,都把台上的正角给忘了,等回过神,卿美人早已不知何时都离开了,只剩下司仪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别吵!听我说!这个,李老爷身体抱恙,所以重新再抽一位。” 一听这话,众人皆又兴奋起来,连声叫好!还是同样的流程,侍从又匆匆送上一个信封,司仪打开后,也不像之前那样故意拉长音吊人胃口,直接就念了出来,但现场过于吵杂,纵使方然无感加强,也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可却发现周围的目光似乎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不会吧? 方然的心猛的一颤,可有强行稳住,怕自己也激动抽出来,他要是被踹飞去两条街,估计能直接重新投胎了。 “方爷!你被抽中了!” 忽然被大富拽着一通乱晃,方然费力的推开他,腹中隐隐发热,看来妖仆给的丹药的确有效果,只是略微的有些延迟而已。 “一定得帮我要个签名!千万别忘了!”大富甚至比方然还要激动,大脸憋的通红,手舞足蹈,跟练功走火入魔似得。 方然边挡着他的疯狂袭扰,边扭头寻找到了那抹正要离开的骚粉色,无根法师背着手步伐急促,匆匆的离开都没回头看一眼。 瞧着他那不爽的模样,方然总算觉得银子没白花,果然宋老棍说的是对的,钱不会消失,只是变成了我们所喜欢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画风突变 两扇朱漆大门前,方然头套着个麻袋,被几名红颜坊的侍从扶下了车,像将死刑犯押赴刑场般,此时他眼前一片昏暗,右脚刚落地,也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东西,差点没把脚踝给歪断了。 方然从出了红颜坊之后,就被人用麻袋套在头上,这一路东拐西晃的,虽然很清楚是不想让他知道卿美人的住所位置,但蒙住眼睛就完了,至于跟绑票似得吗?再说麻袋特厚实,喘气都费劲,之前好不容易产生的一丝逛女神闺房的期待,也彻底被消磨光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里头有些担忧,耳中还回还荡着大富让他要卿美人签名的喊声。 “哎,哥们,都到地方了,头套可以摘了吧!快喘不过气了!” 苦着脸,方然正要掀开套住脑袋的麻袋,想透透气,结果刚露出下巴,又被人给拽了下去,随即面前竟传来司仪的声音。 “稍安勿躁,恐怕您还得再套一会,都是规矩,多担待!” 说完这话后,一串脚步声远去,接着响起了扣门声,几句简单交谈之后,大门缓缓开启,发出那种木门独特的悠长‘嘎吱’声,还没等方然反应过来,便被几人连拖带拽的给弄进了门。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院子极大,跨过了几道门槛,绕来绕去,一会上台阶一会又下台阶,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怎么回事还踩了一脚水,可把方然折腾惨了,没好气的嚷道:“不是,这算什么规矩?又不是会见什么秘密领袖,至于这样吗?你们是不是看我打赏少,故意折腾我呢?要是什么无根法师之类大富豪来,你们敢这样用麻袋套人家头,领着瞎转悠吗?” 方然实在是忍不了了,带着气一股脑的把心里所想都说了出来,但几人仍旧拽着他不停的走着,那位司仪却轻笑了声道:“您还真说对了,我们不仅不敢往无根法师脑袋上套麻袋,甚至压根就不敢让他来见卿美人,否则见了之后,这个大金主可就留不住喽。” “什么意思?卿美人其实是个男人?”方然莫名打了个冷颤。 司仪在前头缓步带路,也不回头直接说道:“比这更严重,反正您一会就见到了。” “那什么,咱们商量个事呗?我突然发觉身体也有点抱恙,可能是以前阑尾没切干净,想回去找个大夫看看,要不你们受累再另抽一个?”方然可不想去了,准不是什么好事。 可身边的几人力气都很大,直接就硬拖着方然朝前走,根本就没容他拒绝的权力,司仪更是奇怪的笑道:“既然都到了,那不妨稍坐片刻。” 话音未落,忽然有亮光透过麻袋缝隙晃到了方然的眼睛,也就是本能的眯眼瞬间,麻袋就被人抽走了,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方然抬手整理了发型,谨慎的打量着周围,他此时身处于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中,面前是一扇绣有异兽图巨大的屏风,那几人离开时还顺手带上了屋门,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方然产生了些疑惑,就这么放心他吗? “哎?是你啊!” 正暗自寻思着里头有什么道道时,忽听屋内有女子的声音,抬眼寻去,竟见卿美人从屏风后探出头,瞧见方然后略微有些意外。 “李老爷抽了,所以,轮到我了。” 方然尬笑了几声,刚要仔细的打量卿美人的容貌,却见她转身回到了屋内,只在屏风上留下了一道愈来愈淡的身影。 甩了甩脚上的水,方然轻手轻脚的绕过了屏风,入眼所及皆是古琴,各种样式都不同,有的挂在墙上,有的斜靠在窗边,还有几个琴弦断裂随便扔在一边,乍一看还以为进到了琴行里。 卿美人换了身青色的衣裳,背对着方然在桌边鼓捣着什么,方然也不敢贸然的走过去,就那么站在原地瞧着她纤细的背影,在屋内明亮的灯火映衬下,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根本就没有司仪说的那么邪乎,让无根法师瞧着她这背影,估计当场就能兽性大发,也不知过了多久,卿美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转回头,绣眉微皱,开口问道:“你是那个打赏一两银子的谢顶道人吧?” “不是谢顶,我是不举...啊呸!” 方然随口回道,却说的自己一愣,赶紧又自我介绍道:“在下方然,初来乍到,不太懂得规矩,请问小聚是什么意思,我应该先脱衣服吗?” “随意,你高兴脱光了都行。” 卿美人无所谓的说着,用一条手帕蹭了蹭手,转身走到旁边摆放水果糕点一类的桌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豪爽的仰头饮进后,又将水杯倒满,还走过去递给了方然,接着继续忙活起来。 这时候,方然才看出,她居然在一张未上漆的琴面上刻字,隐隐约约看着似乎是一首诗词,可此时方然端着水杯一脸的茫然,尤其是杯口处那枚清晰的唇印令他有些手足无措,心想这是什么套路吗? “方...方然是吧?你随便坐,桌上有糕点...”卿美人大大咧咧的盘起长发,长袖带起的木屑粘的满身也不理会,用刻刀在古琴表面刻字时的姿态极为专业,就连神态也有种工匠艺人般的感觉,这也过于接地气了吧?和舞台上那个一颦一笑都撩动人心的卿美人完全就是两个人,但她忽然又抬起头,严肃了许多说:“绿色方糕特别难吃,其他的还不错。” 方然疑惑的瞧了一眼,刚找到位置坐下,就见卿美人吹落琴上的木屑,拍了拍手说:“我爹是一个制琴工匠,祖辈传下来的手艺,但只传男不传女,而最可笑的,是他只有我这个独女,你猜后来怎么了?”说到这时,卿美人眉目流转,带着笑意的望向方然。 “后来...你用自己的行动,把你爹感动了,所以就将这门手艺传给你了?” 卿美人听后却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看的方然皱了脸,之前台上那女神般的美好形象,像是个气球般被无情的戳破了。 似乎是笑够了之后,卿美人一脸淡然说:“后来,我爹娶了个小妾,生了个儿子,把手艺传给他了,从此我就看透了,男人都是王八蛋,没有一个是例外的。” “哎呀!抱歉,我忘了你还在这!”卿美人随后露出了一丝歉意的笑容。 但方然却一脸惊愕,你忘了个锤子,刚才明明是盯着我说的! 第二十二章 非人之格 极乐城的夜,漫长似没有尽头,之前去当铺卖掉炎剑的一伙剑山门弟子,此时衣衫不整满身酒气的离开了花楼。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名言语放荡的女子,丝毫不在乎那几名醉汉对她上下其手,反倒还拉下外衣露出香肩,欲擒故纵般躲开几人的搂抱。 不知不觉间几人闯入了一条小巷中,街道上的灯火只能照亮小巷的一段,深处有些昏暗寂静,和其他地方的热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但醉酒后的几人并未察觉任何异样,笑闹间跑远些的女子突然迎面撞在一人身上。 那是个男人,一袭黑衣安静矗立在小巷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女子本就是风月中人,顺势依附在男人身上,用酥软的语气问道:“公子,你为何在此?吓死人家了!” 男人身材消瘦,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转眼瞧着依靠在自己胸前的妖艳女子,薄唇轻启道:“是这些人,要加害于姑娘吗?” 女子听的一愣,先是瞧了眼自己的轻薄衣衫,又转头看了看满嘴污言秽语,并朝晃晃悠悠朝他们走来的醉汉们,顿时露出笑意,觉得是这读书人独特的情趣,随即又收起笑容,熟练的换作一副惊恐的表情,还带着哭腔称那几人调戏她不成,便将她拖入小巷中要行不轨之事,如果公子能救她,今晚定以身相许作为答谢。 那眼神里都带着戏,堪比荧幕上的演技派,本以为这种假正经的读书人,能被自己撩拨的心花怒放,可男人的心率却丝毫没有任何波动,女子正奇怪此人为何能如此淡然时,却见男人抬起右手,手掌单薄消瘦,可两根指间处隐约有一条黑线。 “公子,你这是...” 女子话还未说完,就觉面前一道微风拂过,几缕长发不知为何齐刷刷断掉缓缓下落,可还未等发丝落地,已走到她身旁的几名剑山门弟子突然身首分离,头颅比女子的发丝先行落地,而没了脑袋的身躯呆滞在原地片刻,随着几股腥红的血液从整齐削断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才纷纷跌倒彻底死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快到女子被喷的一脸的血都没反应过来。 “姑娘贵姓?” 男人目光平静的收回手,却跟着从袖中拿出一本书,翻开了夹着根毛笔的那页,左手端书右手持笔,在已写的几行字后,继续写道... “墨隐安葬了师傅与杀害师傅的仇人后,带着他老人家最后的遗愿来到了极乐城,寻找拥有墨门血脉的真正继任者,但此地绝非仙域,一派盛世繁华景观之中,实则却是,朱门酒肉无道,奸贼恶徒纵横,此地的人似没有灵气的躯壳般,单纯依靠本能行动,令初出山门的墨隐见识到了世间最堕落且肮脏的一面,。” “墨隐谨遵教诲,行事低调,本不能多生事端,却奈何遭遇了一位即将被歹人玷污的姑娘,在姑娘的苦苦哀求后,墨隐动了恻隐之心,但对方人数众多且修为高深,经历了一番苦战之后,墨隐负伤,可还是拼尽全力将众歹人击退,才救下了那位姑娘。” 写到此处,男人转眼盯着满脸血迹瑟瑟发抖的女子,有些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姑娘贵姓?” “求...求求你,别...别杀我...别” “算了,随便叫个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男人叹了口气,又提笔写道:“那位名叫嫣儿的姑娘,将墨隐带回家中治伤,并对其心生爱慕之情,想要以身相许来报答恩人,但可惜二人相遇太晚,墨隐偷窥天书习得神功,却因此遭天谴寿命仅剩三年,不能长久相伴,墨隐选择了默默离开,而在短暂的余生之中,比起儿女情长,更重要的是找到血脉的继任者,重建墨门,才不愧于师傅的嘱托。” 男人收起了书笔,望着面前小巷中横七竖八的尸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瘫坐在血泊中的女子身上,附身蹲下,手指尖此时夹着一枚铜板,用着温和的笑容,缓缓的开口说:“咱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你猜铜板的正反面,猜对了就放了你。”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希望,颤抖的转头望着他,但身处于一堆尸体之中,惊恐到了极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只能点了下头。 瞪着一双充血发红的双眼,目光死死的盯着男人手指间的铜板,就在等待抛起铜板的动作时,却见男人叹了口气忽然垂下头,等他再次将头抬起来,那书生般温和的面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恐怖的笑容,裂开的嘴中露出满口森森白牙。 “算了,我不想玩了。”男人扔掉了铜板,带着张恐怖的笑脸,猛的伸手抓住了女子的头。 直到此时,女子才发出了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的撕心裂肺叫喊,但叫喊声随即被周围一片喧嚣吵闹所掩盖。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卿美人的闺房里,方然吃着糕点一通胡侃,唾沫星子横飞,净说些不着边际的稀奇古怪事,却听的卿美人瞪大了美丽的双眸。 “你们那人人都养鲲?”卿美人坐在方然身旁,翘着二郎腿,用手托着下巴,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也不是人人都能养,起码有点身份,像我这种皇族后裔,也就能养七八只。”方然有些噎的慌,喝了杯水才顺下去,皱眉说:“还别说,绿色的这个方糕,的确不好吃。” 卿美人离得很近,私下里放飞自我根本就不顾及形象,而方然通过与她接触的这段时间后,了解了她的性格,也放开了手脚,言语间毫不忌讳,两人时而放声大笑,犹如相识多年的老友般。 方然吃的特欢实,不光是饿了的原因,还有就是卿美人这得糕点实在是太美味了,这帮土豪整天竟吃些好东西,这次要不多吃点,下回不知何时再能吃到了。 捧着托盘,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方然随意打量了一眼卿美人此时的衣裳,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有些奇怪的问道:“哎,我有个问题,你在台上弹琴的时候穿那么厚干嘛?