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师》 第1章 楔子 天哪!好香,好软,好滑啊!人间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地方,这么舒服的手感,这玉一般的质地,兰一般的清香,瓷一般的色泽……躺在这温柔销-魂的怀抱中,让她浑忘了身在何处,忘形的打了个滚儿,顺便伸出小舌头,在可口的嫩豆腐上舔了一舔…… 咔嚓嚓!刺目的闪电划过,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炸雷,她尖叫了一声,一转身,毛茸茸的小肚皮贴紧他的肉肉。他痒的一抖,嘴里说着什么,可是杂在风雨之声中,完全听不清。随即,一只修长的手隔衣按住了她小小的身体上,略略安抚,然后探手进来捏住她,似乎想把她拎出来。 不要!她会被雷劈死的!小毛狐狸大吃一惊,四爪儿乱舞,拼小命从他手里挣脱,想也不想的一扭小屁股,就往更深更安全的地方钻去……中间她遇到了一道阻碍,在这种生死关头,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狠狠的一脚蹬出。 嘣的一声,腰带断了,她顺利的钻入了一个热乎乎软茸茸的所在,双手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缩紧身体等雷劫过去…… 他似乎在剧烈发抖,这让小毛狐狸有点儿抱不稳。然后那手儿又伸了过来……她本能的往后一躲,他再抓,她又飞也似的躲去另一边,敌进我退,只一小会儿就绕着他的大腿小腰以及某处和某处嗖嗖转了好几圈。 外面又是轰隆隆一声,声音大的吓人,其实躲在他衣袍之中,连风都吹不到,小毛狐狸却怕的历害,小毛爪儿巴的死紧,指甲在他玉般的肌肤上划出几条血道道……他终于一把抓住了她,捏拢了她的小爪爪,避免了她对他肌肤的摧残……小毛狐狸正紧张的毛都乍了起来,想也不想的一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他手儿一抖……陡然间,外面仙乐悠扬,好似鸾歌凤吹,竟瞬间压过了风雨之声,小毛狐狸一下子就松了口。她刚才忙着跟恩人的手儿躲猫猫,也忘了要数雷劫多少道……可梵音响起,代表雷劫结束。小毛狐狸怎么都不敢相信,被整个狐族视为鬼门关的雷劫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亏爹娘送她出来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小心肝儿颤微微,她对恩人的感激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于是小毛狐狸毫不犹豫的缘衣攀上,从他衣领中探出了小脑袋,小爪儿一搂他的脖子,就在他唇上叭叽了一口。 他整个人都是一僵,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于是小狐狸再接再励又是一口……唔,恩人嘴巴好软,恩人嘴巴好香,恩人味道可真不错……她小舌头一勾,心满意足的咂咂嘴巴,带着美丽的心情跳下来,嘶啦一声,小爪子钩破了衣服,春-光乍露时,小狐狸头也不回的跑了。 一直到她影子都不见了,某“恩人”才终于……终于……回过神儿来。呜呜,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还说甚么狐族通灵,他只不过好心帮小狐狸度个劫,结果被摸,被舔,被抓,被咬,被撕衣服,还被夺走了初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好一会儿,才羞愤交加的喃喃出声:“小,狐,狸!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否则我……” 否则要怎样,他却怎么都没想出来…… 第2章 揍出来的甜言蜜语 花似锦是九尾天狐一族悲催的特例。 狐族的容貌通常化形之后就决定了,一辈子都不会变老,而且九尾天狐是出了名的美貌,别说狐女,就连狐公子都是眉目如画倾国倾城,比如花似锦的老哥花为伴。可不知为什么,花似锦化形之后,居然变成了一个包子脸三寸丁的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人类十岁左右那么大…… 爹爹说,化形受血脉影响很大,但自身的修为心性啦,化形当日的雷劫大小,包括恩人的身份等等也是至关重要,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总结出来就是,狐族躲避雷劫当然要找贵人,但要是这贵人贵过了头,度劫的狐狸福薄担不起,修为就会受损,容貌也就跟着变的不怎么美好了…… 话说贵人年年有,但像花似锦这样,化个形把修为美貌统统化干净了的,也是绝无仅有。这贵人得贵成甚么样啊,啧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人忽然对她出奇的好。化形前她漫山遍野乱跑都没人理,可化形后,一踏出房门就有人过来嘘寒问暖,走远一步都不许……最诡异的就是老哥花为伴,以前没事总说人间多么多么有趣,钱多人傻什么的,勾-搭她去人间玩儿,可化形之后,不但绝口不提,甚至她提到了,他还要危言耸听,不许她去…… 九尾天狐在化形后三年内可以去人间报恩,顺便寻找情缘,因为人类通常薄幸,狐族深情却不得善终,所以在族中称为历情劫。花似锦本来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化完形去人间玩儿,恩嘛,顺手报报就好,最重要的是要勾搭个美相公回家暖床,没想到现在连家门儿都不能出了。 娘亲总说她很快就会长大,长大了就会变成万人迷,万人迷就可以去人间勾搭了,可是花似锦等了很久很久……足足等了一年,她还是如今这副模样。撒娇撒赖大法用了无数次,爹娘只有一句话:锦儿哇,人间又不会长腿跑掉,等长大点儿再去也不迟…… 就连无条件妹控花为伴也一反常态,不理她抽风的媚眼儿,淡定的把她从膝盖上拨拉下来,妹儿呀,你现在这副模样,相公是勾搭不上的,想勾搭几个干爹干爷爷还可以……所以,你懂的…… 因为这句话,娘亲把哥哥胖揍了一顿,花为伴的惨叫声整座山都听得到,后来花为伴终于爬起来时,便指天誓日的宣称自家妹儿的美色天上少有地下无双,除了娘亲已经没人比的上了……才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 可是花似锦的小心肝儿还是很受伤。她知道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是揍出来的,没揍之前的才是真话……难道她一辈子都不能去人间了? “难道锦儿一辈子都不能去人间了?再等下去,可就生生误了情劫之年了……” 花似锦一个激零,猛然张大了眼睛。她上午从窗子里偷偷爬出来,正猫在草丛里看蝴蝶,忽听身边飘来这么一句,听着像是娘亲的声音,花似锦眨巴眨巴眼睛,一动不动的猫着,屏着呼吸。便听爹爹的声音道:“锦儿现在这情形,若去人间,岂不是要害人?” 娘亲哽咽起来:“全都是你!当初我就不该……” 爹爹柔声道:“娘子,这时候再来后悔,可也迟了……总会有办法的。既然狐长老没有办法,我明日便回去瞧瞧。” 第3章 对美男子下手 爹爹娘亲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花似锦憋气憋的小脸儿都紫了,看他们走远了,赶紧捧着胸大口喘气。她们说的话她虽然似懂非懂,却明白了一件事儿,她身上不知出了啥问题,所以去人间会害人……连那个历害的不得了的狐长老都没办法,那……她是不是真的不能去人间啦? 花似锦皱起了小脸,忽然就很难过……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片儿布,浅浅的金色,绣着如意祥云暗纹,雪色丝线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是她混完雷劫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勾在爪子里带出来的…… 这是恩人的衣裳。她还挂念着那又凉又滑的触感,那种比所有动物好闻一万倍的淡香,她还记得,那天她钻进他怀里之前,听到有人叫他:“城主……” 妖族是有恩必报的!报恩是正事!我可不是去玩的!没有困难要去,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去!不可以被爹娘一句话就打倒!花似锦一跃而起,跑去花为伴房中,继续施展无敌缠人功,可是花为伴还是怎么都不肯答应,关键时刻,花似锦决定祭出杀手锏萌死敌人,于是她瞅着自家老哥,抽噎着说了一句:“好哥哥,要不,你就带我去前面山谷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就行……” 她一直没大没小的叫他花瓣瓣,只有逼急了才开恩叫声哥哥……花为伴低头,小丫头正爬在他膝盖上,小胖手抓着他的袖子,肉肉的包子脸,一对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晴,软茸茸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看上去像一只大眼萌猫,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去前面山谷玩会儿嘛,也不是甚么大事……妹控花为伴叹了口气,点个头:“好罢!那你可不要乱跑。” 花似锦欢呼一声,揽上自家老哥的脖子,在他脸上响响的叭叽了一下,花为伴一笑,随手将她高高抛起,然后帅帅的一抖衣襟,她咯咯笑着落下来的同时,他身上已经换好了一件华美飘逸的锦袍,反手推开窗子,抱着她就跳了出去,完全没有留意小包子脸上阴谋得逞的坏笑。 前面山谷叫百花谷,是平素去熟了的地方,花似锦是小毛狐狸的时候,要跑一个时辰左右,但是在修为高深的花为伴眼中,不过是一抬腿的事儿。 百花谷中漫山遍野全是奇花异卉,长草茵茵便如锦毯,花为伴脚尖落地,把花似锦一抛,懒洋洋的说一句,“好啦,玩去吧!”说着便往地上一躺,咬了根草棍儿晒太阳。虽然花为伴化形已经有近千年,但还是丢不开狐狸的天性,在这种天气,四仰八叉的摊开来晒个太阳,简直就是人生极乐嘛…… 花似锦悄悄回了一下头,看着他俊美到妖孽的脸,九尾天狐本就美貌,花为伴尤其出色,虽然她没见过别人,可仍是坚定的认为,哥哥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唔,对美男子下手,好不忍心呐……她心里想着,偷偷从腰间的储物锦囊中拿出一朵六角金花,这是她从狐长老房里“拿”来的,据说危急时刻弹出去,会释放出毒雾,迷晕敌人。 第4章 大人忙的时候要走开 迷晕花为伴,她就可以跑了……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可小胖手儿还是有点儿发抖,花似锦犹豫着走近两步,忽听有人轻轻笑了两声,声音宛如银铃般悦耳。 花为伴猛然张开了眼睛,平素迷朦的桃花眼中神光炯炯,却只是一瞬,他便轻轻一笑,迅速的调整姿势,理了理衣襟头发,恢复成风流倜傥的模样,好像刚才那个摊成大字挺尸的人不是他似的。 花似锦紧张的险些没把六角金花扔了,定了定神,赶紧丢回锦囊中。再抬头时,就见不远处一朵花儿轻轻摇曳,光影弥漫,变长变大,渐现出了个楚腰卫鬓的丽人,手拈着衣摆,笑吟吟的看着花为伴。 咦,她的衣服好漂亮啊……花似锦长大了嘴巴。 这是一只花妖,修为不高,容貌尚可……花为伴眯了眯眼睛。他生性风流,整日浪-荡人间,这次为了花似锦的事,足足在山上待了快一年,早就熬的狠了,一见美人上门,立刻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向花似锦挥手:“锦儿乖,去远处玩儿。” 花似锦鼓了鼓小胖腮,可是家学渊源的小狐狸非常懂得,大人忙的时候要走开……她留恋的瞥了一眼花妖的衣裳,转身走远些,玩了很久再走回来时,老哥花妖都不见了,只有地上一堆衣服…… 花似锦来回走了几遍,那两人始终都没出现,花似锦眨了眨眼睛,拿起地上那件衣服,大声道:“这衣服送我好不好?” 不知在何处的结界中传来花为伴的声音:“好,走远些……” 然后是某女明显已经神志迷糊的声音:“啊~~~好好,怎么都好……嗯呀~~~”余音袅袅。 小狐狸嘿嘿一笑,淡定的抱着衣服走开了。妖族化形后,本体会炼化出一件法衣,随心所欲,只要本体神魂不灭,就算是敌人也无法强掠,可如果是自愿的,那就是另一说了,现在花妖自己答应了送她,除非花似锦愿意还,否则她就没办法收回……这对狐狸兄妹有意无意的骗了人家性命交修的法衣,心里可一点儿愧疚也没有,没准浪子花为伴还要想……难道爷白伺候你么,这就算渡夜之资罢…… 花似锦走远一段儿,把衣服披在身上,她身上狐族的灵力已经近似于无,可是花妖的衣服上本来就附着了花妖法力,天狐灵性远高于草木之属,她试着闭目驭动,不大会儿就觉得衣服渐渐收紧,变的可体舒服,且异香弥漫…… 花似锦满意左看右看,越走越远,终于找到一条小河,对着河水照了照,水中映出一张肉肉的包子脸,穿着鲜艳的花衣服,看上去像年画儿上的娃娃一般……衣服再好看,没有好看的脸来配也是枉然!花似锦泄气了,从地上捞了一块石头,咬牙闭眼,就往水中倒影砸去。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石头刚一出手,耳边顿时响起嗷的一声惨叫…… 咦?这声音不像寻常飞禽,倒像是驯化过的灵禽。花似锦果断往树后一躲,仰脸迅速摆出“我在看风景”的模样。 第5章 标致的美少年 花似锦等了好一会儿,脖子都拧酸了,都没有“主人”出现,于是花似锦小心翼翼的伸出小脑袋一瞅,石头砸到了对岸,有一只墨羽长尾鸟儿大概正巧来河边喝水,已经被她一石头砸扁了…… 这是追风鸟耶!花似锦咽了咽口水,这是一种低阶的灵禽,身子小速度快,通常被修士们当做信鸽用,所以肉质紧实,超有嚼头。她一大早出门还没有吃过饭呢,这会儿天降肉饼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花似锦果断的一挽袖子,露出胖胖的小胳膊,解下追风鸟腿上的竹筒,随手一抛,然后开始手脚利索的去毛打理。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她这副英明神武的模样,与刚才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娘亲从小就教导她,要抓住美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美人的胃,今日的油烟是为了明日的香艳……所以这直接导致了花似锦成为世上最小只的神厨…… 很快,追风鸟就被洗剥的干干净净,花似锦从储物锦囊中取出调料,架起火头,烤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就飘出一阵子销-魂的肉香。花似锦正蹲在火堆前咽着口水,忽听脚步声响,一个青衫少年分枝拂叶,缓缓的走了过来。 花似锦一回头,顿时张大了眼睛,眼前少年大约只有十四五岁,一身青色粗布短打,玉冠束发,腰悬长剑,全身一丝多余的装饰也无,却不知为何,似乎骨子里都透着高贵优雅。容貌更是俊秀异常,长眉挺秀斜飞,凤眼异常妍丽,双瞳流转间,便如墨琉璃一般清亮剔透,却又带着淡淡内敛的傲。 啧啧,想不到人间也有这般标致的美少年,跟风雅绝美的老哥可谓一时喻亮…… 青衫少年的目光在花似锦面上转了一转,低声道:“原来是一只小花妖。”声音便如六月天的冰水,清凌凌的,听在耳中身心俱爽。 她身上几无修为,又穿着花妖的法衣,气息自然是花妖。这种小事,她是绝对不会跟他争辩的,他说花妖就是花妖罢!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糯糯的叫:“大哥哥……” 虽然她的修为看起来无可再差,可是能化出人形的花妖最少有五百岁了,居然叫他大哥哥?青衫少年微微抿唇,可是对着这么乖巧可爱的小脸儿,也不好疾言厉色,只道:“这是我的追风鸟,往来传讯用的,你可知道?” 呃?她眨眨眼睛,好似十分愧疚,大眼晴水汪汪的,“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哥你别生气。” 她分明是在装模做样,可是烤都烤了,再追究还有甚么意思……他扫眼火堆,鸟肉正烤的黄澄澄油汪汪,也不知放了甚么调料,香的异常。少年竟不由得喉头一滑,急别开眼,淡淡的道:“算了。” 他淡然转身,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无懈可击,却不知早落在某只小狐狸眼里……他才走了一步,花似锦便追上来,笑道:“大哥哥,这么大一只追风鸟,我自己也吃不下,不如你留下来一起吃啊!” 第6章 美人倾国一笑 一起吃?她把他的传讯灵禽烤了,然后邀他一起吃?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挑衅啊……他唇角微抽,可她偏生满脸殷勤,眼睛水盈盈的,绝没有半分恶意,他只得冷冷的道:“不必了!” 他拂袖要走,手儿却被人拖住,他居然没留意她是甚么时候蹭过来的。青衫少年微吃一惊,急要甩手抽剑时,却对上一张肉肉的包子脸,她正笑的有牙没眼,笑道:“别跟我客气嘛,我烤的鸟肉很好吃的!” 他急要甩手,她却双手抱紧了摇呀摇,几乎整个人挂在他手臂上,小胖手儿肉乎乎暖融融的,青衫少年面上微微泛红,低斥道:“放手!” 她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手却半点儿没松,她会告诉他这手感她很满意么?怪不得花为伴说人间是个美妙的地方:“你也想吃的是不是?鸟肉比山果好吃一千倍!” 这话实实说到他心里去了,少年更是发窘。百花谷山高林密,本多精怪,遇到个把小妖并不稀奇,他也有的是降妖的手段,可是她修为差成这样,随便伸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她八回,他真动手她小命就没了,而且她大眼萌猫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心下手。 少年僵了许久,终于还是平着声音道:“我不吃,你放手。” 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一定是生气了,你都没有笑……” 他微微挑眉,有些不快,分了一手去拂,她双手抱的死紧,大有头可断血可流美人手不能松的驾势……两边僵持了许久,他好生无奈,只得略略牵牵唇角,墨琉璃一般的双瞳中,水光粼粼的一闪。 他神情淡淡,这一笑亦是极淡,却如冰天雪地中一枝桃花,无边云海中一缕阳光……端的是芳菲四射,风华绝世…… 她看怔了,手儿下意识的一松,少年急抽手退后,手上总感觉怪怪的,好像沾上了甚么,想要掏出帕子来拭一拭,又怕她看到。两人僵了一会儿,一股异味飘来,少年瞥了火堆一眼,板着脸道:“糊了。” 她仍旧处于失魂落魄中,“诶?” 少年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远远探手拿了火上的树枝,小心翼翼的转了几下。 花似锦随着他的动作转身,然后一怔,这少年仪态雅淡高洁,整个人便如芝兰玉树一般,可是这会儿,弯腰转着树枝烤肉,身子远远的离开火堆,那模样却显得十分之笨手笨脚…… 花似锦终于看不下去,笑眯眯的凑过去:“我来吧。”他急松手放脱树枝,退后几步,负手站定,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花似锦笑道:“你随便坐呀,马上就烤好了。” 少年正纠结在走与留之间,她一句出口,他便犹豫的站定,花似锦头也不回,似乎完全不曾察觉他的纠结:“我叫花似锦,你叫甚么名字呀?” 身后静了一会儿,才听他清凌凌的声音道:“我姓云。” 她笑眯眯的夸赞,“这姓儿可真好听,跟你的人一样好。” 面对这样直白的夸赞,他又不吭声了,花似锦从袖袋里掏出小刀,将刚才烤糊的那一点油皮削去,手脚麻利的重新涂上调料,一边没话找话:“灵禽的味道远比飞禽要好的多,但是追风鸟还不是最好吃的,你知道最好吃的是什么吗?” 第7章 很人间很世家 身后寂然无声,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口吻淡淡的道:“是甚么?” 长着一张纯良包子脸的小狐狸腹中暗笑,答道:“是鵸鵌。” 少年微讶:“三首六尾的鵸鵌?” “是呀,”花似锦笑道:“你知道的可真多!人家都说鵸鵌肉可以让人不做恶梦,其实他们不知道,鵸鵌之所以可以除秽辟邪,是因为它只吃一种东西,是一种生长在悬崖上的小花,所以鵸鵌肉有异香,要煮着吃,只加盐……肉质滑嫩之极,入口有如膏腴,细品却又有些嚼劲儿,且每一口都有不同的滋味……” 她说的绘声绘色,一边咂了咂嘴巴,身后的某人听的悠然神往,于是在她问,你知道第二好吃的是甚么时,很快的问:“是甚么?” 小狐狸笑眯眯的答:“第二好吃的,叫做肥遗……” 一口气说了好几种,追风鸟也烤的熟了,花似锦划了几刀,转身就递到他手里,少年别别扭扭的接了,低声道:“谢谢!” 他去溪边洗了手,慢慢的一条一条撕着吃,动作十分斯文,却终究还是透出了几分急切。花似锦一边吃一边偷看他,顺手拿树叶编了小碗儿,接了露珠递过去,少年急放下鸟肉,双手接了,温言道:“多谢!” 这种很人间很世家的礼数她虽不懂,由他做来却觉得好看得不得了,于是更加殷勤,跑前跑后,等他吃完了,才笑道:“云哥哥,你来百花谷做甚么呀?” 少年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只觉一生从未吃过这般美味。他这会儿典型的吃人嘴短,也不好再冷脸,只道:“我是出来历练的。” “哦……”她分明不懂,却长长的哦了一声,眨巴着大眼看他。她这副小模样实在太过可爱纯良,眼神纯洁无辜之极,所以就算被盯着看,他居然也生不起气来,反而报之一笑,续道:“我家的规矩,过了束发之年,便要出来历练……” 哦,美人儿已经满十五岁了……瞧这小模样嫩的,掐掐能出水儿似的,怎生想个由头捏上一把试试手感涅? 花似锦笑眯眯三套两问,少年虽然语焉不详,留着谨慎,仍旧被她问出了一个大概,原来云氏宗族的人都会在十五岁左右出门历练,收集各种药材,他来这山中,便是为了收集蛇胆、蟾蜍液、蝎毒等等,但是已经找的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花似锦从未去过人间,自然不知云氏宗族名头有多大,她满脑子都在想蛇啦,蟾蜍……这都是一些毒物啊!云美人长的花儿一般,胆子居然很大,整天跟毒物打交道都不怕…… 花似锦背上寒毛直竖,赶紧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俊脸,他神情仍是淡淡的,带着世家子弟对人那种特有的彬彬有礼与疏离……美人儿十五岁之前压根就没出过门,十五岁之后被师叔带出来历练,然后失散……可怜的娃,人家是故意走掉,好让你独自历练的吧? 怪不得他一眼就认出她是妖,却没甚么戒心,果然还是太嫩呐……而且他很明显不擅长烤肉,该不会已经吃了一年山果了吧,怪不得呀怪不得,一根鸟腿就把他给收买了…… 第8章 追美不是容易的事 她贼眉鼠眼的对他悄悄打量,心里打着坏主意,可是看在他眼中,却是可爱到爆的大眼萌猫蹲在他面前,一副“乖宝宝听故事”的模样。他在家中众星捧月一般,到得这山上却是独自一人,这一年来爬山涉岭,猎取毒物,屡遭惊险,乍逢这么可爱无害的小花妖,不免心中柔软。 他忍住揉揉她头发的冲动,轻咳一声站了起来,温言道:“多谢你的款待,云知处失陪了。”微微一笑,转了身。 哇,他叫云知处?终于说了!她跳起来,想想那些蛇啊蝎子啦心里有些发毛,可是看他的背影十分清瘦,乌发垂肩,少年身量未足,那把剑便显得出奇的长……心里一热就跟了上去,笑道:“云哥哥,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云知处一怔,本能的回绝:“不,不必了。” “带我去吧!”花似锦典型的花痴不要命,哏儿也不打的吹嘘:“这山上我很熟的,你想找甚么都可以问我!” 云知处温言道:“我做的事情很危险,我修为也……也不甚高,带着你或有照应不到之处……” 花似锦随口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还可以照顾你!” 他眼神微微一变,显然是少年好胜之心做怪……小狐狸眼珠子一转,飞快的续道:“我很会烤肉的,可以做东西给你吃的,我爹教过我,‘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她摇头晃脑。 云知处有点儿啼笑皆非:“这句怎么能用在这儿……” 她一脸无辜纯洁的看他,他的脸便微微泛红,别开眼,低声道:“真的不必,多谢。” 他向她略略颔首,继续举步向前,花似锦赶紧迈着两条小胖腿跟上:“带我去嘛,我独个儿在这山谷里孤单的很,他们都嫌我没用不理我,很多还想吃了我……” 云知处微微一怔,回头瞥了她一眼,她耷拉着两根小辫子,皱着包子脸,看上去可怜兮兮。一个没甚么修为,又不漂亮的小花妖,在这种地方,也许的确很受欺负……少年激动义愤,险些点头说好吧,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温言道:“乖,我真的不能带你去,对不起。” 他手儿很小很轻,随即略略提纵,竟是直接用上了轻功,小狐狸压根没想到这样都不成,不能置信的抬眼,只来的及看到青影一晃,他已经落到了极远处,似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重又提纵而起,从她眼前消失掉。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花似锦险些没大哭出来,果然她还是长的不好看吧,要是花为伴在这儿,只要媚眼儿一抛,绝对男女老少通杀。可是,他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外“人”,长的又这么好看,又彬彬有礼没对她喊打喊杀……唔,摸都没摸一下就走了,心里怪舍不得的…… 花似锦犹豫的看看左右,忽然发现四周的景色有点儿陌生……她骗了衣服只顾找水照镜子,居然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她忽然眼前一亮,她找不到花为伴,那花为伴一定也看不到她啦,她岂不是就可以偷偷跑去人间? 第9章 被遗忘的竹筒君 唔,人间……向往了这么久,真的能去了,忽然觉得有点儿茫然。她死都不承认她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间,多少还是有点儿胆怯的……找不到哥哥,又不敢去人间,看左近一片空旷,花似锦忽然有点儿怕,想也不想的撒开小短腿,就往云知处消失的地方跑去。 竹筒君在这一刻泪流满面。花似锦从追风鸟身上拆下来随手一丢,而云知处遁迹而来却被她留下吃了鸟肉,不管是少年老成的云知处,还是天生狡猾的花似锦,居然都完全没想到,要去看看竹筒里写了甚么,如此重要的讯息就这么被丢掉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花似锦已经在密林里跑了个把时辰,她本来没那么不屈不挠的,可是等发现自己进了树林的时候,回头已经看不到边儿了,退回去也很吓人,进退两难,没奈何只好继续往前追,指望着下一刻就跑出了树林,或者一眼就看到云知处……可跑的腿都软了,连云知处的影子也没找到。 花似锦不敢停下来,只能低头狂奔,一边自言自语“花瓣瓣,花瓣瓣,快来救我……” 可惜神通广大的老哥正与美人幕天席地,压根就没感应到妹子的呼唤,花似锦终于跑不动了,倚着树停下来,看树影幢幢,怕的直想哭。若说在狐灵山,那就算再晚也不怕,可是百花谷是出了名的邪气,妖魔鬼怪横生,所以景色才如此浓艳…… 花似锦双手抱着树,小脸儿也蹭上去,眼泪汪汪东张西望,正想着是不是现出原形先躲到树上去,就见不远处白光刷的一闪。 花似锦微微一凛,只觉得小脸儿一紧,头发都竖了起来。她好像感觉到过这种气息,狐长老说,这叫剑气……几乎是立刻的,她便想到了云知处腰间那柄长剑,一咬牙便冲了过去。夜风拂过她的衣裳,她的速度居然快的异常,几乎是立刻的,眼前一空,已经冲出了树林,眼前却有白光闪烁,花似锦尖叫一声,猛然向后一退。 哪里是甚么剑气,眼前居然是一条人腰粗的巨蟒,白生生的獠牙正闪着凶光。花似锦转身就想跑,腿却软的一步都迈不动,于是她对着呵呵吐气的巨蟒颤微微的说了一句:“请别吃我好吗……” 初具灵性的巨蟒黑线了……难道她想用泪汪汪的美丽大眼睛萌死敌人么…… 忽听极轻的咝的一声,雪亮的剑尖陡然从巨蟒下颌处刺出,顺顺当当的一抬,竟是锋锐无匹,无声无息将蟒首划为两片。花似锦愕然的张大了嘴巴,下一刻,眼前青影一晃,一只手拎着她,轻飘飘的落到了树上,然后一把按住了她的嘴。花似锦惊惶之下,齿关一合,就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他轻哼了一声,却没松手,花似锦猛然回神,急抬头看时,云知处正揽着她,斜倚在树干上,微微抿唇注视下方,墨琉璃一般的凤瞳清亮剔透,专注的神情煞是迷人,明明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却颇有几分指挥若定的气势。 第10章 舍身保护妹纸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云知处低头看了她一眼,密密的长睫在雪白的脸上投出一点阴影,一边低低的道:“金线蟒呼出的气息有毒。” 他的声音本就清朗,夜里听来尤其清凌凌的好听。花似锦下意识的就要点头,他的手却捂的很紧。 树下的巨蟒一时未死,翻滚挣扎,嘶嘶有声,十分骇人。花似锦赶紧转眼不看,瞥了他一眼,灵机一动,忽然抬了小胖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云知处猛然就是一僵,飞快低头看了她一眼,凤瞳漆黑,却在触到她的眼神时软化下来,向她略略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一边略后仰想要避开。 某只小号色狐狸企望他的俊脸儿许久,终得一摸,肯放手才怪,继续用无比纯洁善良的眼神看着他,投桃抱李的捂着他的口鼻,不时的摸来摸去,捏来捏去……云知处窘的面颊红涨,可是他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捂着她口鼻,实在没有空闲的手可以拉开她的小毛手……于是两人就这么靠坐在树杈上,互相捂着嘴巴,大眼瞪小眼…… 下面巨蟒挣扎渐止,云知处挥袖拂出,那淡淡毒雾也渐散了,他这才松了手跳下去,取了蛇胆,一边和和缓缓的道:“花小姑娘,你怎么来了?” 她很委屈:“我来找你,谁知道你跑的这么快,怎么找都找不到。” 云知处一怔,略放软些声音:“不是说了不能跟来?这里很危险。” 她无耻的表白:“可是你长的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一怔,顿时窘的手脚都没处放了,于是纯洁善良的小狐狸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这蟒为甚么会有毒?我记得蟒蛇是没有毒的啊!” 云知处轻咳了一声:“是,所以我也很奇怪,我想也许是因为这周围有甚么毒草毒物,所以让金线蟒发生妖变。”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左近细细的搜寻,花似锦看着他的青衫时远时近,心里有些发毛,一刻不敢停的乱问,他居然也就一句跟一句的答。 一直找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直起腰来,轻声道:“奇怪,怎么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向她摆了摆手:“花小姑娘,就此别过,夜里太危险,你早点回去。” 花似锦这回是真的急了:“不要,别把我扔在这儿!我害怕!” 云知处微一迟疑,她一心想要抱大腿,可是离地太远,怎么都不敢往下跳。只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云知处终于瞧出不对,走到树下,仰面看她,轻声道:“你连树都下不了?” 她手把着树枝低头,眼泪下雨似的落到他脸上:“太高了,我不敢跳……” 这么笨的妖,天下只怕找不到第二只吧……云知处抽了抽嘴角,认命的张开手臂:“你跳下来吧。” 哇!花似锦没想到还有投怀送抱的美事,心情瞬间阴转晴,迅速抹了抹眼泪,眯着眼睛瞄了瞄他,准备找准方位来个一跳必中。谁知就在这当口,忽见他身后长草猛然向两边拂开……花似锦尖声道:“小心!” 第11章 英雄救美神马的 云知处脊背微微一挺,头也不回的反手,动作快的迅雷不及掩耳。 黑影乍起,腥风拂过,花似锦的话噎在喉头,她居然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拔剑的,夜色中银光一闪,已经迅速迎上了那巨大的黑影,噗的一声,溅出一汪血花。 云知处随即轻轻纵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劲腰微拧,手中雪亮长剑舞出几道旋转光弧,砍瓜切菜一般将袭来的金线蟒砍成几段,金线蟒垂死的嘶吼惊天动地,静夜中听来极是骇人。 花似锦只觉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的双手捂了耳朵,却见云知处长剑一摆,剑尖插入树枝,在上面微一借力,便向金线蟒身后斜斜纵去。花似锦吓了一跳,忍不住又叫:“小心哪!” 他在空中向她略略点头,树影遮住了面容,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动作却显得十分从容自若,轻轻巧巧的落到了金线蟒尾部,花似锦拼命张大眼睛,只听风声卷过,地面上居然又腾起了一道黑影,像一条巨大的长鞭,飞快的向他抽了过去,声势惊人。 遥遥的,只见他猛然后仰,避过了这一击,身体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像一尾灵巧的游鱼,飞也似的自下而上,一剑刺入那黑影的下方,斜挑上去。金线蟒的嘶吼声中杂着利刃划过皮肉的异声,雪亮的剑尖仍旧只是一闪,粗长的黑影猛然分为两条,居然像绳子那样,软趴趴的倒伏了下去。 花似锦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居然硬生生将金线蟒划成了两条?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恐怖,花似锦死死的抱着树,不敢看,又不敢不看……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不断腾起巨大的金线蟒,每一条都好像凭空出现似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小小的青色人影,便如流萤在长草中穿棱,几乎足不沾地,似乎一错眼就会消失……可是他长剑摆处,雪亮剑尖便如暗夜中的星辰,闪着幽幽的冷光,每一招,都有一条巨蟒嘶吼着血溅三尺…… 花似锦拼命张大眼睛,看着他,只觉惊心动魄,真不知这小小的人类少年,为何竟有如此的身手和胆气……不知杀了多少条巨蟒,少年的动作终于渐渐缓了下来,似乎已经力竭,围绕在身周的金线蟒便更加猖狂,花似锦有些焦急,忍不住探出身子,树叶唰唰直响。其中一条金线蟒似乎听到了声音,居然冲到树下,昂起巨首,白生生的獠牙闪着寒光。 其实离的还很远,可金线蟒巨口一张,足有水桶那么大,吞个把花似锦不在话下,花似锦拼命闭上眼睛,缩起身体,却仍能感觉到蟒口中腥臭的气息,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喃喃的道:“别吃我……” 云知处忽然轻哼了一声,在一片嘈杂中仍是如许清晰,花似锦慌忙张开眼睛,看向那个方向。眼前忽然寒芒一闪,云知处居然松手掷出了长剑,雪亮剑尖上暴出半尺长的剑芒,便如光矢一般,噗的一声,将脚下的金线蟒钉死在了树干上。 花似锦不由得呆了一呆,看着脚下的长剑,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云知处。没了长剑的云知处形势十分不利,虽仍是指掌挥洒,不愿一昧躲避,却显然是在强撑,而且撑不了多大会儿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舍身救人……不不,英雄救美么? 第12章 公主抱的美好气氛 爹爹说,妖族是有恩必报的,若是不报,就会长成丑八怪,诺,就像红袖村的小香那样…… 而且……而且他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花似锦一咬牙一闭眼,涌身便向下一跳,谁知好巧不巧,居然一下子跳到了剑柄上,剑柄划过蛇首弹出,击向她的小屁股。 难道她就是来添乱的么!花似锦尖叫起来,下一刻,一个清瘦身影猛然冲了过来,赶在她落地之前,细细的胳膊一把揽住了她,回手用两指捏住了剑尖,然后带着她一起落在地上。骤失对手的金线蟒们一起扑了过来,数个蟒首在眼前摇动。他临危却丝毫不乱,迅速将她交到左臂,弹指将长剑抛起,伸手去抓剑柄。 狐生中第一次公主抱,怎可以轻轻放过?花似锦实在佩服自己,在如此惊险的时刻,她居然一把抱住了美少年的脖子,把小脸儿埋在了他肩上……少年一呆,已经抛起的长剑便掉在了地上。花似锦在小储物锦囊中一抓,回手看也不看的洒出,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光芒暴起,好似焰火,瞬间映亮了这一方夜空。 这种攻击法器叫做满天星,类似于人间的暴雨梨花,一枚就可以化为一百零八枚金针,花似锦这么不要钱似的洒了一把,眼前的几条金线蟒瞬间成了筛子,每一条的身上都足有百十个小孔向外喷血,顿时下了一阵血雨,将两人浇了个透湿。 虽然金线蟒的血无毒,却腥臭无比,实在恶心,花似锦拼命把脸埋在他肩上,努力嗅他身上的味道,避免自己真的吐出来,影响了公主抱的气氛……当然现在的气氛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地面上又有新的金线蟒飞出,云知处定了定神,脚尖轻踢,长剑又回到了他手中,他一手抱着花似锦,轻飘飘的腾起身来,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弧。 一片嚓嚓声中,枝叶纷纷落下,顿时现出了一片井口大的天空。白亮的晨曦照射进来,数条金线蟒便如阳光下的鬼魅,嘶嘶声中,纷纷逃回地面,云知处这才看到地面上,长草掩映间,居然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只是洞口附近布满污垢,所以刚才检视的时候才没有留意。难道这些金线蟒都是从这儿出来的?这下面有个地洞,是金线蟒的老巢? 云知处也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全身都粘乎乎湿嗒嗒,臭气熏天,不由得一阵作呕,尤其脖子上的胖拳头掐的死紧,更是难受,云知处苦笑抹了抹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言道:“好了,没事了。” 她死都不肯松手,蜷着两条小胖腿硬赖在他怀里,云知处又说了两次,她仍是充耳不闻。云知处只当她是害怕,只得抱着她往前走。 她虽然不重,可是他本就是少年人,身量殊不高大,尤其打了大半夜,这一停下来,更是全身瘫软,可他却一声不吭,咬牙强撑,越走越慢。隔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一条小河,云知处松一口气,道:“有水了,下来罢。” 第13章 我帮你守着 她仍是整个人拱在她身上,撅着小屁股死都不肯下来,小脸儿挤来蹭去,暖暖的呼吸吹的他颈窝直痒痒。云知处终于觉出了一点不对劲儿,微一皱眉,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把她从身上扯了下来,轻轻掷在地上。 花似锦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屁股着地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尖叫一声,双手捂了脸。云知处正冷了脸要说话,被她吓了一跳,微愕道:“你做甚么?” 花似锦悄悄从指缝里露出两只黑晶晶的大眼睛:“我娘说了,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所以‘色’不好的时候一定不可以被男人看到……” 云知处瞬间黑线了……可是通常少年人都很乐意被人称为“男人”,而且“好色”这种崭新的评价也很让人羞涩,最主要的是地上那只脏兮兮的大眼萌猫让人很难生的起气来,所以他终于只是抽抽嘴角,淡声道:“去洗洗吧。” 花似锦捂着脸偏头,看了一眼几步外的小河,再回头看看眼前的云知处,他同样是一头一身的血,若是旁人,不知会怎样狼狈,可他偏就有这样的本事,不论模样再怎么难堪,仍旧显得仪态清贵。于是花似锦十分贤惠的道:“一起洗吧!” 少年瞬间俊面泛红,声音也带了一丝窘迫,平着声音道:“不必了,我帮你守着。” 一看他别扭的可爱模样,花似锦瞬间忘了自己的狼狈,扑上前拉住他手:“云哥哥,这么脏你不难受吗?一起洗吧!” 他窘极用力抽手:“你……” 她早拉着他到了河边,指了一指,“你在这边,我去那边,好不好?” 他一怔,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河上横卧着一棵大树,大概是被风吹倒,却并未死去,生的枝繁叶茂,竟是绝佳的一个屏障,云知处本就爱洁,只犹豫了一下,便道:“好罢,那你有事就叫我。” 花似锦甜甜的笑道:“谢谢云哥哥。” 她一心卖萌,大眼眨巴眨巴,可是刚才捂脸留下几道手指印儿,红一道白一道,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云知处轻咳一声忍了笑,淡淡道:“去罢。” 花似锦这才跳入河中,侧耳听时,那边窸窸窣窣,显然是他也脱了衣衫。河水有四尺来宽,水深只到腰间,十分清澈,河底错落的铺着石子,也没有多少淤泥,简直就是绝佳的天然澡盆。云知处所在的本是河的上游,可是渗了血水的河水,却一直紧贴着一边的河水向下,刚好给她空出另一边。不想他竟如此周到细致。 花似锦身上穿的是妖族法衣,相当于另一层肌肤,不大会儿就洗的干干净净,于是开始玩水,一边仍是叽喳不停,逗他说话,他也偶尔回上一句。 不远处,一条只有手指粗,筷子长的小蛇无声无息的游了过来,蛇儿通体鳞片密布,色彩斑斓,蛇首却是雪白的颜色,圆团团便如鹤顶一般微微凸起,颌下竟生着两只小小的爪儿,分为五趾,指甲尖尖,十分诡异。 花似锦心系美人浑然未觉,那蛇儿逆游而上,溜着边儿,缓缓的接近……再接近…… 第14章 先收买美人的胃 蛇儿堪堪游到她身边,忽然微微一僵,昂起了小小的蛇首,隔了一会儿,竟又缓缓的退了回去。 它动作极缓,并未带起一丝水声,可是花似锦正东张西望找圆润的石子,一眼瞥见,顿时大吃一惊,尖叫一声,猛然跳了起来,向岸上一扑。 云知处吓了一跳。他与毒虫妖物足足缠斗了一年,深知历害,半刻也不敢耽误,脚尖微点,就从树上跃身过来,花似锦早手足并用爬开几步,云知处的眼神迅速从河道中扫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回头道:“怎么了?” 花似锦惊魂未定,喃喃的道:“一条蛇!一条白脑袋的蛇!” “白脑袋?”云知处先是喃喃,不知想到了甚么,神色忽然一变,追问道:“是不是有两个爪子?” 花似锦惊鸿一瞥,哪里看的清有没有爪儿,只胡乱点点头,云知处喃喃的道:“是天下奇毒白头蛇?世上竟真的有白头蛇?” 什么白头蛇?花似锦摇了摇头,忽悟她好像又给他添麻烦了,赶紧转头去瞄他的神色,然后一怔。 他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亵裤,露出少年人清瘦的身体,肌理玉一般的光洁,泛着丝绸般柔润的珠光……手臂握着剑,整个人因戒备而崩紧,在肌肤上画出隐约的曲线。漆黑的发凌乱的散着,发梢的水一滴一滴的滑下来,水珠滚过肌肤,慢慢隐入白色的亵裤中去。 这般情形,她不知要怎样形容,只是觉得出奇的好看,看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由得看着他怔怔出神。 云知处并未察觉,又来回的踏了一圈,他背部的线条流畅紧实,赏心悦目……他轻声道:“怪不得金线蟒竟有剧毒,且成群结队……想来,定是这只白头蛇妖捣鬼,这就有点儿棘手了……”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来,对上她清澈见底的大眼晴。 她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倾慕,而且她也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云知处愣了愣,猛然惊觉自己衣衫不整,脸色陡然涨红,想也不想的甩手就走,某花痴亦步亦趋,他果露的后背似乎都能感觉得到她灼灼的注视……他羞怒交加,终于低吼出来:“你看够了没有!走开!” 她吓了一跳,赶紧停了下来,身为善解人意小狐狸一枚,不讨人嫌是本能…… 云知处扑通一声跳入水中,飞也似的从树枝上扯下刚刚洗好的衣服,湿嗒嗒的就穿在身上,也不敢回头,细细理着衣襟。隔了好一会儿,身后始终悄无声息。他鼓足勇气回望时,岸上空空如也,某大眼萌猫已经不见了。 云知处轻轻吁了口气,略略放心,却不知为何,又少少失落……定了定神,才从水中跃出,缓缓的理好衣衫头发。想她一只弱小花妖在这林中,只怕前途堪忧。又想她几百年都过了,难道还用他来操心? 正举步向外,鼻端忽然飘过一阵清香,云知处微怔,犹豫的转身,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空地上正架起一个火头,某只大眼萌猫正悠闲的转着火上的烤鱼,一见他就是一笑,露出白生生的小牙:“云哥哥,你洗好了?鱼马上就可以吃啦!” 第15章 随手结个发 她笑的眉眼弯弯,满是讨好,好像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那句“洗手作羹汤”,竟有些面红,轻轻嗯了一声,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花似锦更是开心,卖力的转着手里的树枝,一边不住往火里添柴。 云知处看小小人儿忙前忙后,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一声,没话找话的道:“你头发怎么不理一下?” “诶?”她用手指扒拉一下自己的蓬蓬头,“我娘没在,没人帮我梳。” “呃……”他有些无语,她用眼角瞥他一眼,无耻的要求,“云哥哥,你会不会梳?要不你帮我梳吧?” 他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小狐狸一句说完,早转回了头,好像只是在开玩笑……于是他也没有严词拒绝的机会…… 不大会儿,鱼就熟了,她屁颠屁颠的送到他手里,把另外两条插在一旁,随手拨开了火堆。云知处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她用树枝掘了几下,掘出一个泥包,熟练的敲开,顿时便溢出一股甜香。花似锦随手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大树叶,一边吹,一边将那几个东西一个个夹在树叶上,回头笑道:“云哥哥,这种山果,你没吃过吧?”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我好像吃过,叫水馒头。” “是呀!你知道的可真多!”小狐狸是从不吝惜赞扬的,她的口吻,好像他知道这个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似的。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将树叶推到他面前:“这是用烧叫化鸡的法子烧成的,你尝尝看,是不是不一样?”说着从锦囊里掏出一副玉筷,递到他手里。 玉筷晶莹剔透,她的小手儿亦是雪白,指甲嫩粉像花瓣儿,荒山野岭中,竟平生出几分久违的炊金馔玉之感,云知处不知为何有些感慨,轻轻谢了一声,接了过来,将水馒头轻轻划开,挟了一筷放在口中,细细品尝。 那水馒头洗的干干净净,外皮微黄,内中果肉却是细白绵软,味道便如红署,甜而不腻,竟是难得的好滋味,云知处赞道:“果然好吃。” 小狐狸款款让客:“那你就多吃一点哪!” 云知处投桃报李,“你也吃。” “好!”她笑眯眯的接回他手里的玉筷,一脸若无其事的笑道:“一起吃。” 呃……他微怔,看着她把他用过的筷子放进小嘴巴里,小舌头舔了一舔,瞬间面红过耳,别开脸去。小狐狸连吃了几筷,才好像忽然回神,又从锦囊里掏出一副玉筷,道:“你用这个吧。” 他待接不接的空儿,小狐狸好稀奇似的眨眨大眼睛,指着自己的玉筷:“这副是我的,你看。” 筷头上刻着个“锦”字,看来真是她专用的,可既然是专用的,为什么又要给他……可怜的少年还没纠结完,小狐狸已经把树叶杯举到了他面前:“云哥哥喝水。” 他下意识的抬手接了,一同接过来的还有玉筷……等回过神儿来时,已经迟了,只好面无表情的挟向香喷喷的水馒头……于是两人谈谈说说,很快把所有东西都吃光。 然后在小狐狸把乱蓬蓬的小脑袋凑到他面前时,得她两次款待的云知处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从怀里取出了梳子,迟疑的放在她的发上。小狐狸再次发挥善解人意的天性,笑道:“随便梳一下就好,不然就梳你那样儿的。” 第16章 鸩羽之毒,神仙难解 云知处轻轻哼了一声……难道她还指望他给她挽髻儿不成? 她的头发软茸茸的,握在手里凉滑沁凉,轻若无物,颈后的肌肤雪白,嫩的便如膏腴一般。他本来就是生平第一遭帮人梳头,这人偏还是个花儿般的小姑娘,她还不老实,不住的摇头晃脑。他直急的额头见汗,才堪堪要束起,她一动,又散开了。如是者三,云知处窘的脸都红了,终于低喝一声:“你能不能不要动!” 小狐狸吓了一跳,赶紧坐正,把小胖手儿放在膝上。没了外力干扰,他还是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她的头发束起,也不敢细看,便道:“好了!” 他飞快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声,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小狐狸哪会不知他要说什么,赶在他说话之前,一脸理所当然的笑道:“云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云知处轻咳一声,答道:“我要想法子对付那白头蛇妖。” 花似锦一怔,顿时就有点儿畏缩:“可是,你不是说那是天下奇毒?” “嗯,是的,”他瞥她一眼:“药神大陆有三大奇毒,其一为鸩,其二便是这白头蛇,其三叫做碧眼蟾蜍,其中鸩羽之毒号称神仙难解,历害之极,其它两毒虽然是人间之物,也是非同小可……” 她被他说的小脸儿发白,急道:“那我们就快点儿逃啊,逃出这片山,那蛇妖不就抓不到我们了?” 云知处缓缓的道:“我本来就是出来历练的,既然碰到了,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花似锦急了,伸手就抓了他手:“云哥哥,我们妖族,碰到打不过的敌人就要跑,逞强就会死……既然他这么历害,我们为甚么硬要跟他打?” 云知处挺了挺胸膛,老气横秋的道:“人常说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不能任凭这蛇妖盘踞在此。”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放软些声音:“这跟你没甚么关系,你先回去罢。”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他俊秀异常的眉眼,那墨琉璃一般的凤眼中俱是坚决,闪亮如星辰,瞧着真让人喜欢……可是她自小就怕这种样子狰狞的动物,尤其昨晚的情形,现在想想还心头发毛,不由得有些犹豫,云知处看在眼中,便站了起来,静静的道:“我走了。” 她期期艾艾的跟了几步:“云哥哥,我不敢去……你会不会生气?你以后还会理我吗?” 他已经走出几步,回头摆摆手,板着一张清水脸,很是轻描淡写的道:“你不去也好,你修为这么差,带你去我还要照顾你,麻烦的很。” 她道:“哦……”一边垂下了眼帘,包子脸上俱是黯然,他想到她说的那句“逞强就会死”不由得微觉心软,可是他向来不会安慰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向前走。 才走出十几步,就听身后啪嗒啪嗒脚步声响,有人追了上来。他微微一怔,想要回头,又忍住,步子却终于缓了下来。花似锦已经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还有些喘息:“云哥哥,我决定陪你一起去。” 第17章 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看着她肉肉的小脸儿,云知处的心情不知为何变的很好……他唇角微弯,口中却道:“你不是很怕么?” “是啊!”她很没出息的皱起小脸:“我很怕很怕。可是,我娘说了,有舍才会有得,我要得到你,就要忍一下害怕,这其实也挺合算的……” 什么叫得到他!他瞬间俊面涨红,忽然很有种冲动,想问问她家娘亲究竟怎么教孩子的啊,瞧瞧都教了她些什么!她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甚么不对,小胖手滑下来,拉拉他的手指,声音糯糯的:“云哥哥,你就带我去吧……”一边说着,大眼睛一抬,睫毛忽闪忽闪,无敌萌猫模式启动,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的脸,抓着他手摇呀摇:“求求你,带我去吧……” 他头一次被人求,很想像大人那样从容,却不知为何有些局促,急垂了睫,恰好看到她抓着他的那只小手,胖乎乎的,还带着软软的婴儿肥,玉雪晶莹中透出粉嫩柔腻,手背上几个小涡涡……就这么看着,心里忽然莫名的柔软温暖,他反手轻轻握了她手,温言道:“不是我不带你,是这件事真的很危险……” “我不怕!”小包子一脸俨然的表忠心:“我这次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就算死了也绝不惊叫……” 云知处一怔,轻斥道:“胡说什么!我怎会让你出事!” 她大眼晴顿时就是一亮:“那你就是答应了?” 触到她眼里又顽皮又狡猾的笑,他不由摇头,亦浅浅含笑:“我几时说不答应了?” 他墨琉璃一般的凤瞳极黑极亮,明明只是一个青涩少年,却似乎有着超乎年龄的敏锐和睿智,他似乎洞悉一切,也明知她是算计……可是因为她没有恶意,便不揭穿,不计较,听之任之,甚至予取予求……花似锦生平头一次觉得惭愧,讪讪了一下,讨好的偎过去,象平时对花为伴那样,仰面甜甜笑道:“就知道云哥哥最疼锦儿啦~” 云知处微微一笑,携着她手向前,一边温言道:“白头蛇妖不好对付,所以,我们要小小的做一点儿准备……你别怕,我们有备而战,不会伤到你的……” 花似锦用力点头,一边偷偷侧头看他,他浅浅含笑,却并非故作老成。那种对弱者与伙伴的卫护,几乎与生俱来一般,似乎已经做了千年万年,做的如此自然而然……清晨的阳光映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俊美到闪闪发光。他身量清瘦,面容犹带一丝稚嫩,却是俊美出奇。不同于爹爹哥哥那种花开般的绮丽妖孽,他的美是明朗的,阳光的。即使温润含笑,仍如朗月在空,说不尽的高华清逸之感。 她双手抱着他的手,只觉得心里热热的欢喜……那是一种跟哥哥,跟爹娘,跟其它所有人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欢喜……大概因为他比较新鲜有趣罢!小狐狸模糊的想…… 要对付蟒蛇,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火,可是那些金丝蟒如此巨大,寻常的火把之类很难奏效,至于那个白头蛇妖,既然可以驭使如此多的巨蟒,显然灵性已开,修为颇高,就更难对付。 花似锦十分好奇,看着云知处忙活,他正用朱砂画符,然后细细碾小了封入木丸中,用泥封起来。符是赤火符,而五行中木生火,这样就成了简易的赤焰弹。 花似锦得天独厚,生于天狐之族,又整天在狐长老房中乱转,见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是头一次见到制作过程,看他手脚灵活,如此繁复的符却是一挥而就,不由得第一百次双眼星星的感叹:“你真的好历害,你真的好聪明……” 第18章 水中的美男子 云知处微微抿唇,对这个夸人永远如此直白的小妖精有些无奈,却温言道:“这不过是寻常东西,没甚么大不了的,可惜雄黄用完了……” 雄黄?花似锦忙不迭的从储物锦囊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我有雄黄珠,这行不行?” 云知处眼前一亮,道:“太好了!” 雄黄珠是炼制过的低阶法器,功效胜过世间雄黄百倍,若是浸在水中,只需两个时辰,那水便化为雄黄酒,且无色无味。若有雄黄珠之助,那要对付那些金线蟒,就容易的多了。 花似锦看他开心,也是欢喜,从锦囊里乱翻一通,然后掏出来,打开,“对了,我还有金蚂蚁,这个好像也能对付蛇,或者对付穿山甲?我记不清了……云哥哥,你说能不能用?” 云知处咳了一声,抬头看着她,再看看她手里的金沙一样的一把金蚂蚁。金蚂蚁同样是一种炼制过的法器,而且是非常少见的群伤法器,抛出之后,会自动追索目标,像蚂蚁一样钻入蛇的鳞片……这种情形类似于老鼠钻入大象的鼻子,却更加严重,因为金蚂蚁会吞噬蛇的血脉,令蛇瞬间毙命。这怎会不能用,太能用了呀! 云知处虽同样身家豪奢,仍旧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会有这么多高明的法器?” 因为我认识神通广大的狐长老……花似锦眼睛都不带眨的随口扯了一句:“这山上无主的东西多着呢,你慢慢找个几百年,你也会很富的。” 云知处没做过妖精,自然不疑有它,含笑道:“我可没时间找几百年……”一边就接了过来。 这样一来,胜算更大,云知处做了很多赤焰弹,又开始削木针做暗器,花似锦身上有花妖法衣带来的薄弱法力,立刻找到了力所能及的工作,挖了个坑,又拿树叶小篓子盛了水,运回水坑,跑来跑去忙的欢。 她个子只有人类的十岁小女孩那么高,而河水离岸约有一尺多的高度,汲水有点儿费力。正跪在岸上,伸长手臂努力的晃着小篓子,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被人注视的感觉升了上来……天狐一族天生灵性卓绝,感知十分灵敏,花似锦手上不停,仍旧摇来摇去,然后猛然抬眼,看向那个方向。 她完全是跟着感觉走……她注目的地方是河面。一眼看去,隐约似有一个锦袍男子,正眯了眼儿看过来,眸光媚意横流,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花似锦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河面正被她晃的波光粼粼,那个人影亦是一现即隐,她完全没有看清,可是那种妖冶艳丽与阴森诡异俱是如此分明……她僵了好一会儿,可是再看时,那儿分明是清凌凌的河水,就算有个人类或者妖物,又怎会在河水下?这种流动的浅水,也绝不会有水中族类成精。 花似锦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灿烂的锦阳,习惯性的抓了抓头发,有点儿迷糊,心说难道是看错了?难道是哥哥说的那种“小女子春心动矣”?所以看着美少年,还要幻想美青年? 正在发愣,便听身后脚步声响,花似锦回头时,便见云知处急步走了过来。 第19章 动静皆能入画 他步子甚急,却不知为何,仍旧显得从容,随手拂开藤蔓的动作掩不住的风流雅致。碧绿垂落的枝叶映着他洗的发白的青衫,满眼山色竟不能夺他之风采……这般人儿,真真动静皆能入画…… 他似乎是略微踌躇了一下,才淡淡的道:“锦儿。” 这是他头一次叫她锦儿!花似锦心花怒放,顿时把水里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连跑带跳的迎上去:“云哥哥。” 云知处走近来,眼神在她身上瞥了一眼,温言道:“我来吧。” 她赶紧说:“我不累啊!” 他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径来接那篓子,她双手巴住,软软的小手指抓着他的手。两人僵了一会儿,云知处别开眼,淡淡的道:“你速度太慢了,要照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奇怪,他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好心,偏要这么凶巴巴的。花似锦哦了一声,便松手由他拿去,云知处一声不吭的弯下腰,抹起袖子,便汲满了一篓水,动作十分干脆,她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他起身往林子里走,她就跟在后面。云知处把水倒进水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儿看着这些木针。” 花似锦笑的大眼晴弯弯:“哦!” 他转身就走,她仍旧跟着,云知处汲满一篓水转身时,几乎跟她撞个满怀。她赶紧仰了脸努力笑努力笑……云知处有些无奈,轻声道:“你不累么?总跟着我干什么?为甚么不去休息一会儿?” 她小手儿背在身后,大言不惭的:“我要帮忙啊!” 他一笑,挑眉比比她跟他:“帮忙?” “对呀!”花似锦笑道:“我陪你说话,免得你无聊。” 原来是这样帮忙的……云知处有些好笑,也不再说,来回几趟,便把水坑汲满。他之前早把木针浸入水中,看着那颜色慢慢变的苍黄,听身边的小狐狸一声不吭,不由奇怪,侧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呆了似的。 他眼神瞥过,她立刻眨了眨眼睛,指着他身后笑道:“那树叶真好看!” 好假!他面上微微泛红,却只能咬牙装做若无其事,板着脸道:“你一直在这儿,家里不会担心吗?” 呃……花似锦这才想起亲亲老哥花为伴,可不知为啥,花为伴居然没来找她……于是花似锦毫不犹豫的道:“这山谷就是我的家呀,我现在就在家里!云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在山上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人。” 云知处点了点头:“这里是锦官城主的封地,本来就是禁人进入的,且又山高林密,多生精怪,更是没人会来,”他抬臂指了指她身后的方向,“就算有人来,也止步于前面的山,不会进到这里来的。” 她问,“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你不怕吗?”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垂下了眼帘,小狐狸望着他出神,他却并未察觉,带着一点点笑,竟似乎有些羞涩似的,低声道,“起初,真的有点儿怕。有时几天几夜不得休息,好几次都差点要死了……但后来就不怕了,习惯了就不怕了……” 花似锦呆呆的听着,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然就是心头一热,毫不犹豫的道:“你放心,以后有我陪着你!” 第20章 雪发妖男 云知处愣了一愣,失笑出声,凤瞳流光溢彩,“谢谢你,不过,我马上就要走了……其实我在半年之前已经采足了历练要求的份量,只是期限未达,所以才又待了这么久……等除了这只白头蛇妖,我就该走了……” 她愣了愣,张大眼睛看着他:“你要走了?不来了?” 他点了点头。花似锦愣了许久,才喃喃的道:“可是我是好妖精,你不能多陪我玩几天吗?” 云知处轻咳道:“我知道……我的诛邪剑能辩出你的气息。”他被小狐狸幽怨的目光看的无措,急低下头,轻轻翻动浸在雄黄酒里的木针。 到嘴的美人尝都没尝就要飞了,这让小狐狸大受打击,跟着他往外走的时候都有些垂头丧气。昨天大战一场的树林中仍是枝叶狼籍,划开的圆洞中射进强烈的阳光,斜斜对着那漆黑的洞口。 云知处把花似锦放在树上,在洞口四周略略布置,然后跃上树来,道:“我入定一会儿,不要跟我说话。”花似锦应了,他就向后一倚,闭上了眼睛。没人陪着说话,对着满地血腥,花似锦立刻想起了昨晚狰狞乱舞的蟒蛇,心肝儿一颤,赶紧跟着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同时,那污秽遍布的洞口袅袅的腾起了一道光怪陆离的雾气,然后迅速凝成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身极华美的锦袍,雪肤红唇,容颜姝丽,一头绸缎般的长发竟是雪色,眉心一点桃花痣写尽风流。他腰肢极为柔韧,似乎比寻常男子要细些,走动间摇曳生姿,却又不是女子那般妩媚,而是带着说不出的妖冶,勾魂摄魄一般…… 他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出现,坦然的走到树下,瞥了花似锦一眼,不知想到了甚么,勾唇一笑,然后便转过目光,看着云知处手中的长剑,微微凝起了眉心。 云知处似有所觉,猛然张开了眼睛,眼前仍旧是狼藉的树林,掌中三尺青锋闪着幽幽的寒光。云知处的目光来回转了几圈,并未察觉有甚么异常,略略放心,回头瞥了花似锦一眼,她双手抱着树,已经睡的熟了,小脸儿红红的,乱发覆了额,整个人柔软的像一只猫,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 其实他真不知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在身边,她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幸好也不会有甚么危险,就当是带她见识见识罢!云知处忍住揉她头发的冲动,转回了身。 他自小熟读典籍,这一年来又是身经百战,对白头蛇和金线蟒的习性都非常了解……所以他的布置只在这洞口,没想过还会有其它的洞口。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书上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而且,依常理来说,能修出人形的妖必会入世,不会长长久久的待在这深山老林,尤其不可能待在这种臭气熏天的老巢里,与未成人形的同类为伍……所以他的布置只是针对初具灵性的白头蛇妖……可是,常理只是常理,总会有意外的。 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少年云知处会遇到人生第一次惨败…… 第21章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雪亮剑芒映亮了他的脸庞,他漆黑的长发被风拂在颊侧,脸上犹带一丝少年人的青涩,异常明亮的凤瞳,异常俊秀的眉眼……此时却是煞气四溢,那种冷酷到几乎有些狰狞的煞气罩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平素明朗清华的眉宇间俱是冷厉,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来自最阴森的地狱一般的恐怖,却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她是被他保护的那一个,所以这样恐怖的煞气,竟让她莫名的安心。就算他是煞神,也是最最好看的煞神…… 其实花似锦并没有受伤,可刚刚现出九尾就被人攻击,惊吓的成份更多一些。她发现云知处其实是一个不怕被连累的人,他似乎很习惯保护弱者,为此倾其所能,可是她却不忍连累他……她看不出谁胜谁负,只知道他陷身重围,眼见蛇血飞溅,顾不上多想,一咬牙就冲上几步。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所过之处,猛恶的金线蟒居然像被火灼了一般,飞也似的向旁边避了开去,顿时空出了一条道路。她顺利的扑到了云知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快跑!” 她已经看准了头顶一根树杈,分一尾化做长绳,便要带着他一起跃出。云知处不妨她竟冲来,迅速反手握了她手,两人身形纵起,云知处微微一怔,手儿一长,竟将那条“绳子”挽在了手里,然后迅速在她腰上绕了几圈。 花似锦顿时就是一愕,小脸儿晕红。要知道,尾巴对天狐来说意义十分特殊,就连父母兄长等闲都不会碰触,现在却被他摸来摸去,柔软的毛毛从他沁凉汗湿的手心滑过,那种又难堪又害羞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激战之际,小狐狸居然走了神儿,摸着自己的软毛毛想,他摸了她,她是不是该要求他负责? 身边有如蝶儿蹁跹,云知处轻轻坠下,他一手握着那“绳子”,在空中荡来荡去,居高临下,攻击巨蟒,手起剑落,所向披靡。 花似锦终于回过神儿来,也从锦囊中挑着能用的开始噼哩啪啦往下丢,两人合力之下,很快,下方的蟒群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云知处松了长绳落下地去,按剑四顾,周围寂然无声,凄冷的月色映亮了他脚下那一方天空,那只白头蛇妖,竟自始至终不曾露面。 那蛇妖的修为分明远在他之上,他如果坚持不肯露面,那他就算站在他身边,他也察觉不到。可是这蛇妖聚集这么多金线蟒,又使他们妖变,不可能没有用意,也显然颇耗时间心力,那他杀了这么多金线蟒,蛇妖为何竟不出面?如果说他在窥伺,这完全没有必要…… 这时候多想无益,在悬殊的实力面前,未雨筹谋并无多少用处。云知处微微凝眉,花似锦早收了尾巴落在他身边,拉了他手,云知处反手握了,细细瞧了瞧她的脸色,才道:“不是让你逃走?怎么不听话?” 花似锦用力摇头,“我说过要陪着你,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云知处微微一怔,她个子小小,包子脸上的神情却异常认真,想想她刚才怕的发抖的模样,云知处竟不由得心头柔软,轻声道:“谢谢你。” 嘴里说着,忽然微一摇晃,他刚才与黑蟒缠斗本就受了伤,又与这些活蟒嘶杀了大半夜,直是筋疲力尽。花似锦吓了一跳,急双手抱了他腰,仰面看他:“云哥哥,你没事吧?” 云知处低头看了看那个一脸惶急的小人儿,那双一清到底的大眼睛,不由微微一笑。苍白面容上,这一笑竟是说不出的温柔:“我受了伤,你扶我去外面好不好?”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她小小的肩头上。 她急点头,几乎用着全身的力气,将他扶了出去。相识以来,他一直都是高傲的,疏离的,永远彬彬有礼,却似乎又拒人千里,从不肯对人示弱,即使羞涩也要强装镇定……似乎直到此时,这一句话出口,那修长手儿轻轻放上她的肩头,这站在云端的少年,才变的真实鲜活起来…… 她一直将他扶到昨天休息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云知处背倚了树,从储物袋中拿了两枚丹药吞下,这才向她一笑,盘膝坐好,闭了眼睛。 这一入定,便是两个时辰,再张开眼睛时,云知处大大一愕,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铺着一个圆圆的草垫子,好像一个简易的桌子,上面林林总总,怕不有十几种菜肴,举凡山果烤肉,蛋羹甜点,应有尽有,香气四溢。某只大眼萌猫正双手托着腮坐在他面前,他一张眼,她立刻就奉上大大笑容一朵:“云哥哥,你醒了?” 他喃喃的道:“你怎么做到的?” “你受伤了,要多吃些,”花似锦很殷勤的送上筷子,“我不会打架,只会做菜,你不要嫌弃我……” 云知处忍不住一笑:“我不会做菜,只会打架,你会不会嫌弃我?” 花似锦也笑起来,一边不住把菜挟到他的碗里,嘴里絮絮的介绍,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云知处听她咕咕哝哝,不由微讶,伸手像大人一样揉揉她的头发:“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咦?她还以为她装开心装的蛮像的……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头也不抬的哼道:“你不是说,打完这只蛇妖就要走了……”云知处一怔,她便续道:“我知道你家里一定有很多钱,每一餐都吃很多菜,可是我娘说,我做的东西是天下最好吃的……所以我全都做给你吃,以后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回来找我,好不好?” 云知处微愕,她这种直白毫不掩饰的依恋让他心中柔软,反手握了她小手,柔声道:“我有空一定来看你……不是因为你会做菜,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想了一下,庄重的续:“我们曾同生共死,你是我的好朋友。” 花似锦抬头,大眼睛闪闪的亮了起来,他对她微笑,她便整个人偎过来,“好朋友可不可以亲亲?” 少年大窘,险些没把筷子掉在地上……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可是她的眼晴清澈的便如泉水一般,竟是不染纤尘,是单纯的喜欢,单纯的想来亲近,似乎将世俗种种加诸于她,都是一种亵渎。他的脸色又慢慢回复了颜色,微笑道:“可以。” 他伸手揽过小小软软的人儿,少年青涩的吻缓缓的印在她额头,她乖乖的闭了眼睛,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动,那一瞬间,周围似乎连风声都停了,只留下了那种奇异的馨香柔软…… 这一餐饭吃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过午,云知处才站起身来,笑道:“我要去那蛇洞里看看,你要去吗?” 呃?她顿时有点儿腿软,可是对着他含笑的凤瞳,却一挺胸,毫不犹豫的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强撑的小模样引得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花似锦道:“我才不怕呢!”一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帕子,踮高脚系在了他口鼻处,又自己系了。 虽是白天,蛇洞仍是漆黑,云知处点起火把,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便拉着她跳了下去。蛇洞极深,下落时火把呼的一声,险些熄灭,却在两人脚尖落地时,慢慢的重又燃烧起来。 云知处略略举高火把,然后讶然出声。这些金线蟒腥臭污秽,这洞中却是干燥清凉,眼前一座小山足有一人多高,山上全是形状诡异的晶莹石块,看上去像冰块一样,云知处又惊又喜,道:“这是蛇晶啊!” 他毫不犹豫的解下了储物袋,将里面的药草暗器等物倒出,便开始装那蛇晶。身上的三个储物袋都装满了,那蛇晶还余下了许多,云知处回头道:“锦儿,你有储物袋吗?” 花似锦完全不知什么叫蛇晶,见他开心,也是满心欢喜,他既然问到,她一时色令智昏,随手就解下了腰间的小锦囊递给他。云知处随手往地上一倒,一时铃铃琅琅,噼哩啪啦,足有一大缸稀奇古怪的东西被倒了出来。 花似锦猛然回神,啊了一声,云知处也是一呆,两人一时面面相觑,云知处轻咳道:“对不起……蛇晶是非常珍贵的灵药,是解毒的圣品,这些装了,全都给你,好不好?” 好一会儿,花似锦张大的嘴巴才慢慢合上,虽然这些东西都很好很好,都是她千辛万苦的从狐长老,或者爹娘哥哥邻居狐那儿偷来的,可是倒都倒了,再跳脚或者哭鼻子还有甚么意思?于是她弯下腰,从里面翻到一个小储物袋,把东西再装回去,一边道:“没关系,我也不要蛇晶,你开心就好啦!” 云知处轻咳,一时也不知要怎样赔礼才好,只得沉默的帮她拣,随手抓到一个凤尾状的东西,那颜色直映得手指都亮了,云知处脱口道:“这是什么?” 花似锦随随便便的瞥了一眼:“哦,是孔雀翎。” 云知处轻轻吸了口气,如果说她拿出雄黄珠、金蚂蚁的时候已经让他惊讶,那这孔雀翎实在让他淡定不能,她这一袋里如果能有三只孔雀翎,其珍贵程度,眼前让他如获至宝的蛇晶就压根不够瞧……就算只是雄黄珠级别的法器,也弥足珍贵了。 她身上怎可能有如此多的法器?法器与法宝不同,法宝有可能是天生地长,上古遗留,法器却必定是炼制过的东西……类似雄黄珠这种法器都须认主,即使主人死了,也不是外人可以随便拿到的。这完全不是她那一句“无主之物”能解释的…… 第22章 定情信物 无意中别眼时,却见小姑娘头发梳的溜光水滑,两只小辫子编的整整齐齐,亏她还跟他说不会梳头……他将她视为良友,可难道,她一直在骗他么?一直在装模做样占他便宜? 少年垂下了眼帘。花似锦并没察觉,将自己的东西扫垃圾一样扫进储物袋,随手系在腰上,再把蛇晶捡进自己的锦囊中。世间常间的储物袋,比如云知处用的这种,容量不过相当于一个箱子,花似锦的锦囊容量却相当于一间屋子。不大会儿就把余下的蛇晶俱都装了进去,回手递了给他,笑道:“装好啦!” 云知处一怔,一时不知接是不接,花似锦看他一直捏着那孔雀翎,便笑道:“你喜欢这个吗?我也觉得很漂亮,送了给你好不好?” “不,我不要。”云知处猛然回神,急将孔雀翎放回她手中,犹豫了一下,将锦囊也推过去:“这个给你。” 花似锦讶然,偷眼看他的脸色:“我不要啊……云哥哥,你怎么了?” 他轻咳,若无其事的道:“没甚么。”一边说,一边就隔袖握了她手腕,连借了两次力,才轻轻跃出,在四周检视了一番,缓缓的道:“白头蛇妖聚起这么多金线蟒,难道是为了制造蛇晶?可是他为何要制造蛇晶?” 花似锦正拼命想话跟他搭讪,急道:“你不是说,这蛇晶是解毒圣品?也许白头蛇妖想自己做大夫?” 云知处摇头道,“怎可能?白头蛇是至毒至邪之物,怎会动念救人?” “呃……”花似锦完全不懂,不敢再说,云知处犹豫了一下,朗声道:“我知道你在,我是药王城的云知处,你若有甚么计较,尽管来找我!” 他们连蛇妖老巢都掀了,可是他坚持不肯露面,他也毫无办法。而蛇晶久储会融化,必须尽快回到人间制炼,云知处之所以交待这一句,是怕他会跟花似锦为难。一句说完,四周毫无声息,云知处叹了口气,回头道:“锦儿,我要走了。” 花似锦有些黯然。可不知为何,她晓得眼前的人儿,不管再怎么撒娇撒痴,都不会改变主意……于是她只能垂了眼帘,道:“哦!” 他瞥眼她的神情,想说一句什么,犹豫了一下,却又咽了回去,折袖微微一笑,好不彬彬有礼:“那么,锦儿,我们后会有期。”他略停了一停,等她说什么,她却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数地上有多少根草……于是他只好轻咳着转身,然后慢慢向前走,不意外的,身后嗒嗒嗒,有人迈着小短腿儿跟了上来。 其实小狐狸心里很不高兴。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他摸了她的尾巴,还倒翻了她的百宝囊,她都没有跟他计较……要知道这锦囊就连花为伴她都不肯让他碰的……他为什么忽然又变的冷冰冰?说走就走?一刻都等不得? 他沉默的在前面走,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气氛实在诡异,云知处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耷拉着小脑袋走在他身后,小脸儿凄凄惶惶,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云知处忍不住放软声音:“锦儿,就送到这儿罢。” 她一声不吭,也不抬头,他只得再往前走,她又嗒嗒嗒跟了上来。如是者三,云知处好生无奈,只得停下来,道:“锦儿,我真的要走了,你也早点儿回去。” 她不答,他便正色道:“不要跟着我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她仍是不理,少年只得讪讪的重复:“我真的会生气的!”连自己都觉得没甚么底气。 包子脸的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委屈,大眼睛里漾着泪,他一怔,心顿时就软了,轻声道:“锦儿……”她却一别脸儿,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迈着小短腿走在了前面,步子好不铿锵。 这小人儿还有脾气了!云知处愣了愣,看她一边走一边拿袖子抹着泪,又是好笑又是心软,终于还是追上去拉了她的小胖手,笑道:“锦儿,你走这么快,我要跟不上了。” 小姑娘一看他笑了,顿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天抹泪的道,“你欺负我……” 少年于是柔声哄她:“是我不好,锦儿不哭……” 其实她为什么生气,他真的不怎么懂,就好像他为什么生气,她也没有弄明白,可是这个年龄的友情真的很简单,就好像这个时候的人也真的很容易哄……于是不大一会儿,两人就手牵着手儿说说笑笑,把之前的一点点龌龊忘的干干净净。 其实这条路真的蛮长,且翻山越岭,有很多地方压根就没有路,就算后来他弄了一头鹿来骑,也足足赶了有十天左右,才堪堪到了山边。连着几日同吃同住,朝夕不离,别说花似锦,就连云知处,也有些恋恋不舍,眼看前面已经现了炊烟,实在不能再近了,才停下来,双手拉了她的小手,轻声道:“锦儿,真的不能再送了,前面人气太重,对你没甚么好处的。” 她仰面看他,开始抽鼻子,大眼睛泛红:“可是我不舍得跟你分开……再送十步,云哥哥,再送十步好不好,就十步……” 又来这套!看着挤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大眼萌猫,他又气又笑,这两日告别的话说了无数次,她每次都说再送十步,结果一直送到了山边边!云知处正了正脸色:“乖,好锦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山是锦官城主的封地,前面会有官兵的。连我也要避人才能出去,真的不能带你去。” 一边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张臂抱住她,她个子小小,他也是少年身量,这样一拥竟是出奇的合适,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有空一定来看你。” 不敢看她哭的红红的大眼睛,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提纵而起,轻轻跃了出去,身后哇的一声,小人儿大哭起来,一边叫:“云哥哥!”他脱口便想答应一声,她却又抽噎着嚷了一句:“你要想我啊!不要忘记我啊!” 他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也会掉泪,那该有多丢脸……可一直到出了关卡,他心里还是来回响着她这两句话,心里酸酸软软,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那是一种从未试过的滋味…… 不知回了几次头,才磨磨矶矶走出里许,眼前一个小小人儿站在路边,背了小手,正笑的有牙没眼,不是花似锦是谁?云知处愣了一愣,她赶紧眨眨眼睛,一脸诧异的道:“咦,好巧啊!” 是啊!还真是好!巧!啊!云知处又气又笑,又有些讶异,迎上几步,板着脸道:“不是说了不能跟来?怎么又不听话?” 她早习惯了他装大人,一点儿也不怕,嘻皮笑脸的道:“明明是我先到的,是你跟着我!” 她要出关卡,比他容易的多,而且她老早就想来个人间游,难得这会儿有人可以勾-搭投奔,那还有甚么好犹豫的?嘻皮笑脸的说完,就拉了他手:“不过我不会怪你的,你想跟就跟着好啦!” 云知处无奈,抬头时,远处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已经完全是人间气象,他不由得郑重起来,温言道:“锦儿别闹。你真的不能在这儿久待,这儿人气太重,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 花似锦看他严肃,也不由得收起了嘻笑,小声道:“可是你会护着我的,是不是?” 云知处温言道:“我当然会尽量护着你,可是,人间能人异士颇多,万一有护持不到之处……” 花似锦急道:“我不会告诉人家我是妖精的!” “不全是这个,”云知处轻声道:“你全无修为,却已化为人形,便如一张白纸,若以这种气息驳杂之处作为修炼之始,万一出了岔子,便是神魂俱灭之祸。” 花似锦被他吓到,张大眼睛看着他,他认认真真的向她点头。 美人儿虽然很好,可是小命似乎也很重要……花似锦黯然的垂下头来,拉着他的手也不肯放开,小声小气的道:“可是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她毛茸茸的小辫子垂在粉雕玉琢的小脸前,可怜兮兮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云知处捏了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不我……” 她急抬了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满的信任和依赖,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迎着这样殷殷的目光,云知处一咬唇,就从脖子上扯下了一根细细的金链子,链子上坠着一块指头大的石头,看上去非金非玉,形状奇异,有许多似尖似润的棱角。 他摘了下来,递到花似锦的小手儿里,嗫嚅的道:“锦儿,这个给你用。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很能静心宁神,戴着这个,在人间多待几天,应该也没事的……可是,这个东西……” 这小小坠子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据说牵涉着云氏十分重大的秘密……他犹豫着要不要叮嘱她小心在意,或者,起码让她不要告诉别人,若被云家的人知道他把这坠子给人,真不知会怎样重罚他……可是踌躇许久,终于还是觉得这一句太没面子,没有说出口来。 花似锦却完全没有在意他后面要说什么,她早双眼放光,双手接过,欢天喜地的道:“送我吗?你送我定情信物!” “呃……”他无言了,却见她珍而重之的把链子挂在脖子上,转手却又从脖子上摘下了原本戴着的一条红绳,不容分说的挂在他脖子上,笑道:“我们交换罢!” 云知处一怔,见那玉坠子透明的像一滴水,一头略尖,触指润凉,看上去便不是寻常物什,沉吟的拈了一拈,道:“这是什么?” 第23章 得罪花似锦的后果 花似锦正美美的看着她新到手的小石头,头也不抬的道:“菩提子。” 云知处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说她的锦囊中全是人为炼制的法器,那这菩提子便真的是天生地长的法宝了,据说这是九天菩提树的种子,有涤荡心神,摒弃心魔之效,换言之,即使是历劫心魔入侵的时候,佩着菩提子也通常不会有事。 亏他刚才送块石头还犹豫了好久,人家一枚菩提子出手眼都没眨……他的石头据说怎样怎样,可也只是“据说”而已,目前发现的主要功能只是可以静心宁神。忽然觉得自己像别有用心的小人,拿块破石头骗了人家小姑娘的宝贝…… 亏他这么担心她,结果她有菩提子都不说。云知处也不知心里是甚么滋味,轻声道:“你既然有菩提子,那还怕什么?想你也用不上我的坠子了罢?”一边说,一边就把菩提子摘了下来,递给她。 花似锦吓了一跳,赶紧跳远几步,把石头往内裳里一丢,双手抱着:“不,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送给我的,也不可以再要回去!” 她似乎完全不知菩提子有多珍贵,他只好放软了声音解释了几句。可不管他怎么说,花似锦都只是摇头,看他坚持,眼里便露了凄惶:“这是定情信物耶……还给你我会死的,我娘说这样会死的……” 云知处无奈,柔声哄道:“锦儿,别闹了,这哪是甚么……了……”那个词儿,终于还是含混而过…… 忽见花似锦猛然抬眼看向他身后,神色十分吃惊,这几日相处下来,云知处也知这小姑娘古灵精怪,并不在意,只道:“锦儿……” 身后风声陡起,带着彻骨的寒意,云知处猛然就是一僵,也不及拔剑,整个人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了花似锦,平平前跃,堪堪避开了这一剑。急回头时,身后竟不知何时,围上了数个劲装结束的男子,面上罩着面罩,手里都提着刀剑。 云知处微微一怔,也不及多想,只得先将菩提子掩入袖中,环顾四周,淡淡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那人也同时开口,声音是刻意的压低,道:“你是云家的人吧?” 云知处讶然,道:“那又怎样?” 那人也甚干脆,直接道:“将历练所得给我,我就放你走。” 云知处倒是一愣,云氏宗族倚仗这个“药”字名重天下,不管是云氏子孙,还是族人弟子,所有人都会在十五岁之后出门历练,对历练所得有严苛的标准,若是一年之内做不到,就算是云氏子弟也不能入族谱习药术……但是谁不知云氏中人俱都习武,何况以云氏宗族在药神大陆的地位,谁敢随便得罪?倒是向来没听说有谁敢抢云氏子弟的历练所得……他们真的不怕得罪云氏吗? 一念尚未转完,忽听花似锦尖声道:“他要杀你!” 云知处一凛,本能的把她向身后一掩,同时抬眼看去,对面的劲装男子正缓缓靠近,手指掩在袖中,不意被她叫破,动作猛然就是一顿,然后冷笑一声:“这小花妖眼神倒好……” 云知处本就觉得诡异,听他一口叫破花似锦的身份,心头不由微微一动,淡淡的道:“我的历练所得俱在储物袋中,你杀了我,你也拿不到。” 那几个男子交换了一下视线,呵呵一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云知处微微抿唇。通常高阶的储物袋也像法器一样,会有一种类似于认主的过程,如果主人死去,要取储物袋中的东西就很难。可是普通的储物袋只要修为高于使用者就可以打开,但却要耗费些修为。而他此时所用的储物袋,都是云氏入门级的储物袋,容量不大,凡是云氏子孙都可以直接打开……可是这个他们怎么会知道?且如此笃定? 对面的男子哪有时间等他想清楚。左近虽然僻静,但守在山脚下的官兵很快便到替班的时辰了,人多了难免多生是非。于是他踏步上前,也不再掩饰,径直道:“废话少说,受死罢!”长刀一摆便扑了上来,其余众人也跟着一拥而上。 云知处功夫本极好,却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人,加上旧伤未愈,以一敌众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却咬牙苦斗,花似锦的锦囊中本来有无数高明的攻击法器,可是偏偏这会儿,她把锦囊给了云知处,现在所用的只是一个平常的储物袋,要拿什么东西,翻半天都翻不到,又不能倒在地上找,只急的险些哭了出来。 稀奇的是,她居然从头到尾,没有想过扔下云知处逃走……这些人自然是不懂怜香惜玉的,甚至都不必正经打,抽冷子顺手一刀,就在花似锦的小胖胳膊上划了一道。 花似锦拼命咬了唇,居然没发出一丝声音,血无声无息的溅上了云知处的青衫,云知处急回头时,雪亮的刀刃已经毒蛇一样扫了过来,贴上了他的脖子。连花似锦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犹豫的跳了起来,双手抱了他,挡在了他面前。她身上穿的是花妖法衣,劲装男子一惊之下,攻势略缓,一错一滑之际,竟被那法衣弹出。 那男子讶然,也不惊惶,压着声音笑道:“这么点点大,就晓得亲亲我我了?那小爷今日便把你们这对奸夫**一块儿杀了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知处抱着花似锦急急退后,被他骂的满脸通红,羞恼不堪,却忽然没来由的一愣,虽然那男子刻意捏着嗓子,他仍觉他声音口吻十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一分神之际,那男子早糅身而上,攻势竟是惊雷霹雳一般,长刀带起隐隐金光,这时候才施展出了真正的实力。云知处急挥剑挡开,直震的手臂发麻,长剑竟险些脱手掉落。 云知处情知不妙,也不及多想,反身振臂,尽全力把花似锦抛出,道:“还不快走!” 花似锦借他一抛之力,在空中一个翻身,站在了亭凳上,遥遥看着他,他口中说的凶巴巴的,可是望过来的澄清凤瞳却满是焦急关切……他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彩,青衫上点点俱是血花,显然已经尽了全力,却仍是被逼的节节后退。 花似锦一咬唇,道:“我不走!”她脚尖一点跳入战圈,看也不看的从储物袋中抓了一把,也不管是什么,就扬手掷了出去,一时满眼光华灿烂,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暗器,攻势登时就是一缓,可随即,便有人惊呼出来,“孔雀翎!是孔雀翎啊!” 他这么一叫,旁人也留上了神,便有人拣了另外一个在手,道:“饮血轮!居然是饮血轮!” 花似锦这样乱洒,压根儿就不能引动攻击法器的攻势,反而将大把法器送到了对方手上,几个男子互相交换着眼神,缓缓的逼上身来。如果说之前的攻势只是捎带着顺花似锦一刀,这时候就大半冲着花似锦来了,谁都看的出这小妖精身上有大把法器,却不会用,那杀了她,法器岂不就全到手了? 云知处拼命想上前,对方的攻势却只冲着花似锦,他只急的额角见汗,索性大声喝道:“还不快滚!你再不走,我要被你拖累死了!” 他总是这样口是心非……花似锦忍不住翘了翘嘴巴。她当然不会打架,也没有半分打架的经验,可是狐狸天性狡猾,她冲进来当然不是为了添乱加送死,而是为了救“美”的……眼见一切顺利,攻势全引到她这儿来了,花似锦这才侧头对云知处道:“我救了你,你一定要报答我啊!” 紧张之下,一时忘记了“以身相许”这个有学问的词儿……随即,溜光水滑小白绳再次出现,云知处腰间又是一紧,还什么都没有来的及说,已经被远远抛到了亭外…… 原本小狐狸打的好算盘,一条尾巴救美人,一条尾巴救自己……可是,她实在低估了对方的手段,也或者可以说,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她才刚刚将云知处抛出,被他挡住的攻势就全到了她身上,小白绳飞也似的缠上了亭柱,她才离地半尺,便有一刀硬生生斩了上来。 刀砍中了“长绳”,崩的一声,顿时溅出血来,花似锦痛呼一声,尾巴攸的收回,整个人都抽搐成一团,于是其余的攻势,便全到了她身上……乱刀齐下,花似锦双手抱头,花妖法衣瞬间碎裂,小狐狸冲口而出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的电光火石一般,身不由已被她抛开的云知处隔着数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却是没来由的心头剧震,疯了般扑回,道:“锦儿!” 与此同时,亦有一个男子声音急道:“锦儿!” 华光一闪,耀人眼目,一道修长人影硬生生插了进来,伸手就在刀光剑网之中捞出了那个小小的人儿……众男子被无形劲气所激,倒飞出去,饶他们修为不低,竟直摔在了地上,且摔的极重,云知处也是立足不定,倒退数步。 那男子在空中踏步转身,华服乌发,玉面红唇,竟美的宛如天神一般,却是满脸杀气,显然怒极。一身是血的小人儿勉强的张了张眼,喃喃道:“花瓣瓣……”一边就抖成了一团,喃喃的道:“我怕……” 花为伴回手摸了摸幼妹的头发,轻轻拍拍她背,花似锦咯出一口血,还没来的及回头看一眼,便晕了过去。众男子手足并用的爬起,面面相觑,竟不由得胆寒,无人敢上前一步,反而缓缓后退……花为伴抱着幼妹转身,竟未看众人半眼,全似无意一般,脚尖踏到了地下的弯刀,那弯刀陡然腾起,便似活了一般,绕着众人转了一圈,速度快的只见光影,然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云知处心头陡然就是一寒。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众劲装男子的身体,就这么一部分一部分的掉下去,先是头颅,然后是肩膀,手臂,腰…… 不只是要死,且要死无全尸,这就是得罪花似锦的下场,这就是花为伴的逻辑……却不知为何,单单放过了云知处。抬头时,花为伴早已经无影无踪,一切快的像一场梦。不同于杀妖时的除恶务尽,云知处从未见过这么多人类在眼前死去。 第24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 站在残肢血泊之中,他茫然的转了一圈,忽然就有些发愣。想着刚才花为伴异常美丽的容色,那是专属于狐族的绮丽容色。想着花似锦软软的小手巴住他,叫一声“花瓣瓣……”他低头看她,眼圈泛红,显然心疼之极。他手儿抚摸她时有多温柔,下手时便有多狠毒…… 他是大人,一个极漂亮极历害的大人。他时常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只有在真正的大人面前,才明白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那种感觉很奇异,好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投契,忽然被一种强大的力量介入了,改变了……孩童的世界中,忽然插进来一个大人,他要抢什么,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却不知,花为伴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若不是挂怀幼妹安危,急着回去,他会让这些人惨嚎十日,受尽折磨,才会让他们去死,绝对不会这么容易。 此时,花为伴心里真似开锅一般。他一向极疼这个幼妹,尤其在她化形遇到意外后,心疼她修为容貌俱失,更是把小家伙宠上了天,样样事都由着她顺着她……这次小狐狸要出来玩,他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小狐狸玩心机怎可能玩的过老狐狸?且她玩的,都是他当年玩熟惯了的,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她要怎样…… 可是她左右出不了百花谷,且由着她玩几天,反正她若有危险,他一定会知道,千里万里也会立刻赶到,绝对赶的及的……可虽是如此,妹控花为伴百忙中也还是来瞧了几眼的,第一次时,小狐狸刚请新鲜热-辣的美少年吃完鸟肉,没得吃的美哥哥悻悻的在河边转了几圈,顺便观摹了竹筒君,竹筒里写着一句话:“回程勿走官道,谨防意外!慎之慎之!” 人类的所谓“意外”,花为伴当然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于是随手丢开了事。 第二次时,美少年正勇斗蟒蛇,花似锦坐树上观,他老远瞧了几眼,深觉自家妹儿找的玩伴很不错,养眼又好用,颇可以多玩几天……后来瞧着手痒,本来想顺手收拾几条胆敢冒犯妹儿的蟒蛇,没想到美少年玩了手潇洒掷剑,英雄救美之后又上演了公主抱,风光那个旖旎,于是美哥哥酸溜溜的走了……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当然,最后一次,他出手教训了某只胆敢摔他妹妹一跤的白头蛇妖,可是那蛇妖也不是个善茬,修为也不坏,两人缠斗数日,花为伴修为略高,可蛇妖仗着地利,一时倒也没有输。两妖激战之际,花为伴察觉到花似锦受伤,摆脱那蛇妖,紧急赶来时,便来迟了一步,只是一步而已,竟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举步间已经回到了狐灵山,脚尖沾地,娘亲花玉和爹爹墨寒闻声迎了出来,花为伴只叫得了一声“娘!”,便双膝跪地,眼圈泛红,再说不出一个字。 花玉一看他手里竟是一个血人儿,顿时也慌了神儿,张着手连接都不敢接。墨寒也是脸色大变,急上前接了女儿在手,手指轻轻按上她双眉之间,指尖竟毫无窒涩的按了进去。眉心是妖族灵力聚集之地,这正是灵力衰竭的征兆。墨寒急收回了手,一言不发的抱起了花似锦,一起一落之间,便到了长老阁。 墨寒抱着花似锦一头闯入,连礼数都忘了,桌案前,狐族长老花漫天微讶转头,一眼瞧见那张惨白的小脸,顿时就是一惊,几步迈了过来,缓缓的抬了指,按在了她的眉心,脸色顿时就变了。 花似锦的情形非常严重,她度劫之后本就元神不稳,又偷懒未好好调养。结果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后乱刀齐上时,虽大半的攻击被花妖法衣挡去,她受的只是皮肉伤,可是之前她为了救云知处,在人前亮出了狐尾,却被长刀斩伤,一尾险些断裂,损了本源……她身上全无法力,本体受伤,情形便极严重,直是雪上加霜。 花似锦从小到大一直是被家里人放在手心里疼的,手指头碰破一点儿皮也要哭半天,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 幸好还有花漫天。 花漫天是狐族的长老,也是狐灵山的王。天狐本就是妖族中的王者,但真正的妖王当然不会在此,而是在传说中的青丘古国,万万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妖族由几位长老代管,花漫天便是其中一个。 狐灵山大小百十只已成人形的狐妖,未成形的更多,可九尾天狐却只有他与花玉一家,向来走动的十分亲近,尤其是花似锦,几乎是在他眼前儿长大的,一天里头最少有十个时辰泡在他的长老阁,随时随地的张着一对狐狸眼,像老鼠偷蛋一样,拿狐狸爪子辛苦的往家里抱东西。 后来花似锦化形之后,花漫天便送了她那锦囊,偷东西顿时变的很方便……短短一年,搬空了小半个长老阁,花漫天从来只做不知道,只在她偷的太过明目张胆时,淡淡悠悠的说一句:“小锦儿……累了就明天再搬罢……” 花漫天是真正的老狐狸,出了名的专司杂学,诸般法器玩儿般的炼制,可是既然生在了药神大陆,于药术上,自然也花了些心思……所以托他的福,花似锦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花似锦足足睡了十来天,才终于开始迷迷糊糊喊疼喊渴,内息也渐渐稳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实她一直在昏昏沉沉的做梦……身上处处疼痛,略略一动,就疼的全身发颤,好像十七八把刀一起劈下来,花似锦忽然一个激灵,手抓脚蹬爪儿挠,拼命抵挡,一边哭着喊:“云哥哥,快跑,快跑啊……” 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手指冰冷的像鬼一样,花似锦一吓,哭都哭不出来,拼小命儿一挣,居然挣开了,小胖手掌顺势一甩,啪的一声,就在那玉润光滑的脸颊上拍了一巴掌。 似乎有人冷哼了一声,声音好听之极,也熟悉之极,花似锦愣了愣,侧耳去听,毫不客气按到她脸上准备以牙还牙的那手也跟着一顿……连这手的触感也似乎熟悉,她正双手攀附着他另只手,只余了一张口,于是小狐狸毫不犹豫的一偏头,一口咬住了那根手指头,嘤嘤哭泣,一边口齿不清的道:“救救我……锦儿好怕……” 那手指一停,隔了片刻,耳边似乎有人叹了口气,略略俯身,温暖的呼吸拂在她颊边,他的声音十分温和:“锦儿别怕,我在这儿。” “你是谁……”她怕的厉害,生怕他跑了似的越咬越紧,含糊的咕哝:“我要云哥哥,我要花瓣瓣,我要大毛……” 大毛是她养的一条狗,不是甚么好品种,就是一条瘦兮兮丑兮兮的柴禾狗。花似锦心中排行第三的救星居然是一条狗……居然排到狗了还没排到他…… 那人又轻哼了一声,花似锦只觉得齿关剧震,啊了一声,两排小牙被硬生生弹了开来,颊都麻了,那人从容的抽回了手指,一阵淡淡药香拂过,他似乎是掏出帕子拭着手指上的口水和血渍。这副做派让她瞬间回神,光速道:“长老!”一边就张开了眼睛。 眼前果然是花漫天,他坐在床边,正侧脸斜睨着她,微微挑起的长眉带着淡淡的风情。 花漫天是狐族的长老,年纪大了墨寒夫妇不知多少,却仍旧是当年化形时青年男子的模样。只是狐族之美,不管是清艳妖艳浓艳,怎么都脱不了这个“艳”字,独花漫天枉叫了这么绮丽的名字,模样却十分的仙气渺渺,真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绝色,说话也总是这么懒懒倦倦的,真个是风雅入骨的神仙做派……只有亲近的狐才知道,花长老其实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人,惹到他,远不止睚眦必报这么简单。 所以一看到是他,花似锦立刻就是一抖,迅速绽开一脸的笑,甜甜的再叫一句:“长老。” 他难得大度的没有计较她的咬手之过,反而问道:“你怎样,还痛吗?” 花似锦哭兮兮的道:“痛……”他冷嘻嘻的瞥了她一眼,小狐狸一缩脖子,赶紧改口:“也不怎么痛……唔,其实一点都不痛。”她想抬手表演一下,却发现抬不起来,不由得轻咦了一声,道:“我的手怎么了?我的脚”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被包的粽子一样,猛然想起了亭前恶斗,想起了那个青衫携剑的美少年,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一下子坐了起来。花漫天伸手相扶,花似锦痛的险些掉泪,却伸手抓住他手:“长老,云哥哥呢?” “云甚么?”花漫天皱了下眉,云淡风轻的道:“是一个人类么?” “是啊。” 花漫天淡声道:“听花为伴说,所有的人他都杀了,一个都没有留。” 什么?花似锦大吃一惊,脱口想说句什么,却一口气憋住了说不出来。感觉中,似乎有一道气流猛然逆流,袭入心口,阻住了所有的气息血脉。花似锦双眼翻白,往后便倒,昏厥了过去。花漫天也吃了一惊,急抬手搭脉。 她的情形本已经稳定,可是这一瞬之间,小小脸庞竟是青气隐隐,眉心更是黑气涌动。花漫天的手初一沾指,就是一颤,急以数枚金针护住她的心脉,又细细的把了一把脉,微微凝眉,落指在她眉心,小心翼翼的放入一缕气息,在她身上迅速的走了一圈,缓缓的收回指来。 他略一沉吟,推门出去,门外等着的墨寒几人一起迎了上来。花漫天径直道:“墨寒。” 墨寒倒是一怔,花漫天虽一向疏懒,可彼此同为天狐一脉,似亲似友,他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过他,不由心头一沉,却仍是急应道:“长老。” 花漫天道:“锦儿体内‘鸩’的血统有反噬之兆,若不及时救治,马上就会没命,须得找一个通晓药术,且不怕鸩毒之人出手。” 墨寒的脸色顿时大变,连旁边的花玉都停了哭泣。 第25章 玉人儿有毒 是的,他是鸩妖,天下人人喊打的鸩妖。这件事,合族中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也是花为伴兄妹不随父姓,却随母姓的缘由。鸩羽如墨,乃天下毒物之首,在妖界,这是一个不容于世的姓氏……墨寒喃喃的道:“可是,可是墨离他……”言下竟是绝望。 墨离亦是鸩妖。他是药神大陆唯一的八阶药王,只是声名不传于世,就连妖界也没有几个知道。 鸩妖之毒,毒在血统,无药可解,就算无心也是害人无数,流毒无穷,所以鸩妖极难修炼有成。这整个天下,修成人形的鸩妖最多不过几十个,且这几十个里,有半数以上,是得墨离灵药之助才勉强修成人形。所以虽然鸩族无王,墨离却隐然为一族之首。 鸩族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与别族交往,更遑论婚配。当初墨离执意要娶花玉,是得了花漫天的灵药,加上墨寒修炼有成,可以控制已身之毒,两人才终于鸳盟得成。可就算这样也不是万全。还有像花为伴这样的狐鸩后代,成功化形,将鸩的血统压伏在身体深处,也仍旧是个隐忧,不知何时就会发作。 正因为如此,当初花似锦化形出了意外,鸩毒浮现于体表,花漫天苦无良策,墨寒厚着脸皮回族中求救,墨离只说了一句话,“违背族规,罪有应得。”便袖手不救。 他既然说了不救,就算再怎么求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可显然,此时他是这世上唯一能救花似锦的人。室中静了一静,墨寒咬牙转身,花漫天微微凝眉,道:“我也陪你走一遭。” 墨离所住的山谷名叫无心谷,谷外设了禁制,墨寒要进谷自然容易,其它人却只能等在谷外。只是片刻,墨寒就退了出来,惨然道:“他不肯救。” 花玉捂着嘴哭出声来,花为伴寒着脸便要上前,墨寒却一把拉住,面如死灰,缓缓摇头道:“没用的,他既然说了不救,就是拆了无心谷,也不会救……玉儿,我……我们…”话在口边,却怎么都说不下去,缓缓的抬手,握了花玉的素腕,握的紧紧的。花玉抬了眸,竟是惨然。 墨离不救花似锦,是因为墨寒违了族规,若他立时抛妻弃子,自绝于谷中,自然能换得墨离出手相救…… 花漫天皱眉踱了几步,似乎下了决心,忽然扬声道:“墨离,我是狐灵山的花漫天。你听着,这丫头于我天狐一族,不过是个血统不纯的小辈,于你鸩族而言,却是意义非凡,你若不信,不妨先出来看看。”几人都是一怔。就连墨寒夫妇也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是平生希望,一齐转头看向谷口。 花漫天三个字可谓名满妖界,可是鸩族向来不与外族交往,未必会买他的帐。果然,隔了好一会儿,谷口始终无声无息,花漫天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长眉一剔,便从花为伴怀里接过了花似锦,踏前几步,找准方位,抬腿踢出,只听轰的一声,已经轻而易举的破了无心谷外的禁制,然后昂然直入。花为伴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墨寒眼看事已至此,唯有苦笑,握了妻子的手,也跟了上去。 无心谷并不大,穿过前面的竹林,便是一大片药圃,墨袍男子站在一片花卉中,身材颀长,神情安静,便如一杆墨竹。几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他却仍在低头细细摘取花苞,似乎毫无所觉。 倘若这儿是狐灵山,对着擅闯的不速之客,花漫天大约也会耍耍这副做派,可偏生眼下有求于人。他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不妨看她一眼,若还是不想救,我们扭头就走。” 墨离不答,亦不抬头,手中仍是不紧不慢,全似没听到一般。终花漫天一生,何尝受过这种冷遇,直气的面色发白。墨寒急上前一步,道:“请你救救我女儿……”墨离不理,墨寒咬牙,抬手挡住他,求恳的道:“墨离!” 墨离手指略翻,避开他的手臂,又摘了一朵花苞儿在手,这才抬眼看了看他。他面上清淡的没有一丝表情,这一抬眼,却是双瞳清亮,竟似乎孩童一般,带着几分懵懂之色,道:“怎么?” 墨寒只得再说一遍:“墨离,请你救救我女儿。” 墨离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道:“你既不舍得死,又不舍得女儿,这实在有点儿贪心罢?” 墨寒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他深知墨离的脾气,他虽然表面温和,心肠却极冷酷,这一着只怕没得商量,可他纵不惜一命,又怎能轻易抛下爱妻。花漫天一直冷眼旁观,忽然冷笑一声,一把抓起花似锦,便抛了起来,恰恰抛在了两人之间。墨寒急张臂接住,墨离神色不变,略略退后,眼神却不经意间触到了花似锦的脸。 他微微一怔,上前一步,抬手将她的小脸转正了过来。花似锦正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眉宇间青郁郁的,墨离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双瞳忽然闪闪的亮了起来,那神情竟似乎有些乍惊乍喜。他一扫先前的冷淡,双手接了花似锦在手,道:“一个月后你们再来。” 这一句,便是答允要救了。 情势急转而下,墨寒有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儿来。 其实起初,就连花家人也认为花漫天不过是危言耸听,想诳墨离出来,可是看现在的情形,墨离显然是从花似锦脸上看出了什么。花为伴本来蓄势待发,想拼着跟他打一架,也要逼他出手救人,一见这情形反而一怔,急跟上几步,想说什么,墨离却走的飞快,花为伴回头问道:“长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玉也道:“长老,这究竟怎么回事?” 花漫天沉吟的摆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花为伴急道:“这种时候还卖甚么关子?他到底能不能救锦儿?” 花漫天淡淡道:“我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锦儿就多一份安全……你们放心,他一定会舍了命救锦儿的。”顿了一顿,缓缓的凝起了眉心,“没想到他一眼便瞧了出来,这个墨离,倒还有几分本事。” 一边说,一边转了身,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事涉花似锦,若不弄清楚怎么放的下心,可他既然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又势必不能再问。花为伴来回踱了几步,不由焦燥起来,一甩袖子,便跃了出去。墨寒愣了许久,回手握了花玉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墨离药术高明,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救锦儿,也……大概只有他了罢。” 当然,这一切花似锦完全不知。她醒来的时候,室中正是满满的阳光,墨袍男子坐在床边,分了一只手按在她眉心,另一只手里执着一卷书。书挡住了他半张脸,只能看到他极白的肌理,淡色的薄唇,削尖的下巴。 花似锦试着开口,道:“喂!”他不答,也不动,她又问:“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他仍是没甚么反应,花似锦忍不住想要撑起身子,瞧瞧他的模样,可是他虽然只以食中二指轻点在她眉心,她却居然动弹不得。花似锦挣扎许久,只得放弃,又道:“我爹呢?我娘呢?我要我哥哥。” 可不论她怎么问,他仍旧没有半点儿反应,她努力翻开眼皮向上看时,按在她眉心的手极白皙极修长,手心是苍白的颜色,几乎看不到常人的纹理,手腕更是玉雕一般的光滑苍白,花似锦有点儿讶异,心说难道是个假人儿?是个玉像? 她犹豫着伸出手,巴住他的手,他不动,也不开口阻止,她就放心大胆的沿着他手慢慢摸了上去。这手看上去十足像白玉雕成,摸上去也是冰冷,光滑坚硬异常,手臂近肘处有个铜制的护腕,大约有两寸来宽,雕着些不知名的花纹。花似锦摸的起劲,随手拂开他袖子,正要往上摸,就听一个宁定的声音道:“有毒。” 她愣了愣:“什么?”然后张大眼睛:“是你在说话吗?” 他仍是不答,也不避开她手,只听哗啦一声,他单手熟练的翻过了一页书。花似锦赶紧努力伸长手臂,扒下了他手里的书,道:“你是谁?” 他由着她扒开,抬眸看了她一眼。花似锦不由得眨了下眼睛。眼前的男子修眉长眼,五官端正,肌理极白,眉睫极黑,双瞳居然是奇异的浓紫色,她没看到他脸的时候,觉得他像个玉像,现在,他正微低头注视着她,浓紫色的瞳仁微微转动……可她仍旧觉得他像一个玉像,他身上,似乎完全没有“生命”的感觉,安静到极处。 她咽了下口水,终于还是问:“你是活人吗?” 他不答,重又捧起书,花似锦伸手去捞,他便略抬高避开,花似锦想了一下,抬手就攀上他的铜护腕,大大方方的向里探手。他并不缩手,略略移开书,看着她的脸,道:“我有毒。” 她愣了愣:“嗯?” 他眼神向自己的手臂略略示意,神色一本正经。饶是小狐狸天性狡猾,也愣了好半天,才猛然回神,唰的一下收回了手,一时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嗑嗑巴巴的道:“你有毒?你是……” 他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抿了抿薄唇,悠然答:“我是毒妖。” “毒妖?”她寒毛直竖:“是……是甚么毒妖?是蛇精吗?” “不是。”他偏头想了一想,微笑道:“比起蛇精,总要毒个几百倍罢!” 几百倍!他口吻如此悠凉,她却开始发抖,想起那些咝咝吐信子的金线蟒。越是想,越觉得按在她眉心的手指凉的渗人。她拼命扭来扭去想要挪开,却当然不能够。墨离凝眉,再次移开了书,瞥了她一眼,看看她扭的诡异的身体,再看看她刷白的小脸,他微微倾身,道:“你怕吗?” “呃……”没人会不怕吧? 他更倾近些,眨着颜色诡异的浓紫色眼睛,颇有几分好奇似的:“有多怕?” 第26章 拿乔儿做怪 呜呜,他的样子很像要咬她一口。她想哭了:“我要我哥哥……”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她话音未落,花为伴便推门走了进来。花似锦一眼看到,顿时大喜,在床上向他伸手:“花瓣瓣……花瓣瓣!” 花为伴也是大喜,急扑到床前,喜道:“小妹,你终于醒了!” 她抓到自家老哥的手指,才刚刚松了半口气,一张雪笺忽然落了下来,飘飘的落到了花为伴面前。 花为伴随手接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墨离淡淡摆手,手指修长苍白,宛如玉雕,口吻说不出的理所当然:“尽快找罢。最多不能超过三天。” 花为伴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花似锦的小脑袋,柔声道:“乖,哥哥改天再来看你。” 呃?什么意思?花为伴不是应该马上跳起来,救她离开毒妖的毒爪吗?花似锦愕然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瞥眼那雪笺时,上面写满了蝇头小篆,似乎写了些药名?不不,兽名?毒物名?她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金环蛇,黑寡妇蛛,长尾蝎之类的…… 花为伴随即站起身来,轻轻把她小手拉开,抚慰的一笑,然后转身。花似锦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储物袋,遥遥向侧边一抛,可是限于角度,她却看不到那边儿有什么。眼睁睁看着花为伴走到门口,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扔下她走了,喃喃的道:“花瓣瓣?”想了一想,又小声小气的叫:“哥哥,好哥哥。” 花为伴在门口回头,向她摆了摆手,神色间颇有点儿疼惜与无奈,却仍是匆匆忙忙的走了。花似锦含着两泡眼泪,悄悄瞥眼身边的墨离,心情颇有点儿小凄惶,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爱兄之情占了上风,鼓足勇气道:“你叫我哥哥去做什么?” 他淡抬了长眉:“我叫墨离。” 小狐狸眨了下眼睛,无比知趣无比恭敬:“墨仙长,请问你叫我哥哥去做什么?” “乖。”他微笑:“我只是叫他帮我找点儿吃的。” 吃毒物?她一抖,颤微微的:“哦……” 其实狐性狡猾,从不轻信人言,但也正因为狐性狡猾,所以才更能迅速察觉到对方的性情,他说的很是匪夷所思,可是从起初,她就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花似锦越想越怕,迅速闭上眼睛,拼命想要忘记点在自己眉心的两根手指,却偏生怎么都忘不掉。虽然看不到,却分明感觉得到,墨离一直在看着她,停了一息,才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他顿了一顿,声音里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难道你还会被毒物咬?所以留了心病?” “没有。”花似锦咕哝了一句,其实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她从小就最怕这种东东,听人提到都会觉得全身发毛……美色当前时可以暂时忘记,这会儿又没有美人可以看,当然会怕啦!忍不住又想起那个眉目如画的青衫少年,想起他墨琉璃一般清亮剔透的凤瞳,想起他小小的身影在金线蟒群中纵跃如风……他为什么就不怕呢? 因为初醒时鸩血逆流,她此时完全不记得花漫天说的那个噩耗,甚至也想不起自己究竟为甚么会受伤,可是脑海里那个青衫少年的模样,一言一笑,一敛睫一摇头,却是清晰之极,只是这样想一想,都会觉得很开心。 正想的入神,忽听门吱哑一声打开,药香起处,衣衫飘拂,居然是花漫天走了进来,花似锦眼前一亮,一句长老救我险的脱口而出……却见花漫天端着托盘,径直走到床前,略略一举,墨离抬手拿了药碗,眉头也不皱的喝了下去。 花似锦的下巴顿时掉了下来,张大眼睛看着风华绝代,臭拽一世的花长老伺候人喝药……墨离把空药碗往托盘上一放,花漫天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托盘,花似锦不能置信的用力闭眼瞪眼揉眼,眼前仍旧是一个活生生的花漫天。 他忽然一抬眼,甩给她一个“看什么看!”的凶狠眼神儿,花似锦吓了一跳,上下牙齿啪的一合,险些没咬到舌头,轻“唔”了一声。这副狼狈模样显然取悦了花漫天,他微微一笑,折袖转身,动作风雅之极,花似锦的眼神一路跟随,他似有所觉,忽然就是一挑眉,如果她没意会错,花长老的狐狸眼在说“今天的一切你就当没看到!” 她忙不迭的瞬眼睛,表示出无比顺从无比拥护的意思,花漫天唇角微勾,眼波流转,似乎在说“等着吧,看我将来怎么收拾这小子……”一边想着,他微微一笑,款款的敛起衣襟,随手带上了门。 说起来,自家老哥花为伴根骨俱佳,又是血统高贵的天狐,一直修为奇速,在狐灵山少一辈中可说是翘楚,花漫天更不用说是狐灵山的神,绝对是神奇而万能的存在,没有甚么事情能难倒他,谁见到他都是必恭必敬的。一直以来,花似锦躲在这两棵大树下无忧无虑当米虫,从来没想过他们两只会有乖乖侍候人的一天…… 尤其是花漫天,他会给人端茶倒水?花似锦掐了自己两把,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唏嘘着转回头时,墨离浓紫色的眼瞳正死死的盯在她脸上,不晓得已经看了多久,花似锦的小脸儿顿时就是一僵,想想连花漫天都从了,自己一只小肉狐狸还有啥可忠贞的,于是迅速狗腿陪笑,甜甜的叫:“墨仙长,哦呵呵呵……” 他眨了眨浓紫色的眼睛。话说这只毒妖生了一张八风不动,表情稀缺的脸,却生了一双林间小鹿一样空灵洁净的眼睛……不时天真的忽闪忽闪,看着还真是别扭啊…… 花似锦努力了许久,还是寒毛直竖的别开了眼,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墨离放下了书,略偏偏身子,转到她眼晴正对着的方向,做出一副预备长谈的架势:“你跟他很熟?” “诶?”他说的是谁? 花似锦不得不分出一只眼,呈猫头鹰状看了看他,墨离比一比门口的方向,花似锦抽了抽嘴角,心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待在长老阁算不算熟?被窝澡盆都钻过了算不算熟……当然那还是她毛狐狸时候的事儿……可是眼前的毒妖看起来跟花漫天没甚么交情,不不,也许两人根本就是仇人,于是花似锦坚定摇头:“不……不怎么熟。” “哦!”他看起来信了,花似锦刚舒了半口气,他又问:“那另一个?” 花似锦愣了愣,他不是指花为伴吧?邻居长老可以装不熟,自家老哥再不熟就说不过去了……于是花似锦只好点头:“熟……” 他莫测高深的点了点头,花似锦警惕的看他,墨离续道:“他的修为不坏。” 小狐狸实在有点儿紧张,没留意这不是一个问句,本能的要替自家老哥隐藏实力,于是光速回答:“不,一点都不好。” 他眯了眯眼睛,凉薄的唇抿出一个不快的弧度,“哦?” 看他显然不满意,她咬了咬唇角,张大眼睛,展现出大眼萌猫的无敌可爱范儿:“当然啦,他们肯定都不如你历害的。” 他偏头,眨了眨浓紫色的眼睛,比她更天真更可爱,话却是凉嗖嗖的:“你这般撇清,又贬低他们的实力,是为了讨好我吗?” “呃……”小狐狸发现她好像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毒妖这种生物,果然不能以常理而论啊!看他一脸我在等你解释的样子,她只好委委屈屈的开口:“要是他们没你历害,为什么要听你话帮你做事……难道是闲着无聊找不痛快?” 他又眯了眯眼睛:“你真的不知道?” 小狐狸努力翻眼,斗鸡眼状看了看一直杵在她眉心的两根手指,叹口气:“我……好像知道。” 他上赶着追问,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神情:“知道什么?” 花似锦道:“肯定是我病了,花长老不知为什么治不了,所以我家人才请你来帮我冶……然后……嗯……” “猜的没错,”墨离微笑,殷殷看她:“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对上他亮闪闪兴味盈然的浓紫色眼睛,花似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属于天狐的敏锐感觉告诉她,他似乎对她非常非常的感兴趣……但是这种感兴趣,就好像花长老到手了一个新的法宝法器,就想着拆开来,细细的瞧瞧是怎么炼制的那种……满是探究,拼命挖掘,生像是要把她切成片细看那纹理似的,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花似锦小声道:“我才没那么笨,这时候得罪大夫。” 他眨了眨眼睛:“放心,我已经答允了你爹帮你治好。你随便说甚么都没关系。” 小狐狸眯眼看他,明明是肉肉的包子脸,这神情却多少显得有点儿狡猾,他正色向她点头,她便道:“有甚么好说?总之就是我家人请你帮我治病,你觉得这事儿非你不成,于是就拿乔儿做怪,假装是为了我,支使我哥哥和花长老干这干那,他们没办法只好暂时忍着。” 墨离眨眨眼睛,十分好奇似的:“怎见得我是拿乔儿?也许的确需要呢?” 她不屑的翘翘小嘴巴,“要是很需要,我哥哥进来的时候一定很着急,可是现在,他只是忍着你罢了。” 墨离点头,很中肯的:“天狐果然聪明。” “过奖。”花似锦谦逊,顺便小心翼翼的把身体再离他远些。 墨离瞥她一眼:“你还有甚么话想说,一起说了就是。” 她想了想:“是你让我说的哦!” “嗯。” 花似锦整了整小脸:“我觉得你很笨。” “哦?”墨离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浓紫色的眼瞳水汪汪清亮亮,求知若渴:“为什么?你为什么觉得我很笨?” 花似锦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你这种时候拿乔儿很笨,表面上耍个威风有甚么了不起?看,兴许你有一个地方比花长老稍微好一点点,比方说现在会治我的病。可是花长老什么都会,他什么都很历害很棒,一定有很多地方比你好。我哥哥也很历害很会打架很会骗人……就算你觉得你永远求不得他们,你爹娘,你家人,你朋友,或者你认识的人,总有可能求到他的。你无缘无故对他们凶,将来他们也会凶回来。你费力气救都救了,却惹得他们不高兴,这样岂不是很笨?” 第27章 传说中的凶亭 他的手指勾到了那小石头,随手捏起看了一眼,对于天地至宝菩提子无缘无故消失这种“小事”并未在意,也没觉得这小石头有甚么特别,随手丢开,仍旧轻轻挠着,手法熟练,小狐狸半含委屈的哼唧了几声,终于还是放松身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仍旧不时的哼哼几声。 不知隔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室中陡然便是雪光灿烂,墨离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下一刻,花漫天已经飞也似的抽出帕子,抛了出去,化为肥大的衣衫,遮住了床前少女的雪胴。 花似锦摇晃了一下,有些立足不稳,脚下软软的,险些趴在地上,四爪着地……身边有人迅速扶住了她,帮她拉紧了衣衫,花似锦迷迷糊糊的侧头,看了看花为伴的俊脸,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复杂很复杂的梦,梦里还发生了一些很奇怪很奇怪的事,遇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可是不论她如何努力,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终于后知后觉的看到了搁在花为伴肩上的,她雪白的小手儿,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张大眼,“啊,我想起来了!花瓣瓣,我化形了化形了!” 花为伴眼圈泛红,轻抚她头发:“乖,小妹好历害。” 化个形而已,至于这么煽情嘛,大好的美男子也不注意下形象。她忍不住抽抽嘴角,然后得意洋洋的向自家娘亲飞眼儿:“娘亲!我就说我肯定能行吧?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花玉飚泪:“我的宝贝儿……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 汗,怎么娘亲也这么煽情了?小狐狸摸了摸脸儿,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爹爹,我是不是化形化的很难看?不如娘好看?不如哥哥好看?还不如花长老……一,嗯,两根手指头?” “怎么会?”墨寒微笑走上前来,眼中水光闪动:“我的宝贝儿是最漂亮的,化形当然也化的最好,比娘好看一百倍,比哥哥好看一千倍……比花长老……” 花漫天站起来,淡定接口:“最少及得上我三根手指头。” 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就算只是一句话也不会吃亏。这种狐世上独此一只。花似锦光速回头,狗腿陪笑:“长老……原来你也在呀,嘿嘿嘿……” 花漫天一笑,难得善解人意的挥袖拂出,她面前瞬间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花为伴肩头正伏着一个白衣少女,长长的头发散了他满肩,正好奇的抬起清亮亮的大眼睛。那般说不尽的靡颜腻理,螓首蛾眉…… 唔,真的很美很美!美的桃羞杏让,美的燕妒莺惭……花似锦怔看了许久,然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欢呼了一声,抱住花为伴,就在他的俊脸上叭叽了一下,喜道:“花瓣瓣我比你好看!不不,我们都最好看!你以后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每天都待在山上陪我玩好不好?” 花为伴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于是小狐狸再去抱爹抱娘,可着劲儿的撒娇卖乖,途经一只名为花漫天的绝世美男子时,他淡定张臂,表现的无比配合无比主动,于是惯会察颜观色的小狐狸一头扑到他怀里,蹭来蹭去,猛吃他的嫩豆腐,某长老淡定被吃……然后小狐狸双眼晶亮的开口:“长老,你不是说我化形完了要送我一个大锦囊的?能装一间屋子的大锦囊?” 呃……这种事要不要记的这么清楚,化了两次形都没有忘记?想也是,小孩子有可能想霸占爹娘哥哥的“爱”,但对金主,大概只想霸占他的“钱”罢!这认知让花漫天抽了抽嘴角,偏生不能说那锦囊你上次化形完就已经给你了,丫丫的你居然给弄丢了真是欠抽……所以只能淡挑了长眉:“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小狐狸得了这一声,顿时放心,嘿嘿一笑,立刻片叶不沾身的闪人,脚下绊到了一个东东,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奇道:“这儿怎么有一个这么难看的玉像啊?” 某毒妖咬牙,起身拂袖:“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么,几位请罢!” 狐灵山占地极广,住的也分散,其实也并没有几个知道花似锦化形,更没人知道居然化了两次,仅有的几只狐花漫天下了封口令,于是几人便放心的回了狐灵山。 花为伴对幼妹满是愧疚,总觉得要不是他一时疏忽,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受了这么多的苦,还丢了一年多的记忆,也许还会有更严重的影响……所以对她出奇的百依百顺,很久都没有去人间游荡。 可对于花似锦来说,自家老哥这种生物实在并不新鲜,没的玩时自然要撒娇不依,经常玩立刻就会腻歪,所以花似锦懒的搭理他的时候,花为伴便入人间,帮她找些金钗珠花之类的小巧物什逗她开心。 花为伴素来风流倜傥,又是生就的倾城容色,即使心情不佳,身边也从来短不了红飞翠舞,难免时时流连,后来就发生了一件事儿……他居然弄丢了花似锦的护身法器如意环。 狐灵山天狐一族,自从出生时起,花漫天便会取一份气血精魂,为她造出一块护身法器,类似于妖族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分身,与本体同荣同衰,通过护身法器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本体的危险,同样的,如果护身法器受损,也会损及本体。这护身法器一向由至亲之狐携带,比如花玉的在墨寒身上,花为伴的在花玉身上,而花似锦的在花为伴身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为伴起初颇有些惊惶,急匆匆找了许久,一无所获,却忽然想起这阵子高贵的长老大人颇有些古怪,甚至前几日他还问过,花似锦的如意环是不是在他的身上,而他能不能承担起这么“重大”的责任……于是,如意环难道是被花长老“拿”走了?否则,又有几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身上取走如意环? 花为伴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当做甚么都不知道,毕竟像花长老这么神通广大又风华绝代的狐狸实在不多了,就算老点儿,就算不新鲜了,就算狐狐勾搭很没意思……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被长老惯着,被哥哥宠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洋洋的晒个太阳学学法术,花似锦的小日子过的十分得瑟,只除了夜深人静时,总是会没缘没故的醒来,好像心里挂念着甚么,怎么都睡不着……可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有甚么可挂念的。 日子过的飞快,冬去春来一幌就是一年。 通常九尾天狐化形之后三年内可以去人间报恩,顺便历情劫。花似锦虽然觉得时间还早,家里狐却都很明白,这三年之期,眼看就要过了。就算情缘可以不理,恩却是一定要报的。 有恩必报,这是天狐一族的族规,也是天下妖族的准则。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小少女垂头丧气的迈出了家门,一步三回头,有点儿遗憾没能跟美美的长老大人告个别。 话说自从她化形之后,长老大人对她的态度忽然变的很古怪,她蹬鼻子上脸儿的瞎闹,他也不会生气,最多阴阳怪气一下,她看中长老阁甚么东西甚至不用亲自动手,于是她可以像对花为伴那样,一有事就叭叽他的俊脸来撒娇讨好…… 可这回长老闭关未出,爹娘忽然催她出门报恩,据说是一个叫墨离的帮她推算过了,她这一天这个时辰出门,会很快邂逅她的恩人,不用费劲儿去找……可是花长老明明说报恩这种小事,他可以顺手替她做了,至于报恩不可以假手于人这种小规矩,花长老说,根本不用理会…… 爹娘这样,算是对花长老的命令阳奉阴违咩?就算花长老说的不对……难道就不能将错就错一下下? 狐族的规矩,去人间报恩这种事必须心诚志坚亲力亲为,绝不能有人陪伴,所以就连花为伴也不能来送她。当然,之前的狐族总是化形完境界未稳就迫不及待的离家出走去人间了,像她这种境界已经稳的不行还这么不求上进在家赖着的独此一只……总之,临行前花为伴万般的不放心,又帮她恶补了一番人间知识,花似锦只记住了几个词儿……美酒,美食,美人…… 虽然有点小遗憾,可是听花为伴说了很多之后,对人间这么有趣的地方花似锦还是蛮向往的。她边走边玩,大半天才出了百花谷,熟门熟路的绕过关卡,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出里许,却见路边一间小小凉亭,碧瓦朱檐,十分精致,周围却是长草萋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花似锦心头莫名的一动,便拨开长草走了进去,拂净灰尘坐下来时,身边柱子上有一道长长的痕迹,似乎是长剑划开,其深足有两寸,花似锦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那道剑痕,细细的抚摸。 正在发愣,旁边忽有一人道:“小姑娘!小姑娘!” 花似锦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她的容色已经被花漫天用法宝遮掩,平常人看到的,只是一张清秀讨喜的小脸,几步外的老大爷挑着篓子,遥遥笑道:“小姑娘家的,可别坐那儿。”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嘴巴很甜的问好:“老伯伯好。为什么这儿不能坐呀?” 老大爷呵呵一笑:“这可是个凶亭,死过好些人哪!” 花似锦愣了一下:“凶亭?” “是哪!”老大爷往前走,她就亦步亦趋的跟上,老大爷于是绘声绘色的讲述,“唔,大概在一年多以前吧,本来是大好的青天白日,忽然天降血雨,遮天蔽日,然后乌云之间出现一把数丈长的大刀,在空中嚓的一闪……正好一伙子恶人在这儿,顿时杀了个干干净净,一地残肢断手,那叫个血流成河哟……” 民间传说总是这么的神乎其神。花似锦努力回忆“天降血雨+遮天蔽日+乌云大刀”是甚么时候才会有的天象,却怎么也没想起来,真真书到用时方恨少……老大爷指手划脚口沫横飞的说完,见小姑娘居然没吓的脸色发白,不由得十分扫兴,摸了摸小胡子,道:“总之,这亭儿凶的很,小姑娘自个儿可不好去的。” 第28章 容貌是最大的武器 花似锦赶紧道谢:“谢谢老伯伯……” 两人边说边走,渐行渐远,谁都没有发现,一个修长人影正自关卡的方向漫步而来,雪袍玉带,腰悬长剑,整个人宛如芝兰玉树一般清俊无伦,无边山色竟瞬间成为了他的背景。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市镇。当人间真的在眼前,花似锦顿时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她一辈子长在狐灵山,哪里见过这般人间景致,更没见过这么多人,什么都觉得稀奇,什么都想拿来看看。从街头逛到街尾,短短一条街足足用掉了两个时辰。 一直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店铺也纷纷关上了门板儿,花似锦才忽然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于是,她孤身进入人间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到来了吗? 忽然就有点儿凄凄惶惶,漫无目的的兜了几个圈子。狐狸天性发作,她循着味儿找到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偷摸顺了半只烤鸡,找了个墙旮旯吃下去,拍拍肚皮站起来,环顾四周时,早已经不是熟悉的狐灵山景致,也没有了风华绝代的花长老在身边,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夜半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半个人影,间或有一两声狗吠响起,衬着她细细悄悄的脚步声,愈显得凄清。打更的敲着锣儿从远处走了过来,一眼看到她,吓了一大跳,锤儿失手掉落,赶紧拣起来再看时,小人儿已经不见了。 其实花似锦只是听到了琴声。 花漫天极擅琴,却不常弹,但在她化形之后,为了助她修炼,有时会在晚上抚琴哄她入睡……初入人间的第一个夜晚,听到这琴声,让她觉得很亲切。 她飞檐走壁,跑的飞快,落脚之处,居然是白天那个“凶亭”。 无边月色,萋萋长草,白袍玉带的男子正盘膝挥手而奏,漆黑的长发自双肩垂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那样简单之极的一袭白袍,却似乎披着满身的月光,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丝幽凉清寒的味道。那样上扬的眼尾,淡色的薄唇,如画的眉眼……明明容颜极尽美好,却像一副水墨画儿,素淡宁静之极,少了飞扬的颜色。 她坐在亭盖儿上,看着他发愣,他的手儿修长白皙,骨节玉润,曼曼挑弦做舞,看在眼中,宛如玉色花儿妖娆开放,美的如梦似幻。静夜中琴声叮咚,初起时尚宛转悠扬,好似青葱少年情窦初开,邂逅佳人,患得患失,渐渐的,却变的如此灰暗无望,隐伏着杀戮,死亡,背叛……像满天阴霾,遮了阳光…… 花似锦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了耳朵,大声道:“别弹了!”琴声骤然就是一顿,花似锦忽然想起花为伴教过的话,急从戒指中摸出一个金元宝,丢在他脚边,“喂!你弹个别的。” 他微微凝起了眉,略抬脸看了看她,眼神却似乎从她身上穿了过去。他生了一双形状异常妍丽的凤眼,双瞳墨琉璃一般清亮剔透,月色下看来,美的无法言喻。神情却是淡淡的,并非刻意的冷,只是这样淡淡的,似乎对眼前人,眼前事皆毫不在意。 花似锦愣愣的看着他,总觉得他一对凤瞳熟悉之极,似乎透过了千秋万代,直扑到心里面去……却偏生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她看了他很久很久,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终于略拂了袖,仍旧起手弹起方才的曲子,花似锦只觉得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尖声道:“不要弹了!不要弹了好不好!” 她一时情急,从戒指里掏出金元宝,接二连三的丢了下去,其中有一个险些砸到他,却被他略略偏脸,轻避了开去,然后咚的一声砸在琴上。他终于开口,声音清凌凌拒人千里:“我在此抚琴,是怀念旧友……我今晚不想杀人,姑娘请罢。” 他冷淡的模样看在她眼中,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烦意乱,大声道:“这儿明明没有旁人,难道你那‘旧友’是只鬼吗?难道你也是只鬼吗?” 他猛然抬眼,看了过来,凤瞳凛然生威。花似锦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一退,他却也愣了一愣。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知道她八成不是人类,可是却也不曾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灵秀少女。 遮住她容貌的法术对他来说并无效果,他可以看到她的真容,确是属于狐族的绝丽容色。可纵是这般绝丽,他也只看了一眼,便淡淡的敛下了眉睫,道:“请你马上离开,莫要逼我动手。” 她忍不住扁了扁嘴巴:“你干嘛这么凶,我给你银子还不成吗?” 他似乎失去了耐性,缓缓的推开琴,提起了身边的剑,站了起来。花似锦吓了大大的一跳,心说花为伴这个大骗子,还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结果连个“人弹琴”都买不到!花似锦当机立断,迅速跳下去,施展独门卖萌大法,仰了小脸,糯糯的道:“大哥哥……” 他大大一怔,眼神流转,偏头道:“你叫我甚么?” 她忽闪着大眼睛,好似十分愧疚,“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哥你别生气。”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生像是从回忆里走出来一般。他整个人都是一僵,瞪着她,眼前忽然就出现了某只大眼萌猫,那样圆圆的包子脸,肉肉的小胖手儿,拉着他的衣襟,软软糯糯的唤:“云哥哥。”一时又成了那个哭的双眼红红的小兔子,哭的唏哩哗啦的,嚷一句:“你要想我啊!不要忘记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们认识并不太久,她却毫不犹豫的为他轻抛生命……直到此时,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她亮闪闪的大眼睛,记得她笑的又可爱又狡猾的,大声说“你真好看,我喜欢你!”,记得她色色的问,“好朋友可以亲亲吗?”那个傻傻的柔软的小人儿,明明胆子这么小,却偏要逞强,阵仗前对他笑的顽皮,说甚么“我救了你,你一定要报答我啊!”可下一刻,却处身乱刀之下,一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揽抱那人的头颈,发着抖:“我怕……” 他想报答,真的很想报答她,可是,他却再也没能见到她……这次离家,在百花谷没日没夜的转了这么久,却是无功而返……他有些失神,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勾了!花似锦笑的甜甜,忽闪了一下大眼睛,心里好得意:“我叫花似锦。” 这三个字撞入耳中,云知处猛然回过神来。怎可能这么巧?他心里正想着这个名字,下一刻,这个名字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他所识得的花似锦,是一只毫无修为的小花妖,乱刀中,她的法衣已经破坏殆尽,本体几乎没可能活下来,就算侥幸活下来,妖族的容貌,是化形时就决定了的,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云知处的眼神冷了下来,常听人道,修为高深的狐妖可以读取人心底的影像和记忆,且极擅长模仿人的言行举止……于是,她是在对他施展狐族的媚术,妄想迷惑他的心神吗? 云知处哼了一声,毫无征兆的,手臂乍然挥出,连鞘的宝剑舞出一道华光,直直的向她扫了过去。以花似锦此时的修为,要避开这一招原本不难,可是不知为何,这样华光如星的一招,看在她眼中,竟是十分的熟悉和亲切。 花似锦一愣神的空儿,长剑已经到了眼前,竟是避无可避,直直的扫到了腰间,她只觉得一阵剧痛,已经被他远远击开,“叭哒”一声脸儿朝下摔在了草丛里,鼻子都撞酸了,直摔的狼狈不堪。 花似锦大怒。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有花长老这只明晃晃的大靠山在,从来没吃过人家的亏,今天却是破天荒头一遭,一心讨好,却被人打了个狗吃屎。 她怒气冲冲的跳起来,呸呸的吐着嘴里的草渣渣,一边迅速起手结印。她的功夫完全习自花漫天,而花漫天是出了名的臭美,教她的东西也是极重姿势优美,即使此时她一脸怒容,可这手儿一举,看上去仍是异常妖娆美好,狐狸味儿十足。 云知处冷笑一声,横剑当胸,花似锦转侧处大袖舞如流云,身边长草波浪般起伏,淡淡香气合着徐徐轻风,吹面不寒,却在近身的瞬间化为无数锋锐之极的长针,漫天漫地而来…… 云知处站的笔直,雪袍玉带,玉面乌发,月下看来仪态如仙,芳华四射,直似从古画中走下来一般……一直等到那攻击到了眼前,他才将长剑略略一摆,直刺过去,剑锋仍未离鞘,却好像炸开了一蓬烟火,一股汹涌力道自剑尖乍然腾起,竟将花似锦的攻击瞬间反激了回去。 花长老教了她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教过她,自己的招数打自己时要怎么办。花似锦吓的慌了,呀了一声,想也不想的转身就逃,紧张之下,左脚绊到了右脚,“膨”的一声仰面倒下,下面石头硌到了,又是一声尖叫,泪汪汪的捂住了小屁股。却终于险险的把招数避了过去。 看她第一招似模似样,威力也不算差,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菜。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提着长剑预备接招的云知处愣了一愣,竟不由得失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听在花似锦耳中,简直就是恼羞成怒,揉着屁股坐起来,瞪着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猛然想起花长老时常耳提面命的一句话:容貌是天狐最大的武器…… 她今晚明明是好心给他元宝,却被他打的这么难看这么痛……于是,她决定要用她“最大的武器”打扁他!她一把摘下了右边的小耳环,去掉了花长老对她容貌做的幻术,然后学着娘亲,手把了鬓边,眼波闪动,向他微微一笑。 其实她要是再乱七八糟打几招,云知处知她无心冒犯,也不会下杀手,偏她眼看打不过,居然真的开始施展狐族的媚术。只可惜她不知道,云知处早就已经看到了她的真容,这时候暴露实在惊艳不起来,而且……小狐狸虽然的确花容月貌,可是再花容月貌的美人,鼻子上顶着老大一片青草渍时,也会有几分好笑的……再说她年幼垂发,这“鬓边”也实在没啥可“把”的…… 第29章 姑娘请自重 总之,花似锦努力的笑了半天,媚眼儿飞的眼皮都抽了,对面的美男子仍旧神色清冷,凤瞳冷淡,毫不动容,好像在看一个拙劣至极的戏码。 她脸都僵了,实在笑不下去了……连最大的武器都不好用,喵喵的!今天晚上这脸丢大发了。花似锦羞窘之下,急于下台,随手从戒指中抓了个什么,就扔了出去。 那是一个粉色的小小绣球,只有核桃大小,因为她一向很有财迷的优良品质,所以通常要用什么的时候,都是先用别人的,再用自己的……这绣球是她从花为伴那儿偷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因为花为伴死都不肯给,所以她觉得应该蛮值钱的。 云知处脸色微微一变,将长剑交到左手,脚尖一点,轻轻跃起,空中那小小绣球堪堪爆开,却被他手儿一握,竟生生扼住了那爆开的势头,硬捏在了手中。 云知处随即上前一步,提剑抵在了她的喉间,冷冷的道:“我本来以为你未通世事,不想下杀手……没想到你身上居然有这种淫秽的东西……” “……”咱可以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咬着唇抬眼看他,他神色冷俏,明澈流丽的凤瞳中写着淡淡的不屑。她有些羞恼,心说天地良心,咱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倒是你,一眼就瞧出来了,很显然你还没咱纯洁,凭啥替天行道…… 于是她勇敢的大声申请:“我要说话!“ 谁不让你说话了?他眉梢轻剔,她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这是……我从我哥哥房里偷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果是不好的东西,你去找我哥哥好了!不干我事!真的!” 他微微抿唇,身影披着月色,那模样冷漠到极处,反而显出了一种异样的绝丽,凤瞳流转间,几可夺明月之辉。她竟在如此紧张的关头失神,望着他发愣。 云知处凝眉,长剑轻抬,明明尚未离鞘,竟有一线冰冷线气透肤而入。花似锦吓到了,急道:“大哥哥!我是好狐狸!不要杀我!“ 他看着她清亮的大眼睛。她瞳中水光倒映了月色,那一清到底的眼神,竟是份外熟悉,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收了手,将那绣球掷在她身上,淡声道:“算了。”一边就转了身,随手拣起了瑶琴。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回手抱着自己的小脖子,一边怔怔偏头,看着他的雪袍迅速在夜色中消失,想扑上去再打怎么都不敢,可要是就这么算了,呜呜,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于是,狐入人间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悲摧过去了……明明邂逅了人间的美男子,却一点都不香-艳,反而很惊险,险些儿没把小命交待了……纸上谈兵的教学方式,果然不靠谱,傲娇长老这种懒到家的先生,自家哥哥这种无原则的陪练,尤其的不靠谱…… 坐在草从里,花似锦考虑了很久,心说要不要回狐灵山搬救兵,收拾下这个不识抬举的臭男人,可是一来太没面子,二来,想想那双墨琉璃一般的绝美凤瞳,又不知为何十分心软…… 犹豫来犹豫去,天都亮了……古人云,失败是成功他娘,这点儿小挫折何必放在心上!于是花似锦伸了个懒腰,迅速把昨夜的郁闷丢在脑后,撒丫子奔向了大好人间。 再入人间,拥有一天社会经验的小狐狸大摇大摆,学着旁人打价儿买东西,什么松子糖粟子糕吃了一肚子,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还以为自己赚了老大的便宜……不知逛了多久,无意中抬头时,眼前青旗招展,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酒诶!传说中的美酒……花似锦咂了咂嘴巴,抬腿就迈了进去。 哇!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人,拿着筷子边吃边聊……热乎乎的菜香和着喧哗的声浪扑面而来,这种很人间的感觉,让花似锦颇有几分兴奋,双眼放光的左顾右盼。小二迎上来笑道:“姑娘几位?” “诶?”花似锦眨了眨眼睛:“一位。” 于是小二回身带座,花似锦亦步亦趋一脸庄重,她以为她表现的镇定自若毫不露怯……却没发现自己正在同手同脚的顺拐……小二把她带到一张闲桌儿上,躬身道:“姑娘吃点儿什么?” 可怜小狐狸哪知道世上还有菜单这种东西,花为伴讲人间时也讲不到这种细节,幸好她本来就是烹饪个中高手,抽了抽鼻子,开始点菜:“我要那张桌上那个酱排骨,那张桌上那个小圆饼,那张桌上那条红色的鱼,那边那个绿色菜丁……那个白色豆腐……” 一口气把视线所及的桌上都点了个遍,顿时有很多人都看了过来,她法术掩盖下的容貌清秀可爱,一对大眼睛清粼粼亮闪闪,虽然这样点菜多少有些失礼,可是对着这样既嫩且娇的小姑娘,谁也生不起气来,所以有好几个人面带笑容,花似锦顿时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天才,第一次做就做的这么正确,赶紧手扶了桌儿,摆着矜持的淑女姿势,一一笑了回去。 不大会儿,小二送上菜来,盘儿碗儿摆了一桌子,虽然味道不见得比她做的好,但怎么也算新鲜,花似锦一边努力的吃,一边努力的听人聊天,一边还要努力的左顾右盼,一顿饭忙的不可开交,直吃了几个时辰,才吃了十之一二。无意中偏头时,却猝然迎进了一双慵懒的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一个蓝袍的公子哥儿,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右后方的座次上,正毫不掩饰的看着她,神情淡淡,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安座朝堂般的从容优雅,与身周庸庸碌碌的众人,竟似乎云泥之别。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向他一笑,他亦报之一笑,略略点头,她不知为何觉得手脚都没处放了,讪讪的收回了视线。看外面天都黑了,正拍拍小肚皮想站起来走人,忽然想起来还没喝酒…… 想想花为伴小酒微醺时的荡漾德性,花似锦兴致大发,毫不犹豫的叫了酒,学着旁边桌上的样子,大马金刀的倒出一大杯,双手举着凑到唇边,那种又甜又呛的味道让她瞬间满眼是泪,抹了抹眼睛抬头时,又撞入了那双慵懒的眼。 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带着无可不可的淡淡兴致。那种感觉,就好像长日无聊的世家公子,倚着窗子看树上的雀儿打架一样,这让她非常非常的不爽。 花似锦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长的不好看还事儿多的,一种是长的不好看还耍帅的……他一个人就占全了!于是花似锦瞪了他一眼,示威的举起杯子,哗的一下就倒进了咽喉……当然,下一刻她就悔绿了肠子,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再然后,是持续足足一柱香时间的呛咳加泪流满面…… 世上最囧的事莫过于在不好看的人面前还丢了脸,花似锦赶紧拿袖子遮了脸,溜着墙根儿往外走,小二忙不迭的迎上来,张手:“姑娘,抹零二两银子,谢谢了您呐!” 吃了东西要交钱,这个花为伴倒好像说过。钱嘛,咱有的是……于是花似锦小手儿一翻,一张纸从储物戒指中自动跳出来,她递给小二,一边仍是抹着泪。小二接过去,可就傻眼了,喃喃的道:“姑娘……您这个太大了,小店兑不开……” 戒指里的金元宝昨天都扔给抚琴美男了,走的太狼狈也忘记要拣回来,镯子钗子也在街上换糖吃了,现在只有这种纸儿了……花似锦愣了愣,抹着泪:“那怎么办?” 吃二两银子的东西,甩出张一千两的银票,的确够吓人。两人面面相觑,小二陪着笑:“姑娘有没有碎银子,或者别的银票……” 花似锦想了想,小手儿又是一翻,小二接过,险的没当场晕厥,讪讪的:“姑娘……这个,这个咱就更兑不开了……” 那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自家有个神通广大的妹控老哥,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在为她的人间游疯狂敛财,这样的纸儿塞草纸一样,一气儿塞了好几叠给她……得来实在太容易,所以她也不认为这样的一张有多值钱。她哪知道,这整个小县城,见过一万两的银票的也没几个人。 小二看她的眼神闪烁着星星,努力的陪笑,花似锦酒意上涌,头有点儿小晕,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桌子,再问一遍:“那现在怎么办呢?” 那蓝袍公子看的有趣,向后面微一示意,立刻有个劲装男子走上前来,从小二手中拿过银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然后将那张一万两的递还,将那一千两的仍旧交给小二:“去银铺兑了,找给这位姑娘。” 那小二苦笑,只得一溜烟的去了,也亏了当地民风淳朴,要换个稍微有点儿私心的,一千两银子够买三间酒楼了,还不撒丫子溜之大吉? 花似锦坐在桌边,手撑着头,双眼迷朦的等着,一直到小二跑回来,把银子堆在她面前的桌上,那劲装男子才道:“姑娘收了银子罢!时辰也晚了,姑娘带着这么多银两,一定要多加小心……姑娘?姑娘?” 花似锦急嗯了一声,好歹还没迷糊,小手儿在桌上一拂,满桌的元宝自动收进戒指。那劲装男子倒是一怔,微微凝眉,他身后看完全场戏的蓝袍公子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淡淡的道:“决明,走罢!” 他急躬身道:“是。” 蓝袍公子迈着四方步,自花似锦身边走过,衣袂带过淡淡花香,不知为何,竟是异常熟悉。花似锦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朦胧的醉意中,却似乎仍有一线清明,她双手抓着他的衣袍,努力的嗅嗅嗅…… 蓝袍公子一怔,转脸看她,淡淡蹙起眉,似乎有些不快,却并不挣开,只是四平八稳的开口:“姑娘有甚么事吗?” 第30章 不会背叛的美人 他的蓝袍看上去不起眼,摸上去却又凉又滑,花似锦整张脸儿都埋入了他的衣襟,那种香味儿愈是分明。再努力的嗅了几下,花似锦抬起头来,大声道:“我闻过你身上的香味儿!”蓝袍男子一怔,她又嗅了几下:“一定是的,没错,就是你!” 其实她早已经醉的七颠八倒,满脑门子浆糊,可是自小受臭拽的长老大人熏陶,丢金丢银决不丢脸,不摆什么也要摆谱……所以她看上去除了小脸儿红一点,小眼神儿迷离点之外,仍旧无比的正常无比的英明神武。于是这举动就显得十分的色狼十分的刻意,好像蓄谋已久。 一个妙龄少女当众声称闻过某青年男子的体香……这是多么八卦的开场白,座中稀稀落落的几个食客都竖起了耳朵,双眼发亮的等着看戏,蓝袍公子的神色顿时就冷了下去,淡声道:“姑娘请自重。” 她充耳不闻,双手扯着他衣襟努力的想,这香味儿是什么时候闻过的,怎么想不起来了?劲装男子决明上前一步,道:“公子?” 蓝袍公子轻哼了一声,强从她手中抽开了衣襟。花似锦被他拉的一歪,险些摔到地上,迷迷糊糊的晃晃小脑袋,他早拂袖而出,头也没回。 花似锦愣了一愣,赶紧跳起来跟了出去。出了店门,小风一吹,脑袋就有点儿发晕,前面的蓝袍背影一直在飘呀飘,花似锦迈开腿儿就追了上去,小脚身不由已的画着一个个弧。不知道追了多久,她一个踉跄险些没趴到地上,再抬头时,前面的蓝袍忽然就消失了。 花似锦茫然的转了几个圈,身后有两个人缓缓的靠上来,她习惯的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们有没有见到刚才那个很香的哥哥?” 身后的猥琐男嘿嘿一笑,“见到了,我带你去找他……”一边就伸手来拉她。 她小鸡啄米点头:“好啊好啊,谢谢你……他对我很重要的……” 事实证明,一个身携巨款+相貌姣好的妙龄少女独自出门,一定会遇到意外,民风这种东西,虽然可以淳朴一两个店小二,却无法淳朴色狼和强盗……但也幸好,这种救美的时候,一向会有人乐意扮演英雄……于是猥琐男尚未拉到她的小手儿,就有一只脚斜刺里伸出来,无声无息的把两只猥琐男踹飞。 花似锦全未察觉,小手儿仍旧伸出,顺顺当当抓着了那人的衣襟,殷殷重复:“真的,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为了他才来到人间……” 决明微微抿唇,看了看抓着自己衣襟的小白手儿,抬头请示:“公子,您看这怎么处理?” 蓝袍公子负手站在不远处,眯眼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儿,浅浅一笑:“既然我对她这么重要……那,就先把她拎回去罢!” 于是,某醉猫就这么被拎了回去,几乎是在被丢上床的同一刻,她就睡着了。昨夜调戏抚琴美男+打架一夜没睡,这夜又喝了一大杯好酒,花似锦这一觉睡的无比舒畅无比满足。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翻了个身,张开了眼睛。床前的小丫环立刻迎上前来,道:“姑娘醒了!” 另一个小丫环打帘子进来,然后一伙丫环簇拥上来,花似锦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迷茫的揉着生疼的小脑袋,一直到喝完醒酒汤,才终于抓了个空儿,问:“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 小丫环掩口一笑:“这是我家公子的别院。” 她早把昨天的香哥哥忘的一干二净,闻言更是茫然:“你家公子?” 忽有人打起了帘子,蓝影儿一闪,一人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丫环们齐声见礼,莺莺沥沥,他并不在意,缓步走到椅中坐下,淡抬了眉眼,用一种“我来了!你可以扑上来了!”的眼神看着她……花似锦双手抱着小脑袋看回去,一脸茫然。 他等了片刻,眉梢微剔,偏头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好些了没?” 花似锦好稀奇的看着他,早忘了昨夜曾为他倾倒:“你问我吗?你是谁?” 他皱了下眉,面无表情的指指周围的人:“你没听到他们叫我吗?” 她看看左右,姹紫嫣红全是妹子,一个男的也没有,于是长长的哦了一声,蓝袍公子刚做势掸了掸衣襟,她已经恍然大悟的道:“你有好多老婆啊……” 他的俊脸顿时就是一僵,抬起头来瞪着她,旁站的丫环想笑不敢笑,憋的好不难受。蓝袍公子咬牙道:“胡说什么!” 被他一喝,花似锦吓了一跳,顿时想起花氏奶爸的睡前故事,强抢民女霸王上弓神马的,紧急双手抱胸:“你别过来!我不会做你老婆的!” 蓝袍公子直接被她气乐了:“姑娘,你最好仔细想想,昨天是你抱着我要死要活的不肯放手,我出于无奈……” 花似锦切了一声,打断他:“我才不信,你长的又不好看,我才不会抱你呢!” 他气的抽了抽嘴角,“既然如此,那就请罢!” 花似锦毫不留恋,一昂小下巴就往外走。她看熟了眉目如画的花为伴,看惯了风华绝代的花漫天,胃口养的很刁,寻常男色还真入不了她的小狐狸眼。堪堪走到门口,忽有一股熟悉的淡香飘来,她偏了偏头,然后瞬间振奋,扑过去双手抓着他的衣摆:“原来是你!我记得你的味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吧?蓝袍公子愣了一下,皱眉想拂开她手,她早小狗儿一样拱在他衣摆上努力嗅了两下,双眼放光:“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实在忍不住嘴角抽搐,敢情人家认人是用鼻子的……心中犹不忿,再去拂她的小手,触手是意料之外的柔滑,肌理竟如丝缎一般,他不由一怔。花似锦早眯了眼儿,细细辩别,道:“是一种花香,是什么时候闻过咧……”她是走兽,嗅觉本来就极灵,记性也一向极好,偏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是恩人的味道!难道你是恩人?” 也不等他答,花似锦转手就从戒指中取出了一个绢包,细细的拆开,里面是一片儿衣襟,质地华贵,触手柔润,底色是浅浅的金,绣着如意祥云暗纹,雪色丝线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你闻闻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原本双眉深皱,却在她取出这片衣襟时化为讶异。其实他昨天只是看她行径有趣,后来又在酒楼中一掷千金,加上身上有如此高明的储物法器,灵力似乎也不弱,所以才生出一点儿兴趣,想要查查她是什么来历。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接了那片衣襟,细看了一眼,挥手让下人退出,一边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花似锦庄容道:“这是我恩人的衣服。” 他偏头,带了温雅的淡笑,方才幼稚的怒气好像从未存在过:“甚么恩人?” 花似锦于是啪啪啪一通讲,他一直静静听着,然后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吗?我实在有些记不得了……”他顿了一顿:“你可知我是谁?” 花似锦摇头:“不知道诶!” “我想也是。我此行十分隐秘,我本来也想,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人认出。”他沉吟了一下,缓缓的绽开一个笑:“我是锦官城主叶非花。” 药神大陆有五城,东西南北分别为锦绣、锦瑟、锦官、锦帆,中间则是药王城,城主便是一方的王者。此时她们脚下踩着的便是锦官城。可惜花似锦完全不知道锦官城主很牛,只点点头:“哦!” 叶非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招手令下人送上了一套衣服,花色纹理熟悉之极。花似锦急接过来细细比对,除了那衣襟颜色略旧,花纹质地,还有那香气,完全一模一样。 他只是个人类,他不可能预先准备好一套衣服来骗她……花似锦竟是又惊又喜,急站起身来,将叶非花扶入旁边的太师椅,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恩人请上坐,锦儿叩谢恩人。” 叶非花嗯了一声,略抬手止了她的动作,淡淡的道:“你可知道,这衣料花纹是出自锦官城主的龙袍,天下间只有我能穿。而你说的那香味,是姚黄牡丹的花汁制炼的香囊,姚黄牡丹乃花中王者,这天下间,也只有我能佩戴。至于百花谷,那是我的封地,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花似锦用力点头,“我知道,我闻到了,你就是我的恩人。” 叶非花淡声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一定是你的恩人。可是,我为何要相信你?你要如何证明,你是……咳,狐仙?” 这个嘛……花似锦想了想,伸手摘去了耳环,那是花漫天炼制的掩饰容貌的法器。再抬头时,已经是花容月貌,绝世姿容……那完全是世间不会有的绝色。叶非花整个人都僵住,瞪着她,花似锦道:“恩人,这样够不够?” 他不答,好像还是有点儿怀疑,虽然花为伴说过不要轻易暴露狐族的身份,可是他是恩人诶!花似锦想了一想,对他眨眨眼睛:“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一边说着,室中华光一闪,绝色少女瞬间消失,地面上化做了那个雪雪的小狐狸,虽是兽形,却是出奇的优雅妩媚,轻抬头颈,狭长眼儿微微一眯。叶非花猛然张大了眼睛,眼前又是华光一闪,花似锦咬了咬唇角,笑道:“这样够不够呢?” “好罢!”良久,叶非花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的道:“我信了。” 她开心起来,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恩人哥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叶非花缓缓低头,看着她绝美到难描难画的眉眼。世间皆知,妖族是有恩必报的,何况天狐一族,本来就是妖族中最为至情至性的种族。这种时候,就算他要她脱了衣服服侍他,她也会宛转承欢,绝不会拒绝。 只可惜,他心中在意的从来不是美色。一个不会背叛的绝色天狐,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只用来上-床太浪费了,一定要好好,好好的筹画一下……叶非花沉吟了许久,缓缓的把目光从她绝丽的眉眼处移开,微微一笑,反手握了她的小手儿:“你叫什么名字?” 第31章 你疼吗? 她道:“我叫花似锦。” 叶非花柔声:“锦儿,我暂时没有甚么事情要你做的……我本来也不过是出来散散心,既然你初入人间,不如我就带你四处玩玩。” 花似锦张大了眼,有些惊喜。诚如世间传言,妖族报恩一向倾其所有,不管是性命修为或者身体色相,恩人要甚么,他们就给甚么。而天狐向来美貌,所以报恩和历情劫两件事,常常变成一件事……可是她的恩人,居然甚么都不要?还要带她出去玩?她的运气真有这么好吗?对上她闪亮的大眼睛,叶非花笑的十分温柔:“锦儿,这幻术不要用了罢,这么美的脸,遮住了岂不是可惜?” 花似锦点头:“好!” 他做势沉吟:“你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少女,我们结伴同行,多有不便,不如……我们暂且兄妹相称可好?” 她仍是乖乖答应:“好。” 他浅笑:“我的名字叫叶非花,锦儿容颜如此姣好,不如就随了我姓叶,就叫叶容锦,好不好?” 叶容锦,好难听呀好难听……不过他是恩人诶,于是她只好鼓了鼓腮:“好。” 他连说了三件事,口吻温和,不疾不徐,她答了三个“好”字,完全无条件的顺从。叶非花浅浅勾唇,微笑出来,扬声道:“来人哪!” 下人应声而入,他便吩咐下去:“这是我的义妹,从今天开始,都称她小姐。”下人齐声声了,他便携了她小手儿,笑道:“锦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虽然是初识,可是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对人间的懵懂和向往,于是就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厌其烦的带她熟悉人间五行八作,林林总总。不论是书社茶馆,赌坊酒肆,药铺银号,甚至青楼,只要这世上有的,他全都带她走了个遍。 坐在客栈里时,他会告诉她,客栈是世界上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地方,南来北往的人都可以是你的眼睛,只需要有个灵敏的耳朵,当然,还要顺便去芜存精。在青楼里,他会告诉她,通常男人在这种时候,会非常大方,而且,警惕性会降到最低,善加利用,可以事半功倍。在赌坊时,他会告诉她,赌是心蛊,不论是输或者赢,都会让人失去理智,一定要好好把握…… 叶非花绝对是十全游伴,更是一个勤苦的好先生,他总有办法让她把他的话,好好的记在心里。当然,在他的别院中,小狐狸化身千金大小姐,实实在在的尝到了甚么叫众星捧月,甚么叫一呼百应,甚么叫锦衣玉食……这种人上人的滋味的确很不错,尤其温柔的恩人哥哥还会经常在耳边含笑:这没什么,还有更好的…… 小狐狸早已经忘记了入人间的初衷,只是爽歪歪的享受生活,一直到有一天,恩人哥哥含笑道:“锦儿,帮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 是的,他的确是在算计她,这么久的人间行,全是为了这一天,他全未掩饰。小狐狸若去想,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可是,被恩人算计,对于天狐来说,是必须无条件承受的责任,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用人处处短啊……于是花似锦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此时,距离见到叶非花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再次出山的花似锦已经俨然一只老-江湖。 手里抓着一幅画像,花似锦第一百次抽出来细看,画像上是一个苍白瘦弱的男子,容色俊雅,有一双温和到近乎慈悲的眼睛,据说,他的名字叫叶扶秋。 恩人哥哥说,锦儿,我要你接近他,逗他说话,对他笑,想尽所有法子逗他开心,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不管他怎么对你,你都不可以拒绝,不管他做什么事,你都要尽量帮他。但是,一定要记住,不要被他知道是我让你去的。一个月后,我会派人去找你,告诉你下一步要怎么办。 不得不说,叶非花这个命令,充分考虑到了花似锦的性情。而花似锦的性情,一字以概之……懒!绝对是拨一拨,转一转,他如果说你要想法子让他爱上你,她肯定不晓得要怎么办,可现在他说的已经是个“法子”,所以她只需要愉快的执行就可以了。 花似锦打了个哈欠,困的双眼全是泪,迷迷糊糊的看着下面的官道。 这儿是药王城与锦官城的交界处,这个月的初一,是药王阁一年一度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据说叶扶秋今年会来拜师,而这间客栈,是去药王阁的必经之路,也是这左近唯一的一间客栈,叶扶秋若来,一定会在这儿落脚。 恩人哥哥明明说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叶扶秋一定会从这儿经过的……可是这都五天了,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花似锦打第三个哈欠,伸手托着腮,眼神开始迷离。连过了两个月高床软枕的日子,客栈的冷板凳实在坐的很不舒服,花似锦挪了挪小屁股,正想着要不要回去眯一会儿再说,就见楼下一骑马儿翩翩而来,马上骑士一身雪袍,遥遥看时,宛如一片流动的云彩。 居然是他?这算不算冤家路窄?花似锦张大了眼睛。 那一人一骑已经驰到了楼下,雪袍玉带的男子将马儿交给了店小二,缓步走进客栈,却似乎感觉到了她灼灼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花似锦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他明澈的凤瞳却毫无停留的从她脸上掠了过去。 这会儿她已经摘了幻术耳环,绝对的花容月貌,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哪个不悄悄看她几眼?可是他居然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这,是可忍孰不可忍!花似锦愤怒的捏了拳,却又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着下面的声音。 就听他清凌凌的声音吩咐道:“要一间上房,一会儿请帮我送热水进来……饭菜不必急着送,我要的时候再说。”然后是店老板的应声,不一会儿,脚步声响,小二讨好的声音连声招呼,一路向后面的客房走了过去。 花长老说过,让你丢过脸的人,你一定要让他比你更丢脸! 恩人哥哥说过,要达到目的,不是只有一种方法的,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无耻一点…… 无耻,咱会啊!小样儿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小狐狸眯了眯眼睛,然后悄悄站起来跟上去……他住的是天字三号房,隔壁住的是一个中年大叔,花似锦约到大叔下楼吃饭,本来预计最少要花十两银子,可其实,她只是向他笑了一笑,大叔就晕陶陶色与魂受,毫无异议的跟她换了房间。 于是此时,花似锦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不大一会儿,就听两个小伙计抬着浴桶上来,花似锦急跳起来,开门迎了上去,伸手把着浴涌边儿,向那两个小伙计嫣然一笑……小伙计瞬间双眼放光,险些没一脚踩空,摔到楼下……就连花似锦就着他桶里的水涮了涮小手儿,都完全没察觉…… 于是,水送了进去……房中响起极轻的窸窸窣窣声,显然在宽衣解带……花似锦耳朵贴着墙壁,流着口水,眼前出现美人出浴的香-艳荡-漾情形…… 然后,轻微的水声响起……话说这人虽然很凶很不讲道理,动作却实在优雅十分,连入水的声音都小到几乎听不到。水声哗哗轻响,隔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花似锦一骨碌爬起来,直兴奋的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走到隔壁门前,一刀子划断门茬,小心翼翼的探进半个脑袋。可怜的小果男正整个人浸在热水里,张大着眼睛。见她推门进去,眼神骤然便是一冷。 这洗澡水里,掺了花漫天配制的迷—药药粉,花长老取名叫做天狐绮梦,顾名思义,绝对无色无味无形无迹,便如天狐幻术一般高明,就算下给修为高深的花为伴,他也不可能察觉,何况只是一只人类的小美人? 见他全身瘫软一动不动,花似锦顿时宽心大放,咳了一声,大摇大摆的推门进去,笑眯眯的走上前,摸摸他的小脸儿,搭讪一句:“哎,你……洗澡哪?” 触手光滑如玉,她摸到了一手的水珠儿,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热,正要别眼,却触到了他的面容。他正冷冷的看着她,明明寸缕未着,整个人都浸在热水中,却是气势凛然,一对绝美凤瞳寒炯炯清冽冽的,竟令人不敢逼视。 花似锦顿时就有些着恼,心说你明明都已经着了我的道儿,动都不能动还拽个屁啊!一咬牙,偏就在他的俊脸上拧了一把,粗声粗气的道:“小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他被她掐的脸儿微偏,抿紧了薄唇,绝美凤瞳氤氲在热气中,密密的长睫挑着潮湿的水气,竟有几分异样的朦胧柔软,她的声音不知为何低了八度:“要不……爷给你笑一个?” 他不答,更不笑,花似锦深觉无趣,又不敢乱摸,讪讪伸指,顺了顺他的长发:“喂!你听到了没有?你……你要是不爱笑,那就跟我说对不起,说上次是你错了不该打我,我就原谅你,给你解药。” 他仍是不答,便似没听到一般,花似锦有些下不了台,于是恼羞成怒:“你再这么凶,我就……我就这样把你拎出去,让大家都来看你不穿衣服!你怕了没有?” 他用看着技穷的黔驴的目光看着她,眼神很冷很冷,可不知为何,眼底深处,却似乎有一丝说不出的凄凉和暴躁,那种自暴自弃般的凄凉和暴躁……花似锦只觉得心里直发慌,全不知下面要怎么办,干站了一会儿,心说一不做二不休,也顾不上唐突佳人,一咬牙,不管不顾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满心想要把他拎起来,奈何手臂气力不足,只把他拖的略略后仰。 第32章 没脸见狐了 视线中划过了什么,花似锦轻咦了一声,下意识的往桶沿儿上一趴,就向桶中看去。他的凤瞳中顿时燃起了愤怒,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小狐狸……别逼我杀你……” 她充耳不闻,伸手将他的肩推的略略向后,本来浸在水下的胸膛便露了出来,他十分瘦削,肌理如玉,双肩线条流畅优美,可是当胸却有一道剑痕,竟横贯了前胸后背,极是狰狞,花似锦只觉得心头一沉,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那剑痕,喃喃问:“你疼吗?” 对上她眼中的泪光,他竟愣了一愣。他原本就觉得这小狐狸心性并不坏,所以上一次才未下杀手……可是她此时的眼神,竟似乎心疼至极。他已经有太久太久,不曾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这短短一年多以来,他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自云端跌落尘埃,迭遭苦楚,九死一生……不,其实他从未在云端,之前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假的…… 花似锦愕然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情,他微敛的长睫正轻轻颤动,上挑的眼尾极尽妍丽,眼中情绪乍然激荡,却又迅速被他强抑了,重又化为刻意的冰冷…… 他明明不比花长老更美,可是不知为什么竟是致命的吸引,叫人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她看着他出神,小手儿下意识的轻轻划动,指下肌肤光洁如玉,是属于少年那种柔韧有力的触感,她细细抚过那剑痕,然后滑向离的很近的红豆豆。 捏一捏,揉一揉。好圆……好可爱……唔,奇怪,为什么变硬了…… 云知处猛然回神,一时羞愤交加,怒道:“混蛋!住手!你再敢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正摸的很开心,被吼了也没生气,反而忽闪着清亮亮的大眼睛:“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同样直白的一句话,大眼萌猫说出来当然可以很纯洁,可是美少女说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说这句话的时候,美少女的小毛手正在某人身上上下其手,而某人还果着小身身浸在浴桶里动弹不得予取予求…… 云知处怒的双眸雪亮,连喝了两次,花似锦看卖萌无效,索性给他装失聪……小手儿变本加厉,越摸越不是地方……指尖触到了柔软的小腹,云知处拼尽全力向后一倚,后背靠到了浴桶,咚的一声,水花四溅,咬牙道:“淫狐!你再摸,我就……我就……” 花似锦吓了一跳,向后一退,忽然想起他中了药,于是哼了一声,重又凑上来。他空自切齿,却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不了。于是她把小人得志的嘴脸做到十成十:“我就要摸,有本事你出来打我呀打我呀!” 手儿肆无忌惮的向下,摸向她一直好奇的地方,她还是毛狐狸的时候,就见过花长老的红豆豆,可是他小裤裤里藏的东西却一直不肯给她看……她真的很想知道呀! 眼看她毫不顾忌,可怜的小童男终于升起了一丝惧意,哑着嗓子道:“停!你住手!你……你若是只想让我道歉,我……”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湿淋淋的乌发贴在颊上,玉一般的肌理扫上了薄红,冷艳的眉眼添了羞愤,正微咬着薄唇,那模样,真真性感入骨,让人看在眼里,心尖儿都颤了……花似锦心头一热,倾身在他颊上响响的一吻,笑嘻嘻的道:“那你说呀,你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可是要解药,要等我摸够了才可以。” 云知处竟有些绝望,狠狠的瞪着她。她身量娇小,浴桶又高,要探身摸他并不容易,来来回回还是只能在小腰儿上打转,嘴里犹不忘陪笑安抚:“美人儿,你乖啦,让我好好疼你……嘿嘿嘿……” 这一言一笑,当真学尽了花为伴风流好色的“风采”,乃是多年跟屁+偷窥的经验体现……看在云知处眼中,当真咬碎银牙。 枉他手下留情,原来这妖狐竟淫邪至斯!云知处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伤身,猛然向后一仰,一口鲜血冲口吐出,俱都吐在了她的衣袖上,花似锦吓了一大跳,急收回手,下一刻,白影一闪,然后一大桶水哗啦一声浇了过来,她眼前乍然一黑,他居然不知用甚么法子强解了迷-药,还把她倒扣在了浴桶下,简直……简直不怜香惜玉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花似锦一不小心喝了一口洗澡水,呛咳了几声,虽然是美人儿的洗澡水,可是怎么也是洗澡水啊……于是又开始作呕。下一刻,有人咣咣敲门,急道:“公子爷,公子爷,您老没事吧?” 隔了一息,他明显压抑着痛楚的声音响起:“没事,我不叫你们,就不必过来。”小二急应了两声,退了下去。花似锦猛然回过神儿来。 惨了……她给他下药,狂吃他豆腐,现在他逆袭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花似锦当机立断,从戒指里拿出小刀刀,就往浴桶上划去,只听嚓的一声,浴桶上爆起一篷金光,直直把她拍了出去,撞在了桶壁上,小刀刀失手坠地,花似锦痛哼了一声,抱着手腕蹲了下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居然在桶上加了禁制,看起来还挺历害…… 花似锦有点儿发慌,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是邻居狐趁她洗澡给她下药,还对她东摸西摸,那她铁定要告诉长老大靠山,把他打的满地找牙……那他会不会也把她打的满地找牙?她没了牙可有多难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白牙,胆战心惊的等了好半天,外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花似锦竖着耳朵听了听,忽然想起刚才他奇怪的声音……花长老的药很厉害,他强破了,还给桶上下了禁制,这会儿一定在疗伤入定,所以一时来不及管她……想想他刚才香肩小露的样儿,花似锦小小心跳,忍不住又伸出小爪子,扶在了浴桶上。 奇怪的是,这一次却没有金光爆出,好像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浴桶……难道禁制的时间过了?花似锦心头一喜,蹲下来摸索着拣起小刀刀,小心翼翼的刺出。下一刻,她一声尖叫,重又被金光弹出,怦的一下坐在地上…… 一来二去,花似锦也明白了,这禁制显然是针对法器的。于是她当机立断,从戒指中摸出一个金钗,想了想,又换成一把剪刀,开始……抠地板…… 地板当然不太好抠,不过她怎么说也师从万能无敌花漫天,修炼了这么久,总比平常人力气大一点点,虽然这一点儿并不怎么值得骄傲……抠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只听篷的一声,木制的地板被她抠出了一个小眼儿。天狐的本体可以变大和缩小,虽然缩不到这么小,但也胜利在望了,花似锦兴奋的加大了力度,嚓嚓嚓,噌噌噌…… 隔壁有人嚷嚷起来:“小二,小二……你们店里有耗子,咬木头哪!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小二犹带睡意的声音:“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打杀了它……”然后脚步声走来走去,小二骂骂咧咧:“天死的耗子……看我不把你抽筋剥皮……” 你才是耗子!你整间客栈都是耗子!花似锦愤怒,可是想想万一小二进来找耗子,这副丢脸的模样会有更多人看到,只得放轻了力道……小二找了好一会儿,才嘀嘀咕咕的回去,花似锦于是继续挖,直挖的手都酸了,才终于挖出了拳头大的一个洞。 花似锦大喜,把剪子收起来。哥哥和恩人哥哥都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暴露狐族的身份,可反正他们都不在,将来她就说这已经是“万不得已”就好了……于是她无声无息的现出本体,似乎有小风儿吹来,光线也亮了一点,她却没有留意,毫不犹豫的缩到最小,把小脑袋住洞里一伸。 唰,小脑袋伸出了楼板,哇~~空气那个新鲜呐…… 然后,咔!胖身体卡住了…… 雪雪的毛狐狸挣扎挣扎,四爪儿齐蹬,指甲划的楼板嚓嚓响,可是怎么也前进不了分毫……小狐狸卡的直翻白眼,咳都咳不出,无奈之下,想先退回来歇口气再说,四爪儿力撑,却发现收不回来了……前不得,后不得,小狐狸挣扎的无力,终于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忽然身子一紧,一只手儿抓住了她,像拔萝卜一样,很不温柔的一把拔了起来。木制地板的边儿从她的小毛脑袋上刮过,划伤了数处,还钩下了数缕狐狸毛……小狐狸痛的的险些没背过气去,顿时大放悲声,哭的抬不起头来。 云知处缓缓的抬起手,把她提到自己眼前。 他本来很愤怒很愤怒,愤怒的想立刻把这只轻薄他的色狐狸捏死……可是看着作茧自缚乱扑腾的笨狐狸,那狼狈到底的小样儿,实在有些气不起来。这会儿,她雪雪的绒毛上沾着木屑,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小模样儿狼狈不堪,大大的眼泪从狭长尖尖的狐狸眼中掉下来,小狐狸哭的嘤嘤有声,四爪儿都软软垂着,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咪,看上去全然的无害。可是想想她刚才的色狼行径,他又忍不住愤怒,冷冷的道:“你哭够了没有?” 风水轮流转,刚才她对他上下其手的时候,可没想到一转眼就会被他轻薄回来。小狐狸口发人言,气阻声噎:“让我再哭一会儿成吗,就一小会儿,好痛,呜呜……” 他无语的抽抽嘴角,才刚刚别了眼,就觉得手上一轻,小狐狸嗖的一下蹿了出去……云知处轻哼了一声,抬手虚握,顺顺当当把她一把抓回。用了一点力气,他倒提了小狐狸的蓬蓬大尾巴,淡声道:“还想跑?”小狐狸当然没胆子回嘴,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想怎么死?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小狐狸身不由已的在他手里晃荡,他的视线却不由得停在她的大尾巴上,忽略那些脏和伤,她是一只雪团团的萌狐狸,可是漂亮之极的尾巴根儿上,却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痕,显然当时非常严重,以至于那一处未被毛发覆盖,微微凸起。他居然下意识的抬手,按向自己胸前的剑痕,她这伤,只怕不比他那时轻……他几乎要像她方才那样,脱口而出的问一句:你疼吗? 第33章 你凭什么杀我 小狐狸瞅他失神,小屁股一扭又想溜,他手掌一紧,冷冷的道:“这时候,你觉得你还能逃得了吗?” 她大哭起来:“色狼!大色狼!呜呜,我不要活了,你杀了我吧……” 云知处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黑着脸道:“你是在叫你自己吗?” 她哭的更大声,两只雪团团小毛爪子捂着脸,好不可怜:“我只是摸了你的胸,可是你摸我尾巴诶!我的尾巴居然被人摸了……我没脸见狐了,呜呜,我不活了,不活了,你快点杀了我……我再也没脸见狐了……” 云知处愣了愣,手中的狐狸尾巴手感十分柔滑舒适,可是看她哭的伤心,也不像是假的,难道狐狸的尾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相当于人类的……啥啥?或者啥啥? 他竟有些窘迫,急松了手,可是不抓尾巴要抓哪里?掐她的小脖子岂不是太粗暴?云知处微微凝眉,随手抓住她一只前爪,道:“你……”一言未毕,只见她蓬蓬的大尾巴微微摇摆,有极淡的白雾慢慢腾起,云知处脸色一变,急扬手将她掷出,挥袖拂散那道白雾,小狐狸在空中一扭身子,就要跃出,然后撞到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几次三番吃瘪,她终于明白,眼前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就算耍诈也逃不掉……于是小狐狸就地一滚,重新化为水灵灵的小姑娘,一脸乖巧的上前福身,顺便托出一丸药:“公子,今天只是一场误会,带累公子受伤,锦儿好生过意不去,不如公子服下这枚大还丹,我们就……一笑泯恩仇吧?嘿嘿嘿。”一边说,一边生怕他不要似的,把药丸丢在他手边。 一,笑,泯,恩,仇!?说的好轻巧!好一会儿,他都一声不吭,花似锦偷眼看他,他正盘膝坐在床上,一对凤瞳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衬着稍嫌凌乱的乌发,玉面薄唇,衣衫如雪,真便如水墨画儿一般,真想不出世上怎会有这般俊俏的可人儿。 她不敢多看,急垂下头,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花似锦被叶非花问了太多次,熟极而流的答:“我叫叶容锦。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知处不为所动,冷冷的道:“叶容锦,你想怎么死?” 他怎么还没忘了这茬?记仇的男人最讨厌了!花似锦拒理力争:“我是好狐狸,我从来没伤过人,你凭什么杀我?” 他淡挑了长眉:“就凭我修为比你高。” 这这……她怒了,忘记了人在屋檐下,应该低低头,凶凶的回嘴:“你摸我尾巴,我都没有找你算帐,你还要杀我……人类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五官生的极是俊秀明朗,唯有一对凤瞳眼尾上挑,极尽妍丽,这微微眯眼的模样,长睫蝶翼般敛起,竟是意外的迷魅诱人,他淡淡的道:“你大概忘记你做了什么吧?” 呃,还真忘了……花似锦一挺小胸胸,“我只是摸了你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摸回来啊!” 他瞬间俊脸泛红,凤瞳飞快滑开,冷着脸道:“无耻!” 她怒:“你摸我尾巴,你才无耻!” 他抽了抽嘴角,却实在有些好奇,冷着脸道:“为什么狐狸尾巴不能摸?” 花似锦哼道:“当然不能摸了,尾巴是多么私密的东西,我爹娘哥哥都不给摸的,只能给我相公摸。” “你相公?” “你想的美!”她翻个白眼给他:“你这么凶这么不讲道理,我才不要嫁给你!” 谁要娶你了!他再度抽了抽嘴角,随手提起枕边的长剑:“我想,你不必再考虑相公的问题了,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死的问题比较好。” 花似锦忍不住鼓了鼓腮,看着他墨琉璃一般清亮绝美的凤瞳,他俊面上一无表情,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虽然凶,却不会真的出手伤她……于是她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坐在床边,糯糯的唤:“大哥哥……” 他淡淡挑眉,不为所动,于是她讪讪收回要拉他手的小手:“其实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你看,上次你打了我,现在我摸回来了,可是你又把我关在桶里还摸我尾巴,你占好大的便宜呢是不是?” 他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于是怒力的抛媚眼,巧笑倩兮……他宁定的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笑,她正宽心大放,他却忽然站起来,一把拉住她,就直拖到了铜镜面前。 花似锦愣了愣,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乞丐婆是谁?下一刻,她猛然张大了眼睛。镜中那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脏挂着彩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的人……居然是她? 别眼时,身边的小美男正抱着臂,冷嘻嘻的看着她,对上他眼中“都这副德性了还玩儿色-诱”的眼神,花似锦悲愤欲绝……为什么每次碰到他都没好事!他,他简直就是一只扫把星! 看着她哭兮兮的小脸,云知处不知为何居然想笑,轻咳了一声,他淡淡的道:“不如这样,叶容锦,如果你用这副模样,在这客栈中坐上一整天,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什么?要一只最重视容貌的天狐这副德性出门?还要坐上一整天? 她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残忍,转回头来瞪着他,他眯起眼睛:“你要记住,必须坐足十二个时辰,少一个时辰都不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略略倾身,凑唇到她耳边,不紧不慢的:“你应该知道,我的修为比你高很多……” 无耻!他太无耻了!花似锦愤怒的想挠墙,却只能泪巴巴的求:“大哥哥,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挑眉,若有意若无意的抚摸着手中的长剑:“就这样,没的商量,或者……你更喜欢我杀了你?”她一抖,他便悠然的续道:“不然这样好了,我把你的狐狸毛剃掉,然后我们就‘一笑泯恩仇’了,你说怎样?” 她顿时七窃生烟,瞪着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长的这么好看,心肠却这么恶毒!这么残忍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狐可杀不可辱!她一定要为了尊严和荣誉而战!决不可以屈服!她意念中对他拔头发吐口水无所不用其极,然后他淡淡挑眉,“怎样?” 她无语凝噎,耷拉了小脑袋:“那,那好罢,成交……” 于是,花氏乞丐婆真的在天缘客栈二楼坐了一整天……期间小二来“关心”了两次,在终于相信她就是她之后,那惊恐的表情无法形容……还有大叔甲,路人乙……尤其那个该死的云知处!为了扎小人方便,她趁黑从客栈的登记簿子上查到了他的名字……他居然一日三餐都出房吃,肯定是专门看她的笑话! 她低头,乱发垂下来,一肚子的郁卒…… 为什么会这样啊,这没有道理啊!她是天狐诶!世界上最美丽的种族!不是应该媚眼儿一抛,立刻有高矮胖瘦一大群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然后她小摆个冷艳高贵的表情,他们就会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花漫天和花为伴都是骗子,还说人间全都是好色之徒,结果她明明有的是“色”,可使劲浑身解数,连个云知处都搞不定!弄到这么惨! 如果花漫天瞧见她这副德性,一定会直接上手掐死她吧?就算花为伴,只怕也会立刻在脑门上贴个条子,上书“我不认识她!”呜呜,天狐的脸全都被她丢尽了…… …… 如此奇耻大辱,如果不能找回场子,简直天理难容!花似锦痛定思痛,终于发现硬碰硬绝对不是个好办法,要对付这种恶毒的坏人,一定要想个非常之法。 恩人哥哥有云,对付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下手前一定要先找好替罪羊。 恩人哥哥还云,对付男人最有经验的,莫过于青楼女子。 感谢花长老!有这样万能而强大的后盾,她的储物戒指中应有尽有,随便翻了一下,就找到一把幻术折扇,小扇儿一摇,美少女瞬间变成了中年大叔……花似锦想了一想,把折扇丢回去,又找到一个幻术头巾,一系之下,就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施施然跨出门去。 这小镇并不大,青楼里的花娘也不多,长的还都很寒碜,一见这么俊的书生进门,个个眼里冒着绿光就上来了。 狼多肉少,最关键她就是肉……花似锦连椅子都没敢坐,只道:“我想请两位姑娘帮个小忙……”数人一起撒娇,小手绢摇的她眼都花了:哎哟公子爷,您看我…… 她头皮发麻,急抬手止住:“都别说话……”也没敢细看,随便指了两个:“就要这两个,这是银子,事成我再另付。”一边说,一边掏出两只元宝放在桌上,然后逃也似的出了门,两只花娘很敬业的追上来。 她找了个墙旮旯,转身微笑:两位大姐哦,我有个朋友住在天缘客栈,许久不见,我想跟他开个玩笑……你们说怎样比较好? 经验丰富的花娘扭身娇笑:哎呀,这男人嘛……啪啪啪…… 然后某人心领神会闻一知十:哦哦哦,要不你们就如此这般……两边儿一拍即合,花似锦施施然回到客栈,赶紧要了个雅座关好门,搬了把椅子准备听戏。很快,就听花娘娇滴滴的声音道:“公子!原来您在这儿哇!” 不闻他应声,只听咚咚的脚步声冲过来,合着荡气回肠一声呼唤:“好人儿……人家想你想的好苦哇!”然后是咂咂咂……咂咂咂……显然是花娘在狼吻他,且吻的无比的豪放,声震四壁…… 太爽了!太解气了!小样儿你也有今天! 花似锦捂着嘴直乐,又不敢笑出声来,憋的好不辛苦。无声狂笑了一阵之后,想想他被两只那么丑肥圆的老女人抱在怀里,又有点儿笑不出了。再说了,那小子那个坏脾气,怎会乖乖被亲,还亲那么多下?难道他其实欲-求-不-满,连这么老的女人也不嫌弃?那为什么会嫌弃她? 再等了片刻,终于有人惊呼出来,道:“少爷!”然后砰砰两声,合着花娘的惨叫……那人的声音急道:“少爷,您没事吧?” 然后又是一阵子乒乒乓乓,那人的声音道:“说,你们两个想干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第34章 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花娘大概挨了打,长一声短一声的惨叫,一边哭道:“不关我们的事啊,是公子爷的朋友,说要跟您开个玩笑……” 奇怪,闹成这样,云知处居然一直没有说话?他不会是出了甚么事吧?被亲两下还会亲伤不成?他没这么娇弱吧? 花似锦越听越不对劲儿,终于还是悄悄伸头瞥了一眼,才刚刚冒出半个脑袋,什么都没看清,早被那花娘一眼看到,尖声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这……这位公子爷叫我们来的!还说亲一口就一百两银子!亲到鞋子都照付的!” 花似锦紧急缩头时,只觉眼前忽然多了个黑影,然后那人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花似锦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他拎了过去,一把按下,额头很苦逼的抵在地上。大概这两天吃了太多瘪,她一时居然忘了悲愤,毫不犹豫的反手往上一捞,小指甲刚沾到他的手臂,就觉得一股力道忽然弹出,花似锦痛哼了一声,一时痛的眼泪交流,手指好像要断了似的。那人随即冷冷的道:“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这声音,就是刚才那个声音……花似锦一愣,这丫居然还有帮凶?敌众我寡,花似锦果断把梗着的小脖子软下来,很没气节的哼哼:“我不动就是啦,哎我说你不要这么用力……咳,仔细手疼……” 对面有人轻轻咳嗽,颈上的手略略一松,按着她的人道:“少爷,可要喝点儿水?” 他轻嗯了一声,花似锦一喜,心说倒茶去吧倒茶去吧不用担心咱有机会咱一定会跑得哟亲……一念尚未转完,就觉得那人手指在她腰间一戳,全身顿时就是一酸,整个人大字形摊在了地上,还是脸朝下的,那人脚步随即移开。 花似锦肚里暗骂,手脚并用,想摊的稍微好看一点儿,却怎么都起不来。那花娘一看双方实力悬殊,于是果断投敌争取宽大,膝行了两步,哭道,“公子爷,您也看到了,这人如此凶悍……”说了一半发现她压根就没凶悍起来,急改口道“……如此奸滑,人家一个小妇人哪有什么主张,被他震吓了两句就没了主意……” 哭的好不梨花带雨,来来回回一句话,所有的错全是她的,她们只是无辜善良的路人甲……花似锦恼羞成怒,好歹从旁边抓了个桌子脚,撑起半个身子,怒道:“主意明明是你出的,是你说男人最要面子,所以……咦?”她愣了一下,眼前一个雪衫公子,正低头就着下人的手喝茶,乌发垂肩,形容削瘦,模样文雅清俊,可是,他居然不是云知处! 花似锦软手软脚,连指都不能指,只能运用唯一灵活的舌头,惊讶大叫:“你是谁?” 此时不过巳时,这家客栈也并不热闹,可是几人闹了这一场,也已经围上了数人。那雪衫公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宇仍是极沉静,肌理莹白,左右脸颊上各有几个狼藉的胭脂吻痕,便像一只吃完鱼没洗脸的花猫,看上去实在好笑,花似锦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身旁那短衣下人狠狠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简直要将她大卸八块……花似锦吓到了,飞快的闭上嘴巴,努力忍笑忍笑……然后道:“对不住,公子,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她们亲错人了!” 那雪衫公子轻轻抚胸顺气,一边仍是静静的看着他,却不说话,那两个花娘急了,一唬的站起来,急道:“你明明说是穿白衣裳系青玉带生的很俊的公子,我们亲都亲了,你想赖账不成!” 花似锦也怒:“我说错了就是错了,那家伙拽的很,哪像这样病歪歪……”一言出口,猛然发现不对,紧急补救道:“那家伙哪有这位公子这么和气这么斯文这么善良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花娘插腰道:“别装模作样!想赖账门儿也没有!”她居高临下,唾沫星子溅了花似锦一脸,花似锦恶心的不行,大怒跳起,居然完全没有留意自己啥时又能动了,学她插腰道:“明明就是亲错了还不承认!害我被人掐脖子我还没找你们要钱哪!” 花娘呸了一声,“扯慌都扯不圆!这大冬天,除了死了爹娘的,谁会穿着一身素!” 此言一出,室内忽然就是一静,花似锦分心想着花娘这句话,想着云知处的雪袍玉带,穿雪袍的公子哥儿不少,但是连饰物都如此素净的却不多……而花娘惊觉失言,正有些畏缩,那短衣下人忍无可忍,爆喝道:“住口!” 稀奇的是,那雪衫公子,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难道他是哑巴?哑巴被轻薄可有多惨啊,连非礼都叫不出……对上他苍白脸颊上狼藉的胭脂痕,花似锦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不安,咬了咬唇,从怀里掏出帕子,轻声道:“对不起,你别生气。” 那雪衫公子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帕子。花似锦顺着他的目光下望,才忽然发现手里的帕子居然这么脏!她囧了一下,正要收回,那雪衫公子却伸手轻轻按住,接在手里,要去拭脸。花似锦难得的红了小脸,那下人急道:“少爷!” 他不答,那下人便半跪下来,挡了他手里的帕子,翻出袖里轻轻拭净了他的脸。那雪衫公子也不多说,由他拭净了,才抬了眸对她略略点头,他肤色极白,衬的眉睫极黑,容色清俊却极脆弱,宛如琉璃一般我见忧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看清他脸的同时,花似锦猛然张大了眼睛,她发现她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她只顾跟云知处打架,居然忘了恩人要她做的事……她忘了去勾搭叶扶秋!而眼前,被她雇来的花娘轻薄错了的男子,居然好死不死,正是叶扶秋,只是比画像上更苍白削瘦……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欲哭无泪的相识啊!这让她下一步要怎么走…… 那下人恶狠狠的道:“我家少爷饶了你,你们还不走?” “啊!”花似锦紧急回神,迅速绽开大大的笑脸:“哦呵呵呵,叶公子,幸会幸会……” 那下人一拧浓眉:“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家少爷,那怎么知道少爷姓叶?”他转向叶扶秋:“公子,这小子必定不怀好意!要不小的料理了他罢?” 叶扶秋轻轻摇头,低低的道:“算了,回去吧。” 吐辞轻缓温润,宛如洞箫,十分悦耳,花似锦讶然:“原来你会说话!” 那下人又想发飚,叶扶秋已经搭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那下人只得咽了下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扶着叶扶秋排众而出。花似锦下意识的追了两步,一眼就看到云知处正坐在一角,神情若有所思。 这会儿她实在没胆子冲上去说你刚才跑哪儿去了,害我没能算计到你!可如果不拉他下水,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如何完成恩人的托附? 两边儿都惹不起,花似锦痛苦的纠结了片刻,眼看叶扶秋就快没影儿了,一咬牙冲上三步,大声道:“云知处!原来你在这儿!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你又设下阴谋诡计害叶公子!你我誓不两立!今天就请叶公子做个见证,不是你死,就是你亡!叶公子!请来帮我做个见证啊!叶公子别走啊,叶公子!” 云知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径自举杯就口,全不理会,花似锦刚要硬着头皮冲上去,早有人扑上来,一把抱了她的大腿,道:“别跑!先给了银子再说!” 花似锦被她扑的一个踉跄,也无暇多说,看也不看的摸出两张银票摔给她,两个花娘看了看,一声欢呼,欢天喜地的去了。被她们这一打岔,花似锦刚刚鼓起的勇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努力了半天也没能重新鼓起……眼看叶扶秋已经人影不见,跟云知处打架哪可能打赢?花似锦只得讪讪的自找台阶:“既然叶公子都不计较了,那我……” 忽有人走上前来,衣着跟刚才的短衣下人一模一样,神情十分冷淡,摆了摆手中的剑,向众人道:“散了罢!”众人被他气势所慑,顿时作鸟兽散,他这才缓缓的上前一步,道:“两位若要决斗,我可以替我家少爷做个见证。” 人家这么热情主动,花似锦总不能说她只是说着玩的,顿时就有点儿傻眼,喃喃的道:“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做见证?” 那人道:“少爷体弱,多有不便。” 花似锦急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哦呵呵呵……我怎能在叶公子身体不适的时候打架呢,岂不是让他烦心……不如我还是去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云知处忽然抬起头来,道:“他是来药王阁拜师的罢?” 那下人微微一怔,眼神顿冷,犹豫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转了身,花似锦总觉得这态度太诡异,这事儿怕有些蹊跷,可又没地方打听。看人都走了,只有云煞神还在,赶紧一步一步的后退……云知处微微沉吟,走上几步,花似锦转身就想跑,腕上一紧,早被他一把握住。 花似锦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拿袖子往脸上一遮,道:“别打脸!”却听云知处淡淡的道:“叶容锦,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口吻好似闲聊,可是两人之间绝没有八卦闲磕牙的交情……于是花似锦十分谨慎的道:“我是来找叶扶秋的。” 囧!这哪里谨慎了! 云知处偏头:“哦?找他做甚?” “泡他……” 他微微凝眉,这么隐晦+淫秽的市井俚语他居然一听就懂了,花似锦顿时觉得云美人原来一点都不纯洁……云知处缓缓的松开了手,道:“那就好!” 诶?这是什么意思?这哪里好了?花似锦揣着闷葫芦,偏生不敢开口问,他已经拂袖转身,径自去了。 第35章 病美男1 第二天叶扶秋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连一点儿勾搭的机会也没有,于是,这闷葫芦一直揣到了第二天入夜。花似锦才刚在床上躺下来,就听到隔壁床上吱哑一声,然后是吱哑吱哑响个不停。 这声音……她一骨碌爬起来,张大眼睛,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难道云美人在做某些很荡-漾的事情?想也不想的一个翻身,掏出小刀,就在墙上无声无息的挖了个窟窿。顺便手里还抓了本书,心想云美人要是发现了,她就告诉他,她只是想凿壁偷光刻苦攻读,就不信他好意思说不…… 一边想着,一边凑眼上去,然后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哪怕她真的看到云知处与美人覆雨翻云,或者看到谁和云知处刀来剑往,都绝不会这么吃惊。 房中点着蜡烛,云知处正坐在桌前,披着衣裳,低头翻着手里的书。 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映在他清俊入骨的面容上,他脊背挺直,乌发垂落,长长的睫毛挑起一点流光,修长手指轻触泛黄的书卷,整个人都带着说不出的高贵清华之气。此情此景,当真是画儿也画不出的美好,花似锦平素见惯了他腰悬长剑时的淡漠锋锐,乍见他这般斯文儒雅的模样,一时竟看的痴了。 忽有一道劲风袭来,吹得那蜡烛闪了一闪,云知处微微偏头,却只瞥了一眼,仍旧翻书,并不在意。借着他这一瞥,花似锦总算把眼神儿又转到了那边,有两个人正剑来刀往,斗的十分激烈,可是房中似乎设了结界,所以居然没有声音,只有间或踩到椅子桌子才会响起吱哑一声。 可是关键不是这个!这斗的很激烈很激烈的两个人,居然是昨天见过的,叶扶秋的两个下人!他们怎么会窝里反自己打自己?还偏要跑到云知处的房里来打? 花似锦惊讶不已,来来回回的细看,那两人功夫都不错,身上已经挂了彩,却仍是咬牙切齿的恶斗,简直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无声却激烈的画面外,只有云知处间或翻过一页书的唰唰声,带着八风不动的稳定。不知为何,一个这样的云知处,让她有一种异常强大,几乎不可战胜的错觉。 不知隔了多久,那两人招数终于缓了下来,显然已经力竭,却忽听走廊上脚步声响起,来回走了几次,然后响起一个温润却焦急的语声:“远志!忘忧!你们在哪?远志!忘忧!” 是叶扶秋!花似锦想也不想的翻身下床,理了理衣裳头发,就迎了出去,外面果然是叶扶秋,他只着了中衣,颈口微露出肌肤,显然是从床上临时起身的,正一手揽着衣襟,一手扶着栏杆,焦急的转眼四顾,一边微微喘息。 乌龙苦逼到底的相识,眼看就要转为英雄救美的光芒万丈,如此大好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花似锦毫不犹豫的上前,扶了叶扶秋的手臂,眼睛迅速吃了两口他颈间的嫩豆腐,一边殷勤道:“叶公子,你没事吧?” 他急握了她手:“我的,下人,你可见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平生怜悯,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极少开口说话,大概是因为他太过气虚病弱,所以他说话居然有一点点断续……虽然不至于结巴,但怎么也是有点儿怪异。她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在哪儿,你别着急,我带你过去。” 叶扶秋道:“多谢,兄台。” 兄台?她愣了一愣,猛然想起自己这会儿还是个青衫书生,赶紧挺了挺腰拿出个潇洒的样儿,忽见云知处的房门唰的一声开了,云知处站在门前,背映了烛光,折袖淡淡道:“叶公子,云某久候多时了。” 叶扶秋急迎上几步,道:“兄台,请问我的下人……”脚下勉力迈入,一眼看到室内情形,便是一怔,急回身向云知处施礼道:“下人,疏于管教……冒犯兄台,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急促的一句话断做数截,却似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呛咳了一声,却拼命抑着,续道:“尊驾若有甚么计较,叶扶秋听着便是!”一边就剧咳起来。 花似锦看他咳的俊面红潮,实在可怜,急扶他在椅中坐了,看桌上摆着茶壶,抓起来便要倒茶出来。云知处上前一步,抬手止住,花似锦一时激动义愤,也忘记了眼前的人她惹不起,怒道:“你想怎样!” 云知处微微挑眉,不温不火:“这茶不干净,你若是不怕他没命,尽管让他喝。” 花似锦一怔,他已经屈指接连弹出,不知点了叶扶秋什么穴位,叶扶秋喘回一口气,又道:“兄台……” 云知处也不多说,随手撤了结界,也点了那两人的穴道,那两人委顿在地,昏厥过去。云知处便坐了下来,另从书桌上倒了茶来,花似锦急端起来送到叶扶秋唇边,叶扶秋也不推辞,便就她手喝了两口,抬眸轻道:“多谢兄台。” 花似锦看他柔弱有礼,好生怜惜,赶紧伸手帮他抚着背,一边道:“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云知处看在眼中,不动声色,一直等到叶扶秋脸色慢慢转了过来,才道:“今日之事,叶兄莫非不知?” 叶扶秋苦笑,极慢极慢的道:“我起先不知,但睡到一半,发现他们不在,便猜到了……只是……”他顿了一顿:“不知为何会成了这样,当真对不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知处点了点头,道:“这两位在我与……这位叶兄的茶饭里都下了迷惑神智的药,大约是想让我两人斗个两败俱伤……” 他明知花似锦的身份,却并未点破,花漫天的幻术十分高明,看在旁人眼中,花似锦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生,从头到脚无半分破绽。花似锦讶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云知处道:“对。” 