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间古着店》 001:周游世界的父母 “喂!歪?听得见吗?儿子呀,你爸妈已经到东斯拉夫了!对!刚下飞机!我们很好!请务必不要牵挂!冰箱里有前天剩的饭菜,天气这么热可以直接吃!” “妈,我毕业……” 嘟嘟嘟…… 电话断了……嗯,一定是国外信号不好,通讯基站什么的技术不达标。 对,一定是这样。 秦奋,男,20岁,刚拿了毕业证回老家,想看看父母,顺便修养一下疲惫的身心。结果,意外发现开门空空荡荡。勤勤恳恳经营十年粉店的父母,在挣够两百万后开始向往诗与远方。一天营业终了,两人一合计周游世界去了。 亲生的? 吃了隔隔夜饭后,秦奋在床头柜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封老妈亲笔信和银行卡。 信: 吾儿亲启,见信如晤。 “儿子,你爸妈终于想通了,钱这辈子是挣不完的。粉店我们开了十年,养老本已经够了,你也拉扯大了,所以我和你爸决定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也是不枉此生了。” “吾儿心安,你的老婆本妈给你留出来了,卡里有十万块,密码是你的生日,妈想你先娶个媳妇把日子过起来,先成家再立业也没关系。对了,如果找不到工作,妈的粉店让给你,手艺你爸也早就传给你了,用心下粉挣点实在钱,比去哪上班都强。” 最后,信上说,不要牵挂,保持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看就是老爹的风格。 以及备注:(儿子,如果实在找不到对象,这笔钱就拿去创业吧!妈相信你!) 秦奋:“……” 行吧,好歹留了十万,看来确实是亲生的。 不过……两百万环游世界好像不太够吧?确定还能回来? 带着浓浓的担忧,秦奋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在沙发上躺着消了会儿食,死党徐晃的电话打过来了。 “回来了吗?” “嗯。” “开门!” “?” 砰!门关,一个戴着翻檐帽子、一身街头潮牌的家伙,满嘴“嘿嘿呼嘿”进来了。 “hey!wassup!mybro!” 秦奋没搭理他,收拾桌上的碗筷。 “老秦!几天不见我可想死你了!”徐晃屋里转了圈,问:“你爸妈呢?楼下粉店也关了,我还没吃中饭呢!” 秦奋没看他,说:“厨房有方便面,自己弄。” 徐晃麻溜煮开水去了,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室友,放假他经常过来窜门,彼此都很熟悉,只是秦奋爸妈对这个小青年不太满意。 应该说,长辈们对徐晃的印象非常统一,一个爱整的花里胡哨的小伙子。他自称弄潮儿,专注于各大潮牌转卖平台,低价收购七八成新的货,处理后按九成新的价格卖出去。因为家底殷实,启动资金不是问题,货量走的大也不怕压货,上学这几年确实挣了点钱。 兜里鼓就更舍得花钱,他脚上那双鞋都要快两万呢,买双鞋花这么多钱,这是秦奋想都不敢想的。虽然没法理解,但也不能说什么闲话,人家有挣钱的本事,有什么好酸的。 徐晃吃着面,对沙发上看电视的秦奋说:“工作找怎么样了?” 说到正题上了,秦奋这才看他:“前几天面试完了,结果还没出,你呢?” 徐晃说:“我打算十月份参加国考。” 秦奋多看了他几眼,这就有点出人意料了,以前徐晃老嚷嚷说要创业,这怎么改变主意了?心中好奇,嘴上却说:“就你这笔试水平,干得过全国百万考生么?” 徐晃神情低落,垂头丧气道:“家里不让,有什么办法。” 秦奋了然,为他感到可惜,他必须承认,在做生意上边,徐晃有些天赋。关于死党跟家里的斗争史,这些年他听了不少,什么专业、学校的选择、不好好念书干倒卖、未来要进体制内工作等等,为这些事他爸跑来学校好多回,每次都闹得震天响。 所以,看来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在多次开战后,无奈败退。 徐晃问:“你呢?真打算就这样坐一辈子办公室了?” 秦奋斜眼看他:“不然呢,我又不像你,谋生的本事压根没有,也没什么想法说以后一定要干什么,说起来真是过得很迷茫啊。” 徐晃嘿嘿笑:“你不是会下粉么?” 秦奋冲过去给了他一拳。 “说真的,叔叔阿姨去哪了?平时都不常见他们出门啊。” “呵,出国了,环游世界,强不强?”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谁说不是呢。” 秦奋把徐晃的碗收走,这公子哥可不会洗碗,虽然不愿意,还是得他来。徐晃忽然惊叫一声,秦奋凑过去问怎么了,他指着手机说:“涨了涨了!” “这鞋一个小时涨了三百!” “你这么大一老板,还在乎这点小钱?” “这几天是冲冲日,我一次性入了一百双!” 这下秦奋算是服服的了,一小时三万,这么好挣的钱去哪找。现在转卖平台有球鞋实时价格,跟个股票似的,给你看价格走势。还有叫什么球鞋期货的东西,可别小看了这玩意,量大起来一涨一跌,进出的可不是小数字。 以前徐晃就安利了好多回,让秦奋跟他一起做,不过秦奋不答应。他很清楚这东西有的人能碰,有的不可以,很显然他属于第二种人,虽然看似钱来的很快,可风险同样是他无法承受的。徐晃这下是挣了三万,以前可是一天亏过七八万呢! 徐晃把鞋清了提现,看着账户里的资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膨胀感,他忽然眼睛一亮说:“老秦,你说咱俩合伙开家店怎么样?” 秦奋想也没想拒绝了:“我没钱。” “你妈不是给了你十万么?” “那是我的老婆本!” “你长这样要什么老婆本?光我知道倒贴你的都有十几个!” “那些女生太轻浮!” 徐晃抓住秦奋的肩膀,很认真地说:“老秦,你考虑考虑,我出钱当股东,你经营当店长,怎么样?” 这种不花钱的事,不干白不干啊,而且入职通知又没来,闲着也是闲着。 秦奋动心了说:“我晚上琢磨琢磨。” 002:我老豆有一批货 徐晃怒了:“别整那些虚头八脑的,这么多年的兄弟,成不成你一句话!” 秦奋也不装了,点头说:“行啊。” 徐晃一巴掌拍他肩上:“好兄弟!” 秦奋摁住他,叫他别激动,说:“可是潮牌什么的我完全不懂啊。” 徐晃摇摇头说:“潮牌我可以线上卖,咱们玩的别的,古着你听说过么?” 这话一出,秦奋皱起了眉头:“死人衣服?” 徐晃很不屑道:“别听网上瞎说,死者为大。再说,哪有那么多死人衣服可扒。” 秦奋点点头,因为徐晃的关系,耳濡目染了不少东西,古着也听他讲过,大概意思是停产了的二手衣服。虽然是旧衣服,但经过版型、材质挑选后,一般拿出来摆店里的价格都不便宜。 “进货渠道呢?” 提到这个,徐晃得意极了说:“你一定想不到,我老豆二十年前是做进口服装批发的,正因为当时有一批货砸在了手上,后来才改行当律师。” 秦奋惊了,敢情叔叔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对儿子的不务正业如此深恶痛绝。 更让他吃惊的是,都二十年了,货还在?都古董了吧喂! 徐晃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中说:“你想啊,别人还是卖的旧衣服,咱们这都没上身的,全部原装进口版型,再加上整整二十年岁月的磨砺,弄潮儿们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啊,咱们优势巨大好吗兄嘚!” 秦奋想了想问:“什么时候去拿衣服?” 徐晃再次潮魂上身,叫喊着givemefive!要求与秦奋击掌,并激动表示:“就喜欢你这样的!” 秦奋打了个寒噤,本能地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我老豆不让我干这个,暂时不能跟他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去偷?” 徐晃义正言辞地纠正:“父子之间的事能叫偷吗?那是拿!” 秦奋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人,行,拿就拿吧,反正堆仓库里也是发霉,不如拿出来骗……啊不,卖钱呢。 等再见到徐晃的时候,他已是满载而归,也不知道从哪弄了辆皮卡,得有好几百件衣服,真被他给运来了。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被他爹晓得了,估计要上演一场千里追杀。 开箱验货,品相还不错,版型也在线。当年他爹眼光还是不错的,比老一辈的普遍强多了。徐晃看秦奋挑挑拣拣,说:“老秦,别客气啊,随便挑。” 秦奋白了他一眼说:“货是运到了,真正的工作量还在后头,这货质量参差不齐的,你总不能什么都往店里摆。” 徐晃也同意,说:“是,这个你比我懂,咱们得走精品路线。” 在管理经营上,徐晃之所以放心全权交给秦奋,一是出于兄弟层面的情义,二是他对秦奋的生意头脑很有信心。不谈这些年粉店那边一直帮衬着,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就光凭大学一件事,就足够让徐晃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二那会儿,在别人忙着逃课打游戏、花钱泡妹、上课摸鱼的时候,他秦奋一个人垄断了整个寝室零售业,并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外送派单体系,较真的话比小蓝小黄还早一年。要知道刚开始那会儿,可是他一个人在送,单多的时候一天能跑几十趟,就这毅力和挣钱的决心,干啥能不成? 后来家里粉店换门面,要出一笔转让费,还是秦奋替父母掏的,整整十几万呢。虽然挣的是辛苦钱,也没他倒卖来的快,但这事他必须承认干不来。 关于这批货的挑拣问题,两人商议一致决定,这钱别省了,给外包吧。反正刚出学校不久,群众基础还在,在社团、学生会里吆喝一声,再付点辛苦费,还是会有一票人来的。 这钱当然是徐晃出了,秦奋负责场地问题,包括仓库和店面。粉店稍微改造一下,凑活着能当店面,本来担心徐晃会觉得磕碜,结果他表示要的就是这个味儿!他很有信心,经过装修设计后,能涅槃为潮流聚集地。 秦奋随他去了,反正以他们的资金也不可能一步到位,前期只能让徐晃折腾。在仓库的问题上他有点拿不准,堆家里不美观,店里又没地方,后来他想着要不给弄车库里去,运送起来也方便。 昨天才说起开店的事,今天就有模有样上了正轨,秦奋心里挺高兴。他不常有什么好点子,大学干的事纯粹是闲的憋出来的,徐晃虽然是个事精,可辩证来看也是个长处,两人刚好互补。 把货卸完了,已经过了饭点,徐晃说:“刚联系了学生会,人明天到位,咱们晚上去下个馆子好好搓一顿?” 秦奋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开庆功宴了?就不担心没人买,几天倒闭?” 徐晃挺直了身子,打量了几眼秦奋,又伸了伸自己的大长腿,说:“你瞧瞧,就咱们俩这颜值,往门口一站,还愁没生意?” 秦奋乐了,说:“真不了,我得家里守着,群里说晚上出面试结果。” 徐晃吐槽道:“你丫就是干事太扎实了,一板一眼生怕有半点疏漏。作为兄弟,这点让我讨厌,不过当生意合伙人,我很欣赏。” 秦奋知道他在嘴贫,也没太当真,拍了拍他肩膀,确认车库门锁好后,转身回家了。 他们似乎都在故意回避一个矛盾。 如果秦奋被顺利录取,这个店肯定没法开了。毕竟,店总要有自己人看着,靠别人一是不安全,二是不会用心经营,生意注定起不来。 晚上给自己炒了个蛋炒饭,拌了点老干妈。秦奋打开电视,收看新闻联播,关注时事政治,这是他养成了很久的习惯。 叮,短信提示音。 他低头,左手拿起手机,指纹解锁后弹出短信界面。 他被录取了,笔试第二,面试第一,综合第一。体检不出意外的话,进体制内是稳稳的了。这一刻秦奋没有很兴奋,他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妈,我考上了。” “真的啊!儿子你太棒了!妈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妈……” “对了儿子,你说你考上哪里来着?” “……” 003:这是我的选择 “儿子,妈到圣彼斯堡了,正让外国友人给我们照相呢,先挂了啊!” 嘟嘟嘟…… 秦奋放下手机,感觉有点小丧,果然还是希望得到父母肯定的年纪啊。为了成功考上,大四那会儿在图书馆支了个帐篷,每天在那吃在那睡。好在他并不孤单,像他们这么干的不在少数,不过更多是考研党。 刚打了电话,徐晃又发来一消息,让他明天也去帮下忙,说是有漂亮学妹,开店的同时附带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秦奋只回了他三个字:没必要。他现在是手机里女性好友都聊不过来的情况,对此,徐晃无法反驳。 不过,秦奋还是表示,他明天会去挑拣现场。毕竟,这事他很上心,在衣服款式、质量上必须把一下关,虽然在审美上他并不专业。 徐晃说他也去,作为本市潮流界首屈一指的人物(自封),这种品鉴活动怎么少的了他。秦奋心想得了吧,不就是为了去策学妹么,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就是不知道明天又有多少无知少女要惨遭毒手了。 在前女友的数量和广度上,秦奋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基本徐晃每次带家属出来不带重样的。按徐晃原话说,他大学谈过的够摆两桌,跨越五个国度、三种肤色、七种语言。 秦奋笑他,说:“得,以后上街一抬头全是熟人。” 徐晃说这是他的毕生梦想。 一晚上闲聊,翌日正式开始挑拣作业。十几个学生到的很早,站小区里有说有笑挺打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校在组织秋游。一问里边还有几个志愿者,秦奋觉得这事特奇葩,怎么这年头还有干白活的,徐晃说他们是为了增加社会实践经验。 虽然学生很活跃,劲头也很足,可真干起事来实在不敢恭维。好在有他们俩在旁边盯着,看这筛选出来的品相后,秦奋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等这边完事了,他们必须要进行二次筛选。 一上午过的很快,这工作枯燥且乏味,毕竟都是些孩子,在丧失了起初的热情后,一个一个变得无精打采,喊了句中晚餐额外报销后,才恢复了些动力。中午回寝室休息,下午两点复工,徐晃把半天的钱给他们结了,先打一打士气,结果非常奏效。 他们俩管事的则留下来验收,不常锻炼的徐晃累得够呛,喘着粗气说:“老秦,刚刚那妞你注意到了吗?” 秦奋把挑选的正货丢进篮子里,昂着头问他:“哪个?” 徐晃使劲在那比划说:“就一直往我身上蹭那个,这里特别突出的。” 秦奋举起手机:“哦,你说她吗?” 新的联系人那一栏,突出部分很眼熟,那姑娘用上半身做了头像。 徐晃冷笑一声:“呵,女人。” 秦奋耸了耸肩,一副看透不说破的样子。 徐晃恍然,拍头道:“不对啊老秦!这不是你风格啊!难道你也是个很有远见的男人?知道为下一代食堂考虑?” 秦奋摇摇头说:“她好友请求里写着给好友位发两百红包。” 徐晃:“……” 下午也很顺利,一天挑拣完毕,总体而言各有收获。徐晃收获三位小学妹,晚饭时间手机一直没离开屏幕,秦奋是真佩服他手速,一人聊十个都不是事,还能包秒回。 秦奋问:“等晚上筛完,货这边就差不多了,你找的装修队什么时候进场?” 谈及正事,徐晃放下了手机说:“正想和你说这事,我托人找了本市最牛的室内设计师,这周出方案,装修队下周正式施工。” 秦奋笑着说:“可以啊晃子,你还有这关系呐。” 徐晃说:“少来,我爹朋友,给的友情价,我让他绝对保密。对了,结果如何?” 结果,不用多说,当然是问面试的结果。 秦奋看着他的眼睛说:“过了,这周六体检。” 徐晃第一时间没吱声,他桌上的手机震的厉害,他没有理睬,半晌才开口:“老秦,选择权交给你,不管你怎么做,咱们都是兄弟。” 秦奋笑了笑,回头扬手道:“老板娘,这桌来瓶白的。” 酒上桌,各自小杯斟满,不多言语,碰杯后一饮而尽。他们其实不常喝白的,烫喉咙不习惯,所以俩人喝完,红着脸在那咳了半天。 徐晃垂着头,边干咳着边说:“老秦,我觉得人这辈子一眼望到头真没意思,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能看到我老了后的样子。” 秦奋明白他的意思,这家古着店对他来说,是精神的寄托,是生活动力的源泉。迫于家里的压力,很多东西他只能被迫选择,可徐晃又不甘心这样乏味单调一辈子。 所以,这家古着店是他最后的挣扎。或者说,宣战。 秦奋的脑袋也在桌下,他说:“晃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这二十年一直过的很稳当,我跟你不一样,家里底子没你厚,父母回国了,没有收入,需要我赡养。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对于我这种普通人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徐晃觉得这酒入口又苦又涩,他红着眼睛说:“别说了,我懂,我都懂。” 秦奋看着他,笑着说:“所以我放弃了这份工作,要是以后店里倒闭了,我直接一家子住你那去,你管我们吃喝拉撒。” 徐晃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不可置信,歪过头来眼睛发直。 “你真的想好了?我是说……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我记得只有应届生能考,错过了这次,以后想进都没机会了!” 徐晃很希望秦奋答应,因为这是他的梦想。可当秦奋同意的时候,他犹豫了。 秦奋知道他在想什么,用酒杯碰了下他的脸说:“别有压力,我答应可不是为了你,这是我的选择。” 徐晃傻傻看了他很久,低头抹了把眼泪,再抬头时还在傻笑。 这一晚上改变了很多事情,比如两位普普通通小青年的命运。有时候轨迹的偏移,只因为一次决定,一个小小的选择。而他们不知道,接下来面临的,确是截然不同的、崭新的人生。 004:第一位客人 两周后,古着店筹备完毕,进入试营业阶段,开张时间初步定在2月22号,也就是后天。秦奋这段时间一直待店里,每每看着焕然一新的店面,满满当当的仓储架,和用来展示的漂亮挂衣架,他就觉得很幸福,有种看着自己孩子慢慢成长的感觉。 因为前身是粉店,内部空间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一百二十平,而精选后的古着有两百件左右,难免会有些拥挤感。不过,在他的努力下,基本做到分类规整俨然有序,加上特色化的中古风布置,乍一看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装修阶段,他曾和徐晃有过分歧,秦奋要求摆出一件月华裙,徐晃认为这和整体风格不搭,并且强调月华裙不是古着是古董,也不知道一堆进口衣服里怎么会冒出这玩意。对此,秦奋表现的异常坚持,说这会成为他们店一大特色。后来徐晃还是妥协了,他转念一想不也就一裙子,多大点事。 秦奋把它放在了很显眼的地方,进店第一眼就能看到,他还特意掏钱定制了展示柜保存。对此,徐晃很惊讶地骂了他神经病,一仿品而已,至于吗? “仿品么?” 透过玻璃,秦奋仿佛用眼神在抚摸它,喃喃道:“轻描淡绘,色彩淡雅,风动如月华。” 门口风铃动了,打断了秦奋的思绪。 他本能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开业。” 结果转过来发现没有人。 是风? “我需要一件衣裳御寒,我很冷。” 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 秦奋吃惊地转回来,发现有位衣着单薄的女人,在望着展示柜出神,她忽然开口说:“你真可怜。” 什么意思?是说我守店到这么晚,很可怜?秦奋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二点过三分,也确实不早了,这待店里的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们店虽然还没营业,但我可以卖……送您一件衣服,我看您确实穿的挺少的。” 女人没有说话,她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张低垂的脸。其实这大半夜的看着怪吓人的,不过秦奋刚细看她有影子,也就没多想。 何况他可是无神论者。 应该是小区里的住户吧,和老公吵架,一气之下摔门而出,夜风很凉,又忘了穿外套,看见家衣店,进来询问也很正常。 见女人不说话,秦奋以为她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在意,给她找了件呢子大衣,里边有加绒的,穿着应该挺暖和。 女人看着秦奋递来的衣服,没有动手去接的意思,她的视线越过秦奋说:“我要这件裙子。” 秦奋皱起了眉,这女人想穿古董?她在开玩笑吗? 不过想到自己身为服务者,面对再奇葩的客户,也要保有良好的心态。 他只好说:“抱歉,这是非卖品。” 女人说:“可是她快出来了。” “她……是谁?” “罢了。” 女人接过衣服,幽幽叹了口气,温度忽然骤降。 秦奋意识到,这女人精神可能有些问题。他只盼女人早点回家,可别在他这折腾了。 他也觉得有些冷了,奇怪,天气预报没说今晚要降温啊。 女人走了,一句感谢也没有。 当然也没有付钱。 哎,第一单就是亏本生意,来势不好啊。 不过秦奋也不计较了,他给物业打了个电话,希望他们把女人安全送回家。 这是? 秦奋忽然听到了硬币落地的声音。 他用手机打光,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一枚硬币。 哪来的?不能是那女人给的吧? 行吧,也没白干。起码,也算是有进账。 拿硬币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我去,游戏币啊? 也不知道这女人哪找的,这年头还有老虎机? 跟壹圆硬币大小相仿,材质金属感很强,整体呈暗铜色,表面刻有繁复纹路,不过具体意义不明,问题这瞅着也不像便宜货啊。 秦奋想着还是收好吧,以后有时间去金店鉴定一下。 万一人生处处是惊喜呢? 把硬币握在掌心的一刻,他到了那女人的声音。 “正面生,反面死。” 门口没人。 秦奋疯了似地把店里翻了个底朝天。 屋里没有人。 可他刚刚确实听到了,是因为太累产生了幻听? 秦奋不傻,他叹了口气,看来不是来势不好,是来者不善。有机会好好和徐晃说说这事吧,让他找个风水先生,晚上就别打了,怕他睡不着。 又拾掇了一下后,秦奋关上卷帘门,回家躺尸了。 睡前,老妈意外打来跨国电话,秦奋险些热泪盈眶。 “儿子,你那边已经晚上了吧?还没睡呢?女朋友找的怎么样了?你妈刚吃完大餐,给你看看正宗东斯拉夫大餐,鱼子酱、鲑鱼、冷菜拼盘、罗宋汤……” “儿子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咽口水吗?你别不耐烦,妈是想跟你说一正事,妈在东斯拉夫给你相中一姑娘……” 秦奋有点不敢置信:“妈,您这是去旅游还是搞跨国相亲呐?” 电话那边音调提升三度:“怎么说话呢!妈这还不是想早点抱孙子,你又是个憨娃儿,妈能不急吗?妈知道你要求高,可这姑娘真不错。人在这边留学,是个华裔混血,人美心善还跟你妈聊得来……” 秦奋心想:关键是最后一点吧。 秦妈在那唠叨了半个小时,秦奋哈欠连天,最后实在没法了说:“妈,我明天还有事,我得睡了。” 秦妈说:“好好好,小懒鬼,等会儿妈把她微信推给你,你麻溜加了啊,姑娘还在我边上等着呢。” 话音一落,嘟嘟嘟…… 真是每回跟亲妈通话都有种突然猝死感。 叮,消息提示音。 不愧是亲妈,在这方面效率高的可怕。 呵,我就不加。 关机,睡觉。 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夜半三更,他睡得很沉。折放在床头柜的长裤很安静,妥善安放在兜里的硬币也很沉默。 唯独,楼下新装修的古着店里,发出了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那件被秦奋收在展示柜里的月华裙,一点一点鼓了起来,仿佛被人穿在了身上。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清脆且甜。 005:校园情话 2月22日,“古色衣庄”开门试营业,营业时间为晚21:00-次日4:00。名字是徐晃想的,他说这名引人遐想且容易联想到名剑山庄。噱头是秦奋的主意,他觉得这名字很烂,索性不如一路奇葩到底,万一就成网红店了呢。 晚九点正,徐晃找来一挂炮仗噼里啪啦放了,马上有业主投诉,小区物业找来,两人给解释了快一小时才肯放人。不过也好,这么一闹,吸引了不少人气,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第一晚来了几个年轻人,让同行伙伴拍了照立马走人,丝毫不拖泥带水,全程盯着手机,即拍即上圈,基本没看衣服一眼。 “他们不懂潮流。” 营业终了,徐晃做出如此评价。 秦奋摇摇头,虽是意料之中,还是有点沮丧。 第二晚,情况稍有好转,来的人多了一些,也慢慢有人试衣服,可每回问了价格后,都是同一句话:二手还卖这么贵?想钱想疯了吧? 于是,一单没成,仍未创造营收。 营业终了,秦奋问,定价上再琢磨琢磨?因为古着市场行情他不懂,标价都让徐晃来的。 徐晃坚定摇头,表示不要因为眼前短暂的困难,而动摇了自己的信念。 第三晚,情况比第一天还糟糕,只来了个扯谈的小区门卫,他看店里有空调,就进来蹭了蹭。 营业终了,徐晃想了想说,要不我们还是打个五折吧。 秦奋:“……” 大概经营了一个月,生活再次教会二位做人。徐晃可能是失望了,慢慢都不怎么来店里。秦奋心态还比较稳健,谁都知道创业难,何况还捞这么一偏门。 要说有多急,其实是没有的,房租不要钱,货也不要钱,每单都是净利润。卖一件能吃十天,他初步算过,要是衣服能全卖掉,他能挣个十多万。当然,目前来看,不太现实。 中午的时候,徐晃来找他,问他下午的毕业典礼去不去。秦奋恍然,差点忘一大事,前几天班导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徐晃摇头晃脑叹气:“啧啧,偏心呐,枉我逢年过节都上他家去了。” 秦奋呵呵一声:“你那是单纯拜节吗?没他你能毕业?忘记一学期挂七科的是谁了?” 徐晃权当没听见,说:“你发言稿准备了吗?” 秦奋摇头说:“台上想吧。” 临走前,秦奋接到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葛蔓蔓,通过一下。 葛蔓蔓?谁啊?看头像有点仙人跳的感觉。 算了,不加。平时莫名其妙加好友的太多了。 “看什么呢?”徐晃架他肩上挤眉弄眼说:“马上要见秋雅了,激不激动啊?” “有什么好激动的。”秦奋一巴掌拍他脸上。 “装,你就装。”徐晃快步跟上说:“你的前女友,国贸院公认三大女神之一,虽然是排第三,可人家确实长得很美啊。” “还行吧。”秦奋不为所动。 “所以你们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分手啊?” “早说了,这事别提了。” “你肯定是被人家给甩了。” “你说是就是吧。” 徐晃翻了个白眼:“切,没意思。” 一辆吉普牧羊人停路边上,徐晃掏出车钥匙,秦奋朝他伸手说:“好久没开了,给我练练。” 徐晃想起曾被支配的恐惧,一时有点犹豫说:“你能行么?要不我还是打车去吧。” 秦奋骂他:“怂个屁。” 一脚油门踩到底,安全抵达东林市工商大学,门卫叔叔热情招手示意,徐晃摇窗抛媚眼予以回应。刚进大学那会儿徐晃就买了车,寝室几个哥们总是深夜开车出去打游戏,凌晨再一车拖回来,一来二去自然是混熟了。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后来经历的一些事,让他们八人寝分隔成几个派系,徐晃选择跟秦奋一道,其他人渐渐分道扬镳。 国贸系毕业典礼在学校礼堂举行,作为发言代表,秦奋虽然没什么压力,但也不至于扯到真的台上临场发挥。一路上构思着台词,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徐晃偷偷锤了他两下,说:“秋雅来了。” 秦奋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和秋雅对上眼了。曾经很多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看着秋雅的眼睛。不可否认,她确实长得很美,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纯净水般的少女气息。特别出于长远考虑,她的硬件设施也很到位,生了儿子铁定能养的白白胖胖的。 可分都分了,这些就不具备意义了。 秦奋微笑点头,然后稳定挪开视线,彼此擦肩而过,没有交谈宛若路人。徐晃或许是习惯了秦奋的做派,不过他可没闲着,趁这个间隙,他还勾了勾秋雅女伴的小指。 看着秋雅婀娜多姿离去的背影,他很是感叹地说:“你呀你,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暴殄天物你知道什么含义不?” 秦奋说:“你追吧,我没意见。” “你失忆了?大一刚开学那会儿,我不是给她递了情书?结果她转手交给班导了。后来大二大三我又分别尝试了两回,她每次说的都不同,但意思都一样。”徐晃模仿当时秋雅的神态语气说:“你很好,可是我们不合适,以后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对此,秦奋只说了两个字:“废物。” 徐晃不但没生气,反而没皮没脸地追问:“你呢,你怎么追的?” 对此,秦奋只说了两句话。 “我没追。” “她追的我。” 徐晃:“……” 毕业礼开始了,校长致辞后,邀请17届优秀毕业生发言,秦奋是最后一个登场。倒不是说这些人里他成绩最差,班导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问到了就业情况,他说开了家服装店。 不过即使这样,秦奋的发言,还是赢得了满堂喝彩。因为,他耽误的时间最短。而且,他讲的内容主要是,毕业后如何筹备一家服装店顺利开业。 校长带头起立鼓掌。 终于,进入正题。 按照以往惯例,学校会为毕业生们准备节目,这意味着将有一票盘正条顺的学妹们劲歌热舞。 超短裙登场。 台下的老学长们发出了饿狼一般的低嚎。 006:网恋教父 节目演完,徐晃得录了有几个g的视频。现场有好几个哥们找他要,徐晃二十块钱一部卖,宵夜钱给挣来了,真是个人才。 一边撸着串,徐晃还在那感叹,可惜国贸院女神们没机会上,否则又能为素材添上一抹亮色。秦奋懒得搭里她,这货只要是个女的都感兴趣。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和秋雅恋爱那会儿,因为常出来,各带家属一起吃饭,徐晃对自己嫂子表现的特别收敛。当然,这也是他们能继续当兄弟的理由。这家伙外表操蛋,里边的东西还不错。 吃到一半,秦奋突然问:“你这是要放弃了?” 徐晃说:“我这些天在忙别的。” “哦。” “我把咱们店做线上了。” 徐晃划了下手机,打开店铺主页,上边赫然写着“古色衣庄”,里边挂着不少图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这么多衣服,确实是费了不少功夫。 徐晃得意道:“我准备找人去运营一下,热度上来了还愁销量?” 本来以为秦奋的反应是哇撒卧槽你好棒你就是个天才。结果,他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对徐晃说:“你懂不懂什么是合伙人?你出资我出力,这家店我们各占一半的含义,不仅仅是营收,还有经营方向!” 徐晃很少见秦奋这样,顿时有点害怕,弱弱地说:“你生什么气啊。” 秦奋问:“你做线上征求我意见了吗?” 徐晃秒妥协:“别呀,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关了它!” 秦奋说:“留着吧。” 徐晃:“……” 对于自己这位兄弟,他始终是吃不太透啊。 其实秦奋没生气,他就想借这个机会,让徐晃长个心眼。毕竟做生意从来不是件胡搞能成的,遇到什么事了,必须拿出来多商量多讨论。再者,他押上的可是自己的前途,这不是什么儿戏。 嗯?秦奋发现,那个葛蔓蔓又连发了好几条好友申请。如今干仙人跳这行的,都这么有职业精神了么?果然自己还要更努力一些才是啊! 老妈来电。 秦奋忐忑接通,那边劈头盖脸一顿骂,大概意思是,为什么不通过葛蔓蔓的好友申请?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把亲妈放眼里了。 为了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秦奋只好英勇就义,当即表示马上、主动添加葛蔓蔓好友。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怎么了?”徐晃见死党脸色难看,出于好奇凑了过来,随即马上尖叫:“这谁啊?这么靓!” 秦奋呵呵一笑:“头像这种东西,能信?” 徐晃掏出手机,不以为然道:“可以搞网恋啊,有头像就够了,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秦奋这才想起,身边这位可是号称网恋教父,他一把将其推开,骂道:“滚,这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 徐晃有些遗憾,有些委屈地放下手机说:“好吧。” 系统提示:添加好友成功,可以开始聊天啦! 秦奋发过去一个小黄鸭跳舞的表情,然后把手机收回裤兜里。 嗯?怎么有点硬? 他摸到了那枚硬币,这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都把这茬给忘了。 “这什么啊?” 徐晃一把抢了过去,手里把玩着硬币。秦奋见他作势要抛,忽然记起那句诡异的:正面生,反面死,吓得心脏搏动都停了一拍。 “别!” 徐晃收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干嘛?怕我把你硬币摔坏了?” 秦奋赶紧把硬币抢了回来,虽然直觉徐晃等会儿一定会乐成个二傻子,可他还是有说出口的必要,毕竟这事真的太离谱了。 秦奋问:“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徐晃想也没想说:“有啊,我见过。” “???”秦奋一脸黑人问号。 徐晃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啊,只不过前面加了一把刀。” 秦奋看着徐晃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们店里不干净。” 徐晃也收起轻浮的笑容,问:“什么意思?你天天待那么晚,是出什么事了?” 秦奋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徐晃问:“都这么久了,之前你怎么不说?” 秦奋说:“这不正好要开业了么,说了怕不吉利。再说,你胆子这么小,我怕你门都不敢进了。” 酒停了,串也停了,就连吹过夜宵摊的风,一下子都凉了许多。徐晃信了,他知道秦奋不是个爱扯淡的人,何况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良久,徐晃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秦奋想了想说:“找个风水先生吧。” “这专业不对口吧?” “先让他看看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你总不能找个道士来,咱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徐晃想了会儿说:“行,我去找人。” 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吃个宵夜都能碰上前女友。不过,他们今天来学校边上宵夜怀旧,本来就是一个会发生太多偶然事件的选择。 秋雅是和一个男人来的。看年纪,不能是他父亲或是叔叔一辈。 显然徐晃也看到了,他朝秦奋使了个眼色说:“这硬币不是很猛么,给他整一个?” 秦奋露出了很是为难的神色:“不好吧?不要吧?” 当然只是过过嘴瘾,事情再离谱,谁能拿生命开玩笑。 本来这事吧,彼此没看见,或者说装作没看见,过了也就过了,毕竟都是过去式了,硬要纠结也很尴尬,何况秦奋对她是真的一点感觉没有了。 但秋雅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她站起来笑靥如花地招了招手,那表情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她喊道:“秦奋!徐晃!过来一起吃啊!” 秦奋这边还没动作,徐晃就起身了,还不忘哼了一声,不屑道:“三男一女?呵,女人。” 这家伙卖起队友来真是比谁都快,可能他更希望看到一出好戏吧。 秦奋无奈跟了过去,只剩下一个位子,他在秋雅对面坐下,两人眼神平直接触。 “别来无恙啊。”秋雅说。 “你有点长残了。”秦奋说。 007:不当赘婿 “你这是在报复我么?”秋雅没恼,定定地看着他说:“或者在吃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秋雅的表哥,秋田。常听秋雅提起你,说你脑子聪明,人又很好。”文质彬彬的男人扶了扶眼镜,浑身透着股书生气。 秦奋感受到了敌意,清了清嗓子说:“你好。” 徐晃很不爽这种气质,起身说:“我再去叫些东西吃。” 或者她早就想问了,秋雅张口就说:“你真的开了家服装店?你成绩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不好好找份体面点的工作呢?” “体面?”秦奋不置可否地说:“准确来说,我是开了家卖二手服装的古着店,这样一听是不是更不体面了?” 秋雅有些生气了:“你是还在同我怄气吗?” 秦奋耸肩道:“猴年马月的事了,况且我们是和平分手,谁也不欠谁的。” 秋雅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初让你进我爸的公司,不是想埋没你的才华,我爸要退休了,他希望培养你当接班人。” “我对卖胸罩没兴趣。” “你知道我爸的公司市值多少亿吗?” “那也跟我没关系。” “你娶了我,一切都是你的。” 秦奋摇摇头说:“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 “冥顽不灵!” 秋雅拿杯子往秦奋脸上一泼,气冲冲地走了。秋田说了声抱歉,然后追她妹去了。徐晃端着盛满烤串的铁盘,一脸愕然地走过来,坐下的那副样子像只呆头鹅,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全听到了。” “然后呢?” “简单点的人生不好吗?非要挑战地狱模式?” “当赘婿得很憋屈的,我有手有脚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徐晃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对他说:“你一定有别的原因。” 沉默了半晌,秦奋才开口说:“我身体不好。” “什么病?” “说了你也不懂。” “很严重?” “也许一年,也许三五年。” “你在开玩笑吧?” “上学期我请了一个月假你还记得么,我说是阑尾炎,其实是病情加重了。” 秦奋眼前一花,被徐晃紧紧抱住,差点锁喉接近憋死。这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秦,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亏我还拉着你开店,让你天天这么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不考公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吧,游览祖国大好河山,我陪你好好度过余生。” 秦奋没挣扎:“我就随口说说,你也太好骗了。” 徐晃抹干眼泪,给了他胸口一记重拳。很快他忘了这件事,全身心投入消灭食物的光辉事业中。秦奋喝着气泡水,偶尔瞥他一眼,心底还在偷笑。 两人吃完了,徐晃代驾回家,秦奋想一个人走走,两人就此分手。 路过街角长巷,抄了条进路,晚上阴森森的,基本瞧不见人。秦奋有点发虚,倒不是担心什么鬼神之说,这时候往往人更危险。他摸了摸兜里的硬币,吹着口哨给自己壮胆。 “你阳寿将尽,为何不跟自己赌一把?” 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秦奋停住脚步,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她,那个给他硬币的女人。他转过身来问:“我还剩多少时间?” 女人问:“这很重要吗?” “为什么我可以看到你?”实际上,在吃宵夜的时候,女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徐晃的身后。他就在想,或许只有他能看见。 女人说:“因为你接触了死物。” “死物?”秦奋恍然道:“那件月华裙?” 女人点头:“不错。” “为什么你要跟着我?” “因为我的东西在你身上。” 秦奋拿出硬币说:“我可以还给你。” “现在它已经属于你。” “那你还跟着我?” “等你死了,它就物归原主了。” 秦奋的眼神逐渐冰冷,那股萦绕的恐惧也消散了。他不想死,一点儿也不,从懂事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很认真地活着。即便后来知道自己有病,他也仅仅是消沉了几天。他算不得坚强,但也绝不是什么懦夫,无论是病魔还是命运,亦或是鬼神,他都要抗争到底。 “你甚至不敢告诉自己父母事实,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和他们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你知道自己快死了,为了满足朋友的心愿,所以开了这家店。你不想让秋雅活在悲痛中,所以故意让她跟你分手。” “你早就盯上我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看着你。” “你是谁?” “赵文姬。” 秦奋在回忆这个名字:“赵文姬?” 赵文姬叹了口气:“你是个可怜人,你妹妹也是。” “妹妹?我是独生子。” “这些年你给了我很多乐趣,让我不至于太无聊。你们兄妹都是可怜人,所以我会帮你们,让你们兄妹团聚。” “你到底在说什么?” 短短一瞬,她便由三米开外的距离,平移至秦奋跟前。 赵文姬抬头,长发如瀑落下,她的脸苍白如月,没有半点生气。她没有眉毛,狭长的眼眸极为平直,眼角有一颗泪痣。唇瓣很薄,泛着淡淡的紫色。这张脸,谈不上好看,却令人印象深刻。不是汉人长相,五官过于深刻。 “抛出硬币,正面你能再活十年,反面你的生命将终结于午夜。” 赵文姬说:“我以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秦奋没有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气运加身之人。抛硬币两面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是随机事件。他不想赌,起码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想抛出这枚硬币。 秦奋问:“如果我说不呢?” 赵文姬说:“你走不出这个巷子。” 秦奋不再理会,朝着巷口走去。背后一道阴风如影随形,这会儿手机非常不恰巧的响了,让那只搭在他肩上的骨手缩了回去。 是个陌生号码,接通电话,秦奋“喂”了一声。 “秦奋吗?我是葛蔓蔓。” 秦奋有点无语:“有事吗?” “我下周回国,你有时间……” 秦奋挂了电话,虽然有点没礼貌,可现在实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巷口了,等穿过人行道,再过一条街,他就到家了。赵文姬没有动手,他不知道理由,却还是松了口气。 008:向死而生 冲澡的时候,秦奋电话要被打爆了。他披了件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接通了葛蔓蔓的追魂索命call。那边女声很是生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不好意思,刚出了点事。” 虽然情有可原,可随便挂人电话,实属缺德行为,秦奋诚恳地道了歉。 葛蔓蔓说:“我下周会回国,抽个时间见个面吧。” 秦奋刚想婉拒,她又说:“你别误会,我看了你照片,对你没兴趣,我看你态度也很明确,既然想法一致,那我们就当各自完成任务。”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可以和我妈好好说说,她有点瞎操心。” 葛蔓蔓恼道:“现在不是你妈,我妈看了你照片,她看上你了!非让我跟你见一面。” 秦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奋实在不好推脱说:“地方时间都你定吧,我都没问题。” “这才像句人话。”葛蔓蔓心情好了一点说:“就在东林见吧,具体时间地点我再告诉你。” “好的。” 两人勉强达成共识,虽然过程比较曲折,双方也谈不上愉悦,但起码能交差了。葛蔓蔓这通电话刚打完,老妈又来了,很显然她消息非常灵通,聊的当然还是相亲的事。母上表示,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她很是欣慰。 秦奋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呢。 晚上失眠,辗转反侧,索性下楼转转,走进便利店看有什么想吃的。结帐的时候,有小孩儿拉他裤腿,秦奋对他笑,问他怎么了。 小男孩儿虎头虎脑地问:“哥哥,可以给我买包跳跳糖吗?” 秦奋小时候也是个大胖小子,瞅着挺亲切,蹲下来摸了摸他头说:“好呀,你还想吃别的吗?” “那给我买两包跳跳糖。” “没问题。” 秦奋摸出手机准备付款,忘了硬币还揣兜里,不小心连带了出来。圆滑的硬币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秦奋的心脏也悬在了空中。他曾设想过未来迫于无奈,掷出硬币的一幕,却没想过是以如此滑稽、戏剧性的方式。 硬币滚出了便利店,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驱使它前进。 “我等下再来付款。” 秦奋跑出店外,转眼没人了。小胖孩儿愣了会儿,呜哇一声哭了。 一路追逐着,生死一线间,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呼吸也骤停,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滚动的圆状物上。 在台阶上弹了两下,滚过一条马路,在秦奋的注目礼下,它最后卡在了井盖缝上,保持直立静止状态。 正面生,反面死。 那中间呢? 秦奋弯下腰,拾起这枚硬币,看着他在指尖溶解成细沙,如风蚀后的岩石,再也找不到了。 赵文姬无声无息地出现,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亲眼目睹这一幕。她玩过很多次硬币游戏,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命格。硬币的正面是人类,反面是鬼魂。那么,就连她此刻都无法确认,现在站在那的青年,是人还是鬼。 秦奋摸着胸口,感受着心脏的搏动。是活下来了吗?他不是很确定,但还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啊。回便利店结了帐,那小男孩儿不见了,一问店员才知道是被家人带走了,一路上哭个不停。 真惨。 走前,秦奋说了一句:“你们店生意真好,都这么晚了,人还这么多。” 店员纳闷了,他看了看空荡荡的便利店,除了货架以外哪有什么人? 清早,秦奋去了店里,把窗子全打开,通通风,也让阳光去去霉气。他站在展示柜前,凝视着月华裙,赵文姬口中的死物。诚然死亡可怖,却不能影响它的美。历史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止是残破,更多的是古韵。 仿佛看着它,就能见证一段历史,一段惊心动魄的记忆。 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把它当古董了? 秦奋摇摇头,正准备走开,却无意发现一处反常。因为月华裙是他发现的,包括当时找人消毒修补,都是他一手在做,所以非常清楚裙子的一些细节部位。 有处小鹿刺绣明明磨损的厉害,早不见具体轮廓,现在却活灵活现犹如活物,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吗?还是消毒的药水发生了特殊化学反应? 如果在以前,秦奋铁定这么联想。可现在他经历了一系列超自然现象,又亲耳听赵文姬说了,这裙子不是凡俗之物。 他想到,赵文姬说过的一句话,她快出来了。 谁? 那个人和这条裙子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在这里啊。” 秦奋回头,看到了秋雅。 她把手背后头,在店里转了一圈说:“徐晃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秦奋问:“他人呢?” 秋雅在展示柜前停下:“他说不想当电灯泡,上午就不过来了。” 秦奋心里骂了徐晃一句,这货就从来不怕事大,成天巴不得看他笑话。 秋雅忽然说:“能送我件衣服吗?” “除了这件裙子,别的随便挑。” “谢谢,这裙子也不适合我。” 秦奋不知道她来做什么,是继续劝他?希望旧情复燃?还是纯粹为了调侃,看他笑话? 秋雅挑了几件,进了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像换了个人。她平时都打扮的很青春靓丽,当然那也会将她少女的优势放大。可今天换种风格,却又有了别样的味道。 碎花雪纺衫搭配半身纱裙,露出白嫩香肩,与优美的小腿线条,少女转轻熟风格,整体名媛范十足。秋雅原地转圈圈问:“怎么样,好看吗?” “你穿什么都好看。”秦奋在说实话,就这身材这脸蛋,平时就白tee加牛仔裤都很女神了。 秋雅鼻尖轻哼,有些得意有些小俏皮地说:“谢谢夸奖。” 话音一落,毫无预兆的,展示柜倒了下来,而秋雅所在的位置,刚好在其下方。因为是背对着,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可是秦奋看到了,所以他冲了过去,这一步很快,有些不可思议的快。他抢在倒下前扶住了柜子,秋雅幸免遇难,反应过来后一脸煞白。 她胸脯剧烈耸动着,心有余悸地说了声谢谢。 秦奋没看她,因为柜子后面,有一只女人的手。 009:业界天花板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倒了。” 秋雅看着秦奋扶着柜子摆好,这么重的展柜砸下来,她这小身板可遭不住。不过,今天秦奋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以前都没觉得,原来他力气这么大啊。 “我听说徐晃开通了线上店铺,你要不要我当模特,拍点卖家照宣传一下?也算是报答刚刚的救命之恩啦。” “不用那么麻烦。”秦奋心里提防着赵文姬,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秋雅有些气恼,这可是她昨天就想好的主意,本来以为秦奋一定会答应的。毕竟,线上店如果没有模特照,衣服不上身,肯定缺乏吸引力的。 秋雅冷冷道:“我走了。” 小姑娘转身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的。像她这么优秀的姑娘,追的人能组一个排,没必要在这个不识趣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秦奋也没留她,把卷帘门从里一拉,转过来对赵文姬说:“为什么要害我身边的人?” 赵文姬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一个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可确实存在过。 “你在问一只鬼为什么要杀人?” 秦奋沉默了,他说不出任何带有威胁性质的话语。确实如赵文姬所言,你没法去和一只鬼讲道理,这样真的很傻。 赵文姬说:“如果我说,刚刚不是我推的,你信吗?” 秦奋眯起了眼睛说:“你的意思是,它自己在动?” 赵文姬拍了拍展柜说:“没错,很显然她不喜欢这个姑娘。” 这一瞬,让秦奋发现了一个事实,赵文姬是有实体的。有实体且有影子,别人却无法看见她,那么她到底是什么? 秦奋没细想她话里的含义,继续掰扯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如实告知了赵文姬。本以为会有什么反应,她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没有下文。 “正面生,反面死,那中间呢?我会怎么样?” “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秦奋快气的吐血了,都已经是一只鬼了,还这么不靠谱的吗? “既然你可以看到我的寿命,那么请你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无可奉告。” “那么你还想杀我吗?” “暂时没有必要了,不过我会一直跟着你。” 秦奋想了想问:“所以,我身体变差,跟你也有关系?” 赵文姬撇清道:“这跟我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她原地消失了。卷帘门被人从外边拉开,徐晃探进一只脑袋:“我说怎么有个缝呢,还怕糟了贼,老秦你在里边啊。” “秋雅刚给我打电话了,投诉你如何如何气她,我说老秦你也是,人家这么好看,惯着一点不好吗?还有卖家照的事,你为什么要拒绝啊?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秦奋摇摇头说:“找别人吧,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联系了。” 徐晃也没坚持,掏出手机说:“你看,就这几天功夫,我网店都卖十几件了,还可以吧?” 这倒有点出人意外了,秦奋拿过来一看销量,哟,还真是,这年头果然还是线上好卖。既然网店先有气色,就得再添一把火。他翻了下评论,有很多在问上身效果的,看来确实有补照片的必要,否则太单调了,也不够直观。 “找女学生?”徐晃试探性地问了句:“我有存货,身材贼好。” “得了吧你。” 秦奋白了他一眼说:“让你找我可不放心,你别给我在店里造一人出来。” “那我不管,这事交给你了,网店也有你一半。” “成,我想办法。” 秦奋的库存里同样不缺女性,知心姐姐或是淘气妹妹,货量充足应有尽有,叫她们帮个小忙不是什么大事。翻通讯录的时候,突然停在了“葛蔓蔓”上,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由身材高挑五官立体的混血来拍,效果一定很不错。 想到这一层,他破天荒地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边飞快接通:“稀客呀。” 秦奋有点惊奇:“这词都知道,你中文这么好?” 葛蔓蔓不以为然道:“废话,我虽然从小在东斯拉夫长大,可我每年都会回国住一段时间好吗?” 秦奋“噢”了一声,夸了一句好厉害。有求于人的事,还是得把姿态放低一些。 然而葛蔓蔓早已洞察一切:“说吧,什么事?” “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秦奋把卖家照的事说了一遍,其实内心有点忐忑,不知道葛蔓蔓会什么反应。虽然是相亲对象,可二人并不算熟啊,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人家嫌麻烦,拒绝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嗯……行吧。” 答应的有些过分的爽快。 “对了,我回国时间提前了,10号凌晨转机到东林,我在这边没朋友,你来机场接我吧。” 秦奋算了下时间,后天? 我的天。 葛蔓蔓问:“怎么不说话?不乐意?” 秦奋紧忙说:“没有没有,荣幸之极。”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大概四点到。你早一点过来,我不喜欢等人。” “好的。” 这姑娘可真飒啊,骨子里透着一股爽利,不过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比较轻松。不会老想着,哎呀,她是不是生气了。秦奋认为,如果她生气了,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并且采取行动措施报复。 晚上兄弟两人搭伙吃饭,秦奋不让下馆子,说在家里自己弄。徐晃长这么大没碰过厨具,不过秦奋也没指望过他,不帮倒忙就得了。 客厅看电视的徐晃,忽然往厨房探进颗脑袋:“老秦,差点忘和你说,大师我请到了,他档期排的很满,这个月只有明天有空,我就擅作主张让他明天来了,钱我都已经转了。” 秦奋知道,是上次发火奏效了,徐晃怕他生气。 他说:“可以,不过你这转账也太积极了,就不怕他是骗子?” 徐晃站直了,眉头一掀道:“哪能是骗子啊,易大师可是咱东林市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风水这一行当,绝对的业界天花板!” 秦奋不好说什么:“你有把握就行。” 010:看风水 徐晃在秦奋家过夜了,因为来的很多,所以完全没有认床上的问题,一晚上比自家床还睡得香。隔天是被手机给震醒的,徐晃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没好气道:“谁啊?睡觉呢!” 电话那边一阵喧声后,有个气场平稳的声音道:“鄙人易不凡,我们聊过。” 徐晃瞬间清醒,从床上弹起来赔笑道:“易大师啊!抱歉抱歉!刚刚是我那不懂事的兄弟,让您见笑了!” 隔壁秦奋起床了,端着漱口杯飘过,徐晃视线跟随他进入洗手间。 易大师语气平稳,不悲不喜道:“徐先生,我们约好今天见面,我已经在路上了。” 徐晃跳下床,脚穿裤子脸套衣,说:“好,我这边马上做好准备,有劳您跑一趟了!” 电话挂断,他边跑边喊:“老秦!快点!易大师要来了!” 秦奋从洗手间出来,耷拉着眼皮说:“一看风水的,搞这么大排场。” 徐晃催他:“赶紧的,你先下去候着,我马上就来。” 秦奋反正洗漱完了,就下楼先把店里门开了。其实现在叫风水先生来意义不大,他都已经和鬼神打过交道了。不过这事没法具体和徐晃解释,秦奋怕他心脏受不了。 一辆黑色宾利驶入过道,在店门口停下,后座下来一人,鹤发童颜须眉稠秀,看不出具体年纪。秦奋大概猜到他就是所谓的易大师,于是过去打了个招呼。 双方握手,互作观察。 易不凡盯着他,见这年轻人眉目清秀,如春风般明朗,便开口问道:“徐先生?” 秦奋见老人眼角布满细纹,一对眸子却有不符年龄的锐气,心中有些惊讶,摇摇头说:“我是他朋友,我姓秦,我们合伙开的这家店,今天麻烦您了。” 易不凡轻轻点头:“客气。” 他的眼睛始终放在秦奋肩头,似乎是在看什么。秦奋以为是某种个人习惯,确实有人不习惯同人直视,会觉得很不自在。 “老夫略懂阴阳之术,看秦先生肩上阳火微弱,最近是不是沾惹了什么脏物?” 秦奋微笑,心里有了数,但面上没说什么,一指身后道:“不如我们进去谈?” 易不凡面色一变,快步流星进屋。他的助理一直在身后,是个年轻的女人,白衬衣和窄裙的职业装,脸上妆容很精致。 “秦先生,幸会。” 她的手很软,如柔若无骨。秦奋不自觉地捏了一下,倒不是刻意为之,可能是以前撸猫的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女助理眼睛泛起了光,她抿着嘴看着秦奋,这种眼神他曾在很多女生眼里看到过。 “幸会。” 秦奋缩回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同进店,发现易大师在展柜前驻足,凝视着月华裙良久不语。 半晌,易不凡开口问道:“秦先生最近食欲可还好?” 秦奋想了想说:“有点爱吃油荤。” “体重如何?” “一直在降。” 易不凡回过身来,目露精光道:“秦先生这里不是风水问题,是有妖邪作祟。” 秦奋若有所思,这易大师确实有点本事。这会儿徐晃下楼了,钻进店里来给易不凡赔罪,顺带抓着女助理手半天不放。 易大师把他的判断又说了一遍,徐晃脸都给吓白了,想着这专业人士都鉴定通过了,这屋子里铁定是糟了不干净的东西。 徐晃毕恭毕敬地问:“易大师,有办法可想吗?” 易不凡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且试试。” 他从随身布兜里摸出一套罗盘,随即盘坐在地上,看罗盘指针无规则乱动,他的表情愈发深沉复杂。忽而,袖中弹出一柄桃木剑,唰唰唰,对天连指三下,也不知道从哪有符箓撒下,被他贯入剑身。不说别的,光能用桃木剑刺穿纸,都能看出些功夫底子。 女助理端来一只青瓷碗,碗中盛水半满,易不凡用食指沾水,看似随手一弹,却如油锅炸响!几乎同时,他起身一跃朝虚空某处刺去,这一下迅疾如风,竟隐有雷霆之势! 秦奋甚至没看清他起身那下的动作,再被眼睛捕捉时,易不凡已经出剑,剑锋直指虚空。很显然他不是随性为之,因为在他施展弹指之时,虽常人不可见,可赵文姬确实已现身形。她也察觉到莫大的威胁,惊声尖叫道:救我! 不知被何种力量驱使,秦奋他动了,易不凡已经迅若疾风,可他的第一步似乎更快。 桃木剑被他抓住了,准确来说,是剑锋后移一寸的位置。 易不凡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这会儿赵文姬已经完全现形,她看起来十分痛苦,行动似乎被限制了,在一张薄膜中挣扎,却始终无法脱身。 秦奋也一头雾水,刚刚怎么回事,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本能就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易不凡死死盯住秦奋的双眼,开口道:“老夫明白了,是那月华裙里的鬼物上了你的身。” 秦奋很想说不是啊,他现在只是身体不受控制而已啊,他脑子还是清醒的,完全不符合你说的那种鬼上身的情况啊! “老秦!” 徐晃大叫一声,生扑过来抱住了他。 “易大师,我抓住他了,快把他身上的妖邪驱走!” 秦奋有点无语,说:“你丫别瞎添乱好么?” 徐晃呆了三秒,咦,这口气…… 女助理反应很快,她将青瓷碗里的水朝秦奋脸上一泼。画面静止在了这么一刻,所有人屏息以待,想看是否驱邪成功。 然后,秦奋打了个喷嚏。 他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说:“发生什么了?你干吗要抓住我?” 易不凡注视着秦奋的脸,缓缓收回了剑,刚闹腾这会儿,赵文姬已经跑了。 徐晃泪目道:“老秦,你可吓死我了,你刚刚可是被鬼上了啊!” 