现在这身多好,该露的地方一点都没挡着,多有看头!” 卿美人听后,却笑称那件厚衣服是防窥探的,总有些人执着于好奇她里面穿的什么,或者穿没穿。 一听这话,方然皱起眉头,拍着桌子说:“原来穿这么多事为了防小人偷窥,结果害的我这正人君子啥也看不见!要是在我们那,这种人被我抓住了,直接拖出去砍头了!” 说话时有些激动,不小心用托盘撞到了门牙,疼得他捂住嘴闷声说:“还好没把牙撞掉了。” 卿美人却笑盈盈的回了句:“撞掉了也没事,不过就是吹牛的时候有些漏风而已。” 第二十三章 破元日 卿美人原名叫阿笙,本是混界一古琴匠人之女,如今的名声与成就,不过是红颜坊包装出来的,但能达到如此的名气,却是双方都始料未及的,而其中最大的因素,即是那位金主无根法师的巨额打赏所带来的热度,甚至一度有人猜测无根法师就是红颜坊的托,或者是红颜坊的少东家本人,可种种猜测随着时间推移,都不攻自破了,而无根法师的身份至今也是个迷。 红颜坊近几年连续捧红了多位戏角,其中更是因卿美人所带来的收益,蝉联了几届的极乐城巅峰商铺称号,对于东家来说,要的只是银子,根本就不会主动探究这些来消费的神秘人真实身份,可卿美人实际上阿笙所扮演的角色,而且只存在于戏台之上,现实中的阿笙嘴毒腹黑,甚至比一些心大的男人更不拘小节,且很容易放飞自我收敛不住。 原本给金主的福利,红颜坊敛财手段的私下小聚,对于卿美人来说,可能就因此失去无根法师这种级别的金主,但总让卿美人高高在上搞特殊,又会使内部艺人造成不满,所以,方然才会被选中,人微言轻,无论看到什么,出去告诉别人,也没人会信。 这种因果关系,使之前所吃下的那枚提升运势的丹药显得毫无作用,可冥冥之中却真的如了方然所愿,可能这便是所谓的效果。 二人相谈甚欢,身影映衬在窗纸纸上,偶尔还可见他们抬手比划什么,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将院中的一众家仆看的直摇头。 平时卿美人几乎不能私下与外人相见,而身边的仆人却都谨言甚微恭恭敬敬,这种生活极为枯燥无趣,难得遇到了方然这种,虽喜欢口胡说荤段子却着实风趣的人,最重要的是并没有把她当女神般高高奉起,相处的很舒服。 随意的交谈时,卿美人忽然说到了几天后便是破元日,而方然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方然吃饱喝足后,边说话边在房间内闲逛,东瞧西看,无意中发现了一尊彩绘的小人雕塑,刚凑近仔细观察,就听见卿美人说的什么破元日,这又是个新鲜词,便好奇的转回身。 见卿美人懒散的靠在桌边,歪着头用手托着脸颊,慢悠悠的说道:“那些修行的人,理论上会经历四次劫数,小乘十阶升中乘一阶、中乘十阶升大乘一阶、大乘十阶升上乘一阶,当修为达到上乘十阶时,便被称之为巅峰者,如今存在着七位巅峰者,而最后一次劫数便是突破巅峰,又被称之为破元。” 说到此处,卿美人指了下方然刚才观察的小人雕像继续说:“那是圣祖,尘界洪荒时期的凡人,曾经唯一的巅峰者,也是唯一一个突破巅峰的,现今的七位巅峰者中,有三位是他的弟子,而且他在破元后,灵魄升入虚界,肉身转变为一块巨大的磐石,漂浮在尘、混两界之中,后来这块磐石被称之为极乐城,而圣祖破元的那天,也成了当地人的节日。” 卿美人像讲故事般,但方然听后却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吃惊的说:“极乐城实际上建在一个巨大的尸体上面?那是建在正面还是反面?不会还有一大片黑色森林吧?” “你在关注些什么东西?”卿美人抿嘴带着笑意。 他的关注点一向都很迷,刚要解释,却忽然想到卿美人最后说他来的不是时候,便问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问这个,卿美人却坐直了身子,纤细的手指在桌面画着圈,神色有些凝重道:“不知道为何,犹如诅咒般,破元日那天,一定会发生些怪事,而且必有人亡!” 方然抱着那尊圣祖的雕像,小心的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探出头低声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总之是会出怪事,你最好能回尘界躲几天,等破元日过了再回来。”卿美人说的很认真,不像是信口胡来的。 好端端的让她给说的后背发凉,见方然皱眉想着什么,卿美人却笑着转移了话题,从他手中拿过了雕塑,捧在脸旁说:“我的这尊圣祖像,还是无根法师送的,据说还是他亲自雕刻的。” 抬眼瞧了下,那尊雕像是木质上漆的,细节雕刻的极为精致,过渡流畅自然,像是出自老工匠之手,正好随着卿美人转动雕像,露出的底部有个“沈”字的印章,便随口问:“那火烈鸟姓沈啊!” “这个印是木景阁沈家的图章,说是无根法师自己亲自雕的,我看不过就是花钱找沈家定制的。”卿美人随手搁在一旁,起身又端起了家伙事,开始跟古琴较劲了。 方然并未去打扰她,之矗立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大部分时候注意力其实都在卿美人身上,尤其是微微皱眉的专注神情,比她在戏台上奉承的笑容要美上一千倍,不由得看呆了,直到侍从们敲门声响起,才令方然回过神。 见窗外逐渐转亮的天色,方然知道她该送客了,临走之前刚要再说些什么,可话都到嘴边了,突然面前一黑,脑袋又被麻袋套上了,让几个人夹住胳膊就拖出了门外。 离得老远,突然听卿美人喊了声:“哎!小心点,别死了啊!” 但方然脑袋上的麻袋嘞的太紧,嘴都被捂住了,本想说他命大的狠,结果只发出一阵:“呜呜嗯嗯...”不明所以的声音,逐渐远处。 第二十四章 木景阁 男人一袭黑衣的坐在茶楼窗边,相貌似书生般儒雅,此时天空将亮,不同于夜晚的喧嚣,仿佛洗去了浓妆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街道行人寥寥,兽车匆匆而过,一层薄雾笼罩,远处建筑依稀可见那暗色的轮廓,安静祥和,这才是世人口中的极乐仙域该有的样子。 男人时而执笔书写,时而凝望天边沉思,小二端着茶点快步走来,将托盘内的东西陆续放下后,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见男人将一条百两的金符放在桌上。 “您这是?”小二谨慎的询问着。 “我想打听件事。”男人温和的笑着,似春日里的第一缕曙光。 小二讪笑着搓起了手,附身点着头说:“您只管问,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男人将笔轻放下问道:“你们这有什么厉害人物吗?” 提到这个,小二来了精神,手指脚下地面,又抬手指着对面西街说:“要说厉害人物,那肯定是极乐城两大威慑势力,掌管东、西两片区域的源震祖师和紫延祖师,他们可是现今七位巅峰者中的两位。” “在城里可以找到他们吗?” “公子您说笑呢!此地不过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巅峰者可都蛰伏在各自领域中,哪会轻易离开,更别提来这堪比俗世的小小极乐城了。” 男人似乎对混界中人尽皆知的七位巅峰者不是很了解,用手指捻起桌上的一根发丝,又继续问道:“那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呢?” 小二几乎不假思索,笑着说:“那就只剩白清白爷了,极乐城里有句俗话,天上地下,白清最大!” 将金符推向了小二,男人问:“名声这么大?那此人在何处?”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小二急忙抓起金符塞进袖中,低声讪笑道:“东街一百三十七号,宋老棍的当铺。”说完这话后,小二便拎着托盘匆匆离开。 男人沉思片刻之后,提笔在空白的书页上,写下了“白清”二字,与此同时嘴角微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犹如名字被催命鬼写在了生死簿上。 可此时的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打断了男人的思绪,缓缓转头寻声看去,便见一身灰色长褂头套着麻袋的人,被从车上扔下,挣扎着拽下麻袋后,露出一头略显凌乱的短发,并朝以远去的兽车伸出了中指。 方然随手扔掉了麻袋,一抬眼瞧见了旁边茶楼窗口有人正看着他,刚被人像牲口似得套着脑袋扔下了车,满肚子的牢骚没出发泄,就挑衅般扬了扬下巴,却引得那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笑容。 瞅着东街商铺的门牌号,方然快步的沿街走着,大约十分钟路程后,才总算看到了当铺的小楼,但走近了之后,却惊讶的发现当铺的两扇大门躺在地上,门梁处也有破损的痕迹。 “低点!右边低点!不对!再高点!” 方然小心翼翼的凑到门边,探头进去瞧了眼,发现店铺内非但没少东西,反而多了一副巨型山水画,足足占据了一整面墙,而长亭此时踩在桌上,宋老棍仰头指着让她一会抬高一会降低,不知道已经忙活多久了。 “方爷!你可算回来了!” 大富突然窜出来拽住了他,方然则挑了挑眉问道:“你们作什么妖呢?” “这不源震祖师赠给咱掌柜的一副画,结果太大了,把门拆了都好不容易才搬进屋里。”提到这个,大富颇为得意。 “不是!你们脑子只有一根筋吧?把画框拆了,搬进来在组装上不就完了吗?”方然摊开手,表示难以理解他们的行为。 但大富却摆了摆手,指着掌柜的身旁那人道:“这画框可是掌柜的托沈公子的木景阁定制的,整体上百个部件拼接而成,拆的容易,想装上那就可费得劲了!相比起来,还是拆门简单些。” 木景阁?听着耳熟,但一看那人,就更眼熟了,不就是昨晚来卖核中仙的人吗?感情他就是木景阁的沈公子,说不定卿美人房中的那尊圣祖像,就是出自他之手。 方然跨过门槛进到店内,想凑过去瞧瞧,却被大富一把拽住低声说:“签名呢?卿美人的签名!” 坏了!光顾的扯淡了,这茬事早都姥姥家去了,结果见方然呆滞不语,大富渐渐收起了笑容。 “你莫不是给忘了吧?” “哪能!富兄的委托我能忘?”方然赶紧笑着解释,眼睛一转,继续说:“不过,一想起来我就一肚子火,那红颜坊的狗屁规矩太多了,麻袋套头啥也不让看,最后就隔着屏风和卿美人说了几客套话,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别说签名了,人我都直接给你扛回来了!” 大富被他给唬住了,方然赶紧脱身,凑到了宋老棍身旁。 “呦!这不方爷吗?大忙人抽空回来了!”宋老棍也没瞧他,抬脸望着话,随口说道。 方然一听他这态度,就知道自己准是在外头耽搁时间太长,不满意了,便低声回道:“我去瞧了个热闹,结果忘了时间,保准没有下一次!” “大富都跟我说了,卿美人之约,有哪个男人能拒绝的了?老夫理解的,不过,你这体格不错嘛!”宋老棍笑的很贼,引得方然皱眉,这老东西瞎说什么...大实话!他的体格的确不错! 一旁的沈公子,却望着方然神情有些古怪,不是昨晚的那种疑惑,而是有点恼怒的感觉。 方然眼角余光注意到沈公子的神情,觉得他肯定也是沉迷卿美人的受害者之一,不禁在心里头笑开了花,可隐约的却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环视周围,当视线略过空空的柜台内时,才恍然大悟,白清居然不在! 那家伙就跟长在当铺内似得,难得看不见他的身影,居然会觉得少些什么,拉过还在发呆的大富,方然低声问道:“白爷呢?” “白爷回屋睡觉去了,估计得破元日过完了才能醒。” “那还有多少天是破元日?” “九天。” “九天!”他想睡死啊?方然瞪大了眼睛。 瞧见了方然的表情,大富指了下后院说:“白爷一般几个月不合眼,但最近虚行无界那招用的有些多,所以提前睡去了。” 方然摸了摸下巴,寻思白清还是超长待机,就是充电时间略长。 第二十五章 佛系神探 水墨画在还保持着古老习俗的混界以及极乐城中,都有着极高的艺术地位,如今的这幅,虽不是出自源震祖师之手,却有种从巅峰者视角俯瞰芸芸众生之感,挂在当铺之后,瞬间就将逼格提升了几个层次。 而木景阁的沈公子,虽为匠人,却生得一幅谦谦君子的文人气质,且文采斐然,观察片刻后,便道出这幅山水画中,最为精妙的几处,引得宋老棍连连点头。 方然刚与大富一起将拆下的门又装了回去,正巧见到这一幕,便问大富沈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将挽起的袖子放开,又在门外拍落了满身的灰尘,大富这时才笑着回道:“方爷你来的有些晚,极乐城以前所有名门大户府上的镂刻门窗、桌椅床榻,甭管大件小件,基本都出自木景阁沈家,而木景阁现任当家的,就是这位沈公子,那与咱们掌柜的可是老相识了!” 说到此处,大富略微惋惜的叹气说:“只是可惜,近些年尤其是沈公子接手以后,大量廉价的木景阁仿品出现,虽然有钱人都是直接通过木景阁订制的,家中不会出现仿品,但在街上吃碗面,翻开的长椅底部可能都有沈家的印记,那种独有的尊贵象征全无,自然也再没曾经的名气了。” 看来在哪做生意都不是那么容易,但山寨可能只是导火索,关键应该是出现山寨后,沈家的处理不当,才落得如此下场。 方然并不会同情这位沈公子,人家即使当卖家产,也仍能一副逍遥淡然模样,你觉得他过得惨,他反倒会笑你矫情。 他们赏画,方然则与大富坐在门口胡侃,不管说点什么,总能被大富给引到卿美人身上,似乎城里所有人都对那些台上的戏角私下里的生活异常的感兴趣,但提到了卿美人,又想起了什么破元日,刚要跟大富细打听,却见有人径直的走到他们身前。 “宋老棍...在吗?” 来人说话语气很慢,没有任何情绪,听着跟性冷淡似得。 方然抬脸打量了一下,此人面相看起来三十岁模样,身材不高面部消瘦凹陷,一双不大的眼睛平静如水,有种超脱俗世的感觉。 “这不薛神探吗?又是谁家宠物丢了?不过先说好,我家的没丢!因为压根没有!哈哈!”大富和方然坐在门口台阶上,大大咧咧笑了起来。 被称作薛神探的男人,微微抬眼,目光扫过面前的二人,随后掏出一打纸,慢慢打开后端到他们面前问道:“这上面的几个人,你们见过吗?” 方然眯眼一瞧,纸上画着几个男人的肖像,虽然画的不算是太好,但容貌五官上的特点抓的很巧妙,以至于让方然瞬间就想起,这正是昨晚第二拨来当炎剑的剑山门弟子。 “干嘛?这些人欠钱溜了?”他们来当剑的时候,正巧大富睡觉没遇上,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几人曾来过当铺。 