花似锦努力的想了想:“我好像喝了茶,也吃了饭,还吃了很多……可是我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不对呀……” 云知处微晒,却不多说,只道:“也许是你身上有可以辟毒的宝物罢……” 花似锦于是埋头细想,手儿仍旧不断的顺着叶扶秋的背。叶扶秋沉默了一下,向花似锦歉然道:“对不住!”又转向云知处,道:“是他们,作茧自缚,自取其咎……只求兄台,怜惜他们,一片护主,之心,饶了他们,这一次。”他越是想要说的流畅,反而越是断续,一句说完,竟是俊面泛红。 云知处不由挑眉,他昨日一见那下人的眼神,便知道他心怀杀机,今天察觉茶饭中的药物时,便了然他们的打算,于是将计就计,让他们吃了他们自己下的药,然后打了起来……这与其说是在斗智,不如说是在斗药。看似简单,其实差一点儿都不成,却不想叶扶秋居然一猜就中。 云知处沉吟了一下,道:“他们下的药,是你配的罢?” “是,”叶扶秋轻声道:“是我从前配下的。” 云知处点了点头,“能影响人心性情绪的药物十分高明,你既然能配,药术应该不差,要拜入药王阁也未必不成,何必要动到这种宵小伎俩?” 叶扶秋有点儿苦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极缓的道:“兄台,因为今年药王阁宣称,只收一个弟子……所以他们有些心急罢!” 其实药王阁这三个字,本就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药王阁收弟子是什么规矩,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云知处略一沉吟,便道:“那又怎样?” 叶扶秋默然,转而含笑道:“是,却是我太过执著了……” 却听那下人低低的道:“这位公子!求公子让给我家少爷这一回……”他居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勉力翻身,跪拜下来,竟有些哽咽,“公子今年不得入,还有明年,且公子药术已经这般高明,不入药王阁也必有一番作为,可是我家少爷的病,若是今年入不得药王阁,只怕……只怕就……” 花似锦听的着急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云知处,只盼他答应相让,云知处轻敛了长睫,道:“叶兄,请脉看看。”叶扶秋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腕送上,云知处细细的把了一把,微微凝眉,忽然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罢!” 花似锦有些愤怒,道:“你这人心肠怎么这样硬!你明明可以明年……” 云知处毫不理会,叶扶秋轻挽她手,道:“叶兄……”她赶紧低头看他,叶扶秋对她一笑,温言道:“多承眷顾,只是,不必为扶秋如此……” 第36章 病美男2 他并不多说,可是他温润之极的语声,那双温和到几乎有些慈悲的眼睛,却有如一泓清泉,让人瞬间没了火气。花似锦赶紧坐回来,双手把着他手,庄重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叶扶秋对她一笑,她忽然发现,他右颊上居然有一个小小的笑涡儿,浅浅却极柔润漂亮,一绽出来,便为他清俊的面容添上了几许羞涩的味道,好不逗人暇思。花似锦一时色与魂受,双眼放光,险些没扑上去咬他一口。 叶扶秋颇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向云知处,轻声道:“云兄,扶秋一定会约束下人,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云知处只点点头,他似乎放了心,浅浅一笑,低声道:“多谢云兄!暂借云兄房间一用,可成?” 云知处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便让到一旁,叶扶秋手扶了桌沿,想要站起,花似锦赶紧双手扶他起来,他便走到那两个下人面前,低头检视他们的伤势。 药神大陆几乎人人学药,花漫天也是个中高手,所以花似锦的戒指里有数不清的各类药物,这会儿要讨好叶美人,哪有半分吝啬,什么药粉绷带不要钱似的递上,不大一会儿就把两个下人包成了粽子,要不是这两个下人实在太难看,她连包扎都不用叶扶秋亲自动手。 叶扶秋站起身来,微微喘息,却含笑道:“原来叶兄也是药师。” 花似锦摇手笑道,“不是啦,我哪懂这么麻烦的事情,是花……咳,是我家里一个伯伯会,”风华绝代花长老的玻璃心在这一刻粉碎,花似锦却觉得自己特懂礼数,特灵活机变,笑吟吟的续道:“所以我出门前偷拿了他很多东西,行走江湖,以备不时之需。” 他偏了偏头,笑涡儿若隐若现:“叶兄,你我同姓呢……扶秋真是太失礼了,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她赶紧笑:“我叫叶容锦!叫我锦儿就好!”为了替小秋儿省力,她买一送一,一指云知处,介绍道:“那个坏人叫云知处,很难听是吧……” 云知处已经坐回桌边悠然翻书,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儿不喜不怒的,花似锦很没出息的一缩脖子,然后光速转到柔弱无害小秋儿这边,自来熟的笑:“小秋哇,这房里一股血腥气,不如你先到我房里坐坐啊!”一边说,一边双手握了他手,狼味十足的上下抚摸:“呀,瞧这小手儿凉的……” 叶扶秋一怔,犹豫着是不是要挣开手:“这个……这么晚了,不必劳烦叶兄了罢……” 她哪容他拒绝,拖着他就走:“你的下人都伤的爬都爬不起来了,怎么照顾你啊,不如我服侍你洗漱,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再不休息一定会晕倒的,哎呀……你就来吧,别跟我客气啦……” 叶扶秋身不由已被她拖走,完全一副被挟持的模样,神情好生无奈,两个重伤下人急急道:“少爷!”一边爬起来艰难的跟了上去。 花似锦拿出在长老阁卖乖的本事,热水热帕照顾的无微不至,殷勤之极,两名曾承担过同工种的男性下人杵在墙边十分汗颜,一直到她不容分说的把病美人搀上床,蹲下身来帮他脱去了鞋子,然后贼忒兮兮的上手,想去解他衣袍……手儿一扯,叶扶秋急了,双手把了她手:“叶兄!” 花似锦好稀奇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儿,这才发现人家压根就没有穿外袍,本来就只是一件中衣,被她一扯顿时春光乍露,赶紧收回毛手,笑道:“全脱了是挺冷的!那就不脱了,快睡吧!”好贤惠的按他睡倒,帮他压好被角,不忘记随口介绍,“小秋你看到那个洞了没?没事时可以偷看云知处吃饭洗澡睡觉……” 叶扶秋喘回一口气,轻轻一笑,忽然抬手抓了她手,道:“叶兄。” “嗯?” “你我不过初识,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花似锦一怔,看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柔软漆黑的发散了满枕,竟是出奇的婉鸾乖顺,只一对眼瞳黑白分明,竟无半分尘俗,握着她的手,细瘦到几乎皮包骨头,花似锦想好的词儿竟一句也说不出,犹豫了一下,还是庄容道:“我觉得你这么漂亮,却病的这么重,老天对你实在太不好了。所以我就要对你好一点儿,这才公平嘛……你看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我好,可是我到了这儿,碰到的人都对我不好,比如那个该死的云知处,我几次都差点死在他手里……他还摸我尾……咳……总之,人生在世,有得有失,你虽然生病了,可你看现在不是遇到我了吗,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花似锦摇头晃脑,东拉西扯,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叶扶秋静静的听着,忽然轻轻一笑,道:“多谢,扶秋……惭愧。”一边就闭上了眼睛,他显然累的狠了,只是在强撑,几乎是立刻的,就鼻息渐沉,睡了过去。 花似锦叹了口气,把他的手儿送回被中,一边就托腮看着他,他脸色白的几乎有些透明,唇色浅淡,呼吸轻的若有若无,看上去茬弱之极,情形真的很不妙……怎生想个法子让云知处去不了药王阁,把这机会让给他涅…… 正在发愣,身后忽然有人碰了碰她,花似锦回头时,就见昨天白天掐她的那个下人远志站在身后,轻声道:“叶公子,昨天对不住了。” 她对长的好看的人一向宽容,长的不好看的则相反,但现在要讨好叶扶秋,总不能跟他的下人不依不饶,于是她翻个白眼,早忘记了那事儿其实是她罪有应得:“好说,我老人家一向大人大量。” 远志默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叶公子……” 她好生不耐烦,要安安静静的看着病美人睡觉怎么就这么难,“又有甚么事呀!” 他嗫嚅了一下:“叶公子……请问……请问你是不是有断袖之好……” 断袖之好?花似锦瞬间就喷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断袖?你开甚么玩笑!” 远志挺了挺腰:“我明明听到你说……要从那个洞,看云公子洗澡睡觉……” 呃……她只是想让小秋儿有点睡前娱乐好不好!天地良心,那个洞才刚刚挖出来,只看了一幅美男夜读图而已!花似锦是典型的输人不输阵,一昂小下巴:“我是为了寻找下手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仇人你知不知道!” 远志放了心,急竖指唇上:“叶公子噤声,小心隔墙有耳!那位云公子修为精深,耳聪目明……”他自己声音铜锣似的,一里地外都听得到,居然还好意思让别人噤声!花似锦翻了个白眼,随随便便点个头,远志便更压低些声音:“不如我们联手,将那个云知处阻于药王城外,必要时可以将他……” 花似锦有点儿迟疑,在云美人隔壁跟人家商量怎么阴他,感觉好不安全啊!而且云美人虽然经常让她气的牙痒痒,可是真要把他卡嚓了……也有点儿舍不得,不不,是十分十分的舍不得…… 远志等不到她的回答,顿时沉下脸来:“看来叶公子也不是真心为我家少爷的……少爷真是遇人不淑……” 噗!花似锦喷了,眼前这位的成语是看门老汉教的吧?回头看看睡的沉沉的叶扶秋,深觉这一家子主仆都单纯的可以,这才认识没几天,就敢约着她一起杀人放火,啧啧,这样子混江湖,叫人怎么放心的下…… 花似锦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小秋到底生了甚么病啊?云知处不是说他药术很好,为什么不能自己救自己?我家花伯伯……”这称呼她越叫越顺了:“他是六阶的药师,他肯定能救他的,要不然我带他回家去治治?” 远志叹气道:“公子这病,不是旁人治就可以的,我听公子说,这病只有他自己修炼药术,突破六阶成为药王才能好,而且要快,否则的话,就算眼前有个八阶药王也是无用。” 忘忧在后不住咳嗽,嗓子都快咳破了,远志才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忘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显然是怪他说的太多,远志咳了一声,摸摸鼻子,便要转回,却终于还是道:“叶公子,我跟你说的事儿,请公子一定考虑一下。” 她咳:“唔,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远志显然误会了,眼前一亮:“好!我们从长计议!” 汗!花似锦实在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看着那小洞儿中透出的一线烛光。别人不知,她却深知,云知处不止是会药术,还会武功,会法术,就算他不刻意听,这边儿的声音也绝对能听的清清楚楚……好心虚啊!这跟当面挑衅有啥区别啊…… 忽听那个忘忧咳了一声,冷嘻嘻的道:“叶公子。” “啊?”一个走了又来一个? “我看叶公子跟云公子交情似乎不错,并不像叶公子说的那么剑拔驽张……” 花似锦眯眼,又是一个不狐狸却自以为很狐狸的家伙……也不过比那个远志稍微聪明那么一点点,在正牌狐狸面前拽个屁啊!于是她挑眉:“你们跑去设计陷害他,他有没有立刻拿菜刀发疯砍人?你们昨天对我拳打脚踢,我今天还不是拿出大把药材帮你们治伤?” “呃……”一句话堵的忘忧直翻白眼儿,花似锦哼了一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做深沉状,“我跟小云云都是有城府的人!你以为像你们只会喊打喊杀啊!我们多阴险狡诈啊!我们多笑里藏刀啊!我们多口密腹剑啊……” “啪”的一声,床头的洞被隔壁的某人用书拍上,显然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偏偏声音太大想不听都不成……这位的成语是远志教的吧……花似锦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忘忧却难得精明起来,道:“不管怎样,我只想问叶公子一句话,如果我们两边儿真的起了冲突,叶公子会帮谁?帮我家少爷,还是云公子?” 诶?摸她尾巴还不肯负责的坏人,和恩人要她傍的病美人,这种选择还用考虑吗?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我当然帮小秋!” 忘忧二次确认:“真的,真的帮我家少爷?” 她答的铿锵:“当然!” 忘忧点头:“那,我替少爷多谢你了!” 第37章 病美男3 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小秋在睡觉诶,你们能不能别叨叨了?”一边就走到床边,趴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常年近药,叶扶秋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嗅之颇能令人安定。花似锦闭上眼睛,想那远志看上去比较鲁莽,起先可能的确没想到云知处会听到,可是这个忘忧很明显要精明许多,加上云知处忍无可忍的那一拍,绝对已经知道云知处能听到……那他还问那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她亲口说出,两边儿打架,她要帮谁? 本来这个问题很重要,可是她本来就是只好吃懒做的狐狸,这大半晚连勾搭带斗智,也累的狠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美人在畔,时间实在不该浪费在纯睡觉上。于是花似锦醒的很早,看床上的叶扶秋仍睡的沉沉,密密的长睫像一把小扇子,在雪白的脸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薄唇微抿,脸颊瘦削,右颊上的笑涡儿只有一个浅浅的痕迹,却似乎仍盛着一缕笑,份外温润。 花似锦看了好一会儿,手痒的想要摸一摸,又怕吵醒了他,终于还是收回手来。墙角处远志的呼噜打的山响,她对这种长的难看还好意思出噪音的一向讨厌,过去毫不犹豫的一脚踹醒,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回头一脚又踹醒了忘忧,低低的道:“你们看着小秋,我去帮他做点儿东西吃。” 大男人下厨实在少见,两人互视了一眼,十分惊讶,花似锦对丑八怪当然绝不周到,哪有闲工夫解释,转身就走,忘忧立刻一瘸一拐的跟上来:“小的陪叶公子去罢!” 嚓!这明显是不放心她哪!小人之心!花似锦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推开门,一眼瞧见一个雪袍玉带的人影,顿时大吃一惊,猛然向后一跳,云知处却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也是,昨天他们虽然设计害他,可是还没实行嘛,再说他自己也是听壁脚,肯定不好意思计较。花似锦小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的出去,丢下二百两银子包下客房的灶房,然后开始大展身手。 她本来就是超级神厨,在少油无盐的情况下,都能做出美味佳肴,何况此时五味俱全?于是不大一会儿,清爽鲜亮的六菜一粥就出了锅,忘忧从头到尾旁观,馋的直吞口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公子”端着托盘扶摇上楼,一时满堂生香,叶扶秋已经坐在桌前,急起身相迎,花似锦笑道:“小秋,吃早饭啦!” 叶扶秋微微一笑:“累叶兄亲自动手,这怎么敢当。” 他说的温婉客气,可是他却不知,眼前这位小狐狸是个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家伙,既然已经察觉他性子软好欺负,小性子还不可着劲儿的来?于是花似锦小脸儿一沉,把托盘往桌上咣的一放,瞪眼道:“你干么这样假惺惺说话?我天不亮就起床,好不容易才做好,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亲自动手……”赌气抓起一盘,就丢了出去:“算了,不给你吃了!” 盘儿落地,咣的一声粉碎,顿时菜香四溢,叶扶秋吓了一跳,急上前两步,轻握了她手,浅笑盈盈:“叶兄,又何必生气,是扶秋,说错了话,叶兄,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他说话慢的时候,一般就不会有明显的断续,但这句说的急了,不免断做几截。 她看他笑涡儿若隐若现,十分心软:“好罢,我不生你气。”顺手在他小嫩脸儿上揩了一把油,一边就盛出粥来,笑道:“这粥加了百合,最是清润的,你总是咳呀咳的,叫我好心疼,一定要多喝一点儿……”把碗儿勺子送到他手边,又挟了菜过去:“你尝尝看,这菜还算新鲜,我还放了一点点茶叶,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技!别处绝对吃不到的!还有这个……唔,还有这个……” 叶扶秋笑着点头,百依百顺,由着她挟来挟去,一直到她挟了肉片过来,才抬手轻轻挡住,温言道:“对不住,叶兄,我吃素的。” 花似锦一怔:“吃素?全素吗?那身体怎么吃的消?怪不得这么虚弱!你不是药师吗?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得?” 叶扶秋微微一笑,眼神份外温柔:“多谢叶兄,扶秋明白的。只是,扶秋吃素,是为了替亡母祈福,纵有些些伤身,也是无法。” 花似锦听的好心疼,双眼水汪汪的看着他,叶扶秋不由得一笑,拿过她的筷子,将那肉片挟到她碗中,含笑道:“叶兄替我吃,也是一样的。” 花似锦赶紧接过筷子吃了,笑道:“那我替你多吃点儿!” 叶扶秋微微抿唇,笑道:“好,多谢叶兄……” 她看他慢条斯理吃饭,间或抬头一笑,笑涡儿若隐若现,小模样儿柔美可口之极,实在手痒,想了一想,忽然张大眼:“咦!小秋,别动!你这儿有点脏!” 叶扶秋一怔,乖乖的坐着不动,于是她照着他的小笑涡儿又揉又捏又掐……旁边的远志忘忧两只下人杵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被狂吃豆腐,小眼神儿嗖嗖的往她身上甩,可是叶扶秋不说话,他们也不好强出头……她一直捏够了,捏过瘾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毛手,笑道:“干净了……”看他苍白脸颊被她捏的一片红,又忍不住心虚,讪讪的道:“你从哪里蹭的,好难擦干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叶扶秋轻轻一笑,眼神水亮:“是,是扶秋自己不小心,多谢叶兄。” 她总觉得他这一笑中透着一股了然的味道,竟不由得面红耳热,急低头猛吃,几乎把小脸儿埋进了碗里,隔了片刻,叶扶秋忽将一杯茶递到了她手边,柔声道:“慢慢吃,不要急。” “呃……”小狐狸厚着脸皮抬头,没话找话:“说起来,你好像不该喝平常的茶哦……我一会儿帮你煮一种茶好不好?人家说药补不如食补……” 叶扶秋习惯的想逊谢一句,可犹豫了一下,却只一笑:“好。叶兄说怎样,就怎样。” 花似锦开心起来,捏捏他的细手指:“嗯!乖!” 这边厢风光旖旎,旁边儿的人却是各怀心思,有的想,这俩人前天还闹的不可开交,今天就好成这么诡异的德性,真是世风日下,断袖丛生啊……有的就想,这小子手艺可真不坏,人也生的这么受相十足的,是不是要打扮打扮勾搭一下,分一杯羹? 唯有坐在屋角的云知处,看着这副情形,竟是不由自主的停了筷发愣。想着很久很久之前,那只大眼萌猫,偎依在他身边,絮絮的说:“我知道你家里一定有很多钱,每一餐都吃很多菜,可是我娘说,我做的东西是天下最好吃的……所以我全都做给你吃,以后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回来找我,好不好?” 软语娇糯,犹在耳畔,可是那只小妖精,却不知去了哪儿,是不是还在人间……忽然就是眼眶微热,无声含泪的喃喃……锦儿,锦儿,在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没有理由的对我好……好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从这儿赶到药王山,骑马大约需要三天的路程,叶扶秋体弱不能骑马,乘马车也不能急赶,大约要赶五天,而出了锦官城的城门,就是一路穷山恶水,再没有落脚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叶扶秋禁住了两人,远志和忘忧居然再没提过要对付云知处的事儿,于是花似锦也乐的假装忘记,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帮叶扶秋准备干粮,幸好现在是冬天,倒也不怕会坏掉。忘忧起初一直瘸着腿跟着她,寸步不离,后来花似锦实在不耐烦,指着做好的饼儿问他:“我这饼里放了十二种作料,你知道都是什么吗?” 忘忧茫然摇头,于是花似锦一翻白眼:“那你还在这儿干嘛?我就算真的投毒,你眼睁睁看着就能防备得了了?” 忘忧瞬间憋红了脸。话说一个粗豪壮汉叫了这么文艺的名字,还真是蛮雷的……于是忘忧不再监视她,花似锦心情愉快的洗手做羹汤,忙碌在客房与灶房之间…… 一直到某天恰好碰到一只名为云知处的小美人……话说因为她出了大价钱包了灶房,所以住店的客人都只能去前面店堂中吃饭,或者让小二送进来……花似锦碰到小二送饭进他房间,难得心情大好,于是说了一句:“对了,今儿个我做的菜有多,送你尝尝好不好?” 一边就把一盘儿红油鸡片端了过去,不想云知处袖子一拂,就把那盘菜拂到了地上,接过小二的托盘,转身进房,自始至终,不曾看她一眼。 花似锦顿时气大了,冲上一步:“真是不识好人心!” 房门咣的一声拍上,险些没把她的鼻子碰扁,花似锦气极,可是偏生不敢抬脚踹门什么的,回头再想想,她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人家没必要领她的情。再说房中还有一只嫩生生任轻薄的小秋儿等她吃饭咧……于是又开心起来,哼着歌儿回房去了,花国手炒的鸡片便宜了店小二…… 几天后,两个下人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叶扶秋起身上路,当然,顺便还捎带了花似锦。远志忘忧轮换着赶车,花似锦和小秋儿窝在车里谈天说地,吃吃喝喝,小日子过的春光明媚春暖花开春色宜人。 花似锦怎么都没想到,勾搭上叶扶秋居然这么容易,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云知处那么软硬不吃的……任务轻轻松松完成一半,要是恩人哥哥在这儿,一定会夸她的…… 在路上晃了六天,终于到了药王山,药王山山势极陡峭,几乎直上直下一般。站在山脚下仰面看时,高的几乎有些眼晕,就连从小爬惯了山的小狐狸也有点儿头大,揉了揉眼睛,回头道:“小秋,这个……你要怎么上去啊!” 叶扶秋也正仰面看着那山,不出声的叹了口气,然后微微一笑:“叶兄放心,他们会拉我上去的。” “呃?” …… 当然,花似锦很快就明白了何谓“拉他上去”。就见远志和忘忧从车里拿出一捆绳子,把中间缚在叶扶秋腰间,两头缚在两人腰间,然后两人一个爬,一个在下面照应,就这么一把一把的把他拉上去……因为要承担一个人的份量,所以,若遇到实在艰难的地方,还需要用铁椎凿地固定。 第38章 闯关1 这种上山方式,也实在太苦逼了吧……看叶扶秋脸色苍白,额头挂汗,白袍划的七零八落,花似锦实在忍不住,还是道:“小秋,这也太难了,何如请个会驭风或者驭剑的高人,带你上去?” 叶扶秋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俏生生立在石角,身体款款随风摇摆,虽然只是一领青衫,头系书生巾,却是风姿绰约,美的恍似神仙中人。叶扶秋竟有几分羡慕,定了定神,却仍是答道:“叶兄,这山上草木,处处都有门道,有毒,亦有解,这上山一路,其实就是一道试题,所以必须脚踏实地才成。”一边说,一边抑不住的气喘,话说的断断续续。 花似锦不由皱眉,放眼看去,周围果然密密麻麻的生着各色草木,居然有大半都是平素不曾见到过的,看来叶扶秋的话没错,这儿只怕都是些药草。可是看三人举步维坚,半个时辰过去了,才爬了这么点点路,那这山,只怕要爬个三天三夜…… 看他显然执著,势在必得,她也毫无办法。她要是修为高,当然可以拉他上去,或者会驭剑也可以强迫他取巧,可是她什么都不会,只是仗着身子轻脚步灵活,自己爬的很爽,这大白天的,总不能现出原形拉他上去,再说就算现出原形,这么陡也未必拉的动…… 天黑了复明,转眼就是一天,远志忘忧伤势尚未痊愈,早已经累的吐舌,叶扶秋身子极弱,虽然不用自己使力,也早累的不堪,勉强的找了一个略略平缓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叶扶秋倚在壁上,脸色惨白,唇瓣干裂,竟微有晕厥之状,花似锦急凑过来,把水囊凑到他唇边,伸手略抬了他下巴,慢慢倾过去。 水沾到他干燥的唇瓣,叶扶秋微微一惊,略张眼看了她一眼,勉强的展开一个浅笑,就她手喝了几口。花似锦好生心疼,摸摸他脸,柔声道:“小秋儿……” 叶扶秋一笑,极低的道:“叶兄放心,我没事。”一边就闭上了眼睛。 远志忘忧一齐张了张眼,却无力说话,花似锦便从戒指中取出两枚灵丹,道:“虽然你们都长的很难看,可是为了小秋,我就勉为其难,每人送你们一枚灵丹,快点儿吃了,好快点儿送小秋上去。” 远志忘忧对视了一眼,叶扶秋轻声道:“叶兄,这似乎……” 花似锦可没想过要征求他们的意见,早弯下腰一人嘴巴里塞了一枚,也不给他们水,一脚照胸踹过去,远志忘忧噎的一伸脖子,然后咕嘟一声咽下。不大一会儿,就见忘忧神色一肃,道:“多谢叶公子!”一边在斜斜的山坡上盘膝坐好,接着远志也感觉到了药力,急也盘膝坐了。 叶扶秋轻声道:“多谢叶兄。” “这没什么啦!我起先没想到,要不然早就给他们了……”花似锦笑眯眯的走回来,续道:“你生病,不敢给你乱吃药,要不然你随便吃多少我都不会心疼的。” 叶扶秋道:“叶兄,厚待,扶秋,愧无以报。” 他愈是累了,说话时的断续就越明显,他自己显然也有所察觉,颇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花似锦要分他之心,于是笑眯眯的逗他:“怎会‘无以报’?你可以以身相许啊!” 叶扶秋一怔,急别了眼儿,苍白脸颊猝然溢了红潮,话中却带了些亲昵之意:“叶兄……便是爱开玩笑。” 花似锦这几天也适应了自己的男人身份,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小秋,你也累了,睡一会儿罢,我帮你们守着就成。” 叶扶秋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撑着山壁,勉力移身过来,靠在了她的肩头,含笑道:“借叶兄肩膀一用……”一边就闭上了眼睛。 呀呀呀!小秋儿好闷骚啊,投怀送抱诶!花似锦反而小脸儿直发烧,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舒开腿坐了下来,悄悄侧头看着他,他下巴削尖,密密的长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打出一圈阴影,无色的唇紧紧抿着,即使睡着,似乎仍有重忧。 花似锦忍不住叹了口气,摸了摸他极瘦的手。清亮的月色映了满山,不期然的,居然想起一个月下抚琴的影子,那修长玉润的手儿,曼曼挑弦做舞,美至无法言喻。 那个大坏蛋云知处,他……也该来了罢? 得自花漫天的灵药非同小可,远志忘忧入定之后神情气爽,之后的行程果然快了许多,眼看接近山顶,速度却又慢了下来,花似锦遥遥看着,不耐烦起来,于是再跳回去,道:“怎么了,我说那两个人,你们不是又累了吧?” 叶扶秋抬头一笑,低声道:“不是,这儿的草木十分……异常,我要细细查察才成。上一次,便是在这儿中毒晕厥,醒来便被送到了山下……” 花似锦愣了一下,看他神色极憔悴却仍从容,眼神只在那草木之上,十分专注,想他上一次拖着病体,一路如许艰难的走到这儿,却是功亏一篑,那心情该是如何凄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抿了唇角望着他发愣,叶扶秋几乎是每一棵花草都细细看过,自午后一直到了日暮,花似锦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也帮不上什么忙,谁知不大一会儿,忽听远志失声道:“少爷!少爷!” 花似锦吓了一跳,急冲上前去,便见叶扶秋双眸紧闭,已经昏厥过去,花似锦也来不及多想,径自往斜坡上一坐,将他揽入怀中,伸手掐住他的手腕,她虽不是药师,但是长年受花漫天熏淘,也多少知道一点儿,他脉象急促紊乱,并不是力竭之兆,而是……中毒。 难道他毕竟还是功亏一篑?难道他只能回去等死?花似锦的戒指中有无数解毒药丸,可是他本就病体沉疴,怎敢给他乱吃?一时竟是彷徨无策,看着他苍白病弱的容颜,竟忍不住滴下泪来。远志忘忧俱不通医理,沉默的站在一旁,没了叶扶秋指引,连脚步都不敢乱挪,神色间十分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静夜中衣衫浮动,忽有一个雪袍玉带的人影缓缓的走了上来,发丝衣袂被夜风卷起,烈烈做响,虽是乱石险峰,仍旧足下从容,宛如闲庭信步一般。看清这人影的同时,花似锦竟不由得大喜,脱口而出的道:“云哥哥!” 他身形微微一顿,再上行数步,便到了几人面前,花似锦怀抱着叶扶秋,泪涟涟的抬眼看他:“云哥哥,求你救救他……他好不容易到了这儿,可还是中了毒,他这次若再回去,就只能等死了……云哥哥,求求你,求求你……” 其实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要向云知处求救,可是当其时,却是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全未经过任何思量。云知处微微凝眉,低头看了看叶扶秋的脸,又抬起眼来看着她,月色下,她泪流满面,眼中满满的俱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全心全意的期盼,全心全意的……依赖……好像他是她心里的神,走投无路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向他求救。 他为这份“全心全意”而讶异,可是叶扶秋……他微微凝眉,再看了他一眼,他的确病的很重,加上这毒,若是不救,他只怕撑不了太久,也的确已经无法企盼明年的药王阁招新了。 救还是不救?此次药王阁之行,与他亦太过重要,他亦势在必得……若当真如他所说,药王阁今年只招一人…… 不,若见死不救,怎当得这个药字?云知处长长的吁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转了身,花似锦竟不由哭出声来,喃喃的道:“云哥哥……” 他一声不吭,在周围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一枚紫叶红籽的植物,用小刀掘了几下,挖出根来,随手拂去泥土,走过来用指捻碎,远志冲上一步,想说什么,却被忘忧拉住,于是奶白的汁液,便一滴一滴的滴入了叶扶秋口中。 花似锦泪痕未干,却已带笑,甜甜的道:“云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救他,就是帮她么?云知处并不抬眼,随手将草根掷去,转身就走,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足隔了小半个时辰,叶扶秋才悠悠醒转,茫然的转眼四顾,唇齿间的味道让他瞬间醒悟,喃喃的道:“原来,我毕竟还是中了毒吗?叶兄,是不是……” 花似锦道:“不是我,我不会解毒,是云哥哥来救了你。” 叶扶秋一怔:“云兄?”他沉吟了一下,神色竟有几许惨然,低声道:“云兄药术,远在我之上。” 花似锦急安慰道:“不一定啊,你只是不小心嘛!再说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儿,一定要去试一试。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谁胜谁负!” 叶扶秋宁定了一下,含笑点头,神情恢复了温雅:“叶兄说的是,已经走到这儿,不试一试,怎能死心。”一边就从她怀中勉力坐了起来。 花似锦想了一下,忽然道:“等等!”她在斜坡上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抽开腰带,将叶扶秋系在了背上,叶扶秋身不由已的趴伏过来,扶着她肩,讶然道:“叶兄?” 花似锦道:“我想过了,你身体太弱,所以一点点毒就会受不了。你看你那两只下人不就没事吗?所以我背着你,你就不用接触到这些草和花了,但是我没力气不能背着你爬山,所以你那两只下人还是要拉着我。” 叶扶秋愣了许久:“这,这怎么成?这怎么敢当?叶兄难道不怕毒?” “我也不知道,”花似锦抓了抓头发,有小小的心虚:“我一直乱走都没事,应该是不怕罢!”嘴里说着,早把绳子缚好,把绳头丢给忘忧,“少罗嗦,来罢!” 忘忧急转身道:“好。” 本来两个人的份量,怎么也是重过叶扶秋自己,可是花似锦本来就是爬惯山的,自己还会用力,身量又小巧灵活,所以他们拉着并不十分费力,而叶扶秋伏在她背上指点草木路径,看的更是清楚,于是速度骤然加快,个把时辰之后,就听远志一声欢呼,然后猛力一拉,花似锦和叶扶秋身子一轻,已经腾云驾雾般向上一蹿,站在了一个平台上。 第39章 闯关2 眼前一座巍峨大殿,雕梁画栋,古朴苍茫,盖的极是宏伟大气,真不知在这样的险峰之上,是如何盖成了这样一间大殿的。殿前两排铜灯,虽是夜间,仍旧亮如白昼,空地上或坐或站,已经聚起了十几二十来人。 这一刻真如劫后重生,休说花似锦,便连最温雅的叶扶秋也是喜动颜色,花似锦一眼就看到云知处遥遥站在树下,雪衫宛如月色,正抬头注视殿门,神色幽凉,就连几人冲上,也是全未留意。 一行人一番休整,过了两天,殿前的人数也聚到了四十几人。抛开下人随从,为拜师而来的,总也有三十来人。因为药王阁招新有不能超过弱冠之年的规矩,所以举目望去,俱是纠纠少年郎。 第三日一清早,药王阁大门终于打开,众人一齐注目时,便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缓步当先而出,身后随着数人。这男子一身锦袍极尽华美逶迤,雪肤红唇,容颜姝丽,唇畔微微带笑,长发竟俱是雪色,长至过腰,却不结束,只勒了一条二龙戏珠的金抹额,眉心一点桃花痣嫣红欲滴,竟比那明珠更加夺目。他身量修长,腰肢柔韧,似乎比寻常男子要细了许多,走动间摇曳生姿,却又不是女子那般妩媚,而是带着说不出的妖冶,直欲勾魂摄魄一般…… 花似锦微微凝眉,总觉得这男子似乎从哪儿见过似的,正盯紧了上上下下的细看,他的目光却若有意若无意的瞥了过来,对她微微一笑。花似锦急报之一笑,他却又转了回去,笑吟吟的团团一揖,道:“我是药王阁主的大弟子东方天籁,诸位远道而来,十分辛苦。” 声音柔靡微哑,份外迷人。熟悉药王阁的人都知道,药王阁主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诸般事由全都由门下大弟子代劳,完全就是个代理阁主,没想到今年招新,竟是由这位大弟子亲自出来迎接,众人不由得激动起来,纷纷出言逊谢。 东方天籁含笑寒喧,直是八面玲珑,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高些声量:“诸位既然来到此处,便算是过了第一关,这第二关,便是殿后的膏肓谷,只有前来拜师的人方能入谷,一应下人随从均须等在谷外……三日之后,我便在谷口相候,若有哪位可以毫发无伤的出谷,这第二关,便算是过了。另外,这谷中颇多灵物,不管是草木还是灵兽,若是有谁得到了,便送予他,不管最终有没有拜入药王阁,都不会收回。” 他顿了一顿,眼神在众人之中转了一转,轻轻一笑:“当然,诸位也可以结伴,最多五人,最少两人,互为臂助……但若是结伴,便须所有同伴全都毫无无损,才算过关……规矩便是这样,请问我说的可够清楚?大家可都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常言道病入膏肓,那便是已经药石罔效,这山谷既然叫膏肓谷,颇可以想见其情形……远志急回身道:“少爷,我陪您进去。” 叶扶秋摇了摇头:“不成,你没听到那规矩吗?从人不得进入的。” 药王阁招新,严令不得超过二十岁,远志忘忧都已经年近四十,长的又是胡子拉喳,就算想蒙混过关,也实在有些为难。花似锦毫不犹豫的抓了他手:“放心,我会陪你的。” 叶扶秋一怔:“可是……” 她昂起下巴:“我就是来拜师的!我也过了第一关!你又没有给过我工钱,难道你要说我是你的下人不成?” 叶扶秋怔望着她,隔了一会儿,才沉默的握紧了她小手,远志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叩了两个头,道:“求叶公子好生照应我家少爷。” 花似锦很少被人如此尊敬,虽然他长的难看,也有点儿过意不去,小声道:“其实我很没用的……可是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拼命护着小秋周全。” 叶扶秋倒是微微一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不似以往的真纯清澈,反而俱是深思。花似锦并未留意,抓了他手站起来,笑道:“那我们快点去吧!” 一边说着,便随着众人往后走,还没走到,便听前面喧哗起来,花似锦有些好奇,抓着叶扶秋跑了几步,就听一个少年正在高声说着什么,然后东方天籁带笑的语声道:“若不想依从规矩,这便请回罢!” 彼此离的尚远,可东方天籁的声音却听的极是清楚。花似锦好奇欲死,便向旁边人打听,原来这所谓的结伴,居然不是自行结伴,而是抽签的,也就是说,你要么不抽签自己闯,如果想跟人搭伙儿,就得抽签,抽到谁算谁,没得挑。 花似锦顿时就有点傻眼,心说她跟叶扶秋难道只能先各走各的,然后进了谷之后再悄悄护着他?一念尚未转完,就听东方天籁笑吟吟的声音道:“如果诸位有相熟的友人,想要进谷之后自行结伴,那我不妨多说一句,谷中阵法高明,各人自有缘法,所遇情境各个不同,要互相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倒不如在签筒中碰碰运气的好。” 这话几乎就是说给她听的嘛!花似锦抽了抽嘴角,拉着叶扶秋走到了签筒前,一番纠结之后,除去愿意自行闯谷的九人,还余下了二十三个,东方天籁负手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瞧着,众人站的笔直,谁都不想先抽,但也不想让别人先抽,要不然一下子抽到自己,就会很被动……花似锦左看右看,只盼着旁人都抽完了再抽,那抽到叶扶秋的可能岂不是很大,于是拉着他手儿打死不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人上前一步,看也不看的拈了一张,念道:“涂蟾!”一边转眼四顾,一个碧衫少年上前一步,向他略略点头,那人看他神清气爽,略略放心,犹豫着又拈了一张,道:“叶扶秋!” 花似锦手儿一僵,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把叶扶秋抽了出来。叶扶秋微微叹息,上前一步,温文尔雅的道:“兄台有礼。” 那人一看他脸色苍白,唇色青槁,死多活少的模样,脸色顿时就是一变,道:“你……” 叶扶秋敛睫不答,花似锦急了,冲上去看也不看的拈了一张,也没看那名字,直接递给他:“我跟你换!” 那人一怔,看了东方天籁一眼,东方天籁负手含笑,居然并不阻止,于是那人便把那纸换了给她,又念道:“艾蹁跹!” 红影儿一闪,居然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走上前来,向他浅浅一笑。虽然药王阁不禁女子拜师,不过女子习药术,又能闯到这儿的毕竟极少。那人眼晴顿时就是一亮,急执手为礼,道:“洛姑娘。” 花似锦拉着叶扶秋退后,一边拍胸压惊,瞥眼间见那艾蹁跹一对眸子不住向一个方向飞去,眼波闪动,神色妩媚。花似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云知处遥遥站在一个角落,抱了剑若有所思,对艾蹁跹的媚眼儿完全不曾察觉。 花似锦反倒吃了一惊,心说他这么臭拽的人,居然没有独自闯关?眼看那边儿抽来抽去,转眼抽了个差不多,想也不想的冲上去,就把最后一张抢在手中,看了一眼,宽心大放,高高举起,大声道:“云知处!” 云知处抬头,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却一言不发的重又低下头去,东方天籁见签已经抽完,便令人录了下来,拱手笑道:“既然结伴,便需同舟共济,只有所有人都全身而退,方算成功过关,还请诸位慎之又慎。东方天籁便在谷口,静候佳音……” 想结伴儿的,自然是没信心独自过关的,有这一条规矩在,彼此也可以放心,于是新结的伴儿们互相厮见,称兄道弟,由人指引着进了谷,叶扶秋轻叹一声,转向云知处,歉然道:“连累云兄,实在抱歉。” 花似锦见他只向云知处道歉,透着跟她亲近许多,顿时开心起来,笑眯眯的拉住他手,道,“放心,没事啦,云哥哥很厉害的。” 云知处用“我们有这么熟么”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却很有风度的没说什么,只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咱们走罢!”一边就转了身。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留在这儿……以他的修为,要独自过关应该不会有问题,他也一向不喜同生人结交……可是,她一定会千方百计耍诈耍赖,同叶扶秋一起,一个糊里糊涂的小狐狸,和一个通晓药术却没有半分战斗力的病人,这种队伍的实力,实在太弱了,弱到随便一点儿什么危险,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收拾他们……但,这与他又有甚么关系?若不是这只小狐狸心思灵巧,手儿又快,强拉他下水,也许,他也就不会出手相助?可不管怎样,三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云知处暗中摇头,丢开不想,却听叶扶秋道:“云兄。”云知处嗯了一声,他便慢慢的续道:“依知秋所见,第一关考的当是对药物的辩识,那第二关,应该还是同药术有关,似乎应该考究对药物的领悟,难道这谷中有甚么不世出的奇药?” 云知处点了点头,道:“也许,一切见机行事罢!” 花似锦插言道:“我说不是!” 叶扶秋问道:“叶兄?” 他为了避免说话断续,非不得已,总是说的极短,一边转头看她,走在前面的云知处也回过头来看着她,凤瞳清湛湛的份外漂亮。其实花似锦本来只是瞧两人自顾攀谈,所以偏要插句话儿,一见云知处居然也回过头来,顿时就有点儿紧张。 花家门风,越是紧张越不会露怯,于是花似锦振振有辞的道:“你们想的太多了,咱们来是要拜师学药术的,样样都会那还学甚么啊!” 偷眼看云知处并未反对,于是下面的话就流畅了许多:“要我说,第一关考的不是辩识,就是体力,爬上来就算过了!至于那些甚么草儿,是因为药王山本来就会长这些东西啊,不用浇水锄草也自己乱长啊!天时地利甚么的,所以才有人来建了这个药王阁嘛……长都长了,难道有人来拜师还要现锄草不成?其实他们就是懒的弄,于是就假装很有用意!” 身后忽有人轻轻一笑,声音柔靡微哑,听在耳中,竟让人心头一热,三人急回头时,便见东方天籁正随在身后,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他是甚么时候跟上来的。 第40章 闯关3 见他们回头,东方天籁微微一笑:“你们是最后一拨,所以我送你们进去。”顿了一顿,却噗哧一声笑出来:“其实,这位……小公子说的没错,我的确就是懒的弄。”此言一出,三人都囧了,东方天籁含笑续道:“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像这位小公子,心地纯净无垢,看起来迷糊,其实最聪明。” 云知处微微凝眉,叶扶秋也别眼看他,东方天籁笑着摆手:“我这话只是随口说说,全无用意,于这膏肓谷也无任何关系,不必多想。” 云知处本来的确是在推敲他话中之意,被他一言点破,不由得俊面泛红,他才刚刚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却还是明知故犯……眼看谷口已经在眼前,东方天籁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花似锦从他走过来,就一直磨磨矶矶的跟在后面,对上她直勾勾的眼神儿,东方天籁微微凝眉,笑道:“你这样看我,让我觉得我好像没穿衣服。” 不怕莫测的山谷,就怕花痴的队友。云知处凝眉别开眼去,叶扶秋敛睫似乎黯然,花似锦却全未留意,仍旧死盯着他,笑道:“东方公子。” “嗯?” “你的腰儿,是怎么扭的这么好看的?教了我可好?” 云知处被自己呛到,轻咳了一声,东方天籁神色却丝毫不变,笑吟吟的道:“若你能顺利出谷,便是我的师妹,到时你不拘想学甚么,我都可以教你。” 一声师妹出口,云知处微微一晒,叶扶秋却目注山谷,似乎全未留意。云知处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须知幻术只是表相,就算这幻术极高明,单凭眼睛看不出半分破绽,但是耳鬓厮磨,体肤相触,却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难道这叶扶秋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花似锦一向嘴甜,立刻笑嘻嘻的道:“多谢大师哥。” 东方天籁一笑,抬手做了个“请君入谷”的手势,花似锦便一步迈入,云知处微吃一惊,急跟了上去,叶扶秋脚下加快,也随了进去。 看着三人消失的地方,东方天籁缓缓的敛了笑,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自语般的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从谷外看这山谷时,云遮雾罩,一片迷茫,可是一脚迈入之后,眼前情形竟让三人一齐怔住。谷名膏肓,又是做为入门考较的试题,任谁也会以为是穷山恶水,却不想眼前居然是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花似锦惊叹了一声,举步就要上前,云知处一把拉住,道:“小心!” 花似锦吓了一跳,停下来再看时,眼前仍旧是青山绿水,毫无异样,于是笑道:“放心,没事啦!”一边回头去找叶扶秋,看他就站在身后,随手抓了他手向前走,一边就笑道:“你没听那水蛇腰的家伙说过吗?他说‘各人自有缘法,所遇情境各个不同’,坏人进谷当然会很凶险,可是我们三人都是好人,风景自然就是好的,你说对不对呀,小秋儿?” 叶扶秋微笑道:“锦儿说的有道理。” 云知处早放开了她手臂,一言不发的当先往前走,花似锦便拉着叶扶秋跟在后面,一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一直到叶扶秋走的乏力,三人停下来休息,仍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花似锦从戒指里取出干粮,分给两人,一边习惯成自然的照顾叶扶秋吃饭,云知处凝眉思忖,饼儿举在唇边,却迟迟未咬。叶扶秋轻咳了一声,道:“云兄。” 云知处瞥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咬了一口,叶扶秋温言道:“刚才那位东方兄,只说要在这谷中待足三日,然后全身出谷,并未限定一定要去哪儿,我们若是一直留在此处,会不会好些?” 云知处摇了摇头,正色道:“你进谷中半日,除了有些乏力,可有其它不适?” 叶扶秋倒是一怔,摇了摇头,他便续道:“我也觉得神情气爽。我觉得这道关卡,不可能风平浪静,若情形当真如你所想,也就是说,出头可能得到好处,也可能会有危险,但按兵不动就会很安全……若真是这样,我不会强要向前,但是我认为,若是按兵不动,一定会有危险,往前走同样有危险,但也一定有好处……毕竟,向来从未听说有人死在药王阁求师之时的。” 叶扶秋偏了头细细思忖,然后转向花似锦:“锦儿,现在我们是三个人,我与云兄意见相左,无法决定行程,你认为应该怎样?” “诶?”花似锦哪能想到他会来问她,不由得一愣,她忽然发现他不叫她叶兄了……但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来两人争辩,不管怎样她都一定顺着叶扶秋的,可是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儿,那侧颜精雕细琢般俊秀,又不由得心软,低头想了想,道:“我觉得云哥哥说的对。” 叶扶秋眼神一黯,她急安抚道:“我们不是怕被你连累。我本来就是要跟你一起的啊,云哥哥既然留下来,就是预备给我抽签抽到,也是为了跟你一起啊……” 还真是自说自话……云知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遥遥看了她一眼,花似锦的神情却十分认真:“我们都不怕被你连累,如果留下来你又不累又能过关,我们一定陪着你留下来,不会为了贪图好东西冒险,可是你想啊,这是药王谷的考试诶,治病这种事嘛一定要对症下药,病是阴的,药就是阳的……所以大家都能想到的一定是不对的,我们还是走一走比较好……” 刚才明明是她说不必多想,现在却又说甚么对症下药,正着反着都是她。叶扶秋听着她东拉西扯,眼神渐暗,却仍是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就上路罢。” 他含笑看了云知处一眼:“三人一起,也有好处,若有事情需要决定,总有一方占多,锦儿你说是不是?” 又是锦儿。花似锦自己心虚,也没敢指摘他对她不够尊敬,居然连叶兄都不叫了,只胡乱嗯了一声,忍不住瞥了云知处一眼,他却早别开眼去。 一直坐了小半个时辰,吃过饭,叶扶秋便倚着树干坐着,微闭着眼睛,云知处早在周围巡视了几次,花似锦等的不耐烦起来,终于忍不住过去摇了摇他肩,道:“小秋,我们走罢?” “好,”他仰了面对她浅笑,眉眼间全是弯弯的温柔,颊边笑涡若隐若现,眼神中却透出了些疲惫。极虚弱,却极清雅,极苍白,却极俊美……他这模样,即使真的拖累行程,也很难让人讨厌。花似锦瞧的心软起来,急放柔声音:“其实我也累了,不如我们多坐一会儿罢!”一边强按他坐好,靠过去,闭上了眼睛。 云知处瞥眼过去,微微冷笑。叶扶秋外表极温和,温和到几乎过份乖顺,不想却是如此固执,他不是怕赶路,也不是怕事,他只是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觉得以静制动是最好的方式,所以虽然表面上赞同了他们的话,却仍是用其它的方式坚持自己的决定……也只有那只傻狐狸才想不到。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忽听花似锦喃喃的道:“云哥哥……” 云知处正闭目入定,微讶的张开眼睛,恰好看到叶扶秋眉睫微微一跳……而花似锦头歪在叶扶秋肩上,已经睡的熟了,小脸上绽着一个笑,笑的甜甜的,傻傻的,好像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娃。 可是,她怎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云知处微微凝眉,正要别开眼,却忽觉有些异常,急转眼看时,便见地上一个黑影乍然腾起,向他们扑来。 云知处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的道:“锦儿!” 他电一般纵身过去,一手一个提起,那黑影顿时扑了个空,可是刚才他所坐的地方,同样有一个影子跃起,扑了过来。云知处腹背受敌,当机立断,猛然振臂,竟将叶扶秋与花似锦同时向上抛起,花似锦尖叫声中,只听呛啷一声,云知处长剑出鞘,迅速转身,华光闪过,瞬间逼退了那三个黑影。 花似锦睡的迷糊,完全不知发生了甚么事,眼看叶扶秋就在身边,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两人便一直摔落下来,临到地面之前,云知处反手轻拍,消了两人下坠的势头。脚尖沾地,花似锦愣了一愣,看着前面雪袍的背影,竟有片刻的恍惚,好像这个随时随地,挡在同伴面前的背影透骨的熟悉……似乎前世就见过似的…… 下一刻,叶扶秋脚下虚浮,微微一跌,花似锦双手扶住,回头道:“云哥哥!” 云知处道:“我没事,你们小心。” 花似锦急抬头时,眼前三个黑漆漆的影子,就像一个个炭雕的活人,在阳光下仍是如此清晰,衣衫面容,肖似三人,只是像云知处的那个黑影颜色浅淡的多,像花似锦那个也略为浅淡,只有像叶扶秋的那个,十分清晰。 花似锦恍然道:“我知道了,他们是影妖!” 云知处嗯了一声,叶扶秋微微凝眉,他虽然不知什么叫影妖,但是顾名思义,且看眼前的形状,也知道是他们的影子幻成,却不知为何会活了起来。而他的影子如此凝实,自然是因为他坐的太久……于是,这就清楚的证明了云知处说的是对的,以静制动反而是错的……叶扶秋低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花似锦抢口笑道:“影妖的本事跟本体是一样的。你的影妖,就算凝成实体也没事,反正你又不会打架。” 其实这是一句实话,只是实话一向不太中听。叶扶秋一窒,看了她一眼,云知处早跟三只影妖斗在了一起。的确如花似锦所说,影妖的本事出自实体,叶扶秋的最为凝实,可是他不会打架,云知处最会打架,可是他一直在四处巡视,影妖尚未完全凝成……虽是如此,正牌的云知处对付半个自己,再加上大半个花似锦,还是费了一些手脚,好不容易才祭起烈火符将他们拍散。 花似锦从头到尾看的兴致勃勃,见他打完回身,身上微挟战意,俊面沁了薄汗,竟是锋芒斩露,不由心动融融,急恭惟道:“云哥哥,你好厉害!”云知处不答,花似锦正要去拍他肩,却见他身后地面上乍然抽出一缕黑雾,然后迅速凝成了人形,转眼竟又是三个活生生的影妖,竟如草木一般,春风吹又生。花似锦大吃一惊,尖声道:“云哥哥,小心!” 第41章 三人行必有情敌1 云知处一觉身后杀气侵肤直入,早电般回身,见影妖复活,便是一怔。他们揉身扑上,云知处只得仗剑相迎,他们的战斗力比刚才更强,他却刚刚大战一场十分疲惫,交了几招,急道:“这不成!这不是纯粹的影妖,他们的身体混着谷中气息!要用药!” 花似锦猛然回过神儿来,这里是药王山,这山谷是入药王阁的试题……她上前一步,把叶扶秋挡在身后,一边就从戒指里取出几枚金丸,挑了三枚,手把了树枝,脚尖儿一点,便轻飘飘的站在了云知处肩上,青色人影立在他的雪袍上,便如一朵花儿乍然盛开……她看了看面前的三只影妖,笑道:“让谁先服毒啊!” 云知处哼道:“你!” “才不要!”花似锦道:“你最厉害,应该是你先!” 云知处不答。他不住纵跃来去,她亦随风摇摆,小小的脚儿便似是长在他肩上一般,其实她修为不高,站的也不太稳,可每当她真的要滑下时,他总是会前趋后退略略调整,默契的像配合了一辈子……剑光霍霍,银光矫矢如星,云知处道:“快!” 花似锦笑道:“来啦!” 话音未落,那个影妖“云知处”恰好攻上一招,云知处当然熟知自己的招数,飞快的一矮肩,避开了他的影剑,一边当胸一脚。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本人傲娇,所以影妖也是傲娇的,硬受了他这一脚,居然抿着唇不肯张口,板着脸跌回数步。 如此紧张的情形下,花似锦竟不由得失笑了一声。看“云知处”跌回,而“花似锦”的影妖随之攻上,想也不想的手儿一捏,一蓬金砂爆起,那影妖顿时萎顿下去。 云知处叫了声好,道:“小丫头倒也聪明,晓得用外用的药粉……”嘴里说着,一个转身,避开了“云知处”的攻击,手儿一控一收,抢过了她手中金丸,轻轻弹出,两枚金丸在空中相撞,金砂爆起的同时,余下的两只影妖也瞬间消散了。 花似锦得意洋洋的跳下来,一眼看到叶扶秋正倚在树上,眼神却有些空茫,急上前挽住,笑道:“你没事吧?” 叶扶秋急抬眼一笑:“我没事,是你们在打架,我又不曾帮得上忙,怎会有事?” 一言未毕,只听云知处一声轻叱,花似锦回头一看,顿时傻眼,喃喃的道:“天哪……这影妖,杀不死不成?” 云知处勉力招架,心里也是暗暗叫苦,思维却是电转,忽道:“叶扶秋!”叶扶秋一怔,急应了一声,云知处道:“试一下你们一起出手!我们三人一起!” 他一言出口,花似锦和叶扶秋瞬间醒悟,三人此时是一个团队,齐心携力才能共度难关……花似锦急把金丸放到叶扶秋手里,叶扶秋哪会打架,苦笑了一下,只得上前两步,挑着动作迟缓的影妖“叶扶秋”抛了出去。 那影妖应手而散,这一次三人都已经有了防备,只是片刻,就见地面上黑雾抽出,重又幻出了叶扶秋的模样。花似锦急了,跳脚道:“这是什么烂试题!大坏蛋水蛇腰,他到底想怎样!” 嘴里说着,忽然心中一动,看着前面腾挪来去的雪袍,忽然想起方才在山坡上,叶扶秋中毒,而云知处就从他脚边采了药来,救回了他……花似锦急道:“我知道了!要就地取材!小秋,你快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可以用的毒药?” 叶扶秋应了一声,便在周围寻找,连转了几圈都是没有,云知处轻啸了一声,剑势猛然展开,逼得那三只影妖退了数步,一边遥遥道:“叶扶秋!找可以救人的草药,可以救人心性的草药!我们是药师!” 叶扶秋只得又应了一声,竟有些应接不暇。但他药术本就不弱,记性也极好,一听云知处提到,急转回头再找,很快采了几株草药,一番奔波,气喘不已,花似锦早迎了上去,从戒指中取了一只金碗,就用一只元宝噼哩啪啦的捣碎,道:“成了!” 云知处又是一声轻啸,勉力拔身,高高跃起,花似锦适时冲上一步,一时激动,连碗儿也是脱手掷出……就见一片青黄色的药汁洒出,那三只影妖沾到药汁,动作渐缓,隔了片刻,居然真的慢慢消散了,等了片刻,也不曾再长出来。 云知处落下地来,直是筋疲力尽,柱着长剑想要停下,却是剑尖一滑,摔在地上,叶扶秋身体极弱,方才一番急赶,也是喘息不绝,只是勉强撑着,见他摔倒,心头一松,竟也摔在地上。 花似锦眼睁睁瞧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也跟着往地上一躺,狐狸天性发作,毫不犹豫的打了两个滚儿。云知处躺在草丛中,见她滚的全无形象,竟不由得唇角微弯,笑了出来。 这一场架打的可谓乱七八糟,稀里糊涂,可这样一来,三人关系倒无形中亲近了些,一齐这么狼狈万分的躺在草地上,反正大家都一样,也不怕旁人会笑…… 花似锦笑嘻嘻的别眼时,与云知处的脸只隔了尺许,他汗湿的发散在长草间,草茎半掩了俊秀异常的眉眼,只露出笑的弯弯的唇角……他平素总是宁定冷漠,几乎拒人千里,这一笑,却显出了几许少年人的青涩,微露的齿列格外有一种灿烂甜美的味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盯着他出神,几乎想要凑上去,吻一吻他弧度美好的薄唇……云知处虽是躺着,也似乎有所察觉,别脸避开草茎,对上她的眼睛。 她怔怔看他,看痴了似的,他不由略略敛睫,似乎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却不知为何没有,反而缓缓的抬了凤瞳,静静的看着她,墨琉璃一般深亮的眸底,带着一丝莫测深沉的神彩。 两人就这样躺在草地上静静对视,其实只有一瞬,却似乎穿越亘古……身旁,叶扶秋勉力坐了起来,含笑道:“方才,实在惊险的很。” 云知处眼睫一跳,也坐了起来,淡声道:“是乱的很。” 花似锦赶紧跟着爬起来,嘻皮笑脸的凑趣道:“明明是无赖的很!哪有打都打不死的影妖啊!” 一边说着,就靠过去抓了叶扶秋的手,只觉他手儿汗湿冰冷,好生怜惜,摸了又摸,叶扶秋抬眼一笑,她赶紧笑回去,一边转向云知处,装模做样的咳了一声:“混江湖最重要的是擦亮眼睛,跟对老大……从今天开始,我和小秋就跟你混了,云老大!”一边用力拍了拍云知处的肩。 云知处淡淡挑眉,瞥了眼放在自己肩上她的小手,“叶公子当真要跟我混?这却不敢当。这三日自然同舟共济,三日后……” 她毫不在意他的撇清,仍旧嘻皮笑脸:“三日后你就是我师哥了,难道还能不理我不成?” 她不提还好,一提之下,云知处和叶扶秋几乎立刻想到了,药王阁今年只招一人的规矩。就算三人真的能一齐全身而退……也势必要再斗个你死我活。云知处神色渐冷,略略转目四顾,忽向叶扶秋道:“你认为下一步应该怎样?” 叶扶秋垂了睫,似乎对刚才料错了仍有些惭愧,却轻轻缓缓的道:“云兄,以静制动不对,勇往直前又全无头绪,依知秋之见,这里既然是药王山,没有入宝山而空手回的道理,我们不如就暂且当做是来采药,看到甚么可用的药材就收起来……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将来也许也会用到……总好过漫无头绪的乱走……” 云知处想了一想,点头道:“那就这样。” 花似锦一看两只男人商量大计,立刻找到了小女人力所能及的工作,从旁边拉过几根藤儿,开始编药筐,两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双小手玉蝶儿一般在青枝碧叶中翻飞,长藤卷线团似的被她不断扯去,不大会儿,就编出两只整整齐齐的药筐,手儿居然是灵巧异常。 云知处将长剑系在腰间,接了药筐背在肩上,一边就淡淡的道:“看来,你也不是全无用处。” 这算是夸她么?花似锦心里对他做个鬼脸,脸上却笑的比谁都甜:“多谢夸奖,我的本事还多着哪!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云知处瞥她一眼:“既然这般多,遇到事情时,总该拿些出来用用才好。” 这……这人晓不晓的风度两个字怎么写啊!花似锦哼道:“那是因为我谦抑,所以才把出风头的事情让给你!” 云知处面无表情,“真是感激不尽,下一次我也效法叶公子谦抑可好?” 花似锦气瞪着他,转念一想,却又嫣然一笑:“好啊,那你只管伙食,让我们填饱肚子,打架的事情交给我!怎样?” 傲娇某云俊脸儿一僵,一言不发的走开,花似锦得意洋洋,小样儿的,厨艺白痴还敢跟我斗……咦,不对呀,我怎会知道他是厨艺白痴的? 这边儿两人斗嘴,叶扶秋已经默不作声的将另一只药筐背在身上,他极是苍白瘦弱,药筐就显得格外的大,花似锦一眼看到,吓了一跳,急赶过去,道:“谁要你背了,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背的动!” 一边就想要扯下来,叶扶秋轻把了她手儿,温言道:“锦儿,你总该让我有点……” 她飞快的打断他,双手拉着他手:“小秋,你总该让我有点事情做嘛!你看我不会打架,刚才已经被人嫌弃了,又不认识药材,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怎会?”叶扶秋失笑道:“锦儿,别胡闹好不好?我……” 她早不容分说的把药筐儿扯回来,背在自己身上,一边笑道:“走吧!我们双叶同心,其利断金!” 叶扶秋失笑摇头,只得由她拉着向前,花似锦笑道:“我这筐儿编的很结实的,你若是累了,我就把你放在里头背着你。” “那可多谢了……”叶扶秋轻笑,话竟难得的没有断续:“可是,就算你背的动,我也不敢坐的。再说这药筐儿是采药的,装我一个病殃子……呵,岂不可惜。” 花似锦见他笑容温柔,话中却透出几分自怜自伤之意,不由得心疼,柔声道:“谁说可惜了?这药筐是装药的,所以才要装你叶扶秋啊!你正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灵药!”她停下来卖关子,叶扶秋微笑,却乖乖的配合道:“不知此言何解?” 第42章 三人行必有情敌2 花似锦笑嘻嘻的道:“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叶公子便是传说中的‘心药’,是不是很珍贵?是不是无价之宝?” “哦?”叶扶秋侧头,浅笑道:“我是谁的心药?敢是医相思病的……” 他这算什么?调戏她吗?花似锦张大眼看他,叶扶秋话说一半,被她这么一看,顿时俊面泛红,拂袖低头向前,花似锦忍不住一笑,赶上几步,双手抓着他的袖子:“小秋啊!我听我哥哥说,医相思病要舍身的,你要舍不?” 叶扶秋低头疾走,只装没听到,被她扯着的袖子,却也没有收回,花似锦眼看他脸儿越来越红,到最后直红到了耳根,笑涡却陷进去……不由心下大乐,不住与他说笑调弄,叶扶秋也偶尔回上一句,一路竟是风光旖旎。 云知处在前昂然独行,偶尔回头时,清俊面上早淡的没了一丝表情,可是自始至终,一直在他们前方大约二十步的位置……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距离,可以应付突发情形的距离。即使她们一株药草挖上大半天,再抬头时,仍旧能看到那个雪袍玉带的清瘦背影…… 他似乎总是这样,他总表现的异常强大,他习惯站在一个队伍的最前面,敌人来袭时永远第一个迎上,任何时候都会尽全力保护他的同伴,不论怎样都绝不会抛下他们不理,只要有他在,总能让人安心…… 一边采药,一边闲聊,膏肓谷中的确灵药遍布,不时会采到极珍奇的灵药,起先两人还会惊喜一番,采的多了也就淡定了。又走了个把时辰,一直风平浪静,再停下来歇脚时,花似锦看干粮已经不多了,当时只是预备了来的路上吃,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三天。 花似锦想了想,向云知处道:“云哥哥,小秋是吃全素的,这饼儿全都留给他吃好不好?我们两个打只山鸡什么的来吃好不好?” 云知处头也不抬的道:“这一路行来,你可见到过半只山鸡野兔?” “呃……”花似锦想了一想:“那打只灵兽吃也行啊!” 云知处瞥了她一眼:“好,你说哪里有,我就去打。” 花似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叶扶秋含笑插言道:“还有两天而已,这么多应该够的,锦儿,难道我是大肚汉不成?为什么要全留给我?” 花似锦道:“别啰嗦,吃你的罢!”一边小心翼翼的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竹篓,走到云知处面前蹲下来。这竹篓里面贴了几层油纸,一打开来,扑鼻就是一阵咸香,这居然是一篓肉干。 花似锦颇肉痛的道:“要不是看你漂亮,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吃的!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这可是天下最最好吃的灵兽!好难才抓到一只的!其实煮着吃最好,只是不好带……” 云知处居然有几分怔忡,下意识的伸手,拈起一块,喃喃的道:“鵸鵌?” “咦?你居然知道?”花似锦有点儿稀奇,“这个很少有人知道呢!你听谁说的?” 云知处不答,把那肉干放入口中,略闭了眼睛,耳边便滑过那糯糯的声音:“鵸鵌肉有异香,要煮着吃,只加盐……肉质滑嫩之极,入口有如膏腴,细品却又有些嚼劲儿,且每一口都有不同的滋味……” 他忽然张眼,问:“第二好吃的灵兽,是什么?” 花似锦讶然,眨了眨眼睛:“第二好吃的?我觉得是肥遗……第三好吃的,是鹿蜀……” 她说过,第二好吃的,叫做肥遗……云知处长长的出了口气,忽然抬头看着她,突出其来的道:“你可会幻形?” 诶!就算她是妖精,也不用说出来嘛!花似锦汗了一下,回头看了叶扶秋一眼,叶扶秋正低头吃饼,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可是离的这么近,没听到才怪!花似锦抓了抓头发:“我还没开始学呢……幻形很难的,花伯伯说我这么笨,再有一千年……咳,总之,他说要很久之后才会教我。” 云知处点了点头,再不说话,闭了眼睛,花似锦有点儿稀奇,看他不吃,乐的捧回来,坐在叶扶秋身边慢慢咂巴,一边道:“我们今天晚上怎么过夜啊!” 叶扶秋早就吃完,却因为有影妖的前车之鉴,不敢坐的太久,只在这旁边走来走去,慢慢找些草药,一边就道:“我们三人轮流守夜罢!” 花似锦笑道:“其实也不用,我觉得,我们没准已经过关了呢?你看刚才这一战,考验了云哥哥的法术,小秋的药术,我的……我的……” 叶扶秋接口笑道:“锦儿的仙术……锦儿飞来飞去,身姿如仙,岂不是仙术么?” 花似锦毫不犹豫的笑纳了,大言不惭的道:“对,考验了我的仙术,还考验了我们三人的心性……你看我们精诚合作,配合无间,这才大获全胜,这一关,应该就算过了。” 叶扶秋笑道:“锦儿说的是。”一边说着,便小心翼翼的翻开一块小石头,去挖那枚药草,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退了一步。 花似锦急跳过来,伸手扶住,这才见到那石头下面有一只小小的蝎子,只有手指长,正翘起尖尖的尾巴尖儿,蓄势待发。花似锦顿时头皮发麻,嘴里却急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一只小蝎子……” 一言未毕,云知处忽然跃起,已经到了他们身边,道:“小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听窸窸窣窣,好像引动了什么机关,周围顿时有无数毒虫蝎子从不知何处爬了出来,向这一方聚拢……花似锦一眼看过去,顿时一个哆嗦,急双手捂了眼睛,下一刻,肩上一紧,云知处已经将两人一齐抛起,抛到了树上,道:“叶公子的本事不是很大吗?几只毒虫而已,有甚么好怕的?” 话说的好似十分刻薄,可不知为何,却似乎隐含安慰,花似锦鼓足勇气抬眼时,一个小小锦囊已经迎面掷了过来,他淡声道:“别闲着,用赤焰弹帮我助助阵。” 花似锦急应了一声,咬了咬牙,看向那些毒虫,叶扶秋轻声道:“我……能不能帮的上什么忙?” 花似锦早抓了几枚赤焰弹在手,随口道:“这种法器虽然低阶,也需要灵力才能引动,你不成的。”叶扶秋轻轻应了一声,花似锦忽悟不对,急回头笑道:“你当然要帮忙!你要抓着我,不要让我跌下去哦!我很怕的,腿儿直发软。” 叶扶秋一笑,当真便伸手抓着她,花似锦回看他一眼,他双瞳黑白分明,一片澄澈,显然心无介蒂。叶扶秋其人,便是这一点儿最好,诚然他只是人类的药师,没有良力才是理所当然,可是身当此境,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象他这样,不会为此妄自菲薄的……而且,花似锦既是好意开解,他便安然承受,绝不会多说半个字,更不会钻牛角尖。 下方毒虫已经越聚越多,云知处手里拿着什么,不断在其中穿插,不过片刻,便听他轻叱一声:“起!”随着这一声,有五色光柱乍然腾起,每一道都是由数道同色光芒汇成,却在空中凝成一个圆柱,看上去像一个梅花柱,却只有五根。分别是由蓝色的水属性灵石,绿色的木属性灵石,黄色的金属性灵石,红色的火属性灵石,和黑色的土属性灵石组成。原来他竟在这片刻之间,布成了一个小小的五行阵法。 花似锦不由赞叹,瞧着他出神,遥见云知处轻飘飘纵身上去,竟站在了那光柱之上。灵石说白了就是一股力量,而灵石汇出的光柱自然也是一股力量,且更加的虚无飘渺,真不知他用了甚么法子,竟能上面立足。 花似锦分心参详,一时竟连那些可怖的毒虫也忘了,遥见他修长身影轻轻巧巧的在这五道光柱上纵跃来回,指尖连弹,不住用赤焰弹去攻击那些毒虫,身姿潇洒,说不出的轻巧自在。忽听身后的叶扶秋轻叹出声,喃喃的道:“云兄……当真是人中龙凤……” 她深以为然:“是啊!”一边定了定神,抓出几枚赤焰弹,勉强抑着恶心,扫了几眼,这些毒虫虽多,却似乎并不是无穷无尽,已经可以看得到雾茫茫的边际,就好像从半空中出现一般……看云知处脚下丈许方圆熊熊一片火焰,难道他是想来个里应外合?握了赤焰弹,却有些迟疑,道:“云哥哥,我要掷了哦!” 云知处嗯了一声,道:“掷罢!” 她一咬唇,便向外围抖手掷了出去,赤焰弹落地燃起,迅速凝成一道火圈,毒虫为避火焰,便更快的向中间簇拥过去,花似锦看云知处仍旧不紧不慢,略略放心,手上加快,掷完了他给的,又拿出自己的,掷个没完。 一直到火势大成,自行向中间延伸,花似锦才停了手,见云知处显然已经掷完了赤焰弹,正以不知什么法门鼓动火焰向外,却似乎比方才艰难,顽皮心起,从戒指中取出天雷弹,瞅准位置,便丢了出去。 天雷弹是中阶的攻击法器,本来攻击的范围极广,涉及四面八方,但是花似锦的便宜师父花漫天深知这个笨徒弟的本事,所以她的天雷弹是特制的,不求其广,只求其精确,攻击只向一面发散,免得一不小心作茧自缚。于是她一掷之下,无声无息的爆开一个光芒四射的扇面,云知处身边的火焰星也没碰灭半点儿,前面一大片毒虫却迅速烟消云散…… 云知处遥遥向她颔首,凤瞳中微微带笑,花似锦男色当前,早忘记了毒虫的恐怖,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不住的投掷。眼看胜利在望,忽觉树干摇晃,花似锦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啊了一声,情不自禁的向后一退身,险些跌下树去。却又猛然回神,一把抓住了叶扶秋的脚,便不管不顾的跃下树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碧青的巨蛇自树上猛然垂落,堪堪咬到了叶扶秋的背心,却一步之差落了空,叶扶秋被她没好没歹的拖倒在地,明明吃痛,却仍是一声不吭的强忍,他自知这般情形自己帮不上忙,可是,起码不必要人分心顾他。 花似锦跑了几步,忽然想起地上还有一堆毒虫,又啊了一声,便要跳起,可是看地上时,刚才还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的毒虫,正以一种诡异的极速向外散去,竟瞬间空出了一片空地,只留下了一片黄黄白白的粘液…… 花似锦喉间呕了一声,勉强抑住,伸手将叶扶秋扶了起来,云知处早跃身过来,从她手中抓过一枚天雷弹,屈指弹出,那碧蛇的蛇首应手爆开,腥血溅湿了叶扶秋的衣袖。 第43章 三人行必有情敌3 花似锦气急败坏的道:“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漆黑的影子自树后猛然现出,竟是一只巨大的蝎子,居高临下,金光暴闪,尾尖毒针向着云知处背上猛然刺来…… 变生不测,花似锦大吃一惊,想也不想的一伏身,就扑在了云知处背上,那巨蝎尾尖堪堪到她背上,竟不知为何猛然一抖,像是见到了甚么可怕的东西,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叫,迅速的退了一步。 云知处被她扑的一个踉跄,却是应变奇速,借势向前一冲,飞快反手,将她抓了下来,道:“你……” 花似锦正吓的小脸儿惨白,紧紧闭着眼睛……他一句话只说了一半,竟是生生噎住,瞪着她出神,叶扶秋背倚着树,俊面早白的没了一丝血色。 方才的巨蛇,还有这巨蝎,两次袭击都是突出其来,完全没时间考虑……她的反应也是全部出自本能……见到巨蛇袭击叶扶秋,她本能的便是惧怕,下意识的便要逃命……可是此时巨蝎袭击云知处,她却毫不犹豫的舍身相救…… 风声陡起,云知处急把她挡在身后,花似锦定了定神,看眼前雪色背影,站的笔直,前面却还有无数毒虫,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有一只变异的巨虫出现……此情此景,异常熟悉,好像在梦里出现过似的。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咬了咬牙,忽然轻轻纵起,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毒虫会避开她,可显然只要他们离他足够近,在一定范围内,毒虫都不敢过来,算是比较安全……趁着幕色,她一咬牙,就有两条溜光水滑的小白绳乍然抽出,一条卷了云知处,一条卷了叶扶秋…… 云知处只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小狐狸早轻飘飘的纵起,从树冠上飞奔逃开,两个人儿便似纸鸢,飘飘荡荡的被她牵在身后,月下看来,情形既是诡异,却又美的如梦似幻…… 其实这个过程-真的不太久,只是短短一瞬,已经迅速逃离了那片毒虫丛生的区域。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在三人离开的同时,地面上大片大片的毒虫已经迅速倒退,回到了云雾弥漫的半空中,好像进入了一个无形而巨大的口袋,迅速消失,甚至连地上的毒尸和毒液,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三人脚尖落地的同时,小白绳儿唰的一收,云知处猛然回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花似锦猝不及防,痛哼出来,急甩手道:“你干什么呀?” 云知处却握的紧紧的,急急的道:“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是不是?你毕竟还是用了幻术的是不是?” 这种时候,怎会想到问这个?花似锦愕然,皱眉道:“你怎么啦?谁说这不是我的本来面目啊!”她忽然想到这会儿的确不是,讪讪道:“我是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样子……” 云知处摇头,仍是死死的盯着她,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你……”花似锦稀奇的看他,他终于续道:“你很久之前就认识我的,是不是?” 花似锦讶然,看他神色有些异样,竟有些无措,喃喃的道:“我……我一入人间就认识你了呀!那天晚上看到你在亭子里弹琴,你还打我来着,你都忘记了吗?” 云知处凝眉道:“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吗?以前呢?” 花似锦更是讶然:“对啊!就是那次啊,什么以前?你究竟怎么了?” 云知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要在里面看出什么来似的:“刚才你救我的那绳子,是什么法器?” “哦!”花似锦犹豫了一下,“那是我们狐族的法宝,我不能细说。” “每个狐族都有吗?” “对呀!”只是很少有狐族会这么轻易的施展出来,他们通常有更多别的法子…… 他追问:“别的种族呢?能不能学会?比如花妖?” 她愕然,想像花枝的柔软劲儿,随口答:“也会吧?这种有甚么难的,随便谁想学都可以学会啊!”云知处默然,花似锦快被他憋死了,“到底怎么了?云哥哥,你怎么这么奇怪?忽然问这些?” 许久,云知处才长长的吸了口气,略略仰面,闭了下眼睛:“没什么,只是,你太像我一个旧友,可惜……” 花似锦顿时就郁卒了,翘了翘嘴巴,才道:“就是你在亭子里弹琴给她听的那个吗?” 云知处点了点头,花似锦老大不高兴地转身,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叶扶秋这才上前几步,道:“此地似乎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 还是小秋儿比较好,不会那么三心二意,整天想什么旧友……花似锦上前一步拉了他手,道:“好,我们走,他很忙,不要理他。” 因为多了这一点意外,所以就连最谨慎的云知处,都忘记去参详,为何在这种遍布药草的灵山中,会有如此多的毒虫乍然出现,又怎会有那种变异的巨大毒虫,这是完全不合乎常理的,那巨大毒虫再有几只,完全可以轻取他们的性命……本来应该很惊险,却因为有一只小狐狸,所以三人顺利的逃了出来,竟似乎比对付影妖时更容易。 一夜无事,一直熬到天亮,刚想闭闭眼睛,就有各种状况袭来……一路风波不断,三人都是筋疲力尽,若不是有花似锦和云知处的灵药,几乎撑不下去。叶扶秋身体极差,本来早该撑不住,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谷中灵力充盈,竟始终未曾病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人联袂徐行,几乎筋疲力尽,花似锦见两人都沉默不语,忍不住哼道:“马上就第三天了,你们两个,不用再费神儿猜他们的用意了,找找谷口在哪儿才好……别时间到了还出不去,那才叫惨……” 停了一停,忍不住又道:“进谷前我说第一关没甚么用意,那水蛇腰不是也承认了吗?我觉得这第二关也没有用意,就是谷中灵力异常,奇怪的东西就多些……你看我们一直走,走多慢也没事,可是一停下来就一定有事……所以我说这些东西一定是闻着味儿来的,我们一直走,他们就来不及追,我们停下来,他们就围攻上来……” 叶扶秋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云知处一眼,轻声道:“我觉得,锦儿说的对……” 云知处也有些苦笑,道:“我也觉得她说的对……”他想了一下:“既然这样,我们就姑且当做是对的,锦儿,你编个垫子出来,要四尺方圆就好。” 花似锦一愣,却仍是应了,一边就找了藤蔓编起,云知处选中一棵树,削出两根长长光滑的木条,绑在垫子下面,一边引出两根长索,道:“就这样罢,咱们轮流休息一下吧。” 花似锦编了一半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既然这样,云哥哥,你就先休息一下。”云知处挑眉,叶扶秋含笑道:“云兄不必推辞了罢,你若累倒,我与锦儿遇到甚么,无异于等死。”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只得弹身跃上,道:“有劳了!”一边就迅速闭目,入定了过去。 花似锦毫不犹豫的把长索挂在肩上,叶扶秋便挂了另一边,两人也不求速度,只慢慢拖行,云知处只入定了小半个时辰,便是神清气爽,跳下来把两人丢了上去。 几乎是立刻的,两人便一齐睡了过去,云知处双臂挽了藤索,也是缓步徐行,回头看花似锦睡的全无形象,小孩儿一样摊手摊脚,头枕在叶扶秋的胸口,手还拉着他手。云知处不由微叹,缓缓的转回头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算着三日之期将届,拖了一天一夜的藤曼终于绷的一声断了,花似锦从梦中惊醒,爬了起来,看看左右,迷迷糊糊的道:“断了?怎么办?这周围怎么连藤蔓也没有?” 云知处道:“算了,时间也快到了。” 花似锦道:“可是谷口在哪儿啊?” 云知处微微摇头,凭他认路的本事,不管怎样都不至于迷路,可是不知为何,走来走去,都找不到谷口……照这样来看,这谷中应该设有禁制,只有遇险,或者时间到了,才能被阵法弹出谷去。如果是这样,倒不必刻意去找,挨时间就好了……可是这毕竟只是猜测。 花似锦看他不答,回错了意,低头重又去接那长索,可是藤垫底下虽有那两根木条,也已经磨的七零八落,连找了几根,都不甚牢固。正低头翻检,鼻端忽然卷过一阵腥风,云知处霍的一下跳了起来,冷冷的道:“真有这么邪不成?出谷之前,还要再打一架?” 花似锦急站起来,云知处回了一下头,飞快的道:“是灵兽,只不过,是不能吃的灵兽……”他最后的话淹没在诡异的声音时,此时本是清晨,天色却陡然间漆黑如墨,遥遥的,似乎有凄厉的儿啼声响起,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花似锦抬眼时,青黑色的天际腾起一个小小的黑点,一鼓翅间,却已经到了眼前,竟是一只巨雕,通体漆黑,巨大双翼遮天蔽日一般,双晴血红,头上还生着一根发亮的角。花似锦吓的花容失色,向后一退,尖声道:“是盅雕!云哥哥!小心啊!” 盅雕生性极狡诈,又凶残嗜杀,即使灵性未开,也很骗对付。只听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云知处早正正的迎了上去,夜暮腥风,飞沙走石,他清凌凌的语声却似乎一如平日,极简捷的道:“锦儿,退开!” 花似锦退了一步,腿儿直发软,身后的叶扶秋被那腥风冲的呕了几声,却强撑着上前一步,半扶了她的腰,稳了她的动作,低声道:“别怕。” 她声儿发颤,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雪色的人影,“我不怕……你也别怕,云哥哥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是,”叶扶秋轻声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滑过来,触到她冰冷发颤的小手,便沉默的握紧,一边也仰了面,看着不远处那一人一雕,云知处为人颇有些傲性,可是对敌时却极有法度,并不一昧逞强,就见那盅雕不住自空中俯冲下来,双翼扑击,其势猛恶,所过处黑雾滚滚,可是那雪色人影却灵巧轻捷之极,每每自间不容发之际闪开,又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扑回,动作快到只见光影,遥遥看上去,似乎是黑雕身上的流光一般。 第44章 防火防盗防师哥1 盅雕久斗不下,显然愤怒,不住仰天长啸,几乎地动山摇,叶扶秋低声道:“云兄动作如此快速,必不能持久……锦儿,我们不能用药吗?” 花似锦正一手握着胸前衣襟,紧张的喘不过气来,叶扶秋乍一出声,倒把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道:“不是,杀蛊雕应该没这么难,我猜云哥哥是想收伏它……盅雕是火系的灵兽,这只这么大,修为一定蛮高的……” 叶扶秋沉默的点点头,两人只说了这两句,那边盅雕攻势又变,巨大的身影回旋往复,竟有几分进退有度,云知处本就是久战之身,又存了个收伏它的念头,不能下杀招,一个不慎,竟被他铁翼带到,摔倒在地,一连滚扑了几步,竟似乎无力站起。 花似锦大吃一惊,整个人向前一冲,却不妨叶扶秋紧紧的抱着她,竟没有冲上前去。云知处勉力一个翻身,一人一雕重又战在一处。叶扶秋一直遥看着那盅雕的动作,双眼几乎一眨不眨,忽然转头向花似锦道:“锦儿?” 花似锦刚才被他抱着不能冲上,明知他是好意,可心里仍是有些怨意,明明听到了,却赌气不答,他便曼曼的续道:“你想不想帮他?” 花似锦急回头道:“怎么帮?” 叶扶秋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几分特异:“这盅雕飞行有一定的规律,云兄身在局中看不出,你难道也看不出吗?” 花似锦一怔,再去看那盅雕,仍是什么都看不出,叶扶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树:“锦儿,你不是有那种绳子法器?你把我放到那颗树上,上次你用的那种天雷弹给我几枚,然后你去那边那棵树上,我一叫你,你就将大把天雷弹抛下,时机稍纵即逝,千万莫要耽搁……”他握握她手儿,正色道:“锦儿,信我一次,我保证可以帮他。” 其实她倒有十成不信,可是看云知处动作渐缓,雪袍也被盅雕抓破数处,直是心急如焚,再不做点儿什么简直要急死了,于是只迟疑了片刻,就抓了一把天雷弹给他,也忘记了他没有灵力不能用。然后小白绳儿一出,就将他抛到了树上,心急之下,竟并没有对他说一声要小心……然后她跃去他说的那棵树,只隔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叶扶秋大声道:“锦儿!” 花似锦看盅雕还在十几丈外,可是手里早扣好了一把天雷弹,下意识的就击了出去,瞬间爆出大片金光。盅雕巨大的身影在空中划了个弧,正要飞向这边,不妨天雷突然爆起,盅雕受惊,在空中猛然折返,便堪堪到了叶扶秋所在的那棵树下……夜色中白影一闪,叶扶秋竟合身扑下,落到了盅雕背上。 花似锦这一惊非同小可,尖声道:“小秋!”一边就想扑过去,谁知那盅雕与云知处缠斗良久,已经是强驽之末,叶扶秋虽身量不重,陡然扑下,也将它压的一沉,在空中醉酒似的晃了几下,叶扶秋只是死命抱着它的脖子,手里紧紧的捏着天雷弹…… 盅雕再飞了半柱香的时候,终于轻啸一声,平了双翼慢慢滑动,叶扶秋缓缓的撑起身体,略略侧头感觉了一下,忽然就双瞳闪亮,喜动颜色,遥遥道:“锦儿!蛊雕认我为主了!” 云知处仰面看着,神色却毫无异样,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见尘埃落定,便缓缓举步走到一边,盘膝坐好,入定了过去。花似锦却是失语,连一声恭喜也说不出。 她很想告诉自己,叶扶秋只是想帮忙而已,这只是个意外……可是云知处孤身苦斗,如此艰难,生死系于一线,他却……捡了个现成便宜,这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叶扶秋触到她的眼神,立刻沉默下来,收了蛊雕跃下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花似锦急伸手扶住,叶扶秋反手握住她手,轻声道:“锦儿……” 他没有试图解释,也不说对不起,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一对眼瞳黑白分明,干净到没有半丝情绪。花似锦实在不忍心,急笑道:“灵兽嘛!有缘者得之。小秋,这是个好兆头,看来你要走好运了。” 叶扶秋浅浅笑出来,轻声道:“借锦儿吉言!我……我也希望可以过几天平平常常的生活,不要像现在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 花似锦念及他长年缠绵病榻,不由得更放柔些声音:“一定会的,你一定可以拜入药王阁,以后就全都是好日子了!一定的!” 叶扶秋含笑点头,他本就力竭,只是勉强撑着,精神一松,向后便倒,花似锦急伸手扶住,让他倚在自己肩头,却遥遥望着云知处出神。他正盘膝入定,脸色苍白,紧紧抿着薄唇,平素整齐的发稍嫌凌乱,俊秀面上也划了一道血痕,看着便觉心痛……这三天他一直在打架,为了三人的安全打架,到头来却被自己保护的人…… 身在险地,云知处入定不沉,不大一会儿就醒了过来,瞥了两人一眼,便即站起,花似锦脱口叫道:“云哥哥!” 他不答,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扶秋轻轻扶着躺到地面上,赶过去双手抓了他的袖子,道:“云哥哥!”他被迫停了下来,低头看了她一眼,花似锦仰面看他,急急的道:“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我只是很担心你,我以为这样可以帮到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静静的看着她,她急的想哭:“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知道他会这样的,我……我也觉得这样很不好……可是,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啊!你……别生气,别难过好不好,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他微微一晒,目光淡漠:“没甚么好对不起的。他能以如此弱质收伏灵兽,也是一桩本事,眼光智慧缺一不可,而且……他如果真的想要说什么,似乎也不必你替。” “是的,”花似锦心里好难过,垂下了头:“可是云哥哥,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不是有心的,我……你也知道的,我们妖族是有恩必报的……” 他微讶截口:“他是你的恩人?” “不是的,只是,我的恩人要我做的事,就是跟着他,对他好……” 云知处倒是微怔,脱口道:“为什么?”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恩人哥哥没有说。”停了一停,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真的!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良久,云知处才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死都不肯松开他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你不生我气了吗?” 他淡淡道:“我生不生气,又怎样?” 他的口气有几分事不关已似的淡漠,她竟泫然,低低的道:“云哥哥,我到人间,第一个认识的就是你。你打我,摸我尾巴,我都没有生你气……那么,你也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很想跟你做朋友,我以后一定……”她忽然卡住,一定怎样?如果他跟叶扶秋有冲突,她还是要帮叶扶秋的…… 一时左右为难,险些哭了出来,看他神情仍是淡淡,她红着眼眶威胁:“你究竟肯不肯跟我做朋友?一句话!成就成,不成……我就再想想办法。” 他一怔,竟不由失笑了一声,她小松了一口气,眨巴着眼睛便要凑过来。云知处略略敛睫,忽然缓缓的道:“你真的想跟我做朋友?”她赶紧拼命点头,他静默了一下,低喃了一句:“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在我身边待的久一点……” 她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迟疑的看他,他却忽然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淡淡道:“我不生你气。” 花似锦大喜,“真的?” 他点点头,“嗯。” “那你……” 他顿了一顿,正色的:“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只是……” 花似锦顿时喜出望外,毫不犹豫的张手抱住他,就在他颊上亲了一下,他一怔,俊面猝然泛红,话说一半就咽了回去,长眉微轩,犹豫要不要发怒……沾到便宜的小狐狸早转身逃走,头也没敢回,飞也似的跳回叶扶秋身边,抓着他的衣裳,竟没留意叶扶秋的手儿不知什么时候捏成了拳头…… 云知处瞪着她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全无征兆的,忽觉身子一轻,眼前情形陡然变化,三人已经置身一间大殿之中,一身锦袍的东方天籁正含笑拱手,道:“恭喜几位过了第二关。” 常言道,有福之人不用忙,花似锦当然是废柴,而叶扶秋更是废柴中的废柴,可是借着云知处这道东风,他们居然真的都成功过了关,最废柴的叶扶秋还白拣了一只火系的灵兽,正收小了身体雄踞在他肩头,接受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除了三人之外,余下的还有九人,入谷二十三人,只余下了这十二个。花似锦和叶扶秋毫发无伤,云知处只是皮肉伤。其它人却大多伤的十分严重,可是东方天籁居然视而不见,并没提什么必须“全身而退”的话头,只笑道:“前面就是第三关,几位请随我来……只要能成功过关,就是我药王阁的弟子了。”居然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云知处一言不发,便跟了上去,叶扶秋微微苦笑,也勉力站了起来,花似锦急挽了他手臂扶他向前,余下几人互看了几眼,也急步跟了上去。东方天籁一直将几人领到一间巨大的药房,这才回身笑道:“药王阁今年招弟子的规矩,与往年颇有不同,几位大概也知道了……几位中势必有人要离开,所以,这第三关,就由几位自行选择……” 他含笑比了比身后巨大的药柜:“只要天下间有的药,这儿都有,所以,每人有一柱香的时辰,从这儿取你们需要的东西,然后从殿后长廊走过,一直到达后面的小殿……谁能平安走到那儿,便是我的师弟,或者师妹?”他呵的一笑,摊手道:“总之,规矩便是如此,我先行一步。”一边拂袖转身。 几人竟是失语,他这句话说的冠冕堂皇,意思却很明显,翻成大白话就是,你们拿点儿毒药互相下手罢,毒倒旁人,你就可以拜入药王阁了! 第45章 不怕情敌有靠山1 “这样啊……”花似锦转了转眼睛,云知处便别开脸去。其实他很有些疑惑。因为灵根是先天的东西,而妖族通常是后天通灵才开始修炼,所以并不是世上每一只妖精都可以在五行灵盘中测出灵根的,而且,他一直以为她是天狐,天狐是狐中神灵,在这种五行灵盘中,应该是测不出灵根的……难道她身上有水系的宝物? 花似锦小做盘算,然后回头对东方天籁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师哥啊,你看我的灵根嘿嘿嘿……如果我学的不太好……这可不是我不努力哦……” 东方天籁万分知趣,微微一笑:“你只要能留在我药王阁,便是我的师妹,纵是学的不太好,药王阁也仍旧管饭。” 什么叫只要能留在药王阁?现在不是已经留下了么?花似锦总觉得他这话中,似乎有点儿怪怪的,好像有一个大大的陷阱,可是他偏生说的大方无比,于是花似锦紧急恭惟一句:“大师哥你可真是善解人意……” 其实她的确是不在意,反正家里有人会,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亲自学药术这么麻烦的东西,她只是来泡美男的。既然先天不足,正好有大大的理由偷懒。 东方天籁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转头道:“几位师弟师妹,药王阁中的药室天下药材俱有,若有所需,尽管取用便好。” 花似锦总觉得他眼神儿在云知处身上多转了一圈,急插口笑道:“大师哥,你干么这样看他?难道云哥哥病了吗?” 东方天籁笑道:“没有病,但有点儿小伤。” 伤?花似锦回头看了云知处一眼,只觉他眉目绝丽,眼神宁定,好的不得了,绝不像有伤的模样,再说他自己的药术本来就很厉害,有伤难道自己不知道治么……花似锦想了想,笑眯眯的打听:“你是大师哥,你药术是不是很高啊?” 东方天籁含笑道:“还好。” 这种时候,绝对需要第三者拔口相助,于是立刻有善解人意一号插言笑道:“大师哥药术通神,天下无敌,岂是区区一个‘高’字可以形容的?” “真的?” “当然!” 花似锦顿时眼前一亮,跳到云知处面前,伸手在他胸上比量:“他这儿有一个很大的伤疤,你帮他治治好不好?摸起来一点都不光滑诶……” “啪”的一声,她的小手儿被拍开,拍的居然很重,手背都拍红了,花似锦痛叫了一声,捂着手儿回头看时,云知处早黑着脸退开数步,花似锦怒道:“你干什么啊!我好心也不行啊!” 云知处俊脸儿更黑,头也没抬,更不会答她,东方天籁笑道:“不知是什么伤?” “好像是剑伤,”花似锦脱口就答,好歹看到云知处的黑脸,没敢往下说,回头道:“大师哥,话说……你是几阶啊?真的很高?” 公然质疑,旁站的几个弟子轻轻吸气,东方天籁挑眉,“好说,我是七阶。” “哦……七阶啊!”她眨眨眼睛,一脸的“原来也不过尔尔”。善解人意一号急上前一步:“叶师妹不懂么?七阶药王已经是神仙中人了!” 花似锦有点儿提不起兴致:“可是我家里有一只八阶药王诶……” 善解人意二号唯恐风头被抢,急急插言:“叶师妹不要胡说,从来没听说药神大陆有人到过八阶,大师哥这般已经十分的了不起了……” “可是他明明就是八阶药王啊!”花似锦迅速回过味儿来,眨眼睛:“哦呵呵呵……不过他没有大师哥你长的好看,也没有你笑里藏刀……嘿嘿嘿……” 善解人意一号和二号顿时接茬无能,偷眼看看某东方的俊脸。看来花大小姐认为笑里藏刀是个超级好词儿,恭惟的无比真诚……东方天籁微微侧头,想想那只阴阳怪气的奇葩长老,教出个成语乱弹的笨徒弟简直是必然的。于是他微笑道:“你说的人我好像认识,他虽然聪明绝顶,但是在药术上,似乎还只到六阶……” “嗯?”花似锦眨眼睛:“不是啊,爹爹说墨离是药神大陆唯一的八阶药王……诶?你说的那人不是我花伯伯吧?” 伯伯?东方天籁一怔,想了很久,才不确定的道:“我说的是花漫天,你说的难道不是?” 花似锦双眼一亮:“你认识花伯伯?” “嗯。”他有些想笑了,想着那张风情绝美自恋之极的狐狸脸…… “哦……”随着这意味深长的一声哦,花似锦小心翼翼的退后……花漫天那个臭脾气,凡是故交皆是仇人,这会儿他乡遇故仇,他却不在…… 东方天籁微微凝眉,随即会意:“你想多了,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 “哦!”花似锦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仰慕他!早说嘛!很多人仰慕我家花伯伯的!”她跳上来大力拍他的肩:“大师哥,你放心,我们怎么也是熟人了,等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让他给你签百八十个的名儿,鞋子袜子都签满没关系的!” 东方天籁眯眼,却不知想到了甚么,唇角丝丝缕缕一点儿笑:“好,那就先多谢师妹了。” 两人言来语去好一会儿,云知处等人一直垂手站在一旁,东方天籁便转身笑道:“几位师弟师妹先下去休息罢!今天晚上杏林院设宴,为几位接风洗尘,明日便要开始修炼了,时间宝贵啊……哦对了,小师妹慢走一步,我有话跟你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虽然有些不忿为啥五人一起入门她就成了“小”师妹,可毕竟初来乍到,于是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叶扶秋轻轻握了下她的小手儿,看了她一眼,便施礼退下,云知处却拍拍她的小脑袋,冷冷的道:“机灵点儿!”一边回头看了东方天籁一眼。 花似锦不解,随口答应一声,几人便一齐去了,那几个弟子也施礼退下,厅中便只余了花似锦和东方天籁。东方天籁瞧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一个极惯逞强,一个极擅示弱,真是有意思的很!” 他说的是谁?花似锦悄悄转着眼睛看他,他却坐回椅中,笑吟吟的端起茶碗儿喝茶,不再开口,花似锦等了许久,室中只有茶杯相叩的轻响。花似锦终于忍不住道:“大师哥,你到底有甚么事啊?” 他一笑,终于放下了杯子,微笑道:“小师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诶?”她不解,东方天籁悠然抬眼,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圈。明媚眼瞳流转间光芒折射,便如宝石一般,纵不刻意展露,却也如此动人,直欲勾魂摄魄。 其实东方天籁容色妖冶迷魅,比之尚带青涩的云知处和叶扶秋,的确更加动人,只可惜花似锦与同种风格的巅峰,花漫天和花为伴两人混了太久,很有点儿审美疲劳,所以直到此时,仍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很快在他暗示性很强的目光中回神,猛然张大了眼睛。 她想起了入谷之前,她对他说“你的腰儿,是怎么扭的这么好看的?教了我可好?”然后他答,“若你能顺利出谷,便是我的师妹,到时你不拘想学甚么,我都可以教你。” 哇咧咧!这只妖男难道是在调戏她?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这种戏码了!她双眼晶亮的看着他,东方天籁笑吟吟的道:“以他们的资质和境界,都可以在汇玉阁找到适合他们的功法,可是小师妹是水系单灵根,我实在不知有什么功法可以让小师妹你学……所以,倒不如践了昔日之诺,不知小师妹意下如何?” “嗯,这样啊,”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大师哥,药王阁这么多弟子,你每一个都亲自教,真的很辛苦诶!”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只教小师妹一个。” 她无比配合,简直就是迫不及待:“真的吗?大师哥你对我真好!那你要怎样教?” 被调戏的人如此主动,让调戏的人很没有兴致啊!东方天籁抽了抽嘴角,道:“师妹花容月貌,不必刻意学,本来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花似锦忽然张大了眼睛:“你可以看穿我的幻术?” 东方天籁不意她忽然精明,顿了一顿,才道:“算是吧。” 正坐等她想法子掩饰,不想花似锦一把摘了耳环,便凑上前来,“我也觉得我很花容月貌!你很有眼光!反正你都看都看到了,那不如再多看一点啊!” 东方天籁难得的有点儿发愣,看着她晶亮的大眼睛,她的确很美很美,她的容颜是狐族独有的绝色,花开般绮丽妖孽,眉眼俱美到难描难画……可是她一对眼瞳,却如一汪清泉,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涤荡尘俗。极清中生出的极艳,极艳中生出的极清……单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溺死在她的注视里…… 东方天籁猛然回神,缓缓的展开一抹笑,悠然道:“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小师妹你……” 她意犹未尽的退回去:“真的看清楚了?都不用再多看一会儿吗?” 他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来日方长,小师妹不必这么急罢?” “嗯!”花似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你现在已经看清了我的样子,我来问你,你不教别人,单单教我,是不是见色起意?” 他愣了一下:“这个嘛……” 她义正辞严,水亮的大眼睛瞪的大大的:“你说!究竟是不是见色起意?” 东方天籁总觉她神情有些诡异,心中暗自戒备,挑了挑眉,才曼曼的道:“如果我说是呢?” 花似锦跳过来,用力拍拍他肩,用的完全是发脾气时拍桌子的力道,虽然她力气不大,也拍的他好生疼痛,东方天籁一皱眉的空儿,她早笑开来:“太好了!终于有人对我见色起意了!而且你这么漂亮,我觉得很有面子!我好开心啊!” 见多识广的东方大师哥实在有些应接不暇,发怔的看她,某人继续叽叽呱呱,“你都不知道,我来人间这么久,居然一直都没有人对我见色起意!不带这么打击人的!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啊……” 第46章 不怕情敌有靠山2 东方天籁无力的看着她,难道这世上真有人日思夜想被劫色,哭着喊着要旁人见色起意么……那他是顺水推舟,顺水推舟还是顺水推舟呢? 花似锦呱呱许久,瞥他一眼,眨眨眼睛:“对了,大师哥,你看你都见色起意了,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 这究竟是谁调戏谁呀!这句话应该他说吧?她把台词都抢过去他要说什么啊!东方天籁忍不住抽抽嘴角,于是她提出合理化建议:“对了,我们之前在说什么来着?你不是要教我扭腰儿么?怎么教?” 东方天籁犹豫了一下:“这个嘛……” 她笑眯眯的摆手:“其实我知道……这有甚么难的?”跳下来左右走了两圈,一边努力晃着腰儿:“是不是这样?” 他轻轻撑了额,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这小狐狸牵着鼻子走了?于是他展颜一笑,风情万种:“不是的。小师妹,你先过来我摸摸你的……资质。” 她很解风情的会意了,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过去,把不盈一把的小腰儿送到他手边,一副期待临幸的模样,大眼睛眨呀眨的。他居然心跳了一下,然后含笑揽抱过去:“我看小师妹这腰儿……” 极轻的嚓一声响过,然后是哗啦一声,东方天籁已经撞碎了椅子,远远的飞到了壁角。饶是他修为高深,意乱情迷之际,竟也躲避不及,半条手臂隐隐作痛,却连自己怎么着了道儿,甚至着了什么道儿都不知道。 四目对视,花似锦仍旧笑的天真可爱:“大师哥,你怎么了?你不是要教我扭腰儿么?为什么忽然飞这么远?” 他面沉如水,眯着眼睛不答,小狐狸装不下去,格格的笑出声来,笑嘻嘻的续道:“这可不能怪我,我的衣服都是花伯伯制炼过的,我自己也没法控制呢!这种针儿叫做‘好色该打’,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色狼该杀’都没有用上呢!” 她一边说,一边嘟起花瓣儿一样的小嘴,那小模样儿好不娇嗔:“你还说对我见色起意呢,你的‘意’一点都不真诚!居然只是小小的好色……” 要怎样才够真诚?他如果再真诚一点点,是不是就“色狼该杀”了?东方天籁眯眼看她,花似锦笑吟吟的走上几步,拍拍他肩:“男人应该大人大量,再说你是我大师哥,又对我见色起意过了,中几针而已,一定不会生我气的是不是?”顿了一顿,她伸手撩开他的衣袖:“再说你这么倾慕我花伯伯,此一着,也可以稍慰你的倾慕之情呀!” 东方天籁微微凝眉,下意识的低头一看,然后彻底无语。他的小臂上密密麻麻,俱是法术气流刺出的小小血点。法术气流可以预先布置已经很难得,预先布置的法术气流可以聚而成针更加难得,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血点不是满天星似的,而是刺的极有规律,细细一看,居然真的是龙飞凤舞的“花漫天”三个大字……这就摆明了一句话,这丫头是我花漫天罩着的,谁想动她,都给我掂量着点儿! 这种实力,这种手段,这种性情……天下间独此一狐别无分号,如此嚣张,却嚣张的太有底气,不由人不服。看着小狐狸笑的弯弯的大眼睛,东方天籁明明吃了这么个闷亏,却偏偏发作不得。良久才挑了挑眉:“那就……多谢小师妹了……” 于是小狐狸开开心心扬长而去。话说她这辈子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对付老狐狸花漫天,在人间好久没得逗,此番在东方天籁身上小试牛刀,果然大获全胜。对手走的是熟悉的路数,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段数,这样的战斗果然令人神清气爽啊! 花似锦随手把幻术耳环别好,问了两个人,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院子,这儿每个院子都是五五梅花之数,每五间房占一个方位,均以药材命名,这间便叫做云归院。现在这院子里有去年拜入药王阁的两个人,前年拜入药王阁的一个人,大大前年拜入药王阁的两个人,还有……总之加上他们五个,一共有十二个人。 还没走进院子,便听一个女子声音娇滴滴的说着什么,一口一个“云师哥”,花似锦小心肝儿一颤,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叶扶秋坐在院中石桌旁,微微垂首敛袖,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居然又是那个艾蹁跹。她正仰头看着树,绞着衣角,神色柔婉含笑,却有些掩不住的悻悻。 树上雪衫飘垂,某云正双目下帘坐的闲适之极,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花似锦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艾蹁跹从起初就似乎就对云知处很感兴趣,现在很明显是在勾搭,却受挫了……话说云美人好忠贞呀,居然坐到树上去了…… 叶扶秋含笑站了起来,花似锦正心情大好,急迎上前抓了他手,顺手摸摸他笑的浅浅的笑涡儿,道:“小秋,天这么凉,你怎么坐在这儿?” 叶扶秋含笑道:“没什么,我只是……” 头顶树叶摇落,云知处落了下来,直截了当的道:“他找你什么事?” “你说大师哥么?”花似锦一乐,眨眨眼睛:“他说要教我扭腰儿呢,他还说不教旁人只教我自己,还说对我见色起意什么的……” 叶扶秋微微凝眉,却不说话,云知处看了她一眼,冷道,“不是告诉过你要机灵点儿么?” 花似锦很不服气:“我已经很机灵了!”可是难得云知处不撇清,主动问她什么,心里实在很开心,习惯的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他袖子,仰面看他,笑道:“他要摸我,却触到了我衣服上的禁制,受伤了,我就出来了。” 云知处微微一怔,侧头想了一想,点了点头,道:“好。”一边就要转身,花似锦要逗他说话,急笑道:“你不想看我扭腰儿么?” 他甩袖,“我回去了。” 她哪理他说什么,早跳到他面前,笑眯眯的扭了几下,其实完全是在耍宝,忽听人笑道:“叶师妹这是内八脚么?” 花似锦皱眉,却见那艾蹁跹正手扶着桌儿,笑吟吟的看她,花似锦对她觉得不好看的人一向没兴趣,只瞥了一眼,便没了兴致,转头笑道:“好不好看?云哥哥,小秋,你们说好不好看?” 云知处不答,径直进房,关上了门,艾蹁跹说了那一句话,三人居然一个理她的也没有,好生没趣,只得轻哼了一声,也站起来,甩袖往房间走去。叶扶秋微笑道:“锦儿,别闹了,进房休息罢!” 花似锦只好哦了一声,习惯成自然的扶了他手臂,笑道:“我先送你回房。” 叶扶秋笑应了一声,便由她扶着,走到门边,花似锦忽然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那边是云哥哥的房间,这儿是你的房间……”她的目光转到艾蹁跹身上,于是,她居然住在两人中间?而花似锦的房间,居然在另一个方位? 花似锦顿时就郁卒了,道:“这房间是谁排的?为什么我们离的这么远?” 叶扶秋半开玩笑的宽慰:“走过去足足要走十几二十步,的确是有点儿远。” 她撒娇:“我不管!我要跟你们一起住!” 他柔声哄她:“这些小事,又何必在意……” 花似锦急了:“这怎么能是小事!我们要在这儿住很久的,不能住在一起多么不方便!这是天大天大的事!” 叶扶秋轻咳,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花似锦犹豫了一下,放开他手臂,追了艾蹁跹几步,道:“我要跟你换房间,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艾蹁跹显然早有准备,闻言翩然转身,挺直了腰,轻笑道:“叶师妹玩笑了,这房间都是师哥们早就排好了的,蹁跹初来乍到,只知谨言慎行,怎好违背师哥们的意思……” 花似锦自己学问不佳,拽文很难拽赢,当然就讨厌拽文的,打断她道:“你这样说话我听不懂,总之一句话,你要怎样才肯换房间?” 两人这一吵,旁边住的人也出来看热闹,艾蹁跹手拈发梢,风致嫣然:“一句话?那好,叶师妹,我不能跟你换房间。我这样说,你可听懂了?” 花似锦道:“如果我一定要换呢?我有很多银子,也有很多灵石,很多法宝法器,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说罢!” 艾蹁跹轻笑:“叶师妹,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 她本就生的容色姣好,因为闯谷时伤势未愈,脸色便稍嫌苍白,着了一身淡淡绿色的衣袍,软软偎在门边,腰儿软的便似偎在情郎怀里一般,看上去我见忧怜。说话又是轻言慢语,眼波流转,好不招人。花似锦幻术下的容貌虽然清灵可爱,毕竟稍嫌青涩童稚,旁边早入门几年的师哥们是清一色的少年郎,闭门苦修,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这般弱柳扶风的美人,自不免心生怜惜,纷纷帮腔,又劝花似锦不要多事。 花似锦左右一顾,没人帮她,可是面对一大帮不好看的人,又不想轻易动用容貌这一天狐“最大的武器”,情急之下,脱口道:“我知道,你是硬要赖在这儿!我早就看到了,你在入那个山谷的时候,就死盯着我云哥哥看,你一定是故意住在他隔壁的!” 艾蹁跹一怔,俏脸儿一板:“叶师妹莫要胡说八道,我虽然只身出来学药,却一向洁身自好,当不起叶师妹的污言秽语!”她顿了一顿,冷冷续道:“我一心在药,从未在意过旁边住着谁……云师哥和叶师哥旁边都有房间,叶师哥隔壁还是空房,小师妹都不去住,反而硬要同我换房,要住在叶师哥和云师哥之间,这还真叫人费思量…… 小狐狸虽然天生灵巧,却学不来女人吵架的含沙射影,她话中半个脏字也不曾有,于是她竟不知要怎么答,只憋的小脸儿通红,犹豫了一下,从戒指中取出几个元宝,就丢了过去,大声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住在这儿!” 艾蹁跹神情一冷,手儿从怀中一摸一撒,大片金光便劈头盖脸的射了过来,叶扶秋吃了一惊,失声道:“锦儿!” 下一刻,窗扇一开,一个雪色人影乍然插入,一把拎起了花似锦,便轻飘飘的倒飞数步,手儿一收,把数把飞刀一起握入手中,低头看了一眼,刀刃青郁郁的,显然是淬了剧毒。云知处皱了皱眉,随手掷在一边,冷声道:“她不过是跟你商量,你纵不愿,拒了便好,又怎能下杀手?” 第47章 不怕情敌有靠山3 这话其实说的十分偏心,偏他神情冷淡,不容置疑。 艾蹁跹愣了愣,看地上滚落十几只金银元宝,更是脸色发白。花似锦的戒指是十分高明的储物法器,认主之后心随意动,速度极快,所以谁也没想到她抛的竟是元宝,只当她出手攻击,自然会自保反击,可是这种事越描越黑……而且云知处摆明偏心,压根就没想要听她解释。艾蹁跹迟疑了一下,便咬牙走过来,捡起了地上的飞刀,居然硬生生忍着不曾还口。 花似锦乍得强援,双手抓了云知处的袖子,从他身后冒头,得意到不行,道:“我说那个爱骗钱!你看,云哥哥不喜欢你!不想跟你一起住!你死赖着有什么意思啊!”她想了一下,向叶扶秋招手:“小秋小秋!” 叶扶秋抿了薄唇,却仍是上前几步,略抬袖由她拉住,花似锦笑道:“你也不喜欢跟这个恶女人一起住的,是不是?你还是喜欢跟我一起住的,是不是?” 叶扶秋无奈,轻声劝道:“锦儿,别闹了好不好?我是来学药术的,房间跟谁挨着又有甚么关系了……” 花似锦愣了愣,她正得意的尾巴翘翘,压根就没想到他居然不帮她,顿时小脸红胀,又是窘迫,又是委屈,立刻就想甩手发作……可手儿都甩了,却忽然想到,她好像不能跟他翻脸。迟疑了一下,便低了头,道:“哦!” 艾蹁跹轻哼了一声,斜睨过来,冷冷的道:“叶师哥说的对,我们是来学药术的,旁的事情不过是小事……叶师妹还是不要这么一厢情愿,强人所难的好!”一边转身回入房间,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居然吵输了……还输给了一个不好看的女人……花似锦默默的垂下头,连自找台阶的兴致也没了,旁边却有个人上前一步,含笑道:“师妹,要不,我跟你换吧?我住在那儿。”一边指了一下云知处隔壁的房间。花似锦精神一振,急展开一个甜甜的笑脸:“谢谢师哥!” 那人呵呵一笑:“一点小事,师妹不必客气。你等我回去收拾一下。” 花似锦急跟过去:“师哥你真好。师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师哥你要不要我帮忙……” 他笑答:“我叫林琅。” “师哥你的名字真是……简捷明了,大巧不工……” 云知处不由摇头,重新回进房中,关了房门,叶扶秋微微一震,也要转身,花似锦一眼瞥见,话声立刻就是一顿,停了一息,讪讪的道:“林师哥,对不起,你不要收拾了。我不能住在这儿。” 林琅一怔,道:“怎么?” 花似锦已经迈出门来,看叶扶秋还在,急赶上几步,扶了他手臂,回眸笑道:“小秋身体不太好,我要照顾他,所以我还是住在他隔壁就好……林师哥,谢谢你。” 林琅抓抓头发,笑道:“没事。你什么时候想换,再跟我说。” 花似锦谢了,叶扶秋轻叹,缓缓展开一个笑:“锦儿,其实,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花似锦愣了愣,停下来看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你……你不爱理我了么?” 叶扶秋无奈,只得柔声哄她:“怎么会,我只是怕你累到……” 她的眼泪刷的一收:“我不累!我马上搬家!” 其实她才刚到药王阁,除了睡足两天之外甚么事情都没干,哪有什么行李家俱可搬,要紧的东西都在戒指里。可她既然已经在之前的房间睡过了,那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当然就自动姓了花,于是花似锦毫不客气的开始搬。 林琅为人十分热心,见不得她一个小姑娘辛苦,便自动自发的赶过来相助。本来林琅浓眉大眼,国字脸膛,模样虽英不俊,是比较入不得花似锦的小狐狸眼的,可是难得他刚才出面帮她解围,难免越看越顺眼。 她是天狐,本来就是天生的心思灵巧,极擅看人眼色,摸人性情,知他诚朴热情,于是一口一个林师哥,不住讨好卖乖,支使的他团团转。旁的师哥们见她清秀可爱,又嘴甜讨喜,慢慢的也都过来帮忙。这些人虽然习的是药术,但三阶以上的药师本就注重内修,所以,也颇有不少人修习术法,这种低阶弟子的房间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不大会儿就搬完了,花似锦不住口的叽叽呱呱,哄的众人开心,于是这个送一件器皿,那个送一套茶具,将一间小屋填的满满的。 花似锦可不管一间房中并列两张桌子两张床多么的怪,一看满当当的就觉得很富裕,开心的谢了又谢,一边从戒指中拿了果仁果脯分发给众人。虽然大男人没几个会真的爱吃这种东西,可是她满面笑容满眼真诚,谁好意思不吃,便都接了,一时满屋谈笑不绝,一派和乐融融。 谁也没留意小狐狸眼中闪过的几丝狡黠。花长老有云,顺其自然为上,投其所好为中,卖弄风情为下……那么,那个“爱骗钱”假装无辜柔弱就是下下!小样儿的,你以为五官四肢都有就算漂亮了啊!比漂亮我们家后院的杂毛狐狸都拉你十条街!给钱你不肯,回头我一定要让你哭着喊着求我! 磨着牙,发着狠,其实心里却没想到甚么好主意,不过从前跟着花漫天混,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有一丁点儿对他不够恭敬,花漫天总有法子让他狠狠的尊敬回来……所以,这种主意一定不难想罢?再说时间还长的很,就算一时想不出,也可以慢慢想,反正现在还有小秋儿可以看着解解闷。 花似锦送走了热情的师哥们,爬上床,毫不犹豫的就在床头墙壁上挖了个足有碗儿大的洞,就在床头上方尺许,很方便讲睡前故事。洞挖好了,很辛苦的凑眼上去,满房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叶扶秋的影子,也不见他的灵兽盅雕,花似锦咦了一声,正想把洞再挖的大一点儿,就听叶扶秋的声音幽幽的道:“好看么?” “诶?”花似锦回头时,就见叶扶秋站在门边,手抚着门框,神色间颇有几分无奈,却含笑道:“锦儿啊,你若是喜欢我的房间,不用偷看,我可以跟你换的。” “谁要跟你换了?”花似锦揣着明白装湖涂,脸不红气不喘的笑:“我就是喜欢住在你隔壁,看你方便。” 叶扶秋微笑摇头,也不再说,转口道:“今晚在杏林院设宴,据说除了闭关的师哥,所有的师哥师姐都会去,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快点儿换身衣服,我们一起过去罢!”花似锦笑嘻嘻的应声,他便转身出去了。 叶扶秋极重礼数,于是花似锦也跟着勤快起来,宴席定在申时末,花似锦猛敲门叫出了云知处,三人申时初便到了。座中已经有数人坐定,花似锦一眼就看到艾蹁跹坐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正携着她手儿,说着什么,一见她进门,便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极是不善。 花似锦一怔,眼神迅速在两人身上一转。这红衣女子与艾蹁跹容貌竟有八成相似,两人都是柔柔婉婉,且神情亲昵,手拉着手儿喁喁私语。而且这红衣女子眼圈微红,似乎刚刚哭过……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人很可能是姐妹或者亲戚,这会儿久别重逢什么的……而且看两人坐的位置,这红衣女难道也是药王阁弟子,且入门早位份高? 喵喵的!找靠山什么的最讨厌了!多大点事儿啊,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自己解决!花似锦早忘记了找靠山这种事儿自己也常干,肚里对艾蹁跹狂鄙视了一番,却很识时务的找了个离他们蛮远的位置坐了过去,一边拉着叶扶秋说话,一边四处看人。 时辰渐至,人也来的齐了,药王阁成名粗略算算也已经百年以上,这样的名门大派,弟子居然少的可怜,除掉闭门苦修和学成离开的之外,居然只有几十人。 花似锦问了一下才知道,药王阁汇聚天下顶尖药术,汇玉阁中有无数高明的修炼功法,多宝阁中更有无数天下闻所未闻的珍异药物,只要真正成为药王阁入室弟子,药王阁一定会助你以最快的速度晋级六阶,当今世上,六阶已经足以横行天下……这是别的地方完全不可能做到的。怪不得云知处和叶扶秋一定要拜入药王阁。 须知要做药师,在一至三阶时,跟在人间做寻常的大夫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主要就是靠望闻问切,以及对药物的记忆和辩识,渐渐熟能生巧。而到了四阶以上,却更着重灵识与内修,提升自己的境界与修为,讲究的是万物皆有灵性,所以提升灵识境界之后,就可以渐渐与草木沟通,掌握他们的药性与用法,包括将来开始炼丹之后与丹火沟通…… 简而言之,如果有从未见过的药草,四阶药师可以通过触摸或者尝嗅辩别他的药性,而五阶只需看一眼就可以知道,六阶或以上,几乎已经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境界,所差只在所用的法子而已。 但是要入药王阁,并不容易,他们之前闯的所谓三关,只是“进入”药王阁而已,也就是说,只是拿到了一个被考验的机会。之后,药王阁会根据你的资质选择适合你修习的功法,绝不藏私,却有一个三个月的限制,只有在这三个月中,通过了药王阁的考验,才能真正成为药王阁入室弟子……若是不成,那就只能离开,可就算最终不能留下,在这三个月中也能有机会接触到极高明的功法药学,算得上不虚此行,所以天下药师才如此趋之若鹜。 怪不得东方天籁说“你只要能留在我药王阁”,他就是看死了她进来了也留不下吗?一想到东方天籁,花似锦忽然有些疑惑,道:“可是,我们一进来,那水蛇腰就叫我们师弟师妹了啊!” 叶扶秋迟疑了一下,还是压低些声音:“说起来,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我问过旁的师哥,东方大师哥几十年来,从未亲自招新,也从未亲自验看入门弟子的资质,我们这次,却一直是大师哥亲自主持……” 云知处微讶,道:“哦?”侧头想了一下,道:“似乎是从今年开始,方有一城收一人的规定……” 花似锦眨了下眼睛,大言不惭的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定是因为我们五个都很出色,必定能通过三个月的考验,所以他提前叫叫师弟师妹没关系……不,不对,那个爱骗钱这么讨厌,哪可能会这么厉害?要不然就是我们中会有很厉害的人出现,所以水蛇腰预先巴结,其它人只是跟着沾光,嘿嘿,比如我……你看你和云哥哥,不都是水木双灵根,将来一定会成为八阶药王什么的,比那水蛇腰还厉害,他巴结一下也没错的,是不是?” 第48章 好事总要成双1 叶扶秋不由一笑:“锦儿,你凡事总会往好处想……” 花似锦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叶扶秋笑道:“不是不对,我只是羡慕锦儿浑金璞玉般的心性。”他顿了一顿,还是柔声道:“锦儿,你若真想学药,那这三个月之期,不是儿戏,一定要放在心上……若是无意学药,只是……为了旁的事情在此,那还不妨。” 云知处淡淡的道:“就算放在心上,临阵抱佛脚,便能通过了?药王阁若是这么容易进,也不会如此名满天下,药术难道是三个月就能学成的吗?” 花似锦心里也有点儿没底,却嘴硬的道:“我这么聪明,跟旁人怎会一样?我一定会通过那甚么三个月考试的!你们休想赶我走!” 一言未毕,便听脚步声响,数人簇拥着一个灰衣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一直走到厅中,抬了抬手,临近桌上的几人,包括跟艾蹁跹坐在一起的红衣女子,都站了起来,齐声道:“五师哥。”室中人也都跟着站起,花似锦几人也站了起来。 那五师哥嗯了一声,淡淡的道:“诸位师弟师妹……” 花似锦有点儿稀奇,轻咦了一声,低声道:“那水蛇腰不来了吗?” 她声音不大,但众人正屏息静听,这一声便显得十分突兀,那红衣女别眼过来,冷冷的斥道:“噤声!怎么这么没规矩?不知道五师哥正在说话吗?” 花似锦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一脸“我再也不敢了”的乖巧模样,肚里却对她比个中指,幸好那“五师哥”并不甚在意,淡淡几句说完,然后旁人便把花似锦五人叫出来,对众人一一介绍,一提到木火双灵根,且全然平衡,当真满室哗然,连那“五师哥”都一脸激动,但一提到花似锦的水系单灵根,旁人的眼神就怜悯不屑兼而有之了,看的花似锦好生不爽。最后介绍到艾蹁跹时,果然那红衣女笑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妹子,名叫艾蹁跹……” 花似锦的小耳朵都快竖起来了,基于小兽的本能,对这两只很明显不喜欢她的女子份外警惕,努力听着旁人说话,汲取信息。原来这红衣女名叫艾婀娜,已经入门十年多了,现在已经是五阶药师,这五师哥名叫胡成春,是六阶药师,药王阁中都是平辈,日子久了很难分清入门先后,所以除了东方天籁和胡成春这几个大弟子之外,其它人都是互相师哥师弟的混叫,谁修为高些,自然就牛叉些。 介绍完入座,早有人把云知处和叶扶秋拉了过去,好生热情,艾婀娜仍旧拉着乃妹坐着,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却着人把花似锦安排在了最边角的地方,花似锦看云叶两人众星捧月,好生郁卒,若换了平时,就算不捣乱也一定要撒撒娇,可是偏生这个药字,这个药王阁,对他们两人显然都十分重要,容不得旁人破坏……所以花似锦的小性儿,居然没胆子施展,只能对他们遥遥相望…… 云知处为人清傲淡漠,简直就是惜言如金,绝对不热情,却也并不会失礼,叶扶秋为人却甚温雅,因为气虚的缘故,同样不多话,却彬彬有礼,神情温润,令人如沐春风。两人俱是雪袍玉带,长身玉立,俊秀异常,站在众人之中,便似一片绿意中的莲花一般,说不出的香远益清之感。 花似锦正瞧着他们发愣,忽有人坐了过来,低低笑道:“小师妹。” 花似锦愣了愣,侧头看了他一眼,居然是一同入门的涂蟾。她明明已经见过他好几次,而且刚才还站在厅中被人一同介绍过了,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好像从未见过他似的,存在感真的很弱很弱……要不是他一身碧色衣衫十分特别,险些认不出。 细看时,其实他长的亦十分俊秀,眉眼细长微弯,肌理白的几乎透明,唇色却十分红艳,男生女相,份外妖娆。可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他瞳仁白多黑少?所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姑且叫了声:“涂师哥。” “嗯,”涂蟾一笑,低声耳语似的:“师妹,你不懂药术,是不是?” 她愣了愣,一时摸不准他的用意,于是一昂小下巴:“谁说我不懂?” 涂蟾含笑低头,缓缓的抚着手里的酒杯,姿势曼妙,妩媚的像个女子,却不知为何让人脊背生寒。花似锦的眼神无意中触到了他的手指,不知为何,竟怎么都收不回视线,只能怔怔的看着,看着他青白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又一圈的自那杯口抚过,带着隐约的流光,好像水面上的涟漪,不断不断的深入……再深入…… 涂蟾的声音响起,细而微哑:“你不懂药术,也不想学药术……但是你想留下来陪着云知处,或者叶扶秋?我说的对不对?” 他别眼看她,对上她发怔的眼神,又是微微一笑,悠然道:“但是小师妹,你要明白,通过三个月的考试之后,药王阁若不能把她培养成六阶药师,那药王阁的金字招牌就等于是砸了……须知五阶就可以开炉炼丹,六阶就可以横行天下,这六阶谈何容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别人……所以,药王阁三个月之后的考核,绝对不是儿戏。药王阁中,有药相辅,术法高明之人,不在少数,这么多年什么人……呵,什么妖没有见过?你如果想蒙混过关,绝对不可能。” 花似锦心里直发慌,想想她住的院子,每一年收的弟子似乎都只留下了一两个人,甚至有时一个人都留不下,看着涂蟾勾起的鲜红薄唇,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又怎样?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涂蟾浅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三个月之后,你若是没有别的法子通过考试,可还是想留下,那么,你可以来找我,我有法子让你通过考试。” 她只觉全身发冷,喃喃的道:“你想怎样?” 涂蟾轻轻笑出来:“没什么。你应该也明白,买东西是要付银子的,我帮你忙当然也不是白帮。总之,你只要记住我这句话就好,我要什么,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难道三个月的考核真有这么难?药王阁中的高人真有这么多?回头想想,东方天籁的修为似乎的确很高,感觉上应该跟花为伴差不多。还有那个“五师哥”胡成春,就连那个艾婀娜,都似乎颇有修为,讲打,十个花似锦好像也不够瞧啊……不知道这考试是怎样考?她身上有无数灵药,不知道到时有没有用?如果不能留下来,还怎么履行对恩人的承诺…… 花似锦脑袋生疼,咬牙还想再问,涂蟾已经站了起来,青白的手指乍然自杯口离开,花似锦猛然就是一个惊跳,一时竟是汗湿重衣,急抬眼时,他已经拂袖走开,犹回眸一笑,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座次坐了下来。 奇怪的是,她明明眼睁睁看着他走开坐下,可是一晃眼间,就似乎再也找不到他了,满场细细的找了一圈,再转回头来时,他仍旧在那儿好端端的坐着,可既使这么不错眼珠的瞪着他,他也仍旧好像不存在。 忽有一只手在她肩上轻弹了一下,花似锦猛然回神,险些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他,云知处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微微凝眉,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了甚么事?” 花似锦瞪着他,好一会儿没回过神儿来,云知处微讶,抬手放在她脉门上,花似锦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他手,他手掌修长,掌心微暖,她于是拼命掐紧,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中有事情悬而未决,她突出其来的道:“你知道三个月之后,正式入门的考试是怎么考吗?” 云知处微怔,却仍是答道:“据说,会让人进入一个虚拟的结界。应试者需要在那个结界中历劫行医,举凡人品心性,药性灵性,查察辩识,下方诊治等等,凡是涉及药术的样样都会考到,半分都错不得,完全无法取巧。” 他顿了一顿,温言道:“不要妄想用你身上现成的灵药代替,或者挟带药书,硬背药谱之类,这些全都不成的。那结界是药王阁主亲自设下,就算是极高阶的修士也无法突破……” 花似锦喃喃的道:“结界……行医……” 这种所谓的结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要在其中生活行医,那就跟真正的行医是一样的,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是真是幻。只是多了一双无形却无处不在的眼睛。进入结界的只有这个“本我”是自主的,其它所有人所有事所有情形都是由这个“本我”的所作所为而衍生改变……所以,的确是没办法蒙混过关,也没有任何办法取巧的。就算她的修为真的高过药王阁主,也最多能强从结界中退出来,或者破坏这个结界,却不能算是通过了考核。 药王阁,甚至整个药王山都有高明强大的防护结界,以她的修为,如果不能名正言顺的做为弟子留下,想偷偷潜入就太难了,以后还怎么见他呢?总不能像牛郎织女每年招新才见一次吧?就算招新的时候,外人也进不了药王阁,所以她是一定一定要留下的!不管怎样都要留下! 花似锦鼓着腮,捏着拳,暗暗的下着决心,她完全没有留意,这一刻她居然忘了恩人的嘱咐,也没有想到叶扶秋,只是下意识的抓紧云知处的手,像溺水的人抓紧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办怎么办呢?以前在狐灵山,万事都有花漫天帮她搭桥铺路,她甚么事情都不必操心,就算惹花漫天不高兴不理她了,随便求求花为伴,天大的事情也都变的很容易,就连妖族最重大的天劫,她好像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这是她狐生中第一次碰到难关……难道凭自己,就真的没办法了?她绝不要承认自己真的很没用…… 涂蟾说了,“你可以来找我,我有法子让你通过考试。”他还说“我帮你忙当然不是白帮,我要什么,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花似锦忽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几乎是基于兽类的本能,她觉得这个人太危险,危险到,就算再没有办法,也不想去求他……他要的东西,她一定给不起……云知处连叫了几声锦儿,她都充耳不闻,光着一对大眼睛努力的想,小小的手儿死死的掐着他的手,几乎掐出血来似的。云知处忽然一惊,抽了一只手出来,强抬了她的下巴,道:“锦儿,看着我。” 第49章 好事总要成双2 她吓了一跳,茫然抬眼看他,他凤瞳湛湛,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正正的对上她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撞,似乎一道极寒的利刃猛然刺了过来,花似锦低呼了一声,一下子闭了眼睛,却奇怪的并没觉得痛,头脑却瞬时就是一清。 他伸手过来,再扶正她的脑袋,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直看到她眼底深处。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接近,那凤瞳便愈是绝丽,漆黑的长睫在眼尾挑起一个流丽的弧度……他似乎喝了一点酒,薄唇微微润泽,俊面扫着隐约的薄红,只有那对凤瞳,仍旧清亮的照透千古……花似锦看着他发愣,忽然喃喃道:“云哥哥,你真好看……” 云知处一怔,仔仔细细的看她,然后露出无语的神情,收回了视线,想抽回另一只手,她死死抓着,一边讨好陪笑,他犹豫了一下,便不再动,只道:“好些了没?有没有头痛?” 花似锦愣了愣,眨眨眼睛,立刻小狗儿一样蹭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哼哼唧唧:“头好痛啊……云哥哥,真的好痛啊……” 他想扶起她看她的脸色,她却死赖着不肯动,他只好轻轻抚了几下,声音略略放柔:“中了幻术是这样的,一会儿就好了。” 幻术?什么幻术?云哥哥的声音好温柔啊,幻术这种小事情无所谓啦……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淡的几乎像是身体本身的香气一般,混着衣服上若有若无的皂角清香,出奇的好闻,她努力的嗅嗅嗅,一边努力的哼哼:“头好痛啊,腰好痛啊,手好痛啊……” 他抚她小脑袋的手一顿,然后很冷静的问:“头痛?腰痛?手还痛?” 她吃豆腐吃的很爽,完全没有留意他的语气:“嗯,对啊,好痛……” “哦?”他好像十分苦恼:“那要怎么办才好?” 于是色令智昏的小狐狸好心的出主意,“嗯,揉揉,抱抱……” 揉揉,还抱抱?他看着挤在自己胳膊上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又气又笑,终于还是屈指,在她脑袋上轻弹了一下,笑骂:“还装?” “呃……”她揉着脑袋爬起来,左看右看:“咦?云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似笑非笑的盯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她看他不像要生气,立刻开始嘻皮笑脸,云知处轻道:“真亏你还是狐狸,居然会被幻术所制……”顿了一顿,正色道:“是谁?”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她当然记的清清楚楚,可是却不想让他知道。他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让她找涂蟾做交易,一定会把她赶下山的,那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了?于是她装傻,笑嘻嘻的问:“他为什么要对我用幻术啊?” 云知处挑眉:“他?他是谁?” 花似锦嗫嚅了一下,云知处一皱眉,强抽了手,一边淡淡的道:“他只是把你带入某种情绪,让你对他的话印象深刻……幻术上的修为显然极高,却无心伤人,大约只是立威罢了。” 一边说着,便缓缓抬眼,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谁面色有异。可惜他方才实在没有留意谁在她身边,只是无意中看到她面色苍白汗湿,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所以才过来瞧瞧……却没想到她是中了幻术,更没想到她居然会替下手之人遮掩。 云知处微冷了脸,道:“你自己小心。”一边就站了起来。花似锦自己心虚,只是陪笑,也没敢像以前那样拉袖子撒娇……于是他顿了一顿,便转身走开了。 两人全都没有留意,身处众人之中的叶扶秋,那个温雅宜人,谦逊有礼的叶扶秋,忽然变的答非所问,然后,缓缓,缓缓的沉默下来…… …… 花漫天说过,天狐是天下间最有灵性的生物,拿一分儿聪明出来,就可以玩转天下了。怎可能连个药王阁都玩不转?她才不要这么容易就认输! 第二天,花似锦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她决定先从自己擅长的事情入手。 本来花似锦的厨艺只卖弄给好看的人吃,比如花漫天和花为伴……就连自家爹爹墨寒,虽然长的也好看,但是只顾跟娘亲花玉亲亲我我,所以都没机会吃到宝贝女儿的手艺……可是入乡随俗的道理花似锦还是很明白的,咱就是跟药师比做菜了,怎么的吧! 药王阁每间院落都有单独的灶房,烧饭的是犯错受罚的药王阁弟子,味道当然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也没费多少唇舌,就把活儿给揽了过来。于是一大早,云归院便香气萦绕。花似锦央着林琅把院中五张石桌拼起了四张,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摆在了桌上。昨天已经跟师兄们混的很熟,见谁出来,便招呼他坐下吃饭,当然,云知处和叶扶秋,甚至还有林琅,做为“自己人”都会额外的优待些。 几人围坐了说说笑笑,倒是难得的热闹,一直到艾蹁跹梳洗完毕,推门出来,一袭罗裙,一张清水素颜,愈显得十分娇美,当下便有师兄甲招呼道:“艾师妹,锦师妹做了早餐,快来尝尝罢!” 艾蹁跹急向他一笑,道:“谢谢师兄!”一边斜睨了花似锦一眼。花似锦已经换回了女装,梳起小辫儿,小模样水当当的,正低头照顾叶扶秋吃饭,眼皮也不抬。 今天五人要一起入汇玉阁选择玉简修炼,这是难得的机会。若是不幸过不了三个月的考试,那这就是唯一的机会了,也不知会耽搁多久,当然没人想要空着肚子去,而且石桌上的菜香的异常,竟似乎是从未尝过的美味,于是艾蹁跹终于还是半推半就的走过来,理了理云鬓,挽了挽裙裾,立刻就有知趣的师兄乙笑道:“艾师妹快坐,味道当真好的很!” 艾蹁跹羞答答的一笑,便欲坐下,花似锦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出,立刻一撅小嘴儿,把筷子拍在桌上:“喂!你拿飞刀杀我,我做的饭不给你吃!你走!”开甚么玩笑,她辛苦做菜是为了笼络人心探听消息,对于这种吃了她的饭,背后捅刀子也绝不会手软的人,休想吃她做的东西! 艾蹁跹的屁股刚沾凳儿,脸上娇笑尚未敛去,一听这话,脸就有点儿发绿,桌上顿时就是一静,那邀她坐下的师兄甲乙讪讪,便欲劝说,花似锦早回手指了师兄乙的鼻子:“魏师兄,你是坏人!你居然跟我的仇人说话,我以后再也不做菜给你吃了!” 话说的直截了当,却像小孩子耍赖,让人生不起气来。师兄乙一愣,看了看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回手指着师兄甲:“明明是周师兄先邀的啊,不关我事啊……” 那周师兄急撇清道:“我只是客气一下,哪想到她真来了……” 艾蹁跹气的脸都白了,一咬牙站起来就走。 云知处不由微晒,抬头瞥了花似锦一眼。花似锦正把一杯茶送到叶扶秋手边,察觉了他的目光,便侧过头来对他一笑,大眼睛弯弯,云知处也报之一笑,一边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站了起来。 不管是缠来的也好,赖来的也好,可他既然答应跟她做朋友,就会真的对她笑,对她好……花似锦不由得满心欢喜。跳起来抓了他袖子,才叫了一声云哥哥,院门前忽有红影一闪,居然是那个艾婀娜走了进来,众人齐站起来,纷纷叫道:“艾师姐。” “今儿个大家倒凑的齐呢!”艾婀娜左右环顾,拿帕子掩了口,笑道:“当真好香,这是谁家还带了厨子来了?” 花似锦气的鼓了鼓腮,这对姐妹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讨厌,她明知道这儿所有下人随从都不让带,还故意这么说……旁边林琅笑道:“怎么会是厨子,这是锦师妹做了菜,跟大家伙儿认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艾婀娜轻笑道:“那现在也认识了,也吃饱了,大家伙儿还是散了罢,大好时光,莫要耽搁了修习药术,大家进药王阁,总不是为了做菜吃菜交朋友的罢?” 她端出师姐的架子来,旁人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散了,艾婀娜回转身来,笑道:“五位师弟师妹,我今天来,是要带你们去汇玉阁。”一边说着,又转向花似锦:“这药术,叶师妹大概也没什么兴趣,不如在这儿把杯盘收拾了,看时辰,也好做午饭了,是不是?”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掩口轻笑。 真是倒霉啊,一来就碰到这种小人……花似锦肚里哀叹了一声,她敢肯定,艾婀娜一定听到了刚才她与艾蹁跹的话,所以故意来替妹妹出气的。没想到她还有听墙根的嗜好…… 艾婀娜看她一径不答,又是格格一笑,续道:“五位师弟师妹,汇玉阁中汇聚天下药典玉简,俱都高明玄妙之极,绝非世间流传的可比,只要有志学药的,皆可在汇玉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这种机会十分难得,你们一定要珍惜……哦,还有一件事,你们入药王阁三个月的期限,便从今日开始算起,若是资质灵性俱佳,能长留药王阁中,师姐我当然开心,若是想要混水摸鱼的,呵呵,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她轻笑了几声,一边有意无意的瞥了花似锦一眼。 叶扶秋忽然上前一步,温文尔雅的拱手道:“艾师姐。”艾婀娜笑应了一声,他便续道:“我有一只灵兽蛊雕,请问可不可以带入汇玉阁?” 艾婀娜倒是一怔,对他上下打量,道:“师弟居然收伏了一只蛊雕?当真好运气,好手段!叫师姐我都羡慕的紧呢!”叶扶秋含笑不语,艾婀娜便道:“灵兽和主人本是一体,当然可以带入汇玉阁了。” “嗯。”叶扶秋温和的应声,又道:“我对药术玉简所知不多,但据说玉简亦有灵性,我若带蛊雕去,他是否能帮我寻找玉简?” 艾婀娜笑道:“当然可以。” 叶扶秋微微一笑,道:“多谢艾师姐指点!”顿了一顿,又转向云知处,含笑道:“云兄,那我就带蛊雕去汇玉阁,可好?” 云知处微微凝眉。叶扶秋这一句,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说他是负疚当然可以,说他是询问也没错,云知处向来不分心外务,绝不会多话多事,可是真的问到他头上,却不会说谎,所以终于还是淡声道:“蛊雕当然可以找到灵性足的玉简,但你的蛊雕认主未久,对你的状况不甚了解,找到的玉简未必适合你。” 第50章 好事总要成双3 叶扶秋微微偏头,沉吟了一下,道:“多谢云兄。”一边仍是招了蛊雕,缓缓的停在他肩头,艾婀娜细看了几眼,轻轻一笑,扶摇的转身,道:“跟我来罢。” 艾蹁跹瞅人不备,回头瞥了花似锦一眼,冷笑扬眉,花似锦立刻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给她,艾蹁跹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敢挑衅,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哼了一声。花似锦早若无其事的小跑几步,扶住了叶扶秋的手肘。 停了一息,艾蹁跹也追了上来,挽了乃姐手儿,好不亲热。看着前面弱柳扶风般的背影,花似锦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两姐妹还真是像,都是一肚子算计,却偏要搔首弄姿装模做样。 她虽然不喜欢吃眼前亏,可是要她对不喜欢的人示弱,那是想也休息,再说这种人,你越示弱她就会越嚣张,所以与其装可怜,还不如想个法子以牙还牙……一路盘算,一路走去,一直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走到月洞门前,艾婀娜从怀里掏出一片小小玉符,手掌平托,那玉符便化为一道流光,嵌在了墙上。 花似锦不由轻咦了一声。就在玉符入墙的同时,月洞门内的景色立刻就变了,好像打开了一副图画,缓缓的现出了一个庭院,院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自有丘壑。中间一个高大楼阁,丹楹刻桷,画栋飞甍,看上去有点儿像六角的宝塔,十分富丽堂皇。 原来这院中,居然以密法叠起了一个空间,看起来很小,其实占地颇广,汇玉阁就隐藏其中,而这玉符便是开启空间的钥匙。 艾婀娜领着几人向前,花似锦却不由停步,看那玉符上精巧繁复的花纹,越看越觉得包罗万象,艾婀娜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回头道:“叶师妹!阁门开启只有半盏茶的时辰,若是叶师妹再耽搁,可就进不了汇玉阁了,到时莫要说我这个做师姐的偏心。” 花似锦再看了几眼,这才加快脚步跟上,笑嘻嘻的道:“多谢师姐提醒。” 艾婀娜眯了眯眼睛,带着众人走上台阶,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玉符,做势平托,却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向花似锦道:“叶师妹似乎对这玉符颇有心得,这一枚,你要不要再拿去看看啊!” 谁怕谁啊!她分明是取笑,花似锦却向来不露怯,笑道:“好啊!”一边就毫不客气的上前一步,抓过她手中的玉片,细看了几眼。 艾婀娜没想到她真的上来拿,不由得柳眉一轩,可这是她自己说要给她看,又不好立刻翻脸,只冷笑道:“叶师妹聪明伶俐,想来必是个中高手,没准看上几眼,就能依样画葫芦的制出来了?到时候岂不是随时随时能进药王阁?自然也就不稀罕这次的机会了。”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笑似的,她格格的笑了几声,云叶两人只做未闻,涂蟾也是无声无息,只有其妹十分捧场,跟着娇笑连连。 须知制作玉符是极难的事,既要心“灵”,更需手“巧”,且必须修为高深,术法高明,而且最重要的,这种玉符是开启空间的玉符,还需要对这空间极为了解,才能制出与之相依相生的符咒,整个药王阁中,药术高明的比比皆是,但能制做玉符的,却只有几个而已。 花似锦翘翘嘴巴,偏把那玉符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一遍,这玉符尚未引动时,只是一片雕刻了符咒的原玉,纹理虽极复杂却甚清晰,不像方才已经嵌在墙上,上面会有莹光浮动,不容易看清。 艾婀娜终于烦了,一把抓过了玉符,冷道:“这儿不是由得你胡闹的地方!你就算不求上进,也莫要耽搁旁人的时间!”一边就将玉符轻轻送出,汇玉阁门缓缓开启,一股似乎檀香似乎书香的味道顿时散了出来。花似锦不由自主的深呼了一口气,看云知处和叶扶秋已经上前几步,脚步都显出了些急切,赶紧追了上去。 这整间楼阁,看上去好似一间书房,四壁皆是古朴精美的架子,错落的放着些玉简古籍,看上去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多半附着一张纸,简单介绍几句,越是看上去宝光莹润的,需要以灵性感知,反而什么都不放。整个药神大陆,有如此多的玉简的地方,大约也只有这一间汇玉阁了。 艾婀娜一直把众人带入正中,才徐徐的道:“汇玉阁共有三层,一到六阶都可以在第一层寻找自己想要的玉简,但尚未正式入门的弟子只能选一卷,不可贪多。你们慢慢选罢,选中了就在阁中修炼,尽量领悟,什么时候想出去了,就自己走出去……但是切记,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一脚踏出阁门,就再也不能进来了,只除非有机会正式入门,将所选的玉简练成之后,自然会有代师教授的师兄们帮你们选择更高阶的玉简,也或者带你们进来挑选……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你们未必用的到。”她一边说着,便退了一步,笑道:“好了,你们选罢!” 几乎是立刻的,艾蹁跹上前一步,依依的笑道:“云师哥,叶师哥,我听说那边儿的玉简十分高明,我们不如去那边看看?” 什么“听说”,鬼都知道她是听谁说!这分明是卖好嘛。花似锦见居然连云知处都依言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不由得鼓了鼓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艾婀娜却在后面凉凉道:“叶师妹。” 又来了!唯女子与女子她姐难养也!花似锦回过头来,一脸的天真无邪:“艾师姐,有事吗?” 艾婀娜哼了一声,反正身边也没别人,也懒的再装模做样,直截了当的道:“你是水系单灵根,这阁中没有你能修炼的玉简,你不必去了。”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可是,你方才不是说‘汇玉阁中汇聚天下药典玉简,只要有志学药,皆可在汇玉阁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的呀!那我现在有志学药,怎会没有?” 她将她当时那一脸俨然的模样都学的十足十。艾婀娜一怔,秀眉顿时就是一轩,冷哼了一声:“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汇玉阁中有甚么,难道还要你来教我么?” 花似锦也有些着恼,跟着哼了一声:“只要过了三关,就可以来汇玉阁挑玉简,习药术,这是药王阁自己立下的规矩罢?现在我已经过了关,进了汇玉阁,你却不让我挑玉简,那三个月之后的考试,师姐你替我考么?” 艾婀娜语塞,然后冷笑一声,道:“牙尖嘴利,不敬师长,你这般不学无术的顽劣女子若能入了我药王阁,我倒过来叫你师姐!” 花似锦一脸庄重的道:“不敢当。” 艾婀娜气的连连冷笑,其实她如果装模做样含沙射影,花似锦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答,可是论起斗嘴,花似锦绝对是打遍狐灵山无敌手的。两人僵了一会儿,艾婀娜忽然冷笑道:“我本是好心,你既然自行求死,却也怨不得我。随你挑罢!”一边拂袖走向艾蹁跹,选了一个玉简交给她。 什么意思?修习不太对路的玉简,难道还会走火入魔不成?花似锦气鼓鼓的回身,看她罗裙飘飘,腰肢纤细,两片雪臀扭来扭去,小狐狸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想起一个好主意,立刻从戒指中取出一个透明的金针,轻轻弹出。 金针离指化为一道气流,无声无息钉入她的屁股,艾婀娜全无所觉,仍旧扭着腰儿向前,花似锦急跟上几步,笑道:“艾师姐,不如你告诉我哪里的玉简最好最适合我啊?” 谁知恰在此时,艾蹁跹也轻笑道:“姐姐,你不是说带人来汇玉阁,都是师兄们来的嘛,怎么这次你亲自来了?” 花似锦暗叫不好,便见艾婀娜格格一声娇笑,道:“本来是五师兄要来的,老娘使劲浑身解数,折腾了半宿,五师兄才答应让给我的!你当好容易么!这次有两个木火双灵根的师弟,又都生的这般清俊,叫人瞧着心都软了,几年没见过这般好货色了……我跑这一趟卖个人情,顺便勾搭上手玩几天,岂不是好的很么,呵呵呵……再说你不是抱怨那小丫头讨厌么,等我好好收拾她,看她还敢再嚣张不!”说完了尤哈哈直笑,十分得意,远不是平时娇滴滴装模做样的笑容。 这这……信息量好大!好黄好暴力!艾蹁跹本来只是想引个话头,不动声色的向云叶二人卖个好儿,却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回答,顿时目瞪口呆,花似锦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转眼看云知处,早一脸厌恶的退开几步,就连最温雅的叶扶秋,也笑不出来了。 她给艾婀娜用的凝气成针,当然也是出自花漫天,名叫“竹筒倒豆”,顾名思义,中针之人会实话实话全无保留,因为强求无形无迹,所以药效只有短短时间……她本来是为了问出个好玉简,没想到她的话艾婀娜没听到,却答了艾蹁跹的…… 艾婀娜啪啪说完,笑了一阵,猛然回过神来,也是大吃一惊,脸顿时就绿了,可是花漫天手制的法术气针极为高明,就算着了道儿,也完全察觉不到,所以艾婀娜只当是自己一时失神竟把实话说了出来,绿着脸退开几步。 效果惊悚,花似锦也没敢再用气针,远远的绕开她,在室中转了几圈,看艾蹁跹急急盘膝入定,闭了眼睛,而叶扶秋终于还是让蛊雕代选了一个玉简,正坐下来试着轻触额头,他只懂药术,不懂术法,身上也没有良力,速度远比旁人要慢,却也终于慢慢入定了过去。转目四处寻找时,一身碧衣的涂蟾也早在角落盘膝入定。只有云知处仍是负了手四处寻找,显然还不曾找到合适的玉简。 花似锦再走了几圈,却一眼看到房间北角有一道小门,门里却是空的,显然也是以秘法叠起了一个空间。花似锦正要走过,却不知为何心头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道:“艾师姐,这儿是什么?” 本来她问话艾婀娜未必肯答,可是这会儿急于找点儿什么事岔开,于是走过来,难得周到的解释道:“这是阁主当年修炼的静室,据说里面有很多承天玉简。承天玉简乃有缘者得之,修习不会计数的,可是却很少有人能得承天玉简认可。” 花似锦眼前一亮:“承天玉简?” 承天玉简,就是极高阶的玉简,就好像制炼过的高阶法器一样,已经有了灵性,可以自行择主,远非普通玉简可比。花似锦笑道:“那我跟云哥哥能不能进去瞧瞧?” 第51章 既生瑜何生亮2 天哪!发财了发财了!虽然花似锦压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可是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她再不迟疑,在室中走来走去,挑着光芒好灵气足的,一会儿工夫,足读了十几个玉简在识海里,艾婀娜终于看到,走了过来,冷嘻嘻的道:“叶师妹,你选好了没有?” “还没有呢!”花似锦心情好极,看着她阴阳怪气的脸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我不懂嘛,所以我想挑个最漂亮的来学……”一边说着,就迎着她的视线,大模大样的把玉简贴在额上,一闭眼的工夫,迅速读完,然后若无其事的摆回去,笑着眨眨眼睛:“艾师姐,我看他们都把玉简贴在额上呢,是不是这样子读呀?” 这一下却是装傻太过了,她虽然术法不精,身上灵力却足,艾婀娜不能察觉她的境界深浅,却能感觉得到灵力波动。她既然是有修为的修士,怎可能连玉简都不会读?她猜不到她想干什么,却本能察觉有异,皱了下眉,随手从身后取过一个玉简,道:“你既然不会选,我就替你选了,你好好修习这一卷罢!莫要走来走去,打扰师哥们修习!” “呃……”花似锦囧了,怕她生疑,只好接了,盘膝坐下,将玉简中的东西捕入识海。这会儿艾婀娜虎视眈眈,也没办法再去读别的,反正读了这么多也够了,索性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细细的融会贯通…… 此时,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件事儿会有意想不到的后续…… …… 入定不知时辰,再张开眼睛时,一眼就看到了东方天籁妖冶绝丽的脸,他就站在她面前,略略弯腰,凑近了细细看着她的神情。花似锦吓了大大一跳,猛然张大眼睛,喃喃的道:“天哪!你离我这么近……”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小师妹,你还好吗?”花似锦茫然,他便悠然浅笑:“怎么?小师妹不认识我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本能的讨好,“当然认识啦!大师哥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忘记……可是,”她笑眯眯的眨眼睛:“你不累么?” “嗯?” “你一直这样弯着腰看我,难道腰都不会酸么?” 东方天籁不由得挑眉,很好,小狐狸显然很擅长调戏他,这时候还在关心他的腰……于是他直起腰来,优雅的拂袖:“莫非在小师妹心里,我的腰儿比汇玉阁的药术还重要?” “啊!”花似锦猛然回神,她终于想起她之前在干嘛了,这一番入定,她记住了很多药名病名医理药术……似乎也约略明白了一些君臣辅佐之类的用药之道,可是却仍旧不是很系统的东西,一番死记硬背之后,大部分还是忘记了。 花似锦忍不住抱怨:“大师哥,你为什么忽然来了,害我忘了很多!” 东方天籁笑的十分愉快,摊手道:“与我何干?”笑了笑,又续道:“这玉简上也不过是一点点东西,小师妹怎么入定了这么久?” “很久吗?”花似锦有点儿不确定:“我好像在入定,又好像睡着了……” 东方天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她,花似锦转眼四顾,一眼就看到艾婀娜和五师哥胡成春垂手站在一旁,俱深深低头……难道是被抓包了?果然是恶有恶报啊!啧啧。花似锦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有几人正站在东方天籁身后,正眼睁睁的瞧着她,余外还多了几个人,正背身坐在那间静室门口,叶扶秋几人却都不见了。 花似锦吃了一惊,急站起来想要走过去,一边道:“云哥哥怎样了?” 还未走近,便觉一股气流弹出,将她直震出数步,险些摔倒在地,东方天籁伸手扶住了她,含笑道:“他没事,他还在入定……小师妹,你可知道你入定了多久?” 花似锦问:“多久?”他竖起一根手指头,花似锦眨了下眼睛:“难道是一天?嗯……十天?” 东方天籁正色道:“一个月。” 花似锦讶然的张大了眼晴。通常入定愈久,领悟越多,据说寻常弟子最多在里面待三天左右,大大前年的林琅师哥,在药王阁待了九天,已经算的上奇才了,而她居然入定了一个月?有这么久吗?她感觉中只好像睡了个午觉而已……她忽然想起,急道:“那小秋呢?叶扶秋呢?” 东方天籁瞥了她一眼,悠然道:“他刚刚出去。” 花似锦一喜,道:“他也入定了很久么?” 东方天籁不答,顿了一顿,才自顾自的笑道:“今年收的新弟子实在很有趣,除了那个艾蹁跹,得人放水也只入定了两天之外……”他并未向艾婀娜瞥过半眼,艾婀娜却不由得发抖,他已经续道:“其它人都称得上天才,涂蟾强读了两个玉简,入定了十八天,虽然违了规矩,资质却算得上佳……” 他明知道她想打听叶扶秋的事情,却偏要背着手儿慢条斯理:“至于那个叶扶秋……不得不说,性子实在坚韧之极,灵性根骨也是难得的好,他其实只读了一个玉简,并未贪多,却居然入定了一个月,只比你早醒了大约两个时辰,他所选的玉简是这儿最好的,对他的品阶来说,却是太过高深了,且他又是头一次修习这类的典籍,可是他居然硬生生吃进了心里去,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有点儿发愣,想着叶扶秋苍白病弱的模样,他外表极温和柔弱,却谁知性子竟如此坚韧,须知他身上全为修为,以如此病体越级修习药典,竟将整个玉简全部学会,且足足入定了一个月,虽然一时无法学以致用,但得益当不在少。 果然东方天籁道:“他刚刚在汇玉阁中进阶,现在已经是四阶的药师了。” 花似锦一喜,道:“真的?” “嗯,只是他身体本极弱,此番修习又是强撑,大耗心神,所以药术虽然进阶,身体却及不上这进度,竟有油尽灯枯之象,一醒来便吐了几口血,昏厥过去了。” 花似锦大吃了一惊:“怎会这样?他现在在哪儿?” 东方天籁道:“自然是送回房中了。”花似锦拔足就往外冲,东方天籁含笑道:“等一等,小师妹,你出了汇玉阁,便不能再进来了……你难道不想等云知处醒了再走?” 花似锦一怔,看看静室门口盘膝坐着的几个人,竟是左右为难。可是在情在理,她势必无法罔顾叶扶秋的死活……她犹豫了许久,才道:“云哥哥不会有事罢?” 东方天籁笑道:“这我怎会知道?只除非你的‘花伯伯’在此,也许能知道罢!” 花似锦想了一想,走回几步,小声小气的道:“大师哥,烦您好生照顾我家云哥哥……锦儿之前太过顽皮,跟大师哥乱开玩笑,还望您千万不要生气,锦儿这就跟您赔罪了。”一边说着,便福身下来,东方天籁微微眯眼,也不来扶,她也就不站起,只低头等着。 看着她难得正经的小模样,竟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软,东方天籁终于还是一笑,道:“药王阁已经有百多年没有出过得承天玉简认主的奇才,守着这整阁的药师,若还让他出了事,那药王阁这三个字,简直可以放在脚底下踩了。” 花似锦点了点头,谢了一声,转身就走,就这么直直的奔了出去,竟没有再向那静室看过一眼。东方天籁不由微微沉吟,他身后有人走上一步,问:“大师哥,这叶容锦究竟怎样?” 东方天籁微微摇头,却不答话,另一人轻声道:“她毫无药术修为,拿的玉简又十分高阶,再是天才也不可能读懂……再说她刚才不是说她睡着了?要我说,她只是来混水摸鱼,误打误撞……” 东方天籁挑眉,浅浅的笑出来:“一个人若总是运气很好,处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是桩天大的本事……这丫头虽然看起来迷糊,可谁要是真的轻视她,一定会后悔的……再说,她若真的只是在睡,难道还能睡足一个月?我却是不信的。” 那人皱眉道:“若说她也是天才,那我的确想不通。” 东方天籁微笑道:“这丫头的师长十分高明,她必定也差不到哪儿去……”想了一想,转身道:“艾师妹,那时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 他十分和颜悦色,艾婀娜却不由脸色发白,急急的开口讲述:“……她从静室中出来,就一直在阁中转来转去,婀娜看到的时候,她正拿玉简轻触额头……对,是的,她没有盘膝,就这么站着,每一个只触一下就放回去,玉简也没有灵力侵入的光芒,大概拿了有十来个玉简的样子,婀娜觉得有些异样,于是就止了她的动作,选了个玉简令她修习……” 东方天籁微微偏头,听的十分认真,一直等她说完了,才笑道:“这丫头的灵力高的异常,却与她的气息不甚相符,也不知是怎样得来的……每个玉简都一触即收,难道她的灵力可以自行修习药术不成?”他笑着摇头,续道:“横竖还有两个月,且慢慢看看罢!” …… 花似锦足不停步奔出了汇玉阁,回头看时,那儿早又成了一个小小的月洞门,巨大的庭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路奔回云归院,推开-房门时,叶扶秋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瞳紧闭,面色枯槁,雪衫上淋漓着几道血迹,唇瓣上也残留着斑斑血痕,模样凄惨之极。 花似锦只觉得心头咚的一跳,整个人僵在了门口,一时腿儿直发软,竟不敢再上前一步,心里来来回回只转着一句话“他死了吗?难道他已经死了吗?”不知隔了多久,身后忽有人道:“这位师妹,请让一下。” 花似锦吃了一惊,猛然向一旁跳开,便有一个面生的男子走进来,端着一碗药,走到了床边。花似锦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一边道:“我来吧。” 那人瞥了她一眼:“你?你成么?” 花似锦嗫嚅了一下,才低声道:“是,我不成的……可是他这样子,要怎么喝药?” 那人道:“谁说这是喝的药?你闻不出么?”一边说着,早取了数十枚极长的金针浸在药里,一边就伸手去脱叶扶秋的外袍,花似锦急上前帮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外袍宽了下来,头发也细细的理到身侧,一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哽咽道:“小秋他……不会有事罢?” 第52章 既生瑜何生亮3 那人有点儿不耐烦:“他之前都没事,此番刚刚进阶,又怎会有事?你出去罢,莫扰了我下针。” 花似锦不敢争辩,只得应了一声,退开几步,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却悄悄站到门边,那人一直等到药冷了,才将长针一枚一枚拿起来,细细的刺入叶扶秋的身体,隔一会儿,便轻轻捻动一次,似乎是在引导他体内的血脉运行。花似锦眼看叶扶秋身上插满金针,他却好似无知无觉,一动不动,心里难过的不得了,不住抬袖拭泪。 足隔了小半个时辰,那人才收了针,拿帕子抹了抹汗,走到一旁净了手,一边偏头,看了她一眼,“师妹姓什么?是哪一年入门的?” 花似锦急垂手答道:“我是今年入门的,我叫叶容锦,师哥贵姓?” 那人一怔:“今年入门?你姓叶?我姓周,听说师妹在汇玉阁入定了许久,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眼睛仍是看着叶扶秋,道:“刚刚醒来……” 他笑道:“定是领悟了许多药理,恭喜师妹了!这叶师弟是师妹的朋友罢?师妹放心,他只是太耗心神气血,累的狠了,所以昏厥,其实身体情形比之前还要好些,多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花似锦一喜:“真的吗?”他点头,她急道:“谢谢周师哥!”一边仍是看着叶扶秋的脸,那周师哥轻咳了一声,起身笑道:“那师妹多陪他一会儿罢,我明日再来替他下药施针。”花似锦急谢了,他便摆摆手出去了。 花似锦在床前坐下来,怔怔的看着叶扶秋的模样。 他似乎又瘦了许多,下巴削尖,面色枯槁,呼吸轻的若有若无,漆黑的眉睫似乎浮在肌理上一般,看上去竟无半分生机,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伸出手指,轻轻触在他的面颊上,触手软涩之极,全没有少年人的饱满弹性,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好不令人心酸……她忽然发现他唇上犹有血痕,急站起来沾湿帕子,小心翼翼的拭净他的脸,一边抑不住的抽泣。 她真的很难过,他原本也该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却偏偏苦受病痛折腾,就算拼尽全力晋至四阶,身体却撑不住,转眼就病倒在这里…… 叶扶秋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她的泪珠不断的滴在他的脸上,又被她轻轻拭去。看着她哭的红红的兔子眼,叶扶秋愣了许久,然后勉强的展开一个笑,柔声唤:“锦儿。”她仍是呜咽,他放大声音:“锦儿……” 花似锦手儿一停,猛然张大眼,大眼晴肿成了红铃铛,这模样实在可笑,叶扶秋瞅了她半晌,勉强的抬手,拭去她脸上滚落的泪珠:“我没事,不要哭。” 她愣了许久,才伸手摸了摸他的唇瓣:“小秋?是你在说话吗?” 他努力向她笑,“是我,我没事……锦儿放心。”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哭出声来,小孩儿一样用袖子抹着泪:“大坏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以为……” 她怎么都不敢往下说,大滴大滴的泪落到他唇间。让他满口咸涩。 叶扶秋微微抿唇,怔怔瞧着她,那一瞬间,竟是心软到不堪。花似锦急用帕子去拭,他便抓住她手儿,一眼看清了那花里胡哨的帕子,不由轻轻一笑。花似锦呀了一声,急忙收手,他却握着不放。他力气极弱,却十分固执,她只得由他拉下,他便挽了她手儿,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柔声笑道:“锦儿,我忽然想起我们初见之时……” 初见?她雇了两个花娘算计云知处,花娘却误袭了叶扶秋,亲了他一脸的胭脂痕,她递上脏兮兮的帕子,他竟真的要接……她泪痕未干,却忍不住笑出来,偷偷把脏帕子丢到床角,小声给自己正名:“其实我……” “我知道的,锦儿,”他转眸看她,一对眼瞳黑白分明,微微带笑,清澈宛如孩童:“我知道我们小锦儿最勤快最干净的,只是太过热情,为陌生人亦倾其所有……” 她哪有这么好?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摸摸他的脸:“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一醒来听说你昏过去了,吓都吓死了。” 叶扶秋笑着瞬了瞬眼睛,一边问:“锦儿,我醒来时,好像看到你还在,你为何入定了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啊!”她答,做势看看左右,一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那个汇玉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下子读了十几个玉简也没有人管,好多东西哪,我想都想不过来,所以一醒来就这么久了。” 他吃了一惊,张大眼看她,喃喃的想问句什么,却怕隔墙有耳,不敢问出口来,花似锦笑向他眨眨眼睛,又小声道:“我改天全都教了你,好不好?” 教,要怎么教?叶扶秋心中苦笑,却含笑瞬一下眼睛,她看他笑涡儿一现即隐,手痒的伸手去摸,叶扶秋便微笑出来,又道:“那云兄?” 花似锦想这也不是秘密了,于是答道:“云哥哥在那个静室中,得了两卷承天玉简,入定到现在还没醒呢!不过承天玉简是好东西,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嗯,一定是的……” 叶扶秋愕然,喃喃道:“承天玉简?”他几乎竭尽全力,硬生生将那玉简从头到尾学会,甚至在汇玉阁中届至四阶,这即使在药王阁中,也可称的上前无古人。可是再怎么努力,却毕竟还是差了一点运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瞧他神色萧瑟,急安慰道:“你放心,我记得那开门的法子了,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偷偷进去试试,没准你也有承天玉简学呢,是不是?你看你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承天玉简哭着喊着想要认你为主的,是不是?” 叶扶秋轻轻闭了下眼睛,不出声的叹口气,却随即微笑出来,柔声道:“是,锦儿说的一定是对的,锦儿是我的贵人,你说的全都会实现……”他顿了一顿,含笑瞥了她一眼:“锦儿摸够了没有?若是够了,我想喝口水……” “呀!”花似锦紧急收回自己的狼爪儿,跳到桌边倒水过来,然后扶他起身,小心翼翼的把杯子凑到他唇边,叶扶秋就着她手喝了,花似锦随即扶他躺好,笑道:“你一定饿了,我去做点儿东西给你吃,你先睡一会儿。”一边就开门出去了。 看着门在眼前合拢,叶扶秋轻叹了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却又想起了什么,张开眼睛找了一圈,然后勉力抬身,把她丢在床角的帕子抓在手里。那帕子与她的衣服一样,是淡淡的青色,帕上湿湿的俱是泪水,质地却极高贵柔滑,帕子一角绣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花儿,细看竟是九瓣,花心中绣了一个“锦”字,绣工精致之极,叶扶秋细看了几眼,微微一笑,掩在枕下,这才闭上了眼睛。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云知处始终没有回来,虽然花似锦明知道承天玉简是好东西,又是自行认主,绝对不会有走火入魔之类的事情发生,可是万一……万一呢? 日子愈久,愈是担忧,偏生一点消息也没有,想找东方天籁问问,他却也不见人影,只从旁的师哥口中得知,这些人似乎一直在汇玉阁中,想必是云知处一直未曾醒来。 因为三个月的期限,是从入汇玉阁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她入定凭空少了一个月,所以除了照顾叶扶秋,花似锦也在努力的修习,几乎用入定代替了睡觉,识海中存着数本药典,本本包罗万象,高明玄妙,可不论她如何努力,仍旧处在似懂非懂的阶段…… 花似锦终于泄了气,猛然向后一躺,仰面看着黑乎乎的房顶。原来她真的很笨,连个药术都学不好。要是花漫天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不管再难的事情,花长老都一定会有办法的,或者花瓣瓣在也好嘛,哥哥最宠她了,一定会想法子帮她的……偏生他们都不在,只有她孤独一个儿…… 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在梦中嘤嘤哭泣,不住喃喃:“长老……花长老,你不要锦儿了吗……花瓣瓣,锦儿好想你,好想回家……” 隔壁的叶扶秋正在入定,却不知为何心神不定,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静夜中,她的声音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猫儿,呜呜咽咽。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墙壁,低声道:“锦儿?锦儿?” 连叫了几声,她的咕哝才猛的一停,床板一响,花似锦急急坐了起来,道:“小秋?” “嗯。”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叶扶秋轻叹了一声,柔声道:“锦儿,你做噩梦了吗?” 诶?花似锦抬手抹抹脸上,居然真的湿湿的:“没有,我做了个好梦,梦到我回家了,家里人都在……”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秋,我是不是说梦话,吵到你啦?” 他顿了一下,柔声道:“没有。”极轻的嚓的一声,他已经点亮了蜡烛,就从墙上的洞里,略略探过手来:“锦儿。” 她愣了一下,他的手儿极修长白皙,清瘦却十分漂亮,衬着雪色的袖子,暖暖的烛光,竟显得出奇温暖。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手儿放在他手心,他便握紧,柔声道:“锦儿,别难过,我在这儿陪着你。” 她嗯了一声,怔怔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儿,如此寂寥良凉夜,竟满怀俱是温馨。许久,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直到蜡烛“蓬”的一声,爆了一个灯花,他才微微一震,柔声道:“锦儿,乖,睡罢!” 她仍是应了一声,隔了一息,他轻轻抽了手,衣衫窸窣,他似乎是躺了下来:“我陪你一起。” 她乖乖躺好,将脸儿贴过去,只隔了一层墙壁,似乎连呼吸之声也听得清楚。她晓得他外表柔弱,性子却极坚韧要强,修炼极为刻苦,这些日子以来,几乎不眠不休的修习药术,如果说她已经用入定代替了睡觉,那他却已经把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了…… 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她知道他很好,她知道她应该对他好,这是恩人要她做的事……可还是忍不住,要去挂念汇玉阁中的云知处,想他究竟怎样了?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呢?他不晓得她很担心,很担心,很担心他么? 清晨起来,仍旧煮了东西与叶扶秋一起吃,才吃了没几口,就听外面喧哗起来,有数人正说着什么,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只是这极低的一声,花似锦却大吃一惊,急跳起来,险些带翻了桌子,叶扶秋猝不及防,被她弄的整碗粥倾在了身上,愕然抬头时,花似锦已是喜出望外,道:“云哥哥出来了!”一边想要冲出去。 第53章 最残忍的交易1 叶扶秋大大一怔,瞧了她一眼,缓缓的敛下了眉睫,花似锦已经冲到了门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回头看时,叶扶秋正慢吞吞的把掉在地上的碗筷捡起来,一边站起来,脱下了弄脏的外衣。 他神色全无异样,她却不知为何十分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讪讪的走回来,打开箱子帮他拿了外袍,双手奉上,一边道:“我不去了。” “哦?”叶扶秋浅浅微笑,笑涡儿缓缓的陷进去,眼神十分奇异:“为甚么不去?” 她抓抓头发,嗫嚅了一下,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我不去了。” 他便不说什么,将外袍换好,她将桌子摆正,重又盛了一碗粥给他,一边端起粥碗努力的吃,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碗中。房门外,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依稀听到有人说什么晋升五阶,什么天纵英才云云,一片赞扬恭惟之声…… 原来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平衡的木火双灵根,除了叶扶秋,还有云知处…… 原来世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在汇玉阁中晋阶,除了叶扶秋,还有云知处…… 叶扶秋本得天独厚,且根骨灵性上佳,几乎万中无一……可是比之云知处,却总归差了那么一点。即使他拼尽全力,在汇玉阁中越级修习,进阶四阶,而他却又随即上前一步,仍旧比他高了一级。 既生瑜,何生亮?既有叶扶秋,为何又要有云知处? 室外不知为何静了一静,她努力扒饭的筷子一停,然后人声又起,她松了口气,继续努力的吃……他毫不怀疑,她早已食不知味。 叶扶秋终于浅浅的笑出来,柔声道:“锦儿。”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嗯?” “我们一起出去瞧瞧,好不好?我也很想瞧瞧云兄怎样了。” 花似锦一喜:“好啊!”一边跳过来,习惯成自然的扶了他手臂,推门走了出去,云归院中满当当的全是面生的师哥们,云知处白衫的影子却仍是如此显眼,他正站在众人之中,凤瞳清亮,神完气足,面上虽未带笑,却十分温和,显然心情不错,正不动声色的转目四顾。 门扇吱哑一声,他迅速瞥眼过来,眼神在两人身上飞快的转了一圈。她双眼发亮的看着他,他便向她浅浅一笑。叶扶秋遥遥向他拱手,他也就略略颔首,随即把目光收了回去。 …… 虽然三个月之期还未过,可是云知处本身具木火双灵根,吞过菩提子,此番又修习了两卷承天玉简,通过考验可以说轻而易举,于是一番争辩之后,便由门内排行第三的宋申代师教授,搬去了辛夷院。叶扶秋虽病体未愈,但灵性悟性极佳,又已经是四阶,也被四师哥胡君抢走,搬到了连翘院。甚至就连那诡异的涂蟾,虽然违规多读了一卷玉简,被小小责罚,可之后也被六师哥杨独召到了丹砂院,只有艾蹁跹和花似锦没有人要。 虽然在往年,几乎所有弟子都是在通过三个月的考验之后才被收走,可是今年因为有这三个抢手的天才在,余下的两个就显得格外的悲摧。虽然辛夷院和连翘院都离的很近,可怎么也不如同在云归院中方便,于是花似锦十分十分的郁卒。 一连几日拼小命练功,却是寸功未建,花似锦郁闷的张开眼睛,几乎想要大哭一场……要不要直接想个法子,把人偷出去,然后……找花漫天或者那个古怪的墨离,随便教教得了?可是想也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答应。想想她在这儿辛苦练功准备考试,人家却都免试了,怎么想怎么不平衡,花似锦忍不住大声道:“云知处是大坏蛋!” 一言未毕,忽听窗上有人轻叩了几声,花似锦吓了一跳,道:“谁?” 窗外的声音清冽冽的,静静的答:“我。” 花似锦大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她房中满满当当,一抬腿就绊到了椅子,哎哟一声,再跑几步又绊到了桌子,呀了一声,整个人大字形往地上一趴。窗子吱哑一声,带进了一阵凉风,她顺顺当当跌入一个臂弯,立刻双手巴住,蹭了一蹭,道:“云哥哥。” 他微微一笑,嗯了一声,她忽然想起,紧急声明,“我刚才不是说你!你听错了!” 他又是一笑,轻轻把她扶入椅中,低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大松了一口气,死赖在他手臂上,怎么也不肯放开,一边笑道:“云哥哥,你来看我吗?你想我了吗?我也想你了……” 云知处抽不回手,只好转身,在旁边的椅中坐了,轻声道:“锦儿,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跟你说!”她一肚子委屈:“云哥哥,我昨天前天大前天,足足有三天都没见到你了,我每次去辛夷院你都不在!” “嗯,”他点点头:“宋师哥带我去练功室了。锦儿……” 她打断他:“云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努力在修炼,可是我怎么都学不会那些奇怪的东西……我好怕啊,我好怕我过不了三个月的考试啊!” 云知处沉默,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花似锦双手抱着他手,只觉又凉又滑,肌理玉润,摸上去说不出的舒服,她摸了又摸,吃够了这些日子挂念的豆腐,才终于想起,笑道:“对了,云哥哥,你要说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知处嗯了一声,却微微沉吟,花似锦有点儿稀奇,仰了脸儿去看他的神情,他便低低的道:“锦儿,你可还记得在汇玉阁静室中的情形?” 花似锦微讶:“记得啊!” 云知处温言道:“我后来回想起来,忽然觉得当时那承天玉简似乎是向你飞来,而不是向我。” 花似锦愣了愣,抓抓头发,忍不住笑道,“云哥哥,你是说承天玉简认错人了吗?” 他被她逗的一笑,然后屈起手指,轻弹她的手心:“别闹,我说的是正经事,当时承天玉简飞来的趋势,似乎的确是向着你的方向。” 花似锦嘻皮笑脸的道:“对呀,我知道啊,承天玉简‘路过’我,然后飞到你手里,这没错呀!” 云知处有些无奈,声音略略放柔:“你呀,还在顽?你究竟明不明白?一个承天玉简,可以及的上一百个普通的玉简,若是承天玉简想认的主人当真是你,那我……”他轻轻摇头,显然是想到了在膏肓谷中,蛊雕认主那一节。 某只小狐狸看在眼中,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一脸严肃的道:“一个承天玉简真的可以胜过一百个普通玉简吗?” 云知处微怔,却仍是正色答:“承天玉简的确玄妙十分。” 她比他更严肃:“真的么?那就最好了。” 他挑眉看她,无奈的配合,“哪里好了?” “这个嘛……”她忍不住想笑,咳了一声,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其实是这样啦!就算承天玉简是我的,我也想给你学啊。因为我很希望你可以很强大,很希望我可以弱一点,因为只有我够弱,你才会不放心啊,才会随时随地的分一点点心思在我身上,我喜欢你假装冷脸,却在心里顾着我……可是,我又不能太弱,有的时候,你一分心,你自己就会有危险,那也不成,我会很难过……” 云知处不由愣住,竟有几分惶然,只觉这几句话好像小孩子耍赖,却又似乎深情遣绻……可是看着她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又觉得也许是他想多了,这小狐狸最擅长甜言蜜语,初见时就会对他说“你真好看,我喜欢你……”那她不论说什么,都可以听听便算了罢…… 花似锦一脸认真的续道:“我想一直陪着你,我想留在药王阁,所以我要学药术……你也知道的,我这么聪明,万一不小心,随便学学就超过你了,你不理我了怎么办?幸好现在你有了承天玉简,一定比我强很多,我就可以放心的好生学药术了,这岂不是很好么?” 他瞪着她,一时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需要解释,可到头来却全不知要说什么……他终于还是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低低笑道:“你这个不害臊的小狐狸!” 她看他笑,也不由得开心起来,笑吟吟的眨眨眼睛:“其实我知道你就是想我了,来看看我是吧?其实你也知道这件事没甚么好纠结的是不是?承天玉简是有灵性的东西,他要认的主人若不是你,你拿在手里他怎可能听话?再说就算承天玉简想认的真的是我,你接玉简,是为了保护我,绝不是对玉简有分毫觊觎之心,这跟小秋……咳,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怪你的……” 云知处轻轻摇头,微笑道:“这个我明白,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玉简认主,与你有些关系……”他细细的想了一下,仍旧毫无头绪,摇了摇头,便丢开不想,含笑道:“既然锦儿这般大方,那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骂我呢,这又是为什么?” “呃……”她看天看地,他不由微笑,捏捏她颊边的头发:“小狐狸,不管你说什么,我答应你,绝不生你气,绝不会不理你。”看着她瞬间笑弯的眼睛,他声音愈柔:“放心了罢?可以说了罢?” 花似锦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你说的哦!你不能生气哦!”云知处含笑点头,她便续道:“因为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学,可是怎么都学不会……我想万一要是通不过考试,岂不是就见不到你了?所以我就想,要不就想个法子把你偷回家去……” 他瞬间俊面泛红,站起拂袖,她一把拉住,郑重的:“云哥哥,别忙走,这可是有典故的。” 他犹豫了一下,明知她是耍宝,却仍是道:“有什么典故了?” 花似锦正色道:“很久很久之前,有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老爹却不肯答应,于是就有人替他出主意,说让他晚上把那女子偷出来。” 第54章 最残忍的交易2 她瞥了云知处一眼,他正微微侧头,听得认真,于是她煞有介事的续道:“那人说,偷东西不容易,但是你要偷得是有手有脚的活宝贝,你只需要到她家后院,吹声口哨,说,宝贝儿,来!她自己就来了。”一边说一边向他飞个眼儿,笑道:“所以我如果去偷你,我就勾勾手指,说,云宝贝儿,来!你就自己出来了。是不是?” 云知处觉得自己应该板脸斥责,却不知为何想笑,别开脸:“甚么破典故!” “咦,你难道没听过?”她一脸惊讶:“很有名的呀,而且这虽然是一桩逸事,却证明了一个颠簸不破的真理,你可知道?” 云知处不意她忽然严肃,斜睨她一眼,笑道:“欲速则不达?” 花似锦摇头,他想了一下:“行事不可拘于常理?”她仍摇头,云知处又猜了两次仍是不对,终于忍不住笑道:“究竟是什么?” 花似锦一脸的恨铁不成刚:“你怎么这么鲁钝呢?你想啊,我一分银子都不用花,勾勾手指你就来了,这充分的证明了……”她站起来,若无其事的往门口走,云知处眯起眼,她道:“证明了……证明了,你一点都不值钱!哈哈哈!” 占到便宜,她嗖的一声窜出门,然后双手双脚一紧,毫无悬念的被人拎了回来,眼睛对眼睛,他妍丽凤瞳清极亮极,俊秀脸庞带了一丝邪魅,似笑非笑的道:“我不值钱?那小锦儿值不值钱呢?” 她竟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少了那拒人千里的淡漠,少了那少年人的青涩,这样的云知处竟宛如一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宝石,芳华四射,叫人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她望着他出神,他抿抿薄唇,想要冷脸,却撑不住竟是一笑。 她眨了下眼睛,这样的高度,让她可以顺顺当当挂上他的脖子,糯糯的唤一声:“云哥哥。”他顿时便有些不自在,手儿一僵,犹豫要不要推开她,她已经仰起小脸,软软的续道:“其实我知道你不肯被我偷走的,你要留在药王阁学药术……所以我很想留下来,可是我真的学不会这药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云哥哥,你教我,好不好?教我怎么才能留下来……” 他微微一怔,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真的想留下?” 她用力点头,一脸严肃:“对,我一定要留下,一定一定要留下的。” 云知处默然,犹豫了一下,仍是低声道:“锦儿这么聪明,若当真用心,未必不成……不然这样,我从明天起,下午便不去练功室了,你若有甚么疑问,都可以过来问我。” “真的?”花似锦大喜,用力揽着他,笑道:“云哥哥,你真好!” 他对她一笑,拉下她的小手,一边道:“那你现在学的怎样了?你在汇玉阁中读到了什么?” 花似锦立刻巴过去,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一遍,云知处先是讶然,然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好,我知道了。锦儿,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你下午过来找我罢。” 花似锦应了,他便向她一笑,从窗口跃了出去,她恋恋不舍的扑过去,看着他雪色的人影便如一只鸟儿,轻飘飘的越过了围墙。 花似锦坐下来,捧着腮,脸颊直发烧,嘴角却总是要往上翘,捏都捏不回。自从云知处出了汇玉阁,又随即搬出了云归院,两人连好生说句话儿都不曾……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过来找她,跟她说话,对她笑……好像只消有这么片刻,之前所有修炼的辛苦,都不枉了…… 笑着笑着,却忽然笑不出来了。 她讲的那个典故,其实是一桩真事儿。族中一个狐哥哥,爱上了一个人间女子。可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好,他得人指引,欢欢喜喜的去偷他心仪的女子,那儿却早准备了机关,枉他一身修为,却因为被爱人背弃,伤心欲绝,无力抵挡,花长老带他回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她到现在还记得他总是笑笑的桃花眼,很久都不肯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花似锦懊恼的抱了头,她怎么会讲了个这么不吉利的故事啊!她才不会这么倒霉!一定的…… …… 佳人有约,什么事情都没心思做,上午照例煮了粥送去给叶扶秋,在他房中等了一会儿,他始终入定未回,她自说自话一番,也没甚么趣儿,只好叹了口气,晃了出来。坐立不安的等到中午,悄悄溜去辛夷院时,云知处果然在房中,一见她来,便道:“锦儿,你可认识药材么?” 花似锦愣了一下:“药材?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他问:“认识的有多少?是认识天生地长的灵药,还是认识制炼好的成药?” 诶?花似锦抓抓头发,其实她认识的药材蛮多的,只是花漫天用药十分偏门,所以越是稀奇古怪的,她越是认识,越是普通的反而不认识,虽然花漫天有时候也会带她出去采药,但那只不过是变相踏青,所以长在地里的草药,她还真的不认识,只认识药柜里的成药…… 云知处看她神情,便是一笑:“我想也是。你选的玉简都是十分高阶的,通常四阶之上的药师才会修习,可是你之前完全不懂药,不识药,所以你少的是‘基础’。现在,你先要把所有药材,每一种的药性药效都记在心里,先‘识药’,然后才谈的上‘用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醍醐灌顶!花似锦张大了眼睛,她已经背了一肚子的药典,这些日子以来又是反反复复的修习,却不知为何,所有这些都似乎浮在空中……原来症结竟在这儿!她压根就不知道每一种药材的药性药效,只硬记他们的用法配伍,尚未识药,要怎么融汇贯通,学以致用? 花似锦喃喃的道:“原来是这样……云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云知处微微一笑:“我这儿有几个药典,你先看一下,我才跟宋师哥要了一个空的玉简,等我把这些东西封进去,你学起来,应该可以省些时间。” 玉简记载的是修练的功法,而空的玉简,自然是尚未加载修炼功法的,自己看书要费眼睛费劲儿背,还不时会忘记,他写进玉简之后,她就可以直接读到识海中了,那就省劲多了。花似锦喜出望外,双眼星星的看着他,简直不知要怎样表达她的爱慕,喃喃的道:“云哥哥……” 云知处微微一晒,便在床上盘膝坐了下来,道:“你慢慢看,别吵我。” 花似锦忙不迭的点头,他便缓缓的闭上眼睛,花似锦随手翻开桌上的书,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停在他面上,云知处的神情渐渐静谧起来,隔了不大会儿,摆在他面前的玉简便轻轻荡起,浮在了半空中,有隐约可辩的淡淡光芒自他印堂间逸出,慢慢的流入玉简之中,一点点镌刻…… 花似锦咬了咬唇,低头翻阅手中的药典,一边努力静心凝神,不知隔了多久,忽听外面有人道:“云师弟?师弟可在?”一边叫着,便推门走了进来,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花似锦认得他是代师教授云知处的宋申,在门中排行第三,急跳起福身,低声道:“三师哥。” 宋申一见房中情形,也便了然,顿时凝起了浓眉,可是云知处既然已经开始,若中途停止便是前功尽弃,宋申只好坐下来,低声道:“他在做甚?” 花似锦道:“云哥哥在帮我做玉简……” 宋申皱眉:“做甚么玉简?” 花似锦只得细细解释了几句,宋申越听越是皱眉,终于忍不住浓眉一轩,道:“你居然连药材都不识?那你是怎么入得我药王阁的?再说你不识便不识,自去看书就好,学药之人连这点功夫都不肯下么?为何要他给你做玉简?你可知他初晋五阶境界未稳?你可知此举大耗心神灵力?你可知这有多危险?” 花似锦被他吓到,竟有些手足无措,急去看云知处的神情时,他面色早现苍白,额角也沁了薄汗,只是隐在玉简的光芒之中,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她从小便习惯了坐享其成,云知处又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她竟从不知制做玉简是很难的一件事,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若是知道,绝不会贪图省力,要他这么辛苦这么危险的帮她…… 宋申看她满眼泪光,哼了一声,便不再说,忿忿的走到窗边坐好,聊充护法。足隔了大半个时辰,那光芒才渐渐弱了下来,然后玉简缓缓的落下,云知处张开眼睛,面色毫无异样,只笑道:“好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方才的模样,只看现在,也许真的会以为炼制一个玉简很简单……她扁扁小嘴,勉强抑着不哭:“云哥哥……” 云知处入定之后全神贯注,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宋申过来,瞧她这样,便是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身后宋申道:“云师弟!”云知处微讶,在榻上急急转身,宋申已经站了起来,黑着脸道:“师弟说有要事,不能去炼功室,我还当有什么要事,原来是在这儿做这些不急之务!你也是药师,这种时候灵力虚耗会怎样,你莫非不知?莫要以为得了承天玉简,就可以任性妄为……” 药王阁中都是平辈,但宋申代师教授,便算是云知处的师父,且他也的确真心爱才,为人又正直爽朗,所以云知处只垂首听着,并不辩驳,宋申教训了几句,看他一径不答,气也渐渐消了,却仍是横了花似锦一眼。 花似锦正依在榻边,张大眼睛,像个懵懂的小娃娃。当初她在汇玉阁中入定一月,似乎也非庸才,其实也颇有几个师弟想将她收下,却被东方天籁止住,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些道理,连识药尚不能够,还能指望她怎样!宋申越想越是不忿,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叶师妹,这些日子云师弟要稳定境界,你最好还是不要过来打扰他。你回去罢!” 花似锦垂首应了,云知处却拉了她手儿,将那玉简放入她手中,一边微笑道:“锦儿,你先细细读了这玉简,全都记住之后便过来找我,我带你去山上走走,瞧瞧那些草药。” 宋申在后面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却仍是含笑说完,花似锦答应了一声,也不敢再去瞧宋申,转身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门,在门口停了一息,将玉简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走出几步,却听房中云知处温言道:“师哥又何必生气,药术并非一日学得,我自然晓得轻重。” 第55章 最残忍的交易3 宋申怒道:“什么晓得轻重,你不过是怕那丫头通不过三个月的考试罢了!你这般拼命助她,难道她就能通过了?真当药王阁是这么容易进么?往年入门十几二十人,到头来还不是一个都留不下!这临阵抱佛脚,完全就是异想天开,哪值得你这么耗费心血陪她胡闹……” 云哥哥是大傻瓜!花似锦难过得不得了,低着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抹着泪。忽然有一道诡异的注视投了过来,花似锦下意识的转头,便迎进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一身碧衣的涂蟾正懒洋洋的倚在丹砂院门口,勾了唇角向她微笑,惨白的肤色,艳红的薄唇,细长的眉眼,阳光下看来仍似鬼魅一般。花似锦心里打了个突,急垂下头,疾步走开,可是那一瞬间,涂蟾的眼神,就好像猫儿看着手里濒死的鼠,残忍而又快意,竟让人不寒而粟…… …… 云知处做出的玉简极细致精要,包含了他所知的全部药材。花似锦以一种异常的执拗努力修习,不眠不休,只除了每天一早仍旧会给叶扶秋煮出当天的药膳,药膳的方子是四师哥胡君亲自开的,据说每日服食效验如神…… 她以一种奇异的奇速在进步。将整个玉简细细背熟之后,她便央着林琅,或者央着旁的师哥带她出去采药,辩识药材……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便过,屈指算起,已经将及三个月之期。 此时已是深夜,无星无月,花似锦仍旧盘膝入定,小小的脸庞宝相庄严,神光饱满。 室中衣衫拂动,忽然多了一个锦袍雪发的男子,腰肢柔细,长身玉立。他缓缓的弯下腰,看着她,良久才轻叹道:“不愧是天狐,果然聪明绝顶……” 天狐本就是妖中神灵,乃是世上最具灵性的生物,当真用心起来的确不容小看。这短短数日境界便趋圆满,竟转眼便要晋升一阶药师,且她所学极广博极高明,二阶三阶也是唾手可得…… 她入定极沉,全无所觉,他便大模大样的伸手,从她怀中取出了那个玉简,触指感知,微微沉吟……隔了许久,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缓缓的闭目,一缕微微泛白的光芒自指尖流出,迅速注入那玉简之中,他随即将玉简放回她怀中,低低的道:“小丫头,别怪我,我若任你留在药王阁中,无异于自尽……所以,报歉了……” 她自然不会答,他便扶摇的转了身,雪肤红唇,容颜姝丽,眉心一点桃花痣嫣红欲滴……他随即淡淡拂袖,无声无息的从室中消失了。 花似锦一直入定到清晨才醒,第一个动作,便是摸了摸怀里的玉简,此时天边曙光初现,是时候去给叶扶秋煮药膳了。脚已经下了床,却还是忍不住掏出那玉简,摩挲许久,咬了唇角一笑,然后轻轻贴向额头。 其实玉简第一次触及时,所有内容便已经流入识海,压根儿就不用每日温习,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要一遍一遍的去抚触……每一次轻触,眼前就似乎是那个面冷心热的绝色少年,清凌凌的声音唤一声:“锦儿……” 凉玉轻轻触在了肌肤上,灵力自动贯注,略一游走,熟极而流……她唇畔微微带笑,却骤然如遭雷击,全身猛然就是一震。就在这一瞬之间,识海中骤然空空荡荡,不止是这玉简中的东西,甚至之前读的那十几个玉简,都瞬间被洗净了。 玉简中的学识尚未融汇贯通时,只相当于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很多高明的修士都可以用隐字诀暂隐,或者用凝字诀提炼,可是,这玉简上分明是用了消字诀,竟将这些新学乍练的知识,俱都消去了!! 怎么会这样!这玉简她读了足有百儿八十回,玉简上的东西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究竟是谁在上面用了消字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阴恻恻的脸,那种残忍却快意的眼神……花似锦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是涂蟾吗?一定是他……他在逼她向他低头……此时三个月之期就在眼前,就算立刻再给她一个玉简,她也没时间再学一次了…… 许久许久,花似锦才扁了扁嘴角,她以为自己会哭,却居然并没有。自入人间,迭逢波折,也没有花漫天和花为伴可以让她撒娇耍赖,哭又有什么用呢……下了床去到灶房,熟门熟路的生火煮粥,然后盛出来,端去连翘院,轻轻放在桌上。叶扶秋仍旧盘膝坐在榻上,面色已经好了许多,花似锦瞧了他半晌,伸手摸了摸他颊上的笑涡儿,一边静悄悄的转了身。 她关门的同时,榻上的叶扶秋便张开了眼睛,微微怔忪。 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出现,虽然他总似乎在入定,可是她还是会叽叽呱呱说上好半天,他几乎习惯了在这时候听到她柔软娇糯的声音,絮絮的说,小秋,云哥哥帮我刻了玉简哪……小秋,云哥哥夸我很聪明呢……小秋,我今天跟林琅师哥去采药了,我又认识了好几种药材……小秋,你今天比昨天又好看了一点,虽然你一直都很好看……小秋,我今天煮饭烫到了手了好痛,你帮我吹吹好不好……小秋,昨天的粥你都没喝光真不乖,你难道不知药补不如食补吗……小秋你要快点好起来,快点儿变厉害……小秋……小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明明只是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却总是喜欢这样叫他,总是习惯照顾他。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假装入定,也许是因为她总是在说云哥哥这样,云哥哥那样……他瞧不出她学不会药术的症结所在,也不会制玉简,“云哥哥”能做到的,他全都做不到,所以,也许,他所能做的,就只是静静的听着,听她难过的垂泪,也听她开心的欢笑……由着她的小手儿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吃尽他的豆腐…… 不,也许并不是,他太心急修炼,太心急成为六阶药师,他从未真正想要放下修炼助她一臂之力,他至多只在她愁闷叹气时柔声哄上一句,锦儿别急,慢慢来……这样温柔细致,不痛不痒…… 门外,花似锦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走进了丹砂院。一身碧衣的少年抬头一笑,明明迎着灿烂的锦阳,却似乎仍旧处身潮湿阴冷的沼泽之中,永远见不得天日:“小师妹,我已经等了你很久很久……” 花似锦鼓了鼓勇气,在他面前坐下来,直截了当的:“我想要通过考试。” 涂蟾微笑,白多黑少的瞳仁光芒莫测:“小师妹真的想好了?不后悔么?” 她实在有点愤怒,这愤怒冲淡了那种莫名的惧意,她怒道:“何必装模做样?总之,我想通过考试,你究竟能不能帮我,你要我拿什么来交换?” 涂蟾呵呵一笑,“好,那我便直说了。我有一种异禽,叫做谛听血莺,它可以助你通过考试。” 谛听血莺?谛听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通灵神兽,号称天下事无所不知,这谛听血莺想必也是类似的东西。花似锦想了一下,道:“它要怎么助我通过考试?考试好像是不能挟带东西的,难道它要认为我主?” 涂蟾呵呵一笑:“不必,这谛听血莺乃是死物,我可以教你驭使之法,让它做你的式神……” 所谓式神,便是灵鬼,虽然是阴物,却也同样与主人是一体的,自然算不得挟带。只是灵兽与主人乃休悉与共,每个人只能拥有一只灵兽,彼此会互相影响。式神却可以拥有无限多,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影响到主人。 花似锦想了想,点点头:“好。那你要什么?” “小师妹真是爽快,”涂蟾轻笑道:“将来你体内灵力聚而成丹,我便要那金丹。” 花似锦愣了一下,人类与妖不同,人类修行到一定阶段,灵力凝聚,丹田中会修出一枚金丹,含着已身大半的修为,可是妖族自化形之后,体内便会渐渐生出一枚妖丹,灵力便附着其上,性命交修,比人类金丹更加稳固,若是失去,小命也就没了。可是听他的意思,他要的却不是那妖丹?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我……” 涂蟾截口道:“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你将来除了妖丹,还会化出一枚金丹,我就要那个。” 花似锦有些讶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他倒知道了?她身上似乎的确有些外来的灵力,据花长老说,是化形时意外得来……难道他是指这个?反正这些力量是白得的,就算给他,也没什么,花似锦细细的想了一想,然后点头:“好,成交,给我谛听血莺。” 他轻轻笑出声来,抿着艳红的薄唇,颇揶揄的:“小师妹,我可不是傻子呢……你这么说,难道我就信么?我要你用天狐言咒起誓。” 被他一言揭穿,她不由得小脸儿泛红:“我怎么知道你那谛听血莺真的能让我通过考试?” 涂蟾冷笑:“你还有别的办法么?你若有别的办法,何必来求我?” 花似锦真的有点儿恼火,怒道:“我来找你是为了通过考试,不是为了让你敲诈的,你不是傻子,难道我就是了?”一边转身就走。 “慢着!”涂蟾道:“你放心,你的金丹凝成,并不是短期内就成的,这三个月的考试,却是转眼将至,不管怎么说,不放心的也该是我罢?” 花似锦不答,昂着下巴,涂蟾便道:“不如这样,你以言咒起誓,若你通过了这三个月的考试,顺利留在了药王阁,便须践了此诺……若是通不过,那谛听血莺就算我白送你的。这样……总行了罢?” 花似锦想了一想,咬牙转回身来:“好,就是这样。” 她定了定神,再把这事儿从头到尾顺了一下,感觉没有甚么问题,这才缓缓敛下眉睫,举起手来:“花似锦以言咒立誓。今日涂蟾予我谛听血莺,若花似锦藉此通过了药王阁的考试,将来灵力成丹,便送予涂蟾,决不有违。” 涂蟾怪笑了一声,声如夜枭,竟似乎满心欢喜。花似锦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却又咬牙重新迈上,涂蟾便起身笑道:“小师妹,随我来罢。” 她点了点头,他振袖走出,步履轻快,显然心情极好,花似锦便跟了出去。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迎头便碰到云知处与宋申走了过来,瞧模样似乎是刚从药室出来,犹不住交谈。 第56章 往事成殇1 花似锦脚下一顿,涂蟾一脸恭敬的施礼,道:“三师哥早。” 宋申嗯了一声,瞪了花似锦一眼,云知处修为奇速,闻一知百,他瞧着自然是万般顺眼,当然瞧着这个唯一影响他修炼的花似锦万般不顺眼,看两人一起自丹砂院走出,更是大不耐烦。 云知处却停下来,温言道:“锦儿。” 花似锦绕过宋申,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手指:“云哥哥。” 他问:“药术修习的怎样?这是要去做甚么?” 花似锦吭哧了一下,含糊的道:“还好啦……涂师哥带我去瞧一样东西。” “是呢!”涂蟾笑的十分愉快:“我带小师妹去瞧一样很有趣的东西……修炼又何必这么着急,总要休息的。” 宋申哼了一声,黑着脸道:“师弟,我们回去了!” 云知处应了一声,看了涂蟾一眼,微微凝眉,转向花似锦,道:“锦儿,据说这三个月的考试,并不十分准时,但算着也就这两日,你自己小心在意,若有什么事,便来找我。” 花似锦低头应了,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委屈,抱着他手儿,轻声道:“云哥哥……”隔了一息,又道:“云哥哥……” 云知处等她说话,她却又咽了回去,宋申颇不耐烦,唬起脸来,道:“云师弟,还不快走?” 云知处只得应了,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便转身走了。 隔了一息,涂蟾才轻轻笑道:“当真郎情妾意呢……我倒真想问问,小师妹想留在药王阁,究竟是为了云知处,还是为了叶扶秋?” 花似锦竟是一愣,是啊,她想留在药王阁,究竟是为了云知处,还是为了叶扶秋?为了恩人哥哥的命令?心头翻覆,却冷了脸道:“关你甚么事?” “自然不关我事……”涂蟾轻笑,转身道:“那就走罢。” 他一直带她出了药王阁,到了后山的膏肓谷外,看左右无人,才略略捻指,一阵腥风陡起,中人欲呕,他指尖血光闪动,渐渐显出一只十分诡异的鸟儿,全身血红,样貌狞恶,身上犹似乎不住滴着血,初一离体,便化为腥风飘散。 这种阴禽,一望而知,决非善类,也不知是用甚么东西炼成,花似锦咬着唇,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后悔……却硬着头发道:“这谛听血莺,要怎么驭使?”声音竟不自觉得带了些颤抖。 涂蟾笑道:“很简单,这种东西奸诈狡猾,欺善怕恶,你只要比它厉害,他自然会俯首听令。”一边说着,一边教了她几句口诀,拉过她手来,在她指尖划了个十字,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俱落在那谛听血莺身上,谛听血莺如被火灼,不住翻滚挣扎,怪叫连连……一边翻着一对血红的眼睛看她,竟似乎满心怨毒。花似锦压根就不敢细看,手指头不住流血,痛的要死,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不知隔了多久,那谛听血莺终于短鸣一声,自涂蟾指尖飞起,落在了她的手指上,一低头噙住那伤口,竟疯狂的吮起血来,花似锦吓的尖叫一声,猛然甩手,那谛听血莺便被她甩在地上,微一滚扑,重又扑上来,花似锦想也不想的一抬手,又将它击在地上。 如是者三,涂蟾一直负了手在一旁瞧着,神情竟是兴致勃勃,直到此时,才笑道:“小师妹,我不是说过么?这东西欺善怕恶,你若一直这么怕它,就算认了主,它也会欺负你的……” 花似锦又痛又气,怒道:“你不是好人!你的鸟也不是好鸟!” “咦?”涂蟾笑道:“我的鸟好不好,你也知道?” 她当然听不懂这种淫秽的俚语,却被他激起了怒火,那谛听血莺再扑上来,便被她贯注灵力的一掌打落在地,痛叫了一声,她取出帕子包了指上伤口,也不待那谛听血莺飞起,便又是一掌,接连几掌下去,那谛听血莺果然不敢再动,在地上收拢双翼,蜷起了身体,一对怪眼却仍是死死的盯着她的手指,满眼俱是贪婪。 花似锦心头一阵厌恶,举手又想再打,涂蟾轻笑一声,抬手挡住,笑道:“差不多了,再打就打死了……我可没有第二只谛听血莺给小师妹练手。” 花似锦飞快的避开他手,看了他一眼,硬着声音道:“这东西,怎么收起来?” 涂蟾笑了笑,便又教了她几句口诀,花似锦依言施展,那谛听血莺果然缩小,化为指尖一个嫣红小痣。花似锦把涂蟾两次教的口诀默背了一遍,道:“还有别的没?” 涂蟾笑道:“没有了。我等小师妹的好消息。” 花似锦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涂蟾在后笑道:“小师妹当真聪明的很呢……我实在庆幸药王阁的考验只有三个月,若是一年,我这谛听血莺,只怕就派不上用场了。” 花似锦听在耳中,脚下不停,心里却懊恼十分,现守着一个全才全能的花漫天,若她肯早一点花心思在药术上,而不是整天只想着玩儿,哪里会沦落到被这种小人威胁?想想那只血腥的怪鸟隐在自己血脉之中,便觉得全身都不舒服,一边走一边用力甩手。 她忽然一愣,猛然停下了脚步,这儿本来应该是药王阁的后山,离药王阁并不远,可是走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到,再抬头时,眼前的景色竟完全变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只觉得心口咚的一跳,几乎要跳出喉咙一般,脚尖钉在地下,再不敢迈出一步。紧张之下,竟完全没有发现胸口那奇怪的小石头慢慢的热了起来,那样温暖又那样火热,与她的心跳一起颤动……竟似乎与某一个虚空,某一段记忆,或者某一个故人有了奇异的联系…… 眼前是一条渐渐荒芜的官道,不远处有一间小小凉亭,碧瓦朱檐,十分精致,看上去有些熟悉,却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周围安静的几乎针落可闻,花似锦只觉得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震的耳膜生疼,终于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 浓浓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她已经直走到了凉亭前。看清了眼前情形,她情不自禁的呕了一声,头发直发麻。