秦奋:“……” 还是女助理把情况详细阐述了一遍,秦奋装作心神未定的样子,久久不能凝神。经这么一闹,好好的风水没看成,驱邪也失败了。易不凡冷哼一声上车,不知内情的女助理还在拼命道歉,她还以为是自己这边的问题。 可秦奋知道,这一切都被易不凡看在了眼里。 看来自己演技亟需提升啊。 “秦先生,今天让你受惊了,我想我们应该互加下微信,这样你万一有什么状况,我们也好及时沟通。”女助理给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秦奋装作没听见,徐晃紧忙掏出手机说:“我们住一起,加我吧,都一样的。” 011:本体奶妈 女助理的眼光在徐晃身上溜了个圈,虽然最后还是被他死皮赖脸地加了,可当事人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秦奋没理会二位饮食男女,急忙忙上楼去了,一回屋就躲进卧室,把身上脱了个精光。果然,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秦奋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10岁那年冬天,他老爹开车送上学,轮胎意外碾过他的脚,当时没被发现,他也没吱声,因为没觉得哪里疼。后来晚上跟家里说,差点把父母吓个半死。带去医院检查,发现整个人毫发无伤。12岁那年春节,等爸妈出去走亲戚,他一个人偷偷站窗台上放鞭炮,因为刚搬了新家,还没来得及安护窗,他失足从四楼摔了下去,结果只是轻微的左脚趾骨折。如果落地姿势正确一点的话,估计还是毫发无伤…… 后来几年,因为各种皮,以及出于一定程度上的身体硬度测试,他尝试了很多极限运动,使他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他身体的强度在逐年提升。 对于类似事件的最早记忆,是从十岁开始的,他不确定是否存在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更年幼的时候。然而,就在他认为自己身体倍儿棒,没准有机会进阶为超级英雄,并因此欣欣然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一次投行入职前体检,彻底颠覆了他对自己的认知。 医生说,他的器官在加速衰竭,就目前而言,他体内年龄已与四十岁中年男性相仿。医生还说,现实情况是衰竭速率在加快,据推算,他可能只剩下三五年的时间。当然,也不排除缓和甚至是转好的可能,不过他观察的结果是,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他认为,三五年是保守估计,最短可能只剩一年。 告知情况后,医生要联系他父母,被秦奋以父母病重为由拒绝了。医生看他是成年人,并且目前尚有正常行动与思考能力,就没再继续坚持。 最后结果当然是被那家投行给拒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高强度、快节奏的金融企业。所以,他才会依父母之命,考老家的体制内单位。虽然他很清楚,即便面试顺利通过,他也只是在徒劳无功,体检那关是他永远迈不过的槛。 对于这样的体检结果,他不是没怀疑过,明明自己这么健康。就在前几个月,他还抱有侥幸,让徐晃托熟人帮忙,找了家医院复查。他骗徐晃说要绝对保密,因为他给多家公司回了签约信,当时徐晃还骂他贼。其实,他是真的不敢告知兄弟真相。 后来,希望破灭,两家医院出的ct结果基本一致。 再后来,秦奋消沉了一段时间。 认命了。 他的生活恢复如初,不,也不完全一样了,他让自己学会放弃一些东西,比如事业、亲人、爱人、友谊等等。 但是,从父母突然出国旅游开始,慢慢的,他的脱离计划被全盘打乱了。徐晃邀请他开店,说这是他人生最后的精神良田。秋雅在试图挽回他的心意,即便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些莫须有的鬼神之说,打碎桎梏闯入他的生命,在黑暗中为他点燃了一盏油灯。 被赵文姬告知大限将至那一天,误打误撞硬币翻转的那一刻,以或滑稽或倔强姿态保持直立凝固的那一秒,都让他意识到生命的可贵。有人说,失去了才会珍惜。其实,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即将失去的时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奋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听起来像是百米冲刺后力竭的喘息。他的皮肤变得如蝉翼般轻薄,透过那层晶莹的光点,他甚至可以看到内部脏器清晰的纹路。那些黑色的线条,仿佛在勾勒某种力量美学。此时的他不像个病人,更像某种祭祀活动上,涂满象征神明图腾的勇士。 这无法以常理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如幻灯片般一帧帧落入眼里,他能看到身体每个细微的变化,秦奋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啊……” 赵文姬无预兆出现,不仅神情萎靡,身上也极为狼狈。她平日里的一袭白衣,被烧的焦烂,多处坑坑洼洼,露出大片苍白如纸的肌肤。腹下及脚踝的长裙被烧毁了一半,长度仅至膝盖以上两寸。一对儿名副其实的筷子腿,赫然现于眼前。 秦奋无暇细看,就被她正面一把生抱住。出人意料的力道,与身体诡异的变化,令他没想着第一时间挣扎。这会儿赵文姬低头埋在他脖颈上,本以为她是要吸血,却只是在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如沙漠中缺水的旅人,在发现一汪清泉后,表情变态地痛快畅饮。 虽然搞不清楚赵文姬是什么状况,可因为没察觉危险,秦奋索性也懒得挣扎,随她吸去了,或许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癖好呢? 但更怪异的事情接踵而至,先前赵文姬被易不凡打下的伤口,在她死死擒抱住秦奋狂吸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烧焦的糜烂的破洞,慢慢恢复如初不见踪影。 此情此景,秦奋看的一脸懵逼。前边给自己做人工ct就算了,可理解为坐照自观。现在这是整哪一出?活了二十年,才发现本体是奶妈? 这属性对男孩子来说也太不友好了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赵文姬出院完全康复。她一脸兴奋地望着秦奋,那眼神的炙热简直快要把他烤熟。无奈之下,只能摆摆手说:“救死扶伤是人间美德,你作为下边的人不要觉得意外,也不要太放心上……说实话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以前的态度。” 赵文姬以前的脸是雕塑,僵硬且无生气。如今她的脸却格外生动,仿佛瞬间拥有了人类所有的表情。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奋说:“少爷!你都这么大了!” 话音一落,又是一记正面擒抱之术。 秦奋快给她憋死了,话说以前也没觉得这么大啊。 “赵文姬你搞什么啊……呜呜呸呸……快放开我!” 012:身份 最终秦奋以吃奶的力气挣脱了她,守住了自己的清白。虽然赵文姬说不上老,但两人年纪决定不合适。而且,目前来说,他们或许存在某种生殖隔离。 秦奋打量了自己一圈,发现透视现象已经消失,身体恢复了正常。相反,他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感,心头浮躁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现在这是玩哪一出?主仆扮演?”秦奋无法直视赵文姬狂热的眼神,她仿佛魔怔了一般,像是瞧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赵文姬忽然显得很是惊慌:“少爷,你自襁褓之时便是由我独自哺养,我地位卑贱,自然是仆,又何须扮演。如果乳娘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一声便是,又何须讥言讽刺。” 秦奋原地沉默了三秒:“你说你是我妈?” 赵文姬脸色倏尔煞白道:“不不不,我只是乳母,胆敢以少爷娘亲自居。老爷虽许我名分,可谁知世事难料,王府竟发生那样的事……” 这下秦奋明白了,敢情这是一只生前看多了古言小说的鬼。还王府呢?那我岂不是地位崇高的世子?妥妥的超级富二代? 似乎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赵文姬指着床头的秦奋说:“少爷,你幼时常与你共浴,对你身上痕迹可是清清楚楚,你股上有一粒豆大的紫色胎记,我可说对了?” “错,那是脊椎骨。”秦奋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大惊失色,反应过来道:“敢情这些年你一直在偷看我洗澡?!” 赵文姬曾对他说过,她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所以才有此联想。 “偷?你自打小身子羸弱,时而沾染风寒,是我在一旁喂食母乳悉心照顾,才逐渐有了好转。老爷对我十分信任,全府上下都说我尽心,我与你共浴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又怎讲的一个偷字?”说到此处赵文姬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情至深处潸然泪下。 秦奋彻底被赵文姬全身心投入的演出搞懵逼了,他觉得这鬼一定是没好完全,比如脑子里的伤,从外表就看不出来。 见赵文姬还在那边哀戚,秦奋有点烦躁了,管她是真是假,老在耳边哭也不是个事啊。并且,人家可是只鬼,你赶也赶不走,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门罗王府的七世子,也就是……最小的那一位,且是王爷在外的私生子,被带回王府后,由你一手带大……那我亲娘呢?” “当年只有襁褓中的少爷被带回了王府,未曾见过少爷生母,府中下人也不敢提及此事。” “按照一般剧情,那就是被正室给暗中处理了,我从小丧母,又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想必一人在这深幽王府中很是寂寞啊!” 不知不觉中,秦奋也被代入了剧情,对自己的身世自怨自艾了起来。 “才没有,少爷从小天资聪慧机灵可爱,很讨老爷的喜欢,与其他几位世子相处的也极为融洽,府中好吃的、好用的,他们可都是第一时间拿给少爷呢。托少爷的服,那些年我也沾了不少光。” 秦奋皱起眉头,怎么没有预想中的世子相争?难道因为自己年纪最小,对他们的权位不构成危险,才营造出了这样一片和谐共存的景象? “那王府后来怎么了?” “当时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一天王府来了很多官兵,他们在府邸里又砸又抢,丫鬟们都逃走了,老爷和世子们也被带走了。” “那我呢?被你救了?” 赵文姬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当时我被官兵抓住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少爷被带走。” 秦奋若有所思,这故事编的可以啊,逻辑非常完整,基本能自圆其说。赵文姬当然不会知道秦奋在想什么,她双眸带有泪花,欣慰道:“不过今日见到少爷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了,不然我死也有憾。” 这会儿秦奋其实很想提醒她,其实你已经死了很久了。 赵文姬动情道:“今日见到少爷,我便再也不与少爷分开了,今后就由我来服侍少爷吧!” 秦奋满头黑线,反正今儿就当听书了。不过服侍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可不习惯让人伺候,而且把赵文姬放身边天天瞅着,这多令人瘆得慌啊。 倒不是说赵文姬长得有多磕碜,严格来说,要鬼都长这样,估计也没多少男性同胞会怕了。毕竟,她现在也不脸谱化了,五官也生动了,抱着还有肉感。除了过分的白,且无半点血色,实则与常人无异。 和赵文姬瞎聊一气,回神看表已是八点。想着明天还要赶早去机场接葛蔓蔓,今天无论如何要早点睡,要是把她给鸽了,估计老妈一发狠,能从东斯拉夫杀回来。 秦奋去厨房转了一圈,空落落的肚子有点饿,结果发现没剩下什么能下口的,人又有点犯懒,就拿出手机准备叫个外卖。这一幕被赵文姬看在眼里,她非常主动地提出做饭的建议,说少爷幼时常称赞她厨艺了得。 虽然他很抗拒被人伺候,但偶尔一次……似乎也不是不行。可能这事换别人有点难以接受,不过秦奋还是很怀疑地对赵文姬说:“如果你是古人,怎么会用现代厨具?” “少爷,虽然我才恢复记忆不久,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可能最近很多事记不清了,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在。” “活?”秦奋一愣,发现自己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情,他看着赵文姬的眼睛确认道:“你不是鬼?” 赵文姬蹬大眼睛,仿佛被吓到了:“少爷你说什么呢,不信让你摸摸,我是热的呢。” 秦奋:“???” 难道之前赵文姬一直在骗他?他一想也是啊,头回见赵文姬的时候,她就有影子,后来他也跟赵文姬有过实体接触。也就是说,她并不符合广泛意义上对于鬼的定义。 赵文姬去厨房了,起初秦奋还有担心,怕她把这屋子给烧了,结果人家样样精通,一看就是经常掌厨的老手。 013:接机 秦奋靠门口深思不语,追溯一切的源头,这个世界似乎在开店后崩坏掉了。各种离奇事件纷涌而至,他有点应接不暇。也不是说就把赵文姬话当真了,在时间线上这事也说不通,虽然摸不准她说的门罗王府属于哪个朝代,可再近也得有好几百年了吧。 他活几百年了?这不扯淡吗?他只有这一世的记忆,关于十岁那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模模糊糊记得一点,那都是绝对的现代背景,所以不可能去了什么王府,当了什么世子。 哎,自己是怎么了,这么离谱的事情,还花了点时间去想。这会儿功夫,赵文姬已经做出几道菜了,迫于储备食材不足的缘故,她的发挥空间很受局限,但也已经算是玩出很多花样了。 番茄炒鸡蛋,海带肉末汤,肉炒辣椒……几样家常菜上桌,卖相比较清爽,可见下油不重,汤是骨头熬的,可汤面清澈,看来是把那层油给刮了。 “少爷,怎么样?”见秦奋动筷了,赵文姬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完全不像之前讲的那么有信心的样子。 秦奋咽了下去,也没卖关子,实事求是地说还不错。因为菜品很大众,想有什么惊艳的味蕾体验也不现实。想着她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做饭的需要,能有这水平已经不错了。 继续埋头吃,他确实有些饿了,这全过程赵文姬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秦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不用吃东西的吗?” 赵文姬为难地摇摇头说:“其实我闻着这股味就已经觉得很恶心了。” 秦奋其实还想和她确认更多,比如她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活在这世上,不过这问题好像有点不那么礼貌。而且秦奋觉得,大概就连赵文姬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吧。 填饱肚囊,秦奋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然后主动去洗碗了,这顿饭可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假如赵文姬还和以前一样,非常人可见,那么刚刚在厨房发生的一幕是:锅碗瓢盆凭空飞舞,一顿饭做好了,然后秦奋一边吃饭,一边和空气说话。 夜深,问题来了。 赵文姬睡哪? 秦奋这屋可是单身男青年独居公寓,只有一张床,且沙发小的只能侧着身子睡。大概是被猜到了心思,赵文姬沉默地在一旁等候发落,又像是在默默期待些什么。 “少爷,你幼时都是和我……” “打住!” 秦奋紧急叫停,义正言辞道:“那时候我才几岁,现在我都多大了,这合适吗?” 赵文姬咬着唇畔,竟露出一些小女生的扭捏神态,她说:“少爷说的在理,那我在这站一晚就是了。” “不对。”秦奋摸了摸下巴,意识到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他问:“既然你一直跟着我,那你以前都怎么睡的,虽然那时候我还看不见你,你也不可能总站着吧。” 要真这样,那还挺吓人的,想着晚上睡觉,床尾还有一人站着,冷不丁地瞅一夜,简直要人命啊。 赵文姬摇摇头说:“这事我记得,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少爷是少爷,冥冥中像是直觉似的,我就一直跟在少爷身边。有时候我在床底,有时候在柜子里,有时候……还会躺在少爷身边。” 赵文姬说着说着,流露出一些幸福的神色。 秦奋打了个寒噤,心里拔凉拔凉的。 “你整整跟了我20年,那么……你不会变老吗?”秦奋一说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傻。可能时光的流逝只有还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吧。 赵文姬说:“我一直是这样,不用呼吸、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洗澡、也不会变老……我想起来了!我的容貌从和少爷分开后,就一直没有变化过了!” 秦奋怔怔道:“生命静止了,凝固在了某个时间点,然后永远保持同样的状态。如果不是出于某些原因,这种能力一定被很多人羡慕。毕竟,谁不想永葆青春呢?” 赵文姬忽然又莫名哀戚了起来:“少爷是嫌弃乳娘变老了么?是,或许容颜不会枯朽,但胸腔里那颗干涸的心,却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这女人真是戏多,秦奋不想和她说话了。葛蔓蔓凌晨四点下飞机,他家到机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意味着他必须三点就出门。一看表,十二点多了,得,干脆不用睡了,去机场等着吧。 “今晚你负责守家,我要出去接个人。”秦奋拿着钥匙走到门口,回头又强调了一句:“你别跟着我,更别偷偷隐身跟着,我讨厌这种感觉。” 赵文姬能隐身可不是什么秘密,秦奋已经见识过太多回了。 意外的是,今天赵文姬表现的格外乖巧,点点头就回沙发上坐下了。 秦奋欲言又止,走到门外还是没忍住说:“你可以去我床上睡。” 赵文姬的眼睛“唰”亮了,跟生怕秦奋后悔似的,一溜烟跑他卧室里去了,跟占了一大便宜似的。其实,现在秦奋心里也挺矛盾。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事。 不可否认,赵文姬还没转变性格之前,秦奋对她是畏惧的,包括那枚硬币,至今都给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试问,谁不怕鬼?可是,在慢慢与赵文姬接触后,发现她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交流的,这让他觉得新奇,虽然并没有完全认可她的那套说辞,但确实心中的天平在逐渐倾斜。 开着徐晃的车,机场高速上一路狂飙。这个点基本见不着一辆车,畅通无阻的情况下,路上花的时间比预计少了二十分钟。 不到两点他就到了机场,驶入停车坪,随便找了个车位停下。他特意带了个ipad过来,上面写着葛蔓蔓三个彩虹色大字,可谓是诚意满满。 停车坪并不空,停了不少车,只是上边都没人。秦奋想着或许和自己一样,都是专程过来接人的。可穿越载客走道,发现候机厅都关了,里边灯也是熄的,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背后有人问:“小兄弟,来接女朋友的?” 秦奋转头,看到一个男人,他的头凹陷进去了三分之一,不过他好像毫无察觉。于是,秦奋淡定地把头转了回去,装做没看到。 014:请和我说说话 “小兄弟你别害怕,我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人聊聊天。”瘪头男的声音有些伤感:“我在这里逗留很久了,不知道往哪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这样飘着,也没人能看见我。” “所以……请和我说说话吧。” 秦奋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他能与赵文姬和谐共处,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所有非自然生物。一是他心没这么大,二是自小耳濡目染,深知鬼神之可怖。 不过瘪头男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绕到了秦奋的跟前,显得出奇的愤怒,几乎是用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知道你能看见我!” 秦奋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你想说什么?” 见有人回应,瘪头男欣喜若狂,试图伸手去抓他。秦奋本能要躲,可因为相隔太近,还是被抓了下胳膊。 瘪头男一声惨叫,吃痛如遭雷击,他脸庞扭曲地注视着,一只手竟在一点一点被空气蚕食,消失为虚无。从他以这种形态游走人间开始,他的身体再未受过半点伤害,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痛感。 可是,他现在却感受到了真切的痛苦,手部的灼烧感,与随之而来的怒火,逐渐吞噬他仅存的理智。他举起残手狞笑着,对秦奋步步紧逼道:“你看你,把我的手弄成了这副鬼样子,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你们要么对我视而不见,要么就把我弄疼了。” “你们都该死!” 秦奋低头看了眼胳膊,他的外套上有一个乌黑的掌印,像是剧烈燃烧后的痕迹,除此之外,他自身没有任何感觉。由此,他的恐惧感慢慢消失了,或许他觉得这家伙构不成威胁。然后,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鱼腥味,胸口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这东西的煞气越来越重,对它自己同样是种消耗。不过很显然的是,它并不在乎,愤怒驱使它只想将眼前之人杀人,再无其它。 阴风掠过,秦奋脸色一变,本能向后急退,试图拉开一些距离。出于某些机缘巧合,他的身体如脱胎换骨般重铸,肌体能力大幅提升,但在面对鬼神上,经验匮乏的弊端很快体现。 直线后撤虽然效率很高,给人感官上能拉开足够空间,但却不利于躲避追击,特别对鬼神来说,更无实际意义。 秦奋被打飞了,准确来说,是被阴风卷裹着,带去了三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里。东林市机场建在郊外,大面积土地尚未开发,四处是荒郊野岭杳无人烟。 秦奋只觉着天翻地转,耳边呼啸声不断,胃里翻江倒海,脚下空空荡荡。过山车增强地狱模式版体验,落地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吐了。 瘪头男同样不好受,夹着秦奋跑了这么远,它的身体已经模糊的半隐半现了。像极不稳定的投影,随时会卡顿到断线。 “埋……救救……女……儿……” 它在很努力地说话,可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话音未落,瘪头男已经完全消失了。 秦奋记住了他的口型,这句话不难,稍微理解一下,就能猜到它想说什么。 它在说:“埋这里,救救我的女儿。” 埋的不深,他挖出了一根小孩的手指头。 秦奋终于明白了它逗留人间的原因。不肯下去,自然是因为心中尚有执念,即便终日饱受烈火焚身之苦,也不愿女儿枉死,被埋这深山中无人问津,任凶手逍遥法外。 是,它受伤了,当时非常生气,或许一时压过了残存的理智。 可它更清楚,这是等了太久的机会,也是它最后能为死去女儿做的事情。 秦奋报了警,不到10分钟他们就到了。封锁了这座山,保护了整个现场。当晚,女孩儿的残尸被尽数找到,男人的尸体也挖了出来。 凶手杀人后,把女孩分了尸。可能因为时间不够,男人的尸体是完整的。一老警察蹲在山道上叹了口气,过去在男人脸上抹了一把,让他睁着的眼睛合上了。 老警察对身边的年轻警员说:“小白,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一定要抓到那个人渣。” 白警员表情有些沉重,点点头说:“师傅,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不少凶手留下的痕迹,这种作案手法,应该和去年那个案子有关。” 秦奋被带去警局做了笔录,就算是意外发现尸体,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山里,本身也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其实我是一名网络主播。”秦奋老实巴交地说道:“我在跟水友们做节目效果,那里的环境比较适合搞点悬疑氛围。” 白警员在老警察耳边说:“年轻人都喜欢玩点刺激的。” 老警察白了他一眼,叮嘱了几句后,放人了。 从警察局出来,天已经微微亮了。秦奋习惯性掏出手机,发现没电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了,我来机场干嘛来了我? 葛蔓蔓! 秦奋心惊肉跳地上车找了个充电宝,赶紧给手机续命,希望第一时间说明情况,请求葛蔓蔓谅解。他也不用去机场,都这个点了,估计人早走了。 开机,果然电话被打爆了。 他能想象葛蔓蔓一边拨号,一边咬牙切齿的表情。 打给她吗?感觉有点吓人啊,还是再等等吧。 或许她气消了,好好解释就没事了? 秦奋成功说服了自己,又把机给关了。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呢,安安心心吃个早餐补个觉,再去迎接猛烈的批判吧。 回到家,洗白白刚想滚进温暖的被窝,却发现床上有个女的。 赵文姬:“zzz” 已经八点多了,敢情鬼也能赖床的? 秦奋很想把她从窗台上丢出去,想了想还是忍了,另外找了床被褥,沿着床边边睡着了。他真的很困呐,开这么久车去接人,人没接到,反而意外发现了桩命案,真是人艰不拆。 等醒了再给那个叫小白的警员打个电话吧,问问调查情况,虽然警察们很值得信任,可那样的人渣,是无论如何都要咬碎了嚼断的啊。 这样想着想着,他进入了梦境。 梦里有个小女孩,微笑着在和他说话。 她说哥哥给我件衣服,要走好远的路,怕会着凉。 秦奋给她挑了件粉色的小棉袄,里面填充了满满的鹅毛。她穿着小棉袄,一蹦一跳的,兴高采烈地挥挥手,说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015:误会 是饭菜香味把秦奋从深层梦境里勾回来的,他一醒来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大概是太累了,完全没察觉时间的流逝如此之快。 眼睛一睁,饭菜就摆了满满一桌,茶也已经沏好。赵文姬巧笑嫣然地看着他,手里提着擦手巾,乖巧地说:“少爷,起床啦,洗漱好该吃饭了。” 秦奋觉得这样消沉的日子过下去,人肯定会废掉的吧。可是鸡汤真的好香,要不先吃了这顿以后再说吧。 吃了两口意识到不对劲,秦奋捧着碗筷问:“你去菜市场了?” 赵文姬点点头说:“家里没余粮了,我想少爷醒来一定很饿,就自作主张拿了些钱,去买了些米和菜回来。” 秦奋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我钱藏哪?” 好吧,又是个蠢问题。赵文姬微微笑看着他,不说话。 虽然这年头家里放现金的很少了,可秦奋还是保留了这个老习惯。毕竟天灾人祸谁也说不准,万一哪天遇到不测了,身上有点现钱总是好的。 赵文姬忽然说:“少爷,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有踢被子的习惯呢。” 秦奋老脸一红,他想到了某个不可描述之事,这么些年全被赵文姬尽收眼底,实在是有些……令人发指啊。 “我等会儿要去警局一趟。”秦奋吃好了,把碗筷收回厨房里说:“你如果感觉无聊的话,下午可以出去转转,记住不要吓着别人就好。” “才不会!我……”赵文姬本来雀跃的神情,迅速黯淡了下去,她可怜巴巴地说:“看来少爷还是想赶我走。” 秦奋一脸懵逼:“怎么说?” 赵文姬哀戚道:“少爷明明知道我不会无聊的,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叫我识趣,不要赖在这里罢了!” 秦奋:“……” 虽然刚才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可不代表他没这个意愿。放这么一芳龄女性在家里,确实不是个事啊。秦奋发现,自打赵文姬虎摸他,变得神神鬼鬼以来,她的皮肤变得红润且吹弹可破,整个人神采奕奕的,颜值也是火箭式飙升,还经常展露出一些小女人神态。哪像她口中说的乳娘,少爷的小丫鬟还差不多。 这代入角色明显有误,年纪上也差长辈几个档次,这撑死了二十七八知性女青年的年纪,叫声姐姐也不过分啊。所以,把这个一个女人搁家里,真的很不方便。毕竟,他可是个热血方刚的大好男儿啊! 见秦奋不说话,赵文姬抽泣一声,独自回卧室里默哀去了。可惜秦奋这屋小,实在没地方躲。也确实劝不动她,你永远没法赶走一只对你死缠烂打的鬼。 自觉洗了碗,秦奋和赵文姬说了声,开着徐晃的车去警局了,他想起有个情况必须要再沟通下。秦奋不知道的是,人刚走没多久,家里就迎来了客人。 赵文姬以为秦奋是落了东西,又折返了回来,欢欢喜喜去开门,却意外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好,有事吗?”赵文姬的表情瞬间转冷,开启寒冬模式。 “你好,我想请问……这是秦奋家吗?”葛蔓蔓察觉到了敌意,有些弱弱地退后了一小步,自己这莫名被代入了一个奇怪的角色是怎么回事。 “哦,他刚刚出去了。”赵文姬依旧很冷淡。 此时此刻,葛蔓蔓连杀了秦奋的心都有了,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样啊,那我下次再来找他吧。” 赵文姬让出一个身位说:“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葛蔓蔓客气地摆摆手说:“不要了吧。” 赵文姬非常笃定地点头说:“要的。” 是不留商量的口气,她曾经杀气腾腾的模样,露出冰山一角,飞快闪烁了一下。 葛蔓蔓必须承认,她被震慑住了,这是很罕见的事情,这个女人的气场太强了。赵文姬邀请葛蔓蔓进屋,在客厅坐下,给她泡了杯茶,然后沉默无言。 赵文姬在替少爷审视这个女人,她是不反对少爷纳妾的,就算是婚娶也可以,但一定要让她先过过眼。毕竟,少爷可是她一手带大的。 这女人有着褐色的瞳孔,却不似汉人,偏深棕色,看着勾人,像只小妖精。五官还算周正,中庭饱满,鼻梁高挺,且有些过于锋利,不利夫妻关系和睦。视线下挪,看坐下的姿势,臀部圆润丰满,腰身却不及盈盈一握。哼,唯一值得称道的,将来小孩应该蛮好生养,奶水比较充足。赵文姬暗中拿自己的与她比较,不服气地挺了挺胸。 葛蔓蔓真的很尴尬,她完全摸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进来了啊?这个冷不丁对她笑的女人又是谁啊?她今天过来的目的,明明是为了当面对质秦奋,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啊!这人不仅放她鸽子,电话还没一个,害她在机场瑟瑟发抖等了两个小时! 怎么到头来,难受的成了自己? 赵文姬忽然开口问道:“你和秦奋是什么关系?” 葛蔓蔓不安地缩了缩脚,心道,开始了。 她无辜道:“你别误会啊,我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此时此刻,葛蔓蔓对秦奋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这个男人,明明有女朋友,还对他亲妈谎报军情,在外面沾花惹草乱搞相亲。品德极其败坏,行为极为可耻! 赵文姬冷冷问道:“那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住在这里?” 葛蔓蔓哑口无言,完全不知如何回答。她说实话吧,说来相亲的,估计能被眼前女人掐死,只能越描越黑。说跟秦奋完全不熟吧,你找人家里来了,还被人女朋友找了个正着。 她现在真的好想杀了秦奋。 葛蔓蔓双手捧着瓷杯,刚要下口,却发现茶已经被她喝完了。 赵文姬看着她问:“还要加点么?” 葛蔓蔓感觉自己要死了,她放下杯子,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没命似的逃了。小区外的过道上停了辆沃尔沃,葛蔓蔓上车,双手捂脸,疯了似的叫唤两声。 罗子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不是说要去把那小子给撕了吗?我怎么看着像你被折磨的够呛。” 016:坐怀不乱柳下惠 “哎呀!堂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葛蔓蔓不顾形象地张牙舞爪了一下,然后对着后视镜眨巴眨巴了眼睛,嗯,自己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好好看。 罗子衿赏了她一个巨大的白眼,虽然很嫌弃小妹的臭美,可好看是没法否认的。这张异域风情的脸,真的很让人羡慕啊。 “小蔓,你难得来趟东林,趁着我休假,要不要去宝隆中心shoping一下?” “不去,我好困,想睡觉。” 罗子衿有些失望,恹恹道:“那好歹去我家睡吧。” 葛蔓蔓还是坚持摇摇头说:“我已经订好酒店了。” “丫头我们可是有三年多没见了!” “哎呀,我听姑说你给我找了个姐夫,不是怕你不方便嘛!” 罗子衿“切”了一声,心想那小子可没个正形,不过一丝丝甜蜜却在酒窝里荡漾。 葛蔓蔓忽然问:“对了堂姐,你说你当时想加秦奋微信,被他拒绝了?” 罗子衿点点头,又生怕堂妹多想,紧忙证明己身清白道:“我现在可对他没想法了,你大可放一万个心。当初是看他长得还不赖,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家里养个小娇妻,还张望着外头的莺莺燕燕。呵,无耻之徒。” 葛蔓蔓表示同意:“不仅无耻,简直败类。” 罗子衿把葛蔓蔓送去酒店,打算回家眯一会儿,车上打了一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哪呢?” “你家。” “什么情况?” “那天晚上后,我偷偷配了把你家的钥匙。” 罗子衿不说话了。 男人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罗子衿挂掉电话,发动了引擎。她很庆幸没把堂妹领回家,否则那家伙一定惊为天人,把她抛到脑后了。自己可真贱啊,明明知道他是渣男,可还是舍不得脱身。 呵,谁叫他们都是坏蛋呢。 秦奋从警局出来,和徐晃打了个电话,他想着有几天没瞧见这货了,上次电话也是无精打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网店也没看他上新,完全的消极怠工啊。 电话没拨通,正在通话中。 秦奋大体猜到他在干什么,不过这大白天的,年纪轻轻也要悠着点啊。好在徐晃的车在他这里,出行比较方便,他车厢里特意带了一大包衣服。前段时间联系了一位八线模特,和秦奋在电话里谈了情怀与梦想,表示可以帮忙拍一些照片。 和堂姐分开后,葛蔓蔓把行李寄放到前台,没有回房间休息。出酒店叫了辆车,目的地是一家摄影工作室。她虽然是在校生,也在兼职平面模特,因为身材条件优越和自身兴趣,经常和一些时尚杂志合作,拍系列刊物封面。 她和东林本地的一家杂志社总编是校友,向她邀约好多回了。虽然拍片是她的兴趣,可让她专程回国一趟,刻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心底却也不太乐意。葛蔓蔓想着这次来都来了,索性顺水人情帮个忙。 因为是临时起意,她那位总编朋友接到电话也很惊讶,很抱歉说杂志社最近拍摄任务很重,自家的棚子都排满了。不过她可以在外面找个棚,葛蔓蔓没那么多讲究,就欣然同意了,反正最后成片了用不用还不一定呢。 葛蔓蔓到了约定碰头地点,一看时间有点早,她想吃点东西填下肚子,但又不能吃太多,担心影响拍摄效果。四处找了找,发现了一家甜品店。虽然平时都有刻意回避甜食,可今天确实有点小嘴馋,就勉强破次戒吧。 她点了黑糖拿铁和马卡龙,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今天是个艳阳天,天朗气清的,光线很充足,是拍外景的好时候。大概坐了有十分钟,她那位总编朋友又打电话来了,说摄影师已经到了,棚那边设备也已经调试完毕,葛蔓蔓说马上过去。 秦奋在商场门口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了,这模特也太不靠谱了。电话里说的好好的,到了约定时间人影都没见着一个,刚给她打电话又不接。 临时变卦了? 这时有个栗色头发的妹子过来打招呼,秦奋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哇,好漂亮。 妹子问:“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啊。” 秦奋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衣服,想一次性多拍点。” 妹子点点头,也没怎么在意。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秦奋这才意识到她好高啊,还穿的平跟鞋,这至少得有172了。无论长相气质都超凡脱俗,现在国内八线模特都这素质了?他终于理解模特圈要价高的原因了,确实一分钱一分货。 一路上无话,可能妹子觉得有点尴尬,主动开口道:“小哥,你看着年纪不大,才毕业不久吧?” “对,我才毕业,前不久自主创业开了家衣店,所以需要一些照片。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拿你照片用在什么奇怪的地方。”秦奋拍胸脯保证道:“我可是正经人啊!” 妹子的脸色有些奇怪,什么情况?自己会错意了?不是拍封面?还是杂志社那边另有安排?不过当着摄影小哥的面不好和总编朋友打电话,不然有点像在耍大牌。而且,这小哥应该是新人吧,拍摄机会本来就不会很多,也不好把人家给鸽了。 想到放鸽子,葛蔓蔓恨得牙痒痒,那个臭不要脸的秦奋,现在还没给她一个电话道歉,是几个意思啊?这么不当人吗? 两人又走了一段,摄影小哥在一家外观很廉价的宾馆前停下脚步。葛蔓蔓问他怎么了,摄影小哥指了指宾馆大门说:“到了。” 葛蔓蔓愣住了,视线上上下下扫了几轮,这又破又小的宾馆是怎么回事?广告牌上还写着钟点房35元,门匾都是个歪的,这地方能进人?她又看了摄影小哥一眼,确定没在和我开玩笑?不拍封面不进棚,也不至于找个这样的吧? 摄影小哥当然读懂了她的眼神,挠挠头说:“不好意思,资金有限,只能让你将就一下了。” 真没跟她开玩笑。 葛蔓蔓微微笑低头,正在思考用怎样一个强硬而不失礼貌的借口把这次拍摄拒掉。 017:你一定很贵吧 秦奋觉得这妹子调子有点高,虽然他知道挑的地儿很寒碜,配不上她这张脸。可拍摄网图而已,档次高低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人都要抠出来p背景的。 秦奋还是做出了让步,毕竟让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出入这样的地方,确实有点不像样,他说:“这样吧,我把房间退一下,咱们换个好点的地方。” 妹子想了想说:“算了吧,太麻烦了。” 秦奋坚持道:“我在网上订的,当时也没太留意,看着确实不太卫生。那边就有家连锁酒店,我记得也不太贵。” 妹子也不矫情了,点头同意了。秦奋去前台退房,她在外边琢磨,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这时有两人走过,一男一女,男的扛着摄影器材,看来也是去拍片的。身边的女模特外貌相当媚俗,顶着一张整容失败的脸,却自以为风情万种,对男摄像一个劲儿放电。 秦奋出来了,也注意到了这一对,他突然有点小骄傲,咱都是拍人,瞧瞧这模特的差距。两人到了酒店,各自拿出身份证登记,这会儿妹子才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什么鬼?怎么莫名其妙就跑来和一不认识的男的开房了? 她可是拍平面杂志的!入行这么久了,她一直非常注意在这行当独善其身,从来不接什么乱七八糟的活。也不知道是哪跟筋短路了,拿房卡开了门,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男的不会是个隐藏很深的死变态吧?干这行的癖好古怪的不再少数啊,特别是拍这种私房的。虽然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可里边是不是腐朽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啊? 葛蔓蔓有点想骂自己两句,可真是心太大了,她偷偷从包里把防狼喷雾拿出来,想着如果进屋后被突袭,直接朝脸上怼。她可不管这人是死活,还是自己的清白身子要紧。可摄像小哥接下来的操作,又有点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他把衣服一套套摆床上,显然是事先整理过的,随后拿出一个入门级都不算的单反,比划两下后,有点拘谨地说道:“我先去洗手间……你好换衣服?” 如果现在还看不出问题,那葛蔓蔓可真是个大傻子了,她单手叉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表示要理一理思绪,然后说:“小哥,我看我们是搞错了,你不是瑞利杂志社的摄影师吧?” 秦奋一呆:“不是,你不是之前和我联系的那个?” 葛蔓蔓用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说:“不是。” 秦奋捂脸,看来事情彻底搞砸。他也是没脑子,就人家这身材相貌以及气质,一看也不像会拍他网店卖家照的啊。 两人把来龙去脉理顺了,葛蔓蔓恍然大悟,只能怪真的太巧。他们恰好约在相同的碰头地点,而且双方扮演角色刚好对应,抛开档次性质上很一致,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那接下来怎么办? 葛蔓蔓看摄影小哥一脸悲催的样子,心里一横,来都来了,人家房也开了,总不能就这么扭头走人了吧?于是只好说:“没事,我们还是拍吧。” 秦奋低着头不说话。 葛蔓蔓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还主动开导他说:“没事啦,虽然是一场误会,可今天下午我再过去肯定也拍不成了,我人在这不如帮你一把咯,你的网店不是很需要这些照片吗?” 秦奋身子颤了颤,这语气、声音怎么有点耳熟。不过这会儿他没想这么多,心里确实纠结的厉害,他有点为难地说:“你一定很贵吧。” 葛蔓蔓:“……” 这情境这语境怎么有点侮辱人的意思啊。 结果他们还是拍了,妹子态度很好,有耐心很敬业,拍摄效果也很棒,秦奋非常满意。虽然他大学当过摄影社团副社长,可和专业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包括镜头选择、打灯等等,妹子都给了专业的指导意见。 从酒店出来,天已经黑了。秦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耽误了人家这么长时间,于是提出想请她吃饭,毕竟人家妹子也不肯要钱。 葛蔓蔓摇摇头说:“真不用了,我男朋友会来接我,你先走吧。” 摄像小哥的神情有些失落,他欲言又止了一下,然后还是说出了口:“能加一下你微信吗?” 葛蔓蔓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摄像小哥点点头,也不继续纠缠,提着器械拎着衣服走了。葛蔓蔓看他去公交站了,心想可真省啊,毕业了自主创业一定很辛苦吧。其实他对这小哥印象还不错,给人的感觉干净清爽,很有礼貌也不毛手毛脚,只是两人没有发展的可能。再者,她现在也没谈恋爱的心思。 葛蔓蔓还没来得及跟主编打电话,反而她打过来了,先是一顿道歉,说瑞利这边的摄像出了乌龙,搞错了人,浪费了一下午时间。 葛蔓蔓有点懵,只能不停说没关系。她说这周都会在东林,于是,拍摄计划推迟到三天后,在瑞利本部进行,避免再出什么差错。之后她打车回酒店了,早早沐浴保养完睡觉了,睡前感叹今天可真是神奇的一天。 不对,自打凌晨飞来,在东林降落,一切事情就变得很神奇了。 秦奋没等到公交,打车回家了,他的脑子也乱糟糟的,妹子的一颦一笑在他眼前闪啊闪,她可真好看啊,拍了一下午都没看够。 好看的颜真的不会腻,只会赏心悦目。 这会儿秦奋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一件真相,男人没有所谓喜欢的类型,真正漂亮的妹子能制造无差别伤害。 一回家开了门,发现赵文姬坐沙发上一声不吭,气氛有点反常,他以为是把她晾家里太久,有了脾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赵文姬抢了先。 “少爷不在的时候,家里来人了。” “谁?徐晃?” “是叫什么……葛蔓蔓?一个奇怪的名字。” “……” 之前他选择间歇性忘记放鸽子这件事,现在葛蔓蔓都找上门来了,可想而知气到了什么程度。 秦奋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018:裙子里那位 赵文姬一脸淡然说:“然后我请她进来喝茶,跟她闲聊了一会儿。” 秦奋:“……” 还好没在家,否则她一定会冲进厨房,提起菜刀砍他吧。 既然如此,这个电话就更不能打了。至少今天不行,葛蔓蔓非但没消气,反倒火上浇油,现在过去是自寻死路。他先打开手机,确认葛蔓蔓没有再继续call他了,才放心保持开机状态。 把相机的照片导入电脑,初步整理挑选了一下,打包发给女性好友批量精修,酬劳是请客吃一顿饭,大概三天就能拿到成图。 晚上十点多了,秦奋想着给徐晃打个电话,交流下最新的进展,结果那边响了半天才接,听他那声还在喘,看来正在夜跑进行中。 秦奋习以为常道:“方便吗?” 徐晃满不在意道:“没事,都一天没歇了,我腰酸死了,刚好喘口气,你说。” 秦奋眉头一挑:“谁呀?” 那边又一阵折腾,徐晃应该是跑开了,压低声音说:“就那个什么大师的女助理,叫罗子衿的,老秦,认真的,我觉得我是遇到真爱了。” 听着徐晃诚恳的口气,要不是太了解他这人,牙齿一咬也就信了。不过他也是真服了这只人形泰迪了,这才哪跟哪啊就滚床上去了。 秦奋呵呵一声说:“就是告诉你一声,照片我搞定了,到时候你记得上传。” 徐晃兴致很高的样子:“老秦你可以啊,哪找的妹啊,正不正?” 秦奋懒得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赵文姬站旁边,睁着两只眼睛望着他。 “怎么了?”秦奋早习惯她神出鬼没了,之前还会被吓一跳,现在表现的相当镇定。 “少爷,我想起一件事,必须要和你说。”赵文姬摆出一张认真脸。 秦奋放下手中的活,扭头看着她。 “少爷,她快出来了。”赵文姬显得有些不安,这是她极少展露的情绪,她说:“快则今晚,慢则七日之后,一切取决于她的意愿。” 秦奋记得她之前就提到过这事,收敛了神色,正经问道:“你说的她到底是谁啊?一只被封印在月华裙里的恶鬼?”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够他头疼了,这一只还没完呢,又冒出来一只,怎么开个店这么难啊? 赵文姬沉脸道:“少爷,请务必不要轻视,我在恢复记忆后,怨气也随之消散了,之前的我可是非常危险的!但如果把我的怨气值比作10,那现在裙子里的那位至少是1000。” 秦奋惊呆了,好新颖的比喻,不过这个数值比也太夸张了吧。这得是生前受了多少冤屈,死后才这么想不开啊。 “那我现在如果把裙子烧了,有用吗?” 赵文姬摇摇头说:“那月华裙历史久远,至今完好如初,只因为裙子是那位寄主灵魂的容器,肯定是水火不侵的。” 秦奋想了想,反正等会儿就要开门了,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不过这回没让赵文姬留家里,身边多个战力总是好的。 “少爷,你害怕吗?” “不怕。” “可你的手在抖。” “有点冷。” “噢。” 卷帘门弹上去,在墙上摸了灯,室内瞬间亮堂起来。展柜里的月华裙安安静静,只有玻璃板在反射明晃晃的光。 秦奋走近了去看,发现那只刺绣小鹿愈发逼真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他渐渐看得入迷了,要不是赵文姬拍了下他的肩膀,恐怕会一直沉浸其中。 咦,我怎么……流泪了? 秦奋觉得眼睛有点酸,一摸才发现湿湿的。不等他细想,听见后边有人说话,他回过头来,发现赵文姬已经不见了。 徐晃和罗子衿走了进来,秦奋注意到女助理抱着徐晃的胳膊,两人举止非常亲昵,看来深度关系已经建成。 “老秦,咱们店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你失忆了?”秦奋白了他一眼:“我们店生意有好过?” 徐晃咳了一声,摸了摸罗子衿的手说:“老秦,子衿说那天的事是个误会,专程来给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够谅解。” “小事,别放心上。”秦奋当然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就是怕他有想法,不乐意看他们俩在一起么。 虽然秦奋确实很鄙夷徐晃的一系列操作,但有一说一,他确实不劈腿,每段感情都有很认真对待,虽然结局非常一致——以女方主动提出分手告终。秦奋曾经打过一个比喻,说爱情对徐晃来说就像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阵一阵的,等过了就好了。 徐晃接着说道:“易大师不愧为咱东林一等一的人物,不仅业务能力强,专业素质那也是岗岗的的。易大师说出了点意外,不收咱费用,把钱退给我了。还说等过几天,会再来一趟,务必把事情给办成了。” 秦奋皱起了眉头,这就有点出乎他意料了,这易不凡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图什么?看不得鬼神为非作歹,誓要铲除天下不平事? 直觉告诉他,这事绝对没这么简单。 这对小情侣走后,又来了一对情侣。 “老板,你这里有情侣装卖吗?” 秦奋本来在那清东西,抬头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我可以找找,需要什么款式?” 男生问:“有教练夹克吗?这些军大衣啊工装都看腻了,这么多口袋,密集恐惧症啊。” 秦奋点头说:“有的,我帮你找找,你们俩身材差不多,穿m码的应该够了。” 因为现在二战布和军装元素比较火,店里摆出来大多是这类样式,所以秦奋得去仓库里找找,他就让这对情侣帮忙看下店。 找衣服的时候,赵文姬冒出来,用猫的表情对秦奋说:“而今龙阳之好都可以明目张胆了么?断袖也不知收敛,这光天化日的……” 秦奋撇了撇嘴说:“你可别戴有色眼镜,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赵文姬给了他一个有些俏皮的眼神。 秦奋懒得理她低俗的趣味,衣服找好了,不过相同尺码的,颜色款式会略有不同,就看他们能不能接受了。 019:地下室 “亲爱的,我必要走了,这是我的工作。”罗子衿含情脉脉地对徐晃说:“别生气了,明天我好好给你赔罪,让你看看我新买的衣服……等等,你别这么兴奋。” “行,你去吧,忙完了记得发个短信,我也好放心。”徐晃拍了下她的屁股,眨巴眨巴眼睛。 “mua!” “mua!” 易不凡让罗子衿晚上过去一趟,虽然已经夜深了,可她身为助理,这是分内之事,没办法拒绝。况且,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徐晃和罗子衿分开后,又麻溜回店里了,他觉得老秦今天情绪不太对,需要再安抚一下。罗子衿则专门回家换了职业装,易不凡在这件事上有很高的要求。 罗子衿在他手上干了有快四年了,在她心中,易不凡不仅仅是每月按数发工资的老板,有格局有本事也有手段,所以她是打心底的敬重。 不过易不凡在东林打出名气,也就是近年的事,早年间他名不见经传,过得贫困潦倒,后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声名鹊起。不过这些闲话也是听人说的,她不敢亲口问,自然不知真假。 易不凡的别墅在高新区,准确来说是更偏僻的地界,距离市中心很远,要不是河西这块开发了,他那块地应该还在种田。溪湖项目开发后,商品房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楼价也是屡屡开创东林新高。 他的别墅在溪湖边上,同时依傍溪湖公园,每天晚上来这闲逛的人们,看着这些独栋别墅,总会露出艳羡的目光。于是,换一个角度,住户们也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任人驻目观赏。 罗子衿当然不会想这么多,易不凡给她开的薪水不低,在房价平易近人的东林,她凭一己之力搞定首付没问题。东林在晋升新一线后,房价没有水涨船高,这在诸多一线城市中实属一枝独秀。 别墅门口,罗子衿有些忐忑,犹豫再三还是输入了密码。易不凡先前在电话里说了,让她自己进来,具体是什么事却没有说。 走过一道冗长的玄关,可能是光线昏暗的关系,两边悬挂的人物壁画有些瘆人,她感觉走了很久才到入户电梯。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可每次都觉得这户型设计得太奇怪了。明明是很大的内部空间,却被刻意分割成了多个重复的功能区,像在刻意隐瞒什么,简直是座迷宫。 进入客厅,罗子衿想以为是声控灯,叫了两下没反应,她觉得有点尴尬。在墙上摸索了一阵,也没有任何收获,她只好借用手机的光线。 大概太紧张了,她甚至忘记有手电筒功能。 可能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客厅又重新布置了一番,直观上很陌生。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夹着嗓子喊了一句:“易大师,您在吗?” 没有回音。 她尝试拨打易不凡的电话,却被提示关机了。 怎么回事?易大师可不是会干恶作剧的人,他今天把她喊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罗子衿开始强烈的不安,她想离开这里,于是希望原路折返,却发现电梯停了,显示层数的屏幕漆黑一片。 “易大师,您别吓我了,我可胆小了。”罗子衿声音颤颤巍巍的,希望黑暗里有哪怕半点声音,也能够让她暂时心安一点, 该死,怎么这个时候没信号了,罗子衿本来想和徐晃打电话的。通讯信号的中断,意味着她与这个世界失联了,这时候从黑暗里冒出任何一个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她。然后,她的尸体可能几周后才被人发现。 脑中胡思乱想,罗子衿打了个寒噤,无比后悔自己的尽职尽责,这个时间点过来,实在是个过于仓促的决定。 黑暗里忽然有了一丝光亮,可能那会给她一些安全感,她像寻光而去的飞虫,不由自主地靠近,呼吸逐渐急促。 她看到了一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从上往下探,无法看到尽头,可见这段阶梯纵深很长。也不知道是什么思想驱使她走了下去,明明对于未知的恐惧如洪水猛兽。 她如同在窄小的矿井里艰难下行,两边挂有油灯,光源很不稳定,如萤虫忽明忽暗。原来并没有很深,她单脚着地的那一刻,感受到一丝寒意,她裹了裹身子,还是觉得很冷。可能因为通风不佳的关系,有股潮湿发霉的气味,鼻子闻着很不好受。 眼睛逐渐适应了地下的光线,视线跟着豁然开朗,她的身体如触电般痉挛了一下,随即瘫软跪在了地下。或许曾有人幻想过亲临地狱的狰狞画面,可脑海里一闪而过,终究不及身临其境来得真实,罗子衿很确定她看到了生命的终点。 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棺材、数不尽的棺材罗列规整,有序排列成方阵,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边边角角对应的分毫不差。如果忽略本身,从高空俯瞰,本质上应该极具对称美感。 每具棺材上都点了一支白色的蜡烛,放有灵牌、死者遗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仿佛一座安葬死人的灵堂地宫。 罗子衿从未来过这里,她也不清楚,为何易不凡别墅地下,会是这样一个死灵的禁忌之地。如果视线继续往前,可以看到地势在不断上升,制高点是一处类似祭台的地方。 她看过不少盗墓题材的电影,这些场景让她联想到陵墓的分布。一般王侯将相的棺材会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彰显身份的尊贵。 那具棺材里躺着什么人? 易不凡? 罗子衿晃了晃头,这想法太荒唐了,易大师怎么可能有这种古怪的癖好。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一支蜡烛熄灭了。 罗子衿继续向前,她没有战胜恐惧,是恐惧彻底支配了她。 又这样走了很久,她的脚踝被高跟鞋磨出血了,她没有带创口贴,索性踢掉了鞋子。然后,踏上了通向祭坛的台阶,足下坚硬、冰凉的触觉,是似青铜金属般的质感。 020:要真是你妹呢? 祭台之上有一具石棺,未经雕琢浑然天成,闭合严实密不透风。罗子衿环石棺一周,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有“犹他士”三字,以及葬主生平。 她不知何来的勇气,把手掌放在了棺盖上,抚摸着竟无半点粗糙感,这一刻她内心的恐惧已如蒸腾的气雾般消散了。 脑海中有一个未知的声音在蛊惑她,靠近些,再靠近一点,推开它,对,轻一些,就这样慢慢的,你将看到我…… 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茫然地听从那个声音,驱使她双手发力,一点一点推动沉重的棺盖。先是开了一点缝,没有意料中厚重的尘土味,只是棺内深邃的暗,无法以人类的肉眼穿透。她继续用力,直到棺盖应声落地,空旷的陵墓中,发出沉闷的回音。 开棺。 …… “你们这款式也太老土了,这收腰一点没有,袖口也这么肥,穿着多累赘啊。” 男生在落地镜前扭扭捏捏,抒发自己的不满。他的朋友在一边看着,发表相同的意见。秦奋看着他们不说话,刚才去仓库找衣服的工夫,这两人把店里的衣服翻了个遍。关键是拿了也不放好,试完就随手一扔,也不管你收捡方不方便。 秦奋说:“我家衣服都比较宽松,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可以去别的店看看。” 试衣服的男生脸色一变,顿时很不乐意了:“老板你几个意思啊,我没说不要啊,就开始赶人了?我瞧你这店也不大吧?怎么就学人家店大欺客了呢?我这才试几件衣服,您就不耐烦了?” 这种时候一般可以选择闭嘴不说话。 壮实点的那位也来劲了说:“怎么,你是不是歧视我们啊?我们这种人干脆不要来你们店吧,弄脏了你的衣服!” “你怎么说话呢,他衣服都是二手的,本来就都是脏衣服。” “啊哈哈哈哈。” 秦奋:“……” 呃! 两男的几乎是同时倒地,因为是瞬间失去知觉,没有本能保护缓冲,都摔的七荤八素的,声音相当清脆。 秦奋抬眼望向门外,发现易不凡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徐晃说易不凡过几天会来,可实际上他前脚刚走,这位就来登门拜访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秦奋问。 “计划有变。”易不凡答。 “上回让你出了洋相,这是来报复我的?”秦奋再问。 易不凡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来取一样东西的。” 两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展柜上,那条被摆在店内显眼位置的月华裙,仿佛也在沉默地凝视着他们。 秦奋有些不理解,易不凡知道这东西不干净,他的正常表述应该是除掉或者销毁,而不应该用一个“取”字。 两人对峙片刻,易不凡率先动手了,前些天就领教过他的功夫,所以秦奋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可不会傻傻的赤手空拳,直接顺手操起一个家伙,朝着扑过来的易不凡一怼。 易不凡侧身避开,眼中掠过一抹惊色,他没想到这小青年下手这么狠,动辄就是往死里怼。秦奋一击未果,这才得空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只金刚杵,本来是店里的摆设,用着还挺趁手的。 秦奋亮了武器,易不凡自然不甘落后,一柄亮闪闪的弯刀出鞘,耍的虎虎生威。虽然他无意伤人,但因为是那位大人的命令,此行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东西带走的。 易不凡一亮兵器,秦奋的状况就急转直下了。首先,刀比较长,占尽了对打的优势,其次秦奋根本不懂什么招式,胡乱砸击一通,很快被易不凡占据上风,有几下都扎扎实实劈擦在了秦奋身上。专业和业余的差距展露无遗,虽然秦奋没受什么明伤,可终究还是会痛的。 “等一下!”秦奋受不了了,紧急叫了暂停,他气喘吁吁说:“这裙子我免费送你了还不行吗?” 易不凡停手,冷眼看着他,虽然看着像单方面的碾压,可其实他没讨什么便宜。这个小青年毫发无伤的样子,让他怀疑是刀没开锋,或是这几十年的苦修都喂了狗。 “多谢!” 