薛神探听后将纸沿着折痕重新叠好收起,叹气了口气说:“欠没欠钱,说不好,可能欠了,也可能没欠,但不关我的事。” “那你找他们做什么?”大富不明所以。 “对面花楼昨晚失踪了一位姑娘,我调查之后,发现姑娘就是被这几人带走的,而昨晚稍早些他们刚到极乐城,就直奔你们当铺,所以来问问说不定会有线索。” 说罢,薛神探就绕过两人,推门而入,找到了宋老棍,又将那张纸掏出来给人看,但宋老棍却笑着说了些什么,听得薛神探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 方然全程不语的看着他,可没想到薛神探刚从他身边经过,却忽然站住脚,转回头朝方然问道:“这位是何人?瞧着面生。” “这位是方爷,尘界来的!”大富笑着介绍道。 但薛神探却似要深究般附下身,仔细打量着方然,随后竟眯着眼神色古怪的问:“你是尘界的人,不在尘界待着,跑极乐城干嘛?而且你刚来,对面花楼就出事了,给你看那几人的画像时,目光闪动若有所思,明显是见过的,可又一字不提,莫不是跟你有关系?” “大哥,你查案全靠猜的吧?凡事不应该讲证据吗?我他妈一正经文明的读书人,哪有一点为非作歹的模样!要是我把那姑娘给绑走了,肯定会先制造理由拖延时间,最起码得拖个一天,想办法将人弄出城,怎么也不会在第二天早上就让人察觉到出了问题。” 方然不满他的话,不是因为怀疑自己的清白,而是最开始的那句,不在尘界待着来极乐城干嘛?听着就来气,凭什么他尘界的就不能来了?难道尘界就得比混界低贱吗?简直可笑。 结果薛神探听了他的话后,居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抬眼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之后却话锋一转继续说:“但即使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可你的犯罪思路如此清晰,不代表将来不会做为非作歹。” 怎么个意思,今天就是要整死他呗?方然从没见过这号主,无奈的摇头叹气,摆了摆手说:“算了,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要是坏人,那满大街都是坏人,你就挨个盯着吧。” 可令方然没想到,薛神探却想看透了世间人心般说道:“坏人不多,不是因为人们不坏,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坏的能力。”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可身影却始终不能融入中人群里,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就在他们莫名较上劲之时,极乐城东街某个小院中响起一阵仓皇逃窜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满脸惊恐的将手搭在墙头上,似乎像翻墙而出,就在他使劲想将身子撑起之时,却突然双臂无力跌倒在地,等反应过来之后,小臂竟不知被何物瞬间整齐削断,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家仆刚要放声大喊,却被一支单薄的手掌捂住了嘴,惊恐的转眼寻去,一袭黑衣的男人正满脸笑意的望着他,随着男人裂嘴露出森森白牙。 第二十六章 不择手段 不知道是否跟破元日临近有关系,极乐城街市上的氛围有些古怪,不同于那种迎接节日的喜悦,而是如临大敌般,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会有大事发生,但却觉得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经过了几天的瞎折腾,方然此时才把心收敛了起来,耐心的听从宋老棍的吩咐,闲时,顺手将店内各处的摆设重新归置,扫去浮尘。 方然有自己的小心思,本以为这些心粗的人,会把什么值钱的宝贝遗落在边边角角中,可撅着屁股费劲巴拉的全部清扫过之后,一个看着像值钱的东西都没发现,反倒扫出了一堆断剑、半截斧刃、带血的布条,甚至还有一截早已风干的手指。 难以想象当铺里曾经都发生过什么,方然正望着扫出来的一堆东西发懵,正巧见大富从身旁经过,便拽住他问是怎么回事? 大富也没当回事的瞧了眼,当看到那根风干的手指后,竟笑着说:“这不那黄大师的手指头吗!” “黄大师哪位?欠钱没还被你们给剁了手指?” “那倒不是!”大富似想起了一件趣事般,“就去年,收了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黄大师不服,还打赌说他用手指将剑夹住,任何人都抽不出来,于是乎就找个看起来劲小的长亭,让她将剑从手指中抽走,之后就哈哈...笑死我了!” 这老哥简直作死啊!方然看的连连咋舌,不过知道没什么用后,就一股脑的扫到了门外,瞧着扬起的尘土渐渐落下,正要回身,却突然被大富给拽进了侧屋里。 侧屋面积不大,地面堆积着一层的杂物,方然所穿的浅灰色长衫,就是在这里捡到的,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宋老棍翘着腿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长亭默不作声的矗立在一旁,平时几乎见不到身影的汤垂子也在。 随着大富将方然扯进来后,宋老棍整理了一下长衫,一双小眼珠子乱转扫过在场众人,开口道:“人差不多齐了,老夫说件事。” 哪齐了?不还少个白清吗?方然疑惑的瞧着他们,却没敢出声。 宋老棍这时一抬手,指了指挂着画的位置说:“诸位伙计,知道源震祖师送老夫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吗?” 说完后,并未有人应声,汤垂子更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大富则捏着几条金符,似乎脑中想着晚上去哪消费,宋老棍环视一圈后,冲汤垂子扬了扬下巴道:“老汤你岁数大,你先说。” “莫非,是祖师爷他老人家,喝多了?”汤垂子两眼浑浊糊里糊涂,说话时更是有气无力,像是即将就要撒手人寰般。 宋老棍吧嗒几下嘴转回头,又看向大富,没开口直接挑了挑眼,大富便心领神会的裂嘴笑道:“要我说,源震祖师门下各处有那么多商铺产业,为什么单独就送给咱掌柜的一副画,别人谁也没给呢?还不是因为掌柜的本事大,可正因如此留在当铺里屈才了,所以通过画暗示想把他调入内门,掌管门派事务,他要是一走,哪差不多轮也该轮到我当掌柜的了,是不是?” “上一边去!就算老夫走了,那也轮不到你当掌柜的!” 宋老棍又看向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长亭,两人对视着片刻后,宋老棍无奈道:“算了,知道你不想说。” 最终,才将目光转到方然身上,本以为他要问自己的,却没成想老家伙竟站起身,踩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出一阵咔嚓响声,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你们还真以为这是好事?天真可笑!要不是刚才经沈爷一番提醒,老夫还就真跟你们似得没心没肺了,这幅画其实是源震祖师给老夫的忠告!” “什么忠告?我怎么没看出来?掌柜的你真能扯淡!” “插什么嘴?你要能看出来,我这掌柜的就让你当了!” 大富本想继续说什么,但在宋老棍友好的目光注视下,腆着大脸笑嘻嘻的也没了下文。 “如今混界的格局,由七位巅峰者决定的,而咱们源震祖师的领域以及势力范围是最大的,但唯独在这极乐城里,被巅峰者中势力最小的紫延祖师那派压了一头,几乎每年选出的年度巅峰商铺都是西街的,这不是就相当于打了源震祖师脸吗?” 听了这番话后,方然明白了原来是要搞一场动员大会,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年度巅峰称号,给自家的门派挣个脸面,合乎常理没什么奇怪的,但方然此时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这个年度巅峰商铺称号,评选的条件是什么?比谁赚的多吗?” 宋老棍本来很失望,这一屋子里,没一个有用的,却因听到了方然清亮的声音后,睁开了眼来了精神,笑着回道:“税收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一年中对极乐城做出的贡献,就比如说咱当铺曾经唯一的那次获得年度巅峰商铺称号,还是靠白爷抓了那位被邪祟附体的采花贼才得来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很难,极乐城这么大,即使巅峰者再怎么有威慑力,那也罩不住酒后失德为非作歹,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蹲点,怎么着也能抓到几个吧? 可方然刚想到这个,却听宋老棍继续说道:“但自从那头神猪上任极乐城太守以来,强行将贡献与税收挂钩,而赚钱这方面说实话真比不过西街,就那一个红颜坊,比咱东街十个最赚钱的商铺加起来都要厉害。” “神猪?” 方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大富却莫名的笑了一声,又憋住了,还略微埋怨的冲宋老棍说:“掌柜的,你这就过分了,人家好歹是太守,你不能因为人长得像什么,就说人是什么!到时候万一传出去,哈哈哈哈...神猪!”说到最后自己竟彻底憋不住扯着嗓门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竟把一旁黏了吧唧的汤垂子给笑的来了精神,两眼珠子发亮,似乎回想起了当年的什么往事,宋老棍就在这一个大笑,一个絮絮叨叨的声音中,给众人定下了一个目标。 趁着破元日的临近,即使不择手段,也必须让东街拿一次极乐城年度巅峰商铺称号,给祖师爷长长脸。 第二十七章 蔫坏 这一屋子里的人,就跟扶不上墙的烂泥似得,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多余反应,不过恰好是宋老棍的话,无意中却点醒了方然。 从他来到极乐城后,一直就是事赶事被事推着走,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生活,朝九晚五庸庸碌碌,没有任何的前景可言。 都说了,人不应该只关心眼前的苟且,应该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比方说娶了卿美人、当个首富、成为第八位巅峰者之类的,不管最终能不能做到,起码还能让自己往前挪动挪动。 眼下,唯一能有个奔头的事,除了涨工资之外,也就是这个年度巅峰商铺还有点吸引力,万一,让他撞了大运,把这事给办成了,给源震祖师铮了个面子,老人家一高兴,把他给调到内门去了,岂不是可以和众师姐师妹们没日没夜的修行了? “方爷,想什么呢?怎么眼神都有点下流了?”大富凑在方然跟前,好奇的打量着他。 方然回过神,瞧见侧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便整理了一下发型,裂嘴笑道:“人不下流枉少年,很正常,有什么奇怪的!”说完话,就赶紧转身离开,出去找宋老棍了。 临近中午之前,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来当的,也有来赎的,还有更多的是熟人串门的,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闲人,在当铺里跟逛自家园子似得。 白清本是账房,但方然就没见他干过正经活,尤其是如今撒手充电去了之后,大富转眼就跑没了影,汤垂子跟养老似得,此时当铺内的账务库管几乎被长亭一个人包了,而最令方然佩服的,则是长亭虽一人身兼多职,却忙而不乱,有种现代女强人的感觉。 不过说起来方然倒也很踏实,跟在宋老棍身旁不卑不亢,虽初来乍到,却也能有条不紊,即使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学着宋老棍的模样,摆出一副老道精明之态,让人不敢小觑。 “方爷,您来瞧瞧这个。” 刚送走一人后,听见了宋老棍的招呼,方然寻声转过头,却被吓的退后几步撞在门框上,这老家伙肩膀上趴着一只巨型蜘蛛,通体无毛呈亮青色,乍一看跟个大螃蟹似得,把腿伸直了最少有半米长,但口器上一对长牙如成人手指般大小,虽静止中却似在蓄力,仿佛下一秒就跳起来,张开八条长爪就能抱住自己的脸。 “卧槽!抱抱...抱脸虫plus?”方然不是怂,但天生就怕有长足的昆虫,如今冷不丁瞧见这么大一只蜘蛛,顿时惊的全身发冷舌头打结,并联想起了童年阴影的异形抱脸虫。 宋老棍却逗了逗那蜘蛛后笑道:“什么抱脸虫,这可是九品毒蛛!很稀有的!” 管它稀不稀有的,关键是不安全,方然便皱着脸说:“既然都很稀有了,赶紧收起来得了,万一跑出去咬到别人怎么办,咱们还得赔钱。” 结果这么一说,宋老棍却来了精神,带着大蜘蛛朝方然那走了几步,并说道:“方爷我跟您说,如果被这种九品毒蛛咬到根本不用害怕,用水处理伤口,尽量吸出毒液,然后找个干燥通风的地方...” “就...没事了?” “不是,这样可以尽量延缓自己尸体发臭。” 说到此处,宋老棍竟摊开手,动了动肩,那九品毒蛛也跟通灵似得蜷腿跳起,可正当方然觉得这么大块头,宋老棍接不动时,结果那九品毒蛛却在半空中逐渐缩小,最终落在宋老棍手中时,已变成了一个深棕色的木球,与台球的大小相当。 “这是什么玩意?精灵球啊?”方然惊奇的凑了过去,这次他不怕了,离近了之后,发现还真的是块木球,而且是那种被整块木料车出来的珠子,表面上刻有清晰的九品毒蛛的图案。 “这东西叫灵匣,上古仙族们鼓捣出来的玩意,可幻化成相应的妖兽,但不是实体只是虚态,压根就伤不到别人,顶多算是障眼法,如今在门派试炼中偶尔会用上。” 宋老棍经常会收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甭管有没有用,总之全凭他喜好招收不误,也让方然明白了为什么天生就暴利的当铺,却连个红颜坊的十分之一都不及,感情问题全出在这个掌柜的身上。 