凉亭前竟是一地的残肢断臂,削成两半的首级,腥血直淹到脚下……可这血泊屠场之中,却伫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衫少年,玉冠束发,挺秀长眉,绝丽凤眼,俊美竟如谪仙一般……身上衣衫却是七零八落,衣上脸上都沾了血迹。他正紧紧的捏着长剑,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全无意识的,她脱口而出:“云哥哥……”然后猛然回过神来,不对呀,云知处怎会变小了? 她茫然的张大眼看着他,只觉得心头绞扭成一团,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挣扎了好久,才勉强的从他身上挣开目光,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她忽然大大一震,这是那个“凶亭”啊!是她初入人间时见到的那个凶亭,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云知处的那个亭子,云知处月下抚琴,怀念旧友,难道……这少年是他的旧友?为何两人竟如此相似? 不知隔了多久,那青衫少年似从梦中惊醒,缓缓的环顾左右,然后转了身,她情不自禁的追上几步,叫道:“喂!你等等!”他却充耳不闻,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远,在地上留下一串沾血的脚印…… 花似锦只觉混混噩噩,竟不知是真是幻,亦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本能的跟着他,好像他对她重要之极,值得她生死相随,寸步不离…… 青衫少年神情始终郁郁,他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一个地方,触目便是馏金的巨大石狮,三间富丽堂皇的大门,正门上嵌珠镶玉的华美匾额上写着“云府”两个大字。青衫少年下了马,从西边的角门进了,下人上前挽了马儿,施礼道:“七少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道:“我爹呢?” 那下人躬身笑道:“在呢,老爷在厅里等着呢!” 青衫少年便点了点头,举步向前,花似锦随在身后,一眼看到那下人诡异的眼神,心头不由得惊跳了一下,急道:“不要去!他们要害你!”青衫少年仍旧无知无闻,她急了,冲上几步挡在他面前,他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难道她是鬼么?花似锦焦急又无措的转身,早见那青衫少年急匆匆向前,一直走到厅中,厅中有个四方脸的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的端坐椅中,他便上前施礼,道:“二叔。”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站起相迎,道:“小七回来了,这一番历练可还顺利么?” 青衫少年温文尔雅的道:“多谢二叔挂怀,尚算顺利。我爹可在么?”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看起来似乎是要来拍他的肩,却猛然一反手,指尖金芒一闪,便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肩头,青衫少年猝不及防,身子顿时晃了一晃,大惊抬头,道:“二叔你……” 那男子早退开几步,挥手道:“还不绑了!” 旁边迅速的涌出数人,转眼将那青衫少年绑起,绑的极紧,他竟无力抵挡,花似锦只瞧的心痛不已,一次一次的扑上,手儿却一次一次的从他身上穿过去,只急的险些哭了出来。 少年亦是惊愕不已,大声道:“二叔您这是何意?不知我犯了什么过错?” 那“二叔”冷声道:“你谋害兄长,赶尽杀绝,死有余辜!” 青衫少年神情陡然就是一震,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那几人好生熟悉……原来竟是四哥五哥!”似乎被自己吓到,他话声猛然一窒,神情变幻,似惊似悲似怒,良久才道:“原来真的是他们,他们……他们企图谋夺我的历练所得,且伤我小友……但杀他们的,却不是我。” 第57章 往事成殇2 “二叔”好似十分愤怒,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真是胡说八道!小四小五早就历练回来,顺利通过,怎会谋夺你的东西?分明是你处心积虑,杀了他们,当真蛇蝎心肠。” 少年焦急之下,竟失了从容,急急的道:“二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我若知是他们,怎会下杀手?我……我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二叔”怒道:“不用说了!人都死了,你还要狡辩!你也当真狠毒,竟让他们死无全尸!” “不!不是我!”少年急了,拼命挣扎,可那绳索里混了乌丝,他又中了毒全身乏力,哪里挣的动,直挣出血来,花似锦看在眼中,心头犹如火烧,却偏生什么都做不了。少年直挣扎到力竭,才停下来,抬头道:“我要见我爹,我爹呢?” 他一直宁定从容,即使心情郁郁,仍如朗月清风一般,可乍逢惊变,这一句中却透出了几许少年人的软弱张惶,形状极妍丽的凤瞳中水光闪动,却勉强抑着,重复的道:“我要见我爹。” “二叔”冷笑道:“杀人偿命,你杀害族兄,还有脸提你爹么!” 少年咬牙,终于怒道:“云横起!你分明是欲加之罪!是他们想杀我,纵算我真的出手也不过是自保……” 云横起冷笑一声:“好个不敬尊长的逆子!云横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少年再挣扎了两下,忽然大大一怔,竟猛然站了起来,云横起吃了一惊,向后一退,他踏上一步,急道:“我爹怎样了?你们把我爹怎样了?” 云横起倒是一怔,犹豫了一下,然后冷笑出来:“你既然猜到了,那我就告诉你!云栩然倒行逆施,拿我云氏的珍贵药材逢迎外人,云氏几位家长早已经忍无可忍!他三个月前就已经羞愧自尽,现在,我才是云氏的族长!” 少年大吃一惊,猛然一个踉跄,竟险些昏厥过去,抬眼看着那云横起,竟似不能置信……他终于咬紧牙关踏上一步,双目竟是浴血,森然道:“是你害死我爹的,是不是?你为了族长之位,为了云氏家业……就害死我爹,是不是?” 云横起怒道:“放肆!什么时候论到你这小辈对我吼了?”一边摆手道:“拖下去!” 下人应声而入,便将那少年生拉硬拽的拖下,花似锦连扶了几次,都扶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他拖到偏厅中,隔了一会儿,一个四方脸的青年男子一脚迈入,旁站的下人急请安道:“三少爷。” 他理也不理,上前一步,抬手就掴了那少年一掌,冷笑道:“云知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花似锦看在眼中,竟是怒极,冲上去对他连踢带打,却当然全无作用,她直打到无力,跌坐在地上喘息,然后猛然回过神来。 他居然叫他“云知处”?天哪,这少年真的是云哥哥!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两个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少年云知处被他掴了一掌,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人抽了抽牙根,又是一掌掴下,“我就是瞧不上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爹整日里摆着大仁大义的模样,生出来的儿子也是这么假模假式,少爷我就是看不惯!” 云知处狠狠的闭目,显然在强使自己冷静,一边冷冷的道:“云矩成,你本来就无能!文不成,武不就,药术又平庸,你看不惯旁人对我好,偏生自己甚么都做不了!” 云矩成果然被他激怒,大怒之下一脚踢了过去,怒道:“这时候你还敢耍威风!还当自己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大少爷么?我告诉你,你爹早死的透了!云栩然这个白痴,要人人敬仰有个屁用?他死的时候有哪个敢替他出头?不怕告诉你,你爹他根本不是生病,他是中毒!要不然那老家伙一肚子药术,为何不能自医?最好笑的就是,他明知是中毒,居然还要替人遮掩……这种滥好人,活该他死无葬身之地!” 云知处竟是星眸浴血,狠狠咬着银牙,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明明是这般高贵清华的世家子弟,自小便众星捧月一般,乍然遇到这样巨大的变故,被亲人背弃,又复惊闻父亲的噩耗……他居然硬生生撑着不曾昏厥,良久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道:“是你们下的毒,是不是?” 云矩成情不自禁的一缩,然后一梗脖子:“就是我爹下的,你能怎样?” 云知处冷笑不答,许久才道:“我娘呢?她在哪?” 云矩成咬了咬牙,忽然哈哈大笑:“想知道么?哈哈,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他又狠狠的闭了下眼睛,仍是问道:“我娘呢?” 云矩成笑的张狂:“你放心,她还没死!只要你乖乖的把我云氏的传家之宝奉上,少爷我保证,一定放了那个老女人,反正她屁也不会,也不怕她翻出什么花样儿!哈哈。” 云知处竟有些战粟,良久才道:“你让我见见我娘,我立刻双手奉上。” 云矩成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么?一个阶下囚还敢跟我讲条件?赶紧拿来!” 他垂了眼,隔了半晌,才道:“好,你解开绳子,我拿给你。” 云矩成皱眉道:“在哪?” 云知处竟是奇迹般的冷静下来,张了一对玉入寒泉般的凤瞳看他:“我已经中了毒,你怕什么?那传家之宝,难道我会随随便便放在身上?不松了绳子,我怎么拿给你?” 云矩成冷笑道:“谁说我怕了?”一边向旁摆手道:“解了他的绳子!” 那下人劝道:“三少,七少他修为高深,还是小心为上……” 云矩成抬手就是一掌,怒道:“他只是个阶下囚,是你哪门子的七少!少爷我说解开你没听到么,还不赶紧给我解了!”那下人只得上前解了,云知处缓缓站起,仍有些摇晃,云矩成不耐烦的道:“快些拿出来,在哪?” 云知处低下头来,探手入怀,道:“就在这儿,你来拿罢。” 云矩成迎上一步,道:“在哪?” 云知处猛然反手,指尖如钩,便扣在了他的喉口,云矩成大吃一惊,喉间卡的一声,已被他硬生生扣紧,竟全无还手之力。云知处勉力扣紧,分了一手从储物袋中取了几丸药吞下,一边环顾左右,森然道:“你们,将我娘好生请出来,否则我就要了他的命。” 几个下人早发一声喊,一齐拥出,很快便报给了云横起。云知处强挟着云矩成走出,便倚在门上,云横起与他遥相对恃,隔了不大一会儿,果然便有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美妇被人架了出来。那妇人一张鹅蛋脸儿,容貌十分娟丽,却面色黄腊,极是憔悴,云知处一眼看过,竟险些下泪,叫道:“娘!” 那妇人流下泪来,遥遥的道:“澜儿,我的澜儿……” 云哥哥还有一个名字叫云澜吗?原来这是云哥哥的娘……云哥哥的模样,竟有八成随她。花似锦来回看着两人,情不自禁的绞着手,满心想要上前助他一助,或者扶一扶他的娘亲,偏生什么都做不了。 云知处轻轻吸了口气,咬牙道:“云横起,让人把我娘送过来。” 云横起冷冷的道:“云知处,你爹是六阶药师,却一直不曾解了身上的毒,到头来仍旧逃不过一死,你现在不过是三阶,就算你真把你娘带走,也不过眼睁睁看着她死罢了!何况,你当我是死的么!” 云知处一愕,一时竟目眦欲裂,咬牙道:“云横起,你竟敢下毒害我娘,你……” “我有何不敢?”云横起冷笑连连:“我是云氏宗族的族长,这整个云氏,我说了算!” 云知处怒极,咬牙道:“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也配做云氏族长么!” 云横起冷笑道:“少罗嗦,马上放了我的孩儿,否则的话,我会通告天下,将云栩然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正所谓众口烁金,云栩然不是最喜欢卖弄大仁大义的嘴脸么?如果他变的臭名昭著,不知会不会死不瞑目?”他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状甚张狂,云知处怒不可遏,手上情不自禁的用力,只听卡的一声,已经捏断了云矩成一根喉骨。 云横起吃了一惊,怒道:“云知处!你敢!”他退后一步,一把扯过那妇人,妇人双眼含泪,拼命忍着痛,却仍是不由得痛哼出来。云横起冷笑道:“你再敢伤我孩儿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娘脱光了卖到青楼去!让千人睡万人枕!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世上竟真有如此无耻之人! 云知处怒极,整个人往前一冲,好像巨龙被触到了逆鳞,好像煞神被触发了禁制,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截然转变,竟似乎叱咤风云,呼风唤雨!那是一种巨大而不可战胜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凡间的力量! 云横起直面其锋,直吓的整个人都软了,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来,他死死的掐紧了手里的妇人,声音竟是情不自禁的发抖,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掐死她!” 云知处只冲了一步,却只能硬生生的抑住,那种无边无涯的强大气息环绕在他身周,竟似乎金光乍现,那巨大的力量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却稳稳的压伏着整个天地! 花似锦震惊的看着他,她见过这种力量!她肯定见过这种力量! 这力量强大却又如此温和,汹涌却又至为宁定,内敛却又大气磅礴……这是一种专属于云知处的力量,如此强大无匹,却如此让人安心。不为杀戮,只为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而存在……那样深深埋在他的身体内,却每每在生死关头乍掀惊澜! 投鼠忌器,遥相对恃,那份力量不甘的挣扎,却仍是不得不缓缓的平伏下去……众人之前仍旧是那个俊美异常的清瘦少年,握着剑笔直的站着,刚才的情形,似乎只是一场梦…… 云横起终于缓缓的挺直腰,一字一句的:“云知处!我有三个儿子,你就算杀了他,我还有两个!我输的起!你敢跟我拼么?” 云知处一声不吭,只是狠狠的看着他,云横起冷笑道:“马上交出传家之宝!” 花似锦有生以来,从未试过如此如煎似沸,眼睁睁看着那个清瘦少年,只恨不得替他痛,替他死,又恨不得立刻死去,不要再看着这样的情形,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很想告诉他,不要给他,不要给他!给了他,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跟你娘……可又似乎明明知道,他身上并没有甚么传家之宝…… 第58章 痛过知情浓2 两人都是高阶药师,几乎是在看到她的同一刻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东方天籁仍是抬手,将手放在她的脉上,又触指她的眉心,才低声道:“魂魄,不知所踪……” 云知处的手情不自禁的发抖,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 东方天籁细细分辩周围的气息,然后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如此,但似乎不是外敌侵入……我们先回去再说。” 云知处情切关心,一时竟是全无主张,依言抱起花似锦,一路回到了钩吻院中,东方天籁指了一人吩咐道:“去云归院问问,今天有谁见过小师妹?” 云知处得他一言提醒,猛然抬头,道:“是涂蟾!锦儿是跟涂蟾一起出去的!”他勉强的宁定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枕上,手势极轻极柔,一边道:“我去找他。” “不必,”东方天籁道:“我叫他过来。” 很快,涂蟾便被带到了钩吻院,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花似锦,涂蟾也有些讶然,东方天籁看在眼中,曼曼的道:“涂师弟,今天你跟小师妹出去,发生了甚么事?” 他语声淡淡,涂蟾却不由得微微发抖。 世间三大奇毒,其一为鸩,其二为白头蛇,其三为碧眼蟾蜍……也许在任何人眼中,东方天籁都是堂堂正正的七阶药王,一身灵力亦出自正途,可是他从一见面起,就可以清清楚楚的察觉他的本源,这是一种毒族的本能……只是以东方天籁的修为,已经可以将气息完全收敛,难以感知,而像他这般修为较低的毒妖,若遇到普通的毒虫,就算他们尚无神智,也会本能畏惧,对他退避三尺。 没有丝毫的犹豫,涂蟾双膝一弯便跪在地上,以额抵地:“是小师妹来找我……她说她想通过三个月的考试,所以,我就把以前炼化的一只谛听血莺给了她……” 东方天籁大大一怔,同样出自毒妖本能,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涂蟾的本源,他是碧眼蟾蜍。不必开口问,他也可以猜到他会向花似锦要什么……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花似锦竟会为了通过考试,做到如此地步……想想小丫头一直在拼命拼命的修习,通过考试最少也有八成把握,或者他肯让旁的师弟把她收下,那考试便相当于走个过场……她又怎会被逼的铤而走险。 云知处插言道:“那锦儿现在是怎么回事?” 涂蟾微微一凛,道:“我当真不知,小师妹拿了谛听血莺就走了,我跟上去,却一转眼就不见了她的人影,我还疑惑了许久……大师哥,我当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忽有一个轻缓温润的声音道:“锦儿她……神色看上去十分平静,她难道不是进了师父的结界?难道不是在参加药王阁正式入门的考试?” 东方天籁抬头看去,一身雪袍的叶扶秋便在阶下,静静伫立,不知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东方天籁回看花似锦的神情,不由叹了一声,道:“本来应该是,三月之期就在眼下,小师妹本来应该要参加考试……但药王阁的考试其实是一个幻境,幻境中的时间与外界并无交集,也就是说,即使考了一年,在外界也不过一瞬间而已,不可能迟迟不醒。当然,幻境中的时间是限定在一个月之内的,如果一个月不能通过就会自动从幻境中弹出。” 他顿了一顿,看了涂蟾一眼:“而且,参加考试的弟子,并不知自己是在考试,除了药术之外,一切全凭本能。所以,她压根就想不到要用谛听血莺。” 涂蟾深深埋下头去,不敢回答,云知处长长的吸了口气,道:“如果锦儿不是在考试,那她魂魄离体,却又是为了什么?” 东方天籁道:“她外表看来这般安静,显然是魂魄自行离体,应该不会有事的,阁中也有几位师弟通晓玄法,可是这种情形下,强召她魂魄回来,一个不慎,就会魂飞魄散。我们根本不知她会在幻境中遇到什么,就算知道也是全无办法,现在只能等……等她自己从那幻境中出来。” 这一等,就是整整十个昼夜 在此期间,云知处和叶扶秋曾分别跌入幻境,完成了药王阁的入门考试,他们已经有了代师教授的师哥,等于已经入门,所以试题十分的中规中矩,不似花似锦一般惊险,但因为在幻境中分别待了不短的时间,所以,再醒来时看到花似锦犹未醒转,便觉得时间格外的长…… 休说云知处,就连东方天籁也渐失了从容。可是,通晓玄法的人请了数个,来来回回,仍旧只有一句话:她也许下一刻就会醒,但也许,永远不会醒,全靠她自己的意识……身在幻境之中,并不知自己是在幻境,如果这个幻境中的时间与外界是平行的,那么……她很可能会留在那个幻境之中,永远不会回来…… “永远”么?这个词太沉重,沉重没有人敢细想,甚至没有人忍心去想…… 东方天籁深知,这个小狐狸身后的势力,药王阁惹不起,且别说整个天狐一族,就只是那个花漫天,他们也惹不起,花漫天在妖界,是出了名的从不讲理,若他真的恼了,毁掉整个药王山,也并非不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为了药王阁,他本来想把这件事尽量,尽量的瞒下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可是看着床上那个小小的人儿,平素灵动的大眼睛紧紧闭着,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机……眼前一忽儿是那双瞪的大大的水眸,说一句:“大师哥,你是不是对我见色起意?”一忽儿又是那笑弯了的眉眼,“你这么漂亮,我觉得很有面子!我好开心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东方天籁终于还是传出了鹤讯。他不认识花似锦的家人,也并不真正认识花漫天,所以即使鹤讯也无法追索他们的气息,他只能是以花似锦的气息为引导,去寻找她的气息最多的地方,祈求可以找到她的家,然后被她的家人看到…… 鹤讯初初离指,却一头扑到榻前的云知处身上,云知处缓缓抬眼,看了他一眼。东方天籁微微凝眉,走上一步,将纸鹤拈起,解释了一句:“我传鹤讯追索她的气息,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云知处点了点头,重又转回头,看着床上的花似锦,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那般镇定的人儿,此时竟有几分失魂落魄。东方天籁别开眼,走到窗前,又将纸鹤送出,纸鹤尤在云知处身上转了几圈,这才依依不舍的向外飞了出去。 纸鹤渺无音讯,不知隔了多久,虚空中忽似珠落玉盘,叮咚一声,室中三个男人一起抬头,便见花似锦腰间光芒一闪,瞬间出现了一块赤红的腰牌。药王阁腰牌以青、黄、赤、白、黑排列,现任的药王阁主是第二代药王阁弟子,腰牌为黄,而如东方天籁这一代,腰牌便是赤色。这是药王阁正式弟子的腰牌,执此可以进出药王山的结界,出现这块腰牌,就意味着她已经通过了考试。 云知处心头咚的一跳,下意识的倾身去看她的脸,下一刻,花似锦一下子就张开了眼睛。 云知处竟是微微一震,盯紧了她,生怕竟是错觉。这十天十夜苦苦等待,心头如煎似沸,偏生没有半点法子……再次看到那双清亮灵动的美眸,那一瞬间的感觉,竟是仿如隔世……当此际,再怎么自欺欺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他心里,已经远逾生命之重。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看清了他的脸,下一刻,她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张臂揽抱,她便顺顺当当投进他怀里:“云哥哥,你别死!求求你别死……我好怕,我好怕我救不活你,我好怕好怕啊,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三步之外,叶扶秋张了一对澄清的眼眸,盘膝坐在榻前,静静的看着她痛哭失声……然后看着云知处回过手臂,紧紧的揽住她,将她的小脸儿,按在自己的颈窝,闭目侧头,一遍一遍的摩挲她的头发,一声声答她:“我不死,锦儿别怕,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不死,我一定不死……” 明明应该很可笑的话,此时却如此令人鼻酸。花似锦忽然回神,猛然从他怀里挣出来,双手按了他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的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似的,云知处也静静的由着她看,隔了许久,才缓缓的绽开一个笑……可是下一刻,她就扑上来,双手扯着他的衣服,非常粗暴的想要扯开,可她正全身乏力,直憋的小脸儿都红了,也没能扯动分毫。叶知处微愕,双手扶住她手儿,道:“锦儿,你要做甚么?” 她不答,仍是努力努力的扯,云知处也就不再说话,就这么握着她手儿,略略用力,双手一分,只听嘶拉一声,便将衣袍从外到里撕开,露出劲瘦的胸膛。他却仍是极坦然,抬起凤瞳,看着她哭的红红的眼睛:“锦儿,你还要什么?”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不论你要的是什么,我全都双手奉上……只要你肯醒来,好好的在我身边,哭也好,笑也罢,只求你不要躺在那里,无知无闻…… 花似锦扑上去,伸手抚向他胸前肌肤,那儿本来应该有个极狰狞的疤痕,贯穿他前胸后背……可是此时,那里却只余了一个浅浅的痕迹……花似锦泪痕未干,便笑出来,笑道:“真好!我就知道我很历害!我把你治好了!云哥哥,你看,是不是?” 云知处低头一看,竟是愕然,喃喃的道:“怎会这样?这……这怎么可能?” 东方天籁和叶扶秋,亦曾在入门测试灵根时,听到花似锦说过“他这儿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却不曾亲眼见过,可是看云知处的神情,也能约略猜到。原来花似锦的入门试题,竟是让她去治云知处,而她通过考试的同时,竟似乎……改变了云知处的历史?他身上早已经成形的伤疤竟会因此淡去?这意味着什么? 可不管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云知处和花似锦两个人的事情,跟旁人没有关系。 看着她拉着云知处的手,不住的叽叽呱呱,说这说那……叶扶秋终于缓缓的站了起来,打坐太久,腿根微微发颤,他起身的动作却仍旧如此舒缓优雅,如诗如画。依礼,此时他应该上前致一声问候,若要周到,或者他应该不去打扰,安安静静的走开……可是当其时,他竟茫然,生平第一次,弄不清怎样才是礼,怎样才叫做周到……也生平第一次,不想去管甚么礼,甚么周到…… 第59章 虚席以待卿1 他站在那儿发愣,无所适从,幸好下一刻,花似锦便别眼过来,讶然的道:“小秋?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今天的药粥还没有喝?” 她始终认为她的药粥很重要很重要,她始终觉得叶扶秋身体渐好有她大大的一份功劳。叶扶秋抬了眼,微微一笑,颊上的笑涡儿乍现,他含笑走上一步,“是呢,还没有喝……” “怎么不喝呢……”她顺手摸摸他的笑涡儿,然后讶然:“大师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咦?这房间好大啊,这好像不是我的房间诶……出了什么事吗?” 也许,一切皆是天意……东方天籁不出声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微微一笑:“小师妹,恭喜你通过了入门的考核,现在,你真的是我的小师妹了。” “真的?”花似锦一喜,“我真的可以留下来?” 东方天籁含笑指指她腰间赤牌:“当然,你已经有了药王阁的腰牌。” 花似锦低头一看,轻呀了一声,双手抱着摸了几下,然后恍然大悟,敲敲脑袋:“我明白啦!原来我刚才是进了一个幻境……可是,可是……”她伸手拉住云知处的手:“云哥哥,我看到的事情,都不是真的,只是幻境,是不是?” 看着她殷殷的眼睛,云知处微微凝眉,脱口而出的想问她看到了甚么,却不知为何,觉得压根就不必问出来,他轻哼了一声,反过她手心,屈指弹了两下,冷着脸道:“别东拉西扯,我还不曾问你,谁让你去找涂蟾的?为甚么要自做主张?” 花似锦痛的哎哟一声,赶紧跳下床,却发现自己没穿鞋子,“我要是问你,你肯定不会答应啊!我也是没办法嘛!”云知处站起来,花似锦吓了一跳,急想跳开几步,早被他一把拉住,花似锦急道:“我真的有在用功,我真的一直在努力学药术,可是就在前一晚,有人在玉简上用了消字诀,把我好不容易学会的全都洗掉了!我实在没办法才去找涂蟾的!真的!” 云知处微愕:“消字诀?” 花似锦用力点头,云知处也就不再说,半揽半抱的将她扶坐在床上,然后半蹲下来。花似锦愣了一愣,却见他从旁边取过她的鞋子,拂去她袜底的灰尘,细细的帮她穿好。 花似锦整个人都怔住,看着他敛下的眉眼,他的神情仍旧淡淡的,薄唇微抿,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完全不必多想的事情……一直到穿好了,他顺手帮她理了理裙裾,这才站起身,若无其事的道:“好,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么?看她眨巴着大眼睛,他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我会帮你去问问涂蟾的。”仍旧十分的轻描淡写。显然,他跟花似锦的想法一样……消字诀的黑锅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扣在了涂蟾头上。可是这会儿小狐狸早忘记了消字诀,只是光着一对大眼睛傻看着他,云知处不由微微一笑,别开脸去。 东方天籁走上前来,轻咳道:“你们既然已经通过了考试,便是我药王阁的正式弟子。可是因为小师妹迟迟未醒,所以耽搁了些时候……这样罢,等到下月初一,你们可以再跟家人见上一面,然后便可以打发他们走了。学成之前,都不会允许他们再进入药王阁了。”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百忙中八卦了一句:“云哥哥和小秋都通过了?那,那个‘爱骗钱’呢?” 爱骗钱?东方天籁偏了偏头,呵呵一笑:“她也通过了。”看着小丫头立刻皱起来的小脸,他不由得一笑,悠然道,“小师妹,会药术的并不一定人品好,但药术高却一定人品好,三阶以下可以取巧,四阶以上,就越来越考验人的心性,若心术不正,便会止步于六阶了……所以,小师妹,你只消拿出一半的聪明来,就可以轻轻松松胜过她了。” “谁稀罕胜过她!”某人很不屑的一偏脸儿,犹不忘恭惟一句:“那大师哥你是七阶药王,一定是天大的好人喽?” 东方天籁一笑:“我也未必是好人……”忽悟这话前后矛盾,急笑道:“这要看在哪一方面了。” “也是,”她捏下巴:“我们家那个姓墨的,虽然是八阶药王,却一点都不好。” 他问,“哪里不好了?” “模样呀!”一言出口,小狐狸十分心虚的环顾左右,总觉得小风嗖嗖,阴暗角落,有一双紫眼睛忽然看了过来。幸亏看了半天,那“姓墨的”也并没跳出来,于是小狐狸放心的续道:“他长的这么不好看,怎么好意思叫药王啊!我觉得你比他好多了!” 东方天籁不由得一笑,眸光潋滟,妖冶迷魅,“多谢小师妹抬爱,东方天籁十分惭愧。”他顿了一顿,含笑道:“小师妹躺了十天,想必也乏了,不如出去走走,舒散舒散,换身衣服。” 花似锦大吃了一惊,张大眼睛:“十天?”东方天籁点点头,花似锦便续道:“可是我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最少有两三个月啊!” 她想了一下,伸手拉住云知处的手,“就只是治云哥哥的伤,也足足有两个多月的样子……” 东方天籁微微凝眉,难道她从幻境中出来,是被药王阁考试的限制弹出?而不是自行出来的?若她进的是药王阁的考试,又为何会十天未醒?可若说她进的是另外的幻境,又为何会有通过考核的腰牌出现? 他怎知道,她其实是因为苦修药术而令灵力大增,狐族灵力每晋一阶,也会经历类似心魔入侵的幻境,可又因为胸前怪石的引导,所以她竟进入了怪石主人的记忆……至于药王阁的考试,却是她在幻境中看到了不得不救的伤,所以被自行引动……但也幸亏花似锦要替云知处治伤,无意中进了药王阁的试题,然后在一个月之后被自动弹出,否则,她也许真的会留在那个幻境中,照顾那个重伤的云知处,永远不会回来。治伤这段时间其实与外界是不交集的,所以才只有十天。 这其中结界套结界,幻境套幻境,重重复重重,就算花漫天来了也未必猜的全,何况是其它人。东方天籁一时想不通,微微凝眉,便抛开不想,含笑道,“小师妹是今年五人中,最先通过考核的,真让人想不到……不知小师妹可愿意随我修炼?” 花似锦眼前一亮,她一向以貌取人,东方天籁长的最好看,当然就是最好的……而且她从小到大都跟着花漫天,看到东方天籁这种范儿的美男子也觉得亲切,正忙不迭的要点头,却觉得云知处的手微微一紧…… 花似锦转了转眼睛,立刻笑嘻嘻的道:“不要啦,大师哥你这么忙……我随便找个人教教就好啦……” 东方天籁看了云知处一眼,微微一笑:“也好。” 云知处有些无奈,他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要给花似锦甚么示意,可是却没想到她这么听话。但既然她话已出口,也就没有辩解。三人联袂而出,花似锦分神想着梦中的情形,仍觉惊心动魄,握着云知处的手情不自禁的越握越紧。叶扶秋一直随在一旁,明明见两人相依相偎,却好像没看到一般安之若素,忽然轻咳一声,温言道:“云兄。” 云知处应了一声,叶扶秋便道:“锦儿虽然聪明,性子却是顽皮跳脱,若中规中矩的教授,未必能成,我觉得东方大师哥聪明机敏,行事不拘于常理,不失为一个良师,你为何不让锦儿答应?”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终于将心思转回了些,来回看着两人。 云知处微微沉吟,他从一入门时,便觉得东方天籁这人有些不妥,虽则药术高深,术法高明,却是心思莫测……但这不过是一种感觉,实在没办法说服旁人。而且,也诚如东方天籁所说,药术极考验人的心性,心术不正者通常止步于六阶……东方天籁既然是七阶药王,应该不是坏人。 叶扶秋见他不答,便转向花似锦,含笑低头,将她手儿拉在手里:“锦儿,我来问你,你想不想让大师哥来教?”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大师哥很好看啊……本来给他教也没甚么,可是,可是我……”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学药术,偏只有学药术她才能留下来。如果一定要有人教,她很想说要三师哥来教,便可以同云知处住在一起……可又分明知道,她应该选四师哥,然后搬去连翘院照顾叶扶秋,这是恩人哥哥要她做的事情,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要去完成……唉,这想做的跟该做的,为甚么总是不一样呢?要是一样,她岂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为难? 叶扶秋看她神情变幻,微微一笑,眉眼间俱是弯弯的温柔:“我知道锦儿其实不怎么想学药术,是不是?只是想留下来陪我们,是不是?” 咦?他会读心么?花似锦讶然的张大眼,叶扶秋望着她笑,双瞳清亮温柔,瞧着便叫人心软。她情不自禁的抬手去戳他的笑涡儿,他略别别脸儿,笑便更深下去,好像在亲吻她的手指:“其实锦儿可以慢慢想,不必这么着急的。就算入了门,也并不是一定要有人代授,锦儿可以自行参悟,云归院中几位师哥不是都没有人专门教么?” “对呀!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花似锦眼前一亮,其实有很多师哥在选到适合的玉简之后就自行修习,没有专门再找人教,那样岂不是更自由? 叶扶秋看在眼中,只是微笑,柔声续道:“可是锦儿,你要明白,我们晋至六阶便算是学成出师,之后便可以自由出入药王阁……药王山虽大,玩久了总也会厌的,所以锦儿纵是不喜欢,既然已经这般辛苦的入了门,不如便多少花些心思学到六阶,到那时,想继续学也好,想出去玩玩也好,岂不是自由自在?” 第60章 虚席以待卿2 这一番话说的太合她心意,花似锦用力点头,“嗯,你说的对,那么小秋,你要快点儿到六阶,我们好一起出去玩。”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喃喃的道:“可是,我学的玉简都被消字诀清掉了啊……” 叶扶秋微微偏头:“也是呢……” 花似锦想了一想,忽然眨眨眼睛,拉住他手儿,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没关系,改天我们和云哥哥一起去汇玉阁,偷偷去偷几卷出来……你不是也想学承天玉简嘛……嘿嘿嘿……” 叶扶秋微怔,他本来的确是想说服花似锦认一个师父,也笃定花似锦最终会选连翘院,却没想到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看她兴致勃勃,叶扶秋不由轻咳。一时竟不知要怎么说……说话间已经到了辛夷院门口,云知处定住脚,看她浑然未觉,仍是拉着叶扶秋的手边走边咬耳朵,只得开口道:“锦儿,我先回去了。” “啊!”花似锦急回了头:“云哥哥,我送小秋回去,然后回去洗澡换衣服,晚些过去找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云知处点了点头。花似锦一直把叶扶秋送回,刚刚折回云归院,便见涂蟾从石桌前站了起来,道:“恭喜小师妹通过了考试。” 花似锦吓了一跳,急退了一步:“那又怎样?” “你说呢?”涂蟾缓缓的踏上一步:“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莫要忘记自己的誓言。” 花似锦一昂下巴,心里实在有点儿得意,:“什么誓言?你肯定是没听清楚吧?我当时说的是‘今日涂蟾予我谛听血莺,若花似锦藉此通过了药王阁的考试,将来灵力成丹,便送予涂蟾。’!但是我根本没有用到你的坏鸟啊!所以当然不能叫‘藉此通过考试’呀,嘿嘿,考试是我自己通过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当然就不用……” 涂蟾神色一冷,猛然抬头看她,花似锦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半,忽觉有异,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对细长眼瞳中,似有碧莹莹的光芒一闪…… …… 在一柱香之前,钩吻院中,东方天籁眼见三人联袂而出,不由得微微沉吟。 他传出鹤讯不久,花似锦便醒了,按理说花似锦的气息乍然浓郁,这种无目标的鹤讯便会立刻返回,可是却并没有……难道这么短的时间里,鹤讯就找到了她的亲人?若来的是旁人还好说,若来的是花漫天,那,只怕还有得闹……一念尚未转完,识海中陡然便是一颤,隔着药王山广阔无垠的结界,一个男子声音急急唤道:“锦儿!” 声音焦急,却仍是如此清越悠扬,宛如空谷琴韵,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冶媚之意,只听这短促的一声,便似乎可察来人之风华绝代……东方天籁微微一震,想也不想的纵身而出,转眼间已经到了结界之外。 几步外,轻袍缓带的美男子正要抬手击向结界,一眼看到他,不由得一愕,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眯起了眼睛:“原来是你。” 一见来人不是花漫天,东方天籁便暗中松了口气。两人在结界外交谈,并不会惊动药王阁诸人,可若是他攻击结界,立刻就会惊动轮值守卫的弟子。所以不等他问,东方天籁便飞快的道,“锦儿没事了,鹤讯是我传的。”一句话将最关键的事情说完,然后折袖微笑:“她其实只是魂魄脱体,进入了药王阁考试的结界,却比旁人多耽搁了些时间,迟迟未醒……我有些担心,所以才传讯出去,但刚刚传出鹤讯,她便醒了,毫发无损。” 花为伴的神情立刻便是一松,往旁边的树上一倚,抱臂笑道:“量你们药王阁也不敢欺负我妹子……” “是,”东方天籁彬彬有礼:“兄台别来无恙?” 这时候才厮见的确有点儿晚,只是一种含蓄的示好,千伶百俐的花为伴挑挑眉,表示领情:“你都无恙,我当然无恙。我要进去瞧瞧锦儿,是你带我进去,还是我自己进去?” 东方天籁仍是微笑:“你要破坏药王山的结界,当然很容易,可现在令妹已经是药王阁的弟子,你弄坏了结界,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跟狐狸玩心机绝对是玩不过的,所以他说的十分坦白,当然也无赖的很彻底……花为伴却难得的认帐,笑嘻嘻的道:“好,那你带我进去罢!” 东方天籁和颜悦色:“后天便是初一,药王山会开禁,令今年新入门的弟子拜别亲友,到时小师妹自然会出来见你。” 花为伴皱眉:“谁耐烦等这么久?你这老蛇妖磨磨矶矶是不是想再打一架?对了,你怎会在这儿?” 铺垫了这么久,对方还是说讲打就讲打,而且显然一点都不介意真打……东方天籁略略弯腰,出奇的有风度:“好说好说,我是药王阁主的大弟子,也就是令妹的大师哥。” “大师哥?”花为伴呵了一声,走上几步,懒洋洋的拍拍他肩:“那好的很,那就劳烦‘大师哥’带我进去罢!” 东方天籁本来也没指望他肯再等两天,于是含笑道:“若你一定要进,也不是不成……此时药王阁中不过百来弟子,尊驾这般的风采容貌,忽然出现在药王阁中,长眼的都知道是外人……你若真的想进,除非我指一人,你扮成他的模样。” 花为伴不由得哼了一声,本来狐狸这种族,天生就是别扭的家伙,旁人若跟他玩心机,一定要翻倍玩回去,旁人若跟他讲条件,就算再合适也得找点茬儿,可是这会儿一来挂念妹子,二来东方天籁言辞中给足了他面子,所以某狐狸难得的痛快:“好。那就走罢。” 一边说着,就隐了身,东方天籁也很痛快,便带着他回到了钩吻院,随便叫了一个弟子进来,迷晕了拖在一边,向那个方位微一示意。却见虚空中衣衫浮动,一个一模一样的东方天籁出现在室中,很臭美的理着衣衫头发,一边迈步向外,一边道,“那么丑,谁想扮谁扮,我去找锦儿了。” 东方天籁抽了抽嘴角。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魔,当蛇妖碰到天狐,诸般阴阳怪气统统没得施展,最后仍是只能认命的扮成那弟子的模样,紧随着他出去。 花为伴要找自家妹子,当然不用人指引,一路走的飞快,一晃眼间已经到了云归院中。 当其时,正好是涂蟾发现自己居然被算计了,于是杀气腾腾上前一步,准备对花似锦施展幻术……东方天籁一眼看到,当机立断,立刻挥手在周围打出了一个隔音的结界,避免闹的太大不好收拾……至于某只癞蛤蟆,恐怕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果然花为伴一看这丫的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宝贝妹子,神情登时就是一冷,上前一步,准备先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以慰这些日子的思妹之情…… 谁知他脚儿虽然迈了,手儿却未及伸出,半空中忽似流风回雪,乍然出现了一个雪袍玉带的人影。 他身在半空,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便猝然插进了两人视线交汇之处……阳光映在雪亮的剑锋上,耀眼的白光乍然一闪,宛如金乌,灿烂夺目,竟硬生生将涂蟾的幻术反激了回去,只听涂蟾闭哼一声,双手捂眼踉跄退后,竟已经受了伤。 雪色人影宛如飞花,轻飘飘的落下,落地时顺手拉着花似锦退了几步,伸手轻拍她脸颊,道:“锦儿!” 花似锦一个激零,双手抱了他手臂:“云哥哥!” 云知处侧头细看了她一眼。他回到辛夷院中,忽然想起涂蟾还没处理,紧急赶来,刚好赶的及救下了花似锦,见她小脸儿白里透红,显然并没受到幻术影响,心头登时就是一松,向她微微一笑。 小狐狸被这极浅的一笑晃花了眼睛,不错眼珠的怔望着他。他已经上前一步,略略平剑,指在涂蟾喉口,直截了当的:“立誓罢!” 涂蟾哪能甘心,可是这会儿他眼睛痛的眼泪直流,情知眼前这小小少年修为在他之上,竟不敢强项,恨恨的道:“立甚么誓?” 云知处淡淡的道:“立誓自此再不会对锦儿有半分不敬,更不可妄图加害,我便饶你一命。” 涂蟾大怒,“是她先违背誓言……” “那又怎样?”云知处挑眉,不容置疑,“是你包藏祸心,乘人之危在先,锦儿被迫立誓,那怎做的数?既然你提到这个,那就再加一条,你不得再向锦儿追究那日之事。” 原来,他是这么偏心的,这么偏心的护着她……却偏心的如此叫人欢喜,花似锦双眼放光的看着他,只觉他这模样,怎么看怎么顺眼,好想扑上去亲一下……云知处虽在对恃之际,也被她不拐弯儿的眼神看的有些无措,微微抿唇,看了她一眼。 涂蟾怒的直喘,咬牙道:“你我乃是同门师兄弟,难道你敢杀我?” 云知处微微敛睫,缓缓的道:“我自然不能杀害同门。但两日后就是初一,到时你下山见亲友,途中若有甚么意外,也难说的很。” 花似锦忍不住一笑,抓着他手儿摇了一摇。云知处也不由得唇角微弯。其实他并不是喜欢争执斗嘴的人,也一向很少说这种刁钻促狭的话儿,可是看花似锦满眼热切,竟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涂蟾怒极,可喉间剑芒吞吐,他终于还是不敢强项,咬牙举手,道:“涂蟾对天发誓……” 身后,某妹控已经忍无可忍。 眼前居然有人比他还帅,比他还风光,这已经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更何况自家宝贝妹儿那眼神……更是瞧的他一肚子酸溜溜…… 眼看那倒霉摧的涂蟾已经发完了誓,某人立刻找到了出气筒,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帕子,呃……当然,是倒霉二号东方天籁的帕子……胡乱抹了抹涂蟾脸上的泪。涂蟾终于重见光明,一眼看清这张脸,顿时就是一抖,某人早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刚才师弟是不是在用幻术?” “呃……大师哥……” “大师哥我……对幻术也小有兴趣,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可怜的涂蟾腿都软了,抖着声音答:“我怎可能是大师哥的对手……” “师弟太谦虚了,不过是同门切磋嘛又不会怎么样……”他百忙中给某东方飞了个眼儿,意思就是“看我多给你这个大师哥面子都没有直接收拾他以后你可得对我妹子好点儿最好三拜九叩供起来……” 第61章 我家哥哥数不清1 东方天籁顶着一张路人师弟的皮,捏着拳气的牙痒痒,怪不得人家说三界之中天狐最是难缠,他们就算好生对你也足以令人头大,若要刻意捣乱绝对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之前在结界外放低资态实在是个十分明智的抉择,面子这种事就是浮云…… 涂蟾还没来的及说话,花为伴早转回头来,对他眨了下眼睛,不曾做势不曾运功,只是随随便便的眨了下眼睛……涂蟾整个人都是一震,然后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口血和着两颗牙一起吐了出来,他一个转身,泪流满面的向着花似锦连连叩首:“小师妹,我不对,我有罪,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一路跟踪你,我不该逼你立誓,我不该给你谛听血莺……”一边招供一边痛哭,额头砸在地上,咣咣有声。 某妹控看在眼中,满意的拍了拍手。小样儿的,敢跟天狐比划幻术,不好生收拾收拾你,真当我家妹儿是好欺负的不成? 花似锦讶然,看了看地上的涂蟾,再抬头看了看这位“大师哥”,下一刻,她眼前一亮……花为伴笑吟吟的张开手臂,眨了眨眼睛,花似锦欢呼了一声,扑了过来,一声花瓣瓣险些脱口而出,好歹忍住,又哭又笑的道:“哥哥哥哥,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好惨啊……” 花为伴心说这还差不多,却又被妹儿哭的心疼,揉揉她的小脑袋:“锦儿乖,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我挨个儿去收拾,包管你满意……” 云知处愕然,看着那个锦袍雪发的人影。 东方天籁容貌本极姝丽,一举一动妖冶迷魅,风情万种,可是这一刻的东方天籁,却如花枝漫卷,云卷云舒,慵懒中透出无尽绮丽,那般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芳华四射。他肯定不是东方天籁……而且听他们说话,也知不是……看她如此欢喜,难道他真的是她的哥哥? 可就算真的是兄妹,看着她整个人扑在他怀里,扭转痴缠,他还是觉得满心别扭,恨不得上前将她们一把拉开……云知处勉强的定了定神,看地上的涂蟾已经磕的满脸是血,嘴里仍旧说个不停,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道:“涂蟾,是不是你在锦儿的玉简上用了消字诀?” 东方天籁一凛,侧头看了他一眼。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觉得这个少年,心思之机警缜密,着实不容小看。涂蟾的声音有些含混,却答的很快:“不是,不是,我没有用消字诀,没有用消字诀……” 他未脱幻术,答的一定是实话。云知处微微凝眉,沉吟了一下,抬头看花似锦正又哭又笑的说着什么,抿了抿唇,便转身退开,走到门口时情不自禁的抬了下眼,若有期待,可是某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这会儿当然没心思顾到他,于是他便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其实花似锦很快就发现他不见了。因为她要向自家美哥哥诉说人间经历,于是某个又会弹琴又会打人又会摸尾巴又会耍剑的人儿,总是要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提到……花似锦说的开心起来,想让哥哥看看活的,一回头,才发现云美人儿不见了……于是花似锦讶然停口,道:“云哥哥怎么不见了?” 花为伴正悠然的躺在她的床上,枕着手,毫无弃妇的自觉:“不用管他,继续说啊!” 花似锦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瞧瞧,哥哥,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花为伴的玻璃心顿时碎了一地:“我们久别重逢啊!我的好妹儿!我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居然扔下我去找那小子?那小子有哪点儿好了?有我漂亮么?” 花似锦不以为然:“你哪回看到美人儿,不是扭头就对我说‘锦儿乖,一边儿玩去’?” “呃……”花为伴顿时噤声,于是花似锦笑道:“哥哥你不要走,在这儿等着我。我还有好些话要跟你说。”低头叭叽一下他的俊脸,然后毫不留恋的开门出去。 已是黄昏,每间院子的灶房中都冒了炊烟,花似锦走到辛夷院,悄悄推开云知处的房门,却见他正背身坐在窗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竟没听到她进来。花似锦有些好奇,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一眼看到他手里竟似乎是一个女子用的锦囊,不由得怔了一怔,喃喃道:“云哥哥?” 云知处正自出神,吃了一惊,急将锦囊掩入袖中,抬头道:“锦儿?你怎会来了?” 花似锦怔怔的瞧着他,他眼中仍有几许未褪尽的温柔与悲伤……她忽然就很难过,很难过……喃喃的道:“云哥哥,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要怎么答,缓缓的别开眼去,她的眼泪掉下来:“可是,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她……” 云知处愕然,缓缓的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四目对视,许久许久,他却仍是无言…… 她真的很想扑上去撒娇撒赖,可不知为何,想到幻境中他的模样,她竟怎么都不忍心逼他,抽泣了一声,转身就走。 云知处微微一震,脱口而出的道:“锦儿!” 她停下来,却不肯转头,看着那熟悉之极的背影,那小小的肩膀无声的抽动,云知处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干涩,就那么缓缓,缓缓的道:“锦儿,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认识她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我的确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但那时彼此尚懵懂,其实谈不上男女之情。我不知将来有一天重逢,她会不会仍旧喜欢我,如果,只是如果,她喜欢我……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身边有了别人……不管怎样,我不想让她伤心。你明白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缓缓的转回身,张大眼看着他,她并不真正懂他的话,却奇怪的懂了他的意思。她从不知世上除了爱,还有责任,她从不知有一种喜欢,叫做虚席以待卿……他甚至不知将来会不会重逢,不知她会不会喜欢他,却仍是在未能确定这一点之前,为她在他的身边,留出一个位置,一个专属于她的位置。 她走了很久之后,云知处才轻叹出声,缓缓的张开手,微微出神,手中除了那个锦囊,还有一枚小小的如意环,晶莹剔透,碧绿欲绿,中间映着一个小小的“锦”字,竟似乎玉中生出的字迹一般,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这是他从一个人那里偷来的……那天凉亭之中,救走她的那个人,她叫他做“花瓣瓣”。他无意中遇到他在偎红狎翠,衣衫散落时,便遗下了这杯如意环。他看到他薄醉微醺,对身边的美人笑言:“这是我家宝贝锦儿的护身法器……我的小锦儿嘛,当然是我的心头肉……” 鬼使神差,他取走了这如意环,却一念之差,不曾向他追问花似锦的下落。却谁知,自此竟是杳无音讯,但这如意环近来愈来愈是鲜灵润泽,想必锦儿尚在人间,也许很快就可以重逢。 凄凄凉夜,小小的人儿哭的呜呜咽咽,花为伴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弄明白发生了甚么事,然后又费了好大的工夫,抱小娃儿似的摇了又摇,才终于哄得她睡着,即使睡着了,仍旧不时抽噎一声。 站起身把她放在枕上,拉好被子,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儿,美哥哥油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长长的叹了口气,推门出去,到了辛夷院中,看左右无人,便飘身下来,抬手就去叩云知处的房门。 身后忽然卷过一阵轻风,花为伴紧急向后一让,便对上一张极端正却毫无表情的脸,浓紫色的瞳仁正微微流转。花为伴竟是讶然,询问的向他挑了挑眉,他抬手示意,然后轻飘飘的纵身离开,花为伴略一犹豫,就跟了上去。 两人都是老妖精,修为又都高的出奇,来去俱都无声无息。不过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后山,花为伴停住脚,左右一顾,道:“就这儿罢!” 前面的墨袍略略一顿,然后默不作声的转回,花为伴随手打个结界出来,隔开了声音和气息,一边道:“墨离,你怎会在这儿?” 这墨袍男子正是墨离。花为伴虽然不大待见他,不过他怎么说也救了花似锦,所以说话还算客气,墨离转眼看了看四周情形,这才极低的道:“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记住,若想花似锦平安,就不要告诉云知处。” 花为伴是谁,标准的老狐狸一只,事涉花似锦,更是把十分的聪明都拿了出来,立刻凝眉道:“你怎会知道我要做甚?你不会是从锦儿出狐灵山,就一直跟着她吧?” 墨离不意他如此敏锐,僵了一僵,便坦然道:“是。我非狐族,不必守你们狐族的规矩,跟着她又怎样?” 花为伴哼了一声:“你若是为了保护锦儿,我求之不得。但若是为了别的……呵,我想你还没这么闲罢?” 墨离毫不买帐:“我不是来保护她的,我只是来看着她,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插手。” “看着她?”花为伴皱起了眉心:“锦儿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何至于这么紧张?要一直看着她?” 墨离徐徐的道:“花漫天没说罢?那我也不能说。” 花为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是想到当日花漫天的话,也不敢继续追问,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云知处?我觉得那小子还不错,居然一直挂念着那时的锦儿,两人这么对面不识岂不是太可怜,且锦儿伤心的也太冤枉了些……” 墨离截口道:“因为你说了,会对花似锦不利。”花为伴一怔,他便悠然续道:“你以为花漫天为何在这时候急匆匆闭关?且一闭关就这么久?” 花为伴顿时就是一凛。花漫天是真正的天才,加之岁月永生无涯,好像学甚么都吊二郎当没怎么用过心,即使在法器机关上颇有造诣,也只是因为好玩,在花为伴的记忆中,花漫天即使偶尔闭关,撑死有十来天,可是这次,莫名其妙闭关已经近半年……难道真的跟花似锦有关?他是狐妖,极擅把握人的性情,也不耍笑,径自道:“这怎么回事?” 第62章 我家哥哥数不清2 墨离冷笑,浓紫色的眼瞳中,忽然划过莫测的神采:“他让花似锦取了我半数的修为,只当灵力乃极清极洁之物,我就算是毒妖,‘毒’字也绝不会沾到修为上,可以拣个现成便宜……可是他却不知,我的修炼法子与天下毒妖都不相同,本来就跟这毒字悉悉相关,可笑他明明看我修习‘万毒乘风’居然都毫无警惕之心,自作聪明,这却怨得了谁……” 花为伴一瞬也不瞬的瞧着他,墨离被他神色所慑,也慢慢的敛了笑:“现在花似锦身上全是我的修为,以此修为为基,修炼自然快速许多,也容易许多。可是修习的术法越高,灵力中渗透的毒性就会渐渐显现,花漫天必定是发现不妥,所以才会紧急闭关,不再教她,然后想要想个办法出来救她一命……” 他说到一半,花为伴已经面如死灰。 此时的情形,便约等于当日花似锦受伤时毒血反噬,同样是自己打自己,可是现在她体内那个“鸩”的自我,借墨离的修为忽然变的异常强大,但因为花似锦学的是狐族功法,灵力未能真正用起来,相当于在沉睡……倘若花似锦继续修习,狐族灵力渐长,对灵力的把握也会越来越熟悉,终有一日会引发鸩力,鸩力乍然觉醒,必会立刻疯狂噬主,回天乏力…… 到那时候,就算是花漫天或者花为伴肯将自己的全部修为给她,也是全无作用,反而会加速她的死亡,因为接受墨离灵力时,花似锦的身体完全是空的,所以墨离的灵力成为灵力之基,可现在花似锦体内已经有了灵力,不同于那时的空空荡荡,那进入的灵力越强大,越似外敌入侵,反而会加速鸩的觉醒…… 花为伴心头惶然,喃喃的道:“这要怎么办?” 墨离淡淡的道:“我不知道……所以我也很想等你们那位长老出关,看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花为伴默然,饶是他对花漫天的本事有十足的信心,想到花似锦现在这种情形,也不由得绝望……许久才道:“你是药神大陆唯一的八阶药王,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倘若锦儿从现在开始停止修炼,可成?” 墨离道:“这个我也想过,若她不是天狐,不管你们的甚么情劫,从现在开始沉睡,起码不会死,但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睡上一辈子无知无识。而且她是天狐,有些事情不得不为。” 花为伴更是沉默,道:“这与我告不告诉云和处,又有何关系?我让他莫要告诉锦儿,只好生对待锦儿……那锦儿起码可以开心些。” 墨离道:“其实告诉他也未必不成,但毕竟冒险。须知锦儿真正的化形是上一次,而这一次只是强以外力推动她重新化形,说白了其实是假的,若是让锦儿回到那时的境界中去,只消一刻,就会死的很彻底……”他顿了一顿:“据说她上次化形之后,认识的‘外人’只有这个少年,所以,你可以干涉她的任何事,但就是不要管她与这个少年之间的事情……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锦儿应该不会是早夭之人……” 花为伴皱眉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想当然尔,且自相矛盾,其实要怎样比较好,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墨离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对,其实究竟要怎样,我也不知……我只是本能的感觉,他们两人的事情,外人不要干涉比较好。若你觉得不妥,你可以随意。” 花为伴不答,墨离尚不敢冒险,他又何尝敢了,左思右想仍是为难,苦笑道:“现在这情形,就算我不说,难道云知处便猜不到了?就算锦儿想不起那些事,还不是喜欢上了那小子?我总觉得,此事冥冥中自有天意。” “那就依从天意!水到自然渠成!”墨离挑眉,“化形两次,化出的容貌完全不同,连身上的气息都不同,这种事万万年闻所未闻,若不是就出在你身边,你可想得到?若不是如此匪夷所思,云知处又岂会猜不到?” 花为伴苦笑不答,墨离停了一停,便转身道:“我回去了。”堪堪走出结界,却又回头道:“事情便是如此,多想无益,若是只想锦儿不伤心难过,难道你没有办法么?你不是天狐么?不管哄男人还是哄女人,应该比我在行的多。” 花为伴拍拍额头,勉强的振做了一下精神:“多谢提醒。”随手撤了结界,又道:“你这么死盯着锦儿也不太好罢?我妹妹可是没出嫁的小姑娘。” 墨离毫无表情的俊面猝然泛红:“我当然是非礼勿视的!我又不是为了……我,我是为了鸩族!”不等他答,拂袖便走。花为伴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倒被他的神色弄的一怔……想了一想,缓缓的凝起了眉心。 …… 云归院中,花为伴前脚出门,花似锦立刻便醒了。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很奇怪的梦,梦里,云知处像幻境中一样,是那个腰悬长剑的青衫少年,长亭前,他从颈间扯下一根细细的金链子,链子上就是那块指头大的小石头,拉开她的手儿,放在她的手心里:“锦儿,这个给你。” 胸前猛然就是一烫,花似锦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眼前仍是熟悉的房间,可是梦里的情形清晰之极,他清亮温柔的凤瞳,甚至手儿的温度,都如此真切,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时,奇怪的小石头仍旧好生生挂的那儿…… 花为伴静悄悄的走进来,一见她坐的笔直,吓了一跳,急走过来,摸摸她的小脑袋:“锦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花似锦一把抓住他手:“花瓣瓣!” “嗯?” 她可怜兮兮的偎过来:“哥哥好哥哥,我这块小石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晓得你一定知道的,你就告诉锦儿啦好不好……求你了,哥哥好哥哥……”她讨好的蹭他的手,一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 花为伴竟有些心惊胆战,犹豫了好半天,仍旧只能苦笑:“好锦儿,我真的不知道啊……” 花似锦急了,一甩手:“我去找云哥哥!” 花为伴一惊,急站起身来,却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阻止。 花似锦早推开门冲了出去,也不管外面天还黑着,一路飞奔到辛夷院,敲开了云知处的房门,就把胸前的小石头拎起来,直送到他面前,“云哥哥,你识不识得这块小石头?” 云知处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 这小小石头有手指头大小,形状奇异,有许多似尖似润的棱角。乍一看竟与云氏的传家之宝竟有几分相似……可是云家的怪石质地非金非玉,颜色略略泛紫,这一块却是半透明的,剔透宛如美玉,色泽也是白中微绽霞彩。如果说云家的怪石像是男子的饰物,这块石头则分明是女子的挂件了。云知处细看了几眼,摇了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花似锦愣了一愣,顿时大失所望:“真的不认识么?可是……可是我梦到是你把这块石头交给我的。” 云知处不由摇头,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傻东西,梦怎么做的了数?太晚了,回去睡罢!” 花似锦犹不死心,眼泪汪汪的举高:“云哥哥,你再看一下好不好?这块小石头,连我哥哥都不知是怎么来的,是我化形之后忽然出现的……难道真的不是你给我的吗?” 云知处好生无奈,轻轻把住她手儿:“真的不是……”他忽然一怔,双手握了她手:“手怎么这样凉?怎么这样子就跑出来了?”他急回身拿了外袍,密密的将小人儿包了起来:“锦儿,乖一点,我送你回去。” 花似锦竟是泫然,却乖乖的任他挽着转身:“云哥哥,我好难过……” 房顶上,盯梢而来的花为伴竟是讶然。 他与爹娘和花漫天,一直以为,是她用菩提子交换了云知处的怪石,现在她跑来问云知处,几乎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就是她,两个锦儿其实是一个人……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实在始料未及,云知处居然不认识这石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这石头是哪里来的? 看小丫头重又哭的呜呜咽咽,这短短一晚已经是两次为某人伤心,可某人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连安慰都不曾,便转身退了出来。 妹控花为伴终于恼了……我可以不管你们两人的事,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我妹妹!在我们花家人面前玩儿坐怀不乱?小样儿的,咱走着瞧!怒气冲冲的一拂袖,便迅速自空中消失了。 …… 第三天便是初一,今年入门的共有五人,除了涂蟾磕头磕成重伤,起不了床之外,其它人依规矩都须去迎客厅。原本这种时候,花似锦一定会照顾着叶扶秋,可是今天情形十分特殊,她想着云知处父母这般情形,他心里一定难过,所以从一坐下来,就一直在挖空心思逗他开心,有的没的说个不停。甚至不曾留意到叶扶秋也没有家人来探望,来的仍只是那对忠仆远志和忘忧。 迎客厅原本就不大,那艾蹁跹家中,老老少少来了足有十几号人,箱儿笼儿摆的到处都是,正围坐了高谈阔论,便显的这边儿格外的冷清。 花似锦恼她呱唣,偏又不好这么早就回去,忍不住就丢了几个白眼过去,偏艾蹁跹一眼看到,遥遥笑道:“叶师妹,今儿个拜别亲人,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你家人怎么还不来呢?” 花似锦哼道:“要你管!” 艾蹁跹笑道:“我只是看你可怜,所以问上一句,你纵是没有家人,也犯不着气成这样。”一边说着,便笑了一声,道:“我哥哥带了些糕点来,俱是珍馐坊精制的美味,反正我也吃不了,不如送你一点儿尝尝?” 一提到哥哥,花似锦顿时想起某只名为花瓣瓣的美男子,本来这种时候完全可以拉他出来充面子,谁晓得他关键时刻居然不告而别,不由得一肚子恼火,可是当着外人当然不能露怯,于是一昂小下巴:“你哥哥这么难看,我才不要吃!” 艾蹁跹身边的男子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故示风雅的摇了摇扇子,艾蹁跹笑道:“我哥哥是锦绣城的名士,人称玉面剑少,竟也入不得叶师妹的眼么?那不知你哥哥是什么人?” 第63章 叶扶秋的身份1 须知制作玉符本来就是极难的事,既要心“灵”,更需手“巧”,又须修为高深,术法高明,种种缺一不可,所以古往今来,能制作玉符的人就极少,非大智慧者莫办。 玉符通常分为三种,低阶的叫做千面玉符,类似于世间常用的攻击或者防护类的玉符,每一种只有一种效用,似乎天罡符等等,却已经比术士常用的符箓高明了百倍而中阶的,便类似于那天开门的玉符,叫做五行玉符,须在刻好之后,注入五行之力,而所谓的开启空间,其实便是要将五行之力分明注入,比如水力一分三,火力三分五,木力九分八这样,与空间所设定的完全对应,便像钥匙插入锁孔,当然可以开启。但力量本是虚无飘渺之物,要严格控制在几分几,实在是极难的事情,加上对空间的精确把握,更是太难…… 但除了这两种,还有一种世间极少见到的,叫做玄天玉符,制作时无须注入灵力,乃是吸引天地之力以为已用……说白了,就是需要在这极小的方寸之地,刻出数个聚灵法阵,然后分别吸引天地中五行之力……说起来似乎尚能理解,但天地灵力不断变幻,要保证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聚灵法阵吸收到的天地灵力都足够纯粹足够精确,这实在太难……比射月摘星更难上数倍。 可现在,在花似锦嘴里,居然是她小毛狐狸的时候半玩半罚的东西?说给鬼听,鬼也不信的…… 花似锦看他不说话,索性放开他手,从戒指中取出数片原玉和一杆白生生极长极坚,类似“玉笔”的东西,笑道:“云哥哥,我刻给你看,真的很简单的。” 她坐下来开始刻,云知处只觉她一双小手儿翻的叫人眼花缭乱,极轻的嚓嚓声中,玉屑纷纷飞散。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在膏肓谷中她编那药筐,这双手儿的确灵巧到不可思议……不大一会儿,她就把玉片儿一举:“好了!这是进门第一道的玉符。” 云知处长长的吸了口气,伸手接过,上面的花纹细致到几乎看不清……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小手儿,喃喃的道:“这究竟是什么?” “哦!”花似锦收回手,比了比手里的“玉笔”,笑道:“这是饕餮牙。花伯伯说饕餮是天下最贪吃的东西,它的牙齿是世上最最坚硬的东西,当初他拿到这枚饕餮牙,把它打磨成笔,费了好大的事儿呢!”她一边说着,她翻过来,给云知处看上面细小的纹理:“你看,花伯伯说这儿这一笔刻的不好看,所以才把这一杆丢给我用了。” 饕餮牙!上古最凶恶凶兽的牙齿!打磨成刻刀,还要在上面刻花!刻的不好看还要嫌弃!丢给家里的小毛狐狸练手!云知处轻轻伸出手儿,撑着额,对这位“花伯伯”是真的真的太好奇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神奇的人物…… 这边儿小狐狸笔走龙蛇嚓嚓嚓,不大一会儿把另一枚也刻好,笑吟吟的吹吹上面的玉屑,兴致勃勃的眨眨眼睛:“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好不好?”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他实在很好奇,很好奇想知道她的玉符是不是真的能打开汇玉阁的空间……如果真的能打开,那么,不得不说,眼前的小丫头,只凭这一点儿,就可以在整个天下横着走,那些目高于顶的修士们绝对会对她顶礼膜拜的…… 不提人间修士那种攻击或者防护类的千面玉符,是如何的价值千金,只单以药术来说,修士为何要捕捉火系灵兽,正是因为火灵兽可以弥补炼丹石火系灵力的不足,但灵兽与主人即使心意相通,也毕竟需要全神贯注,稍一不慎就有可能失败,若是直接取一枚火系玉符,刻好了所用的火候,往丹炉底下一丢……夸张一点说,药师就可以坐在那儿喝大茶了……不过,这也着实太过大大大手笔了,所以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药师能这么炼丹的…… 难得他居然肯陪她一起做坏事,花似锦真的很开心,于是大半夜的两人偷偷摸摸找到了那间院落,当玉符抛出,那天见过的庭院在眼前缓缓打开,云知处不由长长的吸了口气……居然真的打开了…… 花似锦早抓着他手儿,大模大样的往里面走,那架势好像在自家院儿里散步,顺顺当当的开了内门,一摆手儿:“我们开始挑吧!” 他被她买菜似的口吻说的唇角微抽,花似锦转了几圈,迟疑了一下,走向那天那个静室,在门口细细的研究了一会儿,就在门前坐下来,拿出饕餮牙,很快刻出两枚玉片,一前一后放好了,试着往里一迈,竟真的迈了进去,在门里向他点头,笑的有牙没眼:“云哥哥,来都来了,我们再选几卷承天玉简吧!” 云知处不由好笑,走到门口,向她伸出手:“我们不去了,万一再有承天玉简认主……那两卷我尚未融汇,不着急再练,纳入识海太多反而不好……”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好笑,“等我练完了,再来试试也不迟。” 花似锦哦了一声,跳了出来,收起地上的两个玉符,笑道:“那就下次再来。”于是云知处细细的挑了两卷适合花似锦修炼的,给她读了,两人便悄悄退了出来,来回才不过一柱香的时辰。 这一整天,花似锦有佳云相伴,过的实在太得瑟,居然把一件每天都做的事儿忘的干干净净…… 天黑了复明,连翘院中,叶扶秋正手撑着额头,静静的看着门口。平时这个时间,都会有人提着食盒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伸手摸摸他的脸,叽叽呱呱的说好半天的话儿…… 这个人,本来不该出现,这份儿辛苦,他也不预备领情,因为想要拒绝她,所以他在等她……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来……自清晨,一直等到日暮,然后是夜晚…… 一直到了这时,才终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连跑带跳的冲了进来,他下意识的便想要挺直身体,谁知坐了太久太久,半边身子都木了,还不曾坐直,门口便探进一个小脑袋。 花似锦急匆匆跑进来,一见他坐在桌前,立刻就是一喜,急把食盒放在桌上,伸手扶住他,晃晃他的手臂:“是不是胳膊酸了?是不是坐了很久?” 叶扶秋满心想要收回手,偏生整条胳膊麻的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她左摇右晃,拉拉扯扯,然后摆回他身上:“这样是不是就好了?”一边说着,便对他一笑,小心翼翼的盛出粥来,双手捧到他面前:“你没入定太好了,你饿不饿,趁热喝罢!” 嘴里说着,就吹吹烫红了的手指,习惯成自然的伸手来摸他的笑涡儿,叶扶秋轻轻偏脸,避开了她的手,轻咳道:“叶师妹。” 他语声仍旧舒缓温雅,甚至微微带笑……可几乎是立刻的,她就发现不对,愣了一愣,把小手儿背到身后,张了一对一清到底的大眼睛看他:“小秋?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生我气?” 他竟一窒,不知道要怎么答,她小心翼翼的凑他近些,转着眼睛看他的神情:“对不起,我昨天喝了酒,头好痛,所以没有来,下次我一定不会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她这乖巧的小模样,太让人心软,叶扶秋急敛了睫,温言道:“叶师妹,我并不是怪你,你原本就不必来照顾我,灶房有师兄们,你又何必亲力亲为。” 她愣了一下:“可是你还病着啊!这药膳的方子,是胡师哥开的,要熬近两个时辰呢,其中还有几味药,不能在一开始加,要在熬的时候分别加入……旁人就算能熬,煮出来药气也太重,所以我问了胡师哥,添了东西,喝起来才会好喝些……” 叶扶秋愣住,他从不知做这药粥竟如此辛苦,且又须这般花心思,隔了许久,才勉强的道:“我已经过了四阶,对药物已经不像以往那般依赖,你是药王阁弟子,你也须专心修行,为何总喜欢做这些……下人仆从之事?” 花似锦愣了愣,有点儿不高兴:“小秋,我娘亲说,做菜是一门大学问,是因为我聪明所以才能做的好,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做给你吃……我才不是下人……” 他竟不由得叹息,缓缓的敛下眉睫:“总之,叶师妹,请你以后不要再为叶扶秋做这些事了,还要多谢你这些日子的辛苦。” 花似锦愕然,张大眼瞧着他,他神色十分冷淡,不容置疑,她只好道:“那好罢,我回头就把余下的药材拿过来,交给师兄们……” 师哥们?他们哪会做这种事?花两个多时辰为一个新来的师弟熬药?叶扶秋苦笑,却仍是道:“不必了,我不会再喝这种东西……太过于依赖这些,于我修炼无益。” 这话简直是无稽之谈,花似锦瞅了他半晌,耷拉了小脑袋:“哦!” 他窒了窒,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其实这样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反正你来我这儿,也只有这一桩事情可做。” 她忿忿的拧着衣角,像小孩子耍赖:“才不是只有一桩事情!我当然想你陪我说话陪我玩啊,不然我陪你说话陪你玩也成啊,可是我每次来你都入定,叫也叫不应,又不能拍你摇你,我有甚么办法?” 他不知第几次愣住,竟完全不知下一句要怎么说,终于还是缓缓的抬了眼,瞧着她,他知道她现在的面容是一种很高明的幻术,可是此刻,她的樱唇微微红肿,下巴上还有一个浅浅的青色指印,隔了一天仍如此清晰,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猝然别开了眼,轻缓的道:“叶师妹请回罢!男女有别,师妹若是无事,便不必再来叶扶秋这儿了。” 花似锦鼓了鼓腮,带一点赌气,她一昂小下巴:“怎样是有事?怎样是无事?想你了算不算有事?来看你算不算有事?” 第64章 叶扶秋的身份2 他愣了一下,又羞又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融融,脱口而出的道:“好好的女孩儿,这种话怎能说的这般随意?” 她不服气的争辩:“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 他打断她,冷道:“我不是你那些俊美无双的哥哥们,你不必对我这般,请回罢!” “嗯?”小狐狸露出恍然的神情,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原来你是在为这个生气?所以才想赶我走,不理我?可是这很没有道理诶……我又没有理他们不理你……” 叶扶秋猛然就是一窒,不知为何,竟有几丝被揭穿的狼狈,她便续道:“昨天本来就是见家人的日子啊!大家都要见,为什么我不能见?我家里人生的漂亮,这难道是我的过错?” 他实在忍不住:“难道那些人都是你的家人?” “也不全是,有几个是我哥哥的朋友,”她扳着手指算了一下,“余下的十来个,有一个是我哥哥,其它都是我族兄。” 许久,他才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吧,出生在美男如云的家族,这的确不是她的过错,只是看在外人眼中,的确有点难以承受,不不,是十分的难以承受……他站起来,背过身去:“叶师妹,不管怎样,我有一良言相劝,听不听在你。此处毕竟不比山野乡村,处处由得你任性妄为,世间自有伦理纲常,有理法规矩,师妹虽……天真烂漫,也还是稍稍留些心比较好,毕竟众口烁金,莫要损了闺誉!” 极之铿锵的说完,身后却是无声无息,隔了许久,很有气节的叶某人才缓缓的转回头,桌上的粥仍旧溢着熟悉的香气,那个小小人儿却已经不见了。 他是不是说的的确很过份?所以她真的生气了,走掉了……叶扶秋愣了许久,才缓缓的坐下来,拿勺子舀了粥,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全不似平时的斯文,唇舌都烫的发木,却怎么都不想停下来……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喝到这么美味这么用心的粥,一定要细细的品尝这味道…… 忘忧说,少爷,我们已经查到了,叶容锦是锦官城主叶非花新认的义妹,锦官城中有许多人见到过他们联袂出游,据说这女子容貌极美,倾国倾城,叶非花将她放在少爷你身边,必是居心不良,少爷你一定要谨慎…… 远志说,可是我看她对少爷是真心护持,药王山遍地毒草,难为她一个小女孩儿竟不避嫌的背着少爷上来,若不是她,少爷今年…… 忘忧说:可叶非花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他终于吃光了碗里的粥,明明如此香甜,咽的下却似乎全是苦涩。 她曾说“其实我很没用的,可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拼命护着你的周全。”她曾说:“我们双叶同心,其利断金!”她曾说过很多很多……眼前一忽儿是她小孩儿一样用袖子抹着泪,抽泣着说一句:“大坏蛋,你吓死我了……”一忽儿是她抱着云知处,哭成了泪人:““云哥哥,求求你别死……”一忽儿又是她站在如云的男色之中,笑意吟吟的一口一个哥哥…… 这么久朝夕相处,每天早上一张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她的笑颜,即使闭目入定,耳边也全是她娇糯的声音……叶扶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帕子是淡淡的青色,洗的干干净净,角上绣了一朵九瓣的白色花儿,花心中绣了一个“锦”字,这帕子上曾沾满了泪,全是她挂怀他的安危而流的泪……他们也曾在寂静夜晚,握紧彼此的手,隔着一层薄壁,听着彼此的呼吸……若说这一切都是假,那怎么可能?可是她对他,绝非男女之情……退一步说,即使她对他有情,又怎样?忘忧说的没错,叶非花的用心路人皆知,这不是阴谋是阳谋,他分明是笃定他明知如此,仍会上勾,他又怎可能如他所愿? 叶扶秋长长,长长的吸了口气,神色慢慢变的坚定,他一咬牙,便将手里的帕子举在了烛火上,火舌迅速卷起,便将那小小的九瓣花儿烧成了灰烬。 花似锦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他分明是在嫌弃她,嫌弃她不懂礼数!没有规矩! 她是好狐狸,是最洁净最高华的天狐!连尾巴都没有……嗯,连尾巴都只被云哥哥一个人摸过!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她本来还很开心的想告诉他,她去了汇玉阁,一点事儿也没有,下次可以带他去,试一下能不能拿到承天玉简什么的……谁知道居然成了这样子! 其实身在药王阁,药术才是衡量人最大的尺码,入门先后,或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些都不太重要。否则的话,例如花为伴假扮的东方天籁在她房中过了一夜,还有她与云知处和叶扶秋的关系,恐怕早被传的风言风语……当然,这些花似锦并不真正明白,却越想越是生气,抓过被子蒙住脑袋,把自己种进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云知处走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情形,床上滚着一个鼓鼓的大蘑菇,只露出半截小腿和一双小脚,云知处不由微讶,走上前,伸手拍拍那被子包:“锦儿?” 她一动,想要爬出来,不小心压到了被子角,一头滚了回去,越是着急越是爬不出来,整团儿东倒西歪……云知处又讶又笑,提起被子放出小肉球,随手把她乱乱的碎发理回去,笑道:“怎么了?” 花似锦很委屈,扁了扁小嘴巴:“是小秋,他没缘没故骂我……” 云知处微怔,敛了眉睫:“他怎么了?” 于是花似锦如此这般,说完了,才叹了口气:“小秋看起来温温柔柔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一点儿都不好说话,他如果打定主意不理人,不管我怎么说,他的眼晴里还是冷冷的……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某人淡挑长眉:“原来你闷在被子里是在想主意么?要不要我帮你盖回去继续想?” “不用了,”她摆手,完全没察觉有甚么不对:“盖着好闷,想不出来……云哥哥,你知道要怎么办么?” 他冷了脸:“我怎会知道!我……我只知道要怎么哄云知处开心,你要听么?” “这个我也知道啊!”她很不屑的一别脸儿,好像这是一件容易的不得了,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可是现在我问的是小秋啊!” 云知处又气又笑,有心想问,又不想显得太热切,小小纠结了一下,看她托着腮想的入神,不由微微凝眉,细细想了一想,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恩人为什么要让你接近叶扶秋?” 花似锦摇了摇头:“没想过……不管为了什么,都是一样的,恩人哥哥怎样说,我就怎样做。”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柔声道:“那你的恩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啊!恩人哥哥叫叶非花,”花似锦想了一下:“恩人哥哥家里很富,有很多女人,他好像很有权势,家里有很多会武功的人,都很听他的话……哦对了,他说他是锦官城主。” 锦官城主?云知处脸色微变,顿了一顿,手儿缓缓的滑下,轻轻握了她小手:“那就对了。锦儿,那你知不知道叶扶秋又是谁?” “嗯?”她一脸迷惘:“叶扶秋就是叶扶秋啊!” 云知处好生无奈,瞪了她一眼,习惯的屈指,轻弹了她手心一下:“那你知不知道云知处是谁?” 她眨了眨眼睛,立刻嘻皮笑脸的凑过去:“这我当然知道啊,云知处是天上地下最最好看最最聪明最最历害的人。”飞一个蹩脚的媚眼过去,趁他一别眼儿,她突然袭击,就在他的脸上叭叽了一下:“还是锦儿最最喜欢的人!” 他又气又笑,早该知道,这小丫头除了对调戏他很精通之外,对其它事总是稀里糊涂能懒则懒……勉强的整整辞色,云知处道:“锦儿,叶扶秋很有可能是锦瑟城主的小儿子。药神大陆有五城,锦绣、锦瑟、锦官、锦帆和药王城,城主便是一方的皇帝。锦瑟城主有四子,据说第四子叶飒自幼多病,数次病危。可是这些年三位皇子相继夭折,只有叶飒活了下来,且久病成医,成为药师,也成了锦瑟城唯一可继承大统之人……这中间的波折,颇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忽悟自己在背后论人短长,轻咳一声收住,瞥了花似锦一眼,她正听的认真,眼神却仍旧清澈。 他忽然有些无力,她本来就是心口如一的,要一个至情至性的小姑娘学会虚与委蛇,暗中防备,这实在很难……她就算是听懂了,之后再见,也绝不会把她认识的叶扶秋,跟这个世间传言中韬光养晦,城府深沉的叶飒联系到一起……那说这么多还有甚么意思?反正她在他身边,他全力护着她就是了。 云知处微微一晒,索性不再多说,站起来拍拍她的小脑袋:“好了,不是说去采药么,怎么还不起来?” “哦哦!”花似锦赶紧跳起来,胡乱抓两下头发:“你不用修炼么?” 云知处淡淡的道:“宋师哥说我晋阶未久,现在不必太强求进度,稳固为上,所以我上午修炼,下午可以带你出去走走。”说的仍旧轻描淡写。 花似锦瞥了他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云知处挑眉道:“哦什么?” 花似锦哼道:“你的话,实在信不得,我还是回头去问问宋师哥的好。” 云知处一怔,不由又气又笑,忍不住又屈指弹一下她的手心:“小丫头,甚么叫我的话信不得?那谁的话又信得了?” 花似锦一本正经的道:“总之,你说的很轻松,好像简单的不得了的事情,统统都信不得。我猜你一定是太喜欢我了,想多陪我一会儿,所以才故意说要稳固修为,结果白天陪我玩了,晚上就要不睡觉努力修炼。” 他顿时哑然,他发现这只小狐狸总有本事让他哭笑不得,她说的每句话,总是让人想也想不到……其实她说的对,他正是因为担心她所学的玉简不能融汇贯通,所以才特意抽出空儿陪她出来采药,偏生修炼又不能耽误,所以晚上就用入定代替了睡觉……可如果他一点头,就等于承认了他“太喜欢她,想多陪她一会儿”,这这……就算是真的,也不用说出来罢? 第65章 回去吧 他正在纠结要怎么回答,花似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若无其事的道:“对了,你说小秋不理我了,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是恩人哥哥让我来的?” 这都隔了好半天了,难道她一直在想这件事?云知处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许。我想,叶非花必有所图,他……” 花似锦打断他,若无其事的拉了他手:“云哥哥,那边好像有很多金银花,我们去瞧瞧吧。” 云知处顿时咽住,他并不真正理解妖族的“有恩必报”,可是花似锦这一瞬间的神情,让他恍然明白,她并不是不懂,只是不能懂,因为懂或不懂,都必须要去做……妖族对恩人,是一种真正无条件的服从,不管人前背后,甚至在心里,都不会有半分不敬…… 药王山土质奇特,诸般世间罕见的珍贵药草,此处却是比比皆是,云知处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解药性药理,一直到天快黑了,花似锦停住脚,道:“回去吧?” 云知处道:“不急。”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花似锦道:“云哥哥,你要找甚么?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啊!” 云知处微微一笑,足下不停,道:“应该就在这附近。” 花似锦有点儿稀奇,瞥了云知处一眼。他在旁人面前总是十分淡漠,惜言如金,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玩笑,偶尔促狭,甚至会想法子逗她开心……可是这会儿他虽然在笑,心情却似乎并不好,所以她乖乖的不说话,再走了几步,触鼻微腥,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矮树,累累的结着血红的果子,云知处走上前,便开始采摘。花似锦赶紧上前帮忙。她记得这果子叫赤红果,有滋肝补血之效,可是也没多么珍贵,他要这么多赤红果做嘛? 不大会儿就采了满满一筐,云知处道:“差不多了,回去罢!”花似锦赶紧巴住他手臂,他便向她一笑,抽开手挽了她腰儿,便轻轻纵身而起。 花似锦双手揽上他的脖子,身披着如水月色,只觉夜风飒飒,吹面不寒,他的身体温暖柔韧,挽着她的手臂稳定如恒……刚才她觉得走的路太多,现在却只盼再多些…… 可是,没多大会儿便回到了药王阁,花似锦糖似的粘在他身上,舍不得放手,他就回手把她摘下来,道:“这赤红果,是蛊雕最喜欢的,你明天拿去试试罢!” 花似锦愣了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找这些赤红果,居然是为了帮她讨好叶扶秋……云知处拍拍她小脑袋,道:“天晚了,早点睡。”一边就转了身。 蛊雕喜血,这赤红果的味道,于它是无上的美味。他的灵兽吃了她的果子,看叶扶秋还好意思撇清不! 于是第二天,花似锦兴冲冲的背着赤红果去连翘院,还没进门,就听一声短促的啼鸣,纯黑的蛊雕撞破窗扇,冲了出来,险些没把她撞个趔趄,然后一头扑进她的药筐,乱挤乱撞。 花似锦吓了一跳,赶紧把药筐放下来。蛊雕此时的体形远比本体要小,可是瞪着一对血红眼睛乱拱的模样,也实在有点恐怖……花似锦头皮发麻,可是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晓得是叶扶秋追了出来……花似锦觉得要对他家的灵兽表示一点尊重,于是鼓足勇气,摸了摸蛊雕的翅膀边儿,道:“慢慢吃,不要着急……” 蛊雕不满被碰,吱嘎一声短鸣,翅膀猛然一长,顿时溅了她一身鲜红的果汁,花似锦本能的向后一避,险些没摔个屁股敦儿,顿时就有些着恼,心说主人拽也就算了,一头怪鸟也敢欺负她,真想从戒指里抽出“万针齐发”把这头怪鸟扎成马蜂窝,好歹忍住,叉腰看着它。 谁知身后脚步声响,叶扶秋居然又慢慢的走了回去。她跟云知处两人好辛苦采了赤红果,喂饱了他的灵兽,还弄的这么一身狼狈,他居然连声谢谢也不说,当做甚么都没发生过?花似锦气的顿足,转身就冲到他的门口。叶扶秋正坐在桌前,手里端着一杯茶,举到唇边,慢慢的,一点一点喝下,自始至终,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她忽然就泄了气。 叶扶秋其人,看起来最温雅最柔软,可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心很硬,硬到刀枪不入……她毫不怀疑,她就算冲上去质问他,他也只会温文尔雅的说一句:“叶师妹,对不起,是我约束不严……”仍旧拒人千里。 可是,恩人哥哥说过,你要接近他,逗他说话,对他笑,想尽所有法子逗他开心…… 于是,第二天,她捧来了云知处手书的药典,据说可以解决他这一阶的疑难……叶扶秋收下了,对她说谢谢…… 第三次…… 第四次…… 不管是撒娇讨好卖乖,抑或投其所好,对症下药,他一律回以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一直到有一次,她走进去,预先就溢着一脸的笑,却见他坐在桌前,而坐在对面与她对弈的,居然是艾蹁跹,而她身上披着的,居然是她熬了整夜帮他做好的新衣…… 一见她进来,艾蹁跹便是一笑,娇滴滴的道:“叶师妹来的正好,我陪叶师哥下了一夜,正乏的很,你不是最喜欢伺候人么,这就倒杯茶来给我罢!”一边说着,便伸了伸懒腰,全似无意的,那衣服便从肩上滑下来,落在地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不答,只是静静的瞧着叶扶秋,他却一径低头,似乎在专心研究那棋路,微敛的眉睫墨一般漆黑,瘦削的面容却纸一般苍白。她一动不动,只是这样看着他,不知隔了多久,他终于缓缓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瞳中似乎罩了一层冰壁,诸般情绪俱都深埋其中…… 花似锦开口,一字一句:“叶扶秋,你说世间有伦理纲常,有理法规矩,你同未嫁女子同室相处,整整一夜,这是甚么伦理纲常,甚么理法规矩了?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她,还让她穿我做的衣服,喝我煮的茶……” 她拼命抑着泪,却还是泪流满面:“我不知道哥哥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有多重要,可不管怎样,我想的所有法子全都是为你好的,做起来全都很辛苦……可你呢?你……”她说不下去,顿了顿足,转身就走。 她真的有很努力,可是,如果想尽办法他都不肯让她陪,想尽所有法子都不能逗他开心,那要怎么办呢?那……那就只能继续想,努力的想,一直到想出来为止。 在这个想法子的时间里,花为伴悄悄来过一次,交给了她一封信,是云知处娘亲的手书。 没想到幻境中的事情全是真的……花似锦有些没来由的不安,又有些没来由的欢喜,悄悄跑去辛夷院,拉出了云知处,把信交了给他。云知处起初并没在意,只当小狐狸又在顽皮,随手接过,可是在打开信的同时,他竟如遭雷殛,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当然识得娘亲的字迹,她在信中说道,她身上的毒已经被墨离解了,花为伴还给了她几样防身传讯的东西,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但云栩然已经身故,度其心意,他为云氏竭尽一生心力,一定不想离开云氏宗族,所以她就留下来陪着他,等着云知处成为八阶药王,然后堂堂正正的夺回云氏…… 隔了许久许久,云知处仍是觉得不能置信,只是反反复复看着那信……花似锦等的不安起来,偷偷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道:“云哥哥……我哥哥说,报仇之事,大男人要亲自亲为,但为人子者,绝不会忍心至亲受苦,所以他越俎代庖一次,还请你不要介意。” 云知处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的抬手,握了她小手,握的紧紧的:“我怎会介意,我真的感激不尽……” 花似锦悄悄松了口气,又道:“我哥哥说,他给了你娘亲一只竹蜻蜓,不必灵力就可以驭动传讯,到时候你娘亲想你,就可以给你写信,你也可以回书。” 云知处点头,她继续道:“哥哥还说,他活了几千年,有些事情做起来容易一点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你不要妄自菲薄,凡事尽力而为,为心无愧就好。” 天狐果然极擅把握人心。他的确曾想尽法子,却终究无果,却谁知放在旁人眼里,竟如此容易,不是不感慨的,可是这所有加起来,也没有娘亲的平安重要……云知处轻轻摇头,带笑道:“他还说什么了?” 花似锦想了想:“他还说,他肯做这些事全是为了他的妹妹,嗯,就是我……让你不用感激他。” 云知处失笑,却又叹气,道:“替我向令兄说声多谢……”顿了一顿,柔声续道:“锦儿,我真不知要怎样感谢你……” 诶?她大眼睛眨巴眨巴,很好心的出主意:“你不知道,我知道呀!你可以以身相许的。” 他愣了愣,瞬间没了泪,所有的伤心感怀迅速飞走……看着她闪亮热切的大眼睛,他又想咬牙,又是好笑,终于还是把住她的小脑袋,抵在自己额上,低低的道:“你这只色狐狸!” 她乖乖的不动,顺便张开手臂抱着他,软软的安慰:“云哥哥,你不要难过,你家人虽然不在你身边,可是,你还有我啊……” 他轻轻笑出来,张臂将她拥入怀中:“对,我还有锦儿。” 难得被抱抱,她开心的猫在他怀里,小爪子东摸西摸,正想顺便吃点儿嫩豆腐,他已经吸了口气,将她从怀里拉开:“好,为了报答锦儿,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都陪你出去采药,让你尽快成为三阶药师。” “啊?”她傻眼的看他,小爪子还巴在他身上忘记要收回来,他轻咳一声忍了笑,将信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她:“锦儿,你的幻境中居然有我,有我的往事,我的家人……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与锦儿,前生就认识不成?” 她大眼睛闪呀闪,拼命想词儿配合他,“当然啊,一定是的!我一见面就觉得你的模样好熟悉,肯定是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总之很久之前就见过的……” 第66章 谁许你弄这种东西了 云知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直起身来,拍拍她的小脑袋,转身就走。 从那天之后,不管她乐不乐意,云美人儿说到做到,每天午饭后,都准时来带她出门采药。如果她乖呢,可以拉着小手儿去,挽着小腰儿送回来;如果想偷懒,那就直接拎出去,自己走回来,而且回来之后,还要背药谱,一边背,一边将药材分门别类…… 聪明的小狐狸当然很明白这两者之间的相同跟不同……于是在习惯了花漫天的放羊式教育之后,花似锦迅速的习惯了云氏良师的陪伴式教育,幸好这个过程并不难熬,不,简直就是太愉快了。两人拉着小手儿一起采药的感觉,比游山玩水更开心更得瑟,偶尔还可以叭叽一下他的俊脸,表现好还会有吻额头的奖励,虽然她更想尝尝他好看的薄唇……做错事会被他弹手心,这是云氏专属惩罚法……当然,大半的时候都不太痛……学到最后,梦里都是他清凌凌的好听声音…… 当然,为了投桃报李,更是为了讨某云欢心,花似锦花了整整两个晚上,拿一整块的原玉,帮他雕了一盏碧玉灯,整个儿雕成了莲花的形状,中间嵌了一枚鸽蛋大的夜明珠,上面刻满了极小的聚灵阵,整体又组成了一个大的聚灵阵,投出一个小小的光圈,光圈中的气息纯粹浓郁,且极适合木火双灵根的人修炼。在这莲花灯下修炼,一个时辰远胜十个时辰,即使不修炼,处在莲花灯范围之内,也会有修炼之功。 花似锦挂着两个黑眼圈儿,喜孜孜的送去他的房间时,满以为这个大大的惊喜可以让亲亲云美人儿展颜一笑……没想到他一皱眉,立刻翻过她的小手儿,重重的弹了两下:“睡觉的时候就乖乖睡觉,谁许你弄这种东西了?” 然后,小狐狸被他开恩免掉了下午的采药之行,丢去床上睡足一整天 当她张开眼睛时,他盘膝坐在莲花灯下,正在闭目入定。透明的光圈将他罩在其中,雪袍玉带,脊背挺拔,肌肤润泽如玉,漆黑的发泼墨般自双肩垂下,极俊秀的长眉斜飞入鬓,极妍丽的凤瞳画出完美的弧度……明明是俊美到难描难画的面容,却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异常强大。似乎只要在他身边,即使天翻地覆,他也会将她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不会伤到半根头发…… 她不由得喃喃出声:“云哥哥……” 只是极小极小的一声,他却一震,自入定中迅速醒转,张开一对明澈凤瞳,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转。她小声小气的道:“你真好看,我喜欢你……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他不答,微微敛下眉睫,她忍不住咕哝:“你都摸我尾巴了……” 他再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的闭上眼睛,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他却淡淡的道:“这么笨的小狐狸,难道还会有旁人肯要么?” 她忍不住偷偷笑开来,他总是这样,说的这么凶巴巴的,却叫人听的满心欢喜……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花似锦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在进步,很快就爬到了两阶,上次学的两个玉简很快就学完了,于是两人再入汇玉阁,又选了两个新的玉简来修习,就这么周而复始。 一来二去,药王阁后山已经走了十几遍,差不多的药草也认全了,眼看修为渐高,晋升三阶不过几日之功。花似锦在五行灵盘中测试是水系单灵根,三阶以下还好说,四阶及以上,就会很难。所以云知处知会了东方天天籁,带着她再入膏肓谷,想帮她找一只木系的灵兽来用。 因为不能在谷中过夜,所以两人起先只在近处转转,后来抓到一头鹿蜀,拿来当马儿骑,联袂双乘,风光旖旎,自不免越走越远,不时碰到些灵兽奇药之类,但木系的灵兽却一直不曾找到。这一天信步而行,越走草木越是稀疏,到最后几乎寸草不生。 云知处有些奇怪,停下来道:“这儿也不知是土质有问题,还是别的缘故……”一句话还未说完,不远处的乱石堆里忽然响起“铮铮”两声,好似石子相击,清脆铿锵,云知处略略向后一退,习惯的想将花似锦掩到身后。 花似锦却忽然想到一事,猛然往下一猫腰,然后拼命向他招手,云知处讶然,只得配合的蹲下,花似锦兴奋的小脸通红,跃跃欲试,想了一想,却不知为何又懊恼起来,恋恋不舍的向那乱石堆看了又看,然后手足并用,悄没声息的往外爬。 云知处又讶又笑,正想站起来,她急回了头,拼命向他打手势,云知处只得一把拎起她,平平的滑了出去,一直用这个诡异的姿势划出里许,看眼前已经有了草木,花似锦才把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然后大口喘息。 云知处失笑道:“怎么了,那石堆中有甚么,把你吓成这样?” “什么‘吓’成这样!我是开心!开心!”花似锦指着自己憋红的小脸,兴奋莫名:“那是狰狰啊!狰狰!可惜今天没带饵,云哥哥,我们快点回药王阁,快啊快啊!晚了狰狰就跑了!” 云知处抽了抽嘴角,索性把药筐放下,一把拎起她丢到背上,便轻飘飘的掠了出去,一边道:“什么狰狰?就是书上所说的‘寻宝兽’罢?” “别说话了,快点飞啊!”花似锦急的拼命拍他:“对,就是寻宝兽啊!我从小就一直想要一只狰狰养,还没化形的时候,花伯伯帮我找过一只,结果那只狰狰死活都不肯认为我主,花伯伯把他关起来,他就绝食,后来花伯伯烦了,就把他剃了毛丢回山里去了,我哭了两天呢……” 云知处顿时无语,没有哪只有灵性的灵兽肯认一只没化形的毛狐狸为主吧?而且这位“花伯伯”也太霸道了些,不肯认主就剃毛,幸好咱们小狐狸没有被带坏……说话间已经到了药王阁,花似锦急的要命,跳下来就往灶房冲,险些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眼前是极熟悉的雪衫,那人急退了一步,似乎想伸手来扶,花似锦却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道:“对不起!”一边就飞也似的跑开了。 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密饵,再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膏肓谷,花似锦在云知处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把密饵一路布下,张开一只透明的储物袋,两人就跑去最近的一棵树上猫着。 狰狰是最善于寻宝的异兽,尤其擅长寻找美玉,但狰狰所在之地,寸草不生,这一处空地只有里许,显然这只狰狰年纪不大,修为应该也不太高……云知处看她兴奋的小脸通红,身子探的几乎要掉下树去了,实在有点儿好笑,只得伸手挽了她腰,低低的道:“一只狰狰有什么了不起的?急成这样?” 她急向他摆手,示意噤声,云知处只得再放低些声音,“你若是只想养来玩也就罢了,若要狰狰认主,还要斟酌。一个人只能有一只灵兽,你若不找到木系灵兽,实在很难到六阶。” 花似锦头也不回的道:“当然要认主啊,不认主狰狰只能找到百里之内的美玉,认了主就是万里啊……狰狰还有一个好处,你们都不知道吧,嘿嘿……” 云知处低声道:“可狰狰毫无攻击之能……” 花似锦的眼睛仍旧眼睁睁的瞅着那乱石堆,却头也不回的道:“那又怎样,我有你啊!” 云知处一怔,竟不由得嘴角上翘,又自觉好笑,轻声道:“想偷懒就直说……”丝毫没留意这句话里充满了期待被奴役的意思…… 两人缩在树上,直等到近黄昏,才见有一只比猫儿略大的小兽,慢慢的自乱石堆后走了出来,嘴微微抵地,似乎在嗅着什么,一对圆圆的眼睛满是警惕。 狰狰视力极差,只能看到四尺左右的地方,但嗅觉却极灵。两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的瞧着,狰狰走两步,退一步,再走两步,再退一步,就这么一点一点,好半天才终于走到那蜜饵处,看看左右,一口叨住,回头就跑,飞也似的跑回了乱石堆中。 四周始终安静,它隔了许久,又慢慢的走出来,就这么周而复始,越来越近,许是因为一直风平浪静,它的动作也渐渐大胆,走的近了,已经可以看清他双眼中间有一只尖尖的角,颌下有大丛白色的柔毛,身后辫子似的拖着五条细细长长的尾巴,毛皮黄中泛褐,有点儿像豹子,看上去却柔软的多。 那狰狰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处蜜饵,透明的储物袋大张着口,密饵布的极多,它边走边吃,越走越是向里,一直到只余了尾巴在袋口处摇摇摆摆。 花似锦看差不多了,急拈了指,道:“收!” 袋口攸的束紧,狰狰大吃一惊,顿时乱冲乱撞起来。云知处也不等花似锦开口,随手提起她,便跃了过去,花似锦一把拎起袋子,笑嘻嘻的举到眼前,那狰狰半截尾巴被束在袋口,犹不住挣扎,不住的“铮铮”乱叫,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花似锦这才从戒指中取出一把各色玉石,笑道:“喂,想不想吃?” 狰狰立刻开始扭腰哼唧,一边伸长鼻子乱嗅,看起来竟似乎垂涎欲滴,于是花似锦很干脆的道:“认我为主,我就把这把玉给你吃,不认,我晚餐就吃你……狰狰肉吃下去,可是很涨修为的哦……” 一边说,一边把袋子甩来甩去,狰狰在里面身不由已的东晃西晃,终于“铮铮”叫了一声。花似锦一喜,立刻蹲下来,解开带子把狰狰放出来,把手掌举到它唇边,那狰狰小姑娘似的扭捏了一下,便凑唇过来,就着她小手,果然把原玉一块一块的吞了下去,就好像人吃甘蔗,嚼的卡嚓卡嚓直响。 云知处看的惊讶不已,讶笑道:“原来灵兽也会被利诱……” “当然啦!”花似锦伸手抚摸狰狰的背,回头笑道:“越是聪明有灵性的灵兽,越是晓得找合适它的主人,干嘛硬要费力气打服它?是不是呀?小……”她偷偷看了云知处一眼:“我决定叫它小澜。” 狰狰立刻仰头“铮铮”叫了两声,然后再低头继续卡嚓大嚼。云知处一皱眉,可是他从来不曾跟她说过他这个名字,只当是凑巧,冷脸道:“不准叫小澜。” “晚了,”她一脸无辜的摊手:“你看,灵兽认可赐名,认主契约就完成了。” 第67章 姑姑吉祥2 出了什么事?方向显然是汇玉阁,连东方天籁都吃惊不小,急急向那一方跃了过去,身后几个师弟急急跟上,一直赶到了庭院前,用玉符打开了汇玉阁。汇玉阁每隔一日都会有法术清洁,外表看起来一无异状,可是东方天籁却随即发现不妥,道:“有人进来过!”他在室中转了一圈,停在那间静室门口,从怀里掏出一片玉符,解开了室中禁制,扫了几眼,道:“幸好承天玉简都在。” 身后的宋申忍不住道:“大师哥,现在怎么办?方才的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天籁摇头,有点苦笑:“我也不知,但看上去应该不是甚么坏事。”他定了定神,道:“四师弟,五师弟,六师弟,你们查查这儿的玉简有没有丢失,三师弟……嗯?七师弟也来了,那我们三人上去第二层瞧瞧。” 话虽如此,可是这侵入者既然连承天玉简都没动,那这些玉简查或不查,其实也没有多少意义。而药术六阶到七阶难如登天,整个药王阁中,七阶药师也只有东方天籁,宋申,排行第七的白自清和正在闭关的二弟子四人,即使是他们,也只进过一次汇玉阁的第二层。 东方天籁一边说着,便转身走到了画像前,然后大大一怔。 画像前的地面上,有一小片雕刻时散落的玉屑,还有一些削下来的玉角,东方天籁竟是惊骇无伦,喃喃的道:“难道这人是直接在这儿刻出玉符,强行解开了禁制,却居然不曾惊动防护法阵?这……这岂非太神奇了么?” 须知解开空间的玉符,类似于一枚钥匙,这第二层既然限制为七阶以上的药王,那使用玉符时,会连拈符者的修为都考虑在内,而花似锦却是在玉符上巧妙的做了些改动,将这部分的考量轻松避开了。这一点东方天籁等人全然不知,只觉得不可思议,轻声道:“难道药神大陆又有了一个七阶药王?且是天师?或者来的是两个人?居然能在这儿刻出玉符……他究竟在这儿待了多久?” 宋申性子甚急,急催道:“大师哥,快上去看看罢,这人既然刚刚解开,一定还在上面。” 东方天籁定了定神,急从怀中掏出玉符,解开了这一处的禁制,三人便拾级而上,可是到了第二层,却仍旧不见有人,只在屋角残留着更多的玉屑……三人面面相觑,竟是难以置信,难道这侵入者居然一直上到了药神殿中?可三人修为都只七阶,虽有玉符,要再上一层,也是无能为力,空自着急,却是毫无办法…… …… 下面闹的天翻地覆,上面的云知处与花似锦却是全然不知。云知处忘情亲吻怀中人儿,缠绵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移开唇,望着她出神,花似锦犹处喘息,双颊晕红,张大着一对迷醉水眸……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眨了眨眼睛,双手挂上他的脖子,踮高脚,害羞却又大胆,主动吻上他的薄唇,他在两人唇齿之间轻笑出来,拥紧她的小腰儿,给予了她最热情的回应…… 正自意乱情迷,忽听空中呼哨一声,一个紫袍的人影忽然自空中乍然降下,带过一阵劲风,险些没砸在两人身上。 云知处大吃了一惊,急足尖一点,带着她移开数步,那人影早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居然是一个矮小精瘦的白胡子老者,尖声道:“是谁?是谁解开了药神大殿的禁制?”他对两人上下打量:“一个五阶中期,一个才三阶初期,你们是怎么上来的?是谁带你们上来的?” 云知处急上前一步,把花似锦掩到身后,那紫袍老头正自跳脚,一眼看清了他的脸,忽然大吃一惊,道:“你……你……”他兴奋的双眼发亮,冲上几步,那架势,几乎要立刻五体投体,跪拜下来似的……云知处微讶的退后一步,紫袍老头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再细看了几眼,又有些疑惑,摇了摇头,道:“原来不是,原来是个人类……可是,还真是像啊……” 花似锦在云知处背后,巴着他的肩膀探头,笑着打岔道:“像谁呀?” 其实她只是想岔开话题,那紫袍老者却全不买帐,道:“刚才究竟是谁解开了药神大殿的禁制?谁做出的玉符?他在哪儿?” 花似锦一时不知他的用意,不敢答应,继续东拉西扯:“原来这儿叫药神大殿呀,可真是漂亮……老伯伯,您是药神么?” “我不是!”紫袍老者道:“老子是天师!这整间汇玉阁都是我一手造出的!” 花似锦一脸惊叹:“哇!您老人家好厉害!” 药神大陆所谓天师,跟人间画符驱鬼的所谓天师大大不同。天师通晓符箓之学,上可解天地星辰,下可达阴阳五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要照这样来说,其实花似锦也很像一个女天师,只是她所学十分随意,并非按部就班,高明处自然惊世骇俗,可是最寻常的符箓她却不会,当然,也不屑会。天师虽不是药师,但在药派中的地位却极之尊崇,隐然比一派之主还要高几分,这就类似于军队中的军师,或者寻常教派中的丹药师,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云知处微微凝眉,看紫袍老者满眼的见猎心喜,绝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动,一瞥眼间,却见他腰间竟系着一块青色的玉牌,正随着他的动作跳来跳去。药王阁腰牌以青、黄、赤、白、黑排列,现任的药王阁主是第二代药王阁弟子,腰牌是黄色,他们这一代便是赤色。可是这老者的腰牌竟是青牌?他居然是现任药王阁主的长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知处当机立断,上前一步,含笑道:“前辈,解开药神大殿禁制的,便是我这位小友,名叫叶容锦。” 一边说,一边反手把花似锦拖了出来,花似锦一时不辩他的用意,却仍是顺从的上前一步,紫袍老者瞪眼道:“胡说八道!我设在药神大殿的禁制何等高明,对应时辰节气足足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若不是得我亲自指点,早就眼花缭乱,怎么可能解的开……” 这显然是他的得意之作,越说越是手舞足蹈,花似锦有点儿不服气,哼道:“哪有这么玄?不过是多费一点时间……” 紫袍老者气了个倒仰,“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你懂什么……” 花似锦一昂小下巴:“本来就不难啊!我们都已经进来了啊!” 紫袍老者顿时就是一怔,捋了捋雪白的长胡子,对她上下打量:“真的是你?怎么可能?”他想了一下:“那你究竟是怎样窥破我的诸般变化的?” 花似锦摊手:“我何必要管你那些变化?所有变化都是幻像,我只需要看看提供这些变化的力量源头在哪里就好了啊!”紫袍老者一愣,花似锦说的头头是道:“找到之后,让它停下来,它不向这些变化输送力量,变化自然就停了,余下的就很清楚很简单了啊!”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所谓以不变应万变,就是这个道理。可是说起来虽然容易,要通过诸般幻像看出本源,就好像透过满天云雾烟霞看清九天楼阁一样,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紫袍老者拈胡子的手僵住,重又来来回回的看了她很久很久,手儿一颤,不小心拈断了几根胡子,疼的咧了咧嘴,然后一撩袍角便坐了下来,“你……你要是能看破这药神大殿的门道,我就信你。” 她不以为然:“我干嘛要你信?” 紫袍老者瞪眼道:“你擅闯药神大殿,还敢对老子这么无礼?” “呃……对啊……”花似锦好歹想起来还有这个茬,虽然不知他是哪个,可是这从天而降的气势,加上这一番说话,想来在药王阁地伴绝对不会低。于是花似锦立刻狗腿陪笑:“哦呵呵呵……我不过是跟您老人家开个玩笑,您老人家要我解,我哪能不解……”屁颠屁颠的走过去,开始细看周围的情形。 刚刚进入时,她完全是一种欣赏美景的心态,这会儿,才开始细看那门道,一边缓缓的迈步走出,有的地方看上去明明云气渺渺,全无落足之地,她却走的毫不迟疑,有的地方明明就是路,她却轻轻绕开,就这么细细走了一圈,就在中间坐了下来,取出七枚玉片和饕餮牙,开始雕刻。 紫袍老者一直在死死盯着她,看着她的动作,神情不断变幻,到最后竟是满脸叹服,见她坐下来雕刻,赶紧凑上去细看,只恨看的不够清,脑袋几乎凑到了玉片前。 云知处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瞧着这老者的神情动作,越看越是放心。见两人坐下,也就走了过来,微微皱眉。虽然这老者须发皆白,可是整个人几乎凑到花似锦怀里了,怎么看怎么别扭,终于还是上前一步,将花似锦拎起来,坐到了两人之间。 花似锦猝不及防,小手儿一颤,饕餮牙又是锋利之极,顿时便将玉片划了一道,那紫袍老者嗷的一声跳起来,对云知处怒目而视,花似锦抬头一瞧,却反而欢喜,对云知处一笑,非常之配合的往他身上偎一偎,手儿不停,继续雕刻。 紫袍老者终于忍不住道:“这玉片划坏了……难道都不用换一片吗?” “干嘛这么浪费?”花似锦随口答:“又不是不能用,既然多了这一道,就把其它的也跟着变一下就行了啊!” 符咒之学,一向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种理念闻所未闻,她却说的胸有成竹,紫袍老者张了半天嘴巴,都不敢开口辩驳,看她嚓嚓嚓雕的飞快,直是心痒难搔,又想凑上前去,早被云知处抬手轻轻隔开,紫袍老者不由大怒,道:“看看也不行吗!” 云知处做一个请的手势,宁定的道:“前辈尽管看。” 这么远要怎么看!紫袍老者怒道:“你这个混蛋小子……” 云知处含笑抬眼,雪袍乌发,容貌俊美无伦,凤瞳湛湛如星,明明温文尔雅,却不知为何竟似乎高高在上,让人不敢有半分轻忽。紫袍老者的话噎在喉间,竟不敢跟他吵,索性整个人往空中一跳,半伸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 不一会儿,一个玉片完工,紫袍老者急抢在手中,细细磨挲,不住赞叹,花似锦手儿不停,大约半个时辰,七枚玉片相继完工,花似锦站了起来,按住云知处的肩膀不让他站起,然后走到房间一角,转回身来。那紫袍老者亦步亦趋的跟上。花似锦抬头,对他眯眼儿一笑,一副“你可要夸我呀夸我呀”的爱娇小模样儿。 第68章 甜蜜的算计1 云知处微讶的挑眉,就见那七片玉符自她玉白的掌心乍然腾起,竟直入云空之间,竟似乎化身星辰,闪烁光明,而他所坐的罗盘亦款款迎上,头顶陡然间金光大盛,俱都投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竟如真神临凡一般光芒万丈。云知处看看左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仰头看时,却见无序散落的星辰之中,忽然多了七枚闪烁的星辰,竟是北斗七星的形状,星斗遥指的北极星正在大放光明。 花似锦笑道:“人家说北极星是万星之宗,这儿既然是星空,怎么能没有北极星呢?”一边说着,就转回身来,笑道:“怎么样,我解的好不好?” 紫袍老者却正在发愣,定定的看着耀眼光圈中的云知处,许久,才喃喃的道:“北极乃万星之宗……我竟连这个都忘记了,实在惭愧之极……惭愧之极啊……”他嗟叹许久,才转回头来,看着花似锦:“你这小丫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花似锦得意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那是……” 他一眼看到了她的腰牌,“咦?你居然是我药王阁第三代弟子?不行不行……那小孩子怎么配当你师父?”他忽然眼前一亮,大力拍她的肩:“不如我来当你师父罢,嘿嘿嘿……” 花似锦老大不以为然:“你又没有比我厉害,长的也……我干嘛要拜你为师?再说我也有师父了。” 紫袍老者摆手道:“那种代师收徒的小把戏都是那小东方想出来的,连个正儿八经的拜师之仪都没有,做得甚么数!再说老子想收,那小子敢说不么?”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凑过去:“老子是天权子,你可以问问小东方老子是哪个,拜老子为师,你可以在药王阁横着走……”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她一向对不好看的人懒的多看,一直到这会儿,才终于发现了他腰间的青牌,顿时就是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一福身:“锦儿拜见师父!” 天权子乐的合不拢嘴,居然也没有留意这样的拜师,更加称不上“正儿八经的拜师之仪”,生怕她反悔似的,指尖抹过,花似锦腰间的赤牌顿时变成了金黄色。花似锦察颜观色,笑嘻嘻的续道:“那师父能不能多收一个?” 天权子正乐的咧嘴直笑,闻言皱了皱眉,看了云知处一眼:“多收一个?是那个爱吃醋的小子罢?” 花似锦笑道:“对呀,”一边跳过去拉了云知处,“他多好看哪……” “哪里好看了,老子年轻的时候比他……”天权子正要自吹自擂一番,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中途咽了回去,想了一想,试探着道:“你喜欢学符箓么?” 云知处微笑道:“我不喜欢,锦儿会就好了……我还是学药术比较好。” “那就算了,”天权子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的转向花似锦:“他不喜欢学,可不是我不收。” 花似锦一下子想到云氏宗族的事,急道:“那就算了,那,你有法子帮他提升药术么?” “当然有啊!有的是!你连这个都不会?那可真得好好跟老子学学!”天权子开始神气活现,随手拍拍云知处的肩:“看在我宝贝徒弟的面子上,不如你我平辈论交,你见了面不用叫我师叔祖,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收花似锦做徒弟,却要跟他平辈论交?这叫什么逻辑?云知处抽了抽嘴角,可是眼看他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是心如赤子,便只笑道:“好。”身在这药神大殿中,也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云知处看事情也差不多了,便道:“我们也待了很久,不如这就下去罢。” “好,好,”天权子赶紧抓住花似锦的小手:“老子也好一阵子没回来玩玩了,跟你们一起下去瞧瞧罢。” 新收了徒弟显摆显摆才是真的吧?云知处含笑,也不揭穿,反正花似锦比他更想显摆一下…… 三人一脚迈出,眼前光芒变幻,已经回到了第二层,室中东方天籁几人一起抬头,抢上前来,宋申讶然道:“云师弟?居然是你?” 东方天籁却是满脸震惊,好一会儿,才屈膝跪下,道:“东方天籁见过师叔祖,师叔祖别来无恙。” 药王阁中,只有东方天籁在内的极少几人认识这位天降师叔祖,就连排行第三的宋申都不认识,却人人都识得那块青色腰牌,一齐跪拜下去,天权子笑嘻嘻的拍了拍东方天籁的脑袋,“小东方,你也别来无恙,你们这些小孩儿全都别来无恙!” 他不晓得叫起来,东方天籁三人便只能继续跪着。好生无奈。东方天籁跪在最前,视线下垂,恰恰看到花似锦腰间的金色腰牌,竟是讶然,好一会儿,才咳了一声,道:“师叔祖怎会忽然回到汇玉阁?汇玉阁大放光芒,弟子们实在吓的不轻,敢是师叔祖又设了新的高明结界么?” 天权子哈哈大笑:“不是我,不是我,是我新收的宝贝徒弟……哦对了,宝贝徒弟,你叫什么来着?叶什么来着?” “哦!”花似锦道:“我叫花似锦,只是后来恩人哥哥要认我做义妹,就让我改叫叶容锦了。” 云知处大大一震,猛然抬头看她,天权子却笑道:“嗯,花似锦好听!叶容锦也好听,都好听!”他有心要让宝贝徒弟尝尝甜头,于是大刀阔斧的一摆手:“你们这些小娃儿,还不见过了?” 花似锦拜第一代的药王阁门人为师,就跟现在的药王阁主,也就是东方天籁等人的师父平辈。宋申两人对视了一眼,极是讶异,东方天籁却只是略略沉吟,便郑重见礼:“恭喜姑姑,药王阁第三代弟子东方天籁,见过姑姑。” 花似锦开心的无可不可,学着天权子的模样摸摸他的头:“乖,小东方!” 宋申和白自清对视了一眼,不由苦笑,只得跟着叩首:“见过姑姑。” 这种“我是老大”的感觉实在太爽了,花似锦嗯了一声,笑嘻嘻的道:“乖,起来罢。” 三人站了起来,东方天籁微笑道:“不知姑姑是怎么认识了师叔祖的?刚才药王阁中大放光芒,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花似锦哦了一声,她现在辈份很高,偷入汇玉阁应该没人敢惩罚她了,于是大模大样的道:“我跟云哥哥睡不着,到汇玉阁来玩儿,不小心解开了第三层的结界,然后师父就来了,考了我一下,然后就收我做弟子了。” 饶是东方天籁见多识广,仍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三层的禁制,是你解开的?你……你本来就精通符箓之学?” 花似锦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 东方天籁长长的吸了口气。宋申两人亦是讶然,随即,老眼中开始闪烁星星。如果她真的精通符箓之学,且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开了汇玉阁的禁制,那不得不说,这声“姑姑”叫的实在不冤,他们不叫,世上有的是人哭着喊着想叫,别说姑姑了,叫奶奶都没问题。 天权子不住拈须,乐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东方天籁含笑折腰,道:“姑姑通此玄学,乃我药王阁之福,东方天籁欢喜之极。” 她得瑟的险些没手舞足蹈,顿时觉得他妖冶的容貌顺眼许多,抬手摸了摸他整齐的鬓角,“你真好,说的我好开心,我以后再也不背后叫你水蛇腰了。” 东方天籁悠然浅笑:“你背后怎样叫我,其实……我不怎么介意的。”一边说着,他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略略抬起手臂,大袖飘飘,乌发垂落,仪态风雅冶魅:“不如我这就带你下去,告诉那些只懂药术的人,你懂得比药术高明十倍百倍的学问……” 小狐狸一喜,忙不迭的把小爪子搁在他手臂上,星星眼看他,双眼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太善解人意啦”!想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这么努力过,在云氏严师的督促下,几乎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才到了三阶,结果身边人人都比她高,这简直太打击人了……没想到这会儿不战而胜,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简直太好了有木有!本来在昔日同门面前还不好得瑟的太过份,既然有人主动……那还有甚么客气的,嘿嘿嘿…… 身处众人环绕之中,她竟不曾留意身后的云知处异常的沉默……他的外表仍旧冷漠淡然,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耳边反反复复,只是她那一句话,“我叫花似锦……我叫花似锦,只是后来恩人哥哥要认我做义妹,就让我改叫叶容锦了。”花似锦,叶容锦,锦儿…… 一直在怀疑,却又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一直到此刻,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宛如醍醐灌顶……长亭,厨艺,狐尾,怪石,幻境,甚至还有那个假扮东方天籁的“哥哥”,那慵懒迷人的风华,分明熟悉,还有,那玉意环上的锦字……所有的怀疑都不再是怀疑,所有的点忽然串成了线……看着前面那蹦蹦跳跳的背影,他心头竟是百味杂阵,一时恼恨的想把她抓过来打一顿屁股,一时又想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亲吻。可是……原来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忽然就是满心欢喜…… 东方天籁带着花似锦下了楼,知会了汇玉阁第一层的人,几人走出汇玉阁的时候,整个药王阁的人几乎都已经聚集在了院外,东方天籁简单几句把事情交待清楚,然后便是大张旗鼓的见礼。花似锦摆了个很矜持的模样站在那儿,小眼神儿满场乱飞,早看到了那一角熟悉的雪衫,她苦苦的等到叶扶秋走上前,急笑道:“小秋小秋,你不用拜我啦,只要你以后别再不理我就成……”一边开开心心的伸手,想去携他的手儿。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她手,款款折身:“礼不可废,叶扶秋见过……姑姑。” 第69章 甜蜜的算计2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都成了“姑姑”了,他居然还是这副模样,一肚子欢喜顿时没了一半,气鼓鼓的瞪着他,叶扶秋却始终不肯抬眼,缓缓的退身下去。 他之后,艾蹁跹走上前来,福身道:“艾蹁跹见过……” 看到老对头,她顿时找到了出气桶,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人家都跪,你为什么不跪?你对我不恭敬,我讨厌你!我要罚你!” 艾蹁跹瞪她,本来药师见到天师,类似于平民见到药王,绝对要顶礼膜拜。可是艾蹁跹压根就不相信她会是天师,却只能咬牙屈膝道:“艾蹁跹见过……” 她鸡蛋里挑骨头:“你怎么咬牙切齿的?你一定是在心里骂我,是不是?我要罚你!” 艾蹁跹愤怒抬头,花似锦叉着腰,一脸的小人得志,旁边东方天籁轻咳,一本正经的帮她撑腰:“姑姑都说了,你还不好生见礼?” 艾蹁跹只得挤出一个笑:“艾蹁跹见过姑姑……” 她这回直接理由都懒得找了:“你这么难看,名字这么难听,我讨厌你!我要罚你……她想了想:“就罚你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去连翘院。” 艾蹁跹低首敛眉的道:“姑姑……虽然姑姑辈份高些,可是我去连翘院,是为了向师哥们请教药术,姑姑似乎也不必管的这么宽罢?” 花似锦还没来的及说话,旁边天权子早凑了过来,唬着脸道:“你这小辈弟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徒弟说话谁敢不听?不让你去你就不准去,敢不听话,我见一次打一次!”一边回头向花似锦谄笑,花似锦满意的点点头,难得不嫌弃的伸手,摸了摸老头儿的白胡子以示赞赏。 这叫什么世道,师父还要看徒弟的脸色……东方天籁轻咳了一声,笑吟吟的道:“天出快亮了,师叔祖跟姑姑,你们是休息一会儿,还是吃点儿东西?” 花似锦瞥了叶扶秋一眼,哼道:“我累了,我要睡觉!” 东方天籁微笑道:“也好。那师叔祖跟姑姑先去休息,东方天籁下去帮你们整理出两间静室,姑姑不如就住钩吻院房边的杜衡院好不好?” 花似锦随口道:“好。”一整夜没睡,说着说着就困起来,打了个哈欠,回头再找云知处时,他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 花似锦这一觉,足睡了几个时辰,自午后一直睡到了入夜…… 夜半轻悄,花似锦翻了个身,忽觉得一个修长清凉的手指触在了脸颊上,然后轻轻的,温柔的抚过……她起先还不曾在意,迷迷糊糊的哼唧了几声,然后猛然回神,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唇间一暖,已经被人掩了口,他略略弯腰,低声道:“是我。”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立刻看清了床前那个修长的人影,赶紧爬起来,双手扶着他肩:“云哥哥,你怎么来了?”他不吭声,只是静静的瞧着她,花似锦又笑嘻嘻的道:“是不是想我了?” 他不答,她一股劲儿的牵着他手拉他坐下,他便坐了,她得寸进尺的再推他倚着,他也便倚了,居然是难得的顺从。她不由得心虚起来,巴过来细看他的神情,小声道:“云哥哥?” 他仍是一声不吭,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似乎迷惘,又似乎深沉,良久,忽然略略调整姿势,双臂扶住了她,略略后仰,让她可以舒舒服服的趴在他怀里,她猫儿一样蹭了一蹭,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 他的目光就等在那儿,好像已经等了亘古,终于等来了一个回眸…… 四目对视,他是那样的宁静,深沉,予取予求……他漆黑的长发散了满枕,墨琉璃一般的凤瞳宛如静夜深潭,愈是追随愈是深不见底,翩翩的尾睫挑起点点月光,薄唇微抿,俊美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花似锦看的出神,情不自禁的抬了小手儿,一点一点,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他也一声不吭的由着她,任着她。 她终于不安起来,收回手儿,喃喃的问出声来:“云哥哥,你怎么了?” 他缓缓摇一下头,仍是静静的望着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似的,这么一点一点的看着,寂静的眸底却隐伏波澜,她真的有点儿慌了,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偎过去:“云哥哥,你说话啊,不要吓我……” 眼泪掉下来,滴落在他的俊面上,他轻轻瞬了瞬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语般的喃喃:“锦儿……你真的忘了我吗?” 什么意思?她张大眼睛,又是焦急,又是慌张,却不知要怎么答,他低低的续道:“锦儿,其实,我很庆幸,你原来就在我身边……” 她竟全不知要做何反应,只是张大眼睛看着他,他忽然翻身,压了过来,用力用力的拥紧她,温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他的声音低低含泪:“锦儿,我的锦儿,是我太傻了……容貌,气息,名字,我居然一直一直在纠结于这些事情,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一直在告诉自己不可能……” 他的唇滑过她的耳垂,脸颊,发丝,如此深沉而又温柔:“我早该想到,除了我的锦儿,我的小傻瓜,有谁会这般待我,有谁会这样没有理由的对我好,好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她终于听明白了些甚么,隐约欢喜,却又难以置信,喃喃的道:“你……云哥哥,你是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对,是,”他略撑起身子,细细将她的发理回枕上,“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她犹豫了好久,想稀哩糊涂的点头,却怎么都不舍得骗他,“云哥哥,我觉得……你可能认错人了……其实我也很想我是,可是我……” 他打断她,“可是,你不记得我,是不是?你的记忆中从来不曾有过我,是不是?” 她急的不得了,却还是只能咬着唇点头,他叹气,却又微笑,低头吻吻她的眼睛:“好锦儿,我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我也不知你为何会忘记我,可是没关系,我们还是见到了,认识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我从未如此确定……既然你不记得我,那就当我们重新认识了一次,好不好?” 她又是迷惘,又是欢喜,胸口微微的暖,连那小小的石头也似乎在欢喜的轻颤,那种强烈的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次幻境之中,那个青衫携剑的少年,好像一直住在她的心里,他痛,她也会痛,他难过,她会更难过…… 不管怎样,这个时机绝对不可错过!于是她挥着小拳头用力表白,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上四个大字“我很真诚”:“你放心,不管怎样,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会的!” 这种时候,暴出这么一句超级大姐大的话,他瞬间无力,满怀柔情蜜情一扫而空。 为什么这个小狐狸总是有法子大煞风景?他瞅了她几眼,忽然轻笑出来:“好,那么……我等着看你怎么对我好。” 她满心欢喜,再接再励:“云哥哥,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他竟不由得叹气,看着她的手儿伸过来,摸他的脸,他的眉眼五官,她的小手指儿凉凉软软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味,好像小孩子得到了喜欢的玩具……他的发拂在她指上,她竟有些着迷,抬了指看着那发垂落,一边喃喃的道:“云哥哥,我喜欢你。” “是么?”他淡淡挑眉:“有多喜欢?” 她毫不犹豫的踢开兄长:“比喜欢花瓣瓣还喜欢!”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他叹气:“好罢!那么……除了喜欢我,你还喜欢谁?” 这个嘛,花似锦想了一下:“除了我爹娘哥哥,我还喜欢花伯伯,喜欢叶扶秋,喜欢小东方,喜欢芳哥哥,凌哥哥……”一只手儿不够用,她正要扳另一只手,他早啪的一声,将她手儿拍开。 花似锦吓了一跳,赶紧狗腿的表白:“可是我最喜欢你,这所有所有人里头,我最最喜欢你。” 他静静的瞧着她,好半天,才缓缓的别开眼。 就知道是这样的,她根本什么人都喜欢,只要长的好看的她统统都喜欢,可是他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见鬼的“最喜欢”,他要的是“只喜欢”啊……他忽然有点儿发愣,想着那只大眼萌猫,虽然那时她的喜欢如此懵懂,却是如此全心全意,那是一种唯一,与别的任何人都不同。可是,她身上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为什么很多事情都变了?为什么会把他忘了? 可是……没关系,既然上天把她重新送回他身边,他一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把她留住,这只好色贪心的小狐狸,可以慢慢教,不够喜欢,那就让她慢慢学会喜欢……不如,就从今天开始罢! 小狐狸浑然不知某人已经把她划入囊中,犹自眨巴着大眼睛,无耻的要求:“云哥哥,我喜欢你,我可以亲亲你么?” 他略一沉吟,忽然淡挑了长眉,年轻俊秀的脸庞带了一丝邪魅,墨琉璃一般的凤瞳光芒流转:“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你从此之后,不会再亲别人。” 啊?美色当前,花似锦努力的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舍不得眼前活-色-生-香的云豆腐,努力的保证:“我一定不会再亲别人了……” 他轻轻一笑,奖励的捏了她的小下巴,顺顺当当的吻上她的唇,熟悉的淡香沁入唇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浪花般漫卷心房,他忽然抬手把住了她的头,辗转的加深这个吻,舌尖顶开她的齿列,一点点扫荡她的口腔……已经有过汇玉阁中的缠绵,聪明的小狐狸闻一知十,灵巧的小舌头迎上来,与他交相缠绕,纠结吸吮,甚至反客为主,小心的扫过他的唇齿……他几乎在这种乖巧的逢迎中失了自制…… 良久,才从她的热情中抢回自己的舌头,忽然移开了唇。她双颊晕红,犹自喘息,清亮亮的大眼里漫着水气,意犹未尽的望着他。 薄薄的亵衣被她一番折腾,终于散落开来,露出一线嫩红的肚兜,凉凉的小石头垂在她肩上,泛着暖融融的珠光,他终于从火热的缠绵中找回一丝理智,拈起那枚小石头细看了一眼,它似乎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的玲珑剔透,在静夜中,有如夜明珠一般泛着光芒……难道这小石头是不断变化的?难道他修为愈强,这石头便会愈是通透?据说这石头中,隐藏着云氏最大的秘密,那么,等到他成为八阶药王的那一天,就会知道…… 第70章 现世报还得快1 她很不满他居然看石头不看她,于是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巴索吻:“云哥哥……” 他竟不由自主的心头一跳,石子从指间滑下,在自己察觉之前,他的唇已经重又印在她的唇上,颊上,然后自她的发间额头,密密吻过,绵延向下,慢慢滑到她耳边,将她滚烫的耳珠噙入口中,抵在舌尖,慢慢碾转。她小小的身体温柔宛鸾,直似要化在他怀中似的……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怀中抱着心爱的少女,再是勉力自持,又怎可能不意乱情迷,神魂颠倒。他的手儿情不自禁的向下,滑过她的香肩雪背,一直到挽紧她的小腰儿,慢慢压向自己…… 她情不自禁的微张了小口,逸出一声娇吟,听在耳中,直叫人筋酥骨软,不知什么时候起,顽皮青涩的小鸟儿慢慢挺立起来,抵在她腿间,她仍旧挂着他的脖子挤来挤去,蹭来蹭去,全不知要怎样亲昵才能纡解心头那种难言的感觉…… 他俊面红涨,悄悄侧身,想要掩饰挺立胀痛的小鸟儿,她却像糖人儿一样粘在他身上,他一动,她就整个人巴过来,欲念的顶端不时在她身体上蹭过,带过一波波从未有过的颤粟…… 这样的折磨甜蜜而又痛苦,他全不知一个简简单单的吻,为何会弄到如此不可收拾…… 竟不知是用了多少自制力,他猛然推开了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身后的小猫儿一愣,然后不满的哼哼唧唧,软软的叫他“云哥哥……云哥哥……”那软糯娇柔的声线,听在耳中,让人全身火热欲焚,他几步走到窗前,飞快的理好衣襟,全力平抑呼吸,竟不知隔了多久,才让那兴奋的小鸟儿不甘不愿的偃旗息鼓…… 缓缓的转回身来时,小狐狸正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小脸儿红红的瞧着他,见他转头,她立刻糯糯的叫:“云哥哥……” “嗯。”他走近两步,想了一想,又向门边移了两步:“锦儿,天快亮了,我先回去了,好好记住我们今天晚上说的话。” 今天晚上说过好多话,他指的是哪一句?小狐狸晃晃脑袋,恋恋不舍,撒娇的张开手臂,“可是天还没有亮诶,云哥哥再抱一下。” 他微微眯起凤瞳,然后含笑,“抱抱么,也不是不可以……”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立刻闻一知十:“我只抱云哥哥一个,从此再也不抱别人了!” 他微微一笑,走了过来,她张开手臂抱着他腰,又挤又蹭,吃尽豆腐……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拍拍她的小脑袋,浅笑:“记得你说的话。” 她用力点头:“我记得了!不可以亲别人,不可以抱别人,想要亲亲抱抱的时候只能来找云哥哥,对不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反驳她的后一句话,这种好色贪心的小狐狸,没有一点儿甜头吃,一定不会这么听话……于是他对她笑:“锦儿乖。”主动热情的吻吻她的额头,然后在她开心的嘟起小嘴巴时,一脸淡定的抽身,落荒而逃…… 因为多了一只夜奔的小云,心情很好的小狐狸又多睡了好大一会儿,耳边一直在咄咄咄,好像啄木鸟在啄木头,花似锦翻了个身,不满的哼哼:“别吵……”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有人走进来,含笑道:“姑姑,醒醒!”她对这个称呼还不怎么熟悉,迷迷糊糊的哼哼,于是他轻笑,在床边坐了下来:“锦儿,醒醒,锦儿?锦儿?” 她终于眼张一线,看清了床前锦袍雪发的男子,口齿不清的喃喃:“唔,水蛇腰……” 他微笑:“锦儿姑姑,起床了好不好?已经午时了,大家在等你吃饭。”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抬了抬手,有人把一块帕子递上,他握在手里,细细的帮她拭了拭小脸儿。 温热的帕子连拭了两遍,她才终于清醒了一点儿,张开眼睛瞧了瞧他,然后爬了起来:“小东方,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容不减:“我在杏林阁设宴,为师叔祖接风,大家已经在等你了。” “哦哦!”她终于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赶紧爬起来,东方天籁含笑站起,把床边一套衣服捧过来,她随手拿起来一抖,顿时就很开心,笑道:“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东方天籁微笑,指指左手边:“我随意置办了一些,你若喜欢,我就让人搬去杜衡院。” 花似锦瞥眼过去,就是一呆,那边堆了足有四五叠衣服,还有诸般珠花首饰……虽然这样很像暴发户,可是她就是喜欢么!花似锦开心起来,立刻挂上他的胳膊,道:“小东方,你真好!”一边说着,她踮高脚想要叭叽一下他的俊脸…… 小嘴巴都已经嘟起来了,他也已经微微侧脸预备接受……她忽然想起云美人儿说过的话,赶紧捂住嘴巴,想了想,改拍他的肩:“小东方,你很乖!姑姑疼你!” 东方天籁一怔,她已经一挥手儿:“全都搬去我的新屋子!所有的!这间屋里每一张纸儿每一块石头都是我的!”一边说着,就走了出去。 到了杏林阁时,果然已经所有人都在座,天权子正在最上首的座位上据桌大嚼,老远就向她摆手:“宝贝徒弟,快来!味道还不错。” 东方天籁把她送到上首第二张桌子上坐好,她一眼瞧见隔桌师哥肩上停着一只肥遗,是她心中排名第二的美食,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可是这显然是他的灵兽,恐怕不肯给她吃……于是花似锦小手儿一抖,从戒指中放出了自家灵兽狰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狰狰虽然世间极少,没几个人见过,但看五尾一角的模样也能猜到,一见她的灵兽居然是这个,就是神色各异,只有天权子停下吃食,道:“居然是狰狰!宝贝徒弟,你是从哪儿找到狰狰的!真是好福气!” 花似锦笑眯眯的拿起筷子:“那是……嘿嘿……” 灵兽与主人心意相通,立刻察觉了花似锦的心意,傲然向天,铮铮叫了两声,在数人桌上跑了一圈,顺道啊呜一口,就吞掉了艾婀娜的碧玉钗,艾婀娜啊了一声,捂着头发站了起来,于是花似锦严肃的喝止:“小澜,不准乱吃脏东西!” 艾婀娜脸色一黑,狰狰继续大模大样的在桌上跑过,转眼就跑到了叶扶秋桌前,然后停了下来。 狰狰的蛊雕乃是宿敌,两者都喜欢美玉,只不过蛊雕是火系的灵兽,只是天性近玉,也就是说,喜欢在有玉的地方生活。狰狰却是出了名的寻宝兽,擅长找玉,却无攻击之能。两种兽都认为对方不务正业,不配当灵兽,互相看不顺眼,只是平时狰狰是绝不敢惹蛊雕,最多在蛊雕飞的没影儿之后呸口唾沫。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花似锦辈份儿见风就长,狰狰也很得瑟,看蛊雕停在叶扶秋旁边的架子上,于是鼓了鼓勇气,当面就吐了口唾沫,表示了一下累积千年万年的不屑。 蛊雕本就极擅攻击,自从认了叶扶秋为主,叶扶秋灵力不足,弄得它也修为大减,本来就憋屈得不行,一见宿仇当面启衅,气的短鸣一声,毫不犹豫的一扇大翅膀,就是一团火球轰了过去。 狰狰尖叫一声,飞也似的蹿回,一头扎进花似锦怀里,花似锦一抬头时,火球已经到了面前,吓的一怔,东方天籁急拂袖挥出,便将那团火球反激过去,叶扶秋急要站起时,那火球已经扑到了他脸上。幸好灵兽的攻击绝不会伤到主人,只是吃了一惊,倒并没伤到。 花似锦惊吓的张大眼睛,叶扶秋亦急急抬头,两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处,他犹豫了一下,竟没有别开眼。 叶扶秋的容貌本就生的极俊雅纯良,近些日子微嫌清减,下巴瘦削,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瞳中淡淡含忧,更是让人十分心软。这如果是旁人,花似锦一定要叽歪几句,可偏生对方是叶扶秋,她实在不忍心说什么,鼓了鼓腮,只得低下头来,回手抚了抚狰狰毛茸茸的身体。 这只狰狰虽尚未化形,灵性却足,满以为主人会为它出头,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做,于是老大不爽,不住哼哼唧唧,甩着辫子一样的细长尾巴,花似锦在它耳边不住安抚,一边掏出几枚玉佩送到它唇边,狰狰哼唧了几声,这才仰起小脑袋铮铮叫了一声,低头咬住一块玉佩,两只小毛爪捧着,卡嚓卡嚓吃了下去。 叶扶秋缓缓的离座站起,走到花似锦面前,花似锦伸手摸着狰狰的背,抬头看他。 他仍旧雪衫玉带,愈衬的眉睫极黑,脸色苍白的与衣衫几乎难分轩轾,竟似乎比初入药王阁时还要差些,花似锦不由得皱眉,脱口想问一句你还好吗,可是想起前事,终究心中郁郁,咽了回去,反而有些挑衅的昂了下巴,看着他。 叶扶秋已经缓缓的站到了她面前,她一对漆黑灵动的眸子张的大大的,里面明明摆摆的写着“你要是再敢……我就……”她厌的是他的多礼撇清,她知,他亦知,可是身在此处,身为药王阁的弟子,他上前请罪,叫一声姑姑见谅,才是最守礼最守规矩的做法,也是属于叶扶秋的习惯了的做法……他终于缓缓的敛下了眉睫,密密的长睫在雪颊上投出一圈阴影,低声道:“对不起,请你不要见怪。” 语声十分温软,似乎欲语还休。他终于还是没有叫出那个摆明划清界限的“姑姑”,于是她预备接招的气势顿时就散了,小声道:“算了,是小澜不好,又不是你们的错。” 其实叶扶秋的那句话中,未尝没有别的意思,也很容易感觉得到,可是她却只是就事论事,明明看到他苍白瘦弱至斯,却竟不曾像以前每一次那样,过来拉了他手儿,摸摸他的笑涡儿,切切的问一句:“小秋,你怎么了?” 他缓缓的退了下去,一言不发的坐回位次。花似锦看狰狰吃的差不多,于是又掏了一把玉石给它,满掌叮叮咚咚,宝光莹润,显然俱非凡品。天权子一直在不要命似的大嚼,好像已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终于被这种持续的卡嚓声惊动,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讶然:“宝贝徒弟,你要把它喂成幻宝兽么?” 第71章 现世报还得快2 “对呀!”花似锦道:“抓到狰狰,当然要喂成幻宝兽啦!” 天权子咂了咂嘴儿,没敢说什么。他是天师,极擅长符箓之学,当然明白狰狰的难得,也晓得把狰狰喂成幻宝兽之后有多么的神奇……可是这并不是想想就能成的,狰狰喂成幻宝兽,要连喂七七四十九天,食量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一顿要吃掉近百方极纯粹的原玉,品质略差它都不会吃。像现在,花似锦才喂了几天,那一整把的玉佩玉镯之类,就不够它塞牙缝的,只能当零食解解馋……所以方法好说,实行起来,却太有难度。 可是他不说话,花似锦却不会放过他。笑眯眯的转头道:“师父呀,说起来,小澜晋级要吃很多玉呢,你有没有,送我一些啊!” 其实花漫天生性爱洁,习惯用玉符代替劈柴折扇泥土等等一切东西,而且他的灵兽也是一只狰狰,也自然早就喂成了幻宝兽,他灵力又足,玉石要多少有多少,自家石头用腻了,动不动还去搬座玉山回来,怎会少了玉,就这会儿,花似锦戒指中的良玉,就足够她喂完狰狰还有多,可是既然天权子晓得这事儿,那不敲白不敲,敲到多少算多少。 天权子肉痛的捏了半天胡子,可是又不好对新认的徒弟哭穷,于是哼道:“狰狰晋级,前半段时间都须吃沾了人气的美玉,我这儿的都是雕玉符用的原玉,不合用的!唔,小东方,你来来来,还不帮帮你姑姑的忙!” 皮球踢过去,东方天籁瞥了花似锦一眼,含笑站起身来,走到花似锦座前,解下身上的玉佩放下,再把腰带上的玉珠也揭下来,最后连袍子上的玉扣都扯了下来,拍拍衣襟,含笑道:“够不够?” 人家连扣子都扯下来了,谁好意思说不够,于是天权子吹胡子瞪眼睛,然后一甩手:“喂,你们这些小娃娃,谁有上好的玉佩玉镯玉器之类,统统给老子拿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排行第二的明俊闭关未出,教授云知处的老三宋申便是首当其冲,他性子爽朗,既然花似锦是天师,也不多想,就走上来,皱眉道:“为什么要拿玉喂这狰狰?” 花似锦下意识的站起相迎,她因为云知处得他多次冷眼,也陪过多次笑脸,狗腿惯了,一激动险些没脱口叫出宋师哥,吭哧了一下,才道:“宋师……侄,我喂小澜吃玉,是为了将来让它点石成玉……” “点石成玉?”宋申讶然,座中只有天权子和云知处早就得知,其余众人无不哗然,宋申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两枚玉符,显然有些可惜,却仍是递出:“这个成不?” 花似锦赶紧推回来:“我不敢要你的玉,拜托你对我云哥哥好些就成。”宋申正想这丫头倒也知些礼数……就听她口没遮拦的续道:“再说这种绘制代劣的成品玉符,小澜吃了会闹肚子的。” 旁人又是一阵哗然。天权子是药王阁中最高阶的天师,可是动辄千儿八百年不露面,压根儿就指望不上,所以阁里的人用的玉符,都是阁里现在的天师月拔俗手制,整天把他像神仙似的供着,只有心情大好,闲的长毛时才开恩刻几枚玉符出来,宋申这个级别的才只有两枚,宝贝似的收着不舍得用,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月拔俗并不是天权子的徒弟,他与东方天籁等人平辈,等闲请不动,正是因为今日天权子回来,所以才难得出来坐坐,就坐在花似锦身边。本来他跟天权子也算同行,可是人家一坐下就拼老命胡吃海喝,连眼皮都没有撩他一眼,花似锦来的最晚,倒是瞅了他一眼,却是瞅他肩上的灵兽肥遗……他架子还没拿好,人家早别回脸去了。居然也没有个长眼知趣的人来替他们互相引见一下…… 于是月拔俗很愤怒,老早就憋着一口气,一听花似锦这句“绘制代劣”险些没背过气去,一唬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姑姑……” 这一声一叫,哪里还有什么气势,官大一级压不死人,辈份大一辈儿真是气的死人!花似锦百忙中瞥了他一眼,一看是个长胡子老头就没啥心情了:“嗯,乖。” 月拔俗怒极,冷冷的道:“这玉符乃我手制,不知甚么地方入不得你的眼了,什么地方绘制低劣了?” 咦?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小狐狸家学渊源,种族优良,从来就不傻,除了美色当前时色令智昏一下下之外,平时一向都聪明的很,一见月拔俗这驾势,再听听他这句话,顿时就醒过茬儿来,心说那东方水蛇腰把一只老头天师放在她身边,却一个字也没跟她说,而且现在老头天师跳起来要打架,他居然也没开口解围……这家伙打什么主意,那还用说么?肯定是不信她会刻玉符,借这个机会,故意让老头天师出头来试试她…… 你让我刻我就刻,凭什么呀!于是小狐狸奸滑的捏了捏下巴,侧头瞥了号称细致周到的东方天籁一眼,用“表忠心的时刻到了,小东方看你的了!我看好你哦亲~~”的眼神看着他。 后者正在慢条斯理吃东西,淡定看戏,接收到小狐狸的眼神儿,顿时眯了眯眼睛。他眼眸狭长,眉毛亦比常人要长些,微微压了眼尾,眼神妖冶迷魅之极,纵是无心,也像是有十七八把勾子一样妖孽勾人……小狐狸第一反应就是水蛇腰这眼儿比狐狸还勾魂呀……然后继续鼓励的看着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方天籁竟不由得嘴角微抽,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温文尔雅的道:“月师弟,姑姑这般的花容月貌,亭亭玉立,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倾国倾城……你又何必计较这一时的有口无心。” 花容月貌,亭亭玉立什么的,跟符箓当然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却跟小狐狸的心情有莫大的关系,东方天籁夸的如此动听,于是小狐狸立刻原谅了他算计她的行为,笑眯眯的掏出一把玉,继续喂狰狰,一边对月拔俗笑道:“对不起,月师侄,我不知道这符是你刻的……那你站在这儿是要做什么,是不是有玉要给小澜吃?” 小狐狸当然不可能做道歉这么没品的事,再说他制的玉符本来就低劣,许他低劣难道还不许人说么?这句话等于什么也没说,可是小姑娘巧笑倩兮,月拔俗一肚子火就发不出来,这时候总不能说我站在这儿是想找茬儿的,只能咬牙道:“我……我没有玉!” 她好稀奇的看他:“你居然没有玉么?那你平时一定不是用玉刻符的,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她没说,可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可就算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又怎样?她又没说!于是月拔俗没办法掀桌翻脸,憋了好半天,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当然是用玉刻符的!” “嗯?”她伸出小手,满眼热切。 我用玉刻符,就要用玉给你喂灵兽么!月拔俗愤怒,可是迎着这样清澈的目光,月拔俗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僵了许久,居然真的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十枚玉扇柄玉酒杯之类的给了她。他水平再臭也是天师,放在身上的玉器都是精品,花似锦好生欢喜,谢了一声,拍拍狰狰的毛脑袋:“小澜,快谢谢师侄。” 一直在卡嚓大嚼的狰狰非常之配合的抬头,向着月拔俗“铮铮铮铮”叫了四声,听上去真的好像在说“谢谢师侄”……虽然主人和灵兽可以算是平辈,可是被一只兽叫成师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月拔俗黑着脸再站了半晌,无人理会,他只好缓缓的退回座上,回头想想,这一趟出去,除了拱手送上一把美玉之外,好像啥事也没干成,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旁观的东方天籁转了转眼睛,看看黑着脸回座的月拔俗,再看看一直吃的不亦乐乎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天权子,还有专心喂灵兽却嘴角微弯的小狐狸……原来,真的不可以小看天狐,即使是这个看上去天真顽皮的小丫头也是一样,眼皮都没抬就把月拔俗顺手忽悠了。他毫不怀疑,小狐狸心里正在说“这么笨还好意思当天师呐啧啧……” 东方天籁叹了口气,走上一步,微笑道:“姑姑。” “嗯。” “姑姑在药王阁这么久,从来不曾说过会刻玉符,今日忽然拜得天权师叔祖为师,东方天籁其实好奇的很。姑姑大人大量,善解人意,不知能不能讲给咱们听听?若是咱们学得了,将来也许竟有机缘,也能得天权师叔祖垂青呢?” 这大概是东方天籁这一辈子说过最坦白的话了,可是小狐狸并不买帐,笑眯眯的点头:“好啊!”她一指汇玉阁的方向:“我是因为解了汇玉阁的禁制,所以师父才收了我,你们谁想拜我师父为师,也去解解就是了。” 有说等于没说,汇玉阁又不是算草筹,随便就解几个。东方天籁苦笑,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某云一脸淡漠,不像个好忽悠的,犹豫了一下,转头就往某人伤口上撒了把盐:“叶师弟,你与姑姑乃是旧交,又曾一同闯过膏肓谷,情谊自非旁人可比,不如你同姑姑说说?” 叶扶秋脸色一白,微微抿唇,这时候,冠冕堂皇的撇清几句自然容易,却……必定惹得花似锦更加愤怒,站定了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花似锦其实并不介意当众展露,反正刻符对她来说只是游戏,或者说,她很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出的,这种时候绝对应该学习花漫天的作风,一鸣惊人才能立威,只要人足够“惊”,之后就一劳永逸了。 她本来只想顺手为难一下东方天籁,却没想为难叶扶秋,看他脸色苍白,心里十分不忍,正要开口,就见粉衣一闪,艾蹁跹居然冲过去扶住了叶扶秋,一脸焦急的道:“叶师哥,你没事吧?”一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帕子拭着他的额角脸颊。 花似锦顿时就恼了,尤其看叶扶秋只略略偏脸,居然并不推开,更是恼上加恼,可是恼恨之外,又有些稀奇,心想艾蹁跹之前明明对云知处纠纠缠缠,怎么会忽然对叶扶秋这么殷勤?手指头缩入戒指,正想顺手赏她一枚“竹筒倒豆”,看看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艾婀娜站起身来,大声道:“姑姑一直推三阻四,不肯吐实,莫不是根本不会符箓?” 第72章 最后一下 花似锦哼道:“算了。你老糊涂了,我不跟你计较。” 她本来只是恼艾婀娜污言秽语,辱及族人,所以给她一点惩罚,却没想到会这样。她并不同情她,但是看到方才那般情形,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伸手握了云知处的手,轻声道:“云哥哥……”一言未毕,云知处竟身子一晃,直摔了下去。 花似锦大吃一惊,双手抱紧了他,他竟在她怀中晕厥了过去。天权子也吓了一跳,赶紧凑上前来,讨好的道:“宝贝徒弟,这小子没事罢?” 花似锦看云知处双眸紧闭,直慌的手足无措,喃喃的道:“云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东方天籁急上前几步,俯身查看云知处的面色,然后抬指放在他眉心,略略闭目感知了一下,道:“放心,他没事。”顿了一顿,又细细的解释道:“他灵力无碍,识海中却充盈饱满之极,这情形,似乎是忽然领悟了太多玄学大道,尚不及吸纳,刚才跟师叔祖小小切磋,灵力全力激发,于是就……” “哦哦!这个老子知道!”天权子忙不迭的抢答:“这小子肯定是在汇玉阁药神殿中领悟了天地至理,结果不赶紧闭关,还在外头晃悠,还敢跟老子打架……咳咳……” 花似锦对他怒目而视,天权子话说了一半,摸摸鼻子,赶紧咽住,他看看桌子上没吃完的美酒佳肴,回手就拍拍东方天籁的肩:“小东方,还不赶紧把这小子送回去?让他好生休息!” 东方天籁应了一声,弯腰抱起云知处,向众人交待了一声,便向外走,花似锦亦步亦趋的跟上,狰狰飞也似的蹿过来,咬着衣角跃上,便攀在她的肩头。 出了杏林阁,东方天籁瞥了花似锦一眼,她正紧紧的拉着云知处的衣角,神色颇有几分凄惶,好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浑不是刚才从容笃定的模样。东方天籁犹豫了一下,索性也不去问她的意见,直接带着云知处回了钩吻院,放在榻上,回头笑道:“你不必这般紧张,这不是坏事。若换了旁人,只怕还没有这样的福气。” 花似锦抬头看他,一对大眼睛一清到底,东方天籁于是更放柔些声音:“你试想同样的情形,旁人最多领悟十之一二,他却几乎领悟了九成,当然无法承受……须知天机本如火花,不过是一瞬间事,如果他出了汇玉阁立刻闭关,自然可以把这些天地至理融汇贯通,纳为已用;也或者他资质差些,过得片刻,渐渐忘记许多,也同样不会有事……偏生他太过聪明灵悟,领悟的太多,不曾闭关,性子又太过逞强,强把这些纳入识海之中,今天强抗了师叔祖一击,引发识海动荡,才会忽然昏厥,应该很快就会醒。” 花似锦很努力的听懂了这些话,然后小声小气的道:“你是说,云哥哥吃的太多,肚皮很胀,本来坐下来消化消化就没事了,偏生有人这时候来打他的肚皮,当然会痛的很历害,痛的晕过去了,对不对?”一边说,一边还在云知处肚子的位置隔空比量。 东方天籁看看榻上俊秀异常的少年郎,揉揉额角,无奈的认可了她浅显形象的解释:“对,你说的很对。” 花似锦大大的松了口气,拍胸,“那就好!吓死我了!”顺手摸摸云知处的衣角:“那云哥哥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东方天籁定了定神:“应该很快……但是他醒了之后,必须立刻闭关。”他指了指静室上方雕刻的花纹:“我这间静室比较适宜闭关,到时云师弟出来,不管是药术还是灵力,都会大有进境。” 一言未毕,忽见床上的云知处手臂一动,花似锦一眼看到,急扑了过去,道:“云哥哥!” 云知处略略张开了凤瞳,清亮亮的眼神在她的脸上一转,然后勉力坐了起来,抬手捏捏她的小脸,极轻的道:“锦儿,要乖一点儿。” 花似锦忙不迭的点头,道:“云哥哥,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再看了她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东方天籁上前一步,握了她的素碗,强把她拖的退后,云知处几乎是瞬间就入定了过去,随着他气息吐纳渐成,头顶所刻的聚灵阵也渐渐泛出光芒,一直到幻出一个透明的罩子,将云知处罩在了里面。 花似锦看了云知处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抬头细看了几眼,点头道:“这聚灵阵中规中矩,做的还不错……”东方天籁轻咳,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这乃是她家师父天权子手制……没想到她顺顺当当便续道:“是天权老头儿弄的吧?” 东方天籁只能点点头:“是。” 花似锦颇不以为然的翘下嘴巴,想了一想,道:“小东方,你有笔墨么?” 东方天籁微讶,却仍是答:“有。” 他带着她转过屏风,后面就是一张书桌,花似锦随手抓住瞌睡的狰狰丢进戒指,掏出一杯火红的药丸,化入墨中,墨顿时成了红色,花似锦于是向他勾勾手指:“小东方,你过来。” 东方天籁缓步走了过去,心中暗暗警惕,没想到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嚓的一声,就撕了半幅下来,然后蘸了红墨,细细勾画,寥寥几笔完工,举起来吹干了,转头就拍到他手里:“小东方,如果你把这个悄悄放在天权老头儿身上,我就原谅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忙了这一会,东方天籁几乎已经忘记他做过了什么,为什么需要她原谅,微讶的挑眉,然后迅速回神,想起了月拔俗……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折了折袖:“好,那姑姑稍待半刻。” 花似锦摸小狗一样摸他的脑袋,一本正经的:“不要叫我老人家失望哦,小东方……” 她老人家?进入角色好快……东方天籁嘴角微抽,却只能默默承受了她的“疼爱”,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就转了回来,笑道:“幸不辱命。” 花似锦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东方天籁实在好奇,含笑道:“姑姑,不知这是什么符?” 花似锦想了想:“什么符?我还没想好要叫什么符,要不就叫吃不饱符?还是叫吃起来没完符?好像都不太好听哪,要不然这样吧,你是第一个看到这符的人,不如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叫东方符好了!我还从来没有用人的名字当符名呢!” 她用“看我对你多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可怜的东方美人只能无语凝噎:“那就多谢……姑姑了……”他顿了一顿,问道:“这符贴在身上,难道会一直吃也感觉不到饱?” “对呀!” 他真的很讶异:“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符?姑姑这是跟谁学的?” 花似锦摊手道:“这是我自己想的啊!谁叫天权老头儿欺负我云哥哥?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 吃饭和悟道,这真的可以相提并论么?东方天籁叹了口气:“姑姑真有学问,可是世上怎会有这么……平易近人的符?姑姑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花似锦皱起了眉,用“你笨不是你的错,但出来现眼就不对了”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符本来就是这样的啊,花伯伯说刻符如做画,心有多大,笔下就有多大。如此玄妙美好的事情,拿来讲打讲杀好煞风景,所以倒不如用来做点儿别的。” 东方天籁沉吟的点头,花似锦笑吟吟的续道:“再说,这有什么难的?用符跟用药一样,只要明白了那个道理,当然可以千变万化啦!就比方说你咳嗽,用百合川贝当然可以止咳,人参巴豆不也一样可以么?” “什么?”某七阶药王实在忍不住:“人参巴豆还可以止咳??” 女天师恼羞成怒:“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只是为了押韵!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得么?” 他默默低头:“好吧,我懂得……” 其实这真的不能怪东方天籁,天师符箓在人间,绝对是一个神圣而高高在上的存在,可以毁天灭地,可以呼风唤雨,从来不曾听说,符箓会有如此神奇而百变的效用,什么读心,反噬,甚至还有这“吃不饱”……符箓在花似锦手中,像一个游戏一样随心所欲,却又几乎无所不能。这个花漫天,当真是神仙中人,古往今来,把“游戏”玩儿的如此大手笔的人,绝对只有他一个,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心比天高,学纵天人的花漫天,也教不出这么个一鸣惊人的小狐狸…… 花似锦再看了云知处一眼,道:“云哥哥要闭关多久?” 东方天籁想了一想:“要看他的灵性悟性了,少则十天,多则……半年。” “半年?”花似锦吓了一跳,想了想,瞪了他一眼:“我云哥哥怎可能用半年?” 他当然绝不会跟她争辩:“姑姑说的对。”一边说,一边笑吟吟的折袖:“姑姑刚才只顾喂灵兽,也不曾好生吃饭,你看我是叫人把饭菜送到这儿来,还是咱们一起回杏林阁?” 花似锦一皱眉,还没开口,某人立刻无比善解人意的笑道:“那我叫人送到这儿来罢!” 这会儿花似锦在药王阁绝对是炙手可热,人人都殷勤的很,东方天籁吩咐下去,不大一会儿,饭菜就送了上来,花似锦坐下来开吃,东方天籁便折袖笑道:“姑姑慢慢吃,我出去走走。” 她赶苍蝇似的挥手,某人就马不停蹄的去了,然后又急三火四的回来,一进了门,吃的正开心的花似锦就盯着他细看,东方天籁连说了几句话,她仍是盯着看个没完,东方天籁于是淡定含笑,道:“姑姑若是觉得我的模样下饭,我可不可以坐下来?” “你坐嘛!”花似锦答的老老实实:“虽然不怎么下饭,但是幸好也没有防碍下饭。” 也就是说,还不够好看,但勉强可以看看……东方天籁为之气结,却还是坐了下来,小狐狸主动把筷子递过来,他也就半推半就的接了,慢条斯理的吃,然后小狐狸吃了个差不多,把筷子一放,悠然呷茶,一边啧啧的道:“真是可惜。” 第73章 寂寞的族类1 他真的不想接招,偏生不能不接:“不知有什么事情可惜了?” “可惜了你这模样。” 东方天籁含笑道:“这模样姓了东方,也没多么可惜罢?” 花似锦嘿嘿一笑,转口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嗯?” “你长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其实却很贤良淑德,简直就是药王阁的管家婆。” 管家婆?东方天籁抽了抽嘴角,花似锦续道:“你看,你要忙着试探我的底细,帮着安置天权老头儿,忙着处置艾家姐妹,忙着安抚月拔俗,回过头来还要担心我别把你的院子拆了,忙前忙后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得吃……我都替你累。” 某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狐狸这种生物,的确很可怕,他们永远可以轻轻松松揭穿人心,揭发真相…… 其实想想东方美人儿真的没啥劣迹,唯一的一次“见色起意”还是被她屈打成招的……他天生容色绝丽,五官冶媚深邃,长眉修目,眉心又是桃花儿一点,别说笑起来,就是似笑非笑的时候,眼里也像有十七八把勾子在勾人一样……偏他又是言谈常笑。真真苦受容貌之累……天生长的妖孽,干好事儿也没人信,总不能随时随地苦情捧胸说一句,我真的是好人吧? 好一会儿,东方天籁才叹气道:“姑姑过奖。” “不必多礼,”吃饱喝足的花似锦继续八卦:“对了,药王阁的阁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小屁孩儿?他究竟干嘛去了?把这么多事情丢给你,也不怕你撂挑子么?” 小屁孩儿……东方天籁道:“药王阁主,是我恩师,我不能言其非……”一边说,一边拭了拭唇角,站了起来,习惯性的带了微笑,“姑姑的院子就在旁边,叫做杜衡院,我带姑姑去可好?” “不好。”花似锦眨眨眼睛:“我不回杜衡院,你去住好了,你这间院子送我住罢!” 东方天籁柔声道:“杜衡院好看的很,姑姑去看看再决定好不好?” 花似锦笑眯眯的摊手:“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收拾的很好看,我一看就会喜欢。可是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能去,不然我喜欢上了,扔下云哥哥去住了……云哥哥随时会醒,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没良心。” 东方天籁无奈的凝眉:“那么……姑姑介意我留下来照应一下么?” 花似锦有点儿稀奇,看了他几眼,点点头:“好罢,反正这儿这么大,你喜欢留就留下来好了!” 东方天籁低头微笑,也就没有留意小狐狸诡异的小眼神儿……花似锦实在有点好奇,水蛇腰一向细致周到,尤其这会儿,晓得她对药王阁有大用,绝对是百依百顺,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跟她共同一院?难道这院儿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闲着也是闲着,苦苦的等到夜深人静,之前睡了一天一夜的花似锦毫无睡意……花了小半个时辰,小狐狸轻轻松松的在院里走了一个来回,机关药物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很多,可是却没有找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最关键的就是,没找到东方天籁! 药王阁里,居然有她找不到的地方!花似锦来了兴致,重又一点一点细细的找过,终于在桌上的假山盆景中,找到一小方用密法叠起来的空间,而解开这个空间的钥匙,居然不是玉符,而是东方天籁的腰牌!也就是说,只有他才能进。 但是这也难不倒她,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花似锦刻出一枚足以鱼目混珠的腰牌,开开心心的往假山上一抛,下一刻,她便处身一个狭窄的山洞之中,四周潮湿的像要渗出水来一般,四壁都长满了青苔,地面也是滑腻泥泞……花似锦拎起裙摆,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了几步,眼前忽然一空,花似锦一抬头,然后,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个石室,上方似乎是借就假山的石孔,引了一线光下来,外面正是深夜,这一线光却极是明亮……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一线光的光圈之中,杵着一个冰柱,冰柱中一个果男,站的笔直,正是东方天籁。 他从头到脚一丝不挂,双手双脚微微伸展开来,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银发散开来嵌在冰中,泛着珍珠般的光芒,身体修长紧实,肌理光滑玉润,细的异常的劲腰以一种流畅柔美的曲线轻凹进去,即使僵立,仍觉曼妙柔软之极……因为他的脚略略离开地面,所以从花似锦的高度,一眼就看到了他双-腿间那个奇怪的东东……对,就是她好奇了很多很多年的那个东东,想看花漫天的不给看,想看云知处的不让看,现在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不止这儿,别的也都清清楚楚…… 她目瞪口呆了很久,在此期间一直死盯着这个东东……起先脑海里来回自问,这把肉茶壶的嘴儿为嘛一直冲着我?那些黑毛毛又是做嘛用的?也不晓得打扫一下…… 然后是……哇啊啊,这是神马东东? 再然后是……天哪,看到了看到了!原来这东东长这样呀…… 再再然后是……惨了,云哥哥肯定不高兴…… 还没等她想明白云哥哥为嘛会不高兴,可怜的果男已经察觉到不对,眼睁一线,然后大吃了一惊。 事实证明,长着妖孽俊脸水蛇腰儿的东方美人儿,骨子里的确还是一个保守传统的男人,要换了花为伴,被女人看光光最多吃回来,要换了花漫天,被女人看光光最多把她眼珠子挖出来……结果可怜的东方美人儿居然被生生吓到,气息瞬间走入岔道,少了气息支撑的冰柱迅速化去,他啪哒一声摔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这种时候,小狐狸本来应该害羞跑走,那样第二天两人也可以互相玩个失忆,大家哈哈一笑当做甚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她关键时刻同情心发作,咳,也可能是花痴性子发作,居然扑上来察看他死了没有……他的身体真的很美很美,可要是成了尸体她就不敢摸了…… 试了试他的鼻息,小狐狸放下心来,脸红红心跳跳的看看左右,一闭眼睛,小手儿就碰到了那儿……嗯,小毛毛卷卷的……这里软软的,这里也软软的……咦? 东方天籁只是一时气息走岔,所以身体瘫软,一动不能动,神志却只会更清醒,感觉到小狐狸的动作,于是羞愤欲死……于是意乱情迷……于是,不该站的站起来了……东方美人儿一惊,气息更是乱冲乱撞,一动都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任人为所欲为…… 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可是小狐狸深深的明白,这件事情是大错特错滴,是绝对不可以做滴,所以她只想趁东方美人昏迷,小小滴满足一下好奇心,没想到三摸两摸,居然会发生变化……小狐狸实在好奇得不行,于是告诉自己,“我只看一下,我只看一下下就好……”她眼睁一线,看着变形变质了的茶壶嘴儿……惊讶到不行…… 要不就再摸一下?小狐狸伸出小毛手…… 最后一下…… 嗯,最后一下…… 最……后……一……下……其实长辈关爱晚辈,摸几下又怎样?给自己找到了有力的支撑,小狐狸用拔萝卜的力道,努力的拔了“最后一下……” 东方美人儿终于闷哼出声,咬牙道:“混蛋……” 他醒了!花似锦大吃一惊,跳起来就往外走,太过紧张,脚下又湿,咣的一声摔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茶壶嘴儿上……东方美人儿顿时惨叫一声…… 大概是被“攻击”激发了灵力护主,乱冲乱撞的灵力唰的一下回归正轨,花似锦才刚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觉得手臂一紧,居然被他一把握住,然后坐了起来。 花似锦慌了,尖叫一声,拼命挣出了小手儿,双手捂脸,猛然想起这手儿刚刚才摸过他的“茶壶”,又是尖叫一声,拼命甩手,怒道:“你弄脏了我手!” 粉不cj的东方美人儿第一反应就是:我还没那什么呀,怎会弄脏你手?然后迅速回神,也不顾身无寸缕,抬手就把她按在石壁上,咬牙道:“花似锦!” 她好怕好心虚:“呜呜,东方哥哥,好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告诉我爹我娘我哥哥和云哥哥……” 好奇心害死狐狸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真的是一只玉洁冰清的狐狸啊! 被抓包的小狐狸羞的抬不起头来,用力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一边拿手背抹着泪,哭的呜呜有声,小模样儿梨花带雨煞是可怜。某只被看光光轻薄惨了的美丽男人,双手按着她的肩,瞪着她,身体战粟,欲念狰狞挺直……这样一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和一个眼泪掉的啪嗒啪嗒的小少女,此情此景,那就是一句话,任是无情也荡漾,实在很适合发生点儿什么…… 可是在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东方美人儿却在痛苦的纠结……身体不住颤抖叫嚣,渴望着天雷-地火,销-魂一刻,理智上却还有一丝清醒,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根本拿她没办法,不敢上她,不敢打她,甚至骂都不敢骂的太大声,不然姑姑大人恼羞成怒倒打一耙……他那张脸,说他不是色狼,镜子都不信的…… 做为一只修行几千年的老童男,此时的心情实在悲愤莫名又兴奋莫名……可做为药王阁主的大弟子,某姑姑的亲亲师侄儿,他终于还是以惊人的自制力,缓缓的收回了手,退后一步……然后咬牙切齿的骂道:“还不滚!” 花似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好好,我马上滚……”说话的同时,她张开了眼睛,看到他兴奋凸起的小豆豆,吓了好大一跳,赶紧再闭上,然后摸索着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去,打开结界的同时,她忽然想到什么,急急转回,某东方也正好想到什么,急急追上…… 第74章 恩人驾到1 蒋由正一脸施恩望报喜孜孜,闻言一怔,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不知它喜欢吃什么样的玉?” 花似锦叹了口气,从戒指中掏出一把宝光莹润的美玉,看上去比他那一堆最少好个百十倍,随手喂到狰狰口边:“像这样的,就差不多了。” 蒋由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终于抱着他的玉退了下去:“对不住,打扰姑姑,蒋由惶恐,蒋由先退下了。” 旁边站的另一个男子微有自得之色,走上一步,施礼道:“姑姑在上,鲍灰有礼了。” 她没什么兴致的抬眼:“刚才不是见过礼了么?” “呃,是……”鲍灰轻咳,然后微笑:“姑姑,鲍灰是五阶药师,所学有些偏门,在寻常的药草上涉猎不多,倒是在女子所用的药草上所知甚详,不知姑姑……” 小狐狸黑着脸打断他:“你是在咒我会生病吗?” “不不,当然不是。”鲍灰急道:“我是说,我擅长采集各种灵药,做女子用的胭脂香粉,姑姑一定用的到的,我这儿……” 他还没等往外掏,小狐狸已经老大不高兴,瞪大眼:“我这么漂亮,还要擦粉么?” 这就是典型的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鲍灰目瞪口呆好半天,“当然不是……鲍灰是说,姑姑若用了我制出的胭脂香粉,一定会更加的漂亮……” 她很不爽:“我已经漂亮的没办法再‘更加’了!你走吧!” 于是鲍灰也刹羽而回……最后一个男子本来很有些颇不及待,见一连两个寸功未建,模样就有些惶恐,迟疑着上前一步:“陆仁……”他本来想说见过姑姑,却又想起她刚刚嫌弃鲍灰见两次礼,于是紧急改口:“……姑姑乃是神仙化人,降临药王阁乃是我药王阁之福……姑姑天纵奇才,不想竟在凡间出现……” 她掏第二把玉了,他还在滔滔不绝,于是她忍无可忍:“你究竟想说什么?” “呃……陆仁是想说,姑姑这般人儿,洒扫仆役之事,怎好亲自亲为,陆仁可以稍效微劳……” 就差直接说想自荐枕席了吧……花似锦嫣然一笑,伸两根手指捏了某东方的衣袖,很知趣的某东方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走了过来,于是她笑着拍拍他手背:“不用了,我有小东方……” 于是陆仁也灰溜溜的去了。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不断有人来见,理由五花八门,模样地瓜土豆……于是花似锦终于恼了,一拍桌子:“我云哥哥需要安静,你们一个一个找上-门来究竟想怎样?谁再来我给他一枚畜生符把他变成猪!” 然后,整个世界清静了 其间,某东方离开了一小会儿,去看了看闹肚子闹的很厉害的天权子,再回来时,钩吻院已经安安静静,狰狰仰面朝天躺在窗台上,眯着眼睛,五条辫子一样的细毛尾巴摇来摇去,赶走苍蝇蚊子小飞虫,不时伸出小爪子从身边抓一块玉吃下去,整间屋子只有狰狰嚼玉的卡嚓声。 东方天籁有点儿疑惑,掀帘进了内室,就见花似锦坐在床前,守着入定的云知处,手里正雕着什么。东方天籁走到她身边坐了,道:“姑姑。” “嗯。” 他款款的下说词:“你曾说过,用符之道,便似用药一般,千变万化,所以我突发奇想,姑姑,其实你可以用符治病。” 她稀奇的抬头看他,“用符治病?” “对。比如昨天的……东方符,可以让人对吃饭没有感知,这其实就是对身体的一种影响,照这样来说,用符治病,一定是可以的……”他瞥了她一眼,她早又低头刻符,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续道:“但是你现在欠缺的是对病理的掌握,也就是说,你见到旁人生病,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生病,又病成了什么样子,什么地方需要治疗,所以即使精通符录之学,也无法学以致用。” 花似锦抬起头来,想了一下:“可是,我为什么要用符治病啊?” 东方天籁含笑道:“药王阁收下弟子,必须到了六阶才算出师……” “那又怎样?”花似锦道:“我要出门,谁敢挡着我?” “没人敢……”他笑的十分灿烂,妖瞳里像有十七八把勾子一样迷魅勾人,“可是姑姑,自己强闯出去,怎比名正言顺的出去?而且姑姑若是学会了,便是古往今来,用符治病的第一人,这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颇可以万古流芳,最重要的,”他指了指床上的云知处:“例如云师弟,他受伤或者生病,你眼睁睁看着,却只能干着急,若是自己学会了病理,辅以符箓,岂不是能助他一臂之力?他醒来岂不是很感激?” 花似锦直听的双眼发亮,想了一想,用力点头:“你说的对,我要学病理。” 东方天籁微笑道:“汇玉阁中,有许多讲述病理的书,十分浅显易懂,我陪你去挑挑可好?” “好。”她抬头一笑:“不过要等一会儿,等我刻完这道符。” 东方天籁点了点头,瞥了她手中一眼,她手中居然是一个玉碗,碗外已经刻的密密麻麻,她正细细的在碗内刻画,东方天籁笑道:“这是吃饭符么?” 花似锦头也不抬的道:“不是,是做梦符。” 东方天籁讶然,却知趣的不再吭声,又隔了一会儿,花似锦才终于刻完,略略举起,对着阳光照了一照,玉碗竟似乎成了镂空的,阳光透过花纹照在地上,斑斓闪烁,十分漂亮。东方天籁不由得赞了一声,道:“好一双巧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得意的一笑,露出闪亮的牙齿,然后上前一步,把碗儿放到他手里:“小东方,这个送你罢。” 东方天籁是实实在在的一怔:“送我?真的?” 花似锦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你在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凝冰修炼,一定是需要水系灵力,且要以阴气寒气辅佐,那你下次想修炼的时候,就把这个碗儿祭起来就成,而且你看……”她指了指碗儿外边:“我还刻了隐藏符和防护符,你祭起来时,外面就看不到你了,就算看到了,这防护符也足可以抵挡高阶修士的攻击。以后你就不用钻地洞这么麻烦了……” 东方天籁一时竟不知要怎么答,只是定定的瞧着手里的碗,那玉碗质地极佳,碧绿欲流,她的小手指儿却是细白如瓷,指甲好像一片小花瓣,亮亮的,泛着淡淡的粉……就那样点着碗儿,花纹微映在她指尖,便如素手拈花,浮萍生莲,出奇的好看。他竟从不知被关心竟如此美好……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表达他的感激之情,花似锦已经张大了眼睛,双手抱胸,退后一步:“你想干什么?” 他愣了愣:“我没想干什么啊……” 她犹不放心:“那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好怕你忽然飞媚眼跳舞脱衣服诶……” “我……”东方天籁瞬间无语,然后抬头,试图诚恳的望着她,“姑姑,其实我……” 她再退了一步,已经快要退到门外去了,东方天籁只得放弃,把天生勾魂儿的妖瞳别开,柔声道:“姑姑,你有没有听过有口无心?其实我是有眼无心的……” 那对勾魂摄魄的妖瞳一遮,他整个人顿时显得善良温柔了许多,花似锦再瞅了他两眼,放下心来:“那就好。”一边走回来。 “对了,姑姑,还有一句重要的话忘了说,”东方天籁微微一笑,抬头看她:“谢谢。” 她看了看他,他五官俊美深邃,线条清晰的宛如雕塑,这样含笑的神情,薄唇勾起,长眉压了眼尾,眼瞳妖孽迷魅之极,像有十七八把勾子一般勾人魂魄……明知他是“有眼无心”的,小狐狸仍旧脸红心跳,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长长的眼尾,顺便揪揪那长长的睫毛,再顺理成章的滑过去,摸了摸他的桃花痣:“说起来,小东方,你有没有想过,学学我们狐族的媚术?” 东方天籁一怔:“狐族的媚术?” 指下肌肤冰冷滑腻,手感全不似看到的那么惊艳,小狐狸不满的捏了又捏:“对呀!世上常说的狐狸精,就是我们狐族里的灵狐一族,她们全都会媚术,眼睛一眯,旁人就会神魂颠倒,我瞧你这对眼睛生的真不错,等将来若是遇到谁,我就请她教你。你说好不好?” 敢情她捏他,并不是要轻薄他,而是在检测他的资质么?东方天籁只好道:“多谢姑姑。” 她笑眯眯,“不必客气。” 若是这一幕被云知处看到,一定会十分懊恼,费了好大力气,只告诉她不要亲人抱人,却唯独忘记了说不要摸人……瞥了眼双眸紧闭的云知处,小狐狸忽然有点儿心虚,飞快的收了手,用帕子拭了又拭。 东方天籁看在眼中,嘴角微抽,心想真就嫌弃成这德性么,摸完还要擦擦……她终于拭完了,毫不犹豫的把帕子扔掉,不放心的看了看手儿,然后淡定微笑:“小东方,不是说要去汇玉阁的?” 东方天籁幽怨的别开了眼:“好,那我们这就走罢……” 一连几日,云知处始终入定未醒。起初的百无聊赖之外,花似锦开始自己找乐。上午跟老头师父玩玩玉符,下午跟东方美人儿学学病理,整间药王阁里花似锦最大,就连天权子也得瞧她老人家的眼色,她想学就多学一会儿,不想学了一个眼色过去,他们就主动说停,小日子过的十分得瑟。 在这个闲的发痒的过程中,花似锦开发出一项崭新的恶趣味,每天晚饭后拿根绳子系着狰狰,出去遛弯儿,狰狰虽然天生灵性极足,却也不知这副模样很不符合灵兽高贵冷艳的身份,还觉得这是狐假虎威,不不,狰假狐威最合适的装备,于是很欢实的甩着五条长尾巴跑来跑去。 第75章 恩人驾到2 这段日子中唯一的不爽,就是狰狰的死对头蛊雕,不管狰狰跑到哪儿,他都有本事冲出来挑衅,每每搞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奇怪的是,叶扶秋居然也不管管!弄的花似锦十分不爽,要不是顾忌着不可以骂叶扶秋,真想抓了这只蛊雕拔毛下锅,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耀武扬威。 爽歪歪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遛弯过程中,某个已经出师的弟子回来,悄悄递上了一封信…… 花似锦小小紧张了一下,心想这些日子什么礼都收过,唯一没收过的就是情书……难道终于要收了?难道终于有人对咱朝思暮想要表白?于是难得羞涩了一回,也没好意思当着众人面拆开,偷偷摸摸的回到杜衡院……嗯对,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看了杜衡院的模样,一看就喜欢上了,于是最近一直在杜衡院睡觉,在钩吻院吃饭,吃一个还要占一个…… 信打开了,只有一句话:“锦儿,今晚药王亭见面。”那熟悉的字体让花似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想也不想的丢开信,转身就冲了出去。她也没知会东方天籁,只是拼小命狂奔,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在药王山,不似狐灵山绝少人迹,她几乎想现出原形跳下山去。好不容易冲到了山脚下,过结界时居然也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药王亭,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那个人影。 花似锦小脚儿一僵,简直想要立刻逃回山上去,却仍是挨挨蹭蹭的走上前,施礼道:“哥哥。”她只当是恩人哥哥派人前来,没想到居然是恩人哥哥自己来了……呜呜,她真的很惭愧很惭愧…… 一身锦袍的叶非花含笑转身,携了她手儿,笑道:“锦儿,好久不见。” 花似锦低头:“好久不见……”很狗腿的续一句:“锦儿好想哥哥啊!” “哥哥也想你,”叶非花亦含笑,指指旁边大大的食盒:“锦儿,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百味斋的腌肉,素味坊的玫瑰羹,还有桂花糖,松子糖……” 他越说,她的小脑袋垂的越低,终于忍不住主动坦白:“哥哥,我事情没做好,你不要对我好……” 叶非花微微一笑,就携着她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含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你。” 他越宽容,她越难过,本来说好了一个月之后见面,结果一下子半年都要过去了……之前她一直在努力勾搭叶扶秋,使尽浑身解数,勾搭成效也满不错的……可是最近,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理他了,只是勉强忍着不找他算帐而已…… 花似锦越想越惭愧,拉着叶非花的手:“恩人哥哥,我跟你说,我不是有心的……” “嗯,”他点头,仍旧笑容不减:“没关系,慢慢说。” 于是她从头到尾的细细讲述,叶非花侧头静听,一边不住的插言询问,一番话足足说了近两个时辰,一直到她说完,叶非花才道:“不要紧……这不是锦儿的错。” 花似锦小声道:“都是那个爱骗钱……” “嗯,”叶非花含笑摸摸她的头发:“我的锦儿这般聪明灵巧,又是这般花容月貌,哪个不喜欢?像艾家姐妹那种心肠歹毒的女子,给我的锦儿提鞋儿都不配。” 花似锦心中拼命点头,要不是因为事情没做好心虚,真想鼓掌说一声“说的好!”叶非花只是微笑,续道:“其实我对叶扶秋全无恶意,我的锦儿与叶扶秋相识与偶然,又这般舍命帮他救他,已经太过难能可贵。偏生叶扶秋小人之心,妄自揣度,竟将这许多情谊一笔抹煞,且不惜以这种法子,伤我锦儿的心,着实叫人生气。” 花似锦还是忍不住点了头,有些黯然,其实她虽然不愿深想,但也明知叶非花必有居心,可是她生气的就是,即便叶非花有居心,她所做的一切也是诚心诚意的,她是诚心诚意对他好,想跟他做朋友,可是叶扶秋居然翻脸翻的这么彻底,好像她之前对他全是假的一样……还拿她最讨厌的人来做挡箭牌…… 叶非花细细的想了一想,柔声道:“不如这样罢,锦儿,既然叶扶秋这般无趣,那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理会了,你现在居然拜了药王阁的师叔祖为师,这真的蛮不错的,那就留下来好生玩玩,等将来到了六阶,能自由出来的时候,就来锦官城找哥哥玩儿。” 哦,恩人哥哥的意思,是不用她去勾搭叶扶秋了?花似锦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又小小失落:“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留在药王阁好生学习的!我一定会很快成为六阶药师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哥哥,你要另外选一个人去……去陪小秋么?” 叶非花微笑道:“也许罢……总之,我若有事情就会叫人传信给你。”花似锦赶紧点头,叶非花站起身来,从桌上取过那个食盒:“太晚了,回去罢。我改天再来看你。” 花似锦急应了,向他郑重的施了礼,接过食盒,然后退了一步,眨巴着大眼睛,道:“哥哥……”竟有几分依恋之意。 叶非花怔了一怔,竟不由心头一软,笑着摆手:“傻丫头,你这时候不能在外面待的太久,夜来风凉,早些回去罢!将来自然有见面的时候,哥哥不是说了,还要带你回家看最好看的花园呢!” 花似锦笑起来,看着他,小小的脸庞月下看来可人心坎:“那,我看着哥哥走。” “不,”他含笑摇头:“我是男人,我看着锦儿走。” 她只好道:“好吧!”一边就提着食盒转回,食盒很大,她身量又小,这样便有些飞不起来,只能是慢腾腾的往山上挪,渐渐向上,好一会儿,才见身影一晃,已经在夜色中隐去,显然是走进了药王山的结界之中。 叶非花缓缓的转了身,安步当车,慢慢走出里许,忽有一个极低的声音道:“主子?” 若此时有人在身边,一定会诧异十分,诺大的一片空地上并无半个人影,只有叶非花一人负手悠然向前,这语声细如蚊蚋,却极是清晰,叶非花嗯了一声,含笑道:“不必,暂时什么都不必做,就这样就很好,简直比之前预想的好了太多。” 那声音顿了一顿,低低的道:“是。只是……叶扶秋那边……” 叶非花含笑,道:“顺其自然就好。” 那声音似乎迟疑,叶非花便续道:“这有甚么想不明白的?叶扶秋对她态度改变,是在那一日见过家人之后……也就是说,他是从那时起,才知道锦儿是我的人……在此之前,以叶扶秋的过度谨慎,以他的暗卫的过份小心,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遇到一个如此奇怪的人,他居然都不曾去查过,这本身就很值得推敲。显然,锦儿无心之时的行为,更能让人不设防。所以,我才要她不必刻意接近叶扶秋,叶扶秋自认有识人之能,她越是出于自然,他越是觉得她是真心。” 他顿了一顿,笑吟吟的抬眼,看着天空:“他自小病弱,如今又孤身一人学药,连暗卫都进不了结界,不得不遣回了锦瑟城中……身边有这么一个美貌灵巧的女子,曾同生共死,如今又朝夕相处……这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抗拒的,也并不是想抗拒就可以抗拒的了的……而且你看锦儿,对他显然也并非全无情义,将来,颇可以预见了……呵呵……幸好,幸好天狐,永不会背叛她的恩人……” 那声音缓缓的道:“是。” 叶非花侧头细想,不住轻笑:“不过,我还真的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是天师,居然还是很高明的天师,居然做了药王阁的‘姑姑’,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何况还有那个得承天玉简认主的少年,将来,这些必将成为我一大臂助……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前方影影幢幢,出现了一辆马车,他的下人决明迎上前来,施了一礼,叶非花便上了车,马车悄无声息驶开了。 隔了许久之后,那儿忽然出现了一个雪发锦袍的人影,微微负手,沉吟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正是东方天籁。花似锦的金腰牌级别很高,可以穿过结界,但也并不是全无阻碍,是东方天籁提前帮她打开了结界,才能这么畅通无阻。 东方天籁摇了摇头,回入结界之中,追上花似锦,接了她手里的食盒,含笑道:“姑姑下次要买东西,打发我去岂不是很省力,又何必亲自亲为。” 花似锦瞥了他一眼,有点没精打彩的:“你放心,我下次不会乱出结界的。” 东方天籁不由得一窒,他常常分不清眼前的小丫头究竟是迷糊还是精明,懵懂还是通达……顿了一下,才柔声道:“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不安全。知会我一声,陪你出来,岂不是好?” 她不答,低头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他本落后几步,站在山坡上,她这一回头,便是居高临下,月光投映在她身后,她的脸便笼在阴影之中,明亮的大眼睛笼着水光:“东方天籁?” 他微讶:“嗯?” “我想问问你,你对我好,一直忍着我,我惹你生气你也不发脾气,是不是因为……不,我是说,是因为我是花似锦,是因为我是姑姑,还是因为我是天师?” 东方天籁愣住,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本来,当然是因为你是天师,但是我并不是常常记得住这一点,所以大半的时候,我的反应都是出自本能,也即是说,都是因为花似锦……”他想了一想,忽然一笑:“大概只有在想发脾气的时候,会因为‘天师’两个字而忍住罢……” 他迷魅妖瞳难得的认真,竟显得异常明亮,即使在这样的妖冶的笑里,也显得如此真诚坦白。花似锦嫣然一笑,摸了摸他雪色的头发:“乖,姑姑疼你。” 其实,她也是这样的啊,当然,她是因为恩人才知道了世上有叶扶秋,可即使没有恩人的嘱咐,她乍见如此俊秀柔雅的少年,却又如此病骨支离,也不能不心生怜惜,她照顾他纯系出于自然,所做的一切俱只是因为他是叶扶秋,压根都没有想过其它,大概真的像东方天籁说的那样,只有在生气想发脾气的时候,会因为“恩人”两个字忍住不发…… 她觉得东方天籁这样挺好的,两人言辞投契,相处愉快,他因为“天师”两个字多忍多做的,她就会用“天师”的方式回报过去,这样不是很好吗……可很显然,叶扶秋并不是这样想的。 第76章 姑姑太威武1 一直到回了杜衡院,花似锦仍是心情郁郁,从此都不必容忍叶扶秋的冷淡和拒人千里,她以为她会如释重负,却原来并没有……想到他苍白瘦削的病容,那对静如止水的眼,她忽然觉得,她很不放心…… 因为晚上没怎么睡,所以第二天也没怎么起,一直到了黄昏,饿的不得了,才爬起来吃东西,才刚吃了一半,就听狰狰一声惨叫,冲了进来,一头钻进了桌子下面,瑟瑟发抖。然后黑影一闪,蛊雕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坐在旁边的东方天籁轻轻抬手,一道无形的气流把蛊雕轻轻击回。他瞥了花似锦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灵兽袋,随手把它打晕了,装了起来。 狰狰立刻从桌子底下钻上来,扑进她的怀里,不住哼哼唧唧,委屈的不行,一边给她看的它的背。原来因为花似锦误了遛狰狰的时辰,所以狰狰就自己跑出去逛,碰到了老对头蛊雕,居然被它硬生生抓了一撮毛下来,渗了一点血。 这一点点血,要多少原玉来补啊!花似锦大大心疼,恼道:“叶扶秋是怎么回事啊!他家灵兽这么凶,也不好好管管!” 东方天籁温言道:“蛊雕天生嗜血,性子桀骜难驯,虽然认主,也须调教。叶师弟为人太过柔雅,灵力初学乍练,并不如何高深,加上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蛊雕认主之后未得主人之益,又未调教,未必驯服。” 花似锦讶然的张了大眼:“还有这种事?认主之后还敢不听话?你的意思是说,叶扶秋根本管不了这只该死的蛊雕了?” 东方天籁点了点头:“算是吧,蛊雕虽绝不敢叛主,阵仗上也仍会对主人十分维护,但小事上,叶师弟必定十分无奈。” “我说呢!怪不得臭蛊雕总是来挑衅,小秋却从来不露面……”花似锦恍然大悟,想了一想:“那现在怎么办?” 东方天籁道:“认主时间太长,若要调教,需下猛药,只是叶师弟他……”他摇了摇头,显然是说叶扶秋未必狠的起来。 花似锦想了一下,抱着狰狰站了起来,经过蛊雕时一脚跺上,蛊雕在灵兽袋中一声惨叫,醒了过来,乱扑乱动,她于是加上一脚:“小东方,拎着蛊雕,跟我来!” 一路到了连翘院,叶扶秋的门开着,地上放着一个蒲团,叶扶秋正在盘膝端坐,显然正在入定,却因蛊雕之故,不敢关上房门。他显然入定未沉,听到声音,便急抬了眼,然后一怔,急站起施礼,轻声的道:“……姑姑,大师哥。” 花似锦一瞧他面色青白,眼瞳深黑,就是没来由的着恼,回头横了东方天籁一眼:“小东方,你们药王阁的弟子,都是这副德性么?自己病的死多活少,谁还敢给你们治?” 东方天籁微微挑起长眉,却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瞥了叶扶秋一眼,放下蛊雕,退后一步:“我着人熬些药来。” 花似锦哼了一声,他便折袖退下,叶扶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明明看到她怀中抱着受伤的狰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却竟不争辩,竟似认命了一般。花似锦颇有些哀其不争,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下来,道:“叶扶秋!” 他顺从的答,“嗯。” “有笔墨么?” 他显然没想到她居然问了一句这个,愣了一愣,抬头看她,他生的极俊雅纯良,眼瞳黑白分明,即使只是这样抬头望过来,都会给人一种异常情深的感觉。花似锦别开眼,不耐烦的敲敲桌子:“笔墨!” 他紧急回神:“有。”走到窗前桌上,正要端过来,她已经跟了过去,把狰狰放在肩上:“给我磨墨。” 他一声不吭,便盛了水来,抚了袖子,慢慢舒腕磨墨,花似锦拿过宣纸,裁成几张,提起笔来,忍不住就去看他的手,他手儿极瘦,手指修长,同样泛了青白,连腕上的骨头都瘦的凸了出来,瞧着好不叫人心酸。可手腕微转,曼曼如画太极,却又透出了骨子里的优雅…… 花似锦实在不忍,粗声粗气的道:“够了!” 叶扶秋依言停下,退开一步,花似锦取出红丸投入墨中,一边就蘸了笔,细细的画出几张符来。画完了晾在窗上,把砚台洗了,重又磨出墨来,一边就眼皮也不抬的道:“叶扶秋!”他竟不答,花似锦恼了,又大声叫:“叶扶秋!”一边就抬了眼。 他的眼神正急急的从她面上跳开,竟是看她看的入了神,连她叫他,都没听到,花似锦心头一酸,放软声音:“喂,你会画画么?” 他愣了一下:“画画?” “对呀?” 他有些迟疑,花似锦张大眼:“你连画画都不会?亏你长了一副琴棋书画都会一点儿的模样!” 琴棋书画真的可以在脸上看出么?他愣着,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竟闪过一丝笑意,却又迅速低头掩了去:“我……的确会一点儿。” “那好,”花似锦把笔递到他手里:“画一个叶扶秋出来。一模一样的大小衣着面容,若有半分儿不像,姑姑我饶不了你!” 叶扶秋显然讶异,却仍是道:“是。” 她满意的点头,坐到一旁,摸了摸狰狰的毛,掏出一把玉石喂它,一边就抬头看着叶扶秋。他容貌本就俊雅,侧面柔雅的几乎有点像女子,睫毛极长,扑闪起来像一把小扇子一样,鼻梁线条清晰美好,微微抿着的薄唇淡的几乎没有颜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忽然略有些不自在似的,别了别眼,某人浑然未觉,仍是盯着他细看……然后他手儿一僵,停了一停,默不作声的换过了一张,显然是画废了。 花似锦想了一想,很周到的拍拍狰狰:“小澜,到窗外去吃,你卡嚓卡嚓吃这么响,让人家怎么画画啊!” 狰狰很委屈的停止啃石头,用“难道你不爱我了么”的眼神看着她,重色轻兽的花似锦不为所动,一把拎起它从窗口丢出去,然后喂鸡似的把玉石也抓起来,从窗口洒出去,只听狰狰痛叫一声,显然被玉石砸到了。 花似锦吓了一跳,赶紧从窗口伸出头去,叫道:“小澜!我说,刚刚砸到你的那块石头,你一定要咬的狠一点儿啊!” 狰狰郁闷的满地打滚,咫尺之处,叶扶秋竟不由得笑出声来,她讪讪的转回头看他,他急别了眼,于是她凶巴巴的道:“还不快画!” 他抬眼看她,澄清的眼瞳带了笑:“好。” 再等了一柱香的时辰,叶扶秋才终于画好,笔法娴熟,画的十分之栩栩如生,花似锦瞧了几眼,啧啧赞叹,一边偏头笑道:“小秋……咳,叶扶秋!”叶扶秋应了一声,她便续道:“你一定超级自恋,没事就爱照镜子玩儿,所以画自己才画的这么好。” 叶扶秋微微苦笑,道:“姑姑说的是。” “难道不是?”花似锦老大不满,白他一眼:“干嘛摆脸色给我?” 他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脸,实不知哪一条肌肉摆的不对,又惹到这位大小姐了,却只能道歉:“叶扶秋失礼了。”停了一停,却又极婉转低回的开口:“叶扶秋这般模样,望之令人生厌,若不是别无选择,谁会想要多看?” 又打悲情牌!她瞪他,嘴里却忍不住安慰:“谁说的?明明是眉目如画的美男子,谁敢生厌?” 他浅浅勾唇,不是得意,只是安慰,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就是故意自贬,想要她夸他,偏生她每次都会上当……再取了红丸融了墨,她开始在他的画像上细细的勾描,奇怪的就是,之前的红墨画在纸上,明明是朱砂一样的红,可是这次画上去,却好像没有画在表面,而是画在了纸的深处一样,表面上居然看不到半点儿红色。 门上被人轻叩了几下,东方天籁推门进来,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熬好的药冒着热气。花似锦并不回头,却似乎知道是他,指了指窗台上晾着的符:“小东方,你去找一间空屋子,把这符贴到四面墙壁,房梁和窗子上,暂时留着门不贴。 东方天籁应了,也不多说什么,就从桌上取了符,片刻即回,道:“贴好了。” 花似锦嗯了一声,再勾了几笔,终于画好,举起来细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真不错。” 虽然明知道她是自画自夸,可毕竟是对着他的画像,叶扶秋不由得微微面红,别开了脸,花似锦随即笑道:“叶扶秋,拎着你的灵兽,跟我来。” 三人一起去到那间空房,四壁都已经贴好了符,花似锦亲自动手,把叶扶秋的画像贴到正面的墙上,然后把灵兽袋往里一丢,随手封了门出来,笑道:“小东方,放蛊雕出来罢!” 东方天籁早已经心知肚明,晓得她是要用画像代替叶扶秋调教蛊雕,同时用诸般符咒相佐,弄些鞭子雷电之类手段,令蛊雕生出畏惧之心……他诚心佩服她头脑灵活,手段高超,闻言拈指轻搓,放开了袋口,就听里面蛊雕一声低鸣,然后又是一声略抬高的鸣叫,啪的一声之后,转为连绵的惨叫…… 花似锦侧耳一听,便是一笑,笑眯眯的道:“死鸟,让你欺负我家小澜!”想了一想,又转身叮嘱:“喂,我跟你们说,谁也不准放蛊雕出来,一定要让他在里面待足……”她斜眼看东方天籁,后者略一沉吟,悄比了三根手指,于是她铿锵的宣布:“一定要待足三天三夜!” 当然不会有人反对,于是姑姑大人拍了拍手转身,笑道:“药也差不多冷了,叶扶秋,你回去喝药罢。” 叶扶秋应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转回身,她看他背影料峭,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放心,皱起了眉头,东方天籁看在眼中,微笑道:“姑姑,那盛药的碗儿是我从杜衡院拿的,贵的很,不如姑姑去瞧上一眼,顺便收了碗儿?” 第77章 大师哥真的喝了? “大师哥真的喝了?”某人很好奇。 “当然,我亲眼看到他喝的……姑姑一脸关心,大师哥脸色却不太好……”某人绘声绘色。 “唉!男人嘛!这种事情被人知道,心情肯定好不起来啊!真想不到大师哥修到七阶了,却不能自医……啧啧……” “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啧啧啧……” 某两人边走边说,慢慢走远,围墙里,一身初雪白衫的清瘦少年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沉吟。一大早起床,整间药王阁都在谈论这个消息,纵欲不听,亦不能够……他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轻轻拍拍蛊雕,道:“小锦,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 蛊雕尚不能口吐人言,只短鸣一声,翻译过来,就是“主人你说了算”的意思,于是叶扶秋站了起来,回房取了一个盒子。他早几日就做出了这东西,却一直没有找到理由去见她,想要等她来,她却一直没有来……一直等到今天,忽然觉得,没有理由的去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路到了钩吻院,东方天籁正在窗下看书,叶扶秋折袖施礼,温言道:“听闻大师哥身体欠安?” 东方天籁倒不由得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双瞳黑白分明,动作亦是彬彬有礼,整个人温和到几乎看不出棱角,却又似乎坚韧到寸步不让…… 其实东方天籁之前的确是不曾想到,只是暂且顺着花似锦胡闹而已,等到发现不妥的时候,整间药王阁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再试图中止也是越描越黑,所以索性听之任之。只可笑这整阁的药师,居然连望闻问切的基本学识都忘记了,听一句八卦就当真……却真没有敢过来问他的,只除了叶扶秋。 叶扶秋这一问,问的十分坦白,不是因为信了,正是因为不信……他这句话,其实是在问他,你为何要听任药王阁流传这样的传言? 东方天籁含笑道:“姑姑这些天痴于学习医理,尤其在这‘望’字上苦下功夫……你不妨进去瞧瞧她,毕竟在这阁中要找一个可以被她‘望’出什么来的人,并不容易。” 叶扶秋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略略颔首,转身走了进去,背影料峭,脚步优雅却极从容。 一般的雪袍玉带,一般的玉树临风,可是云知处永远像巅峰绝地上的雪莲,敢为人先,高华清逸,空灵绝俗;叶扶秋却从来有如长草掩映中的劲竹,韬光养晦,虽柔却韧,风摧不折。 花似锦正伏在桌上,面前摊着一本书,她却双手托着腮,看着竹榻上的云知处出神,听到有人进来,她习惯的开始每天一问:“东方庸医,你说云哥哥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叶扶秋犹豫了一下,便在桌前坐了下来,柔声道:“其实云兄很想早点儿醒来,好陪着锦儿,不想锦儿为他挂心……可又想着多修炼一些时间,好更加的神通广大,护着锦儿……这本来就很为难,可是你只需要明白,他不管怎样,都是为了锦儿着想……所以,不要这么着急,好不好?” 花似锦竟不由得发愣,喃喃的道:“原来是这样吗?云哥哥他……”她一边说着,便转回头来,一眼看到叶扶秋的脸,不由一怔:“小秋?”然后迅速改口:“叶扶秋?你怎么来了?” 叶扶秋垂下眼帘,有些黯然,却只是一瞬,重又抬起头来,语声愈柔:“锦儿,是我做了错事,伤了锦儿的心,不敢求锦儿原谅……可是锦儿,等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小秋……可好?” 他这番话说的出奇坦白,花似锦顿时不自在起来,开始看天看地:“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了……” 叶扶秋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便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锦儿,最近一直在吃锦儿的紫草糖,无以为报,所以试做了一昧糖,给锦儿尝尝。” 花似锦张大了眼睛:“天哪!你还会做糖?” 叶扶秋含笑,把盒子打开,花似锦拈了一块放入口中,入口清凉,微带一点点苦,极是爽口宜人,花似锦不由惊叹,张口就叫:“小东方!小东方!”某人在外间答应一声,花似锦早捧起盒子出去,叶扶秋转身随出时,恰好看到她拈起一颗,送进东方天籁嘴里,而某人居然就理所当然的噙了,品都没品就点头道:“果然不错。” 花似锦一脸的与有容焉,咯嘣咯嘣嚼完,再送一颗进嘴里:“对吧!我就说小秋很聪明吧!” “是的,”东方天籁无法置身事外,只得站起来:“姑姑,这糖虽好吃,毕竟是加了药材,不要多吃。” “我知道!我也是药师!我很厉害的!”某人很不耐烦,忽然想起来,招手道:“小秋,你过来,我帮你瞧瞧。你究竟是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久治不好?” 叶扶秋只得缓缓的走过来坐了,东方天籁习惯成自然的拿过几本书送到她手里,花似锦便仔仔细细的看他,一边不住的翻书,皱眉,皱眉,翻书……许久之后,终于放弃,摊手道:“他的模样,跟很多种都很像,但是看不出是哪一种……” 东方天籁悠然沥水布茶,一边淡淡的道:“你可以试着把把脉。” 花似锦道:“好。”她伸手,叶扶秋便把手腕送上,花似锦来回摸了许久,终于摸对了地方,可是除了感觉到在跳之外,压根就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终于还是把眼神又调回他脸上,开始走神,盯着他的右颊等久违的笑涡儿出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方天籁慢条斯理的喝茶,一边又道:“我想他的皮肤,一定比常人要热。” “是吗?”于是花似锦十分之顺理成章的抬手,放在他右颊上,屈着一根手指,用力的捅着疑似笑涡的地方……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只是在治病。 叶扶秋被她没好没歹的力道捅的脸颊生疼,只得略偏偏脸,给她一个笑,笑涡儿陷进去,于是她心满意足的摸了又摸。东方天籁神色从容正经之极,只一对妖瞳迷离含笑,语声仍旧淡淡:“他脸色苍白,本来应该比常人肌肤更冷,可是他却比常人肌肤更热,你可以想想这是为什么。”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某人于是心安理得继续摸摸摸…… 叶扶秋微微敛睫,他发现东方天籁居然很宠她,他明知道她什么也摸不出,却一直在给她找台阶,不动声色的纵容她的小色心……做的如此的自然而然,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花似锦终于摸够了这些日子没摸到的,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一脸庄重的道:“他的情形这么奇怪,究竟是为什么?” 东方天籁看了叶扶秋一眼:“叶师弟,你可愿给姑姑讲讲?” 叶扶秋微微迟疑,却仍是缓缓的道:“我的情形,是先天不足,后天失于调养,治疗过程中,又屡逢意外,数次断药,雪上加霜,所以到了后来,单以外物治疗,渐渐没了效果,只能着力于内修。