易不凡一拳挥出,直接将展柜玻璃震得粉碎,随即取走月华裙,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奋看着他的背影,怔怔道:“我就说说而已,真不给钱啊。” 赵文姬现身道:“少爷你真就这样让他带走了?” “不然呢?”秦奋眉头一掀:“打又打不过,你又不出来帮我,我能怎么办?” 赵文姬流露出一抹笑意,她可不信以少爷的脾气,就这么算了。 “少爷,快说!” “你不是说裙子里那位快出来了么?” “对!” “她厉不厉害?” “非常厉害!” “那易不凡现在带着她到处跑,难道不是在找死么?本来怨气就已经那么深了,又在复苏的关键窗口期,被人这么瞎折腾,肯定会出手狠狠打击报复的吧!” 赵文姬捂嘴偷笑说:“少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送走了一尊瘟神?” 秦奋点点头:“差不多吧,我还正愁弄不走呢,易大师就过来社区送温暖了,好人呐!” 赵文姬瞪大眼睛说:“可裙子里的是你妹妹啊!” 秦奋皱起眉头:“真妹假妹啊?” “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你还跟她交流过了?” “有过几次。” 秦奋叹了口气,事情怎么越来越离谱了,虽然他很确定自己没妹……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 于是他干了件更离谱的事情,给远在东斯拉夫度假的老妈打了个跨国电话,确认一下这个独生子女的事情。他甚至想和老爹发条短信,确认一下两人口径是否一致。 然后,电话那边显示忙音。 秦奋放弃了。 他们玩的可真开心啊。 秦奋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跟过去看一下吧,我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赵文姬点头道:“同意,万一裙子里那位真是你妹呢。” 秦奋很无语地看着她,说了一句粗鄙之语:“你妹啊!” 两人冲进夜色中,追赶易不凡去了。 021:绿了? 跟赵文姬混熟后,发现她还真是挺好用的,又会做饭,又能暖……咳咳,现在还开发了追踪功能,可真是个小灵通啊。 在跟踪这件事上,赵文姬非常有经验,因为当年他对秦奋就是这么干的。赵文姬没法带着秦奋一起隐身,严格来说他的存在是个累赘,不过这事不能明说,所以他们始终和易不凡保持一定距离,用来藏匿身形不被发现。 至于是如何追上的……很简单,秦奋不会飞,但赵文姬会,她还能夹着秦奋一起飞。所以,走空路和陆路效率自然不同,追上易不凡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少爷,我们已经离开市区了,少爷?” “……” 秦奋有点恐高,上回在机场被带飞,他呕吐眩晕几天才缓过来,今天赵文姬飞的更高更快,他感觉人都要没了。 “少爷,他为什么不坐车啊?都跑这么远了。” “总不能是为了锻炼身体。” 秦奋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是怕有人追踪,所以尽可能绕路,那自然就是在提防他。只是有没有被易不凡发现,暂时还不能确认。 结果是没有,易不凡一直在留意身后可疑人物,却没有抬头望天哪怕一眼,不过谁会想到追踪的人在天上飞呢? 他不会,但有人会。虽然飞行能避过所有监控,可要是有人常仰望星空,就会看到一男一女在天上飞过。他首先会怀疑自己眼花,然后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想记录下这超自然的一幕,结果当然是他们已经不见了。 远离市中心后,已经进入内环市民口中嫌弃的郊区范畴了。秦奋记得这里是溪湖,就在他想着易不凡是不是有性质夜游溪湖公园的时候,他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赵文姬带着秦奋在一边降落,借助夜色和篱笆遮掩身形,偷看易不凡的下一步动作。在打开密码锁后,他进入别墅,门关上了。 “完了少爷,我没记住。” 门口,两人被密码锁难住了。 因为隔了一个楼间距,以秦奋的人类视力也看不清,他可不敢胡乱尝试,要是触发了警报装置,他们俩就暴露了。 “不是,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大对啊。”秦奋摸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一边自言自语道:“你想啊,他这么大年纪一老头,深夜偷偷摸摸去偷一裙子,然后鬼鬼祟祟带回住居……” 赵文姬很罕见地翻了个白眼道:“少爷,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这么恶趣味的玩笑。” 秦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记得很多人有不关别墅天窗的习惯。” 赵文姬:“……” 两人飞到楼顶,果然没关,顺利进入别墅内部,开始搜寻工作。里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赵文姬想去开灯,被秦奋叫住了。 “你还怕黑啊?” “不是,少爷你能看见吗?” “勉强可以。” 他们进入的地方像个小阁楼,楼层顶部很低,秦奋感觉跳起来头能够着,所以有种某名的压迫感。而且,明明是阁楼,却摆放了太多稀奇古怪的物件。 “他是在调试什么化学药剂?” 秦奋看试管架上瓶瓶罐罐,各种型号的都有,里边虽然都空着,但显然有液体浸泡过的痕迹,留下了一些异色。不过却并未闻见什么刺激性的气味,要么是阁楼里通风好,要么是这边被闲置很久了。 赵文姬说:“少爷,有股尸臭味。” 秦奋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没有闻到任何气味,于是侧过头来看着赵文姬,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丫属狗的么? 不过,秦奋找到了很多干燥剂和密封完好的福尔马林,这大概率是用来保存尸体的。所以,赵文姬说的尸臭味没错,这里极有可能曾经是藏尸地。 可是,他们却并没有看见任何鬼魂。 阁楼里空空如也,干净的有些可怕。 如果是枉死,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就算秦奋看不到,赵文姬也一定会有所感应。但事实是她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任何鬼魂活动的迹象。 既然一无所获,他们就只能继续前进。易不凡隐藏的东西,似乎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多。他们虽然已经入局,可事实真相却愈发扑朔迷离。 从阁楼往下,是一个类似rna的螺旋单链结构楼梯,从别墅外看这栋楼最多三层,可进入之后发现楼层似乎有被刻意分割,上下左右前后的通道都极窄,像一条条甬道,根本没有什么宽阔地带。 秦奋和赵文姬甚至不能并肩而行,他们只能一前一后,慢慢移动步子,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直到前边的秦奋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玩意痛得哇叫一声。 “罗子衿?” “怎么是你?” 黑暗中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口。 “你先说!” 秦奋老实交待了情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倒是罗子衿深更半夜在老板别墅里,这事值得好好和哥们徐晃说道说道。也不知道现在淘个绿色的帽子,明天能不能到货。 可能猜到秦奋在想什么,罗子衿冷哼了一声说:“你可别挑拨离间,这事我会主动和他解释!”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你也别多问别多管,我也不会解释今晚的事,哪凉快你哪呆着去! 秦奋被罗子衿拉着,挣脱道:“我还不能走,我东西还在这呢。” 罗子衿瞪眼道:“一条破裙子而已,有必要吗?” 秦奋没好气道:“要走你走,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罗子衿想了想说:“我跟着你,我迷路了出不去。” 秦奋没理她,其实心里有点烦。罗子衿一出现,赵文姬就必须隐身,两人也不能随便交流,这货出现完全是为了增加副本难度啊! “从这个岔口往左就是客厅了,我刚从那边过来。”罗子衿小声说道:“我都看过了,那边什么也没有,要不我们往右吧。” 秦奋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反常。 022:你可是我嫂子! 那是罗子衿的脸没有错,可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分明有一张陌生的面孔一闪而逝,两张脸违和地重叠在一起。有点类似目前应用广泛的ai换脸,技术应用不成熟,就会出现这样业余的状况,非常影响观看者体验。 秦奋没明说,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他相信罗子衿的出现不是偶然。既然她说要往右,那右边铁定是不能去的,保不准提前设好了什么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 往左? 如果她就是诈他一个逆反心理呢? 于是,秦奋把灯开了,反正现在也没了遮遮掩掩的必要,易不凡多半已经知道他们来了。周边环境变得明朗起来,眼睛微微适应光线的变化,发现仍是狭窄逼仄的空间,如同密室逃脱里一个一个精心设计的房间。 秦奋问:“你来过很多次了?” 罗子衿摇摇头说:“有段时间没过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 秦奋也不知道她真话假话,如果今天是个套,他还真不一定能出去。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怎么就一腔热血冲进贼窝里来了呢? 正是进退两难之时,老妈回电话了,可能是看到了他打的未接来电。 “喂?” “儿子,在哪呢?” “家呢,刚洗了澡,准备睡觉。” 甮管你在干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应对答案。 “儿子,那事妈都知道了,你也别灰心,没什么好丢人的。” 秦奋一听,人有点懵问道:“等等,丢人?我干啥事让您觉得丢人了?” 秦妈“啧”了一声:“你还打算捂着?人家蔓蔓都告诉我了,说那天她回国你去接她了,你们俩吃了顿饭……” 秦奋知道这是葛蔓蔓在交差,也算替他解了一难题吧。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就吃了一顿饭能和丢人扯上什么关系? 亲妈支支吾吾道:“就、就人家没看上你呗,多大点事啊,你不会现在还缠着人家吧?可千万别!听妈的,堂堂男子汉要有骨气,她看不上你,是她的损失!” 秦奋听着,心想这都哪跟哪啊,自己也是离谱,在这生死难测的地儿,听老妈在那瞎侃。不过对于葛蔓蔓,他也没啥好气愤的,是他有错在先,人家找回点场子也是应该的。 秦妈又安慰了他两句,秦奋反复说自己没事,让她别胡思乱想,然后挂掉了电话。 这期间罗子衿一直很沉默,秦奋回过头,发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跟闻声而动的丧尸似的,罗子衿忽然暴起,朝他生扑过来:“我好热啊!” 秦奋退后两步,做出抗拒惊恐状:“你可是我嫂子!你别乱来啊!” 罗子衿动作格外迅猛,直接把他扑倒,死死压在身下。秦奋尝试挣扎了两下,却发现压在身上的力道大的可怕。他心里冷笑一声,再一发力把罗子衿甩了出去。不过他刻意调整了力道与方向,让她恰好落在了充绒沙发上。 罗子衿狼狈地起身,也不顾衣服皱了松了,不顾形象地再次扑了过来,行动间可以看到大片外露的春光。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秦奋脑子里忽然蹦出一段口诀,不知出处也不知用途,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没料想还真有效,罗子衿眼瞳里白光一闪,原本灰蒙蒙的一片,慢慢清明了一些。她先是困惑地看着秦奋,然后视线缓缓落下,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凌乱程度很像重度酗酒后…… “畜生!”罗子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出来了口:“我可是你嫂子!” 秦奋:“……” 喔嚯,现在你知道了,刚才生扑我的是鬼啊? 很显然,罗子衿没搞清楚状况,她重启上线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小心喝多了,在陌生的地方,与眼前的人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这是惯性思维,可以理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衣服还穿着,应该只是临门一脚……准确来说,是那一脚还没出去。 罗子衿拍着胸脯松了口气,真是差点睡了男票的兄弟。 秦奋把真实情况和她说了,罗子衿惊呆了,指着他说:“你是不是给我喝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秦奋也惊了:“你为什么总是最恶意的念头来揣测我?当初你想加我微信,我可是拒绝了的啊!” “你还敢提这事?” “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知道蔓蔓和我什么关系吗?” “哪个蔓蔓?葛蔓蔓?” 罗子衿微笑看着他说:“我是你那个相亲对象葛蔓蔓的堂姐,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把她给鸽了,还是我去机场接的她。” 秦奋心态有点崩:“这世界可真小啊,大家都是熟人。” 难怪葛蔓蔓知道他住址,还亲自跑上门兴师问罪,敢情是罗子衿带过去的。不过,刚才罗子衿那状态显然不正常,还好他即时……等一下,那句口诀是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秦奋总是在梦境里看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算是平日里清醒的状态,脑子里也总会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那些记忆和画面乃至思想,都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他起初以为是沾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来赵文姬告诉他,是过去的往事在纠缠着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罗子衿一拍头:“对了,我是被易大师叫过来的……你怎么在这?” 秦奋捂脸,行吧,又转回去了。 “不对!我在地下发现了……”罗子衿猛的一个激灵,忽然变得无比畏惧,眼神里的光似坠落的烟花,在黑暗中迅速黯淡。 “什么?” 警报声拉响,不知何处有红光在闪,映满整个房间,伴随着鸣笛声,这栋别墅瞬间进入警备状态。秦奋心道糟了,要是被抓住送公安,这可不好说明情况。再说,他前些天才去了一趟呢,这也太勤了。 秦奋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出这里再说。他拉着罗子衿的手,直接冲回了阁楼,想从天窗跳下去。毕竟,任何时候迷路了,原路返回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023: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因为有罗子衿在场,赵文姬不好现身,秦奋索性一把公主抱着罗子衿,爬天窗跳了下去。这别墅顶楼可不低,要常人跳估计腿骨折都算运气好,何况胸前还抱一个,提了重量是小,关键增加了落地难度。 罗子衿以为秦奋是疯了,跳之前在大声尖叫,分贝相当惊人,直逼专业女高音。为了图个耳边清净,秦奋只好说:“你如果不想等会儿跳楼,把自己舌头咬掉的话,最好现在马上乖乖闭嘴。” 罗子衿脸色一白,很听话地合上了嘴巴,应该是被吓住了。 秦奋见她老实了,怕身后有追兵,丝毫不敢耽搁,抱着罗子衿纵身一跃。两人拥入夜色中,侥幸落在了草地上,也算是个缓冲。 落地的时候意外脱手了,罗子衿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两个滚,估计摔的有够呛,疼得直哼哼。秦奋赶紧扶她起来,他看见别墅里冲出几个人影,应该都不是什么善茬。 “快走!” 秦奋叫了一声,继续抓着罗子衿一路狂奔。 两个小时后,古着店里聚首。 徐晃来了,一看到自己女票鼻青脸肿,一身灰不溜秋的,关键还衣衫凌乱,就问道:“老秦,啥情况啊?” 秦奋看了眼罗子衿,看她那意思,是不想自己说,秦奋没打算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你!” 听到罗子衿生扑那段时,徐晃忍无可忍了,很想对罗子衿当场发飙,但还是忍了下来道:“老秦你继续说。” 又说了一阵,徐晃算是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女朋友被附身了?” 秦奋点点头:“应该是的。” “那现在呢?” “没事了。” 徐晃松了口气,把罗子衿送回了家,过了十来分钟,又回了店里。秦奋当然不会以为,他是来算账的,他们彼此太了解了。 秦奋停下手中的活儿,坐下来看着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徐晃抬头,想也没想就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秦奋叹了口气,也是佩服自己这哥们心可真大。 “你也不问她这么晚了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说了,是老板让的。我让她辞职,以后再遇上这事,就别去了。” 秦奋有些惊讶:“她同意了?” 徐晃点点头:“她同意了。” 秦奋问:“你真的相信她?” 徐晃说:“我是信你。” 秦奋:“……” 随便吧,作为一名旁观者,在真正了解一个事情真相前,做出的任何推断与猜想,都是极不负责任的表现。你可以说他当局者迷,可如果陷入爱情里不沉沦,那还有什么意思呢,说到底终究是所处角色站的位置不同罢了。 “老秦,不管怎么说,你答应开这个店,我一直很感激。” “怎么又说这个。” 徐晃抓了抓头,其实俩男的煽情挺恶心的,他心里也明白,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你看啊,店里也没起色,你也没挣着钱,我心里挺惭愧的。” “这才刚起步,挣钱哪有这么容易。” 徐晃还想说些什么,秦奋不乐意听了,起身道:“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这一夜也没睡好,天都快亮了。对了,你的车我暂时不用了,你开回去吧。” “行,老秦你也好好休息。”徐晃点点头,出了店,开车走了。 秦奋没休息,继续整理店面,地上一滩碎玻璃,衣服也丢的到处都是。先是两位客人,无素质试衣,然后是易不凡前来踢馆,夺走月华裙,几番折腾就成了这副地震后的鬼样。不对,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小青年吃痛,一边嚎着从角落里爬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藏那去了。刚进来没瞧见人影,心里又装着事都忘了这茬。 秦奋走过去请安:“二位可还安好?” 瞪大眼睛,纷纷拔地而起义愤填膺道: “你!你这是黑店!我们要曝光你!” “我们要网上声讨,砸了你这破店!” “对!砸了你这破店!” “痛死我了,nnd。” “我也是,嘤嘤嘤。” 两人说着走了,估计心里也犯怵,怕秦奋二二三四再来一次。 秦奋也没拦着,他总不能把这两人永远扣店里,那也不太现实。只是他们说的媒体曝光什么的,他还真有点担心。现在网上舆论太厉害了,也不管青红皂白,找准表面弱势方一站,就开始各种发帖声讨。多数人并不在乎对错,只求他们所认为的正义得到声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奋也没想那么多,继续在店里干活。不管怎么说,这店他花了心血,就绝不会任人糟蹋。只是可惜了他的月华裙啊,展柜撤走了,这平白无故空了一地出来,看着真是令人很不痛快啊。 也不知道裙子里那位怎么样了,出来了没有。另外,易大师还健在吗?会不会已经被那位给干掉了,如果是,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他渐渐有些犯困了,手撑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店里好像来了客人。秦奋半耷拉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已经打烊了,晚上再过来吧,我们九点开始营业。” 一个小奶音说:“哥哥,怕着凉,我们还是回床榻上歇息吧。” “床就床,还床榻呢……”秦奋眼皮一弹,整个人瞬间清醒,目光聚焦在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上,他看清后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个小姑娘是谁啊?怎么穿着他的月华裙,还口口声声叫他哥哥? 这一切因素叠加起来,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赵文姬所说,这关键时刻,有必要出现一下,现场来个求证吧! 很奇怪,赵文姬没有现身,从离开易不凡的别墅后,她就匿了。 小姑娘走近,晨曦在她脸上留下残影,这一幕,让秦奋想到拨开一瓣壳后的鸡蛋,看起来q弹可口,嫩嫩的、滑滑的…… 很想伸手去揪一揪。 不过秦奋忍住了,在确认这小姑娘身份前,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嗯,虽然毛茸茸的头,好想去rua她一下啊。 024:误会又见误会 易不凡倒在血泊里,感受着体内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只是没想过杀死他的竟是一个小丫头。他以为这一世本该过得更精彩些,这几年好不容易在东林市打出了名气,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 都说人死前脑海里会光速闪过这一生,他想其中的精华片段都留在了最后。他没有后悔,如果不是仙师,他现在只是一位籍籍无名的相师,靠着半蒙半骗混口饭吃。是仙师改变了他的命运,可现在,他却未能替仙师办成最后一件事情,他感到羞愧……以至于愤怒。 黑暗里有一个男人说道:“你不必介怀,我本来是想见位故人,她不愿见我也罢,千年前的恩恩怨怨,看来她并没能放下。” 易不凡喜形于色,如闻天籁,仙师竟能说话了?这几年间还是头一回,看来仙师恢复的情况,要比预想中好得多。 “仙师!救我!” 察觉一线生机,易不凡当然不想放过,他领略过仙师的大神通,知道让普通人起死回生,对仙师而言易如反掌。 黑暗中清晰地传出二字。 “不救。” 易不凡的笑容凝固了,他可不会以为仙师在开玩笑,不救,只能说明现在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既然你失败了,就由你替代了。” 易不凡一怔,随即容光焕发,如回光返照一般,他大喊道:“仙师愿以我这副残躯作为转生容器,实在是我莫大的荣幸!” “你错了。” 黑暗里的那位发出一阵讥笑,不同于仙师的尊称,那笑声简直阴恻刺耳到了极致,他说:“易不凡,我可算对你有恩?” 易不凡忽然恢复了一些力气,他爬起来跪在地上说:“仙师当然对我有恩!若不是仙师,那天江边我早已被人活活打死!” “既然你命都是我的,那便随我去用罢!” 话音一落,一道阴风袭来,易不凡不及反应,便只觉着天旋地转,一团异物钻入口鼻,竟似活物在快速蠕动。这些秽物飞快填充了他的五脏六腑,却并未有半点肿胀感,紧接着,他原本的脏器全部碎裂成肉糜,新生的异形器官,却仍在维持他生命的正常运转。 易不凡站了起来,沉默地凝视着黑暗。 那个男人说:“我想想……到几了?好吧,我忘了,不过你应该是最后一位了,就叫z吧。” 被重新赋予了名字,z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黑暗。 “现在还不能让他们下来,想个办法把他们赶走,记住不要有正面冲突。” z听完,转身去办了。 25秒后,整栋别墅都响起了警报声。 …… 葛蔓蔓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很气,她决定去和那个叫秦奋的当面对质,把这个事情说道说道。放人鸽子还有理了是吧?现在的男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都这么久了也没个说法,简直太不当人了吧! 想起这事葛蔓蔓胸口就堵得慌,她松开一粒扣子,站窗口前深呼吸,试图平缓心绪。这些天她一直住酒店,堂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打她电话也不接,多半是和新男友在热火朝天。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会荤素不忌的开些玩笑。堂姐是标准老司机,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开起车来油门踩到底,是正常人完全接受不了的车速。虽然接触机会不多,但这么些年耳濡目染累积起来,也确实了解了不少生僻知识。 比如男人就和机器人一样,有好几个按钮,有的按了可以延时,有的会提速,还有的会直接宕机。想到这里葛蔓蔓脸红扑扑的,没吃过猪肉和见过猪跑,还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那天给她拍照的摄影小哥还蛮不错的,很有亲和感,整个人也清清爽爽,跟那个叫什么秦奋的相亲对象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妈什么眼神啊,就光看人家长得还可以。葛蔓蔓忽然想起,她还没看过秦奋照片呢,真有那么帅吗?把老妈迷得七荤八素,一口咬定就是女婿了。会不会有审美代沟啊?很有可能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啊! 想到东斯拉夫游玩的两家人,葛蔓蔓觉得非常头疼,自从达成这门亲事的口头协定后,她家是尽地主之谊,带着秦家人成天到处玩耍,两家关系是越来越亲。她估计,再这样发展下去真得成一家人了,到时候她不乐意怕是都不行了。 不行!必须当面和那个叫秦奋的说清楚! 我们!绝对!不可能! 葛蔓蔓气势汹汹地出门了,出来发现外面太阳很大,她又回楼上拿了把太阳伞,想着流了些汗,会不会有味道,就又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她有点饿,就叫了个客房服务,让厨房送点吃的。吃完后,她有点犯困,想着小眯一会儿,养足精神再去讨伐他。 结果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三点的故事了,葛蔓蔓想着,如果再憨一会儿,估计又能吃晚饭了。再消会儿食,追一下今天更新的剧,可能这事永远只能从长计议了。 不行! 不可以! 葛蔓蔓下定决心出门了,这回风雨无阻! 她直接奔去秦奋住的小区,其实不算很远,打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抓着手包一路杀气腾腾,长腿迈得虎虎生威,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大概在想这小姑娘真好看,生起气来也好好看。 就这样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去声讨秦奋吧! 进击吧!少女! 然后她卡在了小区一条林荫道的路口上,因为她听到一个人在叫秦奋,本来是有点莫名的心虚,让她暂时停下脚步,想远距离勘测下敌情。她将目光投射过去,发现是一家面馆的老板娘在叫他。 那个叫秦奋的王八蛋走到下面的大锅前,跟老板娘有说有笑的唠嗑。没有一点惭愧,笑的春光灿烂。 因为是隔得远,又是侧着身,看不太清他的长相,不过能够确认的是,他身旁站了个小姑娘,穿的裙子很打眼。 葛蔓蔓的指节捏的发白。 她看到小姑娘搂住了那个王八蛋的胳膊,两人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025:我叫孙鹿昭 “这小姑娘长得好可爱哦,小脸白得跟瓷娃娃一样,眼睛怎么长得这么大咯,都快有脸一半了!”面摊老板娘一惊一乍道:“小秦啊,这是你女朋友?成年了吗?” 秦奋有点汗颜,搞半天是在紧张自己拐卖未成年啊,他尴尬道:“这是我妹,才从县里接来读书的,在我家里住几天,顺道带她玩玩。” 老板娘恍然大悟,不再继续追问了。瞧人家那样子也不愿意说,她心里跟块明镜似的,那小姑娘的神色和举止,像是妹妹对哥哥的样子吗? 秦奋说完,小姑娘抱得更紧了,满脸小窃喜,跟偷吃了糖一样高兴。秦奋实在拿她没办法,他什么招都使了,威逼利诱半哄半骗,都赶不走她。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谁家的,一来就叫他哥哥,赵文姬又不见了,这段关系又没法证实。那能怎么办呢?赶又赶不走,那就只能带身边了。 何况,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万一要是神智有点不正常,贸然的赶走,遇到危险什么的,那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秦奋低头看了看她,小胳膊小腿的,瘦的像只小鸡仔,可能也就八十来斤,一米六都没有。明显的发育不良啊,也不知道谁家养的。 秦奋给她的面上加了两只鸡蛋,想了想又要了盒牛奶,趁着年纪还小,还有补救的机会,赶紧的吧。秦奋见她半天不动,本来有点困惑,忽然惊愕道:“你不会用筷子?” 小姑娘点了点头。 秦奋只好又给她叫了个小汤勺,然后手把手教她,最后发现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只能让她用筷子卷着面吃。虽然看起来很傻,但她吃的格外开心。 “哥哥,我还要。” 吃了一碗后,小姑娘昂头,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秦奋只能认为她很久没吃东西了,于是又叫了一碗,问:“还想吃煎蛋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再加一个蛋!” “哥哥,不应该是两个吗?” 秦奋有些错愕,可能照她的理解,刚刚是一碗搭两个蛋,现在又叫了一碗,应该也是两个蛋。 可是吃多了胆固醇不好,秦奋拒绝了,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委屈。 终于,她看起来有点吃饱了。秦奋视线下移到她肚子上,平平的,没有一点起伏,难道那里面住着一个黑洞? 吃饱喝足了,秦奋打算去遛个弯,等会儿要开门了,他习惯先去走动走动。 小姑娘停下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想丢掉我?” 秦奋一愣,摇头说:“没有的事。” “哥哥,你真的忘记我了吗?”她伸出一只小拳头,用手背抹着脸,可眼泪还是跟珍珠串似的,一直往外蹦,她嘤嘤哭着:“我是小鹿啊,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忘记我们在郸国的日子。” 秦奋有点晕菜,先前在楼上,她就一直在说什么郸国,什么内乱亡国,她还说自己是皇女,作为她的哥哥,理当是皇子。 天,世子还没完呢,现在又成皇子了。 这二十年真白活了,敢情自己这么出生显赫啊。 秦奋乐了,小孩子的话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小姑娘扯着裙角说:“哥哥,这条裙子是你送我的,你明明一直留着,这说明你没有忘记!” 秦奋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说这是谎言?裙子是意外得来的,只是被你穿在了身上。你说什么我送的更是胡扯,只是昨晚被别人抢走了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最后,他只能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小鹿乖,别哭了,你看你吃了这么多,哥哥带你去散步。” 小姑娘果然最好哄了,她擦干眼泪,乖巧地跟着,那些不愉快的一下被抛到了脑后。 路上,秦奋问:“小鹿,你今年多大了?” 小鹿昂头,又低头想了想,回答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秦奋不知道这诗什么意思,但他大致能猜出年龄,心里暗道:“才十三四岁啊。” “哥哥,把手给我。” 秦奋有点错愕,但还是伸了出去,摊开了手掌。 小鹿在他手心里写了三个字,明明是用指头划的,没留下任何字眼,却给人一种极工整的感觉。秦奋瞬间记住了那三个字:孙鹿昭。准确来说,不是现在记住了,而是他好像本来就知道这个名字,只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然后,孙鹿昭又写了一个名字,笔画较多略显繁杂。 郸郜。 就连写她自己名字时,都未见此表情。 孙鹿昭郑重道:“哥哥,这是你的名字。” “郸郜。” 明明是生僻字,可他却毫无障碍地念了出来。 蛋糕?为什么会和蛋糕同音啊? 秦奋发现了个问题,他质疑道:“既然你说我们是兄妹,怎么不同姓?” 孙鹿昭有些生气,她知道哥哥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说:“你是兄,我是妹,自然是你继承皇族姓氏,何况哥哥贵为储君,更是名正言顺。” 秦奋算是听个半懂,大体意思是,皇族中男性才有资格继承姓氏,不过储君又是什么鬼?不会再过几天,有人蹦出来说我是皇帝吧? “……” 因为不是什么大型房地产项目,小区公园很简陋,只有个小人工湖,一些绿植和几样健身设施。不过孙鹿昭玩的很起劲,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孩子的快乐,明明每位成年人都经历过,却无法再一次地理解。 “抓稳哦!” 孙鹿昭坐在秋千上,秦奋先是尝试性地推了两下,看她抓得挺稳的,慢慢手上加大了力道,秋千也荡得越来越高。 远处,赵文姬默默看着这一幕,这对看起来很和谐的兄妹,他们似乎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人回忆起来当年的真相,还会这么幸福吗?” 赵文姬喃喃道:“如果我消失了,一切就会像现在这样。对,像现在这样就好,你们不要再回忆起更多事情了,这样真的就够了。” 秦奋忽然朝后看了一眼,而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 26:火了? 晚上带小鹿回店里,收拾收拾九点准备营业了,虽然店里冷清,可生意还是要做的。残渣垃圾已经清理完了,之前摆展柜的地方,现在只能空出来,地上还留有一块磨痕。孙鹿昭站在那里,对着室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她喜欢旧东西自带的质感,那是岁月沉淀的味道。 守店的时间是枯燥乏味的,秦奋怕她无聊,把挂墙上的小电视开了。它也算半个古董,长着个硕大无比的后脑勺,这款型号已经停产很多年了。 调到电影频道,搬来一个小板凳,找来几包零食。孙鹿昭很乖,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她不像一般小孩那么聒噪,有点成年人稳重的感觉。对于一些新鲜玩意,她也不会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就算有很多好奇,也不会立马表现出来。 其实,秦奋有提议让她把裙子换了。毕竟是件仿造古董,穿身上算怎么回事,可小鹿死活不同意,别的都好商量,就这点上特别坚持。 另外,她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秦奋偷偷让物业的来过了,没人认识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最后还是要联系警察的吧,秦奋倒不是觉得带一小姑娘麻烦,她总得跟自己的家人在一块。想起负责上次那则碎尸案的刑警,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也有过几次案情沟通,感觉人还不错,秦奋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白警官,不好意思,这件事情麻烦您了……” 秦奋挂了电话,事情解决了,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等会儿白警官会过来收集指纹样本,带回局里跟信息库比对,马上就能有结果。 专心看电视的孙鹿昭毫无察觉,当然,取样的行动也会很隐秘,这是秦奋请求的,白警官特别好说话,说特事特办他能理解。 本来打电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反倒是意外的顺利,让他有点不安。可能是因为上次那个案子,自己非常的配合吧。 还没到正式营业的时间,外面聚集了一拨人闹腾。秦奋可不会天真以为,是上赶着过来买衣服的。有起哄者,不怕事地踢了两脚卷帘门。他倒也没什么好怕的,索性提前把门开了。 坐小板凳上看电视的小鹿悄悄起身,时刻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老板!我是bi站的up主,刚踢你门了不好意思啊,我以为里面没人呢。不过,你这儿真九点开门啊?也太佛系经营了吧?” “老板你好帅啊!这边可不可以给个机会特写?” 一连串闪光灯“啪啪啪”打过来,秦奋快被闪瞎了,也不知道那些女明星怎么在强光下,睁大双眼镇定自若的。 还有人在那举着杆子搞直播,这会儿镜头已经甩过来了,秦奋侧身避开,躲进了屋里,又把卷帘门给拉了下来。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昨天那两货不应该是去网上发帖疯狂抨击他么?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理准备,可现在这清奇的画风,感觉在向网红店进军……所以那两货反倒给他抬了一手? 徐晃打电话过来,“老秦,火了,咱们火了!不是……是咱们的古着店火了!我给你转条新闻,你赶紧看看!” 秦奋点开一条链接,名为:震惊!市井深处竟隐藏着这样一家小店! 文章开头也很吸引人,说有家小店从来只在傍晚开张,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之时,这里才会慢慢热闹起来。老板的身份很神秘,往往众口不一。有人说老板是位盗墓贼,喜欢去棺木里扒人衣服。有人说老板是位航海家,本世纪初在西方运回后来一批华丽的衣物,因为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直到近年才重新登上陆地,带回那批过时的衣服。 秦奋一口气读完了,堪称酣畅淋漓,令人瞋目结舌。 电话还没断,秦奋刚好疲于应对,就对徐晃说:“店外面现在蹲一票人,你要不要过来露个脸?这个网红店长我可以让给你当。” 徐晃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说:“行,你等着,我马上过来,让我好好会一会他们。” 秦奋说:“好,我等你。” 孙鹿昭走过来问:“哥哥,外面是什么人呀?” 秦奋笑了笑说:“闲人。” 孙鹿昭小脸一沉:“那要不要我帮哥哥赶走他们?” 秦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更乐了,摸了摸她头说:“没事,他们没有恶意,就是吃太饱了。” 孙鹿昭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电话又响了。 白警官说:“你这挺热闹啊,你倒派头挺大,这么多人你给晾外边。” 秦奋有些无奈道:“我应该是被人故意炒作了,估计都是看了新闻过来的,我店这么屁大点地方,要放他们进来,估计能翻个底朝天。” 白警官开玩笑说:“那我也在外边等着?” “那不行。” 人家来帮忙的,他情商可没这么低,只好冒险又把卷帘门拉了上去。 外边秩序好了许多,那些所谓的自媒体人,都跟这边保持了一些距离。可能是白警官做了思想工作,虽然他现在是便服,可证件什么的肯定随身携带着。 有人在嘲讽:“老板,人家是巴不得我们去,把店子流量带起来,你倒好,唯恐避之不及啊!” 有人嘀咕:“是啊,还报警了。” 有人当和事佬:“散了散了!” 白警官本来走到门口了,正打算进去,忽然插兜一个转身,面对群众说:“大家误会了,是因为老板前阵子举报了一场命案,为我们东林市治安做出了杰出贡献,所以局里特意派我过来表彰的。至于对于大家的到访,我相信秦老板绝对一万个欢迎。我向大家保证,绝对不耽误你们工作,我这边完事了马上走人。” 进来的时候他还朝秦奋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很厉害,很会来事的样子。秦奋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是一片好意,怕影响他的生意和口碑。 白警官一进店就看到了坐小板凳上的孙鹿昭,他先是微微动容,紧接着孙鹿昭忽然叫了声:“小白!” 秦奋皱起眉头,两人认识?不过这称呼……小白? 027:小白 小白。 好像条狗的名字啊。 秦奋跟白警官握了手,心里有点讶异。因为职业特殊,他们手掌一般会比较粗糙,有的老警察虎口还有老茧,可这位的手柔软滑腻的像个女人。当然,实际上他长得也很阴柔,在警局里穿制服还好,这会儿穿便装一身白,整个人纤尘不染。 秦奋以为孙鹿昭是看白警官穿这样,随口喊的一名字,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心上。” 白警官无所谓道:“你也别叫我白警官了,朋友们都叫我小白,我听着也比较顺耳。” 既然都这么说了,秦奋也不客气了,反正二人年纪相仿,之前也挺聊得来。小白一来并没有直奔主题,反而是抓着他说起上次案件的最新进展。 “我最近也看到了警方发布的通缉令,之前你们怀疑是一人连环作案,但最近发生的几起案件里,凶手的杀人手法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秦奋一直在关注这则案件,时常会在本地台看到相关报道,最近甚至登上了省台法制专栏频道,民众关注热度一高,警方破案压力可想而知。 小白说:“我这次来还有个目的,想提醒你保护好自己。上次你发现尸体举报的事情,当时见报引起了部分人关注,现在你这间什么……古着店吧?又火了,话题度这么高,凶手很难不注意到你。” 秦奋当然知道这点,这也是他不愿意露面的原因,如果大家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很容易产生遐想。比如,他那么晚去深山老林里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挖尸体?是不是店里卖的衣服,都是从地里扒出来的?扪心自问,要他看到这条新闻,都会觉得这事过于巧合。 热度越高,相关话题越多,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无法躲在幕后,就只能暴露在人眼前。凶手会很容易得到他的个人信息,然后施行一些恶劣的报复行为。 秦奋有点头疼,我开个店招谁惹谁了,真是…… 说完这些,小白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橘子,给孙鹿昭吃。她吃掉里边的肉,发现没地方丢,小白伸开手掌,让她把剥掉的皮给他。 孙鹿昭照做了。 指纹有了。 孙鹿昭看了眼秦奋,然后低下了头。 秦奋看着他们两人很自然的动作,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仿佛被蒙在鼓里。 小白今晚的目的达到了,把橘子皮用塑料袋包好,他跟屋里的人挥挥手,准备潇洒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和外边的新媒体人打声招呼,告知他们请自便。 人一窝蜂涌进店里,屋内马上乱成一锅粥。开始秦奋还让他们别乱拿乱放,可很显然这不起作用。每个角落都成了他们讲故事的地方,每样物品在他们的艺术加工下,都变得富有文化内涵。衣服更是被挑挑拣拣,有的还带了模特,现场上身试穿。 徐晃这会儿火急火燎赶过来了,秦奋愣了下,怎么才一宿不见,人消瘦了这么多?那黑眼圈重的,一副内耗过度肾亏严重的样子。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徐晃瞧见这么多人,显得相当兴奋。之前他们想和秦奋合影,被拒绝了,徐晃一来完美顶替了这个角色。 他来者不拒,任何要求,全盘接受。笑容那叫一个可掬,姿态那一个平和。 新媒体人们忽然大呼小叫,像发现了一座新大陆。人潮迅速从徐晃周围散去,代明星体验卡到期,显而易见的是,对于他身上那些槽点,大家并不感兴趣。 “oh!my!god!这小姑娘穿着一件古董!” “哇,她也太好看了吧!” “她身上这件衣服是古董吗?也太好看了叭!” 坐小板凳上专心看电视的孙鹿昭被发现了,他们跟捡了宝似的,想从这位萌软小萝莉身上挖掘到一些节目效果。毕竟很多人直播间一直开着,已经尬很久了,忙活半天没有一点礼物进账。 有人站出来科普:“有点常识行不?如果真是古董,在空气里没两下就会氧化的,保存的再好也跟纱纸一样薄了,绝对不可能穿身上的。” 大家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表示这人很不识趣,一点商业敏锐性没有。 虽然很快被冷落了,可徐晃并未气馁,仍觉得未来可期,还久久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并自我感觉良好道:“我本来就应该生活在聚光灯之下啊!老秦,你说我会不会因此进入娱乐圈,异军突起一夜爆红啊?对了,我唱歌还不错,你说出张专辑靠谱吗?” “唱什么?”秦奋乐了:“喂喂喂啊?” “去你的!那叫歌?”徐晃嫌弃完了,委婉道:“其实编曲也还行。” 看着新媒体人忙里忙外,徐晃心态完全不一样,有种功成名就的感伤,他说:“老秦啊,咱们店总算是有点起色了,这以后啊,钱一定会跟流水一样,哗哗哗来的。” 秦奋没这么乐观,他说:“我看以后改造成恐怖屋,按人头收门票钱还靠谱一点。”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了,他们可没那启动资金,只能勉为其难地认为古着是信仰。有几位媒体人过来,打听他们网店的事,问拍卖家照的姑娘是谁,说网友们很感兴趣,正在召集大军人肉搜索,希望挖出这姑娘的个人信息。 徐晃猛击秦奋胸口,抱怨道:“对了,我也想问,那姑娘谁啊?长那么好看,老秦你这要不得啊,有情况也不跟组织报备一下。” “我不认识,找人要联系方式也没给。”说起这事,秦奋还有点沮丧,人生头一回啊,还没开口就被人家给拒了。 “你就给我含着收着吧。”徐晃一副“我很了解你,你别给我装”的样子,斜眼对他说:“还不认识?不认识人家跟你去酒店拍?我怎么看那床单好像有点皱呢!” 这话一出口,新媒体人们的注意力如指针唰唰对准,敏锐嗅觉是他们在这个行业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会联想会说故事是吃好这口饭的金玉良方。 秦奋捂住他嘴,尴尬地笑出了声。 得罪葛蔓蔓已经够了,他可不想再得罪一位。 见当事人不肯说,记者们只好悻悻作罢,在店里又拍了几轮后,人流渐渐散去。等完全清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故事了。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今晚加班了,而且没卖出去一件衣服。 “晃子你干嘛呢?”秦奋看徐晃拿手机鼓捣个不停,好奇道。 “回复差评呢,养个客服太贵了。”徐晃没抬头,继续忙活道:“反正我也闲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有几个月了,看下行测申论的书啊。” “这店里的事都由你一肩扛了,我也得干点活儿不是。” “……” “老秦,托那妹子的服,咱们今天卖了十五件!十五件啊!比上个月加起来还卖的多!” “行,款式尺码和地址你发过来,我明天上午包好,给人早点邮过去。” “马上!” “……” 028:吉祥物 秦奋很少看自家线上店铺,可能因为来来回回也没几个人留言。虽然销售业绩碾压实体门店,可跟同行比,确实根本没法看。 而且,一定程度上,徐晃在打价格战,因为衣服没有成本,他在定价上标准很低,买方抱的也大多是捡漏的心态。当然,事实上退货的也不在少数,基本每十件里就有两三件。其实现在的小年轻们对古着的接受度,并没有他们自己认为的那么高。 徐晃终于留意到今天店里多了个人,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偷偷在秦奋耳边问:“咦,这小姑娘谁家的?” 秦奋说:“噢,认识一下,我们店的吉祥物。” 堂堂皇女被人这么评价,真是令人生气。孙鹿昭不满地气成了只包子,想着是哥哥,还带她去公园玩了,这次就勉强原谅他算了。 徐晃想过去逗她,结果被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只好悻悻而归,对秦奋说:“现在的小孩儿发育真好,她应该还没满十岁吧?” 孙鹿昭站起来表示抗议道:“我十三了!” 徐晃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置信。秦奋觉得好笑,这货判断女性年龄,基本以胸部规模作为唯一衡量标准,孙鹿昭目前平平无奇,自然是被他轻看了。 徐晃深鞠躬聊表歉意,孙鹿昭看他是哥哥朋友,也就没有计较了。徐晃还没完,在那边嘀咕怎么让小姑娘穿件古董。 孙鹿昭听见了,皱起眉头,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别人议论哥哥送她的衣服,还有刚刚那伙人都好讨厌,对她指指点点的。所以,她决定换身衣服。 “哥哥,裙子暂时放你这吧。” 从试衣间里出来的孙鹿昭,换上现代装后,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少了一分雍容乖巧,多了一些青春活泼。简简单单的polo杉和牛仔裤,松松垮垮的一身,却自带一种惹人怜爱的气质。 孙鹿昭把裙子叠好,双手呈递给秦奋,表情很庄重肃穆。 秦奋被感染了,也很认真地点头说:“好,我帮你保管。” 本来就空了块地方,再去订做个展柜就行了。 孙鹿昭抬着头问:“哥哥,你为什么说我是吉祥物?” 秦奋没想着被她听去了,被小姑娘当面质问,他老脸一红说:“因为你来了以后,店里的生意突然变好了很多。” 孙鹿昭满脸欢喜:“真的吗?我真的有帮到哥哥吗?” 这真挚的笑容是做不了假的,秦奋忽然有些感动。如果有个人会因为你的情绪波动,感觉快乐或者悲伤,那么要么是仇人,要么是至亲之人。 徐晃打了个冗长的哈欠。 秦奋看徐晃脸色疲惫到了极致......什么都讲究细水长流,这事也不例外。 徐晃叹了口气,吐槽道:“老秦,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自从那天晚上把她接回家后,她就变得很奇怪了。有时候大晚上的吧,还会对着我阴测测的笑,我醒来看到差点没给吓成神经病。” “反正我的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 秦奋忍着笑,看他一本正经地诉苦。现在徐晃确实很虚很颓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可怜,因为秦奋只闻到了,很腐臭的狗粮味。 “我回家了。” 徐晃知道在老秦这里得不到安慰,自觉退场。 秦奋目送他离开,看了眼墙钟,已经很晚很晚了,他也要睡了。天天照这样爆肝守店,估计哪天也会猝死的吧。 关门,拉闸。 秦奋看着孙鹿昭,孙鹿昭看着他。 行吧,只能领回家了。 孙鹿昭兴奋地指着天:“哥哥住在这上面吗?好高噢!” 进了电梯,秦奋按了楼层,摇头说:“这算矮的,现在三四十层的楼盘不要太多哦。” 孙鹿昭瞪大眼睛,惊恐道:“那是住在云里了吗?” 秦奋笑着说:“住云里的那是神仙。” “可哥哥也是神仙。” “我?”秦奋咽了咽口水,指着自己说:“你看我哪里仙了?” 孙鹿昭有板有眼地说:“仙人不死不灭,哥哥长生不老,二者并无区别,哥哥自然是仙。” 秦奋哑口无言。 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小孩儿的胡话可是没边啊。 他很想说前些天才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要不是赵文姬那枚硬币,他可能现在已经被烧成灰撒海里了。 出了电梯门,秦奋摸出钥匙开门,给孙鹿昭找了双小号的拖鞋,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给她穿上还挺合适。 赵文姬没在家,赶都赶不走的寄住钉子户,这下罕见的成了失踪人口。秦奋倒不担心她迷路或被人拐了,她不去迫害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秦奋看孙鹿昭左顾右盼,在陌生环境里有些拘谨。想着小姑娘都爱干净,就问了句:“你想洗澡吗?” 孙鹿昭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摇摇头说:“我不能碰水的。” 秦奋脑中第一个闪过的类似病症是:狂犬病。 孙鹿昭走进卧室里看了看,探出一个头问:“哥哥一个人住吗?” 秦奋想了下赵文姬,觉得她实在不能算人,就点了点头。 “以后有我陪着,哥哥就不会寂寞了。” 秦奋伸手去拿水杯的动作一僵,这什么意思?继赵文姬之后,又来了位蹭住的? 不过在等到小白那边出结果之前,孙鹿昭也无处可去,只能让她暂时借住在这。不过,对此秦奋并不讨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小姑娘天然有种亲近感,两人相处的也很融洽自如。 孙鹿昭问:“哥哥,这里好小啊,我睡哪啊?” 秦奋张了张嘴,暗暗发誓以后赚钱了一定要买个大房子。睡前,他给孙鹿昭淘了件睡衣,让她自己挑的款式,本地商家发货,明天就能送到。然后买了两张架子床和三套被褥,他的被子也睡了蛮多年了,是时候换床新的了。 “哥哥,你睡地下不冷吗?” “不冷。” 029:售罄 睡地板的一夜也很香甜,秦奋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怪梦。他看到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殿,目光穷极之处是白茫茫的光。他站在森严大殿的入口,可以看到位列大殿两侧的臣子,他们没有清晰的面孔,身上的官服像一片片华丽的云彩。 他的脚抬起,试图走进大殿,但很可惜,他踩空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床上。 秦奋一惊,环顾四周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床上只有他一个,他又一次成功守住了自己冰清玉洁的身子。 电话响了。 秦奋一看,是葛蔓蔓打来的。他犹豫要不要接,因为难免会被一顿臭骂。不过这事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总该学会面对惨痛的事实,为自己的过错买单。 他决定先发制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去接你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些意外。当然,也不是说找个借口让你原谅我,我很抱歉,非常抱歉,真的。” 秦奋认错态度良好,自己都要泪目了。 葛蔓蔓没有说话,秦奋有点小慌张,不确定地“喂”了一声。 “你就是那天的摄影小哥?” 电话里葛蔓蔓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可能在故意压抑着。 毕业后,秦奋一共就外出拍摄了一回,所以不用花时间回忆,也能想到她说的是什么事。这一刻,他感觉被一个巨大的铁锤砸中了脊椎骨,整个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是吧,这么不凑巧的吗?这也能碰上? 前脚刚鸽了别人,后脚就让人家无偿拍私房? 她这会儿是不是该气的快冒烟了? 所有线索整合到一块,秦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天他极有可能拍错人了。也对,随便网上找的一女模特,哪能有这颜值? 电话里秦奋“嗯”了一声。 葛蔓蔓生气道:“你瞎吗?我头像就是我本人,你认不出来?” 秦奋很无辜地说:“你戴那么大一副蛤蟆墨镜,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我哪能认出来?不是,你应该看过我照片吧?你脸盲啊?” 葛蔓蔓没想到秦奋能反守为攻,态度还这么不端正,差点暴走到岔气,口齿都不利索了:“你你你再说一遍!谁脸盲啊!是我妈对你感兴趣!又又不是我!” 这意思大体是她没看,全是她妈觉得顺眼,一手操办了这事。被这么嫌弃了,细细一品他还真有点沮丧。好吧,只能说都是误会。 秦奋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太蹊跷了,他反问道:“不过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 “我去拍杂志的,结果被你耽误延工了。”葛蔓蔓说完,可能自己都觉得这事挺奇葩,语气稍稍轻快了一些说:“另外,罗子衿是我堂姐。” “啊!”关于这事罗子衿已经亲口说过了,秦奋还是故作吃惊了一把。 “那天是堂姐告诉我,你的家庭住址,对了……”葛蔓蔓轻咳了一声说:“我去找你的时候,见到你女朋友了,她还请我进屋喝茶……原来你喜欢成熟的啊,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你有女朋友,还跑出来相亲啊?” 显然,她的语气在最后一句坠入冰点。不难猜想,应该紧接一句,你是找死吗? 秦奋没被震慑住,依旧保持理智,冷静分析作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那是我堂姐。” 葛蔓蔓淡淡地“噢”了一声,适才的肃杀感,瞬间烟消云散。 秦奋很诚恳地说:“都是误会。” 葛蔓蔓说:“行吧,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我跟家长说对你没感觉,他们也不会继续强求了。至于阿姨那边……我想她应该不会再逼你了。”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填满了五脏六腑,秦奋“嗯”了一声,没有发表更多意见。 “那好吧,还是很高兴认识你,不说再见了,应该不会再见,那么……拜拜。” “……” 挂掉电话,葛蔓蔓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刚忙完上午的拍摄任务,坐酒店的飘窗上打了这通电话。堂姐罗子衿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严格来说,这通电话是在罗子衿的促成下打的,因为是她过来特意告知了这件事情。 罗子衿面无表情地说:“误会解除了就好。” 葛蔓蔓勉强地笑了笑,算作是感谢,毕竟堂姐为了她,特意跑了这么一趟。可是,她怎么就一点高兴不起来呢?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啊。 另一边,秦奋的心情同样五味陈杂。在得知葛蔓蔓就是那天拍摄的姑娘后,他心里属实膈应的慌。不过,死党徐晃很快送来前线大捷战报。 徐晃在那边喊的震天响:“老秦,咱们发了!” 秦奋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他记得徐晃的上个电话是说他们火了。 “我刚起床看了眼咱们店的销售情况,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全卖完了!售罄!售罄啊老秦!” 秦奋在惊叹于互联网强大煽动能力的同时,有点担心徐晃会激动的背过气,毕竟买彩票中了高兴到暴毙的事情确实发生过。 徐晃还在有理有据地分析:“我估计是被二道贩子盯上了,觉得咱们店有潜力,毕竟最近热度起来了。所以他们把货全秒了,想囤着炒波价格,好在我反应敏捷,迅速撤下一批,然后以三倍价格重新上架,结果……虽然买的人变少了,但还是有傻子在一件一件清掉咱们的存货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晃笑了有快两分钟。 秦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被人当捞金池给设计了。不过对他们店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相反,他们手上有二十几万的货,本来不知道要卖到猴年马月。如果能这么快清掉,纯赚一大笔资金,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不过前提是,贩子们很有把握,他们在短时内拿不出第二批货。 毕竟,限量是囤货炒作的前提。 秦奋想明白了这点,问道:“我们还剩多少件衣服?” 徐晃迟疑了一下说:“这要具体算,我估计剩的不多了,最多二十件。” 秦奋笃定道:“剩下的全给撤了吧,别卖了。” 030:第一桶金 “为什么啊?”徐晃震惊了:“赚点钱他不香吗?” 秦奋意味深长地说:“现在被动的是他们,这盘游戏开团的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徐晃秒懂,他混迹鞋坛多年,说不上鞋头,也算是浸淫已久。对于圈里人的套路,他那是个门儿清,这回搞不好是被同行给操作了。 “行,等会儿我过来一趟。” “干嘛?” “分赃!” “咱们凭本事挣的钱。” “是,还顺带狙击了二道贩子。” 挂了电话,秦奋兴致高昂,毕竟创业初期,挣得第一桶金,实在是件令人振奋的事情。现在荷包鼓起来一点了,人也神清气爽,他走出卧室,发现孙鹿昭在看电视。一脸专注着迷的样子,很像彩色电视普及,地方台多点开花那会儿,全民看综艺的时代旧影。 “哥,早!” 孙鹿昭关掉电视,兴冲冲跑到他跟前,然后又有点小局促说:“我饿了。” 秦奋一看表,哇,怎么就十一点多了,这两通电话打了一上午?只能解释为赖床起晚了,他现在还有点晕乎。昨晚那梦太逼真了,感觉一宿没休息,整个人还是很疲惫。 “泡面吃吗?” 他自己一般不吃零食,也很少点外卖,家里只备了一箱泡面,偶尔垫垫肚子是够了。 孙鹿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她不会挑哥哥的东西,就乖乖点头说吃好了。 烧开水,拿出两桶泡面,加到1/3的水面,然后静等三分钟。辛辣面汤的香味从封口缝隙中泄露出来,孙鹿昭馋的伸出手,却备秦奋打了回去。 “要等三分钟,这是对一桶泡面的基本尊重。” 孙鹿昭吐了吐舌头,缩回了小手。 大概对于孙鹿昭来说,第一次吃泡面最深刻、煎熬的记忆,是等待这三分钟的过程。她盯着冒白烟的面桶,又咽了咽口水,期待地搓了搓小手。 吃了面,两人半饱未饱,瘫沙发上意犹未尽。泡面就是这么神奇,总有种让你迫不及待再来一桶的冲动,这时候你要强迫自己克制,充分意识到它是一种热量很高的食物。 徐晃杀过来了,再外边门敲的梆梆响。 秦奋给他开了门,这家伙第一件事就是汇报战果,说他路上已经统计完了,他们挣了有十八万六千多,具体零头就不说了,不值一提!荷包鼓了说话就是硬气。 秦奋白了他一眼道:“瞧你出息,这才多少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 “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挣的钱,和父母给的能一样吗?”徐晃呵呵傻笑说:“我来的路上给我爹报喜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觉得他对我做生意没那么排斥了。对了,你让下架的那些衣服怎么处理?” 秦奋早想好了,直接说出了计划:“分几个批次放货,间隔三四天吧,一个月内放完,也为我们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徐晃脑子也灵,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说:“你是想在这一个月内再去找批货?” 秦奋点点头说:“对,而且我们这尾货可以卖出高价的同时,还能压住贩子们的价格。因为只要货慢慢放,就能营造我们手里一直有货的假象,等第二批货到位,他们囤的都得砸手里。另外,这期间你用别的账号出少量货,用比较夸张的价格,递增的方式去标价,营造出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手里的货很值钱,就会一直拿手里,瞻望更好的行情出现。” “毕竟,人都是贪心的。” 徐晃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贼娃子。” 秦奋摸了摸下巴否定道:“是商业奇才。” 徐晃走进屋里,差点没跪地上,指着孙鹿昭哆哆嗦嗦,现场表演行为艺术,他眼中夹着泪光骂了一句:“畜生啊!” 秦奋知道他这是挣了钱激动的戏精附体了,也不扫他性,配合他继续演出。 “骂你自己吧?我看你走路腰都挺不起来了,昨夜又折腾的挺晚吧?我说你是人形泰迪还是人肉打桩机啊?怎么自己乐此不疲,就恶趣味地把别人臆想的那么变态呢?” 徐晃脸一下垮了说:“别提了,太挫败了,我每天晚上累死累活,差点没在田里累死。她倒好,大清早的跟个没事人似的,出门约闺蜜去了。” “不说了,分钱吧。” 话题一转,终于到正事上了。 秦奋也正经起来,古色衣庄的两大股东,终于等到分红的时候了吗? 徐晃有些犹豫,试探性地看他脸色,问:“老秦,咱们对半分,行吗?” 秦奋摇头。 “六四?” 秦奋还是摇头。 “七三?” 秦奋继续不说话。 徐晃怒了:“老秦你过分了啊!好歹衣服是我拖来的,开店的主意也是我想的,网店也是我经营的,你这也太贪心了啊! 秦奋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坐下。徐晃其实没生气,就是有点急了,因为他印象中死党可不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 “八二开就行。” “什么?!” “你八我二。” “不行!” 徐晃坚决摇头道:“你分得也太少了,你每天守店那么辛苦,对你太不公平。” 秦奋满不在意道:“说实话,我没想着店里能这么快挣钱,这是意外之喜。能分个三四万,我已经很知足了,这才短短一个月不到啊,要不是你,我去哪找来钱这么快的活儿干。” 徐晃这是真生气了,背过身作势要走人道:“别说了!就五五开,不然这店我不开了!” 秦奋笑了说:“这店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最后,两人争执不下,还是秦奋给出了提议。钱分四份,他们各取其中一份,剩下的两份,一份作为店里的流动资金,以防意外事件,另一份用来采购衣物。 秦奋说:“如果到时候采购钱少了,就用我的贴。” 徐晃同意了这个方案。 看着手机钱包app的进账提醒,秦奋有很大的成就感。或许这回店里卖断货是偶然事件,是走了狗屎运,可无论如何,他和晃子确实在竭尽全力做这件事情,这也为事件的进一步发酵,提供了合适的培育土壤。 他们不知道在另一间屋子里,有那么一对同性情侣,正对着手机发呆。他们的购物车里有一百多件衣服,总价一二十万的商品待发货。 “终于被我们秒完了,哈哈哈哈哈,让你们红,我看你们没衣服了,这店还怎么开下去!啊哈哈哈哈……” “天青哥,我还是有点担心,咱们这回网贷了这么多钱,要是衣服卖不出去怎么办?” 031:天青色等烟雨 几天前,这对情侣在一家古着店里受了莫大的凌辱,他们有充分证据说明这是一家黑店。而且,他们无法忍受任何带有歧视色彩的目光,于是决计利用网上舆论,把这家店搞臭搞垮。 可事情似乎并未按照他们预计的发展,他们对这家店煽动性的评论,除了贡献一点热度外,在网上并未引起任何反响。可能这年头大家关注的点被海量话题分散了,他们的遭遇实在不值一提,没有人关注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不打算就此作罢,花钱雇佣了一些水军,打算血洗店铺评论区,起码让他们没法正常营业。可才进行到一半,这家店铺忽然意外走红,上架商品一夜之间全部售罄…… 他们眼红,他们嫉妒,他们愤怒,因为他们认为这一切与雇佣水军,变相引流带来的热度有关,否则就这家月销售量不足10的破店,怎么可能引起平台的注意,怎么可能给渠道人气推荐。结果他们掏了钱,让仇人盆满钵满,这样的赔本生意,怎能不恼火?怎能不郁闷? 天青哥搂着烟雨妹,眉目含情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天青哥一定让你如愿以偿地做了手术。咱们堂堂正正做个女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以后再也不要忍受别人怪异的目光了!” 烟雨妹幸福极了,鼻尖重重地“嗯”了一声。 今天是他们网恋七年的纪念日,他们用行动证明,网恋也可以熬过七年之痒。年初,他们从各自的城市出发,相约在东林奔现,他们的情侣网名是:天青哥和烟雨妹。 当然是取自那首很著名的歌,一个日常逛论坛的晚上,他们相遇在那首歌的扒谱贴里,从此一见倾心,两颗寂寞的灵魂终于寻觅到了停靠的港湾。 将近七年的网恋,早已让他们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体,虽然在见到烟雨妹本人后,天青哥还是忍不住狠狠吃惊了一把,可真爱是胜过一切的!包括性别! 当时,天青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烟雨妹哽咽地对他说,自己本该是个女儿身,可惜现实太残酷,他也不想欺骗,是真爱压倒了理智! 然后,他们两人一合计,天青哥一锤定音,一定要让烟雨妹做最好的变性手术!完成他毕生的夙愿!可惜,无论是实现梦想,还是奔向美好生活的一切的前提是,他们需要很多钱。 天青哥仰头,眸中尽是谋略之光道:“等我们一拿到衣服,就高价转手卖出去,到时候我们翻十倍,还了钱以后应该还剩一半。” 烟雨妹吃惊道:“这么高的利息啊!” 天青哥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其实他的心理压力也很大,这网贷的计息方式他也不懂,虽然看着只有零点零零几,可保不准要还的时候已经是本金好几倍了。 不能拖! 天青哥当机立断道:“等货一到,我们就马上出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烟雨妹还是有点怀疑:“等下标太高了没人买怎么办?” 天青哥得意一笑,拿出手机一搜,摆弄手机道:“你看看,这件价格都上万了,我们抢了有多少,一百多件啊!” 烟雨妹激动地直哆嗦,一百多件那还不是一百多万啊!我的乖乖,等还了钱做了手术后,还能余下不少钱呢! 又过了一会儿,烟雨妹用变声期粗哑的嗓音尖叫道:“天青哥,他们刚刚又上了一件,是不是手里还有余货啊?” 天青哥脸色微变,又马上恢复镇定道:“不可能的,他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管他们上多少,我们照秒无误……我们还剩多少钱?” 烟雨妹苦着脸说:“只有几千了。” 天青哥也犯愁了,不够啊,他想了想,干脆心一横,又拨通了那位客户经理的电话。 …… 因为心情很不错,秦奋亲自下厨做了顿饭,菜当然是徐晃去买的,他们分工一直很明确。等饭期间,秦奋在厨房,徐晃和孙鹿昭在客厅看电视。 可能在徐晃眼里,孙鹿昭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明明已经十三四岁,却长得像十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畜生到是个女的都撩的地步,何况最近实在被掏空的太厉害,导致精神萎靡,手机里的小妹妹们都没劲头联系了。 不过,他还是对孙鹿昭保有莫大的兴趣,看了眼厨房,想着隔这么远应该听不到。稍作酝酿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跟秦奋是什么关系?” 孙鹿昭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沉浸于男女主角的甜蜜哀伤中,就完全没有搭理他。 徐晃有点尴尬,只好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孙鹿昭没看他,用回答表示已阅,她说:“他是哥哥,我是妹妹。” 好别致的回答。 徐晃陷入深思中,这等于没说啊,如今哥哥妹妹的关系,早已经脱离亲情关系延伸到了更宽泛的层面。他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脑子里浮想联翩:老秦是不是和秋雅分手后,受了刺激愈发变态了啊?这没成年的也碰,畜生啊。 为了进一步探寻真相,徐晃希望得到更细致的答案,他看孙鹿昭很单纯的样子,试图循循善诱道:“你的妈妈和秦奋是什么关系啊?” 孙鹿昭歪头看着他,心里想这人有病吧,然后继续看电视。 徐晃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思越来越重。 秦奋手脚很麻利,毕竟家里是放养的,亲爹亲妈都靠不住,就必须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再加上本来嘴就挑,自然而然的,练就了好手艺。 两食客大快朵颐,徐晃虽然老过来找他,可一般两人点外卖居多,秦奋亲自下厨等于过年,所以每回吃都有一种泪目感。 酒足饭饱后,徐晃意犹未尽道:“老秦,良心话,你要开一饭店包准挣钱。” 秦奋把抹布丢了过来说:“洗碗去。” 徐晃的家务活能力在秦奋家锻炼出来的,他在自己家里基本五指不沾阳春水。 孙鹿昭举碗,小脸开心成一朵花:“哥哥的手艺还是这么棒!” 秦奋捏走她脸颊的饭粒,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032:出国 “老秦,进货渠道怎么办啊,一个月时间,算上采购、运输真不算长。”徐晃洗了碗,在沙发上累瘫,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秦奋一直在琢磨这事,他决定亲自跑一趟,反正这是迟早要踏出的一步,他说:“我打算去暹国进货,那里有全球最大的古着交易市场。” “假货也很多。” “但是便宜。” 徐晃叹了口气:“主要是便宜啊,咱们本钱太少了,没法去正儿八经的古着店采购,溢价太高了。” 秦奋不置可否,以他们现在的状况,理应扮演一个淘金者的角色。虽然直接挑选成品转卖效率很高,但一味省去中间环节,换来的代价是高昂的资金成本,他们根本无法承受。 “行吧,有我在,帮你把下关,尽量别触雷吧。”徐晃压力很大,虽然他专门研究过fake和正品,也算半个专业的鉴定师,但那是球鞋,跟衣服什么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衣物、帽子、首饰什么的,鉴定难度要比球鞋大的多。球鞋无论是侧标、鞋标还是鞋底走线,正品和假货都有明显区别,基本抓住一点就能轻易分辨。所以,就鉴定入门来说,球鞋是门槛最低的。也就是说,就算他亲自去把关,因为量走的大,时间又很紧,买到fake在所难免。 秦奋摇摇头说:“店里得有人看着,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徐晃坚决不同意:“不行!你没经验,会被当猪肉宰的!” 秦奋乐了:“你们的专业术语不是当韭菜割么?” 徐晃现在关注的点完全不是这个,他抓住秦奋的肩膀,使劲搁那儿晃:“那是两码事,反正你不能抛下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孙鹿昭在旁边默默看着,手伸进了瓜子桶。 秦奋说:“那店里怎么办?可以一直关着,但我怕有人来捣乱。” 徐晃问:“那我去?你看着店?” 秦奋看着他没说话。 徐晃憋不住了:“行行行,我知道我不靠谱,确实我去过几次暹国,都没干什么正事,你都门儿清你厉害。” 秦奋点头,赞许道:“颇有自知之明。” 徐晃拿出手机看机票,说:“航班很多,明天就有。” 秦奋想也没想说:“那就明天去。” 采购计划就这么潦草的敲定了。秦奋没去过暹国,也不会暹语,不过想想应该也不会有语言障碍。近年来华人老跑那边旅游,为暹国经济做出了杰出贡献,所以华语基本已经成了那边生意人的必备技能。 “我老婆叫我回去吃晚饭。”徐晃手机放回兜里,起身告辞:“我先撤了,你注意安全,保持联系,早去早回,明天就不送你了。” “理解。” 两人相视一笑。 徐晃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真怀疑自己会死在床上。” 秦奋捂住了孙鹿昭一边的耳朵,她很自觉地捂住了另一只。 因为中午吃撑了,晚饭他们俩就把剩菜热热,将就着吃了。孙鹿昭提出想再去公园,秦奋说要收拾行李,今天就不去了。 马上他意识到了一个忽略了的问题,孙鹿昭怎么办? 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秦奋躲进厕所,想偷偷给白警官打了个电话。如果指纹对比顺利,等找到孙鹿昭的父母,她就可以回家了。 他忽然有点沮丧,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可耻。明明孙鹿昭那么信任他,可他却一直是以听故事的态度,在哄骗安抚她。 所以最后这个电话他还是没能打出去,至少得先和孙鹿昭谈谈,征求她的意见。秦奋以非常端正的态度,主动坦白了一切,当然也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想法。 孙鹿昭低着头问:“所以哥哥一直认为我在讲故事?” 秦奋张了张嘴,说:“你只是还小。” 孙鹿昭抬头,两行清泪流下:“哥哥一定觉得我脑子坏掉了吧。” 秦奋最怕看到这一幕,这也是他不敢说的原因,孙鹿昭很抗拒,很难接受他所说的一切。 “你总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的。”秦奋俯身又摸了摸她的头说:“就算这样,我也永远是你的哥哥,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但前提是,你必须回到亲人的身边。” “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孙鹿昭稚嫩的嗓音嘶吼出来,格外让人心疼。 秦奋不忍再说,当着孙鹿昭的面,打了白警官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依旧是懒洋洋的声音。 “喂?” “我是秦奋。”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结果出来了?” “对。” “怎么样?” “数据库里没有她的指纹。”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不存在。” 秦奋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重回哭红成兔子眼的孙鹿昭身上,他可不认为白警官在开玩笑,除非孙鹿昭是偷渡进入的国内,否则数据库里一定会有她的指纹。人口普查后的又一次全国性统计活动,将全国人民个人身份识别信息录入数据库中,包括指纹、脸谱、体征等等,每年都会动态调整复核,遗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警官,我……” “叫我小白。” “小白……谢谢。” “不客气。” 电话挂断,无言其他,意思已经很明了,白sir无能为力,你自己看着办。秦奋放下手机,发现孙鹿昭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可明明不是免提模式…… “哥哥,我生气了。” 孙鹿昭又气成了只包子。 虽然哥哥带她去公园玩,还给她做了好吃的,但现在一点儿都没办法原谅他。 秦奋安慰人的本事很糟糕,站那儿像个傻子,完全的束手无策。孙鹿昭看哥哥像块木头,干脆冲进卧室去不理他了。 行李还没弄好呢,秦奋有点头疼。不过快到九点了,他今天还得去店里一趟,门口贴个告示,整理打包一下售出的衣服,不然徐晃一个人能干到明年。 跟门说了一声,孙鹿昭在里边没反应,秦奋把家里煤气、开关什么的检查了一遍,怕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 出门了,这个月的最后一次守店。 四月不远了。 033:凶手出现 店里空荡荡的,这是心理上的错觉,因为衣服属于已售未发的状态,仍然整整齐齐摆满了货架。已经很久不见赵文姬了,家里、店里都不在。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是,秦奋竟有点想念,那个神出鬼没且没有眉毛的女人。 门口有动静,风铃清脆摇曳。 有人进店。 高168cm,重74kg,驼背,左利手,持有武器。 背对着门外的秦奋,脑中自动弹出有关人体特征的数据指标,推断的过程与结果几乎同步出现。这是之前未曾展现过的能力,感到惊讶却并不陌生! “不好意思,门口告示有写,小店的衣服已经售罄了,欢迎下个月上新后再来。”秦奋转过身,面对这位深夜造访者,礼节性地给出劝退意见。 如果动动嘴就能言和,何必非得动手动脚呢? 可惜这人并不领情,面孔上也见不到任何情绪色彩,眼神中晦暗一片。以秦奋目前部分恢复的洞察能力,他可以感知到这是有一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活体特征的空壳,说是行尸走肉也毫不为过。 他发现自打开店后,就没安生过一天,各类奇葩物种纷涌而至。就是不知道今夜来的,能不能和赵文姬一样顺利招安了。 “其实很想好好打一架,上回身体进化后,一直没机会去适应。”秦奋做了一些常规舒展筋骨的动作,类似于短跑跳远前的拉伸等等,热身完毕后他微微一笑说:“毕竟对于力量的掌控,应该是非常细微精巧的事情,为你今晚千里送头的行为点赞。” 如果对方是活生生的人,那么他可能还需要顾虑,会束手束脚一点。可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是杀了也不会有一丁点负罪感啊。 倒不是说没有生命,就可以肆意蹂躏了。只是,秦奋在他的背后,看到了太多徘徊枉死的冤魂,不难想到这两年笼罩在东林当空的阴云,连环杀人案的罪魁祸首,萦绕在东邻市民内心深处的恐惧,正是眼前这东西造下的孽债。 造访者当然没法对他挑衅的话语有所回应,也不能说完全不具备思考能力,只是行为模式近似于肌体的本能反应,直观上给人一种僵硬、迟钝感。 秦奋冲了出去,他可不想在店里发生打斗。搞不好就是一次拆迁工程,那也太费钱费神了。在他行动的一瞬,那怪人也动了,黑夜里仿佛有两支离弦的箭,在突破气墙后留下一串串无形波纹。 小院梧桐树下歇息的王老头,耷拉着眼皮对着空气骂骂咧咧。长期被病痛蚕食的躯体与意志,凝成一股晚年的暮气,对精气饱满的年轻人而言极不讨喜。 怪人越过秦奋,拦在了路前,两人恰好在梧桐树、王老头处停下,对峙而立剑拔弩张。王老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睁开干涸浑浊的双眼,暂时停止了辱骂。 秦奋感觉右脚踝有些酸疼,地上有一道三十公分的摩擦白印,显然刚刚的脚刹发力有问题。每回能力大幅提升后,总会经历一个艰难的适应调整期。因为无法合理控制力度,经常会出现喝水捏碎杯子、跑步连滚带爬、打飞排球等尴尬局面。严重的时候,甚至无法正常直立行走。 “瓜娃子。”王老头忽然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不过平时偶尔得空同老头下棋,他也总是这般嘴碎,秦奋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战斗一触即发,地界又不宽阔,他在这属实不安全。 秦奋背对他说:“老头,今天我没空和你下棋,你还不回屋里躺着,大妈要下楼撵你耳朵了。” 王老头忿忿然,唾沫横飞:“哼,爷们的事,她一个娘们管的到个屁!” 秦奋有点头疼,现在可没工夫劝他。这会儿,怪人那边也有了新的动静,他面部忽然一阵诡异的抽搐,莫名其妙地弯腰干呕一地秽物。 脓水流了一地,秦奋赶紧跳开,那气味感觉像在往鼻孔里灌硫酸。藤椅上的王老头骂骂咧咧昏了过去,看来传统国骂技能在生化武器面前并不奏效。 距离够了,秦奋没犹豫,跟端盆菜似的,托着藤椅就往楼道里冲。等怪人呕吐完,王老头已经被他送走了。 地上留有一滩黑色腥臭的脓水,毫无疑问是怪人的杰作,它的呕吐物几乎覆盖了整个行人走道。无处落脚只能硬着头皮踩上边,他尝试提了提脚,发现有种身处泥潭的黏稠感, 秦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特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怪人当然不会回应他。 倏尔,变故再生。那些黑色的不明粘液仿佛具备生命,疯狂蠕动着伸出细小密集的触角,快速涌回怪人的口鼻中,这现象令他联想到一个词——反刍。虽然不是一码子事,可恶心程度着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秦奋不知道怪人的来历、目的,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行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他确确实实被恶心到了,在这一点上怪人毫无疑问成功了。 打吧,总不让一直让你憋大招,那也太傻了。 争取速战速决,毕竟让别人看去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秦奋向前一步踏出,稍稍压低重心,然后打出了一记刺拳,在巨大身体惯性的作用下,这一拳很快、力道也很足。 这一拳没有落空,扎扎实实打在了怪人的胸口上,一声闷响,力道如石沉大海。秦奋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想过可能会打空,但这一击绝不该如此羸弱。 穿着黑色帽衫,垂头让帽檐挡住半边脸的怪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眼仁几乎消失,只剩下大片空洞的眼白。 秦奋想收回出拳手,却发现被死死卡住了。反刍的黏液,在怪人身上结成坚硬的甲壳,它似乎能在固液形态中随意转换。 在他击中后,甲壳先是瞬间液化,让其自由陷入,抵消这一拳的冲击力,然后再通过固态转化,控制秦奋的行动。 战斗经验并不丰富的他,又一次吃了暗亏。 他的左拳高高抬起,朝怪人的头部挥出。 一条血线在空中无声划开。 怪人的头颅在地上滚了滚,停在了一个人的脚下。 034:档案 怪人的头颅并没有立马死去,在那人脚下龇牙咧嘴,发出暗哑的嘶吼声。一条猩红的舌头,跟条游蛇似的扭动,这是头颅在试图挣扎逃离。 “白警官?” 秦奋眯起了眼睛,觉得事有蹊跷。 小白看了他一眼,朝地上开了一枪。黑色的黏液喷洒了一地,这一幕像炸开的充水气球,他对秦奋说:“连环杀人案的始作俑者,机场埋尸案的凶手,被你亲手抓到了。” 秦奋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他要的理由,自然不是指开枪这件事。小白心里也很明白,只是过多的情报不愿透露,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颗眼珠。 秦奋的眼皮跳了跳,妈蛋,好恶心。 小白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他甚至举高,想借着月光看看,这东西的光泽。在秦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双指发力……把它捏碎了。 秦奋:“???” 这人一定是过来搞他心态的,他本来就已经被恶心的够呛了。 “别误会,这东西生命力很顽强,如果刚才我不打爆它的头,马上就会分化出另一只头颅,和一具完整的躯体。”小白露出一个谦逊柔和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到时候你要面对两个相同的怪人,所以……不用谢谢我,不客气。” 秦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你是说脑袋是它们的弱点?” “不,每只怪人都不同,需要自己去找。否则,它可以保持活性,无限复制重生。但……据我们观察,这种现象只会在濒死的时候才会出现。” 小白意识到自己讲的有些太多了,他闭上了嘴巴。 “每只?还有很多?” “当然。”小白走到怪人的躯干前,用脚帮它翻了个身,他用下巴指了指说:“看到没有,那里有个“x”的标记。每只怪人身上的标记都独一无二,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最直观的辨认方式。” 好吧,他还是没忍住。 秦奋心里纳闷,这敢情还有生产编号?他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某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前沿生物技术?类似于电影里的生化人?” 小白摇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地球上没有这样的技术。” “外星科技?” 也太扯了吧。 小白还是摇头。 “我无法给出明确的定义。”小白说:“无法解释,因为它不科学。” 这很像在开玩笑,可小白的语气很严肃。所谓不科学,大概是指超越了目前人类科学的范畴。 “那这里怎么办?” “不用管,会有人来回收的。” 小白走近,把一个档案袋丢给了秦奋。他抱住,发现有些重量,是厚厚的一大叠。 什么东西? 秦奋猜测:“孙鹿昭的资料? 小白说:“是你的资料。” 秦奋投去了疑问的目光,小白继续说:“我尝试调取孙鹿昭个人资料无果,就顺手查了下你,结果……有些意外收获。” 秦奋无语了,这东西还能顺手的?你哄鬼吧。 这会儿后边楼梯间里一阵脚步声,秦奋以为是下楼散步的居民,还担心被他们瞧见一地狰狞,结果是王老头高举扫帚火急火燎地冲出来。 秦奋望着他有点发懵:“您老这半夜是出来干嘛?” 王老头也愣了会儿神,脱口而出一句:“你小子没事吧?” 秦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有点小感动,这么些年的棋没白下 王老头大致认为现在安全了,走到外边“哗”的一声,被满地的秽物吓了一跳,二话不说麻溜跑回楼道,回屋子里找老伴说这事去了。 “我估计有不少人看见了。”秦奋看小白一脸淡定的样子,莫名期待道:“你是不是隶属于什么神秘组织,有fbi那一闪一闪东西么?” 小白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 他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秦奋抱着档案袋,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店里去了。秦奋没忘,就前几天小白来店里取指纹的时候,曾经提醒过他,凶手可能会对他下手。小白似乎早有预见,包括今天的突然出现,都绝不是什么巧合。 不过比起这些,他现在更关系档案袋里的东西。他的资料?为什么要查他?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年,堪称平平无奇啊。 楼上,飘窗上,站着一个小姑娘。 孙鹿昭一直在关注下方的动静,她虽然很生气,但和哥哥受伤这件事比较,显然不值一提。因为赶到现场只需要三个呼吸的时间,杀死怪人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再加上她不认为哥哥真的会受到任何威胁,所以她还只是在观望。 但是,哥哥似乎还是有所疏漏。 血淋淋的肉浆几下搅动,滚出一颗圆圆弹珠状的东西,这是怪人的另一只眼睛。它延伸出许多灵活的触角和吸盘,让它具备很强的行动能力。 孙鹿昭消失从飘窗上消失,夜风灌入客厅,窗户不知何时开了。再出现时,已是在怪人的残躯旁,她眉目含嗔,神情很是气恼。 果然技艺生疏了么,竟然晚了一步。 那颗眼珠类似于飞行器的逃生舱,携带驾驶者的所有遗传信息,只要具备合适的复制环境与所需能量,它甚至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再生。 它去了易不凡的别墅,陵墓般巨大的地下室,这个罗子衿曾经驻足的地方。这里唯一的光源,是棺材上白色的蜡烛。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那颗眼珠。 “你回来了。” 石棺中的人自言自语。 “鉴于你成功带回了他的细胞,我可以恢复你的自由。” 如果有人亲眼目睹,一定会惊愕于,那人竟在对一颗眼珠说话。 “可是你的肉身已经被自己吃掉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那人似乎真的陷入了烦恼之中。 “可惜我苏醒不久,能力尚围完全,看来只能食言了啊。” 那人真的很沮丧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把眼珠往空中一抛,那颗眼珠忽然急剧充血,血丝如碎裂的镜面,溶解为齑粉。 消失不现。 躺在石棺里的人,用指尖在棺盖上画出一道刻痕。 那里本来写着“x”。 035:小改改 秦奋锁好店门,把钥匙藏在窗台盆栽的底座。要不是条件受限,他真考虑换把指纹锁,现如今荷包里捅串钥匙对年轻人来说,实在太累赘了。 东林往暹国没有直飞,还得去筑城转机。自己开车去机场很不方便,他索性预约一辆顺风车,省力也方便。临走前,卧室的门紧闭着,看来小姑娘还在气头上。秦奋叮嘱了两句,看她没应声,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虽然事先已经同徐晃交代了很多遍,让他好好照看孙鹿昭,可这家伙终究是个不靠谱的主。后来,秦奋干脆提出硬性要求,每日三餐打卡,必须拍给他看。 坚守大本营的徐晃含泪答应了。 秦奋拖着行李箱下楼,在小区门口等车。大约15分钟,司机如约而至。因为是顺风车,里边自然坐得满满当当。后排已经坐了两人,秦奋挤进去,被夹在中间左右为男。 副驾驶坐了个妹子,长胳膊长腿的,属于那种瘦瘦高高的类型。可能因为身边雄性要素过多,又处于封闭空间内,这时候出现的异性往往更具备吸引力。 出于这样的理由,秦奋就多看了两眼,仅仅是浅尝辄止,却刺激了右手边那位先生的情绪,让他用不太和善的目光注视自己。 秦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笑,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越界,可毕竟是别人的老婆,碰上大男子主义作祟你也没办法。 路上,秦奋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因为他左手边的先生一路想方设法与妹子搭讪,令右手边的先生脸色愈发阴沉,司机先生还时不时插两句,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逗得妹子花枝乱颤。 雄性荷尔蒙充斥了整个内部空间。 果然省钱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他们对话才知道,这妹子是位地勤人员,这是赶着去机场上班的。才毕业两年多,和母亲住在一间公寓里,应该和车内所有人都不认识,但目前单身。 男性似乎总对空姐有种莫名的向往,觉得她们高级、知性、专业又迷人。虽然地勤和空乘人员完全是两个工种,但此时此刻他们都主动忽略了这一点。 或许,他们不指望真的和这妹子发生点什么,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有机会和她以后扯上关系。但在通向机场的路途中,即便是嘴上花花占些便宜,也会让他们有种莫大的成就感。 因为,这样的女人,在平时是绝对不会正眼看他们的。 然而,秦奋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封闭空间中的某种平衡。 他年轻且帅气。 所以身边的敌意就很好理解了,秦奋抱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欸,后边的小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副驾驶的妹子忽然回头,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惊喜地望着他。这样的眼神,秦奋见了太多回了,他继续保持礼貌的微笑。 妹子来劲了,抓着他问:“你看着好小啊,还是个学生?一个人去旅游吗?你女朋友呢?”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秦奋想了想说:“我刚大学毕业,做了一点小生意,这是去暹国进货的,不能算旅游吧。” 妹子很长地“噢”了一声,大概觉得这样很萌,她摇了摇手机说:“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代购个东西啊,我们加一下微信?” 秦奋看破不说破,扫了她的码。等别人拿出手机,她已经闪电般地收回去了。 妹子雀跃道:“我跟你同年的欸,我读书好早噢,嘿嘿。” 秦奋看到妹子在翻他朋友圈,明目张胆地表达好感。要换一般的小男生可能毫无招架之力,觉得这样的女生很爽利很吸引人,被撩几次就彻底沉沦,光荣成为备胎库一员。 可惜,见过的猪多了,就不那么容易翻车了。 无论妹子如何搭讪,反正他态度不冷不热,调你胃口看谁难受。秦奋倒是心如止水,可他身边的二位大叔就没那么淡定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他们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又不是傻瓜,不爽归不爽,谁会主动自取其辱呢?于是,车里清净了不少。吹牛皮的、嘴上花花的、问东问西的,全部选择佯装睡觉。 秦奋兴致恹恹,也闭上了眼睛。妹子看了他一眼,有点不高兴了。 管她呢。 谁叫你说我小,这梁子结下了。 到机场了,秦奋取下行李箱,跟妹子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取机票去了。妹子一路小跑跟上,喘着气儿说:“你坐的哪家航空啊?这边我主场,我带你过去啊!” 秦奋停下,发现这妹子有点小高,估计和葛蔓蔓差不多,他好奇道:“你不用上班吗?” 妹子在精致的妆容衬托下,笑起来像只小狐狸:“我去换上工装就好,你能等我一下吗?” 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秦奋当然不好再拒绝,也没必要做到那一步。然后,所谓的等一下,就将近过去了半个小时,本来自助取票也就分把钟的事,属实亏大发了。 秦奋以为自己是被耍了,正准备走人的时候,妹子换好制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来了,甚至还补了个妆,换了搭衣服的唇色。 “不好意思!久等啦!” 秦奋看着她,心想可真是满满的“心机”啊。他这下算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等她换衣服。因为,这套地勤制服真的很加分啊,把她的身材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她本来偏瘦,穿宽松的衣裤还不觉得,勒身的制服窄裙上身后,把腰臀比表现得更加夸张。 裙边包裹紧绷的就像已到杯口的水,再添一点就要溢出了。这紧致的美感,确实很令人目光流连。秦奋又多看了几眼,这是自然天性的驱使,与他个人本性无关。 妹子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里有点小得意。果然那些冷冰冰的都是伪装,男人啊,都一个样,注定被年轻漂亮的女人俘虏把玩。 妹子羞怯地低下头说:“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呀?” 秦奋继续看着她,很认真且友善地提醒道:“你的眼线画歪了。” 她的工牌上写着:陈思圆。 036:潮流它是个圈 陈思圆的完美笑容卡顿了,她闪电般地背过身去,掏出小镜子比划,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妆容照旧一丝不苟,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可是机场工作人员的专业素质体现。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高跟鞋踩他脸上。 秦奋从背包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瓶小酸奶,递给她说:“垫垫肚子,空腹对胃不好。” 陈思圆撇了撇嘴,抢过来撕开喝了,一点也不淑女,也过了那个会为男生的细心感动的年纪。更不会为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真的去放心上赌气。 在陈思圆的指导下,拿出证件、护照顺利取了登机牌,他就一箱子,也不用办托运。距离起飞时间还早,不用急着过安检。两人找了一地方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闲聊起来。 陈思圆夹着腿,用手顺着抚平裙子,她故意延长摸到了小腿,这样会让人眼神的焦点尾随而至。她以前学过跳舞,对自己的腿很有自信。身旁的死直男不为所动,她心道是个硬茬,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秦奋在手机上打出来给她看。 陈思圆傻乐了一阵问:“你一个去暹国到底干吗的呀?摸人妖?” 秦奋翻了个白眼:“我说了去进货的,我可是个正经人。” 陈思圆好奇道:“什么货?” “古着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可是暹国那边的古着交易市场水很深的,你人生地不熟一定会吃亏!” 秦奋点头,基本认可她的说法。这几年潮流圈发展的如火如荼,吸引了大批消费欲望强烈的年轻人,他们成为二级市场的活跃用户,被一波又一波的收割韭菜。 但囊中羞涩的是大多数,毕竟各路潮牌定价昂贵,卖的是品牌故事与设定,很多人抱有捡漏心态,浩浩荡荡涌入二手市场,希望用较低的成本享受同样的消费快感。 然后买了双无盒莆田。 这事虽然是惨痛教训,可找卖家追责赔偿也有一定难度,大多折腾到最后,只能含泪当作花钱买教训。秦奋记得徐晃当时是以幸灾乐祸的口吻叙述的,显然他也曾是其中一员。 既然陈思圆这么说,那她一定是有什么路子。秦奋心领神会,放低姿态虚心请教。陈思圆依旧表现的非常好说话,她指着楼上说:“我好饿哦,要不先去吃点东西,我们坐下慢慢说?” 秦奋看了眼手机,时间还很充足。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爽快答应了。本来原定计划,也是在起飞前填报肚子,飞机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陈思圆问秦奋想吃什么,他很没有创意地看了眼kfc。在机场一瓶水都要二三十,也只有kfc不涨价了,看起来比较良心。 “其实kfc的咖啡还可以。”陈思圆边走边说,其实她早上在家里吃了面条,现在一点也不饿。她看着肩侧同行的秦奋,心里暗道,他好高啊,鼻子也特别挺,哇!喉结在动!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啊?将来和他生的小孩,一定也会这么好看吧! 秦奋咳嗽了一声说:“你吃什么?我请客吧。” 一晃神,原来已经到kfc点单柜台了。陈思圆吐了吐舌头,要了杯咖啡和小油条套餐。秦奋点了个早餐堡和一杯豆奶,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罕见的人不多,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边的风景。 陈思圆惊喜指着秦奋背后说:“有座山欸!不知道去山上野营是什么感觉。” 秦奋看了眼说:“那山还没开荒呢,山道都没有,根本没地方野营。” 陈思圆把吸管咬的瘪瘪的说:“怎么说的你好像去过一样。” 秦奋点点头说:“我确实去过,还挖出了两具尸体,后来报警了,昨天才抓到凶手。” 陈思圆笑了笑,以为秦奋在开玩笑。虽然没什么意思,但看你长这么帅,给你这个面子。 秦奋风卷残云地干掉了食物,然后望着陈思圆不说话。陈思圆被他看得瘆的慌,不高兴道:“我在有个干二手倒卖的朋友,他主要经营服装批发出口,不过他是把国内的服装卖到暹国,和你刚好相反。” 秦奋大体明白了她的意思,问:“他可以帮我找到货源?” 陈思圆笃定道:“当然,他在那边名气很大的!有他带着你,至少你不会买到假货,拿货的价格也有保障。” 秦奋双手合十:“真是太感谢了!你帮我大忙了!” 陈思圆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秦奋举着手中的汉堡,露出很惊讶的神色:“我不是请你吃kfc了吗?” 陈思圆翻了个白眼,但碍于两人没有那么熟,不能有更多不满的情绪表示。她哼哼了两声,把她那位朋友推给了秦奋。 “如果事情办成了,你要代购的东西我可以送给你。”秦奋读懂了她的表情,他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然后,补充了一句:“仅支持一千块以下。” 本来兴高采烈的陈思圆立马颓了一半:“小气!当老板的怎么这么抠呢!” 秦奋吐苦水道:“大学毕业自主就业,这一行我很难的。” “你那店叫什么名字啊?” 秦奋又在手机上打了出来,这是一种很高效的交流方式。 陈思圆一搜,网上还出了不少相关链接,她大吃一惊,爆起粗口:“我靠!网红店啊!” 秦奋谦逊地摇摇手说:“谈不上,只是小有名气而已。” 陈思圆知道他在开玩笑,锤了他胳膊一拳说:“瞧你那样!挣了不少钱吧?” 秦奋摇头实诚道:“这个真没有。” 陈思圆又咯咯笑,她觉得这男生好幽默啊,跟那些找她相亲的完全不一样。如果秦妈在现场,心里一定跟块明镜似的,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因为讲的人不同吗? 秦奋低头,发现好友认证通过了,添加“华古服饰”成功! 如果有当地熟人牵线,手把手带他入门进圈,这次暹国之行一定会轻松愉悦很多,他想了想先打了声招呼。 037:又碰见了 等了几分钟没回信,看来这位店长比较高冷。秦奋放下手机,陈思圆已经吃好了,正睁着眼睛望着他。两人离开kfc,告别前,陈思圆千叮嘱万嘱咐要保持联系,非逼着秦奋口头答应了才肯放他走。 过了安检,在候机厅坐下,行李箱突然莫名其妙倒了,砸在了他脚上。精准命中大拇指,还好秦奋身体硬朗,身体并无大碍。 可为啥jio感有点奇怪咧?好像箱子是过分的轻了一些啊。 拉链扯到一半,他看见了一只素白的小手。 秦奋惊了:“孙鹿昭?” 小手摇了摇,飞快缩了进去。 什么情况?! 孙鹿昭藏行李箱里跟过来了?所以到底怎么过的安检啊?这里面可是有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不过这会儿秦奋丝毫不敢声张,要是被人发现,事情就闹大了。 毕竟,秦奋用脚都能想到,能躲过机场安检,她一定是用了玄学手段。这么一来,似乎无形中又验证了一些东西。 秦奋拖着行李箱去了厕所,把门关了放孙鹿昭出来。也不知道她是以怎样诡异的姿势,蜷缩在箱子里的。 “哥哥!我原谅你了!”孙鹿昭抱住了他大腿,奶声奶气地说。 秦奋捂脸,本来想说她两句,话却卡在了嘴边。他有种老父亲看女儿的感觉,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说句重话都不舍得。 “你把我衣服全扔了?”秦奋捂脸,有点崩溃道:“牙刷毛巾拖鞋剃须刀,一个都没给我留?” 秦奋把箱子完全摊开成两瓣,他出国前准备的行李,被置换成了一桶三拳水、两个小哑铃和几本时尚杂志。没看出来,这小姑娘还挺贼,知道放点东西,还有点重量,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孙鹿昭低下头咬着唇畔,小手攥着裙子,有点小紧张委屈的样子。 事实摆在眼前,其实问不问都改变不了什么。 “你也会隐身?”想到赵文姬的能力,秦奋心中揣测,莫非这个软软萌萌的小妹子,也是……那东西? 孙鹿昭没留意这个“也”字,她昂起头看着哥哥,又低头想了想,然后握紧小拳头使了会儿力,做了个很无奈的手势说:“好像不可以欸。” 秦奋心想你这也太敷衍了,不过经过这几件事可以看出,小姑娘只是长得小,会卖萌而已,其实内心成熟的很。 孙鹿昭以为哥哥在犯难,又躲进了箱子里。秦奋看着这一幕,差点一声“缩骨功”喊出了口,定睛一看才发现,她不仅是骨骼变小缩短了,连相貌也相应稚嫩了许多。 秦奋:“???” 怎么你们能力一个比一个神奇?就我是奶妈属性? “哥哥,我睡觉咯。” 孙鹿昭挥挥小手,瞬间开启休眠模式。 秦奋有点无语,这到底什么物种啊。看来孙鹿昭根本不需要呼吸,秦奋把箱子里多余的东西卸了,拖着回了候机厅。 一个脚步如风飒里飒气的女子飘过。 非常眼熟!虽然只捕捉到一个背影,可他实在太熟悉了,可以确定正是那位相亲对象葛蔓蔓!毕竟那可是被他拍了整整一下午的女人! 秦奋一个箭步跟了过去,怎么说也得打声招呼。虽然闹出了一些不愉快,可实在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再说,买卖不成情义在啊! 结果人家大长腿“嚯嚯”两下进了女厕,秦奋在门口刹车变呆鸡。怎么每次都错过?看来这是段孽缘啊,秦奋摇头感叹,身边走过的几名女生投来异样的目光。 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跑远了一点,不敢继续站在门口。他猜葛蔓蔓要回东斯拉夫了,过来筑城转机的,因为东林没有直飞。这次不抓住她,下次见面可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秦奋铁了心在外边候着,一定要蹲到葛蔓蔓。结果一个半小时过去了,都要准备登机了,还不见葛蔓蔓影子。 这姑娘怕是掉厕所眼里了吧。 秦奋有点担心了,倒不是怕错过航班,他认为葛蔓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在女厕门口踌躇了半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埋头杀入,情况紧急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在里边暂时没人,秦奋环视四周,内心有些许忐忑。要是这会儿隔间里冲出一妇女,对他予以痛击爆锤,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秦奋喊道:“葛蔓蔓?你在吗?” 没有回音。 秦奋一直盯着门口,很确定她没出来过,这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他索性把“停止使用”的牌子搁门口,开始着手搜罗隔间。 还是没有人。 去哪了?莫非是我看漏眼了? 秦奋一时没了主意,这会儿门口有人在问。反正占这坑也没用,他板着脸走出去,顺手移开了牌子。女生们看走出一男的还挺惊讶,可能以为是维修工人,也没说什么闲话。 秦奋没心情考虑这些,他很担心葛蔓蔓的安全,而且总有种不像的预感,这是极少见的情况。他所在的登机口已经开放,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旅客被空乘人员滞留在了入口。他们焦躁肆意发表不满,空乘人员红着脖子,费力解释频频道歉。 白日惊雷,轰隆作响。 压迫感无影无形堵住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秦奋眯着眼睛,凝神向外看去,原来已经变天了。巨大的雷暴依附着铅灰色的乌云,从天际尽头席卷而来。 黑云压城。 这两件事似乎有某种隐秘的关联。 所有旅客安静了下来,他们非常清楚,这样的天气不能飞,他们也不敢飞。用于播放航班提示的显示器快速刷动,告知旅客因天气原因需延迟起飞时间。地勤人员在广播中说明天气情况,表示无法预测这场雷暴将何时结束。 秦奋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行走的葛蔓蔓。她面无表情地朝着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她的动作很僵硬,看起来相当费力。 因为,她背后有个东西。 秦奋的心沉到了谷底,那分明是一个小孩,和变小后的孙鹿昭有些形似,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随着葛蔓蔓的步子一晃一晃。 038:宿敌 “背背!背背!” 小孩儿撒娇的呓语声,清晰可见地落入耳中。周遭的嘈杂声,全部归于息止,连涌动的人潮都仿佛被寒流霜冻。 悄无声息间,秦奋意识到自己被隔绝在了另一处空间。 光天化日之下,竟猖獗如斯? 葛曼曼依旧行尸走肉般地前行,动作僵硬且迟缓,目的地赫然是登机口,可她为何要去那里? 秦奋虽然终日与鬼神为伍,可在处理非自然事件上,实际并无多少经验,是一位毋庸置疑的初哥。 行李箱内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哥哥!熏死了!你在拉臭臭吗?” 秦奋:“……” 诡异的气氛完美地裂开了。 行李箱倒下,拉链自动划开。孙鹿昭探出了小脑袋,警惕地四处张望,小鼻子也动了动,有点像只小狗。 显然孙鹿昭能感应到鬼物的存在,当她的目光停留在葛曼曼背上,那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小孩儿身上时,她流露出了许多近似于嫌弃鄙夷的情绪。 她抱胸用大人的口吻哼哼道:“小鬼。” 秦奋乐了,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瘦小的肩膀说:“你能治它?” 孙鹿昭转过来,握紧一只小拳头,跃跃欲试的样子:“哥哥,其实我很厉害的。” 秦奋低头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像只发育不良的小鸡仔,说什么战斗力爆表,完全没有说服力的样子啊。 然后他听到了音爆的声音,不同于飞行器在高空突破音障的雷鸣声,像是在耳边撬开了一支啤酒瓶盖,清脆急促且尖锐。 如今秦奋的动态视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可他仍然只能有限捕捉到几个模糊的残影。那只素白的小拳头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出,砸在了无形的空气屏障上。 喀嚓!砰!有层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在崩坏、瓦解。 一个身着单薄白衣长裙的女子出现,赵文姬站在登机口,看着秦奋的眼睛冷冷道:“你不能去!” 秦奋本来还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毕竟失踪人口回归,始终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看赵文姬的反应,以及目前身处的幻境,不难想到这根本是她设下的一个局。 “为什么?”秦奋无法理解。 “就是不许去!”赵文姬竟委屈地红了眼睛。 那只鬼娃娃被孙鹿昭一把扯住发髻,霸气侧漏地拽手里。两只大眼睛死死瞪着赵文姬,很凶很残暴的亚子,显然早就知道为非作歹者另有其人。 赵文姬目光躲闪,竟是有些畏惧孙鹿昭。这一幕被秦奋看在眼里,他总算明白了赵文姬消失的原因,真是没想到啊,果然不能以体积衡量战力。这么屁大一点的小人,谁能料到这么生猛,连赵文姬都怂成这样。 鬼娃娃现了原型,是一只残破的旧布娃娃。秦奋瞅着有点眼熟,想起是店里的摆设。因为那会儿布置的时候走了心,费时费力淘了不少老东西,所以也没怎么留意,没想着被赵文姬给顺走了。 “好丑的娃娃。”孙鹿昭很嫌弃地丢掉了,拍了拍手上的灰。 葛曼曼在鬼物的控制下脱身,如长眠中苏醒,扶着头直犯迷糊。她依稀记得进了厕所,怎么忽然又回到大厅了?记忆内存条像被硬生生扳断了一块。 是最近休息不够吗? 那我到底去了厕所没有? 葛曼曼拍了拍自己的头,忘了。登机口已经开放了,地勤人员在有序引导乘客登机。她拖着行李箱过去,出示登机牌和证件。 “欢迎乘坐华西娅航空!” 葛曼曼微笑表示感谢,走入通向机舱内部的登机桥。她耷拉着眼皮,身体有些乏力,人也困的厉害。 等回家了一定要睡它个三天三夜。 她买的是商务舱,座位会相对宽大舒适一些。找空乘要了张毯子,盖在胸口准备养下精神。结果很快就入睡了,不知道眯了有多久,被发牢骚的乘客们吵醒了。 “有位乘客因为特殊情况还没登机,请各位稍安勿躁,再耐心等待一下。马上机场广播会发出最后一次通知,我们马上起航!” 葛曼曼又合上了眼睛,心里琢磨着,有人迟到了啊,原来飞机还会等人的,可真稀奇啊。 乘客们冷静了一些,可闲言闲语根本停不了。葛蔓蔓有点烦,心里叨叨了一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这人生活中一定是个很讨厌的人吧。 秦奋打了个喷嚏,他误机了,赵文姬害的。改签得要不少手续费,柜台还不一定能受理,搞不好要重新买票。 雷暴过境,天朗气清,人流恢复攒动,一切如梦幻泡影。 赵文姬拦在身前道:“你不能去!” 秦奋叹了口气:“你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我。” “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能离开灵枢太远,否则力量会迅速衰弱。”赵文姬指着孙鹿昭说:“没有她的保护,你一定会被犹他士杀死。” 听到那个名字,孙鹿昭顿时小脸煞白一片。适先威风凛凛的模样,一点儿不见了。 孙鹿昭咬着嘴唇,低垂着头,身体在发抖:“他还活着?” “对。”赵文姬点头,笑了:“他还活着。” “可你为什么会认识……”孙鹿昭瞪大眼睛,惊呼道:“我知道了!哥哥当年被寄养在王府,是你在照顾哥哥,进宫那天我见过你!” 赵文姬点点头,没有任何表示。 孙鹿昭忽然有些生气,虽然几千年过去了,但她可是堂堂皇族啊,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秦奋彻底懵了:“你们在说什么?” 怎么有种大家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而且,犹他士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杀我? “他是哥哥的宿敌。”孙鹿昭吸了吸鼻子说:“可是不对呀,他应该死了,他明明已经死了。” 秦奋崩溃地抓住头发:“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赵文姬用关爱的眼神望着秦奋说:“少爷,你只是失忆了。” 秦奋想起了小白给的那袋档案。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们没错,他真的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039:买手机 他已经打开那袋档案看过了,白警官说那是他的个人资料,可里面分明记录的是一个暴徒被处以死刑的刑事案件,抓捕罪犯的是一名叫霍峰的警察。 那个陌生的男人,除了长得和秦奋很像以外,两人再无任何关联。可小白亲口说,这是他的个人资料,听起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则卷宗归档于二十年前,算算年纪不难发现,两人差了有足足十岁。巧合是,被判处死刑的那年,秦奋出生了,而死刑犯恰好三十岁。 警察为何会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秦奋认为他们一定是掌握了可靠线索,毕竟上回经历了怪人事件后,可以笃定小白隶属什么神秘机构。 孙鹿昭红着眼睛说:“哥哥,到今天了,你还在怀疑我吗?” 秦奋长吸了口气,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说:“旅途漫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既然我都忘了,你就慢慢告诉我,帮我找回那些记忆吧。” “嗯!”孙鹿昭小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少爷,你当真不怕死么?” 赵文姬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仍旧心有不甘。 “我总不能一辈子躲你们身后吧?”秦奋笑着说:“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妹,我如果沦落到要你们保护,那我不如闪现一头撞死算了。” 赵文姬虽然听不大懂,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她看着少爷熟悉的眉眼,心中不由感叹,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少爷还是少爷,脾性永远不会改变。 她必须承认,因为从小哺育少爷培养的母性,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孙鹿昭过来牵着秦奋的袖子,摇了摇说:“哥哥,可以不去吗?离开这里我就没法保护你了。” 秦奋好奇道:“什么一旦离太远,你们就会变得虚弱,那个“灵枢”又是什么东西?” 今天可真是充满知识点的一点啊。 孙鹿昭眼巴巴地望着赵文姬,显然她也不懂。 赵文姬脸热,有些扭捏道:“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我觉得蛮好听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一离开东林,我就会浑身软弱无力。” 她还顺带说了几年前秦奋一家外出旅游的经历,可把她害惨了。 秦奋:“……” 孙鹿昭:“……” “行吧。”秦奋伸了个懒腰,啰嗦了这么多,不就是担心他没有自保之力吗?他故作潇洒道:“你们放心,其实我超强。” 赵文姬弱弱抛出一个问号,她都守少爷身边二十年了,根本完全没发现啊。 反正暹国这趟是肯定要去的,畏手畏脚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何况,秦奋也有引那人出来的想法,不是想杀我么?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动手。被人暗处盯着的感觉,真的非常糟糕,根本忍不了。 赵文姬离开了,她不想去再体验浑身软弱无力的感觉。而且,在她看来,孙鹿昭比她强得多。所以,反正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留店里看家。 临走前,赵文姬找秦奋要了一笔钱。 “干吗?”秦奋有些吃惊,你不吃不喝不睡,要钱有什么用? 赵文姬支支吾吾说要买手机,她有些害羞道:“我看你们都喜欢抱着手机玩,白天看晚上也看,我就想这东西一定特别有意思,可是少爷……我没有钱。” 这还能说什么呢? 秦奋去自助取款机取了两千,郑重地交给赵文姬,嘱咐她千万别丢了,恐吓她说好多人一年挣不了这个数。赵文姬虽然知道少爷是在唬她,可还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秦奋还不放心,跟个老母亲似的说:“买手机的时候记得要杀价,有的手机店很黑的。” “少爷!我知道啦!” 赵文姬说完匿了,携款飞速逃走。 来势汹汹去势汹汹。 莫名其妙。 秦奋去柜台办理改签,被告知超时,机票已经作废。被赵文姬这么一闹,他痛失几千经济。不过,想着孙鹿昭能省张票,稍微能好受那么一点。 孙鹿昭又钻进了箱子里,因为是偷渡进来的,已经没法走正常流程了。最早的机票要到下午了,以高额价钱买入两袋餐包,勉强垫垫肚子。 一袋自己啃,一袋塞行李箱。 过了几分钟,一只小手伸出来,叫哥哥把包装袋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多,航班正常起飞。检票进入机舱,和空姐有眼神交流。找到自己的座位,因为是经济舱,坐着稍显拥挤。 