不过,这个上古时期的虚拟宠物,却让方然有了个念头,从宋老棍手中将灵匣接过之后,也不敢做太多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把那大蜘蛛给唤了出来,不吓死也得被吓出海豚音。 沉甸甸的还是有些分量,方然将灵匣在手中转了几圈,忽然问宋老棍说:“掌柜的,这招出来的九品毒蛛,还能再大点吗?” “这就不小了!怎么?您还觉得不够大?”宋老棍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长亭听到他们的交谈后,也从柜台内仰起脸,转眼打量着他们二人。 “不是不够大!而是不够显眼!”方然转头瞧着街道上的建筑,嘴角却露出一丝怪笑。 宋老棍一眯眼,略微凑近些,低声道:“方爷,您是怎么个意思?” 方然笑着回道:“其实咱们根本就不用比西街赚得多,让着九品毒蛛在他们店里偶尔出现,再趁机宣传一下其毒性,只要他们没客人消费,还用愁比不过吗?” “哎呦!方爷,您可真是蔫坏啊!来来来,老夫必须得敬你一杯!”宋老棍听的眼睛发亮,大笑着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方然。 接过茶杯,方然笑意不减,像敬酒般与宋老棍轻碰一下,并露出坏笑道:“要论坏,和您一比,我就是刚会爬的孩子,日后还得跟您多学。” “与君共勉!” 这两人笑的特奸,但长亭看后,却摇头叹着气。 第二十八章 有故事就有酒喝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万一出事怎么整?算谁的?掌柜的?还是方爷?” 大富前面的桌上,搁着一个灵匣,宋老棍和方然围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一开始大富没听明白,可当懂了这两人的意思后,起身甩手就要走。 “出什么事,这都是假的,吓唬他们而已,你是不是怂了?” “谁怂了?我谁啊?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 宋老棍背着手挡在门口,大富一脸的不情愿,想走是走不了,回头望向长亭,可惜那丫头耳不闻口不语,压根就没反应,然后便堆起满脸的笑,将宋老棍拽到一边坐下,倒了杯茶递上去,笑着说:“掌柜的,事不能这么干,你说咱们现在跟对面街关系还不错,万一让人知道是咱们干的,这要是连门都不让进了,以后想瞧个热闹,听个小曲都没地方,这么一想是不是挺不合适的?” “关系不错那都是明面上的样子,暗地里有些地方该不让你去,你还是进不去!况且老夫根本不屑于那些风月之地,平时更是连瞧都懒得瞧,怕脏了老夫的眼睛!” “哎呦喂!瞧把你给高尚的。”这话听的大富极为不满,抬手瞧了下桌面道:“你在混界生了一堆孩子,感情都是从地上刨出来的吧?” 宋老棍放下茶杯,却一脸得意的回道:“那是老夫有本事。” 呵!这老不要脸的,大富说不过他了,就转头望向始作俑者,开口道:“既然这主意是方爷出的,那不如就让方爷去好了!” “我?可我不熟悉啊!”说了半天竟绕回到他的身上。 大富抓起灵匣,送到了方然的手里,并笑道:“年轻人嘛,多去几次,自然就熟悉了,而且你也是为了咱们当铺乃至整条东街,开销由当铺承担,你放开手脚做就是了。” 甚至都没容方然开口,就被硬塞了几条百两金符,并推到了门外。 身旁是匆匆而过的兽车,方然回头顺着门窗缝隙,看见谈笑风生的二人,这次真是挖坑自己跳了,本来就是出了个主意,还寻思能看热闹,结果自己就是那个热闹,还是太年轻了。 沿着长街走了许久,各式商铺琳琅满目,但不同于夜晚的喧嚣,白天稍显冷清,西街齐刷刷的关张不营业,而东街则全是些老态龙钟的经营者,要评选最慢生活节奏之地,白天的极乐城肯定能当选,且没有之一。 出来的时辰有些早,正巧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段,方然难得体会了一把老板支持的公款吃喝,仰着脸找了间最大最热闹的酒楼,一进门便见座无虚席,众人把酒言欢,像是进了菜市场般的嘈杂。 “哥们,还有空座吗?雅间也行!” 正巧身旁有一小二捧着酒坛吃力的挪动着,方然便询问了一句。 小二摆了摆手,喘着粗气说:“您要早点来还行,这时候,恐怕连拼桌都拼不上了。”说完话,又附身搬起了酒坛。 瞧人家生意这么忙,也就不跟着添乱了,方然转身就要走,却一动耳朵,听到店内某处有人正在喊着谁,下意识的寻声望去,便见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望着方然的方向,冲他并招了招手。 “我?”方然不认识这人,就转头看了看身边,但也没其他人,就抬手指着自己。 那人点了点头,虽然开口说话声音被众人所掩盖,但瞧着口型,说的似乎是可以跟他拼一桌。 方然以为自己之前吃的那枚可以提升运势的丹药药效早都过去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有效果,便没多想,就走了过去,道谢之后,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黑衣男人笑容温和,身材瘦弱儒生相貌,气质上与木景阁的沈公子有几分相似,但沈公子的儒中透着些匠人气息,而面前的黑衣男人,更符合古人对于书生的描述。 极乐城是逍遥地,人们喜好将各种大红大紫的艳色穿在身上,像方然的这身浅灰色长衫,就已经显得很素了,但见了男人的一袭黑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越平常的,但在极乐城里却是越反常的。 “阁下贵姓?” 方然正等着小二,却听男人主动攀谈,便笑着回道:“姓方。”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拿过一个似乎早都准备好了的空杯,到了杯酒递给了方然,并客气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难得有缘相识,望不嫌弃。” “这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其实我喝白酒都糟蹋了,进嘴里都一个味。”方然不驳那人面子,爽快的接过,比划了一下敬酒,刚要往嘴里灌,却被男人给拦住了。 “方兄且慢,在家老家有个说道,当他人请自己喝酒时,需要用故事来换的,所谓的就故事才有酒喝。” 还有这规矩?方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杯子,不过说故事这个,他还是很在行的,古往今来风流轶事,可谓是张嘴就来,只是偶尔在其中夹带着低俗段子。 “这倒是很有意思,不就是故事吗?你想听什么类型的?关于男人的,还是女人的?或者是很多男人和很多女人的?”方然转着酒杯,笑的很邪恶。 但男人却笑容渐渐消失,先瞧着方然转动的酒杯,随后抬起眼,缓缓说道:“还有件事忘了提,同样是在下老家那,如果故事不好听,不仅喝不到酒,还会死人的。” 第二十九章 新角色 看似一句玩笑话,却听的方然背后发凉,无形中的情绪变化,竟引得身穿的长衫泛起了一层鳞片,仅一瞬间的细微变化,却被对面男人觉察到,随即男人目光缓和,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敬了方然一杯。 随便叫了几道菜,人多估计得很久后才能上,等待之时,二人良久未语,本就是陌生人,也实在是聊不起来。 男人似强迫症般,将桌上的一根发丝捻起,方然瞧着他的举动,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可男人随后却忽然问道:“不知方兄在这此地做何营生的?” 方然转脸瞧着周围,如自嘲般说:“我就是个打工的,在别人手底下混口饭吃。”可说完话后,方然转回头,笑着问男人:“那你是干嘛的?” “在下正写一本书,为了找寻灵感,几日前才初到极乐城。” “写书?” 方然有些疑惑,男人见状便从袖中将书拿出来,此时毛笔已夹在书页中间的位置,前篇纸张略厚,仅一夜时间,就写了大半本。 接过男人递来的书,方然好奇的翻开几页,那字迹工整如印刷的般,而且段落清晰分明。 只是,读着有些奇怪,通篇平淡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那个叫墨隐的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所有人不知为何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只要是富有或者是有些修为懂法术的人,非坏即恶,没有一个正面的形象,仿佛身处地狱般,对人性的恶描写的太过,而却又一笔带过了冲突的细节,不知道他是怎么击退别人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负伤的,说是写书,到更像是记录着一个未经世俗沾染的年轻人,误闯荡魔窟后挣扎求生的故事。 这些其实没什么,所有人的理解以及表达方式各不同,但令方然有些尴尬的,是在故事里看到了白清这个熟悉的名字,而且还不是碰巧重名,只是被描述成了一个强大且邪恶之人,无缘无故的就灭人全家。 但无论故事里白清的手段有多么残忍,最可怕的,却是他的杀戮,没有目的性。 男人虽是一副与世无争之相,但字里行间隐约的透着一丝寒意,在方然看来,只是酸臭的读书人来到极乐城,看见荒淫无道的场景后,激发出的仇富心理作祟而已,并未过多去想。 酒楼的生意极好,不时的就有小二拎着沉甸甸的食盒跑出门送餐,而店内始终座无虚席,此番热闹又市井的场面,显得书中的故事更为平淡无趣。 方然本就不是矫情做作的人,待饭菜上桌后,也不故作矜持,大口吃喝起来,直到吃饱喝足之后,才注意到男人竟又继续写了起来,方然瞧他一副投入的模样,就没去打搅,安静的结账离开了。 可当方然背影刚从酒楼门前消失,男人手上没停,但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此时他的笔下又多了一个姓方的新人物,是主角墨隐在被城防士卒拿下关押进牢中时所识,并且还着重提到了,此人穿着古时鲛人所供奉的深海妖兽外皮所制的“鳞衫”,可潜藏变化威力无穷,只可惜此人却早已腐化自甘堕落,即使沦为待宰的阶下囚也不愿反抗,可笑可叹。 写到此处,男人竟忽然停住,笔锋悬与纸上,似乎不知该如何落笔,抬脸望了眼方然刚才离开的方向,收起了书笔起身匆匆离开,长发飘然,与身旁一切格格不入,极为醒目。 与此同时,矮胖的中年男子满脑门汗的跑进东街的一条无名窄巷里,瞧着窄巷两端无人,正要解开裤带放水,眼角的余光忽然见有人走来,顿时紧张起来,可小心翼翼的转头看清来人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一脸性冷淡模样的薛神探缓缓走来,还没靠近,就开口说道:“帮我查个事,花楼昨晚少了个姑娘,我怀疑是被人绑走的。” 矮胖的中年男子是靠贩卖极乐城一手消息的包打听,手下眼线很多,分布在各处,几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薛神探偶尔也会找他买些消息。 但这次包打听却摆了摆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凑到薛神探面前低声说:“我劝你别查了,昨晚少的可不止一个姑娘,就在东街有一户人家十三口,一夜间全部失踪,现场只留下大片血迹,估摸凶多吉少了。” “这么大事为什么我没听说过?”薛神探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信。 包打听叹了口气,又继续说:“真傻假傻?极乐城向来是只报喜不报忧,出了这种事,肯定就直接压下去了,怎么可能闹的人尽皆知,你以为那肥太守是吃素啊?” 薛神探低眼想了一下,可忽然抬眼说道:“我好不容易接了个活,总不能听你几句话,就撒手不管了吧?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既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那么是何人所为,你也一定很清楚了。” “这个,不好说,总之是外来的,而且我估摸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大到压不住的那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正好赶上破元日,我回混界避避。” 随后瞧着包打听小跑着离开,薛神探也跟着走出了窄巷,正想着包打听所说的外来之人时,面前忽然一道黑色身影匆匆而过,那是个文弱书生相貌,黑色的长发衣摆随风飘动,看着有些奇怪,不由的目光跟随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良久,最终当身影消失不见时,才皱紧眉头。 极乐城有几大好差事,其中巡城兵是最逍遥的,饷钱很多,每日规定的巡城任务也就是那几条街,穿着一套极乐城独有的金灿灿的行头,没人敢招惹,象征性的转悠几圈,之后那都是自由时间,吃喝玩乐想干嘛干嘛。 此时,几名巡城兵悠闲的在西街里逛着,并且商量着晚上去哪快活,结果正走着,却忽然被一名瘦弱的黑衣男人拦住,并且还自称他刚杀了人,想被逮捕入狱。 “就你?还杀人?”几人一听顿时哄笑起来,仿佛男人讲了一个笑话。 男人缓缓的走上前,靠近了其中一名巡城兵,忽然抬手搭在那人肩膀上,他的手掌单薄消瘦,与整天好吃好喝身材壮硕的巡城兵相比,仿佛成年人与少年的差距。 在几人的笑声中,男人手掌微微一动,随之,那名巡城兵金灿灿刀尖都无法刺穿的外衣肩膀处,竟出现了一条缝隙,随着长袖脱落,整条胳膊也噗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现在可以抓我了吗?”男人笑着望向还陷入呆滞状态的几人。 第三十章 看过剧本了 随着一朵火莲呼啸着跃起驱散了黑暗,预示着经过了一整个白昼沉睡的城市,即将苏醒。 沿街逛游到了晚上,瞧着西街店面陆续开张营业,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方然却溜达的回了当铺,结果一进门,竟跟薛神探打了个照面,二人对视了一眼后,便错身而过。 刚进到当铺里,方然还回头瞧着薛神探的背影,可一回头面前居然是大富凑近的脸,还喷着吐沫星子嚷嚷道:“哎呦!方爷你没事吧?