等我到了六阶,情形应该可以渐渐改善,锦儿不必担心。” 隔了好一会儿,花似锦才长长的哦了一声,他说的太泛,根本就等于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中间似乎牵涉到许多隐事,她又不忍心细问……叶扶秋抬头,给她一个笑涡儿深深的笑,一边道:“我总觉得锦儿脸色有点儿不太好,我也替锦儿把把脉好不好?” 其实他只是不想细说,所以随口岔开话题,花似锦当然立刻配合,把手儿放在桌上,叶扶秋落指腕脉,微微含笑,却随即一怔,细细的把了一把,道:“大师哥,锦儿的脉象有些奇怪……” 东方天籁微讶挑眉,也伸手过来,沾指便是一怔。她的脉象急躁汹涌,大起大落,这通常是热盛邪灼,气盛血涌的脉象……可是她面色如常,一对眼瞳仍旧黑白分明,一清到底,只除了略有些疲乏,看不出半分异常。 东方天籁细把了许久,才凝眉道:“姑姑,你最近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用“我就知道你是庸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向叶扶秋:“我不觉得怎样,只是常常感觉到小澜的情形,小澜体内灵力充盈,所以我也觉得灵力一直在体内走来走去。” 叶扶秋虽然有只灵兽,可是却没有遇到过这种灵兽晋级的时候,他对灵兽之类所知原本不多,急向东方天籁道:“大师哥?这种情形可有防碍?” 东方天籁正色道:“灵兽晋阶,主人当然会有感觉,修为也会有提升,但你的情形明显不太一样,你不要顽,好好想想,这不是小事。” 他才一敛笑,花似锦顿时就不爽了,瞪大眼睛:“你不是七阶药王么?你不是一眼就可以看穿五脏六腑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小秋不说我死了你都瞧不出!凶什么!” 东方天籁好生无力,缓缓的把笑重新挂上去,努力笑的真诚:“姑姑,实在报歉,我的确学艺不精,所以才要请姑姑好生想想……” 花似锦哼了一声,用“笑的这么淫-荡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嫌弃眼神看了看他,鼻孔朝天的道:“我就是觉得心情很不好!尤其看到你的时候,心情更加的不好!” 东方天籁看着她昂的高高的小下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所以说陪着小狐狸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度太难把握,因为顺从太过,小狐狸的确是可以在蛮不讲理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下去的……只除非像花漫天一样,永远有法子收拾她,也或者像云知处,永远让她有兴趣讨好他…… 叶扶秋着急起来,柔声道:“锦儿,我们学过再多,也不过是学的常人常理,锦儿这般聪明绝顶,自然与常人不同,不如你细细想想,教了我可好?” 花似锦这才把下巴收回来,努力的想了一下:“可是我真的不觉得怎样啦!我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叶扶秋急道:“锦儿!”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提到他最不想提到的那个人:“云兄若是醒来,一定不想看到锦儿有什么不妥的,是不是?你乖一点儿,好不好?” “好吧!”好一会儿,花似锦才垂下头,眼神飘了开去:“其实,我最近只是觉得特别怕冷,好像那种冷,是从身体里面出来的,不论穿多少,都会很冷很冷……” 第78章 你可放心了罢 东方天籁微微一怔。她初入钩吻院中时,曾经撞到他在修炼,误打误撞之下,生生吸了他许多灵力,但因为她随即送了他那只玉碗,其效如神,所以他对那一节也并未十分介意,只想着她体内灵力既然能自动汲取他的灵力,那对她自然是有益的……可是现在看来,却似乎未必如此。蛇儿天生冷血,他的灵力也是阴寒一脉,本来她吸入体内之后,她的热力会令这部分灵力慢慢转化,纳为已用,可是显然并没有…… 东方天籁想了许久,才迟疑的道:“你可曾觉得这灵力,像是一道冰河,在身体中遁着一定的轨迹慢慢流动?” “没有,”她摇头,努力描述她的感觉:“我觉得我的身体像一个空袋子,里面装满了寒气,所以一直在往外透出来。” 东方天籁皱眉道:“怎会这样?”既然完全不能吸收,又为何会主动汲取?可如果不能吸收,又为何未曾散发出来? 东方天籁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又转向叶扶秋:“叶师弟,我现在试一下姑姑体内的灵力,我的手指只要一沾到她的肌肤,你就……你就让你的灵兽立刻把我的手臂击开,越快越好,不必留力……记住,越快越好!用最大的力气!” 他说的十分严重,花似锦缓缓抬眼,脸色发白,叶扶秋更是惊讶,又不由得紧张,却仍是应了,转头看了肩上的蛊雕一眼,蛊雕立刻略略伏低,鼓翅蓄势。 东方天籁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抬指,以一种他所能控制的最最细微的灵力凝聚在指尖,便似一缕细线,然后轻轻碰触她的眉心……只是极轻极轻的一沾,便似乎有一只巨掌,借着这一缕细线,一把将他体内的灵力扯了过去。东方天籁全身都是一颤,几乎与此同时,蛊雕振翅挥出,果然不曾留力,竟硬生生将东方天籁打落在地。也幸亏蛊雕力大,击出的是翅风而非真正的接触,否则连蛊雕身上的灵力也会被吸走。 花似锦吃了一惊,急道:“小东方!”一边伸手来扶,东方天籁微微摆手,盘膝坐下,绝美面容上青气翻涌,隔了片刻,才慢慢转了回来,张开了眼睛。 两人哪会想到如此严重,被他吓到,一齐瞪着他,东方天籁站起身来,道:“这实在有些奇怪,我不知你身体内是怎样情形,又完全无法输入灵力探知,狰狰马上就要晋级,到时你体内必有感应,这样实在叫人不放心……姑姑,我传讯令兄,请他过来,可好?” 花似锦有些无措,想了一想,竟是眼圈泛红,点了点头:“好,让我哥哥来看我……小东方,你写信给花长老好不好?我想见花长老……” 东方天籁并不认识花漫天,所以也没办法令鹤讯追索他的气息,犹豫了一下,便道:“我会在信中写明,让他知会花漫天,看能不能一起过来看看你。” 她用力点头,叶扶秋站在一旁,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大师哥,锦儿究竟怎么了?” 东方天籁道:“我也说不清,但是我想,她身体内这情形,绝非一日,只是因为她的灵兽将要晋级,所以变的明显了……我想她的家人一定知道,旁人姑且不说,那花漫天学究天人,世所罕有,既然不帮她治疗,想必是一种特别的修行方式,应该不是坏事。你不必担心,姑姑也不必害怕。” 叶扶秋双眉深皱,可是他对修士修炼这方面的知识所知甚少,再不放心,也只能点头,花似锦看他面色发白,反过来安慰他:“你放心啦,我花伯伯很厉害的,只要他来了就没事了,他很疼我的,我哥哥跟他一说他就会来了!他很好看的,他是妖界第一美男,等他来了我就让你看看。” 她忽然发现她居然把“妖”字说了出来,急掩了口,叶扶秋急微笑道:“好,我也一直想认识一下这位花伯伯。”顿了一顿,终于还是道:“锦儿的灵兽晋级,算起来不足十日了罢?她的家人赶的及吗?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细细察看一下?” 东方天籁已经走到一旁写信,一边道:“鹤讯找人,最多一两天,她的家人若要来,不过一瞬间事,你放心就是。”一边说着,一边将鹤讯传出,随即转回身来。 他已经见过花为伴,不像上次茫无头绪,所以鹤讯写的十分详细,纸鹤离指化做一道流光,径投结界而去,却在即将穿透结界时凭空一折,不知受了甚么指引,竟中途改变方向,投入了未可知之处…… 花似锦忽然有点儿沉默,看着窗外出神。东方天籁叫了两声,花似锦才猛然回神,光了一对大眼睛看他,东方天籁有些不忍,柔声道:“姑姑,你真的不必担心,你这种修炼法子,对别人或者不好,对你却没甚么坏处,最多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叶师弟也不会多嘴的,你可放心了罢?”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不太懂他的意思,却笑道:“量你们也不敢!谁敢多嘴,我立刻就拿道符把他变成小狗!” 东方天籁微笑道:“我们不敢的。姑姑休息一下,好不好?书改天再看,好不好?” 花似锦于是丢开书,埋怨:“就知道你是小气鬼,云哥哥都帮我把药名写进玉简……” 东方天籁向叶扶秋略一示意,然后柔声哄她:“好,你乖乖睡觉,我把望闻问切的初级学识,写到玉简里,等你醒来就可以看了,可好?” 花似锦嫣然一笑,回手摸摸他整齐的鬓角:“小东方,姑姑疼你。”又向叶扶秋摆手:“小秋,你明天再来看我罢……” 叶扶秋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两人走了进去,看上去居然十分默契……心里百般不放心,可是听东方天籁的意思,这似乎是一种不太正当的修炼方法,只消不被外人知道便没甚么防碍。他迟疑了很久,还是只能苦笑一声,转身慢慢走出。 室中,花似锦侧耳听了一听,小声道:“小秋走了?” 东方奶爸正弯腰脱去她的鞋子,嗯了一声,直起身来,她在床上翻个身,随手就抓住他的雪发止了他的动作。东方天籁正蹲身在床下,她这样一翻身趴过来,反而比他略高,于是他只能略仰面看她。这么近的距离,细看他绝美的妖瞳,那种极清晰深遂的线条,那种极密长的睫毛,瞳仁中光芒迷离,不住吞吐变幻,勾魂摄魄……真难想像,长着这样一对眼睛的男人,居然不是花花公子…… 花似锦叹了口气,问道:“小东方,小秋他其实不是生病是不是?是中毒是不是?” 东方天籁微微一怔,试图站起,她抓着不放,于是他只能保持这个仰面的姿势,道:“对。”他迟疑了一下,仍是细细的道:“叶扶秋的情形,是他尚在母腹之中时,他的母亲中了一种慢性毒,我瞧应该是一种花,叫做玉丁香,所以他在出生时胎中便已带毒,十分赢弱。出生之后也一直在这种毒花的香氛中生活,一直到大约六岁才离开,但却已经毒入肺腑,身体始终病弱,后来,在大约十一岁的时候,他在封闭的空间中长久接触天竺龙葵,这种香可以解玉丁香的毒,但是他中毒已深,这种方式其实已经解不了了,只将肤表症状解除,只怕正是因此才延误了治疗……” 他说的出奇的详细,桩桩件件有如目见,若是叶扶秋在场定会十分惊讶……他的药术的确高明,而他也正是想证明这一点,他想告诉花似锦,让她相信他,不要担心……而她,也正是想知道这一点。 于是花似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也没有很庸医嘛!”一边放脱了他的雪发。 东方天籁这才得以站起,理了理衣襟,含笑道:“姑姑过奖,那你可放心了?” “嗯嗯!”她闭上了眼睛,赶苍蝇似的挥手:“好啦好啦,我睡了!”东方天籁微微一笑,这才转身退开,随手放好了床帐。 几乎是立刻的,床上的花似锦已经张开了眼睛,一对水眸清清亮亮,哪有半分睡意?原来东方天籁的药术,的确很高明,连他都瞧不出她的情形,是不是,的确很严重? 那天夜里,云知处说,她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花似锦,他从未如此确定……他还讲了很多事情给她听,可是她那些事,她全无记忆,可她却本能的相信他,晓得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以云知处的机警,欣喜之下,也未曾察觉不对,只想着下次见到花为伴,可以问问他……可是花似锦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花为伴从小就很疼她,完全就是予取予求,花漫天虽然阴阳怪气,其实疼他不逊于花为伴,凭她怎么闹都由着她……如果她真的曾经是那个包子脸的小女孩,他们不可能不告诉她,她毛狐狸的时候做过的每件事情,他们都会不厌其烦的说来说去,何况是这件事?这么特别的一件事?可是他们没有说,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提过,这就证明,这件事不能说,虽然她怎么都猜不出为什么,可是一定是不能说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花为伴放下了云知处的信,转身就走,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样,居然都不肯留下来陪她……所以她来人间这么久,花漫天居然都没有来看她…… 所以她没有想法子找花为伴问清楚,因为知道哥哥一定会为难……可是今时今日,看到东方天籁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忽然觉得很不安,很害怕。她生命中这两件被亲人隐瞒的事情,这两者之间,也许会有甚么关系?这两件事,会不会跟花似锦有关,会不会跟云知处有关?会不会……不太好? 其实在东方天籁问到第一句时,她心头就是一跳……几乎是立刻的,她想到了很多,这些天,随着狰狰体力灵力愈来愈是充盈,她体内的灵力也一直十分奇怪,除了那种莫名其妙却无处不在的寒气,丹田之中,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像关在闸里的猛兽,一直在狂暴躁动,似乎随时会破闸而出……她体内属于狐族的薄弱灵力,与这份力量相比,几乎像螳臂挡车,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她真的害怕了,所以她才故意跟东方天籁斗嘴撒娇,可是叶扶秋还是问了出来……她不忍心不答,于是她答了,如果哥哥跟花漫天会来就好了,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花漫天一定有法子解决的……… 第79章 嫁给我好不好?1 花似锦翻了个身,再翻了个身,终于还是一掀被子跳下来,走到修炼的静室,看云知处仍旧入定,不由得叹了口气,猫儿一样蜷去他身边,小心不碰到那法阵的波纹……竹榻冰冷,体内气息亦是冰冷,花似锦忽然忍不住掉下泪来,小声咕哝:“云哥哥……云哥哥……你快点醒过来,锦儿很怕,真的很怕……” 阴暗的角落里,一身墨袍的紫眸男子静静的抬起了眼,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儿,泪不断的从她的脸上滑下,慢慢渗入竹榻上……他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走过去,把手指放在她的腕脉上,看看她究竟到了怎样的情形,可是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除非她真的要死,否则,不露面,不干涉,由着她自己走她的路…… 她终于慢慢的睡着了,她最近很容易睡着,这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因为她体内属于狐族的灵力感觉到了危险,激发出护主的本能,所以她才会不时的陷入沉睡… 时间漫漫而过,一直到七七之期将至,花漫天和花为伴始终人影不见。 狰狰吃了足够的玉,已经陷入沉睡,只怕晋阶就在这几天了。东方天籁实在不放心,却又毫无办法,终于还是决定把天权子拎过来。话说这一只自从花似锦不胜其烦,把戒指中现成的玉符丢了几十枚给他之后,他就一直在闭关研究这些玉符,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露面了。 花似锦盘膝坐在辟好的静室中,守着沉睡的狰狰,又有些昏昏欲睡,忽有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急急拍门,道:“姑姑!姑姑!云师弟出事了!” 花似锦大吃一惊,急跳起来拉开了门,门外竟是林琅,急急的道:“姑姑,云师弟忽然吐血昏厥……” 怎会这样?难道她有事,还会影响他不成?花似锦也来不及多想,急道:“我去看看!” 花似锦情急关心,一头冲出了房门,便向钩吻院狂奔,才刚刚跑了两步,林琅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轻轻纵起,速度竟快的疾风闪电一般,风刷刷的从身边擦过,眼前景物竟被拖出了残影,握着她的手凉的惊人,那完全不似人类的温度。 花似锦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然后猛然回过神儿来,身边人浓眉大眼,的确是那个熟悉的林琅,可是林琅只懂药术,压根就不懂术法,怎可能带着她飞檐走壁?她来不及多想,急想要抽开手,那人的手却握的铁钳一般,根本挣之不动。 花似锦一咬牙,心念动处,戒指中一枚金针乍然弹出,却碰到了无形的阻碍,竟硬生生顿住,花似锦大吃一惊,急低头看时,他的手正死死的把在了她的戒指上,双手扣起了一个法诀。这戒指是十分高明的储物法器,可是再高明也只是一个储物法器,遇到这种阵仗中才会用到的防护法诀,压根就无法突破。 那人随即回过头来向她阴恻恻的一笑,已经收起了幻术,那白多黑少的眼睛让她瞬间回神,大声道:“涂蟾!” 他冷笑不答,脚下一刻不停,风驰电骋般向前,眼中渐渐划过大片的绿色,又奔了许久,涂蟾才终于停了下来,微微有些喘息。花似锦脚尖着地,踉跄了一下,急抬头时,眼前是密密的矮树,脚下是茵茵的长草,她喃喃的道:“膏肓谷?” 涂蟾微微一笑,腥红的唇其薄如剑,白多黑少的眼瞳闪着诡异的光芒:“正是膏肓谷。姑姑别来无恙?” 他手上始终扣着防护法诀,不敢放开她手,两人离的极近,花似锦急别了眼,不敢细看他的模样,声音却是不由自主的发颤:“你想怎样?” “你说呢?”涂蟾轻笑:“自然是要让姑姑践昔日之诺……” “什么昔日之诺!那根本做不得数的!”花似锦急急的道:“我灵力少的可怜,根本就没有甚么妖丹给你,你抓我来,难道要养我一辈子不成?” 涂蟾勾唇冷笑:“你的灵力当然不值一提,我想要的本来就不是你那点灵力……你的灵兽即将晋级,它晋级的同时,你体内那股外来的灵力,就会聚而成丹,我要的就是这枚妖丹……” 她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才道:“你怎知我体内有别的灵力?你又怎知那灵力一定会成丹?” 涂蟾淡淡的道:“姑姑大人好健忘,我修炼三百多年的谛听血莺放在你身上,难道是白放的不成?” 花似锦顿时大吃一惊,谛听血莺模样恐怖之极,她当时见到时,便觉得全身发毛,本来是绝不会忘记的,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忘了……一直到此刻他提起,她才想起……难道谛听血莺埋在身体血脉之中,还会影响人的思想不成?一时只觉得全身发毛,拼命想在身体里搜寻谛听血莺的踪迹,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来当时他取她的血液说甚么认主,也是假的,显然是某种献祭的手段…… 涂蟾看她张惶,更是冷笑,花似锦咬牙定了定神,道:“那我身体中,究竟是什么灵力?” 他挑眉:“你竟不知?” 她点了点头:“对,我不知道。” 他于是呵呵一笑:“不知道也好。” “……”花似锦咬牙,再问:“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抢别人的妖丹?你自己没有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冷冷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真是混蛋!花似锦更是咬牙,怒气一起,惊惧便减了,转头看着他,正色道:“涂蟾,你听着,我就只有你一个仇家,我只要出了甚么事,他们肯定能猜到是你……我家里人都很历害的,你连我云哥哥都打不过,就算我的灵力真能成丹,真能被你拿走,那又怎样?你还是打不过他们的!有灵力是为了得瑟,又不是为了东躲西藏的,是不是……” 涂蟾冷笑别开脸:“少废话!” 她继续苦口婆心的劝他:“这怎么能是废话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实的不得了的实话。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拿妖丹有甚么用,然后我想法子补偿你,我会符咒,你也知道是不是?你想要增加灵力啦,或者怎样,我都可以帮你的,何必硬要取妖丹这么麻烦?” 涂蟾冷冷道:“不劳挂心,我只要那枚妖丹。” “为什么呀?”花似锦越说越顺:“为什么?涂蟾啊,这符咒之学,千变万化,有很多你想也想不到的妙用,不如你说说看哪,说说看我我能不能帮你,说说又怎样,说说又不会死……” 涂蟾颇有些不耐烦,来回踏了一圈,找了一块柔软的草地坐下来,两人现在几乎是手牵手,于是她被迫跟着坐下,继续喋喋不休,涂蟾忍无可忍,冷冷的道:“我是毒妖,我丢了内丹,所以我必须找一个毒妖的内丹代替,你觉得你的玉符可以做到么?” 花似锦顿时花容失色:“你你……你说你是……” 他恶意的加重语声:“毒妖!” 她张口结舌,“毒毒……毒妖……你是什么毒妖……” 他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她,花似锦发了半天抖,终于回过神儿来,大声道:“我知道了!你是癞蛤蟆!”涂蟾涂蟾,反过来就差不多是蟾蜍,他肯定是碧眼蟾蜍! 涂蟾的牙咬的格格响,却打定主意不再理她,花似锦不住发抖,吓到最高点,然后慢慢平伏下来……涂蟾神色刚刚略微宁静,她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涂蟾一时不妨,手险些被她扯松,急用力扣紧,花似锦吓的小脸惨白,满眼是泪:“癞蛤蟆……你是说,我身体里有毒妖的灵力,还会生出一颗毒妖的内丹……我,我……” 一边说,一边就抖的说不成了。虽然毒妖天生就被人如此嫌弃,涂蟾仍旧万般不爽,“对!你也是毒妖!还以为自己多高贵么!” 她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你胡说,我明明是天狐!我是天狐!” “毒妖!” “天狐!天狐!天狐!” “明明是毒妖!” “我是天狐!天狐!天狐!天狐……” 涂蟾无语的看着她,咬牙别开了脸,放弃这种小孩子斗嘴的把戏……涉及天狐高贵的尊严问题,花似锦忘记了对毒妖的惧怕,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癞蛤蟆!你说,你说我是不是天狐!” 涂蟾大怒,捏了拳就要挥出,花似锦吓的一闭眼睛,他忽然想起灵兽晋阶在即,灵识放大无数倍,主人受伤甚至情绪激荡,都会对灵兽造成影响……于是他忍了又忍,终于恨恨的放下拳头,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说啊!你说不说?” 他气的脸色都变了,却终于还是屈服,一字一句:“对!你是天!狐!” 她“早这样不就行了”的眼神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涂蟾咬牙切齿,眼不见为净的别开脸……花似锦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的模样,正想着下一步要怎样,涂蟾已经冷冷的道:“别白费心机了,这么假痴假呆,胡说八道,也不过是白费力气,凡事你一动念,谛听血莺就会感觉到,我之所以扣着你,不是怕你跑,只是为了避免伤到你罢了!” 其实他这一句的关键在于“别白费心机了”,可是擅长把握重点的小狐狸立刻就把最后一句听了进去,原来他不敢伤她……这绝对是个好主意,就算逃不走,最起码也要气死他……于是花似锦闲闲的开口:“对了,你的妖丹为什么会丢了?是不是你太没用了?” 涂蟾冷冷的道:“你想探听我的弱点?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告诉你,我怕火,你能怎样?” “……”花似锦咬牙,然后笑:“哦对呀,瞧我真是糊涂了,你是癞蛤蟆当然怕火啦……但癞蛤蟆还怕一种东西,你知道么?” 第80章 嫁给我好不好?2 他不住冷笑,隔了片刻,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冷冷的道:“怕什么?” 花似锦宽心大放,原来这甚么谛听血莺,也并不是真的能完全察觉她的心思……于是她格格一笑,摆明气他:“笨啊,癞蛤蟆这么丑,当然怕照镜子嘛哈哈哈!” 涂蟾怒气勃发,咬牙别开脸,她仍旧不住的叽叽呱呱,心里却越来越是凄惶,东方天籁一定早就发现她不见了,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曾出现……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云知处,如果云哥哥这时候没有在入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找她,翻遍整个药王山找她…… 涂蟾也愈来愈是焦躁,也许是因为花似锦心情激荡,无法平静,所以狰狰明显已经到了晋阶的边缘,却迟迟不能届阶。时间越久,涂蟾便越是焦躁,他为了这一日筹谋许久,这一处地方也是花尽心思,可是这毕竟是在药王山,是在东方天籁的地盘上,他背后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天权子,不论在什么地方,都难说万无一失。 苦苦的等到入夜,花似锦身上仍旧感觉不到任何异样,涂蟾坐的笔直,花似锦也实在说的累了,只得停了下来。凭着主人与灵兽的感知,她能感觉得到狰狰体内灵力在堆积,她的灵力也开始鼓荡冲撞,渐渐剧烈,冰冷的灵力遍布全身,花似锦开始发抖,牙齿打战:“我好冷……” 涂蟾一声不吭,她一手抱着肩缩起来:“好冷啊,好冷啊……” 天越来越黑,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是瑟瑟,却半刻也没停过,涂蟾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她比他声音更大,“可是我很冷!很冷!我快要冻死了!你穿这么多你当然不冷了,凶什么!死癞蛤蟆!我死了鬼才有妖丹给你!” 涂蟾濒临抓狂,忽然站起来,伸手就解开了腰带,花似锦吓了一跳,顿时噤声,却见他把腰带一丢,然后解下了外袍,两只手一交替,便把长袍脱了下来,丢给她:“穿上!” 花似锦愣了愣,一昂小下巴:“你的衣服这么臭这么脏,谁稀罕穿!” 涂蟾怒极:“那你就冻死吧!” 她于是继续发抖,继续嚷嚷,涂蟾再忍了半刻,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拎起了外袍,轻轻一抛一扯,把她紧紧的包了起来。多了一层厚厚的衣料,那种寒冷似乎的确轻了些,花似锦缩起来感觉了一下,然后道:“喂!”他理都不理,她放大声音:“喂!癞蛤蟆!” 他的牙齿咬的咯的一声:“又有什么事?” 她从衣服包里伸出一根小手指,点了点,“那件衣服也给我。” 涂蟾愣了愣,看看自己身上薄薄的内袍,她一脸的理所当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恨恨的扯下来给她。小狐狸做任何事当然都不是没有目的的,于是在他双手交错的一瞬间,她试图从戒指里招出长针,然后失败……涂蟾把那件衣服恨恨的甩到她身上,他身上便只留了一条亵裤。 涂蟾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他看上去明明十分瘦削,下巴都是尖的,一脱了衣服却显得十分健美,胳膊粗壮有力,肩膀到腰腹的线条流畅,肌肉匀称有力,小腹上整整齐齐的键子肉。花似锦打量了两眼,觉得他这样子也不算太难看,于是没什么诚意的赞道:“你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好看多了。” 涂蟾白到透明的肤色顿时涌上深红,怒道:“你……你,不知羞耻!” “切!”花似锦不以为然,“我又没拉着别人的手不放,我又没脱衣服,到底是谁不知羞耻?” “……”涂蟾愤怒的闭上眼睛,花似锦也实在有些累了,于是站起来,涂蟾被迫跟着站起,咬牙看她,她理都不理,裹着一身的衣服挪到一棵树旁边,倚着树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本来心里还崩着一根弦,可才刚一倚到树上,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正睡的迷迷糊糊,忽觉得手臂一抬,他抓着她手站了起来,然后背过身,花似锦睡的迷迷糊糊,被他拖起来,怒道:“你干什么啊!”他似乎有些迟疑,她开始拉拉扯扯,想重新坐回去,于是他咬牙道:“我,我要小解……” 虽是咬牙咆哮,声音仍旧很低很低,花似抽愣了愣,小脸儿血似的红了起来:“混蛋癞蛤蟆!你这只大色狼,你要……那你还不放开我!” 涂蟾冷笑一声:“休想!你别动!” 他开始解裤带,花似锦又是愤怒又是羞耻,想也不想的一脚踢出,就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他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她于是噼哩啪啦又是几脚……正踢的欢,就听小河流水哗啦啦,花似锦羞的脸上直要滴血一般,使尽浑身解数,拼死一挣,他的手被她挣的一滑,下意识的略侧身,花似锦尖叫一声,急抬袖遮了眼。良久,他明显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道:“真是淫狐,想看就说一声,何必这么费力?” 花似锦其实压根就没看到,一听这话,顿时恼羞成怒:“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小好意思显摆吗?” 涂蟾气的险些当场呕血,怒瞪着她,就在她以为他要当场掐死她的时候,他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拉着她的手便向密林深处走去,花似锦心念电转,急放大声音:“救命!我在这……唔……”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拖着就走,花似锦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分毫,只走了十几步,他便一矮身钻入了藤蔓丛中,然后涌身向下一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身上猛然就是一凉,花似锦的牙齿格的一声撞在一起,原本就是全身发冷,这一下,更是几乎从里到外都冻成了冰坨,他居然带着她跳进了水中,然后飞也似的向前潜游,眼前一时微微泛白,一时又是极致的黑暗,他似乎是在地底的暗流中穿行,速度快的出奇,足足隔了一柱香的时候,才终于溯流向上,波的一声出了水面,跳到了岸上。 花似锦整个人缩成地上,抖成了一团,涂蟾看了她几眼,沉声道:“你怎样?” 花似锦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厥,涂蟾犹豫了一下,还是扯开她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从地上扯了长草,一把一把的丢去她身上,一直到几乎把她埋起来,一边冷冷的道:“怎么这么没用?你身上的灵力难道摆着好看的不成?连御寒都做不到么?” 花似锦只是发抖,隔了许久许久,才勉强的发出声音:“涂蟾,这样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我现在这样,狰狰不可能晋级,你明不明白?你死守着我,也没有用处。我如果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只平白多了一个仇家,我花伯伯,我云哥哥,一定会不死不休的给我报仇的……” 涂蟾十分烦燥,“少废话!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苦笑,缓缓的闭上眼睛,竟微有昏厥之状,涂蟾恼了,一脚踢过去:“别睡!这时候睡,你真想死么?你不想见你的云哥哥了?” “我想……”她张开眼睛,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脸儿却冻的发青,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你带我见见云哥哥,然后我再死,好不好?” 涂蟾竟是心烦意乱,一咬牙,忽然把她往背上一甩,然后开始弯腰拣地上的枯枝败叶,迅速聚到一起,丢一枚烈火珠进去,火便熊熊的燃烧起来。那种带着灼烫的温暖扑面而来,花似锦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涂蟾却显然十分不舒服,却仍是一言不发的挑起衣服晾起,然后把她抓下来,面对火堆,翻身坐到她背后。 花似锦才刚刚喘匀几口气,身上渐觉复苏,涂蟾便是一怔,然后一跃而起,飞快的抓过半干的衣服包在她身上,大踏步走到潭边,花似锦一声苦笑,闭了眼等那入水的冰冷,他却微一迟疑,居然并不下水,反而钻进了藤蔓丛中,然后矮了身子一路狂奔……他对陆行显然不及在水中,一程急奔,又有些喘息,奔出很远,才慢慢停了下来。 花似锦乍冷乍热,加上内力激荡,神志已经有些迷糊,却仍是可以感觉得到这毒妖心中的一丝丝善意,他显然是为了她才不入水的……就算最终是为了图谋她的妖丹,她仍旧承情。 就这么来来回回,短短一天,竟不知换了多少地方,有一次,她甚至听到了天权子大呼小叫的声音……找她的人显然不止一拨,到最后,东方天籁显然动用了整个药王阁的人,膏肓谷已经处处都是人声。 花似锦一直被涂蟾背在身上,也能感觉得到他的气力渐渐衰竭,于是轻声劝他:“涂蟾,我到现在也不曾感觉到狰狰有半点要晋级的迹象,我的情形不稳,狰狰就无法晋级。但是现在这样,你根本躲不了多久了,何苦硬撑?我答应你,你放我回去,我求我花伯伯帮你炼颗琉璃丹出来,虽然不及妖族本身的妖丹,但也可以纳灵聚力,好不好?” 涂蟾一声不吭,只低头疾奔,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缩在一棵树下略略休息。他上身光-裸,她直往下溜,他便随手把她往上托一下,一边冷冷的道:“你可知毒族修炼有多难?你可知毒族修出这一枚内丹,要比旁人多花多少工夫?生就甚么种族本来就不是可以选的,我是碧眼蟾蜍,难道是我能说了算的么?”他似乎触动心情,声音渐高,“我何曾做过什么,就这般人人喊打,这对我公平么?” 花似锦觉得这时候她应该安慰他……她也的确有些同情他,可是话到嘴边,仍是气的死人:“你现在人人喊打,是因为你挟持我,谋夺我的妖丹,跟你是什么族没什么关系。其实你觉不觉得,你就是在自寻烦恼诶,你不是会幻术么,你干嘛不假装自己是好人?你装的像些,谁知道你是癞……咳,碧眼蟾蜍?就算是我这么聪明,你自己不说,我也猜不到啊!你生的模样好看,身材有料,学我哥哥去人间当花花公子多好玩?” 涂蟾气的喘气,良久才冷笑一声:“世间三大毒族,鸩,白头蛇,碧眼蟾蜍……是根本不可能婚嫁的,若与人交欢,对方立刻就会中毒而死……你连这也不知?” “呃……”小狐狸想了想,庄重而鄙夷的,“你就一定要贪图这种世俗的身体之爱么?你就不能空灵一点,好好的跟人家谈谈情,谈谈琴棋书画,人生理想什么的?” 第81章 你是神仙么?1 这种情形说起来容易,但其实处处俱是险之极也,只要一点点疏漏,就足以令两人一起死去…… 须知彼此裸裎相见,要不妄动欲念已经很难很难……而丹田相贴,灵力本有护主本能,要先护对方,后及自已当然更难……三股力道相持不下,要压伏他们而不伤到花似锦,更是难上加难……灵力有毒,要收伏而不受害,更是几乎不可能的…… 若有情,难抑欲念,若无情,怎能舍身,这才是最难的……这种强大到变态的自制与自信,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到……可是云知处却居然做到了…… 劫后重生,花似锦缓缓的张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他,种种痛与伤,似乎只是一个梦……她起初神志迷糊,渐渐却已经清醒,她清清楚楚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四目对视,他对她轻轻一笑,绝美凤瞳中流光溢彩,附了耳,他柔声相询:“锦儿,嫁给我,好不好?” 她用力点头,勉力抬手,揽上他的颈项:“你不准反悔哦……” “小色狐狸……”他轻轻笑,低头吻她淡色的樱唇:“我绝不反悔……” 云知处话音未落,外面天权子煞风景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喂,宝贝徒弟,你是不是醒了!你是不是还没死啊!”与此同时,花为伴的声音亦随之响起:“锦儿?锦儿,你还好吗?” 花似锦大喜,放大声音:“花瓣瓣!哥哥!”她此时灵力充盈,身体却受伤严重,血行不足,肢体倦怠,虽是勉力提声,声音仍旧极小,云知处忽悟此时情形不对,急要跳起,可是全身正寸缕不着,跳起来似乎也不妥当,一时竟是面红过耳,手足无措,刚才的神通广大全不知飞去了哪里。 花似锦一心想着见哥哥,扭着小身子想要爬起来,胸前的小包子挤在他光滑如玉的身体上,那种异样的触感让她也瞬间回神,叫了一半的声音卡在喉中,缓缓的转回头,张大眼睛看他,那林间小鹿似的清澈潮湿的眼神让他那一处不由自主的悸动,一时竟是心动融融,急别开脸,拉过她手儿遮了她眼睛,小声威胁:“不准偷看。” “哦哦!”她答应的十分痛快,无比配合。他于是迅速起身着衣,穿完了一回头,小丫头的手儿仍旧遮着眼,手指头却分了大大的一条缝儿,有遮等于没遮,正看的双眼发亮。 云知处又是羞赧又是好笑,伸手想去弹她的脸颊,可眼前人儿雪肤娇胴,纤腰曼妙,真真耀目生花。他的手儿停在空中,心擂鼓似的跳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他还有一项大工程,他要怎么替她穿衣服?不同于方才的全心救人,心无旁鹜,此时他满心俱是柔情蜜意,只想把这个失而复得的小人儿紧紧的拥在怀里,好好的亲一亲,抱一抱……外面天权子又在大呼小叫,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进来……云知处心头一震,急闭了眼睛,伸手去摸她的衣服。 可是女子内衣本来就小巧精致,稀奇古怪,鼻端萦绕着处子香,他更是手忙脚乱,摸了许久仍旧不得要领,实在无奈只得眼睁一线,手里的肚兜精致淡香,颜色是浅浅的粉,角上绣着一朵九瓣的花儿,那柔滑的丝绸竟恍似肌肤,让他心头火热,指尖颤抖,好不容易分出了上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小狐狸羞涩的别着脸儿,双手抱胸,雪颊晕红,白生生的贝齿微咬着樱唇……那模样实在迷人。 在他回神之前,他已经情不自禁的俯身下去,吻上了她的唇,舌尖扫开她的贝齿,凶猛的进攻她的舌头,她齿间尚有一丝丝鲜血的味道,这种奇异的感觉,竟催生出许多异样的野性,让他的动作愈来愈是激烈放肆……他的手捏了她小小的肩头,触指恍若膏腴,温暖幼滑之极,他情不自禁的喘息,手沿着她的雪背滑下,将她小小的身体揽进自己怀里,狠狠的把紧,隔着一层薄衣,彼此都忍不住颤粟…… 他的唇滑到了她的下巴,她终于逸出一声低吟,却又急咬了唇忍住,小脸儿红的便似涂脂一般,他的吻渐渐向下,吻上那雪腻隆起的山丘,密密的啜吻顶端的茱萸……她拼命咬唇抑着喘息与呻吟,却情不自禁的略抬高了小腰儿,扭动身体,想要去迎合,去俯就…… 星星之火,即将燎原,她温柔婉鸾,他情难自抑……就在这当口,外面的花为伴忽然大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他柔靡优雅的声音难得正经的响起:“佛在拘尸那国力士生地,阿利罗跋提河边娑罗双树间。尔时,世尊与大比丘八十亿百千人俱前后围绕。二月十五日临涅槃时,以佛神力出大音声……” 云知处的动作猛然一僵,定了定神,然后彻底无语…… 这位活宝居然这时候在外面背起了佛祖《大般涅槃经》,这这……这主意世上真真只有天狐想的出来,这种事情也真真只有天狐做的出来,也幸好花为伴不会狮子吼,如果他会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上佛门狮子吼……可是不管怎么说,在他一本正经的声音里,他真的绮念渐消,飞快的跳起来,手忙脚乱的帮她着了衣服,细细的理好了,这才抱在怀里。才刚松了一口气,小丫头却挨过颊来蹭蹭,在他耳边低低的道:“哥哥真讨厌……” 云知处心头一热,全身亦是火热,可是偏生什么都不能做,于是狠狠的瞪了小丫头一眼,花似锦咬着唇角偷笑,一清到底的大眼睛里竟是妩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花为伴正盘膝坐在洞口,一见他们走出,便跳起迎了上来,天权子本来就紧紧张张,随时预备往里冲,更是扑的飞快,然后是墨离和东方天籁……花为伴和天权子最先扑到,两人一起伸手,花为伴毫不犹豫的一移身,把老头儿挡在身后,伸手来抱自家妹子,一边道:“我的锦儿宝贝,你总算出来了,快让哥哥看看……” 云知处的手一僵,明知道他是她的哥哥,可是看他一脸的宠溺柔情,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花为伴早不容分说的把人硬拉过去,小人儿立刻揽上他的脖子,撒娇:“花瓣瓣……花瓣瓣我都快死了你都不来看我……”天权老头儿浑无被无视的自觉,摸她的小脑袋:“乖徒弟,师父疼你……” 墨离和东方天籁恰于此时冲到,就在花为伴脖子上,强拉过花似锦的手儿,一人一只的把脉……东方天籁还好说,他只知剧毒齐集一节,并不知两次化形那一节,见花似锦没事,便放下了心。墨离却是神色大变,喃喃的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花为伴抱着妹子,悻悻的一转身,把妹子的手从他手里拔开,爱搭不理的翻翻桃花眼:“怎样叫不可能?八阶药王治不好的人,别人随便一冶就好的活蹦乱跳,这事儿可能不可能?脉都把了还嚷嚷不可能……这么点事儿亏你还整天如临大敌危言耸听,花漫天也是,居然闭关这么久都没想出主意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花为伴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花似锦的事情苦寻方法,今天终于尘埃落定,心头一松,忍不住连花漫天也埋怨上了……其实他嘴里虽说,心里也很明白,这对墨离和花漫天实在有些冤枉,所谓一念之差,谬之千里,这种方式他们不是想不到,只是做不到,也根本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做到,他们苦苦寻求的,是真实可行的解决之道,而不是从不可能中赌那几乎不存在的一丝丝可能。这就好像天黑的时候放两个月亮是不是更亮一点?可是再高阶的修士也没法造一个真正的月亮出来,不是想不到,只是做不到。 那边厢云知处定了定神,道:“大师哥,我们进去了多久?” 东方天籁伸手过来,把了把他的脉,一边答道:“七天八夜。”一边询问的抬起手,,云知处敛了睫,他便把手指放在他眉心,略略探察,微讶的凝眉,转向墨离:“那灵力中竟带毒?是你的灵力?” 墨离点了点头,走过来,想要帮他把脉,云知处神色不动,却略略别身避开。 毒妖修炼有成,且在不动用本源的毒性时,可以隐藏气息,云知处也瞧不出,但现在云知处已经吃掉了墨离的灵力,当然清楚知道了他是鸩妖,这一别身,竟是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可在这种时候,墨离当然没办法告诉他,你嫌弃我是鸩妖,刚刚替你把脉可是只白头蛇妖!于是只能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开。 那边花为伴哄了花似锦几句,看她脸色太差,便轻拍她背,示意她睡一会儿,云知处转身来接,花为伴抱着不动,双眼直视……花似锦偏生看到了,懵松着眼儿向他张手:“云哥哥……” 于是云知处双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花为伴抽了抽嘴角,过去搭上东方天籁的肩,恶狠狠磨牙:“小东方,回去罢,今天中午我想吃蛇肉!” 几人抬腿就走,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地面上才蠕动了一下,涂蟾缓缓的坐了起来。 他这些天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起初几天还好,虽然明知他是始作佣者,但幸好墨离和东方天籁性情都不甚外放,天权子也没兴致为难他……一直到四天前来了花为伴,他听说是他挟持花似锦,又见到他袒胸露背的模样,当然十分愤怒,听说他曾截留东方天籁传给他的讯息令他来迟更是怒气勃发。 涂蟾性子本擅长隐忍,可真到了这种走投无路的当口,反激起了些倔强,怎么都不肯主动说明,他只是怕花似锦冷,所以才把衣服让给她,并不是要对她不轨……其实就算说了也一样,本就是他挟持花似锦在先,做甚么都是错……所以这几天花为伴心烦了就扁他,无聊了就扁他,天阴了天晴了都要扁他,先痛扁一百遍,起来再痛扁一百遍……到最后涂蟾也怒了,闭着眼睛全当自己是沙袋,连起都懒的起,趴着一动不动,就这花为伴也没少踹他…… 第82章 你是神仙么?2 他的所有灵力已经被花似锦吸光,所有人当然认为他已经没了威胁,懒的动手杀他,就丢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却不知还有谛听血莺,实则,他只消撑着不死,要取到花似锦的妖丹,进而得回不逊于自己的灵力,不过一动念间…… 一行人回到了药王阁,花似锦早在云知处肩上睡了过去,几人便将她送回了杜衡院。那边东方天籁吩咐人熬药备菜,花为伴抱着肩倚在门边,云知处便走过去,施了个大礼,温言道:“多谢兄长救扶家母,且代为传讯。” 花为伴毫不在意的受了他这个礼:“举手之劳,我不过是哄锦儿开心罢了。” “是,但云知处仍旧十分承情。”云知处温言道:“另外,我可以知道锦儿身上,发生了甚么事么?” 花为伴一怔,微一眯眼:“锦儿记起你来了?” 云知处点了点头:“我还没来的及细问,可是我刚刚赶到时,锦儿的确是这么说的。” 花为伴的神色不由得正经了些,犹豫了一下,还是看了墨离一眼,见他站的笔直,一副活死人德性,立刻就是一皱眉,道:“现在说,应该没关系了。这事儿别人不知,你难道还猜不到么?凉亭中锦儿舍命救你,你难道忘了不成?那日我带锦儿回去,那是多严重的伤?尾巴对于我们天狐来说,又是多重要的?最黑心的是那个花漫天,也不知犯了什么神经,锦儿问你怎样了,他居然说我把你杀了,于是锦儿竟气血逆流,我们为了保她性命,所以不得不令她再次化形……” 他顿了一顿,瞥了墨离一眼:“至于锦儿身上为什么会有墨离的灵力,这却是花漫天怜惜锦儿灵力尽失,所以算计了那个墨离一把,却没想到他的灵力居然是有毒的,所以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大概是花为伴这一辈子说过最坦白的一段话,说的十分直接,只略过了那个鸩字不提,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我妹妹现在这样全都为了你还不怎样叭叭叭…… 这桩桩件件,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云知处竟是震惊,许久都不曾说出半个字……遥想花似锦那时的情形更是心痛难当,但他毕竟不是狐族,也不知尾巴对天狐有甚么意义,不知尾巴的伤对天狐会有怎样严重的影响……隔了许久,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多谢兄长。” “免了,不必客气。”花为伴哼了一声,转头道:“墨离,说起来,你那天说我家锦儿忘记了前事,如果她喜欢过谁,就会变的很多情……现在我看,我家锦儿也没有很多情么!可见在那段无关紧要的记忆中,她根本没有喜欢过甚么人……” 明着挑衅墨离,暗里还是打击云知处,云知处跟花似锦处的久了,对这种天狐的古怪脾气十分适应,加上眼前是自己的恩人,只淡定脸假做未闻。而花为伴一言未毕,忽见门口雪衫一闪,叶扶秋走了进来,向东方天籁施了一礼:“大师哥,不知锦儿怎样了?” 东方天籁道:“她已经没事了。现在休息了。” 叶扶秋温言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东方天籁挑眉,花为伴则直截了当的道:“不可以!她刚刚睡着!”好歹顾及到他与狐族报恩有关,不曾多说什么。叶扶秋微微敛睫,也不强求,转身向云知处点了点头:“恭喜云兄出关……恭喜云兄晋级六阶。” 被他这一提,旁人才省起这一节,这一番忙乱,居然连这个都不曾留意。 云知处在这次入定中本来就得到了许多好处,后来又跟花似锦分享了墨离、东方天籁和涂蟾的灵力,现在不止术法修为晋身高阶,药术也瞬间飚升至六阶,而且因为他与花似锦体内所有的灵力融汇分离,花似锦也因此不劳而获,同晋六阶…… 进药王阁短短半年,连升两阶,可以顺利出师,云知处无疑是前无来者的第一人,可是同样进药王阁半年,从无阶到六阶,还不用自己费力……花似锦便是史无前例狗屎运第一人了。 花似锦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身体还需要调养,但拜灵力所赐,精神却恢复的很快。同时醒来的还有晋级成功的幻宝兽,幻宝兽顺利进阶之后立刻陷入短暂的沉睡,恰好错过了花似锦濒死的那几天……不得不说,这只灵兽的狗屎运也实在很不坏。 晋级后的幻宝兽皮毛颜色变浅,花纹也淡了,黄褐色的皮毛变成了青玉的颜色,蹲着不动的时候,便似翡翠雕成一般,摸上去却是柔软光滑异常,花似锦从头摸到脚,一人一兽在床上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抬头时,却见坐在桌前的云知处遥遥瞧着它们微笑,花似锦眨了下眼睛,道:“云哥哥,你笑什么?” 云知处微笑道:“我只是在想,一只小毛狐狸和一只幻宝兽在一起,会是什么模样……” 花似锦忍不住翘翘嘴巴:“我比它好看多了!” 云知处轻笑出声,一边继续低头书写,花似锦有点儿好奇,趿着鞋子走过去,顺手摸摸他上扬的眼尾:“云哥哥,你在做什么?” 云知处笑着抬手遮住,绝丽凤瞳水漾漾清亮亮的,让人瞧着便觉炫目:“等一会儿再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好奇起来,偏头从他指缝里看过去,云知处再抬手挡住,画了几笔,轻吹了几下,便举到她面前,笑道:“怎样,像不像?” 花似锦讶然了一下,纸上是一个小小的花似锦,面孔最多只画了指尖那么大,却是欢眉笑眼,彬彬如生,花似锦又惊又喜,整个人偎去他身上:“云哥哥,这张送我好不好?” 云知处笑着揽住她,低头吻吻她的颊:“你喜欢以后再画给你,这张不行。” 她正要撒娇,他早低头附了她耳朵,小声笑道:“我在给我娘写信,告诉她我认识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锦儿,然后画出她的模样给她老人家瞧瞧,她老人家一定喜欢的……” 她顿时小脸泛红,本来伸长脖子想看,这下反而不好意思看了,别开脸儿。花为伴恰好走进来,一眼看到两人相依相偎的模样,挑了挑眉,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花似锦赶紧站起来坐在他身边,小女孩儿似的抱着他手臂。 花为伴倒有些稀奇,瞥了她一眼,再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那题头让他微微凝眉,想了一下,回手拍拍小丫头的脸儿:“锦儿乖,出去玩会儿。” 这句话花似锦早听的熟了,虽然很有点儿疑惑花为伴能跟云知处说什么,还要支开她,却知道这种时候撒娇无效,只得顺从的走了出去。花为伴有些不放心,又嚷了一句:“不要走远!就在杜衡院玩玩就好!” 花似锦回头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花为伴分明知道,却不回头,云知处看在眼中,不由得一笑,也不多说,把信写完送出,坐定了看他,花为伴便道:“你就这么笃定?” 对于没有意义的话,云知处通常选择不回答,于是淡定脸看他,等着下文,花为伴十分不爽,续道:“估计还有得风波呢!锦儿被花漫天宠的长不大,也许压根就不晓得自己喜欢的是哪个,再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晓不晓得锦儿报恩的事?” 云知处点了点头,花为伴道:“你也知道那个叶扶秋,晓得锦儿要做甚么吧?” 云知处仍是点头,一边静静的道:“锦儿的恩人,是锦官城主叶非花,那叶扶秋是谁,已经很明显了,我想叶非花所图的,自然是锦瑟城的药王印,令锦儿前来必是看中了她的性情。叶扶秋外表温和,实则为人极是聪明机警,见微知著,唯有锦儿这般性情,才能让他不设防……但不论是叶非花还是叶扶秋,都有太多所求所忌,所以应该可以找到法子对付……”他顿了一顿,缓缓的道:“为今之计,不能未雨筹谋,只能兵来将挡。” 他说的十分合情合理,显然早就细细想过这个问题了,花为伴满意的点了点头,侧头回想叶扶秋的模样,忽然一笑:“那叶扶秋,没见过锦儿真正的模样罢?” 云知处摇了下头:“我不知道。” 他挑眉:“那你呢?你见过锦儿的模样了?锦儿给你瞧的?” 云知处道:“我学过幻术,一直可以看到锦儿的真容。” “幻术?有哪家的幻术可以看的透花漫天的?”花为伴一笑,侧头看他,忽然略略眯起了眼睛,桃花眼中有幽暗的光芒一闪:“你真的学过幻术?” 云知处有些无奈,别开眼:“花兄,别开玩笑。” 花为伴这下才真的惊讶了,他是几千年的老狐狸,且是最擅长幻术的天狐,刚才虽然是随手施展,那影响却也不可小看,他居然半点儿不受影响?而且花漫天手制的幻术耳环何等高明,他居然可以看穿?这……这怎么可能?只除非他有天眼。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虽然在人类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但实力并不如何强横,怎可能有天眼? 花为伴微微摇头,心想难道是想多了?一念尚未转完,云知处忽然脸色一变,道:“锦儿!”一边飞也似的穿窗而出,花为伴吃了一惊,急跟着冲出,便见云知处扶起了门外的花似锦。 花似锦似乎只是昏厥,身上却无伤痕,气息也是无恙,花为伴心头一定,却见云知处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如意环,瞥了一眼。花为伴一眼看到,愕然了一下,道:“这东西怎么会……” 云知处将花似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纵出,追出数里之后,便见一个血红的鸟儿正在前面疾速飞行,所过处腥血滴落,腥风飘散。花为伴也罢了,云知处手中抱着一人,轻飘飘的在树枝中穿插,居然可以及的上这鬼禽的速度……不大一会儿,谛听血莺重新进入了膏肓谷,再飞了里许,便径向一处徐徐投下,云知处冷笑了一声,脚下略略一顿,将花似锦放了下来,轻轻推入花为伴怀中:“帮我看着锦儿。” 花为伴随手接住,早见云知处足尖轻点,亦投身而下,动作从容优雅之极,偏生又如此迅速。花为伴急跟着跃下。树丛中,涂蟾才刚把谛听血莺接到手里,随后赶来的云知处早抬了手,遥遥一控一收,竟硬生生将谛听血莺从他手中抓了回来。云知处随即冷哼了一声,修长手指轻握,谛听血莺惨叫声中,被他捏的粉碎,竟连挣扎都没有,云知处手中只余了那枚墨色的妖丹,在手中略略一转,送回花似锦唇边。 第83章 传说中的花漫天1 若妖丹重归花似锦丹田,他将再无机会。涂蟾脸色惨变,再也顾不得其它,一咬牙,忽然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一阵浓重的碧色腥风飘过,他已经化做了一只巨大的蟾蜍,全身色彩斑斓,背上生着一个个西瓜大的毒球,毒腺中犹冒着汩汩的毒液,双晴暴凸,色做惨碧,模样极是恶心可怖。 这是碧眼蟾蜍妖的原身!花为伴一皱眉,急将花似锦交到右手,用帕子捂了她脸,道:“碧眼蟾蜍!我来对付他!”而与此同时,云知处亦回头道:“快带锦儿退开!越远越好!”嘴里说着,便飞快的踏上一步。 碧眼蟾蜍猛然张大了口,哈的一声,便是一股浓浓的毒气喷出,所过处草木瞬间败落,云知处神色一冷,忽然挥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圈儿,然后急抬袖挡住了口鼻,随即略略反手,只听呛啷一声,长剑出鞘,抖手掷出,长剑化为一道流光,竟是气势如虹,硬生生穿透了碧眼蟾蜍的咽喉…… 花为伴看在眼中,竟是愕然,云知处拔剑掷剑,动作极快,且一气呵成,可是那一瞬间,他身上强大而澎湃的气息,几乎挟天地之威,竟是雷霆万钧,惊天动地!他为何屡屡在这种紧张关头,展现出远远超出自身的强大实力?而且碧眼蟾蜍之毒,何等厉害,世间一切辟毒之物都是无用,花为伴身为天下第一毒的狐鸩后代,尚不能直撄其锋,他竟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究竟是谁? 碧眼蟾蜍喉间中剑,毒血狂喷,花为伴急抬手打出一个结界,将他与花似锦护在其中,隔绝了那毒气侵入,云知处脚尖一点,轻轻提纵而起,竟越过了碧眼蟾蜍的背,将毒血淋漓的长剑接在手中。 碧眼蟾蜍体型巨大,毒性剧烈,却动作迟缓,嘶吼着转身时,云知处早一声轻叱,高高跃起,长剑在空中凌空画了一个十字,雪亮的剑芒在空中一交一错,碧眼蟾蜍重又发出一声嘶吼,竟被他硬生生斩成了四片,便如砍瓜切菜一般轻而易举,出手狠绝,毫不留情……全不似平时的淡漠。 遥听得有人轻啸一声,道:“云师弟,退开!” 云知处抬头看了一眼,依言退下,空中金芒一闪,东方天籁将一个小小金钟投下,便把死去的碧眼蟾蜍连同这一方草木罩在其中,东方天籁随即祭起一个莲蓬状的东西,化做淡金色的细雨向四周落下,这才皱眉道:“为甚么闹的这么大?碧眼蟾蜍的毒性散发出去,百里之内人畜草木都会死尽死绝,你难道不知?出手毫不忌讳,岂是药师当为?” 云知处温言道:“大师哥放心,我已经用阵法禁住了毒气外溢。” 东方天籁一怔,结界中的花为伴更是发愣,饶是他一直盯着云知处的动作,竟不曾留意他何时布下结界,此时回思,才想起他在动手之前,手掌的确曾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圈儿……低头细看时,才见脚下长草中,有隐约的鳞光闪动,虽似细微,却隐然成圈……而这个圈儿,就在脚下,恰好将他与花似锦隔绝在外。也就是说,即使他不打结界出来,花似锦也不会闻到半丝儿毒气…… 不管在任何情形之下,都绝不会让同伴处于危险之中……这份儿筹谋,这份儿自信,这份儿气魄,这强大的实力,的确令人叹服。花为伴虽然十分护短,也觉得自家妹子喜欢上这人,还算蛮有眼光的…… 东方天籁四处踏了一圈,放下心来,转头道:“你为何不怕碧眼蟾蜍之毒?” 云知处坦然道:“我也不知,我似乎一直都不太怕毒,吞下菩提子之后更是如此。但我若是遇到寻常的毒物,嗅到毒气或者沾到毒液,也会有些舒服……可是刚才,碧眼蟾蜍之毒,在我的感觉中,似乎是一种力量,毒气是一种发散的力量,毒液是一种凝实的力量,所以我只需要见招拆招的应对就可以了。” 东方天籁愕然:“力量?” “对,”云知处抬头,凤瞳亮的灼人:“大师哥,我亦是药师,此事却似乎药理难解……我曾细细想过,似乎越是纯粹,越是历害的毒,在我眼中,都不是毒,而是一种力量。” 空中树叶摇落,天权子道:“据说在有些神仙眼中,天地万物,寒暑炎凉,都是一种力量……毒当然也是,”他一说着,就落了下来,“小子,难道你是神仙么?” 云知处不由得一笑:“显然不是。” “老子当然知道不是!”天权子跳下来,绕着他转了一圈,伸手拍拍他肩:“可能你身上有甚么神物影响了你,就好像当年的女娲石,就是神仙的东西,却误落人间,闹出好大一场风波……” 他一边说着,手还在给怀里的幻宝兽努力的顺毛……自从狰狰晋级之后,他抱着它就没怎么撒手,可着劲儿的讨好,最高品级的原玉也送出了十几块,才终于哄得幻宝兽肯让他抱着,可是花似锦身体未愈,一直没机会试试幻宝兽的力量,老头儿都快急死了…… 云知处听在耳中,却是微微一震。忽然想起云氏宗族的那枚怪石,据说那块石头中,隐藏着云氏最大的秘密,难道它居然是甚么了不起的神物?可是这秘密据说要云氏子女中出了八阶药王才能开启,他离八阶还有很远,摇了摇头,丢开不想,转向花为伴:“锦儿怎样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为伴早把内丹送入了她唇间,随口道:“她没事……”一边轻拍她背。花似锦体内的妖丹,是被同在血脉中的谛听血莺盗出,几乎等同于自己吐出,并不伤身,只是身体尚未复原,乍失妖丹便又昏厥过去,被花为伴略略顺气,便悠悠醒转。云知处急上前一步,轻声道:“锦儿?” 花似锦尚有些迷茫,别脸看了他一眼,云知处站在几步外,仍旧乌发玉面,俊秀绝伦,雪袍下摆却俱是碧眼蟾蜍身上的腥血,三尺青锋都成了血色,鲜血犹在不住滴落,凤瞳中亦微含凛冽,刚刚动手时的煞气犹未散去。不知为何,花似锦竟觉得心头一凛,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一缩身子。花为伴揽着她的手一紧,若有所思的瞥了云知处一眼,就连他修为如此高明,看到方才云知处动手时的模样,也觉得心头微微发冷,花似锦此时虚弱之身,初初进阶境界不稳,当然加倍敏感……可这是为什么?他身上究竟有甚么? 云知处也是一怔,急退了一步,温言道:“别怕,没事了,他已经死了。” “嗯?”花似锦愣了一下,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处已经被东方天籁用净化的法器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花似锦喃喃的道:“云哥哥,你说谁死了?”她忽然一惊,张大眼:“是涂蟾么?” 云知处点了点头,花似锦竟是愕然,喃喃的道:“可是……可是涂蟾其实不是坏人啊,他只是性子古怪些……他生来就是毒妖,无心也会害人,这不是他的错啊!他修炼很是不易,又何苦伤他性命……” 云知处微微凝眉,可看她小脸儿苍白,不忍心跟她争辩,只温言道:“锦儿,有心伤人抑或无心伤人都是伤……身为毒妖,就算当真无心,亦是流毒无穷,为祸人间……所以即便无辜也必须除去。而且毒物既已成‘妖’,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又怎可能是无辜的?” 旁观几人各怀心思,俱都一言不发,花似锦有些茫然,想着涂蟾的模样,其实涂蟾行事任性歹毒,可能的确不是好人,只是对她还没有太坏……她想了想,转身指了指幽灵般站在一角的墨离:“可是墨离呢?墨离是鸩妖,可是他又是八阶药王,他……总不是坏人罢?” 云知处并不看墨离,只淡淡的道,“毒妖而成药王,这种特例,万中无一,他也不可能没害过人命,只是现在做了药师……可纵是一刻不停的救,也未必能偿昔日血债……” 他平素十分淡漠,惜言如金,此时却是言辞铿锵,不容置疑。 花似锦微微发怔,忽然想起当年在百花谷中,他斩杀金线蟒时,那种充盈全身的杀气与煞气,竟不由得全身发冷。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好像她本来一直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不管要面对的是怎样严酷的情形,他都会把她好生生护在身后,连一根头发都不会伤到。可现在,她却似乎站在了他的对面,他的剑尖所指,锋芒所向……不知为何,她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想起涂蟾说过的一句话“我每次看到他,便觉得从心底里凛然生惧,真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把脸儿藏在乃兄怀中,心头莫名的惊惧,却又觉得不可思议。花似锦居然会怕云哥哥,这是怎么都不应该的,他明明是她最最喜欢,最最亲近的那个人啊……她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眼前人是她熟悉入骨的眉眼,他绝丽凤瞳中微蕴温柔,眉目明朗美好,即使一身狼狈,仍旧气度高华,宛如芝兰玉树一般,漂亮的让她喜欢,很喜欢……却又望而却步。 云知处迅速察觉了什么,急停下话头,柔声道:“锦儿,这些将来慢慢再说,我们先回去罢。” 花似锦嗯了一声,回手揽着花为伴的脖子,微微发怔,云知处从她身边走过,她居然没有回头。云知处不由得微微凝眉,想到她刚才眼神中的畏缩,竟不由得心烦意乱,一咬牙,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小狐狸还没回过神儿来,已经四脚悬空被他拎在了手里。 然后他低低的问:“锦儿,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嗯?啊!难道哥哥也算么?可是,好罢……花似锦迟疑了一下,然后乖巧的点头,信誓旦旦,:“我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我这次真的记得了!” 他本来的确心里很不爽,可是看小丫头这样子,又不由得心疼,叹了口气,开口问她的意思:“锦儿,你是喜欢抱着,还是背着?” 第84章 传说中的花漫天2 花似锦光速回神,赶紧巴过去,本能的狗腿陪笑:“哦呵呵呵,云哥哥说怎样就怎样……” 他于是将她丢在背上,小心不让她沾到他身上的血,一边轻声道:“这血很臭罢?锦儿……不喜欢?” “怎么会!”她努力蹭他,恨不得拍胸以坚其信:“云哥哥是神仙,再臭的血到了云哥哥身上,也一定是香的。” 小狐狸这张嘴儿真是……让人想生气都气不起来。云知处微微摇头,加快脚步往前走,一直到奔离众人很远,才轻轻反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头看她的神情:“锦儿,你怎么了?” “什么呀?”她愣了愣,飞快的别开眼,装糊涂:“你问的是什么啊?” 他便不再说话,她苦苦的挨了好半天,悄悄转回眼睛看他,他脚下仍是疾奔,眼睛却始终放在她脸上,一对绝美凤瞳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眉目俊美到难描难画,薄唇微抿,带着一点点坚持,等着她的回答。花似锦竟不由得垂下了眼帘,停了一息,才小声小气的道:“我不开心……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觉得毒妖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人……” 云知处微微敛睫,良久才道,“锦儿,我不想跟你争,有些事情,你若是亲眼看到……” “不,好像也不是,”她打断他,有点儿茫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儿怕你。” 云知处怔了一怔,脚下略略一停,心里竟闪过一丝凄惶,柔声道:“锦儿,我知道,一个认识或者熟悉的人忽然死去,可能你会觉得不开心,心里怪我出手太重……可是,你不要怕我,好不好?”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句誓言般的话说出了口:“你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到你的事……锦儿,不要怕我……” 他性子本极清傲,脸皮又薄,就算心里对她好,面上也常常是淡淡的,可这几句话语声温柔,几乎带了些求恳,她心软起来,用力点头,撑起身揽上他的颈项:“云哥哥,我一定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 他回臂揽紧了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清凌凌的语声带了些微叹,“傻东西,就算你真的怎样……我又怎舍得伤你半分……” 而在他们身后,花为伴正七窃生烟,抱抱自家妹子都不成,这世上还有天理么?尤其想到云知处那番毒妖论,又是十分的烦心,叉着腰站在原地。墨离慢慢走上来,站在他身边,花为伴随口抱怨:“这丫头真让人操心。”想了想,又不由得牙痒痒:“那小子还挺霸道的,哼……” 墨离不答,花为伴斜眼看他,他仍是面无表情,浓紫色的眼瞳中却分明写着兴奋……花为伴从来没见过他这副德性,颇有些讶异,道:“怎么了?” 墨离一声不吭,忽然向他微一示意,花为伴挑眉,却难得给面子的随他走开,走出好一段,墨离才低声道:“你有没有听到天权子说的话?” 哪一句?神仙么?花为伴道:“怎么?” 墨离犹豫了一下,更加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当日我为何一见锦儿,就立刻答允出手相救?” 花为伴微微凝眉,那原因他与花漫天如此讳莫如深,为何今天又肯说了?墨离已经续道:“世人皆知,我鸩族再怎么努力修行,也永远没办法成功度劫……世间毒族莫不如此,完全可以说是上天无路。但锦儿却不同,她印堂有仙骨,眉间有仙气,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机缘……”花为伴大大一怔,侧头看他,墨离显然极兴奋,续道:“只要没甚么意外,锦儿一定能成仙,如果她能成仙,就是我鸩族第一人,是我整个鸩族的希望……” 他眼中渐露了些热切:“云知处其人,看似十分寻常,可是愈是细究,愈觉得有许多神秘难解之处,我想他与这件事,一定有莫大的关系,也许他就是锦儿成仙的阶梯,就是那传说中的接引之人。也或者他是锦儿的劫数,锦儿只要过了他这一节,就可以度劫飞升。” 他直兴奋的微微喘息,顿了一顿:“所以,这件事你不必理会,我早就说过,锦儿绝非早夭之人,一定会处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就连上次那种必死之局,不是也轻而易举的峰回路转了么?” 这消息的确令人震惊,隔了许久,花为伴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竟说不清是何等滋味。如果当真如此,那么的确可以放心,若花似锦能成仙,人间种种,都不过是一种必历的过程…… 墨离缓缓的平抑了一下,又似乎有些后悔说出来:“这件事,本来只有花漫天和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你一定要记住,不可以被第四个人知道。” 花为伴正色道:“你放心,我明白。” 世上想成仙的人所在多有,若是这一点被旁人知道,一定会想法子对她下手,即将历劫的修士修为何等高深,就算是他也未必应付的了……那等于是把花似锦时时刻刻置于危险之中了。可是墨离兴奋之下,早忘记了布下隔音的结界,而花为伴起初并不知他要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边厢,东方天籁正在处理善后事宜,天权子仍旧在拼命讨好幻宝兽,奈何幻宝兽压根儿就不卖帐,天权子玩的十分扫兴,见东方天籁忙前忙后,又有些幸灾乐祸,笑道:“这几天药王阁可真是热闹!对了,小东方,据说碧眼蟾蜍可以借水传讯,这世上最无处不在的,只怕就是水了,这家伙死在这儿,只怕药王阁要有麻烦了。” 东方天籁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他见到这位师叔祖一向有些头大,但大着大着也就习惯了,一脸淡定的道:“随他们罢!要找药王阁的麻烦,只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天权子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抚了幻宝兽一把,忽然想到什么,瞥了他一眼,东方天籁锦袍雪发,眉目俊美绝伦,一对迷魅妖瞳便如宝石,每一流转都似乎有不同的光泽乍现。天权子捋了捋小胡子,凑上来:“哎,乖乖小侄孙。” 东方天籁眯眼,嗯了一声,老头儿嘻皮笑脸:“老子看你也长的不算差,比那个云小子……”他咳了一声,中途改口,“嗯,就算不如他也差不多了,你难道就没想着做点儿什么?” 他挑眉:“比如?” “比如好生去勾搭勾搭那个小丫头?你……嗯,你身为药王阁的大弟子,为了药王阁就不能牺牲点色相,为师弟师妹们谋点儿福利?” 东方天籁有点儿无语:“师叔祖想让我做什么?” 天权老头儿贼眉鼠眼的笑:“现摆着一只幻宝兽,现摆着一个小天师,不用白不用啊!你只要讨得她好,给药王阁弄出十个八个的练功室出来,那是玩儿似的啊!” 东方天籁微微凝眉,“难道幻宝兽点石成玉,可以随意施为,没甚么限制的?” 天权子嘿嘿一笑:“当然了,要不然叫甚么幻宝兽?” 东方天籁沉吟的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他倒真的想试试……如果能说服花似锦,为药王阁建出一个五行练功室,那资质较高的弟子,修行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 花似锦两人回到药王阁中,云知处放她下来,随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我去洗澡换衣服。” 她被他抱的昏昏欲睡,也没在意他说什么,随口道:“我陪你啊。” “不准胡闹!”他冷着脸:“我一会儿就出来。” 花似锦忍不住一笑,他一摆出这副傲娇小冰山的模样,就让人很有调戏的兴致,于是她一本正经的:“可是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你不怕再有一只两只的妖精闯进来么?” 他哼了一声,明知她是玩笑,仍是凝起了眉心,显然的确有点儿不放心,花似锦肚里乐开了花,笑嘻嘻的:“不如我陪你一起洗啊,杜衡院后面有一个浴室,四角我都刻了火系玉符来保温,大的很,再多两个人洗也没问题……” “还要再多两个人?”他眯了眯眼睛,屈指弹弹她的手心:“你想找谁来洗?” 啧,云哥哥真是只醋坛子……她眨眨大眼睛,熟门熟路的装糊涂:“你跟我,不就是两个人么?那儿除了我,还没有旁人去洗过呢!” 他略略沉吟,瞥了她一眼,忽然一笑:“那好,那就去杜衡院洗吧!”一边转身就走。 花似锦是绝对的享受派,而东方天籁深知她的禀性,所以杜衡院的浴室极尽豪华舒适。花似锦本来算准时间想要进去瞅瞅的……可谁知云知处前脚进门,后脚东方天籁便走了进来,含笑道:“姑姑,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若是平时,这么大好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可是今天,心里总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放弃了云豆腐,转而就东方豆腐:“什么事情啊?” 东方天籁温文尔雅的笑道:“是这样的……” 她忽然一眯眼睛,他装好人时的模样,很像某只坏脾气的老狐狸,这么久不见,她真的很想他,于是她打断他:“来来,小东方,先笑一个给本姑姑看看……” 东方天籁愣了愣,心说这位什么时候添了这个恶趣味,却训练有素的展颜微笑,迷魅妖瞳里瞬间十七八把勾子一起出现……花似锦侧头看了几眼,然后叹口气:“也就那样……” “……”这是在嫌弃他么…… 花似锦坐上桌子,晃着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们肯定是在打我家小澜的主意,是不是天权老头儿让你来的……” 东方天籁不由得一笑:“姑姑神机妙算……” “嗯,”花似锦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某人受宠若惊,笑的益发妖娆,花似锦打了个哈欠:“再说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有利于我尽快康复……” “……”某人幽怨的看着她,姑姑大人浑然未觉,开始比量:“其实我早就想过了,你先准备几间空屋子,房顶都用琉璃嵌起来,然后找几块磨盘大的石头……” 其实云知处很担心小狐狸会闯进来,所以洗的很是提心吊胆,过程中一直不由自主的挺直腰儿竖着耳朵,可一直到洗完了,小狐狸居然真的听话没闯,他又有点儿小纠结,心想自家小魅力是不是已经不足以吸引色狐狸了……换好衣服出去时,才发现原来有只不速之客在外面,花似锦坐在桌子上,正说的指手划脚,听到声音,便回过头来。 第85章 传说中的花漫天3 刚洗过澡的美少年褪去了满身的锋芒,显得十分的柔软慵懒,漆黑的发湿漉漉的散在肩上,稍嫌凌乱,反衬得俊面玉雕一般空灵绝美,鲜美可口……花似锦顿时双眼放光,扑了过来,毫不犹豫抱住他,顺便扯开他的衣领,摸了一把,大声道:“天哪!云哥哥你真是活,色,生,香!” 云知处顿时俊面泛红,屈指弹了弹她的雪颊:“胡说什么!” “是真的啊!”她双眼放光的继续摸,他急拉开她的小毛手,抢回自己的衣服,飞快的掩好,看她垮下来的小脸,微觉好笑,别脸退开几步:“别胡闹!”一边瞥了东方天籁一眼。 东方美人一向知趣,当然绝不会打扰姑姑大人调戏某云,早就低头,无比专心的看着自己的指甲。云知处轻咳了一声,走过去坐了,微笑道:“你们在聊什么?” 花似锦道:“小东方让我帮他们弄几个练功室,分为水木金火土……” 云知处细细的听了几句,打断她:“你现在这样,若要刻符,会不会太耗精神?” 花似锦笑道:“没关系,幻宝兽点石成玉,对他是一种修炼,对我只有好处的,至于刻符,又不是你用,谁说我要自己刻了?”一边使眼色使眼色。 云知处心领神会,微笑道:“原来如此。” 花似锦笑眯眯的拍拍手:“那就这样,小东方,你负责找石头,选屋子,天权老头负责刻符,我负责监工,云哥哥负责试符!”一边说着,就拈指召唤幻宝兽,不大会儿,便见青影一闪,幻宝兽已经飞蹿进来,扑进了花似锦怀里,然后天权子也冲了进来,道:“小澜澜!” 云知处不由凝眉,花似锦一口一个小澜,他听来只觉甜蜜,可是被这老头儿一叫,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天权子恰好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他的模样,顿时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花似锦和东方天籁被他的神色吓到,也一齐转头看着云知处。 云知处正坐在桌边,斜倚着窗子,凤瞳低垂,唇边半含微笑,十分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青玉杯。 他身上的雪袍并未系带,就这么飘飘垂落,黑发犹湿,也并未结束,任它泼墨一般垂在双肩,窗外的阳光映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俊美到闪闪发光,却又带出了一份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高华飘逸。气度从容优雅之极,却又似乎高高在上,宛如身在九天之巅,竟令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他平素极严谨精致,又十分清傲淡漠,发丝衣着整整齐齐,这一来竟像换了个人一般。花似锦既觉惊艳,又有些讶异,拍拍天权子的肩:“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云哥哥?” 天权子被她一拍,险些跳了起来,转回身瞪大眼看她,花似锦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云知处也觉得讶异,挑眉看他,天权子的神色十分复杂,看了云知处几眼,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没事没事……我,我认错人了。”也不多说,掉头就跑,竟比逃命还要快些。 花似锦愕然的转头,看着东方天籁:“他怎么了?云哥哥长的像谁,把他吓成这样?” 东方天籁也有些讶异,细细的想了一会儿,摇头笑道:“我也不知……”他笑瞥了云知处一眼,半开玩笑的:“也许云师弟真的是神仙……” 云知处实在有些无奈:“我倒真的希望我是神仙……”看花似锦张大了眼睛,从头到脚细细看他,不认识似的,他忍不住悄瞪了她一眼,拉过她手儿握在手中,一边岔开话题道:“大师哥,我听说药王阁出师之后,都会在药王阁得到一张地图,可以有一次机会去寻找神农鼎,可有此事?” 东方天籁倒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对,你跟姑姑已经晋到六阶,我可以给你们地图……只是姑姑空有等极,药术却……不算太好,而且现在身体未愈,你也是刚刚晋阶,境界未稳,不必急在一时。” 云知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不求锦儿药术出众,但须等她身体痊愈才好,而且,我也想去汇玉阁,再多学一点关于炼丹的学识。”一边说着,便转头对花似锦一笑:“我们一起去锦瑟城找神农鼎,好不好?” 花似锦压根儿就不知道锦瑟城在哪,更不知道神农鼎是什么,却仍是满口答应:“好啊!” 通常药师晋到五阶以上,已经可以尝试炼丹,而云知处是因为两阶之间的时间太短,所以还没有着手学习。炼丹师首先需要的,就是对火的操控能力,或者收一只火系的灵兽,第二重要的,自然就是一个好的丹鼎。而神农鼎据说是上古大神神农氏所用,却遗落在了锦瑟城弥留谷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药王阁的地图可以让他们成功进入弥留谷,比旁人自然略占便宜,但若是一入一出仍没有找到,地图便会自动消失,所以才始终没有留传于世。 东方天籁略一沉吟,转头向花似锦微笑:“姑姑,你出门之前,能否先把炼功室的事情处理好?” “当然啦!”花似锦理所当然的点头,东方天籁宽心大放,然后她续道:“云哥哥要学炼丹,要滋养火系的灵力,我就算不弄别的,也要先把火系的练功室弄好,让云哥哥多待几天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方天籁抽了抽嘴角,无言的看了云知处一眼,对于此小子独得女天师之宠,表示非常的羡慕嫉妒恨……虽然东方美人儿不算是妒男,仍旧有点儿盼望有个人来搅搅局,添添乱,分分宠……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感应到了他内心的呼唤,外面忽有雷声隐隐,似乎是修士度劫的天象。东方天籁微微一惊,三人一起跃出,站在房顶上,不大一会儿,花为伴和墨离也赶了过来,就见西南角雷声隐隐,云气翻涌,伦音梵乐隐约传来,东方天籁讶然,挑眉道:“有药师晋升七阶了!” 花为伴道:“似乎是在我们狐灵山的方向啊!” 一边说着,遥遥的,忽听百鸟齐鸣,院中树木亦迎风摇摆,天空中云雾不断堆积,渐渐凝成了数株药草般的模样,便如半空中种起了一个巨大的药园,无边无涯,然后缓缓的抽枝散叶……这下,不止东方天籁,连墨离都吃惊不小,喃喃的道:“八阶药王?药神大陆,居然又多了一个八阶药王?” 东方天籁道:“好像是在同一个方向,先是七阶药王的度劫天象,这又是八阶药王的度劫天象,怎可能这么巧,有两人同时晋级?” “未必!”花为伴仰面笑道:“只怕是同一人!而且这人嘛,我掐指一算,也能算个十成十,一定是我们狐灵山的花长老!” 东方天籁愕然道:“花漫天?连过两阶?” 花为伴道:“这有甚么稀奇?花漫天如果跟你们一样一阶一阶的涨,也就不叫花漫天了。” 花似锦却是大喜,“真的吗?是花伯伯吗?” 交谈间,空中云雾已经渐渐散去,整个苍穹大陆有片刻的安静……忽有奇异的乐声响起,非丝非竹,极是动听,听起来,居然近在耳畔……随即,天空便似海面,忽然泛起了丝丝的波纹。东方天籁先是一怔,暗叫不好,急抬手想要解开药王山的护山结界…… 可是已经晚了,整个天地忽然轻轻一颤,结界瞬间被击散,竟未发出半点声音。无形的劲气化为有形的九瓣花朵,五彩缤纷,漫漫飘下,整个天空都是纷纷扬扬,飘飘摇摇,映着阳光,瑰丽无伦。 随即,一个锦袍修长的人影自云空之巅漫步走来,仪态极为飘逸美好,闲雅的宛似闲庭信步一般……只是这样随意的几步,却似乎在所有人的眼中不断盘旋萦绕,美的如梦似幻。 转眼间,他已经走到近前,轻飘飘的落下,停在树巅之上,宽袍大袖被风所激,向上扬起,却在腰间金带处顿住,又缓缓的回落,宛如一朵莲花在空中盛开,芳香弥漫。他随即略略弯腰,伸出手来,背映了湛湛青天,他清冷高华的眉目间带了一丝浅笑,“锦儿。” 太美,太美,举手间化结界为繁花,纷飞漫天,举步间自狐灵山到药王阁,风华若仙…… 这样的出场,世上也只有花漫天玩的出来,众人注目之下,他仪态轻扬,风华倾世,眉目如此绝丽无伦,仪态又这般仙气渺渺……当他吐语如琴,轻轻唤出这个名字,众人都不由得心头发颤,恨不得自己就是他口中所叫那个人,却又自惭形秽,深觉得没有任何人配站在这样的一个人身边…… 好一会儿,花似锦才欢呼了一声,大声道:“长老!长老大花花!” 她跳起来,想要扑入他的怀中,花漫天含笑等待,谁知某人跃了一半,却又跳了回去,想想哥哥都算入了“不可抱抱”的行列,花长老当然更算了,于是她满眼痛苦纠结:“花伯伯,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啊……” 花漫天的浅笑僵在脸上……他生平头一次,开始怀疑他超级灵光的耳朵,他好像有听到“伯伯”俩字?小狐狸叫她花伯伯?不可能吧,一定是听错了,他这么花容月貌,小狐狸怎会叫他伯伯呢……不可能……绝对是听错了…… 花似锦纠结的搓着衣角:“花伯伯……” 某人的自欺欺人嘎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小狐狸继续纠结,一对大眼死盯着他:“我好想你,想的快要死掉了,我好想抱抱你啊,可是我答应过云哥哥不能随便抱人亲人,呜呜……我好想你啊,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被“伯伯”两个字刺成蜂窝状飚血的心,又被人撒上了一把盐……有没有搞错?他从小抱到大的小狐狸,吃饭睡觉说话,哪样不是他教的?就……连她来初潮都是用的他的袖子!现如今久别重逢,居然连抱抱都不成? 短暂的静默之后,花漫天不动声色的一挥袖,旁边一大排房屋忽然无声无息的碎成阖粉……他又负了手点点足,参天大树凭空秃了一半,枝叶尽焦,只余下了他脚下的那一枝仍旧伸展。然后他侧头,浅浅微笑,十分好奇似的:“哦?你刚才说的是谁?” 小狐狸愣了愣,发现花长老好像很不高兴,于是热情主动的:“云哥哥呀!”她拉身后的某人献宝:“他就是云哥哥!” 第86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1 花漫天微笑,好似十分愉快,其实眼神决没有向云知处瞥过半眼:“原来是他。”他屈尊主动的跳下来,然后一把拎起小狐狸,团成一团儿抱在怀里,拍了几下,开始聊天:“锦儿,最近在忙什么?” 花似锦眼巴巴的看他,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体两边:“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被她倾诉思念,可他心情实在好不起来:“我在闭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她眉心轻轻一搭,然后神色猛然就是一变,微笑瞬间消失掉,竟似乎从春光明媚转眼化做了北风肃杀……花为伴实在不忍心看自家美长老这心碎的模样,悄没声息的退了一步。花似锦也被他吓到,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了?” 花漫天一言不发,只是定定的瞧着她,双瞳漠漠。 世界上最悲摧的事,莫过于你呕心沥血,想出了一个八分的主意,出了关一刻都不敢停,巴巴的赶过来献宝,却发现人家已经用十分的法子把问题解决了……所以你做的一切就显得十分无谓十分可笑,你的所有辛苦都没办法再向人讲述…… 据说,世间妖族同属妖王管辖,妖王亦是天狐,居住在传说中的青丘古国,万万年神龙见首不见尾。 据说,天下妖族由几位长老代管,狐灵山的花漫天便是其中一个。 可是天下间关于妖王的传说基本没有,关于妖族长老的传说也少的可怜,只有风华绝代的花漫天,宛然妖族中的神灵,声名如日中天。 花漫天容貌风雅入骨,宛如谪仙,真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绝色……花漫天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医卜药相无所不精,炼丹炼器信手拈来,机关玉符易如反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花漫天睚眦必报,阴阳怪气,诡谲多变……唔,说多了…… 总之,花漫天之于妖族,绝对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太过神通广大让花漫天对每一件事情都意兴阑珊,漫长无涯的岁月让花漫天每一天都百无聊赖……长日漫漫,他每每披一件薄衣,煮一壶香茗,对着窗外的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坐上无限久……一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跟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模一样。 茶沸时,花玉抱来了她新生的小女儿,还未化形的一只雪雪的毛狐狸。抱过来时,小家伙睡的正沉,小小的一团,蜷缩在母亲怀里,那样雪雪的柔柔的绒毛,秀气的小耳朵,尖尖的嘴巴,蓬蓬的尾巴柔软的拖曳下来,映了晨光,份外柔美。 花漫天懒懒的抬了手,摸了摸她的长尾巴,那异常柔软的手感,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带笑道:“这尾巴生的不错……小东西化形之后,一定是个美人儿。” 花玉和墨寒相视一笑,与有容焉,花玉道:“长老,给她起个名字罢。” 狐灵山生了男狐花漫天是不会理的,长了小姑娘就会抱来给他取名字,据说可以沾光他的倾世美貌……花漫天反正也无聊,也就由着她们胡闹,反正她们来闹他,他就原模原样闹回去,只要她们不介意自家狐美人叫狗蛋招弟什么的……他当然不介意多玩一次…… 于是花漫天略略沉吟,手上仍旧摩挲搓弄,睡的沉沉的小狐狸终于被摸醒,不自在的缩了缩尾巴,花漫天正别眼看着窗外繁花,一时走神,居然被她抽开,小狐狸随即转了个身,想要把尾巴藏起来。 花漫天向来是不懂风度两个字怎么写的,也绝对不觉得跟小奶狐狸计较有失身份,于是一挑眉,偏要捏住,小狐狸哼哼唧唧,眼皮儿也不掀,却不住的向乃母撒娇,花漫天瞧的有趣,于是略勾了手指,挠了几下,小狐狸再缩,他就再挠,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狐尾素来是狐族的禁忌,虽然化形前不怎么忌讳,也不好这么个玩法儿。花玉素知这位长老的性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安抚的顺顺小狐狸的毛,又道:“长老,你瞧,这丫头从出生起就爱睡的很,只除了见到我们家小伴伴精神点儿,余外见谁都没精神……” 一句话还没说完,不胜其烦的小狐狸已经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眼缝儿狭长,眼角尖尖秀美,瞳仁明媚,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花漫天才刚挑眉一笑,小狐狸已经像看到甚么好东西似的,攸的张大了眼睛,一对宝石一样的瞳仁光彩熠熠,水汪汪的望着他,嗲嗲的哼唧了几声,小爪儿向着他的方向乱扑腾,那模样就是一句话“抱抱我吧,抱抱我吧……” 花玉哭笑不得,“又来了……我们小伴伴抱了她三天,死活不肯撒手儿……” 花漫天自得的微笑:“这么点点大的小东西,就晓得美丑了?这小东西灵性倒真是足的很。”一边说,一边捏着小狐狸的脖子,把它揪了起来,眼对眼的瞧着,小狐狸在空中软手软脚的扑腾了几下,撒娇儿似的哼唧几声,居然张了一对小爪子来抱他的脸儿,小尖嘴儿伸的长长的,一副要索吻的模样。 花漫天忍不住一笑,随手把她丢去桌上,“砰”的一声摔了个屁股敦儿,花玉好生心疼,急伸手来抱,早被花漫天抬手挡住,小狐狸委屈的呜咽了两声,张着水汪汪的狐狸眼看他,花漫天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小狐狸只好舔了舔小爪子,扭扭小屁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还不太会走路,桌面又滑,走几步就摔了,那小模样好生可怜,花漫天忍不住笑出声来,随手端起茶来,浅呷了一口,仍旧放去桌上,手儿尚未收回,恰好小狐狸摇摇摆摆的走到桌边,小身子往他手儿上一扑。 小狐狸的肚皮软软暖暖的,花漫天一怔之际,便见她探头茶碗,小红舌头一卷,就卷了一口茶水进嘴里,咂了咂舌头。 花漫天的脸顿时就黑了,花长老的洁癖不严重,但龟毛很严重,敢明目张胆的用他的杯子喝茶,一定会死的很惨……花玉脸色一白,赶紧双手去接小狐狸:“算了,我还是抱小丫头回去了,名字这种小事不敢劳烦长老……” 一句话还没说完,花漫天已经一抬手,趴在他手上的小狐狸尖叫一声,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掉进了窗外的花丛中,显然被刺儿刺到,不住哀叫,四爪儿齐扑腾,花玉急要出去救女儿,花漫天却看戏的很开心,笑道:“不用管它……” 花玉求情:“长老,这丫头还小……” “嗯,”花漫天点头,好似深以为然,然后懒懒的说了一句:“小了才好玩,这小家伙,我留下来玩几天罢。” 花玉和墨寒的脸顿时就黑了,这么点点儿大的奶狐狸,怎经的起您老人家玩嘛……花玉嗫嚅着想说什么,花漫天又是一抬手,把刚才的茶杯也丢了出去。冒着热气的茶水哗啦一下全浇在了小狐狸头上,然后玉碗儿也啪嗒一声扣在了小狐狸头上,好像一顶帽子。 小狐狸显然被吓呆了,在花丛中站直了好半天没敢动弹,雪色柔毛尽湿,显得小脑袋也小了不少,一对狭长狐狸眼更是明媚潋滟,流转生辉,满园花儿竟似乎不及这一对明眸的丽色。 花漫天不由得轻轻一笑,悠然的续道:“这丫头,就叫花似锦罢。” 满园繁花似锦,不及一枝芳菲,这名儿倒蛮合花玉的心意……可是爱女身陷狼爪……花玉鼓足勇气陪笑:“长老……” 他挑眉:“怎么?你不乐意?” 花玉抹汗了,她哪敢不乐意,不乐意有用的话,花长老也就不叫花长老了…… 于是花漫天不容分说的打发走了花玉夫妇,坐在窗前再喝了两盏茶,这才袍袖一拂,跃了出去。小狐狸自从被浇了茶水,就一直伏在花丛中一动不动,他弯下腰挠了挠她的小下巴,她也不肯理,于是花长老笑的很愉快:“生气了?这么点点大,也会生气么?” 小狐狸当然没办法答他,眯着狭长的狐狸眼,把小脑袋枕在前腿儿上,头也不肯抬,那小模样就是一句话,奶狐狸也是有尊严的!花漫天忍不住的笑,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脑袋:“你可知道,整个狐灵山,没人敢跟我闹脾气?” 小狐狸不理会,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听的懂,我数一二三,跟我回房来,有你的好处。若还敢使小性儿,我也自然有法子收拾你。” 威胁完了,他眼儿向天,一二三铿锵的数完,然后起身回房,身后悄无声息,小狐狸居然真的一动不动。花漫天回过头来,看小狐狸刚才还眯着眼睛,现在索性闭上了,更是又气又笑,走上两步拎起她,正想说话,就见小狐狸咛咛一声,一只小爪儿上鲜血淋漓,居然是被刺儿扎伤了。 花漫天愣了愣,顿时就有点儿恼火,他早忘记了自己才是始做佣者,转回身来,毫不犹豫的一挥手,窗前花圃中的奇花异卉瞬间连根拔起,伴着一阵狂风远远飞开,小毛狐狸吓了一大跳,张大一双狐狸眼看他,于是花长老弹弹她的小脑袋,笑:“给你报仇了,来,笑一个。” 小毛狐狸盯着他看了许久,居然真的咧咧嘴儿,花漫天不由得一笑,回到房中,拿了药箱,慢条斯理的帮她清掉伤口上的刺,然后洗净了,厚厚的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中没碰痛小狐狸半根毛,包完了一抬眼,看小狐狸举着爪儿眯着眼儿,一副爽歪歪的德性,于是花长老不爽了,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一拂袖,啪叽一声,小狐狸大头朝下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花漫天满意的弯唇,扶摇的走开,谁知放好药箱返回来,小狐狸仍旧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脸儿埋在地面上,只除了小肚皮尚在微微起伏……花漫天有些稀奇,心想难道摔昏了?桌子这么矮,怎会这么容易就摔昏?可眯眼看了半晌,它始终一动不动。花漫天只得袍袖一拂,一阵风儿将她卷了回来,摊在掌中。 第87章 敢跟老子比拽?1 胡青素知这位长老的脾气,哪敢多说,只得把糖霜果子端了出来,然后走进去,强把朱紫拖了出来,在他耳边小声劝:“锦儿还是小孩子呢,她甚么都不懂,你跟她闹甚么性子?还不好生跟长老说说。” 她声音极小,可花漫天的耳朵很尖,当然句句听在耳中,然后非常的不爽,说小狐狸不懂事岂不是说他教的不好?就算他教的不好,竟然敢说出来也是不可饶恕的!也许是因为无聊了太久,难得有点事情可以做,所以聪明绝顶的花漫天居然完全没有发现某人颇有点儿诡异的神色,也就导致了之后一系列囧囧有神的事情发生…… 好一会儿之后,朱紫终于被自家娘亲拖了出来,犹满面郁愤。朱紫是一只很漂亮的红狐,不同于花为伴的风流倜傥,朱紫小狐狐是非常洁身自好的,跟邻家妹狐说句话儿都要脸红,容貌虽不比天狐的倾世风华,却也极是端秀,彬彬有礼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人间的书生。小狐狸喜欢在朱家蹭饭,一来是因为朱紫的娘亲做的一手好菜,另一个就是因为朱紫很是耐心细致,不会不耐烦,喂她的时候也不会弄脏她漂亮的狐狸毛。 其实她还是蛮喜欢紫哥哥的!所以这次小狐狸难得的没有趁机得瑟,伸小爪子抓了一个糖霜果子吃,一边认真的考虑他以后会不会不理她了,豆豆姨会不会不做好吃的了等等重要的问题……可是小狐狸也是很要面子的,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夹着尾巴就走,要不……如果……他们真的不理她了,就让花长老骂他们!命令他们继续理她就是了! 小狐狸决定了,于是从花漫天怀里跳出来,站在桌上,摇了摇大尾巴,朱紫理了理衣襟,站到了花漫天面前,有板有眼的施礼:“长老。” “嗯。”胡青送上香茗,花漫天端起喝了一口,悠然道:“锦儿说,你打她了,还骂她了?” 朱紫有点儿愤怒:“你怎么不问问,我为甚么要打她?” 花漫天笑转向花小狐狸:“锦儿,他为什么打你?”这架势就摆明了一句话,咱只听一面之词,绝不跟你讲理…… 小狐狸立刻道:“我没做错事!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东西,他就打我!” 花漫天连是甚么东西都懒的问,只道:“那你是想翻倍儿打回来,还是想仔细看看他的东西?” 小狐狸嚼着糖霜果子,道:“我要看看他的好东西,我就看一眼!” 花漫天道:“好。”一边摆手止住了胡青要插言的企图,很臭拽的向朱紫微一示意,眯眼儿阴笑:“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朱紫气的脸色发白:“你知道她要看的是什么吗?” 花漫天犹未警惕,熟门熟路的耍帅,“我为什么要知道?锦儿想看,你就给她看看。” 朱紫气瞪着他,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好。”一边就开始解衣,小狐狸在桌上迈前几步,很兴奋的张大了狐狸眼等着,朱紫三下五除二脱去外袍,恨恨的丢在地上,又去解内袍,花漫天猛然察觉不对,急摆手道:“你……” 朱紫冷哼一声,继续解,眼看裤带就要解开,花漫天一把掩住了小狐狸的眼睛,然后……落荒而逃…… 威风八面的花长老终于在最后一刻,明白了小狐狸想看的是什么,明白了自已那句“亲自动手”的威胁有多搞笑,这东东真的是少儿不宜……怪不得朱紫一副饱受羞辱的表情,花长老这次的面子可丢大发了。幸好这个巨大的笑话胡青绝对不敢跟外面说半个字,于是花漫天回家扫了扫自己的面子还有剩。 可最头疼的是小狐狸真的不懂,花长老出头都没看到她想看到的,让她很受伤,可是哭了很久闹了很久之后花长老仍旧没有屈服,小狐狸万般无奈,转而讨好,打扇子磨墨捶腿捏肩无所不为,可是万恶的花漫天享受的时候很愉快,一转头就不认帐了,问的多了,花长老就不耐烦起来,抓起小狐狸,就从窗口丢出去。 花长老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欺负她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他难道都不会惭愧么!小狐狸终于怒了,决定不再理他,花漫天哄了半天也没哄回来,于是长老大人终于体会到了做奶爸的不易,主动找到花玉:“锦儿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 云遮雾罩说了很久,慧质兰心的花玉愣是没弄明白花长老想干嘛,所以当然也没办法对花小狐狸进行启蒙性教育,于是小狐狸和长老仍旧冷战中……没有花长老的生活十分无聊,百无聊赖的花小狐狸决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花小狐狸倔强起来,那绝对是花漫天也拉不回来的,于是花小狐狸很认真的向朱紫道歉,很认真的讨好他哄他开心向他请教……很久之后,不胜其烦的朱紫终于说了一句话:“这东西其实很多人都有,你哥哥有,花长老也有,你想看就看他的去吧!” 哥哥有,花长老也有?这消息让花小狐狸很是雀跃,花为伴不在山上,于是她跑去与花漫天重修旧好,花漫天很欣慰,夸她终于懂事了,然后放在膝上,抱抱亲亲顺毛,小狐狸哼哼唧唧,先踩点儿后伸鼻子,然后悄悄掀衣服……四分之一柱香后,砰的一声,窗棂被撞断,小狐狸被丢了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件事之后小狐狸得到一个新觉悟,那东西踩着软软的,多踩几脚之后好像会慢慢变硬,花长老的果然比紫哥哥的大一点儿……可是究竟是甚么,小狐狸还是米有看到。怎可以狐灵山有宝贝,紫哥哥有,哥哥有,花长老也有,而花似锦居然没有? 朱紫摆明报复,阴暗的出了个主意:“花长老不答应,你就趁他洗澡……” 小狐狸心领神会,蹲守墙角三个时辰,终于瞅准机会摸了进去,悄没声的爬上浴桶,然后被花长老发现,一声咆哮,小狐狸一声尖叫,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呛的险些没死掉……付出生命的代价之后,小狐狸又得到了一个新觉悟,那东东长的像黄瓜,稍微抱一抱就像茄子了。 可不管是黄瓜还是茄子,小狐狸还是甚么也木有看到……很久很久之后,小狐狸终于明白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再好奇也不可以去做,在此之前,她已经不屈不挠的闯过数次浴桶被窝……可为甚么就这么害羞,不能说也不能看,小狐狸仍旧不懂。 于是这件事成为小狐狸童年中的一大疑团,一大遗憾,一大伤心事……也是哭过闹过卖萌过软硬兼施过之后,花长老还是不答应的唯一的一件事情,让花似锦挂念了很久很久…… 周围静的针落可闻,花似锦惊惶之下,早忘记了“不可抱抱”的忌讳,双手捧着花漫天的俊脸:“长老大花花,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良久,他才微微笑出来,将她放在地上,若无其事的摸摸她的头发:“锦儿,最近在忙什么?” 他的神情仍旧淡雅高渺,发丝衣衫无风亦渺渺,宛如谪仙,可是尊贵的长老大人忘记了,这句话他已经问过一次了……花似锦张大眼睛看着他,他向她悠然微笑,是她极熟悉的容颜,她极熟悉的微笑,却似乎带了许多说不出的味道。四目对视,她茫然的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喃喃:“长老大花花,你别这样看我,你这样我心里好痛……” 他挑眉,微笑,然后第三次问:“锦儿,最近在忙什么?” 她只好想了想,答道:“我找到了云哥哥……我想起来了很多事……” “嗯,”他用拍狗的力道拍她的小脑袋:“还有呢?” “我找到了恩人,我做了药师……” 他用拍西瓜的力气拍她的小脑袋:“还有呢?” “对了,原来玉符真的很好玩,我随便一刻他们就觉得我好历害。”小狐狸有点儿兴奋。 他眯眼,用拍桌子的力气拍她小脑袋:“还有没有了?” 她哎哟一声,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痛,捂着脑袋抬眼,他笑的好不云淡风轻,风华倾世,大概只有相处经年的小狐狸可以察觉到他眸底的凶狠,于是小狐狸咽了咽口水,光速醒觉:“还有最重要的!我一直在想你!茶饭不思!日思夜想!” 他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揉一揉,小狐狸用“刚才已经说了很多次为什么还要我再说叭叭叭”的眼神儿看她,某人笑而不语,她只好狗腿的重复,“我想你想的都不行了!不行了!”以下省略一百次…… 小狐狸罗嗦的令人发指,于是长老大人一句话说了三次的事轻松揭过,花似锦直说的口干舌燥,看危机终于解除,赶紧凑过来拉住他的手:“我跟你说,我是药王阁的姑姑了!” 他嗯了一声,用“收这么一群歪瓜裂枣也没甚么可开心的吧”的眼神满场转了一圈,然后很敷衍很敷衍的:“好,这挺好的。” 她顿时有点儿扫兴,想了想,终于想起还有一只能见人的,于是牵着某长老走到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小东方,叫人~” 悲了个摧的东方天籁折袖施礼:“姑姑……” “嗯,乖。”她乐到不行,一边偷眼看某长老有没有惊讶,某长老十分配合的微笑,小狐狸很开心,指着他:“他很仰慕你呢!我第一次见他,他就拼命打听你的事情!” 可怜的东方天籁反正早就颜面扫地,又不能跟姑姑大人计较,只得再向惹不起的贵客施礼:“花长老,久仰大名。” 花漫天理都没理,东方天籁抬头,不意外的看到他眼中“仰慕我的人这么多,从药王城排到锦官城也轮不到你”的眼神儿,他忽然发现小狐狸超会说话的眼睛原来起源在这儿,花漫天非常擅长表面上笑的云淡风轻,然后用眼神儿把人轻而易举的气死……小狐狸师出名门,也颇有几分这样的风采…… 第88章 姑姑出手,醋坛退散!1 两人正说的开心,就听外面脚步声响,眼前一阵风卷过,天权子冲了进来:“乖徒弟!宝贝徒弟!是不是教你刻玉符的人来了!” “对呀!”花似锦献宝:“这就是我家花长老!他什么都会!” 天权子很高兴:“那太好了,你是锦儿的师父,我也是锦儿的师父!我们正好可以切磋切磋!” 花漫天却很不爽,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当花似锦的师父!也从来不觉得他要掉价到跟眼前的老头同类……可如果不承认他是花似锦的师父,就等于矮了天权子一辈,那更加不爽……左右都不爽,于是花漫天果断把帐认到天权子头上,站了起来,天权老头满腔热情的迎上来,跟他拉手亲热,他手掌略翻,无声无息的就把老头儿打了个趔趄。 天权子叭叽一声趴在地上,愣了愣,然后大怒:“你干什么!” 花漫天揣着明白装糊涂,懒懒的:“你不是说切磋切磋么?切磋在我们狐灵山就是一直打到死的意思。怎么你们这儿不是么?”一边用眼神鄙视他“真没文化啊”…… 天权子气的跳脚,花似锦站在身后,拉拉花漫天的袖子:“呐什么,他是我师父……” 徒弟还是蛮有良心的,天权子于是好感动的看着她,花漫天想了想:“那你闭上眼睛好了……” 花似锦再拉拉他袖子:“师父死了,就没人叫我姑姑了,多不爽。” “嗯……”长老大人又想了一下,“不然,我打伏他,收他当徒弟,”很嫌弃的看天权子一眼,改口,“收他当徒孙……”更加嫌弃的看他一眼,再改口,“不然还是这样吧,我直接打到他叫你师祖,那药王阁的小孩儿们,可以叫你师祖奶奶了……” 花似锦大声抗议:“难听死了!我才不要!” “那好罢!那还是不杀了……”花漫天叹了口气,转向天权子,“我都说不杀了,你还等什么,还不走?” 难道他站在这儿是要等他杀的么!天权子气疯了,“别以为老子怕你!老子是看在你有几分小才华所以让你一马!老子难道不会玉符么?老子可是用符的老祖宗!有本事跟老子斗斗符啊!”花漫天眼皮都没抬,可怜的天权老头只好徒劳的重复:“有本事跟老子斗斗符啊!斗斗符啊!斗斗符啊!” 花似锦觉得师徒一场她应该提醒他一句:“师父你说了很多次了……”她的眼神中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人老了真是……”天权子气到抓狂,脸红脖子粗的嚷嚷:“斗符!你不答应就是不敢!” 花似锦好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于是转头讲情:“就斗一下嘛!闲着也是闲着啊!我也想看啊!” 好吧,她想看,他也可以顺便让药王阁那几只看看……于是花漫天很给面子的点了个头:“那好罢!” 天权老头大喜,指着他:“那你别跑,等着我!”一边转身就跑。 某大花和某小花对视一眼,眼里都写着“你非要找死这可怪不得我……”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天权子终于出现了,抱着一块新刻好的玉符,身后还跑着数名助阵的药王阁弟子,包括花似锦的铁杆粉丝月拔俗,天权子挺着胸膛,那叫一个得意洋洋:“老子想过了,只是斗符,怎么能体现老子的本事?身在药王阁,万事一定要跟药有关!你要是纯玩符,那就是输了!看老子的!” 一边说,一边长吸了一口气,得意洋洋的双手高举,把玉符祭起……玉符缓缓升空,然后慢慢摇曳,云雾渐渐散开,玉符上平地生根,然后抽枝散叶,居然慢慢生出了一支药草,妙就妙在,这药草并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的,却不是种子生发,而是在符中生出,显然是在玉符中封存了药力,这种想法的确十分奇妙,这手法也是神乎其技,少一分药草就不能生长,多一分就不能被玉符承载,的确十分难能可贵。 忽略运功运的脸红脖子粗的天权子,这一手的确很不容易。一众药王阁下人叹服不已,月拔俗脸上也满是崇拜……天权子得意的已经快要飞起来了…… 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一切所谓惊世骇俗出神出化的手段,在花漫天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花漫天坐在窗边,含笑看着,仪态闲雅之极,不带半丝火气,一直到天权子鼓动气息,催发玉符到最终点,风光了个差不多,他才慢吞吞的放下了茶碗。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声齐集到他身上,他却恍若未觉,左右一顾,轻轻抬手,院角花树上一茎花枝便飞到了他手中,枝叶犹碧,花儿含苞待放,握在风华若仙的花漫天手中,指尖修长玉润,更是美的宛如千古名画一般。 他随即略略仰面,向天空轻轻点去,鲜灵花枝便如画笔,竟瞬间荡起一道隐约的云气,在湛湛青天上绘出一道清晰的线条,然后又是一条…… 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天做符,花做笔,雾气为线……花长老,您还能玩的更大手笔一点么? 事实证明,他还可以,花长老就是一个可以无限大手笔的神奇人物……在画了十几笔之后,他似乎有点厌了,于是略侧身慵懒的支了颊,一边就将手中花枝向空中抛出。花枝离手迅速变的虚渺,然后在青天之上缓缓的伸展妖娆,每一个枝儿都成为空中巨大符录的一个线条……仰面看时,天空中玉符的三个角简简单单几条线,右下角却是一个活灵活现的花枝,犹似乎正在芬芳吐艳,美伦美奂…… 满世皆静的时刻,曼曼花枝终于将最后一笔画完,静止下来,玉符光芒流转,终于动了,在空中缓缓的凝成一个巨大的雾手,手指略分,向下轻轻一按……寸关尺?!这居然是一个药师的手,十分修长漂亮,正在把脉,动作活灵活现,指尖尚在微微颤动…… 所有人中,只有花似锦习惯了自家长老的神妙莫测,不太震惊,可是对药理病理却是半瓶水。其它人全是药师,却早就在这种神迹中失了神,所以花长老的深意居然没有人看出来……这只巨大的,雾气凝成的手,他把出的脉象,是臆症……在这种时候犹不忘淡定的嘲笑对手,这副做派,舍花长老再无他人。 不知隔了多久,巨大的雾手把完了脉,轻轻收回,玉符亦随之散去,花枝自空中跌落,重又回到花漫天手中,指仍旧青青,花仍旧艳艳,一切好似一场梦一般……所有人已经都没有了说话的能力,只能是看着眼前的活神仙发傻…… 花漫天效法佛陀,拈花微笑,耍够了帅,这才一拂袖:“诸位请罢!” 不得不说,花漫天这一手,的确收到了一鸣惊人的效果,而且惊的有点儿过头,他话出口,好多人还没回过神儿来,犹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天空…… 花漫天轻哼了一声,准备转身闪人,华丽完美的谢幕……谁知就在这当口,极轻的“嚓”一声响过,雪亮剑光矫若游龙,向着花漫天直刺了过去,转眼间便到了他的面门。花漫天虽惊不乱,急挥袖拂出,同时轻飘飘的退后一步,行若无事的避开了他的剑招,仪态仍旧飘逸潇洒之极,动静皆可入画。 只可惜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伤他……众人惊呼声中,云知处缓缓站定,收回剑来,静静的道:“狐族幻术,果然不同凡响。”众人愕然,刚才他出剑时几乎没有人看清,只看到了花漫天拂袖退后,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才看到,他雪亮的剑身上平躺着两截断开的金笔,花漫天手里的花枝却不见了。 天权子最先反应过来,飞快的跳上几步,一把抓过那断笔看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把那断笔高高举起:“原来是揽云笔啊!哈哈哈,我还当真是花枝儿呢,天狐就会玩这种幻术啦,障眼法儿什么的,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假的,哈哈哈!” 花漫天缓缓的眯起了眼睛。这的确是揽云笔,是一种极高阶的法器,灵力贯注其中,可以聚气成云,凝而不散……他也的确是弄了个障眼法儿,让人以为这是花枝。可是刚才他们斗的是符,单以符而论,他凝在空中的符高明玄妙,大巧不工,绝对可以拉天权子一条街,而之所以把揽云笔化为花枝,说白了就是为了耍帅,为了美好的视觉效果,毕竟拿着一杆金笔向着天空喷雾,那感觉怎比拈花风雅入骨? 可是在场的人有几个真正懂天师符箓之学?被云知处刺了这么一句,再加上天权子这么一笑,好像他刚才完全是在装模做样……争辩讲理十分掉价儿,不争又是颜面大失,让他怎能不怒? 云知处缓缓转身,悠然负手,雪袍飘扬,虽不经意,看在旁人眼中,却似乎是在接长老大人的茬耍帅…… 云知处性子清傲淡漠,本不似天狐促狭,他并不是特意来下花长老的面子的。虽然他的确看这只很不顺眼……云知处本来是在帮东方天籁布灵石设结界,两人费了许久工夫才堪堪合围。就在这当口儿,花漫天抛出了花为伴,把刚刚设好的结界重又弄的粉碎……于是两人只得咬牙重设,设完了回来,就恰好赶上了花长老耍帅布云符。云知处本来就极能看穿幻术,一时不忿,就效法花长老的做法,等到他风光完毕想要转身离场,就上前来,轻描淡写的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其实这个时间很短暂……长老大人已经有太久没有碰到敢跟他叫板儿的人,却绝不会露怯,微微一笑,好不云淡风轻:“你说的对,天狐幻术,原本就不同凡响。” 云知处不答,收起了长剑,天权子仍在大呼小叫,长老大人于是摆摆手,十分大度的:“不必多说,刚刚我们只是在斗符,不过,你既然对天狐幻术这般感兴趣,那我们不如……” 第89章 姑姑出手,醋坛退散!2 天权子当然是不会幻术的,顿时卡住,瞪着他,以为他要无耻的以已之长攻敌之无……可是花漫天侧头想了一想,却微笑出来:“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天狐幻术罢!” 长老大人的无耻都是对着自己人的,他肯对你无耻不讲道理,绝对是给你面子,外人面前花漫天从来都高风亮节,风度翩翩。话儿交待了,他踏上两步站在窗前,甚至仍是不曾跃出窗子,双臂微微一展,长发漫漫垂落,身段儿动作俱都帅绝人寰……有无数五彩缤纷的水泡样的东西自他双手间乍然腾出,宛如花儿漫天,打着旋儿向众人飘去,众人才刚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就有人低低的叫出了声。 不知他们在气泡中看到了怎样的情形,所有人都是神情变幻,有的哭有的笑,就连天权子和东方天籁都僵立当地……这的确是真正的天狐幻术,相较之下,刚才的化金笔为花枝完全不值一提。天狐极擅辩识人心,读取人心底的影像,所以这些看似寻常的气泡中,都包含着人心底里最深刻的记忆,每个人各个不同,每个气泡都是一个小世界…… 情形看上去并不如何惊悚,却仍旧是大手笔的出奇,却也仍旧像刚才的“臆症”脉象一样,属于任性的花长老式施为,就算对方不懂,就算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他还是偏要这么玩儿,别人不懂,他正好自得其乐,高处不胜乐也。说白了,长老大人爱耍帅,那只是因为对手太弱,胜起来太容易没有乐趣,不耍白不耍,并不是真正在意,他很多时候只是为了自己哄自己开心……反正他不耍也很帅,所以就算有时候懒的耍了,旁人还是觉得惊艳。 这中间,只有云知处神色淡淡,仍旧十分从容,其实花漫天这样的手法,可以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对将来的度劫极有好处,他并不介意参与进去。可是他偏生能看穿一切幻术,所以这种幻术做出的影像,看在他眼中,就只是一个漂浮的气泡,完全无法沉浸其中,感同身受。 做为施术者的花漫天当然也早迅速察觉了这一点,他微微一笑,向他点点头儿,意思就是“你小子要不要过来玩玩?”那意思显然是要单独“切磋”一下了。 云知处并不畏惧,微微一晒,就走了过去,花漫天便分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一朵通体透明的水晶花儿自他掌心中生出,然后以一种极妖娆妩媚的姿势向上生长,渐渐开出了九朵晶莹剔透的花儿,这是幻术的最高境界琉璃波若花,与天劫幻境差相仿佛,琉璃波若花生长的过程,就会一点一点引动观者的心神,宛如羚羊挂角般无形无迹,却又无可抵挡……云知处的眼睛始终静静的瞧着,忽有一朵花儿轻轻摇摆,无风自动,然后慢慢盛开,花心似乎有奇异的色彩在晃动,细看时,居然是几个小小的人儿。 所谓须弥芥子,说巨大的须弥神山可以纳入极小的芥子之中,便是这个道理,这种幻术制造的小天下,看似细小,其实与身周种种,大千世界,完全融合,天衣无缝……云知处微微凝眉,看着那小小天地,神情渐露了悲凉…… 此时花漫天一只手的法力支撑着满院中人,包括东方天籁和天权子,另一只手支撑着这朵琉璃波若花,且众人中不断有人晕厥,就算尚未晕厥的也只是因为领略不同。不再需要幻术引动,所以花漫天渐渐收回了法力,只凝神令这琉璃波若花一朵一朵渐次开放。 云知处的神情随着每朵花中的情形变幻,一直到第五朵花儿盛开,花芯中,便是膏肓谷山洞之中,花似锦毒功初解,两人裸裎相对,她含羞娇艳的容貌……云知处微微一笑,忽然抬起头来,向几步外的花似锦微微一笑。 他居然在琉璃波若花的幻境中如此随意轻松的抽身,显然完全没受到幻境的影响,只是看到了幻境给予他的情形,心有所感而已。花漫天微微沉吟,攸的收回了手,琉璃波若花瞬间消失,犹留下阵阵淡香。 云知处微怔抬眼,神色不动,一对墨琉璃一般的凤瞳静如止水,花漫天凝眉看了他几眼,道:“你有天眼?是天生还是后天得到?” 幻术本来就不是硬碰硬,幻术擅长的是四两拨千金,琉璃波若花的幻境,世间只有天狐才能施展,且能施展出来的天狐也已经极少,花漫天亲自动手施展,虽然只用了一半的法力,也已经是非同小可,即便大罗金仙也不可能不受影响。云知处自始至终完全未受影响,连挣扎抵挡都没有,只有一个可能,他有天眼。 天眼先天和后天差别极大,若是后天得到,虽然难如登天,可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人得到过,如果是天生……那可就难说了,就算神仙下界历劫,也不可能带着天眼神通下来……只除非比神仙还要神仙些,那…… 云知处却是微微凝眉,这是他第二次听人提到天眼这个概念,犹豫了一下,仍是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初学幻术的时候,会被幻术所影响,但渐渐就不会惑于幻术了。” 那就是后天的?花漫天居然暗中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屈尊问道:“你的幻术是谁教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知处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恕难奉告。” 花漫天刚刚被天眼这事儿打断的愤怒重又燃起……你小子拽什么啊!天眼是吧,别以为天眼就可以不受幻术影响!天眼只是“眼”!幻术可是囊括七识,什么眼耳鼻舌身意样样都成!马上就拿出来跟你玩玩! 身后的花似锦已经紧张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她跟在花漫天身边数年,深知他的性情,刚才云知处一剑斩断金笔,令得花长老那阵势白耍了,她已经在暗暗叫苦,可是帮着花长老云哥哥会不开心,帮着云哥哥花长老会很不爽……小狐狸真是左右为难。这会儿好不容易因为甚么天眼暂时打断,两人状似平静的交谈了几句……花似锦刚刚松了口气,就看到了花漫天眼中的寒光…… 不管怎么说,花长老连琉璃波若花都施展出来了,云哥哥居然敢不中招,花漫天一定会加码加倍的报复回来的!便见花漫天一笑,十分随意似的,道:“你叫云知处是不是?六阶药师?会剑法?” 神情动作毫无异样,只似在闲聊,只有小狐狸明白,这是“耳”幻的第一步…… 花似锦左右为难之下,一咬牙给了自己一拳,啊的一声痛叫,打断了花长老的耳幻之术……一时紧张,用力过猛,痛的眼泪花花,弯下腰去。两人一起吃了一惊,花漫天急转身来扶,云知处亦飞快跃上,道:“锦儿!” 花似锦痛的直哎哟,一边偷眼看两人的表情,虽然两人都没看到她自己打自己,可是这情形一目了然,花漫天顿时哼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云知处隔着窗子静静瞧她,也没有试图冲进来。花似锦眼看苦肉计不成,于是当机立断,上前一步,异常严肃的:“云哥哥。” 云知处抬眼看她,她更加严肃的:“我问你,你为什么弄坏我家长老大花花的揽云笔?你知道揽云笔有多贵么?就算我们家很富,千二八百的揽云笔不在话下,但是浪费也是很可耻的!你这样我很不开心,我要跟你好生谈谈!”一边说着,一边跳出窗子,一把拉住他手。 正觉着留花漫天独自在这儿不放心,恰好看到东方天籁怔怔的站在一角,立刻一指他:“小东方,我要跟云哥哥好生谈谈!你帮我好好招待花长老!好酒好饭不得怠慢!”一边说着,拉着云知处就走。 所有人中,只有看着小狐狸长大的花漫天最是心知肚明……可是她虽然是为了救云知处,却是打着为他出头的名义,于是气不起来,也发作不得,只能是牙痒痒……其它人,就连云知处也一时不明她的用意,这样比起来,其实云知处比花漫天更加的大男人,他太习惯保护她,所以她保护他的时候,他居然一时难解其意。 东方天籁才刚从天狐幻境中回过神儿来,就被姑姑大人临危授命,无奈至极,苦笑着上前一步,看花漫天面沉如水,忽然心念一动,指挥众人:“众位师弟,刚才花长老用幻境令你们历经心魔,将来修为晋阶时必定少了很多危险,如此大恩大德,还不过来谢过花长老?”众人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于是络绎上前,纷纷叩首,果然没几个花漫天就厌烦起来,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东方天籁才松了口气,就有守界弟子冲了进来:“大师哥,杏林坞的人上-门拜见……” 东方天籁以手加额,长长的叹了口气,果然来了,这是个开始,只怕没几天,就都会来了。药神大陆忽然出了一个八阶药王,刚刚历完劫就冲着药王阁来了,而且药王阁结界两度被毁,刚才还有那千里可见的巨大云符雾手……不止药师,还会有天师,只怕这些日子,难寻清静了。 那边花似锦拉着云知处一路疾行,就近到了钩吻院,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就趴在门缝里瞅来瞅去,云知处实在有些无奈,坐下来,道:“没事,没人跟着。” 花似锦立刻跳回来,坐在他膝上,抱住他:“云哥哥你生气了没有?生气了没有?” 他别开凤眼,长睫微敛:“没有。” “才怪,你肯定是生气了!”她继续摇,撒娇:“你现在打不过花长老嘛,那你干嘛要惹他不开心啊,我拉你出来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云知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花漫天……” “他怎样?”她停下来,有点儿不高兴:“云哥哥,你不要说花长老的坏话,好不好?假如你有亲人或者朋友来看你,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们,想很多法子让他们开心,让他们喜欢我……现在我家里有人来看我,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对他们好些?” 云知处愣了愣,竟有些愧疚,柔声道:“对不起。锦儿,对不起……我不太擅长与旁人交往,绝不是有心冷落你哥哥,可是花漫天,我……他对你,与乃兄真的不一样。” 花似锦正色道:“我们狐族是讲心的,我们喜欢就会去亲近,不会假装。有时候,可能的确不像人类那样讲规矩……所以人间那些道学先生,常常会写书立传骂我们,很多人也叫我们是狐狸精,看不起我们……云哥哥,难道你也是这样吗?” 第90章 姑姑出手,醋坛退散!3 “怎么会?”云知处亦正色道:“我对锦儿绝无半分轻视之心。只是……” 她张大着眼睛:“怎样?” 云知处欲言又止,苦笑了一下,抱着她的小脑袋:“你这个笨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花似锦急了,“我才不是笨蛋,我什么都懂,是你不懂!” 云知知无奈的叹了口气,向椅背上一倚,闭上眼睛。隔了好一会儿,花似锦才轻轻的道:“你不懂的,大花花他只是太寂寞了……云哥哥,你根本不会明白,狐灵山有很多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他们如果没有在情劫之年找到自己的归宿,就会孤独终老,若是被心上人背弃,甚至会伤心终老……他们真的很孤独很寂寞,他们脾气都很古怪,其实只是因为太寂寞了……我有时候去看他们,他们表面上很凶,却会把自己最好最珍贵的东西给我,一点也不吝惜。我有一次见到青也伯伯,无意中说起喜欢吃野莓子干,一年之后再去看他时,他已经制了整屋子的野莓子干等着我……” 云知处竟是震惊,张大了眼,静静的看着花似锦的小脸,她的神情全不同于平时的无忧无虑,而显得异常沉静,一对亮闪闪的水眸也似乎汪着月色……隔了许久,她才停下来,喃喃的道:“三年,很快就要到了……” 她已经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上次化形的时间,她上次化形,本来就有近一年才出来,碰到了云知处,后来连伤加病,又是一年多,这次出来也已经过了半年,算起来还有不到半年的的时间了……报恩,历情劫,如果在期限将至时不能尘埃落定,她也要像那些寂寞的老人一样,回到狐灵山度过余生…… 她忽然打了个寒噤,急双手抱了云知处的脖子,把脸儿埋在他怀里,云知处只觉心痛,回手抚摸她的头发,柔声相询:“锦儿,我要做什么?我要怎样才能帮你……锦儿,好锦儿,嫁给我好不好?” 她一声不吭,满心迷惘,如果天狐真心爱上一个人,至死靡他,就会将天狐的本命狐灵送出,狐灵几乎等同于一个分身,却亦是一个情蛊。只有对方亦真心相爱,至死靡他,狐灵才会永远鲜活美好,若对方背弃狐灵,天狐亦会大受打击。 不是要嫁,而是要爱,且需相爱……当其时,她居然一直没有将狐灵送出,连自己都不知为了什么,而即便送了,他会不会令狐灵永远鲜活?她竟不知……可是云哥哥明明对她很好很好,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拼尽全力护着她,全心全意的守护,全心全意的信任,云家的怪石于他意义如此重大,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跟她要回来。 云知处深深的拥紧了她,亦是满心迷惘,他虽不知狐灵之故,但却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再是亲密牵念,也总似乎隔着什么…… 一片沉默中,门上忽然毕碌几声,花似锦迷惘抬头,云知处定了定神,侧头听了听,道:“是大师哥。” “小东方?”花似锦于是更挨他近些,很不高兴的:“他来干什么?” 门外的东方天籁耳朵灵的很,当然句句听在耳中,急道:“姑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可不可以开一下门?” 他声音软靡微哑,看不到他的迷魅妖瞳,更觉得这声音十分勾魂,花似锦仍是坐在云知处膝上,把玩他的头发,一边懒懒的道:“谁不让你进来了啊!有什么事情就说啊!” 云知处俊面泛红,急移身站起,将她放在椅上,东方天籁已经走了进来,视而不见的施了个礼,十分直截了当的:“姑姑,你能不能跟花漫天说一声,不要破坏药王阁的结界?最近不知有多少人在药王阁四周窥伺,结界若开,我哪里看的过来?姑姑也没面子的,不是吗?” 花似锦瞥了他几眼,忽然轻轻一笑,笑眯眯的道:“小东方,你真的不是借尸还魂的么?” 他面不改色的接受日常调戏:“绝对不是。” “啧啧……妓女的模样搭配和尚的心,还真是不搭调啊……” 这句话可真是……又粗俗又市井,是谁偷偷把小狐狸教坏了?云知处双眉深皱,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个形容真的很恰当,轻咳一声忍了笑,别开脸。 东方天籁仍旧面不改色,幽柔的抱怨:“姑姑……那个慢慢再聊,我说的事情,姑姑能不能上点儿心?你想想,八阶天象,还有刚才的云符雾手,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这有什么啊!”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完全可以化不利为有利啊,这么简单的事也要我教你?” 东方天籁心头一动,配合的作出“小辈”该有的天真,完全不身为老妖怪这样很没面子:“求姑姑教我罢!” 啧……云知处无语的再退远一些。花似锦却很开心,笑眯眯的勾勾手指,东方天籁只得站起来,现摆着一个云醋坛,他不敢凑的太近,可是姑姑有命,他又不敢凑的太远。于是纠结的东方大美人只能是上前几步,站在了椅侧,她身量娇小,太师椅又极宽大,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隔开了尺许的距离,然后他弯腰,姑姑大人略略凑上来…… 她当然不会想瞒着云知处,只是觉得这样说会显得比较神秘比较有范儿,声音仍旧很大:“你怎么这么笨呢?花长老多么的有名气,现在好不容易驾临药王阁,你都没想过借他的势头么?你看,你也说了,什么八阶药王的天象,什么云符雾手,反正已经天下皆知了呀,所以你就直接跟他们说,这就是花漫天!这些事全是姓花的!现在他正在药王阁做客,顺便帮药王阁建阴阳五行练功室!还要顺便建些炼丹室之内……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你就可着劲儿吹呗!药王阁本来就是老大,这么低调做甚么?我们就要嚣张些才好,这样一来,谁还敢惹咱们?” 姑姑大人还是蛮有身为药王阁中人的意识的,东方管家表示很欣慰,不过……他轻咳:“姑姑,这样,花漫天不会生气么?” “当然不会啊!”她毫不在意:“放心啦,包在我身上!我本来就答应了帮你建练功室啊!现在花长老来了,我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这点小事情让说说去做就成了!” 他问:“说说?” “嗯,是花长老的幻宝兽,名叫不可说。通常简单的玉符都是说说啃出来的,正好让说说也教教我的小澜,以后我刻符就不用自己动手这么麻烦了,真好……”花似锦开心的拍拍手。 隔了好一会儿,东方天籁才轻轻吸了口气,深深觉得,在这两只面前,真让人没脾气啊,天师符录在他们眼里真的是比游戏还游戏啊! 于是东方管家得了姑姑的命令,放心的去执行,直接拿明晃晃的花漫天三个字去堵众人的口,效果出奇的好;而初识情滋味的云知处对天狐之间的情谊小小迷惘,决定暂时闭关,眼不见为净;花似锦回到杜衡院去说服花大靠山……花漫天在世人面前都很臭拽,唯独在姑姑大人面前没脾气,于是小花花出马,绝对马到成功,于是第二天,大花花小花花便带着不可说和小澜去建练功室。 东方天籁效率一向惊人,早就已经空出了整整一排十间屋子,屋顶也都空出了井口大的洞,用琉璃嵌起来,琉璃光圈下,是一个比蒲团略大的石头,现在只需要不可说和小澜点石成玉,然后刻上玉符,就大功告成了。 狰狰本来就难得,而幻宝兽对于天师来说,更是一个一生求之而不可得的传说,不管是月拔俗还是天权子,都从来没有见过幻宝兽点石成玉,更没见过幻宝兽刻符。所以虽然之前闹了点不愉快,天权子还是老着脸皮来观赏,包括无所不在的东方天籁,几个人把一间小屋子挤的满满的…… 幸好花漫天心情还不错,也懒的理他们,坐定了,便示意不可说上前。幻宝兽点石成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修炼的方式,对主人的修为也不会有太大损耗,但一定时期幻玉的数量,也仍是与主人修为大有关系,比如现在不可说若要幻玉,可以轻松把这十间屋子的玉盘一天幻成,花似锦的小澜若要幻玉,虽然她修为大涨,也最多幻得两块玉盘…… 便见不可说上前一步,身上雪中泛金的毛色华美十分,一对兽眼熠熠生辉,它迈着四方步,仪态跟主人一样的高贵,便如一个万民之上的皇子,在地面上矜持的点了点前爪……天权子,月拔俗和东方天籁一齐求知若渴的看着……不可说顿了一顿,又点了点前爪…… 三人看的十分好奇,心想这儿离那块石盘最少还有四尺,难道这幻玉是隔空幻的不成?这可真是神奇啊!坐在一角的大花花小花花用看乡巴佬的目光看着他们,然后小花花给大花花倒了杯茶,抱怨:“说说真是没风度啊,小澜可是姑娘家呢……” 不可说听在耳中,无奈的抖了抖毛,然后走回几步,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铮铮”叫了两声,然后低下高贵的头颅,用嘴儿拱了拱某只……然后一直蜷缩成一团打盹的小澜这才抬头看了它一眼,伸了个懒腰,也很妩媚的“铮铮”叫了一声,站了起来,两只兽相携相前…… 咣当!某三人险些没晕厥在地……原来刚才不可说点足,只是在邀请女王出巡,跟幻玉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再看一大一小两只兽,小澜身量才打到不可说的腿,毛色青玉,猫儿一样小巧柔软,身上还沾着点尘土,跟不可说不可一世的形象大相径庭,却矜持的不行……物似主人形,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啊! 看两只兽已经走到了石盘前,不可说这次很绅士,一停下来,就伸嘴拱了拱小澜的脸儿,小澜轻轻跃上石盘,众人屏声息气,眼睛瞪的无可再大,小澜一动不动,直挺挺的撑着四爪,满脸紧张,好一会儿,花漫天忽然轻轻一笑,侧头向某人:“我想起你第一次刻符,也是这副德性,小爪子捧着玉片发了半天呆……” 花似锦大觉没面子:“小澜!再不动手,这一个月休想吃玉了!” 原来人家只是在酝酿……某三人面面相觑……小澜被主人一威胁,吓了一跳,小腿儿一抖,不可说矜持的低头,蹭了蹭她,意似鼓励……于是小澜鼓了鼓勇气,再次撑起四爪…… 第91章 云花相遇谁比谁牛2 花似锦脸红,啐了他一口:“谁要跟你洞房花烛啦,大色狼!” 他咬着唇笑,“我只是推断,哪里色了?”停了一息,他瞥她一眼,凤瞳中波光盈盈:“但是我们可以试一下啊!”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惊呼:“你怎么可以一脸正经的说这种话!” 云知处忍不住哈哈大笑,把小石头丢进她的怀里,一把抱起她,便又跃在了绳儿上,侧脸看小狐狸一脸娇羞,欲拒还迎,某人心头一动,险些没一侧身又吻下去,却终于只是伸手替她理好衣服头发,捏捏她的小脸儿,咳了一声:“我决定今天什么都不做,专门来监工,看小狐狸有没有偷懒!” 花似锦哼了一声,张大眼:“才不要,我的独门秘技,岂不是都被你看去了!” 他微笑,揽着她的小腰儿:“正要请姑姑指点……” 她小脸儿一红,她从来没想过要他叫她姑姑,傲娇小云云当然也不会叫,可是这种时候,这句话出口,竟平生了几许甜蜜宠溺……她吭哧了几句,却什么都没有说,真的拿出了饕餮牙开始刻,。起初总觉得心头慌乱,渐渐的,便沉浸其中,心无旁鹜。 他倚在绳上,维持着自己和她的平衡,静静的瞧着她。小狐狸平时撒娇撒痴,像个小娃娃,可是这时候竟是满脸专注,抿着唇儿,密长睫毛下的眼睛深幽幽的,直叫人移不开视线。其实他更希望她不要再刻,可是他也很明白,小狐狸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大多时候很像个小娃娃,其实真的倔强起来谁也没办法,她说要自己刻完这间玉室,就一定会自己亲手刻完,他劝不听她,又帮不上忙,可是他最少可以陪着她……这一点,小狐狸当然也知道,所以她才会说那句话。她心疼他,想要他去休息,可是云大少屈尊卖萌,连姑姑都叫了,小狐狸当然只能败下阵来,由着他了…… 因为多了这个可心人,刻符的工作忽然变的风光旖旎,她要移动,不用开口,他就配合的荡来荡去,云氏软卧比绳子舒服一百倍……不一会儿,最最艰难的房顶终于刻完,开始刻墙壁,才刻了没几刀,花似锦忽然一怔,失声道:“小澜!” 云知处一怔,她已经看也不看的直跳下去,云知处急上前一步,拎着她飞出玉室,花似锦一头冲进隔壁的玉室,然后冲了出来,道:“说说和小澜不见了!” 话音未落,眼前宛如落风回雪,花漫天已经赶了过来,落地一见她的神情,便是一凝眉,飞快的放出神识去感应。本来灵兽和主人形影不离,休悉与共,绝对不会有丢失一说,尤其以花漫天的灵力修为,纵算千里之外也是立生感应,瞬间赶到。可是花漫天才把灵兽借给了花似锦,而不可说极是通灵,对花似锦也十分容忍,所以花漫天居然比花似锦晚了一步才察觉到灵兽气息消失……若有心人掳去两只幻宝兽,用邪法强占为主,那花漫天和花似锦都会大受伤害,灵兽灵识亦大受损伤。 看来这两天药王阁结界两度被毁,果然有人趁机混了起来。云知处的修为尚不能到达灵识剥离,但是他才刚刚与东方天籁一起布起了药王阁的结界,对结界的情形十分了解。此时看两人情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掠身在几个结界交点转了一圈,然后遥遥道:“这边!” 其实这个时间极短暂,花漫天却已经放出灵识在药王阁中转了一圈,抬头瞥了他一眼,并未犹豫,一把拎起花似锦,就冲破了结界,向着他说的方向追了过去。三人冲出的地方是天空,气息驳杂之极,云知处不能在空中久立,只能是沿着尚未被破坏殆尽的结界滑来滑去,细细感知,不过片刻,便道:“这儿!”一边就冲了下去。花漫天跟着追上。 若换了旁的事情,花漫天未必肯平空欠他这个人情,可是不可说陪伴他几千年,即似伙伴,又似家人,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耍帅,也不会有片刻的延迟。而不可说和小澜显然是被扣进了某种特别的空间法宝,气息丝毫不外泄,这时候主人与灵兽的感应就全无用处。花漫天久居狐灵山,少与人争斗,对这种细微差别的辩识,反而不如云知处。 两人沿着结界一程急追,落足之地已经在药王山山脉之外,地面上一个水桶粗的泥洞,尚在缓慢合拢,两人若来的晚了一步,连这个也会消失无踪。花漫天-怒道:“连土遁都玩上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大胆!” 可是土遁是十分低阶和污秽的法门,长老大人是绝对不会去学的,这种地方又不比外面空间,神识可以弥漫却毕竟不能拐弯抹脚的去寻踪……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云知处落地却一刻不停,飞也似的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跃身回来,花似锦忽然轻轻啊了一声,他已经一拂袖,将裹在气团里的几只田鼠放出,然后轻轻拍出一掌。田鼠后退无路,只能飞快前蹿,吱吱声隔了厚厚土层仍旧极是清晰。 花漫天竟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人类少年修为并不如何高深,却极擅长取胜,他思维极敏捷,反应极快速,且丝毫不拘于常理,这手法似乎儿戏,却十分有用……两人于是一路急追,田鼠速度极快,可是那土洞亦在慢慢合拢,终于将最后一只挤死在里面,看趋势一路向西,应该就在不远处。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纵身上前,奔出几步,花漫天不耐烦起来,一把拎起了云知处,脚尖一点,已经瞬移数里,停在了一片密林前,道:“应该就在这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知处站定了,淡淡的道:“他显然是要藏匿于此,颇可以翁中捉鳖。” 花漫天觉得他说的很对,可是看他说完不动,于是很不爽,心说小小年纪光说不练难道要我去布结界不成:“那你就去设个结界,把这片树林,不,把这整片山围起来!你不会是连结界也不会设吧。” 云知处对他的激将法毫无反应,缓缓的转回身看了他一眼:“我会设……”他顿了一顿,面无表情:“只是前些天设药王阁的结界,把灵石都用完了。” 花漫天愣了一愣,药王山的结界是谁毁的他当然还记得,而此时,他身上有的是比灵石更珍贵的东西,但灵石真没多少……总不能拿出三块五块的灵石递给他吧?又不是玩儿石子…… 花似锦自从被花漫天拎起来一直一言不发,一则丢了他的灵兽心虚怕挨骂,二来看云哥哥风光又有些暗喜,在花漫天身后缩着脖子看风色,这时候才上前一步,拎了一个小小的袋子给他:“云哥哥,这一袋送你罢,不够我还有。” 云知处掀开看了一眼,然后无语,果然小狐狸才是最富的,这里面怕不有几万块灵石……于是转身走开,花漫天看了几眼,他动作虽极快,但毕竟还是人类的速度……看在不可说的兽面上,于是长老大人一伸手:“锦儿,灵石给我一袋。” 花似锦颇肉痛:“个个都问我要,我都快要没有了诶……” 刚才给那小子的时候迫不及待,给了一袋还说不够还有,轮到他就小气成这样什么意思啊!她哪件东西不是他给的,或者借他名头敲诈来的?花漫天缓缓转身,挑起一边眉毛看她,小狐狸心里打了个突,屁颠屁颠的迎上几步,从戒指里掏出几袋灵石,细细的挑了一袋小的给他…… 还有这么多居然说没有了!偏心也不用明显成这样子!花漫天气的无语,一把抓过,然后便按着云知处布阵的阵理,将整袋灵石往上一扬,轻描淡写的一拂袖,所有灵石各归各位,余下的灵石便自动回到袋中,云知处布好最后一叠灵石,整个大阵隐约呼应,迅速凝出了一个透明而巨大的结界。 云知处瞥了几眼,看没什么问题了,便纵身回来,花似锦从戒指中拿了一个小袋,递到长老金主的手里:“这个,也应该有用罢?” 花漫天哼了一声,接了过来,袋里是针对修士的追魂香,当然也是他手制,跟了他太多年,小狐狸手里的东西果然包罗万象……于是也挥手送出,细细的散开,定在结界上,这才咬牙道:“进去找找,居然还能土遁……只怕修为也是土系。” “不,修为必定不是土系,而是木系。”云知处静静的道:“田鼠一路追过来,土洞中,他的路线明明是一路向西的,却不是直线,而是有很多拐弯,土系灵力怎会做这种无用功,所以必定是木系。” 其实在他说到木系时,花漫天也瞬间回神。因为他太强大,又太聪明,不论碰到什么情况他都有办法应付,所以凡事并不喜欢深思,遇事也不喜欢多想,随口就说了出来。却没想到云知处如此见微知著,抢了他的风头,不由得凝眉,小狐狸不动声色的插话:“那不知是灵兽还是草木成妖哦……” 花漫天不答,有心要听听云知处怎么说,于是云知处便笑道:“不是灵兽,必定是草木成妖,一来,灵兽若破结界,结界必有反应,二来,那土洞开口走向,都在土质软沃之处,三来,灵兽若入密林,只怕不易藏匿,不似草木无形。” 花似锦瞥了花漫天一眼,忍住拍手的冲动,反而庄重的点点头:“说的不错。” 云知处抽了抽嘴角,花漫天也无语许久……然后道:“我们兵分两路找找,锦儿跟着我。” 花似锦仍旧一脸庄重:“这山谷这么大,还是兵分三路的好。” 兵分三路,转眼某路就会去和某路汇合,这还用说么!长老大人七窃生烟,可是这时候也实在来不及计较,怒道:“你若被木妖看到,没人会去救你的!”一边拂袖就走,转眼无影无踪。 花似锦在没有云知处的时候都不怕他这种威胁,这会儿云靠山在,又怎会怕,偷偷一笑,握了云知处的手,道:“我们怎么找?” 云知处含笑摸了摸她的小手儿,一边答道:“草木藏匿,那就难说了,但是好处就是,他这时候绝不敢动,一动就暴露了所处的位置,所以可以慢慢找……”想了一想,他忽然一笑,“草木之心,也如人心,不如这样,你就当自己是在藏猫猫,你觉得什么地方最不容易找,就躲在那儿。” 花似锦大生兴味:“好啊!我最会藏猫猫了!你藏一次,我藏一次,好不好?” 第92章 云花相遇谁比谁牛3 云知处犹豫了一下,轻咳一声,点点头:“好罢!” 于是花似锦两人一个找一个跟,一路往前,颇为得趣,每找到一个地方,就在周围巡视一圈,云知处找的地方都是树高林密,长草茂盛之处,花似锦不用跟着都可以一眼就找到,直笑的肚子疼:“云哥哥,你太不会藏猫猫了!你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嘛,这种地方这么容易躲,每个人都是先让找这儿嘛!再说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一棵树!你跟别人长的一模一样,随便一躲就可以了嘛!” 某云恍然,忽然心头一动,拉起她手儿,“我知道,我就站在跟我一模一样的几颗树之间……”一边说着,脚下忽似疾风闪电,飞也似的冲回,一掌按在了其中一棵树上。 不得不说,他的动作奇快无伦,反应亦是机敏之极,可是他毕竟修为不足,这一掌虽是击上,却被树干硬生生弹了回来,那树随即轻轻摇曳,树干抖动,簌簌做响,花似锦尖声道:“花长老!大花花!” 话音未落,花漫天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前,毫不迟疑的踏上,那树随即一抖,嗡嗡的声音响起,似乎树叶摇动,又似乎有一个嗓子极粗的人在说话:“花漫天,站住!” 花漫天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惹我,不怕我灭你合族么!” “怕呃……怕的很……”那树妖呵呵一笑:“可是两只幻宝兽,也值得冒一次险了……”他声音忽然转尖:“不要动!花漫天,你不要动,那两只灵兽都在我的树洞里,不管你用什么对付我,都足够我先杀死他们……大不了一起死。” 花漫天神色不动,树妖身体极为庞大,且扎根大地,春风吹又生,不管是用什么法子,都很难影响整体,的确足够他弄死两只幻宝兽……如果用火焚之类当然容易,可杀他虽容易,杀他却又不伤到两只幻宝兽却难。于是花漫天悠然道:“你想怎样?” 那树妖沉默了一下,其实他的确很为难,他压根就没想到花漫天来的这么快……花漫天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被他抓到绝对会死的很惨,就算这时候放了两只灵兽磕头赔礼,只怕也难逃一死……于是那树妖咬牙道:“我只想要一只幻宝兽,向千度换得一只常青壶,另一只我可以还你,你要立下天狐言咒,不得伤我!”千度是药神大陆最有名的炼器大师,据说已经到了顶阶。 花漫天不由得呵了一声,世间传言中,花漫天无所不知,无所不会,但没人知道他具体会些什么。其实花漫天最正经的学问就是炼器,天师符录对他不过是一种游戏,药师则纯粹是为了照顾小狐狸学的……而所谓的常青壶,是木妖成形后,用来存放自己原身的极高阶法器,因为原身是草木,所以常青壶顾名思义,便是可以滋养草木,令其长青,虽然说起来非同小可,且对木妖至关重要,但是在花漫天眼中实在不比一只茶壶高贵多少,居然为了一只常青壶盘算他的幻宝兽,这只木妖还真是…… 花似锦急道:“花长老就会炼常青壶!你把两只幻宝兽好生放出,花长老帮你炼!” 那木妖沉默了一下:“你当我会信么?” 花似锦急道:“我怎么会骗你?花长老真的会炼!而且你要找谁换啊,他炼的肯定没有花长老炼的好!不如这样好了,你把两只灵兽还我们,我们炼两只给你,你可以轮着用!” 木妖呵了一声:“天狐狡诈,让我怎能信你……” 花似锦急了,正要再说,忽觉得手上一暖,一直站在身后的云知处握了她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藤”字,又写了一个“雾”字,花似锦不解何意,悄悄斜眼,云知处神色不动,却向花漫天的方位略一别眼,花似锦于是心领神会,立刻巴上花漫天的手臂,手儿滑下来,在他手心原模原样的写了。 花漫天那是什么人,懒的时候虽懒,但聪明起来整个天下无人出其左右,瞥眼看时,那粗壮的树干上,似乎的确缠绕着一些极细微的半透明的藤蔓,无叶无花,只有极细的枝,好像龙须菜一样。本来大树上绕着些草木根须也是常事,可是细细看时,这藤蔓竟是密密麻麻,直绕到树顶去……也就是说,这树妖其实不是眼前这参天大树,而是这小小藤蔓妖借此掩身?花漫天于是冷冷一笑,拂袖道:“花漫天说的话,你还是乖乖信的好!” 随着他这一拂袖,白雾漫起,迅速卷到树干前,那树妖大声道:“花漫天,你敢!” 一言未毕,那滚滚白雾已经浪涛般转回,似乎只是想借此立威,树妖略觉放心,再抬眼时,眼前三人仍是站的笔直,毫无异状……其实云知处只是想让他施雾掩饰,没想到长老大人买一送一,还弄出一个傀儡来代替他,于是云知处愈是从容,转眼间潜到树后,看准首尾,手儿上下一拂,树妖痛叫声中,竟整个被他扯离树干,便似一张巨大的渔网一般,拎在了手里。 花漫天随即飞也似的上前一步,一掌劈断了树冠,果然找到了一只封印完整的灵兽袋,打开来,不可说和小澜好生生躺在里面,仍在昏睡,却没受伤,花漫天顿时松了口气。 花似锦却在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云知处。云知处找准要害,一把抓下了藤妖,整个拎在手里,蓬蓬的一团,他急想要抛在地上时,那藤妖却如附骨之蛆,竟拼尽全力向他缠绕过去,瞬间缠了他满手,一根根极细的根须几要破肤直入。 云知处急运功护身,同时抽出诛邪剑,剑光在那团藤网之中绕了几圈,诛邪剑本无坚不摧,可是连挥数次,竟不曾割断半根,藤网愈是猖獗,越来越是延伸摇摆,饶是他修为高深,也被它刺入皮肤,竟将他的身体做了泥土,疯狂生长,只是一瞬间,云知处手上脚上乃至全身,都密密的铺满了极细的奇怪藤蔓,那长枝甚至摇摆着向他头脸处攀登,形容极是可怖。 花似锦吓的傻了,愣了一愣,才直冲上去,尖声道:“云哥哥!”却早被花漫天一把拎住,花似锦在他手中拼命挣扎,道:“云哥哥!云哥哥!”一边哭道:“大花花,快救救云哥哥啊!” 花漫天微微凝眉,这时候的情形跟刚才一样,还是一个投鼠忌器,他虽然不在乎云知处死活,也很想一把火烧掉藤妖顺便烧他个半死,反正慢慢冶也死不了……可是却不好当着花似锦的面放手施为,犹豫一下,才不怎么负责的道:“这藤妖法力不弱,不易摆脱……反正他是木系,你索性认了他罢!” 他的意思是要把藤妖做为灵兽,令其认主。云知处深自凝眉,虽然妖物做灵兽灵性更足,威力更大,可是他已经六阶,开始学炼丹,更想收一只火系的灵兽……可是此时箭在弦上,云知处一咬牙,便咬破中指指尖,找准藤妖首尾,一指点出。这是一种令灵兽认主的仪式,是通过血契令灵兽认主,与花似锦认下狰狰时的心契略有不同,却同样有效。 藤妖拼命摇摆想要避开,可是云知处既然已经决定令他认主,当然不会容他逃脱……避开两次,终于还是被他点中。藤妖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与云知处指尖相联之处渐渐血气隐隐……不过片刻之间,藤妖已经软软的自云知处身上跌落,渐渐化为一个一身碧衣,唇红齿白的少年,施礼道:“主人。”声音居然极是清脆。 云知处点了点头,略略平抑呼吸,藤妖既然已经认主,他的法力便无法伤害他,他身体上的伤也迅速复原,花似锦犹不放心,冲上来摸了又摸,这才转头,好奇的看了那藤妖几眼:“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树?”那藤妖不答,云知处代问一次,那藤妖才低低的道:“我是优昙波罗……我的名字叫昙现。” 花漫天微微一愕,插言道:“优昙波罗?” 昙现道:“是。”优昙波罗乃是上古奇花,世间传言,优昙波罗花三千年一开,只有真佛或真神出世方现于世,花儿隐于壶状凹陷之花托之中,所以看上去好像没有花一样……据说玉虚仙人的捆仙绳,便是取了优昙波罗一茎制成,可想而知那种坚固,怪不得刚才诛邪剑居然削不断它。 谁能想到,这种不起眼的根须,居然会是这种上古奇花优昙波罗?这种应该不算是木妖,更应该叫做木神……即使见多识多的花漫天,也不由得对云知处有些羡慕嫉妒恨。花似锦虽然不知什么叫优昙波罗,看花漫天的神情也能想到,急问了几句,花漫天又岂会不知她是要问给云知处听,懒懒答了,花似锦心花怒放,急把了他手臂:“大花花,你帮昙现炼一只常青壶好不好?” 花漫天不答,停了一息,才冷冷的道:“看在不可说的份上,便帮你炼一只。” 云知处便施礼谢过,昙现也急上前谢了,花漫天有些好奇,还是道:“你既然是优昙波罗,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昙现好生无语,他做为一直木妖,能在这么紧张的时间时逃这么远,且在两人耍诈的情形下被擒,然后无法摆脱,不得不用认主的方式令他屈服……这叫不堪一击?那怎样才叫“可堪一击”?可是看在常青壶的份上,他仍是答道:“我出世时误汲了不洁之血,所以身体十分赢弱,修炼千年仍旧未能大成。化形之后不能远离本体,此处气息又不适合我修炼……”言下悻悻。 云知处道:“你的本体在何处?在药王山中?” 昙现点了点头:“是,药王山灵力极足,适合凡间草木生长,所以对我化形之前的修为极有进益,但我化形之后,已经成为梵花,那气息就对我无益,且有防碍。” 花似锦拍胸担保:“你放心,我家大花花炼出的常青壶,一定会可着你的情形练的!你跟了我云哥哥,很快就会变的很厉害的!” 昙现微微一笑:“那可多谢了。” 花漫天道:“走罢!”一边转了身。花似锦赶紧抓住他的袖子预备起飞,一边回头对云知处道:“你们好生聊聊啊……”话音未落,已经被花漫天带着飞起。 花漫天这次是真的怒了,也不用东方天籁开口,为了自己清静的暂居,花长老亲自动手,把整个药王山结界重新设了一遍,不止是灵石,且有法器助益,设的天衣无缝……美中不足的是用掉了足足一袋半灵石,让花似锦心痛之极。 第93章 花麻烦还是花贵人2 东方天籁看着天空,已经完完全全的没力气说甚么了……是,这次声音气流都没有传出结界,可是天象整个天下都能看到。继八阶药王,云符雾手之后,药王阁又以炼器之学,震动天下。他真的不知花漫天之于药王阁,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还是一个天降的贵人了…… 这件事的后果续很快就来了。 药神大陆有五城,每隔三年,五城之主都会齐集嵩山封禅台招贤纳士,后来便渐渐演变成了诸界论道的盛事,即使无意效力宫廷的人,也会去见识一下。只不过以往药王阁只会收到药王大会的请柬,这一次,却连天师大会,炼器大会的请柬都来了…… 东方天籁发现自己越来越无耻了,他可以眨着带勾子的迷魅妖瞳,毫无思想障碍的向姑姑大人隐晦撒娇:“姑姑!你看现在这样,我都不知要如何处理……” 姑姑大人摸摸他的雪发:“你放心啦,有我在……”看到旁边坐着的某人,她光速改口,“我家万能无敌大花花在,甚么论道甚么大会统统不在话下……你说吧,这炼器符录和药术,你是想要三个状元,还是把状元榜眼探花全拿来?我家大花花小小的动用一点幻术,变做不同的模样进去,这点儿小事一个人就可以办到诶……” 拍马屁的人这么多,却只有自家小花花拍的格外清新脱俗些,坐在左手边花漫天悠然微笑,想她这个主意似乎的确不错,是不是真的可以去玩玩?想想一个就独得三大会的前三甲,这是多么流芳百世的事情……右手边东方美人儿幽怨的对着小手指:“姑姑,可是药王阁总不能……” “哦!”花似锦想了想:“这个很简单啊!不如这样,从今天开始,你就拜大花花做药王阁的客座长老,你们就像尊敬我……嗯,比尊敬我还要尊敬十倍的尊敬他就可以了,到时候他得状元就是药王阁得状元啊,他风光就是药王阁风光啊,是不是?” 东方天籁轻咳,瞥了花漫天一眼,姑姑大人飞个眼风过来,眼神分明在说“他没反对就表示同意了你还不快点儿……”于是东方天籁急上前施礼……他最近好像专门在做施礼叫人的事情…… 其实,善解人意的小东方非常明白顶头上司是谁,在让姑姑开心和花长老开心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于是在云知处出关之后,东方天籁诚邀他顺便出门去找神农鼎,反正锦瑟城弥留谷跟嵩山离的很近。 于是诡异的五人行就这么确定了下来。为花漫天、花似锦、云知处、东方天籁和墨离……对,墨离。谁也没想到,那天墨离小盆友离开之后去找了东方天籁,现成的八阶药王要加入药王阁,东方天籁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当墨离小盆友叫出一声姑姑时……花似锦的下巴都掉了下来,对墨离脸皮的厚度佩服之极……所以这次争夺药王为了保险起见,便把墨离也带上了。 大会之期是四月三十,从药王阁到嵩山大约需要近二十天的行程,所以几人立刻就要动身。临行之前,花似锦很有良心的跑去向叶扶秋告别…… 没想到一大早,叶扶秋居然不在房中,满院找了一圈也不见踪影,终于碰到一个方脸的小师侄,问了一声,那人很殷勤的道:“叶师弟在屋后石桌那儿,他每天早上都会在那儿坐上一个时辰……姑姑,我带你过去吧。” 花似锦只好说不用了……然后绕着屋子走过去,屋后长年无人打理,颇有几分破败,荒芜长草中,雪衫玉带的少年正坐在石桌前,书里握着一卷书,整个人素淡宁静之极,与身周草木房屋甚至天空大地俱都融在一起,便如一副静止的古画,书香蕴藉。 她愣了一愣,竟不忍破坏这情境,情不自禁的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近前,他才抬了头,神情仍旧宁静淡泊,好像两人每天都会见到,含笑道:“锦儿,早。” 她坐下来,小声道:“小秋……” 正要再说,他却忽然摆摆手,竖指唇间轻嘘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瞳仁微微带笑。花似锦微怔,却顺从的停下来,不大一会儿,就听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然后在墙外停下,开始漫无目的地闲聊:“听说花漫天要去嵩山论道大会?姑姑也要一起去?” 另一人道:“不止,听说大师哥和云师弟也会去呢。” “花漫天可是八阶药王……这次药王大会,大师哥未必能拔得头筹了!” 另一人笑道,“你知道什么,花漫天是要去参加那个炼器大会的,人家可是世外高人,怎会与大师哥争那药王之位?”他顿了一顿,十分憧憬:“你想想,花漫天现在可是咱们药王阁的客座长老,他参加炼器大会,必定是第一……姑姑去参加天师大会,姑姑的本事,天权师叔祖都是佩服的,第一天师的名头只怕也是手到擒来……然后大师哥再摘得药王之位,这次的嵩山论道大会,岂不是等于给我们药王阁开的么?” 花似锦不由得好笑,抿了抿唇,侧头看了叶扶秋一眼,他手中仍是执着书卷,却半侧头听的十分认真,唇畔微微含笑,目光清明澄澈,整个人宛如一株寒潭莲花,说不出的香远益清之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数日不见,叶扶秋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初见面时的沉静,并不常常带笑,却似乎比微笑起来更温和,可是这种沉静里,却总带着几分看破世事的超然,好像把自己放进了一间空屋子,任四周花开花落,冬去春来,独得一份清静。 外面的人犹在不住闲聊,墙外似乎是一个小小的药圃,因为背阴所以种了些特别的药草,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打量,因为很清静不怕有人来,所以说话肆无忌惮。花似锦忽然想到方脸师侄那句:“叶师弟每天都会在那儿坐上一个时辰……”叶扶秋不是关心琐事的人,为何要每天特特的到这儿来听这几句闲谈? 那两人走了许久,叶扶秋才收起了书,含笑道:“锦儿,去我房中坐坐罢?”花似锦急站起来扶了他手肘,叶扶秋不由一笑,侧头道:“这么久没见,你这个动作居然还是不曾忘记。” 花似锦很是心酸,可是看他笑容洋洋,显然心无芥蒂,又忍住了没说什么,回到叶扶秋的房间,花似锦抢着去灶房提水泡茶,他也由着她,茶倒进杯中,茶香四溢,是花似锦喜欢的桂花茶,花似锦抱起来喝了一口,一边没话找话的问:“你怎么不喝?” 叶扶秋举杯就口,却只轻嗅,含笑道:“杜花茶可以温补阳气,于我的病症不甚相宜。” 花似锦愣了一愣,想说那为什么你的房中一直都有桂花茶?你以前也一直在喝?可是心中略一盘旋,竟不敢问出口来,嗫嚅了一下,才岔开话题道:“我帮你建了一个练功室,是专门适合木火双灵根的,我跟小东方说了,你以后就搬去那旁边住,平时就在那儿修炼好不好?你放心,那门口我让大花花设了禁制,只有你的腰牌能进,别人都没办法跟你抢的!” 叶扶秋只是微笑,一直等她说完,才笑道:“多谢锦儿,我不过我不必搬去住,我只过去修炼好不好?” 花似锦道:“为什么啊,你这儿离那儿这么远……”说了一半,忽然想起那墙外的两个人,话就中途断掉……想了想,又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建的离你近一些了,都是东方天籁太笨了,找间石屋都找不到!” 叶扶秋笑着摇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锦儿,我没有这么虚弱的。” “好吧……”她好生无奈,想了想,偷眼看了看他,终于还是道:“我明天要起程去锦瑟城,据说嵩山离锦瑟城主的皇宫很近,你……我是说你有没有……嗯……”仍旧只说了一半,就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妥。 叶扶秋早明其意,含笑道:“多谢锦儿,我没有甚么事情要交待的。” 花似锦忽然很难过,倾身过去,抓了他手:“小秋,我……我……”她发现她今天真的很笨,每一句话都只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要怎样?她不能陪着他,也不能帮他…… 叶扶秋微微敛睫,却随即轻轻抬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她:“锦儿,我明白的,我明白锦儿心里关心我,我开心锦儿也会开心,我生病锦儿会难过,我有事情锦儿会帮我,我若死了,锦儿会为我哭……我虽然很不好,可是锦儿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我也是真心拿锦儿当朋友的,是不是?” 花似锦用力点头,想了想,用力抓住他的手:“小秋,我当然会好好待你,可是你还要自己好好对自己,你看我,就算我手指头破一点皮,我也会很心疼啊,你如果自己都不心疼自己,别人再心疼也没有这么周全的!” 叶扶秋仍是含笑,她忍不住用力摇他的手:“不准说你明白!你根本都不明白!就因为你小时候受过这么多的苦,这么难才活下来,所以现在才要好好的补偿自己!你看我,谁欺负我,我一定会告诉大花花打回来的!时间久了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等到你很厉害的时候,别人就全都会来讨好你的,你管他真心假意做甚么?你过的舒服就可以了啊!” 她用力拍他的肩:“身份地位还有本事,就是为了让自己过的舒服的,亲人朋友啦,就是为了让自己活的开心的……又舒服又开心当然好,若是一时不开心,也要想法子让自己舒服啊!你懂了没?” 罗里叭嗦的说完,她凶狠的看他,叶扶秋失笑,用力点头:“我懂了,好锦儿,我真的懂了。锦儿,锦儿……你知不知道,你有一样别人都没有的好处?” 她眨眨眼睛,“我的好处这么多,你说的是哪一样?” 叶扶秋又是失笑,低低的道:“说的是,锦儿是最好的……我真是羡慕,你总是这么对生命充满热情,我一定会好生学学锦儿,让自己又舒服又开心……” “好,这才乖!”花似锦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从戒指里取出一把尺子,指挥他:“拿纸笔来。” 叶扶秋不解何意,却仍是转身取了过来,她便开始从头到脚细细的量他,然后记在纸上,叶扶秋又讶又笑,道:“怎么?” 第94章 大侠有何贵干 花似锦笑道:“小东方说我们两个来月就能回来,我记下来,到回来时再量,如果少了……哼哼……” 叶扶秋笑着拱手:“我不敢的……我一定努力吃的胖些……” 再聊了几句,花似锦便起身告辞,出了连翘院才走了没几步,眼前忽然一花,有人倾身从树枝上倒挂下来,雪色衣袍宛如玉兰花儿悬空开放。他半带调笑的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笑吟吟的道:“锦姑娘!” 只瞧他笑的这般晴天丽日的,就觉得好开心,花似锦仰了脸儿笑道,“大侠有何贵干?” “打劫!”他眨眨形状极妍丽的凤瞳,一本正经的:“劫个色。” 花似锦忍不住一笑,学他眨眼晴:“诶?云大侠会劫色么?要不要我教你?” 他眯眼睛,本来想做出个色迷迷的样子,做了一半,看她笑的花儿似的,自己也觉得很不成功,忍不住笑出声来,从树上跃下,挽了她小手。她整个人偎过去,仰面看他:“云哥哥,你怎会在这儿?” 云知处笑道:“我早上过去找你,瞧你往连翘院这边儿来,就知道你要做甚么了,所以特意来这儿等你……幸好没有等太久。”一边说着,他便笑吟吟的捏捏她的小嫩脸儿:“总不能每次都是我的锦儿逗旁人开心,没有人来逗锦儿开心啊,对不对?只不过云知处初学逗人,若有不足之处,还望锦姑娘多多指点。” 花似锦直听的满心欢喜,双手抱了他腰,“我一看到你就开心啊,不用逗就很开心……” 云知处忍不住一笑,看左近无人,飞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嘴儿好甜!” 小狐狸平时最爱调戏小云云,可一旦小云云学会逆袭了,她反而有点儿害羞,没话找话的道:“小心,别让别人看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想到叶扶秋,又微微凝眉,轻声道:“我总感觉小秋好像看破世情似的,不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只是那样笑笑的听着,好像所有事情都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嗯,我也不知怎样说,反正怪怪的……” 云知处含笑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锦儿,不必担心他,叶扶秋能沉静下来是好事,不管是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他将来要承担的责任,都要求他必须冷静谨慎,不能为琐事牵动心神,亦不能妄动悲喜,这是他的选择。” 花似锦叹了口气:“我明白……可是他这样真的会开心吗?我觉得他好像比大花花还老。” 这种帝王之家的心情,她很难真正明白,云知处他要分她之心,忽然拉过她手,重重弹了一下,笑骂道:“傻东西!花漫天不老是因为有锦儿陪在他身边!” 他弹的居然很痛,花似锦哎哟一声,抱着手儿看他,忍不住小声咕哝:“以后不叫你云哥哥了,叫你醋哥哥算了……”云知处刚拉过她手儿揉了几下,句句听在耳中,做势屈指,她赶紧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云知处忍不住笑出来,捧了她手儿放在唇边轻呵了几口,又吻了一吻,柔声道:“一时失手弹重了,还痛不痛?” 他这么温柔真是迷的死人,于是她色令智昏,“一点都不痛……”他笑着摇头,携了她手儿向前,花似锦看他居然是要向外走,讶然道:“云哥哥,我们去哪儿?” 云知处道:“明天要出门了,我才忽然想起,在药王阁待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带你好好逛逛这药王山,所以出去走走。” 汗!花似锦看他一眼:“采药的时候最少转了八十遍,鞋底都磨穿了,这还叫没逛?” “瞧,”云知处叹了口气,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我就是不想让你每次想起药王山,就只记得我逼你认药材这一件事儿,着实辜负了这药王山的美景……所以才一定要带你出来。” 她笑眯眯的:“可是采药也很好啊,只要你陪着我,做什么都是好的。” “是么?”他做势凝眉思忖:“我怎么记得,那时候有个人总想偷懒,怕被我抓到,一吃完午饭就开始东躲西藏……采药的时候,走不了多远就开始叫苦连天,装摔倒装肚子疼要人背……” 她也忍不住好笑,想起云氏良师的陪伴式教育法,那时候他雷打不动午饭后带她出去采药,她每每装模做样要他背着,其实只是盘算着尝尝他好看的薄唇,却每次都不成功……想想那时候为了亲亲居然还要斗智斗勇,容易么!小云云真是不解风情透了! 她偷偷白了某人一眼,他分明察觉,却装做没看到,只是含笑。她觉得今天的云哥哥特别爱笑,特别好说话,于是抓紧机会,得寸进尺:“云哥哥我好累,你可不可以抱着我……” “我说吧,”他失笑摊手:“又来了!”却仍是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她立刻揽上他的脖子,响响的吻了一下他的唇,笑眯眯的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他敛睫微笑,显然早就心知肚明,于是她再接再励,又亲一下,然后大发感慨:“早知道这样,那时候何必这么着急……” 他又气又笑,却还是只能笑骂一句:“你这只色狐狸……” 一路纠纠缠缠,甜甜密密,走了许久,云知处停下来,低头笑道:“锦儿,还记得这个山洞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一路只顾看他,早忘记了要看风景,听他一说,才转回头来。眼前居然是那天那个山洞。当日山洞中的旖旎情形,她怎会不记得,于是小脸儿晕红,从他怀里挣下地来:“当然记得。” 他便拉着她往里走,小狐狸有些忸怩,挣手道:“你要干什么啊!” 他只含笑,却握着不放,于是满心荡漾的小狐狸意思意思的再挣扎了一小下,就半推半就的由着他拉了进去,这山洞中灵力颇足,幽深安静,到了一处很“合适”的平地,他仍是往里走,又到了那天那地方,他仍是往里走,花似锦有点儿奇怪,咬着唇角偷看他。云知处神色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盘算着要做点儿坏事儿的模样……于是小狐狸翘翘嘴巴,然后再偷瞄他一眼…… 云知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抱起她,飞快的向里纵去,这山洞不高,且有许多岔道,他却跑的飞快,一边贴在她耳边笑道:“我的锦儿小宝贝,你在想什么?” 她一脸无辜,双颊绯红:“我哪有想什么?” 他只是笑,凤瞳流光溢彩:“好锦儿,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等看过了,锦儿想做什么,全都如你所愿,好不好?” 某人口是心非:“谁想做甚么了!我只是……” 一言未毕,眼前忽然一空,一阵奇异的花香飘来,花似锦下意识的一回头,然后整个人都呆住……环绕身周的居然是一大片花圃,种满了金黄色的圆圆的花束,第一眼看时,好像很多蓬蓬的狐尾,细看时,才发现这狐尾居然全是由金色的六角形花儿组成,有的含苞待放,也有的已经累累的开了满束,芬芳吐艳,美不胜收…… 这里是山洞最深处,是一个空旷的山洞,上面却没有山石遮蔽,而是露天的。灿烂的阳光映在金色的花束上,闪着珠玉般的光芒。两人脚下却是一个探出的石台,恰好在花圃中间,花束的高度,几乎与石台平齐,感觉竟似乎处身花海之中,简直像做梦似的。 好一会儿,花似锦才惊叹出声:“好美啊!太美了啊!” 云知处一笑,拉她坐下来,伸手挽了她腰:“喜不喜欢?这种花,叫狐尾百合,取百年好合之意……” “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花似锦仍是不住惊叹,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狐尾百合?你怎会知道?这花……这花难道是你种的?” 云知处忍不住一笑,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当然是我,除了我,谁会种这么多狐狸尾巴?我们小锦儿尾巴有伤,不是常常抱怨不漂亮么?那我就多送你些狐狸尾巴,好不好?” 她张大眼,简直不能置信,喃喃的道:“可是……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么多,这么美,这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傻东西,哪有这么玄?”云知处笑着摇头:“上次我们走了之后,我觉得这山洞灵力多的异常,于是又回来了一次,细细走了一圈,无意中发现了几株狐尾百合。所以就用种药材的法子,用灵石布了一个阵法,多种了几株,幸好这山洞灵力足,这一处的阳光又强烈,居然长的极快,就是浇水时稍微麻烦一点……我本来想等所有花全开了,再带你来看,可有多美?想你也一定会喜欢……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时间来不及了………” 她呆呆的瞧着他,听着他娓娓道来,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他常常是这么淡淡的,静静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很少动容,常常让她觉得抓也抓不住……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悄悄的为她做这些。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可是要种这满地的花儿,要常来看视浇水,还要用灵石布阵滋养……这许多事情,这要花多少心思,费多少时间,多少力气? 她看着他清俊入骨的眉眼,那绝丽凤瞳正微微含笑,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却在迷离长睫之下显出了几分梦幻般的幽遂美好……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他…… 她是至情至性的天狐,她的喜欢原本就如此强烈……飞蛾扑火般焚身不悔…… 在她回神之前,她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就吻上了他的薄唇。他身子微微一僵,急伸手揽了她腰儿,道:“锦儿……” 她已经不容分说的吻入,那样毫无保留的绽放,热情的付出,也激烈的索取……她很轻易的把他点燃,他的反应渐渐激烈火辣。身下一软,他们滑入了花丛,花枝摇摆,金色花朵簌簌抖落,俱都落在她的面上,发上,衣上,他的舌尖追索这花儿,密密的走过她的全身……隔着薄薄的春衫,两具年轻的身体抵死碾磨,滚烫火热,迫不及待,渴望着近一点,再近一点…… 第95章 玩转大花花2 长老大人当然不会被她一哭就回身俯就,一骑马儿早去的远了,花似锦哭了很久很久,直哭到嗓子都哑了,才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的用袖子抹抹脸,然后手儿一招,放出一个飞行法器,跃了上去,飞也似的从空中消失掉。看到这东西的那一刻,某三人才知道姑姑的飞行法器为什么叫颠倒飞盘,这飞行法器看上去居然是一只圆圆的鱼,却是肚皮朝上的……死鱼在空,这是怎样的恶趣味…… 花似锦很快就赶上了花漫天,他这么会儿已经跑出了这么远,显然绝没有要回头看视她的意思。可是以长老大人的听力,要听到她哭是一点问题也不会有的。 她没有做错事!他不能这样对她!花似锦怒了,跃下颠倒飞盘,挡在马儿前面:“花漫天!你站住!” 他似乎是瞥了她一眼,马儿速度丝毫不减,到了她面前一提缰儿,就想从她身上跃过……一人一马刚刚腾起到她头顶,花似锦手儿一抬,一枚透明的飞刀从袖中飞出,嚓的一声就在马肚子上划了一道。飞刀极锋利,且完全没有用力,只是举在那儿,等马儿自行划过……他可以避开,可以绕开,可是他偏要跃过。于是马儿在落地的同时,惨嘶一声,挣扎抽搐了两下,便死在地上…… 花漫天也不吭声,轻飘飘的跃起,仍是向前,花似锦回头,手儿一挥,数枚金针便激射而出,花漫天也恼了,回身拂开了金针,道:“拿了我的东西,就是为了对付我的么?” 她瞪大眼睛吵架,气势绝不输人:“当然!不对付你对付谁?对付别人我还不舍得用呢!” 嘴里说着,手上的金针一把一把不要钱似的扔出,长老大人手制的暗器极尽精妙,又充分考虑到她的懒惰,俱都有以弱胜强,四两拨千金的神奇效用……本来此时若是对敌,直接制住她就可以了,偏生不是。不止如此,他不能还击只能招架,还要花诺大力气控制金针的走向,避免四处激射误伤了她……一时竟被她弄的手忙脚乱,怒道:“出手这么重,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百忙中仍旧不忘还口:“要么不做,做就不要叽叽歪歪的,这不是你教我的么?” 长老大人咬牙,她嘴里说着,丝毫也不手软,有多快扔多快,金针无效就掏飞刀玉符,弄的诺大地方尘砂弥漫,动不动就膨的一声爆开一个什么东东,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哭的红肿的眼中俱是倔强……这时候,便像是当日大小花花初识时,她只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狐狸,正因为太弱太弱,所以竟让人无可着手。如果说她之前的痛哭失声,完全是小女孩儿的心情,这时候,却真的是在犯倔,拿自己的小命儿逼花漫天心软,她当然知道她伤不了他,她的模样就是一句话,要么看着我死,要么跟着我走…… 花漫天先是愤怒,渐渐变的无奈,又渐渐变的哭笑不得……抬头时她正恶狠狠的看他,眼里叭嗒叭嗒的直掉泪,被灰尘弄的灰头土脸,眼泪洗出两个雪白的道道,小模样儿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一时疏神……也或者是心向往之,半推半就,一枚名为“柔若无骨”的金针击中了他小腿,手法太重,直沁出血来,他身子一软,便摔在地上,某人精神一振,扑上来,从戒指中取出一条缠丝索,把长老大人的手儿一剪,利利索索捆了起来……手法居然十分的干净利落,长老大人双眉深皱的反思,他究竟都教了她些什么啊……这算不算做茧自缚…… 花似锦一轮强攻费尽了力气,好不容易捆好了,摊在地上直喘气,但捆是捆起来了,马儿刚被她一刀杀了,她抱又抱不动他,背又背不动他……想了想,她把绳儿拉到背上,然后生拉硬拽的向前走……没两步,叭叽……摔了个嘴啃泥……爬起来再走,仍旧没两步,叭叽……又摔了个狗啃屎…… 可是这不是关键,花漫天本来就比她高的多,绳子又长,几乎是整个背都被她拖在地上……怎么看情形都像拖死狗,跟长老大人风华绝代的谪仙模样万分的不衬……其实两人相处经年,不用说也明白彼此的心意。他当然知道,她可以等云知处三人来……她当然也知道,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等?她就是要拖着他走……谁叫他刚才扔下她逃命似的往前赶?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花长老绝不会承认的。两人再怎么疯怎么闹,都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果她真的等云知处三人前来,把这副模样的长老大人拖在马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从技术角度来说,刚才费劲巴拉闹这一场就白闹了,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挽回。这么不合算的事儿,狡猾的小狐狸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花长老若是识相,就在三人出现之前认输服软是最好。 算计尽管互相算计,她摔却是真摔的,摔到第三次的时候,花漫天终于看不下去了:“行了!玩够了没有!” 她停下来,要哭不哭的看他,鼻子红红眼睛红红,脸上又是土又是灰……花漫天万般无奈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张开来,手指略翻勾住了绳子,小拈法诀解开,跃身起来,伸手捧了她的小脸儿,细细的帮她扶去脸上的污渍和泪水,一边咬牙切齿的道:“我上辈子一定对你始乱终弃,害的你家破人亡,对你做尽一切恶极恶绝之事,所以这一世要来受你这个混蛋折腾,我从自从认识了你这个混蛋,就一天逍遥快活日子也没再过过……” 他声音极小且又含混,说白了只是自己给自己下台,她却似乎不用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仰了刚擦干净的小脸儿一笑,哭的红红的兔子眼中水盈盈,亮闪闪:“你说的对,所以你这辈子就要宠着我惯着我一辈子陪着我!” 花漫天甩过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悠然折袖,那种谪仙般的风姿神采,让人几乎留意不到他的一身狼狈……小狐狸屁颠屁颠的跟上,果然没几步,花长老就拎起她起飞,飞了一小段儿之后她哼唧了几声,长老大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两柱香的时辰之后,云知处、东方天籁、墨离三人到了刚才的大战现场,对着满目的死马,鲜血,飞刀,金针等等发了很久的愣……原来他们弄错了,姑姑大人原来不是要讨好他,而是在追杀他么…… 东方天籁一半是检视现场,一半是考虑到姑姑的禀性,挑着顺眼的拣起了一些,把现场略略收拾…… 云知处却有点儿发愣,他总觉得花漫天对她怀着别样的情愫,可是小狐狸却说,他只是太寂寞了,他只是习惯了有她的陪伴……直到现在,他才似乎约略明白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两人之间,似乎亲情似乎友情又似乎爱情,却又掺杂了一些溺水者抓着救命稻草的那种深埋入骨的依赖,紧密到几乎容不得旁人置喙……不管怎样,她之于他,是无可替代的;他之于她,也同样如此。 再一柱香的时辰之后,三人赶到了客栈。洗过澡换好衣服的小狐狸正坐在客栈二楼窗前,一见他们经过,就开开心心的挥手……看起来问题已经解决了,别人不说,东方美人儿先就宽心大放……上了楼,长老大人正把亲手熬的药送到她面前,小狐狸捧起来,脸上手上不是血痕就擦伤,小模样真是惨兮兮,却一见他就笑的一脸灿烂:“小东方,过来坐嘛!” 东方天籁受宠若惊,急过去坐了,她凑过来:“话说,你有银子吧?” “有,不过不多。”善解人意的东方美人儿二话不说,立刻把钱袋送上,异常诚恳的:“都在这儿了。”她怀疑的看他,他急别开永远迷魅的妖瞳,“真的,我怎敢欺瞒姑姑。” “好少哦……”花似锦好生失望,“全都怪大花花,一进门就嚷嚷,要把整间客栈包下来……我们只有五个人,在一间屋子挤一挤就好了嘛,地板可以睡好几个哪!还有桌子!再说这家镇子这么冷清,根本就没有人会来住,根本不用包也可以占整间客栈的!” 东方天籁深深理解长老大人耍帅的心情,也深深理解姑姑大人刚刚失去一袋半灵石,又要承担一行人的衣食住行的心情……其实他身上的银子如果“正常”使用,完全可以支撑五人的行程,但如果是花长老这种用法,恐怕用不了几次。 花似锦于是转向墨离:“喂,墨鸩鸩,你有银子么?”他充耳不闻,用实际行动表示对这个名字的抵制,于是她碰碰他:“说你哪,你有银子没?” 他直截了当:“没有。” 花似锦于是很愤怒,别人没有银子就罢了,墨离居然会没有!她乐意替自家小云儿大花花出钱,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罩着解情知趣的小东方,但不代表她要养鸟!还是一只冷冰冰凶巴巴的毒鸟!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庄重的:“在吃午饭之前,我们有一个严肃的问题需要讨论!我们五个人现在要赶去嵩山,嵩山很远,从这儿到嵩山大约需要……二三十天罢,每人每天要吃三顿饭,我跟云哥哥大花花还要吃水果和宵夜那就是五顿……这样算起来……”她扳了半天手指没扳出来,于是续道:“总有一千多餐罢,要花很多银子,要是谁生病了,比如说小东方腰痛啦,小东方肚子痛啦,眼睛痛啦……都是要花钱的。” 为什么痛的总是他?东方美人儿幽怨的看着她,可是她既不舍得让自家云云花花痛,更不舍得让自己痛,偏又不屑于让墨毒鸟痛……那就只有他了……这绝对是一种亲近的表示。 墨离始终一言不发,一副神游物外充耳不闻的模样。花似锦很愤怒的提高一点音量:“你们明白了没有?我们这儿是不养闲人的!除了我跟云哥哥大花花,别人都要去赚钱才行!” 某人眨着眼睛,眼里像有十七八把小勾子一样,声音柔靡微哑:“姑姑……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了,一文钱都没有剩……姑姑……”叫的好不荡气回肠。 长老大人听的手直痒,很想抽他,花似锦则鸡皮了,“嗯……那好吧!除了我跟云哥哥大花花小东方,其它人都要去赚钱!” 那“其它人”正面无表情,完全的超然物外状…… 第96章 你会做什么 “墨鸩鸩!”他继续装失聪…… 她声音高八度:“墨鸩鸩!!”仍旧装失聪…… 姑姑大人忍无可忍:“墨公鸡!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墨离猛然回过头来,他终于明白不是他想多了,她就是在阴暗的,拐着弯的叫他墨鸡鸡,当然鸡鸡的另一重含义她是不会懂的……她被他森冷的紫眸吓了一跳,急就近抓过了云知处的手臂,挡在面前,墨离却只瞧了她几眼,便又别开了眼,就在姑姑大人牙痒痒却束手无策之际,他却静静的道:“你想让我做甚么?” 她精神一振:“你会做什么?” 他想了想,也不知是因为会的太多还是太少,答她:“看你想让我做甚么了。” 她也在犯愁,“你要是会打鸣,我们早上还可以闻鸩起舞……” 他眨了眨浓紫色的眼睛,好像不觉得这是污辱:“我可以敲门叫你起床。” 她翻了个白眼……然后皱起眉,他是八阶药王,理论上,可以在药神大陆横着走,可是那只是理论上。药师赚钱靠什么,要么帮人看病,要么制药卖药,可他们现在在赶路,每个地方都只待一两天,既没法子挂牌行医,又没时间停下来炼丹制药……所以说指望他赚钱,还不如指望她刻符卖符靠谱些…… 要被迫养鸟,让她好懊恼,瞥了花漫天一眼,再瞥眼墨离,叹了一声:“同样是八阶药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种时候,花漫天当然是不发一语,只笑吟吟的看着小花儿施展,墨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是鸩族中不世出的奇才,受合族景仰,凭什么要被她如此嫌弃?可是现摆着一个花漫天,他的确有些不够瞧……天师符箓他不会,炼器术他不会,幻术当然更不会,机关阵法早已经是花漫天的手下败将,还能比什么?比法术?比药术?这许多事情里,大概只有药术他自信不弱于他,可是小花花喜欢的是好色该打、色狼该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概只有天生促侠的天狐才会花工夫去弄这种东西吧,如果真要他制,他仍旧要伤脑筋。 花似锦托着腮,努力的想赚钱的主意,一眼看到东方天籁,便玩笑道:“实在不成,我们就把小东方卖了,一定很好卖的!卖完我们跑路,他偷偷跑回来,这就叫空手套白狼!” 东方天籁幽怨的看着她,深深体会到位于她喜欢的人最低层的悲哀。像墨离这种她不喜欢的人她压根儿就不屑说,像花漫天云知处这种她很喜欢的人她又不舍得说……于是…… 云知处道:“锦儿,其实我在想,我读了许多炼丹的玉简,可是却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没有真正炼过,我们出门很早,行程也不甚赶,我可以试着从世人比较喜欢的大小还丹,长生丹,阴阳万寿丹这些着手试炼,若是能侥幸练到中阶以上,应该可以卖些银子的。” 花似锦有点迟疑,虽然她很想赚钱,可是要云知处出手,她又不大乐意,云知处笑道:“权当是练手,练什么也是练。” 墨离道:“你初学炼丹,不宜练制这种东西,对你炼丹之学不会有半分进益,不过是浪费时间。” 云知处不答,花似锦则直接道:“关你甚么事啊!你又不能赚银子还要话多!” 墨离迟疑了一下,才抬了浓紫色的眼睛看着她,道:“我非常不明白,你为甚么想要这么多钱,我们不吃饭也不会死,还可以不睡觉直接入定,也不必住客栈,根本没有要用钱的地方。” 花似锦翻了个白眼给他:“谁说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你骑的马儿不是买的么?” 他窒了一下,眼睛清亮亮的:“其实我可以不用骑马,速度也不会比你们慢多少,而且你们不是还有飞行法器?” 花似锦看的出他是真的不明白,倒不是刻意挑衅,所以才加倍无语:“那是我们有!我们有没有飞行法器,跟你有甚么关系?我们的飞行法器,当然是由我们来决定什么时候用,要不要用!就算要用,难道就一定要捎着你?”看他还想说话,她摆摆手:“我知道,你会说,你不必乘飞行法器也可以自己赶到嵩山!是不是?你觉得样样都可以自己做的好,为甚么要跟我们在一起?” 墨离垂下眼,其实他只是在思忖,小狐狸却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多了,咳了一声,续道:“再说我们又不是苦行僧,为甚么要忍饥挨饿受冻?何况就算这样,也没准会有甚么意外事情发生,要用到银子呢?比如……” 某东方恰到好处的注解:“比如我生病。” 花似锦道:“对呀,比如小东方生病……” 墨离打断她:“他生病,我可以帮他冶,不会收他银子的。” 花似锦真的无力了:“那只是举例!举例!再说小东方自己就是药师何必要你治!” 墨离沉默了半晌,显然仍旧不明白,花似锦懒的再说,直接摆手:“我知道,你想不出世上会有甚么‘意外’需要用银子,因为你自己不生病不吃饭,从来没有必须用银子的事情,你压根就没有想过别人可能会有……但是不要再问我了,我不会答了,我费尽巴拉说这么多,又没有人给我银子!” 墨离眨了眨眼睛,他生得修眉长眼,五官端正,肌理极白,眉睫极黑,可即使他一对浓紫色的清亮眼瞳异常好奇的注视过来,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除了好奇与探究,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看上去完全像一个精致的玉像,花似锦心里实在别扭,别开了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墨离想了一想,又转向云知处,“你初学炼丹,不宜练制那种人间的浮华丹药,品质驳杂,炼制容易,对你炼丹之学没有半点好处,不利于你晋阶。” 云知处微微凝眉,道:“第一,我即使练大还丹,长生丹之类也不会完全比照人间的方子,肯定会去芜存精,第二,我做药师不只是为了提升境界,修到七阶八阶,而是为了学药术。” 墨离微怔看他,奇就奇在,他能够明白花似锦空有等级药力却不通药术的现状,可如果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又不能理解为何学药术不是为了提升境界……他从未对任何人试过感同身受,只是依遁“常理”和“应该”做事,却从未想过“希望”。 花似锦完全连吵嘴的欲-望都没有了,撑着头看他,然后看戏许久的花漫天悠然插了一句:“笨虽然是天生的,但起码该晓得藏拙罢……” 忽听下面嚷嚷起来,侧耳听时,似乎是有几个人想要投店,说是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店小二得了花漫天的叮嘱正在推托……花似锦眼前一亮,立刻道:“小东方,你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肯替我们出包下店栈的银子,那我们就让几间房出来给他们!” 想药王阁大弟子拉出去也是颇风光的一个名头,现在却论为跑腿卖萌的管家……东方天籁抽了抽嘴角,站起来去了,不大会儿就回转来,道:“他们答应了。” 花似锦大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太好了!” 不大会儿,便有几个人络绎的走上楼来,当先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碧衣公子,穿着十分古怪,似乎是为了遮挡风尘,衣服上带着一个帽子,拉上来遮着脑袋,只露出一对细长的眼睛,遥遥向这边儿点了点头,一边就在一个远远的座头上坐了下来。有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儿吩咐道:“把那鵸鵌打理了!记住,要清水煮,只加点盐,别用那些大料遮了香味儿!” 一听到鵸鵌两个字,花似锦瞬间便张大了眼睛,想也不想的跳过去:“老伯伯好!” 那老头儿被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拱拱手:“姑娘有礼。” “老伯伯您也有礼。”她弯腰,“您尊姓大名呐?您是从哪儿来的啊?” 扔下主子专和他说话,老管家显然有点儿尴尬,指了指当先而行的公子:“这是我家公子,姓池。小老儿叫蒋尤。” 花似锦笑道:“哦哦,我叫花锦……”她转头,也学他老头儿的模样介绍:“这是我略微成点儿器的侄儿董方,那是我不成器的侄儿李墨,那是我表兄云知,坐在最那边儿的是我的世兄花历害……” 噗!长老大人风华绝代的脸儿崩了……亲你可真直白……其实他很明白姑姑大人只是深韵说名字打垠儿必有鬼的原则,所以来不及帮他想个好听的假名字,可是这也太太太难听了吧?这就好像传说中的龙族战神金鳞如果改名叫金牛牛,再怎么眉目如画人家看到也会笑啊!长老大人再度深深反思,这么没文化的小狐狸真的是他教出来的么? 那边老头儿也是呵呵直笑,常听人介绍的时候玩儿谦逊,说,这是我不成器的某某……从来没听说还分个略微成点儿器和不成器的,真是界限分明呐,还真是偏心呐……花似锦一脸的无辜:“对了老伯伯,你这鵸鵌是从哪儿抓的啊?” 人家虽然介绍了,可是姑姑大人对老头儿实在记不住,还是只能叫人家老伯伯……摆明是冲着灵兽来的,幸好那老头儿全不在意,回手指着笑道:“咱们这儿离药王山近,灵气足着呐,这灵兽是从西边的断魂谷抓的,谷里地势可险的很呐,不敢往里走,就在周边儿绕绕,也就抓个鵸鵌啊!肥遗之类的吃吃……” 花似锦心中排名前三的好吃灵兽居然占了两个……花似锦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又细细问了几句,心满意足的走回来:“我决定明天去断魂谷!”她指墨离:“墨侄儿,你多抓几只灵兽,就抵你的伙食钱了。” 墨离丝毫不以为忤,坦然的应了一声…… 第97章 联手对敌 很快,五人的午饭端上来了,更快的,人家的鵸鵌肉也端了上来,还没到楼上,就是扑鼻的一阵肉香,花似锦的口水都要下来了,顿时感觉自己桌上的菜没滋没味儿了,眼巴巴的盯着店小二上楼,上桌……店小二差点没被她火热的目光盯的顺拐。然后她转回头来看着东方天籁,用“你长的这么妖孽男女通吃你去要点肉吃好不好”的眼神深情的看着他,东方美人儿跑腿还能勉强做做,要饭实在拉不下脸,于是张着迷离的妖瞳坚决的装做没看懂…… 于是花似锦又转向花漫天,眼巴巴的看着他……花漫天当然明白她想让他玩儿个搬运,话说这可是狐狸家的特长……花长老觉得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形下偷肉或者偷点别的都是完全可以做的,于是给小花花一个“掩护我”的眼神儿,花似锦心领神会的点头……花漫天拂袖,摆出标准谪仙状,两人正要开始,就见那碧衣公子站起身来,含笑道:“几位朋友,咱们在此相遇也是有缘,这鵸鵌肉多的很,几位若是不嫌弃,也让他们送一盘上来好不好?” 花似锦急笑道:“不嫌不嫌……多谢多谢……”心说这位公子真知趣,忍不住就关心了一下:“你怎么在房里还带着那个罩子啊?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我朋友是药师,可以帮你看看啊!” 那碧衣公子似乎微讶,瞥眼看了她一眼,他帽罩很大,领子又高高竖起,只能看到他细长而白多黑少的眼睛,他随即拿帕子掩了口,低笑道:“多谢姑娘,我只是为了保护皮肤……” 皮肤……花似锦看了看身边四个男人简直称的上“吹弹得破”的好皮肤,一时无语。但不管怎么说,鵸鵌肉顺利吃到了,大快朵颐的过程中,似乎总有一道奇异的注视投来,花似锦百忙中瞥了一眼,却是那池公子的一个随从,相貌十分平庸,看上去毫不起眼,于是又转了回来。 在客栈度过了一个悠闲的下午,第二天一早,五人便转道断魂谷,反正也没甚么急事,全当陪姑姑大人散心……因为经常骑鹿骑兽,所以姑姑大人居然很会骑马,但为了速度和平稳的需要,仍旧在马脖子上挂了神行符。起初还好,赶了一阵子之后,路程便越走越是荒凉,到最后几乎寸草不生,云知处忽然带过马儿,向东方天籁略靠近些,道:“大师哥。” 东方天籁应了一声,云知处道:“我觉得有些奇怪。”他指了指前面的路:“我们已经赶了大约两个时辰,有神行符在,算起来总有两天多的路,可是前面仍旧看不到有甚么山谷密林之类,只怕再有一个时辰也未必能有。那几人不可能有锦儿这般神妙的玉符,捉了灵兽之后,为何偏要赶这么远的路,赶到那处市镇?” 东方天籁笑道:“说的不错,既然连灵兽都抓了,又偏要装弱,本就是投其所好,却偏要装做偶遇。” 云知处也有点儿好笑,瞥了花似锦一眼:“是啊,难道他看不出,咱们这里除了为吃灵兽勇往直前的,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么?” 花似锦听在耳中,忍不住格格一笑,拨马赶了上来,笑道:“反正我们有大花花在,凭他怎样都没关系的!如果他知道大花花是花漫天,还偏要太岁头上动土,那就好生花心思跟他们玩玩。如果他不知道大花花就是花漫天,那就更没甚么可怕的了,我们走我们的,他们想怎样咱们就兵来将挡……” 花漫天瞥了她一眼……这全都是他的台词啊,她都说了让他很寂寞诶……不过看她笑的花儿一样,一脸的与有容焉,又不由的一笑,带马上前。 再走了大约个把时辰,眼前终于出现了小片的绿树,越是向前便越是茂密,马儿这一程急奔也乏了,于是五人便下了马安步当车,歇歇马,顺便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越是往前,花似锦越觉得心里发毛,好像即将发生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似的……终于还是停下来,迟疑的道:“要不……我们不去了?其实鵸鵌肉,也没甚么好吃的,对不对?” 云知处一笑,握了她手:“锦儿别怕,对方既然是冲着咱们来的,早晚会下手,最多避得一时。” “那也行啊!”花似锦小声道:“我们走我们的,让他们找我们打架,总比我们闯去他们布好的龙潭虎穴好些嘛!” 云知处挑眉笑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被人盯着的感觉也不怎么好罢?” 花似锦一想也是,何况云知处是人类,他当然不希望对方等急了,不管不顾的下手,万一地方不对误伤了旁人,还不如到这种荒山野岭一次解决,瞥了花漫天一眼,花漫天给她一个“瞎操什么心!”的眼神儿,于是小狐狸自说自话:“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五个加起来,只怕能伤我们的不多……” 花漫天道:“旁人好说,加上你就不一定了。” 她半点儿也不在意:“那又怎样?我再没用你也不能丢下我啊!” 有些人就算摆明无赖,也叫人听的开心……花漫天忍不住一笑,花似锦又道:“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居然……” 一句话还没说完,云知处忽然轻咦了一声,一把抓过花似锦,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与此同时,他从发上摘下了狐灵,飞快的纳入怀中。 虽然明知道他是发现了危险,但是他这个几乎出于本能的动作,还是让花似锦很开心。 眼前树林中人影晃动,看上去最少有二三百个人正团团环绕,却都隐在树后藤后,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般。随即有人轻咳一声,站了出来,看起来居然像是客栈中的那个碧衣的池公子,可是他怎可能赶到了他们前头?他手中拈着一方雪白的帕子,细细的沾了沾脸颊,动作十分的优雅,一边柔柔的道:“几位,咱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花似锦一向禀承打架之前最好先气死对方的原则,何况此时有云花两大靠山在,更是有恃无恐,笑嘻嘻的道:“公子擤好鼻涕再来好不好?天凉了要注意保养,免得一不小心就英年早逝了。” 碧衣公子略略抬眼,仍旧用帕子轻轻掩着面,笑道:“多谢姑娘关心,现在路上不太平,姑娘自己也要小心在意才好。” 花似锦道:“我们游山玩水,怎会有事?倒是公子赶路赶的这么急,就算不撞见强盗小偷,自己摔断个胳膊腿儿的,也不太好看哪!” “好说……”碧衣公子笑道:“我在此已有三日,也不怎么赶。” 花似锦切了一声:“那我们在客栈见到的是个鬼么?” 他微微一笑:“也不是鬼,乃是舍弟池碧,在下池瑶。” 原来是兄弟两个人?花似锦正要回答,却忽然看清了他白多黑少的奇异眼瞳,愕然了一下,指着他道:“我想起来了!你长的跟涂蟾很像!你是不是涂蟾家的人?” 池瑶微讶,然后浅浅一笑:“难得姑娘还记着我那不成器的族弟……”一边说,一边将头罩摘了下来,露出了整个面目,他长的几乎跟涂蟾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肤色比涂蟾更白,是那种长年不见天日的鱼肚般的惨白,眉眼又十分细长,看着便觉得诡异。 几乎在他摘下头罩的同时,东方天籁便讶然道:“度劫期?”墨离亦抬头道:“碧眼蟾蜍?” 原来他这头罩,居然还有掩饰气息修为的作用……他微微一笑,道:“两位好眼力,池瑶这点不成器的修为,实在不晒。” 花漫天淡淡的道:“说的没错,的确不值一晒。”这儿也只有他有资格说这句话,只有他是过了度劫期的修士,若是他乐意,大乘也当是信手拈来……其它人,墨离修为虽高,却一直卡在度劫期之前,东方天籁更逊一筹,云知处年不及弱冠,更不必说了。 花似锦却微微凝眉,想了一下,才道:“涂蟾死了,我很抱歉,我本来没想杀他的。” 池瑶呵了一声,“多谢姑娘好心……我族弟对姑娘赞不绝口,说了许多好话,若他在天有灵,听到姑娘这句话,必定欣慰的很。” 咦?这话有门道!花似锦微微眯了眼睛,看着他,忽兀的道:“涂蟾没死?” 池瑶脸色一变,然后笑出来:“姑娘何出此言?” 她看他的神色,更是确定:“一定没死!不不,是一定不曾魂飞魄散,还留下了一抹神魂,是不是?”涂蟾之前只是暗中盘算她的内丹,两人绝对没啥交情,他对她也绝对不会有啥好印象,若说他可能夸她一句,必定是在他挟持她之后,两人多少交谈过几句,可是那时他已经灵力全无,之后又被云知处杀死……如果那时这池瑶池碧两人在他身边,他早就向他求助,又怎会惨死膏肓谷中?所以这只有一个解释,涂蟾不知为何,留下了一缕神魂。 池瑶微微凝眉,不再回答,花似锦的眼神来回在对面扫了几圈,可是那些人都藏的很严实,根本看不清脸,即使看的清,她也认不出,索性扬声道:“涂蟾,我知道你在,我告诉你,虽然你是坏人你很该死,可是你没有死透,我还是蛮开心的!” 对面一无声息,池瑶道:“他不在此处。”这句话,已经等于是承认了。 花似锦忽然想起在客栈店堂之中,那个面貌平庸的仆从,她当时就感觉那仆从的眼神很奇怪,存在感极弱,他一定就是涂蟾,应该还不曾赶到……他现在是鬼么?可以随意附身的鬼? 花漫天有些不耐烦,见花似锦低头思忖,便道:“现在你们想干什么?说罢。” “不想干什么,”池瑶轻轻笑,一边微举着帕子挡着阳光,“我们虽自认不是几位的对手,可是我族弟惨死在药王阁,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毒族本来就人人喊打,自己再不帮自己,便谁也不会帮咱们了,所以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98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1 花似锦喃喃的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划个圈圈,分出毒族不毒族呢?” 池瑶呵了一声,把头罩掀起来,重新盖住了脸:“不是咱们要分,是天下就是这么看咱们的,若非如此,你那位云哥哥又怎会下手这么狠毒?”一边说着,便退后一步,微一挥手,树影藤影间,立刻就有数个人影略略向前,唰拉拉一声,无数枝人类长箭已经射了过来,箭头黑黝黝的,显然是淬了毒。 几人各施手段,严阵以待,头顶上忽然一阵哗啦啦啦,花似锦本能的抬头时,天空极高处竟有黑色腥雨铺天盖地般降下,转眼已经淋到了头顶。而与此同时,那些箭枝已经到了面前,一齐嘭的一声爆开,里面同样有黑水飞溅开来,竟是来势汹汹。 紧要关头,花漫天轻哼了一声,向上微一扬手,修指宛若兰花,美伦美奂,随即,五人头顶撑开了一个透明的罩子,好像一把透明的大伞,犹在不住旋转,将头顶骤然落下的黑色水滴向四周溅开。 而云知处雪亮长剑挥处,速度快的直拖出了残影,竟在几人面前织出了一片雪亮的剑网,将那黑水俱都挡在剑网之外,边角处偶有漏网之水,便被东方天籁连绕几圈,渐渐绕成了一个漩涡,将那些黑水聚在了一起,双掌气流涌动,虚捧起来,看了几眼,向花漫天请教:“花长老,这里面没多少碧眼蟾蜍毒液罢?应该大多都是水罢?” 花漫天抛出了那法器,就好整以暇的抱臂站着:“世上有几只碧眼蟾蜍?哪有那么多蟾蜍毒液?这最多算碧眼蟾蜍的洗澡水罢!”东方天籁点了点头,便随手扬了出去。 这中间,只有两个人自始至终一动不动,一个是花似锦,早被云知处护在身后,二就是墨离,只杵在那儿静静看着,好像他们打他们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毒液尽数落地,云知处收回剑来,饶是诛邪剑堪称神兵,且裹在剑气之中,并未真正沾到毒液,竟也光泽晦暗,显然这毒气也是剧毒。本来高阶修士寒暑不侵,并不畏惧寻常毒物,可是眼前却是天下第三毒碧眼蟾蜍。花漫天皱了皱眉,飞快的取出一瓶丹药,每人分了两粒,道:“臭的很!压在舌下罢,咱们速战速决!那只癞蛤蟆我来!”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花似锦身周打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云知处应了一声。毒族向来极难修炼有成,整个天下修成人形的碧眼蟾蜍也最多不过几十只,可是眼前居然有二三百人之多……显然俱是他们用炼傀儡的法子炼制的人类,也许还注了毒。人类被炼成傀儡之后,其实神魂已经死去,只余了肉身为人所用,所以除了杀了他们,没有别的法子。 云知处向花似锦道:“你不要往前了,自己小心!”花似锦应了,他便脚尖一点,轻飘飘的跃身上前,身子犹在空中,长剑已经荡起雪亮的剑芒,激射而出,竟是当者披靡。与此同时,他身边鬼魅般出现了一个少年,同样一身碧衣,身材极清瘦,看上去便似是他的影子一般,正是他的灵兽昙现。 那边花漫天大袖拂出,早有数枚金针织出一片光幕,直射了出去。花长老亲自出手,远不是花似锦出手时的模样,那大片金针速度极快,看上去便似一阵金色的风一般,一埃刮过,便是一片惨叫声。同时他大步向前,双手微合,两道针风齐向池瑶攻去,隐约成合围之势。 而东方天籁却是空手,且内息显然也是水系,甚至有可能是冰系,双手结印时,便有飓风挟着冰喳飞向对面,这三人中,要论气势如虹,当属云知处,要论风姿若仙,当然是花漫天,但要论起妖娆,不得不说,东方美人这腰儿扭的,实在是媚的不像话啊…… 花似锦双手各扣了一把金针,一边紧张兮兮眼观六路,一边抽空儿欣赏美色,却忽觉得眼前一花…… 她身周本来有一大片圆形的空地,在空地四周一圈都是被黑水淋的透湿的地面……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那些黑色的地面,居然全都被绿色所覆盖,细看时,居然全都是惨碧色的蟾蜍,便似乎被黑水种出来一般,密密麻麻,挨挨挤挤,背上流淌着毒液,望上去极是可怖。 花似锦喉头咕的一声,险些当场呕了出来,一时只觉得全身发麻,情不自禁的一闭眼,双手金针不管不顾的击出……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脚下的地面,忽然就陷了下去,花漫天的结界依托地面,防备天空及四周,竟是寸功未建……而墨离就站在咫尺之隔的地方,且他一直在目不转晴的看着她,却居然不曾伸手相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陷了下去…… 原来他们真正的目的竟是花似锦!? 云知处轻啸出声,身子凌空一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极速倒纵而回,一把握住了花似锦的衣服,与此同时,昙现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如影随形般跟着纵回,瞬间合入了他的血脉中。 身在险地,云知处虽在激战之中,又怎可能不分神顾及花似锦的情形。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墨离近在咫尺竟会袖手不救,所以毕竟是晚了一步。 那忽然下陷的地洞深不见底,飓风阵阵,竟似乎带着无形的吸力一般,枉他拼尽全力,竟没有办法把花似锦拉上来,而花似锦在脚底一空的同时,猛然张开了眼睛,拼命想要纵出,或者起码伸手抓住云知处的手……可是全身血脉都好像停滞了一样,竟不能动弹分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啼听血莺!一定是啼听血莺!那是一种极邪的阴灵,云知处虽将它捏碎,却无法令它完全消失!所以涂蟾才可以借此留下一缕神魂,所以花似锦才会在此刻受其所制!拼尽全力都不能动弹分毫! 只是片刻,周围无数只惨碧色的碧眼蟾蜍已经移了过来,密集程度甚至无法跳跃,只能缓缓的,像一种诡异的泥浆一般慢慢蠕动,腥臭的绿色一点点漫上云知处的身体,手臂……他全副心神力气都在与那洞中的飓风对抗,另一只手狠狠的嵌入地面维持自己不坠落,竟是完全无力抵挡,只能任由那无数剧毒的碧眼蟾蜍蚕食他的衣服,荼毒他的肌肤,在他的手臂上,腐蚀出黑色的凹陷…… 那边花漫天虽看不到花似锦,但看云知处的模样,也知大概情形,心头直如火烧一般,只想不顾一切回身救援,可是他本不甚擅长近身缠斗,加上与池瑶对战,一时轻敌,早已经陷身重围,即使疯狂般痛下杀手,一时竟也无法冲回……东方天籁一眼看到,亦是心急如焚,一次次的试图扑回,却终究还是被那重重的人潮挡住,寸步难移。 却只有墨离,他就站在两步外,脚尖甚至都踩到了坑边,却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看着拼死挣扎的两人,紫瞳中的神色复杂之极,脸上神情也在不断变幻,双拳紧握,握到指甲直掐出血来,却自始至终,不曾出手救援。 花似锦的衣服终于抗不住那力道,发出轻微的嘶啦声,眼看就要裂开,云知处一时竟是双目浴血,绝望般喃喃:“锦儿……”声音嘶哑含泪,一口心头血终于抑不住,冲口吐出,俱都落在她的发上衣上…… 狐灵交付,祸福与共,花似锦心头剧痛难当,喉口一甜,也是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全身气息血脉顿时疯狂激荡,便似乎是无数金针刺入了身体,直痛的眼前发黑,抑不住呜咽出声。她忽然发现她又能动了!想也不想的急抬手,抓住了云知处的手……云知处大喜,凤瞳一瞬间竟亮如银星,喃喃的再唤一句:“我的锦儿……” 下一刻,他用尽全力,将她一把拉出,两人眼看就要跌入碧眼蟾蜍的海洋。云知处飞快的向前一扑,半揽半抱,将她轻轻抛起,竟未曾沾上半点。他随即一把扯开了沾满毒液的外袍,丢到一旁,将她往背后轻轻一抛,剑势一展,剑芒暴涨,便舞出了一团雪亮的剑网。 他几乎是在拼命!她竟从未见过他施展这套剑法,剑招到处声威霍霍,气势磅礴,竟似乎四面八方俱是凛冽至极的雷霆,不断轰响,带着一种横扫千军,当者披靡的气势,摧枯拉朽般令面前的所有敌人俱都灰飞烟灭……如此的凛凛之威,如此的煞气四溢,却又如此的正气堂皇……眼前绿泥在剑芒中迅速粉碎,化去,她却始终不曾伤到半分。 前面花漫天与东方天籁亦痛下杀手,再不容情,无数傀儡嘶吼着倒卧在地,到最后,池瑶也被花漫天一掌击中,花漫天随即恨恨了一声,这池瑶身上,竟带了数个分身,花漫天连击数掌,还是被他逃脱了。 当一切终于结束,云知处一个踉跄,单膝跪倒,竟险些扑倒在地……他随即一翻腕,柱剑于地,勉强撑住身体。花似锦急从他背上跃下,想去扶他,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却急让开她手,摆手止住她的动作,轻声道:“小心,我身上有毒……”一边仍是想要站起。 东方天籁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这时候了又何必逞强!”他上前一步,一边抓住了他的手,将他背在了背上,道:“尽快找水罢!”几乎是在被他抛上背的同时,云知处已经昏厥了过去,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花似锦急上前拣起长剑,一时心痛的直要呕血一般,竟不敢去看他苍白至极的脸,花漫天一言不发的放出了赶月舟,几人便一起跃上,墨离想要跟着跃上,却被花漫天狠狠的一掌打翻了下去,陨石般直直的坠落。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离的最近的潭水,东方天籁飞快的施法将坛水四周封闭,将药物浸入,然后抱着云知处一起跃入,只留了口鼻在外,强以内息推动他的内息,狐灵被云知处贴身纳入,早有所感,自他怀中跃出,却在一旁不肯离开。那边花漫天早击开一个水坑,引了水来,再布下无数药材,同时施法将水加热。两人手上俱是一刻不停。 第9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2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慢,看在花似锦眼中,却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像恒古般漫长……就这么冷热交替数次,云知处才终于闷哼出声,蹙起了俊秀的长眉。 东方天籁小松了一口气,向花漫天打了个手势,花漫天直接取了一只器皿,施法将其变大,然后便将药物放入,熬药般将药材熬炼许久,沥出了浓浓的药汁,东方天籁将云知处放入,忽抬了头,对花漫天笑道:“若是没有你刚才那一掌,借那人的血用用,岂不是好?” 花漫天一言不发,他早划破了手腕,血便狂涌而出,初离腕时尚是鲜红,渐渐便化做雪色,看上去,竟足足滴了几大碗的样子,黑色的药汁都现出了红色,他才收了手,将手腕包扎起来。 花似锦怔怔的看他,他便向她一笑,面色微嫌苍白,一对迷离妖瞳却仍是如此妖娆:“姑姑,咱们打个商量,这件事儿你看到当没看到,还是不要告诉你家云哥哥的好,他若是知道他被一只白头蛇妖所救,心情一定不怎么好罢!” 她全然迷茫,喃喃的道:“白头蛇?天下第二毒的白头蛇?”东方天籁一笑不答,盘膝坐在了一旁,笑道:“幸好三大毒天生相克,幸好我比他们还稍微毒那么一点点,幸好他体内还有鸩族的内丹,否则,还真是难办。”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花似锦盯着他的雪发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明白了他的话意,喃喃的道:“好,我不说……” 隔了许久许久,云知处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看到她的同时,便溢起了一个浅笑:“锦儿。”顿了一顿,又道:“我没事。” 花似锦心痛到极处,竟连哭都哭不出来,只用力点头,花漫天道:“不要说话,把所有衣服都脱了入定,引药中毒洗净余毒。” 云知处应了一声,忽然左右一顾,狐灵本就一直在一旁,立刻跃入他发间。云知处放下了心,便在桶里艰难的把衣服脱了,迟疑了一下,才随手放在桶边,竟有几分羞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花似锦急别开眼,再转回来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怔怔的看着他俊秀异常的脸,那样微尖的下巴,挺秀的长眉,上扬的眼尾,密密的长睫投在苍白至极的肌肤上,惊心动魄的美……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没用,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花漫天,认识了他之后,就去依赖他,因为他们都异常强大,无所不能,所以即使多了她这个负累也不会有事……却没想过真到了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形下,她的依赖竟险些将他拖入死地…… 她终于无声的抽泣起来,小小的肩膀抖动,花漫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走过来,抱小孩子似的抱了抱她的肩,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她便依过去,许久许久,才渐渐哭了出来,就这么把脸埋入他的衣衫,无声恸哭,竟是肝肠寸断。 不知隔了多久,忽听墨离的声音极轻极轻的道:“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救你,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有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花似锦大怒,一把推开花漫天,就站了起来,墨离显然在跌下赶月舟的时候受了伤,居然直到此刻才找到这儿,看着他浓紫色的眼睛,一无表情的脸,她竟是恨极,走上一步,咬牙道:“你别动!” 他抬头看她,眼神变幻,她用尽全力,狠狠的一掌掴了过去,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一直掴到第五下的时候,他才似乎猛然惊觉她的愤怒,退了一步,道:“你为何这么对我?因为你厌弃鸩族么?” 瞧,他根本不觉得他有错,他觉得他不救他们,是为了更重要的目的……他觉得他要做甚么,是他的事,他想见死不救,旁人便不应该去强求……花似锦咬牙切齿的道:“墨离,你听着,我讨厌你,跟你是什么族没关系!” “哦?”这一次,他的眼中除了探究,终于多了惶然,想了一想才道:“毒族本就与任何族类不同。如果碧眼蟾蜍今天杀了你们呢?你还会不会这样以为?现在是你杀了他们,所以……” 花似锦打断他,“我们杀的是要杀我们的人,不是要杀碧眼蟾蜍这一族!就连涂蟾也是有心有感情有喜怒哀乐的!你呢?你就是一个设定好机括的傀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了解我和云哥哥,为什么任何事情都会问上许久,为什么一直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我们的每一个动作……但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一个人,你起码要去跟她交往,付出友情信任和帮助,而不是只站一旁看着,像一个泥塑木雕一样,看着他们如何在必死的情形中自救!” 