在起飞前翻了会儿手机,陈思圆介绍的朋友还没回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怎么都是店长,他自己却这么闲。倒是徐晃已经刷了屏,在那一个劲问怎么样了,到筑城了没有,转机了没有,路上顺不顺利。 秦奋回了句:我人还在东林。 那边秒回:??? 空姐过来提醒关闭通讯设备,秦奋乖乖照做。其实调成飞行模式就好了,但一般空乘人员会要求直接关机。出于安全考虑,他完全能理解并接受。 因为是民航,飞机比较小,可座位却是三连,他被夹中间,再次左右为难。不过,这回比较清净,两边都是上了年纪秀了顶的大叔,一上飞机就关好小桌板,开启了休眠模式。 这让秦奋舒服极了,他打开小桌板上的档案,拿出一叠厚厚的卷宗,认真翻阅起来。如果这上面记录的人,真和他有某种关联,那从中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位暴徒叫徐未良,一个很斯文的名字。秦奋不想将与自己极像的人称之为败类,可卷宗里记载的种种案情,实在令人触目惊心,让人心生愤慨。 他是个惯犯,在警局留下了无数案底。前期还只是小偷小摸,被关起来教育几次后,反倒变本加厉,最后一次入室抢劫未遂,竟残杀了一家三口! 其中最小的女儿,不过十三岁! 此等残虐暴徒行径,实在人神共愤。所以当时法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徐未良被枪毙,死于二十年前,不会有假。 可是,这案件还是很蹊跷。卷宗上写写画画了许多笔迹,其中一些可能出自于小白,他不顾规定,将卷宗拿给秦奋看,一定存在某种急切的诉求。 040:无眉女 无论是身体的古怪,还是最近冒出的一系列事件,都让秦奋有一个清醒的自我认知,他不是什么普通人。对于小白而言,他的利用价值无非是协助警方抓捕怪人而已。 他甚至怀疑,从他在山中发现尸体开始,警方就已经将他作为诱饵。无论是那句善意的提醒,还是后来的及时赶到,都可以佐证这个猜想。无论他愿不愿意,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与这系列案件脱不了干系了。 为何发现尸体的偏偏是他?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偶然。 包括这个叫徐未良的人,如果真的就是他,那么这么多年容貌未变,反而还年轻了不少,只能有一个解释。他是不老不死的现代长生种,且具备随意捏脸的能力。 随着社会步入现代化进程,他的脑容量无法储存过量的记忆信息,所以主动选择遗忘。这样解释似乎也说得通,所以身边才会冒出这么些陌生人。 可存在一个矛盾,使一切推测不攻自破。 他有咿呀学语时的记忆,那时父母慈爱的音容,他印象非常深刻。 除非,他父母是知情者,且并无血缘关系,只是在照顾他。 而他,虽然是长生种,可能也会经历成长衰弱期,每个轮回与正常人类生长保持一致。所以,他才有幼时的记忆,只是忘了从前,就像一个真的新生儿一样。 那么,在上个轮回,他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不对,不是这样。 直至今日,警方未对他出入境有任何限制,真相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我可真难啊。 秦奋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亲爹亲妈并不是纯粹地周游世界那么简单? 他们也许是打着旅游的晃子,避开儿子在密谋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毕竟,他们离开的时间点,卡的非常精准啊! 实在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他们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终极boss! …… 移联手机店。 老板抬头,一阵冷风袭面,一个白衣女子忽然出现。 大白天的,给他吓了一跳。 “你好,充话费还是看手机?” “买手机。” 白衣女子冷冷道。 老板打了个寒噤,觉得浑身冰凉,心道不妙,这是发烧感冒的症状。他觉得头有点晕,人也变得有些虚弱,扶着摆手机的玻璃柜说:“我这里手机跟网上的一个价,你放心在我这现货,绝对不让你吃亏。你买了我还给你送话费套餐,另外售后也有保障,有一年质保期,可以免费拿到店里维修……” 老板的喋喋不休,并没有吸引赵文姬的注意。 她飘到玻璃柜前,面无表情的脸渐渐有了一丝变化,一对平直狭长的眼睛,也闪起了光芒。老板咽了咽口水,不是馋,是怕。 除了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外…… 这个女人没有眉毛,看起来有点凶。 “老板,我要这个。” 白衣女人指着一台红色的手机,那是op新出的流光摄影旗舰机,具有好莱坞特效级美颜功能,广受无数少女狂热追捧,更是大龄女青年的心头好。 因此,老板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至少,这女人很识货。手机旁有标价,老板刚想说能小刀50元作为优惠,女人就抽出一叠钱塞他手里,然后手指穿透玻璃,直接头也不回地拿走了手机。 店老板在原地怀疑人生近十秒,然后低头看着手里捧的钞票,估计也就十几张,女人拿走的那台机子,他的内部拿货价都要大几千。 “喂!” 他终于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可那女人早没影了。 老板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用力揉了揉眼睛,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可是,玻璃柜里面的手机明明真的不见了。 玻璃没有碎裂,柜子完好无损。 老板想明白了,噗通跪地上,朝着门口作揖磕头。 他庆幸这款旗舰机没有摆模型,用的是真机器,不然以后来算账,他那颗被脂肪包裹的肥大心脏可是承受不起哇! 赵文姬买到新手机,开开心心地一蹦一跳。但快乐总是短暂的,她发现屏幕是黑的,无论怎么戳都不亮,和平时观察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恍然大悟,手机没充电,忘记找老板要充电器了。 于是赵文姬又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看到老板在死命磕头,她有些好奇问:“你在作什么?” 老板一抬头看见她,眼睛冒白嘴巴一歪,倒地上抽抽去了。 赵文姬觉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要什么型号,在店里随便找了几个。只是她已经没钱了,只能等少爷回来,下次再来还了。 走前赵文姬还特意和老板说了一声,只觉得他抽的更加厉害了,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回到少爷家里,赵文姬兴致勃勃地充电。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亮了,她的眼睛再次发射金光,迫不及待地进入操作界面。 可是主界面空空如也,什么app都没有。 对了!还要去应用商店下载。 赵文姬忙活起来,她也不清楚该下载什么,所以干脆把少爷平时用的app都下了。 什么磁力啊云播啊种子搜……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赵文姬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到来。 她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你来了啊。” “我来了。”那人说:“好久不见。” 赵文姬放下手机,回头看着他正色道:“那天你也在吧。” 她没有说明具体是哪天,但意思很明了。 来访者没有说话。 赵文姬问:“易不凡怎么样了?” 那人说:“死了。” 赵文姬又问:“那天你为什么不动手,都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想杀他?” 那人说:“时机未到。” 赵文姬冷笑道:“是杀不了吧!” 那人也笑了:“如果你真有把握,今天又何必去拦他。” 赵文姬阴沉着脸道:“我不是真的要拦住少爷。” 那人点头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提醒他提防我,就像那位阿sir……毕竟,他可是你们深爱着的人啊……” 赵文姬又冷笑了一声。 身高不足一米六,身材瘦削、面容青涩的少年在沙发上坐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你以为我无法离开东林,你以为他去国外会更安全,其实……我不必亲临,只要皇女动不了手,我便可轻易杀他。” 赵文姬听完,仍旧面不改色。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今年多大了?” 041:真不巧 赵文姬厉声道:“他二十了!是个大人了!” 不知情的看到这一幕,会以为是某台家庭剧场,父母关于小孩人权问题的深刻探讨。 那人没有说话,沉默地离开了。 赵文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好暂时唬住了他。看来他没有忘记,少爷曾今的那个二十岁,给了他血与痛的教训。 这个老不羞的大魔头,今天竟然亲自出马了。对少爷还是有所忌惮的吧,只是……怎么这回二十岁的少爷,和当年的不太一样…… 好像比较弱。 想到一些往事,赵文姬有些忍俊不禁。 少爷还是会玩的。 她捧着手机平躺在沙发上,愉快地玩耍。大约过于半分钟,她坐起来羞耻道:“天呐,少爷到底都下载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 抵达筑城,趁转机时间瞟了眼手机。徐晃又刷屏了,说去他家发现孙鹿昭不见了,现在正满世界找,要是下午还见不着人就要报警了。 秦奋捂脸,这事得怨他忘说了。赶紧给徐晃回了个电话,骗他说还是不放心孙鹿昭一个人待家里,就把她也带上了。徐晃欲言又止,对于两人隐秘的关系,有了更多不可描述的猜想。 秦奋当然知道这小子满脑子尽是些浑浊思想,没好气道:“我再说一遍,她是我妹妹,亲妹!” 徐晃嬉皮笑脸:“知道知道!亲的亲的!” 马上就要去境外了,秦奋还是有点不放心,秦妈附体啰嗦道:“我在前方入阵杀敌,你得给我保证不能后院起火。货照我说的慢慢放就行,我担心那些贩子过来闹事,你尽量避免和他们正面冲突,实在不行就联系那位白警官,我等会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徐晃哭腔:“师傅你别念了!” 挂了电话,秦奋去办转机手续了。因为没有经验,耽搁了一些时间。刚进候机大厅,他身体猛地一僵,头开始疼了起来。 撞见秋雅和他表哥秋田,正同样以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他。 秦奋干咳了一声,迎面走了过去。 “真巧。”他说。 “不巧!”秋雅很气愤的样子。 “小雅。”秋田拍了秋雅一下,提醒她礼貌一点。 秋雅今天穿着蓬松的粉粉蕾丝边lo裙,踩着红色的圆头小皮鞋,两条纤细光洁的小腿没有穿丝儿,就这么笔挺挺地曝露在视野中。不穿是因为那样太招惹目光,当然实际上现在她也已经足够吸睛了。 本来好不容易趁着毕业的机会,家里同意表哥带她出国玩。她本来还蛮开心的,结果现在完全被这家伙给搞坏了心情。 秋田扶了扶眼镜,闪过一道睿智的光芒道:“我们又见面了。” 秦奋点点头:“秋田君你好。” 秋田:“???” 秋雅阴阳怪气道:“最近网店生意不错啊,我刷头条都看到了,你们店的卖家照整挺好呀!我说怎么不让我拍呢,这是去哪找来这么好看一妹子啊?盘儿亮条儿顺,还特意整成了异域风,呵呵!” 秦奋撇嘴道:“人家是混血,纯天然的。” 秋雅嘟嘴不满道:“这才认识几天啊,就替她说话了?” 这套撒娇的从前就不顶用,现在他就更不吃这套了。 秋雅看秦奋不接茬,整个人冷冰冰的,有点不高兴。忽然话锋一转,她叉腰皱着眉头说:“你不会也要去暹国吧?我会怀疑你在跟踪我噢!” 秦奋:“???” 他点了点头。 秋雅突然声音提高八度,尖着嗓子道:“嚯!我知道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密谋好了?瞒着不告诉我!怕我不同意!” 秦奋捂脸,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戏多啊。 秋田惊了,紧忙摇手道:“表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和他……” 秋雅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沉浸在深度意淫中无法自拔。 一定是他后悔了!对!一定是这样!他想挽回我!所以偷偷打听到了我要出国玩的事情,然后和表哥内外勾结打配合。哼!真是太无耻了!我一定不会原谅他!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加强排的人想追我呢! 秦奋看着秋雅面部的光暗切换,内心十分无语,这女人都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秋雅捕捉到了秦奋脸上嫌弃的表情,她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说:“你登机牌给我看下,我们航班一定是一样的!“ “姐姐!”秦奋为自己打抱不平道:“今天下午只有一趟航班了好吗?!”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啊! 女孩子的心情啊,突出一个阴晴不定。本来瞧见秦奋了,想起他干的那些令人生气的事,就非常的不开心。然后现在呢,怎一个巧笑嫣然顾盼生姿。 三人排排坐,等待通往班固素普国际机场的航班。秋雅在他表哥背包里拿出花花绿绿的小零食,自己吃个不停,就是不给秦奋吃。 秦奋当然也不会开口要了,那属于自讨没趣行为。可很显然,他忽略了行李箱里还有位同学馋的不行,一只小手伸出来,顺走了一包波比海苔。 秋雅吃的太投入,完全没注意有小偷。她表哥则全程看股票,一脸心思沉重的样子。秦奋有点紧张,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要么吓出病,要么骂他是神经病。 看他那副拘谨的样子,秋雅有点小心疼说:“好啦,我给你吃就是了。” 她递来一包妙脆角,可能她觉得男生会比较喜欢这个,因为表哥老在吃。秦奋收下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背就塞进了行李箱里。 秋雅内心一颤,哇,他还是这么会撩。我给他的东西,都舍不得吃欸,想一直留着做个念想。其实在大学两人谈恋爱的时候,秋雅就想得特别明白,他不要找什么门当户对的富二代,像秦奋这样的就挺好。将来也不指望他挣大钱,反正她老爹有的是钱,把他放家里天天撩自己就挺好…… 内心os:呜哈哈哈哈! 想想还有点羞耻呢。 秋雅又进入了自我臆想的陶醉状态。 秦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呵,女人。 永远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 042:他真的会飞啊 秋雅还是个会有满满粉色气泡幻想的女孩子,与传统意义上的傻白甜不同,她只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愚蠢的一面。 她很喜欢秦奋,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那时候他傻乎乎的,走着走着会忽然摔倒,经常喝水也会呛到,像是在想什么入了神。当然她彻底沦为迷妹,是因为秦奋在体育课上,各项运动项目所展现的强健体魄,这才是征服她的决定性因素。 这些理由似乎不值一提,可如果以他很帅作为前提,这后面的一串零就变得特别有意义。麻麻说一定要找身体强壮的男孩子,以后的婚姻生活才比较幸福。 后来在一次班级ktv活动里,秋雅鼓起勇气跟秦奋告白了,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从此也对那些前赴后继的男生,有了一定的同理心。 可能她真的太可爱了,是任何男孩子都无法拒绝的。在众人的艳羡中,秦奋走向了她,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那天晚上,她因为羞愤,耳垂烫得像着火了。 他说:“我拒绝。” 因为他亲密的举动,和秋雅面红耳赤的模样,让大家以为这事成了,纷纷起哄让他们亲一个。这会儿秋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是太丢人,她几乎是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秦奋。 如果秦奋此刻有任何不满不屑的情绪,那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然后,他抓着她的手离开了。 “别哭了。”秦奋递了张纸给她。 “这哪来的纸啊?”她问。 “ktv厕所的。”他说。 秋雅瞪大眼睛望着他,这人神经病吧! 擦了擦红红的眼睛,秋雅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秦奋点头:“有的,只是我还没遇见她。” 秋雅以为这是托词,低头又有点难过了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呀?” 秦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相信人有前世么?我好像要等一个人,可惜你不是她。你很漂亮,刚刚那样的情况,可任何男生都会动心的吧。可是我要等她,虽然她来的晚了些,但我还是想再等等。” 秦奋的语气神态很认真,秋雅有些愕然,沉思了一小会儿。 秋雅委屈道:“那我怎么办?今天晚上的事情肯定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如果大家都知道我被你拒绝了,我以后还怎么办抬头做人啊?” “我可是国贸院公认三大女神之一呢!” 秦奋善意提醒道:“排第三。” 秋雅:“???” “我不管!反正你要对我负责!” 后来他们经常约会,虽然没有男女朋友之实,却成了大家口口相传的,工商大学模范情侣。渐渐的,秋雅忘记了他们当初说好的,两人可以约会,但只是做普通朋友。尺度永远控制在拥抱的上一级,等风波一过就佯装分手。 她沉浸在这段感情中,想一点一点把秦奋的心拉到自己身上,她一度以为自己做到了。直到毕业那天,秦奋主动和她提了分手。 一切有关未来的欢快奏乐戛然而止。 不过,他现在又坐在身边了,真好。 秋雅偷偷看了身边的秦奋一眼,收起了满心甜蜜的小心思。 登机口开放了。 秋雅和她表哥理所当然地去了商务舱,于是秦奋的耳根子获得短暂喘息时间。打开小桌板,继续翻看案件卷宗。 得益于空中交通的蓬勃发展,飞去班固素普国际机场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基本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可能你还会觉得没睡饱。 奇怪的是,秦奋这排全空着。偶尔空一个还算正常,一排六个座位空五个,这趟航空公司岂不是血亏?这会儿空姐开始发餐了,秦奋要了杯咖啡。他不是很饿,飞机餐看起来没有一点食欲。 孙鹿昭爬出来,从行李架上跳了下来。 秦奋差点没被她给吓死,孙鹿昭这时候跑出来,被发现肯定要遣送回国的,搞不好飞机都没法正常入境。 “哥哥,我们在飞欸。” 孙鹿昭趴他腿上,两只爪子搭窗户上:“咦,怎么打不开呀?” 她刚要发力,秦奋赶紧阻止了她。 孙鹿昭奇怪地看着他。 秦奋松了口气,好险,避免了一场空难的发生。 孙鹿昭出拳时音爆的场面历历在目,秦奋丝毫不怀疑她有能力,真的把飞机上的窗户打开。 “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现在?” 秦奋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鹿昭的笑容纯真无邪:“对啊!” 下一秒他们在机舱内消失了。 万米高空飞云之上,阳光普照白云皑皑。平流层氧气稀薄,但气流平稳,很适合飞行。唯一缺点是,这个高度的人类飞行器太多。 秦奋吓懵了。 他竟然在飞……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呼吸,右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憋的血红一片,呜哇,感觉快要窒息了,要死要死。 孙鹿昭抓着他的左手在追飞机,一旦距离标记物太远,即便是她也没法做到瞬移回去,所以必须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哥哥,放轻松,你可以呼吸的。” 急湍的气流猛烈地拍击面部,秦奋表情扭曲到狰狞,张嘴想吸气,却只觉得一口寒流灌入,瞬间填满冻僵了肺叶。 坑哥啊这是! “哥哥,带着你飞有点慢,会跟不上哦,我要松手了……” 秦奋表情凝固了,如同听到噩耗。 这不是坑不坑的问题,她就是那种……不声不响就把你干掉了。 还会很无辜的说,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人家怎么会知道,你不能飞的呀。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秦奋从高空坠落,耳边的风声在尖锐的呼啸。感受着气流穿过身体的真切触感,他慢慢找回了那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很多年不打乒乓球了,拿起拍子还是能挥几下。 就像学会游泳脚踏车了,这辈子都不会丢。 他停了下来,仿佛周围的风都静止了。他慢慢摆正身体,俯瞰着脚下的陆地,对这渺小的河流山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敬畏? 呵呵。 如果有人能记录下这一幕,事后他一定会觉得这个表情特别陌生。 原来他真的会飞啊。 043:郸国 在秦奋重回机舱后,脸上那个极度中二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呆鸡。在经历了适才的玄幻事件后,他发现自己的判断可能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长生种能长生不老,可问题是……它能飞吗? 能飞难道不是修真小说里的设定吗?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而且从孙鹿昭的表情来看,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且是刻意为之。 孙鹿昭还保持着“幼齿化”状态,两条小腿都够不着地板,悬空晃呀晃。 “哥哥,我出生那年,国师向父王禀告,说我天生命弱,活不过十二岁,要想救我性命,必须炼制长生不老药。” “我五岁那年,父王派扶苏出海寻仙,三年携药而归,又三年才炼得仙丹。” “当时郸国正值战乱,举国内忧外患。父王郁郁寡欢,终日不下病榻。眼看亡国在即,父王决定自服丹药救国。” 听到这里,秦奋脸色微变。 十二岁时限已到,郸国陛下服药,那她怎么办? “兄长为我,不惜与父王殿上对峙,父王震怒之下废黜兄长储君之位,发配至八百里外的澶州边境。” “后来小皇子勾结敌国,里应外合杀入皇宫,父王被他手刃于王座之上。扶苏将仙丹偷偷给我,告知兄长所在,并赠与我快马。我独骑八百里追兄,再遇兄长已是数日之后……” “那时兄长正被朝内叛党追杀,已是奄奄一息。” 秦奋惊骇的说不出话,竟是这样?!当年发生在郸国的历史真相,竟是以如此可悲的亡国收尾!小皇子叛国,勾结敌国入侵! 寻仙求药之事更是可笑!堂堂一国之主,本该一言九鼎,却抵不住长生的诱惑,不顾女儿死活,反悔自食仙丹。 不过,最后终以惨淡了事。郸国陛下未服仙丹,便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杀死。求长生未得,反倒是赔上了整个郸国的气运。 始终,秦奋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看待这件事情。而事实上,他是郸国这段历史的亲历者,甚至是作为主角身份,只是后来被人从舞台上推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几千年真的太久了吧。 “再后来呢?”秦奋问。 他更好奇的是,郸郜和孙鹿昭兄妹间的故事,是如何收场的。仙丹只有一颗,孙鹿昭时限已至,而他奄奄一息…… 秦奋忽然醒悟过来,眸光惊颤说不出话。 孙鹿昭微笑看他,点了点头说:“那时我们被困,如若我不将仙丹放入兄长口中,我们怕是谁也活不下来的。” 说得轻巧,可对于谁而言,一定都是一次艰难的抉择吧。 更何况,独骑八百里追兄……这么个身子羸弱的小姑娘,那几天怎么过的可想而知。 秦奋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所以后来仙丹给我吃了,那你呢?” 孙鹿昭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得意洋洋道:“那天哥哥服下仙丹后有如神助,大发神威清理了一众叛党……” 秦奋又问了一遍:“那你呢?” 孙鹿昭看着秦奋的眼睛,用力摇了摇头。 不是否定,是在说没关系。 “最后那天,我穿着哥哥送我的裙子……那件月华裙。” 这会儿秦奋很自然地联想到了仙三,龙葵当时的灵魂就是依附在了广袖留仙裙之中,莫非孙鹿昭也是一样? “我病重亡故后,哥哥亲手埋葬了我的尸骨,又为我守墓三年,之后才离去。后来我墓穴被挖,尸骨被人盗走,也是哥哥追回来的。” 秦奋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就在他以为理解了事情全貌后,又不可避免地拐入了一个死胡同。 这说不通啊。 “你说你已经死了,那你怎么知道是我亲手……” “哥哥。”孙鹿昭看着秦奋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类似的事我已经做了很多遍了,不同身份、不同时代背景、看似不同的你,其实一直都没有变。” “哥哥的长生才是真正的完美无缺。” 所以,这么多年孙鹿昭一直在重复做一件事:帮助他找回记忆。 虽然每次都以再次失忆告终,却又是一段崭新人生的开始。如果没有孙鹿昭,他可能只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力量变态的年轻人。然后等待正常的六道轮回,稳稳落入人间道,变成一张白纸。 这样的长生不老,和普通人的生老病死,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 如果将这不间断的回档,比作多世为人。 那么托前辈们的服,这一世的秦奋在坐享其成。 他虽然丧失了多世累积的记忆,但“历史使用记录”却部分遗留、存档在了他的体内深处,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比如他不畏惧鬼神,不惧怕生死,对于诸多超自然事件的接受度,明显高于普通人。 又比如他会莫名其妙拥有许多之前没了解过的知识,或者在做某项运动时,会意外的得心应手…… 再比如第一次见孙鹿昭,就会有亲切感,愿意把她留在身边。 当然还有更多,不胜枚举。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来过、看过、经历过。 孙鹿昭说:“哥哥的身体会有一个恢复周期,在经历特定时点后,会变得越来越强。有时候身体都会无法适应这种突然提升的强度,而面临一些尴尬的情况。” “那如果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又是什么?” 秦奋还是没忍住问了,虽然有点伤人,但他想以他的性格,以前想必也是问了,再问一遍也未尝不可。 孙鹿昭果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她说:“我的尸骨被犹他士偷去,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至于为何会知道哥哥为我守墓三年,是因为在帮助哥哥恢复记忆后,你亲口对我说了。” 秦奋咽了咽口水说:“你的陵墓,在易不凡家地下?” 孙鹿昭点头说:“对,那天他夺走月华裙,便是为了带我去见犹他士。只不过我不愿,便出手杀了他。可也正因为这样,我的出世时间提前了,导致力量没能完全恢复。” 044:很有经验 秦奋心想,这事还真复杂啊。虽然不知道那个大魔头,是怎样让孙鹿昭复活,且具备了近似长生的效果,但副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她存在一段休眠期,这期间会被禁锢于月华裙内。 “可他为何要盗你尸骨?”秦奋问。 孙鹿昭摇摇头,表示不知。 她想了想又说:“当年也正是他蛊惑父王,扰乱朝野欲夺仙丹。其实,扶苏带回的仙药,本可炼制两枚仙丹,是犹他士设计迫害,提前开炉才导致药性受损。” “另一枚被他夺走了?” “下路不明。” 孙鹿昭攥紧拳头说:“他是哥哥的宿敌。” 秦奋问她:“如果上回我是以徐未良的身份与他对决,后来是我输了?” 很好理解的逻辑。徐未良被认定为入室杀人的暴徒,穷凶极恶的罪犯,被处以死刑,那么自然是犹他士胜了。 孙鹿昭摇摇头说:“在这漫漫千年的对决中,我所亲眼见证的,哥哥一次都没有输过。” “我去。”秦奋由衷感叹:“我这么强的吗?” “不过……”孙鹿昭小声嘀咕道:“哥哥这次好像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秦奋:“嗯?” 孙鹿昭:“嗯嗯?” 行吧。 秦奋伸了个懒腰,管它的呢,手下败将而已。 “哥哥,这次去暹国,你还有件事必须要做。” “什么?”秦奋有种不详的预感。 孙鹿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很多年以前,哥哥把一件东西留在了暹国哦。” 秦奋具体问她是什么,孙鹿昭调他胃口不肯说了。 行吧。 我妹就是这么任性。 孙鹿昭还说,他在暹国有位故人,而那件东西正是让故人代为保管。这让秦奋对这趟萨瓦迪卡之行,期待值直接拉满。 他可不傻,自己特意留给自己的,一定是好东西啊!试问谁会亏待自己呢? 搞不好是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家产。 一堆房产证? 一屋子金条? 俗话说量变产生质变,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总不可能一直孑然一生吧? 秋雅一脸不满地插入画面,冒火的理由自然是:秦奋竟然跟一个屁大点的小女孩聊得热火朝天?放着这么一大美人不撩,是什么倾向啊喂! 因为这一排没人,秋雅很随便坐在了另一侧,佯装看云的样子,实则在偷偷观察秦奋的表情。她早就发现了,这家伙似乎对小女孩格外感兴趣。 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们可爱吗?呵,一定是内心有什么龌龊肮脏的想法吧! 女生擅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男生,这算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当然,这个机制灵不灵具体得看她们当时的心境。 显而易见的是,大部分时间里,这台机器是宕机的。 秦奋注意到了秋雅,让她看见孙鹿昭了啊!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不知情者,秋雅可能只当他们是飞机上认识的。等会儿下飞机的时候,让孙鹿昭先匿了,有机会再放出来就是。 秋雅全程无交流,专注看云。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不留神间一晃而过。正式抵达班固素普国际机场,空乘人员提醒打开遮光板,机长惯例致谢。秦奋看着舷窗外的异国土壤,内心平静毫无波动。 下飞机进入航站楼,秦奋懵了,怎么到处是中文? 这完全没有异国他乡的陌生感啊! 要不是也有萨语,他真以为还在国内。 秋雅和她表哥走过来,她还装作四处张望的样子,就差没问出口,咦,那个小姑娘呢? 秋田在一旁显得很无奈,显然秋雅已经添油加醋投诉过了。不过他觉得完全是无中生有,真是什么醋都吃。 秦奋什么都不知道,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秋雅看他像跟木头,没好气地问道:“我们报了旅游团,你要跟着一起吗?” 秦奋摇头道:“不用了吧,我也不是过来旅游的。” 秋雅叉腰气冲冲道:“你班币换好了吗?等会儿怎么打车?这里可没有滴滴!” 秦奋纳闷不是微支宝也能用么,不过身上带点现金确实会方便些。秋雅带他兑换外币,说scb汇率最优惠,但秦奋还是坚持选择boc。 目前汇率是1:4.5左右。 换了两千块的,用作交通费应该是够了。秦奋拿出手机,他第一个念头是联系的华古服饰的老板,来暹国的首要目的,还是为了进货。 这次他不磨叽,直接打了电话。 意外的是,那边很快就接了。 “秦奋你好。” “老哥你好……” “陈思圆把你的情况都和我说了,有些事情电话里不方便说,我们还是约个时间见面吧。不过今天店里有事走不开。明天吧,明天刚好有空……可以?” 电话那边不知怎么的,有很多嘈杂细碎的声音,像许多人在窃窃私语。然后出现了密集的脚步声,混乱而急促。 他开的免提? 秦奋只能这样认为。 他一口应下:“当然可以!” 寒暄了几句,通话结束,这位店长丝毫不拖泥带水。有事说事,别瞎bb,这性格秦奋很喜欢。 秋雅在旁边听了一阵,算是明白了秦奋这趟的真实意图,不由羞恼道:“你来暹国是做生意的?” 秦奋浑然不觉,还沉浸在适才的进展中,喜滋滋道:“对啊。” 秋雅蹦起来锤他:“我对你个头啊!” 下落的时候裙边飞舞,她尖叫一声紧忙捂住。 秦奋哪知道这妹子又在神游些什么,反正敲一下也不疼。他摸了摸头,嗯,还挺香。以前秋雅也老喜欢蹦蹦跳跳地亲她,他每次都会很嫌弃地一下一下把她摁下去。 大概秋雅也回忆起了这一幕,脸红红地看着他。 不管他为何而来,这次绝对是复合的良机!所以千万不能放他走!秋雅拿定主意,看到旅游团的小旗子了,导游正举着小喇叭在那找人集合。 秋雅心生一计,跑到导游身边一顿商量。秦奋没管她,正在纠结下一步做什么。这趟来的太赶了,交通吃住都没提前预定,开房什么的他本身又不在行,一般这事妹子抢着来,他实在没机会。 秋雅领着导游过来了,脸上笑意盈盈,很有经验地看着他。 045:小黄帽旅行社 导游是暹国人,讲华语口音很重,但咬字很清楚。她说他们小黄帽旅行社,从事接待华人旅游工作已经有十多年了。秉承着专业负责的态度,收费一向是公开透明的,也绝不存在什么强制消费,所以在华人圈里取得了不错的口碑。 秋雅继续补充安利,说他自己吃住会很贵,跟团能省不少钱。导游赶紧说是,他们订的酒店都有内部价格,恰好这个团有客人临时有事,退单空出了床位。如果秦奋愿意加入,还能给他打个9折。 这种省钱又省力的事,让秦奋有些意动说:“可是我可能会临时离团,有些景点去不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导游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种游客不跟团,独自行动的情况时有发生,但对旅行社来说,是不很不情愿的。 一是虽然明面上说纯玩团,可从景点出来进店的消费环节还是会有,只是不强迫你,买卖相对自由。二是人身安全问题得不到保障,毕竟进团都是要签协议的。况且,暹国神神鬼鬼的地方又多,谁知道游客是否有什么不良嗜好。 秋雅暗道不妙,这样发展下去肯定谈不拢。没想到导游纠结一阵后,把秦奋拉到了一边,两人小声嘀咕了一阵才分开。 秋雅不满地凑过去问:“她跟你说什么?” 秦奋把她推开了一点说:“她问我能不能私了。” 秋雅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秦奋说:“就是我跟团,她来安排住宿出行,不进他们公司系统,钱直接给她。” 秋雅撇嘴:“好黑。” “打五折。” “你更黑。” 秦奋咧嘴一笑,秋雅白了她一眼,心中却有小窃喜。 坐上小黄帽旅行社主题大巴,启程前往酒店休息。一天的飞行旅程,让游客们精神疲惫昏昏欲睡,一路有节奏的摇摇晃晃,无形演奏出催眠曲。在失去了对于异国陌生街头的好奇后,多数人选择了闭眼小憩。 秋雅精神抖擞,举着手机拍拍拍,秦奋刷到了好多条她的朋友圈。可能表哥秋田被她折磨的欲仙欲死,跑车尾避难来了。 秦奋本来就属于 秋田说:“本来以为能听到你叫声小舅子。” 秦奋有些吃惊,抬头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笑笑。 “表妹放不下你。”秋田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说:“她是家里独女,从小就被当做小公主,一直有人宠着护着,没受过半点委屈。” “你是她的初恋,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好好对待这段感情。” 秦奋一怔,点头道:“我会借这次机会好好和她说清楚。” 秋田戴上眼镜,笑着点了点头,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百亿家产面前岿然不动,很有前途!” 秦奋:“……” “不过说真的。”秋田皱眉叹气道:“我这次带表妹出来,本来是希望她散散心,给自己腾出一个空间忘掉你。你倒好,这又给整一起了,我该说你神出鬼没还是阴魂不散?” 忽然,气氛一凝,似有什么东西一颤。 斜对角的一位华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秋田怔了怔,也意识到了什么,乖乖闭上了嘴巴。 秦奋没明白,发现更多小黄帽望了过来,神情各异却皆有几分怒意。 秋田埋下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秦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如果是吵着他们了,不至于这么大火气啊。而起他们刚才讲话,都有刻意控制音量的。 秋田凑他耳边说:“这边忌讳这个,晚上提不吉利。” 秦奋心理纳闷,这是为了省钱报了个什么团啊。 秋田继续说的神乎其神:“我在网上查了资料,等会儿要去的酒店,以前是家医院,曾经被大水淹过,死了不少人呢!” 暹国因为地势和气候原因,洪涝灾害严重,04年印尼的一场海啸,也波及到了暹国部分区域。不过……这么恰巧就淹到了今晚要住的地方,感觉概率实在不大啊。 秦奋应付式地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其实别说没有了,就算有他也不怕。家里一位箱子里一位,只不过碰到了或许是异国鬼,也好尝尝鲜。 秋田哪能料到他的真实想法,传播了恐惧后他颇有成就感。殊不知恐惧这种东西,是没法通过传播让本体减少的,只会随着蔓延不断滋长。 说完网上查到的这段故事,秋田自己也有点发怵了。想着不管晚上室友同不同意,一定要留个厕灯。对了,窗帘也必须拉好。 导游叫醒沉睡的旅客,说快到酒店了,让大家交一下证件。秋田回表妹那去了,秦奋把手伸进行李箱,一只小手乖乖把东西递给他。 交证件的时候,秦奋特意和导游说,他希望单独住一间。导游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说这事到酒店具体看情况安排。 秦奋说,他愿意出双倍房费。 导游没明面上应下,但看表情是同意了。 不是秦奋非要睡个奢侈的,他也没办法,总不能一直把孙鹿昭关箱子里。 暹国在亚洲排的上号的高能酒店有不少,可惜今晚住的不在十大凶榜上,虽然也有相关高能报道,但总体可以说是籍籍无名、平凡无奇。因此,不知为何,秦奋有点小失落。 酒店设计融合了当地宗教庙宇元素,整体构造又参考了西方建筑的现代感,入目不伦不类,却又奢华好看。 大厅吊灯犹如金色佛塔,突出一个富丽堂皇。导游在前台办理入住,秦奋四处闲逛,都说暹国这边酒店会养小鬼,也不知道此行是否有幸亲眼见到。 秋雅背着小书包跑过来,让秦奋帮她拧开一瓶水。 秋雅皱起眉头:“好紧。”、 秦奋:“……” “我看你平时能把你表哥天灵盖都揭开。” 秋雅叉腰:“你说什么?!” 秋雅喝了一口,余光瞥了眼秦奋,又把瓶口递了过去说:“喏,你一路上没喝水吧,给你喝。” 秦奋摇摇手拒绝了,不顾秋雅铁青着脸,找导游要房卡去了。 “给,你的房卡。” 导游朝他使了个眼神,表示搞定了。 046:红色芬达 滴。 门开了。 开门前,秦奋叩门三下。 提醒大家,我来了。 一间大床房。 二十三层,视野很开阔。 进屋第一件事,是锁好门,让孙鹿昭出来透口气。 小姑娘在行李箱里睡着了,看那睡相挺香。秦奋蹑手蹑脚把她抱床上去,替她盖好被子,又关掉了大灯。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即便在沉睡状态中,孙鹿昭的身体依然恢复了正常大小。如果以这样的身材再去抱,可就没有刚才那样趁手了。 先洗个澡吧。 脱到一半,有人敲门。 秦奋没多想,光着膀子去开了。秋雅站外边,捂住眉毛脸红红地看着他。 “怎么了?”秦奋问。 “你先把衣服穿好。”秋雅嘟着嘴说。 “有事说事。”秦奋没动,站门口说:“我还要洗澡呢。” 秋雅露出狐疑的神色,小姑娘在这种时候具备相当敏锐的嗅觉,她小脑袋隔着秦奋的胳膊往里钻。 “别闹。”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是不是里面有人?!” 秋雅一脸兴致勃勃,捉奸现场让她体验到了一种病态的兴奋感。 “这里毕竟是国外,你别到处乱跑,不安全的。”秦奋故意吓她,黑着脸神经兮兮地说:“班固酒店的高能故事,你没听说过?” 看来秋田并没有恐吓她。 秋雅脸色微微一变,故作淡定道:“我是无神论者,坚决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秦奋随口说:“对你而言,和鬼相比,人更不安全。” 这句话落秋雅耳中,除了实打实的关心,更多是一种对于颜值的认可。 她高兴地扭了扭说:“和我住一屋的妹子有狐臭,我实在受不了才逃出来的。” “你等下,我穿件衣服送你回房间。” “嗯。” 把秋雅送回房间,秦奋突然有点饿了。这个团虽然便宜,但是真的很水。到酒店了就不闻不问,也不管游客们吃没吃饭。 出去吃东西? 人生地不熟的,有点犯懒。秦奋想酒店里应该有自动贩卖机,没准能扫微支宝,就打算下楼看看。 看来碰运气的不止他一个,三台贩卖机都排满了人。没办法了,就算不吃,洗漱用品还是要买的,酒店里的不敢用。 在前台询问,得知出门右拐三百米,穿过十字路口就有家711便利店。这家店在国内可以说久负盛名,产出了网红吐司、白氏冰糖燕窝、椰味水等等爆款。 不过,秦奋更感兴趣的,是一种被称之为“红色芬达”的饮料。 酒店处在班固最繁华的步行街,来往游客熙熙攘攘,一眼望去堪称众生相。各色面孔,深刻或扁平,各式体型,臃肿或瘦小,各种体态,挺拔或佝偻。 大名鼎鼎的gogo俱乐部正是位于此处,只是秦奋没有前往探究的心情。女郎们在路边招揽生意,配对成功的则搂着今夜伴侣同行。 大方的老板或许会给她买个宵夜,急迫的则直接带进酒店。 秦奋扫了一眼,转移了视线。 那沉潜在一片繁华之下的,是深不见底的泥浆。一旦失足卷入,便再也无法抽身。她们之中,有不少稚嫩的面孔,当初抱着出国淘金的想法,永远地留了下来。 从此失去家乡,成为异乡人。 711相当于国内超市的概念,商品种类齐全,一排排货架看去,令人眼花缭乱。前来购物的游客也很多,趁收银台还空着,秦奋手脚利落地找好东西,赶紧跑去结帐。 想起那个要他买跳跳糖的胖小孩儿,秦奋笑笑,摇了摇头。提着购物袋回房间,一场夜雨淋湿了他的肩头。 从电梯出来,秦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秋雅送点吃的。他们房间只隔了三层,秦奋懒得等电梯,直接走进楼梯间。 其实无论是居民楼还是酒店的楼梯间,都有种阴森感。光线一定昏暗,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黑暗里冒出来。 乱七八糟的别国物种他没见着。 反而看见了导游。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站窗边干吗呢? 秦奋想着既然遇见了就打声招呼,可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导游在同人讲话,可他对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某种宗教信仰? 不太像啊,如果是那种情况,至少得摆点东西吧,他这完全是对空气说话啊,自导自演算什么? 没办法,被挡住去路了。 秦奋只好轻咳一声,提醒下他。 导游一惊,似乎没想到有人。他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竟有几分怨毒之色。 秦奋觉得脸痒痒的,感觉被什么东西拂了一下。他挠了挠,举起另一只手,友好地say了声hello。 导游冷冷问道:“秦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秦奋盯着她的眼睛说:“我认床,失眠了,就到处瞎逛。” “以前这里是医院,收留了很多病人,是个生机灭绝的地方。”导游的华语并不正宗,说的有点词不达意。她说:“夜深了,要注意安全。” 秦奋点头说:“知道了,多谢。” 导游走近了一些,脸色稍稍缓和,示好般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本来是无意的举动,却跟拍到了火炉子上似的,手掌被烧的焦黑。她捂住受伤的手,表情痛苦狰狞。 秦奋也没料到有这一出,紧忙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导游惊惧地与秦奋保持距离,仿佛他是什么邪祟之物。没等他细问情况,导游几乎是跌跌撞撞逃走了。 出了楼梯间,借着灯光,秦奋留意到自己左肩上有个乌黑的掌印。衣服没有烧坏,上边有一层细密的灰,拍拍就散去了。 这导游有问题啊。 刚刚楼梯间的地上,有一瓶红色芬达。 给谁喝的? 这家伙看来养了只东西啊。 因为秋雅没说具体房号,只好给她打了个电话。意外的,没有接通,可能在洗澡吧。秦奋刚想走人,三步之外的一扇门开了。 一个女人冲了出来。 不是秋雅,是个长着一脸雀斑的女生。 “啊!!!” 屋里有人在尖叫,是秋雅的声音。 秦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发现秋雅抱着被褥在瑟瑟发抖。 “我、我床头有人……” 047:喝口水吧 秦奋环顾四周,屋里很干净,他淡淡道:“你眼花了吧。” 秋雅指着秦奋背后,声音还在发颤:“就在你站的那个位置,我刚刚明明看到了……小莉、小莉也看到了!” 这个小莉大概就是刚刚冲出去的室友,大难临头各自飞。讲究。 秦奋仔细在床头、地板、墙壁上检查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如果真有鬼物活动,一定会留下痕迹被他发现的。 莫非……别国的鬼品种不一样,他的三板斧失效了? 秋雅可是吓惨了,多一秒都不想待这,还嚷嚷要回家。秦奋只好把她带去自己房间,小零食倒个满床,让她挑着吃舒缓心情。 秦奋烧了壶水,想到关于酒店烧水壶的传闻,他宁愿喝凉的。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无论什么情况,热水总是好使的。 喝了口热水,秋雅苍白的脸蛋,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捧着杯子,看着秦奋的眼睛说:“你要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秦奋点点头,关注点却转移到了窗台上。咦,他拉好的窗帘,怎么开了?风吹的?也太扯了。秦奋走过去,想再把窗帘拉上,手却莫名一顿。 酒店一侧是步行街,另一侧也就是他窗台的位置,可以看到内部的露天泳池。是一处向外延伸的平台,可能是酒店餐厅之类的地方。 以常人的目力,从这样的高度俯瞰,只能是黑乎乎一片。可秦奋不同,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有团黑影从泳池里钻了出来。 都这么晚了,夜泳爱好者也该休息了。再说,就那速度,也不像是人类该有的。野兽?还是其它诡秘邪祟的东西? 没准真被秋田给说中了,这酒店很不简单啊。 “你在看什么?” 秋雅看秦奋脸色怪怪的样子,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小心脏,又嗖的一下悬空了。 秦奋不想再吓她,笑着说:“有个金发妹子在游泳,身材很不错。” 要换做平时,秋雅肯定会骂他。可她现在实在没心情计较这些,她瞪大眼睛颤颤巍巍说:“我、我看到的也是个金发,不过是个中年男人,不会是吸血鬼吧?不对!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游泳啊?!” 秋雅电话响了。 是她的室友小莉打来的。 小莉把导游带过来了,四人同屋,大眼瞪小眼。她已经把情况和导游说过了,说已经联系酒店重新安排房间。 秋雅说:“我就睡这里了。” 秦奋:“???” 其他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秦奋为难道:“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吧。” 嗯?好像忘了个事,孙鹿昭去哪了? 他在被子里摸了摸,嗯,人还在,原来是让被子包住了头。秦奋小心翼翼地瞥了秋雅一眼,如果让她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暴走。 秋雅气呼呼道:“嚯!你以前睡的还少咯?” 两道视线齐刷刷扫到秦奋脸上,他高举双手,无奈道:“天地良心,绝对没有的事。” 小姑娘就爱编故事。 秋雅“我不管!反正我不走了!” 秦奋急了:“你去找你大表哥啊!” 倒不是他矫情。正如秋雅说的,两人确实有过几次开房经历,虽然是因为当时天气太热,寝室里没有空调,刚好又临近期末考,两人要看书复习…… 完全是因为这个。 对,就是这样。 可现在孙鹿昭还在她床上呢,这种局面下去会出事的啊。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恶心了,怎么老碰到误会误会的啊,整的跟韩剧一样。 导游催促道:“你们赶紧做决定,我还要去和酒店联系,看能不能调整。” 小莉想了想,就算换间房,一个人住还是很怕。于是,她提出找几个妹子挤一挤的想法。秋雅隐晦地露出吃到便便的表情,秦奋想起狐臭的事心照不宣。 这样反倒是省了事,导游欣然同意了。 离开前,导游留意到床上一瓶“红色芬达”,眉头一皱道:“你喜欢喝这个?” 秦奋面无表情道:“没喝过,想试试。” 导游咧嘴笑道:“我们本地人从来不喝这个,又甜又腻的,颜色和血浆一样。” 半夜说这样的话,实在让人瘆得慌。秋雅脸色煞白,身体冷的厉害,又垂下了头。 秦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看网上说,是用来养小鬼的? 导游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敢直说。又或者,在楼梯间里,他看到了什么? “秦先生说笑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这边早不信这个了。” 导游目光闪烁,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出房间。秦奋目光随他背影而去,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愉悦。 有点意思。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没有一丝敬畏之心了? 秦奋忘了,也不打算再想。当前最棘手的问题,是眼巴巴望着他的秋雅。 更糟糕的是,被子里的孙鹿昭翻了个边,撅着的小屁股,有一半晾在了外边。 秋雅:“……” 秦奋:“……” 气氛凝固了有快半分钟。 秋雅抱胸冷冷道:“解释。” 她当然认出了这就是飞机上那个小姑娘,在机场、在门口、就在两小时前,她还在挑衅秦奋,说他藏了女人。 那当然是玩笑话。 这人生地不熟的,谁会当真呢? 谁又想得到呢? 秦奋很无语地说了一句,电影、电视剧里广大男同胞都会的词。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两人已经没有男女朋友关系了,秦奋根本没有必要跟她解释。可这种离谱的事情,不说总有种被人污蔑的感觉。 秋雅已经暴跳如雷了,咚咚搁那跳,小白兔都气得晃了晃, 她成功把孙鹿昭闹醒了,小姑娘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只觉得眼皮好重,全身乏力不想动。她从没离开过东林,这下算明白了赵文姬所说,离灵枢太远会虚弱,究竟是什么含义。 于是,她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秋雅目瞪口呆! 太嚣张了!实在是太嚣张了! 既然完全无视了她! 睡得这么心安理得! 愤怒战胜了恐惧,怒火在熊熊燃烧。 秦奋闭上嘴巴,他觉得以秋雅现在的状态,就算面前有只鬼,也能给她撕了。 048:包子与河豚 秦奋沉沉叹了口气:“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和她有点什么吧?” “别想骗我。”秋雅哼哼道:“你是独生子女,没有妹妹。” 秦奋问:“你还记得那个经常和我下棋的王大爷吧?” 秋雅点点头,却没看他一眼,抱胸很生气的样子。呵呵,请开始你的表演。 编,就硬编。 “她是王大爷的小孙女,因为抢到了特价票,我们就没坐一个航班。人才刚到不久,因为太累一下就睡着了,我也不好叫醒她。” 秦奋看着这位大胸胸女孩,心道,毕竟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小姑娘,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啊。 “这样子啊。” 秋雅脸色好看了一点。 秦奋觉得这姑娘简直离谱,这就信了? 秋雅当然没信,她偷偷给王大爷发了消息。就连秦奋都不知道,老爷子微信玩的贼溜。 事情暂且翻篇,秋雅板着脸说:“你陪我回那个房间拿衣服,我要洗澡了!” 秦奋说:“我去拿吧。” 他刚好也想回那个房间看看。 秋雅眉头扬了扬,她喜欢这种主动。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就老嫌秦奋不够主动,放着这么一大美妞啥也不会,真是根木头。 “房卡别忘了。” 出门前,秦奋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探回头叮嘱道:“你们别吵架。” 秋雅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跟一个小屁孩吵什么。” 秦奋回到秋雅住的楼层,再次步行经过那个楼梯间。地上那罐芬达还在,秦奋拿起来掂了掂,里头液体还剩一半。 他想了想还是放回去了,可别渴着人家孩子了。 也挺可怜的。 拿房卡开了门,屋内瞬间亮堂,还是和之前如出一辙,干净的有些诡异。 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 连那只小鬼都跑掉了。 可惜。 秦奋返身合上门,又关了灯,躺在床上休息。 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他觉得这行为有点傻。于是拿出手机,看到了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徐晃发来的。 他截了个屏,是条图文新闻,头版是孙鹿昭的照片,配文无非是各种尬吹,以及杜撰的无中生有的身份。 那群新媒体记者,果然还是对她下手了。当时在店里拍的时候就咋咋呼呼的,这些媒体人的热度嗅觉确实敏锐。 第二条是赵文姬发来的。 内容:少爷!这是我的手机号!请惠存! 秦奋回了两个字:恭喜。 这年头什么都与时俱进,可不要变成什么网瘾女鬼才好。 秦奋眼皮一跳。 有些意外,第三条是葛曼曼发来的。 她说:“我回东斯拉夫了,今天在筑城转机。我好像看到你了,但愿是看错了。” 发送时间是今天上午。 人都走了,还这么撩一下是几个意思? 不是说好不再见了? 不是一切都只是误会? 不是什么都说明白了,相亲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呵,女人。 突出一个流感特质,反反复复反复无常。 就像一家奶茶店。噢,我今天不营业,不过你可以明天再来看看。 最后,还是给她回了一句:一路平安。 秋雅打电话来了,气势汹汹地问他人去哪了。 秦奋说他就睡下边了,床很大很香。 秋雅说王大爷孙女醒了,让他赶紧上来看看。 秦奋想着这两人同处一室,指不定得打起来。想当初孙鹿昭还推柜子砸过她,赵文姬也说过自己这妹妹跟秋雅很不对付。 秋雅哪能是他妹对手啊,可她又是不服输的性子,估计得被摁地上摩擦。想到这一层秦奋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香消玉殒多可惜。 再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两女已经斗起来了,正搁那儿对峙呢。从秋雅还能安然无恙地站着来看,可以判断孙鹿昭暂时还没动手。 不过看她脸色,怒气值快溢出了。如果他还不来,动手只是时间问题。秦奋不知道秋雅怎么招她了,小姑娘又气成了只包子。 秋雅是只河豚。 有毒。 秋雅抢占先机,主动告状道:“是她先动手!她要打我!” 秦奋心道,她要打你,你人早没了。 孙鹿昭没说话,小脸黑沉黑沉的,看着气的厉害。 秦奋还是比较相信妹妹的话,他过去问:“怎么了?” 孙鹿昭显得很疲惫,她小声说道:“哥哥,来这里后我全身都没力气,本来在休眠恢复,这女人把我吵醒了,非要拉我去洗澡。” “你要跟我睡就必须香香的!” 秋雅嚷嚷完,意识到“哥哥”这个称呼过于亲昵,不满道:“嚯!你叫这么亲热干什么?” 秦奋头疼,相比游戏里的演员,女人明显更专业,她们完全把演技融入了生活! “谁要跟你睡了?”孙鹿昭不甘示弱的道:“我只和哥哥睡。” 这话一出,秋雅彻底炸毛:“你们还睡过?!” 她险些对着秦奋,一句“我们都还没睡过!”喊出来。 孙鹿昭点点头说:“那当然。” 秦奋要呕血了。 真的,这没法洗了。 要不你们还是打一架吧。 他负责把秋雅的遗体抬回去。 “王大爷有时候出去遛弯,会让她来我家玩。”秦奋故作镇静地解释:“我想这很合情合理吧。” “合理?”秋雅手指“唰”一下指出去,说:“她虽然那里很小,可怎么都有个十二三岁了吧?都这么大姑娘了,你觉得合适吗?” “所以我睡地上的啊!” 秦奋觉得她能在这个问题上,脑瘫纠缠一整个晚上。 他对秋雅说:“已经很晚了,我也要睡觉了。你要么回自己房里睡,要么和她睡,要么我带她去你房里睡。” 这话有点绕,秋雅愣了会儿神才想明白。 她紧忙说:“我跟她在这睡!” “那就好好睡,别吵架。”秦奋说完,摸了摸孙鹿昭的小脑袋说:“你也要乖,别闹,把这女人当作不懂事的小妹妹好了。” “什么?!” 秋雅一脸莫名其妙,我是小妹妹,你说谁小啊?你个臭弟弟! 孙鹿昭很听话地说好。 秦奋监督她们躺好,不偏不倚地盖好被子,再关了灯,才离开房间。 真有种照顾幼稚园小朋友的感觉。 049:怪人 把两个小姑娘安顿好,秦奋没有回房间,直接去了酒店泳池。他不是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小伙,只是隐隐觉得与他有关,所以便去了。 进入泳池要穿过酒店十层的餐厅,非营业时间早已关闭。秦奋犹豫了一下,打破了一扇玻璃,轻盈跃入餐厅内部。 明天早上的餐具已经摆好了,整整齐齐码桌上。只是餐盘光秃秃的,座椅上也没有人。一眼望去,像是深夜亡灵的筵席。 秦奋无暇拍照留恋,推开落地门,迎面微凉的风,驱散了一些睡意。他收敛了慵懒,凝神戒备着周围细碎的声响。 除了消毒水和尿素的气味外,还有个大家伙,在很隐晦地散发一些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秦奋选择降低嗅觉细胞活性,感官才稍微好了一点。 又来了?这可是暹国啊,怎么还能跟过来的? 是sf空运吗? 他闻气味就知道,这又是一只怪人。 上回那个怪人出乎意料的弱,一拳就给爆头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套出有用讯息。这次既然是先发制人,自然可以好好审问一番。 在这二十年的有限记忆中,那只吐一地脓水的怪人不是第一个。它们虽然形态不一、能力迥异,但拥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弱。 甮管长得多凶残,技能包有多华丽,皮脆是通病。记得头回碰到怪人的时候,那时秦奋才七八岁。 虽然那会儿还在念小学,可他妈基本已经撒手不管了,放学也是自己回来。在巷尾遇上怪人的时候,他吓尿裤子了。 这是小朋友的自然反应,没什么好羞耻的。 怪人张牙舞爪地恐吓它,秦奋当时害怕极了,哇哇哭。 出于自我保护本能,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吃奶的劲朝怪人砸去。结果那么大一只家伙,跟气球似的炸裂了。 当时肉块横飞的画面,与刺鼻的血腥味,多年后仍记忆犹新。 后来秦奋给它们统一命名为:怪人。 后来警方对它们的称呼也是如此,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的来历。听小白的口气,他们出于研究的目的,暗中回收了不少怪人的躯体。 这些家伙出现的时间周期并不固定,间隔时长时短。有过几天一只的,也有等了好几年才来的。 可能发现对自己没有威胁,慢慢的竟然产生了感情。跟过节似的,很久不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偶尔还会有点想念。 虽然它们普遍长得不在大众审美上,释放的技能也很恶心。看上去声势骇人,可都不能直接造成伤害。 硬要说影响,顶多是视觉冲击。也正因为如此,让秦奋一度以为它们是来送经验的,打boss前不总是要主角刷小怪升级么? 经过这么些年的演变,怪人的强度确实得到了显著提升。可因为跟不上秦奋恢复的节奏,所以一直以来还是属于被迫秒杀局面。 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 很多个孤枕难眠的深夜里,在干掉一只怪人后,他总会陷入了一种阴谋论中,感到空虚寂寞与畏惧。 隐藏在幕后的操纵者,这么多年来一直注视着他。 他想做什么? 等了很久,水池里没有任何动静。 这家伙是当他瞎么?那么大一团黑影,就算一动不动也很打眼好吗? 秦奋有点烦躁,脱了防寒外套。