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也死外头了!” “你才死外头了,好端端的咒我干什么?”方然皱着眉绕开他,却瞧见宋老棍面色凝重,好像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大富贼兮兮的探头朝街上瞧了圈,随后赶紧关上门,还加了几道锁,这操作都把方然弄懵了,心想这帮神经病又怎么了?便皱着眉问道:“干嘛啊?阎王要上门了还是怎么着?” “要真是阎王,那起码还能谈谈条件,这次也不知道谁招来个恶鬼,根本就讲不得道理。”大富看起来极为惜命,随后还将薛神探所掌握的线索说了一遍,什么之前花楼失踪的姑娘,到一些毫不相干但都失踪的人,全是由同一人所为,而至今都不知此人的目的为何,也不知道他此时身在何处,更不知将要做什么。 宋老棍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经历,说是有人入了魔道之后,会处于一种半人半魔的状态,需要一场血祭来过渡完全魔化,和目前的状况很类似。 可大富却不认同,坐在了宋老棍对面,比划着说他之前读过入魔指南,从接触到入门,之后脱离人性的仪式,其实是一种很复杂且庄重的仪式,流程一般都是先找纯洁的少年少女做引,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讲解,让他们得知入魔的好处以及未来的福利,并且让其发自内心的信服,然后再指使这些少年少女去骗他们的亲戚朋友,只要拉拢达到了一定的人数,就完成了仪式,正式成为魔道上层。 但宋老棍却不屑于大富的言论,说他看的入魔指南不正宗,绝对不是什么魔门正派,血祭必须得通过杀人,不杀人不见血那还算什么魔道? 结果,这两货越说越上头,本来还据理力争,但说着说着居然吵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危机感,感觉即将就要开始友好的问候对方的祖宗,此时方然却摸着下巴打断了他们,眯着眼神秘的说:“那个,你们先停会,说出来可能不信,我好像已经看过剧本了。” 将薛神探所掌握的线索串联起来之后,竟让方然觉得似曾相识,总觉得在哪看过了,但冷不丁的却又想不起来,可随着那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也不知是谁说的哪一句话,竟突然点醒了方然,这他妈不就是在酒楼拼桌时所见过的那名黑衣男人正在写的小说吗? 虽然细节不同,但整体的故事脉络走势,极为相似,方然甚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么一想,他不就是看过剧本了吗? 将这事说出来以后,那两人听的则有些不信,宋老棍直接问道:“方爷,您是说,有人写书证道,所以把自己所犯下的恶行都写下来?” “不是,你说反了,他应该是为了写书,所以才干了这些事,像是需要灵感。” “那这么说,之后发生什么,你也知道了?”大富跟着问道。 “之后?”方然在店内挪动几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看的时候基本都是一目十行,按照以前的记性,压根都想不起这茬,如今头脑清晰,竟能回忆起大部分故事,结合之前已经发生过的,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发生在监狱。 “监狱?” 正说到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除了安坐于柜台内的长亭之外,其他几人都被吓了一跳,但隔着镂空的门板朝外看去,竟是薛神探。 不知他为何杀了个回马枪,便将门打开,薛神探也没进屋,就直接说道:“没事了,我刚得到信,一直搞事那人,下午的时候因为袭击巡城兵被捕收监了,估摸现在正被严刑拷问,你们该干嘛干嘛吧!一切照旧!” “嚯!我还寻思有多大能耐呢?真他娘浪费感情。”大富拍了拍衣裳,满脸的不屑,走到方然身旁,又拍着他肩膀笑道:“哎呀!方爷,看来你那写书的朋友,也不过如此,多亏他够聪明,没来咱当铺生事,否则根本就活不到被抓!” 可没过多长时间,宋老棍和大富又争论起了谁说的魔道正宗问题上了,越吵越激烈,正好得知了犯人被抓,就打了个赌,直接托关系进监狱找到犯人,亲自问问他是哪一派的魔道,赌输的人,当众给对方磕三个响头。 极乐城唯一的监牢内,地面干净整洁,说是监狱却更像是银行的金库,此时狭长的走廊中极为安静,几名狱卒打扮的人一脸死气的靠在墙边耷拉着脑袋,血液染红了他们的衣裳下摆,在地面凹陷处汇聚成一汪平静的血潭。 牢房门只是虚掩着的,黑衣男人端坐在狭小牢房的正中央,似乎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并对着一旁空牢房自言自语,同时将所说的话写在书中。 他笔下的故事,已经进入尾声,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男人露出了似解脱般的笑容,仿佛他此时与故事中的主角墨隐融为一体,都在这狭小压抑的牢房中觉醒了自己。 最后的几页,男人是沾着血写完的,整篇鲜红的字迹潦草凌乱,就像是那些得道高人在临终前所写下的字,越往后越没有章法,最后更如同是孩子写下的,达到了某种归真的境界。 男人收起了书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他目标极为明确,先杀方然,再杀白清,最后让整座城的人,都下地狱。 第三十一章 死神上门 宋老棍和大富就跟闹着玩似得,可结果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是行动派,说走那就真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方然,以及早已习惯的长亭。 这二人前脚刚离开,一道人影便缓步走进当铺内,脚步之轻,乃至于即将跨过门槛时方然才有所察觉,正端了杯茶想要喝,却一见来着是谁,顿时全身发凉呆滞原地。 “敢问方兄,白清在吗?” 男人一袭黑衣,相貌儒雅,略带笑意,可脸上的斑驳血迹以及笑容之下隐藏的杀意,却令方然汗毛倒竖,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挪了几步,本能的用自己挡在男人和长亭中间,并侧头对身后的长亭使劲眨了眨眼,示意她赶紧走,这人有问题,然后才轻咳一声强颜欢笑道:“你说巧不巧,白爷刚走,哎对了,哥们你那书写到哪了?” 说话间,方然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做出让长亭赶紧离开的动作。 男人矗立在当铺门口,虽身形消瘦,但那种无形中的气场笼罩了整间当铺,街道上明亮的灯火都变得暗淡,原本混杂了香料、烟火以及古物的空气,此时完全被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所取代。 “方兄,我的书已经写完了。” “是嘛?那真是恭喜了,结局肯定是皆大欢喜吧?” “皆大欢喜...”男人先是若有所思,随后笑容加剧,似自言自语般说道:“结局是墨隐找到了继任者,但那人却早已被奴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既懦弱又愚蠢,为了讨好家主,竟出卖了墨隐,致使他被铺入狱,也就是在监狱中,他明白了墨门永远都无法重建,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最后即将被处死前,墨隐彻底觉醒了,杀了极乐城所有人,是不是很有趣?” “所有人?那肯定也包括我了?”方然靠在木栅栏上,嘴上说着玩笑话,但却偷偷将手伸到柜台上,想摸件东西当武器,可没一个有用的。 男人笑着向方然走去,明暗错落之间,他脸上的笑容极为可怖,薄唇轻启,缓缓说道:“何止是包括你,他觉醒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很有纪念意义不是吗?” “那我以后肯定把今天当节日过!”方然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到处去看,脑中想着脱身办法。 “方兄,当成忌日过更好!” 男人边走边拿出一枚铜板,笑着举在方然眼前,“咱们玩个游戏,你猜铜板的正反面。” “我向来运气比较差,所以得提前问问,如果猜错了会怎样?”方然后背紧贴木栅栏,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急促,眼角的余光发现长亭居然还在,心中是又急又气,让她走的意思,不光是怕她出事,更重要的是想让她去请救兵,结果这丫头是一点也不懂事,想跟自己陪葬还是怎么地。 “猜错也没什么...最多会死而已...”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收起笑容,手掌下翻任由铜板自由落下,而随之胳膊朝方然挥动,指间延伸出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黑线向着方然飘去。 本能的想躲却因距离太近,根本就来不及,瞳孔中那黑线的倒影愈发清晰,即将就要碰触到他脸的瞬间,突然身后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木栅栏应声而碎,紧接着方然感觉衣领一紧,他便被拽进了柜台里。 方然的目光仍紧盯那条黑线,此时一切仿佛都变慢了,破碎的栅栏木屑、金属装饰品缓慢的四处飞溅,而碰触黑线的瞬间,犹如薄丝划过豆腐,被切开的截面更如抛光打磨过的平滑镜面般。 随着眼前的画面突然加速,方然被巨大力量拽的后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咚’的一声撞在墙上才停住,大量的残破的木栅栏更是落了他一身,扬起的灰尘也将几人笼罩住。 混乱之中,方然被人强行拽起来,随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好似被抛到了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后落地,压碎了身下的一堆杂物,方然忍着全身的酸痛爬起身,他竟身处当铺的侧屋里。 但刚将自己撑起,就见长亭突然下蹲躲开了什么,随即整段的门框就从中间部位错裂开,一道极薄的光线照射进来,这时候方然才看清,刚才那一瞬间不光是门框被削断,连带着半面墙壁都多了道平整的缝隙。 长亭眯着眼,反手抓起了一旁的椅子就带着股风的扔了过去,直接将木栅栏的缺口又撞大了一圈,可厚重的椅子却在男人的面前四分五裂,轻易的便躲开了。 两人之间仅相隔五六米远,男人弯腰跨过了木栅栏的缺口,踩着满地的木头碎屑,仅几步就走到了长亭身前,还未等长亭起身,便伸出手,想去抓她的头。 而他的手掌中黑线如蛛网般密集,这要一掌抓下去,脑袋非裂开个几十瓣不止,但令男人没想到长亭竟率先侧身躲开,双手单脚三点着力,悬空的一只脚弯曲蓄力后,猛的蹬出,其力量之大甚至撑地的手掌下砖块都压出了裂缝,带着一股劲风,猛的踹中男人的侧腰。 伴随着击打沙袋般的闷响声,男人被踹的身体扭曲腾空飞起,可在半空中右手一抖,黑线的末端在长亭还未收起的腿上轻轻划过,轻薄的长裤随即从上至下的裂开,将长亭整条白皙修长的腿露了出来,但跟着长亭皱眉咬住牙,她的腿上先是浮现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可当那条线从白转为红的瞬间,大腿皮肤突然崩裂开,伤口由腿根至小腿接近,深可见骨。 “噗通!!咣当!!” 几声巨响之后,男人被踹飞撞在源震祖师送的那副巨型山水画上,落下时又砸碎了桌椅,最后画框断裂倒下,径直的砸在男人身上,将他扣在画下看不到身影。 巨大的响声以及从镂空的门窗中飘散出的烟尘,引起了街道上众人的注意,纷纷围拢过来,想看看这间老当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门窗外人头攒动,正透过缝隙向内张望时,突然听方然嘶吼了声:“快跑!别他妈看热闹!”话音将落,便见扣在地上的画框向上挺了一下,随后由一阵风挂过般,围观在当铺门外的众人瞬间就被横切成两半,顿时间,惨叫声划破了天际。 第三十二章 对决 烟尘中,画框被缓缓顶起,门窗外更是乱作一团,人群收到惊吓后,纷纷四散躲避,惨叫尖叫声不绝于耳。 就刚才的那一脚,换作普通人,早把肋巴骨踹断从另一边刺出去了,可男人结结实实被踹中后,居然还能爬起来,这顽强到不死的生命力,看来正面是指定钢不过了。 长亭腿上的伤口之大,看的方然头皮发麻,强忍住引大量血液引发的恐慌情绪,扯断了她被割开的裤腿,临时当纱布用力的将伤口缠住,可却压不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就将薄纱染红,而长亭虽满脸的虚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死死的盯住男人已经站起的身影。 当见男人已起身,方然赶紧将长亭倒拖进侧屋,也就是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跑来,随着烟尘散尽,大批身穿盔甲的士兵跨过门口的尸体冲进当铺内,打头的几名士兵手拿金色的鞭索,训练有素的对着男人就将其甩出。 几条鞭索碰触到男人瞬间,便快速缠绕收紧,其余士兵则手持刀剑围拢过去,每名士兵皆目光凶狠,他们就是为了解决这种特殊情况而存在的,根本就不会抓活的,直接当场斩杀,永除祸患。 男人的黑衣破碎长发凌乱,满脸的灰尘都看不清其五官相貌,但即使双臂被牢牢捆住,双手却活动自如,随着手指凭空画了个圈,鞭索瞬间绷断,刚靠近要斩杀他的一圈士兵,先是刀尖齐刷刷掉落,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胸前的盔甲便裂开一道缝隙。 当铺内众人倒地时发出的闷响声,惊得方然缩紧了脖子,他刚把长亭拖到侧屋的角落中,用随处可见的杂物将她掩盖住,但长亭却强硬的用脑袋顶开杂物,露出了半张脸,略微有些虚弱的面容上,用双眼睛却瞟向了朝着后院的小窗口,似乎示意着让方然从这逃跑。 