她心头怒极,喘了好一会儿,才能再次发出声音:“我们留下你,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同伴,在嵩山论道大会之前,我们将一路同行。我们出门时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所以我们就维护了。甚至花长老云哥哥和东方天籁,他们会在如此危险的战斗中,把你放在被保护的位置!你可知道,我很怕那蟾蜍,怕到发抖,却没有退一步,而是出手攻击?是因为你站在我身后,我必须把我们两个都护起来!你又知不知道云哥哥救我,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因为你站在我的旁边,所以,他错把你的力量计了进去,他错看了你,所以才错失了救我的良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墨离竟是震惊,他数千年深居无心谷,深研医术,却极少与人交往,他读遍了他所能找到的书,常常觉得有很多事他已经懂了,他每一件事都细细的考虑才下决定,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即使心会痛,鸩族未来与他,既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信念,重于一切……却原来,有很多很简单,很简单的事他真的不懂,甚至从来没有往这儿想过。 花似锦看他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你又想没想过,东方天籁为何要拉你进来?你完全没想过是不是?我告诉你,他本来是为了药王大会,虽然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这种冷血动物,会为了药王阁的荣誉出手,可是你的存在,最少可以代表药王阁的实力,不然你以为怎样?以为我们怕你么?以为我们稀罕八阶药王么?枉你修到八阶,连怎么做人都不晓得,我真替你悲哀!” 她缓缓的退了一步:“我言尽于此,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有多远滚多远!” “慢着!”花漫天走上一步,安抚的拍拍她肩,一边道:“我有话要问他。” 花似锦犹气的直喘,退开一步,简直一眼都不想再看他,重新坐到云知处面前。云知处几乎整个身子都浸在药中,只露出一张苍白俊面,花似锦瞧了他好一会儿,才掏出玉片和饕餮牙,开始雕刻。她不会打架,但是,最少,她还会刻符,她要用尽平生所学,给他们刻出一个防护的阵法,一个连天下三大毒都无法侵入的坚固阵法…… 那边花漫天随手打了个结界隔开声音,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因为花似锦完全充耳不闻,其余两人又在入定。他直截了当的道:“蟾蜍族打着寻仇的名义,却对锦儿下手,这是为什么?” 墨离愣了一愣:“我怎会知道?” 花漫天森然道:“他们几乎出动了合族之力,不惜一切,势在必得,不惜得罪狐灵山和药王阁,只为了对付锦儿……你当真不知是为了什么?” 墨离微微凝起了眉,他只是不擅长于人交往,却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那天与花为伴的交谈,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我……我只说了那一次,难道被他们听到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越想越怕,竟有些发抖:“这件事……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了,我,我百死难赎其罪……” 他情不自禁的踏上一步,抓住花漫天的手臂,几乎有些失控:“我去杀了他们!” 花漫天皱眉挥手,早把他打跌在地,冷冷的道:“蟾蜍借水传讯,无所不知,有甚么不可能?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我不指望你去杀蟾蜍族。但这件事,他们绝不会告诉外人,现在,我教你一个口诀,你以此炼制鸩血珠,若是不想炼,你就滚罢!没有你这只毒鸩,我一样杀尽蟾蜍族!” 墨离急盘膝坐下,道:“我会炼的,能炼多少,就炼多少。” 毒族对大乘的向往几乎是变态而偏执的,看墨离就知道了,他们既然探知花似锦有仙缘仙骨,绝对会纠缠到不死不休,若是他们一昧炼制许多傀儡来群殴,他们就十分被动。而鸩血珠,说白了就是借天下第一毒的鸩血,克制排名第三的蟾蜍族。教了他法诀之后,花漫天便退开一步,由着墨离自行炼制。他所打的结界连地面气息都隔绝,虽则蟾蜍妖可以借活水传讯,也不可能探知墨离在做甚么,即使他们可以猜到,但是有一点他们是不知道的,墨离不止血中带毒,且修炼万毒乘风,连修为气息都是剧毒的,花漫天教他的法诀又是炼器所用,加倍凝炼,历害十分。 除了这一点,还有另外的一点,云知处此时虽在水中修炼,但却是被法器隔绝的,并非活水,蟾蜍族即使就在左右,也无法感觉他体内的具体情形,而之前云知处与花似锦合修,体内有鸩力内丹,当其时虽然涂蟾就在外面,却未必了然这种情形,所以在他们眼中,云知处必死无疑…… 云知处入定初初醒来,尚未张开眼睛,耳边花漫天的声音忽道:“别动。”云知处神色不变,瞑目不动,花漫天续道:“当此际,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图一劳永逸,否则一定会后患无穷,怎样?” 云知处极缓极缓的点了点头,花漫天考虑的是花似锦,但云知处不知仙缘一节,更多的,却是在意那些无辜被炼制成傀儡的人类,单只是为了这一点,这蟾蜍族便死有余辜! 他静静等待,很快,就听花漫天的声音道:“好了!”云知处试着张眼,一眼便看到三人正坐在他面前,法器的氤氲药雾中,仍有一个活生生的云知处正在入定。一件衣服丢到他手里,云知处飞快的穿了,抬手时看不到自己的手臂,已知自己是被花漫天不知用甚么法子,隐了身。试着运转周身的气息时,虽脚下仍旧略觉虚浮,气息血脉却大致无碍。而且沉心内视时,体内两枚内丹,属于云知处的那枚尚无反应,那枚裹着鸩力的黑色内丹,却似乎更加的圆转如意。 第100章 狐不青涩枉少年 花似锦应了,云知处再驭使颠倒飞盘绕了几圈,道:“这山上似乎就这些了,我们再去远处找找,他们应该在等人来接应。这些蟾蜍妖原形都可以藏身淤泥,但土质较硬没有水的地方就不成了,花漫天先布出防护阵法,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天降毒雨,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一边说着,便驭使颠倒飞盘转向,轻轻松松的滑出了玉山的区域,经过防护结界时,也仍旧无声无息。颠倒飞盘胜在轻巧快捷,本来飞行并不甚稳,可是云知处本来初初驭使,却飞的极稳,宛如在空中滑行一般,花似锦不由得赞道:“好历害!飞的好稳!怪不得大花花说我是暴殓天物,说颠倒飞盘一点都不比赶月舟差,还说等我灵力足了就会发现更多神奇之处……” 云知处微微一笑不答,他本来只是随意驭使,渐渐却觉得异常的得心应手,好像内息和这法器遥相呼应,又好像这法器给予的环境,令他的内息更加的蓬勃生长,身体中气息浮动,似乎要发生甚么变化似的,但那种动荡却似乎是好的,正面的,令他四肢百赅,俱是舒畅。 心念动处,颠倒飞盘转眼又滑出了数里,云知处忽然轻咦了一声,飞盘飞也似的往下一滑,脚下地面上密密麻麻,居然足足有数以千计的傀儡正在缓缓前行。如果说之前的人类傀儡尚只是随手抓来,临时驭使,现在的却是用极阴毒的手段熬炼而成,这些人类临死之前,必定经历过极大的痛苦,所以就连这种滔天怨气,也成为了这傀儡的力量,当真残忍恶毒之极。 云知处一时竟是怒力勃发,双拳紧握,冷冷的道:“当真是丧尽天良!云知处不灭了这恶极恶绝的蟾蜍一族,誓不为人!” 花似锦一时也无可安慰,轻轻握了他手,凝眉看着下方的人群,在这些行尸走肉之后,有几个碧衣男子正缓缓前行,第一眼看时似乎有四个,再一眼看时,却是五人,其中一人,明明就走在他们之间,却似乎是隐形的,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花似锦喃喃的道:“是涂蟾?他……现在算是毒鬼么?难道他现在附身了?” 狐灵山老一辈儿的狐都知道,花长老有一个巨大的忌讳,他最不爱听人家提起他的往事……一旦有哪只不识趣的老狐狸提起来,他轻则冷眼冷脸,重则直接给你来一针让你小睡个十年八年的,为此他特意制出了名为“祸从口出”金针警戒众狐。但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好奇,狐狐们一向都是又聪明又八卦的,所以关于花漫天少年时的逸事,早就悄悄传遍了狐灵山。 花长老并不是一出生就这么风华绝代+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他也曾经是萌萌的毛狐狸……狐灵山一向重女轻男,所以,也从没有狐关心过他这只毛狐狸的毛有没有格外柔滑茂密?狐狸眼有没有格外漂亮? 大花花就这么顺顺当当的长到五十岁,每天除了晒太阳打滚,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偷个东西捣捣乱……他与同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偷东西的时候从来没被抓到过,也许这间接可以证明他的智慧……后来,一堆毛狐狸去上狐学堂,大花花的聪明与天赋便渐渐显露出来,他成为狐学堂最出色的毛狐狸,拥有了很多第一个,比如第一个把采花集赏色录等等倒背如流,第一个用狐狸爪子弹出了琴音,百岁能诗,二百能文,甚么法术药术之类一点就通,再点就精通等等的神狐事迹……数不胜数。 花漫天的名字,也是他在这时候拥有的,据说是因为狐夫子弹琴的时候,他做为一只懵懂的毛狐狸,居然在旁边听的入了神,头顶花树上的花朵儿不胜拉锯般的琴音,不住散落,漫天飞舞,而他却听的如痴如醉……所以被狐夫子引为知音,翻遍宝典帮他取了这么唯美这么有情境却全无意义的一个名字,深韵狐族取名的精髓。当然,对此,花漫天死都不会承认他只是拥有一种神奇的睁着眼睛睡觉的本事。 后来,花漫天终于顺顺当当,自力更生的化形了,在美色如云的狐灵山,花漫天仙气渺渺的无敌美貌震惊了众狐,从此花漫天一跃成为最焦点狐物……对,不是靠神马才干神马聪明,就是靠着一张脸蛋儿登上了第一美男的宝座。那时候,他绝对没有甚么了不起的狐生理想,狐生神学之类,可以被当成先知甚么的来尊敬……当然,现在也不见得有。 虽然狐族一向不喜欢自产自销,但冲着这别样的仙气,狐灵山的女狐狐们春心大动,一天三次往花家送鸡肉丢手帕,花漫天对此十分的不屑,化形后的美丽狐公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追求,他决定去人间追寻属于他滴真爱。反正他也没甚么恩情要报,所以找到一个勤劳善良等等的人间美人,就成了他这三年中唯一要做的事情。 挑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梳了十次头发,照了数次镜子之后,精心打扮过的花漫天走出了狐灵山,揣着一颗忐忑跳动的小心肝开始了他的人间征程。小风儿拂过他泼墨般的黑发,露出一张俊美无伦的容颜,一步步走下山巅,走下山腰,人如风景,风景如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后,他碰到了第一个人类……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从某间屋子后面跑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险些没把他砸到山下面去,一边把一脸的鼻涕眼泪擤到他的衣摆上,一边大哭道:“公子爷,求求你娶了我吧!” 花漫天瞠目结舌,然后一个胖胖的大嫂冲了过来,一把拎起小姑娘的耳朵,拖着就走,一边恶狠狠的吼道:“你就算是嫁了人,今天也得去放羊!” 大嫂连一眼都不曾向他看过来……这算不算视美色如粪土?某只狐大受打击,隔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一脸无辜被喷的唾沫星子,勉强的振作了一下精神,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是一个小孩子跑了出来,后面同样跟着一个粗壮的大嫂,然后小孩子边走边叫:“我真的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而大嫂边走边骂:“混小子,你要是能看到二郎神显圣,老娘倒过来听你的!” 那小男孩子一抬头,看到了花漫天,立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头冲过来,两只小泥手在花漫天衣摆上抓出深深浅浅数个手指头印儿……然后他大声道:“娘,你看,他像不像二郎神?” 哪里像了!别的不说,二郎神好像是三只眼吧! 花漫天风中凌乱,然后大嫂骂骂咧咧的冲过来,一眼看到他谪仙般的超级美貌,整个人都僵住,然后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如泣如诉的道:“神君大老爷,您老人家难得下回凡,就开恩帮帮我们吧,我们家的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啊!揭不开锅了啊!昨天我们家的鸡蛋又被耗子偷走了,米又被虫子咬了,上个月我们还丢了一只鸡,前年我家还死了一头猪,大大前年……” 花漫天那时候只是一只青涩的少年狐狐,还不晓得不爽可以直接闪人,再不爽可以直接打人,善良的狐美人还停留在偷鸡等坏事只能偷偷做的阶段,现在青天白日的不宜下手。所以尽管觉得该人类面目可怖,仍旧软着声音解释:“我不是二郎神,我姓花……” 妇人继续哭诉:“我们家那个杀千刀的,除了喝酒打人就没干过别的……” 这关他甚么事啊“我真的不是,你放开手好不好……” “你就算不能开恩给我们点银子,给头猪也行啊,再不济给只鸡也行啊,你瞧我们家可怜的娃……”她拉过他油光满面的胖娃儿:“这都饿了好几天了,水米没沾牙,您老就开开恩……” 花漫天终于怒了,主要是他可怜的衣服已经湿嗒嗒全是眼泪鼻涕,这对他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于是花漫天猛然抽开了下摆,怒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这儿本来就是个半山腰,他这一抽,妇人就直滚下山去,顿时杀猪般的叫起来:“神仙杀人啦,二郎神杀人了!” 反正黑祸有二郎神背,关他屁事?于是花漫天愤愤改道闪人,越走越是心情郁卒,精心挑选的衣服上也是白糊糊脏兮兮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找了一个树丛,一把扯下了腰带,把外袍脱了下来。下一刻,便有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非礼啊!非礼啊!” 花漫天愣了一愣,回头时,恰好看到一个光裸的背,原来树后居然藏了一个水潭,有人正在潭中纳凉泡澡……可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分明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吊梢眉水蛇腰的难看男人!到底是谁非礼谁?不对不对,他为何要非礼一个男人?也不对,他为何要被一个男人非礼? 还是不对……花漫天终于凌乱了,连脱下来的衣服也不要了,转身就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世上有小倌儿这一种生物,更不晓得因为他的“非礼”该小倌的夜渡之资顿时翻了一番。他只知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什么善良美丽的女子,一掷千金的英雄统统没有,人间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说狐族历情劫,也是有超级多的运气因素在内的,像人家花似锦,随便玩儿个百花谷,都可以碰到傲娇美少年云知处,可悲摧的花漫天,碰到的除了凶悍或者贪婪的妇人,就是长的丑还出来吓人的男人…… 这让花漫天有好一阵子,都对人间失去了信心,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郁郁,在家憋着,狐朋狐友都来劝他,人间还是很美好的,你不可以就这么放弃,你完全可以换一条路线出山啊,比如那谁谁,从东边出门,不就碰到了一个少年公子么?比如那谁谁,不就邂逅了绝代佳人? 于是几个月之后,花漫天摸了摸愈合的差不多的小心肝儿,再度迈出了狐灵山。 第101章 修罗桃花面1 这一次,他从另一个方位走出,十分顺利的到达了市镇……废话,半夜出来的,连个鬼影子也没碰到能不顺利么?总之,他到市镇中时,大半的屋子已经熄了灯,只有数间高楼尚灯火通明。某人这次学乖了,不从门儿走,直接跳上了窗子,向里一张……床上帘幕低垂,床板儿正咯吱咯吱直响,夹着一个男人的低吼:“嘿!哈!嘿!” 另外,还杂着一个女子痛苦的呻吟:“嗷!我要死了!轻点儿!我真的要死了!” 每当回忆起这一刻,花漫天都深深的庆幸,他不是一只正义感很强的狐狸,若是他像云美少那样,也许他立刻就会穿窗而过,打抱个不平,可是现在他只是研究了一下帐上映出的古怪影子,然后纠结的,疑惑的转到另一个窗子…… 另一个窗子里映着一个肥硕的背,男人的声音软烂,像嘴里含了三块糖:“美人儿,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然后某女惊叹:“我嚓,大爷,您好大哦……” 第三扇窗子里,男人邪魅狷狂的大叫:“你点的火,你要负责扑灭……” 第四扇……第五扇…… 很久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大半夜还亮着灯的,不是青楼妓院,就是相公馆……嗯,对,就是不干好事的地方。于是花漫天二入人间的第一晚,就在听房中不怎么愉快的度过了…… 其实这没有什么,再不济也可以算做情劫启蒙教育……第二天,花漫天带着好奇懵懂的心情,开始观察这个他转了一夜的人间。 人很多,东西很稀奇,以上为他出现在街头的看到的第一眼…… 下一刻,有人尖叫一声,双手捧住了脸,扑闪着小眼睛看着他……然后有更多的女人尖叫起来,一脸花痴的看着他……毕竟,像某只那样俊美拉风的美人,就算一夜未睡出现在街头,都硬是有一种懒懒倦倦,让人想一把抓住抢回被窝的气质……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那样的令人花痴。 不知谁率先出手,一个巨大的苹果照着他脑门丢了过来…… 有暗器!花漫天一偏头,腰儿一旋,衣袂款摆,嗖,苹果落在了地上,周围响起一片尖叫与惊呼……下一刻,无数的水果野花手绢肉包子等等,雨点般向他丢来,还有某些嫉妒男人趁机丢的烂菜叶和鸡蛋…… 花漫天猝不及防,又不想抱头鼠窜这么难看,只能不住的拂袖击开,手臂都酸了,躲闪不及之下,终于嘭的一声被一个苹果击中,退了一步,然后忍无可忍的一咬牙,脚尖一点,飞檐走壁而去…… 他再一次离开人间这一伤心地,羞愤交加的回到了狐灵山。 很久之后,当他遮遮掩掩的向某狐朋说起这件事时,姿深美狐笑的差点没断气,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那是掷果盈车啊亲,你没听说过吗,以前有个叫潘安的,长的很俊,上迷八十岁老妇,下迷八岁小女,每次出门的时候,喜欢他的人都往他车里丢水果……所以潘家什么时候没水果了,压根儿就不用买,直接打发他上街一趟就有了……是不是很省钱? 他受伤的狐狸心小小平复,然后开始认真的考虑一个粉重要的问题“难道那个潘安,不会被砸死么?或者他是武林高手?” 于是在这件事之后,花漫天深深体会到了学问和体术的重要性,于是一面埋头苦读,一面奋发图强学法术体术等等……就这样,转眼到了第三年,花漫天小有所成,第三次出山去人间,想抓住情劫的尾巴,这次他得到了前辈狐的教导,用幻术把帅绝人寰的俊脸藏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次的人间行还算顺利,一路风平浪静,花漫天得以认真的熟悉了人间景致,风土人情等等……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人模人样的坐在酒楼中听戏的花漫天忽然觉得背上刮过了一阵凉风,然后有一把桃木剑唰的一下击了过来,其势凛冽无伦。 花漫天毕竟修为尚浅,竟不敢直撄其锋,急向后倒翻避过,谁知后面恰好是一个花丛,居然一脚踩在了花枝上,险些没摔个嘴啃泥,竟是狼狈不堪,又羞又怒的抬眼时,一个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桃木剑上穿着符,口中默念口诀,那符便燃烧起来,那女子又是一剑刺过,道:“妖狐纳命来!” 这是一个女天师,就是人间那种画符镇宅捉鬼的女天师,且修为十分不弱……虽然凶巴巴的,长的倒着实漂亮……本来这是标准的欢喜冤家戏码,只是可惜,那女天师做了一件很可恶的事,她抬手把一蛊滴了黑狗血的酒掷了过来,花漫天躲闪不及,竟被这杯酒浇了满身,颜面扫地,顿时大怒。 于是一人一狐大打出手,噼哩啪啦,花漫天修为略逊,却十分灵活狡诈,那女天师修为虽高,经验也足,却仍旧处于下风,最后那女天师恨恨的走了,撂下一句话:“妖狐,你等着!” 花漫天没有为难女人,于是放她走了,第二天小受轻伤的花漫天耍帅,偏要坐在原来的座头听戏,身上揣了数个暗器,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心说这恶女人要是敢再来…… 只是,他不知道,通常一个美丽的女人背后,总有一个以上肯为她出头的男人,那女人确实来了,身后带着两个男人,到了地方一指他:“这就是那个妖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个男人上来不容分说一番噼哩啪拉,这次轮到花漫天吃瘪,可是他肯耍风度放那女人一码,那两个男人却不会,于是痛下杀手……于是花漫天只能落荒而逃……偏又爱面子不肯告诉任何人,于是有很久很久,他都在养伤,险些没直接把情劫之年给养过去。 伤势渐好的那一日,他又碰到了那个女天师,女天师走过来,脸红红的对他施礼,道:“对不起,上次是我找错人了,我以为你是那只四处迷人害人的妖狐,所以才对你出手。但我师父说,你是没杀过生的洁净天狐,实在对不起。” 有人泼他一身酒,打他一身伤,连情劫之年都误过去了,然后过来跟他说认错人了?他真就这么悲摧么?他瞪着她,女天师很是愧疚,绞着手:“打伤了你,很是过意不去,不知我有甚么可以帮到你的?” 他发现这女天师长的很好看,于是淡淡的道:“还有一天,我的情劫之年就过完了。你要不要试着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爱上我?” 女天师吓到了,瞪着他,“我……” 他微微一笑,幻术下平凡的面目竟风华若仙:“即使你乐意,我也不乐意,我宁可枉度了这情劫之年,也不愿随意交付真心……所以,咱们后会无期罢!” 一边说着,一边就悠然向前,背影轻袍缓带,洒脱之极。他走出很远,那女天师忽然在他身后大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希望将来有一个很可爱的姑娘,可以替我好好爱你!” 很久很久之后,他早已经不记得那女天师的容貌,却一直记得这句话……后来他成了妖族的长老,后来他成了狐灵山的王者,后来有一天,天狐花玉抱来了她新生的小女儿,他将她抛入花丛,泼了她满身的茶水,湿了她的狐狸毛。 那一刻,宛若命运飞溯来回……也许他潜意识中,真的希望会有一个灵巧的小狐狸来爱他,即使已经误了情劫之年,没有天狐全无保留的深情,却可以有千年万年的相伴,却未曾想过,也许,这又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因为他太聪明太美丽太优秀,所以上天嫉妒他,想让他在这个“情”字上永远失意…… 涂蟾有一种很特别的本事,他似乎总是可以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弱,即使他现在已经成了鬼,附身在某一个人的面容上,也仍是如此。再细细看时,那天在客栈见到的碧衣公子池碧也在这伙人中。 云知处忽然轻咦了一声,花似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见到队伍一角,竟有一个身段妖娆的男子,手里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伞面半遮了他的面目衣衫,所以一时不曾看到。这一众蟾蜍妖俱是一身碧衣,唯有他的衣裳却是水红色,腰间颈上甚至袖口处,都坠着一串串的金色桃花,下面垂着璎络,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竟似乎步步生莲,发长几乎及地,竟是极华美的银色,却无法看到他的容貌。 云知处轻声道:“奇怪,他是谁?” 她问:“怎么了?” 云知处道:“蟾蜍妖是水中生灵,应该怕火。这男子虽然看不出本体,但身上穿的应该是妖族法衣,看这颜色,他的修为应该是火系。那么他为何会在这些人中出现?” 花似锦道:“他们也许是为了防备我们用火,所以预先请一个火系灵力的人来此助阵。” 云知处摇了下头:“常言道水火无情,若是火系灵力施展开来,很难分清敌我,稍微不慎,都有可能烧了他们自己。我们毕竟不像他们那样怕火,怎么都是不合算的。” 花似锦细细想了一下,才轻声道:“可是灵兽的法力,就不会伤到主人,比如昙现就伤不到你,那如果这人与蟾蜍妖有点关系,甚至他自己就是蟾蜍妖,那是不是就不会伤到自己人?”她只是随口推断,并未深想,一边说着,便将这些讯息传给了花漫天。 这些人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玉山之前,那些一身碧衣的蟾蜍妖渐向前行,指挥着那些傀儡,渐渐散开,似乎是合围之势,那红衣撑伞的男子上前几步,抬头看着那结界,隔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一字一句:“花长老,池画月拜访,求赐一面。” 云花二人相顾讶然,没想到他居然会通名拜访……他的声音是水一般的幽凉,可是随着他口中字节一个一个吐出,似乎有无形的冰锤在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结界,空中发出卡嚓卡嚓的轻响,无形的结界渐渐裂开,显出一条条隐约的白线,然后哗啦一声粉碎。这结界虽然是匆忙布成,且主要是为了警戒之用,防护作用并不甚强,可也毕竟是出自花漫天之手,并非寻常,竟被这男子用声音击碎,这个池画月到底是谁? 里面花漫天的声音淡淡的道:“这玉山又不是我的,你要来便来,关我何事。” 第102章 修罗桃花面2 池画月也不多说,便迈步而入,口中徐徐的答道:“若我说我是碧眼蟾蜍一族,那花长老可觉得与你有关了?” 他出自碧眼蟾蜍族?世上竟有一只修火系的碧眼蟾蜍妖?花似锦与云知处迅速交换过一眼,花漫天呵呵一笑:“若是这样,那倒的确有关,便赐你来见一面罢!” 池画月说求赐一面自然是客套,花漫天答的却是标准的天狐式促狭,花漫天的声音空灵,池画月的声音幽凉,且两人一问一答,有先有后,可是就连藏身颠倒飞盘中的云花两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空中两股音波缠斗攻击,十分激烈,却又无形无迹。 池画月已经走到了花漫天面前,随手将伞交给从人,上前一步,俏生生的站着。他肤色是一种骨瓷般的色泽,并不是雪白,看上去却十分的光滑冷硬,鼻子尖尖,唇薄如剑,连眼角都尖而纤长,整个人好似冰天雪地中的一株桃花,极冷偏又极艳。 花漫天负手站在大石前,神色冷淡,一言不发,东方天籁和墨离也都站在一旁,池画月浅浅勾起了唇角,绽出一点纯礼节的笑意,道:“天下第一毒之鸩,天下第二毒之白头蛇,看来我来的还真巧。” 云知处却是微吃一惊,猛然抬眼看着东方天籁。他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是东方天籁身上气息丝毫不显,且身为药王阁主的大弟子,医术十分高明,样貌虽妖娆,其实心地不坏,甚至称的上仁心仁术……他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天下第二毒的白头蛇。可是一旦知道了这一点,立刻便想起了昔日百花谷中,那个聚集了无数巨蟒的白头蛇,那种感觉,一定就是东方天籁!云知处轻声道:“原来如此……” 花似锦急抓了他手指,轻声道:“云哥哥,东方虽然是蛇妖,可是他是好人,你不要生他的气,你中了蟾蜍毒,还是他放血救你的。” 云知处苦笑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坏人……”怪不得他中了蟾蜍毒居然没死,原来是有白头蛇毒来克制…… 两边言来语去几句,花漫天便不耐烦起来,道:“你想怎样,说罢。” 池画月也不客套,抬了狭长的眼眸,“不敢,我只是想请花似锦姑娘上-门做客。” 花漫天直接答道:“这不可能。” 池画月沉吟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手掌微翻,手上便多了一声晶莹剔透的玉牌,道:“花长老,你且先看这是什么,再做决定不迟。” 花漫天一眼瞥过,顿时大吃一惊,花似锦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惊讶成这样子,有心想细看那牌子,却被池画月手指遮住,看不甚清,池画月随即道:“我也是妖族的长老,我担保不会伤到花似锦姑娘,你放心就是。”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据说妖王乃是天狐,居住在传说中的青丘古国,万万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妖族由几位长老代管,花漫天便是其中一个。可是在世间传言中,从未听说过有别的妖族长老出现过,久而久之,大家便都淡忘了这一点。却不想今时今日,这个自称来自碧眼蟾蜍一族的池画月,居然也是妖族长老?这其中情形,花漫天当然最为清楚,可是他虽然是妖族长老,却并没有见过其它的长老,据说每一个长老辞世时,都会有指定的继承人,所以就算见过,下一次再见也未必就是故人……可是妖族长老的令牌不会有假,池画月既然也是妖族长老,修为只怕不会太弱,今日之事,只怕势难善罢了! 只是一瞬间,花漫天就做了决定,他微微凝起了眉,做了一脸复杂,低低的道:“真是想不到……你……”他似乎想问一句什么,可是只说了一个字,却又停了下来,随即正色道:“你为何要相请锦儿,你我心知肚明,锦儿乃我天狐一族,与我重逾性命。即使长老令牌不会有假,我也不可能随便将她交付旁人。你要如何不伤锦儿而达目的?你且说说看。” 池画月略略一顿:“你放心,我自然会保全她的性命。” “哦?”花漫天冷笑道:“只是保全她的‘性命’么?难道我会把我好生生的锦儿送去给你,弄成不死不活的怪物?” 花似锦身上到底有甚么秘密?为何会如此严重?云知处越听越是惊讶,偏生全然不知就里。而与此同时,花似锦腕上的珠串一阵颤动,花似锦急把手儿放上,静心感知,花漫天的神念传来,道“我的炉鼎中有炼好的金针,你们看能不能取出来去对付那些傀儡。” 花似锦也不及多想,转头就跟云知处说了。花漫天的炉鼎就在他身后十步左右远,就在池画月的对面,鼎下炉火熊熊,盖子还没有打开,虽然颠倒飞盘可以隐形,两人也都可以隐身,可是要在池画月眼皮子底下不被察觉的移开鼎盖,实在很难,而且就算能移开,鼎内这时候的温度完全可以融金成水,一沾手只怕就能被烤熟,又怎么拿到金针?一时竟是束手无策。 云知处正敛了睫,细细感觉颠倒飞盘的情形,越来越感觉这颠倒飞盘像是一种凝固的力量,是一种既凝固又在无时不刻生长的力量,可大可小,可快可慢,可软可硬,随心所欲且又似乎十分熟悉。颠倒飞盘绕着鼎盖转了几圈,花漫天忽然回手,大袖微拂,鼎盖已经被他掀开,一股热力轰然而出。 花漫天随即道:“我这鼎中有万枚金针,专门炼来对付你们的毒血傀儡,花漫天万年未见同僚,不如便以此做注,与池长老切磋切磋!” 池画月淡淡的道:“七长老同掌天下,祸福与共,同生共死,你若与我对战,不论是非对错,都是大过……你当真要如此?” 花漫天冷笑道:“我们好生生赶赴嵩山论道,你们却欺上-门来,究竟是谁先坏了规矩?” 那边斗嘴,这边云知处飞快的驭使颠倒飞盘,避开了那道火热气流,越来越是随心所欲,这法器斜飞一避,竟比自己踏步旋身还要行云流水,鼎口大约有井口那么大,看着鼎中金针,云知处忽然心念一动,下一刻,颠倒飞盘轻轻向下一投,居然便整个进了鼎中。颠倒飞盘本来就可以收大收小,平时在手中还不及盘子大,放大时却可以做十几个人。此时两人都坐在飞盘之中,本来是不可能收到这么小的,却居然在一动念之间做到了。身在鼎中,隔着法器之壁,仍觉热力灼人……云知处回头道:“锦儿,有没有不怕热的储物袋?” 花似锦在戒指中翻了一下,取出一个金盒,“这个就是平时盛金针的。” 云知处点了点头,道,“锦儿,你抓稳些。”一边就试着将颠倒飞盘转了一转,让开口在侧边,一边伸出手来,试着施展漩涡印,终于将金针无声无息的搬进了盒中,然后飞快冲出。 看花漫天与池画月已经剑拔弩张,花似锦急以珠串向花漫天传讯道:“我们拿到了,我们去对付傀儡!你要小心!” 花漫天的神念隐约传来:“好,动作越快越好!墨离手上有鸩血珠,一会若是打起来,你们看看有没有机会拿到,可以对付蟾蜍妖,不要留活口!” 花似锦应了,然后与云知处分头行动,傀儡战斗力惊人,但无人指挥时动作并不灵敏,花漫天的金针刺出又是无形无迹,两人挑着近处无人看管的傀儡下手,不一会儿就杀了几百,忽听长啸声声,气流涌动,显然那边已经动起手来,花似锦挂念花漫天,直是心急如焚,却只能是耐着性子继续。 忽听呛啷一声,声震四壁,一道雪亮剑光横贯长空,竟似乎直刺破了青天一般,声势煞是惊人。 花似锦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那些傀儡,驭使颠倒飞盘飞快的转回,而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胸口一热,然后便越来越热……她手捂了胸口,忽然讶然出声,她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觉得胸口发热。 此时花漫天正与池画月斗法,而池画月手中执的剑,质地竟与她胸前的怪石十分相似,当然,现在她的石头已经成了几乎透明的,他这块却仍旧是当初那种非金非玉般的色泽。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当日初入汇玉阁,药王阁主手中拿着一个玉简,质地也与这石头十分相似……这意味着什么? 花漫天聪明绝顶,却把大半的心思用来游戏,灵力虽足,却并不擅长打架,更不擅长近身搏斗,但他身上有无数法宝法器,心思又极机敏,诸般手法层出不穷,直叫人眼花缭乱。而池画月却显然更擅长剑法,不管他如何变幻,都只以一柄长剑来应对。花漫天固然是风姿如仙,池画月却也是神情淡然,一时竟看不出谁胜谁负。但幸好池画月身后的蟾蜍妖们并未上前帮手。 云知处此时是隐身,连气息也都隐了,他离开颠倒飞盘之后,连她也找不到他。花似锦看墨离杵在一旁,急驭使颠倒飞盘靠了过去,在他耳边道:“给我鸩血珠。” 墨离显然吃了一惊,幸好他一向面无表情,也不会引人注意。他想了一想,把手背到身后,手中一个小小的储物袋。花似锦打开用另外的储物袋盛了一些,又在他耳边道:“那些留给云哥哥他们用。” 墨离居然点了点头,花似锦吓了一跳,幸好无人看到,于是飞快滑走。要对蟾蜍妖,与对付那些傀儡完全不同,花似锦生怕打草惊蛇,不能不管不顾的打出,想了一想,便取出玉片刻了一个散雷符,然后将鸩血化入符中,才画了三枚,就听有人惊呼出声,竟似乎是东方天籁的声音。 原来两人激战之际,那个假的花似锦所躺的那块巨石,居然像上次一样,连同那结界,整个儿陷了下去,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与此同时,池画月猛然挥剑,一把长剑舞出一团剑花,将花漫天逼退数步,然后倒纵出去,花漫天做势焦急,折身扑上,双手结印…… 只听轰然一声,“池画月”竟被这道手印击成了碎片,居然又是一个分身。而半空中的花似锦,身在颠倒飞盘之中,却只觉得血脉剧震,似乎被无形巨力拉扯……花似锦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连法器也不能完全隔绝啼听血莺的力道?她也来不及多想,飞快的掏出冰封符,贴在了身上,令血脉暂停游走。 第103章 众星之主1 下面,跟着池画月一起进入的几个蟾蜍妖一齐出手,他们中显然有极高明的傀儡师,在此术上的修为应该不弱于花漫天,每个人都有数个足以以假乱真的人偶分身,且可以做势攻击,只有真的还击时,才能知道是真是假,花漫天三人一时竟陷身重围,一时无法冲出。且三人都知,那个结界中的人偶是假的,所以也少了那种情急拼命的心情…… 这时候,就连花漫天也以为,池画月已经走了,可是身在颠倒飞盘中的花似锦,却忽觉得天地剧震,一股巨大的力道重重的撞在了颠倒飞盘上,飞盘上的防护结界立生感应,绽出道道金光,将击来的力道反击了回去,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眼前红光一闪,一个金色的大网陡然罩了上来,居然将整个颠倒飞盘套在了网中,飞快的向西滑走,网眼上点点金色桃花正绽放万道光芒,居然是池画月身上的桃花系带。 这种时候花似锦哪里来的及多想,一咬牙,就将那三枚散雷符击了出去。她自封了血脉,力道不足,幸好玉符高明,速度仍旧快捷无伦,顺顺当当击在那水红人影的后腰。散雷符轰然炸开,除了鸩血之力,尚有天地之威,他整个人向前一扑,整个颠倒飞盘都被他的动作带的抛起,险些脱手飞出,可是他随即一跃而起,仍旧向前。 斜刺里忽有一道雪亮光芒刺了过来,势挟风雷,池画月被迫后仰,举剑相格,两剑相交,诛邪剑发出极轻的卡嚓一声,竟被他一剑削断,他随即反手击出。 花似锦看在眼中,急道:“云哥哥!”却见碧影一闪,无数半透明的细线飞了出来,织成一张藤网,池画月竟是一愕,道:“优昙波罗?” 昙现的声音道:“不错!我来试试你的修罗桃花!” 池画月咬牙道:“那不知优昙波罗能不能抵的过我的星主石?”一边说,一边挥剑击出,可是他身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飞行法器,所用的修罗桃花也只是一件法器,而昙现却是实实在在的优昙波罗花神,优昙波罗根须几乎透明,他又并不直撄其锋,只左闪右避,池画月一时竟奈何他不得。 花似锦身在颠倒飞盘之中,又自封了血脉,心念飞转,一时之间最少想了十七八个主意,却一个能用的也没有,飞盘门儿忽然一开,随即脚下微微一颤,花似锦大喜,道:“云哥哥?” 云知处急扑过来,道:“你怎样?” 花似锦道:“我没事,只是为了避开谤听血莺的影响自封了血脉。” 云知处嗯了一声,然后迅速盘膝坐下,动念驭使,只是一闪念间,颠倒飞盘攸的缩小了无数倍,居然便从那网中漏了出来,他随即驭使飞盘飞快滑动,池画月只觉得身后一轻,不必回头也知发生了甚么,竟是又惊又怒,花漫天恰在此时冲上,然后是东方天籁,池画月怒道:“花漫天!你居然用星主石做了这个飞行法器!” 花漫天哪会跟他废话,早抬手击出,两人灵力本就差相仿佛,加上还有昙现和云知处和东方天籁,池画月怎敢恋战,执了长剑强撑,忽然双手一展,眼前红光弥漫,花漫天急道:“三昧真火!退!” 东方天籁急应声退下,云知处亦驭使颠倒飞盘极速让开,一时眼前铺天盖地俱是红光,红到极通透,转眼之间,竟将整座玉山罩在了其中……东方天籁原身是蛇,修为乃是水系,本就怕火,退的略慢,被真火所袭,顿时就是一个踉跄,在空中倒栽了下去。 云知处心念动处,颠倒飞盘在空中飞也似的一个回旋,便将东方天籁接住,那边花漫天也抛出了赶月舟,飞快的跃身上去。忽听扑簌簌一声,漫山火光中忽然腾起了一个黑影,是墨离为避三昧真火,现出了鸩妖的原身,双翼上犹挂着火焰。 世间传言中,鸩通体漆黑,双眼赤红,形貌可怖。可墨离的原身更像一只金雕,只是羽毛是墨一般的纯黑,没有任何花纹,尖喙极长,色做鲜红,双晴也是红色。他不住鼓翅想要将双翼上的三昧真火扑灭,可是三昧真火何等历害,哪会这么轻易摆脱? 花漫天目光瞥过,抬手掷出一把飞刀,将他沾了火的羽毛削去,鸩血同时落下,但伤口随即在三昧真火的热力中封住,墨离在空中飞的歪歪斜斜,也许是顾及鸩血之毒,竟不向两个飞行法器飞来,只在空中四处盘旋。 而与此同时,池画月手中又出现了那柄纸伞,伞上似乎刻了极高明的辟火诀,冲天倒卷的火焰竟瞬间退避三尺,他红袍一摆,赶上前来,冲进了颠倒飞盘。此一战蟾蜍族几乎全军覆没,池画月显然也发了狠,定要强掳花似锦而去,云花两人刚才打开了颠倒飞盘的门,想救下东方天籁,一时不妨,竟被他探入了半个身子,他随即扣紧了门边,另一手便往花似锦抓来。 三昧真火中,所有的隐身符都没了效用,云知处的身形也显了出来,他急抬手结印,一掌击出,昙现亦现出优昙波罗原身,上前夹击,颠倒飞盘中空间狭小,只能勉强站直,门更是极小,三人近身以命相搏,招式压根就施展不开,池画月一时进不得飞盘,但两人也没法把他打落下去,颠倒飞盘在空中不住晃动,越来越低,东方天籁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昧真火乃寂灭之火,可焚尽一切不净不洁之物……而在佛陀眼中,世间种种,各有不净不洁之处,所以不管是甚么落到下方火海之中,都会立刻被烧成灰烬。 花漫天的赶月舟能避凡火,却不能抵挡这三昧真火,不能飞的太低,且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施为,只怒的双眸雪亮,他生来聪明绝顶,顺风顺水上万年,从未如此刻这般无奈。花似锦尽全力令飞盘稳定,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三人,可是距离实在太近,三人动作又是极快,她手里早就扣好了金针,却不敢发出。 似有意,似无意,云知处的脚尖忽然扫到了她的衣摆,然后连踏三步,劲腰微拧,在她面前转了半个圈子,恰好让开了她与池画月中间的位置。花似锦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几招之后,云知处果然又是连踏三步,一个旋身,花似锦一咬牙,手中金针激射而出,池画月握伞的手一颤,竟被金针击中,纸伞失手坠落,火舌瞬间倒卷上来。 本来这三昧真火若是他自己修炼,绝不会伤到他,可显然这是他不知用何处法子得来,居然敌我不分,很快便引燃了他的红袍。池画月痛哼一声,扣着门的手一松,便直跌了下去。 飞盘中的三人刚松了一口气,眼前忽然桃花漫卷,池画月垂死挣扎,竟又抛出了修罗桃花的长索,恰好缠住了云知处的小腿,大力拉扯,云知处距门口只有一步,一时不防,竟被他硬拉了下去。主人遇险,昙现立生感应,瞬间化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花似锦大吃一惊,急翻身扑到门口,便见池画月落在了纸伞上,身上火焰顿熄,他脚尖一点,连人带伞滑开数步,桃花长索一松,云知处便直落入了火海之中。花似锦心头剧震,想也不想,便要跟着跃下,花漫天急了,也顾不得三昧真火,身子一长,便从拨云舟中跃入了颠倒飞盘,强把她拖入怀中。 忽听池画月轻咦了一声,花漫天急低头看时,却见那火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极速向云知处的方向聚拢,竟瞬间凝成了一个高高涌起的红色浪尖,将云知处的身体托起,他竟悬空定在了半空之中。云知处显然也觉讶异,犹豫了一下,便在火海中试着迈步,向池画月的方向走去,随着他的走动,三昧真火亦随之涌动,一股一股细小浪花此起彼伏,一路支撑他的足底,竟似乎龙族行走在水面上一般。 池画月看在眼中,惊骇之极,哪敢恋战,转身就走,伞面如水中扁舟,飞快的在火海中滑动,转眼已有数丈之远。云知处脚下虽有无形的火焰支撑,却毕竟无可借力,又尚未掌握其中关窍,速度快不起来。而此时两人都在三昧真火之中,世间一切俗物还未接近,便已经被焚化,也无法施展金针暗器之类,花漫天和花似锦只能眼睁睁看着。 云知处追了几步,眼见不及,索性便盘膝坐下,飞快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架瑶琴,略略静心凝神,雪袖轻抬,触指琴弦,铮然一声。池画月脚下一滑,竟险些从伞上跌落,急回过头来,一咬牙,便取出了一杆玉箫。 眼前情形,即是诡异,却又绝美,池画月一身红袍,足尖点在伞上,横执玉箫,银色极长的发丝迎风飞扬。而他的对面,那个雪袍玉带的人类少年,就这么悬空安坐火海之上,火色鲜红,火舌卷动,他的衣衫却有如新雪,神情静谧,眉眼俱是难描难画般的美好,修指如玉,勾挑拨弄,映出点点流光……他明明在动,却似乎极静,安坐苍穹的静,俯视苍生的稳,败中求胜的从容…… 琴声清越,箫音悠扬,箫音看似平和,却在疯狂进击,而琴声似乎初学乍练,只能见招拆招,守定一方。这种情形与刚才花漫天与池画月声音交战差相仿佛。须知世间一切以声音驭使的法门,都是以扰乱对方心神为目的,只有方才花漫天与池画月两人声音交战时,两种声音都是一种强大到可以感知的力量,几乎有体有质,却又是无形无影的力量。 花漫天低头听了片刻,随手将花似锦推回飞盘里面,也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架瑶琴,略略起手拨弄,琴音叮咚,如珠玉相叩,却是断续的,不成曲调,也不参与二人的交战,只似一种隐约的指引,云知处本琴技高超,却不韵声音化形之术,只是在刚才两人的交战中心有所悟,仓促出手。花漫天这一指点,于他的确是及时雨,只是低低几声,云知处的琴音便跟了上来,花漫天仍旧拨弄,他的琴音便渐成曲调。 第104章 众星之主2 花似锦被花漫天推在了一角,努力平抑心神,静听两人声音交战,感觉中,这两种声音竟似乎化做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影,一人银发红袍,眉眼别致,手中桃花索如同数条灵蛇,分进合击。而另一人轻袍缓带,漆黑长发散落满身,凤瞳湛湛,手中长剑似乎行云流水,衣袂飘扬宛若流风回雪……红袍者着着抢攻,雪袍者从容应对,渐渐的,雪袍者手中长剑已经稳稳压住了桃花索的攻势,剑与人似乎已经合二为一,从心所欲。 一时她满眼满心,似乎都是这雪一般的衣衫,墨一般的黑发,那对清湛湛的凤瞳,既熟悉,又陌生;极切近,又遥远;亲入骨髓,却又高高在上……明明就是锦儿的云哥哥,转眼间,又似乎化身为九天之上,神霄绛阙间的神仙…… 越是听,这影像便越是清晰,那雪袍人影,便愈似乎高高在上,天遥地远……花似锦心里忽然一慌,急扑到门前,花漫天早停了琴音,见她过来,便让开了门的位置,将颠倒飞盘变大,随手将飞盘顶上的东方天籁拖下来,着手救治。 花似锦低头看去,火海中,仍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云知处,正安坐抚琴,手指每一拨弄,指尖与琴音相触之处,竟似乎渐渐有光芒显现,宛如流星的光尾,闪着刺目的雪色光芒,向池画月击去。池画月的萧音终于一顿,一口血溢出了薄唇,他一个踉跄,竟险些从伞上跌落下来。 他一失神之机,优昙波罗花枝再次显现,一个伸展,便将他缚了起来。云知处随即站起,收起了琴,脚下微滑,将他连伞带人拎起,花似锦急驭了颠倒飞盘迎了上来,云知处便拎着池画月跃入,将他掷在一角。花漫天百忙中随手一针,池画月便一声不吭的昏厥了过去。 云知处随即转头向花似锦一笑,眉眼间风致清雅,意即“我没事”。 明明大战初歇,可是他身上却无丝毫煞气。只瞧着这熟悉入骨的浅笑,那对墨琉璃一般清亮的凤瞳,她就觉得心头一定,想也不想的跃入他的怀中,用力抱紧了她。云知处安慰的拥紧了她的腰,伸手轻抚她的头发,看下方时,三昧真火的火海已经渐渐平熄,鲜红的火色也变的浅淡,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地面。但三昧真火焚过之处的地面,居然是白色的,全不是凡火焚过的纯黑。 云知处想了一想,道:“花长老,锦儿身上,究竟有甚么秘密?令蟾蜍族如此不惜一切?令如此高阶的修士以命相拼?”想了一想,又续道:“令鸩妖如此如影随形?” 花漫天倒真没想到,他第一句居然问这个,他应该有很多事情想问,却毫不犹豫的先问了关于花似锦的。他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竟是十分复杂,道:“锦儿眉间有仙骨……”一边把事情说了。 云知处顿时凝起了长眉,忽然池画月那句“不会伤她性命”。眉间印堂与妖族至关重要,若强取她眉间仙骨,却令她不死,自然可以做到,却当真如花漫天所说,要落个不死不活了。 花似锦想了一想,并不十分在意,从云知处怀里直起腰来,道:“大花花,为什么云哥哥不怕天火?” 花漫天道:“我不知道。这要问他了。” 云知处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可是,我觉得这三昧真火,便如蟾蜍之毒,仍旧是一种力量……”他迟疑了一下,续道:“而且,我觉得这力量并不如何纯粹,也不如何可怕……” 三昧真火焚净世间不净不洁之物,乃是寂灭之火,而蟾蜍毒却是污秽恶毒之物,在他眼中,竟全都是一种力量?而且不够纯粹?那甚么才够纯粹?天火么?花漫天微微眯眼,犹豫了一下,才移开身:“倘若如此,你试试看,能不能吸取他身上这种‘力量’,救他一救?” 在飞盘顶上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又离三昧真火这么近,可怜的东方小蛇蛇已经快要被烤熟了,雪色的发梢都卷了起来,倒跟他妖娆的眉眼十分相配。云知处急走上前检视了一下,道:“似乎可以……可是即使我将这股力量吸入我体内,这种力量造成的伤害却不会消除。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的身体中,好像有另一种力量,可以将这种力量提炼升华,令他不但伤害尽消,且修为有所提升……但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花漫天淡淡的道:“这具身体与他也不过是个壳而已,丢了便丢了,再说也早就烧的烧不多了,你尽管试试就成。” 云知处微微凝眉,花漫天话虽刻薄,却也是实情,他终于还是平抬了手,手心中渐渐有烟雾似的影子晃动,细看时,居然是一小簇透明的火焰……他骈了两指,略略指引,将这道火焰自东方天籁印堂处缓缓注入,然后收回手来。 果然是天火……云知处虽然是木火双灵根,可是药术才到六阶,术法修为也刚晋高阶,尚未正式炼丹,也尚未真正学习控火,可是他刚才在三昧真火中安之若素,汲取了三昧真火的力量,又这么举重若轻的以此为基,化出了天火……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是金身大成的神仙,只不知为何,身在人间。 其实本来花漫天与墨离的想法差不多,认为他有可能是花似锦成仙的接引之人,也或者是她的劫数,可是现在看来,花似锦所谓的仙缘,本来就应在他身上,未必是花似锦要成仙,只是她将与神仙结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漫天一时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是现在这种情形,蟾蜍族几乎全军覆没,池画月不知是何身份,却被云知处所擒,别的虽不知,可是碧眼蟾蜍一族,最少还有一个露过面的池瑶活着,花似锦这仙骨的秘密只怕守不住了,他就算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护得她周全……可如果现摆着一个神仙,那,不管有多少人,多少事,都不过是令他成长的铺路石……花似锦可以平安,他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他护了一辈子的小狐狸,此时此刻,却要依赖旁人之手求得安宁,这让他心里十分十分的沉郁…… 云知处瞥了一角的池画月一眼,问道:“花长老,什么是星主石?” 花漫天犹豫了一下,竟有几分感慨,伸手抚在了颠倒飞盘的壁上:“其实我并不知星主石是甚么,只是,我之所以成为妖族长老,便是为此。” 原来花漫天昔日术法初成,游荡人间,误入了一个名叫众星之坞的地方,无意中陷身结界之中,一时好胜,便花尽心思,将结界中的机关全部破解,最后便进入了一间静室,静室中的墙面仿北斗七星之形排列,星位上便依次嵌着这七块星主石,当时星主石已经少了一块,留下一块凹陷,花漫天伸手触及第二块,那星主石便自行投入了他手中。之后妖王便现身出来,他便成了妖族的长老。 这种种情形显然极复杂,花漫天却说的十分简单,花似锦越听越觉得他所说的静室,跟药王山汇玉阁中的所谓药神大殿十分相似,可是细问了几句,终究不得要领,云知处低头思忖,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云哥哥,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时刚进药王阁时,有一个药王阁主的石像?” 云知处侧头道:“嗯?” “他手里的玉简,质地跟我们的小石头很像,跟池画月的剑也很像,我当时一见到那石像,便觉得胸口发热,今天见到池画月的剑时,也是如此。”花似锦一边说,一边就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石头,看了云知处一眼,云知处点了点头,她这才送到花漫天手上:“大花花,这是云哥哥的家传之宝,你瞧瞧,这会不会也是一块星主石?” 花漫天瞥了一眼,他在当年花似锦第二次化形时,就见过这块石头,当时的确觉得跟星主石质地相似,可是当时情形,实在没法分心在此,便疏忽了。后来虽然又见过几次,但毕竟只是质地相似,他又早将他的星主石炼化成了颠倒飞盘,没办法比对,所以也没在意。现如今,花似锦这块石头已经晶莹剔透,宛如美玉,更是半点相似也没有了。 花漫天道:“当时那七块星主石,形状都像令牌,却各各不同,但最少有巴掌大,一寸厚。各长老的玉牌便是依着各自星主石的形状来打造的,你那块这么小,形状又如此奇怪,我不知是什么,但应该不是七块星主石之一。”他顿了一顿,悠然道:“须知紫微星方是‘众星之主’,也许你那块,是对应紫微星位的罢?” 花似锦与云知处两人对视了一眼,花似锦飞快的把小石头投进了怀里,用力捂着,生怕他会来抢似的。云知处忍不住好笑,趁人不备,伸手抚了抚发上的狐灵,向她眨了眨眼睛,意即“这是我们交换的定情信物,你放心收着就是!” 花似锦不由一笑,却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急欲岔开话题,一眼看到昏迷不醒的池画月:“对了,那个人,怎么处理啊?”她瞥了花漫天一眼,“他说的那什么‘七长老同掌天下,祸福与共,同生共死’什么的,是不是真的?那,我们是不是不能杀他?” 花漫天全不在意,连眼皮都没向那个方向瞥一眼:“你们个个都是妖族长老?你们的手都断了?” 呃……也是……他们又不是妖族长老,不必守这种妖族长老的规矩。花似锦想了一下:“我总感觉这星主石,跟云哥哥的石头有很大的关系,不如暂时不要杀……他削断了云哥哥的剑,应该等他醒来,把他的剑骗来再杀。” 云知处微微一笑,忽道:“这样说起来,师父难道也是其中一个妖族长老?可如果是这样,这星主石如此珍贵,他为何把它放在汇玉阁中?” 花似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师父”是指药王阁主,忍不住一皱眉:“早知道把那石像上的玉简偷来了!” 云知处微微一笑,“没关系……” 她把这句话理解为“机会有的是”于是低头盘算,花漫天忽然想到什么,向云知处道:“你说毒血也是一种力量,那么,你能不能汲取这种力量?” 云知处微微一怔,细细的想了一下:“应该可以。” 花漫天向空招手,墨离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赶月舟上,被他一把抓下,花漫天取出一只玉碗,先将池画月的手腕划开,滴了数滴,然后将东方天籁的手腕划开,再滴几滴,最后是墨离的。三大毒族依次滴入,情形看上去十分奇异,三人之血离腕时都是鲜红,可是入碗之后,池画月的血是碧色,东方天籁的血是白色,而墨离的血却是黑色……白色消融了碧色,黑色又将白色吞噬…… 第105章 你就是最重要的事 花漫天将玉腕递给云知处,道:“试试罢。” 云知处接了过去,退后一步,盘膝坐下,手心向下,悬空定在碗上,花似锦眼睁睁的看着,却看不出有任何异状,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碗中的黑血在变化,看上去好像变少了,其实仔细看时,才发现是黑血变的透明,像水一样返璞归真。 花似锦喃喃的道:“这是怎么回事?云哥哥真的汲取了毒血中的力量?是毒转化成了力量?还是这毒本来就是一种力量,所以现在没了?” 云知处尚未醒来,于是她转向花漫天,等他解疑答惑,花漫天答非所问的道:“今日三大毒族齐集,且这三人,又是各自族中的最强者,我只是想试试,这小子体内气息如此迅速的转变,与三大毒族有没有关系。” 她追问,“那这样算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呢?” 的确,就算云知处汲取了这毒的力量,也不能就此证明什么。花漫天语塞,横了她一眼:“为甚么问我?” 花似锦一窒,忍不住小声嘀咕:“不知道还这么凶……” 花漫天瞪她,她赶紧把脸别开来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眼看到地上的池画月,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吓了一跳,急道:“大花花,癞蛤蟆醒了。” 花漫天眼皮也不抬的道:“刚才放了这么多血若还不醒,怎配做妖族长老。” 这哪里是在回答,分明是在自抬身价诶……花似锦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想了一想,从戒指里取出一只朱砂笔,然后拿出一件披风,撕去边角,细细的分成四格,各画出一个锁灵符,锁魂符,锁神符,锁力符,然后抛到池画月身上,披风很大,随便一抛就把“丹田”的位置覆的严严实实。池画月本就被优昙波罗捆的紧紧的,又加上花漫天那一针,早动弹不得,她这帕子一抛,更是眼珠都不怎么转了,好生生的一个美男子,顿时变的像石头一样。 花似锦小心翼翼的打量几眼,这才上前一步,道:“池公子。” 刚才叫癞蛤蟆,现在又来客气,可是现在他是阶下囚,没甚么好计较的,池画月一声不吭的看着她,花似锦便道:“我家大花花……嗯,就是你们的长老花漫天,他说了,你交出那柄剑,就饶了你的性命。” 什么叫他们的长老!他们明明是平级的好不好!池画月不答,看着云知处:“他究竟是什么人?” 花似锦挑眉道:“他是什么人,你难道瞧不出?”她转向花漫天,啧啧的道:“怎么妖族长老的水平,这么良莠不齐的?” 花漫天多年来与她一搭一档耍人早成习惯,随口便配合道:“要在世间找到七个花漫天,本就不可能,你且将就罢!” 花似锦深以为然的点头,一边眯着眼睛,池画月淡声道:“你们不必故弄玄虚,他就算是神仙,现在也不过是个凡人。” 斗嘴花似锦却从来不惧,笑道:“你是说,一个所谓妖族长老,还不及一个凡人么?” 池画月一窒,却连别开眼都做不到,只能闭上眼睛,他鼻子唇角与眼角的线条都极尖,这一闭眼,便如女子一般份外娟秀,衬着华美银发,我见犹怜。 花似锦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我体内的谛听血莺,究竟是什么东西?为甚么已经被云哥哥捏碎了,还会对我有影响?” 池画月瞑目不答,花漫天坐在一旁,道:“锦儿,那‘竹筒倒豆’还多不多了?十根有没有?” 花似锦心头一动,急取了出来,池画月其人也极精明,一听这名字,便知是什么东西,张开眼看了一看,不由得薄怒,却仍旧抑着不开口,花似锦看在眼中,忽然心念一动,收起了金针,拿出一枚玉片。花漫天倒有点儿稀奇,道:“怎么?” 花似锦一脸严肃的道:“我决定了,我以后一定要努力,绝对不再拖你们后腿。能用自己的法子解决的事情,我不会再依赖旁人,我要保护你们!” 一边说着,便低头刻符,速度飞快,细细的刻完了,看了两眼,对花漫天打个手势,花漫天微微一晒,随手将颠倒飞盘的开口移到头顶,花似锦便把玉符向空中一抛,看上去似乎瞬间变大了似的,天光透过玉符上的花纹映下来,便将池画月整个罩在其中,符上花纹的中心,便映在他双眉之间,一个指肚大的耀眼光点,让他连眼睛都张不开。 花似锦这才开口,悠然道:“池画月,谛听血莺是怎么回事?” 池画月有心不答,唇舌却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道:“那是用蟾蜍血炼制的鬼灵,带有碧眼蟾蜍之毒,一旦进入血脉,就无法完全清除。” 一言出口,他竟有些惊骇。他虽然不像花漫天一样,样样精通,却也算上所学渊博,最擅长的便是傀儡术,因为傀儡术跟符箓之学本就有共通之处,所以对天师符箓也算得上精通,却从未想过符箓竟如此神乎其技,这小小女孩便如此无所不能,那花漫天岂不是神仙中人? 其实倒也未必。旁人通常会认为花似锦的天师符箓习自花漫天,那花漫天就一定比她高明些,但实情并非如此。因为花漫天一直认为,苦学乃是下下之境,能在玩儿中出学出门道才是最高境界,所以花漫天只是让她明白了天师符箓的原理,后来因为这东西很好“玩”,所以她一直在变着法子的玩,而做为一个绝对称不上勤快的师父,花漫天在成功把她领进门之后,绝不会再傻傻的亲力亲为,而且在发现她玩的比较高明之后,就会把一切事情都让她用天师符箓来解决……这直接导致了花似锦的符箓之学突飞猛进,也直接导致了天师符箓成为长老阁最常见的东东,大到打架,小到照明无所不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漫天在旁听着,哧了一声:“怎样叫‘无法完全清除’?真是危言耸听!”他转向花似锦,道:“锦儿,这就是所谓‘流毒无穷’了,但是你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找个空儿用鸩丹化了就是。” 池画月眼中神色变幻,花似锦点了点头,道“做人……不,做蛤蟆最要紧的是识时务,现在我来问你,你那剑是用星主石炼的罢?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你不如就把你的剑送了我云哥哥,把你的桃花线送给我这个佳人,怎样?” 池画月冷冷的道:“别说我不能送,就算我真的送给你们,难道你们就会饶了我不成?” 高阶的储物法器便是如此,若不是主人自愿,就算杀了他也拿不到法器中的东西……花似锦皱眉,有点儿后悔刻出的是真言符,而不是听话符,可毕竟天师符箓的基础是五行,高明的符可以借重天地之力,可是用符控制人的思想,毕竟不像攻击之类,是一种力量的较量,而是在取巧。池画月身为妖族长老,心志修为都是上上,要控制他说实话,都有些为难,何况是控制他的身体行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被他挣脱出去。 于是花似锦一脸犹豫,道:“其实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我们狐狸家对长的好看的人从来都网开一面……比如你……” 其实她对这个一举手就烧掉一千多人的妖精一点好感也没有,只是想骗他交出那长剑,谁知话没说完就觉衣领一紧,她被人一把抓住拎到了身后,然后云醋坛一脸“那只手不是我的”走上一步,坐在两人之间,道:“你那三昧真火,是用甚么办法施展出来的?” 池画月拼命咬唇,不想回答,花漫天淡笑道:“这有甚么可问的?一定是某种火系的灵兽,九成应该是必方,想来是这必方早就有了修为,却被他不知用甚么法子收去,所以驭使时不能随心所欲,且三昧真火气息驳杂不堪。” 他只是随口说出,却说的八-九不离十,池画月竟是讶然,喃喃的道:“你怎么知道?” 花漫天全不在意:“这有何难?难为你这般讳莫如深。” 池画月不由得沉下了脸,冷冷的道:“这么多年你在人间独领风骚,真以为旁人都不如你不成?” 花漫天微微一晒,某只蛔虫狐狸飞也似的插话道:“大花花做他的花漫天,你当你的癞蛤蟆,各人喜欢怎样做是自己的事,你自己混的籍籍无名是你无能,跟我家大花花有甚么关系?” 花漫天神色不动,看了她一眼,眼中写着一句话“此言深得我心”…… 池画月薄怒道:“我有甚么地方比花漫天差了?” “这还用说么?”花似锦比比两人:“大花花坐在云巅看风景,你躺在这儿挺尸,这就是差别哪!” 池画月竟是面红过耳,冷笑道:“那是旁人出手,与他有何关系?” “旁人?”花似锦啧了一声:“你想承认你不如云哥哥,却不想承认你不如大花花,这种心理还真叫个死鸭子嘴硬哪……可是你难道没想想,你带了无数人来与我们五人对战,我们每个人都要以一对二三百。可现在怎样?你亲手杀了全部自己人,只余了你一个,有没有愧疚?现在技不如人被擒,还有甚么好说的?” 池画月缓缓的垂下了眼:“你说的对,我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忽听东方天籁轻唔了一声,醒了过来,然后缓缓盘膝坐起,某姑姑趴在某云肩上,探着一颗小脑袋关怀:“小东方,你好些了没?” 东方天籁试着活动手足四肢,张了一对迷朦妖瞳看她,道:“似乎,还不错?” 池画月一直躺着,限于角度,看不到东方天籁的模样,他这一坐一说,池画月瞥眼过来,便是一惊,愕然道:“天火?居然有人用天火融解了他身上的三昧真火?” 大小花花默契十足,一齐给他一个“真没见过世面这也要大惊小怪”的鄙视眼神,他更是震惊,抬眼看着云知处:“是你?” 云知处当然不像狐狸那么会演戏,只淡定脸点点头,池画月竟是面如死灰,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她的所谓仙骨,竟是应在你身上……我……” 他是碧眼蟾蜍之身,却拼着一死,强修了火系的灵力,一直以来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可是不论如何努力,距离飞升都只差那么一步,让他怎能甘心。所以这次池瑶池碧兄弟求上-门来,他才会答允出手,可害的蟾蜍族全军覆没,到头来却是一个笑话……原来他们对付的竟是一个尚未觉醒的真神,而那所谓的仙骨,就算他们得到了,也没有甚么用处…… 第106章 迷的住狐狸不?1 看着他的神情,也知他所想。云知处微微凝眉,竟有几分迷惘,情不自禁的看了花似锦一眼,花似锦方才言笑炎炎,好似心无挂碍,他这时忽然瞥眼过去,却见她正呆呆的看着他,目光竟有几分凄凉,两人目光一撞,她飞也似的别开眼去,仓促的抓了一句话来说:“嗯……大花花,我们要怎么处理这只癞蛤蟆?” 其实要处理池画月的确有些为难,若是杀了他,不知他身上的星主石,与云知处有何意义,若是不杀,带在身边又不知何时会爆发……花漫天沉吟了一下,转头问池画月道:“你取走星主石时,是第几块?” 池画月已经心灰意冷,完全无心抵挡真言符的效力:“第四块。” “可曾留下姓名?” “嗯。” “那第三个,可曾留下名字?叫什么?” 池画月道:“药王阁,摇光。” 果然是药王阁主!几人面面相觑,花漫天点了点头,向众人道:“我想带他去一趟众星之坞……我当时取走星主石时,是第二块,取走第一块的人在壁上留下了姓名,字迹看上去倒似乎是一个女子,只刻了一个名字,我记得是‘慕紫’。我取走星主石之后,也留下了‘狐灵山花漫天’六个字……我想去瞧瞧,是否还有星主石留下,或者取走星主石的人,都是谁。”他转向云知处:“你可要一起去瞧瞧?” 云知处道:“花长老,这众星之坞,难道可以随意进入?你们再去一次,还能进入吗?” 花漫天不想他竟如此敏锐,不由微微挑眉,却仍是答道:“并非随意进入,我想应该是做了限制的。我当年曾经试着回去过,却连结界都进不了。可是那既然是一个结界,总不是天衣无缝,横竖不会有危险,且再试一次。” 云知处沉吟道:“多谢花长老……”他这些日子以来,对花漫天的性情也有些了解,也不多说,便续道:“只是,我还是不去了罢。我不知你们说的是对是错,我也不知我身上有甚么奇异之处,又预示了什么……但我是云知处,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我现在只想去弥留谷找寻神农鼎,学习炼丹术,尽快成为八阶药王,其它的暂且不想理。” 花漫天点了点头,道:“也好,水到自然渠成,顺其自然才是最好。”他拎起了池画月,道:“暂借优昙波罗一用。” 云知处道:“好。” 花似锦却道:“等一下。”花漫天略停步回头。花似锦从刚才他说到众星之坞,就在低头刻符,好一会儿,才终于刻完,走上前来,把符贴到花漫天身上,符法极复杂,显然并不是一时刻成的,早不知费了多少时间。花漫天低头看了一眼,微微凝眉,花似锦正色道:“大花花,你一定要小心小心!你若伤到半根头发,我一定会哭死给你看的。” 花漫天习惯的就想说一句随便你……却不知为何咽了回去,一言不发的抛出赶月舟,跃了上去。 东方天籁坐在一角,轻声道:“姑姑,那我们去哪儿?” 花似锦瞥了云知处一眼,云知处的眼神就等在那儿,定定瞧着她,花似锦微吃一惊,眼神一跳,却又若无其事的笑道:“云哥哥,不如我们还是去嵩山罢,可以见识一下,你说好不好?反正去弥留谷也顺路的……就算我们不想去,小东方也一定会去的,我们怎能撇下他一个人?”东方天籁几乎要感动的时候,她续道:“万一他被人抓去抽筋剥皮……” 东方天籁做势皱眉:“姑姑,你就不能帮我安排一个不太痛苦的死法么?”嘴上玩笑,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她只有对自己人才会担心,才会胡思乱想,差别只是,有的人她想到却绝不会说出来,有的却会直言不讳。 云知处道:“好,你说怎么,就是怎么。嵩山论道大会强者云集,本来也应该去见识一下。”他略敛睫感觉了一下方位,道:“颠倒飞盘快的很,其实也离的很近了……” 他再看了花似锦一眼,花似锦却在垂着头发愣,云知处一皱眉,忽然转头,向东方天籁道:“我教你这颠倒飞盘的驭使法门。” 东方天籁一怔,他早不容分说的教了,一边道:“大师哥,我们锦瑟城会合,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去做。” 东方天籁挑眉,花似锦也悄悄抬眼看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他已经站了起来,不容分说的一把抓住某只小狐狸,便直接从颠倒飞盘上跳了下来。 此处离地,最少有数百丈,下面是什么情形,压根就不知道,这动作简直跟跳崖求死没区别。身周风声唰唰,花似锦吓的尖叫一声,双手抱了他腰,云知处一把揽紧她,淡淡的道:“肯理我了?” 她在风声中挣扎着开口:“我才没有……” 他低头看着脚下地面,一边小声威胁:“还敢说没有?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竟哑然,沉默的抱紧了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两人便像两块石头,瞬间直掉到了地面,云知处看准了一个巨大的树冠,身子斜掠,在那树冠上微一借力,然后跃上另一棵树,就这么连跃了几棵,便消去了下坠的力道,落下地面,看四周无人,他转身便抱紧了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道:“花似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怀抱是熟悉的温暖,耳边是他的心跳,拥着她的手臂稳定之极。花似锦竟有些鼻酸,喃喃的道:“云哥哥,云哥哥……我真的很怕,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他毫不迟疑的答,一边举起手来,正色道:“云知处对天发誓,不论发生甚么事,绝对不会离开你……那么,锦儿,你也不要因为任何事情离开我,好不好?” 她愣了一愣,仰起小脸看着他,他神情十分坚持,凤瞳清亮如昔,坚定如昔,眼底最深处,却写着一丝迷惘。一直以来,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往前走,谁也不知前路究竟是甚么,若他真的是九天之上的真神,此时却身在人间,那么他的命运将会是两个极端,要么凌风乘云,要么万劫不复…… 可纵是万劫不复又怎样?花似锦毫不犹豫的点头,伸出手臂重新抱紧他:“云哥哥,不论是你人是神,不论发生甚么事,锦儿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微微笑出来,低头吻她,柔声道:“我的好锦儿……” 她乖巧的仰面,由着他的唇滑过她的眉眼脸颊,那般细致温存。良久,他才轻叹出声,在她耳边低低的道:“锦儿,其实……我心里很觉迷惘……我从出生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俱都清清楚楚,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如此真实,现在忽然有人告诉我,我不是云知处,而是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我……我竟有些无所适从……锦儿……我的好锦儿,陪着我,好不好?永远不要离开我……” 花似锦微怔,不论是谁,在得知自己身边的人有可能是九天之上的神仙,都会觉得不安……可是,她竟忽略了,他才是最该不安的那一个。他乍逢大变,父仇未报,母亲又陷身仇人之手,苦习药术,却身不由已的卷入这命运的狂澜……他不管是对着池画月,还是对着花漫天,都是如此镇定自若,甚至刚才不容置疑的拉她下来,都似乎成竹在胸,只有此刻,他这样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絮语,才显出了几分柔软,他不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仙,他只是锦儿的云哥哥……他这般骄傲的人儿,他的软弱与温柔只会在她的面前绽现,她是他最亲的人…… 她心软到不堪,用力抱着他,一次次的重复:“云哥哥,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他微笑起来,用下巴磨挲她的秀发,“好锦儿,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不惧所有,我才会觉得,一切都更有意义……” 三昧真火这一烧,玉山已经化为一片白地,很快就会有修士去探察,非久留之地,所以花漫天本来就在驭使颠倒飞盘向锦瑟城的方向飞行,此时云花两人脚下的地面,已经是锦瑟城。 东方天籁早在出门前,就给了云知处弥留谷的地图,算起来离这儿不过半日左右的路程。此时已经是黄昏,两人索性停下来小做休整,预备明日一早再赶去弥留谷。 落脚的小镇位于锦瑟城北,已属边关之地,却十分富饶,镇上酒家也颇有几道好菜,花似锦一边吃,一边听着旁人交谈,有点儿好奇,转头问云知处:“这寿王是谁啊?为甚么人人都说他好?” 云知处微微挑眉:“寿王……就是四皇子。” 花似锦随口道,“那四皇子又是谁?”话出口,她瞬间回神,张大了眼:“难道是小秋?” 云知处点了点头,花似锦顿时就有点儿兴奋,压低些声音:“哇,没想到小秋这么得民心哪!小秋是不是很英明很历害?他以后会不会当上城主?” 云知处用“你这么兴奋做甚么”的眼神儿瞥了她一眼:“应该会罢。” 花似锦光速回神,一脸庄重的道:“唔,小秋若当上了城主,我们做为他的同门和朋友,也会替他高兴的!” 云知处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他本就生的极俊美,发黑如墨,凤瞳如星,此时身上所穿的虽然仍旧是白袍玉带,却加了花漫天的幻术,看上去更多了一份飘飘欲仙的味道,望上去真如芝兰玉树一般。旁边桌上的女客们本来就在悄悄看他,他这一笑,更是人人侧目。 自家小云云平白被别人看了去,花似锦不爽起来,拿着筷子捅的盘子咄咄响,云知处说了两句闲话她都不肯抬头。难得让小狐狸也有机会吃醋,其实云知处心情蛮好的,她鼓着腮的模样也实在可爱之极,于是他微笑起来,挟了菜送到她唇边,一边低低的道:“姑姑大人在生谁的气?” 花似锦张大了眼。大庭广众诶!喂饭什么的……云哥哥越来越无耻了……可是看他凤瞳流光溢彩,绝丽无伦,她的唇角就忍不住要往上翘,抿了抿唇,张口吃了那菜,悻悻的道:“没甚么,我是在练一种高明的法术。” 第107章 迷的住狐狸不?2 他再挟一筷送过来,忍笑忍的俊面微微泛红:“敢是要在盘底刻一个‘惩戒花痴符’么?” 他本是玩笑,她却一眯眼,心想这主意不错啊……云知处更是好笑,略侧身半挽了她腰,在她耳边笑道:“这符刻出来,真的不会袭主么?” 什么啊!她哪有花痴了!她瞪他,他一手挽着她腰,便用左手挟了菜喂她,难得小云云这么主动,姑姑大人虽然吃醋吃的很饱,还是不忍拒绝,又张口吃了,他本来要再去挟,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收回筷子,在唇上轻轻一沾,微微一笑。 她脸上腾的一红,斜眼瞅着他。他本不是风流倜傥的人,相反性子略嫌清冷淡漠,可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示以亲昵,语笑悠然,容色宛如春水初融,才加倍勾人,直叫人移不开视线。 两人这副模样,就是赤果果的晒甜蜜,旁边碎落一地少女少妇心……花似锦幻术下的容貌清秀可爱,却毕竟算不得绝色,于是难免有人羡慕嫉妒恨。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笑道:“这次杜老爷子可真下了本钱,据说谁能抓到肥遗就以祖传的召唤玉简相赠呢……” 花似锦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她纯粹是听到“肥遗”这种好吃灵兽的本能反应,然后才把“召唤玉简”两个字听入了耳中,召唤术在药神大陆并不多见,她也只听过这名字而已,据说是用某种法子召唤某种灵兽……如果一下子召来百儿八十的灵兽,那就不怕人家群殴了,打架的时候岂不是很威风? 花似锦不由得双眼发亮,向云知处略略示意,云知处也向那边瞥了一眼,那女子见他感兴趣,急续道:“也难怪杜老爷子着急,杜公子可是三代单传,好好的却得了麻风病,一天等不得一天了,据说只有肥遗肉才能冶好……” 花似锦低着头,心说再说的详细点啊……她却又不说了,于是她果断向云知处眨眨眼,低声命令:“你对她笑一个。嗯,不准笑的太厉害!” 云知处无语的看着她,就为了一个召唤玉简,就毫不犹豫的要他出卖色相……又不准出卖的太历害,这个度很难把握诶,而且以小狐狸的性子,如果他真的听命笑了,绝对是怎么笑都是“笑的太厉害”,这种里外不讨好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于是他果断装做没听到。 可是他肯装糊涂,旁人却不会装糊涂,那女子看在眼里,扶摇的上前几步,笑道:“小女子凤仙,见过公子……公子看来也是同道中人,不如一起去悬壶山碰碰运气,若能得到肥遗,那召唤玉简,你我同享可好?” 咦,凤仙这名字真是风尘味十足啊……花似锦阴暗的瞥了她一眼,凤仙生的柳腰莲脸,腰间却佩了一柄短剑,显然是修士,且似乎是妖族,话说的十分坦白,笑容亦十分妖娆。云知处冷了脸当没听到,只淡定吃饭。花似锦再转回来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皱起眉。纯洁的云美人显然不知道,他这副傲娇小冰山的模样,比刚才更加的撩拨人心,毕竟拉玉洁冰清的神仙下凡,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一种恶趣味…… 凤仙笑道:“公子又何必拒人千里?凤仙虽不才,修习术法也有数载,总不至于拖累了公子罢?两人一起搭个伴儿,谈谈说说,岂不是免了寂寞?” 花似锦不爽起来……这完全是视她于无物嘛!有她在云哥哥怎会寂寞,何必要别人陪? 许是觉得环境太呱唣,云知处侧头问她:“吃饱了没?”她早喝醋喝饱了,气呼呼的应了一声,他便微微一笑:“那我们走罢。”一边挽着她站起,从头到脚视那凤仙于无物,绝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着满堂客人,凤仙实在有点下不来台,也顾不上其它,急上前一步,试图拉某云的袖子:“公子……”云知处仍不回头,雪袖轻拂,动作十分优雅,凤仙却蹬蹬蹬倒退三步,哗的一下撞到桌子上,汤汁溅了一屁股。 本来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可,小狐狸虽然觉得不太过瘾但对小云云忠贞的表现也基本满意。可是事实证明,花痴一向都是越挫越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于是凤仙尖声道:“公子!请留步!” 她上前一步,假做滑倒,手儿便向花似锦身后拍去,花似锦虽然是半瓶醋,但也不至于被这种人伤到,何况现在她的小腰儿在云靠山怀里,这种被英雄救美的美好时机,识趣的小狐狸是绝不会掠美的……某云当然也不必她开口,早飞快的滑开三步,回过头来,脚尖一挑,踢起一条长凳,势挟劲风,居然直把那凤仙倒推几步,拍倒在地,长凳横跨在她身上……这种手法,简直是不怜香惜玉到了极点,却从头到尾,连手指衣衫都不曾沾到她半点。 凤仙羞恼之极,一掌挥开了长凳,也顾不上扮淑女,气势汹汹仗剑冲上,仍旧是冲着花似锦。云知处微微凝眉,直到这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没做好必死的准备,就不要来惹我的锦儿。” 他平素十分淡漠,惜言如金,这一句却显出了几许张狂。神色淡淡,绝美凤瞳亦极宁定,并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凤仙竟是胆寒,手中执着短剑,却为他气势所慑,无论如何不敢再上前一步,云知处这才挽了花似锦慢慢走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握着他手,一时竟是与有容焉,一刻之前,她还在愤愤的想,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狂蜂浪蝶什么的……可是这一刻,她却心花怒放,满心里都是一句话,没有花痴打破头,哪有云美人儿扑鼻香啊! 云知处早向旁人打听了几句,转眼看她笑的花儿一般,忍不住好笑,揉揉她的头发:“至于么?开心成这样子?” “就是很开心啊!你这么乖,本姑姑很满意!”她巴住他的手臂,感慨:“其实那女人长的还行,是吧?” 云知处想了一下:“是么?”她张大眼看他,他做势转身:“刚才忘记看了,我现在回去看一下。” 花似锦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拉住他。 所以她常常会觉得自家云美人儿真的是一个妙人。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冷冰冰拒人千里;后来渐渐熟悉并肩做战,他又似乎面冷心热,对她照拂护持;相知相许之后,他又如此温柔深情,毫不避嫌的为她挡去一切风雨。有时他像个青涩少年,会害羞,会促狭,会逗她开心;有时候他又像一个真正的神仙,威风凛凛,所向披靡,每每在最危险的关头力挽惊澜。他就像一本读不尽的书,每翻一页,都是一个惊喜。 云知处忽然大声道:“锦儿!” 花似锦吓了一跳:“什么?” 他无奈的看她:“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一边想一边笑,笑的这么诡异,叫你几声都听不到?” “想你呀!”她笑眯眯的:“除了想你,哪有甚么事能让我想的这么入神。” 他斜睨她一眼,显然不太信。他五官明朗清华,是那种极明极正的长相,这一斜睨便显得别样风情,她心头一热,也不管身边有人没人,毫不犹豫的踮高脚便在他颊上吻了一下。云美人儿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轻咳着别开眼,一边紧急拉了一句正事来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悬壶山碰碰运气,全当是玩玩。若能抓到当然好,若没有便算了。杜家的召唤玉简不过是入门的法术,并不高明,不值得费诺大工夫。” 花似锦笑道:“好,我听你话。” 他便拉着她往前走,一出了市镇,就把她背在身上,展开身法向前疾奔,一边若无其事的:“对了,锦儿,其实时辰还早,肥遗通常要子夜才会出来的。我刚才被那女人一吵都没有吃饱……” 咦?云美人这在撒娇么……她双手抱了他的脖子,探头来看他的神情,他避了两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头轻轻一吻:“锦儿小宝贝,做些东西给我吃,我忽然很想吃你做的东西了……尤其是追风鸟。” 当年两人百花谷初逢,本来就是因为她烤了他的追风鸟,这时候旧事重提,心头竟是别有一番甜蜜滋味。她真的很喜欢他这种吩咐的口吻,就像相公叮嘱他的小妻子,于是甜甜应声:“好。” 距离子时还有很远,于是两人一个负责抓,一个负责做,不一会儿就野果山鸡烤了一桌,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一顿饭吃的甜甜蜜蜜,一直到了子时,云美人儿还意犹未尽,懒懒的不想动手…… 肥遗是一种黄身红尾的怪鸟,其实并不十分难找,因为肥遗出现的地方,是干旱的,不止地面干裂,就连树木都会枯萎。只不过肥遗只在子夜出现,身量不大,飞行速度又快,所以很难抓到。当然,关键是杜家召唤玉简的分量,买不动太高明的修士为此出手…… 花似锦瞥了云知处一眼,笑道:“不然我负责找,你负责抓,怎样?” 云知处倚在树干上,笑道:“天师大人又要出奇兵了么?” “对呀!”她也只有这一手可以卖弄了,于是取出一片玉符,刻了一枚甘霖符,甘霖符会自动汲取空中的水系灵力,然后寻找到最干旱的地方,她这片是聊做寻迹之用,所以只汲取了少少的水系灵力,便向外飞出,花似锦向云知处略一示意,云知处却倚着不动,眼看玉符要没影了,花似锦瞪他,他这才轻轻一笑,跳起来一把抓住了她,抛在背上,便轻飘飘的掠了出去,几步就赶上了玉符。 因为所汲的灵力不多,玉符飞的也不甚快,直追出数里,云知处忽然从身边抓过一条藤蔓,同时脚下忽然加快,嗖的一下越过了玉符,向前飞奔而去,花似锦紧紧的巴着他的肩膀,眼前刚刚滑过一处干旱的空地,就听“归归”两声啼鸣,一只比鸽子略大的黄鸟飞了起来,一展翅间已经飞出了数步。 云知处轻啸一声,身子箭一般射出,手中长长的藤蔓舞成一个漩涡,迅速将那肥遗绕在了正中,疾速飞行的肥遗一头撞到了藤蔓,向后一弹,云知处身子跟着向下一落,便顺顺当当将肥遗抓在了手中,落下地来。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想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花似锦拍手笑道:“好厉害!” 云知处微微一笑,随手掏出一个灵兽袋,把肥遗丢了进去。一边略嫌不自在的侧了侧头,却当然看不到某人的小脸…… 第108章 糟糠之狐不可抛1 她刚刚拍手庆贺,为了维持平衡,一双腿儿便紧紧缠在了他的腰间,觉得这种姿势很是新奇,犹不住的晃来晃去。夜色漆黑,月光透过树影映在两人身上,寂寂深林只余了他踩在长草上的唰唰声,一下一下,像踩在两人心里,渐渐,连心跳都合了这频律…… 她终于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头,把手儿揽了回来,抱着他的脖子,偏头叫:“云哥哥。” “嗯。” 她觉得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不做点儿什么太可惜了!可是怎么开头呢?她想了想,于是很抒情的道,“云哥哥,你看这月色可有多美啊!” 人间不是经常说“花前月下”么?她这句话多么符合情境啊!可是一句出口,他却轻笑出声,习惯成自然的伸手,把她从身后拉入了怀中,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凤瞳竟似乎比月色更明亮:“小色狐狸,想要怎样直接说,不用扯月亮。” 她羞红了脸,“我哪有要做甚么!我明明……” “那么,是我想要,好不好?”他微笑,俯身吻上她的唇,然后迅速深入。 这几日风波不断,两人都在生死间打了个滚儿,可是要么在赶路,要么身边全是人不得其便,直到这会儿,才能好好的相处一刻……他的吻缠绵绯侧,深情缱绻,她几乎在他的吻中醉去… 醒来时天光大亮,两人居然就在草丛中相拥而眠,过了一夜。 身在他的臂弯,花似锦悄悄侧头,看着他的睡容,那上扬的眼尾,密密长长的眼睫,淡淡柔润的薄唇……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心头火热。云哥哥真是迷死人呐……好想吃掉他啊,不知道吃掉云哥哥是甚么滋味呢,会不会真像人家说的那样子“欲-仙-欲-死”呢…… 小狐狸心里打着色主意,一边死盯着他,用眼神儿吃尽豆腐,他终于在她高热的眼神中张开了眼睛,凤瞳中微带迷茫,柔柔软软的在她面上滑过,蹙起了眉尖,喃喃道:“锦儿……”然后重新抱紧她,蹭了蹭,闭上眼睛。 天!他根本就没有醒!他在说梦话!怎可能有人连说梦话,都迷人成这样子!她心头火热,简直想咬他一口……忍了又忍,还是一翻身扑倒他,毫不犹豫的在他唇上阿呜一口。 他显然被她吓了一跳,猛然张开了眼睛,想要坐起,却被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终于还是眯了眼,无奈道:“小狐狸……”一边抬手抚了抚被咬的生疼的唇瓣。 她发现他居然是有起床气的,刚醒的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恹恹的……天,他到底有多少可爱迷人的地方她还没发现?她笑眯眯的揽紧他:“云哥哥,我好喜欢你!你真是迷的死人,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迷人成这样子?” 他懒懒的笑,凤瞳隐在长睫下,妩媚迷离:“迷的住狐狸不?” 她用力点头:“迷的住的!但是你还要继续努力!你会不会?要不要我教你?” 他轻笑一声,眼神渐渐明朗,显然睡意渐去:“小色狐狸……”她仍旧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撒娇的扭来扭去,他忽然身子微僵,然后一个翻身,带着她跃了起来,伸手理着她的衣服头发,一边捏捏她的小鼻子:“小狐狸,不准老是色诱我!” 她翘翘嘴巴,十分不满:“你总是不上勾……” 他微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拉着她往前走……这只懵懂的小狐狸,从来都不会掩饰她的热情,只是,她为什么从来都不明白,他为了“不上勾”要做多少努力…… 事情十分顺利,两人出了悬壶山,把肥遗交到杜家,杜老爷果然遵守承诺,取出了召唤玉简相赠,云知处谢了一声,便带着花似锦出了杜家,转道弥留谷。 弥留谷占地极广,地势复杂,且谷外还残留着上古的结界,虽然已经不全,但也非同小可,而且也正因为不全,所以没有太多规律可遁,虽然有地图在手,也颇费了一番手脚,才终于进入,可是细细的转了两天,仍旧寸功未建。 想想也是,如果神农鼎这么好找,也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找到了。两人停下来小做休整,又想起了新到手的召唤玉简。杜家的召唤术,只是入门的浅层学识,否则的话,杜家在药神大陆,也不会如此默默无闻了,可是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是休息,云知处便盘膝坐下,用玉简触在了额头上。 灵力注入,玉简发出淡淡的光芒,转眼已经读入了识海,云知处放下玉简,意识中略略融汇贯通……那边花似锦架起火头,烤着一只雪兔,一边道:“云哥哥,今天吃椒盐的罢!” 他不回答,她便回过头来,然后吃了一惊,道:“云哥哥?” 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长袍散发,修眉密睫,同样清俊无伦的眉眼,却似乎身在九天一般清华高渺……可是再定晴细看时,眼前仍旧是好端端的云哥哥,正闭目入定,神情宁定静谧,微微抿着薄唇。 花似锦怔怔的望着他,好一会儿都不曾回神,一直到鼻端嗅到了焦糊的味道,花似锦微吃一惊,急转身整理,隔了好一会儿,才听云知处轻轻吐呐了一口气,醒了过来,花似锦回眸一笑,道:“你不是说这玉简没什么大不了的么?为什么还要学这么久?” 云知处一笑不答,走了过来,她把湿帕递给他,他便抹了手,她再把烤好的兔肉递到他手里,他便向她一笑接过,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像从树上摘果子一样自然。花似锦不由得一笑,笑道:“你知道么,我刚才看你时,觉得你的样子变了。” “噢?是么?”他撕了一条肉咬在唇间,一边笑着看她:“是变漂亮了还是变丑了?要是变漂亮了还好,要是变丑了,再要讨小狐狸开心只怕不容易了呢!” 她嗔了他一眼,仍旧转着手里的树枝,却有点儿出神,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才低低的道:“样子其实没变,还是那么好看,可是感觉不一样了,有点儿坐看风云,八风不动的感觉诶……头发没有束,就这样长长的散在身上,我总是感觉衣服似乎是雪色的,其实我大概只是习惯了你平时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看清楚过,你身上总是笼着光,看上去亮亮的,像神仙……不不,就是神仙,高高在上的神仙……” 他微微偏头听着,忽然笑出声来,毫不犹豫的揽住她,就在她颊上吻了一下。花似锦呀了一声,赶紧拿帕子拭去脸上的油渍,才刚刚拭干净,他早又吻了一下。 她说他高高在上,他就偏要柴米油盐给她看看。花似锦又羞又笑,转身就扑到他怀里,“大色狼,大坏蛋!” 他只是笑,向后一倚,随手揽住了她,一边从兽腿上撕下肉来,喂到她唇边。他这两天好像越来越宠她,很喜欢喂她吃东西……她其实想不出自己做过甚么,或者说过甚么让他这么开心,却乖乖张口吃了,偷偷咬一咬他的手指,就这么她吃一口,他也吃一口,她半仰面看着他含笑的唇角,只觉得心里暖暖软软的,就算他是神仙又怎样,他永远是锦儿的云哥哥……天上地下,不离不弃…… 一直到一根兽腿全都吃光,他才掏了帕子,细细的拭净了她的小脸,然后是自己的,坐起来笑道:“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我忽然发现,根本没必要瞒着我的小锦儿。” 她瞪大眼,他便笑道:“杜家这召唤玉简的确没甚么大不了的,可是不知为何,我一读入这东西,便忽然觉得,识海中好像打开了一扇门,门里的东西就非常的‘大不了’了……” 他说的只像半开玩笑,她却瞬间就明白了那种感觉。他的识海中,似乎本来就藏着很多足以震惊世人的东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只要有一点点诱因,就会立刻被激发,被引动……比如他听到花漫天和池画月音波斗法,便立刻可以抚琴邀战,比如他吸收三昧真火,就会立刻转化成天火…… 他微笑看她,她便眨眨眼睛,“那你就把你的‘大不了’拿出来看看啊!我瞧瞧有多威风!如果能召唤出木系或者火系的灵兽,那找神农鼎岂不是就不用我们自己费力气了?” 云知处忍不住轻笑出声,侧脸吻她的颊,“我的小狐狸果然聪明!我也是这样想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挽了她的小腰儿,轻轻抛去树上,笑道:“坐好了,我现在就来试试看好不好玩。” 她被他抛在树上,咬着唇摸了摸脸儿,原来他最近不止是喜欢喂她吃东西,还喜欢偷袭她,总是冷不丁被他偷香……她忽然小小忧虑,心说他忽然变的这么热情是不是因为他灵力复苏了?所以连性情也变了些?他这么好看又这么解风情,那他的神仙时期,不会有很多桃花债吧…… 那边云知处已经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五色灵石,细细的布成一个小小的阵法,然后在阵法前盘膝坐下。不晓得这家伙是不是为了炫耀,这灵石阵就在她脚下,她一点力气都不用费,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她低头看他薄唇微动,似乎是在口述甚么法诀,并不见他做任何动作,他面前的灵石忽然发出了淡淡光芒,然后五色光柱摇曳扭动,直贯长空……一道来自远古的苍茫气息扑面袭来,其中夹杂着虎啸龙腾,嘶吼声声,下一刻,好像地底忽然开了一扇门,无数灵兽冲了过来,明明隔着亘古,隔着苍穹,却似乎大地-震动,声势惊人…… 很快,他们已经从异时空冲到了她面前,冲在第一个的是一只全身长刺,发着红光的巨大类牛生物!花似锦一眼看到,顿时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天哪,是穷奇!这是上古凶兽穷奇!他居然可以召到上古的凶兽!她拼命揉眼睛的空儿,已经又有无数灵兽呼啸而过,脚下一只巨大的鳞片密布的东东,口边还挂着几缕火苗……是上古异兽犼!已经绝迹药神大陆多年了!然后是天狗、冀龙、梼杌……所有万兽手册上很有名很有名的几乎都有,更多的,是她认都认不出来的东西…… 第109章 糟糠之狐不可抛2 她起初还有兴致咋舌惊叹,张大眼睛拼命辩识,后来就麻木了,淡定的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从脚下飞也似的掠过……他显然早就以神念护着她坐的这一处,所以她自始至终连头发都没吹乱半根,可是看着身周大片大片七零八落的树儿藤儿,只有她这一棵树完好无损,这还真是怪诶…… 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跑过了多少头灵兽,终于灵石光芒渐淡,云知处张开眼睛,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差不多够了罢?” “这么多灵兽诶!”她对他的炫耀行为表示鄙视:“三只灵兽找一棵树,再找不到神农鼎我要跟你的姓儿了。” 他挑眉看她,唇角蕴笑:“找到找不到,你都得跟我姓儿。” 他又在调戏她!她小脸儿晕红,别开眼,他不由得微微一笑,跃上来挽着她腰,笑道:“其实我只是想试试,我能召到甚么样的灵兽,它们又能待多久。” 她有点儿好奇:“那结果呢?” 他咳了一声,很低调很低调的:“似乎五行俱有。”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它们能待多久?” 他十分含蓄的:“好像……想让他们待多久就待多久……” 她瞪着他……世间传言,召唤术分为上中下三阶,每一阶所能召唤灵兽的级别不同,所能待的时间也不同,比如杜家的人,据说他们的召唤术,只能召到世间原有的普通灵兽,而且也只是临敌强招,每次召唤时都要费诺大工夫,召到召不到全凭运气不说,每个灵兽来只能出三招……而云知处,他连穷奇梼杌这种上古凶兽都能召来,应该阶数不会低,水木金火土五行俱有!全系召唤!而且想待多久待多久,这就是差别哪!天壤之别哪……这还能叫召唤术么? 虽然云靠山越是厉害,她就越可以高枕无忧,可是……一个人得瑟成这样,所有人,不不,有正义感的人都会不平衡的!她鼓着腮看他,于是他含笑哄她:“好锦儿,不如这样,等将来我练的熟些,召些高阶的灵兽来帮你刻符好不好?到时候你想要刻什么符,只需要刻个样子出来,然后让他们比着帮你刻,好不好?” 她遥想那情形,顿时就是一喜:“真的?” 他一脸俨然的点头:“一定可以的!” 于是她开开心心重归某云怀抱,两人聊天加打情骂俏,看着满山灵兽操劳,花似锦还要指指点点,“看,那个白毛的,耳朵圆圆的那种,不知道是什么,肯定很好吃……” 他问:“你真的想吃?” 她垂涎的点头,于是他想了一下,很没原则的答允,“要不我们留下一只尝尝,如果好吃,我得记住那种灵兽的气息,每次吃饭就召一只来吃……” 他忽然停下话头,然后展颜一笑:“找到了!”伸手拉了她手,两人从灵兽背上一路飞跃而去……看那些凶神恶煞的上古凶兽伏首贴耳乖乖当垫脚石,那种感觉真是非一般的爽啊……她恨不得再踩几圈过过瘾,可似乎只一起一落之间,就已经到了,看到神农鼎的那一刻,两人面面相觑。 因为之前云美人很忙,忙着哄小狐狸开心,所以根本没有太在意这边的情形,一直到察觉异动,赶了过来。他们都以为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神农鼎,能找到就不错了,要得到怎会这么容易?一定还需要破机关,破结界,挖地洞等等一大番折腾……没想到群兽中间围着一个大坑,青色的神农鼎赫然杵在坑中,一副随时等待被开采的模样……而且旁边的灵兽圆圆兽眼中呼之欲出的讨好神情,让云知处不伸手摸摸它们头夸一句“乖”都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沉默半晌,花似锦轻声道:“这……是真的神农鼎么?” 云知处轻咳道:“应该是的。” 一边说着,便走上几步,探身将那神农鼎抓了出来。神农鼎重逾千金,可是提在手中却轻若无物……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似乎他分明知道是极重的,可偏生手上的感觉又极轻。拿在手中端讪了几眼,他转头道:“既然拿到了,就让他们回去罢。” 花似锦点头,云知处手腕一转,一道淡淡白雾起自他掌间,然后像风吹落叶,所有的灵兽唰的一下无影无踪,连半只都没留下…… 仙气诶……两人再度哑然,云知处轻声道:“你看到了没?” 她答:“看到了……”看了他一眼,她忽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他腰:“云知处!你就算是神仙,是历害的不得了的神仙,也不能抛弃糟糠之……糟糠之狐!何况我一点都不糟糠!我是最最好看最最聪明的天狐!” 他听她歪解成语,不由得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一把抱住她,狠狠的抱紧。她就是这样的,她总是在他几乎要迷失方向时,用她独有的方式让他清醒,让他安心,让他快乐……她的撒娇和依赖,与他是一种最强大的支持。因为有她的眼神她的笑,他所做的一切才会有意义,也因为有她的陪伴,才会让他永远有勇气,坦然走向一个未可知的未来。 两人一直到牵着手儿要走了,才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刚才无数灵兽齐集,声势浩大之极,将这个隐藏在法阵中的弥留谷彻底暴露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神农鼎已经到手,就算所有人都来了,也找不到什么了。可现在关键就是,如果有人知道云知处可以召唤如此多如此强大的灵兽,那他就等于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从此之后,平静的日子就到头了……不管因为甚么原因,他们暂时都不想暴露出这样的实力。 透过树丛,已经可以看到隐约的飞行法器在接近,远处也响起了隐约的人声,最先赶来的都是高阶修士,此时他们不能飞纵逃开,只能先在树林中穿行,先从发现神农鼎的地方避开。花似锦一边被云知处拉着飞奔,一边拈诀呼召颠倒飞盘。 两人当时只顾解决内部问题,扔下可怜的东方天籁就走了,云知处只说了一句锦瑟城会合,现在一别三几日,早不知他们去了锦瑟城的哪个角落。幸好颠倒飞盘本来就是花似锦的法器,而且显然就在附近,花似锦一动念间,颠倒飞盘便已经到了面前,两人翻身跃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东方天籁转头就道:“你们拿到了神农鼎?”花似锦点了点头,东方天籁忍不住吸了吸气,又道:“刚才这一处气流涌动,最少有千只以上的灵兽出现,这是……神农鼎出世带来的罢?” 花似锦一脸温柔的道:“小东方,你就这样认为就可以了……” 东方天籁眯了眯眼睛。他并没亲眼看到云知处在三昧真火中抚琴伏敌,也没亲眼看到他燃天火和吸收毒中力量,只不过听了池画月那一句话,谁也没有向他解释,对云知处身上的神秘之处感触不深,心里实在纳闷,而且花似锦一脸“这件事有隐情我不能说”的模样,实在太吊人胃口。再加上神农鼎与药师而言又是意义非凡,于是东方天籁还是习惯的软了声音,眨了眨迷魅的妖瞳:“姑姑,你就告诉我又怎样?我难道是多嘴之人么?你有甚么不放心的……” 他雪发的发梢被火烤的微微卷曲,配上带勾子的迷魅妖瞳,艳色的薄唇,这副神情实在香艳妖娆之极,某姑姑显然有点儿招架不住,于是道:“我不知道,你问云哥哥吧。” 东方天籁沉吟了一下。他偶尔对姑姑大人撒娇,说白了是因为他很讨姑姑大人喜欢,而姑姑大人也很讨他喜欢,所以有时不妨无耻一下。可是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对小师弟撒娇,而且这位小师弟显然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于是他再对姑姑眨一下勾子眼,意即“等有机会你偷偷告诉我好不好”,而某人没做贼也心虚,偷偷对某云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云知处实在看不下去,冷着脸道:“也没甚么,我与锦儿机缘巧合,得到了杜家的召唤术,试炼之下,不慎召出了几只灵兽。” 话说的轻描淡写。东方天籁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花似锦忽然轻咦了一声,旁边已经有数只飞行法器追了上来,虽然颠倒飞盘速度极快,若真要逃,他们未必追的上,可是颠倒飞盘形状特别,只怕将来后患无穷,于是花似锦直接道:“小东方,你去处理一下。” 东方天籁无语的抽抽嘴角,然后花似锦指指始终坐在一角无声无息的墨离:“你就说是客座弟子墨离无意中得到了神农鼎,所以引发灵兽动-乱,顺便告诉他们,他是八阶药王,看哪个敢动手!” 不得不说,墨离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人拿他的名头唬人的,除此之外真没有啥大用。东方天籁于是听命将飞行法器降下,旁边的飞行法器当然也跟着降下,东方天籁便向众人团团拱手道:“诸位跟着我们,不知有何贵干?” 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旁人摸不准情形也不好强硬,便有一人道:“不知尊驾姓甚名谁?刚才这山谷中异动,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在下药王阁大弟子东方天籁……” 不得不说,药王阁三个字在药神大陆实在份量足足,加上近日花漫天的事情,声名更是如日中天,他这一自报家门,旁人的神情上,便不由得加了三分客气。东方天籁含笑续道:“好教诸位仙友得知,这山谷就是弥留谷,刚才敝阁的客座弟子墨离无意中得到了上古大神神农氏遗落的神农鼎,出土之时,不知为何忽然万兽齐集,他也受了些伤,现在就在这飞行法器之中入定养伤,只怕不便与诸位见面……但嵩山论道大会就在眼下,我们也是要赶赴嵩山的,到时若有机缘,自然可以相见。”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人能再说什么了,毕竟药王阁也不是什么人都得罪的起的,而且得到神农鼎之后万兽齐集也勉强说的过去……可还是有人不甘心:“不知这贵阁这位弟子出身何处?” 东方天籁含笑道:“这个,我实在不便透露,但他药术修为已到八阶,与敝阁客座长老花漫天比肩,想来神农鼎出世,也是为此。” 墨离晋级八阶比花漫天早了不知多少年,当时却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所以晋阶天象不为世人所知,本来世人眼中的八阶药王只有一个花漫天,现在却又多了一个所谓客座弟子,这实在匪夷所思……可是东方天籁话已出口,自然不会是假的,众人震惊之余,又是十分的羡慕嫉妒恨。 第110章 满大街都是星主石 东方天籁看差不多了,便拱手道:“如此,咱们嵩山再见了!”一边就跃上颠倒飞盘,花似锦急驭使颠倒飞盘升空,然后再令隐藏符显效,看在众人眼中,就是这样式奇异的飞鱼迅速飞到云海之中消失了。 众人议论纷纷,然后慢慢散去,却有一个小小的莲花样的玉色飞行法器仍旧停在一角,一个一身紫衣的女子正静静伫立,看着夜色中的弥留谷,俏脸上神情俱是深思,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般的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静夜寂寥,她低柔的声音便愈显得凄清,她忽然轻轻笑了出来,喃喃的道:“一定是你……除了你,谁会有这般撼天动地的大法力……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她转身跳上玉莲花,看似坚硬之极的莲花瓣竟瞬间合拢,将她亭亭玉立的身体包裹其中,玉色莲花随即平平升起,飞向似的向嵩山的方向飞去。 这会儿,整个药神大陆的修士药师炼器师天师等等……本就齐集嵩山,神农鼎的事件无疑再添了一把火,所以一来为了避风头,二来为了试试新到手的神农鼎,一行人忙里偷闲,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东方天籁开始指点云知处的炼丹术,然后着手试炼。 其实东方天籁很担心,担心会不会重演昔日花漫天那一幕,幸好云知处的表现还算“正常”,没有一下子练出几枚绝品丹药引发甚么天象,只是成丹率高的异常,品阶也高的异常……而已…… 通常炼简单的丹药需要几个时辰,炼复杂的丹药甚至需要几天,云知处忙于学习炼丹,而解情识趣的小东方又需要在旁边指点,身边只留了一个约等于无的墨离。于是花似锦很无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每天盼着云知处出关……经常听东方天籁和云知处说起神农鼎的种种奇异之处,花似锦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对墨离道:“对了,我有件事情要找你。” 墨离手里正摆弄着什么,似乎是一根绳子,微吃了一惊,停了一息,才确信她的确是在叫他,急站起来,她一眼看到云知处还在,于是摆手道:“明天再说罢……” 姑姑大人前面说完,一转头早忘的干干净净。第二天送了云知处闭关,回到暂居的小屋,心说要不然出去走走?进了房,哼着歌儿走到妆台前,随手把耳环摘了下来,旁边一只手自动自发的拿过架上的头巾给她,她随手接过,就把头发绑了起来,那只手又递上她的小斗篷,她便系在身上,理了一理,然后转身,走到门口,他又把她的桃木屐送到她脚下,这是她出门前习惯了的标准装备,在药王阁的时候就是这样,早已经熟极而流。她顺顺当当伸脚踩入,一眼看到小小木屐旁边的一只修长雪白的手……花似锦倒抽了一口凉气,猛然向后一跳:“墨离!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仍旧蹲身把着木屐,抬起浓紫色的眼睛看她:“昨天你说,有事找我。” “啊……”她早忘的干干净净,抓了抓头发,愤怒的:“那你也不用到我房里来啊!等我想起来自然会去找你的!” 他想了一下,安静的答:“我习惯了。” 她险些没背过气去,什么叫习惯了!他到底偷看了她多久!她瞪着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隔了许久,才咬牙道:“你晓不晓得男女有别啊!你进我的房间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停了一息,他才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虽然理论上,他这句话应该是“我下次会注意不会再这样”的意思,可是不知怎么,她总感觉他的话中透着一股“我下次会注意不会再被你发现”的意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墨离道:“你找我有甚么事?” 触到他眼瞳中隐约的好奇,她实在有点无语,偷偷翻个白眼:“你的乌嘟嘟,我还一直没有给云哥哥呢,现在刚好我们有神农鼎了,也用不到了,还你罢。”一边取出来递到他手中,他不接,她就硬塞过去。 墨离拿回手中摩挲了几下,轻声道:“那是乌竟都,是炼狱神铁炼成的,这‘乌竟都’是地府的殿名,就是世间所谓的油锅地狱。” “好罢,”花似锦摆摆手:“不管是乌竟都还是乌嘟嘟,总之我们没有用到,还给你。” 墨离道:“你为甚么不把它交给云知处?” 花似锦摊了摊手:“我怕将来云哥哥知道会不开心。” 墨离沉默了一下:“可是,就算用不到,你为什么会还给我?你不是一向很少还人东西的吗?“ 什么叫很少还人东西啊!她瞬间无语,的确,这东西如果是花漫天的,甚至是东方天籁的,她就算用不到,已经收进了戒指,也绝对不会再还给他们……可是墨离,她才不要平白欠他这个人情!咱是有原则的狐狸!才不稀罕什么油锅地狱!她直接道:“总之,我已经还你了,我要出去了!“ 她转身出门,墨离十分之顺手的拿过旁边的药筐递给她,又去拿旁边的绳子,这绳子怎么看怎么眼熟……这这,他简直比她自己还熟啊!她悻悻的背上药筐,接过绳子,斜眼看他,有心要看看他晓不晓得下面一步要怎么走,他却转身走开了……她眼睛仍旧盯着他,手儿伸到墙边上去拿伞,然后拿了个空。墨离从旁边的房中走出来,把伞递了给她:“昨天刚刚做好。“ 她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为什么这只是一间临时借居的小屋,可是却住的十分舒服十分顺心,东西永远在它们该待的地方,她想都不必想就可以直接用……然后她立刻也明白了,在药王阁的时候,为什么她这么懒,可房间里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墨离这种一板一眼的人,肯定不能忍受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可这到底是她的房间还是她跟墨离的房间!谁要他……不,谁允许他随便进来帮她收拾了!她每次都包头巾穿斗篷木屐的坏习惯绝对是拜他所赐!她自己要是每次都找不到这个,找不到那个,绝对不会这样! 于是她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墨离亦步亦趋的跟上,听着身后他轻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她只觉得芒刺在背,大声道:“墨离,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已经没了声音,她悄悄回头看时,果然没了人影,可是这种阴暗角落里有双眼睛随时察看她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更加的别扭,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墨离!” 他应声出现,就在她半步之外……就差直接揽着她了!花似锦又羞又恼,怒道:“墨离,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难道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么!” 他静了一息,抬起眼睛,看着她:“我的确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她在反问,她只是反问诶!他这样答什么意思啊!她瞪他:“那你就回去啊!你在无心谷过了几万年,这才离开几天,别跟我说你不认识路!” “我认识路,”隔了好一会,墨离才轻声答:“可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我回去之后要怎么过.” 不知道要怎么过!她对天翻个白眼,他是三岁小孩子么! 墨离似有些沉思,隔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以前在无心谷,过一天,跟过一年,过一百年,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其实,我也并没有觉得无聊。后来跟着你出来,你总是忙着做这个,做那个,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我实在弄不清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要想……” 他美玉雕成一般极端正的脸上溢起一个笑,浅浅的温柔,他却全不自知:“起初,我每天听你说话,觉得有很多都没有用,都不必说,实在吵得很,经常要离开一段时间,远远的看着你,才能清静一会儿……后来习惯了,就不觉得吵了,再后来……不听反而会觉得不习惯,有时候好一会儿听不到,反而觉得心里静不起来……” 她愣住,看着极端正的眉宇,极安静的神情,浓紫色的清亮眼睛。即使他这样目不转晴的看着她,目光也仍旧显得空茫,好像透过她看着树,看着花,看着遥远而未可知的什么…… 其实他并不是洒脱坦荡的人,他只是太平静,因为平静,所以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因为平静,所以旁人会怎么看他,怎么对他,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全不在意……即使在无心谷中初见时,他看起来还像一个正常人,起码会说会笑,但其实却从未真正动容。 花似锦有些无奈,道:“墨离,你现在是生活,不是在读志怪画本,也不是在听戏,你如果不走进来,而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猜这个怎么想,那个怎么想,你永远不会真正明白。” 他微怔,道:“走进来?” “对啊,你觉得旁人的喜怒哀乐跟你都没有关系,那你的喜怒哀乐跟旁人也就没有关系。你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理会,所有人所有事情也就不会理你。”她摊手:“总之,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懂,就自己想想。” 墨离点点头,眼瞳清亮:“我会的。” “好,那你慢慢想,我走了。不要跟着我。”墨离点头,她犹不放心,回头再说一句:“也不能偷偷跟着!” 墨离微微一笑,负了手,又有了几分昔日无心谷中初见时,那种鸩族首脑运筹帷幄般的风采,花似锦转身就走,走出很远,悄悄回头看时,那个墨袍的人影,仍旧笔直的站在那儿。 花似锦略略放心,仍旧往前,走出很远,拐了几个弯儿,忽然想到甚么,试着把手里的伞转了几圈,看伞骨理的整整齐齐,伞柄光光滑滑,跟之前用惯了的一模一样……只是稍微新一点点……这居然是墨离做的?她想了想,一把扯下身上的小斗篷,细看了看,然后彻底无语,这居然也不是花漫天帮她用细荆编出来的那个,而是也是新做的,却仿制的一模一样…… 第111章 吓死人的身份2 云知处为人机警,一向极擅长见微知著,尤其眼前女子素不相识,所思所想更加中肯。方才那豪华马车的车幕,是皇室世家才会有的霞影纱,即世间俗称的阴阳纱,外面看虽然极厚实华丽,但从里面看外面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也就是说,她刚才在车中分明已经看到他,却并不上前见面,只展露了一番赫赫威势,人人景仰的情形,一直到他出手对付跟踪他的人,眼看要弄巧成拙了,她才匆匆赶来,时机如此之巧。又做出这番怨妇情态,且在做这怨妇情状时,犹不忘彰显身份……这样的所谓“故人”,纵是今时今日的云知处,也是不屑一顾的。 他正挽着花似锦的小手儿,习惯性的把她掩到身后。花似锦看天佑公主哭个没完,却不说话,一副他十足对不起她的德性,惹得旁边众人议论纷纷,不由得皱起了眉心……虽然云知处不在乎,可是她不喜欢,很不喜欢!于是她直接上前半步,与他并肩站着,道:“云哥哥,你认识她么?” 声音清脆,连天佑公主的哭声都是一停。云知处淡淡的道:“我不认识。” 不是不记得,而是压根就不曾认识过。他的模样就是一句话,你表错情了!天佑公主惊抬了一双哭红的眼,泪珠无声滑下,娇美面容剔透雪腻,震惊伤怀的神情,几令见者心碎。 直到这时,她还哭的这么美……可是,若真的伤心,绝不可能哭的这么美这么精致的,尺子量出来一样的标准!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心疼云哥哥,她只是假装很心疼!她见到云哥哥根本就不至于失态,她只是假装很失态!最讨厌这种狡猾爱演的女人了! 花似锦咬着唇,她发现她真的很不喜欢她!当然吃醋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那个女人正哭的气阻声噎,旁观诸人无不唏嘘。这种时候就是越描越黑,她索性挽了云知处的手臂:“原来不认识啊,那我们就走罢。” 云知处转眼看她,凤瞳中不自觉得带了温柔,语声亦是低柔:“好。” 天佑公主微讶抬头,狠狠的看了花似锦一眼。眼中神色既是狠绝又是复杂,却随即强抑了,又成了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轻柔的道:“你不记得我,我不怪你……我……只恨我却永不能忘记你……” 花似锦颇阴险的眯了眯眼睛。瞧瞧她的眼神!她在嫉妒她!她还能嫉妒她什么?要不然就是嫉妒云哥哥对她好,要不然就是嫉妒她能陪在云哥哥身边?这两样对她都是好事诶!这就能证明,在那一世,她跟云哥哥根本就没怎么样!所以才会嫉妒她!那她还摆出这么一副千里追夫的架势给谁看! 小狐狸宽心大放。本来她就觉得,如果前一世,或者说另一个云哥哥,跟这个女人两人曾相知相许,便如今日的云知处与花似锦,那他肯定不会忘记她的,干嘛还要弄到现在这样……她弄出这种凄美的不得了的容颜,然后再一边哭一边切切的问一句忘不忘记什么的……她这分明是在给云哥哥下套嘛,云哥哥不管答什么,人家都认为是云哥哥不好…… 于是花似锦眨了眨眼睛,眼瞳一清到底,“云哥哥,这位天师婆婆,好像很有名气诶,应该不至于认错人甚么的吧?也许你小时候她抱过你呢?你不记得也没甚么奇怪的……” 小狐狸吃醋了!云知处不由得微微一笑,凤瞳中微露宠溺,并不答她促狭的话尾:“天师大会之后,你也会变的很有名气的。” 云知处是隐隐不屑,而小狐狸却是故意的,从头到尾两人只是互相交谈,没有跟她说一个字。可两人都是宛然少年男女的容貌,云知处神情冷淡的时候不用说是风仪高贵,眉宇清华,花似锦幻术下的容貌也是清秀可爱,天真单纯,压根儿就不像是有机心的人。而天佑公主容貌再怎么娇美,毕竟成名已久,十二年前拿到第一天师之位时,便已经是这副模样。旁人最多能说一句驻颜有术,说她年轻,那是绝对没可能的,那人家小女孩儿叫声“婆婆”也不为过,小时候抱过甚么的,也是绝对有可能的,旁边甚至有人开始猜这是母子落难又重逢的戏码了…… 情形与预想中彻底的南辕北辙,天佑公主一时竟是咬碎银牙。可是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她自恃身份,只得略收了收泪,上前一步,温婉的道:“公子,此处不便交谈,不如随我回府中一聚?” 她既然玩儿有礼节的,于是云知处便答一句:“不必了。”仍旧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花似锦腹中阴暗一笑……这天佑公主不知是不想称呼云知处现在的名字,还是不愿借她的口得知云知处现在的姓氏……可是不管她是叫云公子还是叫公子,都足以证明一句话“他们一点都不熟!”那之前那番怨妇情态,可就真的很难自圆其说了……所以说人跟人差别就这么大,要是她想冤人,就算不认识,最起码不得叫个冤家呐小心肝儿哇,做戏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全套嘛…… 天佑公主柔声道:“兹事体大,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公子说,是关于公子的身世……公子便屈尊移驾可好?” 她姿态愈是低的过份,旁观众人愈是好奇,云知处实在有些不耐烦,懒的再答,转头对花似锦道:“我们走罢。” 花似锦应了一声,天佑公主急道:“这位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嗯?”小狐狸超会说话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真的很奇怪诶,前言不搭后语诶,有甚么隐疾可不要轻易放弃治疗啊!”,等众人都看明白了,她才道:“我当然知道呀,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嘛。” 四字出口,云知处不由得微微一笑。那一瞬间,天佑公主的脸色竟有几分凄凉绝望……花似锦看在眼中,忍不住要想,难道她对云哥哥,也有几分真情在的?谁知下一刻,她便庄容续道:“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并不是你所能……”一副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架势,却又含而不露,欲语还羞。 现在看来,她根本就不敢拿云哥哥怎么样。即使她现在是甚么公主殿下,又是甚么女天师,却还是不敢拿此时的云哥哥怎样!这就证明,在那一世,云哥哥一定比她牛的多的多,她根本就不敢惹他!云哥哥的前世一定很了不起! 花似锦转着眼睛。云知处耐性用尽,直接打断她,淡淡的道:“我们还要准备嵩山大会的事情,不便打扰,失陪了。” 花似锦被他一言提醒,顿时又想起了天师大会的茬,认识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认识天佑公主的人却多的是,这一下可算是人尽皆知了……天狐本来就是天生的聪明绝顶,平时虽然迷糊偷懒,真到了这种情敌或伪情敌当前的当口,绝对是把十二分的聪明都拿了出来。于是花似锦回眸一笑:“天师婆婆……哦不,公主殿下,我也是天师,我也学过天师符箓,很快就是天师大会了,所以我们不能去你家,要避嫌的。我们不如大会那日再见罢!” 她容貌可爱,神情天真,话却说的一板一眼,十分认真。然后与云知处两人排众而出,要不是颠倒飞盘的样子因为神农鼎暴露,很多人都见过,她真的很想直接抛出颠倒飞盘飞走……那样才够拉风…… 这会儿住在嵩山城的都是耳聪目明的,短短一瞬间,第一女天师的八卦迅速传遍全城,花似锦两人原本想低调的在城里转一圈摸摸底的打算,就这么泡汤了,于是索性大大方方找客栈。 临近大会之期,连找了两家都是客满,找到第三家时,便有一个华服下人飞也似的跑出来,施礼道:“公子,我们公主殿下吩咐了,如果你们不想去公主府,此地也有药王城的馆驿可以招待两位,或者,药王城的人此时都在百欢客栈,可以匀两间房出来给你们。” 去你的地盘,跟去公主府有甚么区别啊!花似锦道:“不必了。”一边从戒指里掏出两枚玉符,“这两枚是高阶的逍遥幻步符和金刚不坏符,我要用这两枚玉符,换两间客房,请问有谁要跟我换?” 所谓逍遥幻步符,可以令闪避和奔跑的速度快十倍,且有迷幻残影的作用,而金刚不坏符,不用说防御极强,且有固魂安神的作用,江湖通常把疾风符和金钟符做为防身保命的两大法宝,那这逍遥幻步符和金刚不坏符,效用远超十倍不止!而且是高阶!若以市价而论,这两枚玉符每枚最少价值一万灵石。 重赏之下,立刻就有人站了起来,生怕别人抢似的,大声道:“我们匀给你。” 花似锦笑道:“谢谢道友古道热肠。”一边把两枚玉符交了给他,自然有小二跑前跑后的料理。旁边有人不知是不是得了那华服下人指使,开口问道:“姑娘,听说你也是天师,那这玉符是出自姑娘之手了?当真英雄出少年。” “哦,不是的,”花似锦一派天真,眼睛一清到底:“是我一个朋友刻的。” 客栈里的人本来就听过那个新鲜热辣的八卦,互相交换着含义丰富的眼神,花似锦全当没看到,拉着云知处的手儿顺利入住,店小二十分殷勤的嘘寒问暖。反正人人都认识她了,于是花似锦也不避讳,直接去伙房炒了几个菜,炒完端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见了黑,老远就见一群人正聚在厅堂一角叽叽喳喳,一见她来就停了下来,表情都有点儿诡异,看上去好像不止是客栈里面的人,还有不少外人。 花似锦好奇起来,把菜端上去,也没来的及跟云知处说一声,找了个幻术头巾系上,就从窗子跳了下去,重新进了店堂,还没走近,就听那边道:“下注下注!买定离手!” 花似锦凑过去一瞧,他们居然在赌会期之前,天佑公主会不会再来……赌不会来的赔率才一赔三,会来的赔率居然是一赔十。 就这么不看好咱们小云云的魅力么!于是花似锦眼儿一眯,果断掏出来两袋足有五万多灵石,全都押到了“会来”上,留了个云锦的名字,然后坐在一旁得瑟的看着,每看一个押“不来”,就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句……输死你们吧! 正看的很得瑟,忽听脚步声响,云知处急匆匆的往楼下走,这边声儿顿时就是一停,一齐抬眼看他……也包括化身翩翩公子的某人…… 第112章 吓死人的身份3 他一眼看到她,抿了抿薄唇,凤瞳中不喜不怒的,然后一声不吭的转身走回……啧,咱家小云云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这么秀色可餐倾国倾城的模样就这么被人看去了…… 一群人都在互相东看西看,寻找被云知处看的是哪个……某人还得配合的跟着看来看去,以示无辜……不一会儿,小心谨慎的人就先走了,花似锦也跟在后面,看左右无人,仍旧绕回窗子跳进去,云知处坐在桌前,待看不看的瞥了她一眼:“姑姑大人,赌灵石好玩么?” “好玩啊!”她笑嘻嘻的凑过去:“好玩的很!” 云知处满脸无奈:“锦儿,你能不能别乱跑?就算要怎样,跟我说一声也好。菜端进来人却没影了,你想吓死我么?” 花似锦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洗澡会这么快啊!”一边说,一边嘻皮笑脸的凑过去:“你放心啦,那个女人不敢对我下手的。” 他挑眉:“为什么?” “因为她很怕你啊!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敢惹你的。” 云知处微微摇头,停了一下,才道:“总之,这几天,你不要乱跑。” “知道啦!”她答应一声,把筷子递到他手里,看他仍旧皱着眉心,不由得笑道:“你放心啦,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敢得罪你的嘛。” 云知处好生无奈,握了她手:“锦儿,她是公主,我只是平民百姓,她有什么不敢得罪我的?如果说她真的知道什么别的事……须知凡有所忌,必有所求,某些情形下,她未必不会跹而走险,这也要我教你么?”他顿了一顿,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却终于还是续道:“这女子身上有杀气,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那么温和可欺,不管怎样,你要小心。” 花似锦也不由得正经了些:“我记得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她细细的想了一想,道:“云哥哥,我想过了,我肯定要去参加那个天师大会的,我肯定会打败那个天佑公主,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去公主府!现在我一说避嫌两个字,大家都当是一个笑话,人家会说,‘难道天佑公主殿下还怕你一个小女孩儿偷师吗’?可是等将来我一鸣惊人之后,若我们去过她家,人家就会说,我见过这小女孩儿去天佑公主府!她一定是去偷师了!没准还使了甚么阴毒手段,所以才怎样怎样,要不然天佑公主怎可能怎样……” 她说的出奇的认真严肃,一边瞥了他一眼:“对不对?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去,让大家都看到我们不去,然后她还是拼命让我们去……大家将来就会说,怪不得她这么殷勤,原来是想偷师,结果费尽心思还是没偷成,人家就是不肯上当……”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颇有几分得意。她当然很明白,天佑公主要找的人是云知处,可是花似锦和云知处两个人本来就是一起的,将来天师大会,她也势必要与天佑公主狭路相逢,到那时,不管天佑公主说了甚么做了甚么,大家还是会往她头上猜…… 本来云知处并不想她把这件事情往她头上揽,可是她这样自然而然的把两人的事情说到一起,又让他觉得出奇温暖,顿了一顿,便含笑道:“你怎知她还会再来?” “肯定会的!我觉得你的前世一定非常了不起,她想勾搭都勾搭不上,所以没办法,才要趁你在人间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来勾搭……这种机关算尽的坏女人最坏了,你绝对不可以理她!” “你呀!”云知处失笑出来,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你可真是个小狐狸!” “那当然!”花似锦道:“不过你放心啦,我不会因为天师大会这种小事,耽误你的事情的。我们越是不去,她才越是着急啊,才越会说更多事情出来啊,你说对不对?” 真相就在眼前,云知处反而有些沉默,顿了一顿,柔声道:“锦儿,你怕么?” “怕啊!”花似锦道:“但是我不会不要你的,我这么好,所以我也不担心你不要我……” 云知处忍不住一笑,其实世上的“不要”,未必是因为不好,有时可能会因为太好……可是只要彼此不离不弃,那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没有甚么可怕的了。 花似锦忽然想到什么,瞥了他一眼,道:“云哥哥,你要记住,若有机会,我们就想法子套套她的话,实在不行,我们就用真言符?或者竹筒倒豆金针……但是你不能跟她多说话!也不能离开我身边三步之外!不能跟她笑!不能……唔……” 他且听且笑,忽然失笑出来,眯了眯眼睛,俯脸过来,吻住她叽叽呱呱的小嘴,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第二天,才刚刚辰时,店小二便上来叫门,道:“云公子,有位……慕紫姑娘过来找您。” 花似锦大喜,心说来了!五十万灵石到手了…… 云知处不答,那店小二又敲了几下,然后便听天佑公主的声音道:“云公子,故人来访,你当真不见么?难道你这些年来,竟从未发现自己身上,有甚么难解之事?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花似锦微微眯眼,她明明知道旁边最少有十只耳朵在偷听,还说的这么神秘兮兮,吊人胃口……估计是昨天丢脸丢大了在找补,见云知处仍是不答,花似锦便推门出去,摆手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吵,我云哥哥在入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佑公主慕紫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我本也料想他不会不理我的……我便这儿等等他罢!” 花似锦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今天的天佑公主没有带随从,一身紫衣,一张清水素颜,一口一个故人,显然是要打感情牌了……只是她绝对想不到,上一次照面,三言两语,旁人就把她连皮带骨剖析了个十成十…… 然后慕紫开始亲民:“姑娘,你认识他有……” 花似锦早打了个哈欠,对着店小二:“一会把早餐送进来吧,我们在房里吃,你们店里好吵喔,晚上房顶上总有人走来走去,声音大的吓死人,你的这儿的人都不睡觉的么……”一边直接推开云知处的门儿走进去,某公主的“……多久了……”就叭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没机会说出来。 她这次也真沉住了气,不声不响,不吵不闹,就只在楼下坐等,时不时的与旁边人交谈……旁人大着胆子问起来,她也只字不提。店小二送饭进去,云锦两人吃完,然后店小二又把盘子收回来……慕紫始终不动声色,一直到云知处挽着花似锦的手儿出来,两人径直向外,慕紫才追了上去,道:“云公子。” 云知处回头看了她一眼,慕紫柔声道:“云公子,您又何必如此对我?我并不是特意来惹你讨厌的,我若不是有重要的话要说,又何必来此受这种……”她意昧深长的咽住,眼瞳隐隐含泪,却又弯唇一笑。 云知处淡淡的道:“你说。” 慕紫一窒,声音愈柔,“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云知处道:“我没有空,我要陪锦儿去买些点心。” 慕紫急垂下了头,掩饰了眼中的狠毒,花似锦竟不由微微一怔,她刚才哄了半天,云知处才勉为其难陪她演戏,可是刚才那一瞬间,慕紫的眼神,竟让她不由自主的心惊……云知处说的没错,她真的有可能对她下手。她对云知处有多畏惧,就有多向往,如果她真的觉得她碍了她的路,也许,她真的会不惜一切…… 隔了片刻,慕紫才缓缓的道:“听闻你出身药王城云氏宗族,我乃药王城护国天师,现在,本宫要请你入府一叙……想必公子当可以体会本宫一番苦心……若公子听过了本宫要说的话,仍旧要见怪,本宫听着就是。” 终于被逼的甩出公主身份来了么?要摆架子,却又不敢得罪了他……云知处冷冷的道:“如果我说我不去呢?你待如何?” 慕紫一窒,他若不去,她当真没有半点法子…… 遥遥的,忽听有人笑道:“姑姑!” 花似锦回头,便见东方天籁华服雪发,正在众人簇拥之下缓步而来,他本就生的眉目如画,刻意妆饰之下更是风采夺人,一对带勾子的迷魅妖瞳正熠熠含笑,眉心一点桃花痣写尽风流。而他身边的墨离,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戴她给他的幻术头巾,只在墨色法袍外加了一件人间华服,他眉宇亦生的十分端正,不动声色的模样显得气度十足……两人这般走来,衬着身后芸芸众人,真似众星捧月一般。 花似锦笑道:“小东方,小墨墨,你们来了。” 东方天籁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他向来八面玲珑善解人意,且原本就见过这位天佑公主,自然要施个礼,道一声:“公主殿下。” 天佑公主当然也认识这位上一届的第一药王,急还了个礼,东方天籁微笑道:“敝阁的姑姑原来与公主殿下认识么?” 于是天佑公主自然要问一句:“姑姑?” 东方天籁含笑解释:“哦,原来两位并不认识……这位是我们药王阁师叔祖天权子的徒弟,是在下的师姑,药王阁上下,都称她一声姑姑。” 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天权子是谁,可是药王阁姑姑的名头,这已经很拉风了!这毕竟是一个药术风行的时代,天师只能属于物以稀为贵……花似锦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心说小东方你来的简直太合适了,就算是故意凑合,只怕也没这么巧诶……他们的出现,就是一句话,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天师就可以欺负着玩儿的,咱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天佑公主脸色已经有点儿难看,正要自找台阶,便听有人道:“锦儿。” 随着这一声,有人飘飘而下。花漫天出场的方式是一贯的拉风,这声锦儿叫出口,似乎近在身畔,可众人抬头极目上望,才能看到一个飞行法器停在众人头顶极高处,然后一个人影从空中飞掠而下……从小小的一点,一瞬间到了眼前,稳稳站定,衣袂带风…… 没有最拉风,只有更拉风。如果说东方天籁的美貌还属于人类的范围,那花漫天俊美到难描难画的眉眼,那通身的仙气渺渺,已经完全是脱离人间的绝色,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红袍,身缀桃花索的池画月,同样是俊美非凡的人物……花漫天走上前来,东方天籁含笑迎上:“花长老。” 第113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这声长老一叫,花漫天的身份不用介绍也知道了,正是前阵子出尽风头的八阶药王+弄出云符雾手的高阶天师……花漫天这次总算给了东方天籁一点面子,嗯了一声,环顾四周,一皱眉:“怎么这么吵?” 东方天籁很知趣:“长老,您先带姑姑进去休息一下罢,这边儿我来处理。” 于是几人一起转身,东方天籁回头对众人交待了几句,也跟着进来,风光无限的天佑公主彻底被晾在了一边儿,连什么时候走的都没人知道…… 软的硬的都施展过了,连一句话儿也没能说得,慕紫的心情想必很精彩,可是现摆着一个药王阁,她未必敢再下手,只怕也没脸再来。 大会之期是四月三十,两日后,就是初赛的日子,炼器大会、天师大会和药师大会的第一轮赛事,是同时开始的,如果忙起来,两边都未必有时间再理这件事,所以是时候给她一个机会了,其实咱们也很想知道的不是么…… 几人的名字都已经报了上去,会期前一天的午后,墨离去抽药师大会的名签,东方天籁替花漫天去抽炼器大会的名签,云知处便替花似锦去抽天师大会的名签。时机成熟,花似锦便在身上佩了隐身符,因为怕慕紫也是天师,会识穿她的隐身符,所以还向花漫天讨了隐形的幻术法器…… 于是,假的花似锦在家陪花漫天下棋,真的花似锦去论道台旁边的小树林中坐等……至于闲杂人等,她才不担心,公主殿下自然会帮她请场…… 果然云知处抽完名签出来,刚刚走到这一处,早见慕紫跟了过来,遥遥道:“云公子!” 云知处回头,慕紫已经赶到了他面前,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道:“公子爷,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瑶儿啊!” 云知处静静的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记得。”他顿了一顿,便在旁边的石桌前坐了下来:“你若知道什么,可以直接说。” “求求你,您不可以这么对瑶儿的……”慕紫泪流满面,好不凄凄切切:“我不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不信有人能封印您的大智慧,我不信你没有前世的记忆,您一定还记得瑶儿的,是不是?您一定是气瑶儿没有早点儿找到您,所以故意不理瑶儿的,是不是?” 她双手捂住了脸,珠泪滚滚而下:“瑶儿一直在拼命拼命的找您啊!可是九天界法理何等森严,瑶儿纵是自毁仙法,自毁修为,强跟了您下界,只除了心里眼里,时时刻刻记得您,却怎么都找不到您在何处,这些年来,您哪里知道,瑶儿吃过多少苦……” 花似锦只瞧的叹为观止,果然有些东西不适合在有人的地方施展,这会儿她娇弱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金车豪仆的天佑公主!而且这是在表功吧?怪不得她如此急切,这其实就是一种赌,她舍弃仙法,舍弃修为,破釜沉舟,就为了人间找到他,同他赌一个“患难之交”!付出太多,的确很难舍弃…… 云知处微微凝眉,淡淡的道:“倘若你说话还是这么不得要领,我便不听了。” “不要!求求您不要!听瑶儿说完哪!”慕紫膝行几步,想去抓他的衣摆,早被云知处飞快闪开,她空张了手儿,忽然捂住嘴巴恸哭起来,看上去竟是伤心欲绝。云知处静静的等了片刻,道:“你究竟是谁?我又是谁?” 慕紫哭的声音嘶哑:“请……请恕瑶儿不能说……若把您的身份泄露,影响了您在人间的劫数……让瑶儿怎对的起您!” “哦?”云知处微微偏头,眼神有些奇异:“既然你不能说,那你几次三番,找上-门来,危言耸听,所为是何?若说了就是过,你私自跟来,又与我叙旧,难道不是过?难道不会影响这所谓的‘劫数’?” 慕紫没想到他竟如此犀利,一时竟是语塞,其实她自然知道,云知处不可能拥有前世的记忆,也不可能知道她是谁,他最多只是发现他自己身上有些奇异之处而已。否则她也不必花尽心思,不惜一切来做这个第一个找到他的人了……她就是想让他明白,她知道他所不知道的,她掌握着他的身份之谜,若能用这种方式先入为主的进入他的生活,那将来,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不给她一个交代。 可是她却没想到,人间的这个他,竟是一个有情人,且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子,他对她,甚至十分亲昵……她犯天条私自下界,肆意插手他的劫数,犯下如此大错,若不得他庇护,就会彻底的万劫不复,到时,只怕尚不止灰飞烟灭这么简单。她苦修万万年,才终于修得仙藉,若是一笔抹杀,让她怎能甘心!她根本就输不起…… 云知处侧头道:“你要说么?不说我便走了。” 慕紫咬牙道:“我说!你……你的身份,非同小可,不管怎样,你都会重归九天界做回神仙,人间种种,不过过眼云烟……” 她的意思,自然是指人间情缘。云知处淡声道:“如果我在人间杀人如麻,恶事做尽呢?” 她低低的道,“不管你做甚么,都没关系……没有人敢查堪您的言行。” 她的语声中,竟不由自主的带了些敬畏,云知处微微眯眼,道:“若当真如此,我为何要入人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紫犹豫了一下,道:“您……您因为一件事,自罚了一个轮回……” 云知处惊讶不已,自罚?原来他竟是自罚的?不是犯了甚么错才被罚入人间……如果是自罚,为何会没有任何记忆?如果是自罚,他身上的所有修为,最少在入药王阁之前,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炼出来的,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捷径。在家变之前,他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没有过过甚么苦日子,在家变之后,他虽伤心欲绝,却又遇到了那个知心的小狐狸……他过的不算顺利,但也不算苦,如果这是他自罚的轮回,他想从中得到什么? 云知处道:“是为了甚么事?” 慕紫十分犹豫,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坐在石凳上,暮色初上,树影笼在他的雪袍上,斑斑驳驳,他语声平静,没有丝毫的温度,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她竟不由自主的一抖,匍匐下去,喃喃的道:“帝君……” 天哪!她叫他帝君!!花似锦真的吓到了,即使在神仙之中,能称的上“帝君”二字的也实在不多,正所谓四极大帝,分别为总领万星的北极紫微大帝,总领万灵的南极长生大帝,总领万神的西方太极天皇大帝,总领万类的东极青华大帝。 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神仙”二字,她以为这至多是一个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风流韵事,难道居然是惊动九天的一件大事?动到这“帝君”二字,她……她这么一只小狐狸的份量,好像真的有点儿不够瞧啊……这四个不管是哪一个,这种惊天动地的身份,不止是吓的死人,且足以吓的死神…… 云知处显然也有些震惊,顿了一顿,才道:“怎么?不能说?” 慕紫竟微微发抖,低低的道:“帝君,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像跟鸩有关,好像是为了人间三大毒族……” 其实云知处用了幻术。他一直通晓幻术,只是认为这种方式太过取巧,所以很少用。今天的确是剑在弦上,已经开了口,就势必要有一个结果,而如果不用幻术,慕紫根本就不会说出来,只会永远这样含而不露……即使说了,其实她所知的,也并不多,却足以吓人。 两人一路沉默,临近客栈,云知处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锦儿!”她不答,他索性停下来,看向她的方向,抬起手:“锦儿。” 双重法子隐身,可是只要他乐意,仍旧可以如此轻而易举找到她的位置……花似锦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几步,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云知处紧紧握了,柔声道:“锦儿,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一切都不会有甚么不同。” 她一声不吭,竟有些茫然。他说,他会尽他所能,其实她信的……她一直都信他,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信他能做到每一件事,她信他会尽他所能,全力为他们争取一个未来。可是她还是很担心,担心这会是一件再努力再努力,也终究做不到的事情。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有些焦躁起来,伸手过来,摸索着摘去了她的隐身符,她的模样重又出现在他面前,小小的脸庞写着落寞。他竟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这么一小会儿不见,他发现,他居然在思念她……这小小人儿已经刻入骨中,化在血中,藏在心里,神仙又怎样?帝君又怎样?双手握了她手,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好锦儿,应我一声。” 她只得道:“云哥哥。” 他毫不顾忌的吻吻她的唇,“傻东西,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不用预先就自己吓自己。我的锦儿,一向都不是自寻烦恼的人,对不对?我问你,如果我现在是乞丐,你会不会不理我,不要我?” 他话儿说的出奇柔软,几乎带了些求恳,凤瞳清亮如星,她不由心软,低声道:“自然不会,可是……” “没有甚么不同,好锦儿,真的不会有甚么不同……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不管乞丐还是神仙,只要我神志尚在,我依旧是我,不会有甚么不同。” 她静静的看着他,云知处轻声道:“九天界这种地方,你没有去过,我也没有去过,那里是怎样的,没有人知道。你没有听到她说么?我做甚么,其实根本不会有人理,那么这所谓九天界,只怕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般律法严明,这慕紫的心性为人你也看到了,若连她都能成仙,我的锦儿这般聪明灵巧,岂不是轻而易举就会成为仙上仙?” 第114章 不会的 她被他逗的一笑,又随即垂了眼,低低的道:“云哥哥,其实你不必哄我开心。不管怎样,我都会赖着你的……只除非……” “没有除非,”他打断她,眼神渐渐坚定明朗,拉过她手儿,轻吻她的手背:“信我,不会有除非的……我当然知道锦儿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只是怕你会胡思乱想,弄的自己不开心……” 花似锦忍不住叹了口气,张臂抱了他的腰,把脸儿埋进他的怀里:“云哥哥,我真的很怕,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次一次的重复,清凌凌的声音满是温柔,低低的说出一个誓言:“好锦儿,再信我这一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会永远陪着你,不管是人是神,不论是人间还是其它任何地方……” 第二天,嵩山论道大会便正式开始。参加天师大会的只有花似锦一人,参加炼器大会的也只有花漫天一人,而云知处、东方天籁和墨离,都需要参加药师大会。 药师大会五阶以上才可以参加,墨离是八阶,同阶的花漫天没有参加,他就没有对手,只需要等最后的绝赛就可以了,而东方天籁是七阶,同阶的人一只手用不完就数完了,也同样很闲。云知处此时是六阶,虽然六阶已经算得上很不错,可是人数便相对便比较多一些,就会很忙。 而花似锦参加的天师大会,分为初,中,高三阶,初级的符箓,有镇宅安家符,辟邪驱鬼符,护身保命符等等;中级的符箓,便如五行阴阳符,枯木逢春符等;高级的符箓,则如那天的逍遥幻步符,或者类似呼风唤雨符,花似锦之前刻出的真言符,隐身符之类,已经是世间所不知的,极高阶的学问。可是她的悲摧之处在于,她是无阶的,这种情形就好像有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却没有去考试,所以就连秀才都不是,只是一介白丁,需要从初阶开始考起,若不是她身后有响当当的一个药王阁,她这种无阶的所谓天师,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炼器大会、天师大会和药师大会的初赛是交错进行的,且在不同的场地。所以初赛时,天师大会的观众通常是最多的,因为炼丹炼器动辄几个时辰,看起来没甚么意思,天师大会则相对执闹些,而且今年的天师大会,又有天佑公主闹了这一出,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跑来观摹这个天师大会。 初阶中阶的考试,响当当的往届第一天师慕紫当然不会出现,所以人都在在等着看花似锦是何许人也。 大概是期望太大,花似锦入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失所望,这位药王阁的天师姑姑长的毫不起眼,且毫无品阶!可是看看她身后芝兰玉树般的云知处,宛若谪仙的花漫天,眉目如画的东方天籁,面如冠玉的墨离,风流妖娆的池画月,这样强大养眼的后援团,没有人敢对这小女孩儿置半句微词,但也没人认为她能有甚么真本事,只是借着身后这伙人的东风得了如今这个身份。 其实池画月完全没有人认识,花似锦也不知道花漫天为什么肯放了池画月,而花漫天也一直没有告诉她一件事,他与池画月费尽心思,终于又闯进了众星之坞的结界,可是到了封存星主石的山洞之后才发现,原来星主石已经全都被取走,而最后三枚星主石并未留下姓名……根据种种情形推断,取走最后三枚星主石的,很可能就是那个慕紫……如此的处心积虑…… 来参加天师大会的,多半是中阶或以上的天师,初阶的反而极少,所以第一日,初阶的十四人便一起参加,只考一场,相当于入门试题,考的是绘制四方净化符。五城各指一人做为评判,限时一个时辰,只要绘的端正无误,便算是过关。 依例说过了规则之后,花似锦便领了黄裱纸和朱砂笔退了下去,回到静室中一挥而就,磨矶的人还没有进到静室,她便捧了出来。 大概因为叶扶秋身在药王阁,锦瑟城的评判有心卖药王阁一个人情,遥遥笑道:“花小天师若是一时笔划失误,可以再领一份重画,反正时间还来的及。” 花似锦微微一笑:“谢谢,不过不用了。”一边把手中符箓送上,那评判随手接了,瞥了一眼,然后讶然,与旁边四人传看了一圈。 这四方净化符在初阶来说,已经算得上复杂,她画的如此轻而易举,且如此美观端正,显然实力远在初阶之上。那评判的神情立刻就亲热了许多,将中阶玉牌双手送上,高声宣布她已经通过了初阶的考试,旁观众人的看的很不过瘾…… 中阶的天师相对最多,共有三十一人,便分了三组,每组十人,却有一人轮空……众人瞩目之下,三十一人上前抽取名签,花似锦一拈到名签,便是一怔,上面居然是空白…… 锦瑟城的评判急站了起来,含笑道:“恭喜花小天师可以直接跳过这一阶的考试。” 放水放的如此直接,看来锦瑟城是铁了心要卖这个大大的人情给他们了……虽然完全没有必要,花似锦仍是谢了,退了下来。旁观众人的已经有些群情激奋了…… 再隔一日,便是高阶天师的考试。今年通过中阶天师的三人,加上往年的四人,还有花似锦和慕紫,一共九人。初试时花似锦虽然是一挥而就,可是中阶却是被人放水轻松度过,所以这高阶天师的比赛,所以都对这小女孩儿没甚么信心。 高阶的比赛共有三场,三场全都通过的,便可以参与争竞第一天师。因为天师之学在药神大陆并不风行,高阶天师极少,来做评判的几人,修为也只是中阶,所以高阶时所刻的玉符,都是外征明显的符,换句话说,是效果看上去很威风的符。也就是说,制符时,不止要考虑到玉符本身的效用发挥到极致,还要多少考虑一下外行人的观感。 比赛时,赛场上几乎称的上人山人海,九名天师中,只有慕紫和花似锦两个是女子。慕紫一身富丽堂皇的紫色天师袍,云鬓高挽,珠围翠绕,将自己的美貌和护国天师的赫赫威势发挥到了十成十……反观花似锦,仍旧一身简单衣袍,发上一枚小小玉钗,只在腰间悬挂了药王阁的金色腰牌,余外无任何装饰,看上去简直土的掉渣。 中阶所考的,多半是五行之学的运用,而高阶所考的,便是五行之学的延伸。共有三场,前两场是指定题目的考试,第三场则可以自选。 第一场考的是倒海移山符,相当于一种搬运术,简而言之,便是用玉符之力,把一个地方的东西,搬到另一个地方。 这种符因为太过实用,乃偷懒利器,所以花似锦在毛狐狸的时候就已经刻的很熟,刻的毫无兴致,很快刻完,走出静室时,时间还早的很。 平时高阶天师能在规定时间内出来的就算不错了,哪有像她这样早早出来的,所以场上也没有参赛者的休息区,看在药王份上,给她特设了一桌,花似锦也不去管周围人的议论纷纷,足足喝了三碗茶,才听云板响了三声,时辰到了。 慕紫当先而出,余下的几个天师也陆续走了出来,见花似锦坐在一旁,都有些惊讶。展示台上已经堆好了一些青砖,几个天师相继展示之后,慕紫便上前一步,走到展示台上,扬手抛起了玉符,玉符离手,迅速化为一道白色的流光,便如一把无形而巨大的铲子,将台上青砖连根铲起,然后平移数步,轰隆隆一声倒在了地上,一时尘砂飞扬,居然一块都不曾漏下。 众人齐齐惊叹,慕紫也不由得自得,微微一笑,收了玉符,挽了裙裾,款款走下台来,旁边人免不得一番恭惟,众人目光便都聚到了花似锦身上。 花似锦走上台,将玉符略略抛起,玉符离手亦化做雪色流光,却远不及慕紫的耀眼生辉,看上去,几乎融入了阳光之中,无形无迹……众人屏息等待,可是隔了许久,台上青砖都一动不动…… 这下子众目睽睽,想放水也放不得。五个评判面面相觑,锦瑟城的评判轻咳道:“花小天师,你可以开始了。” 花似锦道:“我已经开始了啊!” 他愣了愣:“你搬了几块?我为什么没有看到?” 花似锦格格一笑:“我又不是泥瓦匠,搬青砖做甚么,我搬的是你们啊!” 五个评判愣了许久,才猛然发现不对,他们本来坐在展示台的左手边,现在居然到了右手边,可是他们中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是什么是被搬动的,奇的是观众也没有人看到,被她一言提醒,才忽然发现……花似锦收了符走下来,慕紫忍不住道:“这……这不可能!” 花似锦笑道:“有甚么不可能的?” 慕紫咬了咬唇,指着台上:“何必弄那些花巧?你好生搬一下青砖看看,这儿的人都是外行,你耍那些花巧手段,他们看不懂。” 虽然观众的确不怎么懂,可是来看的都是多少有点儿经验,感兴趣的人,被她这么一说都颇有点儿悻悻,花似锦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我不是泥瓦匠,不搬青砖,但是让大家看看还是没问题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符重又抛起,小小手指在空中略划了半个圈,指尖晶莹如玉。众人惊呼声中,五个评判连人带桌椅,同时拔地而起,平平的移到离地一人之处……看他们的神情,竟似乎仍无所觉,茫然的左顾右盼……花似锦含笑道:“这样大家看清楚了没?” 众人抽气声中,那玉符大片的白光略略右移,将整个评判席重又移回,妙在始终无声无息,连一点土都没溅起。一直到脚尖落了地,锦帆城的评判才惊呼了一声,道:“太神奇了!居然如此平稳,我完全感觉不到!” 花似锦笑道:“我们家花长老说过,搬运术最重要就是无形无声,若弄到唏哩哗啦,那不叫搬运术,那叫劫掠术。” 搬运术与五鬼搬运大法同类,的确是无形无影,无声无息的,所以才会经常被人用来偷盗。其实这句话很多人都听过,可是这时候说出来,众人难免要想到慕紫刚才搬青砖时那轰隆降的巨响,大片的尘砂弥漫……慕紫脸上实在挂不住,冷笑道:“果然是偷儿世家,搬运术这种学问,学的这般娴熟!” 第115章 今天你比的怎样 花似锦置之一笑,题目又不是咱出的,再说,咱们斗的是符,不是嘴,你输了,就是输了…… 第二场,所考的玉符叫做遮天蔽日,限时两个时辰,其实便是聚云之术,用玉符之力聚集云气,比之搬运术雅的多,也难的多。花似锦仍旧是第一个走出,其实她还是磨矶了一会的,可是想想她没必要隐藏实力呀,她还有的是实力没展现呢,于是就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仍旧是云板响了三声,慕紫和余下的几个天师陆续走了出来,见花似锦坐在一旁,慕紫哼了一声,抢先上前一步,走到展示台上。 她生的本就美貌,修为又极高深,有心展现实力,莲步轻移走到展示台正中,略略静心凝神,这才双手平托将玉符送出,动作优美无伦。玉符渐渐升起,下方气流涌动,缓缓的把玉符送到半空,然后渐渐的,好像水中滴入了墨汁,一缕一缕的云气缠绕过来,一直团团凝聚在了玉符上空,越聚越厚,最后凝成了屋子大的一团…… 这一手实在漂亮,众人不住惊叹,几个评判也不由动容……余下几个天师的展示,众人根本无心细看,目光全都聚在花似锦身上,只等着看她这一轮有甚么表现。 眼看众天师堪堪施展完毕,花似锦忽然站了起来,向众人身后一笑,众人回头时,便见云知处走了进来,亦报之一笑。两人都不再说话,花似锦转身走到展示台上,几乎是有点随随便便的把玉符往空中的一扔…… 平地卷过了一阵隐约的寒风,玉符唰的一下升上了半空,升的极高,竟似乎连玉符本身,都化做了一团云气……无数云气从四面八方浪花一般向这边奔涌而来,迅速凝成巨大一团,然后滚雪球一般迅速越来越大……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 慕紫竟不由得站了起来,失声道:“不可能!” 又是不可能……众人的目光俱都投向她身上,慕紫忽悟失态,定了定神,急向花似锦笑道:“花小天师,咱们比的是玉符,可不是幻术。” 花似锦瞥了她一眼,不吭声,一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墨离忽然上前一步,从储物袋里取了一把伞交给她,于是花似锦便接了,打着伞站在了池画月身边,向云知处招了招手…… 伞才刚刚撑好,众人正在想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天空中雷声隐隐,天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只是一转眼间,大雨哗哗的下了进来,所有人都淋着雨,傻傻的抬头看着天空。传说中,遮天蔽日符若练到了顶阶,聚集起来的云气可以引发闪电惊雷,瓢泼大雨,可是传说只是传说,这下子,众人总算亲眼见识到了……刚刚慕紫还嚷嚷这是幻术,一转眼,就自打嘴巴…… 雨水迅速将云气清空,小小玉符自空中落下,径投入花似锦手中,花似锦把玩玉符,转头看了一眼评判席,忽然微微一笑,向墨离打了个手势,墨离迟疑了一下,又从储物袋中掏了一把油纸伞给她,油纸不易落墨,且此时又在雨中,花似锦随手从发上拔下玉钗,便以钗做笔,在伞上飞快的雕刻。 虽然淋的落汤鸡一般,可是眼前的比试太过精彩,众人竟没有人愿意离开,全都眼睁睁的看着,花似锦仍旧一挥而就,将油纸伞向空中轻轻一抛。白色的油纸伞转着圈儿飞向空中,在四周溅出一圈斜斜的水线。很快,这水线的范围越来越向外,一直到将这整间会场,都遮了起来…… 不用朱砂笔,不用雕刻刀,无纸无玉,信手拈来,仍旧轻松铸就神功。这一战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世人自今日方知,原来当日花漫天云符雾手不是传说,天师符箓神奇之处竟至于厮。 第二天是高阶天师的最后一场试题,也是可以自选的考试,仍旧是限时两个时辰,今天这两战之后,所有人都对这小小女孩儿刮目相看,对这第三场,也是加倍期待…… 一直到云停雨收,花似锦才走回几人身边,云知处伸手去拉她,可是她“恰好”抬手把油纸伞还给墨离,就避开了他的手。云知处微微凝眉,看了她一眼,她若无其事的向前,他也就转身跟上,走了几步,手上一暖,小狐狸终于还是主动握了过来,于是他反手握住,向她一笑。 谁都没有注意,身后的慕紫,那一瞬间的眼神,竟是狠绝之极,却迅速垂了眼帘,掩了去……也许在这比赛之前,她压根儿就没把这小姑娘放在心上,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真的是她的挡路石,若要向前走,一定得把这块石头踢开,砸碎…… 几人回去时,花漫天已经在闲坐喝茶。当然,自从花漫天来了之后,因为他臭屁的需求,所以几人住的已经不是客栈,而是一间小小的套院。类似于嵩山论道大会这种世间俗务,花漫天是生平第一次做,难得他竟然有这样的耐心,今天居然还跟人比了一场。可惜这些人比赛的比赛,不比的就去守着花似锦,也没有人去看花长老大出风头。 也不知花漫天给了他们什么示意,云知处和东方天籁都坐了下来。墨离站去壁角当摆设,花似锦笑眯眯的走上去,笑道:“大花花,今天你比的怎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种废话花漫天当然不会答,花似锦其实也没预备他答,早偎过去坐了,一边笑道:“大花花,你也不去看我呼风唤雨。” 一边说,一边习惯成自然的去抱他的手臂,花漫天一只手正端着茶碗,嘴里答道:“半分悬念也没有的争竞,有甚么好看?”而与此同时的,他手儿一翻,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她指尖一枚透明的金针正微微闪光。 两边僵了一瞬,她若无其事的抽手,他也就由她抽去。 云知处和东方天籁一言不发,花似锦拿过茶壶挨次斟茶,斟到花漫天时,也不见她做甚么动作,只见花漫天衣袖轻拂,一枚玉符撞到墙上摔碎了。花漫天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真言针和真言符都没能用上,恃宠而骄的某人恼羞成怒,跳了起来:“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花漫天淡淡的道:“你们没事情瞒着我么?” 她僵了一瞬,然后蛮不讲理:“我长大了!我当然可以有事情瞒着你,但是你们不能瞒着我!” 花漫天瞥了她一眼,他晓得她不开心,而且是很不开心。她本来一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因为她一向都很明白,他们就算有事情瞒着她,也是为她好……可是这两天,她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她心里不安,所以才会想要确定,所以才会一再的纠缠…… 花漫天迟疑了一下,自斟了一杯茶,一言不发的对她伸出一根手指,那是要罚的意思……花似锦很不开心,眼泪汪汪的争辩:“我又没有刺到你……” 花漫天不再理她,可怜的小狐狸抽泣了一声,眼泪直往下掉,便转了身,花漫天道:“锦儿。”她回头眼巴巴的看他,拿袖子抹着泪,指望他收回成命,花漫天道:“不用出去,外面不安全,就在房里站。” 她真的怒了,大声道:“我再也不理你了!再也不喜欢你了!”一边摔门就走。 小狐狸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这句话也不知说过几百上千次,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事,她这一句出了口,花漫天竟觉得心头一痛,手也不由得一僵。小狐狸已经冲了出门,又气又委屈,不住的抽抽噎噎,却居然真的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外走。 云知处有些心痛,温言道:“其实锦儿她……” 花漫天神色微冷,云知处不出声的叹了口气,咽下不说,原本有关花似锦的事情,不论怎样,他一向都会替她担着,可唯有与花漫天有关的,他不想干涉,她们之间的情形,每每会让人觉得,他们两个的世界,只有他们才会懂,每个人在这份感觉前,都是外人……而且,花漫天显然是故意要让她哭一下,免得憋着不开心。 打横坐着的东方天籁轻咳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提起茶壶斟茶,这么一会儿,茶已经来回斟了几次,好像除了斟茶,大家都不晓得要做甚么了。 瞧!他们都知道!就只瞒着她一个!花似锦真的很生气,她决定不老实罚站,于是拖过旁边花架放倒,把花盆一脚踹飞,就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腮,一边哭一边很认真的生气。池画月恰好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她这副流浪犬的德性,讶然了一下,却脚下不停的往里走,花似锦道:“你站住!” 池画月停下来,她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愤怒……原来他也知道!而且大花花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她,他为什么要放了池画月!大花花太对不起她了!她伤心到不行,低下头来继续哭,池画月实在不解,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怎么了?” 她正处于逮谁咬谁的状态,怒道:“关你甚么事!” 池画月无语,又想往里走,然后她随便抓了一句话来说:“你站住!我问你……涂蟾是不是你派到药王阁的?” 池画月微讶,转回头来,犹豫了一下,忽然道:“其实,你若是想见涂蟾,不是没有可能。” 花似锦大吃一惊,一时连哭都忘了,瞪大眼睛:“他还没死?他已经是鬼,还在三昧真火里烧了,还没有死?” 池画月盯了她一眼:“原来你很盼他死?” “那倒不是,”花似锦摇了摇手,“我只是觉得很诧异……他为什么没死?” 池画月犹豫了一下,才淡淡的道:“你还记得谛听血莺?那在我们族中,又叫同命血莺,我们族中每个人都会炼上一只,是用自己的血炼制的。涂蟾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他身上有我的血莺,所以只要我还没死,他就不会真的死去,总有一缕神魂可以设法。” 第116章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花似锦愕然,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池画月眼中滑过一丝冷俏,“因为毒族是人人喊打的,我们什么也不做,就会死,杀了我们,还叫做替天行道……之所以炼制这谛听血莺,就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条命……” 花似锦忽然想到狐族的护身法器,喃喃的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池画月看了她一眼:“涂蟾把自己的谛听血莺给你,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要伤你性命。” 花似锦愕然,想着涂蟾给她谛听血莺时的模样,绝不像是有半分善意……她喃喃的道:“可是,谛听血莺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池画月呵了一声:“天下第三毒乃是碧眼蟾蜍,碧眼蟾蜍之血炼出的阴灵,当然可怕……可是血有毒我们何辜?” 血有毒,心却无辜……血有毒,无心亦会害人;心无辜,却摆脱不了这与生俱来的命运……花似锦默然良久,柔声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癞蛤蟆了,我以前没有想过,你其实也不想做……那什么的,我以后就叫你池画月好了,这名字蛮好听的。” 池画月怔了一怔,怎么也想不出,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满腔激愤,却被她弄的啼笑皆非。顿了一顿,才道:“镜中月,水中花,不过是虚幻之物,有甚么好听了?”一边拂袖就走。 花似锦叹了口气,托着腮重新坐下来,这会儿只顾跟池画月说话,竟没有留意房中在说些什么。隔了一息,云知处出来,在她身边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锦儿。” 她仍旧有些提不起兴致,“嗯。” 他笑了笑:“你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事情发生了,亲眼看到了,才相信我说的话?在这之前,你就一直跟我别扭下去?” 花似锦恼了:“我费尽力气砍红杏伐杨花,好不容易才大获全胜,我哪里别扭了!” 云知处笑出声来,揉揉她的小脑袋:“甚么红杏杨花的,那都是不相干的人。”顿了一顿,他笑续道:“不过会开玩笑,那我就放心了。” 她很愤怒:“你跟大花花是同谋!我不喜欢你们这样!”这样她会吃大花花的醋,也会吃云知处的醋,两边都吃,吃的胃痛…… 云知处笑而不答,捏捏她的小脸:“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起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去哪儿,多久?” 云知处只是笑,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也没多久,我只是今天晚上不能陪你,明天一早就回来。” 什么叫今天晚上不能陪她,好像他晚晚陪着她似的!她小脸儿晕红,然后皱起眉:“为什么,你为什么晚上出门?” 云知处笑着捏捏她的鼻尖:“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不出门,我就在这儿。”他略略倾身,在她耳边笑道:“我不敢瞒着你,现在就老实交待。明天要考炼丹了,我炼丹术实在不太熟,若连同阶之间都不能胜,岂不是坠了药王阁的威名?花长老有个可以控制时间的法器,今天晚上我便进到法器中多炼一会儿,权当临时抱佛脚。花长老说,一个时辰,大约相当于外面一个月,练上三个月,就应该可以应付了。” 花似锦放了心,想了想,又哼了一声,别开眼:“你为什么要用坏人的法器?你晓不晓得气节两个字怎么写?”里面茶杯相击,嗒的一声,某人的声音顿时停了八度:“这么高明的法器,不知道被多少人明抢暗争过,幸好现在在我们大花花手里净化了,否则还真不能用。” 门里花漫天神情不变,东方天籁却不由得微笑出来,这小丫头,是真的很讨人喜欢,不论在甚么情形之下,都很难真的对她生气……她就算是无理取闹时,都让人觉出一种自己的人亲昵,不忍心跟她计较…… 云知处正色道:“慕紫其人,决绝狠毒,你今天狠狠挫了她的威风,她绝对不可能不在意,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花似锦大包大揽的道:“放心吧,我早就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如果被这种坏女人伤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对,”云知处笑道:“明里暗里咱们都要赢的漂亮!”趁没人在,张臂拥住她,用力抱了一抱,这才松开,道:“我这便去了。” 花似锦摆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一边转了个身,便进了房,一副恨不得他早点消失不要碍事儿的模样,某人顿时小心肝儿拔凉,好一会儿,才转身悻悻的走了。 姑姑大人进了房,熟门熟路的摆出一副偶遇的样子:“咦,大家都在呀!” 这种时候,花长老当然不会再提罚站一个时辰的话头,她斟茶,他端起来沾沾唇,于是这事儿就算揭过了,花似锦笑盈盈的招手道:“池月亮,墨小离,你们也来坐。” 一黑一红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过来坐了,花似锦从戒指中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先把上面一件给了东方天籁,然后依次是墨离和池画月的,长老大人和小云云的不用说是开小灶另外有的…… 就连东方天籁也有些诧异,翻来覆去的细看,花似锦道:“现在我们大家既然在一起,就是一根绳上五个蚂蚱,所以大家都要小心,不要出事。这袍子上我都绣了护身的符咒,大家且穿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池画月和墨离,心里更是别样滋味,这衣服显然是凑合了三人的法袍,颜色不变,却在内里绣了许多的符咒,密密麻麻,也不知绣了多久,而且显然是早就连他们的一起备好,并不见外。 花似锦说了几句,看三人都不吭声,便瞥了东方天籁一眼:“小东方,你们不用一脸恨不得对我以身相许的样子吧……一件衣服而已,虽然的确很值钱,可是总没你们值钱的。” “是……”东方天籁含笑,一边岔开话题道:“姑姑,我看过了,明天你的比赛是辰时末,只有云师弟没空,我与墨离、池画月和花长老都是闲着的,到时候可以一起去陪你。” 花似锦想了一下,有点不高兴:“为甚么每次我跟云哥哥的时间,都会赶到一起。我还没见云哥哥比一场呢!” 东方天籁笑道:“他若能进决赛,你就能看到了。”看了一眼姑姑大人的表情,他飞快的改口:“云师弟乃是得承天玉简认主的奇才,当然能进决赛,姑姑到时可以从容的欣赏他的风采。” 花似锦很高兴的摸摸他的雪发。他的头发是雪色,而池画月的头发是银色,本来是很相似的颜色,可其实,真的对比起来,才发现真的很不同,东方天籁生就妖娆妩媚模样,雪发却显出了几分空灵纯净,而池画月五官清俊,神色冷淡,银发却添了几许华美。 第二天来的很快,花似锦在四人的簇拥之下进了赛场。这一场的符,可以自选,这一次慕紫也学乖了,端坐在椅中决不出头,其它几个男天师晓得这届仍旧是要当绿叶,也不矜持,爽爽快快的施展了,轮到花似锦时,原本是想玩个六月飞雪甚么的,拉风好看,可是总感觉不太吉利,忽然想到云知处,于是灵机一动,直接刻出一面风-月宝-鉴符……小小玉片往空中一抛,所过处天空白云烟霞雾霭迅速凝固,然后慢慢转成统一的颜色,天空很快变的光可鉴人……好像一面巨大的铜镜,整个嵩山城,尽收眼底…… 所有的赛场本来就挨的很近,且展示台和评判席都是露天的,于是花似锦顺利看到了某云云从静室出来,将炼出的丹药倒在金盘上,颗颗珠圆玉润,虽然她看不出丹药好坏,但看评判们的又惊又喜的神情,也知必定是极好的。 正看的很开心,云知处忽然抬头,向着天空中的某处一笑……她当然知道是笑给她的,于是大大的笑回去……隔着看不见的数层屏障,两人在她手制的神迹中对视微笑,一时竟是满怀温馨。 此一战,花似锦仍旧是毫无悬念的通过了,众人坐等慕紫出手时,她却款款站起,笑道:“今儿个本宫乏了,就不跟你们抢风头了,等决赛时,我们再见罢……”一边就转身走了。 关键时刻耍起公主派头来了?这跟不战而降有甚么区别啊!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丫做为上一届的冠军,本来就可以直接进绝赛,她却偏要来参加这高阶天师的对决,显然是打算把花似锦花小天师扼杀在通往决赛场的路上……可是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被人把脸面给扼杀了…… 现在天师大会有决赛资格的,是慕紫,花似锦和另两名男天师,而炼器大会,因为某人习惯了的拉风作风,旁人都败的很惨,所以只余了花漫天一个,与往年的第一炼器大师千度决战。 因为决赛的时候有五城王室中人参加,所以为了观赏和发掘人才的需要,三场的决赛都是在论道坛依次举行,天师大会和炼器大会虽尘埃落定,药师大会却还有最后三场,所以决赛的日期定在五天之后,云知处和东方天籁还要各比一场,墨离却可以直接进决赛了。 比到这种时候,就好像变成了炼丹师之间的对决,所以花似锦也可以得偿所愿,亲眼看到云知处炼丹了……坦白说真的没什么好看,因为炼丹都是在静室之中,所有人领了材料进到静室,然后枯等三个时辰,或者五个时辰,他们捧着炼好的丹药出来,数一数,比一比…… 云知处在恶补炼丹术,每晚都在法器中修炼,每次都要三五个月,这直接导致他早上一见到她,就好像一辈子没见面一样,热情的不得了…… 直到云知处和东方天籁的最后两场比完,两人都顺利进了决赛,于是姑姑大人开心起来,把自家所有美男子拉出来庆祝。乱七八糟点了一桌菜,花似锦正拿菜单上的白切蛇羹打趣东方天籁,忽觉得坐在身边的云知处身子一僵。 花似锦讶然侧头,一眼便看到了云知处冰冷彻骨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也不由得一愕,这个人,她在幻境中见过,他是云知处的二叔云横起,也是他的杀父仇人,扣押他娘亲的人…… 花似锦急伸手过去,握了云知处的手,用力握紧,一时激动心情,直恨不得上前把这个害云哥哥伤心的坏人大卸八块……可是他的娘亲还在云家,她若是惹到他,他会不会对云哥哥的娘亲不利?旁边花漫天本就是千伶百俐的人物,东方天籁亦是聪明机警,立刻就察觉不对,侧头过去,看了一眼。 第117章 我陪你去 云横起暗暗叫苦,他连云知处都不敢惹,何况还有眼前的几个人物?个个他都惹不起……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澜儿。” 云知处冷冷的道:“你有甚么事?” “这个嘛……”云横起道:“澜儿,咱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云知处咬牙道:“我跟你没甚么可说的。” 云横起呵呵一笑,索性无耻道:“这件事儿,还真是非你不可,我来都来了,你就好生跟我过来,横竖我说完就走,总好过老杵在这儿,碍你的眼。” 云知处一时竟是银牙咬碎,霍的一下站起来,花似锦怎能放心,急道:“我陪你去。” 云知处侧头看她,眼神略软,然后离座起身,跟了他出去,才走了一步,耳中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道:“这人来的蹊跷,似乎调虎离山,小心提防。” 得他一言提醒,云知处心头顿时就是一凛,瞬间冷静下来。他一时愤怒,竟忘记了这一点。即使花漫天完全是为了花似锦,他仍旧承情之极。 云知处轻轻捏了捏花似锦的小手,她急转头看了他一眼,满眼担心,他不由得心头柔软,向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出了店门走出十几步,看身旁人-流渐少,云知处便停了下来,淡声道:“就在这儿说罢。” 云横起指了指前面的小街,道:“再走几步,就在前面。” 云知处皱起眉,正想再说,却见那街口露出了衣衫一角,正是云氏宗族下人的衣袍,随即另一人上前一步,微露出了半张脸。云知处大吃一惊,失声道:“娘!”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冲了过去。 花似锦也是大吃一惊,她这些日子一直绕着符箓打转,做梦都在想着如何赢的漂亮,一眼就看出云知处的娘亲身上,竟被人绘了符!云母腹中肯定吞下了罡雷符,身外符只是一个引子,一旦触及,就会引动罡雷符爆炸,到时不止是云母死无全尸,身周所有人都会被殃及! 这时候哪里来的及细想,花似锦早忘记了云知处身上穿着她手绣了符咒的衣服,她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云知处的腰,可却仍是晚了一步,云知处的手已经触到了云母的衣衫……眼见命系一线,云知处发上狐灵护持心切,攸的化为一道雪色流光,扑入了云母的身体血脉之中,硬生生抱住了那即将爆开的符箓。 狐灵本就是一抹精魂,符箓威力非同小可,在狐灵的包裹中炸开,噗的一声闷响,狐灵险些当场被震的灰飞烟灭,本体也被波及,花似锦心头俱痛,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她怕云知处担心,急用手掩了口,却又是一口血冲口吐出,直将手指都染的红了。 变生不测,云知处大吃一惊,急回手拥了花似锦,一见她这模样,竟是肝胆俱裂,面上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颤声道:“锦儿!” 花似锦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一般,气息血脉俱都翻翻覆覆,四脚百骸剧痛难当,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血竟是怎么都抑不住,连吐了几口,将云知处的衣衫都染的红了。 身后衣衫一闪,已经现出了花漫天的身影,一见这情形,脸色就是一白,冲上来一把扶过花似锦,大把的丹药不花钱似的喂到她口中,她却连咽都咽不下。花漫天急伸手捏了她颊,手掌摇动震荡,不住鼓气,终于将药送下,看她面色惨白,愤怒起来,忽然拂袖挥出,便将云知处打跌在地。云知处素来冷静机警,他开口提醒了云知处那一句,只当定然无虞,却谁知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幸好他的珠串还在花似锦腕上,急急赶来,却仍是迟了一步。 云母本是毫无修为的平常人,虽然得狐灵拼死卫护,却仍旧受了些伤。她在云知处的信中见过花似锦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忽然成了现在这副情形,竟是手足无措,踉跄了一下,急上前扶了云知处,道:“澜儿,这是怎么回事?” 白影一闪,狐灵自云母的身体中跃了出来,狐灵原本是雪团团鲜灵妩媚,便如一只小小的活狐狸,此时看来,却似乎只是一个淡淡的光影,云知处下意识的伸手相接,它便跃入他的手中,然后蹒跚而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庞,竟是安慰之意。狐灵与主人心意相通,在云知处身上待的久了,彼此也是心意相通,云知处直到此时,才明白刚才发生了甚么事,一时竟觉肝肠寸断。 花漫天连催了数道气流,花似锦才剧咳了一声,吐了两口残血,缓过了一口气,喃喃的道:“云哥哥……” 云知处急扑上前去,想去握她的手,花漫天紧咬牙关,怒不可竭,却仍是只能松开手由他握住,花似锦拼命挣扎,才终于发出一丝声音,低低的道:“她怎会连你都害……她连你都害……” 这种事情,对至情至性的天狐来说,的确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一件事……云知处竟是满眼是泪,哽咽的道:“我知道,我知道了,好锦儿,你不要说了……” 花似锦心头一松,便晕了过去。云知处看在眼中,心痛难当,喉口微腥,一口血涌上,他却偏头强咽了下去。花似锦是受狐灵之累,心脉震动,性命当是无虞。云知处双手握着她手,一时竟连拥住她都不敢。花漫天看自家小狐狸半刻之前还眉红齿白,叽叽呱呱,这会儿却是一副死多活少的模样,气无可泄,霍的站起,转回身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横起是得人嘱咐来到这儿,根本就不知云母身上被人动了什么手脚,一见花漫天的神情,就是大吃一惊,急退了一步,花漫天直接举手,二话不打,就是一掌斜劈下来,云横起亦是高阶修士,却无还手之力,竟被他的掌风硬生生削掉了一条手臂,鲜血狂涌,云横起叫的杀猪一般,一边道:“云知处,你……你爹的遗体还在云氏宗族!”除此之外,他已经再没甚么可威胁他的了。 云知处微微一凛,花漫天哪里理会,手起掌落,又是一道凛冽劲风,一边冷冷的道:“谁叫你来的?” 云横起当然看的出眼前人不是个肯讲理的,一瞬也不敢耽搁,便道:“是千度大师!他,他……云氏不敢得罪他啊,我只是被迫,实在没有办法……” 花漫天微微眯起了眼睛。当时,他与池画月对证时,已经查出了前四个取走星主石的人,分别是慕紫,花漫天,药王阁主摇光,池画月四个。可是这一次,他与池画月一起赶到众星之坞,却发现后面三枚星主石,已经被人取走,却没有留下姓名,而且这三枚显然是被人一起取走的,且显然是来过的人,那不是慕紫就是摇光,细细查看下,九成就是慕紫,可是花似锦却告诉他,千度身上也有星主石……那千度的,应该是得自慕紫。 星主石质地奇异,除了极坚极韧之外,尚有生长变化之能,内中蕴含的灵力,是完全可以感知的,乃是炼器的绝佳材料,千度是炼器大师,他对其感兴趣,并不奇怪,可是慕紫为甚么要把星主石给他?她要做甚么,或者说,她要交换甚么? 客栈那边,花漫天一走,便只余下了墨离,东方天籁和池画月三人,恰好便是世间所谓的三大毒族。花漫天走的紧急,一个字也没有说,东方天籁本来担心,谁知才刚过了半刻,就听他在窗外道:“你们还不滚出来!” 十足十花漫天的声音,十足石花漫天的口吻……三人本是经多见惯之人,却竟全未怀疑,跃下窗户便跟了出去,前方一身锦袍的花漫天走的甚急,三人也急急跟上。一直到走出里许,地势渐渐荒僻,东方天籁微一皱眉,道:“花长老……”脚下便是一慢。 那人呵了一声,回过头来,竟是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一边悠然道:“晚了……” 随着这一声,三人身周屏障已起,三人急贴背而立,花似锦帮他们手制的锦袍乃是防护之用,坚不可摧,可是此时陷身法器之中,却是无能为力。且这法器看上去竟是天衣无逢,坚固之极,无可着手……那人随即上前一步,轻轻拍拍那透明的屏障,悠然笑道:“世间三大毒族……鸩妖,白头蛇妖,碧眼蟾蜍妖,”他的手指从三人面上依次点过,一边笑道:“居然齐聚在此,想必是来成就紫微帝君这番劫数的罢……如果我把你们关起来熬一锅毒汤……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开心?” 三人都从未听过紫微帝君这个吓死人的身份,却不难猜到应在谁身上,相顾骇然。那人全不在意,嘴里说着,手指便徐徐用力,将这个透明的柱子一点一点按进地面,一直到与地面平齐,三人惊骇抬头,便见他俯身下望,手指撑在法器两边,眼神悠然含笑,手指修长绝美,悠然笑道:“你们放心,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把你们放在此处九九八十一个时辰……如果他能找到你们,就算你们命不该绝,如果找不到,那就熬成三毒汤,我亲自送去,喂了那个漂亮可爱的小狐狸……呵呵,你们说怎样?” 他当然不会等他们答,手指再一用力,将这法器按入地面,拂袖时,地面重又波平如镜,竟是半分痕迹也不曾留下。他随即负手走开,不几步,便有一个轻袍缓带的男子急步赶了过来,一身褐衣,身材高大,面容清矍,颌下微须,看上去大约四十许年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遥遥道:“师叔,你在这儿做甚么?” 被他叫做师叔的这男子,看上去年纪却极轻,闻言一笑:“我何曾做甚么?不过是在等着你。” 那男子显然有些疑惑,四处看了几眼,却明知他若要做甚么,压根就发现不了,于是道:“那便走罢。” 花似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在之前那一天,花漫天和云知处当然已经发现东方天籁三人失踪,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猜当然一猜就着,却是查无可查…… 第118章 恩人有命1 花似锦微微一笑,忽然抬手,摘下了幻术耳环,百蝶穿花仙衣与她原本的无双美貌瞬间现于人前,一时满场众人,竟是无声无息,就连滚落在地的慕紫,亦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百蝶穿花仙衣是专为女子所炼制的天师袍,本就以华美绚烂著称于世,且这百蝶穿花仙衣又不像舞衣那般流丽,而是无数蝴蝶渐次拖曳,自腰间向下,画出一道道隐约的线条,华美中透出极致的高贵,真真宛似站在云巅一般。且那蝴蝶栩栩如生,翩翩飞舞,似乎穿行花间,又多出了一份专属女子的美。 可纵是这般华美,也掩不如她姝丽容色,那般说不尽的如画眉眼,如月明瞳,漆黑长发散在双肩上,更衬的肌腻如脂,明艳无双,美的全不似人间。 这就纯粹是属于天狐一种淘气了,即使慕紫是不相干的人,即使现在她已经一败涂地,可是她曾经,或者说胆敢觊觎天狐的爱人,花似锦就一定要在众人之前证明,她没有哪一点比她差。不管是天师符录还是美貌,甚至身份……她样样都远胜于她。 云知处自然不会去怪她这小女孩儿的心思,随手挽了她腰,便跃了下来,花漫天也随之跃下,走到慕紫身边,随手把她收进戒指。 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儿来,几个城主互相交头接耳,略略谈论,便有一人高声道:“五大城共同决议,第一天师大会之决移到明日辰时中。”一边看了花似锦一眼,略略点头,花似锦抬头看去,叶非花便向她微微一笑。 这显然是卖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争取找回东方天籁和墨离了。 几位城主随即离场,都特意过来与花似锦交谈,药王城主不用说是致了句歉,锦瑟城主道:“朕的太子叶扶秋,目下也在药王阁中,不知与几位可相熟。” 花似锦正色道:“我们跟小秋是朋友……小秋还说若有机会见到城主,托我们代致问候。” 花似锦自然不知,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会为叶扶秋带来什么……锦瑟城主顿觉面上有光,说笑了几句。 叶非花落后一步,含笑执了她手,向云知处和花漫天略略点头,一边道:“锦儿,你先处理一下手头的事务,晚些时候,过来驿馆找我。” 花似锦急应了,叶非花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含笑道:“也要保重身体,朕的公主,怎能弄到这般虚弱,岂不是朕的过失。” 云知处和花漫天都不由凝眉,花似锦急笑道:“是锦儿自己没用,跟哥哥没有关系。”叶非花也不再说,便一笑走开。 几人回到临时借居的小院中,花似锦直接取出了竹筒倒豆金针,道:“大花花,快放那个坏女人出来。” 花漫天也不多说,随手抛出,慕紫滚落在地,花似锦一声不吭的弹出金针,一边问道:“东方天籁他们三人在哪?” 慕紫怒道:“我怎会知道?” 花似锦吃了一惊,犹怕金针无效,索性三枚齐出,道:“难道不是你把他们擒去的?” 慕紫道:“不是!”一边向云知处道:“你莫要猖狂,你再是位高权重,威震九天,现在也只不过是个人类!” 花似锦不肯输口,飞快的道:“我云哥哥起码还‘位高权重,威震九天’过,你又怎样了?你就算曾经是不入流的神仙,现在也不过是个人类,我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一边又是三枚金针刺出,又追问了一遍。 花漫天道:“没有用的,看来她是的确不知……那又会是谁?” 三人竟是面面相觑,他们本来一直认为东方天籁三人在慕紫手上,而慕紫不敢真的的罪云知处,东方天籁三人性命当可无虞,所以也不是十分挂怀,可是闹成现在这样,慕紫一副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不说,且东方天籁三人,居然不是被她的人抓走……这……要怎么办? 慕紫放弃一切,机关算尽,却败的如此彻底,如此难看,显然愤怒之极,双眼都现了血色,咬牙道:“得罪了我,我看你怎么死!” 花似锦怒了,站起来就想还以颜色,一边道:“你死一百次云哥哥一定活的好好的!”她本就身子虚弱,刚才只不过是挂念东方天籁三人安危,仗着一股锐气强撑,才刚一站起,就身子一软,摔了回去。云知处又急又气,急扶了她,道:“她说我死,难道我便死了?这种气你也要生……真是……” 花漫天则直接道:“你要怎样,何必亲自动手?”直接一抬手放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傀儡,对着慕紫一通猛踹。 花似锦喘匀了气,示意花漫天收了傀儡,道:“那现在怎么办?” 花漫天轻哼了一声,却不开口,云知处双眉深皱,又是焦急,又是无奈。花漫天明白,他也明白,这个天下,敢同时得罪药王阁和狐灵山的人并不多,而且还得罪的如此彻底……这几乎可以证明,这个人,并不是云知处或者随便谁的敌人,而是紫微帝君的敌人……当然,紫微帝君这个身份,花漫天还不知道。 花似锦来回看了看两人的神情,渐渐恍然,咬了咬唇,便要站起,云知处急伸手来扶,她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慕紫身边。 云知处晓得她是要对慕紫下说词,所以唯恐两人形迹亲昵刺激到她……她始终不明白有些追随与感情无关……却只能停下来,花漫天瞥了他一眼,便站起来,走到两人身旁,隐然卫护,花似锦一脸严肃的道:“你应该明白,我跟大花花都是不喜欢讲理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漫天显然不觉得这个评价有问题,一脸淡定。花似锦继续道:“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有的是法子让你听话,”慕紫咬牙怒瞪着她,正要说话,花似锦摆手道:“停,你不必说得罪你就怎样,我们反正已经得罪成这样了,也不介意多得罪一些。” 云知处终于还是不放心,走了过来挽了花似锦的手儿,接口道:“就算没有星主石就怎样,我大不了就在人间做我的云知处,焉知不比神仙更逍遥?” 慕紫咬牙,恨恨的瞥了花漫天一眼。花漫天不怒反笑:“果然,果然余下的星主石是你拿走的,否则你怎会知道我也有星主石?” 慕紫愣了愣,守着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就算一个眼色不对也能暴露太多问题……她本来以为三人张口就会问星主石的事情,颇可以要挟一番,偏三人压根没问,而且人家还有可以让人说实话的药针,她根本无可要挟……空自恨恨,却偏生一点法子也没有,嚣张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花似锦这才绕回正题:“现在我来问你,云哥哥有甚么仇人?会在这种时候趁机下手?” 慕紫也不敢强项,咬牙道:“帝君总领万星,地位至高无上,且性情淡漠,一向少于旁人交往,怎会有甚么仇人。” 花漫天神色不动,眼神却一下子变的深幽幽的。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云知处的身份……听到这帝君二字,再想想这女子的化名,想想这甚么总领万星,星主石,那还有甚么好怀疑的?一直知道这少年不简单,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的……高不可攀。 花似锦又问了几句,仍是不得要领,花漫天淡淡的道:“不必问了,她不知道。”挥袖令她晕厥,一边续道:“他这种……身份,此刻身在人间,记忆法力未复,若有天下皆知的过节,下手不会这般轻,也不必拐弯抹角……” 的确,若有人明知他是紫微帝君还要下手,那必定会趁他法力未复一击毙命,不会拿他身边的人开刀。花似锦有些着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啊!东方他们生死未卜……” 花漫天不答,瞥了云知处一眼,云知处双眉深皱。即使眼前的女子,与之前的种种,都指他便是那总领万星的四极大帝之一,可是他偏生一点记忆也没有……根本无从着手。慕紫曾经说过,他是因为一件跟鸩有关的事和自罚轮回,为了三大毒族而入人间。东方天籁,墨离和池画月,恰好是三大毒族中的首脑人物……那这件事,是他在人间的劫数吗?是在考验他的心性吗?坦白说,要救东方天籁,他愿意不遗余力,可是墨离和池画月,便没了这种迫切的心情……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他们这小院不过是临时买下来借住,也没有甚么下人仆从,那人便直接走了进来,遥遥施礼道:“锦公主,城主说公主身体不适,所以着奴才几个来接您过去。” 花似锦急应了,便站了起来,她身上犹穿着那百蝶穿花仙衣,也不及换过,急整理了几下,便向外走,走出几步,却又不放心,回头道:“云哥哥。” 云知处抬头,她却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转眼看着空处:“池画月那天说了一句话,血有毒,心无辜。他们若能选,必定不想做这人人唾弃的毒族……他们修到如今,一定费了常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她不知这中间有甚么关节,她不忍心逼他,可是也不想东方天籁三人有事…… 云知处竟有些惭愧,正色道:“锦儿,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花似锦叹了口气,转回身,花漫天道:“我送你过去。” 花似锦道:“你送我到门口就好,恩人哥哥未必希望有旁人在。”一边就转身走了出去,花漫天一言不发的跟上。 叶非花所住的馆驿十分豪华,且因为这次是以城主身份出行,加倍的重规矩讲礼节。香汤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衫,下人才带着花似锦去前厅见面,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叶非花亲身迎了过来,含笑道:“锦儿,当真好久不见。” 第119章 恩人有命2 花似锦急要福身时,早被叶非花伸手挽住,挥退下人,含笑道:“锦儿当真长大了,跟我也多礼起来了?”拉着她入座,把菜细细的布给她吃,一边笑道:“若早知会碰到你,我真该多带些点心来才是。” 叶非花为人一向细致周到,桌上俱是她喜欢吃的菜肴,一边吃饭,她便把分别以来的事情一一讲述,叶非花只含笑倾听,末了才笑道:“我的锦儿实在了不起!上次见面,我还只当锦儿运气好,才拜得药王阁的师叔祖做师父,却不知锦儿当真这般厉害。早先哥哥就说,你修到六阶,可以自由出药王阁时,便来锦官城找哥哥,怎的不来?却跑到嵩山来了?” 似乎责怪,却又含笑,花似锦急道:“我……” 叶非花笑着摆手:“哥哥同你玩笑呢,锦儿若不来嵩山,怎么替我锦官城争得这第一天师之位?”他顿了一顿:“这样也好,等嵩山论道大会结束,你便随哥哥回去罢。” 花似锦有些犹豫,此时山雨欲来,东方天籁几人生死未卜,加上云知处的神秘身份,根本不知还会发生多少事……她怎放心撇下他们去锦官城?可是恩人的吩咐,又势必不能拒绝…… 叶非花偏头笑道:“怎么了?” 花似锦不敢抬头,低声求恳的道:“哥哥,我可不可以等几天再去?我……我想等找到东方天籁他们,而且,我云哥哥他……” “哦!”叶非花微微一笑,道:“对了,今日那位‘第一炼器大师’是锦儿什么人?” 花似锦道:“是我族中的长老。” 叶非花笑道:“他看上去很在意锦儿?” “嗯,是。”花似锦道:“大花……花长老对我很好很好,他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叶非花含笑点头,全似无意的道:“说起来,那个姓云的少年,说你是他的未婚妻子,可有此事?” 花似锦轻声道:“我与云哥哥虽然没有甚么人间文定之类的规矩,却早已生死相许……” 叶非花呵呵一笑,站起来负手踱了几步,缓缓的道:“锦儿,你可知,刚刚锦瑟城主遣人过来,为太子叶扶秋求亲,要娶我锦官城的锦儿公主……” 花似锦大吃一惊,猛然张大眼看着他,叶非花笑的温柔,眼神亦是十分温和:“锦儿,哥哥本来不想逼你。可是你要明白,你是我的义妹,便是锦官城的公主,本来就不可能嫁给一个普通的人间药师,我本来在想,若你们已经有了婚约,我倒要落个棒打鸳鸯的名声了,既然只是那少年一厢情愿,那便好说了。”他转回身来,伸手握了她手,一字一句:“我是一城之主,有些事情实在身不由已,锦儿纵是为难,也要求你为了哥哥应下此事……何况,叶扶秋其人你本也相熟,哥哥也是为了你们好。” 花似锦愕然,喃喃的道:“不是云哥哥一厢情愿啊,是我们,我们……”可是他的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就算两人已有婚约,他也是要她嫁给叶扶秋的,不管再为难,都要嫁,根本不容她拒绝…… 叶非花缓缓的压低些声音:“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叶扶秋在药王阁一待几个月,现在锦瑟城主已经新添了一个小儿子……叶扶秋聪明善察,太得民心,本就为……”他有些碍口的停下来,摇了摇头:“总之,叶扶秋若得药王阁臂助,这城主之位还有八成准儿,若是没有,纵是辛苦自救,治好了病,下场也不过是个死!叶扶秋入药王阁时,想必就已经算到了这一点……锦儿,你们也算相识一场,总不忍心见他死罢。” 这话说的,已经极坦白,她不忍心见他死,可是不让他死,有很多种方式……眼前人不论是谁,她都可以讨价还价,可眼前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说不……即使送出狐灵的天狐,离开爱人便是死,也仍旧要答应…… 她甚至不知自己是不是点了头……叶非花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锦儿,你听着,哥哥需要的,是锦瑟城的药王印,等叶扶秋登基之后,你便是皇后,到时要拿到这药王印,轻而易举。等你替我拿到药王印,你若不开心,哥哥可以想法子接你回来……” 天下五城,每城一印,据说齐集五印,可以打开天地之门……所以一向五印齐集者一统天下的说法……花似锦竟是木然,其实她早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只是不愿深想。可现如今,却由不得她不想了。 叶非花随即拉了她手,含笑道:“锦儿,你从今天起,便留在馆驿陪着哥哥罢,明日药师大会完毕,我便带你回锦官城。”花似锦沉默的点了点头,叶非花便招呼下人,一边笑道:“你那些朋友,我会遣人知会他们,既然在哥哥身边,那些不相干的人,还是不要见了罢。”他当然明白,属于人间的“戒备森严”压根就挡不住真正的修士,可是花似锦答应了,就一定会尽量做到。 房梁上的花漫天神色极冷。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不敢放花似锦一人在此,所以即使涉及到妖族报恩的忌讳,也仍是隐身跟随。叶非花忽然这么迫切要接她回去,一来是唯恐事情有变,二来,自然是要借重她天师符箓之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天见到时,他便觉得这叶非花城府深沉,今晚更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显然认为,花似锦已经是药王阁的姑姑,药王阁已经可以算在锦官城手中,所以,即使云知处能得了那“第一药师”之位,也不过如此,没有甚么利用价值,而锦瑟城的药王印,从一起初,他让花似锦去接近叶扶秋,就是为此……而且听他的意思,只需要药王印到手,他压根就不怕得罪锦瑟城……难道他手中已经有了其余四印?否则,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原本应该很担心,却不知为何心情复杂。想到“紫微帝君”四字,想想花似锦那句“生死相许”,再转头来想那句“最亲最亲的人”一时心头竟是百味杂陈。他翻身跃下,找到了花似锦的房间,她正坐在床上发愣,他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她分明感觉到,却没有侧头,也不能说话,他站了一息,便转身走了。 妖族报恩,在妖族是重大的忌讳,外人不能随意干涉……何况,就算要干涉,此时诸事未明,也为时尚早。 …… 云知处四处追察东方天籁三人的下落,却是寸功未建,得知花似锦在馆驿未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几乎是立刻的,他便猜到了些什么,晓得一定是因为叶扶秋的事情上出了岔子……可是此时,当务之急,是为药王阁拿到这第一药师之位。 药师决赛,余下了六人,只有云知处是六阶药师,其余五人,都是七阶。。这一届药王大会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同样需要当众炼制,而药师六阶到七阶,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药王阁这次,是无缘这第一药师之位了。 六阶以上的药师比拼只比炼丹。炼丹比两样,一样是成丹率,一样便是丹药的品阶。共比两场,一场由评判指定,一场由选手自选。 云知处一进场,见花似锦坐在席上,心头便是一定,花似锦急弯了弯唇,向他微一示意。云知处晓得她是想让他安心,也就装做甚么都不知道,向她微微一笑。 仍旧是一番规矩过场,玉缶相击,比赛便正式开始,第一场指定的丹药,仍旧是帝王家极看重的春回长生丹。下人送上炼丹的材料,云知处便抬手请出了神农鼎。他之前几场,并未动用神农鼎,所以这是神农鼎第一次现于人前,自不免引发一阵哗然。 神农鼎是方形,有四足,色做青金,四角各雕了一条神俊之极的狻猊,鼎身祥云盘绕。炼丹最重要的是火候,云知处用的是花似锦所刻的丹火符,虽然不及三昧真火,却比凡火要更纯粹更有力量。可是花似锦不懂炼丹,所以她只能是在丹火符上注入足够多的力量,由云知处来自行控制火势。 其它药师已经召唤出火灵或者灵兽开始炼丹,云知处的动作却始终不疾不徐,在神农鼎前盘膝坐下,呼吸吐纳数次,神情渐渐变的平静。 众人注目之下,一道金黄色的火焰,自鼎底腾起,然后迅速变的火红,烈焰熊熊,渐渐升高,将整个神农鼎包裹其中,烈焰几乎成为了有形之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留下了两个方形的把手尚在火焰之外……大约两柱香的时辰之后,神农鼎上渐渐腾起了雾气与药香,那是神农鼎中的药材,渐渐焙烤完毕,开始炼制,这是最最关键的时刻…… 所有人都屏声息气,云知处却浑然未觉,他的心境空明一片,已经渐渐忘记了身周所有,感觉中,身体中似乎多了一道气流,或者一道透明的火焰,渐渐成形,游走血脉,遍布全身,所过处全身温暖舒适之极……面前的神农鼎好像变成了透明的,感觉中,好像自己已经化做了这熊熊烈焰,捧着这些药材,悬空慢慢翻滚,焙烤,凝练…… 忽有人惊呼出口,大家眼睁睁的注视下,神农鼎下的火焰,居然变成了透明的,看上去好像熄灭了似的,细看时,才能看到透明的烈焰冲天而起……这中间,大概只有花漫天心知肚明,花似锦略略猜到,这分明是云知处将凡火之力转为了天火。天火炼丹,这是怎样的惊悚的概念,就连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祭起的,也不过三昧真火而已! 很快,神农鼎上方祥云重重,雾霭阵阵,一阵丹香飘了出来…… 云知处静心感知,不知时辰长短,丹成一刻,便收了火焰站了起来,竟远远快了旁人几倍……他随手将丹药收入药囊中,然后走到评判席前,几个评判面面相觑,然后捧出玉盘,他随手倒出,当当当十声,清脆之极,如珠落玉盘,颗颗饱满滚圆,香气沁人,几乎连观众席上,都闻到了味道……且这味道几乎在闻到的时候,便觉得神清气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五大城五室中人,药王城、锦官城、锦瑟城都是城主亲至,锦帆城和锦绣城是太子来此,但对长生二字却是同样热衷,纷纷传看,隔了好了一会儿,评判才终于回过神儿来,抖着声音道:“成丹率十成!十枚俱是顶阶品质!” 第120章 姑姑收了我吧1 她张大眼看着他,他已经迅速收回了视线,湛亮凤瞳飞快的在四周转了一圈。立刻的,他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于是再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澈宁定,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在。” 她情不自禁的吁出了一口气……此时,身周纷乱不堪,鬼哭狼嚎,头顶是狰狞的异兽,防护法器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异兽吞入腹中……可就是彼此互视的这一眼,看着他俊美到难描难画的面容,墨琉璃一般的凤瞳中隐约的强势与温柔,她的心,瞬间就安静了……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在他怀中,为她预留一方晴空…… 云知处已经抬手将天阶灵丹收了起来,然后迅速的在地面上用灵石布起一个小小的召唤法阵,也不盘膝坐下,就在召唤法阵前站定了,略略低头闭目,双手虚捧,结出一个手印,有淡淡莹光自他掌心腾起,好像一个虚渺柔软的冰球,却在嘶嘶声中迅速爆裂开来,散发出数道放射状的银丝,向外无限延伸,延伸,一直延伸到未可知之处…… 迅速的,天边有渺渺伦音响起,似乎佛前金身罗汉齐声吟唱,语辞几不可闻,虚渺悠扬,声音入耳,令人瞬间安静下来……法器内骤然就是一静,随即,空地上,有无数金黄色的异兽破土而出,身上鬣毛重重,根根竖起。这种异兽名唤狸力,是一种金系的灵兽,却擅长掘土,它们飞也似的涌向结界,摇摇欲坠的结界得了这异兽的生命之力,迅速变的凝实,坚固…… 而与此同时的,法器之外,同样的黑色巨物破土而出,先是一个巨首,然后是巨大的足有千年巨树那么粗的身体,巨口一张,便是一大片孰湖被吞入了腹中。古语谓巴蛇吞象,这便是巴蛇。 云知处行事一向便是如此,他从不滥好人,从不优柔寡断,他对待同伴有多卫护,对待敌人便有多决绝……结界中的人,被他纳入保护范围,只除了一场惊吓之外,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可是结界外来犯的孰湖,却是尸骨无存,以一种秋风扫落叶般的疾速,瞬间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太快,炼丹较为投入的药师,甚至还没有醒来,可是所有人,却已经是从生到死,,打了一个转……亲眼目睹天阶灵丹出世,亲眼见识到了天阶灵丹的天象,亲眼目睹了“丹香引得孰湖来”的情形……同样的,也亲眼目睹了云知处布石成阵,召唤出了巴蛇和狸力,卫护众人,吞掉了成千上万的孰湖,这一切,当真比梦还要精彩,却也比一切都更凶险。 花似锦怔怔的看着场中那个人,竟完全移不开视线。他仍旧雪袍玉带,乌发玉面,负手站在那儿,宛如芝兰玉树一般俊雅美好,即使他手创了这样的神迹,即使他抬手之间,覆雨翻云,他的神情却仍旧宁定淡漠,似乎身周种种,俱如春风过耳……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头看了过来,浅浅的勾起了唇角,那个笑极淡,淡到若有若无,一对绝丽凤瞳却是清亮亮的,也许这整个天下,只有她可以看的出,他眼底深处那句话,他在说“一切有我”。 他指什么?她猛然回神,急回头瞥了城主席一眼,这一会儿,几位城主已经略略整理仪容,不再像刚才那样张惶失措……妖族有恩必报,恩人便是妖族的神祗,可是刚才那一刻,那生死关头,她居然一心只在眼前那个人,把恩人忘的干干净净…… 她又迅速转回头,找到了花漫天,花漫天刚才曾跃到她身边,一直到云知处布阵召唤出狸力,才又退了开去,此时正双目下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好像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一定很不开心,刚才,他第一时间过来握了她的手,她的反应却是看着云知处,叫出了一声“云哥哥!” 忽听锦瑟城主颤着声音道:“云大师,请将天阶灵丹拿出来,朕同几位皇兄见识一下。” 云知处便纵身跃上高台,将药囊取出,一道氤氲白气腾起,伴随着一阵丹香,锦瑟城主接过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可是举了半刻。天阶灵丹仍旧静静的躺在药囊中,没有半分认主的征兆。坐在一旁的药王城主,几乎按纳不住,伸手便抢过了药囊,然后药囊便在几位城主太子之前传看,可不管传了几遭,天阶灵丹仍旧没有认主。 天阶灵丹是有灵性的丹药,若不认主,纵是服下也是白费,几个城主大失所望,药王城主急笑道:“云大师,据说你出身我药王城?” 几位城主太子热情交加,余下的几个炼丹师,已经彻底被遗忘在了角落,有天阶灵丹珠玉在前,他们炼不炼的出,或者炼出的是什么,早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更何况,云知处不止是一个药师…… 须知一个召唤师,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的确意义非凡,尤其是一个可以召唤如此多,如此强大的异兽的召唤师,一头巴蛇便可抵千军万马,可是云知处一抬手间,便招出了几十条巴蛇,那与之对战的人,焉有胜理?一个可以炼出天阶灵丹的药师,一个可以召唤千灵万兽的召唤师,每个国家,都会求之若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其中,唯有叶非花,仍旧坐的端正,脸上笑容亦是淡淡……的确,这中间唯有他可以从容,他有永不背叛的花似锦在,当然可以慢慢跟云知处谈条件……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第一药师之位手到拿来,于是这一次嵩山论道大会,第一炼器师,第一天师,第一药师之位,俱在掌中,却唯有东方天籁三人,仍旧毫无音讯,生死不知,所以摘得桂冠的三人,实在开心不起来。 论道大会结束,一回到驿馆中,叶非花便着人整理行装,说要立刻起程回锦官城,竟似乎完全不在意其它几位城主对云知处的拉拢。一声吩咐下去,下面便忙成一片,云知处便恰在此时登门,自然把这故示从容的一番动作,看在了眼中。云知处已经从花漫天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道:“请问城主要如何才会收回成命?” 叶非花同样精明过人,晓得与甚么样的人交谈,需要甚么样的方式,只笑道:“我要的是药王印,你们若有法子弄来,我自然乐意让我的锦儿公主开开心心的嫁她喜欢的人。” 叶非花这一句,其实是在意料之中,要从叶扶秋,或者锦瑟城主手中弄到药王印,实在不难,可以说简单之极……可是在花似锦眼中,叶扶秋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她很认真的付出了友谊和信任,她愿意为了与云知处相依相守尽其所能,却不包括背叛朋友……这一点,她虽没有说,云知处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云知处沉吟了一下,缓缓的道:“我不是妖族,你也不是我的恩人,锦儿要对你唯命是从,我却不必。世间虽有五印齐集,一统天下的说法,但我若效力某城,我不认为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真的可以影响大局。” 叶非花倒是一怔,微笑道:“那你就是要与锦儿为敌了?” 云知处同样微微一笑:“即使我跟锦儿做了对手,我们也不会是敌人,锦儿也绝不会怪我。锦儿的天师符箓之学,神妙莫测,若是用于阵仗之中,定是妙用无穷……如果我想找一个对手,锦儿无疑是一个好人选,正所谓天下为棋,拈星做子,身为男儿,若当真可以沙场征战,号令千军,历一番戎马生涯,也未尝不可。反正不管在任何情形之下,我自然有法子保得锦儿平安。” 其实他当然不会盼望诸城之间妄动刀兵,可是这番话,对叶非花来说,无疑极有效。若是可以,其实云知处真的不介意用所谓的“紫微帝君”身份做为筹码,可是这说法对外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他又拿不出甚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 叶非花微微凝眉,若是有一个如花似锦这样的天师,如云知处这样的召唤师,的确可以天下无敌,可是那个“五印齐集,一统天下”的说法却也不似虚渺,只要尚有一线可能,他仍旧希望可以鱼与熊掌兼得…… 云知处看他意动,便淡淡的道:“你可以在嵩山城多留几日,考虑一下,我想先带锦儿回去……我们尚有几桩事务亟待处理,你若要见锦儿,可以随时派人去接。” 叶非花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好。”他知道东方天籁三人尚无消息,其实也没打算当真立刻离开,只是借此要挟而已,反正花似锦也不敢躲着他,那就算暂时放她回去,也没甚么。 云知处携了花似锦的手儿走出,花似锦叹了口气,道:“小东方他们,已经失踪了整整四天了……” 云知处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就好像一个谜题,是旁人划下道儿来,让我们来解……所以我觉得他们必定还在嵩山城中,我今晚上召出一些小巧灵兽,天下地下细细的找,总能找到的。” 花似锦点了点头,道:“星主石,慕紫,千度,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云知处一笑:“那些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来。” 两人都有志一同的不去提叶非花,只携了手儿漫步,忽有一个衣衫不整的醉鬼蹒跚的走过,口中还哼着小曲,险些撞到两人身上,他反倒吓了一跳,道:“走路也不出出声儿,大半夜的老子还当见鬼了呢!” 