只穿了一件短袖,就跳进了泳池。 噗通! 秦奋下手后,那个庞大的家伙终于动了。 赫然,一个漩涡无声无息出现。 秦奋意识到不对劲,类似的感觉在机场也有过。那是赵文姬设下的鬼界,怎么这只怪人也会? 他忽然有些感动,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怪人的制造者终于舍得加强了? 不增加点游戏难度,还真没啥玩头了。 在周围生机骤灭的同时,他终于一睹怪人全貌。让他略感惊讶的是,这回的怪人属于限量版。 何为限量版? 在屡次交手经验中,怪人一般以人形态居多,兽形异形极为罕见。正因为难得可贵,秦奋将其戏称为限量发售版。 不过依照以往的情况,异形怪人普遍会偏强一些。且具备某种特殊技能,属于专属限定,不会再下一只怪人身上出现。 都这么多年了,秦奋早把设计者的心思摸透了。 假如有机会见个面,他真心想提出一些中肯的改进意见。 水中这只怪人丧失了人类体征,初看像熊头鱼尾虎身,滑稽的生化杂交品种。 可能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让秦奋没有引起足够警惕。在水流变化,怪人突进的一刻,他的反应稍迟了一些。 他本以为这样的形态,水下速度不会很快,事实证明他错的离谱。 先是看到血液在眼前浮动,然后是被切割开的三角肌,迅速向脑部神经传递撕裂的痛感。水流不停冲击着伤口,血液在加速流失。 大概因为惊慌,他呛了口水。冰冷的液体灌入体内,冻僵了整个胃部。 这是秦奋与历代怪人交手以来,第一次受伤。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冷静,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提防一击得手,却又重回沉寂的怪人。 正常情况下,一定会趁胜追击吧。 果然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在试探么? 一个念头闪过,他只需要三十秒,伤口就可以完全愈合。 如同那天罗子衿被附身,脑中闪现的口诀一般。来的毫无预兆,却又真实可靠。 这样的灵光一现被反复证实过很多遍,他总能在大考小考上,用一些超纲的知识点去解决压轴题。 怪人不动,他也不动。 两个家伙就这么在水中,彼此沉默对峙了三十秒。 似乎在比谁憋气更久…… 三十秒一过,他好了。 就是这么快。 水下是你的战场,我是两条腿在地上走的,不能让你占便宜。 秦奋跳出泳池,脱掉湿透的短袖。他没想着逃,必须把这家伙干掉。 这里住这么多游客,否则明天早上的自助餐,到底是谁的自助餐就不好说了。 他本来正苦恼着,怎么把这家伙从水里弄出来。结果它很自觉,自己蹦了出来。 搞半天。 原来这家伙是双栖生物啊! 050:回合制 本来看它在水里那么灵活,以为是水栖物种,存在主场优势。结果,这家伙一上岸,立马变化形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适应了陆地行动。 湿哒哒的鱼鳍、鱼尾拍打地面,因其特殊的构造,细看之下,竟似密集的蠕虫扭动。空气中,响起轻微急促的嗡鸣声。 它将适应水下的构造缩入体内,置换出新的陆地肢节。虽然用时很短,秦奋却有幸目睹了全过程。这酸爽的体验,像看异形在分娩。 转瞬之间,怪人把自己整成了多足纲生物。 秦奋恶趣味地意淫,如果撒一地肥皂水,它那么多条腿会不会打架啊? 徐晃一定特羡慕它。 反正……罗子衿成天恨不得把他吃了,骨髓都给他吸了。 秦奋没动,怪人也不动。 于是他总结出来了规律。 这怪人的设定应该是回合机制。他必须先发起进攻,怪人才能还手,这算是一个完整的回合。只要他不主动开启一个回合,怪人就只能一动不动。 黛比机制。 秦奋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这不在店里条件有限,不能随手抡出金刚杵,只能先将就着用。当然,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用它杀人有可能,杀怪人,不可能。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意愿,希望拥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否则赤手空拳的,破防太费劲了。以前皮脆还不觉得,这碰到一个血厚的特别明显。 秦奋,发起佯攻! 小白说过,怪人都是有弱点的。 那只怪人被它捏碎眼珠死了。 那么,这只怪人的弱点在哪? 怪人给予猛烈回应! 它的陆生节肢飞速活动,简直快到划出残影。并没有出现臆想的滑倒场面,这只怪人在地面行动不逊于水下。 这一击,秦奋避开了! miss! 错身而过的一瞬,秦奋抓到了了它一只腿。当即发力一扯,有骨节碎裂的声音,断了! 秦奋心里纳闷,这弱点也太明显了吧! 白长这么多腿了,弱点就是腿啊?! 我说你的设计者能不能上点心啊? 这简直题目背后就是答案啊! 是生怕我找不到吧? 内心吐槽完,秦奋继续拔腿,没多久就给它拔清楚了。留下光秃秃的熊头虎身,在地上滚来滚去,看着怪可怜的。 看着满地的残肢碎肉,这总不能放这不管了。明天来吃早餐的游客得吓死,等会儿还以为酒店给他们加餐。 秦奋有点头疼,这要真打扫,估计一晚上时间都不够。眼看天边鱼肚白,黑夜兄快顶不住了。正烦着的时候,餐厅里有响动,估计是酒店人员来了。 人留这儿就更说不清了,秦奋只好先走,余下的事之后再说。 回房间躺了会儿,秋雅来敲门了,修整完毕,小姑娘元气满满生龙活虎。秦奋是一宿没睡,肿着眼皮问:“孙鹿昭呢?” 一大早就问别的女人,秋雅不爽地哼哼道:“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 秦奋懒得跟她嘴贫,想去房里看看什么情况。秋雅急了,拉住他说:“你干吗呀,她已经去楼下吃东西了。” 秦奋点点头,心里有点担心,不知道昨天夜里的一地狼藉,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跟秋雅到了餐厅,发现游客云集,一切如常的样子。秦奋瞟了眼外边的泳池,地面很干净,那些节肢、肉块、脏器、血液都不见了。 谁处理掉的? 秦奋的心脏错跳了一拍。 莫非,昨天有人目睹了这场战斗?还没被他察觉? 这不可能啊。 他对自己的感知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也不可能是酒店方的行为,如果他们发现了这些恐怖的东西,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暹国人民不至于心理素质这么强大,对非自然生物视而不见。 这事算悬在了他心上,秦奋暂时找不到线索,只能先填饱肚子。 “哥哥!” 孙鹿昭挥了挥小手。 她身前有三个餐盘,满满当当摇摇晃晃,感觉堆积的食物随时会倒。 孙鹿昭挥手的那只小爪子还抓了根鸡腿,另一只手握着饮料杯,腮帮里也塞的鼓鼓的,像只小仓鼠,真是哪儿都没闲着。 这副景观吸引了不少游客注意,他们投来善意的目光。 秋雅抱怨道:“你怎么打了这么多吃的?我们三个人怎么吃得完?” 孙鹿昭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说:“这是我的。” 秋雅:“???” 秦奋扶额无奈道:“你一定和她说这里的东西不要钱了吧。” 秋雅呆鸡点头。 “没事。”秦奋看了看孙鹿昭的肚子说:“她应该……吃得完。” 秋雅深吸了一口气,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在逗我吗?” 秦奋闭上嘴巴,拿着空餐盘打饭去了。多说无益,事实胜于雄辩。 早餐很丰盛,考虑到客人构成,甚至有相当之多的中式餐点,包括白粥、炒饭、炒面以及面包点心之类的。 秦奋打了一盘咖喱,舀了杯椰味水。来暹国旅游的,不吃点特色是不是太亏了。中餐请回国吃个饱好吗?不过大早上吃炒饭的属实不在少数。 秋雅就拿了几个小点心,卖相很精致,不过热量应该很高。 “等会儿我们坐大巴去大皇宫,你反正都起来了,一起去吧?” 秋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奋。 秦奋没看她,嘴皮动了动:“不去。” 秋雅桌下踢了他一脚。 秦奋不为所动。 孙鹿昭专注于食物对味蕾的刺激,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 “你不想去看看异域的宗教文化吗?”秋雅还在试图劝说:“我记得你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的。” “我有正事要办。” 秦奋指了指手机说:“等会儿要联系个人,商量生意上的事。” 秋雅嘟嘴道:“他要是放你鸽子了呢?你一个人在酒店,人生地不熟的岂不是很无聊?”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而且那位店长也没说上午还是下午见面。 不管怎么说,先打个电话吧,问问什么情况。 秦奋想好了,就算没接,他也只能在酒店等着。毕竟,进货是首要大事。 他拨出号码,电话很快通了。 “等h带回他的血液, 051:嗝~ 很意外,是个女人的声音。 华古服饰老板娘? 这是秦奋没料到的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女人问:“你是秦奋吧?” 秦奋愣了一下说:“对,您好!我和华古服饰的店长约了今天见面。” 女人淡淡道:“噢,翟店长今天身体不舒服,还在休息呢。” “这样啊。”秦奋不好再说什么。 停顿了几秒,女人又说:“如果翟店长醒了,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实在太感谢了。” 秦奋想了想说:“冒昧的问一句,您怎么称呼?” “我是华古服饰的店员,我叫张稚俐。” 张智丽?智力?励志? 好奇怪的名字。 女人忽然有点不耐烦了:“你还有其它事吗?” “没了。” “再见!” “……” 嘟嘟嘟…… 这女人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简直比秋雅还难搞啊! 不过他反正老被挂电话,早就习惯了这待遇,也无所谓了。 打完电话,看到秋雅正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估计通话内容全被她听去了,结果真被她这只乌鸦给说中了。 “一个人待酒店里有什么意思啊,难得来班固一趟,一起去大皇宫看看呗。” 秋雅扯了扯秦奋的袖子撒娇。 秦奋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呜呼!” 秋雅挥起白嫩嫩的小拳头,是胜利者的庆祝姿势。 孙鹿昭完全不关注发生了什么。 她已经开始吃第四盘了。 秋雅看着沉浸于美食无法自拔的孙鹿昭,表露出深深的担忧:“她会不会吃出毛病啊……” 秦奋没吱声。孙鹿昭来暹国后就特萎靡,应该还是和灵枢有关。现在这么胡吃海喝的,一定是为了恢复力量。 对,一定是这样。 反正是自助餐。秦奋看了眼酒店经理,吃的也不心疼。 如果不是酒店经理过来,好说歹说自助餐限时,估计孙鹿昭能坐那吃到下午。秦奋当即表示理解,让孙鹿昭缓一缓歇一歇。 孙鹿昭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拍怕小肚子,满足地发出一声“嗝~” 秋雅始终有种在动物园里,看大型食肉动物的感觉,惊讶中微微错愕。 小黄帽旅行团在大厅集合。 导游也给秦奋拿了顶帽子,说是旅行团免费赠送的,秦奋对此很抗拒。秋雅觉得她戴着很可爱,举着手机各种逆光拍拍拍。 导游看秦奋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口气微微不悦道:“你怎么还带了个人?” 孙鹿昭吃的很饱,恢复了一些精力。看到有人敢说自己,奶凶奶凶地露出了小虎牙。 秦奋摸摸小老虎的头,让她乖一点。 “到时候一起跟你补差价。”都已经五折了,秦奋也不占便宜说:“放心,不会少你钱的。” 导游点点头:“你可别跟我赖账。” 秦奋摇摇头:“不存在的。” …… 小黄帽主题大巴车哐当哐当开上马路,两旁的街景在加速倒退。养足精力的游客们,将更多好奇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是一些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阳光在玻璃上撞得粉碎,溶解成金色的粉尘,在车厢内轻轻浮动。秦奋阖眼钓鱼,他昨晚熬夜修仙,但毕竟不是仙,肉体凡胎实在扛不住。 孙鹿昭靠他身旁,一脸满足地摸着小肚子。人年纪一大了,总会丧失许多快乐。比如口腹之欲,小孩才贪吃,成年人只会偷吃。 导游不厌其烦地讲解旅程相关注意事项,部分与宗教一些隐秘禁忌相关,可能夹带了个人私货,吸引了一票诡秘文化粉的关注。 秋雅听得有些害怕,抱着小书包不说话。秋田以为表妹是晕车了,给她拿了一盒姜片。 “表哥,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鬼啊?” 显然她还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但不知为何,在换了房间后,不安感瞬间消失了。她睡得特别踏实,是因为身边有人的关系? 想到那个饭量特别大的小盆友,秋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get到她的萌点了。转过来往后一看,嚯!可爱个鬼嘞!小姑娘的不知羞,这么大人了还靠别人胳膊上流哈喇子。 秋雅气呼呼地转回来,这种装萌卖傻的小姑娘最讨厌了,就会演习显得自己清纯,憨憨傻傻的以为很可爱,哼! 搞的跟谁不会似的,你嗲的过我吗? “小雅?” 秋田一脸无奈的表情:“你有在听吗?” 秋雅愣了愣:“啊?!” 秋田捂脸,得,讲这么多都没听,纯粹浪费口水。 秋雅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表哥不好意思啦,我刚刚在想事情。” …… 张稚俐把手机放到桌上,用湿纸巾一丝不苟地擦了手。感觉上还是有点不舒服,她现在特别想泡澡,在她那个粉红色的小浴缸里,撒上玫瑰、精油和沐浴泡泡。 然后,全身上下搓干净洗白白,杀菌消毒一条龙。可惜,坐车回那间单身公寓,需要至少25分钟的时间。 她可以预见,路上这段时间十分难熬。浑身上下像有小虫子在爬,手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头发也感觉黏黏的很油。 事实上,她出门前才泡了澡。 只不过因为拿了别人的手机,让她觉得特别难受。 这无疑是一种病态的洁癖。 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很脏。 翟云从她的表情里获取了信息,那是厌恶、焦躁、痛苦的情绪分子。被人这样平白无故的嫌弃,他当然也不会觉得有多愉悦。 “你真打算在我这装店员?” 翟云看着这位黑长直妹子,觉得这事不太靠谱。他店里不缺人手,关键这妹子也不像能干杂活的人。把她放店里唯一的用处……也只有养眼了。 不过,在视觉效果上,看多了黄毛,觉得黑发简直是股清流。 张稚俐无视了翟云欣赏的目光,点点头说:“对啊,我要等他过来。” “你不给我个原因,我很难答应你啊。”翟云叹了口气,这妹子啥都好,就是有点一根筋。 “他是我老公。”张稚俐用理应如此的语气说道:“很多年前我们吵架了,现在我后悔了,想和他复合,不行吗?” 翟云一愣,咽了咽口水。 “行……吧。” 052:一个人的战斗 白色蜡烛安静地燃烧,死气了然无声蔓延。一具被肢解的兽类残尸,被随意摆放祭坛之上。花岗石上长有青苔,它在这阴异邪诡之地艰难地存活了下来。 隐隐绰绰有黑影在暗处攒动,以黑暗为养料的阴暗植株,在绵密潮湿的土壤中滋长繁盛。 蜡烛的火焰微微一动,忽鸣颤栗之音,像某种昆虫的翅翼薄膜,发出高频颤动的异响。 声止,一颗头颅从暗处滚了出来。 那是一颗巨熊头颅。 “终究只是些残次品而已。” 石座上的人浅浅叹息:“这么丑陋,完全不符合我对于美学的追求。” 没有人应声,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他好像确实变得寂寞了一些。 可笑,在长生不老面前,寂寞不过是一种短暂无力的情绪罢了。 一切都会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 唯长生不老者,除外。 “咳咳。” 他又咳血了。 这具身体频繁出现排异反应,已经不能再继续使用了。明明是这么年轻健康的肉体,却还是无法作为容器承载他的灵魂。 又或者,他的灵魂对于容器的反噬,随着岁月积攒愈发凶烈。 谁在乎呢? 活得久了,对于很多事情,都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他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不想死在那个人前头。 仅此而已。 “既然采集到了他的血液,这回……您应该有把握杀他了吧?” 一个男人从暗处走出来,白色西服一尘不染。 白衣男人说:“我不想邀功,但这普天之下,仅仅用一夜时间,就能将怪人从暹国运回国内……只有我能行。” 座上传来稚嫩的笑声。 听在小白耳中,却是格外阴冷。 实际上,即便对他而言,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上回细胞失活,导致实验彻底失败,这次血液采集计划尤为重要。 小白花了许多心思,用了很多手段,才赶在天亮之前,将怪人的躯体运回。等提取完血液样本,他还要将怪人带回局里。 他非常清楚,一具新的怪人研究样本,会增加多少工作量。之后会有一堆调查报告要写,无情压榨他的休息时间。 加班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笑声持续了一段时间。 “江白,你真的很聪明,可你忽略了一点……” …… 驶向大皇宫的大巴终于到点。 游客们一窝蜂下车,导游在前边举着小旗,跟指挥交通似的,引导集合清点人数。幼稚是人类的天性,这与年龄无关。一群大人出来玩,表现的和小学生没区别。 大皇宫入口有人检查着装。要求上身不能穿露胳膊的衣服,比如清凉小背心就不行。下身要穿膝盖以下的裙子,或者裤子。 这些要求主要限制了女人们的风采,对于广大男性同胞影响不大。导游昨天在群里已经发了提示,但还是有女士触雷。 嚷嚷了半天,说自己穿得这么保守,怎么就不符合要求了。导游跟检查人员沟通了半天,还是不肯放行。 因为个别同志耽误了大家的行程,这点是很容易引起公愤的。有着装到位的游客开始抱怨了,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吵了有十分钟,终于达成了共识。导游先带一批进去,司机载个别乘客回酒店换衣服,油费平摊到个人也不算很多。 磨叽了半天,总算“进宫”了。 孙鹿昭特别兴奋,精力旺盛地跑来跑去。秦奋怕她走丢了,一直在屁股后头跟着,感觉和大草原上放牧差不多。 只不过牧羊人的对象是一群,他就能溜这么一只。不对,还有一只。 秋雅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偷摸摸靠了过来。 秦奋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没管了。 秋雅气的跺了跺脚。 孙鹿昭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哥哥!这里的宫殿好豪华哦!这屋顶是金子做的吗?” “这是寺庙,不是什么宫殿。” 秋雅翻了个白眼,真是无知且愚蠢的少女,徒有其表罢了,一点内涵没有。 “还有,那也不是什么金子。纯金打造的建筑,理论上来说是不存在的。” 孙鹿昭完全没有在听她讲话。 秋雅看这小姑娘满眼都是秦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意思啊?小小年纪就学会抢别人男朋友了? 是要宣战吗?谁怕谁啊! 秋雅怒火攻心,血气上头以至于失了智。竟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孙鹿昭推开。 这一刻她没有考虑后果,可对方毕竟是那么瘦小的一姑娘……其实在她发力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 但覆水难收,她人已经冲出去了。 甚至,她已经脑补了孙鹿昭被推倒,在地上哇哇哭的画面。 虽然很罪恶,可竟然有一丝丝快感…… 她果然是个坏女人吧。 触及孙鹿昭单薄的背脊,力道倾泻而出! 然后……对方纹丝不动。 秋雅:“???” 她以一个很尴尬的姿势……容易让人联想到龟波气功之类的动作,这样一点都不美少女。关键是对方可能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力道,这就很打脸了。 秦奋转过头,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秋雅羞耻地垂下了头。 孙鹿昭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应到了什么,也转过头看了看她。 秋雅:“……” 最终,只能以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声,瓦解了这凝固的场面。 经过这次尝试,让秋雅对孙鹿昭有了一些忌惮。 哼,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 就姑且将你承认为我的对手吧。 秦奋根本不知道秋雅此时此刻在脑补什么,实际上也并不想知道。 孙鹿昭迈着小步子,一踮一踮地跟在哥哥身边。对于她而言,有哥哥在,就不用思考任何问题。 所以,这注定是秋雅一个人的战斗。 逛完大皇宫出来,满街是卖水果的小贩。秦奋花100泰铢买了个榴莲,也没让商家去切。搞个袋子一包完事,他想带回去,晚上吃原滋原味的。 秋雅骂他神经病。 孙鹿昭对这长相奇葩的水果,表露出莫大的兴趣。趁秦奋没注意,她用手给硬生生扳开了。看得秋雅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一愣一愣。 天哪!她前不久竟然在想偷袭这个人? 是疯了吧?! 如果被发现了,一定会像这颗榴莲一样脑袋开瓢的! 053:似是故人来 从大皇宫出来到湄南河边n8thathan码头,在码头坐公交船可以抵达沿河其它站点,这对多数陆生陆长的游客而言尤为新鲜。 公交船分快慢两类,快船直达终点,慢船站停载客。因为小黄帽人比较多,要分好几趟走。秦奋他们上了一条船头挂橙色小旗的船,这类船可以抵达部分站点,却又不至于太慢。 秋田立于船头,迎着凛冽的寒风岿然不动。他抚了抚金框眼镜,表情里融入一点风霜、两点沧桑、三点悲凉。 秋雅依旧一路拍拍拍,朋友圈疯狂刷屏。折腾了一会儿,她忽然面如蜡色,捂住胸口直泛恶心道:“我好像晕船了。” 秦奋和孙鹿昭坐船尾,吹着河风甚是惬意。无论用手机还是摄影设备,花时间去记录这些画面,无非是想日后回忆,或者干脆成为当下炫耀的资本。 可事实上,相比这些东西,当下错过的似乎更多。在调试摄备、回复留言的时候,一个低抬头的瞬间,你可能再也无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美。 还不如好好放空自己,用眼睛去记录下这一刻的风情。 到终点站了。秦奋把卷起的裤腿拉下。拍了拍冲锋衣上的水珠。孙鹿昭扯着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声。 秦奋点点头,给了船家20泰铢小费。 正准备掏荷包的秋田,很意外的看到这一幕。他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来之前也做了不少功课。只是,他没料到秦奋也会这么细致。 船费是旅行社统一结的,愿意再给小费的只是少数。 因为秦奋和孙鹿昭在船尾,他们等一船人走空了,才不急不缓地准备上岸。 “上次您来这,也是坐我的船。都这么多年了,您一点也没变,您妹妹也是。”船家眼角斑斓的皱纹,似被岁月刻满了刀痕,他苦涩笑道:“当时您跟我说,我还不信,原来您真的是仙人啊。” 秦奋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孙鹿昭抿着嘴唇,笑而不语。 看来哥哥多年前来暹国一趟,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嘛。 这个船夫她倒是忘了,说要给小费,只是因为这规矩还是哥哥教她的。 “真羡慕您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现在都已经老成这样了。”说完,他可能觉得有些不妥,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浮现一个憨厚的笑容。 秦奋愣了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船家肯定不会觉得这位仙人过于高冷。在凡人的理解中,仙人风范便是如此。所谓拂袖离去,自以为仙。 对秦奋来说,他没有这段记忆,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和船家说了些什么。指点人生迷津?疯狂吹比? 对于会生老病死的凡人而言,他能长生不老实属幸运。那么既然都这么幸运了,就不要再以上位者的姿态去玩弄人家了。 真的很低级无趣。 下午到了大理石寺,秋雅晕船没下车,秋田留下来照顾她。 秦奋也犯懒,选择在车上休息。哥哥不去,孙鹿昭也没兴趣,本来就不如在车上吃零食有意思。 秋雅吸了吸鼻子,头还是很晕,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感动,对秦奋说:“你去吧,我没关系的。” 秦奋闭着眼睛,不想跟病入膏肓的人说话。 晚上去了巧克力镇。 下车的第一感觉是,根本名不副实。完全是在蹭查理巧克力工厂的热度,实际上一块巧克力都没有。总体建筑风格也不伦不类,属于汲取了各地网红元素的大杂烩。 可网红们还是前赴后继,从各国蜂拥而至。当然,亚洲面孔占了多数。别的不说,单论拍照的素材还是挺丰富。 这座巧克力镇的设计者,很有预见地考虑到了这点。在这地方拍一晚上,出来的照片,能让别人觉得你去了十几个国家。 因为是吃团餐,大家团团坐吃围桌。基本上一盆菜空一盆,玩了一天都饿了,说狼吞虎咽也不为过。秦奋他们没吃上几口菜,一桌就只剩下餐盘了,汤汁都被拌饭了。 孙鹿昭举着汤勺,委屈地撅着嘴,就特别不开心。 连回去的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餐间还有个小插曲。 有人认出了孙鹿昭,要求拍照被拒后,死皮赖脸地要签名。当然,这也成为了他们没抢到饭的重要原因。 秦奋有些吃惊,怎么,国内的热度已经这么高了? 他抓住那人一细问,说是恰好刚到那条新闻了。今天又刚好撞见本人,就想留个纪念。 秦奋恍然,原来是个假粉丝儿。 发生了这件事后,秋雅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秦奋知道她在找相关搜索,不过应该也不难,现在输入孙鹿昭的名字,都已经有百科了。 这件事情让秋雅暗自神伤了好久,她苦心经营的微博粉丝至今都还没破万!差距也太大了! 不过,失落的情绪并未维持太久。 大巴上,秋雅朝后探头提议道:“我们晚上出去加餐吧!” 孙鹿昭忽然觉得这个做作的小姐姐,好像有变得可爱一点了。 她期待地看着哥哥,秦奋当然双手赞成了,他也想吃班固的街边小吃。 晚上入住绿宝石酒店。 他们收拾好房间,从酒店出来,才发现今天是泼水节。街边人头攒动,行人用水枪对经过的车辆喷水,各种湿身y不亦乐乎。 秦奋他们也受了波及,秋雅被几个外国小伙陷害,胸前湿了一大片。这样衣服会有点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文胸的边边,搞的她很尴尬。 这当然是刻意的行为,其他人情况就好得多。秋田主动将外套脱下,让秋雅包住。虽然是表哥,秋雅还是有点犹豫…… 她扭扭捏捏羞涩地看了眼秦奋。 老娘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还没有一点反应吗? 秦奋浑然不觉,插兜往前走,汇入人流中,好像随时会消失。 秋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渐行渐远了呢。 她很后悔,他一定还在记恨那件事吧。 其实……那天把他骗去家里,在他喝的果汁里下药,并非她的本意。 054:搞过音乐? 都是老爹出的馊主意! 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像一个正经父亲该说的话吗?! 还是这么好看一大闺女的爹呢! 老不知羞! 事情的起因,是家里在催婚了。明明大学还没毕业,也不知道着个什么急。 秋雅她爹说:“和男朋友都谈了这么久了,再拖下去吃亏的是你。” 秋雅她妈附议:“对!等会儿人家撒手不管了,你可不是亏大发了?” 秋雅不服气说:“追我的人能从食堂排到校门口呢!我又不缺他这一个!” 秋雅她妈冷嘲热讽:“也不知道谁天天在家里我家秦奋来我家秦奋去的嘞……” 虽然有点羞耻,但这情况属实。秋雅一时也不好反驳,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像自己男朋友这样的木头,确实不能对他的单方面主动抱有一丝希望。 必须加点催化剂! 可是秋雅没有主意,她就只好去请教了。 然后就被蛊惑了。 对,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虽然老爹一直以来都很不靠谱,提出的方案更是离谱。明面上她也拒绝了施行,并向母上大人表示,自己一定会守身如玉的。 然后过了两天,她托人买的药快递到了。 秋雅拆开泡沫隔膜,渐渐露出邪恶的笑容,心中计划慢慢成型。 后来,把秦奋骗到家里,给他喝了有问题的果汁。药效非常猛烈,在秦奋暴走的一刻,秋雅直接吓哭,肠子都悔青了。 老爹不是说这药只有情绪促进作用吗?怎么感觉他神智都不清醒了呢? “你弄疼我了!” 被秦奋扣住手腕,压在沙发上的时候,秋雅面色煞白泣不成声。 秦奋唇齿里喷出的热气,滚烫的抽打在她的脸颊上。 她浑身颤抖呼吸不畅,尝试用膝盖去顶他。 可是被他夹住……反制了。 她也期待过这一天,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明明应该……很温柔的才对啊。 然后,秦奋吻她,被咬破了嘴皮。 猩红的鲜血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滑过,被泪水浸湿了,他顿了一下,停下了粗暴的动作。 他说:“我走了。” 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反常的状态,他当然也意识到了,是那杯果汁有问题。 毕竟……平时她主动撩,都撩不太动。 后来两人冷战了很多天,秋雅自知理亏,主动去和他道歉求和。 秦奋正式提出分手,秋雅不肯同意,两人不欢而散。 再后来,秋雅又找了他很多次,都是无济于事。 包括这次同游,他的态度依旧很冷淡,一定是还在记恨这件事吧。嘴上说什么不想卖胸罩,那可是一家十几亿的公司啊,将来都是你的啊! 秋雅经常会气得牙痒痒,明明是天上掉馅饼倒送的事,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呢。她也会开导自己,天涯何处无美男,何必单恋一棵草。 但事与愿违,至少现在她还耿耿于怀。 情深之处,皆为舔狗。 秋雅又偷看了他一眼。 …… 从酒店出来一直左拐,有家建兴咖喱蟹。据说在国内口碑极佳,是秋田强力推荐的。他们点了一大份咖喱蟹和冬阴功汤。 本来秦奋觉得有点少,他们有四个人呢,都这么嗷嗷待哺的。特别还有一巨能吃的孙鹿昭,怎么想都不够啊。 秋田坚持说先吃着,少了再加菜。 后来咖喱蟹一上桌,他们都震惊了,这大份可真是货真价实啊。 当然,虽然份量令人感动,事实证明还是少了。孙鹿昭小吃货食量在那摆着,她这还没怎么进入状态呢。 秋田也头回见这场面,始终很是紧张,生怕孙鹿昭吃多了出什么状况。 一行人吃饱喝足后,买了几瓶酒,在街上瞎逛。泼水节的气氛久久不散,秦奋听到了歌声,以为有明星在开演唱会。 后来看到一张宣传海报,才知道是附近在办电音节。 “去吧去吧!一起去吧!过节的时候最好玩了!我们蹦个养生迪呀!” 瞧秋雅兴致勃勃的样子,秋田有点无奈。拒他了解,表妹根本没去酒吧蹦过迪,这是在装什么老司机。 秦奋无所谓,蹦一蹦消消食也挺好。 然后,他们买票进了电音节现场。 啤酒在胃内鼓动白色的泡沫。 电子鼓点震动胸腔,与脉搏共鸣。 疯狂的一夜,群魔乱舞无人能眠。 等回酒店,已经是次日凌晨。 电梯里,孙鹿昭傻笑对秦奋说:“现在歌都好吵噢,都没有哥哥写的歌好听。” 小姑娘喝了点酒,可能现在有点晕乎,站都站不太稳。对此秦奋有点费解,又不是普通人,这喝酒还能上头的啊。 “我以前还搞过音乐?” 秦奋纳闷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音乐细胞啊。 孙鹿昭小鸡啄米点头:“因为是哥哥写的第一首歌,特别有纪念意义。后来有传到网上呢,哥哥可以听听看,说不定会想起什么。” “歌名是荔枝,是哥哥写给姐姐的。” 这个姐姐又是谁啊?肯定不能是秋雅啊! 秦奋有点头疼,其实也不能怪自己。这人活的久了,四处留情在所难免,又不是个和尚能够看破红尘。 回到房间,孙鹿昭趴床上睡了。 秦奋打开wy云播放器,输入歌名搜索。 嚯,还真有。 孙鹿昭发出轻微的鼻息声。 小猪一样,嗜睡又好吃。 戴上耳机,靠在床头,秦奋关了灯听音乐。 写给一姑娘的歌? 有点意思。 …… 张稚俐在泡澡。 白茫茫的水雾,让浴室里仙气飘飘。 有人喜欢往马桶里倒干冰,坐上去觉得自己羽化登仙。 有人喜欢折叠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嘣脆的声音。 都是一些不能为人道也的古怪癖好。 她在听一首歌。 是别人写给她的。 她不太喜欢,旋律有点悲伤。 但总是在听。 明天就要和他见面了…… 他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很久很久了吧。 那时候他还叫徐未良。 后来……入室抢劫未遂,杀死一家三口。 是个狼灭。 张稚俐想到那些离谱的新闻报道,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就他?还杀人? 想到那会儿他撸猫的样子,张稚俐陷入回忆之中。 055:见面 秦奋做了一个噩梦。 女妖掐住脖子呼吸困难,他被迫惊醒,发现孙鹿昭正趴胸口上,肆无忌惮流口水。可能小版的自己更适合这个体位,她又变成了幼齿状态。 秦奋把她端起来摆旁边,昨天还担心会不会宿醉头疼,今天压根一点反应没有。等他洗漱完毕了,孙鹿昭还没有翻边的迹象。 叫了两声没反应,打了两下屁股也不醒。秦奋不闹她了,随她去睡吧。去了秋田房间一趟,说自己要出门办事,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孙鹿昭。 秋田当然爽快答应了。 一大早翟云约秦奋去店里见面,他欣然同意了。相比去什么茶饮咖啡店,他更希望到同行店里交流学习。 查了下路线,离约定时间尚早,他决定打公交过去。有直达车不用转站,还算比较方便。国际漫游包发来消息,说他流量超额了,让升级套餐。 秦奋回复业务序号,直接办了个顶额的。也不知道在暹国还要待多久,通讯费上可不能吝啬。刚弄好套餐,就有一个国内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一通,那人淡淡道:“是我。” 秦奋有些意外道:“白警官,有事吗?” “我说了叫我小白。” “小白……” 小白问:“给你的档案资料看过了吧?” 秦奋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看了,你怀疑徐未良就是我?” 小白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说:“徐未良的案子,当年虽然已经结案了,但你也知道,我认为卷宗里有几处疑点,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就在昨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可能会翻案。” 最后,小白给出定论。 秦奋“噢”了一声,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毕竟,那个徐未良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位陌生人。不了解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为人,没有交集便不会产生多少同理心。 虽然以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他是徐未良的可能性很大。 “具体情况等你回国了再说。” “行。” 挂掉电话,秦奋想了会儿案情。无意将视线飘向窗外,心脏猛一攥紧。 那张熟悉的老脸……不是易不凡么? 他来班固做什么? 秦奋起身,眼神随他背影而去。易不凡没注意他,笔直穿过街道,汇入人流中消失了。 国内混不下去了,来暹国继续骗钱? 高龄创业者? 可真是位有梦想有斗志的老人啊。 那天晚上,易不凡掳走月华裙与孙鹿昭。他同赵文姬去追,结果在别墅里撞见了罗子衿。这些事件联系起来,绝非什么偶然。 怪人的操纵者,易不凡背后的指使,想置他于死地的那位宿敌……冥冥中的一根线,将他们牢牢地牵在了一起。 如果说秦奋离开东林,是他们动手的契机。那么毫无疑问,他们的阴谋达到了。现在秦奋身边空无一人,他无法得到任何帮助。 正因为他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杀手的出现。 然后易不凡来了,恰逢其时地进入他视野里,似乎有些过于刻意。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多思无益。 下车了,秦奋抵达目标站点。 乘客一窝蜂下车,听他们谈论,才知道那家很著名的彩虹酒店,就坐落在这里。据说酒店一共有77层,假如在顶层绕一圈,可以眺望到整个班固。 不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秦奋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按翟云发来的定位,他步行到了一处废弃工厂。眼前一片萧瑟荒凉,杂草丛生、瓦片废料随意堆砌,根本不像有活人出没的迹象。 秦奋以为定位有偏差,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确认,结果被告知确实要穿过工厂。好吧,人家开店就是有创意,故意不挑好地段,让你费心思去找。 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吧,深感得来不易,到店不消费都可惜。 进入工厂内部,四处是落败的光景。有的楼承重墙都已经塌了,断壁残垣顽强地维系此处最后的生机。相比岁月对于建筑的蚕食,在人类离开后,各类植株得到了茂密生长的机会。 秦奋有些搞不懂,这里距离商业区并不远,为何不好好利用起来,开发成住宅区绝对能挣不少钱。 可能本地人对于住房,并没有国内那么执着的需求? 又走了一段距离,因为定位精度有限,到这已经无法继续了。 但是,平地上空空如也,目标体积又很大,且挂了张巨大的广告牌…… 比预想中夸张得多,翟云包下了一整间厂房,全部用作店面内厅。他不仅仅在卖衣服,更是把文化与情怀包装起来,打造出了古着博物馆。 这是一个很有格局的人。 比什么二道贩子要牛多了。 找到了差距,此行果然很有意义。 进入店内,整体是哥特式黑暗风格,恐怖秘巫元素被频繁利用。加厚墙被经过特殊处理,散发黄油色的光泽。饰灯被嵌于墙内,提供不稳定的光源。 顶棚经过改造后,能更好地借用自然光,补充调节室内光线强度。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货架,体积大小不一、式样设计考究,最大可至三米,如沉默的巨人石像。 内部空间分为两层,以旋转楼梯作为上下通道,二层的储物同样丰富。总之,这地方逛一天都不带重复的。 可能时间还早,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位客人。 突然,一个女声从黑暗中传出:“不好意思,还没到营业时间。” 秦奋一凛,即便在黑暗中,他也拥有可视能力,所以能看清女人的面貌。 女人的右脸,有块紫色胎记,形状像一片柳叶。 因为是完美无缺的脸,有半点瑕疵,都会格外引人注意。 女人慢慢走近,秦奋与这张脸对视,很难避免的,将关注的焦点,落在了那块柳叶胎记上。 其实有些不礼貌,特别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说,会特别忌讳这个。 可女人似乎毫不在意,脸上是明晃晃的笑容。 也不知道为什么,纵横情场已久的老司机,今天竟然罕见的露了怯。秦奋有些拘谨道:“我是来找翟店长的,请问他在吗?” 056:负心汉 “翟店长临时有事出门了。”女人微微一笑,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说:“你现在做服装生意了?” 这口气像两个老熟人见面的样子。 秦奋脸色不自然道:“毕业了学着自己做点生意,兴趣使然也不挣钱。” 这女人有一对清亮的柳叶眉,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谈吐间直勾勾地看着你,气势稍弱的都会被她压的死死的。 秦奋觉得这女人对他有偏见,因为那眼神里分明抿着怨气,虽然藏的很深,但能感受得到。可两人明明不熟,仅仅通过一次话而已,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恩怨。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她走近了些,伸出一只细白秀气的小拳头。秦奋正疑惑着,她又把手掌翻过来道:“认识一下,我叫张稚俐。” 秦奋注意到她胸前的工牌,才恍然是这几个字啊。 女人穿的应该是店里的制服,深咖色连体工装,有点像会从皮卡下面钻出来的人物。不过底子好的姑娘,穿什么都有那个味儿,这身衣服败不掉她的颜值。 “翟店长既然不在……那我先走了?” 秦奋打起退堂鼓,其实他挺想在店里转转的,难得有机会学习下潮流知识。不过,这个女人似乎并不会有带他参观的兴致。 “你走吧!” 女人说完甩头走了。 这无名火把秦奋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还发火了? 这女人怎么感觉比秋雅还难搞啊! 因为担心被人嚼舌根,断了得之不易的进货渠道。他只好耐着性子,主动上前探明情况。 奈何女人不理不睬,独自上楼去了,喝令他别跟着。 秦奋悻悻走开,不知道是什么触怒了她。易燃易爆炸,似乎是多数好看女人的通性。不过,说白了都是被舔出来的。 自讨没趣的事还是别干了,背后告状的事他也杜绝不了。如果丧失了这次机会,只能说时也命也。想明白了这点,秦奋干脆自己在店里瞎逛起来。 店里除了有各大品牌的古着外,还有相当多稀奇古怪的配件、潮玩。当然,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玩意,不过经过岁月沉淀,都变得相当有质感。 甚至,有一个独立的单元格,专门摆出了国潮,和一些国内90年代流行的老款。这就很难得了,收货难度应该不小。 不过在货量储备上,还是以国外大牌居多。包括整体装修风格,都与华古这个名号不符。所以,更像是打着民族情怀的幌子卖衣服,作为一个噱头去炒热度。 不过也能理解,这只是一种营销手段,大家毕竟是商人,彼此半斤八两。可能陈思圆本人也没来这看过,所以提供的信息并不准确。 他意外在前台发现一本店员花名册,纯粹好奇人员构成,按捺住犯罪心理翻开了。最新的一条手写录入信息,竟然是张稚俐的。看了眼填写时间,原来她入职才没几天啊。 二楼某个角落,张稚俐正恨恨地看着偷翻名册的秦奋,嘴里骂着:“你这个负心人,果然……你当年也没对我一见钟情。” 正气头上呢,她突然摸出一面小镜子,仔仔细细检查眼角、脖颈是否有细纹。确认皮肤仍然光滑细腻,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必须克制情绪,因为对皮肤不好。 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也只能装装小姑娘,身体已经不年轻了,必须处处小心保养、维护。 视线下方翻名册的秦奋,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自嘲道:“肯定是瞎填的,怎么可能是70后呢,也太扯了。” 真要70后,刚才他得喊奶奶。 除非是天山童姥。 一定是小姑娘的恶趣味吧。 秦奋合上名册,环顾四周一片死寂,说好的十几名员工呢? 工厂内另一栋废弃厂房。 翟云店长带着他手下十几名员工蹲地上,召开紧急会议。 有位店员实在忍不住了,问:“老大,我们会什么要跑这里来开会啊?” 另一店员附议道:“对啊,这里好冷,乌漆麻黑的,老大我都不知道你人在哪。” 翟云心中叹了口气,他也很无奈,但面上只能强挺着,虽然别人也看不见。他试图鼓舞士气道:“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开会?道理很简单!因为这半年以来,你们过得太舒服了!” 全体员工虎躯一震,集体屏息大气不敢出。 翟云说到这里停下了,给他们一个自我审视的机会。 确实,他们都在反省,认真回顾这半年的工作。 这个套路的妙处,就在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惫懒的一面。没有谁的工作是完美无缺的,所以只要这样训话,就绝对能起到一定程度的效果。 这是翟云自创的厚黑管理学。 …… 另一边,秦奋准备走人了。该看的也看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还没有太尽兴,余下的内容有很多。可是……遭人嫌就不好了,留一些期待,给下一次造访吧。 前脚刚踏出厂房大门,后脚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来了。 秦奋一惊,这感觉可太熟悉了,还以为是赵文姬跑暹国来了。 张稚俐冷冷看着他,怨气怪从眼瞳里溢出来了。 秦奋有点瘆得慌,他双手合十认怂道:“姐姐啊,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明说啊,你这样我真的好害怕啊!” 张稚俐怒目横眉道:“你这个负心人!” 秦奋人傻了:“什么?!” 姐姐,我这才第一次跟你见面啊,我怎么就负心人了?这帽子也扣太大了吧! 张稚俐冷笑道:“你一定什么都忘了吧!是!你可以选择忘记一切烦恼!可被你伤害过的人,都日日夜夜在被回忆折磨啊!” 说到这个记忆,秦奋想起孙鹿昭说的,他在暹国有位故人。 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这巧合的事情也太多了吧,书都不敢这么写啊! “你……有什么证据吗?” 秦奋感觉完全被这女人给压制了,可总不能轻信一面之词吧! “证据?”张稚俐捂住小腹笑了半天,笑声一止她神情肃穆道:“好,我就给你看看你想要的证据!” 057:花瓶女孩 张稚俐把秦奋带去了二楼,一间廊道尽头的卧室。没有床铺和生活用品,看着像阴暗潮湿的杂货间。一张泛黄的墙纸上,贴了许多年代久远的照片。 “你要的证据,这些够了吗?” 照片里的情侣,同游了很多地方,雪山、沙漠、冰川、大海、热带雨林…… 如神仙眷侣,无拘无束遨游人世间。 秦奋关注的焦点,是照片上男人的相貌,那张脸与自己至少有九分相似。和档案里的影像资料进行比对,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徐未良。 这也说明漫漫时光长旅中,他的容貌并非一成不变。可意义何在?担心被熟人认出?可如果不是纯粹的换脸,这微小的变化,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不,老情人还是找上门来了。 “那个……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张稚俐投来疑问的眼神。 “你明明刚入职不久,这里怎么会有我们的照片啊?”秦奋难掩尴尬道:“而且这屋子也不住人,挂这么多照片,到底是给谁看啊?” 张稚俐:“……” 糟糕,被识破了。 紧急会议中的翟云,心头忽然掠过不详的预感。 张稚俐冷冷道:“你变了。” 秦奋:“???” “徐未良,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从来不会凶我!” “???” 秦奋轻咳一声,表情严肃道:“我不是徐未良,我叫秦奋,是一位古着店的老板。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解决进货渠道的问题。” 张稚俐冷笑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墙上。 墙体凹陷了,出现一个整体的缺口。 原来那有一道暗门。 秦奋没多想,尾随步入。 本来是低矮的层顶,忽然视野豁然开朗。秦奋讶异地发现,他的视力出现了问题,类似近视加散光的效果,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迷蒙的雾。 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了,被描上了朦胧的边缘。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眨了眨眼睛,想看看是否有延迟,怎么有种玩第一视角rpg的既视感? 这就穿越到游戏里去了? 也没看到属性面板、物品栏之类的啊。 他马上意识到不对,这肯定不是游戏。无论他试图和谁说话,都无法得到有效回应,游戏里的npc可都是热情好客的。 “未良,快过来呀!” 秦奋朝前望去,一个女人在对他挥手。 是张稚俐,不过面容更青涩,着装也很复古。 这是……穿越回去了? 到徐未良那时候了? 今天是张稚俐给他下的套? 那道暗门其实是时光门什么的? 紧接着,秦奋发现手脚不受控制,自主向张稚俐走去了。他大脑发号施令,却无法停下来,这具身体似乎只对他开放了部分权限。 这是个红棚子戏团。 张稚俐搂着秦奋的胳膊,与他一同观看表演。人气最旺的,不是什么喷火、胸口碎大石的杂技,反倒是一些奇人异物更引人注目。 什么三头乌龟、美女蛇、花瓶美人…… 人彘…… 一个女孩只有头部,下肢全部在花瓶里。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有观客用石子去打她,想看她死活。 秦奋惊骇地说不出话。 他知道人彘是古代酷刑,也听说过花瓶美人的传说,他原以为是利用光影达到的效果…… 观客们见女孩毫无动静,以为是死物或者模型之类的东西。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想,还有人上手去捏她的脸。 毫无预兆的,女孩眼皮陡然弹开,死死瞪住嗤笑一团的观客们,把他们吓了一跳。 适才凑近的那人,腿一软屁股着地,哇哇怪叫两声,可能觉得特别刺激好玩。 秦奋眉头一皱,动了恻隐之心。 这女孩面容稚嫩,年纪应该不过十岁,本是该由父母宠爱的年华,却遭如此虐待。他知道此类事件不在少数,小小年纪就被拐卖,打断双腿弄成残疾,好上街去乞讨。 身旁的张稚俐悠悠叹了口气,说:“真可怜。” 徐未良说:“救。” 这一刻,秦奋也不知道,究竟这个字是从他口中说出,还是徐未良说的。 如果说之前他们的意识是分离的,目前的状态更像二者合一了。 张稚俐点头说:“好。” 是,坏人是抓不完杀不尽的。 但既然看见了,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你们干什么?!” 戏团里的人发现花瓶被掳走,立马追了过来。 徐未良一手抱住花瓶,一手牵着张稚俐,转眼间便冲出了棚外。这些人自然挡不住他,很快,他们就将戏团的人甩开了。 河边一间船夫的木屋,这是他们在暹国临时落脚的地方。 徐未良尝试了许多方法,还是无法在做到不伤害女孩的前提下,将她从花瓶里“拿”出来。女孩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不是被截去了下肢。 她在婴孩的时候,就被塞入了花瓶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四肢严重退化,生长限制畸形发育,如树根一般,和花瓶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了。 “大……哥哥。” “谢谢你……” 女孩很虚弱,长期服用流食,打葡萄糖维生,让她多数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说完这些话,女孩就睡着了。 徐未良的情绪,罕见的出现了波动。恻隐之心过后,是隐隐溢出的怒火。 张稚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出现任何极端情绪,都会干扰到本心。如果因为这件事,让未良他前功尽弃,那也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可是事已至此,让他忍,会滋生怒火。让他杀,将有损功业。 “我去吧。” 张稚俐走到门口,背对他说:“放心。” 徐未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第二天清晨,张稚俐归来。 浑身依旧纤尘不染,如出世仙子。 徐未良抱着女孩,看了她一眼说:“你去了很久。” “遇到了意外。”张稚俐惊喜道:“你将她与花瓶分开了?” 徐未良点头,叹了口气道:“可惜身体无法再生了。” 张稚俐看到了徐未良眼中的疲惫,安慰他道:“你已经尽力了。” 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他的身体变得愈发虚弱,只差一步就能成功了。 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058:找到了 等女孩恢复意识后,他们有一次长时间的交流。 女孩说,她是和父母来暹国旅游走散的。虽然那时的记忆很模糊,但可以肯定,是戏团的人掳走并残害了她。 至于其它……她不知道自己是几岁被拐的,父母的相貌也记不清,家在哪也不知道。 女孩无法流泪,但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到悲伤绝望的情绪。这么多年惨绝人寰的境遇,那些灭绝人性的家伙,把她当作敛财工具,没日没夜的折磨,能挺过来已是万幸。 徐未良许下承诺:“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父母的。” 张稚俐脸色一变,当即后悔到了极点。早知道,就不硬拉他去看这红棚子戏团了。这些忽如其来的东西,可都是命里的变数啊。 他们改变行程,带女孩回国寻亲。因为没有线索,找人非常困难。为了这件事,徐未良找他一位警察老友多回。 “霍锋,还是没有进展么?” “抱歉,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了,局里的机器负载过度烧掉了好几台。可……这几乎是大海捞针,如果您能提供更多线索,我们就能限制指纹比对范围,效率会高很多。” 一位年轻的警察面红耳赤地解释,想说明这不是能力问题,是这件事实在太棘手了。他们组连续加了一星期的班,身体精神状态也已经到了极限。 “谢谢。”徐未良点点头说:“我会继续引导她,争取多提供一些线索。” 霍锋想了想,鼓起勇气道:“您答应的……那孩子的事,您看……” 徐未良面无表情地起身:“我会尽快去办。” 向他离开的背影,霍锋激动地鞠了一躬。 “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 徐未良去了一家疗养院。 一个小男孩平躺在病床上,监护仪发出轻微的电子声,他嘴唇青紫,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单薄的像一张纸。 他醒着,两眼望着天花板,对陌生人的来访视若无睹。 徐未良走到床边,把花束、果篮放在空荡荡的床头柜上。 “江白?” 床上的男孩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眼睛睁着,像是无声无息死掉了。 徐未良听霍锋说过男孩的事,从小被父亲家暴、骚扰,被警察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断了条腿,至今神志不清。 男孩的父亲,曾被霍锋拘留过,因为酗酒斗殴,用酒瓶砸爆了别人的头。这世上总是不缺少渣滓,种种暴行在男孩心中留下的阴影,可能会影响他一生。 所以,霍锋希望男孩能忘掉这些,卸下包袱开始新的人生。 徐未良答应了他。 心病很难根治,除非能彻底忘记烦恼。没有家暴的童年,即便是苍白空洞的,至少能抚平一些伤痕。 徐未良把手轻轻放在了男孩的额头上,他闭上眼睛吸收了这份沉重的痛苦。 记忆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徐未良也不具备完全抹除它的能力。他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将记忆抽取转移而已。 从男孩脑海里抽取,转移到自己身体里。 随之转移的,还有那些渗入骨髓的痛苦……就像亲历者是他自己。 成功了。 徐未良皱了皱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人的气质也稍稍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他以前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森林,令人想凑近吸一口鲜活的空气。那么现在已经走到树荫底下,感受到了一丝阴郁。 有些遗憾,看来那日要推迟了。 “大哥哥……我这是怎么了?”床上的小男孩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出车祸了。”徐未良微笑回答。 “我被车撞了?”小男孩吃了一惊,摸了摸头道:“我好想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没事,别着急,以后可以慢慢想。”徐未良柔声道:“就是以后不要在路上乱跑了,你看这回多危险。” 小男孩乖巧地“嗯”了一声,又问:“大哥哥你是谁啊?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是你父亲的同事。”徐未良拿出手机,准备把霍锋叫过来。 他那个酒鬼父亲,还在牢里关着。退一万步说,以后出来了,也不能作为男孩的监护人了。所以,以后的日子,还要霍锋费心照顾。 对于这点,徐未良倒是不担心。那个警察简直有副菩萨心肠,再加上耿直的性格,估计这辈子找老婆是难了。现在白捡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这话不能和霍锋直说。人在认命前,往往都是很有干劲的。 霍锋来了,激动的老泪纵横。 江白对门口离开的徐未良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徐未良脚步一顿,回头笑了笑,也挥了挥手道:“小白再见。” …… 回到木屋,张稚俐在帮女孩洗澡。徐未良只好回避,站在湄南河边,神情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背后有人说话。 “为了几个凡人,值得吗?” 徐未良没有说话。 张稚俐知道他的心思,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你救不完的。” 徐未良忽然开口说:“我还是不走了罢。” 张稚俐身子一震,满脸不敢置信,她有些气恼道:“当时你和我说这事,开始我是不同意的,后来你说服了我……现在你又是怎么了?” “莫非……在你心中……我还不如这几个不相干的人?” 徐未良看着张稚俐素雅恬淡的脸,知道她是真的难过了,他露出一个笑容道:“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难道不好么?” 张稚俐扭身离去,不想跟他说话。 徐未良苦笑摇头,小姑娘啊,都这脾性,没得办法。 真的不去了吗? 徐未良没想好,索性把这事丢到一边。找来一根竹竿、一碗鱼饵、一只小木凳,坐河边钓起鱼来。 湄南河的鱼是不准捕杀的,徐未良钓来也不吃,纯粹是对河里的巨型鲶鱼感兴趣,想分析它们的生理结构。 旁人可能觉得这样很无聊,徐未良却干的津津有味。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张稚俐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终于有一天,徐未良走进木屋,主动和张稚俐讲话。不是他突然开窍了,是霍锋打来电话,告知人已经找到了。 床上的女孩动了动,脸颊肌肉有了一丝变化。 那是一个生涩的笑容。 059:人心 女孩被包裹在绒毯里,只露出脑袋,不细看会以为是正常的婴儿。这样抱着她走在路上,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启程回国,按照霍锋给的地址,他们很快找到了女孩父母所在。是当地有名的学区房,基础配套设施完善,绿化也做的不错,均价代表本市楼盘最高水准。 “看来是户条件优渥的人家啊。”张稚俐冷笑,心中有一丝躁意,久久挥散不去。 徐未良清楚,她在为女孩不平。可是,人要向前生活,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也能理解他们,都是没办法的事。 敲门,屋里有男人的声音。 “谁啊?” 徐未良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 张稚俐更是双眸含嗔,细白的拳头冒出紫色经络,她可做不到什么心若止水,遇到不平事便要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呵,可真讽刺啊。 徐未良没说话,又敲了三下门,这次加大了力度。 “催命啊催!” 中年男人开了门,发现是两个陌生人,他眉头一挑问:“推销的?我们不买东西。” 这一男一女抱个小孩的组合,实在令他有些反感。大晚上的,街上常有这样的骗子,虽然一次钱没给过,但还是会本能的厌恶。 “你是马东?” “你是谁?!” 徐未良不顾男人阻拦,轻轻一抚便将他弹开了。他抱着女孩直入屋内,客厅里,马东的妻子正带着她刚满三岁的女儿看电视。 徐未良停下脚步,与女人对视。 “这是你的女儿。” 在女人惊骇的目光中,把绒毯包裹的女孩放入她怀中。 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 是预料之中,换任何人一时都会难以接受,所以徐未良没有任何表示。 