可听着男人的脚步声已缓缓走来,想跑根本来不及,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扔下一个女人逃命,轻轻按住想挣扎起身的长亭,方然长呼一口气低声道:“如果我能活过今天,麻烦你跟掌柜的提一下,关于我薪资待遇不合理的问题。” 长亭皱起眉,先是像看神经病一般,但之后竟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一个神迹般。 在方然说完话后起身的瞬间,浅灰色的长衫被流动的银色鳞片所覆盖,由灰色转为隐隐发光的银白色,在这略显黑暗的侧屋中,极为耀眼,随着方然转动身体,反射在墙壁上的斑斑银光,使侧屋内形成了如海底版幽深无界。 “你已经死了,何必如此徒劳...” 男人捂着被踹中的侧腰,挪步走到了侧屋门前,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鲜血,双眼更是红的可怖。 但长衫鳞化后,并不单纯是多了一层护甲,而是有一种古老且强大到藐视众生的力量被暂时注入到了方然身体之中,整个人的心态都由此发生了逆转般的变化。 方然神色平淡的笑了一声,在男人略微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道:“我来的这几天,只学会了一些鉴定品相的皮毛,可也正是因为五色品相的存在,因此有一件事我很确定,那就是暗淡的黑,永远都比不上明亮的白...” 说话间,方然抬手先指着男人的一身凌乱黑衣,然后又指着自己胸口,当手指碰触到长衫时,鳞片便从这个点如水波般流动开,耀眼夺目。 这句话,似乎无意中触及到了男人的痛处,那原本虚伪的笑容渐渐凝固,血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方然,突然猛地一甩手,几道黑线穿过了灯火不可及的黑暗,直冲方然与长亭的方向。 见此情景,方然抬起双臂护住头部,他实际上根本不敢确定鳞化后能否抵挡住锋利无比的黑线,完全是赌了一把,可随着全身迸溅起多道红色的火花,方然才知道自己赌赢了。 如同矛遇到了盾般,男人挥动的黑线,将侧屋中堆积起的杂物削的遍地零碎,可唯独黑线却割不开方然的长衫,但方然也占不了上风,只能被动的护着身后的长亭,面对着如此高频率密集的攻击,他毫无还手的能力。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内,方然挡着长亭护着头,突然身前的地面犹如点着了一挂鞭炮般,噼里啪啦碎片飞溅,惊的方然退后一步,结果身形一动,竟无意中将长亭暴露了出来。 意识到这件事时,方然赶紧挪身将她挡住,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条黑线直着飞来,如针刺般打在方然长衫的侧边,随后便被弹飞了,可打的位置后面就是长亭,如果刚才没挡住,那恐怕长亭就会被黑线刺穿了脑袋。 这见缝插针的手段令方然出了身冷汗,也清楚自己这样根本就护不住长亭,从双臂缝隙间看清男人的位置后,方然猛的蹬地冲了过去。 这一跃的距离极远,还未落地,便已到男人面前,随即右手握拳,像街头打架般,抡圆了对着男人的侧脸砸了过去,结果摆臂幅度过大,打碎了一旁的门框后,泄了几分力量,才带着木头的碎屑又砸在男人的脸上,直接就将毫无防备的男人,打的腾空转了几圈后重重的摔在士兵的尸堆中。 方然扶着残破的门框,大口的喘着粗气,刚要对长亭仰下巴,示意自己搞定了,胳膊却突然自己抬起,“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黑线打在衣袖上,溅起了一片红色的火花。 男人趴在一具尸体上,脸都没抬起来,却反手给了方然一下,若不是长衫主动帮他挡住了,那么此时方然的脑袋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你奶奶的!还没完了!” 方然又惊又怕,护着脸叫骂着冲了过去,在男人刚把自己撑起来时,抬腿就是一脚,而且还是对准了长亭之前踹中的侧腰位置,像踢一袋棉花般,将男人从地上踹飞,径直的撞在当铺的立柱上。 这次,方然下了狠心,奔着杀了男人的目的,根本不管他还能不能再动弹了,冲过去压在男人身上,抡起拳头,用尽全力,仿佛一把铁锤般对着男人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咚!” 男人没能躲开这一拳,可方然整条胳膊都麻了,感觉像是打在了一个包着层皮革的铁球上,而且全身忽然虚脱无力,此时方然才注意到自己的长衫鳞化消失了,又恢复了成了之前的浅灰色,神力也早都随之消散了。 但此时,身下压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弯血红似地狱里的恶鬼。 第三十三章 画中仙 “咱们...咱们现在和谈,还...还来得及吗?” 起身慌乱的退后几步,眼见男人红着眼慢慢的爬起来,方然只感觉一股恶寒之气扑面袭来,可还没退出几步,就踩进破碎的画框中,竟还将脚卡住了,拔也拔不出来。 “方兄,在下时间不多了,别挣扎了...” “不是!你等会!先别过来!都是读书人,咱们可以讲讲道理,你时间不多,却要赶着杀我,上哪你能说得过去?是不是?” 拖着画框,又往后挪了几步,结果另一端却被男人踩住,并且还踩在画框上缓慢的朝自己走来,方然举着手,不断的通过嘴炮来和男人进行沟通,可毫无效果,此刻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眼瞅男人手指中延伸出一条黑线,方然脚卡在画框中像靶子般,躲都躲不了,绝望之际,冷不丁注意到自己晃动的长衫袖口,随即眼睛瞪大想到了什么,直接就从袖兜里掏出了那枚灵匣,反手便扔向了男人。 灵匣在脱手的瞬间,木质的纹路转变为蜷缩起来的九品毒蛛,并且迅速变大,张牙舞爪的奔着男人的脸扑去。 离得太近,突然凭空冒出了这么大一个蜘蛛,还对着自己面门扑来,男人顿时被惊的全身一滞,甚至都忘了用黑线将其斩为两半,而是本能的抬手护着脸,可因此被九品毒蛛抱住了胳膊,裂开口器露出一对巨大螯牙,朝男人胳膊上就是一口。 虽是幻想,可方然光瞧着都觉得疼,男人更是来不及思考,猛的将九品毒蛛甩到了窗外,而被咬的部位,两个窟窿眼周围已经发黑并快速蔓延开,一看这种状况,谁都知道那蜘蛛定是有剧毒。 男人眯紧了眼睛,果断抬手将被咬的胳膊从肘部削断,鲜血喷涌而出,随即颤抖的跪在地上,单手从身上扯下一段布条,缠在只剩半截的胳膊上,整个过程中,男人一声未吭,除了全身有些颤抖之外,神色都不曾改变。 世间极少有如此坚决之人,要不是他的目标是杀了自己和白清,那方然肯定得为他鼓掌,但当男人的目光略过地上被自己削下的胳膊,突然血红的眼睛瞪大了,原本胳膊上中毒的迹象消散了,连被九品毒蛛咬到的窟窿也没有,此时才明白刚才看到的都是幻想,白丢了条胳膊。 “兄弟,这不能怪我,只能说你太虎了,说切胳膊就切了,刚才也没问我啊...” 见男人面容扭曲的盯着自己,方然暗道完了,这哥们指定疯了,也是求生心切,猛的一下竟成功将脚从画框里拔了出来,随即扭头从破损的木栅栏处跑进去,身后则是男人的怒吼,以及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刚冲到侧屋门前,就觉脚底发轻,低眼一瞧,鞋底竟没了,只剩薄薄的一层还连着,刚才要是跑慢了,估计被削掉的就是整只脚了。 “咱再商量一下行吗?写书没前途的,要不改画画得了?” 靠在门边,方然大口的喘着粗气,正企图分散男人注意力,可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长亭藏身的位置空的,在转眼一瞧,通往后院的窗户碎了,感情长亭已经自己跑了。 结果就这么一分神,方然险些被黑线削掉胳膊,慌乱中手脚并用的爬进侧屋,男人紧随其后,挥动手臂甩出黑线,将方然逼近角落中。 刚要从长亭逃跑的窗口窜出去,一道黑线从面前划过,拦住了唯一的求生之路,方然知道跑不了了,面对着男人站直了身子,从气势上就要压过对方,因为曾听人所这样死的比较有尊严。 “等会!” 可当见男人冷脸抬起手臂时,方然求生欲强烈,摆手喊了起来,但男人根本就不给他机会,黑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即将要把方然横切开的瞬间,两人身旁有窗的那面墙突然爆裂,大量砖石碎块带着股冲击力将男人撞飞,黑线本已到了方然身前,却硬生的被拽走了。 砖墙裂破出了一个洞,而洞外则是长亭布满汗珠的惨白面容,也没搭理呆滞在旁边的方然,顺势将一副画卷像棍子般扔进侧屋中,随即长亭虚弱的倒下。 后院灯火映照中,画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慢慢伸展开,那是一副人物的肖像画,清淡的线条所勾勒出的居然是白清的模样,而且当画卷完全展开之后,画中之人竟突然眨了眨眼,随即白清从画中跃出,一身雪白,脚尖点地缓缓落下。 “宋老棍死了?” 白清似刚睡醒般眯楞着眼睛,淡定的打量着残垣断壁之后,转头朝方然问道。 “没死,但我快了!” 方然还有点懵,下意识的回了句。 但这个回答似乎令白清略感失望,叹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什么,但一道黑线冲来,方然都没来得及提醒他,可白清却后退一步轻松躲开,转眼上下瞧着衣衫褴褛满脸血迹的男人,有些嫌弃问方然说:“这你朋友?” “瞎吗!屁的朋友!明显是来杀咱们的!” 可男人竟盯着白清一脸的兴奋,还神神叨叨的说着:“画中仙?古书中所记载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说完之后,癫狂的大笑了起来,看的白清微微皱起眉头。 画中仙?什么玩意?方然疑惑的打量起了白清。 男人癫狂的几秒之后,逐渐平静,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诡异的笑容,黑线源源不断的从手中冒出,看的方然惊恐退后,接着还听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用了余生和来世,换了这股力量,原以为需要灭了极乐城,才能有所名声,可现在不需要了,画中仙和鳞衫持有者都在,灭了你们,我的名讳足以永传三界!” 方然和白清互相看了一眼,白清带着些轻松的笑意,而方然则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刚才掉链子的长衫,莫名其妙的竟和白清齐名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男人似乎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已达到出名的目的,瞧见他手已经被密集的黑线所包裹,方然赶紧提醒白清快走,并且率先从墙洞钻出来,抱起因失血而休克瘫倒的长亭,刚拔腿要溜,却注意白清仍站在侧屋中,随风乱飘的黑线几乎就在他面前飘过。 正要喊他离那人远点,却见白清忽然附身用手掌按住地面,随着他用力向下一按,地砖就如水面般流动起来,而刚要有所行动的男人却僵在原地,双脚被从地下伸出的几只黑手牢牢攥住,无法挪动分毫。 随着流动范围变广,地面仿佛突然失去了承重力,连同还抱着长亭的方然一起,如坠深渊,待方然再次睁开双眼,他竟身处于一个完全由水墨所构成的世界,包括他自己,都变成了画中的模样。 第三十四章 画界领域 眼前是一片水墨画中的竹林小院,院落不大却风格独特,屋檐两端翘起似倒扣的江上小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书店中独有的纸张气息,极致版的清净儒雅。 此时竹叶无风自摆,虽只有黑白两色,可层次由淡至深十分鲜明,几珠如晨露般的墨点在竹叶上缓缓汇聚起来,从高处滴落下,临落地前,却被白清伸手接住,顺势一甩,墨点延伸出去,化作一根长矛握于手中,随后手臂轻转,长矛便脱手带着一串墨点飞出。 男人见状忙挣脱开脚下的束缚,侧身躲开飞来的长矛,险些被刺穿胸膛,但见与白清距离正好,神色阴狠的将手中密集的黑线甩出去,结果却如拨出去的一桶墨水般,洒在了白清周围乌黑的地面上,竟还溅起层层涟漪,男人先是一惊,可再想使出能力,手指间却只能流出一滴滴墨水,根本无法成为黑线。 “这是我的画界领域,甭管你有多大神通都没用。” 几人之中,唯独白清线条分明五官清晰,此时面容冷峻,仿佛是因为男人打扰到了他睡觉而不悦,身形一闪凭空消失,瞬间便到了男人身前,没容他有所反应,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跃而起将男人拽上了空中,并且越飞越高,几乎融入了那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之中。 此时他们下方的竹林小院,如同纸上的一粒杂质般渺小,头顶上方却是无边的空白。 男人被白清掐住了脖子不断升高,似被铁钳扣住了般根本无法挣脱开,即将要窒息前,握紧拳头,用尽全力的朝着白清脸上打去,可白清似水中倒影,拳头径直的穿过了他的脸从另一侧伸出去。 白清慢慢歪过头,画中的姣好面容此时带着股奇怪的笑意,看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全身剧烈颤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两人突然开始急速下坠。 伴随着男人的嘶吼声,如一颗陨石冲向了地面,撞击的瞬间,引发了一场黑色海啸,铺天盖地的吞没了整个画界领域。 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天旋地转之后,方然悠悠转醒,他回到了熟悉且杂乱的侧屋中,身下压着的就是白清跃出的那副画,此时画中人儿双眼紧闭似已陷入沉睡中,而身旁还平躺着两个人,长亭和那个男人,但都没有了声息。 方然焦急的爬到长亭身旁,伸手刚想去探一下她颈部脉搏,可差一点就碰到时,却被人猛的攥住,定睛一瞧,竟是那个男人,他居然还没死。 “书...书...”男人面朝上,双眼空洞无神,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方然,口中重复念叨着。 方然却甩开了他,皱着眉说:“都这时候了!赶紧收拾收拾咽完最后一口气投胎去得了,还有功夫叫叔?叫爷爷都没用!谁让你想杀我来着!” 