两人也懒的与他计较,便绕过他走开,走着走着,花似锦猛然停住了脚,喃喃的道:“鬼?” 花似锦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想到了那天与池画月交谈,谈到谛听血莺,池画月说,谛听血莺又叫同命血莺,碧眼蟾蜍族中每人都会用自己的血炼出一只,便相当于多了一条命……那她的身上,有涂蟾的谛听血莺,而涂蟾身上,又有池画月的谛听血莺,这…… 她转身一把抓住云知处的手:“云哥哥,你可不可以试着召唤出碧眼蟾蜍?” 第121章 姑姑收了我吧2 云知处愣了愣,摇头道:“当世毒族,是与我们平阶,或者说平等的修士,不能用召唤术召出的。” 花似锦急道:“那怎么办?”一边把事情说了,一边说着,她忽然想到,道:“对了,还有那个池瑶!” 玉山一战,碧眼蟾蜍族俱毁于三昧真火之中,只有池瑶在先前那一战中受了重伤,所以没有参与玉山那一战,如果能找到池瑶,就可以知道碧眼蟾蜍族驭使谛听血莺的法门,找到池画月,进而救出三人! 花似锦急道:“我们去找大花花,他那天与池瑶打过架,他一定有法子找到池瑶的!” 心急之下,拉着云知处就走,竟不曾留意他的异样。云知处在炼丹台上,身体中火之灵力便已经趋于大圆满之境界,火灵将成未成之时,却恰好赶上了孰湖进攻……硬生生抑住了火灵成形的势头,此时一静下来,身体中的气流便喷薄欲出,可是在这诸事齐集的当口,实在没办法静坐运功,只能拼命自抑。这种情形,就好像一个水囊只能装一壶水,已经装的满满当当,现在水忽然沸腾,势必要冲破水囊……若是他做为修士的内丹尚在,自然可以暂时压伏这力量,不至于伤身,偏生他在天师大会之前,为助花似锦,将内丹纳入了狐灵的体内…… 花似锦已经拉着他冲回了小院,一眼看到花漫天,急冲上前去,双手抓住他手。她在花漫天面前,一向是恃宠而骄,蛮不讲理,也不讲甚么前因后果,直接就道:“大花花,我要找到那个碧眼蟾蜍族的池瑶,就是那天你跟他打架那个坏人,我现在就要找,你快点儿帮我找。” 花漫天也不问为什么,便凝眉去想。他那天挂念花似锦安危,出手甚重,而且他又一向有在兵器法器上留名的好习惯,于是很快便答道:“好,千里之内,不可说应该能找到玉符的气息。”一边说,一边就召出了不可说。 可怜堂堂的幻宝兽,竟被他拉出来当狗用,在玉山附近转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花漫天所用玉符的气息,然后遁迹而去。找到池瑶的那一刻,三人都有些沉默。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因为地势极低,且长年不见阳光,所以积起了一个不大的死水潭,密密的生着些赢弱的芦苇,旁边错落的生着几株大树,积年的落叶覆了草地,化做了一种灰蒙蒙腐朽的颜色。 赶月舟停在山谷上空,可以看到一角有一个草屋,只是用藤蔓在几颗树之间勉强拉出了几道草墙,说是屋子,也实在有些勉强。透过藤蔓的缝隙,依稀能看到碧衣男子半倚在壁上,似乎在小憩,而他身边还盘膝坐着一人,与他容貌肖似,身形却有些虚渺。显然是池瑶与池碧。大概还是因为谛听血莺,所以池瑶救回了池碧的神魂。 通常,略有修为的妖精,都会为自己选一处洞天福地,灵山秀水。更何况,池瑶是度劫期的妖修,在药神大陆,修为已经算得上翘楚,有谁会想到,他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赶月舟降到低处,三人便跳了下来,池瑶显然吃了一惊,飞快的弹身跳起,却在看清三人的同时变的错愕……隔着稀稀落落的藤墙,他与他们对视良久,然后缓缓的倚了回去,闭上了眼睛,竟是一副等死的模样……反正不是对手,所以连抵挡都懒了。 虽然想到他们炼制人偶,枉杀人命,仍旧愤怒心悸,可是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实在气不起来……花似锦先就上前一步,伸手拨开了垂落的藤蔓,走进了树屋,道:“池瑶,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池瑶显然惊讶,张开了眼睛。他的肤色,是那种长年不见天日的惨白,尤其重伤未愈,看上去更是毫无血色,眉眼细长,唇色也不似素日浓艳,看上去反而显得比平时温雅许多,他低低的道:“什么?” “想请你帮忙……”花似锦重复道:“池画月和我的朋友,他们失踪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所以我忽然想到谛听血莺,池画月说这谛听血莺是你们的同命血莺,现在我的血里有涂蟾的同命血莺,涂蟾的血里有池画月的同命血莺,那能不能借此找到池画月?”她越说,池瑶便越是惊讶,到最后几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花似锦微愕,停下来,道:“怎么了,我说错了甚么?” 池瑶定了定神:“没有……我只是没想到,池画月会把这个告诉你,这是我族最大的保命符……不过,我族中反正已经只余了我们几个,告诉你,也没甚么了。”花似锦张大眼睛,池瑶续道:“你真的要用谛听血莺找池画月?” “对!而且要快!”花似锦道:“我一定要救回他们。” 他问,“救?救池画月么?” “对,”花似锦道:“救他,也救我的朋友。” 池瑶细细看了她几眼,然后微微一笑:“好,若要借助谛听血莺找到池画月,首先,你要用你的血召回涂蟾,因为涂蟾已经是一缕神魂,所以你还要用你的血脉令他生长到足够强,才能借他身上的谛听血莺,找到池画月。” 花似锦愣了愣:“要多久?他们已经失踪四天了,一定要快些才行。” “久或不久,要看你了。”池瑶比了比身边的池碧,“我从玉山起火第三日,便开始召回我弟弟的神魂,昨日才渐渐成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愣了愣,道:“是因为你受伤气力不继吗?” 池瑶道:“算是吧,但是还有一点,这个过程,会很痛……借谛听血莺召回神魂容易,但要借谛听血莺与本体之间的联系,培育起神魂,就会很痛,因为你需要将血脉从身体中剥离……这种痛,无异于抽筋剥皮。” 她顿时便是一抖,轻声道:“抽筋剥皮?” 她身后,云知处与花漫天,神情都现了紧张,却并不开口。池瑶点了点头,一对白多黑少的素淡眼睛,定定的瞧着她:“所以,你要想好,要不要这么做……” 花似锦道:“我很怕痛的……”池瑶眼神变幻,她却转回头来,看着云知处:“所以云哥哥你可不可以抱着我,要帮我顺毛,不,顺头发好了……所以大花花你要弹琴给我听,你都很久没弹琴给我听了……”看起来似乎是撒娇,却隐约透着决绝。她一边说,一边在池瑶面前坐了下来,说最后一句:“等救出小东方我一定要让他叫十声姑姑吉祥……好罢,池瑶,我们开始罢。” 池瑶愣了很久,他没想到他说的清清楚楚,花似锦仍旧毫不犹豫的决定要救,而云知处和花漫天居然没有试图阻止,云知处顺从的走进来,预备“抱着她顺毛”,而花漫天就在外面坐了下来,取出瑶琴放在膝上,预备“弹琴给她听”,两人都连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花似锦等了一息,他一动不动,花似锦有点着急,道:“快一点啊,池瑶!他们已经失踪四天了!” 池瑶急应了一声,然后右手食中拇指捏起,在她印堂中轻轻一引,道:“不要运功阻止谛听血莺……” 的确如他所说,起先这个过程并不痛苦,花似锦闭目感知,渐渐便能感觉得到,血脉便如血海,其中有小小浪头涌起,沿着一个固定的轨迹渐渐游走,一直到从印堂中逸出,有外来的极淡云气渐渐被这缕气息吸入,速度极缓,却终于渐渐凝成了一个人形,双手微微张开,竟是一丝不挂,脸孔俊美瘦削,身体健美匀称,线条流畅有力,虽然只是一个虚影,看上去眉眼四肢等等,却十分清楚。 坐在花似锦身后的云知处不由得微微凝眉……池瑶道:“留心,要开始了,按我说的做,痛的忍不住,就略停一停。” 花似锦居然应了一声,又急急回神,急静心凝神,池瑶定了定神,道:“好了,现在按我说的做,痛的忍不住时,可以停一停,最多慢一点,不会有事的。” 花似锦轻声道:“你都说第二遍了……”其实她只是太紧张了,她一紧张,就会忍不住要说话,自己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我……”池瑶无语,吸了口气,才道:“好,现在把内丹之力隐入丹田,撤去护身法力,身体血脉气息一任自然,由着谛听血莺之力,从身体中离开……” 她按着他的话,一步一步执行,那种感觉,好像一个人掉进了泥泞的小河之中,他要爬起来离开,必定要带出一身的水草,污泥,水,种种……可是现在,谛听血莺要带走的,却是身体,皮肉,血脉……谛听血莺每一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花似锦身体微微颤抖,却咬牙苦撑,一声不吭,且绝不肯停止。她一向就是如此,看上去最好说话,可一旦真的犯了倔,谁劝也没有用……云知处与花漫天深知这一点,所以连劝都不会劝。云知处不由叹息,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儿。 两人曾经阴阳合修,身体血脉运行的轨迹阴阳相合,相辅相成,彼此熟悉的如同自身,宛如一颗心在两个身体中跳动……所以他很快就捕捉到了谛听血莺的那种极微小的异动,他低声唤她:“锦儿……” 短短时间,她额上已经沁了一层薄汗,身体微微颤抖,张开眼睛看他,他便向她一笑,凤瞳流转生辉……随即,她身子一软,昏厥过去,云知处便略略闭目,用心去感知她身体中的力量,压伏内丹隐于丹田之内。 他令她昏厥,可以略略减轻她的痛苦,且她对他原本就是全心信任,所以即使在这种几乎无意识的情形下,也不会运功与他抗争。他只是想要替她痛,能多替一点,就多替一点……池瑶看在眼中,眼神渐渐变的复杂…… 身后叮咚一声,是花漫天触指弦上,挑起了第一个音符,却停了许久,才慢慢勾挑拨弄,渐成曲调……昏迷中,花似锦小小的身体却仍是在剧痛中抽-搐,她长长的睫毛下凝出了几滴清泪,喃喃的道:“锦儿很乖的……” 是,是的,锦儿很乖,锦儿一直都很乖,所以不该这么痛……是因为花漫天的琴声,勾起了她童年的记忆,她以为她的痛是在受罚,所以对他撒娇,那般的软语央求……花漫天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竟有些发愣,若是再有一次选择,他真的希望,他留给她的记忆,不要总是罚,或者痛,即使她从未怪过他,即使她在最痛最痛的时候,仍旧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依赖他,喜欢他,向他撒娇,对他笑,说一句,长老大花花,锦儿很乖……每个人都羡慕长老大人对她全心的卫护,没有人知道,要讨怪脾气的长老大人喜欢,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的,只有似她这般倔强,这般聪明,这般乖巧,对人偏又这般热情,喜欢谁,便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从来不记仇…… 第122章 情浓颠倒时2 墨离瞥了她一眼,在榻上略略弯腰,庄容道:“多谢姑姑吉言。” 他很少叫她姑姑,这一声出口,神情又如此庄重,花似锦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不再说话,看东方天籁显然很感兴趣,便随手拿过,递到他手中,笑道:“小东方,你也瞧瞧罢,我云哥哥……”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金黄色的灵丹攸的从药囊中跃出,竟如一枚活动的心房,在东方天籁面前悬空缓缓跳动,丹香四溢,云气氤氲。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花漫天不由得一挑眉,道:“好的很,天阶灵丹居然认了个这样的主子!” 东方天籁微微眯眼,却不伸手去接,花似锦又惊又喜,一转念间,又偷眼去瞧云知处的脸色,看他不动声色,就有些发急,小声道:“云哥哥……” 云知处自然明白她是想让他点头,可是天阶灵丹于他而言,不过是拿来给自己加加份量的工具,说白了就是为了花似锦,实在没甚么重要的,既认东方天籁为主,他也全不会介意……可是小狐狸这是什么表情!就好像……好像她们两个才是一伙的,他反倒是个外人,所以她要为了东方天籁来求他! 东方天籁看在眼中,微微一晒,笑道:“天阶灵丹如此青眼,认我为主,可我却很惭愧,不敢收下……”一边说着,就要将天阶灵丹收入药囊,云知处抬手按住,淡淡的道:“这不值甚么。当年百花谷中,我取走了你辛苦收集的无数蛇晶,现在还你这枚灵丹,也算两清了。” 旧事重提,东方天籁犹豫了一下,看他坚持,尤其看对面的花似锦大眼睛忽闪忽闪,已经恨不得冲上来塞给他了,便收回了手,含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灵丹若到了天阶,便等于齐集天地灵气,为何而炼,炼的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一枚天阶灵丹,修士服下,可以瞬间跳过度劫期,几近神仙之身。池画月四人的眼神,都有些奇异,有嫉妒,有惊异,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欣喜与隐约的自嘲,他们深弃这个毒族的身份,所以看到他有希望完全脱离,竟替他欣喜……云知处看在眼中,心头竟是翻翻覆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池画月,我想请问,上次你们第一次见到我们,包括之后的玉山之战……那些毒气炼制的人类傀儡,是怎么来的?” 池画月微微凝眉,却不回答,涂蟾便道:“那是我族中子女,大多是没有灵性没有修为的孩子们,误伤的人类,因为碧眼蟾蜍之毒太过剧烈,这些人类若入人间便会流毒无穷,所以我们遇到这种事,就会把这个人类带回族中大沼泽,却没有法子救治,久而久之,便有这许多……”他魂魄初成,声音极小,一边说着,便指了指身边的池瑶池碧:“我这两位族兄,便是专门做这些事的……只是毕竟我族繁殖较为容易,所以再是小心,也仍旧有些……防不胜防。” 云知处默然,有些事的确防不胜防,可是他们却真的尽力去做了。似乎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三大毒族的想法做法,每每令他想不到……他从未真正试图去了解毒族,却不想他们竟是如此,他们实在令外人太惊讶,太怜悯,甚至可以说,佩服…… 室中一时静默,花似锦终于忍不住道:“云哥哥……”云知处一怔,抬头看她,花似锦鼓了鼓腮,哼哼着道:“你治了这么半天,为什么小东方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 云知处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如果他是花漫天,她一定早就叽叽喳喳,甚至会直接说,大花花你会不会治啊,不会治就赶紧走开……透着熟不拘礼,恃宠而骄的味道……可是她跟他说话,却拐了好几个弯子,而且一副“我其实已经忍了很久”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阵子,这丫头究竟怎么了? 花似锦被他看的无措起来,退回一步,坐在榻边……然后鼓足勇气,仗义执言:“我只是提醒一句嘛,人命……蛇命关天啊!” 东方天籁微笑看着她,他看的出,姑姑大人很在意他的死活,这一点让他很高兴……因为他的微笑,云知处更加的不爽。其实云知处的医术,并不比墨离和花漫天差,大约只逊东方天籁一筹,不在于阶数,只差在实践而已,可是东方天籁是白头蛇妖,白头蛇本来就是冷血动物,血流极缓,药力自然也吸收缓慢,这跟他有甚么关系!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好不好! 要解释当然容易,可是看着小狐狸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他莫名的不快,于是偏偏不解释,东方美人儿一向善解人意,且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却不知为甚么,也不开口……一直将金针施完,东方天籁身体中的气息已经在缓缓游走,云知处才道:“你出去一下。” 他没点名,花似锦却自动自发的哦了一声,然后问:“为什么?” 她就这么不放心他么?她不觉得怀疑一个炼出过天阶灵丹的药师很没道理么!他无语的瞥了她一眼,道:“我要在他的丹田下针。” “哦……”花似锦其实还想说又不是脱光光,看看又怎样……可是看某人脸很黑很黑,于是只好翘翘嘴巴向外走,东方天籁含笑道:“没关系,其实我不介意姑姑看着……反正她也不是没看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愣了愣,小脸儿刷的一下红透,连耳根子都红了,自己心虚,所以声音加倍的大,指手道,“小破蛇你胡说什么!” 东方天籁微微挑眉,含笑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瞥某人,笑道:“好罢,便当我是胡说罢!”一边就坦然除了外衣。 某人羞窘之下,转身就走,啪的一声摔上了门……而她身后,某人的俊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起先东方天籁说那句话,他并未十分在意,毕竟东方天籁一向嘴甜嘴巧,最擅长哄姑姑大人开心,他的话简直没必要听……可是一看某人色厉内茬的小模样,那红透了的小脸……再想想丹田!这是什么位置!想想他居然说“也不是没看过”!!她看过他的……这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咬着牙,一肚子不爽,简直想要立刻把某人拎起来问个清楚,可是手上却仍是按部就班,依次施过针,一直到气息顺畅,盘踞于丹田,云知处一刻也不迟疑的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小院本来不大,可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小狐狸连影儿都没有,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一直到第二次经过云母住的小屋,云知处叹了口气,心想先去看看娘亲吧……其实云母虽然住在这儿,可是连着几日风波不断,他实在没怎么有时间陪她,倒是花似锦,只要抓到一点点零星小空儿,就会来讨好卖乖…… 一边想着,他便不由得微微一笑,结果一进了门,便见云母正低头缝着什么,而某人正双手托着腮,半偎在她身上,眼巴巴的等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小模样儿像一只等着投食的小鸟,实在……太可爱,可爱到让人看上一眼,一肚子火就消了一半。 晓得自己做了错事,就先来这儿讨好躲灾,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云知处抿了抿薄唇,便走过去,道:“娘。” 云母抬头笑道:“澜儿,忙完了?” 云知处有些惭愧,轻声道:“是。”一边瞥了花似锦一眼。某人在他进来的一刻,身子就越来越向后缩,已经快要缩到云母胳肢窝底下去了,一边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他。 云知处微笑道:“娘,您在做甚么?” “是女儿家的东西,你瞎问甚么!”云母嗔了他一句,却仍是微笑道:“我给锦儿做个肚兜,可怜她从小娘亲都没帮她做过……” 来娘亲这儿扮甚么可怜……他再瞥眼看她,某人立刻把眼神转到一边,云母也觉出一点不对劲儿,笑道:“澜儿,我才把云家的镯子送了锦儿,锦儿喜欢的很。” 云知处微微挑眉,他当然知道娘亲说的是什么,那是一个满绿的翡翠镯,却在上面用黄金盘绕,雕出并蒂莲花的形状,既是并蒂莲,又是金镶玉,其意不言自明,他还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常常玩笑般说起来,说这镯子,将来是要传给儿媳的……看某人正偷眼看他的神色,云知处一挑眉:“娘,您怎么能把那镯子随便送人?” 云母有点儿好笑,看了看小老鼠一样缩在她身边的某人:“怎是随便送?锦儿将来是我的儿媳妇,有道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答应便是成了一大半。” 某只小狐狸又开始尾巴翘翘,偷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就是就是!”云知处有点儿好笑,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花似锦正把两只脚都挂在凳子上摇来摇去,没提防他忽然站起,呀了一声,紧急要站起逃走,起的急了,一下子便连人带椅向后摔去。 云知处好生无语,只得一把抓住,某人一抬头见他的俊脸近在咫尺,吓了大大的一跳,毫不犹豫的抬袖一遮:“别打脸!” 云知处瞬间无语。云母也吓了一跳,急上前来扶,一边道:“澜儿!有话好说,这是做甚么!” 云知处无奈之极:“娘,锦儿顽皮,您怎也信她?我难道还会打她不成……” 云母道:“总之,不管是谁的错,你都要让着锦儿。” 花似锦赶紧从云母袖子底下伸出一个小脑袋,遮着小脸,可怜巴巴的:“云哥哥,我错了……”与她嘴里的话完全不同的,她的眼神在说“你要听娘亲的话!要让着我!” 云知处又气又笑,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花似锦早转身就往外走:“我帮你们做点儿好东西吃算做赔罪!”打开门就一溜烟没人了。 溜的这么快!云知处瞪着门,云母伸手拉他坐下,含笑道:“锦儿虽然顽皮,心却是好的,对你又是一心一意……你这孩子,就是喜欢摆着一张冷脸,瞧把她吓的。” 在老人面前,实在没有甚么道理好讲,而且多日不见娘亲,被她叨叨几句,心里也觉得温暖。云知处只得坐下来,含笑道:“娘,我不过是跟她玩儿罢了,她哪是真的吓到,只是装可怜讨您的好罢了……” 云母笑着摇头,“澜儿,她讨好我,却是为了谁?” 第123章 美人有毒1 当一切终于结束,她已经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他却意犹未尽,移过脸儿来,密密的吻她的脸颊,然后是艳红微张的唇瓣,一边贴在她耳边笑道:“小狐狸?锦儿小宝贝?” 她只哼哼一声,他伸手将她汗湿的发,细细的顺到耳后,哑声取笑:“你刚才不是还惹我么,这会儿却又怎么了……” 她闭着眼睛装死,他毫不犹豫的一偏脸儿,就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她痛的轻嗯了一声,委屈的嘟起小嘴巴,慢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妩媚水眸含嗔带怨,看得他心头一阵火热……只是一眼,她重又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一边咕哝一句,“好哥哥,饶了我……” 他险些被她无心的软语撩-拨的失控……急定了定神,拥住她细滑的双肩,道:“等等,好锦儿,先别睡,听我说一句话。” 她含混的咕哝:“不要,明天再说……” “就等一下,锦儿……”他捏在她腰儿上的手,很坏心的一拧,她吃痛,啊了的一声,猝然张了眼睛,然后满眼是泪,好生委屈:“大坏蛋,我好累好累……” 他又气又笑又心疼,双手抱着她的小腰儿柔声哄她:“好锦儿,我就说一句话……我现在要入定,火灵大约很快成形,还有……一点小意外,但不管出现甚么情形,你都不必担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大概两个月,最多三个月,我就会醒来,这法器中一个月相当于外面一个时辰,所以外面天不亮我就醒了,你不必惊动旁人,也不必瞎紧张,听到没有?” 他说的飞快,她闭着眼睛:“嗯……” “好锦儿,你有没有听到……” 她已经鼻息细匀,睡了过去……云知处好生无奈,可是看小狐狸这样子,又有些说不出的幸福满足。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他唇边不由得绽了一个笑,不管怎么样,她终于是他的了……至于那个小小的“意外”,这只糊涂狐狸,只怕压根就不知道……幸好,他还可以应付。 站起来抱起她,放在榻上,拉过被子细细盖好,低头吻吻她的颊,然后把衣服草草的穿在身上,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体内气息已经到了勃发的边缘……几乎是在盘膝坐下的同一刻,像一个闷棍打下来,他迅速沉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境界。 不知隔了多久,某只几乎被榨干的可怜小狐狸终于张开了眼睛,小腰儿奇酸,全身仍旧处处疼痛……她翻了个身,一眼就瞧见那个念兹在兹的人儿,正盘膝坐在窗前,发丝衣衫都稍嫌凌乱,却仍旧是要命的俊雅,要命的高贵,要命的顺眼,要命的让人喜欢…… 身边似乎仍旧弥漫着暧昧甜腻的气息,她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昨天那疯狂的欢愉,才终于回到了记忆中,起初两人都同样青涩,可是愈到后来,他便愈是无师自通,花样百出,让人单只是想想,便是耳热心跳……到最后她筋疲力尽,模糊的记忆中,他似乎一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细细回想,似乎是甚么入定,火灵,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她研究他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他看上去神完气足,几乎是满满的魇足,好像没甚么不妥呀……她才是全身都不妥好不好……再懒了一会儿,花似锦才扶着小腰儿下了床,细细的找了一圈,这个法器,显然是用来静修的,只是一个十分简陋的静室,必备的东西倒还有,于是她从戒指中掏出随身的锅子,锅下丢一枚烈火符,很快便燃起火头,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他还要她不要惊动别人,她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怎么惊动别人嘛!只能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云知处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变过……起先她还很有兴致的走来走去,或者欣赏他的美色当解闷,后来就觉得无聊到不行……再后来,她终于想起了大花花的珠串还在,可是云哥哥说了不要惊动旁人诶……于是花似锦又耐着性子等了个把月,加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她终于忍无可忍,终于还是通过珠串通知了花漫天,不大一会儿,便觉得院门一开,花漫天在法器外道:“出来罢!” 这会儿外面才到半夜,可法器中已经两个多月了,所有做坏事的痕迹都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于是她毫不心虚,大模大样的走出去,连花漫天也没有看出甚么异样,只道:“他这是要化火灵罢?” “对啊!”她抱怨:“也不教我怎么出去就入定了,害我憋闷死了。” 花漫天伸手接她跳下,一边问道:“多久了?” 她随口答,“谁知道,大概两个月了罢。” 花漫天点了点头,心平气和的:“两个多月,才终于想到我了?早干什么去了?珠串拿回来!” 她手儿一缩,珠串已经丢进戒指,然后满脸无辜的看他:“什么珠串?哪有珠串?难道不是我们心有灵犀,所以你才来救我的?” 花漫天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我回去睡了。” 这边花似锦扳着手指等到天亮,云知处居然还没有醒!跟花漫天问了进出法器的法门,进去瞧了一瞧,他仍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宛如精雕细琢的玉像……这么久以来,根本就没变过……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说过,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可现在算着都有六个月了!他这么久没醒,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跟那件噼哩啪啦的羞人事情有关? 关键时刻小狐狸表现出了非凡的聪明,她没敢去问花漫天,决定偷偷去问东方天籁……才刚刚清晨,大病初愈的东方天籁还没有起床,小狐狸于是从窗子爬了进去,坐在床前,眼巴巴的等他醒过来…… 他睡的十分安静,呼吸细匀,长长的雪发散在枕上,她等呀等,等的过程中随手拉过他的雪发来编辫子,一边天马行空的想池画月那种几乎长到地的头发,要是编成辫子可有多好看哪……手边没有头绳儿,于是她每编成一条,都从衣服上拉出一角系住,这边的头发都编完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只微不可察的略倾倾身子让她编的更顺手…… 花似锦终于回过味儿来,就算是平常人折腾这么久也该醒了!于是她用力一扯:“小破蛇!敢装睡!” 东方天籁微微凝眉,然后张开了迷魅的妖瞳,果然早就醒了……对上她瞪的大大的眼睛,东方天籁微微一笑:“姑姑……” “姑甚么姑!上次被你害死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感觉中已经太久,所以她忘了这只昨天还是个伤员,凶巴巴的骂他,手仍旧在编来编去:“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你答的不好,我立刻把你逐出师门!还有,不准告诉别人!” 第124章 美人有毒2 “我何尝说甚么,姑姑既不许说,做的时候,怎不稍稍收敛下……”东方天籁叹气,好生幽怨:“姑姑一大早进我的房间,我一心等姑姑做些甚么,等的这般辛苦,却原来姑姑只是要问事情……” “少废话!”她拍他一下,示意他翻身,继续编那边的头发:“我问你……嗯,我是想说……嗯……我云哥哥……也不是,我是说我……” 她起了好几次头,也不知道这句话要怎么问,东方天籁背着身,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声音悠然含笑,似乎云淡风轻:“姑姑是要问有关云师弟的事情?还是有关姑姑的事情?还是有关云师弟和姑姑两人的事情?” 她悄悄吁一口气,深深感激他的聪明:“如果,我是要问我们两人的事情呢?” 他忽然又不聪明了:“不知是甚么事情呢?” “嗯,我是说……”她继续哼唧:“你看云哥哥这样子……他好像要化火灵是吧,马上要化出来了是吧,如果这时候,做了甚么事情,嗯……就是不一样的事情,平时没做过的事情……会不会对他有甚么防碍啊……” 东方天籁很好奇似的:“不一样的事情?平时没做过的事情?是什么?” 他肯定能猜到!她又羞又恼,简直想把他的雪发一把拔下来:“不管怎么样,你赶紧回答我!云哥哥入定六个月了,我……我都快急死了!” 东方天籁猛然起身,他的雪发正编成辫子一根根系在她衣服上,她猝不及妨,整个人往床上一扑,脸先着地,痛的哎哟了一声,他早抬手把她翻过来,道:“你们……成了那夫妻之事?” 他说的太直白,她瞬间满面晕红,忘记了她躺在他的床上……可是却又被他的神情吓到,咬着唇点了点头,东方天籁总是迷离含笑的妖瞳,陡然就变的深幽幽的,可是随即,他正色道:“你……你怎可如此?你这时的境界,根本不能控制身体中的毒……你想害死他么?” 她愕然:“什么?” 他也一怔:“你……你难道不是?” 她已经快要急死了:“到底什么啊,你快说啊!” 东方天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我认为你是狐鸩后代……难道不是?你爹娘……难道他们不是鸩?” 花似锦先是一怔,然后,心头猛然就是一沉,胸口好像被利剑刺穿,空落落的,脸上血色一瞬间便褪的干干净净……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一点,她一直以为爹娘都是天狐……可是现在她认识了墨离,她渐渐知道了,在妖族,“墨”是一个不容于世的姓氏,是鸩族的姓氏,爹爹姓墨,爹爹永远一身黑袍,她们随母姓,因为爹爹说“我不想把我所背负的,加诸在你们身上……”很多很多事,陡然连成了一条线,真相就摆在眼前,好像从云巅坠落山颠,她挣扎许久,竟没法说出一个字…… 不!不可能的!她不是鸩,她不是鸩啊……她会害死云哥哥么……会害死云哥哥么?不要啊! 东方天籁也是微怔,犹豫了一下,便倾身拥住她,柔声道:“没事的,乖,没事的……他不是神仙吗?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怕,别担心……” 她拼命发抖,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我好怕……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 东方天籁一时竟是无措,在火灵将成未成之时,天下第一毒以阴阳和合的方式入体……这,便是暗算也不会这么巧罢?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必死之局,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他不想骗她,可是看她这模样,实在不忍,只一遍一遍的道:“他是神仙,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不是紫微帝君吗,这样的身份,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事的……” 花似锦哭道:“可是云哥哥现在只是人类啊,他一直没有醒,已经六个月了……” 东方天籁道:“他……”他忽然大大一怔,道:“他一直在入定,六个月了还在入定?” 她泪流满面的点头:“嗯。” 他急急的道:“那他就不会有事!”她一怔,平生希望,张了一对饱浸泪水的眼睛看着他,东方天籁向她庄容点头,正色道:“这种情形,本来是必死之局,可是在正常情形下,立刻就会气绝身亡,且骨血干枯朽烂,但他却一直在入定,那就说明,他一定有非常之法,可以保得性命!现在,他入定不醒就是最好的消息!姑姑,相信我!” 花似锦怔了半晌,急推开他想要跳起来:“我去看他!” 他身体犹虚,身不由已的被她推开,然后又被头发拉回,将刚刚起身的她砸回床上……两人都痛的惨叫一声,外面墨离和花漫天恰恰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声,吃了一惊,急冲进来。东方天籁微吃一惊,急从她身上撑起身。对上那花漫天既惊且怒的眼神,他伸手扶住头,苦笑道:“我如果说,姑姑是来给我编辫子的,你们信么……” 花漫天神色一冷,转身就走。花似锦挂心云知处,根本无暇理会旁人,手忙解乱的解自己的衣服,越是心烦意乱,越是怎么解都解不开,索性一把撕烂衣服,跳下床就走,连门都忘记要关。 身后,东方天籁不出声的叹了口气,一点一点的拆开被弄的乱七八糟的雪发,一边低低的道:“你这丫头,既然心无旁鹜,又何苦这般处处惹人相思……结发是甚么意思,你难道从没想过吗……” 花似锦已经冲回了云知处的房间,那法器隐藏在房间的一角,外人进入时,完全看不出甚么,只有掌握了出入的法门,才能打开那道无形的门户,走到法器之中。她打开法器冲进静室时,云知处仍旧坐在房间一角,神色全然空白,宛如一尊美伦美奂的玉雕神像……她咬了半天唇,才试着把手指放在他鼻下,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他均匀舒缓的呼吸……心头顿时就是一定。 云哥哥不会有事的,他说过,不管出现甚么情形,她都不必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花似锦在他对面坐下来,试着闭目,却是心浮气燥……努力许久,沉心内视时,她体内两枚灵丹,其中一枚,漆黑如墨,流转如意……她一直以为那是墨离灵力凝成的鸩丹,却原来,她根本就是鸩!她有一半鸩的血统。她以为她并不厌弃毒族,她以为她对毒族毫无偏见,真诚相待,尤其现在知道爹爹也是鸩,她又怎能责怪爹爹,这岂不是大逆不道……可只有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这样的一个身份,真的,真的太沉重……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无心的一点动作,会给她最爱的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周围静的针落可闻,整个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了她一个人,这种无形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花似锦猛然张开眼睛,云知处仍旧坐在对面,近在咫尺,却似乎遥不可及……她实在受不住这种压力,一咬牙便奔了出去。 一天……两天……三天…… 细细算起来,云知处已经在法器中入定了整整三年……在恐惧与忐忑中期待,却又在期待与企盼中恐惧……他们抓回了千度,拷问过慕紫,却始终是寸功未建,一直到她忽然想起,在药王山汇玉阁最高层,药神大殿之中,天权子一看到云知处,那种惊讶与惊喜交糅的表情……他一定也认识紫微帝君! 于是东方天籁传出鹤讯,天权子第二天便到了,她把所有事情细细讲给他听,天权子听的又惊又喜,然后一拍胸膛:“你放心,如果他真的是紫微帝君,就与天地同寿,不管碰到啥事都不会死!不但不会死,连一根头发都伤不了!” 花似锦心头登时就是一定,张大眼看着他,竟不知要说甚么。花漫天坐在一旁,淡淡的道:“那你是什么人?” 其实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心情的确极差,可是此时花似锦几乎心力交瘁,他实在不忍这时候离她而去…… 天权子叹气道:“老子不能说……可是你们也不是傻子,听老子这名字,还猜不到么?” 他的名字?天权?天权又称文曲,乃北斗七星之一,北斗七星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星学上又称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而北斗七星万万年绕紫微星旋转,紫微星正是紫微帝君的象征,也即是传说中的众星之主……难道天权子是神仙?如果天权子是神仙,那药王阁主名叫摇光,难道也是神仙?可是七星本是一体,药王阁主,却矮了天权子一辈儿……花漫天犹豫了一下,道:“你身上可有星主石?” 天权子愣了愣:“甚么星主石?” 花漫天便不再说,伸手轻挥,空中幻出了慕紫的模样,花漫天道:“你可认得这个女子?” 天权子细看几眼,想了想,道:“哦,老子想起来了,她是帝君神殿里的一名捧砚的侍女,因为太过轻佻,不守规矩,后来便罚去阶下捧巾了。叫甚么来着?”他挠了挠头:“好像叫甚么瑶……” 花似锦轻吸了一口气,慕紫纠缠云知处一节,她并没向他们细说,云知处当然也不可能细说,天权子却脱口便说了出来,当时,慕紫的确自称瑶儿……花似锦毫不犹豫的抓起他,拖着就走,道:“我带你去看云哥哥!” 带他入了结界,天权子一眼看清了云知处的模样,动作顿时便拘谨了许多,遥遥施了个礼,便向她摆手,花似锦怔了一怔,只好随他一起退出,天权子道:“不可打扰帝君静修……他这模样,显然是沉入了空无之境。” 花似锦道:“真的不会有事吗?” 天权子道:“你放心,绝不会有事的。” “那他为什么迟迟不醒?” 天权子道:“我不是说了,他沉入了空无之境。这空无之境嘛……你没听说过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所谓空无,就是世间万物,在在皆无,那与他而言,一天跟一年完全没有甚么不同,入定久些,也是难免。” 花似锦略略安心,便在房中坐了下来,想了想,才轻声道:“师父,你是神仙吗?”天权子摸摸鼻子不答,她也就不再问,续道:“云哥哥真的是神仙吗?” 第125章 神仙本来就了不起1 天权子也有些感慨,叹气道:“看来,他一定就是帝君他老人家了……凡人不可能进入这无我空灵之境的……” 花似锦默然,许久才道:“他是神仙,却自罚轮回在人间,难道没有人管他吗?”说完了,却又有些自嘲,轻声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应该没人留意的。再说吕洞宾不是还三戏白牡丹了吗?” 天权子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句话其实倒是对的……可是要说起下界,像八仙这种,最多瑶池会上露一下面,平时根本是没人理,下界几世都来的及,但是像帝君这种嘛……你没听过国不可一日无君么,所以他要自罚轮回下界,上面就会另有一个紫微大帝代他处理事务。” 花似锦讶然,道:“另有一个紫微大帝?” “对,”天权子道:“四极大帝若离开神殿,都会指派一个‘代帝’替他行使事务,上下仍旧以帝君称呼,代帝大半的事情也可以自专自处,只有天皇大帝偶尔在吩咐事务时说起,会称之为‘紫微代帝’……什么时候真正的紫微帝君回到神殿,代帝就会消失……比如说这小子吧……” 他忽悟失言,掩饰的咳了两声:“比如说帝君他老人家吧,紫微帝君他总领万星,星乃恒古不变之物,所以他的性情确是有些清冷的,称的上惜言如金,但紫微代帝性子就略风趣些,话也多些……再比如长生帝君和青华帝君,一个总领万灵,一个总领万类,有多少琐事需要烦心,有多少事务需要处理,性子实在冷不起来,真正的青华大帝是极睿智机敏的人物,跟他说句话儿,你才说了提头一个字,他已通盘了然,那吩咐接着就下来了,着实干脆麻利的很。后来他因为什么隐晦事情闭关一个亘古,已经有万万年不曾出关,渐渐的,仙界已经不太记得这位正牌的青华大帝,只以为现在的青华代帝便是帝君本尊了,现如令的青华代帝却是淡漠寡言,人人都说他有些傲气,我倒觉得这丫闷骚的紧,说句话儿刀子一样的毒……” 花似锦急了,摇他的袖子:“总说青华做甚么,我又不认识的。说说紫微啊!” 天权子又摸了摸鼻子:“这个么……我还真不敢说。帝君现在虽还没醒,可是谁不知紫微帝君的威名,那何等的明察秋毫,当他的面嚼他的牙根,我活腻了么?” 花似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终究好奇,又道:“其实代帝跟正经的帝君,性情通常是相左的是不是?一个冷些,一个就热些?” “差不多吧。帝君为人太过机警明察,所以紫微代帝就会相对宽容,总得让大家喘口气不是么……” “那代帝也处理事务,也是帝君,难道都不会篡位么?” 天权子不由得好笑:“傻丫头,鱼目岂能混珠?这四极大帝,哪个不是学道修真,辅国救民,渡化众生,历亿劫万难,方成大道?这都是有大神通,大智慧的神界帝君,哪有这么容易被人取而代之……你当是人间皇帝呢?” 花似锦哦了一声,又异想天开的道:“嗯……会不会云哥哥才是代帝?” 天权子哼了一声:“开甚么玩笑?帝君若不下界,我怎会在人间?” “哦!”花似锦想了想:“那他们长的一样吗? 天权子笑道:“当然不一样。幻形幻影是十分粗浅的法术,神界中人想要外表相似,当然很容易,可是他们又不是要冒充,只是要代理事务,要长的一样做甚么?说起来,那紫微代帝长的吧,也还算俊,当然不如帝君好看……”他一番比划,花似锦越听越是皱眉,急站起来奔出去,到云母房中取来了那张画像,道:“这样?” 天权子吃了一惊,站了起来:“你们从哪里来的?” 花似锦道:“前些日子,这人抓走了小东方他们……嗯,就是三大毒族的人,难道他就是紫微代帝?” 天权子道:“不可能!帝君在人间,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如果帝君已经回到上界,我们也会被召回,一刻也不会耽搁……再说代帝代帝,是代帝君在神殿处置事务,难道还代帝君下界轮回历劫不成?所以帝君或有可能在人间或者各界游走,代帝却永不可能离开仙界的……唔,青华代帝或许是个例外。” 他想了一下,便有些皱眉:“难道是有人借他的面目行事?这样说起来,这个人,也必定是仙界中人,知晓帝君和代帝的事情……这就有些棘手了……” 花似锦有些茫然,喃喃的道:“仙界中人为何要跟紫微帝君为难,又为何要借紫微代帝的面孔?为什么棘手?” 天权子叹气道:“帝君虽然有大神通,毕竟这会儿还在人间,还是人类,神力未复,记忆未复……其它神仙的神通,虽然比起帝君,提鞋儿都不配,可是欺负个把人类却是没问题的……他借代帝的面孔,肯定是想掩饰身份哪……为什么不借别人的,偏要借代帝的,老子也猜不出……” 花似锦小声道:“您老人家不也是神仙下界,看起来也没多么历害啊。” 天权子瞪了她一眼:“我老人家是文曲星……”他一下子噎住,花似锦赶紧道:“我没听到!” 于是天权子咳一声:“总之,老子是个文人,打打杀杀本就不擅长,可是怎么说也是跟着一个历害主子,主子神力在仙界是顶儿尖的,所以咱的神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仙界也绝对是横着走的……可是七星与紫微星本就是休悉与共,相辅相成,他要自罚入人间轮回,当然会封掉自己的神力记忆等等,我们也就跟着倒霉,神力全部消失,只有记忆尚存,老子身上这点神力,都是现练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想说您一点也不像文人哪……可是终究他带来的是好消息,于是忍了下没有说,想了一想,喃喃的道:“你说这甚么空无之境,一天跟一年没有甚么不同,那云哥哥,不会入定个十年八年吧?” “嗯,”天权子捋须点头,道:“很有可能!” 花似锦瞬间无力,瞪着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还有比她更悲摧的姑娘嘛,一夜尽欢之后,立刻就是好一场惊吓,现在,又即将迎来如此长久的别离…… 他说的没错,云知处的确是沉入了空无之境。佛家最高境界是无我;道家最高境界是无为;儒家最高境界是无恶;情爱最高境界是无怨……而所谓空无,便是世界种种,在在皆无,寂寂渺渺,浩浩沧沧,识海中全然空白,甚至整个身体,俱化做了虚无…… 他此时尚是凡人,原本不可能进入这种空无之境,可是他体内火灵初成之际,却与花似锦阴阳交欢……须知天地阴阳,本就是人伦大道,阴阳和合方能平衡,所以这一夜尽欢对他并无损害,反而有巨大补益……可是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她体内有一半鸩的血统。所以在察觉到的同时,他竟是一僵,思维一转之际,便仍旧继续……他原本只是想给小狐狸一个尽欢没有遗憾的初-夜…… 他是人类之身,遇到这天下第一毒原本无可抵挡,可他的内丹在狐灵体内,身体只有鸩的内丹,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精确的把握,所以这种情形他完全可以掌控,他应允花似锦的两个月,已经是怕小狐狸担心多说了……可是他想不到的是,紫微帝君身入人间,原本就与这个“鸩”字有莫大关系,所以他把鸩毒引入丹田的同时,也引发了紫微帝君的护体神力。仙界至高无上的帝君,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的神力何其汹涌强大,瞬间便把他拖入了空无之境……他已经完全不知之前发生过甚么,之后又将发生甚么,岁月流逝,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静夜寂寂,第四个夜晚就这么漫漫度过。 室中衣衫拂动,忽然现出了一个修长人影,他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过去的花似锦,略略抬手,竟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那法器的门。下一刻,他手指在虚空中轻划,指尖淡淡白光闪过,转眼将那间静室,连同里面的云知处一起封印了起来。 他随即手掌虚握,便将那法器收入掌中,走到花似锦身前,微揽衣襟,身上青衫便化做了玉带雪袍,然后他略略清清嗓子,声音便化做了云知处清凌凌的好听嗓声,柔声唤了一句:“锦儿!” 花似锦睡的迷迷糊糊,在梦中喃喃应声:“云哥哥……”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一边柔声笑道:“锦儿!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也不怕着凉么?” 他手指修长,指尖凉习习的,她终于张开了眼睛,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又惊又喜,想也不想的跳起来,挂上他的脖子:“云哥哥!云哥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都要急死了,我都想死你了……” 他含笑拍她的背,绝美凤瞳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份外妍丽:“锦儿,我也想你。” 她继续叽叽喳喳,大眼睛笑的弯弯的:“我早知道你一定想我的,我早知道你不舍得入定这么久!我早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都是没用的天权老头儿,说甚么空无之境……我都要被他吓死了!” 他轻轻一笑,微微眯起凤瞳:“天权么?呵……他的确没用的很………” 他声音含混,只似乎自言自语。室中一片黑暗,花似锦的手儿仍旧揽着他,偏头想看清他的神情,一边道:“云哥哥,你在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没甚么,大好良宵,我们总说旁人做甚么?”一边说着,便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看她,柔声笑道:“锦儿,我来问你,你有多想我?” 哪有这样问人的……她有点儿害羞,别开眼:“反正,就是很想你嘛……” 第126章 神仙本来就了不起2 他轻笑,手指缓缓的揉捏她的脸颊:“锦儿,这‘想’可不是说说就可以的……想可是要‘做’出来的……你既然说想我了,那就给我瞧瞧,你有多想?” 几乎是立刻的,她便想起了那晚疯狂的缠绵,顿时红漫双颊,急垂了眼睫,娇羞的模样竟是美到难描难画,直看得他双瞳一暗。他随即双手把了她的纤腰,直拉入怀中,一边挺腰迎上,两人身体暖昧的揉搓,低笑道:“我的小美人儿,我可在这儿等着呢……你究竟想是不想?嗯?” 她羞不可抑,伸手便要推开他,他早拉了她手,放在腰带上,暖暖双唇凑到她耳边,吐息火热:“你难道不想要?还不快些?” 其实,她很希望可以没有障碍的抱紧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还在……她咬着唇,小手儿迟疑的摸索,密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天狐丽色,本就天下无双,更何况这般情动之时?他看在眼中,显然有些迫不及待,低低的催促:“锦儿,快些……快些……” 外面忽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唰的一下推开了房门,道:“锦儿,你……”一句话还没说完,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雪袍玉带的人影,黑暗中两个人儿正相依相偎。花漫天神色顿时就是一变,站定了淡淡的道:“你醒了?”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被打断,他显然有些不快:“对。” “是你封印了法器?” 他不由得略略凝眉,然后点了点头:“是啊!” 答的如此理所当然,花漫天不由得着恼:“你大概已经忘记那法器是谁的了吧?既然已经出来了,便还我罢!” “我想,我可能还需要多用几天……”他缓缓的沉吟了一下,然后扬眉,凤瞳中写着戏谑,“怎么?堂堂第一炼器师,连区区一个法器也要吝啬么?” 花漫天毫不买帐,冷笑一声:“吝啬不吝啬是我的事,能不能物归原主是你的事。” “哦?”他一笑:“原来这是我的事吗?那好……我便据为已有罢!” 花漫天不由愤怒,冷冷的道:“真是笑话,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神仙当真了不起么!” 他笑了一笑,不紧不慢的:“我的确是神仙……神仙,也的确了不起……” 花漫天大怒,抬手便欲击出,却终究顾及花似锦,咬了咬牙,拂袖便走。花似锦急了,急要从椅上跳下,一边叫道:“大花花!大花花你别生气啊!”他一把拉住她,挥袖拂出,门咣的一声被他合上,花似锦急想挣脱他的手,他的手却握的死紧,花似锦急道:“你干什么啊,你干嘛要跟大花花吵架啊!” 他皱起眉:“你到底帮谁?” 她又是着急,又是无奈:“我当然帮你啊,可是大花花……” “那就不要理他,”他截口,不容置疑的:“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这般护着他?” 她道:“他是我族中长老,待我亦兄亦父……”说了一半,她终于觉出了一点不对劲儿,张大眼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云哥哥,你怎么了?” 他一怔,凤瞳中波光流转,随即微微一笑:“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花似锦微愕:“是……有关紫微帝君的事情吗?” 他点了点头:“对。想起了很多。” 花似锦顿时默然,怪不得觉得他怪怪的,说话行事都有点儿不像他似的。原来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么?重又做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所以对花漫天这般不客气? 他松开她手,揽襟坐了下来,含笑看她,仍旧是熟悉的修眉凤瞳,清俊面容,可是那笑,那眼神,却让她觉得很陌生,他含笑道:“怎么了?这样看我?” 她慢慢的从椅上溜下来:“没甚么。” 他略略倾身,笑着逗她:“怎么?我的小美人儿不高兴了?” 她道,“没有……” 他不由得一笑,微带调侃:“锦儿,我做紫微帝君做了万万年,做云知处才做了不到二十年……你要怎么来要求我,像云知处多过像紫微帝君呢?” 她轻声道:“我没有……我没有要求你像谁,你只要好好做自己就好。” 他眼神变幻,细细看了她一眼,即使是子夜的漆黑,也无损他的视线,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她小脸上的落寞,于是他微微一笑,柔声安慰:“锦儿,你放心,不管怎样,我绝对不会不理你的。” “我知道。”她站起来,对他一笑,眼瞳一清到底,出奇的温柔婉约:“我知道云哥哥不会不理我的……”他一笑,伸手来挽她,她却抽手退开:“云哥哥,你刚刚醒来,要早点休息。我明天一早再来看你。”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犹回眸一笑。 几乎是在她关门的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掉,略略闭目,放出神识,笼罩了这小小的院落,她脚步细细悄悄,窈窕身影在夜色中穿棱……似乎是在一个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却随即叹了口气,走回自己房中,脱掉衣服爬上床,然后拉过被子蒙住头,隔了一会儿,竟是嘤嘤哭了起来,哭泣声中,犹喃喃的道:“云哥哥,你不要不理锦儿……” 他收回了神识,自语般道:“蠢材……你要的就是这种对你死心踏地的蠢女人么?”顿了一顿,却又微微一笑:“或者,你只是想品尝一番人间覆雨翻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清早,便有人叩了几下门,他打开门时,门外花似锦便抬了头,对他盈盈一笑。 她今天着了一件天水碧底色的合欢花长裙,愈实的肌理雪一般晶莹剔透,翦翦双瞳浟湙潋滟,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美的宛如仙子一般。他竟不由得呼吸一窒,随即一笑:“我的锦儿真是美人。” 花似锦笑道:“今天就是特意来美给你看的啊!”一边说,一边就拉了他的袖子:“我做好早饭了,有你喜欢吃的四喜小笼包,快来吃罢!” 他笑了一笑,便由她拉去,才走了两步,就见天权子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进来,然后张大了嘴巴:“真的醒了啊……” 他微微皱眉,对他上下打量:“天权?你……怎的把自己弄成一个老头儿?” 天权子更是惊讶:“你……不不,帝君,您老都想起来了啊?”他只点点头,天权子便有些尴尬,手脚都没处放了似的:“我……我这不是心急么,脚快一步,早下来了一小会,结果就成了这样……” 他微微凝眉:“他们几个呢?” “哎,谁知道啊,”天权子抱怨道:“我到现在才只见了摇光一次,几十年前见过一次开阳和小辅,其它人,也不知去了哪儿,从没见过。” 他点了点头:“摇光和天枢,一向走的近,难道你没见天枢?” “你是不知道,”天权子一脸八卦:“这个摇光是转世摇光……摇光不知道做甚么去了,把修为什么的全给了这个摇光,所以我还白长了一辈儿,嘿嘿。”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甚么时候不再计较这些细枝未节,才真算长进了。” 天权子卡住,摸了摸鼻子,他早拂袖向前,进了厅,花漫天不用说是不在的,东方天籁和墨离已经在座,池画月四人却也未露面,花似锦推他坐在椅中,便笑道:“我去端饭来!” 一边就转身跑了出来,天权子在门外张望了几眼,想了想,又过来灶房,装模做样的伸手帮忙,一边压低声音道:“乖徒弟,我问你,帝君他都想起来了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 花似锦垂了垂睫:“我不知道……” 天权子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他都没跟你说?” “他只说,他想起来了一些事……” “嗯,”天权子捋了捋胡子:“那看来是封印打开了,既然都想起来了,那神力估计也都恢复了……我昨天还担心,若是他沉入那空无之境,不小心一个甲子过去了,岂不是破坏了这一世的劫数。” 花似锦有点儿好奇,问:“破坏劫数,会怎样?” 天权子道:“他这一世是自罚轮回,当然要劫数圆满才算成功,如果无缘无故中断,他就会在人间滞留。”看她仍是不懂,天权子一翻白眼:“这有甚么不明白的?神仙历劫,与他相关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会应时应运而生,在适当的时机与他相见,才方便他完成这个劫数,如果中间有人把张三杀了,再要凑齐这一拨人就难了,不晓得要等多久呐……” 花似锦哦了一声,一边就端着托盘向外走,天权子也屁颠屁颠的端了另一个托盘跟在后面,花似锦把菜端上桌,一眼瞧见东方天籁含笑的妖瞳,不由微微一怔,心想墨离、东方天籁和池画月,是当世三大毒族,是不是就是云哥哥历劫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心里想着,就瞧着他发怔,东方天籁本就一直瞧着她,微微挑眉,笑道:“姑姑,虽然说我的确秀色可餐,可是姑姑这么看着我,我还是会害羞的。” 花似锦啐了他一口,一边笑问道:“大花花呢?” 东方天籁道:“我怎会知道?” 花似锦不由得鼓了鼓腮,很有些挂心,可是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某人,还是坐了下来,拿筷子挟了菜,送到他碗中,一边笑道:“云哥哥,快吃啊!你入定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 他笑了一笑,他现在似乎总习惯在说话前笑一笑……一边道:“我现在其实完全可以不吃东西,但锦儿既这般费心做了,又怎能不尝尝?”一边说,一边举筷挟了,送入唇间,慢慢品尝,动作缓慢的有些怪异。平时几个人一桌吃饭,总是热热闹闹,可现在,在某种无形的威压之下,连最多嘴的天权子都老老实实,一声不吭,一餐饭吃的庄严肃穆之极。 一直到吃完饭,花似锦有点儿坐立不安,只想去瞧瞧花漫天,他却似乎不知道似的,抓着她手,笑道:“锦儿,你的星主石,拿出来给我瞧瞧。” 花似锦愣了一愣,犹豫了一下,便把颠倒飞盘召了出来,道:“这是大花花把星主石加进去炼制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早虚空一握,修长手儿似乎大了许多似的,幻出一片白茫茫的光影,好好的一个飞行法器便似泥捏的一般,在他手中翻覆,变幻,一直到成为一个令牌的形状,颜色非金非玉,只有花生大小。 第127章 鱼目岂能混珠?1 他细看了几眼,微微一笑,又道:“那池画月手里,也有一块的,是不是?” 花似锦实在可惜用了很久的颠到飞盘,嘟着小嘴巴敢怒不敢言,闻言一怔,有点儿迟疑,小声道:“池画月他,他们是我的朋友……” 他似乎有些不快,瞥了她一眼:“锦儿,你必须要明白,这个世上,你最亲的人是我,旁的不相干的人,你统统不用理……你若是一直这样三心两意,挂着这个,又不放心那个……又让我怎么放心你?” 花似锦顿时双颊晕红,又羞又恼,他拉起她手出门,也不用人指引,很快便找到了池画月的房间,四人都在房间中入定,他一眼瞥过,眉梢微跳,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笑道:“星主石呢?” 池画月微讶,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以池画月的性情,他既然开口,池画月不可能不还他……可是池画月刚才还在入定,压根就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所以十分茫然,看着他,等他再开口。 他只等了半刻,有些不耐,略略偏头,然后抬起手来,微微一引……只听嚓的一声,一柄短剑竟冲破了储物法器,直冲到了他面前。 花似锦倒抽了一口凉气,其它人也不由动容,储物法器是隔绝神识气息的,即使最低阶的储物法器也是如此,向来从未听说有人能以外力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东西……而且池画月的剑是已经认主之物,此时居然毫无抵抗之力,全然的臣服…… 他随即手腕略转,仍旧以一种奇怪的动作虚空一握,那剑便像刚才的颠倒飞盘一样,不断变形缩短,一直到成为一个令牌的形状。他也不去看池画月,径自转身:“还有呢?” 花似锦迟疑了一下:“慕紫和千度,都在大花花的禁制下,我去找大花花。” “不必了,”他浅笑:“你不过是想去见见那只狐狸……我怎能容你去见……”一边说,一边略略闭目,不大一会儿,便抬眼一笑:“这玉瑶当真大胆,居然私下九天界身入人间……只不过,身为神仙混成这副模样,任凡人搓其圆扁,也实在丢尽了九天界的脸。" 这一次,他连举步都不必,手高高举起,就在空中拈诀逗引,白光闪过,无声无息之间,便有四块星主石一齐飞来,然后在他强大无匹的神力之下,分别变幻,一直到化为四块令牌的形状,飞入他手中。 花似锦仰面瞧着,竟有些发愣……她们问过慕紫很多次,慕紫总是说,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她还记得她说这句话时,那种又狠绝又痛快的神情,她显然十分笃定。他们看过她身上没有储物法器,那她还能藏在哪儿?一定是吞下腹去了。那……那他难道是开膛破肚,强取出了令牌么?那慕紫现在难道已经死了吗? 她不喜欢慕紫,可是想想那恐怖模样,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再看那熟悉入骨的眉眼,却是那副睥睨众生的模样,一时竟是全身发冷。 只这一瞬之间,他已经齐集六块星主石,在手中整整齐齐的一排,微微泛着光芒。 花似锦轻声道:“这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略略一避,手腕一转,便收了起来,含笑道:“其实没有甚么,是七星回入九天界时的印记,便如同一把开锁的钥匙,没有这把钥匙,他们就回不了九天界了。” 花似锦微怔,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原本以为,这是妖族长老的令牌,大花花和池画月,都是妖族长老啊!” 他轻呵了一声:“甚么妖族长老,你们这些……你们难道没发现,他们所管辖的,仍旧是自己的本族中人?只是这么一个名头而已。”他顿了一顿:“其实只有花漫天和池画月,是应时应运到了众星之坞,顺理成章拿到星主石,而玉瑶则是因为私下九天,保留了神力与记忆,所以才找到了众星之坞,动用仙法拿到星主石……摇光却是得上任摇光的指引到了众星之坞……诸多外力介入,根本就是一团乱,这七星之设,也没有甚么必要了。” 花似锦微讶道:“难道这摇光,天权,不是人名,而是一个官名吗?” 他有点好笑,伸手亲昵的捏捏她的脸颊:“什么官名,那是一个神职的名称,一个星位!你当是人间的官儿呢?” 她吃痛,捂住脸,可是想想这只手刚刚开膛破肚,从慕紫身体里挖出了星主石……又不由得一抖…… 旁边忽有一人轻轻一笑,道:“姑姑,一大早就忙成这样?”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把手里的茶送到她手中,他的手永远是凉的,茶却是暖的,她吃过早饭还不曾喝茶,顺手接过,便喝了两口,送回他手中,犹向他微微一笑。 东方天籁报之一笑,一边伸手握住她手:“姑姑,你今个儿还不曾来帮我绾发,这便来了,好不好?” 花似锦微微一怔,抬头看时,他妖瞳迷离含笑,并未给她任何示意,可是显然是有话要说……于是笑道:“好啊!” 东方天籁一笑,她便转头向他道:“云哥哥,我去帮……”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早伸手握了她另只手,脸色微沉,低低的道:“锦儿,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一边说着,他手上用力,微微一抖,有一道无形而巨大的气流自两人相连的手儿迅速涌入,似乎一把无形而锋锐的剑,向东方天籁刺去,花似锦大吃了一惊,飞快的松开了两只手,道:“不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无形的剑前无去路,便卡在了她体内,一时左冲乱撞,竟似乎将身体血脉都划做了几截,花似锦一时竟痛的站立不稳,东方天籁吃了一惊,急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看了他一眼。 花似锦勉强的抑着痛,吸了几口气,才能发出声音,低低的道:“小东方,是我的师侄,他只是喜欢开玩笑,心里没有甚么的……你不要伤他好不好……” 他微微眯眼看她,密密的长睫遮了眸光,神情居高临下……平时看云哥哥这样神情,总觉得多出了几分与平日不一样的性感迷魅,只一看到,心都软了。可是此时,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随即微微一笑:“花漫天是你族中长老,他是你的师侄……”他回手指了一指池画月四人:“他们是你的朋友……你究竟挂念着多少人?你究竟想不想随我回九天界?这‘取舍’二字,你难道当真不懂得?” 他声色俱厉,花似锦亦正色道:“他们是我的亲人手足,或恩或谊,我为何要舍?又怎么舍得?” “哦?”他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冷的道:“那么,你这是要‘舍’我了?” 花似锦嫣然一笑,水眸潋滟,娇容丽色耀目生花:“云哥哥是我的心上人,我便是舍了命,也舍不得我的云哥哥。” 前一句绵里藏针,后一句回嗔做喜,这般倾世美貌,这般娇俏可喜,这般娇声软语,便是神仙也觉销-魂,他抿了抿唇,火气登时便消了,却仍是抬了手,敲敲她的小脑袋:“锦儿,也就是你,我不忍心罚,若换了旁人,我岂能容她?” 她眼波流转,一对明瞳欲诉还休:“锦儿知道,云哥哥甚么时候都宠着我,甚么事情都依着我,所以有事情我才要跟云哥哥商量啊!”一边说着,便瞥了他一眼,笑吟吟的眨眨眼睛:“咦,难道你吃醋了?” 花似锦性情向来娇气顽皮,被花漫天宠的像个孩子,这时却似乎眉梢眼底都蕴着情意,衬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竟是百媚千娇……他被她说的没了脾气,笑着摇头:“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好罢,既然锦儿开口求情,我不理他们就是。” 花似锦格格一笑:“正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你既然都不理了,那我就更不理了。”她赶苍蝇似的对东方天籁挥挥手:“小东方,你失宠了,快点儿走远些,不要再被我看到。”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道:“我生是姑姑的人,死是姑姑的鬼……” 她话里有话,他亦意在言外……她瞪了他一眼,东方天籁一径笑的温柔,她也不好多说,便拉了他的袖子,随他走开了。她身后,东方天籁微微凝起了眉心。他本来的确是想跟姑姑说,这个“云知处”有问题……可是现在他却发现,根本就不必说。其实也的确是他多虑了,天狐是拿整颗心,整条命来爱的种族,怎可能认错爱人?这人也当真做惯了高高在上的神仙,把世人都当傻子了不成?借着紫微两个字,连学云知处的言谈举止都不屑……她虽一口一个云哥哥,哄得他开心,可笑那人竟不曾想过,花似锦的说的是云哥哥,与他又有何关系。 花似锦言笑炎炎,两人才走了几步,他身子忽然一僵,然后冷笑一声:“好个花漫天!” 花似锦微微一怔,他一把抓了她手儿,便轻飘飘的纵身向前,闯入一间房中,花漫天正对着阳光细看手中的金针,金针上竟是沾满鲜血,而他身前一人,正慢慢直起身子,神情好似大梦初醒,竟是慕紫。 “云知处”冷哼一声,道:“花漫天,你待如何?” 花漫天微微一笑:“我不如何……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随意破坏我设的禁制……”口中说着,他便略略弹指,指尖金针攸的弹出,直刺入慕紫的身体,慕紫一个激零,竟站了起来。 花似锦低呼了一声,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慕紫胸口竟有两个血洞,虽不流血,却皮开肉绽,极是恐怖,显然是方才他取星主石留下的印迹,而此时,花漫天居然把这个已经死去的慕紫制成了一个傀儡。 “云知处”显然十分愤怒,冷冷的道:“花漫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待仙界中人!”一边就要走上,花似锦直吓的脸色发白,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他只走了一步便被她拖住,回头喝道:“锦儿!”却在看清她的神情之后凝眉,声音略略温和:“你不用怕。” 第128章 鱼目岂能混珠?2 花漫天仍在飞快的施针,将傀儡的体能提升,一边冷冷的道:“有何不敢?令她魂飞魄散的又不是我!” “云知处”不由冷笑,道:“区区萤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只要我乐意,我当然可以令她魂飞魄散无数次!但是你!你只要伤到她一根头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大罪!”他说的极是狂妄,一边甩袖道:“锦儿!放开!” “不要!”花似锦满眼是泪,楚楚可怜:“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摔了两次,都不曾把她摔开,见她这模样,又不好太过强硬,便冷冷的道:“我只是取回星主石,他却是成心对付我,这种时候,你还要帮他么?” 花似锦急道:“大花花只是脾气古怪,你不要跟他计较好不好?”他双眉一轩,便要发作,花似锦急转向花漫天,道:“大花花,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是自己人,怎能自己打自己?你认个错儿罢!” 花漫天略略偏头,似乎在慎重考虑,然后叹了口气,走上几步,道:“锦儿……”他向她伸出手,她急把手儿放到他手中,一边道:“大花花,你……”下一刻,他便将她猛然拉开数步。 与此同时,那傀儡慕紫忽然手臂一举,骤然暴起扑来,竟是势如惊雷,“云知处”急向后仰倒避开,她这一击便击在地面上,轰然一声,击碎了数块青砖。“云知处”翻身而起,竟有几分狼狈,怒道:“花漫天!你居然……”一句话还未说完,慕紫的第二击已经攻了上来,生生将他的话扼在喉中。 原本的慕紫,只是九天界一个不入流的小仙婢,虽然在人间地位尊崇,一呼百诺,却只是倚仗着天师符箓,本身没甚么战斗力,可是此时,花漫天是以她原本的薄弱仙力为根,以异法令这仙力骤增数百倍,且傀儡不知疼痛,完全是不要命一般的打法,“云知处”猝不及防,一时竟被她逼的节节后退。 只听轰隆一声,房屋倒塌下来,灰尘弥漫。连东方天籁和天权子等人俱被惊动,赶了过来。“云知处”被尘土呛的咳了几声,显然动了真怒,右掌略举,自上向下直劈下来,一只修长手掌竟似金属铸就,闪着青幽幽的光,只听极轻的噗的一声,已经将慕紫的右臂齐根切了下来,却并无多少鲜血溅出。慕紫的攻势丝毫未缓,仍旧向前,初初断裂的右臂被她的动作甩起,带着淋漓鲜血,直撞在“云知处”身上,又被他的袖风拂开。 花似锦吓的尖叫一声,花漫天抬手轻击,她便昏厥在他怀中。“云知处”怒横过一眼,然后迎上去一轮强攻,不几下,便将慕紫的身体劈的七零八落。 花漫天不由微微凝眉。他当然不会随意出手摧残一个尸体,只是想借此试试“云知处”的实力。 原本,云知处擅长使剑,所以即使他空手与人相搏,掌法也极为空灵轻捷,身形飘逸,隐带剑意,可是眼前这个“云知处”,招式却是走的狠猛一路,有刀法的感觉……而且,旁人不知,花漫天却极了然,这慕紫的身体中,他注入了凶兽饕餮之血,不止攻势力量加强数百倍,身体的强韧程度也是强了几百倍,可是在他手中却似砍瓜切菜一般……这还是因为他心有顾忌,不曾动用声势较强的仙法之故。 这人果然是个神仙,而且是个很厉害的神仙……他,再加上三大毒族,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要如何对付他,进而帮花似锦救出云知处……还真的蛮伤脑筋的。 忽见他双掌一合,指尖一股金芒暴出,已经扑上来的慕紫被这光芒正正击中,便如阳光下的雾气一般,迅速消失,竟连一道轻烟也不曾留下。他随即转回身来,冷笑道:“花漫天,你放开锦儿。” 花漫天性子极傲,原本的确是做戏,可是看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顿时冷笑一声,反揽了花似锦退后一步,道:“这是我狐灵山的人,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么?” “云知处”不怒反笑:“狐灵山?呵呵……狐灵山,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不知想到了甚么,他忽然诡异的一笑,清了清嗓子,声音转为一种飘渺空灵的语声,一字一句的:“花漫天……自今日起,本王便授你长老之职……” 这居然是在众星之坞,传下长老之职时,所谓妖王的语声……饶是花漫天如此冷漠的人物,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云知处”身后的池画月,更是惊讶之极,走上几步,道:“是你?怎会是你?是……你原本就是妖王,还是你假托了妖王之身?” 他们惊讶的神情显然取悦了他,他哈哈一笑,神情仍旧十分嚣张:“区区一个人间卑贱妖王,算得了甚么?我乃上界真神……” 花漫天的讶色一现即收,淡笑接口道:“……却自甘下贱,冒人间区区妖王之名?” 他接的实在太顺,“云知处”笑容顿时就是一收,冷笑道:“花漫天,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 花漫天呵的一笑:“我活的太久,实在无聊的很,日日等人来杀……” “云知处”冷笑道:“好,那我便成全了你!”一边抬起手来。 花漫天微微冷笑,随手将花似锦转到身后。他当然明白,此时这个冒牌云知处不想杀花似锦,可是却绝不会借花似锦来苟且偷生……旁边东方天籁看在眼中,不由叹气,果然花似锦是花漫天教出来的,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真真是一模一样的脾气……明明都有一肚子的聪明,算计人时也算计的很爽,可是真要惹火了他们,犯起倔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所有的聪明都不知去了哪里…… 其实花漫天炼器之术冠绝天下,在狐灵山长日无聊,有的是稀奇古怪的法器可用,真要让他们动起手来,一时也不致于落败,可是此时显然不是一个撕破脸的好时机…… 东方天籁上前一步,含笑道:“云仙长,花长老……不过是一时误会,又何必闹的这般剑拔弩张的,你们不管是谁伤到一星半点,姑姑醒来岂不是伤心的很……”他无比识趣的没有做戏做足,叫某人云师弟,这会儿又不好直接叫帝君这么高调,仙长之称已经是非常有礼了。 只可惜某人并不领情,冷笑道:“我自会陪着锦儿,她又为何要为这不相干的外人伤心?” 东方天籁面不改色的笑道:“云仙长,怎会是不相干?这世间情有亲情,友情,爱情……比如说我,姑姑是我的长辈,我对姑姑实在尊敬爱戴的很,可是姑姑若是伤到一根半根的头发,我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长辈……他居然说的这么堂皇。就连花漫天都不由得唇角抽搐。东方天籁早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拍某姑姑的背,却被花漫天抬手挡住,然后花漫天自己屈指弹出,花似锦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茫然的看看左右…… 其实她当然不是真的昏厥……花漫天如果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让她昏厥,她会非常愤怒的,不管隔了多久都不会忘记找他算帐……只是他不让她醒,她就只能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肩上,连手足肢体,都不敢有半丝异样。 其实,花似锦当时乍见“云知处”出关,惊喜交集之下,的确不曾留意,可是后来他什么都不曾说,就迫不及待的命她解衣,她已经觉得疑惑,再加上花漫天一节,已经可以确定……这人冒充云知处,发上连狐灵都没有,要怎么瞒的过花似锦……他处处防备着花似锦与花漫天见面交谈,却不知花漫天的珠串还在花似锦身上,两人神念交流,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片安静中,东方天籁浅笑,极温柔的道:“姑姑,你再不醒来,云仙长和花长老要为了你打起来了。” 本来是为了很严肃的谁杀害了仙人的问题,可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变成了争风吃醋……那“云知处”不由得哼了一声,花漫天亦皱眉退了一步,花似锦急转身道:“我不明白,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走上几步,对着“云知处”,正色道:“我知道你恢复了记忆,可是你就算是神仙,是历害的不得了的神仙,我们也不是你的敌人啊!你为什么一醒来就要喊打喊杀的?你不是自罚轮回入下界的么?是你自己要做人类的啊!我们都是你做人类的时候结识的人,是为了你的人间劫数应时应运而生,你把我们全杀了,那你这次的轮回,不是白罚了么?你究竟想怎样?” “云知处”竟是一窒,一时不知要怎么答,她言辞如刀,眼中却盈盈含泪,脸色苍白,樱唇颤动,楚楚之致我见犹怜,这副模样,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很难让人生气,他终于还是道:“他是不相干的人,我本不欲与他计较,是他处处挑衅,我才不得不略施薄惩。” 花似锦急问道:“谁是不相干的人?花漫天?”他微微眯眼,眸光竟有些警惕,她随即略略别眼,垂泪道:“还是我?”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略柔:“好了,别闹了,你怎会是不相干人的?我是说花漫天,他的生死无碍这番轮回……” 她抬手抹泪,他便走上一步,欲将她拥入怀中。花似锦却转身避开,哽咽道:“那谁又是相干的人?谁会有碍你的轮回?”她的手指从几人面上一一指过:“东方天籁?墨离?池画月?天权子?” 他神色变幻,伸手强拉了她的小手:“好了,别闹了!我不动手就是。” 她挣扎了一下,却是挣之不脱,急道,“那你要答应我,不准伤我的家人!花漫天,东方天籁,墨离和池画月他们,一个都不许伤……” 他呵呵一笑:“锦儿,别闹了,这儿吵的很,不如我带你去别处散散心……” 两人的身影从虚空中消失,他居然是直接拉着花似锦进了一个结界,花漫天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却是无可追索,只能缓缓的停下来,狠狠的瞪了东方天籁一眼。 东方天籁苦笑摇头。他当然明白,花漫天是恼他让花似锦出面……可是现在这情形,很明显,他不介意伤他们中人任一人,却唯有花似锦,他不是想杀她,而是想……占有她……也正因为这样,花似锦才最危险,可就算他不叫醒花似锦,也不过多赔上花漫天或者谁的命,结果仍旧是如此……难道他就不担心了么?只是他没有像天狐那般偏执而已。 第129章 没有花漫天何来花似锦2 事涉亲生儿子,云母再是明-慧也不可能不在意,急追了几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澜儿,你在说甚么,敢是魔怔了不成……”一边说,一边就要来拉他。 他做势一避,悠悠的道:“我已经说了我是神仙,你一介毫无修为的凡人,是受不住这股气息的,千万不要碰到我。” 口中这般说,动作却不疾不徐,花似锦抬手挡住云母,正色道:“伯母,那天论道大会的情形,你不是也见到了?我是狐狸精,不是人类,你也知道的是不是?你要明白,他不是云哥哥,他是神仙,他已经不是您的儿子了……我送您回房休息一下……” 云母神色骤变,喃喃的道:“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十月怀胎生出的儿子,我身上掉下的肉,怎会是甚么神仙,又怎会……澜儿……”一边说,一边绕过花似锦,便要抢上。本来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又是弱质女流,不可能碰到他的衣衫,可不知为何,却偏生碰到了,然后被硬生生弹了出来,滚落在地。 花似锦抢救不及,顿时大吃一惊,急上前扶住云母,看她双眼翻白,竟是受了重伤。花似锦一时竟压不住恼怒,道:“你为何伤她!她有甚么错?” 他低头,神色如常:“我说过我身上的气息她根本承受不住……” 她一时竟是咬碎银牙。什么承受不住,他分明是安心要伤她!他根本就不怕旁人发现不对,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演好云知处……他只是他自已,来做他想做的事……花似锦一时也不及说什么,急从戒指中掏出灵药,送入云母口中,他冷眼旁观,也不阻止,忽然微微一晒,道:“真是找死!” 花似锦一惊抬头,便见几步外的那个人影,似乎忽然远了些似的,他身周地面忽然坟起数个土包,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阵法。随即,一股无形的力道拖着她后退,一直退入一个无形的屏障。身边,花漫天伸手将她扶起,将药送入云母口中,一边道:“没想到他竟如此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若换了旁人,定要以为是花漫天有意放云母出来,花似锦却深知花漫天的性情,花漫天性子极傲,不管情形再紧急,都不会让这种毫无防卫能力的人出面……所以她知道,他只是报歉他来迟了一步,令云母受伤。于是只点点头,花漫天便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想云知处仍旧在那法器之中,那法器应该在他身上,但是他不可能有能力有胆子毁掉那法器而不惊醒紫微大帝,所以,他的如意算盘,只是想让云知处在空无之境中,沉沦无限久……” 花似锦仍旧点头,道:“小东方他们?” 他答:“他们没事。” 花似锦道:“那我们走罢。” 他低头对她一笑:“且等一会儿。” 两人相处经年,彼此实在太过了解默契,每一句话都极简,意思对方却很明白。花似锦的意思是,虽然云知处还在他手上,可是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得先离开这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花漫天却深知她不可能放弃云知处,只是不想连累他,所以他答她且等一会儿,他希望他布下的这个阵法,能够暂时困住这个假的云知处,进而得回那个法器,免了她挂怀…… 看那处时,花漫天显然是用三大毒族之血,法器以及天师符箓等等,布成了一个阵法,虽然时间实在太短,只是匆匆布就,却已经尽展平生所学。那个假的云知处,已经陷身重围,动作略嫌谨慎,显然是顾及到其中的剧毒。他身周忽而云雾,忽而傀儡,刀山剑网,在在俱有,有虚有实……却每一着都是声势惊人…… 他终于不耐烦起来,也不顾暴露神迹,手势望空一划,划出了一个半圈。一道白光自指尖凝起,随着他的动作凝成一条龙的形状,这龙竟似乎有吸力一般,迅速将天空中的烟霞云雾吸在身上,烟霞云雾似乎瞬间化做了巨龙身上的鳞片,只一瞬间,这无形的巨龙已经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虬须扎起,双晴暴凸,仰面向天,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 下一刻,这巨龙便在这阵法中飞也似的转了一圈,便如摧枯拉朽一般,所过去明明澄澄,所有的机关都瞬间被踏平了,且再无起复之力,速度竟快的迅雷不及掩耳一般。 防护法罩中,花漫天不出声的叹了口气,直到此时,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他不是他的对手。人间修士的能力,与神仙的确是天壤之别……人间修士历千千万万年,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修到大乘期,飞升成仙……可即使飞升了,一个这样的所谓“仙”,在有神职的“神”眼中,便如人之与蝼蚁一般…… 花似锦飞快的抬手,想去抓住他的手,却终究晚了一步,花漫天已经缓步而出,迎向那个满脸怒容的神仙,花似锦哪来的及多想,一咬牙,将云母收进戒指,便跟着走上,站在了花漫天身边。 他冷笑一声,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反而转头道:“护星何在?天权何在,给我滚出来!” 看似寻常的空旷角落,忽有一个人影显现,却似乎已经晕厥了过去,他想也不想的一抬手,一巴掌便清清脆脆的打在了天权子脸上,解禁的手法蛮横之极。天权子喷出一口老血,瞬间便醒了过来,跳起来道:“谁敢打老子……”然后猛然醒过神来,看着他。 他满面怒容,冷冷的道:“好个护星!” 天权子便有些讪讪的,天权子性情颇有几分老小孩,不擅长慎密思维,一时并未想到帝君会有假,可是以他的修为,本来当不至于无声无息就被他们制住,只是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所以才束手就缚,被他一言喝破,脸上颇有点儿挂不住。迟疑了一下,却仍旧是一梗脖子:“你不像帝君,也不像代帝,你究竟是哪路神仙,冒充我家帝君!” 他冷笑一声,平抬一指,手指竟似剑芒一般,瞬间暴出长长的一道雪亮光芒,直击天权子胸前某一处,一边冷冷的道:“连我都不识得,要你何用!” 天权子大吃一惊,急急退开,双手护住,道:“你怎会知道我的神骨在哪……” 他冷声道:“这般护持不力,临阵倒戈的护星,要你何用?我这就取了你的神骨,废了你的神职罢!” 天权子更是惊骇:“你……你究竟是不是帝君……为何,为何……”他仍要挥手,天权子咬牙转身:“老子信了!老子……我这就把这些冒犯帝君的凡人杀了!”他虽被东方天籁等人制住,却一直未离开小院,当然能猜的出他们分别藏匿的位置……这一冲过去,他所出手的位置看上去并无人影,却有一声压抑的痛呼响起,一时竟听不出是谁。 花似锦只觉心急如焚,却是毫无办法,直到这时,这个假的云知处,才缓缓的回过头来,挑起了眉,道:“怎么,你们准备好了?”花似锦脸色骤变,他竟是明知她与花漫天要对付他,却先处置天权子,给他们时间准备?如此的有恃无恐? 已经到了这一步,花漫天却仍是神色如常,大袍飘飘,衣袂长发无风自动,飘逸无伦,衬着他方才狼狈应对的凌乱衣衫,愈显得风度翩翩之极,宛如谪仙。 他望定了花漫天,冷冷一笑:“本神君要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神君?帝君?花似锦一怔之间,忽觉得胸口一紧,竟被他的力道一把抓回了身边。花漫天就站在她一步之外,竟是全无察觉,不由得面色微变,上前一步。他随即偏头,对她冷冷一笑:“锦儿锦儿,你也要对付我吗?看来你跟这个老狐狸真是有点儿不清不楚呢……” 花漫天冷笑一声,终于抬手,祭起了最后的杀招“繁花似锦”。 花漫天活了几万年,生平炼制了无数极高阶的法器,却只有这一个以花似锦的名字来命名,可见其美丽,也可见其厉害……随着他手中光芒乍起,整个天空都是一暗,可是这种暗,却暗的如此美丽……好像空中罩上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罩子上星星点点,俱是五瓣的花儿,正自含苞,渐渐盛开,而在盛开的同时,也如下雨一般,轻飘飘的飘落下来,飘落中花挟光影,明明如此鲜活切近,却又这般虚无飘渺,美的如梦似幻…… 狐灵山遍地花开,四季长盛,皆因为花漫天爱花,虽然他从不曾宣之于口……花漫天的历害法术,俱以花为形,每一着俱美至巅峰,浑不似人间所有……当此时,鲜花漫天,如天女散花,繁花似锦,如星辰满天……这两个名字,原本就如同一个,这一刻,几乎绽放了世间所有的美丽…… 这样极致的美丽中,却隐伏着世间最最厉害的绝杀,这五瓣花儿,每一瓣都是隐藏着水木金火土的五行绝杀,却又深埋在幻术幻影之中,真焉假焉,是焉非焉……令人防不胜防。 那个假的云知处,那时把花似锦掳去,一来当然是示威,二来,却也未尝没有令花漫天投鼠忌器的意思。可是至情至性的天狐所炼制的杀器,又怎可能伤到他在意的人…… 花漫天出手惊人,全无顾忌,又是如此厉害。他竟不由得连退三步,急要出手时,已经势有不及,只击散了几瓣鲜花。余下的那无数鲜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到了他的身上,铺天盖地……只听咚的一声,恍似敲响了铜钟,声音浑厚响亮,声传数里,随即,他身上有一个金色的罩子猛然闪现,将那些花儿挡在了身外。 堂堂九天界神君,竟被逼的动用了不坏金身,才勉强逃过了这一击,且躲的如此难看,花漫天当真弥足骄傲了。 他显然怒极,再不顾及,双手一起,一道青金色的大刀自他掌中乍出,硬生生劈开了那“繁花似锦”罩,下一刻,便将刀刃指向了花漫天,同时,反手抓住了花似锦,便似拎小动物一般,高高拎起,冷冷的道:“你,好生受死罢……” 花漫天将要击出的手硬生生一停,他长刀已经劈出。花漫天炼器之术冠绝天下,当然会给自己炼制护身法器,即使他顾忌花似锦不欲抵挡,护身法器仍旧自行引动,当啷啷一声,便将那大刀震了开去。 他眼神更冷,道:“花漫天,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能抵挡我神界的宝刃……” 第130章 神仙我要不起1 护身法器剧震,花漫天也受了不轻的伤,薄唇间沁出血来,直染的薄唇艳红,却微微一笑,道:“好说。”他的眼神自花似锦面上一绕而过,微微含笑,只有花似锦,能读的出他眸中之意,他在说“锦儿,我若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乖……” 花似锦心头痛的的直欲撕裂一般,在他手中疯了似的又踢又打,几乎将戒指中的所有杀招都用上了,那假的云知处虽有不坏金身,也有些难以抵挡,怒道:“你找死么!” 花似锦怒道:“放开我!不要伤他!” 他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抛出,花似锦急要扑回时,却已经陷身在一个无形的结界之中,无论如何不能再动分毫,抬眼他与花漫天已经斗在了一起,激烈,却竟无声……无声,却如此的惊心动魄……就这样看着,竟觉得生不如死。 却只是数招,花漫天终于被他一掌击中,自空中跌落下来……看着那熟悉入骨的人影如流星般坠落,花似锦竟觉得撕心裂肺,尖声道:“不要!” 她拼尽全力向前撞去,竟硬生生冲破了那结界,扑了过去。他吃了一惊,扑上去一把抓住她。花似锦一时竟什么也顾不得了,毫不犹豫的便把袖中藏着的玉符一骨脑的击了出去,一时电闪雷鸣,风雷滚滚,他向后一退,手也情不自禁的一松,花似锦早扑了上去,双手抱了花漫天的肩,道:“大花花!” 花漫天瞧着她,微微蹙起了长眉,俊美无伦的面目是从未有过的惨白,他容貌本就极美,直美到仙气渺渺,即使这般气若游丝,竟仍是半分不损其美,反而更增三分琉璃般的剔透……花似锦只觉得心口疼的哭都哭不出来,挣扎许久,都发不出半个音节。 看她如此,花漫天显然焦急,他几乎拼尽全力,才极缓,极缓的吸入了一口气,勉强的发出声音:“……敢哭,看我不把你扔到山外去……” 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直哭的泣血一般:“大花花,你……你要是敢死,我绝不再活半刻……” 那边,他踏上一步,冷笑道:“好一出情深不渝的戏码……花似锦,你还真不负了你这个狐字,着实多情的很。” 花似锦咬牙回头,看着他,心中恨极,咬牙道:“世上若没有花漫天,何来如今的花似锦?你这般伤我的大花花,花似锦誓与你不共戴天!” 他呵的一声笑:“你与我不共戴天?我难道还怕你‘不共戴天’么?你不过是一只修行浅薄的天狐,拿甚么与我‘不共戴天’?” 一句话尚未说完,花似锦只觉得手上一轻,花漫天的身体忽然就变的轻了,那锦袍似乎忽然大了许多,他俊美到难描难画的眉眼,迅速从她眼前消失掉……她只觉得心口撕裂般的痛,一口血直冲到喉口,俱都吐在他的衣袍上,她勉强的抑了抑,拉开那锦袍,将那只雪白的狐狸抱在了怀里。 花漫天本是过了度劫期的妖修,距离大乘只有一步之遥,已经是半仙之体,兼这聪明绝顶,一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竟被生生逼得现出了原形……以他的脾气,但凡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会拼了命强撑,绝不会如此…… 一念及此,心口痛的竟是站立不稳,她低头,用颊蹭了蹭手中的天狐,手抖的几乎抱不稳这小小的身体。狠狠的定了定神,然后将他收入戒指,抬起头来冷笑道:“今日花似锦死不足惜,云哥哥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她身上所有的杀招与天师符箓几乎都已经被她抛出,却双手结印,心头激愤莫名,竟彻底引动了身体中埋藏的灵力,这一出手,掌中气流幻为数点梅花,色泽洁若冰雪,花心和花瓣的边缘却是漆黑如墨,诡异却又绝美。 花似锦的术法全部习自花漫天,出手宛如天神之舞,极为华丽美好,衬着她纤纤倩影,娇容丽色,美伦美奂。她体内有狐的灵力和内丹,也有鸩的灵力和内丹,俱在激愤之下全部激发,一时竟风云变色。 他竟不由得退了一步。 她对他恨之入骨,出手便倾尽全力,他此时却还不想伤她……定了定神,仍旧只能抬手弹出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她罩在其中。花似锦的身影在空中猛然就是一顿,被屏障拘住,再不能前进分毫。她击出的气流却已经将及他身。 他只当是寻常攻击,只随手拂去,可是他却忘记了,她是天师……即使手中没有了玉符,她仍是神乎其技的天下第一天师,这满天花雨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却布成了一个玄妙的天师符箓……他挥袖拂出,漫天梅花的速度竟猛然加快,攻势铺天盖地,势挟风雷。他大惊之下,双手击出,随着他掌中气流击上那漫天梅花,更大的力道反击了过来,只听轰的一声,又是神界的不坏金身乍然弹出,替他挡开了这一击,声势惊人,地面都随之剧震。 他一怔之际,已经了然,这漫天梅花竟似乎有镜面般反射的作用,将他的攻击反了过来……袭击他的,是他自己的力道,无怪如此惊人。身为仙界神君,短短片刻就被两个凡人引动了不坏金身护主,这种奇耻大辱让他怎能承受,面上一时戾气大盛,竟将俊美无伦的五官都淹没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随即上前一步,双手画出一个奇异的形状,罩在花似锦身上的屏障猛然加厚收紧,她痛的闷哼了一声,手足四肢,俱被硬生生压回身体两侧,站的笔直,全身骨头都似乎被压碎了一般,剧痛难当,一动都动不了。抬眼时,眼前的屏障好似涂上了一层云雾,看外面也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甚么声音都听不到…… 遥遥的,似乎已经有人与天权子战到了一处,天权子本不擅长攻击,又下不了狠手伤人,一时节节败退。而那个冒充云知处的人,就站在花似锦面前,然后伸出手,在她肩上冷冷的拍了一拍,阴狠之意呼之欲出,然后转身…… 她一时竟觉惊心动魄,拼命张了口,想说一句不要,甚至想说一句求求你,却终究不能够……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已经走到了那几人面前……模糊的身影在她的视线中晃动,他似乎一把抓住了天权子的衣领,将他向后抛出,然后迎了上去。 他身前人一个锦袍雪发,一个红衣银发,身影飘忽,显然是东方天籁和池画月,却不见墨离。想来,他们原本与花漫天合力,各据一个方位,布成了一个阵法,却没想到这人竟能如此迅速的找到天权子,所以这阵法还未布成,就被破坏了……单打独斗,凡间妖修怎是神仙的对手?不几下,便见那锦袍雪发的人影被他击出,远远飞开,手撑着地面,似乎想要站起,却终于还是跌了回去…… 隔着厚厚的雾茫茫的屏障,她什么都听不到,甚至看不清东方天籁的神情,却几乎可以听到他呼痛,眼前仿似幻境,现出他微笑的模样,那迷魅妖瞳勾魂摄魄,语声幽柔,似真似假:“姑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眼泪无声的流下,她在心里拼命拼命的呼唤,几乎绝望的呼唤:“云哥哥……云哥哥……求你,求你快些醒来,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死去……” 视线中身影一顿,她猛然一僵,那红衣银发的人影忽然化做了无数个,显然是池画月又动用了护身的傀儡术……可是随即,那人掌中光芒乍起,所有的红衣人影都被瞬间击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幻像都无效……最终,只余了一个寂寥的人影,火一般艳红的衣袍,却那么慢慢的倒了下去,长而及地的银发,在空中抛出一个柔美的弧度,随即烟花般坠落…… 她闭了一下眼睛……池画月……血有毒,他们何辜?可镜中月,水中花,不过是一场虚幻…… 云哥哥……云哥哥……你若真的是神仙,为何会忍心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为何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为何会容许旁人冒了你的名字,来伤害你身边的人……云哥哥,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忽听一声极尖锐的啼鸣,宛似尖刀一般刺入耳膜,竟连结界中的花似锦,都觉得耳中钻心的痛…… 一道黑影已经扑在了那人身上,双翼遮天蔽日……是墨离的鸩妖原身!鸩羽之毒,无药可解……漆黑如夜的羽毛与糅合了剧毒的鸩血,挟着纵横的战意,疯狂的冲到了他身上,即使他是九天之上的真神,也竟难撄其锋,步步退后,一边不住的结印抵挡,狼狈不堪…… 结界之中,她茫茫然的张大了眼睛,太多的痛,已经无泪,已经麻木了…… 如果说,这一战,花似锦是为了救云知处,那么,花漫天和东方天籁,就是为了花似锦……因为她的在意,所以他们拼死想要帮她救回她在意的人…… 可是,池画月、涂蟾、池瑶、池碧……他们出手又是为了甚么?她们曾是敌人,他们曾杀了碧眼蟾蜍合族,只余了他们几个,就算她曾经救出过池画月,那恩仇,又如何相抵?又如何说的清?难道因为他们是人人喊打的毒族,所以世人不论对他们怎样坏,他们都不会计较,可世人只要对他们一点点善意,他们就以命相报?以命相拼? 还有墨离……墨离看起来甚么都懂,却唯独不懂人间七情六欲,他一向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事,几乎铁石心肠,所以才会任由花似锦遇险,袖手不救……那此时,他为何如此疯狂,如此愤怒?是因为看到他们一个一个倒下吗?原来,世间第一毒的鸩妖,他毕竟还是懂了这个“情”字吗?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墨色鸩羽合着墨色的鸩血不断落下,墨离完全是在以命相拼,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花似锦竟是绝望,张大了眼,看着不远处这无声而疯狂的战役…… 第131章 神仙我要不起2 算了,云哥哥……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我们不过是卑微的世间小妖,我们本来就不该妄想你的救援……我们不自量力,插手神仙的劫数,本就该死……死就死了罢……大家一起死,等下一世,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还欠你们的命,欠你们的情…… 地面上忽有一个人影蠕动了一下,是天权子。他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形,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花似锦面前,略略一顿。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眼睁睁看着他,忽然把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艳红的血乍然喷溅出来,在厚厚的屏障上涂出淋漓的血痕,他掌中金光灿烂,竟似乎是硬生生掏出了一颗金色的心。随即,他的手向前一探,手指被屏障挡住,那金色的心却跳了进来,直没入花似锦的身体。 这是甚么?对,是神骨!那人他刚才就想取出天权子的神骨,却最终未能取成,天权子为何要把神骨给她?花似锦大吃一惊,手扶了屏障,喃喃的道:“师父……” 天权子向地面上倒去,与此同时,那屏障也被神骨震开,碎成了碎片,落在地上,然后化为云烟飘散,天权子仰着头,连胡子上也被鲜血涂满,道:“他绝不是帝君……帝君他怎会……我真是糊涂……”一句话断做了三截,还没说完,头便是一垂,整个人竟瞬间化为一团云雾,一阵风飘来,便即散了…… 他是神仙……可神仙,也会死吗? 她急抬头时,天空中的鸩影已经越来越稀薄,一直到化为一团黑雾,那人回过头来,俊面上竟是杀气腾腾……一边冷冷的道:“好个天权,居然敢叛我!”他大踏步走过来,冷笑道:“他舍了一条命,把仙骨给你,当我就没办法了吗?花似锦,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她是真的真的不甘心……却是无力抵抗,她双手合什,略略闭目,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忽然张臂仰面,淡淡香风飘过,她的身后乍然腾起了九条雪白华美的光影,便如九片花瓣儿一样屈屈伸伸,舒展摆动,似真似幻,衬的这小小人儿如沐烟霞之中,美至不可言喻。下一刻,这九尾光影,便如一张巨爪,向他击去,合着她全部的精魂与力量…… 这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不,这完全是一种求死的打法……他若还击,她会死,他不还击,她仍旧是个死…… 就在这时,忽听呛然一声,好似金属碎裂,一个熟悉入骨的人影,自那人身上乍然跃出……生死之际,电光火石之间,这人影焦急的凤瞳却仍旧如许清晰……下一刻,他飞也似的迎上来,一把抱住了她,便如那一次,狐灵包裹了即将爆开的罡雷符……他同样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她死死的抱在了怀里,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自爆。 那九条华美光尾慢慢垂下,她全身犹在不住发抖,他急道:“锦儿!锦儿你还好吗……”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气流袭来,他急带着她飞也似的向前,避开了身后的一击,然后狠狠的将她抱了一抱,道:“锦儿,对不起!”咬牙松开了她,转身飞快的迎上。 那人竟有些惊慌失措,连退了几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转身逃走……云知处已经双手结印,掌中气流凝成一把三尺青锋,雪光耀目,气贯长虹,直击了出去,瞬间便将他逼退数步。 花漫天的法器,本就已经将外界气息完全隔绝,后来又加上神仙的封印,那人封印了法器,也封印了花似锦的所有气息。即使云知处身上有她的狐灵,有她的护身法器如意环,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感知,可是云知处,却毕竟还是来了…… 花似锦犹未醒觉,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竟不知是真是梦。 那样一模一样的两个绝色男子,一模一样的雪袍玉带……她心头忽然微微一跳,她太熟悉这种力量,这力量强大却又如此温和,汹涌却又至为宁定,内敛却又大气磅礴,这是一种专属于云知处的力量,如此强大无匹,却如此让人安心,这是一种必胜的力量。 忽听一声尖锐啼鸣,仿似凤鸣九天,云知处身上光芒一闪,忽然幻出了一个黑色的巨雕般的影子,红眼尖喙,周身包裹着透明的火焰……连云知处自己都没想到,一切却又似乎水到渠成,他竟在这当口分离出了火灵,而这火灵,竟是鸩形,却身挟天火……鸩乃至邪至毒,天火乃最纯粹最堂皇,这两者原本绝不可能融合,却偏偏融合在了一起……因为天火的淬炼,这鸩体的火灵,竟似乎有了九天凤凰之威。 那人空自张狂,抵挡云知处已经节节败退,何况又多了这个火灵?只是片刻,便听卡嚓嚓一声,云知处手中幻影长剑,已经硬生生劈碎了他的不坏金身……那层金光珠网般碎裂,幻影长剑余势未竭,直劈在他的肩头,鲜血喷涌而出,火灵随即扑上,竟将他头发衣衫俱都点燃。他惨叫一声,急祭出祥云,想要扑灭这火焰,可是天火岂会是这么容易扑灭的,不大一会儿,便烧的遍体鳞伤,处处焦黑。 花似锦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有些恍惚。 她自从以狐灵救了云母之后,身体就一直未曾好生调养,偏又逞强参加了天师大会,再加上后来为寻池画月以血脉神魂滋养涂蟾,还有今日这一战……一步步走到如今,早已是遍体鳞伤,心力交瘁……可是,还不行,她还不能倒下……她踉跄了几步,扑到了东方天籁面前,他平素极灵动的双目闭的紧紧的,早没了半分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云知处急急唤她,清凌凌的声音竟似含泪一般:“锦儿!锦儿!你撑着点……” 她勉强的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的攻势仿似疯狂,锐不可当,却不住的转眼看她,满眼焦急……每到危急关头,他的身上,就会充满这种奇异的力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那方才还如此狂妄的人,此时早已经烧的没了人形,云知处再一剑劈下,他便滚倒在地,优昙波罗原身随即弹出,将他紧紧缚了起来…… 云知处急扑过来,伸手拥住了她,急急的道:“锦儿!” 她看着他。花漫天,东方天籁,所有人,他们是无辜牵连进来的人,却苦战至全军覆没,他却胜的如此轻而易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胜的如此轻而易举的人,一直到此时才肯出现? 她知道她不该怨他,不该恨他,不该迁怒于他……可是,却实在不能不怨,不能不恨,不能不迁怒……她可以为他不惜一命,可是却没有权利连累身边的人……看着那张铭刻在心的容貌,她眼前竟不由得浮现方才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她一把推开了他,咬牙道:“走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惊住了,被她推开,便坐在地上,怔怔看她,喃喃的道:“锦儿?” 她狠狠瞪着他,一时竟是微微发抖,抑不住的又恨又痛,却又如此悲恸,偏生一丝泪都没有……四目对视,竟似乎从未有过的天遥地远……云知处终于狠狠闭目,定了定神,扑过来检视东方天籁,道:“他身上有天阶灵丹,应该可以……” 她被他一言提醒,急去东方天籁怀里翻找,手儿却直发抖,连扯了几次,才扯开了他的衣襟。 东方天籁怀中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储物袋,这储物袋十分高阶,即使主人身故,原本也是不可能被主人之外的人打开的。花似锦心头迷糊,想也不想的拿过来就想打开,却竟然打开了……内中一个小小的镂空玉碗,正是她送给他的练功法器……余外一个小小的绢包,其中便是那枚天阶灵丹…… 她急取出来,放在他口中,帮他抚胸顺气,天阶灵丹不比寻常丹药,且又已经认他为主,也不必鼓气,便顺顺当当在他喉间化去……云知处转身去检视池画月,却早已经气绝而亡,而墨离,甚至涂蟾,池瑶,池碧和天权子,早都化做了飞烟,连尸首都不曾留下…… 这许多情形,云知处虽未目见,可是看眼前情形也是了然,一时竟是心急如焚,偏生束手无策,转回身来时,花似锦已经从戒指中引出了花漫天,就这么抱在怀中,小小的一团。她静静抬眼看他,眼神却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云知处伸手略略检视,心头就是一沉,而随着他的手儿离开,花似锦的面上血色,也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隔了许久,她才喃喃的道:“我真的很后悔……真的很后悔……我们本来就应该放你自生自灭,根本就不该动念救你……我们真的太过不自量力,招惹神仙,活该死无全尸……云知处,紫微帝君!入定多么重要,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你是这么历害的神仙,为什么不等我们全死了再出来逞这威风?” 她激愤之下,几乎口不择言,云知处只觉心如刀割,却竟无辞可辩……她终于停下来,抱着花漫天站起,将东方天籁收入戒指,转身又去收了池画月。脚下扶摇,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却一字一句的:“我恨你!我恨神仙!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天狐本就是至情至性的种族,花漫天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于她无异于天塌地陷,她真的会恨他一辈子……花漫天在花似锦的世界中,本来就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云知处踉跄了一步,双手抱住花似锦的手臂:“锦儿,是我不好,是我醒的迟了,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别这样……” 花似锦拼命挣扎,他不敢用力,只能由她挣开,花似锦咬牙道:“你说这些,他们就能活转来吗?大花花就能好起来吗?你赔我的大花花!” 他直欲下泪:“好锦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我永远不想再看到我的亲人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只不过是一个天生地长的小狐狸,一个卑微的妖精,从头到尾,我从未妄想高攀神仙……神仙,我要不起!是我倒霉遇到了你,是我该死,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活的本就不易,凭什么这般受你连累?死至如此惨法?” 他一时竟觉肝肠寸断,话出她口,听入他耳,愈是伤透人心。 也许他的确曾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无所不能,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人类少年,拥有一些连自己都不能掌控的所谓能力……他曾养尊处优,也曾家破人亡,可是他从未有一日停止过努力,他一直在拼尽每一分力量,让自己强大,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但人力毕竟有时而穷,此时此刻,池画月已经魂飞魄散,花漫天也只是凭着一缕属于天狐的执念,强吊住了一抹气息,他没有任何办法来救他们的命,来安慰濒临崩溃的花似锦…… 第132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 她转身向前走,小小的身躯不住发抖,竟不敢去看手中的狐狸,几乎有些自欺欺人的,她喃喃:“大花花,大花花你一定会没事的,锦儿带你回狐灵山,一辈子陪着你,我们谁也不见,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看着她瘦伶伶的背影,那凄惶无望的低语,云知处竟是痛极无泪。可此时她已经悲痛欲绝,全失了主张,他若真的任她同他决裂,便是在她的痛中又狠狠的加了一笔,那伤势将永不能愈合……他在法器中陷身空无之境,恍似只是一瞬,可是她在外面挂怀他的安危,又要与神仙周-旋,甚至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倒在面前……他明白她有多无助,有多绝望……他真的来的太迟了…… 他纵身向前,张臂挡住她:“锦儿,你听我说……” “不!”她神情决绝:“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放开我!” 她心头激愤无可纡解,便这么狠狠的伤他,其实,真正伤的却是她自己……她恨自己不能救他们的命,所以存了必死之心,想要放弃一切,放弃最爱,一了百了…… 彻底的心痛中,是彻底的无奈,自从相识以来,她一直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追随在他身边,悲喜祸福与共,不论他在哪儿,不论他做甚么,她一直在绕着他转,不离不弃……可是有朝一日她真的不要了,他一点法子都没有……云知处咬了咬牙,狠狠的抑着泪,看着她:“好,你要走是不是?永远不见我是不是?”他从储物袋中抽出了短剑:“可以,杀了我,踩着我的尸体走出去!” 他倒转剑柄,把剑递到她手里,她猛然向后一退,不能置信的看他……那眸里的光像有形的利刃,一触到,便是锥心刺骨般的痛……若是有第二个办法,他绝不会这般逼她,可是此时,他却不得不咬牙跟上一步,仍旧将剑柄递到她手中:“锦儿,你此刻生不如死,我也是一样……不如你杀了我,大家一起死!” 这个“死”字刺痛了她,她猛然就是一颤,抑不住的全身发抖,绝美明瞳中泪珠滚下来,竟是鲜血的颜色,缓缓的滑过她惨白的小脸……他竟不忍卒视,合着剑柄,他把她的手狠狠的握紧:“花似锦,你听着,我绝对不会同你分开!要么我陪你一起死,要么,我们想办法一起活下来……我知道他们是锦儿在意的人,我会不惜一切救他们,再信我这一次,最后一次……” 她渺临崩溃,唇角颤动,终于哭出声来:“云哥哥……”强撑着的那股气势一松,她整个人便是一软,向地面上滑去,他伸手拥住了她,将她连着她怀中的小狐狸一起拥紧,心里痛的直欲撕裂一般…… 两人都完全不曾留意,地上那假紫微,正眼张一线,遥遥瞧着他们,眸光冷的渗人。 他惧的是九天界的紫微帝君,而不是身为人类的云知处……生死关头,云知处常常会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力量,紫微帝君的力量,不可战胜的力量,可是,这力量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他自己完全不能控制……原本的云知处,只是一个人类修士,拥有的也只是人类修士的力量。优昙波罗花神是他的灵兽,火灵鸩是他的火灵,他们的修为与主人体悉相关,同样处于人类的范围,又怎能困的住神仙…… 他筹画良久,却败的如此狼狈,又怎能甘心,已经得罪了紫微帝君,若是任他回返九天界,他将万劫不复……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略略调息,等待机会来临……此时就是拼尽一切,也要令紫微帝君劫数不成,永远滞留人间! 小院已成废墟,颠倒飞盘被那假紫微融炼,赶月舟又在花漫天身上无法动用,连离开这儿都不能够。云知处强留下了花似锦,却是从未有过的无措。他一咬牙,索性驭使优昙波罗入地生根,将这一处,密密的织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藤罩,然后用金针灵药以及身为人类的云知处所能想到的一切一切法子,来救他们的命…… 花似锦早已经心力交瘁,昏睡在地,仍旧将那只小小狐狸密密的纳入怀中,却睡的极不安稳。她在昏迷中抽泣,低低的喃喃:“云哥哥,救救我……”忽而却又抽泣出声,“大花花,你不要死……” 藤罩一角,那假紫微仍旧被优昙波罗枝密密的捆着,好似昏迷不醒,花似锦身边,却似乎忽然多了一个人,如此清晰,却是无形无影……咫尺之隔的云知处毫无察觉,那人微微低头,清凌凌的声音唤一声:“锦儿。” 她极熟悉这声音,喃喃低泣:“我恨你……我恨你……” 他声音极柔:“你真的恨我?要同我决裂?永不相见?” 她在梦中喃喃应声:“永不相见……”却不由得滚下泪来,凄惋欲绝。 他唇边勾起了一个冷笑,语声愈柔,柔到几乎有些飘忽:“锦儿,让我帮帮你好不好?让你永远不再为任何人,任何事伤心难过……好不好?好不好?” 他殷殷追问,连问了几声,她终于答了他一声:“好……” 他唇角微勾,冷笑出来,一边抬了指略一逗引,有一缕气息轻烟似的自她印堂中逸出,被他轻轻捻在指间,带着一个残忍的笑,他慢慢的把它捻碎,吹散,永远消失……他直起身来,自语般的低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的……从此刻开始,你将不会再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这实在好的很,是不是?呵……” 不知隔了多久,花似锦猛然惊醒,猝然张大了眼睛,坐了起来,茫然四顾,四周并没有半个人影…… 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心的位置,那一处空落落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舒泰……所有的揪心痛楚俱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干净的,好像从来不曾有过。细细想时,她仍旧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可这些事情似乎一点都不严重,似乎与她根本没有甚么关系,似乎……她再不会为此伤心难过…… 她一时竟不知还要做甚么,伸手细细的理了理发丝衣衫,静静转头,便看到了那个雪袍玉带的人影,他正盘膝坐在池画月面前,略略闭目,将手掌悬空放在池画月的印堂处,有目光可辩的白光自他掌心中逸出,注入池画月的身体。 池画月神魂俱灭,只余了一具身体,可是,他是极高阶的妖修,魂魄坚稳之极,便如金玉,即使被人生生击碎,也会有星星点点的痕迹残留,不会立刻消失……而云知处所做的,便是将这碎片,一点一点,一滴一滴,从他的身体中收集,拼凑,凝练……这个过程说起来容易,但修为愈高,识海愈是无限宽广,他将气息侵入,寻找这丝丝缕缕的残魂,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凤瞳紧闭,额角铺着一层细汗,俊美绝伦的面目宛如金纸,唇色亦是淡淡的金色,整个人便如庙堂中的神像一般。这是体内修为运转到极致的表征……可即使如此,他仍旧漂亮的出奇,清雅高贵,宛如千古名画,每一个线条,每一个弧度,都如此细致深遂,美得让人感动。 不,感动么?她伸手轻轻按在心口……她当然看的出他很漂亮,她也认得他是云知处,可是,他不论怎样,好像都不能让她有任何的感觉…… 天黑了复明,不知隔了多久,云知处才终于收了手,想要站起身来,可是他盘膝坐了太久,才刚起了一半,便一个踉跄直跌了回去,手扶着地面,略略喘回一口气,然后咬牙,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手中狐狸雪白的柔毛,走过去,把狐狸递给他:“好了,该大花花了。” 她肯把花漫天交给他,他显然很开心,他面色已经差的似乎下一刻就会死去,却抬了头对她一笑,疲惫的凤瞳仍旧如此绝丽。然后他伸手接过了那狐狸,仍旧盘膝坐下,将他抱入怀中,略略触指在他额心,然后微微凝眉,哑声道:“锦儿,你身上有他的狐灵?” 花似锦道:“是。”一边就从腕上褪下珠串,毫不在意的递给了他。 云知处微微一怔,舔了下干裂的唇瓣,才勉强的发出声音:“我不成的……狐灵可以与本体心意相通,你试着感觉一下他体内的气息。” 花似锦应了一声,伸手抚摸那珠串,平时她只要想,立刻就可以与狐灵对话,宛如对面交谈一般毫不为难,可此时,不论她如何抚摸,手中都好像是一个死物,全无回应。花似锦道:“我也不成。” 云知处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她双瞳清澈如水,宛如平日。可是,他总觉得有甚么地方不对……只是此时,哪有时间计较这些,只道:“大概是他太虚弱了,等我试一下。”一边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花漫天的本体中,始终保留着一缕执念,一缕气息,本来应该比池画月更容易,可是池画月是在与假紫微的激战中猝然死去,而花漫天却与假紫微苦战良久,既设结界,祭起了“繁花似锦”法器,又与假紫微苦战数招,强大之极的内息几乎消耗殆尽,这才死去……那种情形,就好像硬把一枚珍珠磨小化软,弄到支离破碎,然后再彻底击碎,所以反而比池画月更加艰难…… 云知处天份极高,又极努力,加上吞过天地至宝菩提子,修为已经算得上极为精深,可收集魂魄何等艰难,就算是十个云知处,也早已经在救池画月的时候,便消耗殆尽……可是,他完全是凭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在硬撑,每时每刻,都在告诉自己,再撑一刻……再撑一刻……然后就这么匪夷所思的,一点一点的撑了下来,一直撑了无限久…… 时辰漫漫,花漫天体内的妖魂妖丹,自细碎到渐渐成形,自虚渺到渐渐凝实……紫微大帝乃众星之主,星辰乃亘古不变之物,务求其坚,务求其稳……身为人类的云知处,此时此刻,身体中没有一丝属于紫微大帝的力量,可是,这一番挣扎救援,便如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冥冥中竟与紫微帝君之理念不谋而合…… 第133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1 他始终端坐,唇边却渐渐沁出血来,可即使呕血,也似乎油尽灯枯,只略略沾湿了他好看的薄唇。她坐在一旁,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她觉得这时,她似乎应该上前帮他拭去这血,却不知为何,了无心绪…… 忽听身后有人轻吁了一口气,花似锦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东方天籁缓缓的张了眼睛,妩媚妖瞳略一流转,看到了她,他眼神中闪过一个笑,薄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看他唇型,他是在叫“姑姑……” 她倾近身,道:“你怎样了?” 他不能回答,只静静的瞧着她,看不够似的一直瞧着……蛇本就是很长命的动物,寻常都会有断了一半仍旧活下来的,何况是有修为的妖修……他得天阶灵丹认主,可以将天阶灵丹的药力,发挥到十成十,所以几人之中,反而是他情形稍好……但也只是稍好而已,他毕竟已经死过一次,尚需不知多久的休养…… 她忽然偏了偏头,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的道:“恭喜你,你以后不再是白头蛇妖了,你已经成了……”她想了一下,找了一个合适的词:“药人了。” 他瞬了瞬眼睛,示意懂了,实在气力不支,又慢慢的闭上。她便仍旧转回头来,等的有些困了,便撑着头假寐,才睡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呵的一声,有人吐出了一口气。 花似锦实在懒的动,便仍旧闭着眼睛,却听一个极虚弱嘶哑的声音笑道:“锦儿,花漫天已经醒了。”她唔了一声,倦倦的张开了眼,云知处正含笑瞧着她,想将手中的狐狸递上,却连手臂都举不起…… 她瞥了那狐狸一眼,狐狸正奄奄的伏在他手上,狭长的狐狸眼微微颤动,显然已经略转过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应该接他回手中,便随手接过,放在一旁,看云知处不动,便道:“你不救墨离么?” 云知处急道:“我救……”他顿了一下,努力吸回一口气,似乎连一呼一吸,都要费诺大的精神:“且略等片刻。” “哦?”她看了他几眼,应声道:“好。” 她答的如此干脆,他反而有些慌张,急张了眼睛:“锦儿你别急,我马上就救……”一边想要站起来。几乎在他站起的同时,他整个人都是一晃,然后直跌回去,头撞在地面上,咚的一声,竟是撞的狼狈十分,可是他只昏厥了一瞬,就猛然张开了眼睛,好像心里吊着一根弦,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连死,都不敢死…… 可是墨离不同于这三人,他已经化为飞烟,连身体都没有了,要在这天地苍穹之间,找寻一缕鸩妖残魂,实在太难太难……他略略发怔,一时竟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天空中宛似凤鸣鹤唳,衣袂带风,忽然有两个人影从天而降。火灵鸩迅速腾起,预备迎战外敌,那两人便悬空定在云间,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急急的道:“帝君?可是帝君在此?” 云知处微微凝眉,想要回答,却又不知是凶是吉有些犹豫,藤罩一角的假紫微,却是神色大变,猛然站起,优昙波罗飞快的缚紧,他的身体便是一僵,空中换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帝君?是不是您?帝君!我是小辅啊!” 两人绕过火灵鸩,落下地来,是一男一女,俱穿着青色的长袍,袍角直垂到地,看上去都甚年轻,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异常沧桑的感觉。两人隔着藤罩向内望了几眼,一眼看到云知处,竟是又惊又喜,一齐跪拜下来,道:“开阳明辅救驾来迟,请帝君恕罪。” 云知处静静的瞧着他们,他们可以不借助任何外物,在半空中定住身体,显然修为极高,若他们是敌人,他们根本抵挡不了……而且这两人容貌空灵,眸光澄澈,不像是坏人。所以他终于还是动念移开了藤罩,那两人急步而入。 自称开阳的男子急步上前扶起云知处,一眼看到一角的假紫微,便是一愕,道:“你……”那自称明辅的女子亦上前一步,喝道:“你是谁?为何冒充帝君?” 云知处也不及解释,便道:“我的朋友刚在此处魂飞魄散,你们可否代为收集残魂救他一命?” 开阳愣了一愣,急道:“是。”一边略略垂睫,然后一怔:“这儿残留的,似乎是鸩妖和碧眼蟾蜍的气息……”不知为何,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花似锦一眼。 “对!”云知处正色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请务必代为救回!” 开阳和明辅对视了一眼,显然惊讶之极,却仍旧是必恭必敬的道:“开阳明辅谨尊令喻。” 两人一起抬手,双手结印,在空中打出一个透明的结界,这两人的修为,似乎是阴阳和谐,相辅相成,就连身法手印都是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两相呼应,看上去煞是好看。不大一会儿,便打出了一个无形而巨大的结界,明辅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罗盘,开始搜寻魂魄,每当罗盘指针略略一颤,开阳都会立刻上前,双手虚捧,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似乎是在将魂魄纳入某个容器之中。 花似锦一直仰面瞧着,忽然问道:“他们是夫妻罢?” 云知处应道:“也许。” 花似锦道,“我想起来了,天权子曾经提过一次,他说,他‘几十年前见过一次开阳和小辅’想必就是说的这两人,他们都是……”她想了一下:“是北斗七星的星君,是你的护星,哦,这女的可能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说的直截了当,云知处有些不自在,低声道:“锦儿……” 可是看她神色淡漠,显然全不在意,又不由得微觉怅然,瞧着她出神,开阳和明辅不大一会儿就落下地来,执礼道:“帝君,那鸩妖魂魄已经被破坏,无法收集,只怕要重新炼制。碧眼蟾蜍妖似乎不止一个,且气息交互混杂,只怕……救不回了。” 云知处一惊,还未来的及说话,花似锦早点了点头,道:“他们身上各有同命血莺,的确不容易分辩。” 一派就事论事,竟是丝毫也不动容。云知处瞧着她,竟是没来由的心惊,开阳微微皱眉,终于还是道:“请教这位姑娘,你身上,为何有天权的仙骨?” 花似锦道:“天权子么?他是我的师父,刚才……”她指了指假紫微的方向:“他冒充云哥哥,骗得天权子相信了,帮他来杀我们……可是后来他一昧嗜杀,天权子便说他定然不是。他打不过他,又不能制止他杀人,便自己掏心,将仙骨取出,打破了结界,把我救了出来。” 她说的十分清楚,却也十分淡然,明辅秀眉深皱,道:“他既是你师父,你为何直呼他的名字?他掏心将仙骨给你,自己岂不是……”她微微凝眉,有些说不下去,看花似锦神色如常,更觉不忿。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道:“一直便是如此,他没要我叫师父……他的确已经化为飞烟散去了……” 明辅更是皱眉,开阳略略思忖,想说什么,许是见云知处半坐在她身边,便咽下不说,转身道:“他……”他忽然一愣,急上前一步,道:“他竟弃了这肉身逃去了!” 云知处也是一惊,想要站起,却又周身无力。开阳急半跪下来,伸手承了他手臂,道:“帝君?您内息太过虚耗,可能容开阳帮您调理?” 云知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甚么事情都未想起,也不知我是谁,你们若是觉得你们没有认错人,那云知处便多谢了。” 明辅性子较急,抢口便道:“帝君,您很快就会恢复的!” 开阳显然较为沉稳,道:“帝君,我是度厄星君开阳,这是我的伴星小辅……”他指了指身边的明辅,续道:“帝君以前在神殿时,常常召我去龙华树林下棋,小辅便在一旁煮茶,您说道,只有我们两个在时,龙华树林的气息才最平衡。” 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握了他手腕,明辅也跟着半跪,两人各执了云知处一只手腕,垂头闭目,两道气流一热一冷,一阴一阳,宛如涓涓细流,缓缓的汇入云知处的身体。云知处却有些分心,侧头看着花似锦安静到几乎有些闲适的脸,终于忍不住道:“锦儿,你还好吗?” 花似锦看了他一眼,她似乎能感觉得到,她有些不同了……却觉得这样很好,很舒服,所以懒的去细想,停了一息,便答道,“我很好。” 云知处点了点头,仍旧瞧着她出神。不大一会儿,开阳和明辅便停了手,开阳躬身道:“帝君,您身体实在虚耗太过,不敢一下子渡过太多仙力。” 云知处道:“多谢,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他顿了一顿:“我这几位朋友,我刚刚收集了他们的残魂,不知你们有没有甚么法子,让他们的新魂可以稳固些?” 明辅讶然道:“是您收集了他们的残魂?帝君您已经恢复了神力?”说完了又觉不对,却更是讶然:“不对啊,您还不曾恢复记忆神力,那为何竟能用气息收集起妖修残魂?怪不得会虚耗至此……” 开阳转眼看了一圈,恭谨答道:“帝君,我们能将气息渡您,是因为我们的力量本来就是您给我们的,同根同源,自然可以迅速交融。这些下界妖修,我们与他们气息不能融汇,此时他们又太过虚弱,不能承受仙力扶持,我们实在帮不上忙,是生是死……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云知处默然,回头看了花似锦一眼,轻声道:“锦儿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一边说着,他便转眼四顾:“还有墨离的神魂……请两位暂时不要撤了这结界,我再找一找。” 花似锦道:“你不是常常说流毒无穷?墨离连血中都是剧毒,看这遍地鸩血,怎会收集不到?” 说的十分轻描淡写。明辅不由得呛声道:“神魂为基,内丹为精,身体为辅,要的是魂魄,鸩血鸩毒有甚么用!” 花似锦也不生气,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也许在爱情面前,再怎么神通广大的人都是傻子,以云知处的聪明机警,竟直到此时,才察觉花似锦的异样,他勉力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被她随手放在一旁的花漫天,微微凝眉,伸手握了她手:“锦儿?你怎么了?” 第134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2 她微怔,道:“什么?” 云知处柔声道:“好锦儿,看着我。” 她坐的位置略高,而云知处却是半蹲在她面前,竟比她还矮了一个头。她低头看时,他泼墨一般的黑发稍嫌凌乱,雪袍上也俱是血痕污渍,年轻的面容却仍旧玉雕一般的清俊入骨,纵是一身狼狈,仍旧芝兰玉树一般美好。对上他墨琉璃一般的绝美凤瞳,她心头竟如寒潭,毫无半分波澜,只静静的道:“你长的真的很好看。” 他眉睫一跳,手上情不自禁的用力,她吃痛,微微凝眉,便要挣开,他却拼命握紧,隔了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几乎有些飘渺:“锦儿,你还在生气是不是?你是故意吓我的是不是?” 她有些奇怪,可就连这“奇怪”,也似乎淡到没有感觉,她道:“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他竟有些发抖,死盯着她的眼睛,喃喃的道:“出了甚么事?怎会这样……” 明辅忽然轻咦了一声,她刚才用罗盘寻找魂魄,随即又回头救助云知处,并未将罗盘收起,此时便执了踏上一步。本来他们都是真正的神仙,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对,可是偏天权子把神骨给了花似锦,神骨之光淹没了她的魂魄之力,所以竟直到现在才察觉。明辅讶然道:“她少了一魄。” 云知处迅速回头,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才轻声问:“少了一魄?” “是的,”明辅执着罗盘细细察看,一边答道:“帝君,她被人取走了一魄,所以才会如此……如此平静,因为她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了……”她忽然一惊,道:“我知道了!方才那个冒充帝君的人,必是天枢!” 开阳接口道:“对,必是天枢,除了北极司命星君,谁能将凡人魂魄抽离的如此干净……” 明辅想了一想,向花似锦道:“但你心中必是生出了忘情弃爱之意,所以他下手才能如此从容。” 开阳道:“不错,若是你有抗拒之意,魂魄中必有痕迹留下。” 花似锦有些茫然,她早记不得方才梦中的种种,来回看了看两人,忽然微微一笑:“你们一人说一句,配合的天衣无缝,当真省力的很。” 明辅顿时就有些着恼,神色微冷:“既然两情相悦,便该相依相守,不离不弃,为何会兴出忘情弃爱之念,以致让司命星君有机可乘?” 花似锦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但世间男女纵是成亲,也或有和离之事发生,我们天狐一族的女子,也不知遇上了多少负心男儿,我此时不过是略略动念,就成了现在这样……看来神仙当真了不起,惹不起……” 语声淡淡,仍旧就事论事,毫不动容。云知处一直在旁听着,心头竟是一片冰冷……可看脚下一片废墟,花漫天仍旧奄奄一息,池画月仍旧人事不知,只东方天籁略有气息,却亦是生死未卜。这一切,都该有一个人来面对,但是这个人,不可以是她……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本不想居长,可是看两人情态十分恭谨,他若客气,他们反而别扭,于是直截了当的道:“两位,恕我直呼其名了。明辅,可否借我罗盘一用?” 明辅急道:“帝君,小辅不敢当。您要救那鸩妖,我跟开阳再找就是。”一边双手微扣,不容分说的将罗盘祭起,之前他们只是草草搜寻了一圈,此时,却是引出了罗盘上的仙力,罗盘映的结界中俱是暖澄澄的光芒,偶尔有目光可辩的轻絮之物飘过,看上去虚渺的似乎一口气便吹化了,那便是一缕残魂。 开阳明辅急取了灵气袋收集,云知处也上前帮忙,花似锦只静静瞧着,看几人飞高纵低,不由得一笑,道:“这样子,倒像扑蝴蝶一般,风雅的很。” 明辅皱眉,却忍着不说,花似锦心头虽是空空落落,但灵识未灭,当然察觉得到她不喜欢她,于是便不再说。忽有一缕淡淡黑气从她眼前飘过,她便随手抓在手中,明辅一眼看到,急抛了一个灵气袋给她,道:“快装起来!” 花似锦无可不可的接了,便将那缕残魂装了起来,云知处回头瞥了一眼,温言道:“锦儿,你再休息一会儿罢。这结界既然气息不泄,那我慢慢收集就好。” 花似锦嗯了一声,却仍是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明辅道:“她既然得了天权的仙骨,那便是半仙之体,便有再重的伤,也都好了。” 而与此同时,花似锦伸手去空中抓取那缕黑气时,心随意动,全未用力,竟轻而易举的腾起了数尺,不由微怔,道:“你说这是因为天权子的仙骨?” 明辅道:“自然。” 花似锦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蜷缩着的那小小狐狸,想了一想,便走到假紧微身边,取出了一把匕首。当时那假紫微一见开阳和明辅到来,立刻便神魂脱体逃出结界,但优昙波萝未得主人号令,仍旧紧紧缚着这具肉身,肉身被天火焚烧的十分狼狈,却依稀仍维持着云知处雪袍玉带的模样。 花似锦伸手按在他胸口的位置,眼前便闪过结界外,天权子探手怀中那一幕……她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便将刀锋刺入了他的胸口,鲜血噗的一声溅了出来,她急避了一避,匕首略略一转。明辅大吃一惊,道:“你干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找他的仙骨。你不是说,有仙骨再重的伤也能好么?” 明辅急纵身落在她身边,惊的有点结巴:“可是……他是九天之上的真神,你怎可以……” 花似锦眨了下眼睛:“他不是坏人么?他杀了我很多朋友。” 明辅急道:“就算他有千不是万不是,也应该由帝君发落,你一介人间小妖……” 花似锦不在意的哦了一声,抬眼看着云知处:“她说要问你。我现在想要掏出他的仙骨,把大花花救回来,你说成不成?” 云知处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截了当的:“成。” 她微微一笑,便回了身,匕首一转,看那处皮开肉绽,却没有那金黄的仙骨,于是便向旁边偏出几寸,匕首重又刺入。北斗七星星君仙骨所在的位置各个不同,她连刺了几处都不曾找到,直将那身体斩的残破不堪。明辅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终于还是硬声道:“他的仙骨在颈下一分处!” 花似锦谢了,匕首便顺顺当当的刺入,然后略略一转,伸手掏了出来,仙骨上的血迅速消失,只余了金黄的一团,衬着她娇花软玉般的容貌,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身后已经成了一团烂肉的尸身……那情形极是诡异,又是呕心。开阳明辅都是一声不吭,就连云知处也咬牙别开了脸,不敢细看。 她随即上前一步,将那黄色的一团按入那小小狐狸之身,然后拍了拍手转回身来,道:“成了!那他是不是很快就会醒?” 开阳不由得叹了一声:“是,天枢修行十分勤勉,仙骨也自坚固,他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虚空中的某一处,那假紫微天枢神君,已经恨的咬碎银牙,他虽不能目见,可是肉身遇袭,又失了仙骨,又怎可能没有感知。本来,他自知瞒不过开阳明辅,所以一见他们来,便趁隙遁走,徐图后计。他与开阳明辅相处经年,深知他们的性情,并不担心他们会摧残他们的肉身。却漏算了花似锦……如果之前,他不曾毁去花似锦的一魄,花似锦绝不敢手刃肉身,可是他偏偏毁去了,花似锦心中全无惧意,所用的匕首又极锋利,他的不坏金身已经被毁,竟是生生被她斩的残破不堪。这大概真的可以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如果说星主石,是七星回归九天界的钥匙,那仙骨,无疑是他们身份血脉的证明。他们是紫微帝君的护星,紫微帝君既神力未复,他们的神力也就不能完全苏醒,但借这仙骨,修炼仍旧可以一日千里,且可以修炼仙法。天权子将仙骨取出,全身俱化为飞烟,是因为他眼见紫微有假,为了救花似锦,所以将所有的修为都放在了仙骨之中……而天枢神君此刻神魂在外,没了仙骨并不会魂飞魄散,却毕竟修为要大大打折了。 明辅实在忍不住,还是道:“你虽没了喜怒哀乐,但心智却没有影响,为何听任自己做出这般残忍之事……” 花似锦看了她一眼,徐徐的道:“你不喜欢我是不是?你心里觉得我云哥哥好的不得了,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我做甚么你都看不顺眼……因为他跟你一样是神仙,所以你觉得他做了错事也该被原谅,因为我是下界小妖,所以我不管是丢了一魄还是怎样,你都觉得只是小事,没甚么大不了的,是不是?”言辞锋锐,神情却是一派淡然。 明辅一窒,她们并不认识之前的花似锦,一见到她,便是如今这副模样,即使明知这是她少了一魄之故,仍旧觉得不忿。花似锦已经淡淡的续道:“我取他仙骨,是因为大花花需要。而大花花是他打伤的,他冒充云哥哥,打伤了这里的所有人,是他先错,所以他应当为此承担后果,我觉得这件事我没做错。” 云知处早缓步走了过来,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转向开阳和明辅,正色道:“我也认为锦儿这件事没有做错。这天枢冒充我在前,杀我朋友家人在后,又毁了锦儿一魄,我本就没想让他活着,不管他是神仙或者妖怪,都不会有甚么不同……”他顿了一下,伸手轻轻挽了花似锦的腰:“而且,锦儿是我心爱之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任何事情对她有所冒犯……若你们的确认识另一个我,我希望你们可以为了云知处而善待花似锦。” 花似锦侧头瞧他,微微发怔,开阳和明辅吃了一惊,一齐退后一步,恭谨垂首:“是。“ 云知处续道:“现在这种情形,若锦儿能够不觉得伤心,也不是甚么坏事……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想法子救她。” 明辅喉间咕噜了一声,想说司命星君只怕已经将那一魄完全毁去,那么,就算去冥界借了铸魂鼎,再炼出一魄,也与之前不可能相同……可是看了云知处一眼,却咽下不说。 花似锦看他们不再坚持,便坐了下来,开阳明辅两人急急转身,再去收集那残魂,云知处回转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半蹲下来,道:“锦儿。” 第135章 比比谁更狠心1 她应声,“嗯。” “锦儿,”他柔声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花似锦道:“什么?” 他抬眼看进她眸底,凤瞳清亮,“不管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现在不会为离开伤心,可是我会……所以,答应我,好不好?” 花似锦想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如果要走,会跟你说一声的。”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略一犹豫,还是揽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颊,对她安慰的笑,然后转身。 花似锦微怔的抚了抚被吻过的肌肤,迟疑了一下,才坐了下来,竟有些发怔,细细的想着两人从相识到现在,她每一场哭,每一场笑……当时那般心魂俱醉,现如今,都似梦一般。 衣角忽被人轻轻一牵,花似锦低头时,那小小雪白的狐狸正勉力移身过来,牙齿轻咬了她的衣襟……她伸手摸了摸那雪白的柔毛,道:“大花花,你醒了?” 他无力回答,只张了一对狭长妩媚的狐狸眼看她,几乎是立刻的,他便发现了不对,狐狸眼猝然张大,看着她……她向他一笑,道:“我取了别人的仙骨放在了你身上,你不用担心,你不会死了。” 他仍是不答,只是一瞬不瞬的瞧着她,花似锦伸手摸了摸脸,犹豫的将那小小狐狸抱在膝上。她觉得解释似乎有些不妥,可是不解释似乎更不妥,终于还是道:“他们说,我少了一魄,从今天开始,不会开心,也不会再难过……” 小小狐狸惊怔,随即,眼中迅速闪过伤痛……四目对视,他拼命昂着小小的狐首,想说一句甚么,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他实在太过虚弱,只撑了片刻,终于身子一颤,重又昏厥过去。 她无法感同身受,却分明可以看到那种强烈的感情。不由得怔忡,伸手摸了摸那小小身体,缓缓的低下脸来,用脸颊贴着那雪白的柔毛,一动不动……开阳两人布出的结界十分宽敞,他们已经渐渐走远,不知隔了多久,忽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然后明辅轻呼出声,也跟着落地,道:“帝君,我跟开阳做就好。你现在这情形,又何苦强撑。” 云知处低低的声音道:“唯求心安而已。” 开阳似乎无奈,恭谨的道:“帝君,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先扶您去休息一下可好?” 云知处道:“不必了。” 明辅求道:“帝君!” “多谢了,”云知处低低的道:“不过真的不必,我会小心的……我,不想让锦儿看到我现在这样子。” 明辅轻声道:“帝君……锦姑娘,不会为此伤心的。” 云知处轻轻摇头,声音极是温柔:“你们不识得锦儿,根本不知她有多心软,她此时虽是没有感觉,可将来等她痊愈之后,纵是隔了千年万年,她若想起今日,仍旧会伤心难过的……” 明辅和开阳一起沉默下来,遥听衣袂带风,似乎云知处又轻轻纵起,仍旧去不厌其烦的捕捉残魂……他从来便是这样,不会花很多时间去“说”,却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从不放弃每一线可能…… 花似锦抱着小小狐狸的身体,脸颊贴在它身上,一动不动,只静静的张大着眼睛。云知处的声音极低,又离的极远,本来不可能听到……其实之前的花似锦也是听不到的,可也许是因为仙骨,她竟听的清清楚楚,甚至可以借由他的呼吸顿挫,想到他的神情,动作…… 一滴泪滑下来,慢慢的融入狐狸的柔毛。她有些迷惘,伸手轻触,然后看着自己微湿的指尖。她明明没有伤心难过,明明没有半分心痛的感觉,却为何会为他流泪? 其实他们相识并不太久,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千年万年,她熟悉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也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每一次的心动心痛心酸。就好像一颗心在两个身体里跳动,他一直长在她心尖尖上……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好像连心都没有了……不痛,原来竟是如此寂寞的一件事……可就连这寂寞,也寡淡的完全品不出滋味…… 花似锦蜷缩在结界一角,醒了复睡,睡了复醒,到得后来,似乎连梦中都有那个雪袍玉带的人影,身轻如燕,纵跃来去,长发是泼墨一般的黑,衣衫却是新雪一般的白,那么简简单单的颜色,却不知为何,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厌……最后,她经常会看着他出了神,不觉得困,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 竟不知过了多久,诺大的结界中,所有的虚渺残魂都已经被收集起来。云知处走过来,迎上她的目光,微讶,却浅笑,“锦儿,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很诚恳的道:“你很好看。” 云知处不由得一笑,这一笑中,带了一丝孩子似的羞涩,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感慨,自语般的喃喃:“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自己‘好看’一点儿……” 她没听清,偏头道:“什么?”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柔声道:“锦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们回来的。” 她点了点头,毫不怀疑。像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她全无意识的抬手,用袖子去抹他面上的汗水污渍……她是天生地长的小狐狸,一直就是这么不讲究的,大半的时候,会直接用袖子帮他抹汗,以前,他总会瞪她一眼,然后掏出帕子,反过来帮她抹净她的小脸儿……她连他那种似笑非笑却满含宠溺的眼神,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微微一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知处却是一怔,急把住了她的小手儿,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清澈而又温柔,可是那种温柔却似乎是对着空处……他迅速垂了眼睫,遮了那一瞬间滑过的失落,却随即侧头,深深的吻了吻她的手背,柔声道:“锦儿,一切都会好的。” “嗯,是的,”她点了点头,小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一切都会好的,所以,你不要难过。” 他微笑,笑亮了他绝丽的凤瞳:“好,我们都不要难过。”他顿了一顿,就在她身边,盘膝坐了下来:“好锦儿,我休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你等我醒来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好。” 他这才安心的闭目。他实在太疲惫,这许久许久,只是在强撑,这一闭目,几乎像闷棍打过来似的,迅速入定了过去…… 那边,开明和明辅再检视了最后一圈,两人商量了一下,便撤去了那个巨大的结界。仙力设出的结界极尽玄妙,在结界之外看时,这一处便似乎从人间消失了似的,不论是用手摸还是用眼睛看,都什么也看不到。这结界一撤,才见有几个宫人模样的人,正在附近转来转去,一眼看到花似锦,便是一喜,急冲过来施礼,道:“公主金安,城主要起程回锦官城,已经找了公主两日了,请公主殿下快些随我们回去罢。” 花似锦不由得一愣。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云知处,她刚刚答应过他,要等他醒来,却没料到会有这一着……此时此刻,她的确不会为分离而难过,也不会为这儿的所有人挂怀。可是就这么扔下一切走掉,似乎很不妥,他们都是她的亲人朋友,他们会为此伤心难过……于是花似锦道:“可不可以稍等一下,我想等云哥哥醒过来。” 一言未毕,早见一骑马儿飞也似的直驰到了近前,马上之人一身锦袍,竟是叶非花。看来这些宫人在发现花似锦的同时,就已经报给了叶非花。花似锦急迎上一步,便要福身,叶非花略一勒马,摆手止了这礼,含笑道:“锦儿,我有急事要赶回锦官城,这已经等了你几日,实在等不得了,这就随我回去罢。” 当日云知处把花似锦从馆驿带出来时,叶非花只是答允她可以回来暂住,这一晃已经十几日,叶非花是一城之主,总不能老待在嵩山城。她当初不想跟他走,一来是因为东方天籁几人生死未卜,二来,则是因为情难舍……现如今,她实在不知还有甚么理由可以拒绝恩人的要求。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看了花漫天几人一眼。情感上他们与她似乎更加亲厚,似乎该带他们一起离开,可他们此时的情形,似乎只有云知处可以让他们生的希望更大一点……于是她向开阳道:“麻烦你帮我告诉云哥哥,我要随恩人哥哥回锦官城。” 明辅因为云知处之前的嘱咐不好多说,听的着急起来,抢口道:“你不是答应了帝……他,要等他醒来吗?就算要走,也该跟他说一声。” 花似锦温言道:“我的确答应过。可是现在恩人哥哥来了,我实在没办法……” 叶非花瞥了两人一眼,笑道:“我不过是带锦儿回锦官城,你们若要找她,直接去锦官城皇宫就好,我难道还会禁了你们见面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向花似锦伸出手,花似锦把手儿交给他,上了马,马儿便泼刺刺的去了。 明辅又气又急,却又无法可想,只道:“这女子当真凉薄,且言而无信!” 开明温言道:“你便是性子太急。这位姑娘乃是天狐,天狐本是最痴情的种族,怎可能是无情之人?只是她既然没了那一魄,任何事情都不能牵动心情,做出事来,自然显得过于冷静……至于这男子,你没听她说是恩人么?妖族向来有恩必报,就算她此时七魄俱全,也仍旧要跟那人走,只是多添些离愁别绪而已。” 明辅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帝君若醒来,一定伤心的很。” 开明道:“这男子说到皇宫……看他形容气度,想来就是锦官城主,等帝君醒来,若要找他,我们赶去锦官城就好。” 明辅叹了口气,还未曾说话,便见一个飞行法器飞也似的到了头顶,一人跳了下来,道:“我遁着气息找了许久,到了这儿却没了,原来是被你们藏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就跳到云知处面前,倒头便拜,竟是禄存星君天玑。 第136章 比比谁更狠心2 他还未起身,空中衣袂带风,一个蟒袍男子脚踏飞剑而来,遥遥便道:“开阳!小辅!” 开阳微微眯眼,然后便是一笑,道:“当真得来全不费功夫,才说到皇宫,便一连来了两位大人……” 明辅却直接道:“天璇!好久不见!” 来的人正是司禄星君天璇,他落下地来,一眼看到云知处盘膝坐在一旁,顿时喜动颜色,道:“果然是帝君!我那日便觉这气息熟悉的很,天幸当真是帝君到了!”一边也上前一步,跪拜下去,却怕打扰他入定,不敢作声。 明辅道:“帝君还未恢复神力记忆,方才只是意外之下,引动了神力。” 她正想细说,开阳忽然想到什么,微微一惊,来回看着两人:“你们……是在哪一城为官?” 天玑道:“我们都在锦瑟城朝中为官。”彼此都是天命神君,俱通望气之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天玑直截了当的道:“锦瑟城下一代的城主将成为一代明君,我们不做官便罢,既然要在人间为官,自然要追随明主。” 开阳顿时默然,锦瑟城下一任城主有望君临天下,而花似锦的恩人是锦官城主叶非花,亦有一统天下之志,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明辅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想到了什么,急把事情说了一遍。天璇越听越是凝眉,良久才道:“这就有些为难了。叶非花其人野心勃勃,那花似锦又通天师符箓,他得到这一大臂助,必定要兴刀兵……帝君在人间历劫,本是为了这个‘毒’字,若是牵涉到儿女之情,还可说是无伤大雅,可要是牵涉到人间朝代更替……那回返天庭,可就遥遥无期了。” 天玑道:“不错,这叶非花确有一统天下之心,据说他手中已经有了不止一枚药王印。还想要图谋锦瑟城的。” 明辅道:“可是帝君看起来很喜欢那女子……” 开阳道:“一切见机行事罢!不管怎么说,我们七星已经聚起了三个,摇光也已经得知了下落,只是这摇光乃转世摇光,且一向与天枢走的近……” 明辅道:“只可惜天权……”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天枢,他怎么就一时糊涂,竟兴起了这大逆不道的念头?” 开阳也不由叹气,道:“可惜玉衡还未到,否则,我们何至于如此缚手缚脚?” 天璇看看两人,呵的一笑,道:“你们两个还是这般,一说起话来,便是一人一句,天衣无缝。这许多年不曾听到,乍一听到,实在亲切的很。看你们的修为,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高手了。” 明辅笑道:“说起修为,你跟天玑,怎么沦落到用起飞剑法器了?真不枉你们的星职沾了个‘禄’字,在人间做官做的连修行都忘了不成?” 天玑不由好笑,道:“小辅,你还是这般心直口快。” 这边厢众星厮见,那边厢,花似锦随着叶非花到了馆驿门口,才发现已经鞍马齐备,整装待发,两人一到,便立刻上路。 叶非花问起这几天的情形,花似锦便说了,仍旧是把与她自己有关的事合盘托出,与旁人有关的却未提起。叶非花听得她少了一魄,便有些沉吟,想了许久,才道:“锦儿,你可知道,叶扶秋已经出了药王阁?”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小秋满六阶了?好快。” “是的,”叶非花道:“据说,锦瑟城主把国宝冰魄着人送去给了叶扶秋,他病势痊愈,立刻便过了六阶。他这时把叶扶秋召回,想必是要传位予他了。” 花似锦侧头想了一想,道:“那日见锦瑟城主时,看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怎会这么着急传位?” 叶非花挑眉,轻描淡写的道:“据说锦瑟城主在返回的路程中,受了一点儿小伤,所以大概是想传位太子之后,好生休养。” 花似锦心头顿时就是一跳……在情感上,她没了那种妖族对恩人天生的敬畏,思维便加倍的冷静明晰。她几乎立刻想到了,这所谓的“一点小伤”必定跟叶非花脱不了关系,而且只怕不是小伤,是严重的不得了的致命伤……却不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叶非花已经握了她手,定定的道:“所以,锦儿,你一定要帮我拿到锦瑟城的药王印。” 花似锦道:“我要怎么拿?” 叶非花道:“向来从未听说过锦瑟城有甚么‘冰魄’国宝,所以我猜想,这所谓的冰魄,一定就是药王印。药王印既然以药为名,本就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奇宝,叶扶秋得到之后,转眼便沉疴得愈,更能证实这一点……现在叶扶秋已经动身赶回锦瑟城,你只需要在途中拦住他,帮我拿到就好……” 花似锦微微凝眉,若叶非花所料正确,叶扶秋借此痊愈并迅速晋阶,那她拿到之后……叶扶秋就会死。她迟疑的道:“为何一定要我去?” 叶非花道:“这药王印,乃是与城主魂命相系的宝贝,每一枚药王印都有一句驭使的咒文,所以,必得城主首肯才能拿到。” 花似锦点了点头,道:“小秋为人十分通达明透,不是肯讲情面的人,我去了,他也必不肯给。” 叶非花不由微微眯眼,侧头细看她的神情,却随即一笑:“倘若真的拿不到就算了,我再想别的法子……但是锦儿,我信你会尽力而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中隐有压力,花似锦肃容道:“是,哥哥放心,我一会尽力而为。” 叶非花展颜一笑:“好,我马上着人送你过去。” 花似锦点了点头,叶非花便吩咐下去,立刻便有一个宫人打扮的男子驭了一个飞行法器过来,躬身相请。 花似锦见这男子一身宫人打扮,神态却十分昂扬,而且显然修为不错,心头便是微叹,晓得叶非花是不放心她,所以送她过去是假,派人监视是真……却仍是一言不发的纵身上去,叶非花就站在马车前相送,一直等到飞行法器影踪不见,才退了回来,脸上温旭笑容一扫而空,落了座,淡淡的道:“那云知处,究竟是什么人?” 虚空中,随即有一个声音响起,道:“回主子,只怕是历劫的神仙。” 叶非花一惊:“神仙?” “是。那一处结界的手法,不是人间所有……但是具体是什么人,实在探听不到。” 叶非花咬牙道:“好大的来头!这丫头的确少了一魄?” “是。” “那又是谁,抽走了这一魄?”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才道:“手法如此干净利落,只怕……也是神仙。” 叶非花怒道:“混蛋!”那声音不答,叶非花续道:“神仙不好生当神仙,来人间搅和什么!” 那声音道:“主子放心,他们纵是神仙,也不敢随意插手人间朝代更替。” 叶非花哼了一声,想了一想,又道:“也好。这丫头就算少了一魄,那云知处也不会放下她不理,而且没了这些情感纠缠,只有更听话。至于那云知处,就算他是神仙,显然也另有神仙在跟他为难……你好生盯着,我们见机行事就是。” 那声音道:“是。” 花似锦坐着飞行法器,哪消片刻,便已经到了锦瑟城边。遥遥看到下边一行车马,那宫人打扮的男子指手道:“这便是了。”花似锦点了点头,飞行法器才刚略略降下,立刻有人驭起飞剑迎上,喝道:“什么人?” 看来锦瑟城主也早已经有备,这一行人中也不乏高人。花似锦站了起来,略探身下望,道:“叶扶秋呢?” 那人喝道:“大胆!竟敢直呼我们太子爷的名讳!” 却听有人咦了一声,花似锦瞥眼看去,竟是最早随在叶扶秋身边的远志。花似锦向他略略点头,远志显然有些惊讶,犹豫着想跟她说句什么,却又咽住,急道:“你们等一下,我去禀报太子。” 旁边忘忧急提缰上前,道:“远志!”一边使了个眼色,显然是要阻止,远志便有些犹豫,忘忧看了她一眼,道:“不必理会闲人,抓紧赶回皇城!” 队列中人齐声应了,忽有人轻声道:“且慢。”声音轻缓温润,宛如洞箫,十分悦耳,竟如初见之时。 花似锦微微眯起了眼睛,便见忘忧急上前一步,撩开了车帘,一人略揽襟弯腰,走了出来,抬头向上一望,正是叶扶秋。 叶扶秋容貌十分端正柔雅,一对眼瞳黑白分明,眼睫又密又长,幽幽遂遂,极之秀美,凝眸看人时,总给人异常情深的错觉。花似锦不由得叹了口气,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叹气……她随即纵身跳了下去,悬空站定,道:“小秋。” 有几人急驭飞剑迎上,见她不倚仗任何外物,却能在空中悬空站定,不由相顾骇然,叶扶秋却仍旧从容,含笑道:“锦儿,好久不见。” 她点了点头,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此时再见,竟有几许陌生。叶扶秋平素总是一身雪袍,看上去温雅无害,此时却是穿着极豪华隆重的朝服,其上花纹斑斓,愈衬的面容玉雕一般的俊秀清华。可是,即使这般世俗的衣裳也掩不去他通身的气度,反而平生了几分君临天下般的感觉。他正静静的道:“锦儿此来,是来送我,还是来看我的?” 他这般平静,让她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可以猜到……她摇了摇头,“是叶非花让我来跟你要药王印。”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叶扶秋只静静瞧她,清澈之极的瞳仁之中,伤心之情一闪而逝,他随即淡淡的道:“锦儿,我知道叶非花是你的恩人,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若药王印是我的,锦儿说一声,我没有不给的。可是药王印,是锦瑟城的王印,我实在做不得主。” “嗯,”花似锦点了点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给。不管是你的,还是锦瑟城的,你觉得不该给的,你就不会给……你一直都是这样的,甚么时候都思维清楚,不会乱了主张。”叶扶秋竟不由得一怔,她便续道:“可是,我却一定要拿走……” 叶扶秋默然,良久才道:“你……要如何拿走?” 她说:“我答允了恩人哥哥要尽力而为,所以,我会的所有法子,我都会试一试……” 第137章 谁是盛世明君 叶扶秋静静的瞧着她,她微微一笑,便向下走来,身姿扶摇,宛如仙子一般。无数云雾随着她的步履渐渐涌动,又缓缓散去,竟是步步生莲。众人注目之下,她款款的走到了他面前,含笑续道:“我不能违背恩人的命令,但也不想背弃朋友……相识一场,不如我们就比一比谁更狠心……若叶扶秋够狠,输的自然是花似锦,若叶扶秋不够狠,那药王印,便是我的了。” 叶扶秋惊怔的张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认识一般……她已经从戒指中抽出了短刀,回手将衣袖挽起,露出了一截雪一般的皓腕,肌理晶莹,肤光胜雪……她随即起手,一刀划下,血瞬间便涌了出来。 众人一齐惊呼出声,叶扶秋脸上瞬间便没了血色,忘形的冲上一步,一时竟是慌的手足无措。花似锦素来怕痛,早已经痛的满额俱是冷汗,娇小的身体亦是摇摇欲坠,却紧紧的咬着唇,毫不犹豫的又是一刀。叶扶秋一咬牙,急道:“慢着!”她痛的直发颤,却偏头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话。 叶扶秋的脸色苍白若死,咬牙上前,用帕子帮她裹起了伤口,道:“你赢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会赢,可是,你不该输的这么快。” 叶扶秋苦笑,喃喃的道:“既然早晚都会输,我又何必让你多受这番痛楚……”一边说着,就拉开衣襟,从怀里拿出了那枚药王印,一把扯断了金链,按在她掌心。 一众军士竟是寂然无声,只有忘忧上前一步,跪拜道:“锦姑娘,你若拿走药王印,等于要了我家太子爷的命啊……” “我知道。”花似锦伸手摸了摸叶扶秋的脸颊:“小秋,我听说有笑涡儿的人,是因为上辈子没有喝孟婆汤,所以,找不到上辈子的爱人,就会一辈子都不快活……你这次死了,一定要喝孟婆汤,下一世,便不会这般命苦了。” 叶扶秋迟疑了一下,拉开她手,竟微微一笑,露出了极漂亮的笑涡儿:“谁说我没有找到?只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罢了!” 花似锦无辞可答,良久才道:“请问咒文是什么?” 药王印当然要有咒文才能驭动,可是这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的确冷静的过份,也无情的过份。叶扶秋略略敛睫,却不说什么,只向她微一示意,花似锦倾近身去,他在她耳边极低极低的说了。 隔了片刻,他缓缓的道:“锦儿,叶飒病弱之身,在药王阁中,曾得你多次援手,累次死里逃生,此恩不报,枉自为人……且叶飒心中对你如何,你也明白。此番不拘为恩,抑或为情,我都见不得锦儿伤自己半分,输便输,叶飒认了……” 她头一次听他提到他的本名,不由得微怔,瞧着他出神,叶扶秋向她一笑,眼神十分温和,一边缓缓的续道:“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叶飒行事但求无愧于心……那药王印传言中再是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个死物,我倒不信,叶非花这般倒行逆施,暗室欺心,只靠着‘五印齐集一统天下’这八个字,便真的能一统天下幺?今日我虽将药王印予你,但也要替我父皇说句话,锦瑟城虽小,但犯我者,虽远必诛!虽强必灭!”声音仍旧温雅,辞意却极铿锵。 一众军士俱都沸腾起来,齐声道:“寿王!寿王!寿王!” 花似锦微微凝眉,退了一步,这情形看起来,不像太子还朝,倒象是将军带兵上阵,且直呼亲王封号……看叶扶秋双瞳如星,宛如砥柱中流,花似锦定了定神,施礼道:“你保重,我走了。” 叶扶秋含笑道:“你也保重……我会尽量活到你回来。” 回来?她愣了愣,仍旧无辞可答,便跃身上了飞行法器,那男子立刻驭动法器腾空,远远飞离。 身在云空雾海,俯身看时,叶扶秋已经回入了车中,队列随即向前行进,竟无丝毫错乱。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小小队列虽然人数不多,看上去也不起眼,却似乎十分的训练有素,军纪严明,不像皇家卫队,反而像沙场强兵。叶扶秋把药王印给了她,这种几乎称的上大逆不道的事情,队列中居然并无一人面色有异,好像叶扶秋做任何事,他们都会无条件拥护一般。 其实之前的花似锦,只是因为无以为报,所以不愿也不曾去深想,可是此时的花似锦,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没有情感牵动,所以加倍的理智,她很清楚叶扶秋的为人,他对她固然有情,却绝不会情感用事……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选了这样一种方式拿到药王印……不得不说,极有效。叶扶秋生在帝王家,却自幼多病,数次病危,现如今好不容易病体初愈,马上要回朝继承大统,她便中途截留,当着这么多人,拿走了他城主的象征药王印。这样的遭遇,换了是谁,恐怕也会一蹶不振,叶扶秋却似乎越挫越勇……每一次意外,于他,都似乎可以在适时的几句话中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王印,当时,叶扶秋在她耳边,的确说了一句咒文,可是,他随即又说了一句话。他说:“这句咒文是假的,但叶非花不会知道……我可以骗叶非花,却不能骗花似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在赌,他同样也在赌……她赢了,他同样也会赢……即使他明知叶非花是她的恩人,仍旧说了出来,他就是要在这种情形下让她明白,他愿意把生死,甚至把整个天下,交予她一念之间。 云知处向来逞强,叶扶秋却从不介意示弱,他早已经习惯了在最不利的情形下,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机会……所以云知处习惯了说,锦儿别怕,一切有我……而叶扶秋却总会说,锦儿求你帮帮我,你若不帮,我会输,我会死……正因为她是一个这样的花似锦,所以他才是那个柔弱文雅的小秋…… 也正如此时,因为眼前是这样一批忠诚的军士,所以,他可以任自己深情到罔顾皇权。这是一种选择,众目睽睽之下,他宁可多情,也不会无情……细细想来,当初在那小镇时,听人提到寿王时,百姓口中,便是一个心软到几乎有些慈悲的王爷,是一个有情的王爷。当其时,似乎只有一个这样的王爷,才会更得民心。若将来有朝一日他当真得登大宝,甚至一统天下,他自然有法子让自己恩威并重…… 身边的男子忽然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花似锦道:“我在想,小秋将来一定是盛世明君。” 答完了,才觉不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把眼神转了回去,神情仍旧平静无波……这男子猿臂蜂腰,身材高大,面容却十分平庸,衣着只是寻常宫中侍卫的衣着,腰上佩着长剑。但既然叶非花遣他来监视她,那他一定是叶非花的心腹……可是他那一瞬间的眼神,湛亮如天上星辰,却又华美如漫天烟霞,那是腹有丘壑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一个宫中侍卫,怎会有如此漂亮的眼神?如此锦绣的心境? 飞行法器一路前行,很快便追上了叶非花的马车,叶非花这一行显然高人异士颇多,整个阵仗中都贴了十分高明的神行符,几乎称的上一日万里。花似锦把药王印双手奉上,叶非花顿时大喜过望,他虽然猜到花似锦可以拿到药王印,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略略问了几句,叫人进来包扎好她手臂上的伤,叶非花便将旁边桌上的神行符取了过来,含笑道:“锦儿来瞧瞧这符怎么样?” 花似锦实话实话:“差强人意。” 叶非花微微一笑,“我们锦儿是天下第一天师,这寻常的天师符箓自然入不得锦儿的法眼……不如锦儿也制一个神行符出来,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所谓天师们瞧瞧,可好幺?” 花似锦沉默了一下,直截了当的道:“哥哥,你若想要我制甚么符,直接说就好,当日天师大会情形哥哥亲眼所见,又何必定要多刻一块?” 叶非花顿时就是一窒。他习惯了做事之前哄哄她,像哄一个小孩子,可是却忘记了此时的花似锦,与之前的花似锦有些不一样……叶非花咳了一声,含笑道:“说的也是,锦儿符箓之学,天下无双,何必要试?”他一边说着,就从旁边拉开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是数块方方正正的原玉,叶非花道:“锦儿,我想要一种不必甚么修为灵力就可以驭使的符箓,要像弓箭一样及远,最少可以及百步之外;还要像天雷符一样可以爆裂,一次最好可以伤到一大片;而且须有准头,不可以落在空处……还有,我希望这符箓里面,可以像雄黄镇妖符一样,贯注进某些东西……”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花似锦一直偏头静听,这时才截口道:“不知要贯注甚么东西?” 叶非花挑了挑眉,面不改色的道:“比如毒,蝎子毒?或者更历害的……蟾蜍毒,蛇毒,鸩毒……” 花似锦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三大毒族的毒?” 叶非花微微一笑:“算是罢!” 花似锦凝起眉心,犹豫了一下,才道:“哥哥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狐鸩的后代……我爹爹便是鸩妖,不知能否请哥哥手下留情?”她顿了一顿,“而且,三大毒族中,颇有几个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与毒族为难。” 叶非花吃了一惊,却随即回神,含笑道:“原来如此。幸好我原本就没想过要用鸩毒……但是锦儿,这毒族中,也许有好人,比如锦儿的朋友们,但大多是坏的……比如白头蛇妖,你可知,白头蛇是世上最疯狂的种族,白头蛇雌雄相遇,交尾尽欢之后,雌蛇就会吃掉雄蛇,而子蛇就在亲生父亲的血肉之中生长,等到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就会吃掉母亲……白头蛇得以歧身三大毒族,就是因为如此,他们蚕食至亲,体内毒性不断累积,自然会愈来愈毒,实在称的上罪孽深重……” 第138章 花似锦刻的符,天下无人能仿!1 花似锦愕然,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东方天籁,想到他自嘲满满的笑,话出口,却如此轻描淡写:“我不太喜欢这出身,曾发誓永不回头,所以才进入药王阁……” 叶非花偏头道:“锦儿?”花似锦回过神来,急应了一声,叶非花淡笑道:“我这件事,着实急的很了……锦儿既然有一半鸩的血统,我便不动鸩妖就是……锦儿的朋友我当然也不会动。但要我放过整个三大毒族,绝无可能。”他说的出奇坦白,然后微微挑眉:“我听说,妖族从来不会违背恩人的命令……” 的确,恩人之命在妖族,是排在一切之前的,就算他要她对付鸩族,她也无可抗拒。花似锦缓缓的低下头:“是。” 叶非花点了点头:“好。那我说的要求,锦儿可以做到罢?” 花似锦道:“可以。” 叶非花大喜,道:“当真?” “嗯。”花似锦道:“我会在符上刻上发散之力,等我刻完之后,用蝎毒浸上三个时辰,使用时,就可以将符上之毒发散出去。” 其实叶非花的想法只着重于使用,的确十分的异想天开,即使在天师听来也是匪夷所思,所以他问过几个天师,每个人都回答他做不到……没想到花似锦竟一口答应,似乎毫不为难。叶非花喜出望外,道:“太好了!我便知道锦儿是我锦官城的福星!” 花似锦微微一晒,也不多说,便从戒指中取出了饕餮牙。她刚刚手臂受伤,此时仍旧疼痛难忍,连玉片也把不稳,试了几下都是不成,她便走到旁边的矮桌前,随手从桌上刻了一个凹槽,把玉片放了进去,低头雕刻。 大约半个多时辰,一枚玉片便完工,直刻到晚间时,已经有六枚玉片刻了出来。花似锦手中不停,全没来由的,忽觉得胸口一暖,她下意识的停下来,伸手捂住胸口,转目四顾。 这种情形,分明是有星主石接近时的现象。冒充云知处的天枢神君,手中已经有花漫天、池画月、慕紫和千度身上的六块星主石,但他重伤逃去,加上云知处身边已经有了开阳和明辅两个仙人,他一定不敢露面罢?那么,难道是药王阁主摇光到了? 花似锦向外看了一眼,门外远远近近,有数队兵士正来来回回的巡视,她来回看了几次,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只得收回视线,继续刻符,却不知虚空之中,有人正定定的注视着她,正是天枢。 花似锦想的原本没错,可是她却不知,天枢所受的伤,多半在肉身,神魂并未有太大的影响,只是不幸少了不坏金身而已。而七枚星主石,包括摇光手中那一枚,都已经在他手中……星主石既然是九天界之物,当然不止是炼器的好材料,更是贯注神力的宝物……可是不知为何,他试了许久,神力竟发挥不到一成……但天枢此来本不是为了星主石,他原本只是恼恨她毁他肉身,取他仙骨,说白了就是来报复的,可是她这一个动作,却让他心头一动,微微凝起了眉。 叶非花一直坐在一旁,正撑着手臂假寐,忽有下人来报,说最早刻的那枚玉片已经浸够了三个时辰。叶非花急吩咐人停下来休息打尖,便戴了鹿皮手套去试符,天枢有心要瞧瞧花似锦的本事,也就跟着出去。 外面早已经摆好了一堆草靶,上面还捆着一些野鸡山兔之类的活物。便见叶非花遥遥向那边抬起了手,也未腾挪做势,隔着足有二三百步的距离,那玉符却嗡的一声,宛如出弦之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竟在空中拖出了一条残影,直直的落到那一堆草靶之中,随即便是轰然一声,尘砂弥漫,声势惊人。待灰尘散去时,众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隐身在空中的天枢都不由得有些心惊。 方圆足有五丈左右的地面,已经被夷为平地,所有的草靶都被炸成了碎片,那上面的山鸡野兔之类的活物,也都被炸的筛子一般,鲜血狂涌,流出的血却俱是黑色,连地面都瞬间溅满了黑血。这般威力,就算对修士动手,也是不可小视,何况是阵仗中的普通兵士? 叶非花竟是欢喜的有些忘形,脱口道:“太好了!太好了!有此利器,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 天枢不由冷笑,看了他一眼,叶非花狂喜之下,也顾不得风度,兴冲冲的赶了回去。 花似锦连晚饭也不曾吃,一直刻到了半夜,叶非花早已经在另外的马车中休息,马车中便只余了她一人。也不知刻了几个,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侧身半倚在桌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桌上的烛灯摇曳着熄灭,隔了不大一会儿,她的胸口,却有金黄色的暖融融的光慢慢亮了起来,那光芒极温润,在黑暗中水一般流淌,慢慢映透了她的衣衫…… 花似锦迷迷糊糊的伸手,捂住了那石头,喃喃的道:“云哥哥……又有星主石……” 隐身的天枢弯腰细看了几眼,微微冷笑,毫不犹豫的伸手,便向那石子抓去! 就在这当口,车身忽然微微一震,有人落在了上面,游戏似的来回晃了几下,然后轻轻弹了弹剑,发出极轻的呛啷一声,随即,天枢耳边,有人悠然道:“君子不欺暗室……天枢,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无耻了。” 天枢大大的一怔,他的手已经到了花似锦手边,距离那奇异的怪石,只有一寸的距离……可是隔着厚厚的车顶,似乎也能感觉得到,那人手中之剑,正遥遥对准他的手腕……天枢终于还是一咬牙收回了手,一把掀开车帘,便翻身上了车顶。车顶空空如也,那气息却极是分明,天枢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一直奔离了那队列很远,才回身道:“你居然也来了!” 他停下来,微微一笑:“你都来了,我怎能不来?” 天枢冷冷的道:“帝君在嵩山城中,你还不去?” “见帝君嘛,不必着急……我忙的很,”他一边说着,便现出了身形,猿臂蜂腰,身材高大,着了一身宫中侍卫的衣服,正是白天送花似锦的男子。他伸手比了比自己,悠然含笑:“此刻,我正受锦官城主之命,暗中保护锦公主。” 天枢冷笑一声,份外鄙夷:“玉衡,这么多年,你这种喜欢扮来扮去的毛病还是没改,当真无聊透顶!” “一种面貌,一种身份,过的便是全然不同的日子,有趣的很。我为何要改?”他徐徐的道:“你既然说无聊,又为何乐此不疲?” 天枢一窒,退了一步。他随即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旧维持在十步左右:“你放心,你扮帝君的帐,帝君自然会跟你算,我懒的掺和……我现在只跟你算算,你扮我的帐。” 天枢一怔:“我几时扮过你?” 他淡笑道:“你不但扮了,还扮了不止一次……你难道不记得众星之坞?” 天枢愣了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众星之坞?你是说,你是……” “对。”他点了点头,好整以暇,“我的众多身份中,恰好有一个,便是现任的妖王妖倾天。” 天枢瞬间无语,妖王叫什么,这整个世间,只怕也没几个人知道……可是这妖王的身份却足以吓倒一片……而且最关键的就是,他并不是冒充妖王,而是真的去做了妖王……他一向知道,他喜欢以各种身份在人间游走,据说每一个身份都名满天下,可是他们只当是一种游戏,却没想到他玩的这么大手笔…… 天枢只觉难以置信,喃喃的道:“玉衡,你居然在人间做了妖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还做了甚么?” 妖倾天微笑道:“我还做了甚么,等将来因缘际会时,你自然会知道……如果那时你能认的出我,我当然不会不认。现如今,我先同你算算你假扮妖王的帐,然后再算算你打死我两个妖族长老的帐……” 一边说着,便一摆长剑,攻了上去,天枢大怒,急回手招架,一边道:“混蛋,那两个甚么长老是我胡诌的!你分明是欲加之罪……” 妖倾天哪会同他讲理,手上攻势不停,短短数招,天枢已经累次遇险,他此时已经没了不坏金身,又没了肉身,实在处处掣肘,再挡了几下,便听极极的噗的一声,已经被他攻破了护体之气,伤了神魂。天枢大怒,咬牙道:“混蛋,你忘记你还有一个身份是玉衡星君么?你我同为七星……” 一言未毕,妖倾天攻势忽然一收,恍然似的,道:“你提醒的对,我还是玉衡星君,我乃紫微帝君护星!”口中说着,掌下攻势一变,已经用上了九天界的仙法。 原来他刚才一轮抢攻,因为说的是算算他假扮妖王的帐,所以用的自然是属于“妖王妖倾天”的招数力量。现如今他摇身一变,做回了玉衡星君,动用九天界仙法,天枢怎可能抵挡的了? 玉衡星乃七星中最亮的,玉衡星君亦是七星君中最强者,不论是实力还是智计,其余六星加起来也不及他一人。眼看他攻势凛冽,毫不容情,着着俱是杀招,天枢这才真的恐惧起来,他是有神职的神仙,是紫微帝君的护星,即使犯下弥天大罪也应该由紫微帝君亲自发落,可若是玉衡真的下了杀手,令他在人间彻底消失,那他即使回到九天界,也会像天权一般修为尽去,空余了一个神君虚名而已。 情势紧急,天枢一咬牙,忽然退后一步,双手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手印,他本华服料峭,俊美挺拔,可是随着他手印中光芒渐起,他的模样竟变的有些奇怪,似乎在原本的容貌之内,又套进了另一副完全不同的相貌,轻袍缓带,面容清矍,一派仙风道骨,两个容貌彼虚我实,彼实我虚,竟分不清孰真熟假。 第139章 花似锦刻的符,天下无人能仿!2 妖倾天先是一怔,然后便凝起了长眉,手中招数猛然就是一停,敛去了笑:“原来如此……无怪转世摇光全无法力,原来你早就将摇光的神力吸纳了!” 他话仍旧说的轻描淡写,平庸面目下,一对星眸却是寒意彻骨,显然已经动了真怒。天枢竟不由得退了一步,咬牙冷笑道:“对,我早就将摇光炼化了!今日你想生擒我决不可能,若想杀我,就连摇光一起杀!” “说的对,”妖倾天点头,心平气和的道:“那你走罢。” 天枢素知他的脾气,他从不做无谓之事,从不动无谓之怒,今天若他要擒他,必是两败俱伤,所以他就连试都不试,直接放他走……可是从此之后,他就是他的敌人了,只要被他抓到一线机会,他就会一败涂地……可是此时,他偏生别无选择。天枢一咬牙,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身形便在空中隐去。 妖倾天微微凝眉,然后转身,这一转身之际,方才那云涌飙发般的潇洒与气势瞬间消失,他又成了那副倨傲警惕的标准宫中侍卫模样。 队列一路急赶,不到三日,便回到了锦瑟城的都城蜃景,这也是花似锦第一次见到锦瑟城的皇宫。皇宫中自然是琼楼金阙,金碧辉煌,美伦美奂,可是此时箭在弦上,她哪有时间欣赏美景,很快就被叶非花关到了密室,继续刻符。 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刻符又是极耗费心力眼力之事,花似锦虽有仙骨支撑,也有些承受不住。忽然想到了狰狰,可是狰狰在灵兽袋中沉睡已久,醒来必得喂些美玉,手边只有刻符用的上好的原玉,喂狰狰有些可惜,花似锦索性便亲自出来找叶非花,准备向他讨要些美玉,顺便休息一下。 叶非花为人十分精细,八面玲珑,虽然时间紧迫,但该做的事仍旧做了,该交待的也一句都不会少,所以人人都知她是城主的义妹,炙手可热的锦公主,上下俱都十分殷勤,花似锦问到叶非花,自然有宫人帮她跑腿询问,然后便有人一直将她带到了伏羲院。尚离着数步,院门口便是人影一闪,有两个劲装结束的侍卫迎了上来,施礼道:“公主殿下。“ 花似锦点了点头,那两个侍卫便道:“城主有要事处理,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公主若有事想见城主,等城主出来,奴才们代为禀报可好?” 花似锦微微皱眉,便想转身,可不知为何,她明明甚么都没看到,却似乎可以感觉得到,这院中充满血腥暴虐之气,只一接近,便觉心头没来由的悲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找哥哥有急事,一刻也耽搁不得,我现在就要见他。” 那侍卫道:“若公主殿下有要紧之事,奴才们即刻进去通报。” 花似锦道:“是有关天师符箓的事,十分要紧,不如我自己进去好了。” “万万不可,”那侍卫面不改色的道:“公主殿下请不要为难奴才们,殿下万金之体,还是不要久站,先回去休息一下罢。” 花似锦虽然聪明,却不通宫中之事,就算拿出公主架子也唬不住人,又不能强闯,没奈何只好依言转身。忽有一个宁定的声音道:“公主殿下乃是天下第一天师,得城主吩咐为我锦官城制符,求见城主必有要事,你们怎敢阻止?” 他显然是个头目,那两个侍卫顿时唯唯,退开几步,花似锦抬头时,居然是那天法器中那男子,不由得一怔,然后庄容道:“有劳这位大人带我进去。” 他略略躬身,从头到脚,挑不出半丝破绽,只一对眼瞳过份妍丽美好,“公主殿下请。” 花似锦咬了咬唇,便迈步而入,一脚踏进院中,身子便是微僵,她实在没想到,这伏羲院看上去只是一个寻常院落,却是外松内紧,越是向里,越是戒备森严。一直进了大殿,花似锦才开口道:“你是谁?” 那侍卫略略侧身,“回殿下,微臣姓于名衡。” 她道:“我问你究竟是谁?” 他不由微讶,略抬眼看她,道:“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她道:“坏人不会有你这样好看的眼睛,俗人也不会有你这样好看的眼睛,所以我看的出,所以我敢问。” 这男子不用说正是妖倾天,他闻言更是惊讶,下意识的垂了垂睫,随即微笑道:“公主殿下当真神目如电……”他顿了一顿,手腕一转,从不知何处取出了一柄小圆镜,笑道:“我乔装改扮,从未被凡人看穿,今日却是头一遭,便算我输了一回,送你一样小东西玩儿罢。” 凡人?那他也是神仙了?是云哥哥家的神仙么?花似锦便接了,道:“这是什么?” 妖倾天一笑:“据说冥界有一件法宝叫前世镜,可以瞧见轮回之前的凡尘过往,我这镜子乃东施效颦之作,我便叫它‘前事镜’,公主殿下慧质兰心,光风霁月,实在不该是无情之人,我只望公主殿下能早日在镜中看到想见的人。” 花似锦竟有些沉默,下意识的向镜中看了一眼,镜面黑沉沉的一片虚无。她便将镜子收进了戒指,道:“多谢了。” “不必,”他略侧身指手:“城主就在前面,殿下请罢。” 花似锦谢了,便举步前行,遇到结界,她停下来看上几眼,一旦看出解法,还未动手刻符,妖倾天便从袖中掏出符箓上前解开,连过了两道结界,冲鼻便是一股血腥之气。妖倾天略略弯腰,示意只能送她到此处了,花似锦便略点头示谢,继续向前,脚下轻悄,却毫不迟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脚踏进最后一重门,眼前竟似乎炼狱,满目血光、尸首、残肢断臂,让她整个人都惊怔了许久,且那些几乎已经成了残肢的人类,犹在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不断的互相争斗,面目乌青,神情狞恶,状若疯狂……血不断的流下,流过筛子样的穿了孔的地面,汇到下面的血池之中,竟是一种青中带紫的颜色。 靠墙一个巨大的透明法器,其中也是黑血淋漓,而在这法器四边,却有一排小箱子,分别装着一些剧毒的毒物,有蜘蛛,毒蝎,蜥蜴,也有白头蛇,碧眼蟾蜍……还有鸩!她居然看到了一只鸩! 她不能觉出恐惧的滋味,也不能再伤心难过,可是看到那小小墨羽鸟儿的一刻,竟好似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爹爹,那样低头含笑,唤一声锦儿……她猛然退了一步,一时心口生疼,急伸手捂着,却仍旧有好一会儿,都没能喘过气来。 忽有人惊呼了一声,随即,有人急步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他整张脸套在面幕之下,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却显然有些愤怒:“锦儿,你怎会在这儿?” 花似锦缓缓的转回头,看着他的脸,他整张脸,甚至整个人,都套在厚厚的保护罩下,只有眼睛的位置,挖出一个洞,嵌进了两块薄薄的琉璃,光芒折射,看上去极是诡异。两人僵了一瞬,他一把拖住她,飞快的转身往外走,一直到出了两重结界,才伸手摘去了头罩,道:“你怎么来的?谁带你来的?” 他满面怒容,几乎咬牙切齿。花似锦站定了,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拂去,缓缓的道:“你给我讲过白头蛇的故事……你说,白头蛇吞噬至亲,残杀至爱,所以每一条白头蛇身上都是累累的毒,累累的怨恨,累累的罪孽……可是我认识一个蛇妖,他出身白头蛇族,却去做了药师,妙手仁心,治病救人,且一直在尽其所能,让药神大陆有更多的药师出世……” 她顿了一顿,抬起头,对上叶非花狭长的眼睛:“而你,你此时抓了这么多的人类,用邪法令他们失去理智,疯狂的自相残杀,以收集其‘怨’……又抓了这么多毒物,令他们同时毒杀人类,毒性齐集其血脉中,以收集其‘毒’……我今日才知,人心之毒,竟能到这种地步……我若还在这儿,若还是这样为虎做伥,将来总有一日,我手中的符,会贯注我父母亲人的血肉……” 她说的极冷静清晰,字字如刀,叶非花的神色,渐渐的冷了下去:“果然不愧是天狐,果然聪明绝顶!可是,就算你全都猜到了,那又怎样?妖族行事本就全在一心,从不讲甚么仁义道德,不讲甚么善良慈悲!我是你的恩人,我要乐善好施,你就要跟着我积德行善,我要为所欲为,你就要跟着我无法无天!” 花似锦一窒,缓缓的垂下了头,叶非花微微冷笑,走上一步,伸手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发:“锦儿,你又何必多想,你本是妖,人类与你,又有多大关系?而且人间向来成王败寇,要改朝换代,哪有不死人的?我用这种手段,也不过是为了震吓他们一番,将来真到两国交战之时,才好少些伤亡……” 他说了许久,她却始终有些怔忡,似乎听而不闻,隔了许久,才道:“是。”他一喜,她却又缓缓的续道:“妖族有恩必报,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必须要听从恩人的命令,不管是对是错,不管是助纣为虐还是替天行道……” 他不由得勾唇一笑,正要再说,却忽然笑不出来了,抬眼看着她。她容貌极美,一对明瞳亮的宛如天上明月,瞳中却没有半分感情……也许他的确想过,一个没有感情的花似锦,会更加好用,做任何事都更加无所顾忌。可是此刻,他忽然觉得,一个这样的花似锦,实在冷静的有些可怕……她分明是在说,如果她活着,就必须听从恩人的命令,可是,如果她死了呢? 他忽然就沉默下来,然后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她摇了摇头,异常认真:“不是。” 他竟是失语,不知要再做甚么,隔了许久,才咬牙软下了声音,温言道:“锦儿,你我兄妹一场,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这是我一辈子唯一的心愿,我为此已经不知准备了多久,将来我一统天下,你也将尊崇无极……”似乎明白这些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叶非花说了一半,便急急改口:“不管怎样,你叫我一声哥哥,难道还抵不过你的那些朋友?” 花似锦微微凝眉,如果他对她,有半分兄妹之情,就不会在她手臂刚刚受伤就急着让她刻符,不会让她一连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不会一进宫就把她关在密室……可是这时说这些,其实没有甚么意思,她终于还是道:“好,我会再帮你刻百枚玉符,聊做报恩,但是,这次的玉符,触毒自废。” 第140章 我想走谁也留不住1 解毒自废?叶非花愣了一愣,天下第一天师的百枚玉符,当然无价,可是在两军对战之时,一百枚玉符又能当得甚么用处?叶非花面上神情,竟有几分狰狞,可是此时的花似锦,除了这个毒字,他竟不知要用甚么法子,让她听话……花似锦想了一下,又道:“但你放心,我绝不会为其它四城中任一城刻天师符箓,绝不会与锦官城为敌。” 想了想,似乎再没甚么可说的了,她便向前走去,从他身边走过,犹豫了一下,却又回头,静静的道:“我知道你把我刻的符,交给了那些天师们,让他们临摹学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花似锦刻的符,天下无人能仿!” 叶非花顿时咬紧了牙关,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已经把她刻的符,交给那些天师几日了,可是至今为止,仍旧没有一枚能用的玉符刻出……眼看着花似锦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缓缓的咬紧了牙关,心念到处,那声音随即在他耳边响起,道:“主子?” 他道:“盯紧她!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生离锦官城!” 那声音道:“是。” 花似锦回到密室,直接将狰狰召了出来,喂了他几片原玉,便开始刻符,这次不必在符中贯注发散之力,略为简单,手又熟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可以刻出一块,狰狰与主人心意相通,用的又是自己的牙齿,十分得心应手,差不多的时间,也可以刻出一块。 晚间时,内侍送来了饭菜,花似锦习惯成自然的用帕子包起几种,正要丢进戒指,却忽然心头一动,随手取过一枚玉片,粗粗勾画,然后放在盘中,玉符上不一会儿,就凝出了一团黑气。 叶非花果然在饭菜中果然动了手脚…… 花似锦叹了口气,随手将托盘放到一旁。她在当日与天枢对战之前,便将云母收入了戒指,后来风波重重,竟忘记将她放出……幸好戒指中空间极大,灵气充足,云母又是花漫天亲手救冶,当时本就防备着接下来的大战,所以手法十分高明。云母在昏睡中伤势已经好了差不多,一直到她醒来,花似锦才察觉到…… 可是身在锦瑟城皇宫,若是将她放出来,云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实在不敢保证她的安全,所以索性仍旧任她在戒指中,只以神念与她沟通,送到的饭菜便送进去与她同吃……已经撑了足有三日。 饭菜中既然动了手脚,那便不能吃了,幸好戒指中尚有些存粮,也不怕会饿到她,可毕竟撑不了几日,离开皇宫已经是势在必行。花似锦与云母交待了一声,便继续刻符,一人一兽一直刻到半夜,便有二十几枚玉符完工。 殿前忽然人影拂动,宛如风拂细柳,有人踏着花枝跃入室中,道:“锦姑娘。” 花似锦抬头一笑:“明仙长。” 她这般客气,明辅气势顿消,顿了一顿,道:“帝君着我来传讯,让你好生照顾自己,行事万勿任性……他说,须知花似锦之命本就与云知处系在一处,便当为他,也须千万保重……” 花似锦微微怔忡,云知处素来清傲,性子也略嫌清冷,这种稠密情话儿,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怎会叫人代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云哥哥怎样了?” 明辅道:“帝君没事。只是那几个妖修魂魄初起,太过虚渺,所以帝君不得不立刻为他们炼魂,他以人类之身,同时为几个妖修炼魂,着实太过艰难,算着总得有七七之数……分不得身,所以才叫我来。” 花似锦点了点头,若是她在云知处身边,也一定会要他先救他们,云知处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先为他们炼魂……花似锦想了一下,轻声道:“明仙长,请你们好生照应云哥哥……” 明辅道:“那是自然。” 花似锦侧头想了一下,不知为何,总觉心头有一件事悬心,终于还是轻声道:“云哥哥醒来时……没……没说甚么罢?” 明辅神色略略温和:“你放心,帝君他还好。他醒来一见你不在,便问‘可是叶非花到了?’我们说是,帝君他老人家便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笑了笑,说‘没关系,走到哪里,也还是我的锦儿’。” 她连云知处那种微笑中带着哀伤的神情,都学的维妙维肖,花似锦不由得望着她出神,明辅被她看的有点儿不自在,咳了一声,摊手道:“就是这样了。” 知她者他,他不必想就明白,即使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花似锦,能将她从云知处身边带走的,也只有这个“恩”字。花似锦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叫他老人家?”明辅正想说话,她却又摇了摇头:“没事,你不要答了,我认识的是云知处,不是甚么帝君。” 明辅一时竟无辞可答,看她小脸儿削尖,神色憔悴之极,想她一个小小女孩儿,无缘无故少了一魄,又不由得心软,无声的叹了口气,花似锦道:“这周围,没甚么人了罢?” 明辅道:“你放心,原本有只灵鬼,开阳已经把他赶走了,开阳在外面守着,什么人也进不来。” “嗯,“花似锦点了点头:“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明辅道:“什么?” “你可不可以教我幻形幻影?我的幻术法器,都在跟天枢打架时弄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明辅愣了一下:“幻形幻影?” “对。” 幻形幻影,在神仙眼中是十分粗浅的法术,花似锦身上有天权子的仙骨,要学自然容易……明辅犹豫了一下,云知处在她来之前,曾说过一句话,“若是可以,请尽量帮她,请尽量帮我护着她”。明辅点了点头:“好。我教给你。”一边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个教,一个学,哪消半个时辰,便学了个差不多。明辅站起身来,道:“大概便是如此,幻形幻影术练的好了,声音容貌都会肖似,但毕竟神情举止需要模仿……我们七星中有个玉衡神君,聪明绝顶,尤其这门法术练的极好,不管扮谁都是天衣无缝,可惜我们至今不曾找到他。” 玉衡神君?几乎是立刻的,花似锦便想到了白天那个自称于衡的侍卫……明辅已经道:“我这便走了,你自己小心。”花似锦应了,她便转身去了。 她走了许久,花似锦才叹了口气,从戒指中取出前事镜,细细看了许久,心头明明是那个雪袍玉带的人儿,他的一言一笑都甚是分明,可是不论怎么去想,前事镜中都是黑沉沉的,甚么也看不到。 既然花似锦已经把话交待的很清楚,这几日来,叶非花也毫不掩饰,外面伺候的宫娥与巡察的侍卫,都比平时多了许多,而且每隔半天,叶非花就会遣人来取走刻好的玉符,连半夜都会来上一次……就这样一连四日。第四日一大早,宫人便来取走了夜里刻好的玉符,前后加起来,已经有八十六枚,算着再有一个上午,或者再多一点点时间,一百枚玉符便会完工。 正午时,叶非花亲自过来,预先便备好了宴席。这几日送来的饭菜花似锦一筷没动,他心里自然明白事情败露,可是又不甘心平白失去这一大臂助,所以仍旧想再试上一试。前呼后拥的到了殿前,叶非花一进了门,便是大大一怔。 艳阳高照,殿中亮堂堂的,却已经是空空如也,那一人一兽已经无影无踪,十四枚玉符整整齐齐的叠在桌上,余外,还有一件绣满了符咒的锦袍。一块几乎镂空的薄薄玉符竖直插在桌角,殿中轻细微的风吹进玉片的孔洞,便响起嚓嚓之声,时快时慢,与花似锦刻符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殿内殿外足有一二百人,围的铁桶一般,连屋顶和空中都布了防护,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她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叶非花竟是怒极,咬牙道:“好个第一天师!好个花似锦!”他怒气无可宣泄,回手便一掌推倒了博古架,抬腿又踢倒了圆凳,室中花顿时噼哩啪啦碎成一片,宫娥侍卫跪了一地。叶非花怒道:“找!不管用甚么法子,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她抓回来!” 侍卫们齐声应了,慌里慌张的调集人手,叶非花拂袖向外,一边疾速动念呼召。 通常帝王之家,都会在皇子出生后,为他安排一个暗卫,终生追随他左右,保护他的安全,并以血契约束,只听从这一人的命令。便连叶扶秋身边,都有一个这样的暗卫。叶非花的暗卫,却是一只灵物,长年用活人生祭,又在灵物身体中融炼了法宝,法力高强,对他又是忠心不二,几乎无往不利。灵鬼与主人心意相通,便是千里万里也毫无阻碍。不一刻,灵鬼的讯息传来,已经找到了花似锦,在皇宫外约三里处。 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出了皇宫!当真好快!她一定是事先藏起了符箓,她一定早有准备,她一定早就走了!叶非花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急将讯令传了过去。 此时,那灵鬼已经站在了花似锦的对面,它长年追随叶非花,所以连形貌都是叶非花的模样,只是比常人略为昏暗虚渺。收到主人的命令,灵鬼上前一步,身上顿时煞气四溢。 花似锦道:“叶非花让你抓我回去?” 灵鬼道:“不是。” “他让你杀了我吗?” 灵鬼道:“不是。”他举起双手,长长的指甲暴起青芒,丝毫也不避讳:“他让我把你的魂魄制炼成魂蛊。” 花似锦脸色微变。平素制炼神魂,用其怨力,便是傀儡;用其神智,便是灵宠;既用其智,又用其力,便是灵鬼;但若是怕她反抗,只用其有关于“技能”的智与力,便像这灵鬼所说,会将她的神魂锁起来,这便是魂盅。这样可以将她胸中天师之学发挥到近十成,可是因为她生魂未灭,又不得不任人摆布,所以每一次驭使时,她都会像身在炼狱之中一般痛苦,且魂魄幽禁,将永世不得超生。着实歹毒之极。 不肯为他所用,便要这般狠毒对待,单从这一点而论,叶非花的确不是一个可以跟随的主子,远逊于在逆境中将人心归一的叶扶秋…… 花似锦轻轻叹了口气。看对面的灵鬼已经毫不犹豫的双手高举,一缕缕青黑色的蛊毒便似烟雾,自他长长指甲的手中弹出,迅速在空中交汇,瞬间祭起了一张蛊网,开始运力收伏她的魂魄…… 第141章 我想走谁也留不住2 这灵鬼怨力念力都是极强,修为也是极高阶,若是平时,要收拾他当真要费一番手脚。可是偏生她之前在与明辅的交谈中,无意中得知了叶非花有一只灵鬼……想着叶非花的为人,不难想见这灵鬼的本事。所以眼前情形虽看似险恶,却是在她意料之中。 花似锦不慌不忙,退开一步,伸手从戒指中拈出了一枚天师符箓。她戒指中的金针符箓在与天枢那一战时,几乎用光,此时所用的都是她亲手所制。符箓迅速离手飞起,悬空定在了空中,便似是天空中忽然多了一个太阳,诺大的一片空地,竟被这符中贯注的光芒映的雪亮,那青黑色的盅网,便在这样的光芒中迅速消散,便如六月融雪一般简单又快速。 那灵鬼大大一怔,急张了手想要重新祭起,手已经举起,却是周身乏力,那青气才刚刚弹出尺许,便飞快的消散了,随即,这实力强横之极的灵鬼竟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急要运力强撑,这光芒却无处不在,凝实之极的灵鬼身体迅速被洗净,清空,变的透明,虚渺…… 自始至终,花似锦连根头发也不曾伤到,且只用了一枚符录。看灵鬼伏地,她便转了身,随手将一枚玉符贴在身上,身形便即隐去。 她是妖族,有恩必报的妖族。即使不能无条件顺从,也绝不会刻意欺骗恩人,所以她并没有如叶非花所想的,提前藏起符箓,只是照常雕刻,叶非花来时,她才刚刚离开。可是她在身上佩了隐身符、神行符和轻身符,再加上仙骨之力,所以短短一瞬之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皇宫。 而此时,她也并没有伤害恩人的灵鬼,她祭起的是一个净化符,是一个专门净化怨力杀气等等邪恶之力的符箓,蛊毒至为阴邪,所以在这符力中融化的如此迅速。而灵鬼本是阴物,又长年享活人生祭,它的力量来源,便是一缕怨气……所以在这强大之极的净化符中,竟无丝毫还手之力。 花似锦前脚走,那一处立刻便多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是妖倾天……净化符仍旧高悬在空,灵鬼已经化为几乎透明的一缕轻烟,却神念犹存,竟跪伏在地,痛哭流涕……这灵鬼的强大狠毒,妖倾天极是了然,所以见到这一幕时,便加倍的惊讶。他看看那符,再看看那灵鬼,眼前情形真似梦一般。 他不由得骇笑出来,喃喃的道:“果然历害……原来天师符箓当真如此神奇,这样的女子,才配称一声‘天师’罢!” 感叹了几句,他跃入空中,不大一会儿,就追上了花似锦。他才刚刚追近,还甚么都没来的及做,便听她身上一枚玉符咄咄两声,好似有人敲门一般,她随即回身,略略沉吟,含笑道:“可是玉衡神君到了?” 妖倾天讶然,跃下地来,现出身形,笑道:“这玉符竟能察觉我接近?” “是的,”花似锦微笑道:“这是一枚迎客符,若来的是佳客,便代叩门扉,若来的是恶客,便要关门揖盗了。” 原来这小小一枚玉符,不但可以察觉有人接近,甚至还能察觉来人心性……这岂非太过神奇?只怕连仙界的张天师也做不到罢?妖倾天不由得讶笑出来:“果然高明之极,我实在佩服的很。” “见笑了,”花似锦落落大方,一对眸子清澄如水:“既是佳客叩门,那么,我也不必问神君是不是来追我的喽?神君一定是来送我的,是不是?” 妖倾天竟不由得赞赏,笑道:“你这般说,我若不点头,岂非太过不解风情?”他顿了一顿:“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若我是来追杀你的,你有没有法子对付?” 花似锦淡淡一笑:“这仙界神君并不是只有阁下一个,我曾亲眼见那天枢神君杀我亲人朋友,若再不想出一个对付神君的法子,也太无能了些。” 妖倾天不由得敛了笑:“当真难为你了。” 花似锦垂了睫:“还好。” 妖倾天微微凝眉:“我本来想助你一臂之力,现在忽然发现似乎不必……” “多谢神君,”花似锦微微一笑:“我想走,谁也留不住。” 语辞温宛,眉眼嫣然,却竟豪气渐生,的确有几分第一天师的风采。她随即微微一笑,仍旧婉约小女子一枚,我见忧怜:“但若是神君真的想帮忙,那花似锦倒有个不情之请。” 他含笑挑眉:“嗯?” 花似锦道:“不知神君身上可有多余的飞行法器,花似锦长途跋涉,很想找一件飞行法器代步。” 多余的飞行法器?难道他看起来真有这么富么?妖倾天不由得失笑,摇头道:“原来我是送上-门来给你敲诈的……难道你从不曾怀疑,我随时能找到你,就是因为我曾经送了你一枚前世镜?” 花似锦面不改色的道:“怀疑了……但现在已经不怀疑了。” 妖倾天愣了愣,然后无语。她显然是说怀疑了,已经预先做了防备,但他还是能找到她,所以已经打消了怀疑……一时又气又笑,可是她小人的很彻底,他竟无话可说。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小的透明的飞剑:“好,我想你还需要隐身罢?这飞剑送你罢。” 花似锦接了过来,心里却不由得叹了口气,花漫天与她,两人都是彻底的享受派,所以飞行法器也是极尽舒适,便如一个能在空中飞行的屋子,屋中有床有桌,样样不少,而眼前的男子显然比较随兴,只是随手炼制,便如修士常用的飞剑玉圭一般,只能站立其上,自不免风吹日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这时候也没甚么可挑的,急谢了一声,令其认主,然后便略略福身:“花似锦不便久待,神君自便,我要走了。” “嗯,”妖倾天笑道:“你要赶往嵩山城罢?叶非花手底下能人异士颇多,早几天就防备了这一点,所以你绕的这个圈子,还不够大,要小心些!” 花似锦愣了愣,她的确是要赶去嵩山城与云知处会合,也的确是防备是叶非花会在中途拦截,所以绕了个大弯子,但妖倾天这么说,显然是这样仍旧绕不过去,便谢了一声。 妖倾天摆了摆手,笑道:“你走罢!小狐狸,我蛮喜欢你的,可惜你是帝君的女人,我不能跟他抢。你若有甚么同你差不多的狐姐狐妹狐阿姨之类,改天介绍我认识一下。” 花似锦笑道:“喜欢我们狐狸很麻烦的,神君若不嫌烦,我也不会介意做个冰人。” 口中说着,早转了身,迅速从他面前消失,起初他尚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但很快,她不知又在身上加了甚么符箓,属于花似锦的气息,瞬间便消失了。在识得她之前,他从未想过,天师符箓,竟是神奇至斯,无所不能……妖倾天不由微笑,这小小女子平素柔软婉约又顽皮俏巧,好似小鸟依人,可是遇到事情,却如此冷静从容,审时度势……不得不说,紫微帝君的眼光好的很…… 一踩上这飞剑,花似锦便不由得一愕,这飞剑看上去虽然薄弱,只在脚下薄薄一片,但一旦驭起,却在半空中腾起一个小小结界,将驭剑之人包裹其中,竟是半丝不露。她试着盘膝坐下来,也仍旧可以,除了不能毫无仪态的躺着或者喝茶下棋之外,与颠倒飞盘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路赶到了城边,还未靠近,遥遥便见一道透明的防护结界,看来妖倾天说的果然没错……花似锦索性直接转道药王城,将飞剑驭的高高的,总算顺顺当当出了锦官城,一路前行进了药王城,找了一个小小树林,看左近无人,她在周围略略布置,又打了一只山鸡,这才把云母放了出来。 云母虽不是修士,但毕竟嫁入了云氏宗族,对这些玄异之事也多少有些了解,这几日与花似锦神念交流,也把事情问了个大概,这一出来,看到眼前情形,便是微怔,道:“锦儿,咱们这是在哪儿?” 花似锦道:“药王城都城之外。” 云母微怔,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们……不去找澜儿吗?” “去啊,但现在去不了……”花似锦随手升起火来,叹了口气,“等过得几天,结界撤了,拦截的人也走了,我们再去。” 云母嗯了一声,坐了下来,转眼四顾,竟有些感慨:“锦儿,你可知道,药王城土质特别,连草木都有药香……以前,澜儿的爹爹忙的很,白日里,总有处理不完的族中事务,有时候怜惜我一人寂寞,晚上就会骑了马,带我漫山遍野的转,我一个没出过闺门的女子,一辈子的风景,都是这样看来的……”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心想大半夜两个人骑了马在山坡上路,又黑又冷有甚么好的?可是回头再想想,若这个人换了花似锦和云哥哥,一骑双乘,凉风拂面吹动衣袂,也必是心旷神怡,甜蜜十分……花似锦突发奇想:“伯母,现在云哥哥在帮我的家人朋友炼魂,我们去了,也是要等,所以,我们不如趁这几天做些事情啊!” 云母微怔,道,“什么事情?” 花似锦手脚利索的打理山鸡,不一会儿就收拾的干干净净,在旁边的小溪里洗干净了,涂上调料,用树枝串好上火去烤,等实在没甚么可做的了,才转身,迟疑了一下,庄容道:“拿回云氏宗族。”云母顿时怔住,看着她。花似锦咬唇,却十分坚决。 此时的云知处,虽然还不曾恢复记忆和神力,只怕也差不了几日了,而且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个神仙,再加上上一次,云横起已经被花漫天揍的死多活少……这种种情形加起来,他要拿回云氏宗族,忽然变的太过容易,简直有点儿胜之不武了……如果他还没等打,云横起他们就磕头求饶,那他报仇,一定报的不怎么痛快。现如今,云知处既然在帮花漫天等人炼魂,那她就帮他把云氏拿回来,给他瞧瞧……瞧瞧锦儿还是蛮厉害的,厉害到,配得上神仙…… 不一会儿,山鸡便烤熟了,她随手划开,递给云母,云母接了,轻声道:“锦儿。” 花似锦道:“您放心,我扮成云哥哥的模样去,一定不会给他丢人的。” “不是……”云母有些困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锦儿,你没事吗?” 第142章 紫微大帝借法,急急如律令!1 她低了头:“我没事。”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没事,只是忽然不知要做甚么了……那么,就做一点儿跟云知处大大有关的事情罢!花似锦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道:“我想,我们先刻一个很拉风很好看的金光符,到时候我们一步步走过去时,便将符悄悄祭起,然后我们一边走着,那金光一直映在我们身上,亮堂堂的,岂不是像神仙下凡一样?然后那些坏人出来,我就可以说……”她冷了冷脸,学着云知处的神情:“云知处今日要来拿回云氏宗族!那些心肠歹毒,置我云氏清名于不顾的恶人,统统给我滚出来受死!” 云母瞧着她,不由得摇头一笑,花似锦道:“伯母,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云母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傻孩子,你很想澜儿罢?” 花似锦一窒。这些天,手里一刻不停的在刻符,疲备不堪,可是心里眼里,却时常会闪过那个雪袍玉带的男子,芝兰玉树一般美好,那绝美凤瞳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面容俊美到难描难画……不管发生甚么事,他总是站在她面前,为她挡去一切风雨……她记得他百花谷挽剑,她记得她长亭抚琴,记得天缘客栈,记得膏肓谷,记得狐尾百合,记得一切一切……记得他凤瞳含笑,那般温柔:“锦儿,嫁给我,好不好?”记得彼此亲密无隙,他会笑着说:“小色狐狸,全都依你……” 奇怪,真的很奇怪,她没有了那一魄,所以即使想起他,也不会觉得甜,不会觉得苦,不会觉得酸楚……可是不知为何,还是会一直一直的想起,无时不刻……原来斩绝七情六欲也不会中止思念……她不会为此觉得痛,但是他却会为此难过,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为他做一点事情……比如好生照顾他的母亲,比如为他夺回云氏宗族…… 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点点头:“嗯。” 云母微笑:“澜儿他……”她略顿了一下:“我也不知澜儿之前是不是神仙,或者以后会不会去做神仙……可是我知道,我的澜儿,走到哪里,也不会撇下你的,你放心就是。” 花似锦嗯了一声,低下头:”我知道……” “嗯,”云母含笑道:“那么,这些事,你为什么不等澜儿来做?到时澜儿带着他的妻子,去拿回他的云氏宗族,岂不是好?” 他的妻子?她么?小脸儿莫名的热了,她伸手摸了摸,觉得有些讶异,然后用力摇头:“不,这种不开心的事情,我一定要先替他做好!您听我说,我可以的!我……我就说,你们统统滚出来受死!然后那些大坏蛋最好负隅顽抗……我就长剑一摆……”她卡住,想了一下:“我还得先去买一把剑。” 云母笑着摇头:“你是不是还得先去学学剑法?” 这个嘛……好像的确是啊……花似锦有些讪讪的,忽听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含笑道:“……我便长剑一摆,挡路小鬼统统扫净,然后拥着锦儿走进去,让我爹爹瞧瞧,我有一个好妻子……” 花似锦一怔回头,便见那个雪袍玉带的人儿含笑走了过来,乌发如瀑,腰悬长剑,凤瞳绝丽,竟宛如初见之时。 花似锦愕然,跳了起来,看着他,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云母亦是喜动颜色,道:“澜儿!”急迎上前,抚手抚脸,云知处只是微笑,由得母亲抚弄,好一会儿,才含笑道:“娘,我没事。倒是您老,被我带累,受了不少罪。” 云母笑着摇头:“有锦儿照顾着呢,哪有受甚么罪。” 云知处微微一笑,缓步走向花似锦,抬手便揽了她的小脑袋,直挽到面前,眼对眼的看着:“锦儿,眼睛张这么大做甚么?不认识我么?要不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她愣了一愣,这才回神,急双手推拒,小脸儿泛红。他看她羞涩的小模样,唇边的微笑,缓缓的深下去……斩断七情六欲,怎可能这么容易?