绒毯中的女孩静静看着女人,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看到了女人眼中的惊颤与恐惧。 马东见自己被无视了,震怒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要报警了!” 徐未良淡淡地看着他说:“这女童是你们在暹国旅游走丢的女儿,这些年在异国他乡遭人残害,现在身体残疾……你们打算怎么办?” 女人把绒毯扔到沙发上,鬼哭狼嚎地冲进了卧室。 本来在看电视的女孩,好奇地凑到绒毯里去看。她用手指戳了戳,发现是活的,也吓得嚎啕大哭。 马东挤出苦涩的笑容道:“你们……是非要把我搞的家破人亡才算完是吧?” 张稚俐从沙发上抱起女孩,整理了一下掀乱的绒毯。那萎缩变形的体肢,进一步刺激到了马东的神经。 “不是我们的错……后来我们一直在找她的,可是找不到啊……”马东喉咙哑了,哭诉道:“报警了也没用,签证又到期了,被强制遣送回国,我们也没办法啊……” 徐未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没怪你,我只是在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马东看了眼卧室,又看了眼哭泣的女儿,心一横道:“我们现在一家三口很幸福,你把她带走吧,我可没让你救她!” “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负责到底!” “我明白了。”徐未良深吸了一口气,对张稚俐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没有太多愤怒,其实可以理解,正如男人所说,他们现在的三口之家很幸福,不想要这样的累赘。可……无论如何,还是有一些失望。 道德谴责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这样的父母,如果让女孩留下,将来也是受罪。 不如断了这层血缘关系,你是你我是我,至此老死不相往来。 本来他以为,事情会这么理所当然地发展下去。 隔天,有了转机。 或许这家人良心发现? 马东主动联系上他们,要求将他的女儿送回来。 徐未良征求了女孩的意愿,首先是不肯,后来警方出面调和,让女孩去家里试住几天。后来……马东一家真的待她很好。 女孩慢慢变得开朗,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 后来,徐未良再去问她想法,她说希望和父母在一起。 他当然理解,并且送出了祝福。 虽然徐未良始终觉得,这家人有些不对劲。他努力告诉自己,女孩也该转运了,他本来就应该有人疼有人爱。不要总是用恶意揣测别人,毕竟是亲生女儿。 事情总算圆满落幕了。 不,还没有。 人心的阴暗面,远比想象中险恶。 小女儿眼角膜意外脱落,有永久失明的可能。他们愿意让残疾女儿回来,只是为了她的眼睛。他们找去医院,想半哄半骗先把手术做了。 虽然家属再三要求,可医院还是严词拒绝。无奈之下他们找了一些无牌的地下诊所,好在被及时发现制止。原医院一位医生因为放心不下,主动联系了警方。 当徐未良得知这件事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是,马东一家三口全都死了。 他站在马东家客厅里,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一家三口,表情苍白沉默不语。地上有一柄匕首,那大概就是凶器了。 如果没有意外,上面会有他的指纹。凶器、动机、监控……证据充分,几乎已经可以作为凶手抓捕了。 后来,徐未良作为嫌疑人接受调查,证据被坐实,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后面的记忆画面倍速越过,徐未良的脸如氤氲水雾般弥散。随即画面像缓缓燃烧的信纸,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 秦奋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还在那间杂货楼里。 原来没有什么暗门。 张稚俐将他叫来这,就是为了让他亲临这段记忆。 只是,此刻张稚俐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儿。 秦奋对她并不陌生,因为在记忆片段中,他抱过她。那种触感是真切的,所付诸的情感也是真实的。 可是,他却有满腔怒火想要发泄。 “你竟把她炼制成了小鬼?!“ 张稚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说:“不然呢,我如何能留住我的美貌?我可不是你,没法长生不老。” 秦奋感觉心脏被无数细密的铁丝勒紧,溢出猩红的血线。 (没人看呀,写完暹国篇章,大概100章就完本啦~在看的书友们支持一下吧,我尽力让余下的剧情更加精彩~) 060:企业文化 半老徐娘养小鬼变大美女,意外展露真实面貌,把主角吓个半死的故事,在暹国风俗电影里常有发生。 秦奋没想到,面前风姿卓越的张稚俐,竟是以这样毒辣的手段,保住了自己不老的容颜。这与他记忆中善解人意的女子判若两人。 他面露苦涩声音发干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为了见你。” 张稚俐给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答案。 “如果那天你成功了,我生老病死又有何干。”张稚俐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是你没有,你失败了,你留在了这里,进入下一个轮回。” “所以我必须要等到你。” 张稚俐腿边的女童,仅及她下腰处。四肢健全,外貌与正常女孩无异。但这一切都是假象,为了养这只小鬼,必然付出了许多鲜血淋漓的代价。 小鬼养人,亦会害人。 这类邪术的反噬往往比益处更多。小鬼帮张稚俐留住美貌,一边侵蚀污染她的肉体,一边也在暗中残害其他人。 即便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天真可爱。 可惜终究只是残缺的记忆片段,秦奋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很遗憾,张稚俐抵不过岁月沉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奇怪。”张稚俐嘴角上扬道:“如果是以前的你,此刻一定在咄咄逼人的质问我了,恨不得当场把我给教化了。” “现在的你……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了。” 秦奋闻言,有些不喜:“如果正如你所说的,徐未良他失败了,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到底是他,还是转世后的……另一个人?” 可能张稚俐也未曾深究过这个问题,被当面这么一问,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奋越想越觉得蹊跷,他自言自语道:“或者现在存在的我,其实没有意义,只是徐未良的一段记忆。” 秦奋脸色一白,身体摇晃了一下,他又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他们都搞错了,飞升失败的徐未良,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而他,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个人。 又或者,容器没变,已经装入了新的灵魂? 当许多人一遍遍告诉他,他是谁,他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真相。可事实呢,没有人能拿出证据,一切都是基于经验的猜测罢了。 秦奋叹了口气,想通了。 何必纠结于此。 秦奋迅速转移到另一个话题:“翟店长被你弄哪去了?” 张稚俐嗤笑道:“在得知身世后,你还有兴趣开店?” 秦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张稚俐手往旁边一指:“在那个厂房。” 秦奋点点头,走了。 张稚俐在原地站了很久,有些黯然神伤。 她不怕他的责骂,像这样一句话也不说话,一味沉默的对待,更让她受伤。 “罢了,随他去吧。” 张稚俐摸了摸小鬼的头颅,脸上闪过一丝妖冶的紫光。 …… 秦奋在另一间厂房,找到了召开紧急会议的华古服饰成员们。到现场的时候,他们正讨论的热火朝天。 “翟店长?” 秦奋辨认了一会儿,通过着装确认了身份。 翟云起身,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你们谈完了?” “对。”秦奋看了眼地下,好奇道:“你们开会为啥要蹲着?” 翟云淡淡道:“噢,企业文化。” 秦奋若有所思。 翟云忽然把秦奋拉到一边,搭着他的肩神秘兮兮道:“那个女人是你娘们?” 秦奋没作声,翟云舌头“啧”了一声,一副很懂行的样子。这模样有点痞痞的,与秦奋预想的高冷形象截然不同。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翟云边走边说:“思圆妹子也是心心念念着你,一直催我跟你见面,早点把事情办妥了。” 秦奋点头说:“那我回国后得好好谢谢她。” 翟云笑话他道:“你小子是女人开路啊!” 对这调侃他笑而不语。 “一般人要想找对路子,还真没那么容易。”翟云爬上一处露台,除了青苔和水渍,上边什么也没有。可空旷的地界,容易让人敞开胸怀。 翟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首先我要给你普及一下概念,旧衣服不都是古着,好看的、经典的才算是。” 秦奋点点头,表示在听。 “班固这边虽然是亚洲最大的古着交易市场,但货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因为它需要时间的沉淀,是会慢慢消耗完的,品相好、款式好、牌子好的精品,被贩子们控制在手里,是不会轻易放出来的。” “再加上近年想分一杯羹的越来越多,大批散户进来,搞的乌烟瘴气,假货、水货在市面上横行。好货入手的难度也越来越高,无形中增加了人工挑拣成本。” 这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了,秦奋故作不知,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你也去我店里看过了吧。”翟云摸了摸鼻子,笑道:“当年雄心壮志斗志昂扬,一心想让民族品牌打入暹国市场,这几年过去了,时间精力金钱花了,效果却并不好。” “最难的事,就是明明知道会失败,你还要义无反顾地去做。” “最有意义的事,也是明明知道会失败,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翟云目光闪烁道:“让这里的人,穿上我们的衣服,这始终是我的夙愿。” 秦奋有些为之震动,他没想过翟店长会有这样的抱负。他不仅仅想当个二道贩子,文化输出才是他真正渴望去做的事。 现实情况他也看到了,甚至产生了一些误解。他们店里摆的一些民族牌子,严重水土不服,不受当地人亲赖。 “你希望我怎么做?” 秦奋索性问的更直接一些。 “我可以给你货源。”翟云侧头,微微一笑道:“但咱们自己的牌子,你也得收走一部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秦奋有点无语,敢情说了那么大一通,就是为了让他购入滞销产品,帮忙消化掉那批棘手的尾货啊。 “要我买多少?”秦奋心里琢磨着,要多了可免谈,就算带回国内也不见得好卖。 “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翟云说。 061:达成共识 “诚意当然有,但经济实力不允许。”秦奋想了想说:“或者你同意我延期付款。” “你得和我说个数。”翟云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说:“我得了解你的体量以及格局。” 秦奋坦诚道:“这回过来我只带了五万块。” 翟云像听到了特别滑稽的事情,笑的干咳了两声,他不敢置信道:“小兄弟,你在逗我玩吗?要换个人后边加个零,我都不跟他谈!” 秦奋没有因为被冒犯,气愤地反驳或者离开,他平静地看着翟云的眼睛说:“所以我提议延期付款,东西你放心交给我卖,这五万块你可以当作定金。” “要是你带走我的货,跑路了怎么办?” “一点儿衣服而已,不至于。” 翟云沉默了,眼前的年轻人,谈不上成熟老辣,却过分的心思沉静,让你觉得在面对一片湖泊。明明是这小子来谈生意,却似无欲无求一般,让翟云一点没有占据主动权的优势感。 “出口转内销这事有一大把人乐意干,我国内熟人可不少,为什么非要找你?” 秦奋面不改色道:“最近国内有家古着店很火,卖家照上了几次热搜的,你看过没有?” 因为是潮流圈子里的人,要敏锐把握市场风向,微博上面的热点,一般都会点进去看。所以,秦奋说的这家店,他确实知道,也有些意外。 如果此刻流露出半点捡到宝的窃喜,都是一种对方筹码的累积。翟云也滴水不漏,用很平常的口气说道:“遗忘是网民的基本属性,前阵子你的店确实有些热度,但总体话题度不高,这些天搜索量下的很快。我怀疑是有人在故意炒作,不见得是你们自己,也许是某种恶意行为。” 秦奋有些吃惊,这老哥果然是混油了,啥都懂啊。 “我店里有个小姑娘,最近上头条了。”秦奋估计他是没关注,专门去找到徐晃发来的链接,点开给他看,这行为的意义只是告诉他,暂时热度还在呢! 翟云露出一个相当无奈的表情说:“你小子果然是靠女人开路的。”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国内的经销商,我们双向运送通力合作,打通国内外市场。”秦奋抛出了一个新概念道:“你也不要计较民族品牌在国外好不好卖,我也不要计较古着在国内吃不吃得开,咱们商品共享,两边一起卖!” 翟云微微动容,这个想法有点触动他。是啊,何必拘泥于水土不服,把选择权交给两国消费者,他们只提供商品就行了! 翟云心中已有了决断:“我准备一下,过几天带你去见几个老板。” 秦奋笑道:“成!” 翟云已经表态,这事也算谈成了。 没想到最后是用一个想法,征服了一位狂热创业者。果然对于他们而言,美好蓝图才是最不可抗拒的。 秦奋走后,翟云给陈思圆打了电话。 翟云:“妹啊,你交代的事,哥给你办妥了。货全给他拿走,钱我都不要她的,你看这样处理还合适不?” 陈思圆:“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随后是一通毫无形象的爆笑。 翟云当然是在开玩笑,就算他和陈思圆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拿生意上的事当儿戏。 好不容易笑饱了,陈思圆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翟云想了想道:“挺好的,就是身边莺莺燕燕多了一些。” 陈思圆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像他这种男人,身边肯定少不了妹子。” 翟云惊讶道:“这就放弃了?我为了你可是刚做完一笔亏本买卖啊!” 陈思圆恶狠狠地说道:“我是想说狐媚子来一只我杀一只,来一对我杀一双!” 翟云想到那个二话不说把他赶出来的女人,心道,恐怕你这点道行可吃不下喔,将来要遇着了,吃亏的铁定是你。 那个右脸颊有块柳叶胎记的女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明明刚才这形象才在脑中一闪而逝,下一秒她就站在你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你,这可谈不上什么良好的体验。 翟云本能退后两步,与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在领略了这女人的手段后,他的求生欲变得格外强。 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问:“有、有事吗?” 张稚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这段时间我继续在你店里当店员,没问题吧?” 翟云脱口而出:“如果秦奋过来,我可以提前通知你!” 本意是不想把这女魔头搁店里,可话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妥。果不其然,张稚俐脸色微变。 在灾难爆发之际,翟云化身救火队员,紧赶慢赶说:“我是怕您辛苦啦哈哈哈哈,一切还是以您意见为准啦哈哈哈……” 张稚俐点点头,转身走了。 翟云虚脱地坐倒在地上,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差点、差点又要被这女人给办了。上回的悲惨境遇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找刺激了。 另一边,秦奋直接回了酒店。 事情办成了,本该神清气爽,可那些在历史中愈久弥新的事情,变成了积压在胸口的包袱,愈发沉重喘不过气。 就像那个终极命题,驱使所有问题都指向一处:我是谁? 我是谁? 他找不到答案。 “秦奋”只是一个代号,就像“徐未良”这个名字,因被他人记得所赋予含义,刨去这些,本身只是一个空洞的名词罢了。 如果过去对于现在的自己没有意义,那么他们一个个找来,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旧识的喜悦重逢?还是漠不相干、一脸无情地应对? 之所以如此烦恼忧愁,道理也很简单。他在亲历了那段回忆后,知道了曾经的自己,与张稚俐是怎样亲密的关系。那些藏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的东西慢慢复苏了。 “我活了这么久,有那么多老情人,总不能一个个都找来吧?” 秦奋苦笑摇头,浑然不知自己立了个可怕的g。 等回酒店已是下午,孙鹿昭还在床上沉睡不醒。秦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又喊了她几声还是没反应。(身体抱恙,明天恢复双更) 062:徐晃的女装 拍拍屁股。 拍拍脸。 还是没动静。 如果还能浑然不觉地当做她是在睡觉,那可就是真是个大白痴了。 也不会有什么送医院的想法,孙鹿昭早超出了医学、生理学可以解释的范畴。现在唯一能帮到他的,只有一个人。 秦奋给赵文姬打了电话,很快那边传来欣喜振奋的声音。 “少爷!你终于想起来我来啦!” 秦奋纳闷,这上回联系才过多久啊。 因为事态紧急,秦奋没工夫跟她唠嗑,开门见山道:“孙鹿昭昨晚睡下后,就一直没醒过来。” 赵文姬不满的“哦”了一声,说:“她大概可能是累了吧!” “我想你去店里看看。” 秦奋语气严肃道:“我有直觉,孙鹿昭长眠不醒,和月华裙有关,店里可能出了什么事。” 既然是少爷的安排,赵文姬当然只好听命了,她说喝完这口汤马上就去看。 远在异国他乡的秦奋,一时赶不回国内,也只能干着急。思忖再三,他又给守店的徐晃打了电话,意外的无人接听。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以往他给徐晃打电话,多半是秒接的,就算在夜跑也不例外。反常意味着有妖,店里多半是真的出事了。 秦奋生出了提前返程回国的念头,可这边生意才谈的刚有起色,贸然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他非常清楚,翟云不会等他太久。 先等等赵文姬吧,或许过会儿徐晃会回电话。 这期间他也没闲着,同步在看明天的机票。如果孙鹿昭醒了,退票不过是一点手续费的事。假若明天还是没有好转,又联系不上徐晃,他可能真的要提前回国了。 到晚上,小黄帽旅行团陆陆续续回酒店。导游过来通知他,收拾行李去大厅集合,晚上入住彩虹酒店,明早前往东芭。 二人交流间,导游的眼神总时不时往床上瞟,不是那种恶趣味的揣测,更像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猜疑。 临走前,她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原来你也养这东西啊。” 秦奋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她把孙鹿昭当成了……他养的小鬼? 算了,随她怎么想吧。 秋雅来敲门,看孙鹿昭睡床上,她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 “她怎么睡得跟头猪一样,中午也没来吃东西,这么不能喝的吗?” “我听你表哥说,上午你一直在车上睡觉?” 秋雅欣喜道:“原来你这么关注我的吗?!” 秦奋撇了撇嘴,得,又犯病了。 “明天就要去东芭了,有个地方我特别想去,班固最高地标金融大厦nana你知道吗?” “九人坠楼事件?” “你竟然知道!我和表哥打算晚上过去探险,要不要一起啊?” “不了,我要照顾小昭。” 秦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秋雅拉下脸,撅嘴往他身上蹭,开始撒娇三部曲了。 秦奋用手指点她额头,把她慢慢推开。 秋雅本来想赖皮一会儿,看能不能拉近一些两人的距离,结果这会儿秦奋电话响了。 这大晚上的,又是哪只狐媚子啊?! 是赵文姬打来的。 他一直牵记着这事,立马问:“怎么样?” “店里没开门,我进去后也没看见人。”赵文姬突出了重点:“裙子好像被烧了。” 秦奋脸色一变,果然出事了。 “不能确定么?”秦奋留意到,她说的是“好像。” 赵文姬犹豫道:“也不是说不能确定,现场有烧焦的痕迹,裙子也确实不见了。” 秦奋揪心道:“小昭她会怎么样?” 赵文姬道:“若失去灵魂容器,她便如无根之木,失去养分后会慢慢消失的。” “容器是她的根本,也是她汲取人间生机的……吸管。” 这比喻可真贴切,秦奋没心思瞎乐呵,他叮嘱道:“你继续去找,我坐明天最早的航班回来,不过估计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到东林。” “好喔。” 赵文姬巴不得少爷早点回来。 秦奋忧心忡忡地放下电话,看着眼前的傻白甜叹了口气,像秋雅这样无忧无虑的一生其实也挺好的。不思考,则不烦恼。 又给徐晃打了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秦奋内心惆怅道,晃子,你可千万别出事了啊。 …… 徐晃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妙。 他被赤身绑在石床上,铁链嵌入肉里,冰凉胀麻且酸爽。他就像一只嗷嗷待宰的小羊羔,毫无抵抗之力。 徐晃欲哭无泪道:“亲爱的,这回你玩的也太大了。” 罗子衿在石床边沿款款坐下,嘴角弯弯笑容甜如蜜浆。她的柔荑在徐晃胸脯上滑动,动作轻柔细腻。 本来他们俩也经常玩cosy的戏码,会有古怪道具乱入不稀奇,可那都是在正常房间里。现在换个环境,观感完全不一样啊!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一醒来就发现进了墓地。诶我说!就算是墓地,这棺材也太多了吧喂!还有那棺材上点跟蜡烛算怎么回事啊?! 照明还是吓人啊?! 本来徐晃还幻想是密室逃脱什么的,这看内部空间大小,大概没有哪个老板有这资金实力,盘下这么大块地方弄这个,除非是脑子秀逗了。 再者,罗子衿的状态明显不对。无论徐晃怎么求饶,她都不为所动,一个劲地聊骚他,嘴里也尽说些无意义的话。 罗子衿在他耳垂吹了口气,徐晃打了个寒颤,一脸惊恐的样子,她想干吗? 她手凭空一抓,月华裙漂浮在空中,有宁静皎洁的光在明灭,隐隐绰绰如萤火飞舞。 随后手指一挥,裙子不见了,出现在了徐晃身上。 徐晃:“???” 懵比了。 没想过……人生第一次女装竟然是这样子的。 石床上的徐晃,一身月华长裙,夹着一抹不甘的泪光,嘴角倔强地撅起,画面竟有一丝凄美、一分苍凉。 但是剧情并没有喜剧走向。 罗子衿吐气如兰,月华裙开始燃烧。 火势不旺,可灼烧感却是真切剧烈的。 徐晃眼珠翻白,吓晕了过去,又马上痛醒了,为求生奋力挣扎。 暗处有一个少年的声音。 “扶苏,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063:机智的徐晃 一名典型亚洲面孔的黄皮肤男人,踉踉跄跄走入一条深巷,他看起来像喝醉了,口里神神叨叨地念着胡话。在班固真正的市民活动区内,这样幽深潮湿的巷子随处可见。 酒精和胃液在翻腾,储水设备即将满载溢出。他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放水,但发现位子已经被人给占了。 他不满地骂骂咧咧了几句,背对着他、面墙的那人没有反应。 等了快一分钟,男人快憋爆了,急的直跳脚,烦躁地推了一把,面墙人纹丝不动,如一块铁板。 男人瞪大眼睛,犹疑了一会儿,索性眼睛一闭,对着面墙人后背撒尿。排泄的舒畅感,让他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 很快,面墙人的裤腿湿了。 男人抖了抖,尿完了。 真是个古怪的人。 他惊诧地看了最后一眼,提起裤子小跑离开。 刹那间,他听到了破空声,以及红色液体飞溅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易不凡沉默地走出巷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看到许多愈合中的伤口。他阴沉的视线扫过街头的喧嚣,这样的强度已经够了。 又步行了一段距离,街上行人寥寥,街角的路灯也只剩下几盏。 这座城市在慢慢沉睡,只有下水道里还有细碎的声响。 他来到一幢独立居民楼的单元,纵深一跃跳上四楼,用脚踢碎了玻璃,直接翻身而入。 这是一间浴室。 他跳到了浴缸里,水是温的,上边还浮着玫瑰花瓣。 缸里没有人。 易不凡抬脚跨出浴缸,地上的泡沫水很湿滑,是女人逃走的痕迹。 在手搭上门把前,他有一些犹豫,融合记忆分享情报可知,这女人很擅长利用“门、窗、洞”设置陷阱。 “怎么,怕了?” 仅一门之隔,那女人试图用语言激怒他。 他不在乎,打开了那扇门。 执行计划是比存活更高的优先级。 他看到了那块如柳叶般的紫色胎记,然后视界反转颠倒,他短暂地失去了平衡感。哪边是上?哪里是下?头脚该如何放置? 在正确的重力视界中,此刻的易不凡动作有些滑稽可笑。 限制行动是第一步。 准备的有些仓促。 因为张稚俐并未料到,今夜会有不速之客。但她神色不见慌张,在感知到杀意的顷刻间,她放弃了宝贵的泡澡时间,做好了迎敌的布置。 第二步是逃离。 张稚俐不愿与这人纠缠,给徐未良布置记忆窗口耗费了她太多精力,过度消耗的结果是加速身体反噬,加快肌体老化。 她可不想让未良看到自己老态龙钟的样子。 张稚俐从易不凡破窗而入的地方离开,理由只是为了减小重装成本。她裹着浴衣扑入夜色中,冰冷的空气灌入空隙中,可惜眼下街头无人,白瞎了这大好春光。 她很清楚找上门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是谁派它来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莫非,那人已经察觉到了? 他追了过来。比预想中快了许多。 因为实际距离更近了,张稚俐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她露出费解的神色,那种感觉明明很熟悉,是未良的精血…… 张稚俐直视那对漠然的双眼说:“你要杀我?” 除了几声野兽般的嘶吼外,他当然不会有任何有效回应。 事实上,他已经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 张稚俐猜到了某种可能,她忽然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你是来抢他留下的东西的。” 于是,她开始后悔。 明明今天已经和见过面了,为什么不交给他。 果然他说的对,自己终有一天,会因为小脾气,坏了大事。 …… 地下。 “扶苏,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声音一出,周边空气骤寒,连火焰都慢慢熄灭了。 徐晃松了口气,又挣扎了两下,铁链还是箍得死死的。 闻言,他愣了下,扶苏?谁啊?这是抓错人了吗? 暗中走出一个少年,身高不足一米六,面无血色身材瘦削,一头沧白如雪的头发,是他最大的识别特征。 明明是生命力旺盛的少年,却有一双老朽的眼睛,像干涸的湖泊,露出荒瘠粗糙的岩面。 他意识到这是进了他们下的圈套了。可能打一开始,罗子衿睡服他,就是想搞垮他的肉体与意志,在为今天的阴谋做准备。 显而易见的,两个神经病看多了悬疑电影,联手策划了一切。 不是常有那种献祭剧情吗? 这个少年白头的家伙,搞不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想出献祭别人的法子,来成全自己。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的大脑罕见地高速运转,无数鲜活的想法蠢蠢欲动。 剑拔弩张间,脑中智慧的火花,喷射出动人的光芒! 既然你们想演,那我奉陪便是了! 徐晃轻咳一声,表情变得淡然洒脱道:“呵呵,确实好久不见了。” 白头少年微微一笑道:“别装了,都大难临头了,没人看你笑话。” 徐晃心中一紧,卧槽,这货怎么这么了解我? 但表面依旧硬挺着:“我早看出了你们是一伙的。” 这话倒吸引了白头少年的兴趣,他沉默了一会儿。 徐晃被绑着,只能别着头去看,实在是费脖子,时间长了,他感觉都要拧断了。 “那个……能不能先给我松下绑?我这样说话真的很不方便。” 没人搭理他。 好吧,俘虏确实没有人权。 他索性平躺着,也不看白头少年的表情了,自顾自地说话。 “你让这个女人接近我,是为了了解我,对吧?” 白头少年想了想说:“对。” 确实如此,现在的徐晃不是当年的扶苏,陌生的对手是可怕的,他必须了解敌人的一切。所以,特意安排了二人的感情发展。 除了榨干外,更多的是获取信息。 “她以前确实是罗子衿,那个跟在易不凡身边的普通女助理,但现在不是了,对吧?” 这回白头少年没思考,直接同意了他的观点。 不等徐晃再说,白头少年好奇道:“既然你早知道她不是罗子衿了,那你还……夜夜笙歌?”(网站推荐资源结束了,意味着再也不会有曝光,以及新的书友加入。这是一本慢热的书,全靠大家支持才能勉强维系这样子……不求打赏,一点点票和书友圈的拔草评论,都是莫大的支持哇!) 064:当时他害怕极了 徐晃:“……” 这问题有些引人深思。 徐晃冷笑道:“正因为我拆穿了你们的阴谋,我才知道我睡的是我女朋友的肉体,但折磨的是你们狼狈为奸的灵魂!” 白头少年哗然,还有这个道理。 他佩服地击掌,直赞精彩。 少年说:“所以按照你的逻辑……这一局你赢了我?” 徐晃有些为难道:“也不能说我赢了,毕竟我人被你抓过来了,这样吧……大不了我们再比一次!” 少年沉默了。 这是漫长而煎熬的一段时间。 徐晃感觉心脏箍紧,呼吸都不自主地停了。 半晌,少年冷笑道:“你把我当傻子?” 徐晃人彻底垮了,完了完了,果然骗不到他。 结果死前穿的衣服竟然是女装吗? 这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暗示? 就在徐晃濒临绝望边缘,以为命丧今晚的时候,少年又开口道:“再比一次……也未尝不可。” 徐晃反应迅捷:“好!那就一言为定!” 他可不想给这人反悔的机会。不敢三七二十一,先应下再说,晚死一天也是一天,能活长一点总是好的。 少年对罗子衿道:“给他解开。” 罗子衿乖乖照办,在少年面前,她乖巧的像只小鸡仔。这一幕落徐晃眼中有些扎眼,毕竟是女友的身子,对别人言听计从,怎么想都膈应。 “我还有个……要求。”徐晃揉了揉手腕,看了眼身边的罗子衿,故作强硬道:“我要占据她身体的那个家伙离开。” 本来徐晃以为少年不会同意,或者还要讨价还价一番。意外的是,他想也没想,就抬手一挥,罗子衿抚胸呕出一团血肉秽物,像肉瘤脏器之类的东西。 那玩意竟然有生命,在地上缓缓蠕动,留下一道滑腻的水渍。它长有细小的章鱼脚,可以吸附攀爬,它很快与少年合二为一。 因为光线太暗,也不知道它钻入了哪里。 “好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了。”少年悠悠道:“扶苏,希望你能履行诺言,好好和我再比一场。” 搀扶着罗子衿往外走的徐晃,意识到戏还没演完,他回头眼神坚定地看着黑暗道:“好!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尝试走了几步,少年并未有任何过激反应,徐晃这才放下心,搀着虚弱的罗子衿,赶紧逃离地下室。穿行在棺材阵列的间隙中,徐晃很快失去了方向。 他被绑过来的,完全不认路啊! “子衿……子衿!醒醒!” 徐晃轻拍了两下她的脸,罗子衿目前意识模糊,虽然身体使得上点力,多半是本能在支撑。 “欸……你怎么穿裙子啊……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徐晃有点无奈,如此危险的境遇,女朋友醒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一点大局观也没有……等出去了马上换一个! 先出去再说! “我怎么在这里……”罗子衿捂住脑袋,犯迷糊道:“这里哪儿啊……” 徐晃翻个白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是你把我抓来的好伐?! 罗子衿回忆起了一些头绪,那天老板让她来别墅……然后她意外发现了这处地下室……对了!就是这样! 徐晃看她眼睛慢慢亮了,急忙问她怎么出去。 好在这下罗子衿还比较争气,成功找到了通向别墅的地道。 否则,他们得饿死在这,那就搞笑了。 “亲爱的……你怎么会来这里?”罗子衿眨巴眨巴眼睛,甜蜜道:“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吗?怕老板对我有非分之想……安啦,易大师为人很正直的。” 徐晃内心冷笑,正直?人都凉了。 他猜到罗子衿的记忆停留在了被附身的那一夜,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那天多亏秦奋把罗子衿救出来,不然指不定被软禁在别墅里,会出现怎样难以入目的画面。 罗子衿还在撒娇:“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呀?” 徐晃叹了口气,希望她消停一会儿:“我累了。” 别墅外听着罗子衿的沃尔沃,以她的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开车了。徐晃发动引擎,油门踩到底,他只想快点回家,他很需要安全感。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被神经病绑架,女朋友还吐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感觉固有的世界观在坍塌。 一些邪恶的诡祟,在无声无息地进入他的生活。 他一边开车一边飙泪,先前克制压抑的那些情绪,跟决堤似的狂泻。 像拓海看到夏树从叔叔车上下来,单手方向盘,一路向北的样子。 哭当然不会是因为伤心、懊恼、气愤…… 完全是因为当时他害怕极了。 他毕竟只是个十月份要考国考的普通孩子啊。 罗子衿在旁边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男票这是怎么了,委屈的像只没长大的巨婴,那泪水哗哗流跟不要钱一样。 在闯了几个红灯后,他们终于到家了。 商量后,还是去了罗子衿的单身公寓。 那是他们的爱巢。 这里能给徐晃很大的安全感,虽然讽刺的是,在这房子里,大部分时间是和假罗子衿在发生关系…… 对于那些惨痛的回忆,他决定永远封存在记忆深处,对这位罗子衿只字不提。 这叫求生欲。 但……还是被发现了。 床上,两人相视不语。 罗子衿不满质问道:“你怎么不行了?” 徐晃:“……” 他瞬间像苍老了十岁,他该怎么说,被你榨干了? 这位罗子衿没那记忆啊!深究下去只会后果更加严重! “说话呀!” “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怎么可能……我应付你我都……” 罗子衿眼睛一瞪道:“公粮都交不上了,一定是私交给别人了!说!坦白从宽!” 徐晃泪目! 一巴掌过来乐。 徐晃捂脸,委屈极了:“我真没有!我是清白的!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 罗子衿伸出手:“那你敢让我查下你的手机么?如果你在外面有人,手机上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你要真那么干净,一定不怕查的。” 徐晃一摆头:“那不行,个人隐私不可侵犯。” 065:他留下的东西 他身上怎么会有未良的精血? 张稚俐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了,即使不愿,也总要活下去,才有见他的机会。 她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呢。 那该死的负心人,怎么会知道,为了他,她付出了多少。 易不凡干涸的眼瞳里,没有一丝生气。所以他不会感到畏惧,即便有一只邪恶的头颅,偷偷攀上他的肩膀,也依旧无动于衷。 张稚俐又重回屋内,她可不是搞人心态,穿着浴袍总是束手束脚,这次折返是为了换身方便活动的衣裳。 等她再以一袭紫衣劲服出现时,易不凡还在与小鬼纠缠。只是,他浑身已血迹斑斑,看来在小鬼手上并没讨到半点便宜。 这是张稚俐预料之中的。 但她很快察觉到不对,这人似乎在故意受创,几乎是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不计后果与小鬼缠斗。 不怕死可以理解,但说白了,战斗本是攻击防御血量多项数值的算计,不可能一味冒进,完全不设防。除非,他有无限的血量。 接下来的变化,印证了她的猜想。 虽然衣物被撕毁成条,稀稀拉拉空中飘扬。可裸露在外的伤口,确实在迅速愈合,生长出鲜嫩的血肉。旺盛的生命元气,稠密到肉眼可见。 “果然是精血的作用。” 张稚俐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在与他为敌。 她抬手把小鬼收了回来。 易不凡再次俯冲,比刚才更快了! 对身体造成的任何负面伤害,都会转化为力量。 盲目的攻击,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只会令他越来越强。 可他不会停下! 张稚俐借夜色躲闪,身影如鬼魅出没。 不能在逃了,过了这个路口,是一条夜宵街,那里汇聚了很多人。 如果把这只怪物引过去,会有很多无辜之人遭殃的。 除非能一击必杀,否则他能无限再生。 只能用那个了。 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张稚俐的气息变得微弱无力,皮肤也失去光泽,黯淡干瘪了下去。战斗对她的消耗非常大,年轻美貌都是用寿元来换的,目前看似有一战之力,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战斗,她并不在行。 当年有他在的时候,又何需她大动干戈。 张稚俐袖口滑出一个精致的玩意,blingbling的,像是少女精品店里能买到的东西。 那是一柄古铜色的匕首。锋刃有缺口,雕纹繁复不知寓意,暗色血纹描边,整体造型古朴,应是旧物。 这是他留下的东西。 …… 孙鹿昭终于醒了。 秦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第一时间知会了赵文姬,免得她还满世界找人。 “那少爷你不回来了吗?” 赵文姬当然不会因为孙鹿昭醒了高兴,只会因为少爷不归,还要在异国犯险而担惊受怕。 “小昭没事了,我暂时不会回来。”秦奋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等这边生意谈好了,我马上回来,绝对不耽搁。” 真是的,跟哄孩子一样。 对于少爷的决定,赵文姬还是一如既往地拥护。 孙鹿昭虽然醒了,可精神状态很差,只吃了一点东西,又沉沉睡下了。 徐晃也回电话了,只是对于失联的理由,支支吾吾不肯多说。直到被问及月华裙,徐晃才说裙子在他手上,被坏人烧毁了一部分。 这下秦奋总算知道孙鹿昭沉睡的根由,他万分叮嘱徐晃,一定要好好保护月华裙的安全。人在裙在,如果他回来看不到裙子,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把话说得这么绝,徐晃愤怒中有些伤感,但转念一想,可能兄弟漂泊在外,想让他时时牵挂。想到了这一层,徐晃顿悟了,表示一定好好看守,人在裙在。 既然孙鹿昭这边暂告一段落,旅程还要继续,他联系上导游,说要继续跟团。这会儿小黄帽已经入住彩虹酒店了,落单的他只能单独打车过去。 因为单独带个睡觉的小姑娘,搞的司机老看后视镜,很警惕的样子,多半以为秦奋是干拐卖的。难得碰上个有良心的,拐卖人口在这里又确实很猖獗…… 秦奋出示了证件,又费力用中文沟通了好一会儿,才让司机相信他是好人。 抵达彩虹酒店,导游在前台等候多时,不恰巧碰上进食完毕,正打算出去逛逛的秋雅和她表哥。 秋雅阴阳怪气道:“欸?你不是离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大概以为秦奋是为了躲她,才故意离开的,所以正在气头上。 然后她很自然地又注意到了孙鹿昭,这会儿正躺秦奋怀里呢,她的阴阳怪气加大了力度:“你让她下来!多大的人了啊!还求抱抱?恶不恶心啊?!装什么娇弱啊!” 秦奋平和中有一丝无奈道:“她生病了,人很不舒服,我本来打算带她提前回国的。” 秋雅瞪大眼睛道:“病了?你傻吗?赶紧送去医院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你别骗我!她根本不是王大爷的孙女!” 秦奋:“???” 他很费解,这女人是如何神通广大得知真相的。 秋雅读懂了他的表情,有些小得意,但不打算告诉他,王大爷有微信这个事实。 当然,秦奋现在也有点语塞,孙鹿昭肯定不能送医院,因为根本检查不出什么东西。 秦奋努力想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她这个是遗传病,治不好的那种,估计是水土不服诱发了病症。” 秋雅信了。 秋田扶了扶眼镜没说话。 秋雅兴致勃勃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夜探nana吗?” 这女人的思维跨越一直很惊人。 秋田说了句公道话:“小雅你别胡闹,有人病着呢要照顾,哪有工夫去玩。” 秋雅不满道:“睡觉有什么好照顾的。” 秦奋想了想说:“我把小昭送回房间,就跟你们一起去吧,刚好我要吃点东西。” 秋雅很意外很喜悦地跳过去想摇他胳膊,却很委屈地发现已经被别的女人抢占了,喜悦顿时锐减了一大半。 秋田也有些意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刚才还很在意的样子。 (虽然是单机,也强迫自己恢复双更吧) 066:他找到了身体全新的打开方式 nana广场是引无数人折腰的著名声色场。 华灯初上夜未央,有大批觅食者出没。光线错杂的高级场所里,有不设防备,翘首以待的猎物,喧哗成了它们身上诱人的芬香。 秋雅惊呆了,意识到找错了地方。 秋田是个男人,他在做所有男人都会做的事情——用眼睛无情搜刮一切。 那些女人发色不同,打扮却如出一辙。在这被雄性荷尔蒙包拢的香水猎场里,她们在尽可能展现自己的资本。有的身材臃肿肥胖,有的曼妙多姿,有的纤细颀长。 男人们各取所需。 秦奋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与像素大楼齐名的nana大厦,正是坐落于此。近年发生的一起跳楼事件,令它声名大噪,几乎成为观光客必去之地。 夜探nana的人不少,但更多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 秦奋他们这伙是正经人,只是单纯为了去案发现场看看,虽然留有蛛丝马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大楼晚上不对外开放,从别具一格的建筑风格来看,它更像是一栋烂尾楼。阴暗的格子窗口密集分布,泛着不可名状的光。而光的背面,似乎藏有一些隐晦的东西,在冷漠地隔窗偷望。 秋雅有些害怕,打了个寒噤,悄悄朝秦奋靠近了一些。这下她有了正当理由,女孩子嘛,理所当然会害怕这些东西。 人就是这样,乡间的灵怪故事,幼时明明怕的不敢入睡,却还是求着老人讲给自己听。秋雅大概正处于这样的心态,硬拽着他们过来,自己却是最胆小的那个。 秦奋抬头仰望,感受着雄伟建筑的这份压迫感,不太感冒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人什么都没有。” 秋雅撅嘴道:“你就不好奇那九个人为什么要挑这里自杀?” 秦奋想了想:“站得高看得远?” 秋雅池水荡漾,扑哧一笑。 围着楼脚转了几圈,大家都觉得索然无味,没有什么新鲜可看。 走之前,秦奋说了一句:“我们应该有同理心,对亡故者抱以尊重,因为我们谁都会有那一天。” 秋田点头表示赞同。 秋雅委屈地撅嘴,直觉告诉她,秦奋在暗中教育她。 秦奋确实什么也没看见,这里干净的很。毕竟过了这么久,残留的意志也消失殆尽了。 他又抬头,极目眺望楼顶,目光被厚重的积云隔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了,他对秋雅二人说:“我去吃点东西,你们先回去吧。” 不等他们追问,他就匆匆离开了。 秋雅看着他的背影,追又追不上,气的直跺脚。 “肯定是看到美女了,我就知道他!” 秋田注意到周围飘来几道不善的目光,他提醒了秋雅一句,带她赶紧离开了。 跑了一段距离,秋雅气喘吁吁地停下,拉住表哥说:“不行,我们不能走,要是秦奋碰上了坏人怎么办?” “他们是向着你来的。”秋田耸肩无所谓道:“又不会对男的感兴趣。” “不见得吧!”秋雅越想越着急:“要是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秦奋呢?现在看他落单了,岂不是奸计得逞?”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啊。” 秋田说:“是他自己要独行的啊。” 秋雅气急败坏:“表哥你怎么能这样!” 秋田还在安慰她:“现在班固这边旅游业这么发达,社会治安很好的,我们又都是大金主,不会出事的。” 这话苍白无力,完全无法打消秋雅的担心。 秋雅破天荒的,对表哥用软糯的语气说话:“表哥,你帮帮我,陪我回去找他吧。” 本来对表妹千依百顺的秋田,这回显得格外固执,完全不为所动。 秋雅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些生硬陌生的面孔,似乎哪一位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又看了眼一脸冷漠的表哥,眼眶里泪珠打转。 “我不喜欢表哥了!” 她打了秋田胳膊一下,奋力往人潮里跑去。 秋田看着表妹奔跑的背影,沉沉叹了口气。 “我的傻妹妹哟。” 另一边,秦奋化身蜘蛛侠,徒手攀爬77层地标大厦。 玻璃质感的建筑表层,异常的光滑,找不到什么受力点。攀爬截面陡峭到几乎垂直,没有喘息的机会,必须一口气登顶。 专业攀岩手即便借助专业器材,也不敢轻言要征服这座楼,多年来的无人问津,侧面印证了它的难度。 而秦奋今晚爬上楼顶,不是为了征服这座楼,解锁人生成就什么的。 现场也没有记者,或者摄像师用航拍设备记录下这一幕。 他只是单纯的为了从上面跳下来。 没错,从77层往上的天台,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地,拥抱高空亲吻大地。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这不是临时起意,实际上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驱使他做这样离谱的事情。 自己身体的极限到底在哪? 长生种应该是死不了的吧? 如果我真的长生不老, 就算从那上面跳下来, 也一定没关系的。 虽然……今天晚上的这一步,好像跨的有点大。 毕竟以前也只是从四五楼跳下,让车胎压压脚趾什么的。 但他已经按捺不住了,那蠢蠢欲动、如影随形的东西。 似乎在急迫的要证明什么。 疯了吧。 一定是疯了。 他爬的越来越高。 足以俯瞰芸芸众生。 借着夜色攀爬,没有人发现他,否则一定会列入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气温呈坠崖式骤降,从肺叶鼓出的气体,变成了白茫茫的雾。面部肌肉僵硬成一块,他怀疑覆上了一层寒霜。 当然,现实上是没有的。 他的体温仍在正常区间之内,肌体各项功能有序运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这样保持重复的动作,一点一点向上。 终于,感觉上有爬到了一半了。 胜利在望! 秦奋加快了节奏,想尽快完事,他现在只想钻入温暖的被窝。 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今天居然真的爬了。 所谓乐极生悲。 他确实爬了有一大半了。 然后,手一滑。 三百米高空。 他掉了下去。 (还有1章,感谢打赏) 067:他又变强了 秦奋在爬楼的时候,战斗还在继续。 张稚俐跪地,咳了口血。 她眼瞳涣散,发箍也被打散,长发凌乱飞舞。 傍晚本是没有风的。 易不凡的体态随着战斗进程的深入,逐步演化成一只怪物。身为人类的体征,已经被兽化替代。就在不久前,他的胸腔整个裂开,像糖炒栗子炸开的壳,血浆、脏器哗啦啦流了一地。 给肋骨腾出的空间,向外冒出多截骨刺。骨节长有充血的肉眼,同样突兀地暴露在外,由鲜红的皮肉牵扯,内无骨质支撑,随着跳跃甩动。 任何人都会觉得,有这样的生物存在,简直是对造物者的亵渎。 可它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 随着战斗时间、阵线拉长,它适应了张稚俐的攻击模式。在极短的时间内,模拟设计出新的战斗策略,分析出克制形态。 然后,一点一点完善补充,直到完美克制。 即便已经活得够久了,可这样的生物……闻所未闻!无限旺盛的生命力,卓越的战斗分析能力,再加上快速切换的克制形态。 在战斗层面,几乎没有瑕疵。 张稚俐快抬不起头了。 不是羞辱。 是因为过度失血后,意识变轻了,成了悬浮在头顶的云。身体却愈来愈重,行动格外迟缓,躲避攻击变成一件异常吃力的事情。 她具现化出一支ump冲锋枪,按下扳机对准目标。 火花四溅。 后坐力震碎了她脚下的地面。 一地弹壳如弹动的音符。 她弹无虚发,怪人被打的千疮百孔。 在被子弹打出创伤愈合前,她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空隙。 她具现化出注射器与肾上腺素,没有任何思考,本能地进行肌内注射,皮肉下的静脉血管细得像枯朽的蔓藤。 心率大幅加快,血压收缩压升高,中枢神经异常亢奋。 她恢复了一些力气。 转瞬之间,怪人也恢复如初,创伤面全部愈合。 无限的生命力等同于拥有消耗不完的精力。 她在跟一只不会疲惫的怪物战斗。 这可真是一件残酷至极的事情。 具现化不是她的能力,是匕首给予她的回馈。在使用匕首战斗的时候,它会无限制吸取她的血气,让她变得虚弱、迟钝,这是副作用。 回馈就是具现化。 心中所想即所得,当然这也是存在限制的,根据使用者能力大小而定。这个能力的定义,与宽泛的概念不同,不可等同于战斗力或者力量,是更加复杂抽象的综合体现。 比如,张稚俐能具现化的东西就很有限,那支ump冲锋枪已经是她的极限。想具现化出激光武器、核武什么的,就是完全的异想天开了。 当然,其实具现化也不是匕首真正的能力,或者说只是一小部分。 她余下的力气,只够再跑三公里。 “罢了,最后还是只能靠他。” 张稚俐喃喃自语,听起来有些低落,可脸上却是明媚如初春的笑意。 虽然她老了许多,已不如先前那般清丽脱俗,却也还是极为好看的。 张稚俐原地消失。 怪人也不见了。 它锁定了她的气息,即便是瞬移也毫无作用。 她早就定位到了他的气息,或许是巧合?她有些讶异,他们竟然相隔如此之近。 秦奋从三百米高空下落。 耳边呼啸肆虐的疾风,猛烈撞击着耳膜。他死死闭住嘴巴,避免冰冷的气流冻僵肺叶。发梢根根立起,鬼畜地抖动,画面谈不上壮阔,倒有些滑稽。 来不及体验飞翔的感觉,他就以双膝微微蹲起的标准姿势落地了。预想中的场面发生了,半截小腿没入了地下,只是撞击感并没有那么强烈。好像莫名有段缓冲,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 张稚俐瞋目结舌地看着他。 又见到她了,秦奋有点手足无措道:“这么巧?” 张稚俐指了指他脚下。 秦奋也知道今晚的行为堪称离谱,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一边思索着怎么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一边提起一只脚踩外边,借力跳了出来。 张稚俐提醒道:“你脚下有人。” “啊?!” 秦奋连忙后退两步,大吃一惊。 这下可吓坏了。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人命关天啊,这样的罪孽,他几十辈子都赎不完! 秦奋凑近去看,发现地下哪是什么人,明明是一只长相丑陋的怪人。这玩意他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误打误撞踩死一个还是头回。 也算是解锁人生新成就了。 不过倒也省了不少事,否则又要花一些时间处理。在这样的闹市区,指不定会引爆什么头版头条。只是刚才坠地的动静,还是惹来不少人围观。 毕竟那声属实不小,跟打雷似的,有人甚至有轻微震感。不过,大家伙应该是一头雾水,没人能联想到,他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只能认为是地面塌方什么的。 张稚俐知道那家伙没这么容易死,她刚想提醒徐未良提防,却发现有个姑娘一脸忿忿地走了过来。 秋雅叉腰故作嚣张道:“你是谁啊?” 她急冲冲跑过来,担心秦奋遇到什么危险,结果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很自然地联想到,秘密幽会之类的剧情。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异国他乡的,秦奋竟然都能勾搭上,还手脚这么快! 秦奋正活动筋骨呢,劈里啪啦放鞭炮似的响,他在细细体会身体的变化,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所以张稚俐和秋雅的会面,他是不知情的。 对,完全不知情。 “我是他的未婚妻。”张稚俐挑衅地看着秋雅,仿佛在说:“你呢?” “呵呵!” 秋雅心道,未婚妻?你唬谁呢!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不怕告诉你,这家伙前不久还抱着一小姑娘睡呢! 当然这些话面上暂时不会说了。 秋雅对秦奋冷冷道:“你说话!” 她不在乎这个老女人说什么,她只在乎秦奋是怎么想的! 从始至终,她只在乎他的想法而已! 秦奋刚才把眼珠移到了眼睑上方,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听到有人叫他,他才翻下来。 这个动作有点像在翻白眼。 。 068:老女人 秋雅气的快冒烟了:“你什么表情啊!你这个大渣男!” 被骂渣男了,秦奋也没啥反应,老情人这么多,说是渣男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张稚俐有些头疼,现在可不能说这个的时候,地下还有个棘手的家伙呢,她忙道:“你别激动,我跟他有事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秋雅气火攻心,根本不留情面,直接开怼道:“闭嘴!你这个老女人!” 张稚俐被骂的一愣,顿时也横眉怒目起来。这本来就是她的忌讳,被人当着心上人的面戳脊椎骨,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就在现场刀光剑影血腥残忍,即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时…… 地面突然裂开,有个东西冒了出来。无形波动震荡,诡异的频率散播,万物归于屏息。 无论是直立行走的活物,还是被风吹动的植株绿芽、亦或是漂浮的颗粒污染物,一切都冻结在了那一刻。 这种超脱正常视界之外形成的异类空间,赵文姬也曾施展过,独立于三维之上,对于外界而言是不可用肉眼捕捉的画面。 秦奋打量着这家伙的体态,难得又是一只异形怪人,原本的超限量发售版本,现在跟不要钱似的密集出现。 要是球鞋肯定要被骂恰烂钱了。 感受着弦纹的振荡,张稚俐皱紧了眉头,既然它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在之前的战斗中不曾使用? 这只能说明这东西留有余力,对她并未起杀心。 两人各有心思,却主动忽略了,有位摸不着头脑的少女,被迫进入了鬼界。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动漫里才会出现的畸形怪物,身体因为某种原因微微颤栗。美少女虽然本能厌恶丑恶的东西,但内心深处其实也存在一种病态的向往。 嘴上叫着恶心,身体却很可耻的不受控制。 秋雅揪了揪自己的脸,怀疑是在做梦。 先是看到“男友”出轨老女人,再亲眼目睹一只丑东西从天而降,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平时做梦都不敢这么演。 她吃痛。 温热的脸颊红红的。 才恍然。 原来不是梦啊。 秋雅双腿一软,鸭子坐在了地上,漂亮的小裙子都弄脏了。 秦奋对张稚俐说:“你看着她,我来。” 张稚俐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与记忆中的男人重叠、吻合,她眼眶有些湿润,或许是过渡激动所致。 这熟悉的画面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上前一步,本能唤了一声:“未良!” 秦奋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她忽然有些难过。 原来一些残酷的道理,不是长大了就会明白。 穷凶极恶的怪人,与两手空空的无害青年。 秦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微微疑惑:“易不凡?” 要是易大师还有意识,它一定会说,这尼玛都能认出来? 怪人自然是没法回应了,属于易不凡的那部分,早已被抹去的一干二净。 秦奋叹了口气,易大师这蹉跎的一生,也是不容易。 都是同理心在作祟。 转瞬之间,空气里拉出白色纤细的线条,像机翼在白云间穿梭留下的痕迹,又似蛛网般稠密。 这一次,他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脱胎换骨的各项机能。 一次突进,他用手刀直接卸掉了怪人的一只手臂。 怪人没有痛觉神经,所以不会嘶吼。 他呆滞地望着地下,如西瓜般破开的一地鲜艳血浆,以及巨大臃肿的残肢,没有展露出任何情绪。 张稚俐一脸震惊,她非常清楚那家伙的肌肉皮层强度。那可是热武器扫射半天,都无法真正打穿,只能勉强留下一个创伤面。 秦奋倒没觉得吃惊,他每次都是抱着娱乐心态,去拆解这些怪人的肢体零件,跟玩乐高差不多。所以,对于自身能力的变化,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玩具归玩具,就是场面血腥了点,手段残暴了点…… 成人那种? 张稚俐本以为会是场恶战,结果看来又会是碾压式的胜利。 她有些失望,感觉很不过瘾。 本来张稚俐还想看看,时隔多年,他再次使用具现武器,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但目前看来,肯定是用不上了。 战斗还在持续。 虽然怪人被卸掉了一只左臂,却完全不影响它的战力。无论是胸前穿透的骨刺,还是背后节枝状的附肢,都可以使它行动异常灵活。 秦奋矫捷躲避,脑子涌现个念头,想拿这家伙试试新身体的硬度。所以,下次发起的攻击,他故意直迎了上去。 由骨刺附肢形成的包围网,将他笼罩在险恶阴影之下。怪人倍化的体躯,让它成了不可逾越的大山。 秦奋跃入山中,被巨山拥抱。 怀中抱妹杀。 他无疑享受到了怪人所有进化外肢的最高礼遇。 它们“不约而同”的刺穿肌肉纤维,向更深入的地方探索。 张稚俐脸色苍白,她大概猜到了一些,但又不太确定。 秋雅早就吓晕了。 血浆流入眼眶,染红了眼睛。 秦奋感受到一丝痛楚,不太强烈却又无比真切。皮肉被撕裂,露出森然白骨。夸张的失血量,令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些陌生且令人胆寒的邪祟生物。 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瞥,他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如果被惯性冲撞落地,他的身体可能会被完全贯穿。 即便觉得自己很硬,但实在没必要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人往往就是在花式作死中,慢慢把路给走窄的。 娱乐时间结束。 他要开始认真了。 一拳砸掉怪人的头颅,一脚将它蹬开。 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后平稳着地,低头看了眼狰狞狼藉的伤口,虽然已经在愈合了,可无论谁看了都会吓晕过去吧。 “畜生啊。” 秦奋没给它喘息的时间,先跟抱篮球似的,把怪人头颅夹在身侧,然后朝一动不动的残肢走去。 他决定把它给细致的肢解了。 不是报复心理,只是单纯的猎奇,这回的怪人似乎和以往不同。 秦奋踢了它两脚,看来是真的死了。 他摆弄了两下,有点不知从何下手。这又不是小龙虾,直接上手属实有点恶心。 “喂!借我把刀!”秦奋朝张稚俐喊道。 张稚俐闻言,刚想说自己从不用刀,然后想到了袖中的匕首。 她想也没想,直接抛了过去。 069:阴谋 秦奋没留神她丢来个什么东西,这要万一没接好,尖端对准了他,要是误伤了可就搞笑了。不过,臆想中的拉胯一幕没有实现。 他一抬手,便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牵引,将匕首吸附了过来,极为贴合地落入手中。无缝对接大小合适,完全没有侧漏。 这当然是张稚俐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柄匕首本来就是他留下的东西。 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秦奋手持匕首埋头苦干,忙碌于解剖怪人肢体。