说话间,方然探了一下长亭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起码没凉,又小心的将似乎是白清本体的那副画卷了起来,夹在腋下,并抱起长亭,想去找那汤垂子求救,可刚要从破损的墙洞钻出去,却忽听身后有响动,顿时心中一惊,还以为男人没死透又站起身了。 正缩着脖子回头瞧去,却见男人将自己所写的那本书扔了过来,落在方然脚边,随后见他微微动唇低声说着:“投不了胎了...从我跟白衣仙人手中换来能力之后...我就没有来世了...方兄...比死更可怕的...是没有来世...比没有来世更可怕的...” 男人并未说完,呼吸便停止了,血红空洞的双眸无比平静的凝视上方,他的手指处冒出一滩黑水,可接触地面的瞬间,便渗透下入消失无踪,无论生前多么的狰狞疯狂,所有人面临死亡时只能平静接受。 这个祸患虽死,却在临死前牵出了一个人,这人在拿走邪祟的韩掌柜口中也提到过,白衣仙人,那么他究竟是谁?之前还以为是白清,但现在看来又不是,这人看似和方然八竿子打不着,却连续两次因他而陷入危险,是巧合还是蓄谋的,这方然就搞不清楚了。 抱着长亭漫无目的的在后院中寻找汤垂子,但不知道这老家伙猫哪去了,到处都找不见,方然也没没辙,就扯嗓子大喊了起来,叫了几声之后,从暗处钻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一溜烟的就窜到方然面前,等离近了才看清竟是炼丹房里那只妖仆。 这家伙机灵的狠,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肯定是将它吓的躲藏起来,这时候听见方然的声音,才敢露头。 “快找去老汤,要命了!”方然实在是有些抱不动了,却也不敢随意放下,怕乱动之后,长亭腿上的伤口再崩开,只能略微后仰,尽量让长亭靠在自己身上来减轻双手的重量,龇牙咧嘴冲妖仆喊着。 妖仆机敏的转头到处嗅着,随后眼睛瞪大,朝方然示意了一下之后,朝着院子深处四脚并用的跑去,方然见状也追了过去。 一直被妖仆带到了之前洗澡的池子门口,方然才将长亭小心放下,又把画卷扔给妖仆让它保管,此时没了负担一身轻松,抬腿就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在烟雾缭绕的水池中,找到了一脸惬意泡澡的汤垂子。 “哎!谁啊?干嘛啊?” 汤垂子泡的飘飘悠悠时,突然被人粗鲁的从水池中拽出来,还直接就要把他往门口拖,这屁股硬生生在地上磨了一路,折腾的汤垂子差点没断了气。 “快!救人!”方然靠在墙边,大口喘着气。 汤垂子还一脸茫然,转头瞧着方然,又打量起面色惨白的长亭,便有些奇怪的问道:“哎呦!你把这姑娘怎么着了?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老朽年轻的时候,那...” “你给我打住!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他妈要听你年轻的时候干嘛了!赶快救人啊!”方然急的都想用头撞墙了,赶紧把长亭受伤的腿露出来,那临时用裤腿的包扎已经完全被染红,而且还在往外渗出鲜红的血液。 结果这老家伙一看见血,那本来浑浊的双眼突然清晰明亮了许多,抬手便指向了门口柜子里他脱下的一堆衣服,方然瞬间便领会其意,将衣服全都抱起放到汤垂子面前,随后便见老家伙从袖兜中摸出一个木匣,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堆丹丸,之后快速的从中挑出了一颗,塞进了长亭的口中。 随即长亭的面容恢复了血色,正在此时,汤垂子忽然将手掌扣在长亭伤口处,嘴里头还念念有词,当沿着伤口走势缓缓向下挪动时,长亭似感受到痛苦般皱起眉头,双手不自觉的竟扣碎了石板地砖。 方然瞧着后怕,庆幸捏碎的不是自己的胳膊或者是腿,可随后注意到汤垂子表情突然有些猥琐,再一瞧他的手竟已经顺势摸到长亭没有被伤到小腿上。 我靠这老不正经!治着病怎么还揩上油了?方然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在他脸上,直接送他去给那男人作伴了。 第三十五章 账本之谜 当铺被毁一事,在极乐城中已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连带着之前男人所犯下的事,都一并被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薛姓,外号是神探的男人揭露了出来,可最终男人已死,身份成谜。 几天之后,临近了破元日,据说神猪太守为了安抚众城民情绪,准备大操大办一回,借此吸引更多三界中的游客来临,听此传闻后,整条街都装扮了起来,别说还真有点曾经过年的气氛,不过唯独宋老棍的当铺就惨了些。 打眼一瞧,还以为是让人给强拆了,透过破败的门窗朝里头看去,满屋一片狼藉,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将各种碎屑粘在了地砖上,极难清理。 “奸计!无耻小人的奸计!” 那夜之后,白清睡着、长亭躺着,方然饿的吃了整整一宿才完事,似乎每次长衫鳞化之后,他都会很饿。 当铺关张了几日,如今才收拾这一片凌乱,几位木景阁沈公子派来的工匠,此时正在尽可能的修复门窗栅栏,方然和大富两人跟苦力一样,正埋头将碎屑扫出门,忽然听见宋老棍说话,便都回头看去。 “掌柜的,什么奸计?”大富扯着嗓门嚷道,似乎听这个来了精神。 宋老棍坐在当铺正中央,翘着腿悠闲的品了口茶,抬手拂去了桌上的木头碎片,将茶杯放下后,不屑道:“姓荀的那老东西的奸计!” “这个,姓荀的又是哪位?”方然低声问了身旁大富一句,而大富却笑着挤眉回道:“咱源震祖师门下,在极乐城东街有两间当铺,咱掌柜这间算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荀掌柜的当铺。哎,这两人是死对头,拼了命想搞死对方的那种。”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偷偷说的。 方然听偷笑,可此时宋老棍却略微不满的拍着桌子道:“什么荀掌柜!那老东西不配!放到以前老夫在混界的时候,他连给老夫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要人脉没人脉,要品鉴的眼神没眼神,要不是一副奴才相的跟源震祖师攀关系,他算个屁啊!他是!” 说完话后,宋老棍有些激动,本想喝口茶压压,结果却呛到了,咳嗽的不停,大富见状赶紧凑过去,帮他拍背顺气,还附和的说道:“都怪我这张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个把门的,可别把您真气着了!不至于!” 大富那是粗人,一掌拍下去,差点没把宋老棍给拍的拱在地上,稳住了身形后,不满的将大富踹开,冲方然摆摆手叫到身旁,然后低声说:“姓荀的老东西,把咱当铺的账本给偷了!” “账本?”大富和方然异口同声,也是同时看向破碎的柜台位置,还别说,收拾东西的时候,真没瞧见账本。 “经过老夫神探般缜密推理,那个到处杀人的黑衣服,八成就是姓荀的雇来的,最终目的便是搅乱极乐城,然后趁着乱劲,把咱当铺的账本搞到手。”宋老棍眯着眼,一副识破奸计的模样。 你们这的神探真够廉价的,方然无奈的晃着头,那黑衣男人明显就是奔着白清来的,跟账本有一毛钱关系?这老东西是有迫害妄想症吧? 大富东瞧西看之后,挥了下手说:“掌柜的你肯定是想多了,当时咱回来的时候,乱糟糟的,说不定就是被看热闹的给顺手捡去了!” 随即,宋老棍满脸失望,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动点脑子吗?金符银子一分没少,唯独账本没了,而除了姓荀的之外,哪会有其他人放着银子不拿,偏偏将账本拿走的?而且怎么会那么巧,就在白爷蛰伏回画界领域睡觉的时候,才出的乱子?分明就是想抓老夫做假账的把柄,借此打压咱们,并最终把这间当铺也一并纳为己有!” “那你做假账了吗?”方然直接问了出来。 可一问这个,宋老棍赶紧使了个眼色,意思让方然小声点,又瞧了眼正在修缮门窗的工匠,然后低声说:“哎呦!方爷您别那么大声!在咱这极乐城里头开营生,都得做假账,不然等给神猪太守交完税,再给祖师爷上了供之后,那压根就剩不了几个子了!” 合着你们偷税漏税挪用公款都可以说的这么自然而然了,无非就是想趁着当掌柜有权的时候多捞一些,但这同时也像桌下的定时炸弹,迟早会有炸的一天,如今瞧着宋老棍应该快炸了。 “掌柜的,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既然你都知道账本在姓荀的那了,那咱们直接去抢回来不就完了?”大富一拍桌子,嚷嚷起来,他那嗓门大,吓的门口几个工匠一哆嗦,半扇窗户竟掉了下来。 宋老棍面色一冷,起身就锤他一拳,又跟着狠踹几脚,打的大富连连躲闪,抬手挡着说:“哎好好好!我小声点,小点声!” “莽夫!要你何用?”宋老棍又坐回到原位上,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露出笑意,轻声道:“姓荀的老家伙,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白爷睡着短时间内醒不了,但如今账本在人家手里,万一这么一耽搁,让人家发现了账目对不上,那可就坏了!” 越听越感觉不对,方然正皱着眉寻思这老家伙想干什么时,就见宋老棍带着股贼笑说:“老夫在内门里有许多关系,可以让他们写一封门派内的推荐信函,只要拿着信去找姓荀的,他一定会将其安排在自己的当铺内,等到深入敌营之后,趁机将账本取回来,岂不妙哉?” 妙什么哉!这什么馊主意,直接把白清叫醒,去把账本拿回来,再继续睡不就完了吗?至于非得绕那么大一个圈吗?这老家伙脑子里整天都寻思些什么玩意? 大富听明白了,一边奉承的拍宋老棍马屁,说他主意秒,一边拍了拍衣服,似乎是要准备当那个卧底,但宋老棍却踢开他,皱着眉道:“你这张老脸谁不认识啊?你去了,那不就穿帮了吗?还不如直接明抢得了!老夫想找一个稳重面生,并且底子干净有些品鉴基础的人去...” 说到此处,这两人几乎同时转脸望向了方然,看的方然耷拉下脸,心中暗骂道:“靠!” 第三十六章 出师不捷 “许多人都好说,什么流水的掌柜,铁打的白清...” “可来极乐城之前,老夫对祖师爷发过誓,一定不会丢了咱门派的脸面,然后再堂堂正正的进内门...” “方爷,您跟老夫的时间最短,底子最干净,面也最生,该怎么做,您也很清楚了...” “老夫祝您手到擒来一帆风顺,干杯!” 这些人的行动力,真是让方然不得不佩服,前一秒跟开玩笑似得,可下一秒事就办完了。 当天,一位神秘人就送来了推荐信,来去匆匆,除了宋老棍意外,恐怕没人知道神秘人的身份,接着一点时间都不耽搁的让方然准备妥当后就行动,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装模作样的来了套说辞,简单讲解了一下注意事项,并以茶代酒为方然送行。 结果等到了地方之后,方然耳旁还回荡着宋老棍的话,可等回过神之后,才发觉人家荀掌柜的当铺,真是气派至极,店内面积比宋老棍的当铺大出十倍有余,人虽多却丝毫不乱,如现代的银行一般,威严庄重,制服统一,井然有序。 门口处立着两名身形壮硕的大汉,身材比连健美的更夸张,脖子几乎同脑袋一般粗细,脑门上青筋暴起,满脸的怒相,跟门神似得瞪着眼睛,被他们那凶狠的目光扫过,不由得心神畏惧,可能原本还想着用假货来骗点钱花的人,结果被这么一看,顿时心虚的扔了东西掉头走人,生怕被堵在里头不能活着出来。 方然藏在附近偷偷打量了一会,瞧着来典当的人少了些之后,才整理下衣裳发型,长呼一口气,迈着大步朝当铺走去。 可离得越近就越莫名的心虚,等靠近门口那两壮汉时,发现自己只有他们胳肢窝的高度,仰脸望着产生了一种压迫感,脑门上都已经开始冒汗了,可如今也算是骑虎难下了,既然都答应了宋老棍,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空手回去,那日后就没法混了。 “你们家荀掌柜在吗?” “找掌柜有何事?” 方然挺直了腰板,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比较淡定,拿出那封推荐信,也不跟两看门的过多解释什么,直接递过去。 “把这给你们掌柜看,他自然就明白了!” 信纸厚实粗糙,简单的几道对折后用蜡封住,拿在手中的时候,甚至能从侧边缝隙看到里头部分内容,除了封口处的一个特殊的印记之外,表面再无他物。 一开始看门的两个壮汉也没把方然当回事,随手接过了他递来的信,就要直接打开看看里头内容,如果有用的才去找掌柜的,没什么大事就直接赶走。 可当他们想拆开时,却先看到封口处的那枚印记,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赶紧微微弯腰降低身高,恭敬的将方然迎进店中,茶水小吃直接招呼上了,像伺候老爷般。 方然本以为会经过一番刁难,没想到会如此轻松惬意,接过侍从端来的茶水时,下意识道谢,却令端来茶杯的侍从有些诚惶诚恐,连连摆手称受不起。 环视周围,店内大约有二十多号人,相互间低声说着什么,但见方然目光寻来,便迅速的分开回归各自岗位,有种上头领导下来视察的感觉。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瞧着人家当铺的装潢布局多大气,再瞧瞧宋老棍那,跟一回收二手商品的店铺似得,就这样还跟人家荀掌柜较劲,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挨不上边,更不至于偷什么账本。 正瞎打量着,一位瘦高个面容严肃的老者,被刚才看门的两壮汉其中之一带来,走近时,大汉赶紧指着方然对老者说道:“掌柜的,是就是这位!” 一听大汉的这话,便知道面前这位老者准是荀掌柜,方然将茶杯放下,回想着宋老棍所教的说辞,起身恭敬的抱拳道:“在下方然,日后请荀掌柜多多担待。” 荀掌柜面容冷峻,细眉细眼两撇细胡须,瞧着面相就是比较刻薄的那种,冲着方然开口便问道:“阁下怕不是寻错了地方吧?” “怎么来错地方?”方然听得一愣。 荀掌柜眯眼上下打量着方然全身,将已拆开的推荐信举起说道:“我从未跟内门要过人,他们又怎会平白无故派人,并且此前没有告知,不符合门派规矩。” 方然正要解释,荀掌柜却根本不容他说话,向前一步逼近,冷脸严厉的问道:“况且,阁下也不像是内门弟子,你如果不是寻错了地方,那定是有所企图!” 