她是至情至性的天狐,既已深爱,又怎可能对爱人无动于衷?何况,还有狐灵在……狐灵乃天狐的分身,也是天狐的情心,狐灵既然好好的,她又怎可能静如止水?只是,她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学会喜欢,让爱重新长起…… 云知处挽着她坐下来,从火上取过另一根鸡腿,把云母手上已经冷掉的换了,然后重又放回火上去拷,动作十分的自然而然。 花似锦眼睁睁的瞧着他,轻声道:“你不是……” 云知处嗯了一声,温言道:“是的,我是在帮他们炼魂。但是他们恰好有一个像花长老那样的法器,所以我在里面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现在已经出来了,他们也没事,池瑶池碧也救回来了……只是墨离,”他微微凝起眉:“他的气息太过分散,且心意浮摇难以聚集,只怕要很久才能恢复。而涂蟾本就是一缕魂魄,实在救不回……这应该怪我。” 本来花似锦身上,有涂蟾的谛听血莺,神魂不灭,总能将他救回的,可是在上次救他们的时候,云知处却将谛听血莺全部清除了……花似锦沉默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了他手,无言却满是安慰。 他对她一笑,又向云母道:“娘。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您老不必多想……不管怎样,我都是您的儿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母不由得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晓得我的澜儿乖的很。”一边说着,她指指花似锦:“幸好你来了,快些劝劝锦儿罢,锦儿刚才说,要替你去云氏宗族讨回公道呢!” “我听到了,”云知处看了花似锦一眼:“你呀,锦官城中不给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也就罢了。现如今,连完璧归赵的事情你也帮我做了,那我还要做甚么?” 花似锦十分顺理成章的道:“你做神仙啊!” 他无奈的看她一眼:“不管我做凡人还是做神仙,横竖你要陪着我。”他顿了一顿:“不,我们都不做甚么神仙,我们就做自己,好生陪着娘亲。”云母轻叹了一声,也坐过来,拉着儿子的手:“对啊,生几个小娃儿……” 花似锦瞬间面红过耳,急别开眼,随便找了一句话来说:“对了,云哥哥,我见过了玉衡星君,他还送了我一块前世镜和一把飞剑。” 云知处哼道:“我知道,我见过他了,他还好生夸了你一通。” 花似锦点了点头:“他说很喜欢我,”云知处手儿一紧,花似锦急接道:“当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云母在旁,看着儿子俊秀挺拔的模样,花似锦小鸟依人般偎依在他身边,竟有几分恍惚……三人边吃边聊,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云母在戒指中过了几日,既担心云知处的情形,又挂念花似锦的安危,着实度日如年,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困倦,云知处便张臂拥了她,柔声道:“娘,您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罢。” 云母看花似锦闭着眼睛,双手抱着他腰,似乎已经睡的沉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却又微笑,轻声道:“我的澜儿长大了……”她不曾说出口,云知处又岂会不知,温言道:“娘,我一定会替爹爹好生照顾您的……” 云母叹了口气,也就倚过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云知处坐的笔直,听着两人的呼吸,至亲与至爱都在身边,心头竟觉从未有过的平静。 隔了许久,花似锦才轻轻叹了口气,他偏头看她一眼,柔声道:“在想甚么?” 花似锦低低的道:“我在想,我这样逃出来,是不是坏了妖族的规矩,恩人哥哥一定气死了……其实恩人哥哥不管做甚么,我都应该帮他才是。” 云知处柔声道:“叶非花倒行逆施,必将自食其果,你不帮他,才是救他。” 花似锦叹气道:“可是一统天下,是恩人哥哥最大的心愿,我实在应该帮帮他,或者劝劝他,不应该一走了之的……其实,恩人哥哥一直对我很好,我刚到人间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恩人哥哥带我走遍天下,教我很多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了前事镜,双手握了,细细回想,可是镜中却仍旧是一片空白。云知处要分她之心,便将前世镜接了过来,才刚刚握住,镜中便现出了一只雪雪的毛狐狸,随即,却是一片巨大的龙华树林,其中云雾萦绕。 花似锦一愕,转头细细看他:“云哥哥,你……想起来了?” 云知处微微一笑:“算是吧,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跟你有关的事情……我今日才知,这三界之中,兜兜转转,一切皆有定数……” 她张大眼睛:“难道你下界居然是因为……我吗?” 云知处点了点头:“对……我的锦儿当真聪明。” 花似锦默然,不知为何,竟不敢细问……慕紫说,他是因为一件跟鸩有关的事情自罚轮回,为了三大毒族而入人间。那他们当初相遇,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云知处也不多说,只略略闭目,不大一会儿,镜中便显出了清晰的影像…… 原来当日紫微帝君察觉到下界有一股吸纳之力,正在汲取紫微星之法力……凡间与九天界相隔无限之远,这吸纳之力居然可以直指紫微,毫无偏差,这种事情万万年来从未有过。本来这虽然稀奇,也并不算甚么大事,不拘派哪个神君下界瞧瞧就好,可是那一天不知为何,紫微帝君一时兴致,竟敛了神力,离开神殿,亲自到了凡间。 这吸纳之力毫不掩饰,却不是持续的,而是时有时无,紫微帝君脚踏凡间,那吸纳之力却又消失了,他遁迹而去,还未降下,便听到树丛中,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子声音,正在大声的,一次一次的重复道:“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借法!急急如律令!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借法!急急如律令!” 第143章 紫微大帝借法,急急如律令!2 即使沉稳淡漠如紫微帝君,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敢向四极大帝借法,实在是千古一人,而且还“急急如律令”!她居然在命令他么? 可是随即,一枚玉符轻飘飘的扬起,悬空定在了空中,看起来无形无迹,可是看在有大神通的紫微帝君眼中,当然清清楚楚,玉符迅速调集起了阴阳五行之气,布成了一个巨大的符箓,宛如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目标所指,正是紫微星位!她居然真的可以向紫微星借法!难道这擅自汲取紫微星神力的,就是她? 凡间天师降妖除魔,常常有相应的借法口诀,例如“龙神敕令,火神祝融借法!”或者“天地玄黄,水神阴姬借法!”等等,但其实重要的并不是口诀,而是他们手上的符箓,符箓可以驭动火系或者水系等等五行之力,口诀只是个障眼法儿。 可是,世上除了同门或者亲眷,有谁会允许旁人向自己借法?又有哪位神仙会允许凡人向自己借法?似她这种,不经人允可,擅自借法,这跟偷法没有两样……可她的手法十分正大堂皇,因为北斗七星是紫微护星,紫微之力会笼罩七星,所以她正是模拟七星运转,而汲取紫微之力……这中间若差之毫厘,所谬何止千里?她居然刻的丝毫不差。 紫微帝君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略略揽襟,落了下去,然后身子微僵,听她糯糯的声音,他以为会看到一个霞裙月帔的女子,可是树下,居然是一只雪团团的毛狐狸,只有猫儿大小,正伏在石头上,小毛爪子握着一把饕餮牙打磨的细长雕刀,嚓嚓的刻符。 一只还未化形的毛狐狸,居然刻出了这么高明玄妙的符箓?紫微帝君微微凝眉,走上前,低头看去。她显然在对刚才的符进行改良,如果说之前的比较偏重于借“力”,现在,却似乎更偏重于借“形”,这小小玉片,在她手中竟是如此随心所欲……小毛狐狸刻的十分专注,浑然未觉身边多了一人,一直到刻完了,举起来看了一眼,才一眼看到他。 小毛狐狸顿时睁大了狭长的狐狸眼,对他上打量下打量。其实在这时候,小毛狐狸还不怎么晓得美丑,她的心里,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头还在肯给她偷糖吃的花为伴身上,至于花漫天,还属于这么老居然没长皱纹的凶恶长辈类别……所以看到风华绝代的紫微帝君,它也没有为他倾倒,反而伸出一只狐狸爪子,点了点他,一副挑肥拣瘦的德性:“你叫什么名字?长的还不错嘛!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看到她眼中的挑剔,紫微帝君微微凝眉,随手拂袖,在旁边化出一张凳子,然后坐了下来:“我?我叫紫微。” 她顿时一脸的苦大仇深:“叫什么不好!居然叫紫微!我讨厌紫微!” 妙在她明明只是一只雪团团的毛狐狸,可是那百变的神情却十分清楚,他微微偏头:“为甚么讨厌紫微?” 她忿忿的挥爪:“我讨厌紫微大帝!小气鬼!我都刻了十几枚了还是借不到紫微星的星光!” 他微怔。原来她不是要借法,也不是要借力,反而是要借光……力乃本,光乃标,是浮华闪耀之物,九天界隔了这么无限远,要借他一抹光,谈何容易?他问:“你为何要借我星光?” “总之,你不可以叫紫微!”她压根儿没留意他的话,凶狠的威胁:“你认不认得我是谁?我是花长老家的锦儿!这个狐灵山我说了算!你马上改名!要不然我就告诉花长老说你欺负我!” 他挑眉,不置可否,她以为威胁生效,于是满意的点点头:“要不,你就叫……叫……”她东张西望,看花看树、看天看地……然后一拍狐狸爪子:“你衣服这么白,还绣了这么多云,不如你就叫云朵朵吧!” 云朵朵……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祥云瑞霭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也有点心虚,看了看他俊到天-怒人怨的脸:“好像显得很没学问诶……要不叫云飘飘?云悠悠?云深深?”她忽然狐狸眼一亮,从石头上直接跳到他怀里,仰了狐狸脸看他:“我想到了!你有没有听过云深不知处,这是一句诗!你就叫云知处好了!” 他低头看着她,她雪团团的萌样柔软可爱,狭长的狐狸眼却明媚无伦,他微微沉吟,手儿下意识的抚着她雪雪的绒毛,那种柔软丝滑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 他沉吟了一下,仍是问道:“你为何要借我星光?” 想出这么绝妙好听的名字,居然没得到半点捧场,她大为不满,用狐狸爪子拍他:“甚么借你星光!你不叫紫微了!你现在叫云知处!云知处!快答应!” 只是为了中止她的呱唣,他随口应了一声……却忘记了身为九天界至高无上的四极大帝,这一声意昧着什么……他仍旧问:“你为何要借我星光?” 她无语的瞪他,碰到比她还执著的人,她只得答道:“因为我怕黑啊,所以花长老说,怕黑就自己想办法!所以我想,紫微是众星之主,一定最亮!而且不用花钱,又不用换灯芯……” 他哑然……原来她只是想要一盏不花钱的烛灯……她的确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却让人很难对她生气。他的手仍在帮她顺毛,手指修长,骨节玉润,她舒服的蜷起身子,整只凑去他手下,然后翻了个身,“你很乖,我很喜欢你,你改天再来找我玩好不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紫微帝君不答,良久才道:“你不要再向紫微借法,擅自向神灵借法,若被四值功曹或五方谒谛知晓,必有重责。” 小狐狸丝毫也不在意:“没关系,我只借一点点,他不会知道的。” 他答:“我会知道。” 小狐狸很不高兴:“我已经说了你不是紫微了,你已经我的人了!” 紫微帝君沉吟了一下。万万年中,他习惯了令出即行,从来没遇到过,还有人跟他讲理,更加没遇到过,还有人不跟他讲理……所以他竟不知要怎么办,想了一下,索性总结陈词:“总之,不可再犯。”一边说,一边起身挥手,空中和石面上的符立刻被他握入掌中,瞬间化烟散去。可是他忘记了,小狐狸还舒舒服服的蜷在他的膝上享受顺毛服务,他连招呼也没打,忽然站起,毫无修为的小狐狸一声尖叫,顿时滚落在地,摔了个老大的屁股敦儿。 这一下可真的惹到小狐狸了,她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道:“你欺负我!我要告诉花长老!” 小屁股一扭就跑了,如果来的是花漫天,也不过如此,可偏生那次,她没跑几步,便一头撞上了自家爹爹墨寒,可怜的墨寒难得表现一下慈父之情,立刻抱起小狐狸过来给她撑场子,与紫微帝君一照面,两人都是一怔。 墨寒是惊怔于眼前人气息的强大与无形无迹,而紫微帝君却是看出了他的血中之毒…… 他道:“你身上有罪孽……”一边就抬起手,墨寒从未遇到这种一见面就能喝破他身份的,顿时脸色大变,退了一步,小狐狸虽然还未化形,但最擅长察颜观色,一见自家爹爹吓成这样,而某人还举着手要打人,立刻也被吓到了,她想也不想的冲上去,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嘴里还要叫:“爹爹快跑!” 紫微帝君吃了一惊,急敛了不坏金身之力,避免了她瞬间灰飞烟灭的命运……她随即飞也似的逃开,惊慌之下,连摔了两个跟斗,骨碌碌滚下了山坡。他看她吓的狼狈,实在可怜,也就停住脚没有再追,在原地略略拂袖,已经从凡间回到了九天界。回到神殿,他才发现,指间细小的伤口中,有鸩毒……鸩毒在人间虽号称无药可解,但当然伤不了紫微帝君,所以他只是将此毒取了出来,在指间凝成细小的一颗。他可以看穿本源,能看得出,这鸩毒其实是一缕魔息。而所谓三大毒族,正是上古混沌初开时,泄露人间的一缕魔息,漫延三族,流毒世间…… 紫微大帝身入人间,竟妄动无明,且动手处置了一个不曾化形的小妖……这之后一番碾转,便有了紫微大帝自罚轮回之事。 花似锦一眨不眨的看着,看的极认真,看镜中紫微帝君风彩,竟不由得心驰神往。停了一停,才道:“你真好看……这些事,我为什么不记得?” 云知处微笑道:“自然须消了你们的记忆。” 她忍不住翘翘嘴巴:“有甚么了不起?” “是没甚么了不起。”他也做了一脸嫌弃:“这紫微着实没风度的很!竟连这般小这般可爱的小狐狸也要欺负!” 她忍不住一笑,拉过他手儿,细细检视:“真的咬了么?咬的很重吗?” 云知处点了点头,抽了手,把另一只送上,“很重,齐刷刷的小牙印儿,锦儿好狠的心。” 花似锦咦了一声,看看他的手指,然后把两只手儿拉到一起:“不对呀,怎么这只手上也有牙印儿?看起来完全一样啊,都像狐狸咬的?” 云知处哼了一声不答,她看云母已经睡着,立刻缠上身去,小声撒娇:“说啊说啊,你居然背着我跟另一只小狐狸不清不楚!” “有甚么不清不楚了……”云知处无奈,含笑道:“这个……嗯,其实也是凑巧……” 他试着再把手儿放在镜上,镜中渐渐现出一个少年,着了一身金色的锦袍,上绣着如意祥云暗纹,雪色丝线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云知处含笑续道:“因为百花谷是锦官城主的封地,不允许人随意出入,而百花谷偏又草深林密,颇多草药蛇虫。我当时初初离家历练,年少气盛,便同我师叔说道,我偏要他们打躬做揖的请我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好笑:“所以我就去城主别院偷了一套衣服,可笑百花谷的守卫并不识得叶非花,所以我就顺顺当当进了百花谷,谁料到才一进谷,还甚么都没来的及做,就雷电交加,碰到了一只狐狸历劫……我好心帮她历劫,它却钻进了我的衣服,我伸手去抓,她就回头咬了我一口。” 他一边说,花似锦的眼睛便越张越大,越张越大,云知处微愕的停下来,道:“怎么了?”然后他一下子也张大了眼:“你……你……” 第144章 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喃喃的道:“那只小狐狸还搂着你的脖子亲了你一下是不是?她的爪子还钩破了你的衣服是不是……” 云知处瞪着她,已经不知要做何反应了,花似锦又气又急,一巴掌拍在他手上:“你混蛋!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啊!” 云知处苦笑:“我……” 是,他用脚趾头想想能想到,她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两人相遇本就在百花谷,那时他已经在谷中待了一年多,单以性情而论,叶非花哪会这么好心帮狐狸度劫?就算只想想那动作,分分明明就是锦儿的云哥哥……可是这么这么容易的事,两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 还能更悲摧么?报完了恩,才发现认错了恩人……原来恩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怪不得当初她度个劫把修为美貌统统度没了,当时墨寒还说,狐族躲避雷劫当然要找贵人,但要是这贵人贵过了头,度劫的狐狸福薄担不起,修为美貌之类就会受损……能不受损么?紫微大帝诶! 花似锦忍不住皱起了一张小脸,可是回头再想想,当初是自己拿着一片衣角指着人家叫恩人,叶非花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她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脑筋却是加倍清楚。越想越觉得亏,偏生毫无办法,翘了半天嘴巴,才忿忿道:“好不容易打发完一个恩人,结果又来一个,等把你打发掉,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明明是一件浪漫天缘,将来也许是一段佳话,结果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这副德性。云知处又气又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压低声音笑道:“我这种‘恩人’,也没多么差劲罢?总比那个叶非花要强的多罢?何至于这副样子?” 她悻悻的瞅他:“你想我做甚么,快点说,不然等我死了你就亏死了!” “什么死了活了的?”他凝眉,屈指轻弹她手心,却又含笑道:“其实我并不……”看到她的神情,他一眯眼,飞快改口:“嗯,做为一个‘恩人’,我只想你乖乖的在我身边,笑也好,闹也好,怎么都随你,只不准说甚么不见面,也不准趁我入定偷溜掉。” “你还说我呢,“她白他一眼:“那次你说天不亮就醒,结果一入定就是好几年!” “那件事是我不好,那……咱们扯平了?”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余下的就全是报恩的问题了罢?” “喂!“她张大眼晴看他:“你没听说天狐报恩都是以身相许啊?我都已经以身相许过了,就当恩已经报了,不准再罗哩罗嗦!” 他不由得心头一荡,看着她,却听倚在他身边的云母噗的一笑,两人顿时都是面红过耳,云母却一声不吭,也不动,好像仍是睡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花似锦悄没声儿的坐下来,重新抱着他腰,手儿不小心碰到了云母的衣裳,她立刻便缩了回去。 云知处忍不住一笑,花似锦恨恨的拧他,又不敢用力,两个人四只手来回闹腾了几下,她也忍不住笑出来,慢慢的偎过去,把脸藏在他怀里,他伸手挽了她腰儿,触手柔软曼妙到不可思议,想到她说的那句以身相许,心头又是柔软,又是火热,指尖忍不住便带了几分脉脉。 那边云母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她起先的确是睡着了,可是花似锦后来几句,没留意声音大了些,也就醒了,只闭眼听着两人叽叽咯咯。她嫁了个端方谨严的相公,儿子自小也被教的少年老成,话儿也极少,只有在花似锦面前,会偶尔露出一点小孩儿般的性情,两人相处,总有几分两小无猜的模样。 幽凉长夜,四野寂寂,云知处听两人都睡的熟了,略略抬眼扫视四周,然后也闭上了眼睛,缓吸慢吐,缓缓吐纳,却仍是留意着四周情形。遥遥的,有人站在那儿,身影无形无迹,可是看着花似锦布在地面上的几片玉符,他犹豫了许久,仍旧不曾向前。 足足等了一夜,始终无半点机会,一直到天光大亮,三人醒了过来,花似锦收了玉符,回头道:“云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云知处沉吟了一下:“我想,我们暂且寻一个清静的地方少待几日……我想过了,不论是国事家事还是锦事,我都需加速届阶,我若没能力保护你们,其它什么都谈不上。” 什么锦事!花似锦嗔了他一眼,看云母走的渐远,急道:“伯母,您莫走远。” 云母回头笑道:“坐了一夜,身上酸痛的很,我只舒散舒散,不走远。”一边说着,也就转回来,只在周围缓缓的转圈,她是大家闺秀,不好抬手动脚做势,只来回走动,花似锦看了几眼,也就放心,回头道:“其实,本来可以去狐灵山的,那可是我的地盘……可是,我带外人去狐灵山,要得大花花点头才成……” “外人”两个字说的云知处眉梢微挑,可是看她一脸认真,也就没说什么,花似锦想了一想,微微凝起眉,“而且,我也实在不敢带你去,神仙太麻烦了……” 云知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你敢带,我也不敢去的……” 他晓得她想起了之前嵩山城的情形,所以故意分她之心,说的像要见家长……花似锦微微面红,一别脸儿装做没听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母遥遥看着两人,只是微笑,耳边忽似微风拂过,一个声音似乎从心底里问出来:“一切都很好,这世上,你已经没甚么好不放心的了,是不是……” “是啊,”云母轻叹,喃喃自语:“儿子长大了,我也放心了……只要他们好好的,我便是死了也甘心了……” 一只无形的手拈起一个法诀,在她身体中缓缓游走,无形的气息自她身体中缓慢逸出,极从容却又极迅速。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修士的魂魄气息会储存于丹田,后融汇于内丹,印堂为门户。但寻常人却会散于身体三脉七轮之中。 一直到魂魄俱被抽空,云母身子一软,脸上犹挂微笑,却随即重又站直。他的眼神掠过那边的两人。相距只有十几步,他们仍旧谈笑,并未察觉,他便微微一笑,仍旧走来走去,毫无半分异样。 云知处和花似锦都是修士,但云母却是寻常的弱女子,长在野外过夜实在吃不消。所以三人商议了一下,还是进了药王城,挑了个临近城边的客栈。花似锦一来顾及叶非花只怕尚不死心,二来嵩山论道大会之后,只怕也有不少人认识她,想用明辅教的幻形幻影之术扮成别的模样,却无论如何都不成,没奈何直接涂黑脸扮了男装。 三人进城时,时辰已经近暮,进了客栈,要了边角处的两间上房。草草吃过晚饭,上了楼,云知处回头看了一眼,云母便笑道:“我同锦儿住一间罢。” 花似锦虽然很想跟云知处说说话,可是当着云母,总不好说我要跟云哥哥一间,何况云母手无缚鸡之力,也的确得有人照拂保护。云知处便道:“那是自然。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花似锦随着云母进了房,小二送进热水,花似锦笑道:“伯母,您先洗,我刻几枚简单的玉符出来。” 云母应了,笑道:“又要刻甚么符了?” 花似锦已经取出饕餮牙开始雕刻,头也不抬的笑道:“云哥哥必要入定,准备晋阶,我帮他布个防护的小阵出来。” 云母仍旧应了,花似锦刻的只是寻常玉符,数枚才布成一个小小阵法,所以每一枚都十分简单,不过半个多时辰已经全部刻完,站起来吹了玉屑,便笑道:“我给云哥哥送去,马上就回来。”一边就推门出去,果然很快转回,见云母坐着不动,有点稀奇,道:“您不洗澡吗?” 云母一怔,急含笑道:“我乏的狠了,全身都痛,不洗了,你洗罢!” 花似锦应了一声,关好了门,便开始脱衣,云母坐在身后椅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脱了身上的男装袍子,便是一身贴身的衣裙,剪裁细致,勾勒出了纤细曼妙的腰肢,脸上涂上了一层淡墨,愈衬的眸清如水,皓腕如玉,裸露出的颈子细嫩的豆腐一般,说不尽的肤光玉润,欺霜赛雪,便是画中人儿,也没有这般美好。 他直看的目不转晴,花似锦随手除了鞋袜,露出雪腻的一双小脚,他竟不由得喉口干涸,想起龙华幻境之中,那种滑腻如脂的触感,似乎手儿略暖就能将她化了一般…… 花似锦一抬头,看她神情,便是一怔,小脸儿泛红,急道:“伯母!” 他猛然回神,急溢出了一个笑:“天狐果然美貌……” 她更是羞的抬不起头来:“伯母……你……”看他眼神几乎带着贪婪,她不由得双手掩了衣襟:“伯母,您别这样看我。” 他急含笑道:“傻姑娘,给我看看又能怎样……” 花似锦又羞又急:“您快点回房休息吧!您再这么看着我,我……我就不洗了! 他怕她怀疑,只得站起身来,回入内室,隔着一层软绸帘子,听着外面水声渐起,宛如溪水潺潺,动作极轻,只听着那声音,也似乎可以看到,那曼妙雪胴滑入水中,漆黑的发丝飘拂,雪腻柔荑撩起水,浇在丝滑的身体上……遥想那情形,怎一句活色生香了得! 他手指一搓,就想施个透视诀,瞧瞧这般销-魂美景,可是终于还是顾及到云知处就在隔壁,他的境界与进阶并不十分合乎常理,几乎不可捉摸,灵识又极强大……万一察觉到法力波动……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了,咬了咬牙,翻身躺在了床上。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她洗完了,踩着木矶出了浴桶,拿布巾抹干身体,着了衣裳,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坐在窗前。他缓缓眼张一线,她正略略侧身弯腰,用象牙梳梳理着极长的黑发。 第145章 我自然有法子对付 天枢万般无奈,又怕引得花似锦怀疑,不敢太过迫近,僵了好一会儿,只得慢慢挪了过去。他乃是九天界七星之一,正儿八经的神君,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哪里会杀鱼刮鳞,对着一盆鱼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一咬牙就抓起来,鲜鱼本就溜滑,生死关头加倍挣命,一个扑腾就从他手里脱出,扑通一声掉回了水里,天枢正在走神,噗的一声,便溅了一脸的腥水。他惊的险些跳起来,他神魂强大,带动这身体跳起也不是难事,可才起了一点儿,忽悟自己此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急又把弹起的膝盖屈了回去,闭眼强受了这腥水。想了想,又小声尖叫了一声。 可是天枢神君毕竟还是要脸的,演女人实在没办法声情并茂,这一声尖叫声音小的可怜,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包括花似锦,他又不能再补叫一声…… 那边花似锦慢条斯理的择菜,一边以神念与云知处沟通:“大花花他们在你身上罢?” 云知处道:“是。”他现在是惊弓之鸟,再不敢有半刻疏忽…… 花似锦很高兴:“就知道你最乖了。一会儿瞅个机会,你把他们交给我……这事儿你不要管,难得这个混蛋神君自投罗网,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给大花花和小东方报仇!”她停了一下:“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到伯母半根头发……” “这我知道,可是,”云知处道:“你想怎样?” 花似锦十分阴险的:“等我先刻几枚符出来,待会儿我就找个理由说要出去走走……他铁定说要陪我去,到时候我自然有法子对付……” 云知处直接打断她:“不行。” 她很不忿,“我是天师!你不要小看我!我收拾个把混蛋神君不费吹灰之力的!” 他仍是道:“不成。” 她无奈之下,开始撒赖,“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收拾他!” “收拾他可以,怎么收拾都成。但是,想单独行动,门儿都没有!”云知处也很坚决:“他毕竟是神仙,万一有甚么变数……我必须跟你们一起。” 要不是云知处没在面前,花似锦几乎想翻白眼:“你看不出他很怕你吗?你去了他怎可能动手?” 他坚决的,“不管怎样,不成!我说不成就是不成!” 她怒了,把案板上的肉剁的咄咄响:“凶什么!神仙了不起啊!你不听我话,我,我就休了你!” 到底是谁比较凶啊!他好一会儿没有讯息传过来,花似锦反而有点儿不安,菜刀也是略略一停,然后他的声音传到耳边,幽幽的道:“你不是‘狐狸’么?” 她下意识的答:“对啊!”然后猛然回神,他分明是说她太凶,不像狐狸像母老虎……正要发怒,忽然回神,他并不是通过狐灵传来的讯息,而是直接在她耳边说的……她急瞥眼去看天枢,天枢正背身蹲着,半个下摆都湿了,正手按着膝,死死的瞪着盆里的鱼,好像要用眼神把它们杀死……显然对这边情形毫无察觉。 花似锦放了心,凝神传讯,颇有点儿悻悻,“神仙真是了不起!你现在真的是神仙了,都不跟我说!” 他的回答通过狐灵传来:“宝贝儿,不是不说,是还没来的及说……”然后又转成了耳边悄语:“是刚刚,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点,不,是挺多点的,我发现这次恢复,我可以控制它了……” “所以嘛,”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却毫不避讳:“我的锦儿好宝贝,所以,神仙的确挺了不起的,我了不起,不就是你了不起?有甚么好不开心的?” 她不由得一顿,两人心意相通,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直在不断的恢复,早晚有一天,他会做回那个神仙……他是想告诉她,他就算是神仙,也仍旧是她的云哥哥,他想让她与他一起接受这个改变……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云知处柔声哄她:“好锦儿,我一定会小心的,我这么‘了不起’,跟着他也不会发现的,我就是想瞧瞧热闹,瞧瞧锦天师大展神威……” 甚么时候变这么甜言蜜语……她悻悻的:“好吧。” 他放了心,好整以暇的同她聊天:“对了,你想怎么收拾他?” 她忍不住又去看看天枢,天枢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心,正手握刮鳞刀,咬牙切齿的与那几条鱼搏斗,那几条可怜的鱼已经被他切成了几段,地上一片鱼血残肢,好像杀人现场,她于是小心翼翼的答:“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云知处瞬间绝倒。如此严肃的时刻,她如此严肃的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其实他当然明白,她只是谨慎,不敢明说,所以用隐语,她的意思是,她要把他的神力留下来给花漫天等人,补偿他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然后余下的神魂就随便怎么处置了……可是这句话真的很有歧义诶……甚么叫取其精华啊……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有给花大天师解疑答惑,正色道:“我觉得不妥。”怕小狐狸发作,他急急解释道:“锦儿,东方天籁服了天阶灵丹,药力充盈,他身体虚弱,要化解这些药力已经要耗时很久,不宜再接受外来仙力……而涂蟾和墨离等人,我细细想过,他们的毒,既然是来自上古大战的魔息,他们自己深受其苦,世人又因此厌弃他们,治标不如治本。所以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能不能通过甚么药物,或者心法帮他们洗净这魔息……便如天阶灵丹之效……所以,也暂时不宜吸收外来的现成灵力。” 花似锦听他说的在理,便要点头,忽然想起这会儿她还在剁肉……于是急凝神答道:“那大花花呢?” 云知处细想了一下:“他应该可以。而且他身上本有那天枢的仙骨,吃掉他的神力应该是大补……” 他认真严肃的一句话,某只小狐狸也有点儿想歪……可是却很高兴,当初花漫天设计令她吞下墨离的灵力,现在他没灵力拽不起来了,她也送点神仙灵力给他! 她哪里知道,某人是故意让她想歪的……耳边很快又成了他清凌凌的声音,故做严肃的:“如果能想到法子,你身上的鸩毒也可以想法子除去。这样子我虽然不怕,但是双修时毕竟风险太大,万一我一时……” 他还没“认真严肃”的说完,她瞬间就喷了,一旁的小二还当是自己脸上有花,讪讪的用袖子抹了抹脸,傻傻看她……花似锦深韵装模做样之精粹,演砸了绝不惊慌失措,先不去看天枢,急呸了几口,道:“讨厌死了,生肉溅到嘴里了!” 耳边,某云轻咳一声,什么都没说,很解风情的小狐狸瞬间回神……生肉,嘴里……这这,好淫-荡啊……她一下子噎住,手捂着嘴:“我……我回房换件衣服!”一边飞也似的跑了。 当然,她明白,他亦明白,云锦之间,目前有两件事情急需要正视,亦需要两人共同面对。比如他的神仙身份,比如她身上鸩的血统,所以他才这么挖空心思来逗她……可是,这么高贵优雅,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云哥哥,忽然变的这么流氓没下限,这……这……真的没关系么?花似锦真的有点儿小纠结,心想难道这是要变紫微帝君的征兆,难道紫微帝君不像他们说的清冷淡漠神马的,反而很风骚? 天枢不管不顾的把群鱼剁成了鱼块,然后也上来换衣服,花似锦一开-门,见她身上又是鱼鳞,又是鱼肉,又是血,整个人都湿嗒嗒狼狈不堪,顿时想起只顾为难天枢,对云母好生过意不去,眼里顿时就露了愧疚,轻言慢语的:“对不起,伯母……我忘记您是大户人家的主母,不懂这些灶房的事……” 他神色略略缓和:“没关系,这些事平时我的确不做的,只是看你做的有趣,也就跟着……玩玩。” 她急抽身向外:“我让人给您送水进来,您换件衣服吧。” 他僵了僵:“我……我好像没带换洗衣服?” 她一怔,心说天助我也,急回身道:“我帮您出去买一件!”一边飞也似的跑了。她生就一双巧手,又是在毛狐狸的时候就做习惯了的,去成衣铺子买了一件裙子,立刻就在上面绣上了一堆符箓,手法精致,宛如花纹,然后送了进去。遥见天枢只着了底裙,大马金刀坐在椅上,见她进来,急将腿并了并,点了点下巴:“锦儿。” 她将衣服奉上,小二把桶收拾了下去,她眼神都没向浴涌瞥一眼,只闻那味道就知道那水显然是没用过的,若热水触鱼腥,不可能没有味道,他必是拈诀清理了衣服上的污渍。他实在是当惯了神仙,做谁都做不好…… 午饭时云知处没有出来吃,花似锦劝着云母午休,一边就刻出了几枚玉符,到了晚饭时间,招呼店小二把饭摆了上来,然后敲门去叫云知处,云知处也不知用了甚么法子,脸色比昨夜稍嫌苍白,一副气息走分岔的模样。他本来的确是想装虚弱,可是他毕竟不像小狐狸那么会演,一见她,便不由得微微一笑,目光有如春水初融。随即,他的手指从她手上握了一握,手指抚过她的储物戒指…… 花似锦微微眯眼,心说他这副模样,活脱一个夜里想干什么事儿没干成,结果弄到白天没心思入定……果然天枢眼神变幻,表示关心:“澜儿,你没事吧。” 云知处神色微冷,他本来的确想配合花似锦,让她狠狠的报复天枢一下出出气,可是澜儿这个名字一向只有父母才会叫,他想到这人竟敢占了母亲身体,便不由得忿恨,敛下眉睫。“我没事。” 天枢咳了一声,稳了稳脊背,极力模仿云母的声音,“你脸色不好,要好生休息。” 云知处应了一声,于是三人沉默的吃饭,吃过饭云知处碗一推,道:“我回房了。”也不看两人,转身就走。 花似锦正想这个时机开口是不是合适,就听天枢道:“澜儿只怕要寻清静,不如我们晚上便出去走走,看看这小城的夜景。” 花似锦微微凝眉,那神情浅浅忧心,是失了一魄的模样,恰到好处,“云哥哥只怕又要晋阶了……这种时候,在这种人气驳杂的地方实在不好,而且又吃这么多人间烟火……”她演起来,比他高了不止十个段数,一边说着,一边转回来,歉然的:“对不起伯母,我不能陪您散心了,我想去城外,看能不能抓到灵兽,若有灵兽肉吃,对云哥哥一定大有补益。” 第146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2 天枢竟看的移不开视线,直到她转回头来,两人目光一触,他一个惊跳,急别开了眼,冷笑道:“若是你的云哥哥,知道你在别的男人面前这般卖弄风情,真不知会做何神情。” 她瞥眼看他,微微一笑,浑不在意:“若是你们的紫微帝君,晓得你这般欺负他的女人,真不知会做何想法。“ 天枢又是一窒。 隐身在暗处的云知处以手加额,一时竟是喜也不是怒也不是。他本来的确瞧的怒火熊熊,嗯,说白了就是醋海生波。可是她这时候理所当然的甩出一句“他的女人”,云知处的怒火还未腾起,便一下子熄灭了……她绝对是故意的!他收拾天枢,还不忘安抚后院……云知处不出声的叹了气,深深觉得这样的一个花似锦,实在聪明的有些可怕…… 她每一着出手,都有目的,却俱都掩在儿戏般的恶作剧之中,竟是滴水不漏……天枢脾气暴燥,殊不精细,愤怒之下,哪会去细察她的用意,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情绪被她刺激的不断起起伏伏却不自知。看她巧笑嫣然,轻松将那天枢玩弄于股掌之上……云知处不知为何,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为甚么。 花似锦随即微微一笑,道:“我问你,做神仙可有趣么?”天枢冷哼一声不答,花似锦瞥眼花漫天,见他魂魄已经渐渐凝实,长发披散,雪袍拖曳,那眉目如画的面目也渐渐清晰,不由得心头一定,口中却曼曼的道:“常听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倒是难得遇到你这般做神仙做的这么有劲头的……” 她语声娇媚,入耳销-魂。她固然是要乱他心神,可是若换了以前的花似锦,一定不会用这种方式,也不会说这种话……她似乎话出无心,却又总是不经意间让人想入非非。也许她做是的对的,似这般才可以令天枢抽身不能,只是看在那个隐身的人眼中,却实在不是滋味…… 天枢咬了咬牙,忽然打断她,道:“少废话,我问你,天权的仙骨,你给了谁?” 花似锦微微一窒,她把仙骨给叶扶秋,是瞒着云知处的,可是他既然问出来,也不好再掩饰,只道:“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问我做甚么?” 天枢冷冷的道:“那人只怕与你关系匪浅,否则,你怎会豁出命不要也要把仙骨让他。” 的确,当时花似锦情形极是严重,与天枢以命想拼,死多活少,后来借天权子仙骨才得恢复许多,却又在锦官城中不眠不休的刻了几日的符。世间天师刻符,多会将符录刻好之后,再以灵力炼制,花似锦刻符,却着重在调集天地阴阳五行之力,并不注入灵力,却不可能不耗费心神……没有仙骨,的确对她十分不利。 花似锦皱眉,也顾不上呛他,急以狐灵传讯云知处:“不准出来!你耽误了大花花吸收灵力,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暗处的云知处脚下一收,一时左右为难,不由得银牙咬碎。天枢看她神情,微微凝眉,也终于觉出了异样:“你在干什么?”他忽然整个人都是一僵,已经察觉到了体内灵力的消失,怒道:“你竟敢……”吼了一半,身子便是一摇,一时竟是惊惶不已,也顾不上发怒,急盘膝坐下,想要将灵力收束于体内。 花似锦看他已经察觉,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略略移动了几块天师符箓。他起初未曾察觉,灵力输出自然而然,宛如涓涓细流,花漫天吸收吐纳时也十分容易,便如吐纳天地灵气,只是更加精纯。但他此时已经察觉,灵力中便多了怒气怨气,不再平和,也不再舒缓,花漫天汲取时便有些困难,也恐会伤身,所以她必须要用符箓净化和控制,这里面就多了些变数。 是的,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她这个阵法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的神力“搬”过去,度给花漫天,手法极为隐秘玄妙……跟他说话,当然是为了分他心神,让他晚一点儿察觉到神力流失……现在,既然他已经察觉,那就明抢! 天枢情形初初稳定,这无形结界抽取灵力的速度却骤然加大,便如在头顶凝起了一道龙卷风,竟连发丝衣袂都不由自主的向上腾了起来,扭成一种诡异的角度。天枢大怒之中,也生了惊惧,怒道:“我乃上界真神,我若拼着一死,这方圆千里都要为我陪葬,你也难逃一死!还不住手!” “那你就拼吧,我不怕的。”花似锦微微一笑,悠然道:“你堂堂神君,看不惯你的顶头上司,想造他的反,偏生又不敢面对面的来,偷偷摸摸趁他在人间的时候才敢来,来了吧,还不敢跟身为人类的他照面,只敢趁他不备,欺负欺负他身边的人……现如今欺负不成,反而被我困在这儿,”她挑起眉:“你自己说说,一个这样的‘神君’我怕起来得有多难呐?” 天枢怒极,一咬牙,终于取出了七块星主石,缓缓的摊平在掌中,抬头狠狠的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忽然阴恻恻的一笑,冷冷的道:“那好,我们就同归于尽罢。” 花似锦愣了一愣,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诡异……可是此时时机紧迫,也来不及多想,只加紧催动符箓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枢也知时机紧迫,压根儿顾不上生气,急急凝神催动星主石。云知处并不知星主石有甚么威力,却能敏锐的察觉得到天枢的气息陡然变的强大……眼看结界摇摇欲坠,布在各处的玉符隐有龟裂之像,云知处忍无可忍,轻飘飘的跃出,抬手便往天枢执着星主石的手按了过去。 花似锦疾声道:“住手!”云知处猛然一停,回头看她,他此时仍是隐身,而她,却显然感觉得到他的神情动作,有如目见,她一字一句的:“云知处,我说过,这件事,你不要管……否则,我会翻脸。” 他又气又急:“我知道你要救花漫天,可是谁知道他会做甚么?” 花似锦庄容道:“那个罩子叫护花铃,一定可以保护花漫天的安全,若是当真护不住,令他有甚么不测,他也绝不会怪我的……大花花为我失去多少灵力,我就还他多少灵力!阻止我的,就是我的敌人!” 云知处大大一怔。花似锦此时神情冷然,不容置疑,宛然又似当日嵩山之时,可那时她伤心亲友惨死,且对他情根深种,纵是决绝,却满眼满心俱是伤痛……可此时,她笑容尽敛,指挥若定,眼神神情却极冷,冷淡的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他不由得便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她便嫣然一笑,眼神宛如春水流动:“乖。” 这一个眼神,这一个笑,美的宛如姑射仙子,娇艳无伦。他却不由得全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了,他之前的不安从何而来……她对仇敌亦可以笑语嫣然,全无介蒂,与对至亲至爱一模一样,当笑则笑,该嗔则嗔,处处恰到好处,好像她从未失去那一魄……美貌是天狐最大的武器,当天狐心中没了这个“情”字,天狐媚色,的确可以令无数人心甘情愿,焚身无悔…… 天枢掌中星主石灿然生辉,他的神情也变的肃穆,全身金光渐渐绽起,略低头闭目,依稀能看到嘴唇微动,似乎在念诵什么咒文,竟如神殿中的罗汉一般宝相庄严。目光可辩的灵力仍旧被那龙卷风一般的漩涡抽起,不断注入花漫天身上,花漫天的身形也越来越是清晰……两人好像以这灵力为绳,在进行一场生死间的拉锯战…… 云知处双拳紧握,一动不动的看着两人,全身犹如一张拉满了的弓……天枢的身体微微摇晃,他几乎是在与花似锦争夺时间,他本就是魂魄,现在几乎已经由实化虚,连身上那污秽之物也慢慢的流淌了下来…… 忽听咯的一声碎响,已经碎了一枚玉符,接着,又是一块……她的阵法已经无法压制天枢的反抗之力,马上就要分崩瓦解。花似锦一咬牙,忽然从戒指中取出了一大把似绸非绸,似纸非纸的东西,咬破手指,便开始指书符箓,云知处竟是震惊,咬牙道:“锦儿!你疯了么!” 她一向极是娇气怕疼,此时,手指却是笔走龙蛇,毫不犹豫,生像那手指不是她的一般……这种以天师血液画出的符箓威力极大,却毕竟……太过急功近利,偏离了正轨……随着血符一张张焚化,那神力汲取的速度也愈是疯狂,云知处只觉那一道道血迹像刀子划在心口一般,实在忍不住,还是扑上去,道:“锦儿,花漫天的事,我再想办法,你不要这样……” 花似锦冷冷的道:“帮人度劫是恩,养我教我难道不是恩么?救我性命不是恩么?我欠你的,我已经还了,可我欠大花花的,永远也还不完……” 云知处一僵。他觉得今天的花似锦,竟似乎换了个人一样,空自痛彻心肺,却竟手足无措,他忽然一惊,猛然回头,看向阵中的天枢,他居然忘了,他是九天界的司命星君,最擅长改变人的气运魂魄……他做了甚么? 云知处再不犹豫,咬牙回手一掌,便劈碎了无形的气罩,花似锦猛然回头,看着他,眸中竟有杀机一闪而没…… 云知处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手顺理成章的一错,已经将那七块星主石抓在手中,入他手的同时,星主石的光迅速变的温暖柔和,那种锋锐之极的杀气无影无踪……他随即一掌击向阵中的天枢,几乎与此同时,忽有一道虚影便如凭空出现一般,乍然迎了上来…… 空中有一人道:“且慢!”云知处亦觉有异,变拍为抓,一把拎起了那魂魄,妖倾天随即落了下来,仍旧是宫中侍卫的容貌,急双手托了他手,将那魂魄收了起来,道:“帝君,这是摇光。” 几步外,开阳明辅从树后转了出来,道:“帝君,已经擒得天枢在此。” 云知处道:“多谢!”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后陡然间杀气凛冽,云知处心头狠狠的一疼,竟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上一眼……对面的明辅已经张大了眼睛,失声道:“锦姑娘!” 妖倾天叹了口气,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扣住了花似锦的手腕,呵气成雾,以极快的速度凝成金光,宛如一枚小小符录,迅速注入她的额头……花似锦身子一晃,面上杀气顿消,微微茫然的转了转眼睛…… 第147章 错到覆水难收1 云知处一咬牙,缓缓的转回身来,从天枢手中接过了她的手,低低的道:“锦儿。” 她喃喃的:“我怎么了……对不起,云哥哥……对不起……” 看着她懵懂却清灵如水的眸子,那样晶莹剔透的小脸,他哪忍心说半个字,急展颜一笑:“没关系。是天枢星君影响了你的神魂,不是你的错。” 花似锦点了点头,对他一笑,急抽了手去检视花漫天,云知处竟不由得闭了下眼睛,心头痛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不说,他也明白,天枢是上承天命的司命星君,与世间强取魂魄的术师不同,他取人魂魄的手法,是出自“天然,自然”的法则。所以花似锦有忘情弃爱之心,他才能取她一魄,现如今,若花似锦心中无此念头,天枢即使是垂死挣扎,也无法影响她的神魂…… 开阳明辅几人,仍是看到云知处出手的神力才赶到此处,恰好阻止了他误杀摇光,眼看他神情,明辅忍不住发急,道:“锦姑娘,你又怎么了?帝君他有甚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般待他?” 花似锦的背微微一僵,却不回答,将罗盘收了起来,轻声道:“大花花?大花花?” 花漫天的身影看上去,已经与之前完全一样,只是肌理极是润泽,宛如涂了一层珠光,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一对瞳仁竟清澈似玉入寒泉,却又皎皎如中秋之月,只是这样淡淡一瞥,竟似乎诉尽了千言万语……他随即薄唇微勾,给了她一个笑,重又闭上了眼睛。 只一瞬间,便是永恒,这一瞥一笑,美到惊心动魄……天狐媚色,果然天下无双,甚至与性别无关…… 花似锦松了口气,将花漫天收进戒指,然后转回身来,明辅踏上一步,追问道:“锦姑娘,你说啊!” 花似锦微微敛睫,云知处急道:“锦儿,你……”他的确觉得这样很没出息,可是相比起眼前人,他真的觉得这些事情微不足道,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你不要说了……” 花似锦缓缓的抬起眼睛,看了云知处一眼,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妖倾天:“你若想知道,不如去问他。” 妖倾天叹了口气,明辅已经赶过来,一把抓了他的衣裳:“为什么要问你?那玉衡你说啊,怎么了?他们出了甚么事?” 妖倾天摇头道:“我本是好意,只是低估了天狐的聪明……”他转向云知处,解释道:“我在那前事镜中,为你们臆造了一个……相识……” 云知处其实已经约略猜到,深深敛了眉睫,他之前心中只有模糊的闪念,恍惚分不清前世今生,却在前事镜中读出了一个清晰美好的故事……玉衡炼制的是前事镜,而非前世镜,属于云知处的这一世,是紫微帝君自罚轮回入人间,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轮回,那紫微之事,已经是前世了,又如何会读出…… 妖倾天叹气续道:“我也不知真相如何,我是当真不知……”花似锦看着他,他别开脸:“难道你知道?” 花似锦淡淡的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若有人处心积虑的做一个假象出来,必定是要掩饰一个真相……那真相若不是怕人知道,又何必要掩饰?” 妖倾天语塞,竟不敢迎视她的视线,别开了眼。云知处长长的吸了口气,声音极是低柔:“锦儿,就算镜中往事是假,难道你我相识这许多日子也是假?你认识的云知处又是不是假?”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静静的道:“紫微就是云知处,云知处就是紫微……你一直在慢慢的走回你自己。你想用紫微大帝的神力解决目前的情形,却又不想承担他之前所做的事,这怎么可能?” 这话说的偏激,细究却又有些道理,几人竟是相顾无言,云知处尤甚。即使他再怎么努力的告诉自己,锦儿少了一魄,这时的锦儿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却仍旧不可能不难过……天狐本就是世上最痴情的种族,之前的花似锦,做所有事情都是基于这个情字,一点点小事也会牵动她的情绪,一旦爱了便是无怨无悔,倾心相待……可如今她没了那一魄,没了情念纠缠,于是,那仍旧是属于天狐的聪明绝顶,便渐渐显现出来,如此敏锐,如此精明,如此见微知著,竟令人觉得可怕。 其实,即使是如今的花似锦,也宁愿那镜中的相识是真的……不得不说,玉衡神君的确很聪明,他臆造出的这个故事很美,也非常很符合云锦两人的脾性,看起来很像是真的……可是真相,通常不是那么美的…… 原本,她的确不曾多想,可是,就在刚才,她在取出那罗盘,也就是护花铃时,心头忽然莫名的一动,涌起了一种强烈的熟悉的感觉,好像她曾在这护花铃中待过很久很久…… 除了这个,其实还有许多事早有征兆,只是她实在不愿去深想…… 九尾天狐出生的时候,本体确是九条尾巴的,后来开始修炼,八尾便渐渐都隐入了一尾之中,只有在行功施法的时候,九条尾巴才会一起出现……可是花似锦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花漫天的保护之下,做一只无忧无虑不学无术的懒狐狸,只靠他的灵药维持一个超过正常狐狸的生命……所以有很久很久,她都不能把九条尾巴收归为一条……但当时镜中的小狐狸,毛色却是华美圆润,若是如今的花似锦现出原形,才会是这副模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更多的破绽就都露了出来,比如整个狐灵山的人她全都认识,又岂会把紫微帝君当成狐灵山的人?狐灵山都在花漫天的结界之中,又怎会进了外人?比如她那时压根都不识字,又怎么会背这种诗?还帮人起名字?又比如,毛狐狸的时候她一直都把刻符当成一种游戏,早早就用惯了采光符,连紫微星是甚么都不知道,又怎会动念采紫微之星光?就算是如今的她,若要她刻出一枚专采紫微之星光的符,只怕也要费许多工夫,还未必能成…… 花似锦不愿再想,摇了摇头,转眸对云知处一笑,声音仍旧娇糯,笑容也仍旧甜美,好像甚么都没发生过,“我想带大花花回狐灵山休养一阵子。狐灵山是我的家,有很多不韵修行的狐狸,他们都不会打架……你不要跟来好么?”话说的要多么坦白,就有多么坦白,显然想的极清楚……她就是想说,你的来头实在太大,身上不知系着多少事情,万一有甚么意外,会连累我狐灵山的人…… 可是,你难道都不会担心我吗?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遇到甚么危险?会不会……永远不能再见?云知处一个字也答不出,只一瞬不瞬的瞧着她,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一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放柔声音:“云哥哥,对不起,你不要难过。” 他笑不出……她可以假装很心疼,而且可以演的很像,可是她没有。她声音温柔,却如此疏离…… 她真的要离开他么?他真的要放手让她离开么?云知处缓缓的抬手,抓了她的小手,修长手指滑下来,落在她的腕脉上。她一怔,想要抽手,他却握着不放。他能猜到她把仙骨给了谁,却不想问,也不想多说甚么。她能舍得下,他却舍不下,既然没法同她讲情,那就顺着她,同她讲理…… 云知处细细把了一把,正色道:“你的情形,必须用药,若单靠静养,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且有危险……你纵不在乎一命,也该顾及家人朋友会为你挂心,还有我,我会难过,很难过……你若回狐灵山,狐灵山可有六阶以上的药师能为你调理?” 花似锦愣了一愣,云知处续道:“花漫天虽是八阶药王,但此时正自身难保。他魂魄初初重生,身上既多了仙骨,又复多了这许多仙力,要如何融汇归纳,收为已用?这件事,每一步需要有人在旁辅助指点……狐灵山可有通神仙修行法则的人?”她答不出,眨着大眼睛,云知处温言道:“所以,你要暂时留在我身边……等过一阵子,花漫天好些了,才能回狐灵山,好不好?” 她想了一下:“那好罢。” 云知处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花似锦想了一想,似乎能洞察他所想,又解释了一句:“我把仙骨给了叶扶秋。叶非花要我取他的药王印,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便把仙骨给了他,聊做交换。” 云知处柔声道:“我明白的。”一边说着,就走过去抱起了云母,道:“那我们先回去罢。”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向三人微一示意。 眼看着他们渐渐走远,明辅早就忍不住,急急的道:“玉衡,当年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为甚么要骗帝君他们?” 妖倾天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没做贼也心虚,替帝君心虚……”看明辅发急,他微微一晒,“我的确不知当年发生过什么,可是想来,必定不是甚么好事……此事帝君若是问心无愧,为何要自‘罚’轮回?你们说是不是?嗯?”听不到回答,他转头瞥了两人一眼,续道:“只怕是他对锦儿不起,甚至可能是对锦儿一家不起……所以这一世活该受她折腾。” 明辅与开阳对视了一眼,开阳轻声道:“难道我们都错了,帝君其实不是为了解决三大毒族,而是下界来历‘情劫’的?” “毒族的事肯定要解决,但情劫嘛,”妖倾天负着手,颇有几分揶揄的挑眉,“顺便历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明辅忍不住愤怒:“你这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吗?帝君受罪你很开心不成?” 妖倾天哈哈一笑:“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没甚么好掩饰的,我的确瞧的很开心哪!你们想想那位整天八风不动的模样,再瞧瞧他现在这副样子,难道不觉得暗爽?”开阳别开了脸,明辅也是一窒,妖倾天笑道:“再说,紫微神殿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人来做帝后,省得帝君天天扯着你们小两口求甚么气息平衡……” 第148章 错到覆水难收2 明辅啐了他一口,然后偏头细细想了一阵,渐渐有点开心:“说起来,那锦姑娘的模样,也还过的去,站在帝君身边,好像也蛮好看的……” “嗯?”妖倾天回头打量了她一眼:“那叫过的去?很过的去了罢?” 他眼中神色隐有比较之意,明辅顿时怒火熊熊,抬手就想打,开阳无奈,只得举手架开,妖倾天站在原地,明明看到她动手,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似乎早就料到开阳会出手挡开一般。明辅气的跺脚,想了一想,却又一笑:“我懒的理你,我知道你嫉妒,一口一个锦儿,好像跟人家多么熟似的。” 妖倾天不由得一笑,负手转身,袍袖飞扬,仪态颇为潇洒:“我犯不着嫉妒谁,我若喜欢上了哪个女人,不管她是谁,我都会直接去抢。” 明辅哼了一声,却没说话,开阳岔开话题道:“那现在要怎样才好?” “你们还不明白吗?”妖倾天微微眯眼:“她情魄已失,所以,现在的花似锦,在旁的事情上再怎么精明,在情字上却像一个懵懂婴儿,需要从头开始。这时候,她之前爱过谁根本不重要,现在爱上谁才重要……所以,帝君若任她回狐灵山,才当真是大势去矣……幸好咱们这位不解风情的帝君,做了人类之后,也略长进了些,晓得软情兼施,情理兼顾……” 明辅越听越是皱眉,一把抓起开阳,薄怒道,“亏你还是个护星,说起帝君这般肆无忌惮,真该罚你回不得九天界,永远留在人间才好!”一边说着,便直接腾身而起,妖倾天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云知处两人一路走回了客栈之中,云知处把云母放在床上,把了把脉,站起身来,看看花似锦,就有些迟疑。花似锦看在眼里,便移步向外走,云知处一把抓住她手,道:“锦儿?” 花似锦不答,一径推开门,招呼小二送了热水上来,然后抽开绞了帕子,递到他手里:“你不是想要帮伯母抹脸么?” “是……是的。”好一会儿,他才接了帕子,两人一向心意相通,可是现在,他竟完全不敢去想,她能猜中他的心思,是因为她知他,还是因为她太聪明…… 他低头帮娘亲拭脸,花似锦看了几眼,便要转身,云知处居然不由自主的回头盯着她,一直看着她又祭起了护花铃,将花漫天放在其中。花似锦回头时,两人的视线便撞在空中,花似锦不由得凝眉,道:“云哥哥,你很担心我走吗?” 云知处叹了一声,却仍是答:“对,我很担心……我很怕你会不声不响的走掉。” 花似锦微微偏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几乎带着一点自虐,云知处轻声道:“锦儿,你想说什么,便说出来罢。” 花似锦垂了睫,微露了迷惘:“云哥哥,我只是在想,眼下这种情形,看起来很好,其实一点都不好,若你当真爱我,你是不是应该送我走?而不是留下我?” 云知处缓缓的闭了一下眼睛,痛的太多,似乎已经麻木了,他缓缓的道:“锦儿,我先来问你,你觉得以前的那个锦儿……是怎样的?你觉得锦儿傻吗?” “不,”花似锦认认真真的道:“那本来就是我。我一直是心甘情愿的,我陪着你的时候也的确很开心……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太自私,我不能只顾着要跟你一起,就拉着我的家人朋友一起送死。” 云知处默然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锦儿,若你当真认识过云知处,肯用心想一想我是怎样人,就不必问这句话……”她张大了眼睛,眼瞳一清到底,他上前一步,双手挽着她肩:“锦儿,我不怕面对任何事。不管是属于紫微帝君的还是云知处的,不管是神仙还是人,我从未怕过任何风波与危险……我担心的,同样是身边人……” 她微微怔忡,的确,她所认识的那个云知处,永远像巅峰绝地上的雪莲,敢为人先,傲骨峥峥,风摧不折……他从未怕过任何东西,只是她一时没有想到,反而依据常理去推断…… 云知处低低的续道:“我知道,我此时情形,或有意外,或有危险,也许这意外和危险会非常严重,我不想你陪我冒险,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将你接回我身边……可是,也正因为是这么危险,所以,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可以把你放在哪里,我想不出甚么地方能绝对安全……只除了把你放在我身边,我每天都看着你,才能略略放心……” 她张大眼睛看着他……她忽然想起药王阁钩吻院中,他参悟天地至理入定,每一个人都告诉她,他这种情形绝无凶险,入定久了,只有好处,可是她还是会担心,很担心……也许只有有情人,才会在每一种安全里,都会忍不住去担心那个“万一”,可是她现在不论如何努力,都找不回那时那种心情。 云知处缓缓抬手,将她的发掠回耳后,指尖微凉,宛如寒玉。她抬眼看他,便迎进那双墨琉璃一般的绝美凤瞳,仍旧那般深沉,那般温柔,明明有如湛湛晴空,却又这般烟波浩淼……她看着他出神,他便低头,吻吻她的额:“锦儿,其实这些,也许是我在找理由……我只是,心有隐忧,我很担心,若今日分别,将永远不能再见……” 她嗫嚅的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她想做出一点温柔来安慰他,却不知为何觉得惶然……他终于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密密拥紧……她习惯成自然的张臂,抱了他的腰,不知为何,总觉得那腰细了许多,连那样挺拔的脊背,也瘦削许多。 遥听得开阳三人边走边说着什么,进了客栈,花似锦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挣出来,坐到了一边。开阳三人敲门进来,云知处也只点了点头。明辅道:“帝君……呃,公子……”她显然习惯了叫帝君,改口改的十分别扭:“天璇天玑两人与我们不同,他们是投生至此,只是保留了前世的记忆,他们做为人类的这一世,在锦瑟城皇城为官,不便久离职守,他们说道,若帝君有事,随时听召。” 云知处道:“我没有甚么事情。”犹豫了一下,看花似锦正抬头静听,便问道:“他们在锦瑟城为官?叶扶秋,怎样了?” 明辅道:“锦瑟城主已经驾崩了,叶扶秋已经即位……”她停了一停,看了花似锦一眼:“他命相忽然舒旺许多,我们本不知缘由,现在看来,当是仙骨之力……之前玉衡略做推算,天下刀兵将起,五城分天下之势即使结束,天璇天玑既然在锦瑟皇朝中为官,必定要尽心辅佐叶扶秋,而叶非花朝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锦姑娘又已经离开了锦瑟城。这一战,胜负之数已经很明显了。” 花似锦插口道:“我之前给叶非花刻了很多符。” 明辅道:“嗯,这个玉衡也说了。我们几个不便插手人间朝代更替,所以,由得天璇天玑去设法罢……他们明争暗斗,谁胜谁负,也不是我们能干预的。” 花似锦低头想了一想,忽然抬头道:“玉衡神君。” 妖倾天早已经坐在了桌前,自斟了一杯茶喝着,看上去比云知处还像主子,没堤防她忽然跟他说话,便放下茶碗,瞥了她一眼,笑道:“不必客气,叫我妖倾天便好。” 花似锦道:“那恩人一节,应该是真的罢?” 妖倾天眯了眯眼睛:“你认得叶非花,也识得他,”他比了比云知处:“两人性情你都了解,这事儿孰真孰解,你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我。” 花似锦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道:“借一步说话。” 妖倾天微微挑眉,看了云知处一眼,忽然一笑:“好。” 他起身随花似锦出来,花似锦也并没想要避开-房中几个神仙的耳目,站在走廊里,道:“神君,你是神仙,会不会神仙的修炼法则?请问花漫天现在的情形,要用甚么功法才可以?几时可以恢复?” 妖倾天笑道:“我是神仙,我也会神仙的修炼法则,也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形怎么办……但是我是什么神仙,你也清楚的很,你先去问问该问的人,他若点头,我怎敢不帮忙。” 室中明辅听在耳中,气的直咬牙,他直接说不会也就罢了,偏要这么说,这样一来,若云知处不肯让他教,便是置花漫天的安危于不顾,胁迫花似锦留下……若让他教,教了之后,那……花似锦还肯留下来吗? 她忍不住瞥眼去看云知处的神情,云知处的脸上却是木然,只眼神极是奇异……他又何尝不知,若紫微帝君在人间,所遇必定惊天动地,身边人也一定是风波重重,当她明白了趋吉避凶的道理,似乎,也的确应该离他远一点……与她分开,千般万般的不放心,强留她在身边,却又势必惹她不快…… 云知处的为难在于,不论怎么做,都是错,且每一种错,都有可能错到覆水难收……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花似锦第一眼,瞥向角落中的花漫天,第二眼,便瞥向了他。云知处微抿薄唇,终于下了决心,道:“锦儿。” 花似锦抬头看他,却不说话,云知处起身道:“这位玉衡星君,在人间,似乎有一个身份是妖王,名叫妖倾天……他是六阶将晋七阶的药师,且是剑法通玄的极高阶修士……当然,他随时可以做回神仙,据说七星之中,以他法力最为高强……” 妖倾天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云知处神色坦然,道:“这些是我听来的,我觉得应该是真的。若你也信,你可愿让他送你回狐灵山?且留下来保护你们?” 花似锦细细的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多谢。” 云知处吸了口气,然后转向妖倾天:“你可愿?” 妖倾天微微一笑,折腰拱手:“玉衡谨遵帝君法旨。”云知处点了点头,他直起腰来,却又一笑:“可是帝君,你当真不怕所托非人么?” 云知处抬眼,静静的看着他:“怕,正因为怕,所以才要托付。” 妖倾天倒是一怔,挑眉看着他的眼睛,他此时还只是一个人类男子,可是,似乎不论面对甚么,都如砥柱中流,不卑不亢,指挥若定。 第149章 我们需要一个天师1 忽听极轻的当啷一声,她下意识的别眼看去,犹张了口不住喘息,一块小小的石头自她颈间滑下,跌落在桌上,形状奇异,半透明的色泽,质地非金非玉……她猛然就是一僵,所有的理智迅速回笼,她一时竟羞耻的全身发抖,又是没来由的恐惧,全不知自己在恐惧些什么…… 她拼命撑起身体,想要离开他销-魂的唇齿,汗湿的手扶在桌上,软的全身发颤……她屡屡想要逃脱,他却一次次把她抓回,他终于愤怒起来,强把她拉过来,挺-身便要冲入。她真的怕了,拼命挣扎,两人的动作都渐渐加了力气,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求道:“大花花,不要……” 他咬牙,平素极动听的声音竟是嘶哑:“你若为我动-情,却为谁守身如玉?” 她竟答不出……多情,本就是无情。若是有情,早便至死靡他,生死相随,又怎么弃他而去,又怎会为他人动情?此时此刻,她本该无情,却的确会为他动情,她不知要为谁守身如玉……她解不开这处处矛盾的谜题…… 她抽泣了一声,猛然一翻身,便化做了一只雪雪的小狐狸。他手上骤然就是一空,便如绷紧的弦骤然松掉,他全身都是一个剧颤,几乎软倒在地。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手扶了桌边,长长的发散在身上,眉目如画的面上竟是汗水密布,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你,变回来。”小狐狸在桌上怯怯的退了一步,他情不自禁的大口喘息,重复:“给我变回来。” 一滴泪从狐狸眼里流下来,她声音情不自禁的颤抖,却异常坚决:“不要……”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全身寸缕不着,这让他觉得异常羞耻,欲-念得不到满足,又让他痛苦欲死……原本一动念间就可以将法衣幻回,却是千般万般的不甘心,他闭了两次眼睛,才能勉强维持声音的平稳,“花似锦,这是你的选择吗?” 她一僵,他偏头看了过来,如画眉眼,如玉肌肤,仍旧这般无可比拟的风华绝代,又添了一分从未有过的媚意横流:“回答我。” 她被逼不过,终于静静的道:“花漫天,你待我恩重如山,我可以还你一条命,但是,我不能把我自己还给你……这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太亲密,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 他微微咬牙,竟是满心暴戾,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随即一步一步的退后,一直退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小小秀美的狐首:“你们明明知道,无情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能决定和改变的,为什么还要一直责怪我的无情?又为何要一直为此自苦?这不是很无谓吗?” 他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拳,喃喃的道:“你……”她再不迟疑,就这么转了身,走出了长老阁,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她失去喜怒哀乐之后,就一直在努力的演戏,因为她觉得,以前的花似锦选择和坚持的,她就应该继续选择和坚持,就算她真的已经不觉得重要……可是真的逼她太过,她就演不下去了……其实她说的对,花漫天,甚至云知处,都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逼她……想求得一点确认,想证明,就算她对整个世界都无情,唯有对某一个人,总应该是特别的。偏生世事从来如此残酷,即使她是天狐,即使狐灵中尚存一丝性灵,可是要她重新学会爱,仍旧很难很难,很慢很慢…… 隔了许久许久,花漫天才坐了下来,飘渺的雪袍早已经回到他身上,他长发散落,神情寂寥,可是即使如此,他仍旧俊美的宛如谪仙人一般……一直到身体终于偃旗息鼓,头脑也渐渐清明,花似锦的话,才反刍似的走回了心里……的确,天狐在情字上最为坚持,若非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绝不可能如此轻许……只除非是误了情劫之年的天狐,转头去做了游戏人间的浪子……可叹他明知如此,却仍这般逼她……一时竟是悔恨无极。 这边厢短短一日,药王城中度日如年。 云知处药法双修,相辅相成,他的修为本来就已经到了八阶的临界点,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以突破八阶。花似锦这一走,他立刻便进入法器中静修,他几乎是迫切的渴望着自己变的强大…… 强迫入定,不眠不休,可是偶尔醒来,那份思念与煎熬,却是苦不堪言……世上只一日,他在法器中,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年……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只差这么一点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突破。身体中的气息仍旧汹涌澎湃,宛如巨浪不断冲击闸门,巨浪滔天,闸门亦是风雨飘摇,可是不论浪头如何肆虐,始终都无法真的冲破那一层关卡……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此时心头的确有事情悬而未决,可是他早已经习惯了承担,他从未因任何事而影响修炼……他咬紧牙关,苦苦的撑到第二日,法器中已经是近两年的光阴,云知处再是坚忍,也有些受不住了,于是出了法器,想同几人一起参详参详。他乍一现身,竟把守在外面的开阳和明辅两人吓了一跳,云知处约略交待了几句,便觉出了异样,道:“我娘呢?妖倾天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开阳和明辅对视了一眼,明辅轻声道:“嗯……公子,老夫人是弱女子,实在不宜在这儿陪着咱们担惊受怕,所以玉衡把她安置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公子您放心,玉衡混迹人间的日子,比在九天界都多,他找的地方,绝对安全。” “担惊受怕?”云知处微怔,问道:“那妖倾天呢?” 明辅犹豫的看了开阳一眼,低头道:“他去了锦官城。” 原来云知处入定的第二日,天璇便传来鹤讯,说叶扶秋遇刺,刺客所用的,正是花似锦手制的毒符……花似锦天师符箓之学极为高明,她手制的符箓可在二十丈之外发起,波及范围约有十丈左右,劲道极强劲,又如满天花雨一般细密发散,威力极大,当者披靡,加上其中贯注了三大毒族的怨血……毒气散播极迅速,只这一枚符箓,整个锦瑟城都城,转眼便成了一座毒城。 云知处始终静听,忽然想到,急截口道:“其它三大城城主呢?只怕叶非花都会下手!” 明辅轻声道:“公子英明。玉衡也说,因为锦姑娘不肯刻符,所以叶非花手头可用的毒符大约只有几十枚,他只怕正是担心毒符太少,阵仗中恐怕不够,所以才铤而走险,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用毒符行刺几大城城主,想要趁乱下手……玉衡已经赶去了,还约了很多高阶妖修,保护几大城的城主……” 她有些迟疑,顿了一顿,还是咬牙续道:“但锦姑娘的符实在太过厉害,据说药王城的刺客被挡在了城外,双方打斗中,那刺客不敌,便抛出了两枚毒符,结果不止那助阵的妖修,甚至身边的侍卫和民众都被殃及,当者立毙……” 云知处轻轻吸了口气:“锦帆,锦绣城尚无事?” “是,”明辅索性一口气说完:“那两城尚无事,可是出了锦瑟城和药王城这两桩,来帮忙的妖修也有些胆寒了。玉衡赶去了锦瑟城,一来想毁掉余下的毒符,二来想阻止叶非花。刚刚才传回讯息,说是叶非花身边有很多能人异士,他竟一时找不到他的所在,也没找到那毒符。” 云知处沉吟道:“叶扶秋呢?” “叶扶秋没事,天璇天玑都在锦瑟城朝中,察觉不对,立刻出手拦截,叶扶秋身上又有天权的仙骨,性命暂时无虞。” 云知处静了一息,道:“锦瑟城有天璇天玑,锦官城有妖倾天,我们恰好便在这药王城,便去瞧瞧药王城罢。” 开明轻声道:“帝君,我们……要插手这人间帝位争竞之事么?” “不,”云知处已经站了起来:“我暂时不想插手帝位争竞,两军交战……须知即使是帝无道,士卒却俱无辜,我们随意插手未必妥当。可是我是药师……我只想去救救那些中毒的人。” 几人本就在药王城中,不过是片刻之间,便找到了地方。那一处是药王城的西边城门之内,锦瑟城和药王城交界之处,原本十分繁华,此时,却已经是一片死地,三人赶到时,那一处毒气弥漫,所有中毒的人仍旧躺在地上,没有人敢去触碰。 云知处翻身落下地面,随手扳过一人的肩膀,那人面色已经青黑,双目紧闭,可是大概是离毒符极远,只是稍稍受了一点儿波及,所以竟还留了一口气。云知处轻轻吸了口气,略略闭目,指尖一缕气息弹出,迅速侵入他的血脉。他们都是从未修炼过的百姓,血行散漫,这一缕气息便行进的加倍艰难,可是却终于一步一步,推进延伸,一直到牢牢的护住了心脉。 自从东方天籁几人受伤重生,云知处就一直在想,如何设法,解除三大毒族之毒……已经想了很久,却尚未付诸实践,此时已经事到临头,来不及了,只能先用了出来。 第150章 我们需要一个天师2 三大毒族乃是上古混沌初开时,泄露人间的一缕魔息。所谓降妖伏魔,魔本就是恶极恶绝之物,需要去“伏”,可是已经侵入身体中的魔,却如身体上的病症,需要对症下药……趋魔首要固本,扶正,所以他先以内息护住心脉,然后再以此为基,渐渐生发蓬勃,一直到正气抬头,将魔息驱出体外。 可是魔息本就生长极迅速,且又极警醒,所以这第一缕气息最难……必须持心正直,没有半丝邪念,且进入极从容,行进中一切遵循天然,便如身体中本来就有这一缕气息一般,极正,极缓,极静,却又须极韧,方能在毒气反击之前,顺利到达心脉…… 这时中毒的人太多,他只能先每人导入一缕气息,护住心脉,然后再慢慢设法救治,开明和明辅修为极高,却不懂药术,只能瞧着干着急。云知处一连救了十几人,停下来略略吐纳,一边将这原理教给了两人,明辅性子较急,施展不了这种法术,开明却素来十分沉稳,心志又极坚,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于是两人一起救冶,明辅便施法净化这儿弥漫的毒气,然后把两人救过的人集中到一处,顺便还把云知处的解毒之法,传讯给了妖倾天。 云知处此时体内气息充盈,虽然这样导入气息十分繁琐,却也并不觉得疲惫,反而越来越是熟练。一直救治了近百人,随手搭在一人腕脉上时,却忽然一怔。那少年四方脸膛,浓眉大眼,竟是云横起的小儿子云矫喆,云知处的手顿时就是一顿。 云氏满门药师,云矫喆许是吞了解毒的良药,竟尚未失去意识,察觉有人接近,他微微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中竟溢了泪,喃喃的道:“七哥……七哥救我。” 云知处微微咬牙,云横起下毒在先,杀死父亲在后,又将母亲下毒囚禁在府中……他虽不说,心里却不能不恨,可眼下……仇人之子就在眼前,他甚至不必做甚么,只需要什么都不做,他就必死无疑…… 他微微迟疑,云矫喆的声音极虚弱,几乎已经听不到,只一声声叫:“七哥……七哥……”爹爹当年立下的规矩,所有云氏子弟,都按药术的师从排行,云矫喆比他小五岁,从小就爱跟着他,总是一口一个七哥……云知处长长的叹了口气,略略闭目,平抑心神,然后缓缓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腕脉上。 父仇不共戴天,可是,此时我是药师,你是病人,就当我没有认出你,暂且先救下来罢! 足足费了两日,才终于将药王城边能找到的人,都集中在了一处,休说神力尚未尽复的云知处,就连开阳也是筋疲力尽。稍稍休息了片刻,云知处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样不成,你们等我一下,我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这些人安置下来。”一边就站了起来。 这一干人必须有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方便下一步的救冶,云氏乃药师世家,有一个极大的药房,就在这附近。 云知处想过很多次,却仍旧没有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回到云氏宗族……若此时是云栩然还在,一定会齐集家中所有的药师去救人,不会管那情形有多险恶,可是此时的云氏却是大门紧闭,了无声息,云知处抽剑划断门茬走进去,门里处处是昏厥的下人仆从,显然是受到了毒气侵袭,云横起等人却一个不见,不知是躲去了何处避难。 就在几天前,那个念兹在兹的人儿,还在叽叽呱呱,说甚么:“我要刻一个很拉风的金光符,我们走过去,金光一直映在我们身上……我要说,云知处今日要来拿回云氏宗族!那些心肠歹毒,置我云氏清名于不顾的恶人,统统给我滚出来受死!” 言犹在耳,伊人何在?云知处不出声的叹了口气,摇头不再多想,草草检视药房,便传讯出去,明辅和开阳联手施法,把这一干人搬到了这儿。 一连两日,忙到天昏地暗,其间妖倾天传讯过来,说已经找到了余下的毒符和叶非花,但是四大城的刺客都已经派出了,俱是种了血契的死士,每人身上都有两枚毒符,不达目的不会停手的,所以,他现在正在苦苦寻找尚未现身的锦帆城和锦绣城的刺客…… 第三日上,云知处才刚刚处理完一个病人,抬头时,一个锦袍雪发的人影便慢慢走了进来,云知处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大师哥,恭喜出关。” 东方天籁报之一笑,他也一直在法器中静修,那法器却一直在妖倾天身上,他吞过天阶灵丹,又在法器中度过了几年的光阴,此时看上去神完气足,修为已经尽复旧观,他含笑道:“云师弟,就在药王阁门口,竟不晓得回去搬几个人帮忙么?” 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不了解药王阁的情形,无法调集,云知处也是微微一笑:“正该如此,全赖大师哥主持大局。” 两人一边说着,药王阁中阶数较高的宋申几人也都走了进来,几人碰面商议了一番,便分别着手。多了这几个高阶药师帮忙,救冶起来也略略从容。东方天籁把锦瑟城中也派了人手过去,情形严重的病人,都赖修士之力移到了此处。三大毒族本就是无解之毒,可是叶非花自做聪明,将令三毒先噬人,然后人再互殴至死,毒怨齐集,反而互相牵绊。诸法齐集之下,渐渐有人恢复了意识,也渐渐能喂些汤药。 这一日云知处喂过了汤药,又以金针略略刺激穴位,那人稍能发声,嗓声嘶哑,不住谢他,云知处并不吭声,末了那人咬牙道:“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天师,竟制出了这种恶毒符箓,毒死了这么多人……” 云知处微微凝眉,收了针,转身便出了房门,有人缓缓的靠过来,停了一息,才道:“姑姑……她去哪儿了?” 云知处也不回头,道:“狐灵山。” 东方天籁轻声道:“为什么?” 他低声道:“天枢毁去了她的一魄,她……暂时不会有喜怒哀乐诸般情感……” 东方天籁愣了一愣,竟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姑姑病了。” 云知处不由得转眼看他,他便向他微微一笑,转身回入了房中。云知处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情……以花似锦的性情,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抛下他们不理,而他醒来时,偏生不见花似锦……他心中自然会有诸般猜测,却不敢问出来……如今他得了这个答案,虽然难免要挂怀她的安危,可是于她抛下他们一节,却是瞬间释怀了……一埃想明白了这一点,云知处竟不由得叹息,这小小狐狸混迹人间一遭,惹下相思无数,她却一转身,退回去做了那无情之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救回这一干中毒之人……既然毒符是她刻的,那解符,云知处必须为她做到……否则,她身为天师,动用天地之力造成如此浩劫,将会受到天谴,后果不堪设想。 忽忽又是几日,妖倾天忽然赶到,第一句话便道:“帝君,我们需要一个天师。” 他说的异常严肃,云知处不由得凝眉,站了起来,妖倾天一把抓住他,便把他拉出门,指了指天上星辰:“你看那紫微星,黯淡成了甚么样子?只可惜我的天算之术,算不出四极大帝的命运……”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空中星辰闪烁,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北斗七星所指之处,紫微星已经黯淡无光,几乎要隐没在夜幕之中……妖倾天正色道:“帝君,你此时身体情形并不算太差,紫微星却如此晦暗……这有一个可能,是你历劫失败。可是我细细想过,不管你这是轮回劫也好,情劫也好,此时要说历劫失败,尚言之过早……而且就算是真的失败,也不过是在人间再等一个轮回,等到诸人诸事齐集,重新了结此事……这对你虽然耗时极长,但对紫微星职并无影响,不该如此晦暗无光。” 他说的极是坦白,看云知处神色如常,他才续道:“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应在人间帝王身上。人间帝王本也上应紫微星位,所以民间传说中常常以讹传讹,说甚么紫微星下凡。原本叶扶秋的确有盛世明君之相,颇可以力挽狂澜,可是现在,却有外邪侵入,令他昏迷不醒……也许应在此处,也说不定。” 云知处点了点头,静静的道:“那,跟天师有甚么关系?” 妖倾天道:“我拿到了叶非花手中的药王印,叶非花已经齐集药王印,但其中锦瑟城那一枚是假的,所以我又去了锦瑟城。我发现这五枚药王印,其实其中分别隐藏着水木金火土的王行之力,且各有口决来驭使……我便猜想,这定是天师布阵之基……昨天卜算了一下,卜出了‘天地为符’四个字,依此推断,我们一定要找一个天师,用这药王印,或者再加上别的什么,来布成一个天师法阵,将天地之气重新稳固,将盛世明君的龙气也归于一束,气息衡稳,天下才有可能平静下来,否则,照这样下去,人祸之后,立刻就会有天灾,洪水地震,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天师,而且越快越好。” 药神大陆上天师本来就极少,现如今昔年的第一天师慕紫死在天枢手中,手创出云符雾手神迹的花漫天和如今的第一天师花似锦回了狐灵山,嵩山天师大会上略微露过脸的药师、天师和炼器师,都已经被叶非花招揽到了门下,所以,所谓的需要一个天师,其实就等于是说,需要花似锦回来…… 云知处截口道:“你昨日卜算得知……今日此时方至,你已经去过狐灵山了罢?” 妖倾天不由得一窒,心里着实有些佩服,云知处此时记忆未复,仍旧是属于人类的记忆,却竟料事如神,有如目见。妖倾天咳道:“是,说来惭愧,我竟没能找到狐灵山。” 他本就挂着一个妖王的名头,而妖界几千年来最拉风的就是花漫天,所以他很早就去过狐灵山,而且去过不止一次,这次因为花似锦本来就说过请云知处不要去狐灵山,所以他索性自己去请……本来应该熟门熟路,却居然不得其门而入……一直转了这么久,才勉强看出一点端倪……狐灵山的结界是花漫天手制,原本就十分高明,可是花漫天性子高傲,所以结界着重的也不是隐形,可是现在,在那结界之中,却又设了一个结界,竟将整个狐灵山,俱都藏了起来……就好像一盆水里加了一滴水,明明知道那滴水就在这盆里,却又如何找得到?而且最奇怪的就是,连鹤讯,都无法在其中找到属于花漫天或者花似锦的气息…… 第151章 我会尽力而为 妖倾天细细说了,然后道:“帝君,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么?天师毕竟不是机关师,符箓所布的阵,其实便如同一个扩大了的符箓,可是这符箓竟高明到逃过鹤讯,瞒过神仙……这个,九天界的张天师也做不到罢?你那只小狐狸,真的是狐狸?” 云知处仍旧不答他无意义的最后一句话,只问道:“你怎知这是锦儿设的?” 妖倾天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方式,花漫天的手法,我认的出。” 两人对视了一眼,云知处微微苦笑,低低的道:“我会试着跟锦儿沟通……我会尽力而为……” 她想了很久很久,都没能想得起。以前每天都要摸几次,晚上恨不得握在手里睡才放心,可是最近,似乎有很久,都不曾留心这小石子了……那些很开心很开心的日子,那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这么忽然变的不重要了么?还有这狐灵山,陪了她很多很多年的花漫天,难道就这么失去了吗?难道她就这么走了,从此与他们不再见面? 她坐下来,用毛毛的狐狸爪子按在心口,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狐狸的心在哪里……本来以为会很痛,痛到要用手按着才能承受,其实,却只像是空旷的房间里吹进了一阵凉风,风过,了无痕。 她迟疑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要做什么,索性便转身继续向上走,狐灵山连绵数峰,它脚下踩的是最高的一座,以前花漫天心情好时,偶尔会带她来,她常常在花漫天肩上,扭着腰儿人立起来,伸着狐狸爪子,努力的抓呀抓,总觉得离天空很近很近,近到一张手就可以把星星抓下来……每每一脚踩空摔下去,便逗得花漫天哈哈大笑。 她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好像每一脚踩的都是回忆,这山峰极陡峭,她在狐灵山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自己爬上去过,也没见过有谁凭狐身四只爪子爬上去过。可是这时,心里清清淡淡,似乎连疲备也不太觉得似的,就这么慢慢的往上走,小小的脚踩在草丛里,汗水湿了雪白的狐狸毛,天空中星辰闪烁,似乎每走一步,就离星星更近一点。本来,她可以化为人身往上走,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恢复……就是想做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狐狸,可以继续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必想,也什么都不必去承担…… 整整一夜,自暮色初上一直走到了晨曦渐起,她终于走到了山顶,腿已经软的没了一丝力气,软软的瘫在地上,小狗儿一样翻个身,四爪儿摊开,静静看着天空,晨曦雾霭满眼白茫茫的,北斗七星所指之处,那一点渺渺星光,却似乎格外的显眼,满天星光都是他的背景,她眼里,从来只得这一颗。 小小的狐狸眯起眼睛,总觉得这时的天空与星辰,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是世间发生了甚么大事,令得它不同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起来,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前事镜中的情形,一个胆敢向紫微大帝借星光的小狐狸……她再翻了一个身,从戒指中掏出玉片,就开始慢慢的雕刻,不吃,不喝,也不睡,撑不住昏倒了,醒来再爬起来雕刻,然后再昏厥过去,周而复始……天师符箓,聚而成阵,方位为乾、坤、震、兑、坎、离、艮、巽……天干中金为庚辛,木为甲乙,水为壬癸,火为丙丁,土为戊己……地支从寅卯属木,巳午属火,申酉属金,亥子属水,辰戌丑未属土…… 第三十枚玉片雕成,已经又是深夜,小狐狸轻轻把玉符放在地上,仰头看着紫微星,略略调整方位角度,不几下,淡淡光芒乍然自指尖腾起,便如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迅速幻入空中,回头时,每枚玉片中,亦有蓝色、绿色、黄色、红色、黑色五色光芒腾起,迅速织成一张光网,却在顶端收为一束,光柱直指紫微星位,分毫不差…… 淡淡光芒如月之润,如水之柔,迅速弥漫开来,将整个狐灵山笼罩在其中,却只是一瞬,那金光便化为无形无迹,隐于众星光芒之中,好像从来没存在过,却又好像亘古以来,一直便在这里,与日月星辰,一起运转……小小的狐狸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明明身心疲惫之极,连血脉都似乎枯竭了,却似乎了无睡意。 前事镜中的情形果然是假的,她此时几乎尽其所能,还足足用了三十枚玉片,才堪堪布成了这个天师法阵,当年她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又怎可能用一枚玉片,就汲得紫微神力,进而惊动了紫微大帝? 小小的狐狸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几乎连抬一抬爪儿的力气也没了,很快就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在她的身周,天师法阵无形无迹,却无处不在,与阴阳五行之运转完全相同,却只指向那众星之主的紫微星位……渐渐的,那隔了无限远的九天界,那寂寂渺渺的紫微星,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微小的汲取,似乎也通过这汲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虚弱至极的狐狸,不知何时,紫微之光,紫微之力,紫微之威,便如金乌映照大地,缓缓的注入了小狐狸的身体。 她敢于索取,他便更多的给予,因为她的索取是站在大智慧大勇气上,敢为天下先,手法又这般巧夺天工,所以他的给予便慈悲慷慨,细致温存,而又,情有独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那个男子长发散落,容颜俊雅绝伦,眉目间清朗如月,一对凤瞳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他不像花漫天那般超尘绝俗,他不像东方天籁那般风情妖冶,他是稳定的,明朗的,却又是淡漠的,锋锐的……有如渊停岳峙,又如剑指长空…… 狐灵山遍地花开,花香漫天,树下有一只雪团团的毛狐狸,正伏在石头上,小毛爪子握着一把饕餮牙打磨的细长雕刀,嚓嚓的刻着符箓。半空中一道玉符映照长空,直指紫微星位。 那个身着祥云瑞霭袍的男子,就这么缓步而来,袍角逶迤飘逸,步步宛在云巅,满眼青山锦绣俱是他的背景……他一步步走近,弯下腰来,伸手摸摸那小小的狐狸:“小狐,你为何妄借紫微之力?” 小狐狸转回头来,她不认识眼前的人,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由得心生向往……她瞧着他的脸,偷偷藏起了脏兮兮的小毛爪儿,甩了甩沾了草的小脑袋,才怯怯的问:“你是谁?你是不是坏人?” 见她惶恐,他神情便加倍温和:“我不是坏人。” 她哦了一声,信了他,偏偏头儿:“紫微是什么?” 他答,“紫微,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哦!”一提到星星,小狐狸忍不住有点儿兴奋,向那一处伸出小爪子:“是不是那一颗?最亮的那一颗?原来它叫紫微,那颗星星真好看啊……我就是觉得,这天上的好多星星,好像是很多很多人,这很多很多人都绕着那一个人转,好像在玩丢手绢。那七颗你识不识得,那七颗看起来像在护着他,其实是他在护着他们,他们就像他的刀,他的手怎么举,刀就怎么出……他像一个皇帝,又像一个将军,它比神仙还神仙,他看上去又好看又威风……你看这天地间,什么都在变,只有他不变……” 她年纪幼小,说话还有点儿奶声奶气,好多字儿都说不清,却说的滔滔不绝。他不由得微微凝眉,她显然完全不懂星相之学,却对天地五行有极灵敏的感悟。通常能做天师的,灵识都较旁人更加卓绝灵敏,所以才能对天地万物有所感知,进而加以利用,可是她却显然强了不止一点点,她居然不借助任何罗盘或法器,只凭着这份与生俱来的灵识,就可以感觉到天地阴阳五行中,那种极玄妙极微小的规律,甚至日月星辰更替的法则……进而掌握,并取为已用,手法浑然天成…… 她年纪太小,尚未化形,是非黑白通通不知,却如此的灵识通天,这并不是好事,过犹不及,她这样很可能会无意中犯下滔天的祸事,不可收拾……别的不说,就只妄借紫微神力这一点,她便要承担许多罪责。正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做任何事情,其实都会有果报,最常见的例子,算命的通常都是瞎子,就是因为泄露天机…… 他拂袖化出一个凳子,坐了下来,将小狐狸挽在膝上,手把了她秀美的狐首,低头细细看了看她的眼睛。膝上小小狐狸雪团团的,双瞳眼角尖尖,水汪汪清澈见底,眼神尚有些懵懂,面相中却已经现出了早夭之相。 她如此颖悟绝伦,灵识通天,若因无心之过早夭,这实在太可惜,幸好它心地清纯,宛如浑金璞玉一般,全无贪念邪念,所以,尚不是完全无可设法……只是,他来干涉俗世一只小兽的命数,是否妥当?他微微沉吟,手儿下意识的滑下,抚在她蓬蓬的大尾巴上,指尖贪恋那柔滑之极的手感,情不自禁的来回抚摸…… 小狐狸本来一直昂着头,瞧着他的眼睛,他指尖触到她的尾巴,她微微一怔,眨了眨狭长妩媚的狐狸眼,竟不由得敛下睫去,略略蜷缩起来,竟有些羞涩似的……他被她逗的笑了出来,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狐首,她便偏偏脸儿,伸出小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手背。 全不知为了甚么,也许因为太久不曾与人打交道,也许是这小狐狸雪团团的模样太柔软太无害,也许是因为那对眼睛太清澈又太漂亮,也或者只是因为她这般幼小,却这般灵性通天,他竟不由得捧起了那小狐狸,略略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了一个轻吻。 第152章 有情之泪1 小小的狐狸羞涩的别了眼,他不由一笑,和和缓缓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奶声奶声的答:“我叫花似锦。” “嗯。”他语声温和从容:“听我说,我要暂时令你的灵识沉睡……” “沉睡?是谁?”她全然不解,却本能的答他,狐狸眼亮闪闪的:“你会来叫醒它吗?” 他笑着摇头:“会有人来叫醒它的,等你长大一点,明白的事情多一点,它就会慢慢醒过来。” 她不解,却乖乖的点头,他便抬了手指,轻轻点在她额间,神力贯注,她的灵识便如一只巨大的蚌,原本张扬展露,却慢慢的合起了蚌壳……她实在太小,太柔弱,又毫无修为,所以他的神力贯注也极缓极缓……她眼帘渐沉,身子向一边歪了过去…… 就在这当口,偏生墨寒走了过来,一眼看到,大吃一惊,急道:“你是什么人?” 他不答,指尖亦不稍离,他既然在下界,神力自然全部敛于体内,墨寒看不出他的修为,只见到爱女在他怀中晕厥,又急又慌,毫不犹豫的便出手击出。他当然伤不了他。墨寒此时修为已经极高阶,鸩毒已经深埋体内,可是眼前人毕竟不同以往,纵极细微亦可觉察……鸩毒本源,本就是天地间混沌初开时遗留人间的一缕魔息,立刻便引动了他的不坏金身之力反击,竟硬生生将墨寒击出数尺,墨寒抑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的手指始终未曾离开小狐狸的印堂,封印堪堪得成,可是父女间血脉相连,墨离受伤,小狐狸瞬间醒来,一见眼前情形,想也不想的一张嘴巴,就咬在了他的手指上。小狐年幼,尚不能控制体内的鸩毒,虽然他及时收敛,她仍旧被不坏金身击出,摔落在地,张口吐出了一口血,奄奄一息…… 他微微摇头,略略占算,然后缓缓的消失掉…… 山颠,花似锦猛然张开了眼睛。她终于想起了,当年她与墨寒同时重伤,却对如何受伤全无记忆,墨寒因此修为大大受损,将养了许久许久也未能恢复,而她年纪幼小,受伤更是严重,在护花铃中待了很久很久……能无声无息伤到墨寒,又随手消去他们的记忆,已经可以彰显来人的身份,所以花漫天就算能猜到一些,也不会吐露半点……何况,随着她伤势渐复,便连护花铃的记忆,也模糊,而渐渐消失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会说她眉间有仙骨……她印堂承过紫微大帝的神力,自然会留下痕迹……也许是因为墨寒中途这一打断,所以封印将成未成,她的天师符箓之学也就没有被完全禁绝…… 那么,紫微自罚轮回,是因为误伤了她吗?还是因为他一时兴起怜惜之意,吻了她? 这样说起来,玉衡所给出的情境,其实竟对了七成……玉衡乃是益算星君,虽不能卜算四极大帝的前尘后事,但凭着感悟和猜测,竟也猜出了七成……其实紫微大帝并不能算错,即使他伤了墨离,伤了她,其实,他也不能算做错……她那天一时想左了,竟那般对他……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起化出了人身,从戒指中掏出了前事镜,双手把了,举到面前……起初镜中一片混沌,她把着不放,努力的看了许久许久……镜中忽似涟漪溢开,缓缓的现出了一副画面,却似乎水波一般,缓缓的摇曳……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细细看去,那画面便清晰起来…… 无边月色,萋萋长草,白袍玉带的男子正盘膝挥手而奏,漆黑的长发自双肩垂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上扬的眼尾,淡色的薄唇,如画的眉眼……整个人幽凉清寒,似乎笼着一身的月色,容颜极尽美好,宛如一副水墨画儿,素淡宁静之极……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这是她第二次化形之后,初入人间,遇到他……第一次见时,他是青衫携剑的少年,两小无猜,却是懵懂……第二次见时,她初入人间,满怀忐忑,他怀念旧友,长亭抚琴…… 原来兜兜转转,他一直在她身边……可叹,此时的她,已经尝不到这幸福的滋味……花似锦向后一仰,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中滑下来,无声无息的滑入了长草之中…… 她在山巅不知时日,狐灵山中却已经翻天覆地。 那天她出了长老阁,花漫天虽已经后悔,却一时拉不下脸来俯就,辗转一夜不曾好睡,在长老阁苦苦等了一天一夜,她始终都没有露面。花玉与女儿许久未见,才只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回了长老阁,等到午时也不见回去,花玉实在忍不住了,找了个由头过来瞧她……一见到她,花漫天心里便是一沉。 她没回家,也没有再回长老阁,那她去了哪儿? 花漫天面上不动声色,却用最快的速度翻遍了狐灵山……当其时,山巅上天师法阵初成,已经将她的气息完全隐藏,而随着法阵完全建起,整个狐灵山都在天地间化为无形……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外面要找狐灵山找不到,但身在狐灵山时,却完全察觉不到这变化。花漫天找遍了狐灵山也未曾找到她的影子,起初只当她是出了狐灵山,回去找云知处了,自不免郁愤难平,可是时间愈久,便愈是担心,她身体的情形已经很严重,她若是真的去找云知处还好,若是她没有去呢?小狐狸的任性,他早就领教过了,若是她倔强起来,躲在一个地方等死,怎么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时候也顾不得甚么面子,直接调集了整个狐灵山的人,几乎将狐灵山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小狐狸的影子也没找到……就连花玉也猜测,她必定是出了狐灵山……可是,若不能亲眼见到,又怎能放心的下? …… 药王城云氏宗族中,云知处从发上摘下了狐灵,双手合拢,微微闭目……若是可以,他真的很希望待一切尘埃落定,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将来……可是此时,却势必要重新把她拉入尘沦……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她,很想立刻见到她……在她虽不及一月,可是在他,却已经有两年多的分离。他其实真的很期盼有一个理由,可以见到她,可以在不背弃这个药字,不背弃正道的情形下,见到那个爱入心坎的小狐狸…… 狐灵在他手中扭转痴缠,温柔厮磨,可是不论他如何呼召,她那一处,却始终一无讯息。 妖倾天微微皱眉,道:“那天师法阵真的很高明,也许,连这狐灵也能隔绝?” 云知处摇头不答,顿了一顿,才道:“若是锦儿设的阵,在情,在理,都不可能隔绝狐灵的讯息。” 妖倾天叹了口气,道:“帝君,我们去一趟狐灵山罢。” 云知处竟觉伤怀,低低的道:“她若肯理我,就算隔了天涯……也不过是咫尺……她若安心不理我,我就算去了,也是一样,又何苦惹她不快……” 妖倾天不由得抚额,就在这当口,空中一声呼哨,宛如凤鸣鹤唳,一个飞行法器落下地来,竟是花漫天的赶月舟,花漫天随即跃出,两人一照面,都是大大一怔,花漫天瞬间面如死灰,良久,才喃喃的道:“锦儿不见了。” 云知处大吃一惊,道:“什么?” 妖倾天急道:“什么时候的事?” 花漫天道:“回到狐灵山的第二天……”他只觉得心口疼的绞扭成一团,咬了咬牙,才道:“锦儿只吃了一次药……我翻遍狐灵山,也不曾找到她。” 妖倾天略一凝神:“花漫天,我现在进不了你们狐灵山,狐灵山被人用天师法阵隐藏了起来,这你知道吗?” 花漫天愣了一下,“我不知,”他随即精神微振:“你是说,锦儿还在狐灵山?” 妖倾天肯定的点头:“一定是。”他转头道:“帝君,你看……”然后怔住。云知处居然已经人影不见,在场两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其实就连云知处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双手捧着狐灵,与其心意相通,花漫天话出口,他先是大吃一惊,下一刻,心里便是狠狠的一疼……他很想立刻赶到这任性的小狐狸身边,护着她,抱着她,守着她……许是情之所至,许是心向往之,竟瞬间引动了他体内属于紫微帝君的神力,瞬移了过去。 抬眼时,云知处竟有些恍惚,眼前山高林密,长草婆娑,竟是与花似锦初见的百花谷。景色熟悉之极,似乎一转头,就能瞧见那个肉肉脸儿大大眼睛的小姑娘,好像一只大眼萌猫,仰着小脸,把着他手,语声甜甜软软,像加了糖的米饭,“大哥哥,你别生气……大哥哥,你笑一笑啊……”就连她软软的小手儿,那种触感,那种温度,她眼里的亲近与狡黠,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恍如昨日。 云知处长长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手中的狐灵,狐灵找不到主人的所在,无所凭依,正拼命蹭在他手心里,想求得一点安慰。云知处低头吻了吻那狐灵,将它送回发上,喃喃的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锦儿的……” 是,他一定要找到,也必须要找到……他怎忍心让她一个人凄凄惶惶。云知处咬紧牙关,努力在心急如焚中,找回那一丝清醒。愈是生死一线,愈是千钧一发,愈是需要冷静……疯狂最易,而冷静最难,可唯有冷静,才能够去承担……此时此刻,好像又回到了药王阁,花似锦毒血逆流,众人束手无策,而他自入定中惊醒……他必须立刻找到她,必须赶到她身边,陪着她……即使那结界隔开了鹤讯,挡住了神仙,甚至拒绝了狐灵……他也一定会找到她…… 藉着这惊人的自制力,他连着吐纳了几次,识海方渐渐清明,风声鸟语愈是清明,花香草香愈是清晰,眼前似乎是望不到边的山,荒芜的野草足有半人多高,错落生长的野树枝桠疯长,织出黑沉沉的屏障……可是不知为甚么,他就是觉得,应该向这个方向走,不是提纵,不是驾云,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去……随手抽了长剑,他开始一步步向前,脚踩着实地,在荆棘密布中硬生生劈出一条道路…… 第153章 原来你是这种神1 世间要论寂寞,莫过于万万年孤独的星辰……花似锦看着他,缓缓抬手,按在心口,他低头看进她的眼晴:“好锦儿,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好不好?”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拉了拉他手,柔声道:“云哥哥,你怎会到狐灵山来了?” 云知处顿时就是一惊,然后凝起眉:“对不起锦儿,我……” “没关系,”花似锦犹豫了一下,拉他躺下来,伸手将他的发拂开到两边,俯身看着他的脸,轻声道:“云哥哥,你是不是很累?” 他答她:“没有,我不累,锦儿……”然后欲言又止。 花似锦伸手细细的理着他的头发:“你不要急,听我说,云哥哥,你真的不用急……”她缓缓的偎近些,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叶扶秋出事了?”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到,”花似锦习惯成自然的拉开他的手臂,在他的臂弯里躺下来,与他一起看着天空:“云哥哥,你不要急,再等一下就好了……我知道紫微星就是你,但是叶扶秋是人间的皇帝,他也是紫微,对不对?我觉得紫微星有点儿不对劲,所以布了这个天师法阵,本来只想帮帮你们,却没想到,还帮了我自己。” 云知处微怔:“帮我们?” “对呀!”花似锦指了指天空:“紫微有危险,我借了紫微神力,我会加倍还他……不,我说错了,”她忽然一笑,转眼看他:“加倍还你。” 他微怔,即使他已经恢复了紫微帝君的所有神力和记忆,可是,他仍旧不懂天师符箓,不懂她想做甚么。可是她手制这奇异法阵,然后破格晋阶大乘,那这法阵不但不是逆天,且顺天应天之极!云知处含笑道:“我的锦儿,从来不曾令我失望。倒是我……” 她截口笑道,“云哥哥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只是一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紫微帝君会不会让众星失望,我就不知道了。” 他不由得失笑:“由得他们去。” 花似锦也是一笑,夜风清凉,两人相依相偎,都不再说话,只静静仰面,看着天空,这巨大天师法阵,看上去似乎一成不变,细看时,却又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花似锦忽然撑起身来,道:“成了!” 她跳起来,迅速的移动了几枚天师符箓,光芒迅速转换,宛如那漏斗忽然掉了个个儿,几乎有形有质的光芒与力量,化为凝固的一团,宛如一个光球,一束火焰,怦然倒流回紫微星位之中,已经黯淡无光的紫微星得此强援,迅速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芒。其实说白了,紫微光泽黯淡,星运衰落,是因为人间帝星危矣,也是因为紫微正神失心……花似锦所做的,就是把紫微散落人间的光芒收集起来,将其做为一枚种子,令其生长,勃发,然后用这种强制外援的手段,强提了紫微星运……其实这种手法很奇怪,闻所未闻,但是因为她的手法太过高明,高明到近乎自然,而且她所用的,又本来就是紫微之力……所以,居然真的被她瞒天过海成功了。这说起来虽然容易,但这整个天下,乃至整个天上,能施展出这般高明玄妙,又这般羚羊挂角般无形无迹的天师法阵之人,唯花似锦一人。 花似锦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他,笑道:“成了!” 云知处微微凝眉,伸手挽了她的纤腰,脚尖轻点,落足之处,居然到了锦瑟城皇宫之中,寝宫中,御医正喜极而呼:“城主醒了!城主醒了!” 花似锦微微一笑,略略低头,从窗子里看了进去,龙榻上的叶扶秋,正缓缓的张开眼睛,习惯的略带了一点儿笑,颊边的酒涡若隐若现。花似锦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道:“小秋……” 云知处柔声道:“你放心,他的面相中,霉运病气一扫而空,从此之后,俱是坦途了!” 花似锦回眸一笑:“我不担心他,他有很多人担心,我只担心你。” 云知处含笑,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是紫微正神,离星位太久,而花似锦强提紫微星运,只是为他争取时间,他所要做的,就是把人间毒族的问题,尽快解决掉,回返正神之位。 忽然云知处手臂一紧,带着她转过了身,花似锦抬头时,视线中只堪堪滑过一片衣角,下一刻,两人便站在了那人面前,她居然完全不曾感觉到移动。 那人生的高鼻深目,身上穿着锦瑟皇宫宦官的衣服,双目却是神光乍现,显然是极高阶的修士。他正低头狂奔,速度快的几乎拖出了残影,没留意两人行若无事的挡在了面前,脚下骤然就是一停,迅速倒纵数步,严阵以待。 几乎是立刻的,他察觉到了眼前人的份量,加上身在锦瑟城皇宫中不可恋战,他当机立断,抬手便祭出了杀招,一团斑斓光影乍然击出,寂无声息却铺天盖地,看上去好像一把巨大的伞,无数条细线被他握在手中。这种万色蛊极是歹毒,只需要一点点触动,每一条细线都可以分裂成数根银针,其势凛冽无伦,遮天蔽日,只要沾到一根就会瞬间化为暴雨梨花! 花似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云知处原本并未在意,察觉到她的畏缩,急向她安慰的一笑,同时轻轻抬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划出点点流光,手腕在空中微微一转,极迅速却又极从容,指间曼曼如画太极。巨浪一般挟着疯狂气流奔涌而来的攻击,就在这一转之中消失于无形……连一丝风声都未留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轻啊了一声,对面那人也是一怔,不能置信的看着他。此时也无暇多想,他迅速抬手,又是一模一样的一招击出……云知处微微凝眉,看花似锦正抓着他袖子,眨巴着大眼睛,却不再害怕,也就没再抬手……他那一击只击出了尺许,便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迅速消散了。 那人面色骤变,一咬牙,手又是一扬,云知处轻咦了一声,还来的及偏头向花似锦解释:“这是那玉符。”嘴里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迎上前一步,略抬手将那毒符握到了手中,只听极轻的嘭的一声,毒符在他手中爆开,却只闻其声,并未有丝毫气息泄出。对面那人神情顿时变的精彩之极,先是惊喜,复是愕然,然后化为傻眼,直愣愣的瞅着他,一时竟忘记了所有动作。 云知处随即张开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爆发过的玉符已经化为轻烟散去,他的掌心却留下了淡淡的一团黑影,好像写字时不小心沾上的淡墨。花似锦急了,上前巴着他手看了又看:“是我的符吗?是那毒符吗?你干嘛抓到自己手里你疯了吗?” “我没事,我只是试试符……”看她发急,他赶紧解释,顺便很周到的举例:“就像神农试百草,总得亲身感受,才能想出法子破解啊。” 她气瞪他:“你以为你是神农吗?你以为我的符是百草?” 她醒来一直若即若离,这会儿终于肯骂人,于是被骂的某人很开心,笑的晴天丽日的,凤瞳流光溢彩,“你的符当然胜过百草一万倍,幸好我也比神农历害很多,我发誓我一点事儿也不会有的……”一边答着,他掌心的黑影已经渐渐消失,花似锦摸了几下,放下了心,却仍是嗔了他一眼。 不晓得毒过百草有甚么值得骄傲的!这难道真的是个打情骂俏的好时机吗?在这两只旁若无人的叽叽歪歪中,对面那人终于在这时间中回神,咬咬牙又是一招,花似锦急道:“慢!你等下……” 她来不及说完,云知处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手掌虚空一握,已经离开那人手掌的毒符速度忽然一顿,好像被罩进了无形的气泡,然后缓缓的移到两人面前,悬浮在空中。花似锦看了几眼,轻声道:“原来如此。” 云知处手指轻收,收起了那毒符,道:“怎么?” 花似锦道:“我当时给叶非花刻那符,因为太过歹毒,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所有符箓浸毒之后,有效的时间只有十天,过了十天就是一块废玉了,我算着时间早该过了,为甚么还能用……” 云知处微讶,然后浅浅一笑:“原来如此,锦儿,你实在令我惊喜。” 她横了他一眼,他急改口笑道:“我猜,叶非花起初还未决定要浸甚么毒,或者毒之剧烈程度还不能让他满意,所以有一些符没有浸,之后他发现了这十日失效的问题,便不敢浸了……”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还杵着一只大活人,抬头问道:“你为何又到锦瑟城来?叶非花应该早就不在锦官城了罢?” 那人满心想逃,身体却被束缚在了一个无形的结界之中,挣扎许久寸功未建。修士之中强者为尊,没甚么好不服的。那人终于绝望的停了下来,咬牙答道:“我不知道,我早已经在此,受命刺杀锦瑟城主叶扶秋。” 花似锦道:“毒是你刚刚和浸的?” “是的,”那人道:“城主已经知晓这些玉符十日便会失效,所以令我们携着这毒,找到下手时机之后才会浸入。” 花似锦追问,“所浸之毒都是一样的罢?” “是,这是城主令人配出来的最毒之毒。” 她问,“你身上还有吗?” 他下意识的想摇头,却发现摇不了:“没了,这符箓如此珍贵,每人身上只有两枚。”他抬眼看她:“您是……锦公主吗?” 第154章 原来你是这种神2 花似锦不答,微微凝眉,云知处见她不再问,便挥手解了那无形结界,示意他离开,反正连叶非花都抓到了,多要个小喽罗也没甚么用。那人愕然半晌,见两人毫不在意,终于一咬牙脱身逸走。云知处挽了她手儿,含笑道:“锦儿,你不必多想。叶非花的确用这毒符暗算了不少人,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救活的。” 花似锦嗯了一声,抓了他袖子,道:“我刻的符是认人的……带我去瞧瞧吧。” 云知处不由得心头一动,略一沉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伸手挽了她腰,两人身影转眼消失,这一番争执,竟未曾惊动半个宫中侍卫。 药王城云氏宗族中,花漫天立刻感觉到了这隐约的气息波动,纵身跃出,眼睁睁看着两人落下地来,他竟是心如死灰。 他与妖倾天又回过狐灵山,两人俱是学纵天人,聪明绝顶,可是想尽一切办法,仍旧连狐灵山的影子也找不到……非干才学,只惜在一个缘字而已,竟是半点由不得人,他再是不甘,却终究挂怀,只能随妖倾天回到这里,等着云知处的消息……那时候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只要锦儿平安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可是现如今,看到她唇红齿白神完气足,依偎在那人的怀里,却又怎能不伤怀。 花漫天一句话都不曾说,便缓缓的转回了身,一步一步走开,料峭背影仍旧风华绝代,却是那般说不尽的寂寥……也许此时,他心里曾经渴望过,那个熟悉至极的声音,会在他的身后,叫一声大花花……却又明知并不会……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掉,花似锦才抬头看了一眼,不出声地叹了口气。从此,狐灵山又多了一只寂寞的天狐,可是花似锦只有一个,实在没办法让所有人都不难过……就算她再贪心再心软,沾了这个情字,也不得不学会取舍…… 云知处看在眼中,微微凝眉,要分她之心,含笑道:“药王阁的人好多都在这儿,你要不要见见?” 一边说着,妖倾天已经迎了出来,一眼就发现不对,含笑躬身道:“帝君久违了。恭喜神力回归。紫微星光复又灿然,定是帝君出手了?” “不是,”云知处道:“是锦儿设阵救助。” 妖倾天不由得挑眉,不及开口,室中东方天籁已经听到声音,迎了出来,笑道:“姑姑,好久不见。” 花似锦很高兴,伸手摸摸他的雪发:“小东方,你好了?” “嗯,”他垂了眼帘,密长眼睫覆了迷离妖瞳,整个人都显得纯良许多,一边幽柔的道:“要说伤,却是略好了些,只是对姑姑思念殊殷,无时或忘……” 云知处微微别眼,东方天籁其人,实在有些奇异,他似乎从一起初就甚么都明白,正是因为太明白,所以他从未想过要争,也所以,形容举止才这么毫不掩饰……花似锦含笑道:“墨离他们怎样了?” 东方天籁道:“池画月不想修炼,只在法器中冥想度日,墨离……魂魄虽成形,心智却如同幼儿,也许正在法器中玩石子甚么的罢。” 花似锦愣了愣,云知处走上前来,伸手挽了她纤腰,温言道:“池画月不修炼是因为不想再做毒族,我会另外教他一种修炼的法子,渐渐化去他血中之毒。至于墨离……他一心扶助毒族,无心成孽,所以命中合该有此一劫,等到他可以修炼,我们再慢慢教他。” 藉着这句话,他顺顺当当把她带开,两人一起往里走,他柔声道:“别担心,所有人,我都会冶好。” 一边说着,便踏了进去,开阳明辅和几名药师正在忙碌,明辅一眼看到他,便是大大惊喜,急迎上来,悄道:“帝君,您终于好了!” 他向她点了点头,转目四顾,这巨大的房间里足有几百人,一直在用云知处的法子救治,最严重的也已经情形渐好,但当日有不少人首当其冲,体肤溃烂,包扎的满身都是绑带,看上去十分可怖,犹有人不住呻吟。 两人在室中转了一圈,正要离开,忽有一人尖声道:“是她!”众人一起回头,那人指着花似锦,激动的几乎跳了起来:“我认得她,她就是锦官城的公主!就是那个天师!这些毒符都是她刻的!” 此言一出,竟是群情激愤,连旁边大屋中的人也被惊动,能动的,都纷纷聚拢而来,云知处气度高华清逸之极,凤瞳流转,淡漠疏离,花似锦容貌又是娇美无伦,拉着他的袖子,宛如小鸟依人一般……让人想骂都骂不出口,却不由得议论纷纷。 云知处看了那人一眼,又转头去看花似锦,花似锦神情自若,眼神亦无丝毫闪躲,显然心无愧疚。触到他的眸光,便微微一笑。云知处报之一笑,便转回身来,淡淡的道:“我来讲个故事罢。” 这句话放在这时说,实在不合时宜之极,可是众人为他气度所慑,加上本就识得他是救他们的人,所以竟无人敢说什么。云知处便徐徐的道:“相传昔年四方城中曾发生一场火灾,火势极大,满城尽毁,却有一间破屋巍然独存,未被火焚……据说这间破屋中住着一个老婆婆与守寡儿媳,儿媳事母至孝,数年如一日,从无半分怨言,所以孝行动天,火势将及其宅,却中途转向……” 明辅的下巴掉了下来……连开阳也有些愕然。这其实只是一个最最常见的佛家因果报应的小故事,可是……如此惜言如金的紫微帝君冷着脸讲故事,这副画面实在有点古怪,他可是一句废话都不会说的人呐……转眼看花似锦时,她眼神清亮,唇角微弯……于是那两人瞬间悟了,不用说,帝君他老人家,是为了照顾身边这位的心情,她既然问心无愧,就不愿背负这指责,一定要让人人都明白…… 某人一脸正经的把故事讲完,然后淡淡的道:“这毒符看似无情,实则有情,你只消看看当时在你身边的人伤势如何,再看看你自己,便该明白了。若是伤重之人,先扪心自问自己做过些甚么,再来指责这制符之人罢!” 尤有人不服,也不敢大声,嘀嘀咕咕的道:“就算我做了甚么,上有官府下有里正,就算死了还有冥司哪,刻毒符害人难道还有理了?” 云知处微微一晒,明辅最见不得有人冒犯自家帝君,冷笑抢口道:“看你眉间有逆筋,必定曾有过忤逆之行!论理你该死,那你现在便自尽罢!一来省了受这些罪,二来去冥司领你该受的罚,岂不是两便?”那人顿时便是一窒,明辅淡淡的续道:“何况,制符之人若有错,叶非花更是罪无可恕!总之,不管是功是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承担各人的罪责,谁也犯不着攀谁!” 众人一时默默无言。其实几人的说词,虽不能算错,但还是有点儿取巧的,略略夸大了“因果”,可是花似锦在这其中,的确有些无辜,为了不害到无辜之人,也已经煞费苦心……而且既然要清除毒气,与其让这些人心怀怨愤,不如让他们低头反思。这于情与理,都是好事。 云知处淡淡的道:“在这儿的,我都会设法救……惹得起我们的,也尽管来惹。”他顿了一顿,环顾四周,道:“就这样罢。” 身后,开明明辅的下巴又掉了下来,当时看着云知处时,还稍好些,此时,眼前宛然便是那个英明睿智,淡漠清冷的紫微帝君……说这种又铿锵又任性,豪气外绽的话,实在让人接受无能…… 妖倾天正倚在门口,微微偏头瞧着这边的情形,淡淡含笑。 他已经换掉了锦官城侍卫的衣服,却仍旧是那张平庸的面目,着了一身粗布衣袍,身形挺拔修长,只这随意一倚,便显得洒脱而风雅,眼瞳湛亮如天上星辰,却又华美如漫天烟霞……花似锦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妖倾天便含笑道:“锦儿,我真的很想知道,天师符箓在你手中,还有甚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你真的不是神仙吗?” “你想做到什么?”花似锦道:“比如看看你究竟长甚么样子?” 妖倾天失笑,眯起眼晴:“这个我没甚么兴趣。” 花似锦道,“不如我们试试看啊?” 他笑着摇头:“还是不必了罢。” 明辅不由得小小好奇,跟上一步,道:“锦姑娘,是不是真的可以啊?我也很想知道这家伙究竟长什么样子,据说比帝君还……咳咳……” 花似锦讶然道:“你也不知道他长甚么样子?” 明辅道:“这家伙生平最爱乔装改扮,就算在九天界,也是每次见到他,面貌都不相同……我们的仙法又弱于他,看不透他的幻术,根本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花似锦不由得也兴起些好奇之心,对他上下打量……可是他的模样,旁人不知,紫微帝君却怎可能不知,看在眼中不由凝眉,直截了当的吩咐道:“你把五枚药王印给我。”妖倾天挑眉,便取了出来递上,他又道:“你下去绘一份五城地势图来。” 妖倾天心知肚明,也不多说,一笑转身,开阳和明辅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无语凝噎,帝君您这么重色轻友……哦不,轻护星,这真的好嘛好嘛? 花似锦忽然一愕,转眼四顾,道:“云哥哥,这不是你家吗?” 他转眼看她,眼神变得温柔:“对,这是云氏宗族。”他犹豫了一下,反手拉住她的小手儿:“我带你去看看云栩然,好不好?” 其实他不介意再叫他一声爹爹,可是他此时神力与记忆尽复,被紫微大帝叫声爹爹,这就像当日小狐狸度劫一样,不是随便谁就能担的起的。 花似锦点了点头,他便拉着她小手,进了后院,云栩然的棺材安置室中,花似锦挣开他手,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他静静看她,眼神极是温暖,一直到她礼毕,他才上前一步,从旁边取过了一个透明的盒子,盒中盛着两个小小瓷瓶和一张古旧纸张,他道:“我前些日子才无意中得知,云氏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花似锦道:“是什么?”忽然心头一动,道:“是解三大毒族的解药?” 云知处不由得赞叹,道:“锦儿,你实在太聪明……的确是,原来云氏原本是一个门派而非家族,当年的掌门人娶了一个白头蛇族的女子……终生……相敬如宾……无子无女,以药术开宗传徒,不知隔了几代,慢慢成为家族。” 第155章 千面风华2 花似锦小小心虚,嗔了他一眼,笑道:“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嘛?” “有的,我准备带你出去走走。”他略一长身,跳了下来,伸手拥住她,凤瞳温柔含笑,“最好吃的灵兽是什么来着?鵸鵌是不是?锦儿,我负责想,负责找,负责抓,你只需要烤一下就可以了。” “喂!”这人!她还来不及抗议,已经被他拥着往外走,花似锦几乎要抓着门框抗拒恶势力:“云哥哥,你都不用去看看那些病人吗?” 他侧头想了一下,“你这么不想我在这儿吗?” 她小脸儿泛红:“不是,我只是……”只是忽然不太适应云哥哥这么闲,这么玩狐丧志,这么……再说一直跟他在一起,她忽然觉得会随时被吃干抹净,这种事情很累人啦! 他露出恍然的神情,很认真的告诉她:“白天我不会的。”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瞬间听懂了,无语的看着他,他笑看了她一眼,“至于药房……你既然想去,那我们经过的时候去看一下。” 她又羞又笑,“你……” 他已经挽着她往前走,果然“经过”了那间巨大的药房,从门口张了一张,里面有一个活生生的云知处正在忙碌,熟悉的雪袍玉带,熟悉的凤瞳,熟悉的清冷神情……她顿时有了一种混乱感,回头看了某帝君一眼,同手同脚就想走过去,早被他一把抓住,他对她指了指自己,她眼前顿时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眨了一下眼睛,眼前仍旧是那个紫微帝君……她瞬间回过神儿来,有点儿不能接受他的无所不能,指一指那个人影:“那是分身术?” “算是吧,”他笑了笑:“是我的神念分身。” “神仙了不起啊!”她习惯性的表示羡慕嫉妒恨,一眼看到雪发锦袍的东方天籁,顿时就有点儿犹豫:“我是不是也得去露个面……” 他沉吟了一下:“你的药术……” “喂!”她忍不住又瞪大眼睛。 他一笑,挽了她轻飘飘的跃了出去。脚尖落地,她轻咦了一声,眼前是一条小河,河水几乎已经干了,却仍旧可以看到河床的大概位置,河边垂柳拂地,景色十分熟悉。花似锦不由得心头一动,从戒指里取出前世镜,双手握着,努力的回想……脑海中的画面已经很清晰,渐渐的,镜中也现出了那个青衫少年,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玉冠束发,腰悬长剑。容貌俊秀异常,长眉挺秀,凤眼妍丽,双瞳流转间,便如墨琉璃一般清亮剔透,却又带着淡淡内敛的傲。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顺眼。 花似锦瞧着他出神,忍不住就带着了点儿笑,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若无其事的一拂,镜中少年顿时消失,现出一个身穿祥云瑞霭袍的男子……花似锦啊了一声,气的瞪他:“把我的云哥哥还给我!” 他瞥眼看她,模样风雅,凤瞳流丽,她声音顿时低了八度:“你带我来旧地重游,难道不是为了让我重历当年心情?” 紫微道:“本来是。” 什么叫本来是!她又气又笑,忍不住就带了点儿娇嗔,顿足道:“那我想想你当年的模样有甚么不对?没见过你这种人,连自己的醋都吃!” 某帝君只是微笑,也不跟她争辩,她转身走开几步,心中努力回想,一边向镜中看去,前世镜中宛如水波漫卷,散了复又重现,可是镜中仍旧是那个身穿祥云瑞霭袍的男子,长发散落,神情清冷,虽未带笑,却十分温和,宛如初见之时……如果说云知处的模样像空谷幽兰,那紫微就像是云巅雪莲,同样高华绝美,同样芳香缱绻,同样似一卷永远翻不到结局的书,处处都是奇迹,时时都有惊喜……可却是一个傲然挺立,含苞待放,一个从容自若,芳华盛绽。 她看了许久而不自知,一直到身后的紫微走上来挽了她的纤腰。花似锦瞬间回神,啐了他一口,道:“长的好看也不用自恋成这样子,弄出自己的模样叫人看!” 紫微轻轻一笑,看了她一眼:“锦儿说的极是。”她愣了一愣,然后回神,难道这镜中不是他弄的,而是她自己想的不成?不由得双颊晕红,幸好他也不多说,镇自笑微微的岔开话题,“那我们是吃追风鸟还是鵸鵌?” 花似锦斜睨他一眼,悻悻道:“神仙也吃人间烟火?” 他笑:“你做的我就吃。”一边说,一边略略敛睫感知:“这百花谷应该有鵸鵌罢?”只停了一瞬,却又道:“居然没有……等我们召一只来吃。” 一边说,一边略略拂袖,眼前瞬间出现了几只鵸鵌,他摆手,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锦儿,你喜欢哪只?” 花似锦双眼发亮,她从来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鵸鵌!看个个生的膘肥体壮,忍不住双眼发亮,有点儿眼花缭乱:“全留下来慢慢吃好不好?” “不好,”他拍拍她的小脑袋:“你想吃我们随时抓新鲜的,我会一直在,你不必屯粮……” “喂!”怎么从来没人跟她说紫微大帝是这么有独占欲的?她不知第几次瞪他,他已经随手选了一只,把其它的放回,然后找了块空地坐下来,含笑看着她,一副等待投喂的乖宝宝模样。 紫微大帝诶!很了不起的神仙!一到吃东西居然摆这副样子出来!花似锦咬唇,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强装镇定的青衫少年……其实他们最大的不同,是云知处总是在忍,把很多事情很多话放在心里,而紫微帝君,他的地位身份,让他从心所欲,无所不能,根本不必忍…… 于是被奴役的小狐狸烤肉烤的很开心,两人饱吃了一顿,把余下的包起来,然后继续携手同游,当年挽发的小树,当年同浴的小河,当年大战金线蟒的蛇洞,此时看来,纵是寻常处也俱是甜蜜……当时那蛇洞外聚集了数以千计的金线蟒,十分腥臭污秽,可是此时,却不知被谁清理过了,处处都干净整齐,只是毕竟聚集过很多毒物,周边寸草不生。紫微拉着花似锦的手跃入,洞中仍旧干燥清凉,犹有那种蛇晶的淡淡冷香。 洞中光线昏暗,两人视物却并不受太大影响,花似锦随手拣起一块散落的蛇晶,转头笑道:“云哥哥,当年那只蛇王肯定是小东方,他聚起这么多蛇晶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却被我们偷走了。” “是啊。”紫微也跟着她蹲下来,道:“蛇晶久了会融,当年我赶回之后,恰逢变故,根本没来的及制炼,全都浪费了。若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给东方天籁,要救得多少人。就是现在,若能有这许多蛇晶,这些人的毒也容易许多。” 其实以紫微帝君的神力,不管是举手之间救回这些人,还是为花似锦重炼一魄,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却毕竟脱离了自然。这就好像天枢要强取人的魂魄并不为难,却一定要趁虚而入,瞅准时机才会下手……俱是为了这“天然”二字,遵循天地运转的大规则,才是正途。 花似锦不由得翘了翘嘴巴:“当年我就说,这白头蛇妖可能是想自己做大夫,你还大声骂我。你说,”她模仿他的神情语声:“怎么可能,白头蛇是至毒至邪之物,怎会动念救人!”说完了便斜睨着他。 紫微也忍不住一笑,伸手握了她小手儿,柔声道:“锦儿从来料事如神……只是,我真有这么凶?” 她道,“就是这么凶啊!” 他挑眉:“那不知是谁,还硬要跟我做甚么朋友,送了十步,又送十步,一直送到了人间……不给送还要哭。” “喂!”她觉得紫微大帝根本都不知道风度两个字怎么写,用力掐他,他一径笑吟吟的,小狐狸掐的没力气,悻悻的道:“我那时小嘛,一时被你的美色所迷惑……”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挽了她腰儿,跃了出来,低头笑道:“后悔了?” 她没留意他的眼神儿,立刻道,“当然后……唔……” 她只说了一半,他顺利的偷到一个吻,好整以暇的看她,一副你敢再说我就敢再吻的模样。她双手抓着他的衣襟,一时间言语不能,然后紫微帝君淡定的说正事儿:“东方天籁其人的确仁心仁术,当年确是我错了,见识太过偏颇。” 花似锦哼道:“就是,小东方长的又漂亮,又细心,会照顾人,从来不会凶我……” 他眯眼看她,她急掩住嘴巴,看着他一脸“有比我好么”的神情,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嵩山城中那一夜,某只打翻醋坛的人儿,带着赌气,强把某个昂扬的巨物塞到她手中……她一时羞不可抑,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怎么也不肯抬头。他微微一怔,随即,手儿带着某种意味,缓缓,缓缓的抚过她圆滑的肩头,细细的腰肢,带着春水脉脉的温柔,上下抚摸…… 眼看某帝君马上就要自食其言,白天也……花似锦忽然想到一件事,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他温柔欲滴的凤瞳,她愣了一愣,忍不住噗的一笑,然后紧急说回正事儿:“云哥哥,我想起来一件事,我听大花花说过,法器可以改变时间,你们既然也有这种法器,能不能把时间退回去?我们当年的蛇晶有这么多,若能恢复,岂不是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紫微倒是一怔,然后一喜,吻吻她的额头:“锦儿当真聪明绝顶。我可以设结界令时间退回,蛇晶恢复,我们现在就回去!” 最后一个字尚在喉间,两人已经站在了云氏大院,花似锦现在倒也适应了这种神仙式的瞬移,淡定从他臂弯里挣开,赶苍蝇似的挥手:“你快点去罢。” 他向她一挑眉,那是个秋后算帐的表情,眉目间却仍明朗含笑,然后转身走开。小狐狸并不十分在意,找到东方天籁,招招手:“小东方,你来。”东方天籁听命走过来,花似锦拉他到院中石桌,取出鵸鵌肉,笑道:“灵兽肉,刚刚烤好的,我特地拿回来给你尝尝。” 东方天籁倒是一怔,眨了眨迷离的妖瞳:“谢谢姑姑……” 她早把肉划开,拿小叉子叉了一块给他,东方天籁接了,举在唇边,却微微沉吟,身后忽有人笑道:“他不吃荤食的,锦儿若要请客,我倒恰好有空。” 花似锦倒是一愣,细细想时,倒的确不曾看到他吃过荤腥,在药王阁时他陪她吃饭,也只是一直帮她剥皮挑刺……妖倾天已经坐了下来,笑道:“多谢款待。” 第156章 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1 花似锦随手把叉子给了他,一边转头问东方天籁:“为什么不吃荤腥?一辈子不吃肉,可有多难受?” 东方天籁含笑道:“要说现在,吃一点儿,其实也没什么,之前不吃,一是为了躲血腥,二是为了躲怨气。”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拉过她小手儿,细细抹着并不存在的油渍,一边笑道:“我道心不坚,不比姑姑,所以诸事更加小心……” 花似锦想了一下:“其实我会做素鸡素鸭……” “姑姑,”东方天籁敛睫微笑:“我知道姑姑疼我。可是,我一直不曾吃过,也不觉得怎样,若是偶尔得姑姑赐过一次……将来吃不到时,难免想念……倒不如从不曾吃到的好。” 花似锦愣了一愣,只觉他这舒缓含笑的一句话中,竟似是意在言外,深情缱绻,又是出奇的通透认命……一时竟是无辞可答。 妖倾天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只是微笑。花似锦无意中别眼,本来觉得他当是不拘小节的洒脱豪放之人,没想到吃相居然十分斯文优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妖倾天便笑道:“我道心坚稳,不管是酒肉穿肠,还是红粉佳人,全都不惧。” 花似锦啧了一声:“你是神仙,当然不在乎,有本事你也像我们一样从头修起啊,到时你一定连我都不如。” 妖倾天挑眉:“怎见得我连你也不如?” 花似锦摊手:“藏头露尾之辈……” 妖倾天一笑低头,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这有洒无肴……” 花似锦手儿一翻,指间多了一个酒瓶:“猴儿酒,狐灵山的猴儿酒,比别处格外多了一种花香,没有尝过的人,是不会明白这种美妙滋味的……”一边做回味无穷状。 妖倾天忍不住好笑,却又显然真的有些眼馋,笑道:“小丫头,知道我长甚么样子有甚么好的?不如我送你点儿东西来换?” “哎!不用了,我有大花花,甚么好东西没有?”说完了,忽然一怔,这句话说了太多年,已经说的熟极而流,可是想想那天那个落寞的背影……她已经没有大花花了……心头忽然就是一疼,竟忍不住要哭出来似的…… 东方天籁急笑道:“姑姑的天师符箓本就无所不能,要瞧见神君你的模样轻而易举,只是觉得神君你襟怀坦荡,不会在乎露出真容……” 好像她不管想做甚么,他都会无原则无理由的帮她实现……妖倾天笑看了他一眼,花似锦轻吸了口气,笑道:“的确是,你是自己主动点儿,还是?”一边对他挑眉。 妖倾天不由得笑道:“你便是当真刻符,也看不到我的本来面貌。我少年时误学了一门奇异的功夫,叫做‘千面风华’,这门功夫有些取巧,主旨便叫做化其形,得其功。”花似锦来了一点兴致,转眼看他,他便续道:“例如我化做东方天籁,便会得他际遇,学他功夫,化做花似锦,便得你际遇,学你功夫……每一种人生都不相同,所得也就不同,最后万流归宗,江河入海,自然事半功倍,且可以体验不同的心情……练到如今,时间太久,已经化不掉了。” 花似锦讶然道:“你化为一个人的时候,连功夫面貌都是这个人的?你神仙的功夫就不能用?” 妖倾天道:“自然,否则,花似锦一着急,便用上了东方天籁的功夫,噼哩啪啦把事情解决,还叫甚么历练?” 花似锦喃喃的道:“好神奇啊!”一边说,一边对他上下打量:“那你扮做个侍卫,是要历练甚么了?” 东方天籁不由得一笑,插言道:“姑姑,既然神君这功夫名叫‘千面风华’,幻出的面貌自然风华绝代,他现在脸上是一张面具……我猜,此时面具下,便是神君的本来面貌……紫微大帝在此,他不做回玉衡神君,还能做谁?” 花似锦长长的哦了一声,挑起眉,妖倾天笑着拱手:“好了,两位,饶了我罢!” 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飞行法器:“锦儿,这法器叫七宝琉璃灯,是透明的,看风景方便的很,同你换这壶洒,如何?”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的抛给了她,将那酒取了去,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又将一张纸儿向后一抛:“这是五大城的地图,你好生看看吧。若要布阵,只怕还需细察。”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了,步履匆匆,却仍旧显得潇洒,可是衣袂飘扬处,又是挥之不去的风雅。 花似锦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把玩那七宝琉璃灯,哼道:“说甚么送我法器,还不是让我看地势用的!神仙就支使人干活儿!”停了一停,又忍不住八卦:“小东方,你说他长甚么样子?为什么逃的这么快?” 东方天籁笑道:“我猜,必定十分俊雅,有如兰芷。” “兰芷?”花似锦继续八卦:“像云哥哥一样吗?像你一样吗?像……大花花一样吗?” 脱口说出,便是一怔。东方天籁轻轻翻腕,隔袖握了她手:“姑姑,花长老不会丢下你不理的。他对姑姑你,既师又友,似亲,似眷,如兄如父,却又亲昵无隙,若是连这种感情也会消失,那这世上再无情字可言。” 花似锦叹了口气,微微发怔,东方天籁又笑道:“这妖倾天的模样,必定与我们三人都不相同,我猜,若非男生女相,便是俊美太过,或者有甚么异征,例如紫瞳蓝瞳之类……否则,为何不愿给人看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的心思成功被带开,点了点头,大为好奇:“原来如此……” 某人恰在此时踏入,一眼看到两人对坐,某人的手还握着她的,便是微微凝眉,走上前来,道:“东方,请你过来一下。” 话说的仍旧十分客气,小狐狸立刻回神,嗖的一声收回了手,一边看天看地看柱子,表示自己甚么也没干过,东方天籁一笑站起,道:“好。” 难道蛇晶这么快就弄好了?所以他拉东方天籁去商量配药? 花似锦悄悄转回头来,东方天籁含笑道:“姑姑,我一会儿再来陪你说话……”嘴里十分温柔恭顺,手儿却摸摸她的头发,隐约便透出些宠溺来。 “我想不必了罢,”某帝君神色十分的从容清淡,一点都不像在吃醋:“你会很忙,锦儿也会很忙。” 东方天籁只做未闻,一笑转身,花似锦忍不住悄悄对他做了个鬼脸,紫微别眼看她,她赶紧再把眼神儿跳开。 他们走开很久,花似锦才悄悄松了口气,起身回到昨晚的房间,打开了手里的纸。初初展开时,只似乎是一张地势图,勾勒着很多线条,标注着些地名山名之类,墨迹犹新,似乎刚刚画就,一直到纸尽,整副画儿忽然光芒一闪,似乎活了起来,低头看时,山川河流,乃至城镇村庄,俱历历在目,凹凸婉延,宛如身在云巅俯看大地。 花似锦不由得啧啧称奇,看景儿一样细细的看了很久,然后才想起正事儿来,开始审度各处的地势,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只嚷嚷说要布阵护龙脉,这龙脉究竟在哪儿?此时天下仍旧五分,理论上来说,五位城主都是真龙,应该各有龙脉是吧……那属于将来天下之主的龙脉,究竟在哪儿?她的手指细细从纸上抚过,手指触及时,是纸张的触感,可是眼睛看时,却好像把山捏在了手中,按一按就能按平一样,径自玩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叶扶秋,这才用起心来,细细选出几处,来回比较了很久,终于选中一个地方,取过笔来,在纸上轻轻一勾。 勾完了,看那山势似乎十分险绝,不由得就有些心痒,之前只觉这图已经详尽之极,现在才觉得有些不足,她收起图来,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到药房,在门外叫:“妖倾天!妖倾天!” 有人应声而出,一身渺渺的祥云瑞霭袍,乌发垂落,凤瞳流丽,当然不是妖倾天……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十分的理直气壮:“我不是来玩儿的,我找妖倾天有很重要的事,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儿!” “哦?什么事儿?”他神情淡淡,好像只是在闲聊:“比如你费尽心机,演算许久,终于帮叶扶秋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葬身之处,所以心急来找玉衡,想让他带你去那儿实地瞧瞧?” “呃……”她眨巴着大眼睛,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他悠然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有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小秋现在有了仙骨,最少还能再活个百八十年罢,到时只怕山势有变,最好选个稳当点的地方……” 她顿时就郁闷了:“喂,你偷听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你是神仙诶!做事好不好光明正大一丢丢?” 他本来一脸清淡,却被她的小模样儿逗的一笑,随手拉了她小手儿,便往里走,“我没有偷听,是你太专心了,我进去又出来,你都没有看到,只顾着盘算怎么建皇陵……” 她斜睨了他一眼,也生不起气来,回手抱了他手臂,蹭蹭:“那我选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他道,“很好。” 什么意思?他答的太痛快,于是她很怀疑,眯眼看他,可是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她忍不住又要跳脚,一把甩开他手:“你讨厌!不准阴阳怪气!你变回来变回来!把我的云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就揉乱了她的头发:“笨狐狸,你知道龙脉是什么吗?” 她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墓地……我明明听人家说过……”本来觉得自己很对,结果越说越心虚…… 第157章 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3 她羞的啐了他一口,“你又骗人!” “没有骗你。阴阳本是天道。”他不由得微笑出来,好听的声音在静夜里听来,宛如乐声,娓娓的诵道:“天地之间,动须阴阳。阳得阴而化,阴得阳而通,一阴一阳,相须而行。故男感坚强,女动辟张,二气交精,流液相通。男有八节,女有九宫,用之失度,男发痈疽,女害月经,百病生长,寿命消亡。能知其道,乐而且强。寿即增延,色如华英……” 听他骈四俪六的,也不像是假,好奇宝宝实在忍不住,还是小小声的请教:“可是妖族常说采阴补阳……” 紫紫大良师嗯了一声,好不一本正经,唯那手儿摸的十分不是地方:“其实采阴补阳本来也不是甚么淫邪之术,主旨只在‘还精补脑’,可是这采阴补阳之术是一男对多女,所以渐渐的,便……” 她羞不可抑,打断他:“色狼!混蛋!淫-贼!” “唉,”他叹气,却又一笑:“现在大家都这么认为了……” 她越想越不平,想想眼前这位是道家四御,于是更加愤怒:“这种东西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吧?做坏事还要道貌案然!你说,你有没有试过!”他但笑不语,她于是大怒,坐起来找衣服:“你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笑着靠过来,揽往她:“小狐狸,别闹,我怎会?其实这些东西流传于世,以致走样,弄得处处骂名,都是灵宝真人之过,唔,就是世间所传的吕纯阳。”其实这句话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一个是神一个是仙,赖到人家头上,他好意思嘛…… 小狐狸却不知,皱起眉:“我知道,还不就是那吕洞宾!早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一边说一边翻来翻去:“哎,我衣服哪?” 他微笑,手儿滑下去,拉住她手:“好锦儿,时辰还早……” 她一愣,指间碰到一个又硬又热的东西,于是怒了,“喂喂……你……”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布出的这个结界宛如红鸾帐,四壁都霞幌幌雾茫茫的,可是真要想看时,却是一片清明。看远山含黛,近树婆娑,她长叹了一声,含泪带怨:“若是以前有人告诉我紫微大帝是色狼,我是绝对不信的。” 他噗的一声笑出来,伸手将她抱入怀中,直笑的眉目舒展,她颇幽怨的看着他:“我本来是想出来看看风景的,结果……” 他只是笑,好一会儿才勉强收住,指指自己:“好锦儿,看我不好吗?” 唉……她长叹,看着他,他墨发如流水披泄而下,含笑的凤瞳清亮绝美,五官难描难画般美好,神情芳香缱绻般温柔……男颜亦是祸水,他的确比任何风景更美……可是她真的很累啊,呜呜……她泪涟涟的抱怨:“我全身都痛……” “乖,”他其实很愧疚,“我下次会轻些的。” “什么下次!”她愤怒上粉拳:“大色狼,我不要你了!你把云哥哥还给我!” 他声音愈柔,低低哄她,哪还有半分紫微大帝的气势,“别气嘛,我下次真的不会了……泡泡温泉好不好?泡泡药泉好不好?多泡一会儿就会舒服了……” 她捶的没力气了,停下来,他看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向空弹指,她只觉得身子一沉,软软的滑了下去,已经身在温泉之内,触鼻犹有药香……她愣了一愣……神仙相公这种无所不能的生物,简直让人没脾气啊…… 于是在她泡够了,又饱睡了一觉之后,两人言归于好,当然本来也只是愿打愿挨……她实在太累,小腰儿都快折了,泡温泉的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所以居然没有留意胸前的小石子熠熠生辉,几乎已经成为那天那种完全透明的颜色,只中间还有小小的云絮尚未通透。 她重又着好了一套人间衣裙,过程中某神勇帝君也没敢细看,只等她穿好,伸手撤了结界。一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就是想拖到天黑!你就是不服气我说白天来看,所以你使尽浑身解数……” 虽然是欲加之罪,但是牵强成这样……某帝君无语望天,然后异常温柔的回眸:“你真的这样想吗?” 她当然只是无理取闹恃宠而骄,于是一别脸儿,“哼!” 他无奈摇头,然后挽了她腰,伸手轻轻理回她的头发,口中却道:“出来罢。” 她不解,然后便见一个灰蒙蒙的影子,从黑暗中渐渐显现,然后跪拜下来:“帝君。” 花似锦吃了一惊,向他身上靠了一靠:“天枢?” 眼前人正是天枢,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也算得十分端正,魂魄却十分虚渺,紫微淡淡的道:“你想怎样?” 他叩首道:“帝君,天枢自知罪无可恕,不敢求您原谅,可是天枢乃是益算星君,七星若不能归位,紫微轮转亦不能圆满,求帝君允天枢以戴罪之身……” 他还没说完,紫微便打断了他,语声清冷:“不必,是你自行了断,还是我动手?” 天枢愣了一愣,抬头看他,愕然道:“帝君……难道您不能给天枢……” 他仍旧没等他说完:“不能。” 天枢一咬牙,便欲振衣而起,可是眼前紫微帝君神力尽复,他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终于还是颓然的垂下了头,佝偻成一团,于是紫微便略抬手,手腕在空中一转,他便迅速收缩成一团,没入了他的掌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小小的吐出了一口气,轻声道:“他不是被那个明辅抓住了吗?” “没有,”他侧头一笑,温言解释:“他吞并了摇光和转世摇光两具神魂,便如……便如池画月的傀儡分身,所以小辅抓到的,其实是摇光,而之前玉衡收起的摇光,其实是转世摇光,也即药王阁主。” 花似锦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可是他说七星不能归位就怎样,这个怎么办?” 他微微一笑,全不在意:“不必理他,水到自然渠成。”一边说,一边就携了她手儿:“我们去你圈中那处看看罢。子夜是望气的最好时辰。”一边说,一边就带着她瞬移了出去。 …… 临近子夜,无星无月,花似锦央着紫微祭起了七宝琉璃灯,然后便绕着这山打转,紫微随手指引山势,一边道:“若真要做为墓穴,要观其水口朝案、明堂龙虎……真龙之势,以妖矫活泼为贵。重重起伏.屈曲之玄,东西飘忽.鱼跃鸢飞,是为生龙.葬之则吉。如果粗顽臃肿,慵獭低伏,如枯本死鱼,是为死龙,葬之则凶……” 花似锦不住点头,一边道:“我觉得这儿像一个聚宝盆,可以把灵力全都聚到这儿来。” 紫微不由得一笑:“说的对,我的锦儿处处聪明。你若能看出这一点,于这风水堪舆之道,便算是入门了。可是正因为如此,这便成了回龙之势,宜做墓穴,却不宜做帝王墓穴,因为法自君出,而君权无限,所以需要的不是守护,而是引领……”一边说着,花似锦一眼看到一个飞行法器正徐徐接近,讶道:“云哥哥,你看。” 他显然早察觉,略别眼看了一下,微微凝眉。看他这神情,花似锦瞬间回神,道:“难道叶扶秋在那里面?”紫微瞥了她一眼,他才夸她处处聪明,可是这会儿又觉得处处的太周到……却终于还是点头道:“是。” 小狐狸小小雀跃,道:“我可不可以去瞧瞧他?” 他略略向后一倚,凤瞳瞬间流光溢彩,悠然道:“看看可以,说说话也可以,但摸脸摸头发摸酒涡之类,最好不要。” “……”她发现他现在玩儿色-诱已经玩的顺手到不行……紫微顿了一下:“还有,要记得,一统天下,盛世明君这种事,也不能宣之于口。” 花似锦不以为然,“这个我知道啊!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也不能说出来。” 紫微不置可否,其实盛世明君之言,之前叶扶秋未必能想到,可是此时既然狭路相逢,天璇无法不向他见礼,一见礼之下,以叶扶秋的聪明,便可以猜到些端倪……此事也许会令叶扶秋雄心渐涨,会加速他一统天下的进程……这实在有些不妥,可是若勉强避开,也未必合乎自然。 说话间,那飞行法器已经到了面前,妖倾天所赠的七宝琉璃灯十分高明,不但极能防护,而且擅长隐形,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外面看里面却是看不到。所以虽然那法器虽然到了面前,也并未发现他们,径直飞了过去,花似锦早手把了七宝琉璃灯门边儿,遥遥笑道:“小秋!” 法器之中,叶扶秋回过头来,隔着一层屏障,她站在虚空之中,乌发雪裙,笑魇如花,向他招了招手……随即,有人站了起来,身着祥云瑞霭袍,容貌俊美绝伦,墨发未系未束,伸手挽住了她的纤腰。 此情此景,恍似一梦,好似一团火球撞入心口,又酸又痛,叶扶秋急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天缘客栈初见之时,那个穿了男装的人儿生了一双清丽绝伦的大眼睛,她从怀里拿出脏兮兮的帕子,眼睛水盈盈的:“对不起,你别生气。”还记得药王阁门外,她绞着小手儿“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拼命护着你周全。”还记得她说“我们双叶同心,其利断金!”他们曾在寂静夜晚,握紧彼此的手,隔着一层薄壁,听着彼此的呼吸…… 一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每一个日夜,每一天相处,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他亲手把她推开,看着她泪洒当场,决绝而去,看着她成为药王阁的姑姑,看着她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一直到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心口疼的直欲呕血一般,外表却是一派从容自若,面上犹挂着那个温文浅笑,她已经飞近身来,笑道:“小秋,你还好吧?” 叶扶秋微笑:“我很好。锦儿,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眼角余光留意到身边人向那边的“云知处”施礼,口称帝君,他眼神微变,却不开口,那边花似锦笑道:“我过来看看这儿能不能给你做墓地……唔……”她忽悟失言,急掩了口,眨眨眼睛:“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第158章 好主意 池画月并不在意,站了一息,便转向另一个方向,绕着这片大沼泽走了大半圈,眼前才出现了数间木头建成的房子,俱是依山势而建,就建在这树木之中,大小分布都无甚么规则,池画月指了一处,道:“那些,是被族中小辈误毒的人类,都用秘法封在那处,那地底的气息,我觉得有些特别,似乎有压制蟾蜍毒的功效,你们可以去瞧瞧……” 紫微点了点头,松开花似锦的手,低声道:“你在这儿等我。”一边向妖倾天微一示意。 那儿只怕都是毒死不知多久的尸体,还不知烂成了甚么样子……花似锦哪敢上前,乖乖的点了点头,紫微便走上前去,东方天籁也跟着上前,妖倾天无奈,只得留在原地承担起护花职责…… 这一片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这间木屋居然是以几棵柏树为基,凌空建在水上的。东方天籁才走了几步,便有些皱眉,紫微微微沉吟,回头道:“怎么?” 东方天籁道:“我察觉不到这气息有甚么不对,可是我却觉得有些……怕……又有些……”他努力想说清这种感觉,眼神却变的有些复杂:“又有些向往。” 他本体是白头蛇妖,虽然现在以天阶灵丹为基劫后重生,却仍旧保留着毒族的本能,他若觉得怕,那这儿的气息,必定有些异常……紫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且先退回去。” 东方天籁也不多问,便退回到池画月身边,紫微负手仰面,看着这间小小木屋,不知看出了甚么,忽然微微一晒,回头道:“玉衡,护好他们。”妖倾天应了,他这才继续往前走。花似锦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上前一步,早被妖倾天伸臂挡住。她只得站定了,看着紫微的背影。 他走的十分舒缓从容,负着手,宛如闲庭信步一般,长发飘拂,祥云瑞霭袍在静夜中微泛银光。他离那木屋尚有百步左右,忽似刮过了一阵风,那木屋周围的草木都微微摇摆起来,这摇摆极轻微,轻微的几乎察觉不到,可是木屋周围所有草木都在一起摇摆,便显得十分奇怪,好像一只巨大的兽在瑟瑟发抖…… 紫微仍旧不紧不慢的向前,好像全无察觉一般,那草木抖动的更是剧烈,他堪堪走到一半,脚下方向却是越来越斜,一直慢慢的走到了另一处木屋,然后又绕了个圈子,慢悠悠的转了回来,挽了花似锦的小手儿,道:“走罢。” 妖倾天也不问,便示意他们转身,一直走出了那片沼泽地,紫微才转回来,细细的看了一眼夜幕笼罩下的山头。这夜无星无月,夜幕黑沉沉的,隐约画出峰顶的起伏,宛如怪兽的脊背,正微微弓起,蓄势待发。 他们是来看风水的,依风水来看,这儿有是杀戮攻击之相,可是花似锦看天地五行之气的运转,却觉得这儿可以化解邪气戾气,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紫微沉吟了一下,心念到处,优昙波罗的根须自他袖中逸出,无声无息的延伸生长……他已经回复真神之体,可是优昙波罗是他云知处时的灵兽,仍旧可以听他驭使。 夜幕中光芒一闪,叶扶秋的法器终于飞到,现出了天璇和叶扶秋的身影,遥遥便道:“锦儿……”还没来的及多说,紫微便回身向天璇挥了挥手,直截了当的道:“你们回去罢,此处有变,不宜多留。” 天璇哪敢动问,且又对他全心信任,想也不想的躬身道:“是!”一边就驭使法器转向。 叶扶秋虽通药术,并无修为,也无法驭使法器,可是天璇毕竟是他朝中的相爷,如今好不容易赶到,听到紫微一句吩咐,竟连问都不问他一声,转身就走,叶扶秋乃一城之主,再是温文内敛,也不由得薄怒,却不开口,一直到堪堪赶回京城,才若无其事似的,问道:“丞相,这……他究竟是谁?” 天璇微微迟疑,温言道:“城主,这不是您能管的事情,您还是不必多想的好。” 他是天命神君,精通望气之术。自小便十分留意叶扶秋,直到此时他身登大宝,他尽心辅佐,几乎可以说看着他长大的,而且他记忆已复,便是万万年寿命的神仙,尤其提到紫微帝君之事,这句话里便多少带了些长者嘱咐的味道,其实完全是好意,却难免枉顾了君臣本份。 叶扶秋略略低头,不再开口,天璇轻声道:“城主,看来,要为先皇另择他处了……臣会尽快找寻的。” 叶扶秋道:“有劳丞相了。”仍旧十分温文尔雅。 那边几人一起上了七宝琉璃灯,不一会儿便返回了药王城,花似锦揣着个闷葫芦,却不敢问,憋的不行,拉着紫微的袖子向他示意,紫微只装不解,一直到她气鼓鼓的别了脸,才若无其事的道:“刚才真是好险。” 她人虽没转回,小耳朵都快坚起来了,紫微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口吻:“那地底,居然蛰伏着一只魔。” 她嗖的一下就转了回来:“魔?” “嗯,魔。”紫微忍着笑:“据说,天下魔族都已经被龙族战神金鳞歼灭,没想到时隔万年,这儿居然还藏着一只。” 妖倾天道:“法力怎样?” 紫微道:“法力应该不弱,只是蛰伏太深,所以,对地面上的情形并无多少感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池画月竟有些怔忡,轻声道:“原来如此。无怪我与池瑶池碧,修为会如此迅速。” 正所谓饮鸩止渴,鸩毒虽然致死,但饮其的确可以暂时止渴……三大毒族之血,本源是一缕魔气,魔在地底蛰伏,自然会对毒族修炼有些滋养。中毒的人类遇到了更毒之物,离体的毒血也就不那么猖狂……所以池画月会觉得那些人类的毒有平伏,所以东方天籁体内无毒时会觉得怕,怕的是噩梦重演……也所以,即使紫微将其神力全都收敛,那魔仍旧会觉得怕,他是真神之体,顺天应天而生,而魔是恶极逆天之物,怎可能不怕?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花似锦有些心惊,抓着他的手指:“魔是不是很历害?” 他随手拉过她小手儿把玩,一边给她一个“放心,没我历害”的眼神,口吻却仍旧十分清淡,徐徐的道,“我是在想,若有这只魔在,是否可以借他尽快解决毒族之事?”眼前几人神色微动,花似锦却没听懂,他于是说的十分详细:“魔族修炼魔功,自然要汲取魔气,他在地底蛰伏,自然是因为那儿有他可以汲取的东西,若是能把他引到上面,且将毒族聚集,设计令它汲取,自然可以借此洗净毒气,岂不是方便的多?” 妖倾天不由击掌,道:“好主意。” 紫微顿了一顿:“但要尽集毒族只怕不易,总会有些毒族不在,所以解毒之药物,与修炼的法子也仍旧要有……另外,魔若入世,不是小事,处处都需小心谨慎,莫要为救毒族,却遗祸人间……此事须尽快,我们昨晚这一去,只怕他会有些不安稳……”他一边说,一边向池画月道:“适宜毒族修炼的法子,我已经写在玉简上,你我参详一下,若是可以,你便可以试炼。” 池画月急起身施了个大礼,郑重谢了。他转向妖倾天,“同他们说,自今日起,不要再提到我,也不要暴露七星神力和身份。我已经将昙现遣去照应着那边的动静,这几日,我会与锦儿一起联络聚集三大毒族,必要的时候,东方,池画月,你们须助我一臂之力……明辅和开阳护着这边的人,玉衡,你从今天开始,便做一个修炼毒功的高阶修士。” 听他分派,妖倾天不由得挑了挑眉,小小腹诽……这会儿,修炼毒功的高阶修士,无疑是魔的美食,而且要修炼毒功,肯定要出没在有毒的地方,这差使,既是先锋,又是鱼饵……而紫微自己“联络聚集三大毒族”!这位是想顺便省亲见家长吧?英明冷漠的紫身大帝,度个情劫而已,怎么度的这么假公济私了! 某只小狐狸,又岂会不明白这层深意,却忽然想起一个人:“妖倾天,墨离呢?” 妖倾天沉吟敛睫,却又一笑:“他现在过的很不错,你想见见?” 东方天籁说过,墨离此时心智如同幼儿……花似锦有些迟疑,此时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墨寒的身份,很多事情便已经明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续道:“我爹爹当年娶我母亲,背弃了族规,所以一直隐藏身份,从不与其它鸩族来往。再加上鸩妖本就对本体讳莫如深……若要召集鸩族,只怕只有墨离有这个份量。 妖倾天倒是微讶,挑眉看了紫微一眼,后者略略沉吟,侧头道:“锦儿,我们先去问一下你爹爹,好不好?” 花似锦别开脸,小声道:“我爹爹真的不成。” 紫微不由得敛了笑,他当然明白,她只是不想回狐灵山而已,说白了,就是不敢去见花漫天。她初回云氏大院时,见到花漫天伤心离去,已经很难过,此时情魄渐渐复苏,恢复的不止是男女之情……再忆及此节,又怎可能不难过?他不忍心逼她,便握了花似锦的手,温言道:“那我们先请墨离出来见见罢!” 花似锦点了点头,妖倾天微微挑眉,便抬手放出了墨离,此时东方天籁、池画月、妖倾天和花似锦紫微正围坐在一起,所以墨离自法器中脱出,也就直接坐到了妖倾天身边,光线一变,他显然吓了一跳,猛一抬头,便恰好看到了花似锦。 花似锦急向他一笑,柔声道:“墨……”才说了一个字,他便向前一探身,伸手抓住了她手儿,竟有些欢喜似的,道:“姑姑!你来了!” 花似锦愣了愣,急笑道:“是啊,我来看你。” 他灿然一笑,双瞳闪亮,宛如孩童一般热切,殷殷道:“姑姑,你娶了我好不好?” 第159章 你叫什么名字啊 谁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时说出这么一句话……似乎全无来由,却显然执念甚深,座中几人一齐傻眼,就连紫微也愣住了,花似锦傻了半天,也不好挣出手来,讪讪的道:“我,我……” 妖倾天忍不住一笑,侧头向东方天籁道:“他不是谁也不认识么?” 东方天籁神色宁静,只低头转着手中茶杯,良久才道:“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将一应俗事俱都抛下,只留得最重要的那一点。”言下竟似乎颇为感慨。 花似锦更是尴尬,想要抽手,可是看他神情像孩童一般,生怕一抽手他竟哭了出来,只得由他握着,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只得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道:“姑姑,我是李墨啊。” 花似锦愣了愣,总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们一行人离开药王阁往嵩山时,遇到池碧假扮的公子哥儿,她曾经玩笑般说过一句“这是我略微成点儿器的侄儿董方,那是我不成器的侄儿李墨……”她怎么都想不出这一着有甚么特别……却不明白,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把他划进“自己人”的范围……一念及此,不由得心头发酸。 墨离同样修为尽失,神智也有损,衣袍也像池画月一般,只余了浅浅颜色,像是晕染了淡墨,他本就生的修眉长眼,肌理极白,眉睫极黑,五官端正,此时,浓紫色的双瞳闪盈盈的,竟显得异常俊秀。花似锦不忍伤他之心,便岔开话题,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水?” 他摇头,甚是固执,续道:“姑姑,你娶了我好不好?” 花似锦苦笑,求助的瞥眼紫微,他面沉如水,抬了手轻轻放在两人相连的手上,墨离吓了一跳,抬眼看他,他便从容的,徐徐的道:“姑姑不能娶你。” 他愣了愣:“为什么?” 他缓缓的:“因为姑姑已经娶了别人。” “娶了别人?娶了别人?”墨离愕然,喃喃几次,才似乎忽然懂了:“她娶了谁?” 他指指自己,仍旧一字一顿,十分舒缓:“娶了我。” 本来很好笑,却没人笑的出,墨离的神色并无多少悲伤,只是满满的迷惑,良久才道:“那姑姑不能再娶我吗?” “不成,一个人只能娶一个,”紫微语声和缓,一边慢慢的把花似锦的手,从墨离手中抽回,紧紧握在手中:“姑姑娶了我,她很喜欢我,所以她很开心,难道你不想她开心吗?” 墨离摇头,又点头:“我希望她开心。” “那就对了。”他弯起唇角,对他点点头,忽然话风一转:“你现在身体不好,所以你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很累,这样不好,会让姑姑不开心……所以你要好好修炼,活的久一点,才好长长久久的看着姑姑……懂了没?” 许久,墨离才点了点头,神情怅然若失,缓缓的垂下了眼帘,恰好看到两人相连的手。她的手儿细嫩雪白,宛如花瓣,他的却是修长漂亮,好似劲竹,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密密相扣,好似一个亲昵的拥抱…… 墨离静静的看了许久,忽然道:“我困了,我想睡一会。”一边就在桌上伏下来,闭上了眼睛,像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玩具,幼稚的生气,却又毫无办法……妖倾天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便抬手将他收进了法器。 室中静了一息,紫微和声道:“玉衡,看来你在演修炼毒功的高阶修士之前,需要先演一演墨离了。” 花似锦偏了偏头,略略振做一点精神,道:“我好像记得,墨离修炼的就是毒功,他以前曾经让我哥哥和大花花,帮他收集毒物毒草之类……叫‘万毒乘风’。” 紫微温言道:“那倒合适的很了。” 妖倾天的“千面风华”奇功,是以已身化幻身,连修为性情都会变的与幻身一样,可是现在他需要保留属于玉衡神君的修为,所以只能是用幻形的手法,只把面目身量换过,言辞举止都需要假装,这虽然难不倒他,可是演一个旁人十分熟悉,他却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这就算是神仙也有些为难。妖倾天显然有些无奈,却仍带笑,道:“我不认识原本的墨离……你们慢慢说些他的事情罢……” 花似锦轻声道:“墨离不爱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眼神……便跟刚才差不多。他其实是一个心如赤子的人,正因为他太纯净,所以连是非善恶都统统不知……诸人悲欢离合,他完全不懂,又不知要如何走进来,不知要如何参与,他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嘴里说着,眼前忽然闪过那双浓紫色的清亮眼睛,他正低低的道:“我以前在无心谷,过一天,跟过一年,过一百年,没有什么不一样,其实我也并没有觉得无聊。后来跟你出来,听你说话,觉得吵得很,经常要离开一段时间求个清静……后来习惯了,就不觉得吵了,再后来,不听反而会觉得不习惯,有时候好一会儿听不到,心里反而静不起来……” 她忽然就很难过,别开了脸,紫微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一边道:“晚些再说罢,锦儿累了。” 妖倾天一笑站起,转身走出,东方天籁两人也跟着出去,他拂袖关了房门,回身便双手拉了花似锦,低头看她:“锦儿,听我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迟疑许久,才抬了眼睛,看着他,紫微缓缓的道:“锦儿,我明白,你是怕他们伤心……不管是花漫天,还是墨离,因为他们对你有心,你便不忍直说,不忍拒绝,不想令他们伤心……可是一昧的装糊涂,实在不是办法,纵算你不说,难道我便不存在了?到头来,还是难免伤心一场。其实这种情形,便如今日的墨离……” 花似锦垂下了眼,其实她非常明白,现在她有紫微在身边,她只需要对他们说一句,“我已心有所属,恐要负君美意”就可以了……可是就连一个懵懂的墨离,她也不忍说出口,更何况是花漫天?花似锦轻声道:“他们又不是不懂。” “是……可是你不说,他们便尚存希望……” “那又怎样?”花似锦道:“只要他们觉得好,干嘛硬要破坏掉?” 他不由轻叹,柔声道:“锦儿……” 她任性的打断他:“云哥哥,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出去罢!” 他愣了一愣,她坚持别着脸儿不看他,于是他迟疑了许久,还是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隔了好一会儿,忽有一个墨袍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已经扮成墨离的妖倾天。生平头一遭被人赶出门的紫微大帝正在门前静静伫立,祥云瑞霭袍宛如一道月光,他微讶的挑眉,便走过来,道:“云公子。” 紫微打量了他一眼:“很像。”一边仍旧转回头。 妖倾天神色安静,略略抬手,两人面前便出现了两盏茶,他推一盏过去,紫微头也不抬,于是他手指一转,那茶便化为美酒,重又推了过去,紫微有些无奈,却仍是抬手接了,略略就唇浅啜。他素来喜茶不喜酒,在紫微神殿万万年,饮酒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这一接,妖倾天眼神中便闪过一个笑,脸上却仍旧一无表情,宛然一个活生生的墨离。 他随手拿过另一杯,便纵身跃去了树上,低头嗅那酒香,看院中安静,也懒的再装,随手布了个结界隔开声音,便笑道:“帝君,人都在你身边了,有些事情,又何必太计较,难道堂堂紫微大帝连这点儿风度也没有吗?” 紫微并不抬眼,停杯于口,语声清淡:“与风度无关。” 妖倾天一笑,“你从不他顾,便要她也一心一意,这说起来虽然公平,其实却很难。” 他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难在何处?” 妖倾天笑道:“难在她本来就是狐狸,她本来就是一只被宠着娇着惯着长大的狐狸,她本来就习惯了身边男色如云,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紫微微微凝眉,他笑看了他一眼,悠然续道,“帝君,你觉得她太心软是不是?须知心软和花心,本来就是一线之隔……” 某人薄怒,将只饮了一口的杯子抛还,便要转身,妖倾天随手接住,手腕一转,那杯子便凭空消失,他笑道:“帝君这是要强闯吗?” 某人背影一僵……妖倾天落下地来,拍拍他肩,“人间情爱本就是一门学问,要慢慢学习才好……比如现在,花漫天走了,两人原本就相处数年,感情深厚,她自然会伤心难过……但是墨离,她对他没多少感情罢?为何仍旧会伤心?人心便是如此,常常会追逐镜花水月,而枉顾了身边人。”紫微看了他一眼,妖倾天只得把手拿开,“好罢。你不喜欢听就算了,我只是想说,你不要太过宠她,偶尔离开几天,没准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两情相悦,不需要心机。”他淡淡的道:“此时她亲人朋友都不在身边,所以我才更应该多多陪伴……若是要她觉得我好,是因为曾经为我难过,我宁可她如此花心摇摆。”一边说着,就拂袖而去。 妖倾天微觉好笑,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顺手理了理衣襟,再抬头时,脸上神情一扫而空,安静淡漠,唯有一对紫瞳闪亮生动,当真无处不像。 某只小狐狸蛮不讲理的赶走了紫微帝君,爬上床躺下来,起初还觉得自己很有理,觉得紫微太霸道,可是越想就越觉得心虚,明明一夜没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才不过几夜,她好像就已经习惯了他的手臂和温度……再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爬下床,决定跑去跟他合好。三脚两步跑到前院,迎头便看到一人,花似锦吓了大大的一跳,脱口便道:“墨离?” 他迎上来,静静应声,“姑姑早。” 花似锦险些没说一句你好了,却及时回过神儿来,重又对他上下打量,叹了口气,他神色不变,天衣无缝,花似锦道:“云哥哥呢?” 他抬了抬手:“他在里面指点池画月修炼,说你若是醒了,就去找明辅,他已经吩咐她帮你预备了些吃的。” 花似锦哦了一声,忽然心念一动,道:“我不饿,不吃了。”一边就转了身,瞅人不备,立刻祭起琉璃灯,飞也似的向狐灵山赶了过去。她过狐灵山的结界自然畅通无阻,满心想着去找爹爹娘亲,却还是忍不住,先跑去长老阁看了一眼。 第160章 睡都睡不好 长老阁中空无一人,花漫天居然不在,花似锦好奇起来,在周围找了几圈,视线中忽然滑过一大片绿意,花似锦急驭使琉璃灯转了过去。长老阁外有一大片花圃,平时花漫天常在此处纳凉午睡,可是此时,花圃中间却被清出了一大片,矗立起了一个玉山样的东西,飞近时,才发现这居然是一间玉屋,才刚刚雕出了一面墙壁,花漫天倚坐在一角,正在慢条斯理的雕刻。 花似锦愣了一愣,耳边忽然响起花漫天的语声,悠悠如琴:“玉,几百年前就找好了……这次绝不骗你。回去第二天就帮你刻,刻出的屋子像锦儿之前住的一般大,里面的东西,全都依着锦儿心意来……” 她越想越是心酸,忍不住掉下泪来,小心翼翼的驭使琉璃灯转向,离他近了一点。七宝琉璃灯极能隐形,即使离的再近也是气息不显,花漫天却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的抬起头来。仍旧是俊美到难描难画的眉眼,美的如此仙气渺渺,眼神却是静如止水……隔了一层完全透明的屏障,她手扶着器壁,抽泣着与他对视……那一刻,她觉得他其实是能看到她的,看的清清楚楚,她几乎以为他要抬手来拭去她的泪,含笑问上一句:“小狐狸,谁欺负你了?” 可是下一刻,他已经低下了头,重复手中的工作,就连他的背影,她都熟悉之极,即使忙碌,仍旧谪仙一般高华飘逸……花似锦忍不住哭出声来,就这么蜷缩在琉璃灯里,看着他的背影,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花漫天收起雕刀走回了长老阁,她才猛然回神,抹了抹眼泪,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惨了,云哥哥肯定知道了……” 他知道了,却没来,一定在生气,一定不理她了……她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然后计上心来,驭使琉璃灯回了家,一眼看到花玉,于是跳下法器,一头扑到她怀里,道:“娘!锦儿想死你了!” 花玉笑出声来,张手抱着她:“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狐狸,总算晓得来看娘了。” 花似锦熟门熟路的撒娇,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我前些日子生病了嘛,我才刚刚好就来看娘了啊……” 说了没几句,墨寒便从内室出来,张了手臂:“宝贝锦儿,快过来给爹瞧瞧!” 于是她跳过去,双手揽着墨寒的脖颈,“爹,锦儿想死你了,想的吃都吃不下,睡都睡不好……” 墨寒呵呵一笑,侧头向身边人道:“是么?最近锦儿吃也吃不下,睡都睡不好?” 花似锦别眼看了过去,然后……下巴掉了下来,就算花漫天出现在那儿,她就不会这么惊讶……那人正负手而立,微微含笑,仍旧是一身祥云瑞霭袍,长发却依着人间打扮,用抹额束起,愈衬得凤瞳流丽,容色倾世,见之忘俗……居然正是咱们光芒万丈的紫微大帝……他身后还杵着一只妖倾天扮的墨离…… 她眼睛越张越大,好一会儿,才喃喃的:“云哥哥……呐什么,你你你……吃了没……” 他笑了笑,神色温和,“吃了。” 是真的是活的,不是幻觉……她的下巴掉了下来……花玉早站了起来,絮絮的抱怨,“你呀你,说你没良心你还不认,上一次回家,没说几句话,就出去玩儿了,就此人影不见,这次你们回来,也不晓得先把……帝君领进来,就又自己跑去玩儿了,还玩到现在才回来,整个狐灵山都转遍了吧?找到好郎君也不用这么显摆罢?看这儿帝君都等急了,还不好生认个错儿?” 花似锦是狐狸,花玉是狐狸她娘,更是狐狸,两人眼神交汇,便心知肚明……紫微忽然到来,虽然他说是两人分头,但是花玉又岂会不知花似锦的脾气,当然猜得到她是去找花漫天了……找就找吧,还这么久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哭的两眼红肿,她不心虚,当娘的都要替她心虚了……于是不等某帝君开口,花玉先就噼哩啪啦训上一通,顺便还带着捧…… 这会儿简直是在比脸皮,于是花似锦毫不犹豫的凑过去,抱了某帝君的手臂:“云哥哥,嗯……我娘做的饭好吃吧?” 他含笑:“好吃的很。” “呐什么……”她实在想不起要说什么……花玉在后面帮她解围:“锦儿,带帝君去休息一下罢。” 花似锦这会儿真不敢跟他单独相处,可是更不敢磨矶,急道:“好啊好啊,云哥哥,我带你去休息一下。”一边说,一边就拉了他下去。花似锦在狐灵山时,虽然几乎不着家,可是家里仍旧有她的房间,也仍旧是药王阁时的风格,老鼠屯粮一般摆的满满当当,花似锦扒拉了好半天,才总算给帝君他老人家扒出一个座儿,转身道:“我去帮你倒茶!” 他伸手挽住了她,花似锦身不由已的向后一退,便坐在了他的膝上,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温言道:“我没生气,不用心虚成这样。” 她便有些讪讪的,他沉吟了一下,徐徐的道:“锦儿,刚才伯母带我进来过,她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有些意思,她说‘锦儿便是贪玩贪心,总是把屋子摆的满满当当……但是你看那花瓶,她原本也摆了十几只,现如今却只得一个,因为这一个她最喜欢,所以抱回家来,便把旁的俱都弃了。’”他顿了一顿,微笑:“所以我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当得你那最后一只花瓶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狐狸一时面红耳赤,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装糊涂,于是嬉皮笑脸道:“云哥哥你太谦虚啦!您老人家怎么会是花瓶呢!您明明是金玉其外……”,她顿了一顿,看他神情淡淡,丝毫没有要配合的样子,她只好自顾自的续道:“……锦绣其中嘛!您可是了不起的神仙!不可以这么妄自菲薄的……” 她胡说八道,他只静静的看她,甚至也并未凝起眉,只缓缓截口道:“我老人家?”她不由讪讪,他便继续道:“究竟要不要好好说话?” 凶甚么!她忍不住翘起嘴巴。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做了坏事,调头飞回家的同时,心里就已经在打腹稿……这会儿被抓包,当然要拼命想法子安抚后院…… 她一直在预备着他开口,可是他真的说了,还是觉得心虚的不行。 花似锦咬了咬唇,转身揽上他的脖子,柔声道:“云哥哥,你不要生气嘛!我下次不会了。” 他轻轻摇头:“锦儿,我不是在怪你,也不是逼你抉择,我只是想说,若有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好,你就好好同我说……”他顿了一下,似乎犹豫,却仍是抬了澄澈凤瞳看着她,温柔续道:“若是我当真不及别人做得好,我会改。” 他很认真,她明白他一旦认真起来,就是决定要解决问题了……其实不是不感动的,可是这时,她真的很怕他的认真……她当然舍不得云知处,可是,若要她放弃花漫天和东方天籁,与她,亦是一种割舍,同样会觉得心痛。 花似锦眨眨眼睛,硬着头皮继续装糊涂:“没有啊,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奈的别开了眼。 花似锦悄悄伸出手,指尖描摹过他的眉眼,他本就生的眉目如画,凤瞳眼尾上挑,神情淡淡时,竟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每一个弧度,每一点色泽,都美好得让人感动。 花似锦轻声道:“云哥哥,你真好看……” “是吗?”他并不看她,只徐徐的答:“我觉得还不够好看。” 仍旧意在言外。她一时无计可施,索性整个人偎过去,在紫微怀中撒娇地蹭了又蹭:“云哥哥,紫微哥哥,不要生气了嘛!锦儿给你赔罪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就嘟起红唇,在他脸颊上吻来吻去,小手儿也不老实的探进他的衣襟,凉习习的手指拂过他的锁骨,渐渐向下…… 看来小狐狸是真的没办法了,居然上色-诱……他好生无奈,明知她是在耍赖,可是偏生就拿她没办法。 她正狗皮膏-药似的在他怀里纠缠,猫儿似的舔他的脸,灵巧的小舌头打着妖娆的圈,软软的呼吸拂过他的肌肤,痒痒的……他忽然一僵,她的手指居然捏住了那小小茱臾,大胆的捻了几下。这几日疯狂的欢爱瞬间宛如浪花漫卷,袭上心头,带来连绵的悸动,某一处竟有抬头之势…… 紫微急隔衣按住了那小手,俊面泛红,低喝道:“别闹。”一边说,一边将她推开一点。 使尽浑身解数,仍旧色-诱失败的某狐狸一愣,顿时恼羞成怒,摔手就走,才走出一步,早被人揽入怀中,他低头,在她耳边喃喃:“好了,不要生气。” “哼!” 他语声更柔,“宝贝儿,乖……” 回答他的仍旧是大声的:“哼!” 于是紫微大帝叹了口气,将她转正过来,低头对她微笑,凤瞳流光溢彩:“锦儿,全是我不好,锦儿大人大量,莫要同我计较。” 不得不说,紫微大帝比云哥哥无耻多了,甚么肉麻的话都说的出口。而且施展起色-诱来,也比某只小狐狸专业多了,也可能是小狐狸的花痴程度比他严重,总之他一微笑一软语,花似锦气焰顿消,于是他捏了她的小下巴,低头送上一个吻……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哄睡了自家狐狸大仙,悄悄带上-门走出来。 前厅还亮着灯,他便走了过去。他们小两口回房解决内部矛盾,妖倾天便留在厅中跟墨寒交谈,一来多了解一些墨离的过往,二来多谈谈鸩族。 他才刚刚掀帘进入,妖倾天便把手里的镜子递给了他,笑道:“帝君,看看这个,你心里可能会舒服一点。” 第161章 为什么锦儿不能去 他挑眉,却什么也没说的接了过来,妖倾天随即伸手捏了个诀,手势十分潇洒自如,宛如摘了一颗星星,随手抛入镜中。镜面刷的一亮,然后缓缓地显出一副情形…… 花漫天坐在床上,正微微低头,神情肃穆,他膝上有一只雪团团的毛狐狸正在挣扎,绒毛汗湿,吱吱痛叫,尖尖狭长的狐狸眼中竟直渗出血来。 床前,墨离正盘膝坐在地面上,花为伴站在一旁,低低动问:“如果在这一年中,小妹遇到过心上人?” 墨离道:“你们天狐一族的秉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如果在她丢失的记忆中,有她爱的人,她就会变得……很多-情……” 镜中画面缓缓消失,紫微竟不由微微叹息,抬起头来,道:“可是锦儿已经找回了丢失的记忆……”只说了一半,便又摇头,改口道:“玉衡,现在怎样?冒充墨离有问题吗? 一谈起正事儿,妖倾天也敛了笑,道:“墨离与人素无深交,冒充起来并不难。应该可以。” “好,”紫微道:“那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去无心谷。” 他转向花玉,语声温和,“伯母,劳烦您帮我照顾锦儿,聚集鸩族的时候,她最好不要在场。” 被紫微大帝叫一声伯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担得起的,可是毕竟自家女儿要嫁他,太过谦卑也不好。花玉早站起身,一直听他说完,含笑应了。 墨寒在旁,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锦儿不能去?” 紫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温言道:“玉衡大概同你们说过了,毒,魔,其实系出同源,锦儿的药术修为是……分享了我的修为。而晋阶大乘,是因为布出一个天师法阵,以极高明的手法维护了紫微星位的一时颓势,于天有功,所以破格晋级。所以严格说起来,锦儿没有经过认真的修炼,根基不甚稳固,所以不宜在那种地方多待。” 花玉和墨寒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儿讪讪的……这时候他们还能说什么呀?自家女儿的修为不是双个修捡来的,就是投机取巧破格晋级,这种情形就相当于不会驾云却意外到了九重天,完全没有根基,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虽然眼前这位神通广,不论怎么掉都能接住,可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紫微见他们不自在,不由得咳了一声,温言安慰:“锦儿年龄太小,修炼太晚,现在这样已经算得不错。其实在药王阁时锦儿修炼十分勤勉……晋级大乘的机缘,也是仗的天师符渌,神乎其技。” 花玉墨寒还好说,妖倾天却不由得挑了挑眉。紫微大帝生性十分清冷淡漠,惜言如金,鲜少理会琐事,对花似锦百依百顺也就算了,现如今爱屋及乌,对他的父母也如此周到……这可就太难得了。 于是花似锦在房中饱睡的同时,几人已经商量停当。花似锦一大早醒来,身边没有可口美味的神仙相公,不由得又心虚起来,心想他不是还在生气吧?难道是因为昨天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她就睡着了? 正抱着被子胡思乱想,忽听脚步声传来,花似锦紧急闭上眼睛,就听那人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平时十分精明的某狐狸居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听脚步声到了床前,立刻一个翻身,扑抱上去,甜甜的叫:“云哥哥!” 那人不答,她熟门熟路地蹭了几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云哥哥甚么时候这么矮了,还香香软软的?她缩回来一瞧,自家娘亲花玉争跟她大眼瞪小眼,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花似锦一放开她,她就笑了出来。 花似锦傻眼许久,抓抓头发,等她终于笑完了,她脸皮很厚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本正经的问:“娘,云哥哥哪?” 花玉道:“生气走了,不要你了。” 花似锦哼了一声,缠上去:“娘,到底去哪儿了嘛?“ 花玉本来还在玩笑,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他们去了无心谷。” 花似锦瞪大眼睛:“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你还好意思说呢?”花玉瞪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别人历情劫最多找个相公,你倒好,拐回家一个神仙,神仙就神仙吧,白牡丹不才勾搭个吕洞宾嘛?你居然弄了个紫微大帝……你不觉得他来头太大了点么?” 花似锦叹了口气:“觉得啊,可是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没法换了呀!”想了想,又小声续道:“再说就算能换也不舍得换呀!” 花玉瞪她,却又忍不住一笑,道:“原来你也知道神仙很了不起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对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像你才是老大!”她眯眼,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他真的是紫微大帝?不是冒充的吧!” 花似锦早跳下床,手脚麻利的洗漱,一边笑嘻嘻的道:“冒充也好,不冒充也罢,他是紫薇大帝我就赖上神仙,他冒充神仙,我就嫁给坏蛋。”一边说一边摊了摊手,对花玉做了个鬼脸,就往外走。 花玉急道:“站住,你要去哪?” 花似锦道:“去找云哥哥啊!” 花玉幽怨的低头:“百善孝为先哪!你就不能好生在家里陪陪娘!” 花似锦哧了一声:“当年我说娘亲陪陪我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啊?锦儿乖,一边玩去,娘亲忙的很,还要赔爹爹哪。”她连她的神情都学得惟妙惟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玉忍不住一笑,道,“你又不是没人陪,花长老不是把你宠上天去了嘛!” 说完了,就是一窒,母女俩对视了一眼,花玉不由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语声十分感伤:“锦儿,我知道你很喜欢花长老,花长老的确模样好看,也的确是神通广大。可是花长老的脾气你这么多年也摸透了,就算再待一千年,也还是这种情形,没什么改变,难道真的不会厌嘛!现在既然爱上了神仙,难得他长的也不比花长老差,换换口味有什么不好?一昧贪心万一鸡飞蛋打……” 花似锦原本低头,结果生生被自家娘亲气笑了,白了她一眼就往外走。花玉道:“你不能去,你家神仙说了,你不宜待在毒气凝聚的地方!” 花似锦毫不在意:“放心吧,娘亲,我家神仙会罩着我的。” 花玉好生无奈,只得上前拉住她:“你给我听着,你家神仙说了,你要是乖乖的在家等着,昨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呃……”花似锦迟疑了一下,立刻转回身来,抱了花玉的手臂:“哦呵呵呵……娘亲哪,我这么久没回家,是应该多陪陪您的。” 花玉叹了口气,忽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那边紫微和妖倾天假扮的墨离已经到了无心谷,无心谷外的结界当然好破,无心谷中也找到了很多残留的气息,可是正如花似锦所说,鸩族都隐藏的太深,所以要召集鸩族仍旧不太容易。 幸好墨离是一个超级认真死板的人,他手中治疗过的鸩妖都有很详细的记录,而鸩妖化形不易,大多借助过墨离的药物,所以费了一番手脚之后总算以墨离的名义传出了鹤讯,至于他们肯不肯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们回来时,家中灯火温暖,小狐狸和小狐狸她娘,正在无比贤惠的包饺子……墨寒一见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某人神色却极淡定,静静入座,享受了这意义非凡的饺子宴…… 紫微大帝一言九鼎,果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留了妖倾天在无心谷,两人便回到了药王城。下一步,自然是要联络白头蛇族了。 东方天籁虽然总是言谈常笑,令人如沐春风,可是白头蛇族无疑是他最大的忌讳……他为了不做这令人厌恶的毒族,不知经历过多少痛苦,现如今,却要逼着他去面对……这实在有些残忍…… 可是紫微跟他说的时候,东方天籁的表情没有一点为难,只是极安静,连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了。 花似锦实在忍不住,还是瞅了个机会跑去安慰他,东方天籁只含笑听着,等她紧紧张张的说完了,他才笑道:“姑姑,我是药师,我很懂得不能讳疾忌医的道理……这件事情我的确不喜欢做,而且是很不喜欢,可是我也很明白,这是必须要做的,这对白头蛇族是天大的好事,就好像已经判了死刑的人,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握住她的小手:“姑姑,这么晚了,你这样跑出来,不怕他会误会吗?我送你回去罢!” “怕啊!”她抽回手来,搓一搓,“所以你不要送我了,我回去了。”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也不坚持,花似锦就一溜烟的跑了回来,才刚刚跑到门前,门就开了,紫微披衣站在门口,背映了昏黄烛光,竟显得有几分萧瑟。 花似锦不由得脚下一顿,他随即向旁边让开几步,她一咬牙就冲了进去。他关上-门,她早一转身,从他身后抱了他腰,飞快的招认:“我去看小东方了,我实在不放心他,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我知道这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也没想要瞒你,只是怕你生气,所以才没给你说。” 隔了片刻,他轻轻拍拍她手,随手握住,便将她拉入怀中,双手抱起送去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沉吟了一下,缓缓的道:“只要你想,不论对错,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所以,不要瞒着我。” 她愣了一下,不由得垂下了眼帘。他的手隔被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我会担心你的安全。” 她忽然想哭,侧过身来,双手抱住他腰:“云哥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觉得配不上你……” 他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而且……”他顿了一顿,忽然一笑,“其实,我并不觉得我有对你好,准确的说,我正在学习如何对你好……” 连花似锦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这么这么好的云哥哥,谁都不忍心令他伤心,要将如此高高在上的神仙拖下人间,这样的天缘如果辜负,连天都不会原谅她的……可是,看着东方天籁深沉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她还是忍不住要安慰……一个这样的花似锦,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所以紫微与东方天籁动身去找白头蛇时,不用他开口她就直接说不去了。 第162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1 一个人窝在云氏大院,专心的研究药神大陆的地势图。 白头蛇族的事情却很顺利,他们只用了两天,回来的时候东方天籁受了一点轻伤,但并不严重。他们带回了十几个白头蛇妖,容貌长相各异,大多是女妖,但无一例外都很难看。 花似锦远远看了几眼,就要往回走,就连紫微都没注意,一缕黑气自一个白头蛇妖印堂中溢出,飞快的注入了花似锦身体之内。 花似锦全未察觉,仍旧向前,听身后紫微的声音,正说着什么。云哥哥的声音原本就清凌凌的,他的声音也仍旧如此,可是却格外多了一份温润从容的味道,语速舒缓,听来十分悦耳。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为了便于处置毒族的事情,所以又改做了云知处的模样,雪袍玉带,凤瞳流丽,宛如初见之时。 可是这一回头时,却一眼瞥见东方天籁正与一个女妖交谈。那女妖亦是一头白发,肌肤惨白,细眉长眼,唇色腥红,长相算得妩媚,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诡异。东方天籁在外人面前一向温文尔雅,八面玲珑,即使面对白头蛇族也仍是如此,那女妖整个人几乎腻到他身上去了,腰肢儿软的销-魂,他却仍是丝毫不动声色,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勉强。 莫名的,花似锦忽然想起之前他们说过的话:白头蛇妖性极***蛇的修为全仗双修得来,所以修为愈高,愈是妖娆…… 花似锦不由得微微凝眉,东方天籁似有所觉,遥遥抬眼看了过来,迷离妖瞳中立刻便添了一份笑意,随即,他笑道:“姑姑,你刚才找我做甚么?” 花似锦想都没想的配合他:“我找你有点急事儿。” “好,”东方天籁随即向那女妖交待了一声,转身跟了过来,伸手相扶,含笑道:“那我送你过去罢。” 她道:“好罢!”一边把手搭上他的手臂,转身往前走,明辅在门口叫了她一声,道:“锦姑娘,过来吃点东西?” 花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谢谢你,我这会儿还不想吃。” 看着两人的背影,明辅不由得皱起了眉心。她得紫微嘱咐,每天要专门给花似锦预备吃的。紫微等人都可以不吃东西,就连最虚弱的池画月,也是餐风饮露的妖修,房中病人还好说,花似锦嘴巴刁又娇气,吃的东西要加倍在意,所以每天要花很多心思,之前还好说,紫微会陪她一起吃,有时候花似锦也会亲自动手,她说话乖巧,哄得明辅很高兴,可近几天紫微很忙碌,花似锦又总是不想吃,还要每餐都帮她预备,明辅难免不快,看着她与东方天籁两人行迹亲昵,就更是不忿。 堪堪走到院门口,花似锦略一迟疑,东方天籁随即察觉,轻轻松开了手,花似锦道:“你伤还没好,不是应该多休息么?” “是呢,”东方天籁微笑,妖瞳迷离,“我看多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儿多看看姑姑,便是最好的休息。” 花似锦不由得一笑,习惯的伸手想摸摸他的雪发,手已经伸出,却又有点儿讪讪的,东方天籁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丝滑雪发送到她指间,她的手指便轻轻自他发中划过,指尖触感凉滑,她不由得微微曲指……他随即轻轻握了她手,柔声笑道:“姑姑,这白头两字,我原本一直……十分讨厌,但自从认识了姑姑,却忽然想起,其实这白头二字,尚有许多另外的意义。” 她手儿一僵,他缓缓放脱了她手,退后一步,笑道:“姑姑好生休息。”一边就一笑而去。 他总是这样,毫不掩饰,却又毫不纠缠……花似锦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进了房,关上-门。前面诸人各忙各的,她也帮不上忙,索性关起房门来专心研究那地势图。天下之大,广阔无垠,龙脉现在虽未选定,也必定绵延万里,虽然药王印和星主石中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可是以之布阵,总似乎略有不足。花似锦想了许久,索性驭使幻宝兽化出整块的原玉,决定给每一块星主石雕出一个玉槽来,一来稳固,二来维系,三来辅助……到得午餐时,她不露面,明辅也没有再找她,再到了晚上,明辅先沉不住气,跑来敲她的房门,花似锦正刻的兴致勃勃,只隔门说了一句不吃。 真把她当下人了?她是响当当的天命神君,她只是一只凡间妖修!明辅气鼓鼓的往回走,迎头碰到紫微,见她来的方向,便停下来道:“怎么了?” 明辅急垂手道:“锦姑娘不肯吃东西。” 紫微一怔:“为什么?” “不知道,就只说不想吃。早上就没吃过。” 他微微凝眉,便挥手令她自去,一边就转回房来,还未走到,就到房中细细嚓嚓的声响,她显然在刻符。他伸手推门,门居然是在里面茬上的,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这小小一道门,当然挡不住他,可是……却分明是一种拒绝……他愣了许久,才伸手扶在了门上,低低道:“锦儿?” 里面的嚓嚓声一停,花似锦抬头,看着那门发愣,他许久等不到回答,便缓缓的转了身,站在了长廊下,窗纸上画出他挺拔修长的影子,衣袍飘拂,乌发垂落,正微微低头,即使只是一个剪影,仍旧如此飘逸美好,宛如身在九天之巅,随时会化风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缓缓的张大了眼睛,明明满心向往,满心喜欢,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是隐约的惧怕……不是因为他不好,正是因为他太好,所以她竟觉得无法面对一个这样好的神仙。她终于还是什么也不说的低下头,重新回到手中的符箓上。 室中嚓嚓声又起,紫微凝起了眉,若他此时是云知处,也许,他早就拂袖而去……即使他再宠她,即使再怎么痛苦难过,有些事情,仍旧不能让步……可是现在,他是紫微,他真的太珍惜这万万年之后的缘,他不愿意气用事,不管她的摇摆是因为情魄,因为化形,还是因为……其它,他仍是不舍得逼她…… 他站了很久很久,门始终都没有开,他终于转身走开……室中的花似锦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又怅然若失…… 他一定很生气很生气,一定理都不要理她了……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只一门心思刻符,直至子夜。室中蜡烛忽然熄了,一个小小的纸雁停在窗上,他的声音一如平常,清淡却又温柔:“锦儿,早点儿睡罢!明天再刻也不迟,我要去一下无心谷,晚上你自己要乖。” 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才猛然醒悟这只是一个传声符……他知道她想避开他,就顺从的由她避开?花似锦叹了口气,打开窗子,那纸雁飘飘落在了她掌心。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嵩山城天师大会,她在天下人面前刻出那“云中锦书”符箓,拿着那符,她亦曾笑言,这句诗里,有我跟云哥哥的名字……现如今若要她再刻,可还有那份至死靡他的心境?可还刻得出那道符?花似锦长长的叹了口气,脱去鞋子,躺在了床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隔了许久许久,她印堂处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极浅极淡,好像只是窗纸上的投来的树影……室中寂寂,却残余着属于紫微大帝的气息,那黑影便如躲在蚌壳中的蜗牛,才刚刚伸展出一点点触角,便如被火灼,迅速的退了回去,更深更深的淹没在她的识海之中。 并不是每一个毒族都以此毒字为苦,也颇有些毒族有仗此横行之心……但是墨离对鸩族的影响力不容小堪,无心谷中很快便聚集起了不少鸩族,然后再由池画月将余下的蟾蜍妖聚集起来…… 妖倾天假扮墨离,负责安抚鸩妖;东方天籁修为未失,负责照应一众白头蛇妖;而紫微便与池画月一起到了到了魔山。等三大毒族齐集之时,便在魔山周围布出一个结界,着手引魔出现。 本是万事俱备,谁知恰在此时,昙现的神念传来,谷中地底忽然便失去了魔的气息。 此时鸩妖与白头蛇妖尚未聚集,谷中只有碧眼蟾蜍。所以就连池画月也认为,这魔必定是察觉不对,所以便盘踞在了某一只碧眼蟾蜍体内。这些碧眼蟾蜍毫无修为,距离化形还差的很远,如果这只魔坚持不肯出现,也不做任何事,只深藏在碧眼蟾蜍体内,就连紫微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束手无策之时,池画月忽然静静的说了一句话:“全烧了罢。”这时,若用天火焚尽这些碧眼蟾蜍,那魔不出现便会被消灭,若出现,就会立刻暴露……当其时,这的确是最省力的法子。 第163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2 紫微却直截了当的道:“不可。” 本是心存善念,为了解救毒族,若是直接一把火焚光……便偏离了正轨,就算一时解决此事,也会遗祸后人。 池画月默然,紫微略略沉吟,缓缓的道:“这魔藏匿人间许久,竟无人察觉,且身在地底极深处,形踪不显,却能感知地面异动,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我想,这必定是一只心魔。”他顿了一顿,温言道:“幸好是无修为的碧眼蟾蜍,若是心魔藏匿于修士识海之中,就会更难察觉。” 业魔迷障,罪魔嗜血,天魔疯狂,但最最历害,又最最无形无迹的,却是心魔。因为每个人都会有私心杂念,便如一枚种子,所以心魔的历害,就在于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令这一点点私心杂念生长,直至无可控制之时,心魔便可以夺体而居…… 池画月想了一想,又道:“他们灵性未开,心魔即使藏匿也不能怎样,莫若暂时封存此处,不得出入。” “也不可。”紫微道:“不拘好坏一昧斩杀,或者明知为祸纵其生长,都是不妥,须兵来将挡,你将他们聚起,我来找找罢。” 池画月垂首应了。紫微身在人间,神力俱都敛于体内,此时,却徐徐放出一缕,聚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光圈,然后驭使碧眼蟾蜍进入。紫微神力与天平齐,要改天换日都不是难事,可是难在平缓自然,不可以惊动任何人,甚至不可以惊动一草一木,却又需持续不间断……这就好像一个成人男子可以轻而易举的捏碎一只葡萄,可是若要他细细剥皮,不伤半分果肉,就会很难。 而且,现在这些碧眼蟾蜍灵性未开,行动又迟缓,即使池画月也很难驭使他们,他修为又未复,这一番工夫,实在耗时甚久……其实紫微的想法并无花巧,他是四极大帝,承天应运而生,而魔乃逆天之物……所以碧眼蟾蜍会怕紫微神力,寻常碧眼蟾蜍即使畏惧也不知要怎样,心魔的表现却必定会有不同,即使掩饰也可以看出端倪……这个办法朴实平和,若不是亲眼所见,池画月绝想不到,紫微大帝会为了一个个灵识未开的毒族,如此费心费力…… 极英明,又极仁慈,对敌斩绝,对弱者却宽容,他的确是值得人顶礼膜拜的真神…… 优昙波罗是草木之神,灵性极足,有优昙波罗在,谷中之魔若有半分异动,都可以及时感知,所以他们从未怀疑……可是,就连英明睿智的紫微大帝,也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初收伏昙现时,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出世时误汲了不洁之血,所以身体十分赢弱,修炼千年仍旧未能大成……” 优昙波罗乃上古奇花,三千年一开,只有真佛或真神出世方现于世……如此奇异的神花,是什么样的血脉,才会得他批一句“不洁”?又是甚么血脉,才能影响他的出身修为达千年之久? 昙现本体深值土中,已经不知不觉受了心魔影响,就连昙现自己都未察觉……所以他发现心魔消失时,其实心魔已经离开了很久……所以,两人这一番辛苦,俱都做了无用功。也所以,一直到满山碧眼蟾蜍一一查看过,已经过了两天,却竟一无所获…… 紫微一去几日,药王城中,花似锦也是两日未出房门,明辅起先还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也不去理会她,渐渐便觉得不安起来。终于还是跑来敲门。房中刻符之声一直在持续,花似锦却仍是只得一声,不吃。 明辅实在忍不住,索性直接穿门而入,花似锦正倚在壁边,见她进来也不曾抬头,手中饕餮牙不断发出嚓嚓的响声,她脚下的玉竟雕成了一个宝塔的形状,已经差不多成形,足有一人多高,共分九层,门窗齐备,飞檐挂角,精致十分,只是塔顶空缺,余出了一个玉槽的形状。 明辅不由得啧啧赞叹,转着圈看了许久,心里十分佩服,心说这小小狐狸,其实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无怪帝君如此倾心……可是转眼看花似锦时,却不由得吓了大大的一跳。 花似锦正聚精会神,碎玉和玉屑沾了满身,连头发上都有,许是因为两天没吃东西,小脸儿颇嫌憔悴,下巴削尖,真真弱不胜衣一般。明辅竟有点儿发慌,喃喃的道:“天哪,锦姑娘,你……你一直在刻没有停过吗?你……你干嘛这么拼命?” 花似锦已经雕完了一个檐角,停下手来,胳膊都有点儿转动不灵,她揉了揉,有点儿茫然:“你们都在忙,我不知道要做甚么……我会做的事情不多……” 明辅愣了愣,心里顿时就是一软,伸手拍去她身上的玉屑,声音放柔,“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谁要你做甚么了!你这个样子,帝君回来看到了,岂不心疼的很!” 花似锦笑了笑,又皱皱鼻子,她身上的气息,让她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她离的愈近,就愈明显,她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道:“你别管我,我喜欢刻符。” 明辅也不忍多说,便来拉她,柔声哄道:“喜欢刻符也不能一直刻啊,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指尖沾到她的肌肤,她整个人都是一缩,急抽了手,道:“我不去。我不想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辅无奈,道:“为什么啊,怎么忽然什么都不想吃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找好不好?” 花似锦摇头道:“我真的不想吃,一点都不饿,我从那天去那山,看到那些……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明辅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伸手想来摸她的额,一边道:“是不是生病了?” 花似锦避开她手,拿起饕餮牙:“我刻符了,您出去罢。” 明辅无奈,站了一会儿,只得站起来走了出去。再等了一天,花似锦仍旧没露面,悄悄再去听时,房中仍旧是刻符之声一刻不停……紫微迟迟未回,明辅也真的发急起来,又不知紫微因何事在耽搁,不敢传讯于他,虽然药王阁有不少药师在这儿,可是小狐狸未必肯见,明辅犹豫了好久,还是去找了东方天籁。 东方天籁守着那一干白头蛇族,整日被那些“热情”过度的女蛇妖骚扰,又不能一走了之,实在焦头烂额,也已经几日未回云氏大院了,明辅一说,他便是一惊,便把这些白头蛇托给明辅,赶了回来。 花似锦在房中刻符,东方天籁敲门许久,她都不理,东方天籁没有明辅穿墙而过的本事,又不敢破门而入,只得不住软语央求,不知隔了多久,里面嚓嚓声一停,花似锦走过来开了门,东方天籁预先便溢了一个笑,却在触到她的面容时化为讶然,他急上前一步,伸手把住了她手腕,只略略一把,便是一惊,又细细的把了一把,脸色便是一变。 花似锦抬了眼,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开口,东方天籁舔了舔薄唇,好一会儿,才勉强绽开了一个笑,柔声道:“恭喜姑姑……” 花似锦只点了点头,她这几日一直没来由的作呕,甚么胃口也没有,本就觉得奇怪,他这么一说,那还有甚么可怀疑的?本来这是一件很欢喜很欢喜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很怕很怕,那种惧怕,似乎从心底里渗上来,让她骨头缝里都在发冷,却连究竟在怕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天籁原本心头郁结,可是看她神情,却不由得微讶,喃喃的道:“姑姑?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你不想……我是说,他不知道吗?”她摇了摇头,东方天籁更是惊讶,定了定神,才道:“我请人传讯予他。” 她竟脱口而出,“不要!”声音尖厉,声音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大大的一跳,东方天籁愕然,好一会儿,才试着伸手,轻轻握了她手:“姑姑,出了甚么事?不可以有……孩子吗?莫非,他说过甚么?”她体内鸩毒未除,若是此时有孕,那这个孩子身上,仍旧会有鸩的血脉……可是紫微帝君正在为此事努力,若是能成,自然可以消去。这应该不是甚么大问题啊! 她满心茫然,“不是的,他没有……”她喃喃的:“云哥哥很好很好……可是,我不想告诉他,真的不想,我很怕。” 东方天籁愕然看她,看她双眼含泪,急双手握了她肩头,试着安抚:“姑姑,你不要慌,不要着急……”她只用力摇头,他又是着急,又是无奈,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来:“姑姑,你在担心甚么?他既然把你留在身边,一切都会替你承担,我相信这件事对他,绝对不会有甚么问题,他一定可以处理的……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些甚么?” “不是的,我说过不是了……”花似锦忽然烦燥起来,甩开他手:“我也不知道,我很想念他,很喜欢他,可是又很怕他,很怕很怕,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东方天籁,你能不能不要问我为什么?” “好,我不问,”东方天籁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神情恢复温柔,宛如流水一般:“姑姑,你不管怎样,我总会帮你,不管你要我怎样,我也绝不会不应……”一边说着,他便迟疑的抬手,掠过她的发,原本只是想要抚去那发上的玉屑,却不知不觉向下。花似锦略略闭目,只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息,致命的诱惑于吸引,她竟不由自主的向他越靠越近,忽然张臂抱住了他。 东方天籁整个人都是一僵。然后缓缓的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她抱的紧紧的,小小的身躯犹在轻轻发抖……他的手滑过她的发,她的肩背,她的腰,然后揽紧她的身体。他一字一句,语声温柔之极:“姑姑……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想怎样都依你,你说甚么都听你的……姑姑……” 她闭上眼睛,只觉他的声音宛如一种蛊,明明千般万般的不妥,却又不由自主的为此沉沦,她的手越揽越紧,脸埋进他的胸口,拼命呼吸他的味道,只觉他的血肉气息像最美味的肉,很想立刻把他吞下去…… 在她紧密之极的拥抱中,他微微发抖,手渐渐向下,手指像有自己的意志,拂开了她的衣衫…… 第164章 不是因为她是姑姑 身上微微一凉,花似锦一个激零,一把推开了他,看清他面目的同时,她头脑瞬时就是一清,一时竟是羞愧难当,却又惊惶失措,下意识的伸手抓着襟口,喃喃的道:“不对,不对……你走开!云哥哥救我……” 可是下一刻,她重又陷入迷惘,动作忽然就是一僵,定定的站了片刻,看着他,她深深呼吸,贪恋他身上的气息……她终于还是缓缓的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似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她望着他,双瞳盈盈如水,喃喃的唤:“小东方……” 这一声唤,竟似乎蜻蜓点水,画出点点涟漪,那样一圈圈的漾了开去…… 她想要他,却不想为此承担后果,若是他主动,若是他强迫她,她将不会有太多挣扎……他觉得有甚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抑不住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这也许是他今生今生能拥有她的唯一的机会……若得销魂一度,又何惧万劫不复?他不在乎为此背负骂名……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一直到手指沾到她的手,缓缓的握紧。咫尺处她眉眼盈盈,香腮如雪,那是属于天狐的绝丽容色,直教人难以抗拒,她正喃喃唤他,欲拒还迎……于是他低低叫出一声:“姑姑……” 他全身都是一震。她是药王阁的姑姑,他是药王阁的大师哥……他曾经用了近万年,用尽所有所有的努力,不知吃过多少苦,去做了那个救死扶伤的药师,去做药王阁的大师兄,现如今明知不妥,却要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做回那个索-欢无忌的白头蛇吗?心中明明为爱,所行却是最深的伤害,只怕到时,最恨他的人就是她…… 蓄势待发的那一处已经触到了他的身体,他却猛然向后一退,逃也似的冲了出去,一时竟是慌不择路,居然一头跳进了门前的水塘。 她全未料到他竟在这种时候悬崖勒马,不由得愣了一愣,隔了许久,才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在水塘边的石头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这其实不是她头一次看到他的原身,可是之前百花谷中,他缩小的只有手指粗筷子长,此时,却足有成人的腰那么粗,通体鳞片密布,色彩斑斓,蛇首却是雪白的颜色,圆圆如鹤顶一般微微凸起,颌下竟生着两只小小的爪儿,分为五趾,上面生着长长的指尖。他正盘踞在池底,蛇首抵着池底的淤泥,像人身一样瑟瑟发抖。 她居高临下的看他,眼中写着迷惑……似乎在一次次的问,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么,为甚么要拒绝? 白头蛇终于昂起了蛇首,缓缓的探出了水面,静静看着她,红色剔透的眼睛像两粒石榴子,水面无花无叶,这斑斓蛇身,便显得极是诡异恐怖……一人一蛇对视良久,她拂袖便走,身后水声哗啦,她的手指甲用力抠在门上……隔了许久,他一声不吭,她不由得哼了一声,重重的关上了门。 他缓缓的缩回水底,心里千头万绪,宛如浪花翻涌……可到了最后,他的眼前,只晃动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伸手揪着胸口的衣襟,她说:“不对,不对……你走开!云哥哥救我!” 扪心自问,那个投怀送抱的花似锦,他也许更想见到……可是,那个她,太不像他喜欢的那个“姑姑……” 情魄被毁时,她对所有人都无情,情魄渐生时,这些情感便渐渐走回……可是,不论是一个无情的花似锦,还是那个多情的花似锦,似乎都不是她,只有那个揪着衣襟叫出云哥哥的人,才是。 她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女孩儿,她很心软,对谁都会不忍心,她真的怕了就会哭,就会求救,可是自始至终,她的心头所爱,只有云哥哥一个人。 他猛然起身,跃出了水面,水声哗啦一响,他已经又成了那个锦袍雪发的东方天籁,带着一身的狼狈,他急匆匆到了前院,开阳有些讶异,却并不动问,只道:“锦姑娘究竟怎么了?” 东方天籁轻声道:“姑姑有点儿不对头……帝君他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传讯给他?” 开阳道:“帝君与池画月去了那魔山,是为了那些蟾蜍族的事,你也知道的罢……不知为何,竟耽搁了这么久,想必是有其它的事情发生。你放心,帝君晓得轻重的,若能回来,一定立刻就回来了。”话说的十分宛转,却显然是不肯。 东方天籁有些无奈,此时紫微神力,俱都敛于体内,他即使传鹤讯,也找不到他的气息,而他若脱身去找他,来回也不过半日左右,可是却又不放心留花似锦一人在此……东方天籁皱眉道:“真的不能传讯给他么?姑姑似乎有危险,若是耽搁了,只怕他也未必乐意罢。” 开阳微讶道:“什么危险?” 东方天籁有点苦笑:“我也说不清,但是必定有些不妥。” 开阳温言道:“帝君走的时候,锦姑娘就已经是这样了……帝君几日不归,也许正是想让锦姑娘好好想一想……” 东方天籁万般无奈,他虽是七阶药王,却看不出花似锦为何如此,现在,似乎只能寄望于那个无所不能的紫微大帝了…… 幸好晚间时,紫微便已经回来了。他与池画月细细检视满山碧眼蟾蜍,却一无所获,池画月犹以为是有碧眼蟾蜍藏匿某处,紫微却已经觉得不妥……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便索性收了神光光轮赶回了药王城。脚尖落地,东方天籁急迎了上来,道:“姑姑情形有些不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 东方天籁也不好细述当时情形,只道:“我觉得似有外邪入侵……姑姑看起来,竟似乎迷失本性……向往毒息……” 一句出口,就连池画月也是一惊,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那个深埋魔山之地的“心魔”。紫微转身就走,东方天籁话说一半,微愕止住,看向池画月,池画月低声道:“只怕是……心魔。” 东方天籁脸色都变了:“心魔?” 紫微已经冲到了房门前,房门中刻符之声一刻不停,他勉强抑住心神,伸手轻叩房门,柔声道:“锦儿?我回来了。” 门里呛啷一声,她的饕餮牙竟是失手坠地,随即,她强作镇定的声音传来:“云哥哥,我有点儿不舒服,你先去别处罢!” 他几乎不能维持声音的平稳:“锦儿,我们几日不见,你让我去别处?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你哪里不舒服,你开门我瞧瞧你可好?” 她声音紧张的几乎有些飘忽:“不,不必了罢!我只是有点儿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的手抚在门上,缓缓的摩挲,一边低低的:“你不开,我要自己进去了……你应该明白,这道门,挡不住我的。” “不要!”她喃喃,声音忽转尖厉:“你进来,我会生气,很生气!” 他站了好一会儿,指下的门板微微凹凸,他瞥了一眼,狠狠的一咬牙,手指捏拳:“好,你早点休息。” 她松了口气,答:“好。” 紫微转身就走,到了前面,东方天籁急上前几步,道:“你究竟有没有办法?你可知,锦儿她……已经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他先是大惊,又是大喜,却随即,转为深深的重忧……紫微长长的吸了口气,一咬牙,转身便向外走。 当他端着一盘酥果走到门前时,时辰已经入夜,他敲了两下门,声音稳定温和:“锦儿,开门。” 门里的嚓嚓声一停,她的声音怯怯的:“我,我不是说过我累了?你回去吧!” 他声音温柔:“锦儿,我们已经几天没见,你是我的妻子,你难道不想我吗?” 她迟疑了好久:“可是我真的累了,我要睡觉了。” 紫微叹了口气,略略理了理衣襟,便无声无息的穿过了木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绝美凤瞳中滑过深刻的痛惜,却随即薄唇微抿,上前一步,若无其事的把她扶了起来,含笑道:“锦儿,我刚去买了你喜欢吃的梅子千酥糕,乖,来吃一点儿。” 她身不由己的被他拎了起来,直怕得瑟瑟发抖,只是张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却好似全无察觉一般,不顾她的退避,强把她挽起来,拿了那小小酥果,轻轻喂入她口中。她别脸,他便强挽她回来。那酥果气息十分异样,她直怕得眼泪汪汪,不住退后,他的手指直举到她唇边,静静的看她,她求道:“不吃行不行……” 他摇头:“不成。”她又急又慌,不敢吃,更不敢不吃,终于还是张了口,将那小小酥果含入。他柔声道:“好吃吗?” 她摇头不答,服毒似的咽了下去。他略一犹豫,轻轻抬手,挽了她的纤腰,强拉她坐在他膝上,低头浅浅一吻。 她整个人都是一颤,光了一对大眼睛看着他,他只是对她微笑,一边不住将那酥果喂她。一盘酥果堪堪喂完,他抽过帕子,拭净了她的唇角,微微低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她的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身子也渐渐婉鸾,他便拥的更紧,不知隔了多久,她轻轻的叫出了一声,“云哥哥……” 他伸手拥住她,抱在怀里,她微微挣扎,拉了他的手,放在小腹处……她是想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却怕惊动了心魔,不敢说出口来……甚至不敢多想,惟恐心魔察觉…… 他手指收紧,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刚才来敲门时,他发现门上刻了两个字,一个是云,一个是救……她原本就根基不稳,如今又怀了身孕,加倍虚弱,此时,偏生苦受心魔侵袭,大半的时候,她的情绪受心魔左右,又因为要保护腹中孩儿,不敢与心魔对抗,只能趁心魔疏神之际,偷偷向他求救。可叹他枉称四级大帝,且此时已经神力尽复,却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一再连累她受苦。现如今,明知心魔在她身体内,却仍是投鼠忌器,束手无策。他一时竟是心痛如绞…… 这梅子千酥糕里,加了他道心的真元……修士一生修行,归根到底是为神魂,讲究的是肉身寂灾,神魂不灭,而四极大帝与天同寿,已经不在乎神魂,唯在一枚道心。如果说紫微大帝的神力是一棵大树,那道心便是那枚种子……大树可以无限巨大,最基准的却只有那一点……可是也正因为如此难得,所以才最纯粹,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就连心魔也无法察觉。他是希望,用他的道心来稍稍弥补她的道心,用他的修炼弥补她的修炼,稍微减轻一点她的痛苦……此时此刻,他只希望用他的一切,化为一颗良药,医好她…… 第165章 一念成魔,是为相思1 许是因为他一直在,心魔便藏匿的越来越深,她的神志更是清明,识海却仍旧残留着心魔的影响,惧怕他身上的气息……可是属于花想容的神念,却一直在拼命拼命的靠近他,他紧紧拥她在怀,细细的理顺她的发丝,不住柔声抚慰,在他密切的拥抱里,她心头渐渐安定,眼帘微微合起……却只是一瞬,又急急张开。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不眠不休的刻符,不是不能睡,只是不敢睡……从她察觉不对的那一刻起,她压根就不敢再合上眼睛……若她不好生撑着,她真怕心魔会夺体而居…… 他心痛不已,低头吻她的眉心,一边柔声道:“锦儿,别怕,睡一会儿罢,我一刻都不会离开,一直陪着你,好锦儿,睡一会儿罢……” 她喃喃唤他,声音含泪:“云哥哥……” “嗯,我在,一直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着锦儿……” 她心头宁定,眼帘渐沉,终于睡的沉了,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发丝,拂去那上面的玉屑,一点点理顺…… 与此同时,一个神念化身的紫微,到了前厅,径自吩咐开阳道:“通知玉衡和明辅,将鸩族和白头蛇族,齐集魔山。” 东方天籁道:“你想到办法了?” 紫微有些苦笑:“没有,没有甚么好办法。” 东方天籁微微凝眉,然后一惊:“你想侵入锦儿的识海?”他摇头不答,东方天籁正色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且未必能胜,也未必能护得姑姑周全,你觉得这法子可妥当么?” 紫微叹道:“心魔多待一日,锦儿便多受一日的活罪……你放心,这法子虽不算妥,但一定可以护得锦儿周全。而且,这心魔乍然入世,自控之力不足,对毒族气息显然极敏感也极向往,否则也不会干冒奇险侵入锦儿神魂,且留连不去……” 众人默然。紫微的法子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相当于刺了花似锦一刀,流的却是他的血。 花似锦此时不敢与心魔对抗,是怕心魔察觉,铤而走险,夺体而居,或会伤到孩子,而紫微曾与花似锦双修,对彼此身体情形十分了然,他是想侵入花似锦的识海,对抗心魔。与此同时尽集毒族,以此气息,诱心魔出来。这样一来,花似锦的神魂可以抽离在外,不会被伤到。但识海是一个小天下,本我是这个识海的唯一主宰,就算是九生界的真神,若是神魂脱体进入凡人的识海,神力也完全无法展现,因为识海大小是与修为灵性悉悉相关的,就好比一个碗里只能装一碗水,装多了就会溢出来……这的确太过冒险……若是紫微因此受伤,将会伤的非常严重。 东方天籁忽然轻轻一笑,和和缓缓的道:“云师弟,你是关心则乱,还是当真不知?药师冶病,当对症下药,此时,良药就在眼前,你为何不用?” 他再叫出这声云师弟,紫微竟是默然,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本体是白头蛇,即使此时得了天阶灵丹,相当于换体重生,可是他仍旧是一条白头蛇,或者说,也仍旧是盛毒血的最佳容器……他修为高深,血统纯粹,白头蛇的身体坚固,且白头蛇的天性早已经习惯了吞噬……也就是说,如果心魔要选身体,他比花似锦合适一百倍。 紫微温言道:“我不是想不到,只是不可以……若是锦儿知道,她绝不会原谅我的。”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若你在外面碰到一个被蛇咬伤的人,手边无药,身上没有法力,你会不会立刻低头,帮他吸尽毒血?”紫微摇头不答,东方天籁缓缓的续道:“你自然会,我也会。我是药师,我提出此议,是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姑姑。” 紫微正色道:“大师哥,我明白,我也相信……”他顿了一顿:“可是你也知道,锦儿……她是不会同我讲理的。”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之前也许是,可是现在,锦儿显然有了更喜欢的……当了娘亲的人,只怕没心情跟你计较,也不会有心情怪我……所以,我们不如试一下?倘若不成,再求其它?” 紫微不答,略一沉吟,然后淡淡一笑:“心魔入体,何药可解?” 他是在问,你把心魔吸入自己身体,你又该如何处置?东方天籁不由得一窒,紫微温言道:“混沌不灭,我就永不会死去……最多不过受些轻伤而已。我与锦儿夫妻一体,此事我责无旁贷,你的好意,我承情之极,却绝不答应。”一边说,一边就站了起来,向开阳道:“按我说的做。”开阳只得应了。他便原地转身,神魂归体。 东方天籁凝起眉,转向开阳:“你可听懂了?”开阳默然,东方天籁徐徐的道:“你可愿意帮我?” 开阳苦笑:“帝君英明,要骗过他只不怕容易,而且他现在对锦姑娘这般在意,寸步不离,我恐怕没本事骗得他离开。”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温言道:“如果我有法子,你可怕他责怪?” 开阳道:“我不怕。” 东方天籁点了点头,他素来言谈常笑,妩媚妖冶,这时的神情,却显出了几分决绝。池画月一直站在一旁,忽然插言道:“你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你是药师?不是因为她是花似锦?” 东方天籁浅浅一笑,眉眼重又风致嫣然,笑道:“你说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一边就站了起来,开阳忽然淡淡的道:“她不过是一个凡间妖修,要与紫微大帝成就鸳萌,自然要比旁人多受许多磨难苦楚,此时虽然难挨,但等到尘埃落定的那时,她必定不会后悔。” 东方天籁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一边就转身离开。 开阳沉吟了一下,转向池画月:“池公子,我觉得,他这么做,既因为他是药师,也是因为她是花似锦……我愿意成全他这番心意,不是因为我要维护帝君,而是因为,我很明白他的心情,即使粉身碎骨,若能为所爱之人做一点事情,也是甘之如怡。池公子,希望有朝一日,你也会明白。” 池画月有些茫然,略略抬起脸,眉眼迷离,下颌线条优美之极,薄薄的唇抿出一个弧度……愈是虚弱,愈是如此美丽……若不是明知如此,谁会觉得这样一个弱不胜衣宜男宜女的美人,竟会是人人厌弃的毒族?而东方天籁,又何尝不是倾城之色? 开阳忽然有些明白,帝君为何要自罚轮回,身入人间,彻底解决这三大毒族之事了。 紫微大帝吩咐下来,开阳等人忙着聚集毒族,赶往魔山。那些碧眼蟾蜍还好说,像鸩妖与白头蛇妖,都是有修为的妖修,来此当然也是各怀居心,虽然开阳等人一再保证,只是设法洗净他们身上的毒性,与修为无损,但是他们仍旧很难相信,所以单只是安抚也要费掉不少工夫。 因为东方天籁不在,所以一直是明辅在照应那些白头蛇妖,她本就心直口快,没有东方天籁的好脾气,也没有妖倾天的好手腕,加上对这些妖妖娆娆的母白头蛇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说了一番,他们仍是叽叽歪歪,明辅不耐烦起来,索性便拈了个诀,直接用搬运法把他们搬去了魔山,交给妖倾天去烦心,然后回到了药王城。 药王城中晨曦初起,紫微一直在床上半倚半坐,她的脸儿紧紧的贴在他的颈窝,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迷朦的天光映着他清俊绝伦的眉宇,他双眉深凝,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阴霾遍布……怀抱着这个柔软的人儿,修了万万年,修的宁静无波的道心,竟是翻翻覆覆,一时痛,一时怒,一时又是悔恨无极。 门外,明辅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施礼道:“帝君。” 他宁定了一下,极轻的嗯了一声,怀里的人却立刻就是一个惊跳,猛然张开了眼睛,紫微急回了手,细细的,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头发,像抚摸一只乍了毛的小猫咪,她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发抖。紫微不出声的叹了口气,抬头道:“事情怎样了?” 明辅低低的道:“我已经把白头蛇妖送去了魔山,玉衡也把鸩妖带去了,玉衡还叫来了天玑,加上锦姑娘的父亲,他们正在想法子探察这一干妖修的修为,到时好决定各自站什么方位才最能依乎自然。” 紫微只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花似锦苍白的小脸,竟有几分心灰意懒,隔了许久,才道:“好,我过去瞧瞧。”嘴里说着,身子却是不动,显然是神念化身去了。 明辅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可要帮锦姑娘准备些吃的?” 紫微低头看了花似锦一眼:“锦儿,你饿不饿?”她急摇摇头,他便轻声道:“算了,一会儿我去帮她弄罢。” 明辅愣了愣,又急垂下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续道:“帝君,锦姑娘这一身狼狈的,只怕也不舒服,不如我帮她洗一洗,换身衣服,这种时候,实在应该保养些。”她一边说着,便上前一步,将手里提着的绢包放在桌上,打开来:“这是可以泡浴的药,是东方公子准备的,他说最好还要再加几味,不知去何处买了。” 他凤瞳中眼神变幻,沉吟了一下,便缓缓起身,将花似锦放在床上,身子初初沾床,她立刻蜷缩成了一团,抱着肩看着他,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张的大大的,眼中神色十分复杂。紫微忍不住又要叹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走过去将那草药细细检视了一番,才道:“那好罢。” 明辅点了点头,这才把门打开,拈指将门口的桶搬进来。他当然可以做法幻出热水,但是总不如经了烟火的自然,所以便一声不吭的由她。两人一起动手,把药包进了纱包投进水中,水烧的热滚滚的,不一会儿便是满室药香。 第166章 一念成魔,是为相思2 紫微回身去扶花似锦,柔声道:“锦儿,我帮你洗,好不好?” 她用力摇头,拼命避开他的手指,整个人都蜷在床的角落里,明辅上前一步,轻声道:“帝君,还是我来罢!锦姑娘……她也得喘口气,这样她也辛苦。” 紫微默然,终于还是收回了手,略略展颜微笑:“锦儿,我就在门口,不会走远的。”一边又向明辅道:“拜托了。” 他口吻十分郑重,明辅不由得一愣,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道:“帝君放心,我会小心的。”一边说着,便低头把花似锦的长发拂到了身后,手势十分轻柔。 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轻轻带了上了门。门里,明辅伸手去脱她的外衣,花似锦只躲了一下,便不再动,虽然明辅身上的气息,她不喜欢,却仍甚是乖顺。明辅本就面硬心软,见她这模样实在可怜,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放柔:“锦姑娘,你乖,我帮你洗干净……” 门外的紫微,只隔着几步,房中情形当然听的清清楚楚。忽见开阳急匆匆过来,道:“帝君!糟了!”一边说一边把他拉远几步,附耳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锦瑟城主叶扶秋,昨日斩了丞相!” 紫微一怔:“丞相?天璇?他可曾传讯回来?是为着何事?” 开阳道:“天璇不曾传讯。听说是为着上任城主的帝陵之事……帝君,天璇这一世本来就是叶扶秋朝中为官,若当真仕途中合该当有此灾,他未必肯传讯来,何况上次帝君刚刚咐咐过,不得暴露七星身份。” 天璇若是被处斩,便相当于肉身死去,虽然没有历劫失败那么严重,却也毕竟对修为及道心有损。紫微略一沉吟,便徐徐的道:“应该不会。在情在理,叶扶秋绝不会这么做。这应当是人间帝王心术,我们不必理会。” 开阳愣了一下,然后恍然:“你是说,叶扶秋是故意放出这种风声,做给其它几城看的?然后他们哪一城谁想趁火打劫起兵,他们就好做这正义之师?”他顿了一顿:“可是紫微星光似乎也有些异样……” 紫微摇了摇头,略略瞑目感知,然后道:“无妨,只是外邪入侵之相,跟叶扶秋无关……其实,是应在锦儿身上……” 室中明辅帮花似锦除去了外衫,便听到了开阳的声音。 虽然开阳说的话不是他们约定好的话,却毕竟把紫微带开了。明辅也来不及多想,一咬牙,便略抬手放出了东方天籁。东方天籁无声无息的落在床上,向她略略点头示谢,明辅不敢开口,只向他比手势,示意要快,一边就抬手打出了一个隔音的结界。 紫微原本就不会防备她,就算察觉到法力波动,也最多以为她想控温而已,可是也只有这瞬息之机……明辅抬手,轻轻撩着桶中的水,弄出哗哗的响声,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紧张……七星之中,她们夫妇与紫微走的极近,亦是紫微帝君最信任的人……今天却是生平第一次瞒着帝君行事…… 床上,花似锦已经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东方天籁,起初尚有些胆怯,很快,她便轻轻吸了口气,眼里渐渐显出了一丝贪婪……东方天籁看着她,一咬牙,便张臂把她拥紧在怀里,她只穿着天狐法衣,相当于另一层肌肝,这样紧密的拥抱,彼此气息交汇,她的脸深深埋入他怀里,深深呼吸他的气息,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东方天籁的唇贴在她耳边,急促却仍如此软媚:“你听着,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能听到,我是白头蛇妖,我是七阶药王,我体内术法修为已经将届度劫期,我吞过认主的天阶灵丹,我是……我尚是童男之身,所以,我才是你最好的容器……请你放过姑姑,到我身上来。快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的身子一僵,脊背挺直,却不开口,他急促的续道:“姑姑的肉身十分娇弱,体内鸩的血统只有一半,而且她是紫微大帝的女人,她怀了紫微大帝的神胎!你好好想想,你可得罪的起紫微大帝!就算到最后,你真的侵入孩子的识海,你修炼如许之久,你可甘心屈居在一个婴孩的身体之内?何况,你莫要以为紫微大帝真的奈何不了你,如果他甘愿逆天为姑姑增长修为,你自问你可是她的对手?若人间事了,他带姑姑回到上界,上界可有你能汲取的气息?他马上就要回来,你快些决定!” 她终于缓缓的抬了头,看着他,他亦低头,深深的看她。那般熟悉的盈盈眉眼,好像随时随时会伸手摸摸他的雪发,欢眉笑眼的叫一声小东方……可是此时,她眼中的神情是如此陌生而冷厉,东方天籁竟觉心痛,咬牙道:“你听到了没有?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体比姑姑的合适一百倍!你还不快些!” 门外的紫微与开阳已经结束了交谈,紫微的脚步声向房门走回来,她身子微震,显然犹豫,东方天籁急道:“你是心魔,你最擅长体察人心,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谎话!我没有骗你!我……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深爱姑姑,可是今生今世,却绝无可能陪伴她……所以我很想为她做一点事,哪怕是死,我亦甘之如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言未毕,外面的紫微已经察觉不对,敲了一下门,道:“小辅?”停了一停,又道:“锦儿?” 明辅不惯做伪,紧张之下,说话都有点打结,道:“帝君,等,等一下,还不曾洗好。”一边看了东方天籁一眼。 那心魔亦是一惊,看了一眼开阳,犹豫了一下,便略略闭目,显然仍旧不放心,想要重新退回花似锦的识海……心魔的历害只在于一个“心”字,她藏匿于人心时,便与人神魂交融,就算是神仙也会投鼠忌器,可是他若是出来了,要令他灰飞烟灭,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儿。 东方天籁无暇多想,忽然双手握了她的肩头,略低头,薄唇便碰到了她的唇瓣……她的唇比想象中更加柔软,花瓣一样芳菲滑润,这是一个毫不旖旎的吻……可是只这一瞬间的美好,足以让他回味一辈子…… 眼前衣衫飘拂,紫微已经穿门而过,明辅大吃一惊,咣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东方天籁的手一松,花似锦便向后软软的倒了下去,紫微急上前一步,挥袖拂开了那结界,将她抱在怀中,眼神从她脸上一掠而过,然后惊怔抬头:“你……” 东方天籁却正目不转晴的看着花似锦,妖瞳仍旧风情迷魅,唇边的笑容,却是如此温柔,那般看不够似的看着,好像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可随即,他整个人都是一震,神情一冷,一个翻身跃了下去,然后飞也似的退后。显然,心魔已经到了他的体内……紫微一声不吭的回手,弹出了一个小小光圈,印在他背后,一边向明辅道:“跟着他,不要让他离开云氏大院。除此之外,不要干涉他所为。” 明辅一咬牙,急应了一声,便站起身跟了上去。 室中陡然一静,紫微低头看着她,焦急却无措,低低唤道:“锦儿,锦儿?”不知叫了几声,她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那一瞬间的感觉,竟是如释重负……他伸手握了她手,送到唇边密密去吻,柔声道:“锦儿,你终于醒了……” 她眼睫微微一跳,这才真的醒了过来,喃喃的道:“云哥哥……”这声音叫醒了她自己,她忽然哭出声来,微微发抖,喃喃的道:“云哥哥,你为什么在魔山好几天不回来,我很怕,我很怕……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难过,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很怕死了之后你会伤心……” 他不由得微微发抖,此时此刻,紧紧的拥着她,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甚么叫心如刀绞……这几天,于她便似最漫长的梦魇,心魔与她的心情绑在一起,她每时每刻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开心魔的影响,一边苦苦的期盼他回来,他却让她等了这么久……他竟喉头哽咽,低低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是锦官城的毒符,还是此时多情的花似锦,她柔弱却从不言败,其实她从来没有真的让他失望过……忽略了身边人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她…… 除了对不起,他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不住吻着她的手,她的脸,手臂紧紧的挽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定了定神,匆促的展开一个笑:“没关系,云哥哥,你总算还是来了……”她停了一停,低低的道:“只是小东方……” 他忽然微微一僵,犹豫了一下,低低的道:“锦儿……” 她抬眼看他,他亦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锦儿,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其实,我知道明辅带来了东方天籁,我也知道东方天籁要做甚么,我知道开阳是来引开我的,我……其实全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没有阻止,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这么由着他们,由着东方天籁把心魔吸进了他的身体里……”他长叹了一声,苦笑,“……我甚至不曾后悔。” 她愣着,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极长的发散在她的衣襟上,带着说不出的忧伤。 隔了许久,他才喃喃的道:“不管是做紫微,还是做云知处,我没怕过任何事,可是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样子,我忽然很怕……我怕我做不到。我怕我侵入你的识海之后,万一不小心伤到你,万一不曾打败心魔,万一……我想了整整一夜,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他咬紧牙关,抬眼看她,平素澄澈如月的瞳仁中,眼神竟是复杂:“锦儿……你明白么,我忽然很不想做这甚么紫微大帝,我不想兼济天下,普度众生,我不想管那个人是谁,甚至不想管他之后会怎样,只要他能救你就好……我一刻都不想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张开眼睛叫我一声云哥哥……”他顿了一顿,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我想过最坏的结局,若是锦儿你真的有甚么,我……我也许真的会毁了这个天下……” 花似锦愣着,他绝美的眉宇间,是浓浓的倦意,她竟从未见过他如此萧瑟。这一瞬间,这个散发云袍,英明仁慈的紫微大帝,似乎又成了昔日那个雪袍玉带的少年,冷静正直,少年老成,却偶尔会任性,偶尔会无理,偶尔会促狭……一念成魔,是为相思故……其实,她知道他不会,却看的出他的心痛与濒临疯狂。 第167章 紫微大帝第一次骗人 紫微大帝第一次耍流-氓……在她面前,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太多第一次…… 她喘息渐急,长发散在他肩上,于是他偏头,在她耳边低语:“锦儿,没关系的,我是神仙,我是药师,我会很小心的……孩儿一定也很想感觉一下爹爹的气息的……” 喂!他真的是紫微大帝嘛!他……无耻的让没-羞-没-躁的小狐狸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若星主石当真有灵,应该叹息,堂堂紫微大帝,度情劫度的这么流-氓,这真的好嘛好嘛! 很快,她便只余了喘息,很快,两人的衣服已经被他除去,很快……神仙相公如愿以偿……渐渐疾风骤雨,渐渐云住雨收,他果然很小心很小心,很温柔很温柔……反倒是她怜惜他忍的辛苦,常常不由自主的去俯就…… 等到她昏昏欲睡时,他之前说过的话才渐渐走进心里,她陡然张大眼睛:“你是说,一个你在这儿,一个你在魔山,一个你在小东方那儿?” 虽然有些不满她这时候还想的起“正事”,可是“思念”得到纡解的紫微大帝心情很好,于是:“嗯。” “天哪!”她惊叹,翻个身,双眼发亮的看他:“你能做出多少个这样的分身?” 他喜欢她这样看他,于是展开一个微笑,伸手捏捏她发烫的小脸:“如果不做甚么大事,百来个应该没问题……如果要斗法或者……”他暖-昧的瞥她:“……做些其它需要很专心的事,那就会少些。” 她好生羡慕:“真好。” 他一时意乱情迷,脱口而出:“你也可以,你忘记我说同魂同命?以后,我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她喜出望外,习惯的要抓他衣襟,却只抓着了他的头发:“教我啊,教我啊!” 他不由得沉吟了一下,此时若是教了她神念化身,难保她不会一只在这儿,一只去狐灵山找大花花,一只去看亲亲东方小师侄……于是他温柔的:“锦儿小宝贝,现在还不行,要等孩子出生之后才行。” 哦,紫微大帝第一次骗人…… 她失望:“哦……” 他一时心软,几乎便要全了她的心愿,可是转念一想,他是药师,他是灵药……总不能因为病人怕苦就不顾药性多放糖吧……于是柔声安慰:“很快的,宝贝儿……我们先好好保养,一切等宝宝出来之后再说。” 她咕哝:“要保养你还这样……” 他一笑,“嗯?”她已经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们是被吵醒的。相拥点眠,睡到中夜,忽听外面树叶摇落,有人闯入了布在云氏大院的结界,几乎是立刻的,开阳已经赶到,喝道:“什么人?” 那人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味道,却仍是十分迷魅迷人,含笑道:“云知处呢?” 开阳本就不是迂腐的人,听他叫出这个名字,晓得是自家帝君的故交,态度也很客气:“帝君休息了,不知仙友姓甚名谁,不如先随我下去休息……” 门里,紫微迅速的张开了眼,有点儿无奈,却仍是恋恋不舍的从温柔乡中起了身,迅速理好了衣襟,然后无声无息的出了门,迎上前,压低声音道:“花兄,久违。” 这招呼打的很有人间味道,花为伴挑眉,对他上下打量,呵呵一笑,然后才道:“锦儿呢?” 紫微温言道:“她睡了。” 花为伴显然已经回过狐灵山,见过花玉,晓得大概情形,微微凝眉,也不多问,便转口道:“听说你尽集毒族,想要解除我们身上的毒气,可有此事,你可真能做到?” “对,确有此事,只是现在出了一点儿小问题……”紫微怕吵醒花似锦,声音一直极轻,一边向旁抬手指引:“花兄,前面厅中说话罢。此时情形棘手,花兄聪明绝顶,也许能想到甚么好主意也说不定。” 花为伴微微一笑。他是标准的老狐狸,当然不会在乎恭惟,而在以前的紫微帝君而言,恭惟等同于废话,他也绝不会说出口来……可是此时此刻,眼前人是花似锦嫡嫡亲亲的兄长,他多说一句,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他是要告诉花为伴,我不论是紫微还是云知处,待锦儿仍旧如珠如宝,绝不会因为“神仙”二字有半分轻视…… 花为伴回头,声音转柔,“小荷,我们去前厅好不好?” 无人应声,花为伴便一直仰面等着,隐约带着固执,又隔了一息,才见一个纤细身影自树影中翩然落下。花为伴随即拉了她手,那女子随着他上前一步,身影面貌便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她着了一身湖水染烟色的苏缎长裙,系着玉压裙,黑发垂落,神情沉静,双瞳清澈,乍看上去竟像一个大家闺秀……可是目光流转间明媚剔透,却又显得灵慧过人。 忽听门吱哑一声开了,花似锦跳了出来,喜道:“花瓣瓣!” 紫微不动声色的一转身,指尖略引月华,在她身上轻轻一绕,便化做了一件月白长裙,穿在了她的身上,顺便阻止了小狐狸扑向哥哥的动作,柔声:“夜凉,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她不满的瞪他,他便牵着她手儿,到了花为伴面前,花为伴瞧着两人眉来眼去,只是微笑,眼神颇为揶揄,倒也没像以前那样跳脚……花似锦早一脸好奇的看向了那个女子,道:“哥哥,这是……你帮我找的嫂嫂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女子立刻便要抽手,早被花为伴死死捏住,一边用力点头,大言不惭的:“对!你说的没错!”他略一示意:“她叫兮荷。” 花似锦乖巧的:“嫂嫂好。” 兮荷又羞又气,道:“我不是……”一边挣扎,偏生挣不开手儿,只能来回瞪着这对狐狸兄妹,花似锦急笑道:“我哥哥很厉害很聪明很好很好的!你嫁给我哥哥我们全家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哥哥一定会让你每天都开心……”一边说一边疑惑,忽然张大眼:“哥哥,难道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人的转世?” 花为伴微微一笑:“当然,花为伴怎会再爱别的女人。” 花似锦长长的吸了口气,转向兮荷,口吻忽转郑重:“当真皇天不负有心人!嫂嫂,你可知道哥哥为了找你的转世,找了多少年?几千年啊……”兮荷微微低头,也不由得有些感慨,花似锦忧伤的续道:“这几千年以来,哥哥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郁郁寡欢……” 兮荷瞬间无语,花似锦的神情语气真诚到不行,简直没有一丝破绽,若不是……她狠狠的瞪了花为伴一眼,若不是恰好撞到他花天酒地,真要被她骗了……这种风流浪子,还茶不思,饭不想,郁郁寡欢? 某狐狸兄妹眼神交汇,一个说“演个戏都演不好,枉哥哥我疼你这么多年……”一个答“连点儿暗示都不给我哪知道啊,是不是倒霉被抓包了,小样儿让你整天拈花惹草,报应呐……” 紫微轻咳一声,再次抬手指引,顺便解围:“大家去前厅罢。”看看那位很想立刻挣手闪人的姑娘,他一脸淡漠:“兹事体大,既然恰逢其会,大家便一起留下来商量一下。” 不得不说,凡人对紫微大帝还是很尊敬的,他既然开口,于是兮荷便犹豫的停下了挣扎,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位真的是紫微大帝?紫微大帝真的会到人间?活的? 看的多了,小狐狸不由得警惕起来,上前抱了紫微的手臂,用“这只是我的,你那只在那儿”的眼神看着她。兮荷无语的抽抽嘴角,收回了视线,紫微却很开心,侧头对花似锦一笑,眉眼舒展,瞬间芳华四射。 于是从未担心过美貌问题的狐狸他哥,也开始警惕了…… 旁站的开阳眼观鼻,鼻观心,周到的引路,点灯,奉茶……天狐本就聪明绝顶,紫微倒是真有集思广益的心思,再说花为位的妹控也是明摆着的,于是便把事情细细说了,花为伴倒是怔忡,听到花似锦的情形,也不由得有些后怕,一直到紫微讲完了,他细细思忖,道:“现在你想怎样?” 紫微道:“东方天籁外表温和,性情却极坚韧,我觉得那心魔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让此时的东方天籁,去汲取魔山所有毒族体内毒息……这件事于心魔有利,他不会拒绝,而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心魔之息,却东方天籁之体,运转之时变数极少,可以将所有毒息汲取的干干净净,不会有甚么后患。” 花为伴道:“那条蛇我不太熟,但看上去还不错,修为也差强人意,不至于连个魔都斗不过罢……我觉得这样也好,先解决一件事,再解决另一件事,把三大毒族的事情解决完,一条小蛇的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花似锦忍不住道:“可是这样心魔就更强大了啊!心魔汲取了这么多毒气,岂不是要历害的太多了!那小东方要跟心魔斗,岂不是更难了?万一心魔反客为主,占了小东方的身体……怎么办?” 花为伴抬手就弹了她个爆粟:“白痴,几天没跟哥哥我混,就变这么白痴了?跟谁学的?” 紫微凝眉,花似锦于是转头泪眼:“嫂嫂,哥哥欺负我……好痛,帮我揉揉……” 兮荷正以路人的心情听的很入神,没提防又被小狐狸拉下水,可是小狐狸正眼巴巴看着她,小脸儿还没巴掌大,尤带着夜来温存的嫩粉,大眼睛水汪汪的,这鼓着脸卖萌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抗拒,于是鬼使神差,她伸手轻轻揉揉她的小脑袋,然后对上狐狸兄妹阴谋得逞的坏笑……这样一摸一揉,就等于承认了“嫂嫂”的称呼……这对狐狸兄妹联手的时候,真是神仙都能被他们玩死啊…… 花似锦见好就收,迅速回到正事儿:“我还是不太懂,难道说,因为云哥哥在这儿,心魔其实不敢占小东方的身体?小东方此时是他的护身符,他躲在小东方的识海中,我们会为了小东方的安全,而不杀它,如果他一旦夺体而居,那我们就没甚么顾忌了,可以直接杀了它了?” 紫微不由得一笑,伸手轻挽了她的小腰儿:“说的没错,再继续往下猜。” 花似锦努力了想了一下:“可是,就算心魔不敢夺体而居……它也不敢出来啊!那他既然在小东方的身体里,他变强大,怎会是好事?两个人争一间屋子,有人变强了,这肯定不是好事啊!” 第168章 海中一朵美人花 紫微轻轻扶了扶额,然后侧头,很温柔的:“锦儿,假如这时候,心魔进的不是东方天籁,你再想想这种情形。” 当着别人,小狐狸没好意思抱手臂撒娇,眼神求恳“您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紫微温柔含笑,淡定眼神回复“不,偏要你自己猜……谁叫你总是一口一个……” 喂,这种时候这种事,不用这么傲娇吧……可是对上紫微大帝“我吃醋故我在”的眼神儿,小狐狸鼓了鼓腮,只好继续冥思苦想……如果这个人不是小东方,是路人甲? 路人甲被心魔侵入,心魔和路人甲争夺身体,可是因为心魔倒霉遇上了紫微大帝,所以他不敢真的取而代之,又逃不了,只能暂时躲在路人甲的身后苟且偷生。路人甲又不像花似锦那样有条小生命需要顾忌,不怕心魔会吱溜一声另辟歧径现在大家要救路人甲,拿把刀要来把心魔杀死,可是心魔躲来躲去,于是瞄不准,怕误伤…… 花似锦想的入神,脑子里自动显出了一个黑衣人躲在另一个人身后左躲右闪的情形……黑衣人身影虚渺,行动飘忽,所以大家累的一头汗还是刺不中……花似锦喃喃的道:“难道让心魔汲取毒气,就是为了让心魔变的强大些?如果他太强大,就会变的不容易隐藏了?更容易被抓到?” 果然换成路人,她就开窍了么?某人忽然有点儿后悔要她猜了,于是终于开恩,为她解疑答惑:“算是吧,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三大毒族之毒,较之魔息是不纯粹的,但较之世间可汲取到的气息,又嫌纯粹太过了……阵法一旦运转,将无法停止,所以他将被迫汲取完所有毒族的毒气……那样一来,他当然会变的异常强大,可是消化这些毒气需要时间,在这个时间之内,他是被动而迟钝的……这就是东方天籁的机会。”他轻轻叹了口气,口吻也渐渐郑重起来:“当然,我也会设法在这个时间里,令东方天籁的修为尽量增长,以求有与心魔一战之力。” 花似锦静静的听着,总感觉他还有话没有说完,于是眼巴巴的等着,不一会儿,有声音自她心底响起,他徐徐的解说:“你总该听过立地成佛……这种情形就有些类似,这于东方天籁是一个严苛的考验,若他可以迈过这一个槛儿,一定会因祸得福……就算有甚么万一,我们便用别的法子来救他,总能保得他性命,只是,难免要受些罪了……” 花似锦点了点头,想起心魔,她犹有余悸,不管这个法子能否成功,东方天籁这番活罪,是受定了……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花为伴习惯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别愁眉苦脸的,这种事交给男人去操心,要不然要他有甚么用。” 紫微大帝头一次对花为伴的话如此赞同:“花兄说的对。” 然后花为伴语重心长的:“那条蛇很明显对你有意思,所以甘愿为您舍身,不惜引心魔入体……但是锦儿,你要记住,不是每一份恩情都要回报的,更不是每一份恩情都要用感情偿还的,天狐之爱,至死靡他,不管眼前多么乱花渐欲迷人眼,你只能选你最想要的那一朵。” 这话仍旧十分顺耳,虽然花为伴只是顺便向身边美人表白,但是某人仍是十分感激,花似锦看了看他,乖巧的点头应下,花为伴于是很满意,拉起兮荷的手,“那好,我先带小荷去那魔山见见爹爹,顺便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某只小狐狸的小脑袋,飞快闪人。 花似锦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很失落的叹了口气:“哥哥有新欢了,以后再也不会疼我了……”不等某人说话,她便一转身抱住他的手臂:“幸好还有你。真到这种时候,果然是谁的谁心疼啊!” 他被她逗的笑出来,捏捏她小脸儿:“我们去瞧瞧东方天籁罢。” 花似锦点了点头,两人便转去东方天籁住的厢房,这会儿天还没亮,但东方天籁显然一夜没睡,正与紫微的神念分身下棋,听到两人进门,东方天籁抬了眼对她一笑,妖瞳仍旧风情迷魅,“姑姑。” 他看上去,与之前没甚么不同,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看不到,难道是因为被紫微大帝守着的关系?所以心魔不敢猖狂?花似锦细细瞧他,东方天籁便微微一笑:“姑姑放心,我没事的。” 她说:“哦……”也不好细问,再磨矶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出得门来,紫微道:“这回可放心了罢?”花似锦闷闷的点点头,紫微侧头想了一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锦儿,你陪我出去一趟。” 花似锦哦了一声,便由着他挽了她腰,纵入空中,才道:“去做什么?” 紫微温言道:“我在想,要如何替东方天籁提升境界……灵力方面还好说一些,在魔山阵法中布置些灵物便是,可是东方天籁乃是凡间白头蛇,我怕到时他的本体会承受不住,所以我想,如果能取得一枚龙珠,令他蛇身化蛟,甚至直接化龙,那坚韧程度便无虞了。” 龙珠就像妖丹,本来就是性命交修之物,每条龙都只有一颗龙珠,差别只在于龙珠是龙族出生时便有的,而妖丹是后天修成的而已。可是紫微要用的,是可以令寻常蛇身化蛟的妖丹,也就是说,只有天生神龙的妖丹才成。世间传间,龙生九子,分别为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凡是这九种之内的,才是天生的神龙,而其它的龙族,即使是王族的龙子龙孙,也只是寻常的龙族已。 神龙亦是神灵,既然神龙如此难得,数千年甚至上万年才出得一个,龙族自然会倾力培养,加上龙族本就呼风唤雨,天生神勇,龙身又坚韧,出甚么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如果真的出了无法挽回的意外,那龙珠也未必保的住……就算保的住,那是龙族子孙的本命魂珠,谁也不可能轻易交出。 紫微这次没有瞬移,带着她一起步云前往,一边就细细讲给她听,花似锦越听越是皱眉,道:“那这种龙珠哪里会有?他们又怎肯给?” 紫微轻叹道:“据我所知,现在只有南海的龙太子南飞燕,四千多年前因故死去,留下了一颗龙珠,只是若当真去讨要,实在是触及他们的伤心事……而且南海龙王只有这一子,也未必肯给……再有,便是……要不我们先去南海试试吧?” 难得见紫微大帝欲言又止,花似锦有点儿稀奇,道:“怎么?还有一个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紫微大帝轻咳,温言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花似锦愣了愣,顿时连狐狸毛都竖了起来:“是一个女人?是一个龙公主?她喜欢你?” 紫微不置可否,顿了一顿,才道:“的确是一位龙公主,是神龙中的螭吻,她是因为意外,所以失了龙心,另以秘法修补重塑,已经不再是真正的神龙,便多出了一颗龙珠。” 花似锦飞快追问道:“那这‘意外’与你有没有关系?” 紫微叹了口气:“我不知算不算与我有关系。锦儿,这个慢慢再说,我们先决定去哪儿,可好?” 花似锦顿时就有点儿沉默,两边的情形是明摆着的,就算南海龙王肯给,等于是连他对儿子的最后一点牵念也抢走了,实在太不厚道,可是另一边……她只犹豫了一下,便道:“还是去找那位龙公主罢……” 紫微点了点头,便驭使法器转向,速度骤然加快,花似锦有点儿出神,轻声道:“她漂亮么?” 紫微道:“我不太记得了。” 她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便从戒指中取了镜子,细细的理了理头发衣衫,紫微不由得好笑起来,温言道:“锦儿,你是我的妻子……我与那龙公主并无甚么私情,之所以告诉你,只是担心见了面,你会想多,反而不开心。” 花似锦不答,道:“她叫什么名字?” 紫微道:“她是西海的龙女,好像叫西娥……” 她又问:“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紫微道:“总有千年多了罢?” “千年……”花似锦瞬间宽心大放,笑道:“没准人家早就把你给忘了!” 紫微一笑,毫不介意:“那就最好。” 她忍不住细细看他,他仍是一身祥云瑞霭袍,乌发并未结束,泼墨般自双肩散落,挺秀长眉,妍丽凤眼,鸦羽般的长睫蹁跹扬起,薄唇边半含微笑。他明明极淡漠,却又极俊美,双瞳流转间墨琉璃一般清极亮极,又带着烟霞般的绚烂迷人。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紫微早伸手过来,挽了她手,笑道:“怎么了?” 花似锦低头,轻声道:“她不会忘的,只要她真的喜欢过你,就一定不会忘,不会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紫微倒是一怔,伸手轻挽她腰,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一边侧头挨挨她颊,道:“到了。” 花似锦下意识的略略挺直了背,他已经拉着她,轻飘飘的跃下了七宝琉璃灯。花似锦转眼四顾,脚下居然是一望无际的湛蓝色的大海,海风呼啸,海面上浪花翻涌,前方是一个椭圆形的小岛,岛上居然种满了龙华树,枝繁叶茂,映的满眼绿意。 紫微带着她,悬空站在了半空中,朗声道:“平澜公主可在?” 声音远远传了过去,只隔了片刻,岛上便好似忽然涌起了一个浪头,白茫茫的云气中现出了一个雪肤花貌的女子,然后飞也似的迎到了面前。紫微略执手算是一个客礼,淡淡道:“平澜公主,久违了。” 第169章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1 她竟似不能置信,喃喃的道:“帝君?真的是你?紫微帝君?你来找我吗……” 花似锦咬着唇站在一旁,实在不能不泛酸……她显然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她心中眼中,只得紫微大帝一人。眼前女子肌理极白,容貌极美,而且,大概是因为她龙公主的身份,她身上的海蓝色的长裙,居然是用海水凝结而成,纤腰一束,裙摆竟是一朵朵流动的浪花,中间甚至有五彩的游鱼缓缓游过,比俗世中手绣的花儿鲜灵了无数倍……双肩处也如浪花般向后挽起,露出雪白的一个颈项,手臂自肘以下也暴露在外,皓婉如玉,指若青葱,衬着水波涌动,愈显得白的耀眼,长发在海风中扬起,烈烈飞舞……明明穿着暴露,却是媚而不妖,真是画儿也画不出的美好。 西娥已经一步一步踏了过来,脚下云气一朵一朵不断涌动,浪花般托着她的步子,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来握紫微的手,紫微略略折袖,退后半步避开了她,仪态淡漠谦和,道:“平澜公主,我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西娥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来,眼神略略流转,紫微随即指手道:“这是我的妻子,花似锦。” 小狐狸关上-门再怎么闹,在外面却是绝不会露怯的,于是福身施礼,语声宁静:“花似锦见过平澜公主殿下。”温婉有礼,绝不刻意显摆,却也不会谦卑。她虽然只是一只小狐狸,可毕竟自家神仙相公在旁边站着呢,谁比谁地位高贵还真不一定,所以这个礼没必要太大。 西娥脸色都变了,死死的盯着她,喃喃的道:“妻子?” 紫微轻咳,道:“平澜公主?” 她对他的声音,似乎总是第一时间反应,她迅速的抬眼看他,然后自言自语似的,道:“对,你在人间历劫……” 紫微道:“是。” 西娥略退了几步,狠狠的咬了下唇,美眸中雾气涌动,却勉强做出了温和的神情,抬手示意,落落大方:“帝君请入内奉茶,不知帝君有甚么事情用得着平澜的,进来慢慢说罢。” 她既然依礼相邀,紫微便颔首,挽了花似锦的手儿,随着她进去。 看着她海水织就的逶迤下摆,花似锦心里百味杂阵。狐狸本来就擅察人心,尤其现在情敌当头,更是把精明发挥到了十成十……她看的出,眼前这个龙公主不是坏人,甚至也不是那种心机叵测的女子,相反,看上去还蛮善良的……想当年遇到那个“爱骗钱”的时候,她只是闹闹罢了,那个慕紫的时候,也没有怎么样,可是现在……她忽然就明白了云知处看着花漫天时的心情。 不怕情敌太坏,就怕情敌太好……一路胡思乱想,已经到了小岛中间,周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紫微忽然脚下一顿,花似锦瞥眼看去,便见右手边一个小小凉亭,竟似乎是用一棵龙华树的树冠做成,用木柱在角上支起,看上去竟是浑然天成,亭中摆了一个树桩做的小桌,树桩做的凳子,大概是因为空间太小,所以只有凳子只有两个。 西娥一直站前半步引领,紫微一顿,她也跟着一停,见他看向那凉亭,眼圈竟是一红,却是什么也没说的别开了脸。 花似锦心里像泼了一碗醋……这凉亭于两人,一定有甚么特别的意义……亏那家伙还说没私情!之前大坏蛋天枢就说过,紫微神殿之中,种满了龙华树,现在这位神龙公主的小岛上,也种满了龙华树,显然是要睹物思人……而且这凉亭如果能让紫微帝君感觉熟悉,是不是连这岛上的布置也都是依着紫微神殿来的呢?那西娥肯定去过紫微神殿,还不止一次! 看前面西娥始终低头,而紫微越走越慢,花似锦心里明明想着兹事体大,神仙相公出卖色相也是为了救人……可是手却实在没忍住,抬手就拧了他一把,拧的着实很重……幸好紫微大帝没有惊叫的习惯,只双眉一凝,双手抱了她小手儿,加快步子往前走,一路进了厅,下人奉上茶来,西娥便道:“请问帝君此来何事?” 花似锦不由微叹,倘若是她,若是见到喜欢而未得的男子……就算不想纠缠,也肯定要拖延,可是她既然看出紫微心急,竟随着他的心意,问的如此直截了当……紫微轻咳,正色道:“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道,“帝君,您说罢。平澜听着。” 紫微便道:“有一人间好友,本体乃是蛇身,因心魔入体,所以……”他略略一顿,终于还是续道:“求取龙珠。” 西娥神色微变,她现在体质改变,不能倚仗龙珠修炼,但龙珠毕竟是本命法宝,若是没了,终究不惯。紫微道:“若平澜公主不愿,我不敢勉强。” 西娥良久方抬眼,静静的道:“帝君既然开口,自然是因为必需,但是龙珠,毕竟是西娥带了几千年的东西……西娥斗胆,向帝君求个恩典。” 紫微道:“你说。” 她犹豫了一下:“这次帝君来的巧了,我这后殿的龙华树,还有三日便要开花……这树我种了三千年,每隔百年方开一次,每次只得一个时辰,我只想请帝君留下来赏赏这花。等到花儿开败了,我便将龙珠双手奉上。” 紫微不由得沉吟了一下,侧头看了花似锦一眼,花似锦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软,默默的点了点头,紫微便回头道:“好,多谢平澜公主。” 西娥明明将两人的情态俱看在眼中,神色却毫无异样,听他应了,才微微一笑:“多谢帝君成全。” 于是花似锦两人便暂时在岛上安顿了下来。 这岛名叫淇奥岛,这是花似锦向岛上的侍女问来的。一听不是慕紫思微之类,她便小松了口气,而很有学问的紫微大帝,当然能够想到《卫风·淇奥》,但紫微大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坦荡的,做多了人类也明白了很多道理,这种明摆着找不痛快的时候当然是乖巧的装做没文化。偏生花似锦很快就在屏风上找到了淇奥两字的出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花似锦虽不爱这种酸诗,韵味却极能领会……她怀着阴暗的小心思转了一圈,发现屏风绝不是西娥故意放在这儿的……只怕她安置两人的时候,还吩咐把一些东西收起来了也说不定……这种情形就好像小猫儿伸出爪子想挠人,却发现那人手上捏着香糕,就算不合胃口,对方毕竟不是恶意,所以实在无处下爪儿,甚至还要喵喵叫上两声,表示她的确是一只善良贤淑的好猫咪…… 第170章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2 两人本没甚么行李,也不需要换衣服,侍女们前脚出门,她就一把抓住紫微的手:“有学问的先生,劳烦你讲讲这段儿给我听。” 紫微不由好笑,瞥了那屏风一眼,柔声道:“真要听?” 她昂着下巴,“要听!” 他一笑,便坐下来,拉她在膝上,指指那屏风上的翠竹:“这几句话,意思就是说,在淇水曲岸,绿色的竹子茂盛美好,嗯……有个文采斐然的男子,像切牛骨磋象牙,如琢美玉磨宝石……” 他说的十分浅显,花似锦皱起眉:“牛骨头?象牙?做梳子那种么?这,一点都不美好嘛?” “嗯,”紫微大帝声音温柔,毫无原则的附合:“对,形容的一点也不恰当,所以这男子也必定不怎么好。” 明知他是哄她,她还是心情好了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这终不可谖兮,是什么意思?” 他扶了扶额,却仍含笑:“应该,就是不太容易忘记的意思罢……” 她说:“哦……”一边忽闪着眼睛努力的想。 紫微笑着摇头,回手抚抚她的头发:“锦儿,你这种时候不宜多思多虑,要做学问,等将来有了小狐狸之后,我一起教你们。” 谁要做学问了!他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嘛!她瞪他,他只含笑,尾睫挑起点点流光,凤瞳流转间无限美好,她忽然就泄了气,伸手抱住他,叫:“云哥哥。” “嗯,”他应了一声,侧头轻吻她的额:“乖,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摇了摇头:“不累。我……”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外面侍女脚步之声走近来,语声莺呖:“帝君,公主请两位去前厅用餐。” 花似锦有点儿犹豫,紫微早应了一声,拉了她手,低低的道:“既然不累,便一起去罢。放你自己在这儿,又不知要做甚么了!” 喂!什么意思嘛!花似锦半推半就的由他拉着,到了前厅。西娥已经换掉了那法术幻化的海神裙,换了一身流苏垂绦宫裙,却仍是海水的湛蓝颜色,她肤色极白,鼻子又高,样貌与常人颇有几分不同,即使换上了这样典雅的衣着,仍旧显得风流袅娜。她显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形容举止落落大方,完全是一个主人的风范,竟看不出半分失态。 桌上佳肴美馔,香气四溢,西娥款款让客,花似锦本来就是少不了人间烟火的妖修,尤其此时有了身孕,更是加倍的贪嘴,偏生因心魔之故几日没得好吃,乍然看到这么多好菜,虽然勉强要矜持,仍是吃的不亦乐乎。一直不动声色的吃饱了,悄悄搁下筷子,仰起小脸儿来,坐在一旁的紫微习惯成自然的拿过帕子,轻轻拭去她唇上的油渍,一边早把茶递到她手中,道:“刚刚好。” 她于是双手抱着杯子开始呷,满足的眯着眼儿,小脸儿红扑扑的,像一只魇足的小猫,只想呼噜几声,翻转了肚皮晒晒太阳……他瞧的笑起来,忍不住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花似锦急理了理,不满的对他亮亮小牙,无意中一抬头,恰好便迎进了西娥的视线,她正怔怔的看着两人,竟是看痴了似的,可是眼中却没有嫉妒,只有浓浓的羡慕和挥之不去的凄凉……两人视线一对,都是怔了一怔,她急瞬了瞬眼睛,轻轻抬手,动作优雅,一旁的侍女便走上前来,替花似锦把杯子添满了。 花似锦有点儿讪讪的,手放在杯子上,却不知要不要喝,英明的紫微大帝却丝毫没发现有甚么不对,见她不喝,便又端了茶杯放到她手中,柔声哄她:“乖,再喝一口,你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乍吃这么多,只怕会不舒服。” 她乖乖的一口喝干,小声:“我吃饱了。” 于是紫微大帝放心的一笑,转回身,恢复淡定脸:“多谢公主款待。” 似乎整餐饭,紫微所做的,就是把她的锦式随意口语翻的文绉客气点儿,余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两人更没有交谈过哪怕一句回忆之类,把花似锦排除在外的话,让她想嫉妒都找不着门儿…… 西娥的神情看不出半分异样,站了起来:“帝君……”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续道:“锦姑娘……” 紫微虽然说花似锦是他的妻子,可是紫微帝后要有玉帝旨意,也不是随便就能封的,即使是在人间,花似锦仍旧散发,做的少女装扮,所以连夫人都叫不得,只得唤了声锦姑娘。 这是她第一次叫到她,她并没刻意冷落,也并不刻意示好,从头到尾,自然而然。花似锦也就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西娥便道:“两位初来我淇……我这岛,不如我带两位四处转转,岛上虽然大多是龙华树,但是也有很多好看的风景,与陆上只怕会有些不同。” 她这一卡壳,才刚被相公恶补过这首词的小狐狸就是一低头,她显然在避开这淇奥两个字,这也就坐实了这又像牛骨头又像大象牙的君子是哪个,当然本来也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了……其实花似锦真的很想仰天长叹一声,龙公主你为什么这么好哪!你要是坏一点,我拿走你的龙珠,也就不会这么愧疚……吃你的醋,也更加的理直气壮……眼下明明她是紫微大帝承认的正牌妻子,甚至肚里还有了他的小神仙,可是居然不好意思吃她的醋!甚至不好意思让她目睹他们亲热!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紫微徐徐的道:“有劳了。” 西娥轻声道:“哪里。”一边抬手引领。 淇奥岛四面环海,连空气中都带着海水的咸腥味道,海风烈烈,远比陆地上的风要大,才一走出来,花似锦便是情不自禁的一缩,紫微立刻抬手略引,幻出一个宽大的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花似锦赶紧去挽吹乱的头发,紫微看她手忙脚乱,无奈摇头,便蹲身下来,去系她披风的扣子。 走出两步的西娥不见他们跟上,微愕回头,恰好看到那个着了祥云瑞霭袍的背影,正半蹲在她身前,而花似锦,正一手把着乱发,一手按着衣襟,低脸儿看着他,等他系好……西娥不由得怔了一怔,她心中对紫微大帝敬若天人,却从未想过,他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竟会做如此平凡琐碎的工作……可是两人看起来,却是默契十分,如此自然而然……他们的世界已经是完整与完美,容不得半分觊觎…… 西娥急转回了头,静静站着,好一会儿,他才拉着她手儿上前,花似锦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对不起,久等了。” “无妨,”西娥低低的道:“海上的风,确是大一些的……”一边略略走快几步,轻声娓娓的道:“前面有个岛中湖,生着异种水草,色泽鲜红,堪可赏玩……” 花似锦也不好再说,便默默的跟在后面,所经之处,遍植龙华树,龙华树原本是不开花的,却不知她用何法培值,竟都生出了玉白色的花苞,杂在碧绿碧绿的枝叶中,便如小小灯笼一般,树冠高耸茂盛,叶花俱在海风中婆娑摇摆,夹着淡淡清香,宛如思念般缱绻温柔。 西娥一直带着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转身微笑道:“前面那座岛中山名叫望赤岭,是观日出的好地方,若是明日一早帝君有兴致,可以去瞧瞧……海上日出,与陆上当有些不同……” 紫微温言道:“多谢了。”他顿了一顿:“公主若是不介意,我想带锦儿四处走走。” 西娥一窒,然后一笑:“自然不介意,帝君自便就好,若需甚么物事,便吩咐她们。我恰好也有些小事,那便失陪了。”一边说一边执了一礼,转身就走,花似锦悄悄回望时,她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飞快的消失了。 花似锦不由得叹了口气,紫微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含笑道:“累不累?再走一会儿,还是回去休息?” 花似锦道:“再走一会儿罢,我没有见过海,我也没有住过岛,我想好好瞧瞧。” 他嗯了一声,便挽了她手儿,放缓了步子往前走,前面的望赤岭山峰极高,峰峦叠嶂,满眼锦绣,花似锦一时来了兴致,笑道:“我们不如现在就去这山上,晚上看月色,明天一早看海上日出,好不好?” “你说好便好,”紫微一笑,伸手把她的披风略一整理,然后张臂:“我的狐狸大仙,你想抱着还是背着?” 她走了个把时辰,正觉得小小疲乏,忍不住一笑,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扑:“当然是抱着!” 他笑吟吟将她抱起,也不驭风腾云,反而像做云知处时,施展类似于人类的轻功,一路踩着树冠腾跃向上,小狐狸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手臂挂着他的脖子,仰面看着他下巴,微风将他的发丝向后拂去,露出朗月般的俊面,薄唇微勾,半含微笑,俊美中又多了一份飘逸……她的手儿摸来摸去,一边目不转晴的看着他,一直到眼前光线一亮,风势陡大,他手臂一紧,略侧身挡去那风,一边笑道:“是哪个说要看海看岛的?一路抱你上来,连眼角都没去看一眼。” 她笑嘻嘻的调戏他,很色狼的把手指按在他唇边,他便侧头吻吻。花似锦笑抽了手,道:“你比海岛好看啊!” 他随手打个结界出来,一边笑道:“那我们回房看好了,想我比甚么海上生明月之类也要好看些罢?” “唔,”小狐狸眨眨眼睛:“你看月色看日出,我看你啊!” 他笑着摸摸她头发,想了一下,又有点儿迟疑:“之前没防备要在这山顶过夜,应该拿点儿东西给你吃的,莫要饿到我的小狐狸和小小狐狸。” “对哦!”他本是玩笑,花似锦却是一愣,小声道:“不去吃晚饭,也应该跟人家说一声的……要不我们回去罢,吃过晚饭再来?” 紫微摇摇头,略抬手捏诀,直接道:“平澜公主,我与锦儿在赤岭峰,明早观过日出再下山,请勿见怪。”口吻平淡到不行,说完了一松指,指尖便绽出一个小小的传声符,蝶儿似的扑了扑翅膀,消失了。 两人毕竟是来做客的,有求于人,而且所求者巨,就算不能讨主人欢心,最起码也不能给人家添堵…… 花似锦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结界内隔开了海风之势,但风声却仍入耳,正是午后,湛蓝的海映着湛蓝的天空,只觉得心都静了下来,花似锦解开披风,摊平在地上,躺了下来,对他拍拍身边。紫微顺从的躺好,伸臂揽住她,花似锦把头枕在他颈窝,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讲讲她的故事给我听罢。” 第171章 一生一世眼中人2 他夸的太诡异,于是小狐狸撒娇跳脚,“喂!” 他直笑的眉目舒展:“方才满山的树都在摇摆,空中凝雾成药,抽枝散叶,你居然一点儿也没看到?” 花似锦愣住,细细的想了很久,眼前仍旧只有他乍然明亮的凤瞳,于是她讪讪的:“我……好像只看到了你……” 他更是发笑,一边看不够似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头吻吻她的鼻尖:“小狐狸,我药术修为晋升八阶,刚刚,那是八阶药王的天象。” 他是神仙啊,药术修为晋升八阶,真有这么好开心的么?花似锦只愣了一愣,然后立刻想到胸口的星主石……他药术修为忽然晋阶,难道是因为花似锦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真的做回了那个两情相悦便心无旁鹜的天狐?一时竟是惊喜交集。可是再想想,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感同身受……居然要在这种情形下才能体会,又不由的小小脸红…… 他忽然一笑,道:“来的正好,正好庆祝一下。”一边说着,便轻轻挥手,地面上瞬间多了一个桌子,桌上摆满了饭菜,他拉她坐起,笑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喂我的小狐狸,每一餐都要好好吃,养的白白胖胖才好。” 花似锦不由得一笑,挨着他坐好:“你刚刚神念化身去买的?” 他笑着点头,早挟了一筷送到她唇边,他最近做这投喂的话儿,已经越来越顺手了。小狐狸张口吃了,投桃报李的对饲主卖萌微笑……一顿饭直吃到月华初上,空中月轮灿烂,海中月影朦胧,水光粼粼纭纭,满眼水晶琉璃般的美好。 爱操心的紫微大帝哄了很久,小狐狸才意犹未尽的闭上眼睛,蜷缩在他怀中睡了过去,一边仍是咕哝:“看日出……” 他应,“嗯,好。”她于是放心的睡去。 海水哗然,她细匀的呼吸响在耳畔,软软的身子偎着他的,这大概是紫微大帝最幸福的一个不眠夜。不知隔了多久,漆黑的夜色渐渐退去,遥遥的海天相接之处,渐渐泛出了淡色的光芒。他急摇摇怀里的小狐狸:“宝贝儿,醒醒。” “唔……”她翻个身,背抵在他膝上,拿他当软床睡。 那光芒已经渐渐明亮,他好生无奈,捏捏她的鼻尖:“你不是要看日出吗?” 她不满的皱皱小鼻子,胡乱拂开他手,继续睡,天边已经渐渐现出了一个金色的边儿,好像从水中升起一般,他再摇她:“小狐狸,马上就要出来了!日出!” 她终于从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张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他俊美绝伦的脸,他的眼睛正张的大大的,望着那遥远的海天相接之处,她望着他出神,他漆黑深遂的墨瞳映出眼前的情形,那一轮旭日,先是一道金边,渐渐成为一个半圆,然后终于缓缓的腾起到了空中……淡金色的光芒在他蹁跹的长睫上绘出点点流光,映着扶摇水色,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瑰丽迷离…… 他眼中映着整个世界,她眼中只得他一个……为甚么眼前人竟如此美好,美好到,不论看多久,都看不够? 两人在岛上过的十分悠哉,紫微仍是神念化身,兼顾着外边的情形。短短几日,天下大变,消息不断传来,据说叶扶秋召回了天玑,据说锦帆城起兵号称要改天换日,据说锦瑟城已经贴出了安民布告,起兵迎战在即…… 世间朝代更替,乃人间帝王的事,紫微从未想过插手,听过便算,他更关注魔山中的情形和云氏大院。 云氏大院之中,中了毒的众人已经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毒气也堪堪洗净,只差最后一步。现在紫微身体内属于药师的修为已经晋升八阶,只需要小小抽个时间将最后那枚丹药练出,便算是大功告成。 魔山之中,探查这所有修士的修为,且保证他们安心在固定的位置,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池画月功力未复,妖倾天又需装成墨离,对付鸩族时这面貌当然好用,对付白头蛇族就有些缚手缚脚,幸好后来去了个花为伴,妖倾天和花为伴一搭一挡,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一个装绝世神医,一个装冷面煞神,要忽悠住这些毒族,顿时变的很容易,所以数个毒族已经各就各位,按着之前紫微的法子推动真气动转,方便之后魔族的汲取。 紫微将这诸般情形细细讲给花似锦,直把她笑的前仰后合,笑完了忽觉好奇,道:“这妖倾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我觉得他真的很狐狸!而且很历害的样子!” 他不由得一笑:“他是现任妖王,这妖倾天三字,也是妖王的名字……若要论修为,他一人便可远胜其余六星……至于他的原身,虽不是狐狸,也差不多了。” 花似锦愕了一愕:“他不是神仙么?难道他是妖精?再说了……妖界有妖王吗?” 紫微一笑:“不是才说过,七星之职并非一成不变?” “哦,对,”她拍拍小脑袋,开始八卦:“他究竟长甚么样子?为什么不肯给人家看?” 他轻轻一笑:“其实要论起‘才’字,只怕他与花漫天也差相仿佛,他心思百转,面貌千变,杂学极多,且样样登峰造极……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有一个教我幻术的人?” 这件事已经太久了,当年身为云知处的紫微,就是倚仗幻术和天眼,轻而易举的胜过了花漫天的琉璃波若花幻境,花似锦哦了一声:“记得,怎么?难道就是妖倾天不成?” 他微笑点头,“准确的说,是他其中一个身份……”一边想着,他便不由得一笑:“他的每一个身份都很了不起,只怕,你会想都想不到。” 花似锦越听越好奇,正要再问,忽听脚步声纷乱,停在门前,西娥的声音急急的道:“帝君!帝君!” 西娥一直端庄温婉,这几日相处,从未见她这般着急,两人都是一愣,飞快的整衣下床,紫微便上前开了房门,西娥一步迈入,忘形的抓了他的衣袍:“帝君,龙华树的花儿开了。” 紫微急扶住她,笑道:“恭喜,我们去瞧瞧罢。”一边说着,便回手来接花似锦,借着这一回手,便将衣袖抽了出来,西娥急定了定神,却仍掩不住兴奋,于是花似锦迎上几步,三人便一起走出。 正是清晨,曙光初起,海中潮湿,空中犹弥漫着水雾,西娥一直领着两人到了那个以树冠为亭盖的亭子,恭敬抬手,道:“帝君,您请上坐。” 紫微应了一声,拉着花似锦便要上前,花似锦看前面身影纤细,侧颜娟好,不由得心头微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便将手抽开。紫微微微别眼,轻易的洞悉了她的想法,也不多说,便上前几步,站在了亭中,西娥竟是喜极而泣,急以帕掩了,退后一步。 这亭子离圆石路不远,却被密密的龙华树林半抱在内,以树冠为亭盖,以树干为柱,满天满地,似乎俱处于这苍翠与芳香之中……宛如被一只神奇的手儿点动,那无数朵缀于青枝碧叶间的玉白花苞,缓缓的抬起,然后慢慢,慢慢的摇曳,花瓣舒展开放,露出粉嫩的花心,一直盛放到极致。 一瞬间,绿叶缀锦,宛如满天星辰,沐着渺渺晨雾,美的犹似梦境……那个身着了祥云瑞霭袍的男子,正负手立于亭中,身形修长挺拔,宛如芝兰玉树一般。他正微微仰面,看着头顶繁花似锦,极长的发随了他的动作飘飘垂下,发丝袍角无风自动,风华倾世,难描难画……明明水墨画儿一般淡漠,可是满眼鲜花着绵,竟不能夺他半分风华…… 那个湛蓝长袍的龙公主,在几步外侍立,竟似整个人都痴了一般。 不管怎样,这是她一辈子的梦……她既无求,便希望她能无憾吧! 这花儿盛开时灿烂之极,每次却只有一个时辰,便迅速凋零败落,连花蒂都随即掉落尘埃,只余满眼苍翠。直等到花儿落尽,紫微才缓步走了出来,西娥早拭了眼泪,迎上几步,声音尤带着哭过之后的微哑,却是满含笑意:“多谢帝君成全,多谢锦姑娘成全!” 她居然会提到她,花似锦倒不由得一怔,西娥早将龙珠双手奉上:“龙珠在此,希望西娥一时任性,不曾耽搁帝君的要事。” 紫微接了,郑重道:“多谢。”他顿了一顿,语声温和:“我在人间历此轮回,识得锦儿,方知情为何物,平澜公主在人间几千载,为何却不知?” 西娥倒是一怔,轻声道:“什么?” 紫微一笑:“龙华树竟能开花,平澜公主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每次花开,如此灿烂,却又如此短暂……花落之后,连花香也不曾留下,仍只余满目苍翠不改,平澜公主,你当真不想知道为什么?” 西娥更是发怔,下意识的续道:“为什么?” 紫微也不再说,道:“我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还望平澜公主保重。”一边说着,便携了花似锦的手,轻飘飘的腾身而起。 花似锦看那一抹蓝影转眼便从视线中消失,不由得轻叹,转头问道:“什么意思?那花儿是有人苦心培值,借花表述心意?” “我也不知,”紫微含笑道:“我只知道,要令龙华树开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所以且点她一句……只望她能领会罢!” 一边说着,便取了那龙珠出来,细细瞧了几眼,龙珠看上去像一团凝聚的光,只比鸡蛋略大,犹在他指尖微微跳动,紫微道:“我回去把龙珠给东方天籁,然后便去法器中炼丹,在此期间,我不能分神出来,魔山之中有玉衡和花兄,东方天籁那儿,你帮我好生看着他,你身上有我的力量,对心魔有同样的作用。” 花似锦哦了一声,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紫微有点儿好笑,伸手摸摸她头发:“放心,法器中大约需要十天,在外面不到还不到半个时辰。” 花似锦宽心大放:“原来就半个时辰!亏你说的好像要很久的样子。” 他只含笑而已……自家人见人爱的小狐狸终于可以放养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第172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1 回到云家大院,两人先去东方天籁房中,看着他把龙珠炼化在体内。紫微温言道:“龙珠所蕴含之力量巨大,且这龙珠是得自神龙之中的螭吻,天生便极擅水系灵力……你要记住,龙珠乃真龙魂珠,而你是蛇,要论起身体的强大坚韧,完全无法比较,所以龙珠运转之时须一任自然……你且任龙珠改造你的身体,只要把握了这自然二字,便是借此化龙也不是难事,若是处置不当,便可惜了这龙珠了。” 他说的十分浅显,一来是说给东方天籁,二来自然是说给心魔,这种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并不怕他会搞乱,却怕他不懂。 交待完了,分头行事,紫微去法器中炼丹,花似锦便坐在东方天籁面前,跟他大眼瞪小眼。东方天籁初初得到龙珠,闭目感知,用心体会紫微所说的“自然”二字,生生被她看的不能专心,只得张了眼,笑道:“姑姑,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花似锦托腮道:“我有点儿紧张。” 他笑道:“你紧张什么?担心我么?” 花似锦坦然道:“不止是担心,你若是因为救我而出甚么事,我会愧疚。” 东方天籁略略偏头,总觉得她这句话有甚么地方不一样了,却一时理不出头绪,花似锦正色道:“我必须好生守着你,一直到云哥哥出来……不如我们聊天罢,不然你若入定,我不知是哪个在入定,心里总是发慌。” 东方天籁笑着摇头,便下了床,在室中悠然踱来踱去,道:“姑姑要聊什么?” 花似锦道:“我也不知……”她忽然精神一振:“不如,我给你讲讲,这龙珠是怎么来的。” 东方天籁当然不会反对,于是笑着点头:“好罢。” “嗯,”花似锦道:“这是龙公主的龙珠,她的名字叫西娥,住在西海的湛奥岛上……”一边就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东方天籁起先只不过是配合她,却渐渐听的入了神。每个人的心魔原本就不同,东方天籁的心魔,同样在于心向往之,却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得……心中极通透极明白,从不奢望,只求遥遥看一眼便已经满足了。正因为爱的太过卑微,所以看到所爱之人,与旁人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之时……竟连嫉妒都不会……只有自嘲与羡慕。 东方天籁与西娥,两人的心情实在太相似,而且,因为有心魔在,所以东方天籁远比平时要脆弱,被花似锦的故事所引动,竟深深沉进了西娥的心境,想了许久许久,都不曾回神。 丹田中忽然一暖,东方天籁愕然抬头,只觉得全身处处坟起,体内气息也似乎在不断鼓胀,整个人似乎一瞬间膨胀了无数倍,却并不痛,而是暖洋洋的舒服……只听嘶啦啦几声,他身上的锦袍已经寸寸撕裂,可是低头看时,身体并没有甚么变化。 只是一瞬间,他已经寸缕不着,花似锦大吃一惊,愕然退后,又急急迎回,道:“小东方,你怎么回事?” 他喃喃想答,却竟答不出,花似锦也顾不得多想,只当是心魔捣乱,一咬牙上前一步,一缕沛然气息,便自东方天籁印堂中贯注了进去。,这是她这几日跟紫微学的,旨在护住东方天籁的道心。谁知这一缕气息贯入,竟如泥牛入海,无半分涟漪,东方天籁便似泥塑木雕,仍旧张着手臂,直挺挺的站着。花似锦勉强稳了稳心神,加了力道,再次贯注,就这样一连贯注了三道…… 眼前忽然白光闪过,东方天籁的人影消失,已经回复了白头蛇的原形……不不,不是白头蛇的原形,这居然是一条雪色的龙!鳞片密布,虬须乍起,长角峥嵘,这的确是一条龙,不威风,却极秀美…… 花似锦目瞪口呆,看着他头上的两支角……他没有跳起来腾云驾雾,也没有电闪雷鸣,一直无声无息……他就这么把衣服一脱,就从一条蛇进化成了一条龙? 就这么容易!? 对,就这么容易…… 紫微说过“一任自然”,融化龙珠,不需要技巧,需要的心性,也或者说,需要机缘,所以紫微说过就算,不会刻意讲解,也不会刻意强调,因为说的太多,便着了形迹……所以你悟得多少,便得到多少……偏生东方天籁把龙珠融练入身体之后,便与花似锦聊天,压根还没来的及消化龙珠中的力量,可是龙珠何其强大,进入这个相对薄弱的身体,自然要占据主宰,加上东方天籁借天阶灵丹新生,气息本就十分纯粹。 于是在东方天籁无意识的情况下,龙珠便如一个王者,巡视他的领土,自行归纳了他体内的气息,重组了血脉,瞬间由蛇化龙……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龙珠得自西娥,而东方天籁此时的心境,与西娥太相似。所以龙珠已经习惯了主人这样的心境,运转之时毫不排斥……堪堪得成之时,花似锦气息贯注,稍稍推波助澜,随即水到渠成…… 这真真应了一句话,有福之人不用忙……不管是天阶灵丹,还是龙珠,到得东方天籁手中,都发挥了最大的效用……所以这一刻,就连东方天籁自己都觉得,这个药王阁大师哥,没有白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善,果然会被善报的…… 我叫西娥,我是神龙中的螭吻,我是西海这一代的龙子龙女中,唯一生来即是神灵的龙公主。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自出生时起,我便备受宠爱,不论我想要什么,甚至不必开口,就会有人送到我手边,不论我想做甚么,大家都会依我,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我就这么无所事事的长到一千岁,后来我终于化形,人人都说我的模样很美,加上神龙的高贵身份,很多人都来向我求婚……父王一概拒了,只含笑摸着我的头发:“娥儿还小,父王不舍得你这么早出嫁,等你将来识得了谁,尽管跟父王说,娥儿喜欢谁,谁就是我西海的附马爷!” 父王这句话,我记往了,可是我那时,还不懂什么叫喜欢……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人,娥儿喜欢,父王却没办法把他给我…… 我的日子无忧无虑,样样事都合我心意……一直到后来有一天,父王说,九天界紫微大帝法旨,欲令螭吻之形镇于火神殿中,安其火势……我当然听过紫微大帝的名字,却不识得这甚么紫微大帝,可是我是世上唯一的一只螭吻,所谓的塑螭吻之形,需要向我这个本身借力借法借形,仪式繁琐之极,每一样都需专心。我自出生起,从来不曾好好修行,法力不足,每每很简单的一件事,要做很多次……弄的我忙了很久,所以我很不高兴,便同父王抱怨道:“这紫微大帝真是讨厌,要镇压这火神殿,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却要我去?” 那一次,父王很愤怒,他头一次对我发了脾气,罚我在安澜殿跪了足足三天三夜,青龙侍卫一直守在一旁,我一动都不能动,心里委屈之极,直哭的眼泪都干了…… 一直到后来,母后过来接我时,我已经站都站不住了。母后将我接回了寝宫,服了药,她帮我揉着膝盖,一边就细细的道:“娥儿,你要明白,你所享受到的所有荣宠尊贵,连你的族叔兄长都须对你施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神龙公主螭吻……你既然生为辟火神龙,便要尽自己的天职,休说只是借形借法,便是要你去死,你也必须要去!享其尊荣,尽其使命,这是神龙螭吻的责任。” 我真的吓到了,自那时起,我才开始去想,什么叫做责任……做一个神龙公主,是不是有些事情,真的无可推托……也是自那开始,父王开始对我严厉起来,不再任我无所事事,镇日做甚么串珠煮茶的闲情,而开始教我学法术,甚至请来了昆伦山的紫阳仙长教我剑法,紫阳仙长剑法卓绝,修为精湛,教得十分严苛。一直等到火神殿螭吻成形,所有的仪式都完了,父王才把我叫到身前,说要带我去叩谢紫微大帝。 我想到安澜殿跪的那三天三夜,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不服气的,很想瞧瞧这个害我们父母失和的紫微大帝,究竟是何等样人……父王一直送我到了紫微神殿之外,守殿的神将倒十分温和,问了几句,便让我们进去。我抬头望着那云气萦绕间的肃穆神殿,忽然有些胆怯,回手去拉父王,想让他陪我进去。父王却只向我摆手,却深深埋头,不敢开口……自那时起,我才恍然明白,原来父王并不是最历害的人,不得传唤,他甚至不敢进入这紫微神殿。 我真的怕了,独自走进去的时候,我的腿都在发抖。 紫微神殿中的建筑,都是十分的古朴苍茫,毫无花巧,我一路跟着仙仆过了亭楼,忽然绿意弥漫……我情不自禁的一抬头,眼前居然是一望无际的龙华树,高大苍翠,幽凉寂静,那深沉的绿色宛如挂在天上的海,直将眼睛都洗净了……我长年在海中,竟从未见过这般朴实无华的风景。我一边跟着仙仆往前走,一边忍不住东张西望…… 然后,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巨大的龙华树冠做了亭盖,让这树亭与整片树林浑然一体……他着了华美飘逸的祥云瑞霭袍,正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卷书,执手的手指修长如玉,散发垂落,略覆了雪袖,微微低头的面容清华美好……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满眼无边无际的苍翠高华,俱都将那芳华收敛在了这一个人身上……如此倾世风姿,却如此清冷淡漠,即使他就在几步之外,仍似乎身在云巅,天遥地远…… 我只觉得心悬在空中,找不到落处,望着他,识海中全然空白……我不知仙仆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后来,他略略抬眼,对我点了点头……微微上扬的凤瞳,瞳光湛湛如九天玄月,宁定的没有一丝表情,却竟美好到惊心动魄…… 我整个人都痴了。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都不知那时,他对我说了什么……当然也不记得我有否答过,我只记得他略抬手,示意我可以走了……仙仆便弯弯腰,走过来,要带我出去。 第173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2 我一下子就急了。我知道人间的四海,距离九天界有无限远,我知道我这一转身,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勇气,我上前一步,道:“我会煮茶。” 这是我的记忆中,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紫微神殿中,我对他说的话,从头到尾没有超过十句,每一句都是这么没头没脑……他只点了点头。他听到了,却不觉得这与他有何关系,于是便又低头看书,不再开口。 我很慌,我化形之后近百年无所事事,只学了这煮茶一道……若是他不爱茶,我便再无甚么本事……我忽然很后悔没有好生学法术,若是我会法术可有多好?最起码,能多一点点同他说话的机会……哪怕一点点也好。 仙仆向我示意,我怔在那儿好久,什么法子都想不出,只得转了身,就在堪堪走出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我是螭吻,我天生便是控水的神龙。 于是我停下来,向那仙仆道:“你这龙华树林中,只有这一种树木,景致太过单调,若能引一条河流,贯穿整个龙华树林,水木相佐,岂不是好?”那仙仆也没怪我唐突,反抬了头听我说,我便大着胆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我看到有几个这样的亭子,若是能造出九曲回旋那般的河流,与树木相依相就,相辅相成,帝君一定喜欢的很……” 也许是福至心灵,我说了很多很多,那一番话,几乎用尽了我一辈子的聪明……最后那仙仆真的被我说动,允我留了下来……就是那时,我才明白,彼此地位是如何的天差地远,我在西海众星捧月,在这儿,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的去留,甚至不必惊动紫微大帝……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终于留了下来。龙华树林中有七亭,依七星方位而建,分别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个合适的路线,做法引出了一条河流,河中每一块小石子,都是我亲手放置,务求极精,务求其美…… 我经常看到他,他却从来不曾留意到我。他通常每日上午去观星阁,午后,会在廉贞亭坐一会儿。紫微殿中光芒幽凉,龙华树林中却似乎人间的阳春三月,天光自树影中映下,沿着那树冠亭盖投下一道光弧,亭中光线便略嫌幽暗,只有他的祥云瑞霭袍泛着淡淡的珠光……他有时待一个时辰,有时甚至只有小半个时辰,有时他拿一卷书,细细的读,也有时会招了开阳星君和伴星君明辅一起…… 我布置的很慢很慢,很细很细,可是不管我怎么拖,这条林中小河,还是完成了……我真的舍不得,我舍不得走了,再也见不到他……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试过有甚么东西得不到,也从来没有试过有甚么,让我这般渴望……我还记得父王当年那句话,可是此时的我,已经很明白,父王那个承诺帮不到我……我真的不甘心。 我终于想了一个法子,我自做主张,取了器皿在贪狼亭煮茶,然后仿着人间曲水流觞,将煮好的茶放在木舟里……贪狼亭地势略高,木舟便顺流而下,茶香一路飘拂,一直到了廉贞亭前,廉贞亭前的石子略高,河道略窄,木舟会久久不落,贴了金铂的舟底,撞在嵌在池底的碎玉上,会发出潺潺的琴韵……只要紫微大帝一别眼,就可以看到这盏特意为他煮的茶,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把茶端入手中,他会闻一闻,举杯就口,茶叶会濡湿他好看的薄唇,如果喜欢那味道,他会微微抿唇,唇角的线条,就那样略略柔和起来…… 这副情形,我想了太久,在开这林中河的时候就在想,在砌这玉石床的时候也在想,我通盘都想了无数无数次……现如今自做主张,就算下一刻就被罚下九天界,万劫不复,只要我亲手煮的茶,能到得他唇边,我便甘之如怡…… 我没想到,事情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他真的尝了我煮的茶,仙仆将茶碗及木舟送回,告诉我,帝君说,茶很好…… 他说,茶很好。虽然他不知煮茶的是谁,也并不想知道,我仍旧惊喜交集…… 那一刻,我捧着脸笑了很久很久,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也许我真的应该感谢紫微大帝的仁兹,他向来不在意琐事,所以他殿中的从人,竟不曾惩罚我自做主张的行为……当然,后来我才明白,他们容忍我,只是因为我的用意是纯然善的……这才是我可以留在紫微神殿的基准。 总之,用这个法子,我又在紫微神殿待了近一个月,一直到后来,我想家了……想起了父王母后,想起了这一天,是人间的除夕之夜……于是第二天,我煮了糯米甜茶……我至今不知,那甜茶,我煮的该是不该,正是因为那茶,帝君才想起要问一问煮茶的人是谁,叫了我去说了几句话……可是,也正是因为那茶,帝君说道:“你是人间的神龙螭吻,不宜长在紫微神殿,这就下界去罢……” 帝君既然已经开口,我实在没办法再留下,只得回了西海龙宫,前前后后,我在紫微神殿待了近三个月,人间已是百年光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乎是在离开九天界的同时,我便开始疯狂的想念他……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同他,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可是,我几乎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疯狂的想念……无可遏制的想念……我拒了旁人的求婚,只疯了似的学法术,学剑术,学一切一切……可是时日愈久,思念愈深…… 竟不知过了多久,几百年?几千年? 一直到了那天,母后告诉我,她说七星中摇光因故陨落,将会有另外一个神仙,顶替这七星之位去做摇光神君……而此时厌火渊中,祸斗作乱,若能杀了祸斗,便可做七星之摇光。 我见过那祸斗,就有前些日子,我与哥哥,险些死在那祸斗手上……我怕的连着做了几晚噩梦…… 现在想想,母后分明是为了要我死心……所以才故意说了这个消息……可是那时,我竟欣喜若狂,我连想都不曾想,就提了海神剑,驭了青龙,冲出了西海,这两千年我修炼极勤,母后已经追不上我,等到了她叫了父皇追上我时,我已经冲入了厌火渊中。 那一战真的太惨烈,让我至今都不敢细想。祸斗真的很厉害,从冲入之后的第一击,我就以为我会死,可是一想到他的模样,我就有了力气……就这样一刻一刻的撑,从撑着不死,到撑着打败他……最后一刻,我的剑刺入了祸斗的咽喉,血溅出来,祸斗所布的结界轰然倒塌,父皇冲了进来 再醒来时,已是在地藏菩萨的殿中,菩萨刚刚为我重塑龙心…… 原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可是我终于又活了。我很痛,可是痛的很开心,我一直在想,我杀了祸斗,做了转世摇光,是不是可以陪着他无限久,像开阳和明辅那样?他会不会来看我?会不会……对我笑一下?我从未见过他笑,他总是这样淡淡的……万万年看云卷云舒,做亘古不变的众星之主,他原本就该这样宁定淡漠。可是,我还是很想看到他对我笑一笑……就一次,就一次就好…… 等着,盼着,重塑道心很痛,可是我的速度却很快,菩萨说道,这是因为我有一个执念……盼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居然真的来了。两千年不见,我仍旧很木很蠢,见到他时,仍会慌里慌张,全不得体,所以我又很傻的冒出了一句话,我说“我杀了祸斗!”其实我还想说,“你笑一笑吧……”却终于没能说的出口…… 他眼中平静无波……我熟悉他这样的神情,一如当年初见,我同他说,我会煮茶……他听到了,却不觉得这与他有何关系,所以他全不在意……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就是一沉……就这么一直沉,一直沉,到了最低处……其实早就明白吧?却一定要到这时,才肯承认…… 痛到极处,便是麻木,我甚至没有哭…… 自此之后,再不曾见到他,我在地藏菩萨的殿中,终于将养的道心初成,然后便随父皇下了九天界,我再没有提过这件事……但奇怪的是,父王与母后,也不再提给我召亲的事情。再后来,父王便把这小岛送给了我,我给这岛起名叫淇奥岛,在岛上种满了龙华树,样样都仿着紫微神殿的模样。 相思太苦,只有每天只有看着这些龙华树,肆意放纵思念,我才觉得日子堪可忍耐…… 龙华树本是不开花的,我虽然用尽了法子,令他们生长的更好,却也没有想过让他们开花……后来,曾教过我两百多年剑法的紫阳仙长路过此处,他说,这岛主是神女,龙华树就应该开花,女子本就是花,要好生呵护才好……我只当是一句戏言,并没在意,没想到隔了几年之后,他竟真的送来了木灵神君手制的仙法,说道依法培值,龙华树便会开花……其实我很好奇紫阳仙长是用甚么法子见到了木灵神君,求得了这法子,却也不曾多问,只一心培值龙华树…… 当龙华树真的满枝芬芳,我竟是欣喜若狂……那一刻,我忽然想,若是帝君能看到,可有多好…… 人心不足,得陇望署,本是常情,却明知只是妄想罢了…… 龙华树花开了又谢,三百年苦苦照料,花开时却只得一个时辰,却已经足够我满足。我以为,这一辈子,便是这样度过了,每一天,与每一年,每一百年,都不会有甚么不同……谁知就在那一天,却听到那个熟悉入骨的声音,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清郎悠扬,他说:“平澜公主可在?” 虽然时隔千年,这声音我仍旧熟悉之极……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是梦,可是梦醒时,他仍旧站在我面前,着了熟悉的祥云瑞霭袍,长发散落,湛湛凤瞳中半含微笑,衣袂发丝在海风中烈烈飞舞……有生之年,我又见到了他,他甚至对我微笑…… 那一刻,我觉得不枉此生。即使看到他臂弯中挽着那个娇美的女子,我竟仍是如此欣喜。 那个女子,有着一双清澈空灵的大眼睛,她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这双美丽的眼睛中。帝君帮她着衣挽发,帮她布菜端茶,甚至蹲下来,帮她系好披风的扣子……他真的疼她疼到了骨子里…… 第174章 最意外的意外1 但是……紫微与东方天籁对视了一眼,心魔既然已经压伏,那就一丝机会也不会再有……除恶务尽,即使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必须要去做…… 此时魔山之中,在妖倾天和花为伴的狼狈为奸……不,紧密配合之下……已经万事俱备,众毒族修为不论高低,统统各就各位,甚至连那些没有神志的碧眼蟾蜍,都各自被泥封在了一个固定的位置,寸步难移。就好像一桶水里先放石头,再洒砂子,最后灌上水……这般布局,才真称的上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空隙。 心魔之事,事先已经传讯告知了妖倾天,而中毒的凡人解毒之后,开阳和明辅也闲了下来。于是几人一到魔山,妖倾天版的墨离就向花似锦招了招手,淡淡的:“锦儿,就差你了。” 花似锦倒也没忘了自己身上还有鸩的灵力,甚至还有一枚鸩丹,于是乖乖点头。已经改为云知处相貌的紫微大帝将她送了过去。 妖倾天给花似锦安排的位置是一个秋千架,嵌在青枝碧叶之中,上面甚至还缀着各色花卉,犹摇摇摆摆,不像要入定待汲毒,反而像来踏青游玩的……紫微大帝一看之下,就皱了下眉,他当然希望花似锦被安排的周到,可是……这也太周到了吧? 花似锦看了看明显在吃醋的神仙相公,忍笑不语,走过去坐好了,伸手抚了抚小腹,又有些不放心,道:“我……” 妖倾天笑向紫微帝君打了个眼色,道:“放心罢!” 紫微大帝要统观全局,当然不能待在这儿,可是眼前是他的心肝宝贝儿,情形再是万全,也仍旧是不放心,于是随手抛下了本体的优昙波罗,聊做卫护,一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转身走了。优昙波罗随即扶摇生长,缠绕在了秋千架上,将花似锦绕在了中间。 花似锦侧头看着,总觉得妖倾天待紫微大帝全不恭敬,气场上,反而有种隐约分庭抗礼的感觉,忍不住替自家相公不平,便挑刺儿道:“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妖倾天淡淡一笑,紫眸闪亮,带着一丝小孩子般的天真神气,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墨离……一边低低的道:“因为我是鸩,我也需要被汲清鸩毒。”一边说着,便跃上了她身边的树丛。 花似锦点了点头,墨离其人虽没几个人认识,但是认识的人都知道他是鸩,所以为了让众毒族安心,他也需在这阵法中占据一席之地……但他其实又是没有鸩毒的,所以把方位与她放在一起,一来是免得人起疑,二来,当然是早就料到某帝君不放心,所以预做卫护。 彼此隔着密林树丛,看不到旁人的情形,遥遥的只听那边人声细碎,显然正在做最后的布置,花似锦侧耳细听,在许多人的声音里,捕捉那个熟悉的清凌凌的语声,唇边便偷偷弯了起来。 妖倾天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已经恢复了。” 她抬眼看他,他墨色的袍子正隐在青枝碧叶之间,于是随随便便的,“嗯。” “可惜晚了一步。” 她回过头来:“什么意思?” 他也不卖关子,便直截了当的道:“你的情魄,若能在胎儿灵识初开之时恢复,那对她,就完全不会有影响……但现在却略略晚了一步……将来这孩儿出生之后,在男女之情上,应该会略为懵懂,但情况应该不太严重……所以,你最好从她出生起,就为她寻一个雄性的灵兽,或者座骑,令其认主……血统越纯粹越好,以这种最原始纯朴的阳气来滋养神魂,等到成年之时,便应该无碍了。” 花似锦直听的张大了眼睛。通常修士之中,会认为母亲孕吐之时,是孩儿灵识初开,开始感知外界之时。但是她腹中孩儿的爹爹,毕竟是个神仙,还是一个了不起的神仙,所以这胎儿灵识放开时,只怕会更早,若当真如妖倾天所说,那这孩子,岂不是一出生便较常人不太一样……花似锦忽然一怔,仰面道:“你懂药术?” “药术?呵……”妖倾天不由得一笑,抬头看天,悠然道:“药神大陆……世人只知有药神大陆,却不知这天下浩瀚无垠……”言下略略感慨,看花似锦一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模样,他不由得一笑,哄小孩子似的:“我不懂药术。” “那你怎会知道?云哥哥都不曾说。” “他也知道,只是不曾同你说。但是他所想的,必定是为这孩子安排贴身的金甲神,以图其气息纯粹强大。但是锦儿,你要明白,水至清则无鱼,所以,还是按我说的做比较好……信不信由你。” 花似锦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她本来就是狐狸,她的孩子也有一半狐狸的血统,所以,太强大太纯粹,倒不如一任自然……花似锦一边想,一边仰面盯着他,他含笑的紫眸透雾而来,璀璨瑰丽……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道:“你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些?” 他含笑挑眉:“怎么?” “没什么……”花似锦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马上要走了似的,否则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干嘛要这么着急的说一件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啊……可是想想他是七星之一,要保护自家神仙相公万万年的,又觉得自己必定是想多了…… 忽听一声清啸,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灿烂的光芒瞬间充满了每一个角落,在上空布出一个半圆形的罩子。整个魔山,早已经在无形的结界笼罩之下,这耀眼光芒一出,连身周的温度似乎都温暖了许多。 花似锦急在秋千架上盘膝坐了下来,收敛心神,按着恶补过的心法,将内息在体内缓缓运转……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乍起,浪花一般喷涌向上,一直在空中托出一个耀眼的半透明的光球,光球之中,有一条雪色的龙正在狰狞舞动,巨口开合,虬须扬起……若是此时花似锦仍旧在看,一定要夸一句“小东方原来你做龙也挺威风的嘛!” 可是下一刻,那湛湛龙目已经被嗜血的红光所取代,是东方天籁让出了这身体的主控权,由得心魔狰狞做舞…… 气流渐起,云雾渐成,巨龙陡然间仰天长啸,吼声直冲长天,却在撞到结界时回旋下来……与此同时,有一道黑气乍然腾起,像一条黑线,渐渐的变长,一直向上空延伸,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或粗或细,有的几乎渺微的看不清。隔了密林,甚至隔了山峰,好像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牵着这无数道黑气一路向上…… 闭目入定的花似锦,身上也有一道黑气被引出……树上的妖倾天忽然微吃一惊,翻身跃了下来…… 他自问已经将一切变故考虑周全,却没料到,被紫微大帝抛出的优昙波罗藤身上,此时,竟也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逸出……本来这大阵因为有太多毒族,所以设置时讲究大巧不工,所以多一点少一点并无影响,可是偏生此时的优昙波罗,并不是昙现的人身,而是化为藤蔓,而且这藤蔓为了保护花似锦,还将她整个人绕在了里面。 因为毒族的毒性是与生俱来的,乍被汲取时,会有修为急剧流失的错觉,为避免修士惊慌离阵,所以这大阵一旦发动,不管是毒族还是汲毒的心魔,都再无法抽身。于是,现在就成了优昙波罗化为一张魔气网,将花似锦的魔气罩在了其中……原本大阵是向上的,现在两人位置相向,反而成为了一个循环圈……这就等于心魔雪龙是一个大的吸毒灵器,而这儿又多了一个小的吸毒灵器……花似锦身上的毒不但不会少,反而会变多…… 此时此刻,必须当机立断,要么弄伤一个,削断优昙波罗一部份藤枝,救下花似锦,要么就直接在两人身周再打一个结界,就让这两个自己的毒气转来转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等这大阵完了之后再来处理这两个…… 但是,这两个法子都不够好。既然要解决,就要解决的漂亮! 妖倾天站在这个魔气网前,略一沉吟,然后一挑眉,忽然化为一道紫色光柱,挤进了这魔气网之间。优昙波罗之网本就不大,此时又不能自行调整,他这一挤进去,便挤了个满满当当,然后他略略向后一靠,很君子的拉开了两人身体的距离,然后随手拉了花似锦一只小手,伸了出去。 对,凡是网,必定有眼,优昙波罗虽密,但也足够小狐狸伸出一只狐狸爪子…… 妖倾天随即分出了一手,半悬于她身前,掌中光芒凝聚,护住了她腹中胎儿,另外分出了一手,也伸出了网眼之外。半空中忽然多了一架瑶琴,通体俱是紫色,只有琴弦隐约泛着白色的光芒,却如在水波之中一般轻轻摇曳。妖倾天随即抬手,缓缓勾拨挑弄,琴音便如一只无形的手,旁人皆不可闻,却独独钻入了花似锦的耳朵…… 此情此情,着实奇异,却又十分美好。紫袍男子以一种看似亲密的姿势,揽护着怀中的小女子,却分出一手抚琴,紫色的大袖被拦在了优昙波罗藤网之内,只微露出白色的内袖,手腕如同上好的美玉,光滑却柔韧有力,手指修长,骨节玉润,指甲泛着冰雕般的清冷华光……那琴影隐没在云雾之中,连琴弦都似乎虚渺不可见,只有这只手清晰美好,风雅蕴藉。 现在,似乎是在跟汲毒大阵争取时间。幸好,不大一会儿,花似锦露在网外的小小手掌,便腾起了一道黑雾,然后渐渐聚而成线,延伸向上……而优昙波罗没了呼应之力,黑气绕了几圈之后,也渐渐向上……一场灾厄顿时消于无形。 第175章 狐颜祸水之一1 紫微大帝的手早放在了花似锦的腕脉上,察觉到花似锦的身体毫无异样,也知妖倾天的话九成是对的,于是小心翼翼的放出一缕神识去探察那小小婴儿身体的情形。这孩儿在娘亲身上才不过孕育了两个来月,当然是没有完整清晰的意识的,但身体却是无碍……紫微大帝还顺便发现了一点儿别的,这才将神识收了回来。 花似锦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妖倾天含笑道:“我刚才逆转你体内的气息走向,察觉到了强烈的灵识波动,看来小家伙的灵识已经醒了。” 那是,咱们锦儿还是毛狐狸的时候就可以一枚天师符箓隔了无限远借到紫微星之力,那小小狐狸又怎会差了。紫微大帝与有容焉的看了花似锦一眼,然后回到正事儿上。刚才他主持大阵时,只是察觉到毒气上升间隔了一段时间,却不知出了甚么事,但被妖倾天这么一说,也就懂了。不由得微微凝眉。 胎儿太小,身体未醒,灵识却已醒,这可不是甚么好现象……于是又道:“你想说什么?” 妖倾天反倒一怔,看了他一眼,然后浅浅一笑:“帝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紫微道:“刚刚。” 妖倾天微微沉吟,忽然一笑:“帝君,你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必多说,我做玉衡的一年,只余了这半个时辰……昙现已经在那边布好了阵法,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你纵不信我,也应该信昙现。” 紫微凝眉,淡声道:“我信你,也信昙现,但是此番涉及到锦儿和我的孩子,我谁都不敢信。” 妖倾天正色道:“帝君,你并非别无选择,但是,这是最好的选择。” 紫微的凤瞳骤然幽深了下去,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接受……但我绝不会再给自己错的机会,所以,我会一直在锦儿身边。” 妖倾天想了一下:“可以。” 旁观诸人,不管是聪明绝顶的花似锦,还是身为神仙的开阳明辅,没有一个人听懂两人打的这哑谜……花似锦不由得小小紧张,她起先只觉得两人不像上下级,却像是朋友,可是现在,两人一个淡漠从容,一个机警睿智,同样强大的气场,同样习惯掌控全局,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居然很像是对手……这是怎么回事? 妖倾天已经抬手引领,仍旧未言先笑,道:“我时间不多了,不管谁要陪都请尽快罢!” 紫微淡淡一笑,安慰的轻握了花似锦的手,举步间便落到了昙现所布的阵势中,妖倾天跟了过来,指了一个方位,紫微扶拉着花似锦坐下,一边笑道:“没事。回头我再细细跟你解释。”花似锦乖乖点头,他又向旁边人道:“我会护着锦儿的。”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却也看的出事情紧急,纷纷点头,花似锦随即盘膝坐下,妖倾天便背对诸人,坐在她对面,紫微只负手站在一旁。妖倾天闭了眼睛,神色也严肃起来,道:“锦儿,静心凝神,甚么都不必想。” 花似锦早闭了眼睛,努力放空,此时紫微就在她身边,不管妖倾天是不是好人都没甚么可怕的,所以她不大一会儿就觉得识海清明一片,入定了过去。 外面诸人,却正眼睁睁的看着,在昙现布出的结界之中,盘膝坐着的妖倾天,身周缓缓的腾起了淡淡金色的光芒,这光芒由稀转浓,由薄转厚,好似从他身体中涌出一般,他的身影渐渐变的模糊,从头到脚,都淹没在了这光影之中……一直到这层光影凝实到如同金身佛像,他忽然轻轻抬手,手腕缓缓转动,手势曼曼如画太极,一左一右起笔,然后指尖在中间合拢,双手在面前结出了一个极繁复的手印。 几乎有形有质的金光流淌开来,将他的大袖覆盖其中,连修长的手指上也似乎有金光涌动,可是金光覆盖毕竟不及手指动作这么快,涌动的金色气流中,修长如玉的手指若隐若现,宛如正在拨弄空中的琴弦,又似乎新雪覆盖下的枝头颤动的梅花………此情此景,如真似幻,不管是妖倾天还是玉衡,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一个大男人,可是此时看着这样一双修长灵巧的手,所有人心头,竟不由得想到了一个“美”字,一种超超性别的美…… 很快,他指尖手印已经结成,身上的金光也渐渐涌向指尖,在他双手画出的区域内,滚雪球一般越聚越多,一直到凝成一个光球。与此同时,众人眼前妖倾天的背影,已是换了一副模样,一身极服贴的紫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一头泼墨般的长发,隐隐泛着紫色的光芒……可是这时,他们身在昙现的结界内,谁也不能在这种紧张关头,绕过去看看他的模样…… 开阳和明辅忽然对视了一眼,这肯定是他的本来面貌,却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玉衡……也许,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而结界中仍在继续,所有自妖倾天体内涌出的金光,都已经到了他的指尖,绢滴不剩,然后他轻轻向前松出,这金光便似有灵性一般,径投入了花似锦的身体。 没错。这是玉衡的仙骨,或者说,这是身为北斗丹元益算星君的全副身家……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原来即使是做为北斗七星君之一的丹元益算星君,也只不过是妖倾天诸多身份中的一个。而这“妖王妖倾天”当然也是其中一个,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竟连紫微大帝都不知道,可是七星之神,地位尊贵,以此来做历练……能有这种能力,玩的这么大手笔的,天上地下屈指可数……只是因为他的每一种身份都不能超过一年,所以,他已经不能再做玉衡,而玉衡若是消失,他的仙骨仙力自然也会消失,所以妖倾天才不得不在这之前,把仙骨仙力送出…… 他送的不是花似锦,而是花似锦腹中的胎儿,此时这胎儿与当年的花似锦情形差相仿佛,天生灵识太过强大,又因为身为母亲的这个身体,意外频发,她灵识醒来比花似锦还要早的多……却没有足够强大的气息与根本来支撑,所以在这个时候,得到玉衡赠予的仙骨与仙力,的确是雪中送炭…… 花似锦虽然灵台空明,却也能感觉得到来自腹中孩儿的无言欢喜……这种安排的确很恰当,只是很多人忽略了这一点,妖倾天送出的是身为玉衡的一切,所以,此举,已经无意中沾染了因果…… 花为伴其实是一个浪子。 他在花似锦面前是无原则的妹控哥哥,在花玉和墨寒面前是承欢膝下的乖儿子,可是在天下人面前,尤其是在女人面前,他就是一个品行不端的风流浪子。人间之所以对狐狸精仨字儿深恶痛绝,多半就是被这种狐狸害的,幸好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是天狐,否则人间恐怕要在官衙围墙上贴个标语,防火防盗防狐狸了…… 通常每一个风流浪子都配备了一个超级好皮囊,花为伴也不例外,如果说花漫天是妖界第一美男,那容色不逊于他的花为伴颇可以并列第一,只是花漫天之美,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花为伴的容貌却是花开般的绚烂,兼之仪态风流,举止风情,更增几分妖娆……对,就是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偏偏还特招人的长相…… 其实花为伴刚刚出生的时候,也像周围的小毛狐狸们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和晒太阳没有什么别的追求……后来,等周围的小狐狸已经开始学跑跑跳跳抢食摘果的时候,他仍旧是吃饭睡觉晒太阳……即使后来被逼着上了狐学堂,他的追求也不过进化成了,找个靠窗的座位晒着太阳偷偷睡觉…… 正好的蜜里调油的父母终于留意到了自家小毛狐狸的情形,基于为人父母的良心开始各种教育,可是棍棒大枣都用过了,没出息的小伴伴仍旧没出息……于是花玉决定,不下重药不行了!所以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花玉和墨寒挎着篮子去逛人间的庙会,到了之后,一掀盖子,里面一只睡的四仰八叉的小毛狐狸…… 狐族向来有未化形之前不得入世的规矩,本来是为了安全,但适当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吓唬小孩子。于是当娘的顿时“大惊失色”,眼泪都洒了几滴下来,演技纯熟,成功的把小狐狸吓到……然后花玉把篮子用禁制一封,可怜的小狐狸在里面蜷缩着,一声不敢吭,只从篮子缝里胆战心惊的偷窥着这个世界。 这是他头一次到人间,正逢人间最热闹的庙会,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花玉本来就是想让他见识一下人间繁华,自然是哪里热闹哪里走,从头到尾慢慢逛,可是她却没想到,人这么多,篮子又是挎着的,从小伴伴这个高度,看到的全是一个个的屁股,男的,女的,圆的,塌的,扭动的,不扭的……别的啥也没看到。 然后她带小狐狸去了最大最好的酒楼,叫了满满一桌的菜,那叫个山珍海味,香气四溢,小狐狸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菜,直馋的口水直流,可是却只能在蓝子缝里瞪着近在咫尺的饭菜猛吞口水……然后是点心斋,酱肉店,珠宝铺,绸缎庄……凡是能引起小狐狸兴趣的,全都转了一遍。花玉一边转的脚软一边得瑟,看到了没,儿子,就算只是一个“吃”,也有的是你想都想不到的花样儿!就算只是晒太阳,你摊在草地上晒,跟高床软枕绸缎铺地晒也不是一个味儿!羡慕吧,向往吧?那就努力修炼吧!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惨被娘亲设计的小狐狸在篮子里,先还满篮子转磨加嘤嘤嘤嘤,急的直哭,后来累了,便安静了,只是把小脑袋搁在前爪儿上,明媚忧伤的看着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 第176章 狐颜祸水之一2 花玉虽然下了禁制,篮子里的声音传不出来,可是她和墨寒当然是能听到的,心说这猛药别猛过头,把小狐狸刺激的不敢来人间了……所以夫妻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果断转道寺庙,准备烧个香拜个佛,平静一下心情,然后就可以收工往回返了。 时辰已经近暮,庙会散的差不多了,寺院里的人也少了很多,两人上过香,施了香火钱便出来,在半山亭歇了歇脚,正商量着要不要买些素点心带回去……就听得一声奸笑,树后头转过来几个浪荡少年。 通常上香的时候美女云集,平时少有露面的大家闺秀也出来放个风,当然也就成了浪荡少年的乐土,就算摸不着,看看也是好的。忙了一天早忙的心浮气燥……这会儿乍见花玉这个级别的绝色美妇,又是左近无人,怎可能不上前调戏一下……本来几个凡人花玉墨寒一拈指就收拾了,可是夫妻两人一对眼儿,临时决定要给自家儿子上一堂见义勇为课……于是娘亲大人的高超演技再次上演,娇弱哭泣,而爹爹大人演完被打倒的可怜相公之后,紧急玩了个金蝉脱壳,一转身想再去演救美的英雄。 没想到就在这当口,忽听嗖的一声,一柄小小飞刀不知从甚么地方飞过来,刺中了一个恶少的腿,他嗷的一声摔了下去,然后是第二柄,第三柄……飞刀不过两寸来长,拖着小小的流苏,微昏的暮色中看来,倒像是那恶少衣衫上多了一朵花儿……一直到恶少们纷纷倒地,一个窈窕的人影才从树上的落了下来,落地无声,轻悄的像一片树叶。 她纤手在空中虚握,收了飞刀,这才转身,便与这边儿打了个照面。竟是一个一身红衣的清丽少女,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眉眼明艳,双瞳甚是澄澈清冷,长睫宛如鸦羽,又显出了几分幽遂,宛如寒潭月影。她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一声不吭的过来检视倒在地上的墨离。 这倒是标准的英雄救美戏码,只是这英雄稍微有点儿奇怪。墨离不用说是紧急回“壳”,然后嗯的一声,做出刚刚醒来的样子,花玉怕相公演技不高露了馅,赶紧上前谢恩…… 就在这当口,就见一个恶少哼哼唧唧的爬起来,然后咬牙切齿的摸了块石头,一脸恶狠狠的走近,走近……篮子里的小狐狸始终关注事态发展,一眼看到,急的吱吱乱叫,一边拿头撞着篮子,可是身在禁制之内,连一丝风都传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恶少把石头狠狠的丢了过去。 就见那红衣少女轻轻抬手,尚未收起的飞刀在指尖轻盈一转,然后屈指弹出,正正迎上那恶少丢来的石头。只听嚓的一声,那石头碎成粉末,飞刀随即轻轻弹回,又回入了少女指尖。从始至终,都未回头。 嗷嗷!太帅了!这动作简直太帅了有木有!小狐狸满眼的粉红泡泡……他头一次知道,世上除了娘亲这种我见犹怜的,隔壁姐姐那种高贵冷艳的,前山红狐那种风情万种的……居然还有这种女子,糅合了女子的清丽与柔媚,男子的英气与锋锐……好似一朵带刺的兰花。 花玉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趟如此热闹的出游,给小狐狸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反而是这次的恶少事件……懵懂的小狐狸虽然这会儿完全不明白那恶少说的甚么“玩玩”,甚么“吃掉”,甚么“好滋味”等等,但却不可能不好奇……小伴伴当时就想,想吃掉这朵带刺的兰花一定不太容易……扎嘴……当然,那个飞刀被她玩的真好看哪…… 很久之后,他懂了,那叫做武功……嗯,据说比妖修的术法逊色一百倍……所以小狐狸渐渐变的用功起来……每当想偷懒的时候,眼前就闪过某红衣美少女甩飞刀的英姿,顿时又变的精神百倍。 天狐的聪明一拿出来,修行绝对一日千里,后来,花为伴又偷偷去过人间几次,见识过的东西越来越多,但是要叫他说,美食华服甚么的,忒俗!最鲜灵最生动的还是人,如果要再明确一下范围,那就是,美人……而最好玩的地方,莫过于所谓江湖…… 所以他的修炼目标很明确,去人间当大侠,混个风生水声,顺便收几个美人,带刺儿的就把刺儿清了再啃…… 经过很多很多年不懈的努力之后,花为伴终于化形,化出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好容貌,虽然他修炼神速,但是也终究及不上人类的衰老速度,就算及的上,当年的红衣美少女他也找不到了……但是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红衣?所以花为伴出山的时候心情十分愉快,而且因为他几次的人间经验,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怯场,一出山,就是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形象,就差在脑门上写一行字“欲求不满求勾搭求调戏”。 但是不得不说,狐狸入世历情劫,真是成也容貌,败也容貌。如果换了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披挂这一身富贵行头,没白没黑的在城里瞎转,怎么不得碰到几回小偷强盗,可是他容色太过惊人,气势又摆的蛮足,竟是没人敢下手。就这么混了小半个月,既没找到江湖,也没找到美女。 就在花为伴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在酒楼碰到了第一个过来搭话的人……唔,是一个男人,中年男人……长的倒也人模狗样,身边还跟着四个随从。虽然很丢脸,可是当这人笑吟吟过来一抱拳,问一声兄台贵姓的时候,花为伴真的有点儿小激动。毕竟除了这几天买东西吃东西跟小贩和店小二说话之外,这可是第一个正经八百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花为伴也抱了抱卷,笑的十分温雅:“在下姓花,不知这位仁兄贵姓?”言谈举止,丝毫没露怯,只是狐狸眼亮闪闪的,俊面少少的泛红,显出了他内心的小激动。 那人于是呵呵一笑,“鄙人姓龙,单名一个阳字。” 那人正是一个所谓的江湖人,还是个蛮有势力的江湖人,于是两人一见如故,那人高谈阔论之余,还顺便给花为伴普及了一点儿江湖知识,顺便说起来,某处某江湖大佬近日做寿,到时会有很多江湖人到场,于是花为伴当然要说,花某可不可以跟兄台一起去见见世面啊,那人当然也就答说,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啊…… 于是两人携手上路……花为伴欠缺的只是人间历练,当然也包括很多常识,心眼儿是绝对不缺的,还很富余……而那人是标准的老江湖,三言两语试出了他的深浅之后,就不太掩饰……于是很快,花为伴就觉出了不对劲儿。彼时尚十分纯洁的花狐狸,尚不明白这世上有非男女的情感,所以只是疑惑,他这副长相虽然好看的过份了些,但怎么也不可能像女人吧?难道龙兄弄错了……脱衣服给他看看? 于是在他两次试图证明自己的男儿身之后,龙阳对他更热情了……从拍肩进化到搂腰了,从握手变成拉手了……他动作一露骨,心思也就藏不住了,花为伴本来就是擅长察觉人心的天狐,也就终于明白了,然后大怒,毫不犹豫的一拳过去。龙阳也怒了,一挥手,四个随从冲上来……术法对武功,简直一点悬念也没有,不一会儿四个随从和龙阳就被他打的满地找牙,然后花为伴振衣冷笑,拂袖走人。 架子摆的还挺得瑟,其实花为伴心情实在不咋滴,来人间挂不上美女也就算了,也别给个男人啊!花为伴越想越郁闷,看左近无人,索性把身上披挂的锦衣玉佩之类全都摘掉,一转身变回狐狸,一头扑进眼前的小河,扑腾扑腾打了几个滚。 正滚的烦恼尽消,忽听脚步声细细悄悄,有人走了过来,花为伴愣了一下,整只狐狸往水底一猫,从幽暗的水底看上来,便见一个瘦瘦的小姑娘走到水边,洗着手里的几个药钵。 花为伴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说书先生说的江湖故事,不外乎大侠落难,然后美女施以援手,两人趁机勾搭成那啥,然后双宿双飞什么的……虽然眼前的小姑娘尚未长成,不过不妨先拿她炼炼手,毕竟熟了才能生巧…… 于是花为伴趁人不备,飞快的从河水那头跳出来,随手幻出一身衣服,撩起裤腿,手指微拈,便用幻术布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然后……开始呻吟……结果不呻吟还好,才刚出了一点声儿,那小姑娘就吓了一跳,没好没歹的把几个药钵一抱,扭头就跑。 花为伴这下可气大了,没见过这么拆台的!他毫不犹豫的跳出去,就拦在了那小姑娘面前,一瞪眼睛:“喂,你跑什么跑!” 那小姑娘吓的盆子险些失手坠地,猛然抬头看他,花为伴愣了一下,小姑娘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小脸儿上,似乎只余了那一对大眼睛,黑白分明,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瞳光却极澄澈,笼在睫毛的阴影之中,宛如寒潭月影……记忆深处的画面被翻了出来,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那小姑娘早低头下去,道:“对不住,冲撞了公子……” 花为伴的声音转为温柔,毕竟是他自己临时起意,人家小姑娘一点错儿也没:“你别怕,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干嘛转头就跑?” 小姑娘噙着泪不答,花为伴指指自己的脸:“我看上去很像坏人?” 小姑娘仍是不答,花为伴只得更放软些声音:“你怎么抱着这么多药钵?你家有药师?” 她用力摇头,眼泪汪汪,花为位见她怕的历害,只得侧侧身:“算了,你走吧。” 她显然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容易放她走似的,花为伴也不好意思吓唬小姑娘,急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于是小姑娘被煞到了,转身就跑,视线中划过一丝银光,花为伴不由得一眯眼,心说难道是看错了,小姑娘手上几时多了一把刀子的?难道是药刀? 一念尚未转完,就听前面呼喝声起,夹着一些兵刃之声,花为伴不由得兴奋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去。他虽然经验全无,可是毕竟是天狐,当然不会大刺刺的冲出去,而是往树上一猫,就见下面几个执刀拿剑的男子围着一个小少女,居然正是刚才那个小姑娘,为首一人道:“还不交出来!” 那小姑娘仍是抱着药钵,怕的要晕倒似的,却咬着唇道:“不在我这儿。” 第177章 寻找转世七星1 那人哧笑:“还敢扯谎,若不是为配那药,怎可能一次用这么多药钵?”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把长剑指到了那小姑娘咽喉处:“再不交出来,小命可就没了,想开点儿,那药方再珍贵,还能比命贵?” 小姑娘情不自禁的退后,可是身后随即抵上了一把长剑。看着这几个“江湖人”凶神恶煞的嘴脸,花为伴忽然觉得,原来江湖一点都不美好…… 小姑娘急道:“药方真的不在我这儿。我这药钵没有盛过药,不信你们闻闻。” 那人也有些不耐,剑尖下滑,在那小姑娘手上轻轻一刺,她手一抖,药钵便滚了满地,她抱着手儿,痛的直发颤,花为伴不由得一皱眉,他一来没弄清事情,二来看这小姑娘虽满面惧怕,却双瞳清亮,不像平常小姑娘,反而有几分扮猪吃老虎的劲儿,所以没有出手,没想到一眨眼儿就见血了。基于天生的怜香惜玉美好品质,花为伴实在见不得这么小的姑娘受伤,有点儿后悔出手晚了,于是果断往下一跳,噼哩啪啦把那几人收拾了。然后远远丢开,拍拍手,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 他本来想说,你可以走了,没想到身后一痛,一个刀尖已经抵了上来,然后那小姑娘发颤的声音轻轻道:“不要动,刀上有毒,只要划破一点点,就是无药可救……” 花为伴抽了抽嘴角,这个人间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跟故事里一点也不一样?小姑娘见到落难的公子,不是上前救助而是扭头就跑,被人救下的小姑娘不但没以身相许反而刀剑相向…… 他略略屈指拈诀,然后转身,小姑娘正双手抱着刀子发愣,然后花为伴弯下腰,对她咧咧嘴角,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凶恶的笑:“恩将仇报的坏小孩会被狼吃掉哦……” 她愣了愣,张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瞪着眼睛看她,良久,她眼神里忽然滑过一丝软弱,然后咕咚一声倒了下去。花为伴正瞪着眼睛准备着第二句凶恶的话,没承想人家直接昏倒了……只好郁闷的揉揉脸,直起腰来,想想把小姑娘放在这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只得认命的把人拎起来,走了几步,看药钵滚了一地,听刚才那几个人的话头,这药钵似乎有点不一般的样子,于是也一挥手收了。 到了最近的药师馆,把小姑娘往里一丢,不一会儿,那药师就满脸严肃的出来了:“公子爷,这位是你什么人?” 花为伴摊手:“我不认识她,路边捡的。” 那药师愣了愣,通常这种时候,病再轻,也会说的严重点,才好赚钱加显能耐,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那药师就有点说不下去,停了一停,才道:“公子爷当真古道热肠,不过这小姑娘的病实在很严重,肺腑受创,还有外伤导致的失血过多……” 花为伴愕然,想了一下:“那你能不能治?” 那药师轻咳:“我……我可能治不了,我师父能治,但是要花些银子。” 为小小美人一掷千金神马的……虽然他这会儿身上没有千金,但是可以去偷啊!于是花为伴大大方方的道:“那就叫你师父来治吧。” 于是花为伴趁黑出去摸了几千两银子,于是小姑娘病势渐好,花为伴本不是有耐心的人,可是他也没地方可去,索性就在药师馆守着,所以小姑娘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彼时他正百无聊赖的翻着那药师案头的一本医书。然后小姑娘道:“公子。” 他愣了愣,把书一丢,跃过来:“你醒了?” 小姑娘张着澄澈的眼睛看着他,花为伴哼道:“看什么?看我是不是好人?”他实在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笑了笑,小声小声的:“我知道公子是好人……坏人,不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花为伴愣了愣……瞬间怒气尽消……然后那药师送药进来,小姑娘喝了,然后轻声道:“这位前辈,麻烦您帮我取纸笔来。” 叫前辈,是客气,虽然这药师不认为这么小也能当药师,可是看她神情正经,也就拿了过来,小姑娘在纸上写了个方子,温言道:“麻烦您下次按这个方子帮我煎药罢!” 有一个人影正悬浮在空中,隐去了身形,静静的注视着脚下,正是花漫天。 他本来在狐灵山中雕刻玉屋,却忽然收到了花似锦的传声符,听第一句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毕竟,以花长老的聪明,远在墨寒离开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紫微大帝要设法解救毒族,所以听到这句话一点也不意外……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许久许久的沉默,花漫天太了解花似锦,所以他当然明白她不可能只说这一句……花漫天不由得停下了雕刻刀,等着听一听,她要对他说什么……谁知里面竟传来了紫微的声音,他说“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去狐灵山看看他。” 语声从容温柔,如此的自然而然,毫不避讳……原来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花漫天三个字,已经成为那两人之间完全不必忌讳的话题了么?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仍旧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可随即,竟是花似锦一声痛哼,花漫天大吃一惊,雕刀失手坠地,然后想也不想的抽身跃起…… 隔了这么多时间,隔也这么多事,隔了这么多因果,可是听到她呼痛,他仍旧会毫不犹豫的跃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即使明知是假,明知九成九是小狐狸在耍心机,也仍旧会是如此。 花漫天瞬息即至,却仍旧来迟,她早被他挽在臂弯,他便浮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宛如看着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 天空中忽然云雾凝聚,瞬间铺满了整个天空,然后越来越是厚重,似乎山雨欲来……其中,却有几个小小的光点在闪烁,光芒透雾而来,位置分布似乎全无章法,却又似乎隐有规则。置身阵中的紫微不由得凝起眉,遥遥向那方微一弹指,指尖隐约的金光闪过,瞬间云雾尽散。 众人目光转回时,妖倾天已经无影无踪,只有花似锦仍旧盘膝入定。明辅忍不住道:“帝君……” 紫微轻轻摇头,她便退回不再说话。这时,那些狐狸们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互相交换着视线。 紫微大帝这一次人间轮回,不管是为了情,还是为了解决三大毒族之事,到了这一步,都已经算得上圆满,可以回九天界了,可是刚才乍然出现的天象,那几点星辰闪烁的位置,分明是预示七星尚未归位,所以做为众星之主的紫微,也就尚不能算是真正的圆满。 现在,开阳神君和伴星明辅就在此处,天玑在锦瑟朝中为官,天璇正做为叶扶秋的暗棋假死中,花似锦腹中小小狐狸成为了转世玉衡……除此之外,天枢的仙骨仙力俱给了花漫天,而天权的仙骨仙力俱被花似锦转赠了叶扶秋,就算可以请得花漫天和叶扶秋到场……摇光和转世摇光,却已经神魂俱散了…… 这中间曲曲折折,玄妙天道,连开阳和明辅尚不能完全明白,更何况是墨寒等人,只有隐于空中的花漫天瞬间了悟,微微一晒,然后轻轻转身,自空中飞快的消失。下方,花似锦缓缓的张了眼睛,还有点儿迷糊,转目四顾:“你们怎么了?妖倾天呢?” 紫微道:“他已经走了。”一边简单解释了几句。 花似锦侧头想了一会儿,轻声道:“这个妖倾天,还真是个神奇的人物哪!云哥哥,你说他会是谁?他为什么要炼这种千面风华的功夫啊?” “我也不知他是谁,他这般……怎么说呢,”紫微侧头想了一下,才含笑道:“这其实是一种取巧的手段,你可听说过,昊天通明宫玉皇大帝,乃是在凡间经亿劫亿难,千辛万苦始成千古一帝?不管历多少劫难,归根到底是为了一颗道心,而妖倾天用这种法子,经历许多不同的人生,体味不同的际遇,收集不同的心境与气息……这就好比快速的体会无数次转世……这样一来,心境上不会有太大差别,却省了太多时间。只不过,他的每一段际遇中,都势必要与‘人’打交道,既然有了交集,就会有因果,将来历劫的时候,上天会同他算总帐的。” 花似锦张大眼:“难道他会历很多人的天劫?” “对,而且劫数会异常严重。但是……”紫微一笑:“最历害的雷劫也不过是九九混元雷劫,就算他每次所历都是九九混元雷劫,对他来说,也仍旧是合算的。” “哦……”花似锦也不再去想,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紫微温言道:“你想去哪儿?” 花玉在旁站着,早瞧的发急,生怕自家宝贝闺女一抬脚飞去了九天界,再不能见面,索性笑着插言道:“不如去狐灵山待几天罢……不管要做甚么,横坚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花似锦小小惭愧,赶紧上前拉了她手,回头看了紫微一眼:“那我们去狐灵山玩一阵子可好?一边玩一边找龙脉,雕玉塔?” “好,”他点头:“你想去哪儿都成,龙脉的事情很简单,天师法阵也并不着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胎。” 噗!花似锦喷了,说这种话题,他有必要这么一脸严肃的嘛?可是眼角余光瞥见花玉墨寒一脸欣慰,花似锦不由得咧了咧嘴角,偷偷向他飞了个眼儿。 东方天籁就站在一角,微微发愣,忽抬头道:“等等!”紫微站定,东方天籁便道:“请问帝君,我师父就是七星中的摇光,是不是?”紫微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才道:“那我师父现在在哪里?” 紫微道:“他已经不存在了。” 东方天籁竟是黯然,低下了头。花似锦侧头看他,忽然想到之前与他玩笑,东方天籁似笑非笑说的那一句“药王阁主,是我恩师,我不能言其非……”也不由得替他难过,东方天籁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为人很是重情重义,否则也不会为了师尊一句托附,对药王阁如此尽心尽力。他大概在听到七星之说时,就已经料到药王阁主摇光就是七星中的摇光,见他一直不曾出现,也料到会有不测,却直到现在才问出来…… 第178章 寻找转世七星2 紫微看在眼中,缓缓的道:“东方天籁,你要知道,不论是摇光,还是转世摇光,看起来似乎是死于天枢手中,却其实,都死在他们一念之间。当年摇光下界,本就是为促药道兴旺,他却唯恐耽搁修炼,所以找到了一个药师,予他仙骨,令他创立药王阁……转世摇光创立药王阁之初,也的确有济世救民之念,却因仙骨之力,修为进境迅速,因此便生了贪念,将药王阁予你掌管,一心追求仙道,以致让天枢有可乘之机……先种其因,复得其果。” 东方天籁不出声的叹了口气,道:“我明白。” 他上前一步,道:“姑姑。”她抬头,他却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躬身施礼,道:“就此别过,姑姑请一定保重。” 花似锦急道:“你要去哪儿?回药王阁么?” 东方天籁点了点头,微笑道:“已经耽搁了太久,现在天幸事情告一段落,我当然要回药王阁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紫微忽然开口道:“东方天籁,我希望你可以来做摇光……”东方天籁一愣,抬头看他,紫微续道:“你可以考虑一下。” 明辅忍不住插话道:“可是摇光不是已经……” “是,”紫微道:“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我早几日已经见过天枢,天枢吞并了摇光,所以我会将属于摇光的力量从天枢体内抽取,然后培植,等到足够强大之后,交付于转世摇光之身。” 明辅哦了一声,转眼去看东方天籁。东方天籁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我死而复生,是以你的天阶灵丹为始,然后又得你赠予龙珠,消灭了心魔……大恩不敢言谢,东方天籁在情在理,都应该终生听你驭使。但是,且不说我一个凡间妖修,够不够资格做神仙……只说如今,药王阁中若无人主事,只怕撑不了多久,我不希望师尊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紫微徐徐的道:“东方天籁,我知你一片济世救人之心,我之所以如此提议也正是为此……这一次,赶来魔山的毒族大约占半数以上,他们身上毒气已经被洗净,且修为提升,已经不可以以毒族视之。但是尚有许多毒族存有疑窦,也有许多有倚毒横行之心……所以我需要有两个人在人间,一为引导,令有心解毒的毒族修炼自救,另一个则为斩灭,斩杀执迷不悟为恶人间的毒族……” 东方天籁偏了偏头:“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是做摇光,也仍旧可以留在人间?” “当然。”紫微答,“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你可以回药王阁,等到摇光仙力得成,我会与锦儿上门拜访。” 东方天籁犹豫了一下,便施礼道:“那东方天籁恭候大驾。” 于是东方天籁回了药王阁,而其余的人一起回了狐灵山。回到狐灵山的当晚,花似锦和紫微就去了长老阁,花漫天雕刻玉屋,心无旁鹜,于是两人只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就转身退了出来。谁都不曾开口,却似乎已经心知肚明,她知道他去过,也知道他必定已经晓得了七星之事……而他知道她挂念她,知道她们来此并不是只为七星……不管两人之间怎么闹或者怎么冷淡,她从不怀疑,等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花漫天不会拒绝,所以,竟连言辞都似乎是多余的…… 此时,天下五大城之战正如火如荼,叶扶秋当年以极弱势的身份,费尽心机,布局数载,其功渐渐显现,锦瑟城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盛世明君之星象已经渐渐鲜明…… 而狐灵山中,小狐狸则正如紫微大帝所说,留在家里安心养胎,而紫微大帝分了一缕神念关注龙脉之事,本尊却留在家里专心陪小狐狸……花似锦吃饱喝足之余,仍旧在抽空雕刻那玉塔,紫微大帝一来实在拗不过她,再加上,她的确是喜欢,而且刻符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大的工程,所以只好由着她。 一直到所有玉塔都已经雕成,花似锦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她要怎么布阵呢? 天师法阵,其实不是真正的阵法,只相当于一块巨大的天师符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整体,所以,理论上来说,她只需要像移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一个一个按设计好的放置,一直放到最后一个就可以了。但其实并非如此,因为这个法阵需要囊括大半个天下,每一步棋之间都隔了很远很远,看都看不到……所以布起来更需谨慎,位置也不可能如此精确,她需要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来调整,一直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然后将星主石,或者药王印置于玉塔之中…… 花似锦托着腮想了很久……紫微大帝推门而入,碗中鲜香四溢,他坐下来,敲了敲碗边,小狐狸理都没理,他只好舀起一勺,喂到她唇边,这几天接受投喂已经形成了惯性的小狐狸张嘴噙了那粥,一边仍是冥思苦想,一眼都不曾瞥过去……被无视的紫微大帝不由得唇角微抽。因为花小天师一做起事来就会很专心,所以他做喂饭这种事已经由生手变成了熟手,而被惯坏的小狐狸已经由起初的惊喜,感动,进化成了熟视无睹,现在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紫微大帝凝眉,索性递过去一个空勺子,某人含了,嚼嚼嚼,咽下……他再递一个空勺子,再含了,嚼嚼嚼,咽下……他终于无奈了,拿帕子拭净了她的嘴,伸手捏了她的下巴,把她转了过来:“锦儿,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不宜多思多虑。” “记得啊!”她很敷衍很敷衍的:“可是我在想正经事!” “我知道,我没说你想的不正经,”某人这句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可是你的正经事,能不能分我一点儿想?一定要自己想么?” 花似锦终于从工作状态跳了出来,一转身化身依人小鸟,偎入他怀里:“你不是说不懂天师符箓嘛!” 他挽了她小腰,习惯的伸手,摸摸她已经有些微凸的小腹,一边道:“关于天师符箓,我只是不如锦儿精通,但是你觉得很犯难的事,也许我解决起来很容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花似锦懒懒的窝在他怀里,随口笑道:“好啊,如果这件事你真的一举手就解决了,我……我就……我就只喜欢你。” 他不由得一笑,悠然笑道:“锦儿所想,不过是天下为棋,拈星做子……却苦于棋盘太大,狐狸太小,看不过来,也动不过来……”花似锦不由得张大眼,他便笑续道:“其实这很简单,玉衡不是给了你药神大陆的地图么,等到龙脉选定之时,我会把你要的‘棋’都放在这‘棋盘’之中,你移动地图上的棋子,便是移动天下,这样,可好?” 花似锦遥想了一下那情形,不由得一喜:“好啊。那样就好得很了!” “嗯,”紫微大帝移过碗来,盛了一勺放到她唇边:“所以,现在是不是可以乖乖吃东西了?” 花似锦乖乖吃了,然后双眼一亮:“好香,这是什么?” 他道:“这是八宝豆腐羹。” “八宝豆腐羹?”小狐狸眯了眯眼睛:“昨天吃的是松鼠鳜鱼,前天吃的阳关三叠,大前天吃的那贵妃鸡,红莲肉,大大前天吃的那个鱼圆子叫什么?” 他不由得一笑:“叫推纱望月……我以为你食不知味,没想到不但知味,居然还记得名字……” “嗯,推纱望月……”小狐狸拿过豆腐羹,你一勺,我一勺,他笑吟吟的看着她,乖乖任投喂,一直到一碗豆腐羹喂完,花似锦才一脸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娘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什么菜都会做?” 他点点头,也不多说:“的确好的很。” 小狐狸忍不住笑出声来,丢开碗儿,双手抱着他:“我知道啦,我知道这些都是你是特意买给我吃的。怎么了,你又要做甚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忽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我不能去九天界?是不是我去到九天界会被人家欺负?是不是……” “停!”他终于忍不住,举手止了她的话:“到这种时候你还在胡思乱想?我担保你去到九天界不会有任何问题,也不会有任何人为难你,或者对你不敬,你放心就是。” 花似锦笑眯眯的点头:“哦!” 他顿时就有些无力,瞪了她许久,忽然揽她近些,两人身体相贴,她贪恋他怀抱的温暖,更靠的近了些,把头放在他的肩窝,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叹气道:“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相信我可以解决一切事情?”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答:“我信啊,我本来就信啊!云哥哥的时候,我就信,何况现在你是无所不能的紫微大帝。” 信,却仍旧忍不住要患得患失……紫微柔声道:“其实,现在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去,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他再叹了一口气:“锦儿,我想说,我其实很对不起你。” “嗯?” 他柔声道:“我看到你那天看到东方天籁幻化的雪龙时,很好奇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你初初入世,便遇到了我,之后,不是我自己在忙,就是拉着小锦儿一起忙,忙修炼,忙晋阶,忙着嵩山大会……从来没带你好好玩过。甚至现在你腹中有了我的孩子,我都不曾好好照顾你。” 她撒娇的蹭蹭他:“没有啊,我很开心哪!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做甚么,我都开心的很。” 紫微柔声道:“我知道,可是不管怎样,在离开人间之前,我要让你对人间,没有任何遗憾……所以,我去各个地方,帮你搜罗美食,等你什么时候想出门了,我再带你出去走走,可惜现在不能太过劳累,只能坐在法器里,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带你游遍名山大川……这句话,我上次就已经跟你说过,却食言了,这次一定不会食言……” 花似锦先是听的小脸晕红,然后便是双眼发亮,双手揽紧他:“云哥哥,你不要这样嘛……不过你要带我去玩,我挺高兴的,嘿嘿。”他无奈的一笑,然后花似锦眨巴眨巴眼睛:“妖倾天说,那小孩……”她指指自己肚子:“最好从小有个公灵兽或者座骑什么的,不如我们就顺便找找啊!反正现在我的玉塔已经刻完了,所以我们出去转转,一边找龙脉,一边找灵兽,多好?” 第179章 我忘了洗脸 “伴生灵兽么?”紫微想了一下:“可以。只是你要听话,只能看,不能动手。” “放心放心!”她毫不在意的蹭他:“我一定不会动手的,只看着你动手,看着我家相公大展神威,你说好不好?” 紫微一笑,抱着她站了起来:“好,我们明天便去。” 于是第二天早上,忙了好几天的花天师很难得的跟紫微一起出门吃早餐,往桌前一坐,花玉就眼睁睁的瞧着她,花似锦很稀奇地摸了摸脸,道:“娘亲,怎么啦?” 小狐狸已经几天没照镜子,当然不知道自己模样的变化,天狐本就是为情而生的种族,所以这会儿两情相悦心满意足的小狐狸当真是唇红齿白,娇艳欲滴。花玉笑道:“没什么。”一边捏了捏小狐狸的嫩脸儿。 花似锦不解,伸手摸摸,叫一声糟糕,转头就往回跑,早被紫微反手拖住,花似锦道:“我忘了洗脸。” 紫微道:“洗过了。” “我明明记得没洗……” 他道,“我洗的。” 早说嘛!花似锦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乖乖坐回来吃饭,花为伴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一声,侧身拍拍紫微的肩:“老兄,你能不要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天狐是‘有情饮水饱’的?所以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每天把自己洗洗干净放在小狐狸身边,我们家小狐狸就会很满足了。” 花似锦一边咬着肉饼,一边笑眯眯的斜眼看他们。紫微此时是做着云知处的模样,凤瞳弯弯含笑,看上去宛然一个俊秀少年,可是站在仪态从容慵懒的花为伴身边,却丝毫不显得弱势,反而各有风华。虽然在这种时候她很应该撒娇抗议的,可是,她居然觉得自家老哥说的蛮对的,如果云哥哥洗白白喷香香躺在她身边,乖乖任调戏,这情形怎么想怎么让人心花怒放,根本都不用他再做甚么。 紫微瞥了她一眼,看她双眼发亮,不由得唇角微弯,却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明白,我明白这样锦儿就会开心,可是我还是觉得,可以让她更开心一点……比如我在洗干净自己的同时,可以顺便洗两个好吃的山果,一起送给她……” 花为伴哈哈大笑,花似锦却不由得小脸晕红,风流倜傥的花为伴说这种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可是他说的戏谑,紫微答的却从容……好像讨小狐狸欢心,跟其它所有事一样,都是需要他认真对待的事,所以没什么好避讳的。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他明白她对他几乎没有要求,他明白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明白小狐狸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开心的家伙……可是,他还是会尽他所能的对她好……既使是那个身负大仇的云知处,都会在修炼中挤出时间陪她,更何况是现在。 一顿饭草草吃完,跟花玉交待了一声,两人便联袂出来,紫微笑指一角道:“锦儿,我问过了花长老,把我娘亲接来住在这儿了。” “啊!”花似锦好生惭愧:“我们过去瞧瞧她罢!” “不必了,”他温言道:“我早上才去过一次。娘亲她现在……”他有些迟疑,她张大眼睛看着他,他便续道:“似乎存了些向佛之心。” 花似锦顿时默然,云母本来就是个闺中女子,现在相公亡故,而儿子却莫名其妙成了神仙,不能承欢膝下,也难怪她心灰意懒。花似锦想了一下,才道:“云氏的事情,你还管吗?” 他一笑:“当然管。云知处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去做。上次因为毒符的事情,加上五大城兵乱,云氏大院已经成了一所空宅,等到战事平定,他们回来的……其实我已经找到他们了,我正在尽力在云氏族人中一个能用之人……” 花似锦点了点头,他便携了她手,含笑道:“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锦儿不必理会。不如锦儿还是说说,我们现在要去哪儿?”花似锦于是努力的想,他看她双眼发亮,不由得好笑,道:“不会是去找鵸鵌或者肥遗吧?” 花似锦果断摇头:“不是!我吃厌了,我要吃虎蛟!” 紫微无奈的抽抽嘴角,他本意是想带她见识一下天下灵兽,没想到在小狐狸眼里,见识灵兽和见识美食,根本就是一件事啊……可是孕妇最大,这时候他也不想提醒他,他们本意是要为将来的小小狐狸抓伴生灵兽的……于是紫微拉着她跳上七宝琉璃灯,笑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祷过山。” 从那天开始,不管是浮玉山的彘,柜山的狸力,翼泽的赤鱬,还是陵羊泽的冉遗鱼,都被小狐狸尝了个遍,然后小狐狸终于吃腻了,突发奇想道:“不如我们去瞧瞧活的龙吧!” 紫微道:“你不会是想吃龙吧?” “当然不是了!”她一脸正经:“我明白,紫微是帝星,小秋是真龙天子,我怎么会吃你们呢!我只是想看看罢了!” 他便一笑:“你知道就好。” 本来说起龙,最先想到的就是四海龙王,可是四海中的龙子龙孙毕竟是海中霸主,就算紫微大帝的命令他们不能违抗,终究不太礼貌,于是两人便去了仰韶山,仍旧是花似锦坐在七宝琉璃灯里等着,然后“云知处”下去找,他走到哪儿,琉璃灯便晃晃悠悠的跟到哪儿……若紫微用神识搜寻当然很容易,却少了许多乐趣,所以这几日来,两人都是如此,有时候她还会把琉璃灯放的低低的,与他边走边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一次他们是冲着仰韶山的角龙来的,落下的地方已经在大沼泽外,走出几步,紫微便削了两片树枝,绑在脚上,笑着向她招招手,便轻飘飘的滑了进去。他现在做云知处的装扮,用的也是人类的武功,虽然若是有事他不会介意动用紫微的力量,可是她还是有点儿紧张,急驭使琉璃灯跟了进去。 沼泽中的芦苇足有一人多高,生的粗壮,却仍旧可以看到那一角雪袍轻飘飘的滑来滑去,灵巧的从芦苇中穿插而过,衣袂发丝俱飞扬而起,仪态潇洒十分。不大一会儿,就听呛然一声龙吟,一个金色龙首已经昂然而起,虬须贲张,仰面长啸,口中喷薄而出的气流在空中画出一道气雾,气势惊人。 花似锦急急顿住,他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道:“没想到这儿的角龙居然有一对,一雌一雄,是一对孪生角龙。” 花似锦大感兴味,又驭的近了一些,那角龙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东西,龙首微一转侧,向这一边看来,又是一声龙吟,然后,另一个龙首也随之昂起,仰天长啸,看上去竟是一模一样……花似锦啧啧称奇,心说这龙比东方天籁化出的龙可威风多了……下方紫微已经抽出了长剑,可是这龙身足有井口粗,昂首时足有人间二层小楼那么高,于是做为人类的云知处就显得十分渺小。 花似锦顽皮心起,略弹指点燃了琉璃灯,虽是白天也是黄澄澄的一团,看上去十分显眼……她驭使琉璃灯不住凑近,隐有挑衅之意,角龙大怒转首,呵的一声张了巨口,琉璃灯早向下一压,飞快的转了个圈,逃了开来……龙首追踪而去,却只见光芒一闪,下方紫微手中三尺青锋暴出数丈长的雪亮剑芒,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开了角龙的追击。 随即,他的声音道:“锦儿,小心些。” 她全不在意,笑吟吟的:“没事的,不是有你嘛!你看我这样,不就像双龙戏珠一样吗?” 他无奈,也不再说,她早瞅准了时机,一个俯冲,又冲到了龙首前。龙本就是极有灵性的生物,角龙又是修为精深,几个回合之后,两条角龙也知是碰到了不容易对付的敌人,于是双双腾身而起,花似锦立刻一个回旋,低至地面轻盈的荡了一下,紫微会意,立刻跃到了琉璃灯上,仍旧长剑挥洒,耐心的陪她玩儿双龙戏珠。一直到她玩的累了,两条角龙也快气疯了,紫微才将长剑屈指弹出,长剑宛如一支笔,在空中纵横来去,画出一个法力的结界,将两条角龙困在了其中。 紫微随即一个翻身,进了琉璃灯,笑道:“居然又碰到一个熟人。” 花似锦正近距离看着那角龙,侧头道:“嗯?” 便见一个飞行法器迅速靠近,那人遥遥抱拳道:“仙友这一手珠戏双龙,玩的实在漂亮。” 花似锦在他靠近的时候,就觉得这法器有点儿面熟,一见他这模样,顿时想起,原来这人是叶扶秋朝中的丞相,也就是七星中的天璇。花似锦看紫微并不在意,于是捏着嗓子道:“相爷有礼……相爷你不是死了么,为啥躲在这儿?” 天璇微愕道:“原来仙友竟认得我?不知是哪位仙友,可愿现身一见?” 花似锦道:“我先来问你,你假装死了,然后偷偷跑来这儿干什么?” 天璇犹豫了一下,道:“不瞒仙友,我是为了这两条角龙而来。” “哦?”花似锦笑道:“可是现在这两条龙已经是我的了。” 天璇轻咳道:“是,不知仙友要这两条龙做甚么?” “吃啊!不然还能做甚么?”花似锦笑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么辛苦抓龙,当然是为了吃啊!” 天璇脸色微变,被困住的两条角龙也开始愤怒舞动,天璇正色道:“我不知仙友是哪位,但是人间帝王乃是真龙天子,龙属亦是兽中神灵,不可轻辱。” 花似锦笑道:“那除非你告诉我,你要角龙做甚么。” 第180章 神仙相公1 天璇频频皱眉,忽然一怔,道:“请问,可是花似锦花姑娘吗?” 诶?他居然认出来了?花似锦于是笑眯眯的探出一个头,紫微也就跟着站了起来,花似锦笑道:“你怎么认出的?” 天璇急施了个大礼,道:“原来是帝君。天璇失礼了。”又答花似锦道:“是天璇眼拙了,竟没留意这法器的形状。” 花似锦笑道:“相爷,小秋派你来这儿,想做甚么啊?” “不敢当此称呼,”天璇连连逊谢,一边道:“不瞒姑娘,我们正在对四大城用兵……城主的意思,是想在适当的时候御驾亲征,所以遣我来找真龙……咳,以壮行色。” 紫微不由得微微凝眉,天璇虽说的含糊,意思却很明白。 叶扶秋大约是想在御驾亲征时,制造出双龙腾空之类的天象,以求真命天子之名口耳相传,迅速传遍民间,振已方士气,动摇敌方军心,以求兵不血刃收伏天下……这倒不失为一个万民归心的好法子,且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不得不说,叶扶秋其人,的确极擅把握每一点机会,然后将其充分利用。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云知处”身份不同,进而发现了天璇不是普通的人类,所以,当然就不会再像使用一个人间丞相那样使用天璇,而是像使用一个神仙那样,充分利用他的力量,做一些旁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斩相爷,一来当然是为了造出内乱的假象,二来,也是令天璇成为一个暗棋,好方便遣他做一些秘密的事情。此举一箭双雕,的确是叶扶秋惯用的手法。 紫微淡声道:“叶扶秋确是知人善任。” 天璇急道:“帝君放心,天璇此一世只是锦瑟朝的相爷。” 他的意思就是说,他只会用他这一世练出的本事来为叶扶秋做事,所以并不算违了规矩。紫微只点点头,也不多问,天璇便道:“那不知帝君抓这两条角龙,是要做甚么?” 紫微道:“不做甚么,只是锦儿好奇,所以抓来给她看看而已,等锦儿玩过了,你拿去就是。” 天璇急施礼道:“多谢帝君。”又向花似锦道:“本不敢掠姑娘的心头好,可是旁的龙实在不合用,天璇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两条金色角龙的。” 花似锦笑道:“没关系,我只玩一会儿就给你了。你要怎么用啊?” 天璇道:“先用火元丹慢慢喂养,等到用的时候再用火元珠引动火之力……” 俗话说,五爪天子、四爪诸侯、三爪大夫,世间常见的真龙都是五爪金龙,也就是龙属中在苍龙一族,其实世间与苍龙相似的有很多,例如虺、虬,蟠龙、角龙、应龙,火龙等等,而角龙外表最像,不管是五爪还是角都很像,只差在修为而已。龙族中传言“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可见角龙是龙族中年齿修为较高者,天璇守了这两条角龙许久,都没办法收服,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花似锦两人。 于是花似锦便伸手抚摸,那两条角龙甚有灵性,也不敢挣扎,天璇略略靠近,道:“帝君,我想把先帝葬在药王山。” 紫微不置可否,天璇轻声道:“帝君您上次说过,先帝于社稷无寸功,且横死于刀兵,幕穴不求灵力聚集,但求邪气发散,戾气化解,我想了许久,药王山是最合适的地方……” 紫微淡声道:“叶扶秋一统天下之后,必会将都城定在药王城中,你若将上任城主葬在药王山,岂不毁了这一脉?” 天璇倒是一愣,想了一想,不由得双眼一亮,道:“龙脉之龙首当在都城,难道这龙脉将以药王山为始,以嵩山为终?” “不,”紫微道:“以狐灵山为终。” 天璇一怔,花似锦也不由得回过头来,悄悄眨着眼睛。药王城位于五城正中,而锦瑟城则是盛世名君的出身之地,嵩山位于锦瑟城北,而狐灵山则位于锦瑟城南……理论上来说,这两座山脉都可以做为龙脉之尾,但嵩山举办过数次论道大会,天下英才齐集,灵气应该更足,所以天璇才猜是嵩山,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花似锦曾在狐灵山布出天师法阵,以偷天换日的玄妙手法援助紫微星……其实从那一刻起,狐灵山的意义便已经不同,不管龙脉以何为始,都会以狐灵山为终。 天璇也不敢多说,垂首道:“那,先帝骨赅,要葬在何处为宜?” 紫微不答,花似锦忍不住,小声插话道:“其实……相爷,你肯定是忠君爱民的对不对?你忠的是叶扶秋这个盛世名君对不对?如果叶扶秋和上任城主打架你一定帮叶扶秋的对不对?” 天璇不解,却仍是答道:“对,我忠的是将来的盛世名君……” “那不就结了?”花似锦摊手:“现在云哥哥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上任城主既然是坏人,你如果硬把他安葬在一个好地方,就会对小秋的国运不利,但是他又是小秋的爹,小秋不能不理他……所以现在很简单啊,你把上任城主随便找个什么不打紧的地方葬了,然后弄一个假的尸首,葬在合适的地方,不就成了。” 天璇愕然,他是禄星,是天生适合朝中为官的人,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这么严肃的事情,可以用这么儿戏的法子来处理……虽然听起来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却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天璇喃喃的道:“这……不太妥当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似锦不以为然:“你们连天象都敢造假,一个城主尸首反而不成了?” 紫微淡声道:“你可以拿锦儿这个提议去问叶扶秋,他自然晓得取舍。” 天璇急道:“是。” 紫微便不再说,回手抚了抚花似锦的头发,柔声道:“锦儿,玩够了没有?我们走罢?” “好,”花似锦缩回来,道:“好了,我不玩了,这龙给你了!” 天璇急谢了,紫微便驭使琉璃灯腾起,花似锦叹气道:“好可惜,我本来想着这龙可以给你家的小神仙当座骑的,乘龙啊,可有多威风!” 你家的小神仙……这种说法还真是新鲜,难道不是你家的嘛!紫微无奈摇头,笑道:“原来你要来看活龙,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这两条龙不成的……我们要找的是伴生灵兽,也就是说,是灵兽与主人一起长大,所以这种已经长成的不成,我们最好可以找到灵兽蛋……” “灵兽蛋……”她顿时双眼放光的舔了舔唇。紫微抽了抽嘴角,“饿了?” “嗯。” “好吧,”他叹气:“我们还是先找几只灵兽蛋烤熟了吃午饭吧……” …… 一幌又是月余,紫微大帝本体在狐灵山专心陪小狐狸东游西逛,另外的神念分身,一缕关注云氏宗族之事,另外的则与开阳明辅为龙脉之事奔忙。既然已经确定了龙脉以药王山为始,以狐灵山为终,那龙爪分别在哪儿,就决定了龙的姿势是蟠踞还是飞跃,是盘旋还是腾起……而龙的姿势,便决定了这个朝代的运势,依遁自然,便是天道。 通常龙脉中,都城宜在龙首,帝陵宜在龙腹;龙尾须有忠臣良相,龙爪则须有精兵强将,龙脉为山,龙爪则可以是水,或泽,等到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花似锦再展开药神大陆的地图时,地面上已经有一条五爪金龙腾于其中,气势磅礴,底气雄浑,想来叶扶秋的新朝定可以延数百年了…… 余下的事情,一来是七星归位,二来便是布天阵法阵。摇光的仙骨,紫微很早就已经置于法器中温养,已经渐渐成形,所以花似锦和紫微也就免不了这一趟药王阁之行了。 到了药王阁,一眼看过去,两人都愣了一愣。 两人本就是存了个旧地重游的心思,所以琉璃灯停在了药王山的脚下,可是抬头看时,极陡峭的药王峰上,正有数人在努力的向上攀援,俱都是携奴带仆的青葱少年,各色衣衫映在碧色山峰上,竟如花儿开放。 紫微讶然的道:“难道,今天又是药王阁招新的日子?” 花似锦更是发怔,仰面望着那山峰出神。自从离开狐灵山,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感觉中似乎已经过了太久太久,谁知道竟才刚刚一年……看着眼前的山峰,不由得便想起昔日那个病弱少年,在寂静夜风之中,半含微笑的把头放在她的肩上…… 同赴药王阁,这就是第一道试题,她还记得叶扶秋中了毒,她与远志忘忧彷徨无计时,那个雪袍玉带的人影,就在静夜中渐行渐近,发丝衣袂被夜风卷起,烈烈做响,乱石险峰中仍是足下从容,宛如闲庭信步一般……她记得膏肓谷中三人同战影妖,然后力竭一起躺在草地上,他汗湿的墨发散在长草间,草茎半掩了他俊秀异常的眉眼,只露出笑的弯弯的唇角,两人隔了几缕长草静静对视,他妍丽之极的凤瞳中,深幽幽的光芒流转,深深浅浅,只有一瞬,却似乎穿越亘古…… 自相识,到相知,复相许……一桩桩,一件件,每一天,每一时,都清晰的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很多人,很多事,兜兜转转到最后,却只余了那个凤瞳绝丽的男子,他携了她的手,向她微笑,唤一句:“锦儿……” 她站了很久很久,竟是思潮起伏,情难自抑,他长长的吁了口气,侧头吻吻她的颊,柔声道:“锦儿,我们上去瞧瞧。” 她乖乖的点头,两人便一起向山上走去,他习惯成自然的张臂,挽了她的纤腰。现在她身上有紫微大帝的神力,根本就诸邪不侵,可是他还是很小心,怕她累到,怕到接触到不妥的药草,甚至怕她会摔下去……小心的过份,于是她就乖乖享受他的照顾……他一路攀爬,她缩在他的臂弯,在贴近地面寸许的地方漂浮,这大概是飞的最低的腾云驾雾,却是旖旎十分。 第181章 神仙相公2 花似锦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他的手臂上,侧头看他墨发垂落,凤瞳明澈,俊美无伦,就忍不住满心欢喜,偷偷凑过来吻他一下,再吻一下,一边开开心心的道:“真好,你是我的了……” 他无奈看她,却又忍不住一笑:“你才知道么?”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怪啊!”她继续大发感慨,“想想那时候你那么凶,我怎会想到还有今天哪!” 紫微大帝完全是为了哄她开心,含笑低头认罪:“小生错了,是小生有眼不识娘子……”他顿了一顿,抛过来一个揶揄的眼色:“只不过,那时候有些人好像忙的很,也不怎么理我就是了。” “谁说的!”她张大眼睛,毫不惭愧的嚷嚷:“谁说没理?你洗澡的时候我都特意下了药去‘理’你的……” 他失声大笑,看身边无人,飞快的捏了她下巴,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道:“是啊!想想那只辛苦打洞的小毛狐狸……锦儿,你知不知道,我那时看你的样子,其实好几次都忍不住要笑出来……”她鼓起腮看他,他亦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他的手指,流连的走过她的眉眼,含笑的凤瞳流光溢彩:“那时候你就这么看着我,眼泪直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骂我摸了你的尾巴……我那时候险险就要说一句,就是摸了又怎样,我会负责的!” “有吗?”她疑惑,“你那时明明一脸嫌弃的样子!还说自己修为高,拼命气我!才没说要负责!” “你还不是?”他挑眉,“你还对我说‘你这么凶这么不讲道理,我才不要嫁给你!’对不对?现在呢?” 她愣了愣,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忽然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自相遇那一刻起,或笑或闹,或怨或喜,甚至还有重重的误会……可是事过境迁,此时再想起时,竟满怀俱是温馨,就连吵嘴打架,也都这么美好。 他一边笑,一边拥起她,加快脚步冲了上去。药王阁大门前已经是满满的人群。没想到时值五大城兵变之时,药王阁招新仍旧有这么多人来……这固然有当日嵩山大会时,药王阁独揽第一天师,第一药师和第一炼器师的影响在,但更多的,是因为天下大乱之时,药师之学更显得尤为重要,药王阁之名更加令人信服,所以天下人才会这般趋之若鹜。 两人找了个角落,静静的等着,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所以等了不大一会儿,便见药王阁大门开启,东方天籁缓步而出,他仍旧长身玉立,唇畔微微带笑,足下步步生莲,雪色长发用二龙戏珠的金抹额勒起,眉心一点桃花痣嫣红欲滴,当真风华若仙……此景此景,恍如昨日…… 他一眼就看到了众人中的紫微两人,却只向他们略略点头,然后笑吟吟的团团一揖,道:“诸们远道而来,辛苦了。在下东方天籁,先师羽化之后,便禀为药王阁主。” 他从不在乎权势地位,却也从不介意承担,这药王阁主“羽化”的消息,大家自然是第一次听说,可是他显然不欲多做解释。静了一息之后,旁人纷纷开口,说甚么东方阁主众望所归之类……东方天籁也只含笑而已,等到众人都说的差不多了,才道:“今年的药王阁,与往年颇有不同……” 众人都是一静,东方天籁微笑道:“因为药王阁在外界有小小虚名,所以,往年承蒙诸位看重,常常有许多异族仙友欲拜入我药王阁,既需要掩饰身份,药王阁又不能因材施教,着实辜负了良材美质……所以,自今年开始,药王阁中加设三馆,为丹砂馆、决明馆和蟾酥馆,分别用于给新入阁的妖修,鬼修和毒修修习药术……” 紫微和花似锦对视了一眼。其实在他说了一个开头时,紫微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世间向来没有“毒修”的说法,因为毒族向来人人喊打人人厌弃,从来不以为毒族的修炼也能称之为修炼……可是从现在开始,就有了,站在药王阁门前,身为药王阁主的东方天籁,言出他口,势必传入世间……毒修二字就这样顺理成章,堂堂正正,与妖修鬼修并列,不特别,只是自然而然的存在了,好像一直存在着一般……东方天籁的想法就是,让世间从此正视毒族的存在,同时也让他们明白,毒族并不可怕,可以拨乱反正,亦可以和平共处…… 东方天籁始终言笑炎炎,当日魔山之事,已经随着众毒族下山,传遍妖界,凡间也多有听闻,听到这一番言辞,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惊恐,却难免心存疑窦。东方天籁细细说到最后,然后含笑续道:“不瞒诸位,在下便是毒修,出身白头蛇族……”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东方天籁负手含笑,眉眼姝丽,风华妖娆,宛似神仙化人……可是他既然开口,当然就是真的……花似锦一时激动心情,想也不想的上前几步,站到了东方天籁身边,朗声道:“我叫花似锦,我出身鸩族!” 众人中有不少去过嵩山,花似锦又是倾国之貌,一见之下便不可能忘记,所以立刻就有人认了出来,一时满场喧哗。紫微早已经料到,也不阻止,只负手站在一旁,东方天籁上前一步,虚扶了她手肘,款款道:“姑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似锦嗯了一声,庄重的抬手,摸摸他头,东方天籁略低头让她摸的更顺些,态度十分恭谨……众人更是哗然,不少人忆及当年药王阁云符雾手,以及七八阶天象的前事,纷纷交头接耳,东方天籁一直等到众人渐渐平静些,才含笑续道:“对,姑姑出身鸩族,我出身白头蛇族,我还有一个师弟,出身碧眼蟾蜍族……” 他向后招手,花似锦这才看到池画月居然就站在他身后,正与一众药王阁弟子站在一起,原来自从魔山之后,他便随东方天籁来了药王阁……此时,见东方天籁招手,池画月便上前一步。池画月自初见时起便是一身红袍,即使后来死而复生也仍旧是着了淡色红袍,此时却换了一件书生的青袍。他生的本极娟秀,眼角尖尖,唇色清淡,眸光静谧,衬了一头丝绸般的银发,那样静静伫立的模样,竟是透骨的斯文风雅,宛如水中莲花般香远益清,浑不是当日红衣红伞的妖娆模样。 东方天籁续道:“现如今,药神大陆共有四个八阶药王,花长老是其中一个,我也是其中一个,可是最早晋级八阶的,你们可知是谁?”他顿了一顿,悠然续道:“是鸩族的墨离,亦是我药王阁的客座弟子,现在正在阁中闭关。” 墨离也在这儿?花似锦微讶,东方天籁向她微微点头,低声解释了一句:“姑姑放心,墨离是药痴,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长大不长大,并不太重要。” 花似锦默然点头。紫微始终旁观,不置一词,却不由得赞赏。东方天籁成名已久,花似锦则是在嵩山大会上一鸣惊人,池画月虽则籍籍无名,却容貌清俊温良之极……三人俱是倾城之色,却各自不同,东方天籁便用这种令人惊艳到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实,清清楚楚的告诉大家,其实毒族早就在你身边存在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们不但不可怕,反而异常美好…… 不得不说,这翻牌翻的十分大胆,且极为成功,似乎突如其来,却又如此的水到渠成……而且因为东方天籁最后说的那一句“蟾酥馆的毒修将由我亲自教导”,就连普通凡人,都恨不得自己是毒修了,毒族令人唾弃的过往,转眼便似一梦……在场诸人,能入药王阁的最多不过十之一二,可是今日情形,却势必传遍天下。从此天下毒族不必再藏头露尾,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东方天籁这一手着实玩的漂亮。 等到诸事已毕,东方天籁才转身走到了紫微面前,微笑拱手,道:“帝君,东方天籁来领摇光星位。” 紫微含笑点头,抬手时,手中一团光芒宛如火焰般跳动,东方天籁便坦然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啪”的一声轻响,两人双掌轻击,宛如一个仪式,抑或一个宣誓,借着这一击,那属于七星之中摇光的仙骨,便到了东方天籁手中,瞬间没入……紫微正色道:“七星神职,会为你之后行事带来许多便利。” 东方天籁微笑道:“享受许多便利,亦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我明白的。” 惺惺相惜,亦是志同道合,他是君,他为臣,紫微大帝不必事必躬亲,却须知人善任……再不必多说一个字,两人各自拱手别过,走出很远,花似锦悄悄回头时,那华美锦袍仍旧静静伫立……花似锦轻叹一声,转回头来。 紫微含笑道:“东方天籁倒当真是个智者。” 花似锦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不跟他约时间再见呢?你不是说要七星归位?” 紫微笑着摇头:“傻狐狸,所谓七星归位,并不是要七星都聚到我身边,只是各安其位的意思。现在,天璇天玑在朝,天枢摇光在野,玉衡,”他笑着点点她的肚子:“还要很久才会出来,所以,倘若我们真要聚集七星,还有得等呢!”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怔,道:“我记得你说过,要有两个人在人间,一个引导毒族修炼自救,另一个则斩杀为恶人间的毒族……那小东方在这儿做‘引导’,谁来做‘斩杀’的事情?” “你说呢?”紫微含笑放眼天空,徐徐的道:“其实,北斗七星一直在不停的转动,但其中五星的方向是顺向,只有天枢摇光是反向的……所以也就注定天枢和摇光,与其它五星不同。” “呀?”花似锦愕然:“药王山是摇光,是龙脉之首,狐灵山是天枢,所以是龙脉之尾?所以……是大花花?” 他含笑点头,花似锦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道:“我觉得大花花不会做这种事呢……大花花是那种‘人不犯我,我才懒得花心思理你’的人,他怎可能费这种心思,走遍天下找人杀啊?” 紫微笑着摇头:“谁跟你说要走遍天下找人杀了?他既然承担了这个为毒族之事收尾的使命,就会注定与毒族有交集,等到倒行逆施的毒族运数到头,自然就会走到他手里……花长老并非嗜杀之人,可是他自然有别的法子做好这件事的,你放心就是。” 第182章 神仙相公3 “可是……”花似锦眨眨眼睛:“花长老,他肯答应么?” “我跟他做了个交易。”紫微缓缓的道:“我允诺之后的天狐一族,一生都可以遇到真爱,不受这三年情劫的限制……所以以此为代价,花长老会为我做万年的天枢。” 花似锦张大了眼睛,总觉得自家相公这一手有点儿趁人之危等等……其实她求他一求,没准他也会答应啊,干嘛还要花漫天做一万年天枢……可是转回头再想想,凡间妖修做神仙,本来就是一件荣宠之极的事情,求都求不来,而且所谓的做一万年,其实花漫天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只是顺手杀几个撞上门来的毒族,就算他不做天枢,惹到他他也会杀啊!于是扁扁小嘴儿没说什么。 紫微看在眼里,不由得好笑,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小狐狸,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花漫天不做天枢,这件事我便不能做……须知天狐化形后的三年情劫,这并不是一个规矩,而是天性所限……你忘记情魂的事了?天枢乃是司命星君,所以唯有花漫天自己做了司命星君,才能以此为因,更改天狐一族的命运。否则我若是妄改了此事,天道因果循环,做为交换,天狐可能会失去一些其它的东西,例如美貌,或者智慧,你明白么?” 呀?花似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把拉起他,另一手抛出琉璃灯,便跃了上去,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法阵了!接下来,就看我第一天师大显身手吧!” 飞快的赶回狐灵山,花似锦铺开药神大陆的地图,紫微也不打扰她,便转身退了出去,属于紫微的事情,只余了这一个天师法阵,可是属于云知处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完。比如妥当安置云母,比如将来的云氏宗族…… 处置天下容易,安置亲人却不太容易,英明的紫微大帝其实真的很为难,他想过带云母回九天界,这虽有些难,却并不是做不到,可是云母坚持不肯,他又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照顾,着实有些犯愁……一直到有一天,小狐狸他哥随口说了一句话“你这八阶药王生死人肉白骨是假的啊?你自已双宿双飞好不快活,怎忍心你娘亲一人孤苦伶仃?” 紫微恍然……天狐的主意从不拘于常理,却总是最有情,可惜他竟不曾想到。令死人复生需担因果,但是从无到有则不必,他跑了一趟云氏,收集了云栩然的魂魄残念,置于他的身体之中,以灵丹培值,以法器温养,为了安云母之心,他嘱她每日念一百遍他的名字……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云栩然便会死而复生。这样一来,竟连云氏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真可谓一举两得。 他忙碌的同时,花似锦亦在专心的研究天师法阵。其实这个法阵,从拿到地图的那一刻她就在想,一直到现在确定了龙脉所在,早就在脑海中成形,虽然现在花似锦已经灵性全开,记忆尽复,对自己的天师符箓又是极有信心,可是毕竟牵涉整个天下,来来回回看了几次,仍旧不怎么放心……于是站起来就去找现成的天师花漫天,甚至连想都没有多想。 花漫天仍旧在雕刻玉屋,花似锦懒的往下走,就站在山坡上,手拢成一个喇叭,遥遥叫:“花长老!大花花!” 不大一会儿,就见衣衫一闪,花漫天从玉屋里走了出来,她笑吟吟的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花漫天负手而立,遥遥看着她,她毫不在意的又招了招手,花漫天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慢条斯理的走了上来,花似锦一转身,便就近进了长老阁。 花漫天进了长老阁,不紧不慢的洗手,拭干,花似锦早把地图铺在桌上,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指着道:“大花花你看,这是龙脉……这是七枚星主石的位置,这是五枚药王印的位置,我这个天阵法阵,兼具五行之力,但布成之后,会略为偏重水系和金系,偏重水系,是因为龙乃水中神灵,要以水来温养,偏重金系,是因为金生水,且金为稳固之物……” 他一声不吭,背对她解去沾满玉屑的长袍,她就跟过来,在他身后叽叽呱呱指手画脚,一边说话,一边开箱子取出新的袍子递过去,他便接过换了,懒洋洋的坐去桌边,待看不看的瞥了一眼地图,她早屁颠屁颠的跑去泡了茶来,倒了一杯给他。 两人的动作全都是自然而然,熟极而流,甚至完全不需要去想。他接过茶,慢慢喝了一口,想要抬头看她一眼,却终究没有,只低头看那地图,她巴啦巴啦终于说完,然后满脸兴奋的盯着他,花漫天并不理会,只细细看那地图,花似锦说的口干,自己倒了两杯茶喝了,然后催他:“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 花漫天养了小狐狸多少年,岂会不知她已经从头到尾全盘算好了,只是需要他点个头,她心里就有底了……花漫天再细细看了几眼地图,那龙脉所在,活生生的五爪金龙正腾挪做势,似乎下一刻就会盘旋云天。 花漫天抬手就敲了她个爆粟,道:“笨蛋!” “喂!”这一下真的很痛,花似锦捂着小脑袋:“你干嘛敲我这么重?” 花漫天淡淡的道:“龙困浅滩,你没听过吗?这既然是一条即将腾起之龙,布阵便须顺风顺势,助以云气,你一昧温养,令这条腾龙耽于安乐,这怎么成?天师符箓最重‘自然’,你的‘自然’呢?” 花似锦争辩:“这是新朝的国运,我当然要想法子令他留在此处,难道反而要想法子让他飞走吗?喂,大花花你敲的我很痛!” “我只是让你清醒一下……”他面不改色,语声淡淡:“这就好像你抓来一只老虎,变着法子喂他好肉,老虎有现成的肉吃,当然就不会再有心思去捕猎,长此以往,他的筋骨就会退化,变的比猫还温顺,你的确是把他留住了,可是他还是老虎吗?同样的道理,飞龙在天,才是龙,否则成甚么了?人间朝代更迭,本是常事,一朝运势尽了,自然会有一朝取而代之,龙腾之势本是始,新朝初兴,万物蓬勃,已经足够好,你理他后人做甚?” 花似锦想了一下,无言以对,只好继续揉脑袋:“大花花你敲的我很痛。”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她立刻整个人偎近些,把小脑袋凑到他手下,花漫天轻轻揉了揉,眼瞳中渐渐现了一个笑,道:“你错了!” 他敲的是右边,现在揉的是左边,小狐狸一手累了换一手,早就已经换的不知道哪边痛了。她理都没理,斩钉截铁的:“管他哪!反正揉揉就不痛了。” 他愣了愣,然后突兀的笑了出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两人言出全似无意,却好像打了一个哑谜……她错了,他也揉错了,可是这又怎样,花漫天和花似锦之间,本来不需要对症下药,她出的招儿,他照单全收,他的好与坏,她同样依赖……这样就够了,有一种感情,本来就谁也说不清…… …… 花似锦回到家里,紫微正坐在桌前,花似锦铺开了地图,郑重的道:“我这次是真的想通了。” 紫微点了点头:“那便开始罢!” “现在?”花似锦眨眨眼睛:“难道都不用选个黄道吉日?净身沐浴,焚香祷告什么的?” “净身沐浴当然,随时可以……你若是想焚香祷告?”他偏偏头,半开玩笑的:“不然你就叫三次‘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 “喂!”她瞪他,看着他俊美到难描难画的眉眼,看着看着,就忘记了自己要做的是甚么,只是望着他出神,他为什么这么好看?为什么这么顺眼……总是忘记自家相公是神仙,而且是非常非常不得了的神仙……难道紫微大帝真的被她拉下界双修了?还修出来一个孩子?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诶! 紫微早已经适应了她随时望着他失神的小模样儿,只是含笑,一边取过旁边的玉塔,那玉塔都有一人高,上面都已经放好了星主石和药王印……他指尖每沾到一个,那玉塔都会随手化为一团小小光影,举到地图前时,竟似乎水中映出了倒影,指尖一枚玉塔,图上亦有一枚……他看看犹自出神的自家小狐狸,微微一笑,拉了她手儿,放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依着她画出的地方,他将玉塔轻轻投下,玉塔应手而没,顺利的嵌在了山川湖泊之间…… 药王印锁五行之力,五爪所在之处,各置一枚,七枚星主石则次第分布,只有十二个点,却是高明玄妙,包罗万象……囊括天下的法阵瞬间布成,浑然一体,腾挪欲飞的五爪金龙得此辅助,更是鲜灵生动……他一直将玉塔放完,才轻轻摇摇某只小狐狸:“乖,天师大人,瞧一瞧你的法阵。” “啊!”她猛然回神:“为甚么不等我来放啊,你抢我的功劳!” 某人摇摇手,她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小狐狸爪子,正牢牢的巴着他的手,顿时恍然,然后羞涩……抬头时,他望定了她微微一笑,凤瞳流光溢彩:“我不必抢,我最多代劳……我的所有,都会与你共享。” 一句话还未说完,窗外忽有鼓翅之声,花似锦愣了一下,上前两步推开窗子,黑影一闪,已经落在了桌上,双翼微展,略略低头为礼。花似锦讶然,回头道:“小秋的蛊雕?” 紫微点了点头,却不开口,那蛊雕低头从脖子上系的储物袋里拎出一个长卷,花似锦微讶展开,上面竟画了一幅画,笔法十分细致,画上的花似锦也是活灵活现……第一幅画,便是在药王山顶,叶扶秋,花似锦和远志忘忧两人席地而坐,花似锦正说着什么……她当然记得,那时她说的是“其实我很没用的……可是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拼命护着小秋周全。” 花似锦不由得挑眉,心里竟有些感慨……两人在客栈中相识,她全心全意助他,讨好他……助他解毒,甚至背他上山……原来这许多她以为的一见如故,他的温柔细致,俱都是在做戏,一直存着戒心,一直到那时,她说出那一句话,他才有些触动……花似锦摇了摇头,继续翻了下去,第二幅,是在膏肓谷中,她正从他背上接过药筐……这极长的长卷,画了许许多多,俱是两人的过往,一直到最后,却是一个身着龙袍的叶扶秋,正负手伫立,不胜萧瑟。 第183章 狐狸娘子太绝色1 花似锦出神片刻,将长卷细细卷起,含笑道:“我根本没有怪过他,他真的不必向我解释。” 所有的“不得已”都只是一种选择,此时此刻,她是真的不介意了。蛊雕弓腰伏首,短鸣一声,紫微走上一步,含笑道:“他一定还有一个礼物吧?”蛊雕仍旧短鸣一声,仍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锦盒,盒上御笔朱批百年好合四字……掀开来,满把的珠玉之物…… 这就是叶扶秋,他的责任与身份,已经与叶扶秋三个字完全融为一体,密不可分,所以,即使他情之所至,殷殷手绘了这般思念缱绻的长卷,也仍旧会画蛇添足的在最后留一个位置,画上一个龙袍,好像这只是一个礼貌周到的解释,不涉及情感……而在这勉强称之为“友情”的礼物之外,他会像一个城主一样,奉上一份新婚贺礼,不管他有多么不甘,他却始终都明白,此时的“云知处”不可以得罪,所以他会做的面面俱到…… 紫微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蛊雕:“多谢他的贺礼,后会无期了。” 蛊雕恭敬施礼,然后振翅飞出,看着它的双翼迅速消失,不知为何,花似锦竟完全不觉得可惜……侧身抱了他的手臂,她把头倚在他肩上:“紫微哥哥……我很开心……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 紫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我也很开心,抓到锦儿这么可爱的小狐狸陪着我……” 花似锦忽然轻轻啊了一声,伸手抚着肚子,张大眼睛:“她……她好像在动啊!天哪,她真的在动!” 紫微一笑,蹲下来,笑着摸一摸她的肚子:“嗯……她的爹娘一直在磨磨蹭蹭,留恋人间,小公主有些等不及了。” 嗯?她眨眨眼睛,若有所悟,却不吭声,于是他笑着挑眉,站起身揽住她,“开阳和明辅一直没在我身边,你不好奇他们去哪儿了吗?” 她从善如流的:“他们去哪儿了?” 他一笑,答非所问的:“据说十天后是黄道吉日。” “嗯。” “所以总要有人预先去准备。” 她仍是软软的倚在他身上,好像根本没听懂,“嗯。” “我已经跟所有人都说了,到时他们都会去观礼。” “嗯。”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那么,我们……走罢?” 她不答,环顾室中,一床一桌一窗一几,好像每一样都舍不得,都想带走……可是却终于只是抿抿唇,挂上他的脖子,揽紧:“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走!” 噗!满室旖旎都在她这铿锵的话中一扫而空……他又气又笑,一把抱起她,直接穿房而过,跃入了天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又一直在逃避这一天,一直在找事情做,一直跟家人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一直到现在…… 身在云空之间,她终于还是转身,看着脚下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天下……他捏捏她的小脸,含笑:“舍不得?” “嗯,舍不得,”小狐狸转身揽上他的腰,他的祥云瑞霭袍散在云天之间,乌发垂落,妍丽凤瞳中满是温柔。虽然脚下一片虚无,可是有他在身边,她全不在意这个,正如她不在意那个一无所知的九天界……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他的凤瞳,她庄重的:“我舍不得很多,我舍不得人间,舍不得爹娘花瓣瓣大花花小东方……可是,我更舍不得你……所以,我会永远陪着你,你永远都不会孤独。” 他微微笑出来,凤瞳闪亮如星,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柔声喃喃:“我的锦儿……” 一年之后,锦瑟城主叶扶秋一统天下,改国号为锦,定年号为神佑。同年,神佑帝下旨,将药王阁改为护国神阁,将云氏宗族赐名为药神世家,民间以讹传讹,渐渐便称做了神仙家。 做为半妖半神的混血神界公主,她听过太多妖族报恩故事……当恩人最得瑟了,找只妖美男终生奴役,开心就调戏两下,玩厌了踢飞换新的,一辈子做威做福爽歪歪……她为此偷溜下凡数次,在度厄神君帮助下,掐准时机专门帮妖度劫,希望有朝一日“被报恩”。 第一次来晚了,妖美男度劫完毕半死不活色相全无……某公主大为不爽,果断把他卖到小倌楼…… 第二次来早了,等半天不见有妖度劫,于是喝了点儿小酒,醒来居然被卖,仔细想想那张俊脸有点眼熟…… 第三次,噼啪一声天雷震,某公主和某妖王相对咆哮,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喵喵的怎么又是你!” 他是神秘莫测的千面妖王,每一个身份都名满天下,每一个面目都风华绝代,却没有人知道哪一个他是真的,只有她知道…却是在他最最狼狈的时候…… 她是倾世美貌的天师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天生不识情滋味。懵懂一场人间行,到头来,令她哭,令她笑,令她恨,令她牵肠挂肚的,竟都是同一个人… 其实每个妖修都想过成仙,花似锦也不例外。当年毛狐狸的时候,她就常常想天界如果到处都是灵兽肉飘来飘去,有水煮的,有红烧的,有糖醋的,轮着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该有多好啊……后来化形了,她又想要是天界就是一个大庙会,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用花银子,那就完美了……再后来,因为天枢和西娥的影响,她想天界大概就是一大片龙华树林,里头走来走去的都是云知处,一个陪吃一个陪玩一个陪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是这会儿,真的到了九天界,她只想着身边人不要松开她的手……云雾萦绕,满眼烟霞,遥遥看时,就连那巨大的天门,檐角,桩子,也似乎是由云雾凝成,海市蜃楼般虚无飘渺,若隐若现……花似锦喃喃的道:“难道这就是九天界吗?感觉……好不牢靠啊……” 紫微笑吟吟的,成功把狐狸娘子骗回家,让他心情很好很好:“天界本就是由云雾凝成的。” 花似锦抓紧他的手:“可是,这样你们不觉得眼晕么?” 紫微笑道:“你在天门外看,自然会觉得虚无飘渺,但是你若是进到里面,景色自然会有不同。” 花似锦哦了一声,他便拉着她往里走,忽听有人朗声道:“帝君请留步!” 花似锦侧头看去,眼前人盘膝坐于莲花台上,一身白衣,发上白纱曳地,手执杨柳玉净瓶,面如满月,眉眼温和慈悲……花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的道:“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无疑是世间最最有名的神仙,不管是老幼妇儒,哪个不会念句“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所以花似锦瞬间双眼星星,满脸兴奋的上前一步,观世音便步下了莲花台,含笑道:“贫僧特地来迎接帝君与帝后,为帝后消去尘世污浊……” 花似锦张大了眼,喂喂,他自称贫僧……这,有点儿稀奇罢?紫微看在眼中,忍不住好笑,屈指轻弹她手心:“傻狐狸,观世音是女貌男身,连这也不知么?” 女貌男身?她张大眼看着他,再转回来看着观世音,观世音神色始终一本正经,走到她面前,抬了杨柳枝略略挥洒,花似锦缩着一动都不敢动,也没觉得有水洒到身上,悄悄抬头看时,观世音已经退后一步,含笑道:“好了,帝君请罢!” 紫微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便挽了她的手进入,所过处天门大开,兵将退避,一脚跨过了那道门坎,眼前陡然便是一清,好像满眼云雾俱都消散了一般,放眼望去琼楼金阙,画栋飞甍,美不胜收。花似锦转目四顾,看离观世音已经很远,才小声道:“观音菩萨瓶子里是什么?为什么我没觉得有水滴下来?” 紫微轻轻一笑:“他的瓶中水自然是至宝,可是刚才,他只不过是在装模做样。” 花似锦愣了愣:“装模做样?” 紫微笑道:“观世音承救世之命,一向极为热心,但有时候也嫌过于热情,他巴巴的赶过来,不过是想瞧瞧你是甚么样子罢了……你以凡骨踏入天界,早已经脱胎换骨,何必要他来多事。” 爱管闲事的观世音……花似锦瞬间囧了…… 走了没几步,就见前方一人大踏步而来,一身道袍,拂尘飘飘,竟是一个相貌清瞿的中年道士,遥遥便拱手道:“恭喜帝君轮回圆满。”紫微还礼,一边笑向花似锦道:“这是太上道祖,便是民间所称的太上老君。” 花似锦大吃一惊,民间的太上老君都是白胡子的胖老头好不好,这位,略嫌年轻啊……一时也不知要施什么礼,姑且学人间姑娘福了福身,太上老君急抬手来扶,早被紫微不动声色的挡了,花似锦瞧着两人的动作有点儿稀奇,抬头看了一眼,他立刻抬了抬眉毛向她一笑,一脸的故示风雅…… 色迷迷的太上老君……花似锦又囧了…… 第三个碰到的是一个花团锦簇的女子,老远便福下身去,口称帝君,紫微却只点点头,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花似锦悄悄回头时,只看到了她圆圆的脸,水桶装的腰……花似锦喃喃的道:“你不要告诉我她是嫦娥……” 紫微笑出声来:“的确是。”她瞪大眼睛,他笑续道:“嫦娥是太阴星君,长相自然肖满月之形。” 不要啊!传说中的仙界第一美人!爱管闲事的观世音……色迷迷的太上老君……土肥圆版的嫦娥……这也太幻灭了啊!花似锦一把抓住紫微,“其实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你根本不是紫微大帝,这儿也根本不是九天界是不是?” 第184章 狐狸娘子太绝色2 紫微失笑着握住她手:“世人眼中的神仙界过于美好……” 一言未必,早有一个身穿银色甲胃的俊美男子大踏步迎了上来,施礼道:“帝君!” 紫微含笑道:“这是杨戬,二郎显圣真君。” 于是杨戬再向她施礼,道:“帝后。” 她没留意他叫她什么,急还了一礼,一边偷眼去他额心找眼睛,紫微看在眼里,轻咳了一声,含笑道:“杨戬,能否给锦儿看一下你的天眼?” 花似锦还不觉得什么,杨戬却愣了一愣,然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深深怀疑这个温润含笑的紫微大帝,真的是那个清冷淡漠的紫微大帝么……他的眉心眼乃是轮回天眼,可以明辩千里查万物辨善恶,即使在阵仗之中,也是极少动用的,可紫微明知道这样,还是开了金口,他哄娘子开心,就要他牺牲色相嘛! 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还是不得不略略瞑目,额间一点光芒乍现,先是一点柔润珠光,渐渐成为一个指甲壳大的印迹,其中光芒不断变幻,形状并不似一只眼睛。花似锦啧啧称奇,看了又看,就差上手摸了。杨戬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向后一退身:“帝君,您再不带帝后回去,只怕就来不及了。” 于是紫微大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即将乍毛的二郎神,回手牵住小狐狸:“我们先回去,改天再看罢。” 改天再看?杨戬抽着嘴角,花似锦乖乖点头,然后两人扬长而去,留下二郎神在原地抚着第三只眼,好生无语……紫微大帝,您历个情劫而已,用不用妻控到这种程度啊! 那边紫微揽着花似锦,一抬腿时,已经到了紫微神殿,而且是直接到了内殿……花似锦回头时,才见身后就是龙华树林,可是龙华树上却缀满了星星,几乎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点星光闪烁,映的满树璀璨,晃花了人的眼睛。 花似锦还没来的及说话,早被人一把拉了进去,紫微在身后笑道:“锦儿,你要快一点儿,拜堂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拜堂?谁?”花似锦瞬间就风中凌乱了,她才刚刚到埃,用不用这么急啊!好像晚了她就会跑掉似的……难道都不用四处查看查看地形,拜拜山头认认脸儿什么的吗……他显然洞悉她的想法,在她身后笑道:“神界与人间的时间不同,我同她们说的是十天之后,你不是也已经答应了吗?” 他是故意的吧?他肯定是故意的吧?花似锦已经被人拉进了内殿,隔着无数重门户,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对了,你喜欢我穿什么衣服?像人间一样穿红好不好?” 她只好说:“随便啦……”人已经被拉到了巨大的镜子前,身边前后左右都是美到不像话的仙子,其中有三个正目不转晴的看着她,另一个绿衣仙子正弯腰帮她整理衣服……她只好彬彬有礼的点头:“仙子姐姐们好!” 三个仙子整齐划一的道:“帝后好。” 花似锦道:“请问……啊!”她跳了起来,捂着小屁股,瞪着那个绿衣仙子,后者拍了拍手,一脸无辜:“谁说天狐一定是有尾巴的,我怎么没摸到!” 喂!花似锦脑门上挂下数道黑线,然后另一个彩衣仙子道:“别闹了,快点帮帝后打扮起来,不然帝君生气就糟了。” 花似锦心说总算还有个靠谱的,于是惊魂未定的走上一步,彩衣仙子温婉一笑:“帝后莫见怪,我们从未到过人间,也不知道人间成亲应该如何打扮,就按仙界的打扮可好?” 人前习惯了死要面子的小狐狸只好说:“有劳了。” 于是彩衣仙子嫣然一笑,忽然跳了起来,居然直跳到了半空中,腰肢一旋,长腿一抬,便舞将起来,花似锦原地石化,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因为她要跟紫微大帝拜堂成亲,所以这些人来打扮新娘子吗?为啥她自己跳起来了? 就见那彩衣仙子衣袂飘飘,长袖飞舞,一边唱道:“正月梅花香又香……”一边唱着,便有一朵梅花迅速凝成,飞到了花似锦的裙摆上,她继续唱:“二月兰花盆中装,三月桃化红十里,四月蔷薇靠短墙,五月石榴红似火,六月荷花满池塘,七月栀子头上戴,八月桂花满树黄,九月菊花初开放,十月芙蓉正上妆,十一月水仙供上案,十二月腊梅雪中香……”每唱一句,都会有一朵花儿腾起,飞到花似锦的裙摆上…… 花似锦囧囧有神的站着……对这个诡异的九天界已经绝望了,感觉不会再爱了……她大概能猜到这位是谁了,估计就是百花仙子,所以她幻出的花儿如此鲜灵生动,可是一条雪白小巧的狐尾裙上,忽然缀上这么多大花,那种诡异的模样……其实你是来砸场子的吧?其实你暗恋紫微大帝是吧? 百花仙子且歌且舞,老半天才终于完事,然后满意的看了花似锦一眼,含羞退开。另一个彩衣仙子上前一步,腰肢一扭,两只玉白的手儿向中间一对,然后轻轻扇动。花似锦心说这位不是也要跳舞吧,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就见那仙子双手之间,一只蝴蝶,两只蝴蝶……名色蝴蝶就这么一只一只不断的飞了出来,俱都停在了花似锦发间,缀的密密麻麻的……其间花似锦弱弱的抗议:“其实我觉得蝶不在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慨然的:“没关系,我家有的是!” 花似锦无语凝噎,可是初来乍到她只能忍……然后是百草仙子上前,贡献了两只巨大的草鞋,再然后只留了百兽仙子……对,就是起初摸屁股那位,看花似锦身上实在没什么空地了,于是毫不犹豫的送出一块百兽图,款款的道:“听说人间新娘成亲,是要盖红盖头的……” 花似锦都快哭了,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人家成亲凤冠霞帔,涂脂抹粉,她倒好,负重站立,最后还要盖上一块斑斓兽皮……看镜子时,从头到脚已经满满的,连脸都找不到了,难道她真的要这幅模样嫁人嘛?不要啦!正哭丧着脸想辙,门口忽然进来一人,四个仙子飞快的迎了上去,笑道:“明辅神君!” 花似锦一看是明辅,险些没哭出来,急迎上几步,然后明辅愕然四顾:“帝后呢?” 花似锦扑上去:“明辅,呜呜……” 明辅倒抽一口凉气,“你……天哪!”然后抚额:“来不及了,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就这样算了!” 花似锦这下可真的要哭了:“不要啦!” 她再也顾不得扮淑女,原地轻轻一转,她身上穿的本就是天狐法衣,又身负紫微大帝的修为,只是轻轻一震,所有东西便轻轻滚落在地,花似锦跳回镜子前,从戒指中掏出玉梳,飞快的将长发梳起,梳成一个发髻,回手道:“给我两朵百合花。” 百花仙子急上前递了,花似锦继续指挥:“给我一朵大红色的紫述香……” 这边儿忙活,外边儿已经有乐声响起,自缓到急,有人冲进来,道:“好了没有!时辰到了!帝君已经在等了!” 镜前的花似锦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的转回身来,那人整个人都傻住,张大了眼睛,明辅随即上前一步,轻轻挽了她的手臂,含笑道:“帝后,别怕,我在这儿呢。” 她犹有些悻悻:“我不怕,我当然不怕,只要你们不把新郎偷偷换掉,我什么都不怕。” 明辅笑道:“放心,就算有人想换,也得帝君肯答应才行。” 一边说着,便挥袖拂开了殿门,花似锦不由得一愣,看眼前时,火树银花之间已经铺就了一条锦毯,竟不知是何材料织就,华彩灿烂之极,直延伸到脚下,花似锦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踏了上去。 紫微及宾客,包括刚刚接上九天界的花玉等人,都已经在厅中相候,她低头走进的时候,满堂竟都为之一静。九天界在九重天上,只要他们想,可以幻成任何模样……可是,眼前情形仍旧令他们惊艳。 她正低首敛睫,却掩不住眉目如画,乌发交叠,挽成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发髻上却未插金钗,反而缀了两朵百合花儿,雍容中透出几许清雅,发髻略略偏右,似乎只是随手挽就,便又带出了几许俏皮,颊边发丝垂落,宛似无意,却是清极生艳,耳珠缀蝶,犹有鼓翅翩翩之状,竟是灵秀天成。 她的喜服竟是用一整朵大红色的紫述香制成,圆圆花茎画出双峰美好的弧度,花瓣逶迤拖曳,缀成浮浮翩翩的裙摆,中间却又用缎带束起,小腰儿细的不盈一把,裙摆下,一双象牙雕的小鞋儿若隐若现,好不逗人暇思……她周身未缀半点珠玉俗物,就这么盈盈走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不严肃不庄重,却是媚色天生,倾国倾城…… 既然整个九天界都知道她是天狐,那她索性不再扮淑女,天狐本就貌美无双,就算身在九天界,也没必要自惭形秽……她一直走到了紫微面前,明辅把她的手儿,交到紫微手中,然后退后一步,她的手掩在袖里,毫不犹豫的就拧了他一把。紫微吃痛,却不敢惊叫,只反手将她握住,身后一众神仙哪个不是眼观六路的,早看在眼中,不由得哧哧偷笑。 月老轻轻抬手,叮咚之声响起,可惜两人都没在意。花似锦羞的双颊晕红,更增三分艳色,紫微神情从容正经,却有一缕声音自花似锦心底腾起,含笑道:“锦儿,你真美。” “俗!”她在心里恶狠狠的答,犹自气不顺,紫微的声音柔声笑道:“好锦儿,别生气,是我吩咐的……你就算不打扮,明辅到最后也会帮你打扮的……只是此时的确是最好的时辰,所以才要赶着拜堂……我怕你初来九天界会拘束,所以才吩咐她们同你玩笑一番。” 原来如此?被他们这么一闹,她哪还顾得上紧张?花似锦扁了扁小嘴巴,犹不死心,心中问道:“那观音,太上老君和嫦娥?” 紫微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吩咐他们不要迎接……那几个人是自己出来的。” 呜呜,还是很幻灭啊,花似锦不吭声,紫微柔声笑道:“好了,只要紫微不曾让你看厌,旁人怎样,何必管他。” 花似锦心说也是,嫦娥不美,好事啊,她没准还能做仙界第一美人……太上老君是色鬼,好事啊,她没准还能坑两枚仙丹,观音菩萨是男人,好事啊,她没准还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接触……只顾盘算,却忘了刚刚自家神仙相公正侵-入她的识海同她交谈…… 第185章 狐颜祸水之二1 手上忽然一疼,小狐狸轻啊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用“还没成亲就想着爬墙”的幽怨眼神儿看了她一眼……花似锦这一看,眼神可就移不回来了,认识他这么久,头一次见他着红色……可是这红色,却不像人间喜服,看上去,倒好似从彩虹中抽了一缕色泽,极为光滑服贴,色泽深深浅浅,晕晕染染,让他整个人都似乎站在光晕之中,凤瞳流光溢彩,俊美到闪闪发光…… 悬浮在半空中的月老第三次抬手虚拨,一串叮咚之声响起,月老弱弱的:“帝君,吉时已到,小神要唱礼了……” 紫微猛然回神,急捏了捏小狐狸的手,道:“好。” 于是月老唱礼,紫微大帝屈一膝,花似锦跟着款款下拜,此时当然不必拜高堂,只拜了“天道”二字……礼毕回身时,花似锦张大了眼睛,眼前大厅大到不可思议,座中宾客更加的不可思议,依次看过来,好多熟面孔,凡是神仙道上记载过的神仙,几乎都在座中,这一下,真的见到活的了……怪不得自家神仙相公说是“盛大”的婚礼,原来盛大到这里来了,这好像有点取巧诶…… 小狐狸刚刚鼓起腮,善解人意的神仙相公早上前一步,轻轻拂袖,眼前宛如水波漫卷,渐渐现出一副画面,许多人正抬着很多箱子往前走,领头的,是人间年画上常见的福禄寿三吉星,俱是长须飘飘……花似锦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神,然后愕然回头,看着他……天哪,紫微大帝居然派天兵天将,把彩礼送到狐灵山去了……虽然这种情形只有高阶修士才能看到,也足够拉风了。 天下修士都知道她嫁给了神仙,她大概是古往今来,最风光的一只天狐了吧?整个天狐一族都跟着风光了……这还不够盛大嘛?好吧,仪式甚么的,跟这些没文化的神仙计较甚么…… 转眼看时,花漫天、花玉、墨寒、花为伴、兮荷、东方天籁、叶扶秋,甚至云母云父,竟都在座中……一杯酒递到她手中,花似锦侧头,他便向她一笑,花似锦报之一笑,遥遥向那一方举杯,真真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那药师接过药方,细看了一眼,还是有些不忿,哼道:“你现在在我的药师馆,若照这方子煎药,喝出问题来算谁的?” 小姑娘抿了抿唇,轻声道:“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那药师还想再说,花为伴在他身后笑道:“哪来那么多话,你照煎就是。” 出银子的是大爷,于是那药师立刻躬身:“是是,花公子。”一边就退了下去。小姑娘迟疑了一下,悄悄抬了眼,花为伴正抱臂倚在门口,手里犹捏着一盏茶,笑的十分灿烂,眉眼弯弯,眼神闪亮,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小姑娘虽甚年幼,也觉得他模样漂亮异常,不由得便别了眼。 花为伴笑出声来,将手中茶杯随手一抛,叮的一声轻响,便落在了桌上,他随即拍拍手,笑道:“小姑娘,你看起来聪明的很,也历害的很,估计能自己照顾自己,我走了。” 她猝然回过头来:“等……等一下!” 花为伴挑眉转身:“怎么,要杀我灭口么?” 小姑娘的脸儿刷的一下红了,咬着唇角:“不是。” “哦?”花为伴笑着偏偏头:“难道是我看错了?上两回你拔的不是刀而是筷子?不是要杀我难道是要吃我?我……”虽然狐狸家的传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可是这小姑娘实在太小,又羞又窘的模样,看上去都快哭了,花为伴也就不为已甚,说到一半,便中途咽住,笑道:“不管怎样,我要走了。” “公子!”小姑娘咬着唇,大眼晴一眨巴,就是两滴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公子请你带我走好不好……” “哎?”这情形似乎有点儿眼熟啊……花为伴抽抽嘴角,索性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她:“怎么,忽然又觉得我是好人了?你就不怕我是放长线钓大鱼,欲擒故纵什么的吗?” “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小姑娘抬起了大眼睛,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眼中却是倦意萦绕:“我相信你。” 花为伴眯眼:“为什么?”她要张口,他早抬手止住:“如果还是废话那就不用说了,恭维这种事,听着玩玩还好,听多了,腻!”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缓缓的道:“其实我一直醒着……你根本不在意我身上有甚么,所以我……” 花为伴愣了愣,然后彻底无语,敢情人家打不过就装昏,一装就装了两天一夜……亏他还是只狐狸,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真给狐狸家丢人呗…… 花为伴叉腰看着她,小姑娘不敢抬头,低低的道:“对不起,因为有很多坏人……” “停!”花为伴摆手:“你惹到了什么麻烦,什么人想杀你,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同情心这东西我是真没有,所以我走了!” 小姑娘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公子!你就帮我这一次,你只要帮了我……我就……我就……”小姑娘咬唇迟疑,大眼睛泪光闪动,含羞带怯。 花为伴愣了愣,然后失笑出声,直接抽开了手,揉乱了她软茸茸的发:“小姑娘,你才这么点点大,这都是跟谁学的?你要玩儿这手,起码得比我长的好看吧?” 他指指自己眉目如画的俊脸,小姑娘眨了眨泪眼,茫然:“什么?” 花为伴愣了愣,难道咱会错意了,小姑娘没有要以身相许神马的意思?当然这么点点大,她肯许咱也不要……于是花为伴囧了,转身就走,身后无声无息,花为伴跳上窗子回头时,才发现小姑娘已经歪在了榻上,他细看了一眼,这回是真晕了…… 不过彼此非亲非故,银子放了一大把,也算仁至义尽了,旁人的恩怨,花为伴从没想过要插手,还是抓紧有限的三年,给自己找个娘子才好……于是花为伴脚尖一点,便轻飘飘的跃了出去…… 很快,花为伴就把这事儿忘了,虽然没至于忘的干干净净,但也最多是在偎红依翠的间隙里想上一想……聪明的花狐狸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花花大少,顺便也学了如何花天酒地,偎红依翠,片叶不沾身……一幌十几日过去,花为伴路过某药师馆,没留神有人冲过来,一把扯住他,大声道:“总算找到你了!” 花为伴愣了愣,随手拍开他手:“怎么?” 那药师见他身手利落,气焰也就消了些,却仍是气忿忿的,道:“花公子,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我做了十几年药师,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花为伴微微凝眉,他终于想起这位是谁了,也就顺便想起了那个小姑娘,心里那根名为同情心的弦儿绷了一绷,心说莫非小姑娘出了啥事?花为伴走上一步,呲牙:“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抽飞你,我一抬腿就能飞得你找都找不到?一句话把事情说清楚罢,爷不是来听你追忆历史的!” 那药师吓的退了一步,然后鼓了鼓劲,冲上前就想抓他衣襟,却被他轻轻一个旋身闪开,那药师连追了几圈都没追着,累的咻咻直喘,终于明白自己是追不上的,只得停了下来,“你的银子是偷的!你偷了宁王府的银子!现在宁王府把那个小丫头抓走了,我的药师馆也被查封了……” 花为伴大大一怔。他没啥做贼经验,为小姑娘交药费那是头一遭下手,只找到一间大房子就顺手拿了,却没想过有些人是偷不得的,这下可好,居然害的那小姑娘进了牢房,这事儿的确做的有些不妥当…… 于是趁夜黑风高,花狐狸摸进了顺天府,要进牢房对花为伴来说很简单,可是牢房里光线昏暗,又黑又臭,花为伴捏着鼻子找了好几圈,才终于在角落一间牢房里找到一小团瘦瘦的影子……天狐天生就有夜视的本事,虽是光线昏暗仍旧看的清清楚楚,小姑娘仍是穿着当时那件小号的袍子,却已经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乱的,正双手抱膝,倚在牢门上,静静的张着大眼睛,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看上去比那时又瘦了许多。 花为伴不由得叹了口气,随手拈个诀令邻房的犯人睡着,一边就一闪身进了铁栅栏,弯腰拍拍她肩。她显然是大吃一惊,猛然一个翻身,一把青郁郁的小刀就抵在了他身上,花为伴叹着气退后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以示无它,一边悄声道:“小姑娘,就不能有一次,你见到我不掏刀子么?” 她愣了愣,细细的看了他几眼,终于认了出来,缓缓的退后一步,花为伴摸摸她头,笑道:“受了不少罪吧?别怕,我来带你出去。”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花为伴自己理亏,于是蹲下来,好声好气的:“对不住,我没偷过银子,连累你了,下次不会了。” 小姑娘转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知道长生门么?” 花为伴愣了愣:“长生门?是什么?不知道。” “嗯,”小姑娘颇庄重的点了点头:“我师父叫长生子,我是他的徒弟,我叫兮荷,我师父手中有一个秘方,能为凡人延寿百年……” 这时候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花为伴从未试过跟人如此鸡同鸭讲:“那又怎样?关我甚么事?区区百年……呵,你知道我多大了么?几个百年都有了!你信不信?” “我信,”兮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人,否则不会这么容易就进到这牢里面来……” 花为伴瞬间囧了,她却仍是神色自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师父很有名,很多人都在找他,现在他失踪了,生死未卜,所以他们就来找我……”她顿了一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若出去,谁能保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