此番话一出,荀掌柜立刻退后几步拍了拍手,瞬间冲出十几名侍从,拎着木棍快速的将方然所处的位置包围住,其他人都警惕了起来,看门的壮汉更是挡在正门不容任何人进出。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暴露的如此之快,等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被众人围住根本无法脱身,此时心中暗骂宋老棍出的馊主意,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准拉他当垫背的。 “说!谁让你来的!”荀掌柜冷着脸逼问方然。 眼瞅没办法了,方然想着是该将长衫鳞化后逃出去,还是干脆把宋老棍给卖了以求自保,可结果还没容他想好,荀掌柜便一挥手,侍从们则举起木棍朝方然冲来。 情急之中,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随即调动起情绪,眼见长衫底部边缘开始泛起鳞片,却忽听门外有兽车缓缓停下,紧接着众人竟都停了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仿佛看见了天王老子般。 “不举道人!”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从门口传来,方然听得瞪大了眼睛,随后在众多仆人拥簇中,卿美人一身素雅装扮走进当铺中,看着被一群人围住的方然,露出了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容。 “卿美人!!!” “嘘!别吵!安静!” 仿佛凝固的时间又恢复了正常,当铺内的众人突然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声音之大竟把对面街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而与卿美人同行的仆人们则赶紧阻止喊叫和想靠近的人,场面一度无比混乱,甚至方然身边的某个侍从,前一秒还凶狠的举着棍棒要打人,如今却激动的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看的方然一脸纳闷,这他妈什么情况?还打不打了? 第三十七章 阿笙救场 一叶扁舟,逆流而行,缓缓的顺着江河朝上游漂去。 山川连绵水气弥漫,似漂浮于天际,山涧溪流汇聚成一条大河,翠青的河水之下偶尔有大鱼隐现。 岸边竹亭里,几位衣衫素朴的云游诗人举杯畅谈,无意中提及诫灵山时,便说起了四百年前的那场诫灵山大战。 诗人们说话间,扁舟从竹亭旁逆流飘过,当流经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山时,水汽消散,大量溪流从高处落下,搅的水面翻腾,隐约显现出河底大量残破铺满苔藓的兵器盔甲。 而溪流方向的山坡上,裸露的岩石表面遍布凹痕,和烈焰灼烧过的痕迹,混界凡人只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仙人间的战争,却不知挑起这场战争之人的元神,仍被封印在诫灵山内,足足四百余年。 渔夫模样的老者,缓缓从扁舟上立起身子,先是仰望面前这座高山片刻,随后抬腿跨出小舟,但他离岸边稍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栽进河水中。 可在此时,老者却忽然身形一闪,幻化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黑发长衫无风飘动,脚踩水面却如履平地,仅几步就走到了岸边,身后的水面上留下了点点涟漪。 山脚下矗立着一座歪斜看不清字迹的石碑,白衣男子走近后,立刻单膝下跪,神色恭敬的问道:“仙材已在极乐城聚齐,属下是否立刻动手?” 崖壁上巨大裂缝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声音:“不急,时日未到,仙材催不得...” “属下明白了。” 白衣男子起身离开,回到扁舟,缓缓坐下时又变回了来时的渔夫模样,可乘舟顺流而下时,他却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神色。 要论极乐城中的最有名气的人,那除了最能赚钱的十大掌柜以外,估摸也只有红颜坊第一名角卿美人了。 她堪比当今的国际一线巨星,而平时隐居极少私下露面,如今突然出现在荀掌柜的当铺中。 绝美的容颜似天神降世般,矗立在人群之中,即使一身素雅装扮,长发简单盘起且毫无装饰,仍旧美艳夺目,如同池中唯一盛开的那朵莲花,似乎她天生就有某种吸引他人的特质,众生本能的为之倾倒,难以自拔。 男男女女犹如一群围堵偶像的追星族,场面一度失控,好在几批巡城兵及时赶来,强制性的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才得以稳定住这混乱的局面。 在场唯一淡定还保持着冷静的,恐怕只有方然自己,本来正愁让宋老棍给坑了无法脱身,结果救星说来就来了。 “阿笙!”隔着人群以及包围自己的侍从,方然踮起脚举手示意。 “正好从这路过,在街上就听到你们说话声了,吵什么呢?”由仆人们开路,卿美人迈着欢快的步伐径直穿过人群,似乎心情不错。 “隔着那么远,还能听出是我,你这是想来找我,故意找的借口吧?” 方然挑了挑眉,故意露出一丝坏笑,惹的卿美人靠近后,握着粉拳锤了方然一下,并笑着说:“你这脸皮日渐增厚啊?我看,迟早有一天得让人垒城墙用了!” 这一拳打的方然有些懵,还有些痒痒,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都忘了该说什么了。 阿笙是卿美人的名讳,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敢当面直呼其名。 可如今却见方然大大咧咧喊着,卿美人非但不悦,反而还与他相识般闲聊起来,并且两人关系匪浅,甚至还当众给人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看的当铺众人以及荀掌柜都有些傻眼,侍从们更是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像怕打扰到那二人般退到一边,并将手中的家伙事藏起来。 荀掌柜转眼一寻思,能与卿美人如此关系的,那肯定非富即贵,结果刚才差点还把这位大人物当成骗子给拿下了,幸好卿美人来的及时,要不然恐怕掌柜的都没得当了。 想到这,荀掌柜赶忙走来,此时那张长脸上堆满了讨好般的笑容,笑的极为难看,先是冲方然拱了拱手,然后弯腰似仆人般对卿美人说:“哎呦!卿美人光临寒舍,您简直就是给咱这小店开光了!” 说完话回头一瞧所有人还都发愣,换作一副怒状骂道:“都死人吗?愣着干什么呢?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待客的吗?赶紧上茶啊!” 之后,恭恭敬敬的将方然和卿美人请到了一旁坐下,抄着手跟小二似得,附身殷勤的对卿美人低声问道:“那个,少东家最近如何?” 他说的少东家,便是卿美人背后的老板,极乐城首富,红颜坊的大掌柜。 “他?好着呢!最近又纳了两房小妾,别提多快活了!”卿美人虽笑着回道,但语气中却带着些嘲讽意味。 虽说是笑贫不笑娼,但荀掌柜对卿美人,以及她背后红颜坊少东家的暧昧态度,着实是令方然感到不爽。 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和宋老棍一样,属源震祖师一派的,而红颜坊则是紫延祖师那派,这两派在极乐城本就不容,应该是那种表面假客套,私下里互相不待见的。 可荀掌柜变脸速度之快,而且所露出的谄媚相,不像是装的,感觉是在故意讨好卿美人,似乎是想通过卿美人的关系,攀上红颜坊少东家这棵大树。 难不成,这姓荀的老东西,其实是个吃里扒外的二五仔?那如果是真的,可不光是账本的事了,可以好好整整他了。 第三十八章 入侵领域 卿美人仅坐了一会,便在众人的簇拥中,匆匆离开了。 不过她这冷不丁的冒出来,的确帮方然解了一个大围,但有些不爽的,却得知卿美人此行的目的,其实是要将之前亲手制作的古琴,赠送给那无根法师。 当铺忙碌,可秩序稳定不乱,每个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只是如今却因方然的存在,而多了些谨慎。 “荀掌柜,我听别人说,服务是门艺术,不是给别人当奴才。” 瞧着荀掌柜跟老奴才般将卿美人送上车,方然靠在门边,冷笑着说道。 荀掌柜先是听了一愣,随后才微微动了下眉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殷勤,便急忙走上前低声说道:“您教训的是,小人有眼无珠,险些把您当成是宋老棍派来的细作,真是罪过、罪过!” 这话说的方然倒是有些慌了,赶紧岔开话题:“别说些没用的了,知道祖师爷派我来你这干嘛的吗?” “莫非是小人之前那件事,被、被内门知道了?”荀掌柜吞了口唾沫,惊恐的抬起眼。 本想诈这老东西一下,结果竟高估了他的心理素质,搂草打兔子还有意外收获。 “要不然呢?”方然顺势跟进,笑容怪异。 “此处人多眼杂,要不,您先随小人到安静处一谈。”荀掌柜抬手引路,方然则随他去了后院的凉亭中。 凉亭小巧精致,周围视线宽广似乎很适合谈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荀掌柜冷脸摆手驱离了后院的侍从仆人,转身缓缓坐在方然身旁,却垂着头半天不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吹着满是花香的小风,方然惬意的都快睡着了,才忽见瞧见荀掌柜从袖兜内掏出一个八角木盒,然后小心翼翼的搁在方然面前的石桌上。 “这是什么玩意?”方然疑惑的皱起眉。 “您就别消遣小人了,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方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早把账本的事给抛到了脑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八角木盒上。 只见荀掌柜轻轻的将盒盖掀起一条缝隙,方然顿时期待的瞪大了眼睛,可当盒盖完全掀开后,里头居然...还是一个八角木盒,只是稍小一些,很完美的嵌合在其中。 接着,荀掌柜又将里头的八角木盒的盒盖掀开,露出了第三个木盒。 好嘛!感情是个俄罗斯套娃。 当老东西又要将第三层八角木盒打开时,方然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冷脸道:“荀掌柜,里头要还是一个木盒,我就翻脸了!” “没了没了!里头的就是!”荀掌柜讪笑的将盒盖打开,在那厚厚的绸缎衬里中,嵌着一枚褐色的扳指,在背景的衬托中,有些显眼,但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装饰品。 “就这个?” 方然期待了半天,结果就看到这玩意,顿时失望无比,随口说了句,却引起了荀掌柜的警惕,略微的将木盒往他那拽回时,方然才忽然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直接将扳指扣出来,先是假意端详,随后眯眼道:“你该不会是拿个假的糊弄我吧?” 荀掌柜起身连忙摆手说:“小人自始至终对源震祖师,那都是忠心耿耿,只因一时糊涂,听信了歹人的谗言,急于求成想早入内门,才犯了此等过错,既然都已经被祖师得知,怎还敢继续欺瞒!”说完话之后,见方然没什么反应,便赶紧说:“您如果还是不信,只需将其戴上,便知真假。” “戴上?” 方然不知道这个扳指有什么作用,但听他这么说了,便试探性的套在大拇指上,不紧不松尺寸刚刚好,可除了有些冰凉的质感外,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特殊作用了。 “奇怪?真是奇怪了!按理说只要是有小乘一阶的修为就可顿悟并进入自我领域中了,为何您这毫无反应,难道你...”荀掌柜捋了把胡须,疑惑的上下打量方然,但神色却渐渐僵硬,眯紧了本就如细缝般的双眼,口中的您也变成了你。 完了!方然压根就没有修为,戴上了扳指能进入什么领域就出鬼了,结果直接暴露了他是个普通人的身份,哪有内门弟子会毫无修为。 “哼!我就知道有问题!” 荀掌柜冷脸退后一步,方然正要强行解释,却忽听到了四周有细碎的脚步声,转眼寻去,院落各处都有人影隐现,感情这老东西鬼的很,打从一开始就没完全相信他的身份,所以还留了个后手。 这次,估计没人来救场了,方然谨慎的站起身,随着荀掌柜一拍手,从四周窜出一堆汉子,不是之前瘦了吧唧的侍从,而是一群身形精壮的打手,瞬间就将方然身处的凉亭包围住,仿佛一头落单的狮子,被成群且疯狂的野牛围困住。 “谁派你来的?”荀掌柜缓步退出打手们的包围圈,双手负于身后,面上不漏一丝表情。 瞧着他们那凶悍的模样,方然估摸即使把宋老棍给交代出来,又没什么鸟用,这老东西该办自己还是会办的,不如将长衫鳞化后,和他们拼了,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见方然什么都没说,荀掌柜咳嗽了一声,众打手们便一拥而上,翻过了凉亭的栅栏,冲到了方然身旁。 也就是在即将靠近他的刹那,长衫随情绪瞬间鳞化,银光闪动,随即几名打手便腾空飞出了凉亭,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惊的荀掌柜连忙后退,险些被飞出的人砸中。 兵器劈砍在方然的身上,迸溅起红色的火花,却伤不到其分毫,反而靠近的人,仅一击便飞了出去,砸倒身后一面人,顿时惨叫嚎叫乱作一团。 荀掌柜见势头不对,拔腿就溜,但方然从奔逃的人群缝隙中看到了他,本想蓄力跃起直接跳到他身前,却在弯腿的瞬间,双脚竟突然像是陷进流沙般沉入地面,而且以他为中心点,地面似水波流动扩散开,跟着视线中的天地反转,明暗错落之后,再睁眼时,便身处于一个完全由水墨画构成的黑白世界中。 身旁的竹林小院中摆着一张躺椅,白清此时正闭眼侧卧之上,呼吸平稳还在睡梦中,他估计在梦中都不会想到有人能闯入他的领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