多年的实践经验,使他得心应手,匕首穿花般灵巧,不破坏原本构造,肢解出独立单元。 虽然体型庞大,但出血量并不骇人。这柄匕首妖异地吸收了绝大部分血液,如一只贪婪吮血的小鬼。 可秦奋的衣服,还是沾染了许多血迹。让他像一名对脏器、血液有特殊嗜好的,狂妄、残暴的病态内科医生。 忽然,他停止了精确的切割动作。在怪人心脏的位置,发现一个仍在搏动的异形器官,不同于人类体内任一脏器,它具备更混沌、原始的形态。 难以描述其具体的外观,也无法揣测具备的功能。不是简单的一团血肉,但也不至于复杂到趋近于独立生物的状态。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它还活着。 不是指怪人。 而是这个正在强劲有力跳动地东西。 秦奋举高匕首,扎下去的欲望不断强烈。 不管这玩意是什么,留着总是祸害,捅了以绝后患,感觉是不错的主意。 万一,它具备生命意识,后期发育起来,反杀了秦奋……即便是微小的可能性,也有扼杀在摇篮里的必要。 捅下去吧。 别犹豫了。 你还在等什么? 秦奋有些恍然,他好像真的在等什么。 “嗡~”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 爬楼跳楼后,它还顽强地没掉,也算是件稀奇事。 秦奋掏出来一看,是赵文姬的电话。 “喂?” 他有些纳闷,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候来电话? 正办事呢! 如果是说废话,他肯定也就挂了。 “少爷,我在易不凡别墅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个开头吸引了他的兴趣,他举着的匕首放了下来。 “什么阴谋?” 秦奋看了眼地下血肉狼藉,心想不会和这只怪人有关吧? 赵文姬沉默了一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秦奋感觉智商有被冒犯到。 他耐着性子问:“那你凭什么觉得有阴谋?” 赵文姬急于拿出证据,佐证自己的观点,她忙道:“我在这里闻到了少爷的气味。” 属狗的? 不用去回忆,秦奋确信自己没去过什么地下室。那回夜探易不凡家,他只在阁楼和一楼晃悠了一下,没待多久就跑了。 就算气味能保留这么久,也不可能蔓延到地下。 莫非易大师偷走了他的贴身衣物? 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月华裙,于是猜测,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不是!”赵文姬很笃定道:“气味非常浓烈!我还以为是少爷回来了呢!” 这就有些奇怪了。 赵文姬总不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虽然自己这位奶妈,并没有真实年纪那么成熟稳重,时而爱耍小女孩的性子,干一些离谱的事情…… 这么细细一想,好像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秦奋叹了口气,自己以前的这些老朋友,确实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见秦奋忽然不说话了,赵文姬着急喊道:“少爷!” 秦奋问:“怎么了?” “你现在很安全的对吧?皇女在你身边吗?” “在的。” “在……那我就放心了。” 赵文姬又问:“你在哪里啊?外面玩吗?要千万要小心刺客啊。” 秦奋有些语塞。 他内心很清楚,赵文姬是真的很担心他。所以一些口语化的东西,都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换做以前,她可不会讲尊卑有别,称呼什么皇女。 也不会再说刺客这种古老的职业。 秦奋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赵文姬乖巧地说:“好,少爷我等你回来。” 看似很温馨的跨国对话,却是在两个极端环境中进行的。 一边是身披血衣的男人,站在满是污血肉块、血垢残骨的屠戮场里,手上的匕首还在滴血。 一边是一袭白衣鬼气森森的女人,站在密密麻麻的棺材盒堆中,以巨大的地下陵墓为背景,将手机放在耳侧,脸上阴晴不定的变换。 给少爷打完电话,赵文姬继续气势汹汹地逼问:“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祭坛之上,有一具石雕棺材。 有个少年坐在棺材盖上,不是为了压住下边的人,本来这就是他睡觉的地方。 被人当面质问了,心情自然不会太愉快。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冷冷道:“你真当我不杀你?” 见他认真了,赵文姬确实有点犯怂,往后撤了一小步。但因为事关少爷安全,她只能强撑着,顶住那些潮水般跌宕的压力。 赵文姬喝声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少爷的气味?” 少年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日子过得久了,自然感兴趣的事会越来越少。既然无趣是常态,任何有意思的东西,都会变得弥足珍贵。 少年打了个响指。 赵文姬的手机炸掉了。 “啊啊啊啊啊!” 赵文姬抓狂地尖叫,这可是少爷送她的东西,是她这么多年,除了当初进宫的小马车外,最最喜欢的东西! 竟然被这疯子弄坏了! 高分贝的噪音,让喜静的少年有些不快,他皱眉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阴谋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就能马上通过电话告诉他,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赵文姬红着眼睛问:“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了?” 少年笑了笑,觉得这女人实在是有趣,讨来做小老婆也不错,不过估计那位不能答应。 不过……如果他死了也无所谓答不答应了。 少年说:“我派了一只怪人前往班固。” 赵文姬瞪大眼睛:“这算什么阴谋?” 少年淡淡道:“别急,还没说完。我用很多年的时间,经过多次实验,掌握了提取他细胞的方法。” “就在前不久,我成功拿到了他的细胞,并加以培养,让细胞加速复制。后来,经过一段时间,形成了有机体,然后……我把它藏在了怪人的体内。” 070:异乡人们 “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少年脸上是戏谑的笑容:“我将细胞创造的培养物,植入怪人体内,在发生剧烈排异反应后,存活下来的几只,拥有了他的部分能力。” 赵文姬沉脸道:“你这个疯子。” 难怪他要躲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都是为了偷偷进行他的生化实验,研究出杀死少爷的方法。 “都这么多年了,杀他几乎成了我不可磨灭的执念。” 少年仰头流露出一些感概的情绪:“哪天我大限将至,如果死前不怕他杀了,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吧。” 这家伙简直是个偏执狂! 赵文姬很是抓狂,无法理喻道:“我曾经问过你很多次,你与少爷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少年沉默了。 活得久了,会容易忘记一些事情。但唯独仇恨,总是记忆犹新。 “郸国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太少了,除了我们这些逗留的孤魂野鬼,无人会记得那个短命的王国。它甚至来不及写下寥寥一笔,便被历史的滚轮碾成齑粉。” 赵文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个,是故意岔开话题吗?即便是她,对于郸国的记忆,也慢慢变得模糊了。 那个不幸生于乱世,在风雨中飘摇的古国,是被战火与内乱一点一点瓦解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身处未来世界的异乡人,永远不会有归属感,因为他们的家早就不在了。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白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不杀你,原因其实很简单,你我是同乡人,不说守望相助,至少别自相残杀了罢。” 不然,这个世界对于我而言,真的太寂寞了些。 赵文姬有些吃惊,她没想过竟是这样的理由,看不出这个大魔头还挺有人情味啊! “那……少爷与你也是同乡,你就不能一视同仁吗?” 少年摇了摇头,看赵文姬一脸愤然,又忍俊不禁道:“还想继续听我的阴谋?” 为了少爷,只能忍了,她点了点头。 “后来,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实验后,我成功用他的细胞培养物,模拟克隆出了一个与他非常相似的东西。” 赵文姬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有他的气味,因为那个东西的存在。” 少年忽然击掌,空旷的地下世界里,传回悠远的声响。 “醒来。” 一张棺盖弹开,一人轻盈跃出,它飞快穿越棺材列阵,在少年足前跪下。 “主人。” 少年摸了摸它的头,像在对待一只小宠物,他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特别在面对着这张脸的时候。 赵文姬惊诧不已,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杰作。” 少年高傲地昂起头颅,向赵文姬展示他得意的作品。 赵文姬瞪大眼睛:“这是少爷?” 少年点头:“显而易见。” 赵文姬走过去,环绕了几圈,全身上下都看清楚了。 “这脸也画的太糙了吧?少爷眉毛哪有这么粗,嘴巴也是个歪的,看起来好憨!很像那种垃圾动画公司设计的劣质cg欸!” 赵文姬本来就没跟时代脱节,再加上现在也是有手机的人,最近还在玩“我的世界”,所以基本什么都懂。 她觉得这个跪着的假少爷,就很像游戏里那些会穿模的、行走的、僵硬的东西。 少年克制着某种情绪问:“难道……不是一模一样?” 赵文姬想努力憋住,却还是没忍住当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这到底哪里跟少爷像了!!!少爷有这么丑吗?!” 少年语塞,却又不禁疑惑,仔仔细细端详着“杰作”。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明明都一个样啊。 赵文姬看他陷入自我怀疑中,脸色阴晴变幻,时而懊恼时而愤怒,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当年的大奸臣,当世的大魔头,极有可能是个脸盲! 又是一阵毫不掩饰的嘲笑。 少年被彻底激怒了,他恼火道:“就算我设计出了差错,那又有什么关系,你那位少爷马上就要死了!” 赵文姬笑容僵住了,沉下脸道:“你说什么?” 少年不想再和她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我送去班固的怪人体内,藏了用他细胞培育合成的脏器。如果他杀死怪人,破坏掉他的本源之血,那么他也会死。” 即便赵文姬不懂生物学知识,她也非常清楚,这说法简直天方夜谭。那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她掉了根头发,然后烧掉了,就会死掉? 这不是扯淡么。 少年当然知道赵文姬在想什么,正因为超出常理,所以花了这么多年。他收集了许多秦奋的人体样本,才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不死不灭,不能繁衍,细胞也不可以完成转基因复制,它的一切分子结构都永恒存在。”少年话音一转道:“但是,如果我能抽取出他的单个细胞,并在体外完成复制,克隆出独立于他的胚胎,这其实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长生种的诅咒,也是致命弱点。” 赵文姬没太听明白,但是她知道,少爷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必须马上告知少爷这个事情,可手机坏掉了……她要找一个能用的电话! 赵文姬化作一道厉风离开。 少年没有出手阻拦,他只是大笑道:“太迟了!” 是的,已经太迟了。 就算等赵文姬找到电话,那边估计也无人接听了。 少年很确信,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毁掉怪人体内的那个东西。 那个男人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这次也绝对不例外。 …… 秦奋又举起匕首,虽然赵文姬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但留个隐患在这里,终究不能心安啊。 他没再多想,匕首的锋刃刺入了饱满的脏器。 没有血浆爆开、汁液飞溅的画面。 在刺入异形脏器的那一刻,秦奋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刹那间,天旋地转。 天空疯狂涌入眼瞳之中,他失去了意识。 张稚俐失魂落魄地冲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071:命名日 混沌。 如天穹险峻之地,白云无声,日暮安详,无人无仙。 纯白的流质缓缓溢动,起初本没有形状。其后沉睡之人骤醒,云彩受惊一颤,顿时慌作四散,时而高山流水、深峡万丈。 皆为内心意象。 巨人从深渊爬出,掀起云浪翻滚,祥瑞之气祝福大地。 秦奋醒来。 他行走在天地之间。 皑皑白云随他心动,他若欣喜便剧烈翻涌,若哀愁便似溪水涓涓细流。 他明白了,这是他内心的意象。 峻峰是险恶,低谷为心机。 那行走的巨人又是什么? 巨人攀上云顶,从极高之处跃下,没有预想中的轰鸣震耳发聩。如棉被般柔软温和的云团,缓冲抵消了部分动能。 巨人开始奔跑,变得越来越小。 先是不着寸缕的猴子,再是衣衫褴褛的野人,后是披盔戴甲冲锋的士兵,再是寻访山河的唐装诗人,最后云雾散尽,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整个人如初春雨露般的清新。很快,几个闪烁两人便相遇了。 秦奋有些犹疑,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面孔,情绪一时稍显复杂。 男子看着秦奋的眼睛,忽然怅然道:“真的很想再看一眼,我们曾经捍卫、奋斗热爱、热血浇筑过的地方,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秦奋张了张口,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男子点了点头,背手望向远方道:“你心中一定有许多迷惑,可我们的故事,三年五载都讲不完,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秦奋若有所思地颔首。 男子抬手,把远方的云捏成各种形状,他接着说道:“今天我来的目的,是为了完成最后的交接仪式,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秦奋眼神平静地说道:“你是徐未良。” 男子叹了口气道:“真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人死后果然对什么都好奇了,人间的时光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秦奋一凛,这才意识到他并不是真实存在,或许只是内心意象的投射。 不过,他提到的交接仪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秦奋细想,徐未良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从来没有什么长生,长生药是假,出海寻仙是假,郸国是假,渡劫是假,什么都是假的。” 徐未良回身,表情多了一分苦涩,看着秦奋的眼睛说道:“不过我可以澄清一点,从开始到现在,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是你。” “我想你会很在意这一点,因为曾经的我,也为这个命题苦恼,整日整夜辗转难安,白费了许多年的美好时光。” 秦奋一直保持沉默,努力记下他说的关键信息。既然只是影像,他给予任何回应,都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我想我应该开心一点。”徐未良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今天将会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刻。” 秦奋听得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一开场便是否认一切,将秦奋掌握的线索全盘推翻,然后又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假若他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又怎么会出现在他内心深处封存的意象中? “你手上的匕首,被历代主人赐名,只有赠予新的名讳,才算完成交接仪式。” “我称其为命名日。” “所以……在你重新命名之前,它还算是我的东西。” 徐未良抬抬手指,匕首便从秦奋那脱手而出,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朋友,久违了。” 刹那间,万千风华汇聚。 以它为风暴之眼,明锐的光疯狂灌入,白云翻滚搅动,如滚烫的沸水。 风暴降临。 飞云之上。 惊鸿一瞥。 是令他今生今世难以忘怀的震撼一幕。 絮乱的飞云,被瞬间抽干。这片白色天地上,突兀地出现一颗黑色的圆点。它吞噬光明不断壮大,滋长为阴暗邪祟的生物。 它的触手遮天蔽日,粗壮的足肢将大地击成粉碎。类似吸盘的构造,更像糜烂的疮疤,散发着黑暗、阴邪的气息。 原来那是它的眼睛,无数颗血肉之眼陡然睁开,释放出骇人的金色火焰。 巨大的生物不依靠任何外力,在天穹肆意浮动,仿佛空气对它而言是无形的流质。 面对这亘古的庞然大物,秦奋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只生物的出现,似乎超出了这方世界的承载能力,使它濒临瓦解崩溃。大地渐渐剥离,云顶出现镜状碎裂的痕迹,空气的流动几乎停滞,如燃烧的纸片出现大片苍白的空洞。 徐未良手持三叉戟从天而降,如年轻入世的神祇。 他的声音清晰地落入耳中。 “这是我内心的意象,我借用“刺尾”完成具现化,使它成为了真实的怪物。” “它是我内心邪恶的映射,是极端、妒恨、仇视、怨毒、狭隘的结合象征。” “它是我最为丑陋的一面,却也是我最强大的时刻。” 徐未良降世! 他将三叉戟插入邪祟生物的体内,顷刻间黑气弥漫席卷天地! 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这只属于他的怪物。 痛苦的嘶鸣声,夹杂着最强烈的负面情绪。令人闻之生畏,胆寒不已。 仿佛硫酸腐蚀过后,冒出白色的烟气,又以为仙境。 光秃秃的骨架,如绵延万里的山脉,是巨大生物残留的余迹。 徐未良现身,形影有些憔悴。三叉戟轻易破开岩面,斜斜倚入地中。 他看着秦奋的眼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在见过了我内心的阴暗面后,是不是想让命名日无限延后?” 秦奋苦笑摇头。 他无法想象,如果徐未良刚才不及时杀死那只生物,会酿造出怎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现在,到你了。”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内心吧。” “无论是阴暗或光明的一面。” “那都将是最真实的你。” “释放你内心的意象,具现为真实的怪物。” “今天,是属于你的命名日!” 秦奋抬手,一物破风而来! 072:具现失败 “怎么会这样……” 徐未良喉间发涩,在历代交接仪式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命名失败了。 他没能完成具现化。 徐未良内心意象的化物,是绵延万里、拥有可怕触角的邪祟生灵。按照以往的具现情况,他作为继承者,应该能具现出差不多的意象才对。 毕竟,具现化的怪物,能从某个层面彰显使用者的力量。 而此时此刻,匕首安安静静被秦奋握在手中,平静且没有丝毫波动。如果说它拒绝承认秦奋为继承者,那还比较好理解,因为历代不是没有出现过排斥情况。 可是,它明明很听话地飞过来了。就在徐未良认为,秦奋即将很帅气地具现化出内心的意象时,他们静待屏息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未良苦恼地皱紧了眉头,如果交接仪式断在了他手上,那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秦奋也懵逼了,怎么他的打开方式,和徐未良的完全不一样?就算特效差劲点,也好歹有点动画过场吧?这平平无奇的,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啊! “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秦奋看徐未良脸色不对,他也有些紧张道:“是有什么仪式口诀之类的东西吗?比如我以什么之名,命你什么什么的。” 徐未良:“……” 秦奋使劲憋了会儿,也没想出个靠谱的名字,也不提前给点暗示。这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被叫来这了可真是…… 就在两人没有头绪,为此争的焦头烂额时,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徐未良眼睛一亮。 来了! 秦奋也开始闪烁期待的光芒。 雨一直下。 气氛些许尴尬。 他们没地方避雨,浑身湿透了。 雨停了。 无事发生。 徐未良良久怅然道:“看来你真是个忧伤的少年。” 秦奋:“……” 毫无疑问,具现失败了。 根据最弱一次记载,具现化出了一只身高两米的牛头人,那时继承者还处于灵长类阶段,。 秦奋刷新了历史的下限。 徐未良正为晚节不保而悲戚,那个少年却浑然不觉,大吃一惊道:“不对,你不是影像啊!” “谁告诉你我是影像了?” 徐未良叹了口气道:“你或许将是最弱的一位继承者,因为你没有完成命名,这就意味着你只能使用有限的具现能力,且对你消耗极大。” 这就垫底了? 秦奋有些郁闷,他觉得自己挺强的,一直以来都是以蹂躏姿态欺负怪人。怎么到徐未良这里,就变成最菜的了? 徐未良看到少年异样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的交接仪式没有问题!” 秦奋质疑道:“会不会是你具现的怪物太强了,吓得我那只不敢出来了?” 两人继续友好探讨。 雨后天晴,隐藏在最后一片阴云后,天空碎开一道漆黑的口子。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秦奋耸肩,以受害人的口吻说道:“我们再怎么争论都没用,你干脆告诉我怎么用吧。” “正常情况下,如何使用是你的本能。” 徐未良没好气道:“我可没法教你。” 好吧,这位大兄弟已经有情绪了。看来这次失败的交接仪式,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我时间不多了。” 徐未良黑着脸道:“我还剩下一些力量,只够具现化一只比较弱小的家伙,存在时间是三分钟,就当给你练习了,你自己加油吧。” “我走了!” 徐未良心情郁结地消失了。 秦奋一脸懵逼,这家伙是趁机打击报复吗?我这不是没命名成功吗?不需要磨刀石啊! 徐未良压根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剩下的力量全部具现化出一只怪物,当然不及前面那只的声势,却也充分体现了他的报复心理。 巨大的肉翅上布满暗红藤枝般的血管,是褶皱枯朽的皮质,展开后有一层透明的粘膜,湿滑地滴落绿色恶臭的液体。 反正具现出来家伙都很恶心就对了。 也不知道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徐未良,私下里都脑补些什么东西。 虽然不是真实存在,他却没有把握,在这里被杀死,是否会真的死亡。脑死亡什么的,可是比直接死亡更痛苦的一件事情。 徐未良说使用武器是他的本能,可除了拿匕首戳,秦奋实在想不到其它有效的攻击方式。不过,这怪物在天上飞,它这么短戳不到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它不服气地动了。 匕首溶解为水银,流动钻入他的皮肤毛孔。又似精密的机械元件,解体重组为新的结构。总之,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没等他看明白这变幻的过程,匕首就已经不见了。 他将手指摆弄成各种姿势,溶解的液态金属也随之拟态变幻。 他五指伸展,液态金属变成手套,握紧则是倍化的拳套。 无名指、小指收拢,则是一支多孔手枪。 大拇指内闭的手刀,则是一柄长刀,甩出则会延伸。 双掌并拢,则出现一架炮孔夸张的炮台。 秦奋惊了,这也太酷了。 虽然要摆造型,不能随心而动,可单论视觉观感,这样更酷不是吗? 天空中盘旋的怪物,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这个人类竟敢完全无视了它。 不多bb,秦奋直接开启炮轰模式,反正弹药无限。 天空绽放华丽的烟火,怪物被无情多轮炮击。明明刚出生不久,就要遭遇最惨烈的折磨。起初因为掌握不熟练,精度不算太高,很多发都空了。后面意外发现有锁定功能,这就轻松了,直接自瞄完事。 怪物哀鸣一声,再无力维持飞行,虚弱地从空中坠落。秦奋双目放光,大步朝落点冲去,行进间变幻为手刀,开启近战肉搏模式。 又是一通惨无人道的肢解。 这个内心恶毒的男人,连具现的怪物宝宝都不放过。 可惜是具现出来的东西,内部结构相当不完善,秦奋感觉索然无味。 这方空间被白光充斥,周边布景开始不安地闪烁,呈现极不稳定的状态。 要掉线了。 一道强烈的白光,穿透眼皮刺激光感细胞。 他醒来已是一周之后。 (前几天更新很少,抱歉了,撸大纲,今日两更) 073:东芭勒咚 白絮懒惰地拖沓在地上,铺满软绵绵的阳光。 床头的人,站在那久久不说话。 “我睡多久了?” “今天是第七天。” “这里是哪?” “东芭的一家疗养院。” 秦奋坐起来,关节咯咯响,他问:“谁送我来的?” 秋田用眼神示意窗外,秦奋目随而去,发现是风景极好的露天花园。 依稀可见一个女人,坐在篱笆外的长椅上。 是张稚俐吧,也只能是她了。 “你就不问问秋雅吗?” 秋田压抑着火气,真实的愤怒却显而易见。 秦奋恍然,对啊,都被她看到了,这小姑娘多半三观尽毁了吧。 原本充满粉色气泡,被糖果和奶油包裹的彩虹王国,被入侵的丑陋、扭曲、怪异生物践踏掉了。 秦奋忽然直男附体,问道:“她还好吧?” 秋田的镜片反射锐利的光,暴躁道:“不好!” 秦奋不确定这对表兄妹是不是在打配合,反正以前这种事没少干,不过借这个机会,好好跟她掰扯掰扯也好。 可是手机找不到了,秦奋只好求助地看向秋田。 这位大表哥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从床头柜抽屉拿出了他的手机。 拨通了秋雅的电话,直到快要超时,那边才选择接通。 秦奋不知道秋雅现在是什么状况,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喂?” 那边沉默了三秒:“喂你个头啊!” 看来还比较正常,秦奋哭笑不得道:“你在哪啊?我过来找你?” 秋雅本来想同意,考虑了一下说:“不!我来找你!” 刚挂了电话,下一秒秋雅就“破”门而入,跟颗炮弹似的直冲冲进来。 她站在床边0.8米的位置,与床头的秦奋保持了一些距离。 这是一段傲娇的距离。 她哼哼了两声。 秋田会意,无奈地撇了撇嘴说:“我出去吹吹风。” 秋雅不满道:“表哥真讨厌。” 秦奋:“……” 秋雅瞪眼睛:“你怎么不说话?!” 秦奋知道她在硬撑,装模作样显得自己很坚强,指不定私下里嘤嘤嘤了好多回。 “被吓到了吧?” 秋雅撅起了嘴巴,唇色是天然的少女的粉嫩,不需要什么色号作为修饰。 “你跟我分手,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秦奋摇了摇头。 “你跟我分手,是因为变心了吗?” 秦奋还是摇头。 “那是因为不喜欢我了?” 这回秦奋犹豫了。 他其实是在想,我的大小姐啊,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满脑子还在纠结这个啊。 秋雅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两只大眼睛变星星:“嚯!被我发现了!你果然还对我念念不忘!你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叭!” 秦奋垂头丧气,什么叫难以启齿的理由啊。 “那阵子我得了一种很古怪的病,可能活不久了,所以不想耽误你。”秦奋看着她慢慢晶莹的眼睛说:“不过我们确实也算不上男女朋友,借这个理由分开也挺好的。” 秋雅很凶很生气地骂道:“渣男!” “我们每个人总要面对自己的心意,就像路过一个精致漂亮的橱窗,你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小熊,你想把它买下,可店长却告诉你已经被人预订了。” “店长说还有别的小熊,你固执地说不要,只喜欢这一只,还质问他既然不卖,为什么要摆出来给大家看……” 秋雅捂住耳朵:“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秋田在门外,靠在墙边,眼神有些难过。 秦奋眼神黯淡道:“我很抱歉,把你牵扯了进来。我知道,可能以后你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秋雅昂头,长颈如天鹅般美丽,她吸了吸鼻子问:“如果这是大人的残酷童话,你愿意带我看一眼结局吗?” 她的残酷童话,或许是漫长单恋的结束,又或者是真实险恶的生物,让她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可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撒手不管了。 “我不想说什么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那都是屁话,在每个人心中,自己都是最好的。”秦奋苦笑道:“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保护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是我单方面的许诺。” 秋雅喃喃道:“生命的……最后一刻?” 秦奋叹气,完了完了,又来了,都是措辞不当惹的祸。 不过她现在心理状态这么不稳定,继续掰扯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算了,岁月漫漫,以后再慢慢掰扯吧。 秦奋有点口渴,想下床去倒杯水。 秋雅急了:“你躺了这么久,不能马上随便走动的。” “没关系的。” 身体确实有些僵硬,但很快就适应了,活动一些关节,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突然想起融入手掌的液态金属,心道,那不能是做梦吧? 暗中比了个手刀的姿势,变幻与异类空间中如出一辙,一切仅是转瞬之间。 气刀弹出,猛进突刺! 本来是拿水壶的手,结果把墙壁戳了个洞。 一墙之隔,对面病床上的老头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估计以为自己病情又加重了。 秋雅也惊呆了,这些天张稚俐和她讲了许多,让她慢慢接受了这世界的另一面。可时隔多日,再次亲眼所见,那种把荧幕搬到现实的感觉,还是很令人违和不已。 “要不要和疗养院的人讲一声?我会赔偿的。” 秦奋微笑,难掩尴尬。 …… 秦奋知道张稚俐在等他,把秋雅哄走后,他去了窗外的露天花园。 这家疗养院环境很棒,有假山有人造湖,绿植生机勃勃,能给院里的老人,带去不少生命的绿意盎然。可惜张稚俐无情赏景,她的背有些佝偻,神情也很憔悴。 她终究还是老了,在过度消耗自身后,即便有小鬼的滋养,也无济于事。 延缓衰老终究只是表象,内里的枯朽,是无法逆转的。 张稚俐本来不想见他,等他醒了就离开吧,她无数次这样对自己说。 可还是舍不得。 因为她很清楚,一别便是永恒。 她再也无法恢复青春。 她余下的时日也不多了。 而她殷切的希望,是余下的日子里有他陪着。 074:一次就好 “别过来。” “我说,你别过来。” 张稚俐背对着他,手指攥紧长裙,指节用力微微发白。不再光洁细腻的面部皮肤,因为情绪过于剧烈,轻轻颤栗着。 秦奋停下脚步。 她侧过头,在长发的修饰下,仅露出一小半脸颊,恰好是紫色柳叶胎记的位置。 “我知道你是谁。” 张稚俐哽咽了,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可你能变成他吗?只要……一次就好。” 秦奋抬头,看了眼天空,天气明媚的有些糟糕,刺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在他心中,张稚俐终归和秋雅是不同的。 他们有过名分,曾朝夕相伴携手同游,把大好山河看了个遍。 说不上谁负了谁,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说不清的。 很多事情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一定会变得容易许多。 “记得那年去胡夫国看金字塔,你说美女木乃伊一点都不好看,等千万年后,你一定比她漂亮。你说想去狮身人面像的耳朵后面看看,那里或许有找到宝藏的线索。” “我没和你说,其实早去看过了,那位十九岁法老的墓穴里,什么都不剩了。当年的金色传说,被贪婪的盗墓贼搜刮的一干二净。” “那我们看金字塔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张稚俐梨花带雨的脸,多云稍稍转晴。 那个男人说:“不想坏了你的兴致,再说,你那时候不是正在气头上么?” 张稚俐脸又侧过来了一些,好奇道:“我气什么?” 很多无关痛痒的事,她也忘了。 男人嘴角上扬道:“那天路上我们遇见了两姑娘,她们要求同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很吵,所以你生气了。” 张稚俐忍俊不禁,经这么一提醒,她想起来了。那两姑娘是大学同学,趁假期跑来旅游的。因为没有做好功课,一路上被友好热情的胡夫人坑了不少钱,所以邀请他们同行游玩,想着能少吃点亏。 她生气的理由当然不会是因为她们很吵,两姑娘总爱找徐未良说话,特别是胸很大的那个,打情骂俏的成何体统,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后来找各种借口,费尽了心思,才把她们甩掉。 “其实当时有个姑娘要了我手机号,我怕她们真遇到什么事,就勉为其难地给了。” 张稚俐不高兴了,果然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了,那姑娘多半都不在了,也还是会吃醋。 “以前我生气,你都会哄我的。” 男人呆了呆,有点不习惯这做派,像是秋雅才干的事情。 当面撩一个,背面想一个。呵,这就是渣男么。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别生气了,我怎么会喜欢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本来心情好了不少,经不得细细一想。 张稚俐感觉自己拆穿了他虚伪的外壳,生气道:“可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男人语塞,半晌才说:“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张稚俐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本以为她会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借这难得的机会,好好发一次脾气,最后任一任性。 但张稚俐很快坦然了,她不该把宝贵的时间,过多浪费在无意义的争吵上面。 张稚俐忽然开口道:“过来,抱抱我。” 小姑娘撒娇般的话,却被她讲的寡淡,仿佛稀疏平常。 男人没有犹豫,从张稚俐背后搂住了她。 因为她坐着,隔着长木椅的靠背,其实不太方便。 两人却极有默契的,没有调整姿势。 他们仿佛完全静止了。 陪同病人散步的家属,纷纷将目光投注到这对情侣身上。男人穿着病号服,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女人长发披肩看不清脸,不过……应该很悲伤的表情吧。 有人发出浅浅的叹息。 大家都刻意隔远了一些,或多或少克制少说话,给予这对情侣一些空间与宁静。 就这样不知抱了有多久,连男人的手臂都开始发麻了。 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开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演戏的,可你终究不是他。” 张稚俐起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了过来。 直面他,需要多少勇气? 用苍老的面孔,面对心爱之人。 秦奋目光微微颤动,又不漏神色地掩盖了下去。 韶光易逝,再鲜活美艳的皮囊,终有一日将成枯骨。 对方还是个少年,会拘谨会不安。 这有些可爱。 她露出一个笑容问:“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秦奋有些意外。 看来她知道的,远比想象中更多。 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心绪。 如果没有意外,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秦奋苦笑道:“见到了,但交接仪式好像失败了。” 张稚俐皱眉,有些困惑道:“不应该啊,我听他说过,历代继承者都顺利具现出了内心的怪物,只是强度不一罢了。” 秦奋再受打击,丧丧地垂下了脑壳,无语凝噎。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秦奋把液态金属的能力展现了一下。 张稚俐的眉头仍未舒展,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说:“你确实已经完成交接仪式了,不过,像你这样的情况我也没听说过。虽然具现武器会根据使用者调整外观,但并不会彻底改变物质状态。” 秦奋想到徐未良具现怪物时,手握一杆三叉戟,实属威风凛凛。不过在便捷性上,他这种模式似乎更胜一筹啊。 毕竟,能随意变幻输出模式,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具现化不是么? 张稚俐无情地否认了他的看法,她说:“具现武器的强大之处,在于映射内心的黑暗面,如果能创造强大的邪恶生物为己所用,那模拟武器形态也只不过是附赠的能力罢了。”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扎心了。 秦奋本来感觉良好,觉得问题没有徐未良想的那么严重,可现在照这么一说,简直是亏大发了。 他充其量只掌握了一些边角余料的能力,完全没发挥其真正的力量。 确实如此啊,徐未良那魔王降世般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075:告别 罢了。 他本来也没有化身什么救世主的想法,只不过是个开店的二道贩子,这辈子也没有多远大的追求。凡事顺心意而为就行了,计较得失除了平添烦恼外,并无更多益处。 秦奋很勉强地安慰了自己一下。 微风轻拂了他的脸。 他面色一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再见啦。” 张稚俐对着湖边挥了挥手。 “姐姐,再见。” “大哥哥,再见。” 耳边响起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秦奋有些诧异,慢慢转为欣慰的笑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叫道:“等一等!” 张稚俐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秦奋火速跑回病房,抱了件自己的外套出来,跑到湖边举高说:“别嫌弃,洗过了的,路上有点冷。” 他可以看见小女孩。 他很开心。 至少离开的时候,是手脚健全的。 这辈子她过得太苦了,下次一定要幸运些啊,可别再碰上那样的人家了。 小女孩腼腆地碰了下衣服,很快它被分解成了晶莹的碎屑。 秦奋没死过,估计这是接受的意思吧。 小女孩让他蹲下身子,有悄悄话要讲。 秦奋照做了。 “大哥哥,我跟你说噢,姐姐她……” 小女孩平静地离开了。 没有留恋,也没有怨恨。 和多数执迷不悟者比,她要豁达的多。 张稚俐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湖边,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 她问:“你们说了什么?” 秦奋瞪大眼睛,这醋你也吃? 张稚俐晃了晃拳头。 “她说不怪你,是她自己的主意。”秦奋落寞道:“她还说,生而为人只能在地狱里待着,即使变成恶魔也想在人间四处看看。” “你了结了她的心愿。” 张稚俐鼻子有些发酸,她摇摇头说:“不,其实当初她不是这样说的。” “你被关进监狱后,没有精血为继,她很快就不行了。我本以为她会这样死去,毕竟这世上实在没有值得她去眷念的东西。” 秦奋眼睛慢慢红了。 “可她不愿,在弥留之际,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还想再见你一面。或许,她希望有机会当面再对你说一声谢谢。” 秦奋点点头,不等他说更多,张稚俐走开了一段距离,背对他挥了挥手。 她声音哽咽了:“我也要走了。” 秦奋身子一僵,定在了原地。 费解到有些生气,他问:“为什么?” 张稚俐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末尾,而你的才刚刚开始呢,我的意思是……作为秦奋的那部分。” 秦奋打断了她,快步走过去道:“就算你去意已决,上路前也先喝口水吧。” 张稚俐看着他递来的水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送外套又送水的,是浴霸还是中央空调啊? 本来好好的气氛都被折腾没了。 本来不觉得,他一说还真有点口渴。 张稚俐嘴唇没碰杯沿,仰头便让茶水缓缓流入。 喝完,张稚俐又瞪了他一眼。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话没头没尾的,也不说玩就走了。 秦奋没有阻拦,默默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 真是的,也不说声再见。 …… “哥!” 一记熟悉的正面擒抱之术。 秦奋被扑倒在了草地上。 孙鹿昭压他肚皮上,兴奋的像只看到了食物的哈士奇。 感觉几天不见她变重了许多,压的喘不过气。 “哥,你终于醒啦!” 看她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秦奋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完全恢复过来了。 回到病床上,这才得空翻下手机,发现有一大堆未接来电。看来宕机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在找他。很快,秦奋笑不出来了。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翟云答应给他引荐几位老板的,结果他现在人都跑东芭来了! 难怪被打爆了! 秋雅没走,坐一张空床上吃橘子,不满地哼哼:“你那位金屋藏娇可也是急得上蹿下跳呢!” 秦奋第一时间没明白,她阴阳怪气在指代什么。 对了,后来赵文姬那边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同样是惊喜万分的声音。 “少爷!!!“ “你终于醒啦!!!” 看来赵文姬知道他昏迷的事情,多半是有人跟她电联过了。 秦奋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才醒,我没事了,你那边还好吧?” “我很好……” “你干嘛抢我手机!” 男:“是我给你买的!!”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 “老秦!我可想死你了!” 秦奋一震,第一个念头是:徐晃和赵文姬见面了? 之前他们可从没正式会面过,晃子他知道赵文姬是什么人吗? 电话里也不好明问,秦奋试探了一下:“你们怎么在一起?” 徐晃抱怨道:“老秦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带走一个,家里还有一个?” 秦奋:“……” “逗你玩呢!我知道她是你表姐!” 秦奋:“……” 这关系越来越复杂了,他自己都有点理不清了。 秦奋忽然想到一事,刻意问道:“罗子衿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这茬,徐晃语气变得疲惫不堪:“别提了,我已经被榨干了,现在是渣都不剩了。” 秦奋警觉道:“她是又被……” 徐晃紧忙否认道:“这回不是,她怀疑我外面有人,说是要要把余粮交干净,让我没有子弹在外面兴风作浪。” 秦奋没憋住笑:“就你这状态还兴风作浪呢?不猝死在床上就不错了。” 徐晃认同道:“是啊,我现在无论看见什么女人都觉得索然无味,大概我是到超凡脱俗的境界了。” 秦奋纠正道:“是一滴都不剩了。” 两兄弟好久没见面,一瞎侃起来没完。赵文姬觉得少爷心情不错的样子,不好开口打断,只能乖乖等这通电话打完,心里委屈极了。 徐晃察觉背后的目光愈发灼热,直觉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回头一看,发现赵文姬双眼在冒火,吓得只好赶紧交还手机。 赵文姬马上画风突变,又变成了一位善解人意的小侍女。 “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秦奋这才意识到,他的落地签快到期了。 076:赌局 逾期居留每天要罚款500泰铢,实在说不上多。带着护照和申请表去移民局办了手续,落地签只能延期七天,对秦奋而言已经够了。 要不是还有事得办,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国了。 秋雅和她表哥没有选择延期,虽然后半程他们基本都在照顾秦奋,以至于被迫放弃了许多景点,但显然他们已经没有了身为观光客的兴致。 醒来那天他联系了翟云,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在说明情况后,取得了他的谅解。听说秦奋在东芭,翟云让他先别回班固,刚好那边有个大老板,很值得见一见。 秦奋当然求之不得了,隔天翟云回了电话,说东芭的老板同意了,他们约好三天后在一家商务酒店的西餐厅见面。 办好了这件事,马上就能回家了,他的心情格外迫切。去店里坐一坐,找王大爷唠唠家常,和晃子嘴上开开车,回学校逛一逛,看看学妹们的发育情况…… 他终于有机会慢慢享受这些生活的琐碎,不用过分珍惜或者用力地去生活,偶尔干些浪费时间的事情也挺好。 此前,徐未良并未明确对他说什么,但他心里明白,曾经令他辗转反侧、担惊受怕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了。 不出意外,他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 他从赵文姬那里得知了真相,既然一切都是圈套,他又非常愚蠢地中计了,那么徐未良的出现必定不是偶然,他毫无疑问是来救人的。 虽然还没想明白,那个男人是怎么破局的,可估计要不是他,秦奋人已经没了。 孙鹿昭适时地出现,并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哥,饿了!” 不需要秦奋纠结吃什么,孙鹿昭很贴心地跑到一家甜品店门口,先要了两支甜筒,再点了一个四人份的披萨套餐。 甜品店坐落于东芭最大购物商场下。 陈思圆让他代购的事,秦奋可没忘,刚好几日空闲,有充足时间去购物。她很细致地列了个清单,从美妆护肤、药品、外文书籍再到生活用品、健身器具,品类繁多应有尽有。 买齐都不容易,托运回去更是个巨大的难题。秦奋怀疑,这些都不是她自己要的,搞不好是接的一些代购单,让他去跑腿。不过也没啥好抱怨的,相互帮忙的事。 孙鹿昭两下就把甜筒舔干净了,正虎视眈眈地看着秦奋手里那个。 “哥哥这个好甜哦!” 她在拼命暗示。 秦奋装作没看见没听到,小姑娘吃太多甜食容易发胖,他不慌不忙舔了两下。 孙鹿昭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秦奋回了条短信,望向披萨盒,发现只剩一半了。 是不祥的预感。 他赶紧先拿了一块。 手机又震了一下,秦奋喵了眼消息,担心地看了眼孙鹿昭。 她正对一块披萨发脾气,看起来很残暴的样子。 一只手先回了消息,另只手把披萨塞嘴里。 他发誓顶多过去了十秒。 手再往披萨盒里摸,半天啥也没抓到,只剩个空空如也的盒子。 孙鹿昭乖巧地举起小手喊服务员:“姐姐!这里麻烦收一下!” 虽然服务员听不懂,可结合场景并不难猜,她摇了摇头,嫌弃地瞥了眼秦奋。这桌的男生一点不绅士,吃这么快也不照顾下女生吃得慢。 秦奋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仅无辜简直委屈到想哭。 孙鹿昭善解人意地提醒道:“哥哥,我们再点个别的套餐吧!” 秦奋哭笑不得,这可是十二寸的披萨啊! 孙鹿昭读懂了他的眼神,委屈地撅起小嘴说:“哥哥,可能是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补充的营养比较多,不然就会很没精神的,走路都走不动,到时候还要哥哥背……” 秦奋闻言一惊,这软硬并施的手段是跟谁学的?! 看来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没少和秋雅取经啊,小姑娘屁大点也不学些好,尽把现代女性的糟粕给领会了。 后来服务员亲眼目睹孙鹿昭吃了一只烤鸡,间接为秦奋证明清白,她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心惊胆战地过来与秦奋交流。 因为存在语言障碍,沟通的并不顺畅,秦奋也没听全。大体意思是小妹妹是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叫辆救护车以防不测。 秦奋感觉周围投来不少惊异的目光,已经有人蠢蠢欲动要拍照了。他可不想被当地媒体报道,能吃又不是什么好名声,于是紧忙抓着她开溜。 孙鹿昭临走前甚至还抓了把薯条,她委屈巴巴道:“哥哥,还剩了好多呢!” 秦奋翻了个白眼,以前觉得被吃穷、吃垮是天方夜谭,现在是真实体会到了被吃货支配的恐惧,她的肚子里有黑洞。 …… 又是被掏空的一天。 徐晃一脸疲惫地下床,腿软的厉害,走路轻飘飘的,动作迟缓虚弱。 因为喉咙干涩,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隔窗对望明月,内心无欲无求。 胜似佛。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抹了把清泪,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谁?” 他这才发现,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个人。 “说好的赌局,我来兑现了。” 少年的白色头发,在月光下皎洁如雪,他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靠背上,像个颓废的网瘾少年。 徐晃有被吓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对卧室大喊大叫,想提醒罗子衿赶快逃命。 “别叫了,她睡得很熟。” 少年看徐晃的黑眼圈和自己有得一比,摇摇头笑道:“看来这段日子你们没少折腾,人类的交配冲动本来是为了加快繁衍进程,结果却成了你们肆意取乐的手段。” 这是被变相嘲讽了? 徐晃不服气道:“我身体好精力旺盛不行啊?” “我不是来和你胡扯的。” 少年看着他的眼睛说:“上次勉强算作平手,我再和你赌一把,赌注是你我的生命,这一次……赌秦奋会不会亲手杀死他的好兄弟。” “我赌……会!” 徐晃人傻了:“不是我们赌吗?为什么要加上老秦?!” 少年冷笑道:“扶苏!你的身体是我与他赌的筹码!” 077:转生 这话怎么说的让人那么憋屈呢? 徐晃寻思着,搞半天我只是块花花绿绿的筹码? 我不配拥有姓名啊? 徐晃不乐意道:“不是……说好了我们赌的啊!而且上次明明是我赢了你好吗?” “你当我傻?” 少年不屑道:“上次放了你,是出于其它目的。本来想再等等,可眼下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徐晃:“……” 这话题上没完了是吧。 少年给自己倒了杯水,熟络得像是当自己家了。 徐晃看着他瘦弱的背影,犹豫这会儿要不要偷袭,他边观察着问道:“你到底想怎么赌?” “告诉你也无妨。” “跟你的赌约刚才已经说过了,取决于秦奋的选择。” 徐晃不解道:“可他没有杀我的理由,你必输无疑。” 少年的脸病态的苍白,他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玻璃杯道:“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压他不会杀你。” 徐晃想也没想道:“当然!” 少年自信道:“所以你一定会输。” “为什么?!” “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你。” 少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将成为我伟大灵魂的容器,我犹他士的一部分。” 徐晃笑了:“伟大灵魂?” 您老可真不害臊呢! “果然,你在撒谎。” 少年摇头叹息道:“你根本没有恢复记忆,看来扶苏是真的死了,你或许是他的转世,但绝不可能是他。” “我很惋惜,扶苏予我有恩,若不是当年给我的那半颗仙丹,我早已被岁月碾作尘土。你既是他的转世,我用你的身体作为转生容器,也算回报当年之恩罢!” 徐晃破口大骂道:“荒唐!” 真是没见过这么凑不要脸的,强行霸占人家身子,还说什么有恩,这是什么歪理啊? 犹他士冷冷看着他:“别装了。” 徐晃冷汗直冒,上回还能蒙混过关,这次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你再不出来,我真要被他杀了!” 犹他士有些意外,心道这小子还留了一手? 赵文姬在鱼缸后出现,她表情过分沉重,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徐晃觉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犹他士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他咳了声忍俊不禁道:“你们这是要联手对付我?” 赵文姬不动神色地移到徐晃身边,态度立场一目了然。 友军的加入,令徐晃稍许有了些安全感。他很清楚这两位是他知识范畴之外的存在,他们一旦打起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这种性命交托给他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赵文姬寒声道:“你是想转生成功后,以他的面孔去杀少爷,对吧?” 徐晃一凛,原来如此,那样的话,老秦只好被迫痛下杀手,赌局便是犹他士胜了。 可是……如果被杀,他难道不会死去吗? 那这样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晃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和秦奋的赌局有关。 犹他士没有直接回答赵文姬的问题,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随意便扯下了一把,他喃喃低语道:“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是位天才围棋少年。他小小年纪便饱负盛名,可他过得很不快乐,因为父母总在逼他做一些无趣的事情,比如下围棋……” 赵文姬抿紧薄薄的唇畔,这老家伙总喜欢讲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看多了毒鸡汤的推文吧! 因为眼前这位是炸她手机的罪魁祸首,仇恨值是直接拉满的。 犹他士没有管他们怪异的眼神,自顾自地讲道:“后来我跟这位天才少年有过一次交谈,我说能赐予他无限的生命,让他拥有无限的学识,代价是他将不再是他。” “你们猜他怎么说?” “他满不在意地指着墙上的钟表说,时间每一刻都在滴滴答答,下一秒的他都不是现在的他,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产生了无数个他。” 犹他士昂头大笑,竟落下两行清泪:“可真是个小笨蛋呐。” “于是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好用,这具羸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我的灵魂,器官衰竭速度非常快,仅仅一年时间就坏掉了。” “不得已……我又要寻找新的容器。” “很幸运!让我找到了你!扶苏!” “你是最适合的容器!” “我这残缺的长生不老,将因为你而完美无缺!” …… 秦奋带着孙鹿昭逛商场,这一大一小的看着很有爱,两人又特别养眼,所以理所当然的,吸引了不少同胞的关注。 当然,本地人是不会感冒的。 甚至有人认出了孙鹿昭,指着她说上过热搜,提出合影要求。也不见得真的知道她是谁,因为什么火的,反正有点印象就要合照,还能发朋友圈显摆。 秦奋当然是无情拒绝,有了第一个便会络绎不绝,凑热闹的一多,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候。这样不近人情的行为,自然被当作耍大牌了。 被拒的妹妹很生气,举起手机愤怒地一顿狂拍,看着要成为黑料素材,写成帖子、新闻什么的,难免会添油加醋一番。 秦奋没管那么多,黑就黑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明星,激不起什么浪花。在商场里逛了有一下午,才买到清单上一半的东西,其它要去偏僻的便利店里找,这里压根不卖。 “哥哥,我腿好酸喔。” 孙鹿昭拽着他的手,开始撒娇了。 都是秋雅教坏的。 秦奋无奈道:“你其实是想说你饿了吧。” 她拳头能轰掉一台小轿车,怎么可能出现腿酸的状况。 孙鹿昭腼腆地偷笑:“嘿嘿。” 秦奋看了眼时间说:“行吧,也到饭点了,我们开餐,你想吃什么?” 孙鹿昭激动地一蹦一蹦:“想吃……汉堡包!” “可中午才吃完披萨。”秦奋跟她商量道:“我有点想吃米饭。” 孙鹿昭其实吃什么都行,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她欣然同意了哥哥的建议。 刚好有看到一家中式餐厅,秦奋拉着孙鹿昭的手进店。 服务生是当地人,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078:郸国的真相 中餐厅基本是华人开的,他们宰起同胞来从不手软。秦奋很清楚这一点,可多日不吃米饭,就特想尝尝家乡菜油盐的味道。 服务员操着一口流利的华语,沟通起来相当便利。推荐的几款热销菜品,是意料之中的昂贵,只能希望口味上能对得起这个价格。 店内装潢算不上精致,只能说中规中矩。能开在这种地段,生意固然是很好,老板赚得盆满钵满,格局上却小了一些。 上菜速度很慢,秦奋等得有些烦躁。餐具也不太干净,叫了几声服务员无人搭理,他只好自己起身去找。 孙鹿昭昂起小脑袋问:“哥,你拿餐刀干吗?” 秦奋笑了笑,闲得慌就得找点事做。 孙鹿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拿金属刀刃来回割指肚,感觉牙齿酸酸的。虽然多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可这种变态自虐行为,还是看得很让人担心啊。 嘶! 秦奋倒吸了口凉气,一脸不可置信! 掌间一片猩红,与真切的痛感,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甚至不顾鲜血淋漓,去翻开伤口的血肉想看个明白! 怎么会这样…… 秦奋人傻了。 明明自己曾经那么硬挺,说刀枪不入也不为过。 果然还是不行了么。 因为没有任何止血动作,血液很快在桌布上浸开,过分夸大了失血量。 邻桌的女士无意瞥到了这一幕,脸上表情瞬间切换为惊恐模式,大概把秦奋想作了什么疯狂食客,在优雅地吃人内脏什么的。 孙鹿昭嘴边还挂着油渍,她意识到不对,叫道:“哥哥!” 秦奋回过神来,赶紧用餐巾捂住。服务员隔老远在议论,一位看起来像是经理模样的人过来,胆战心惊地询问情况。 被告知是意外割伤后,经理显然松了口气,吩咐人找来医疗箱,却不懂任何伤口处理。现场一阵骚动,有位华人自告奋勇说是医科大学的在读生,可以帮忙消毒包扎。 整个治疗过程中,秦奋一直保持很懵逼的状态。在别人眼中,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基本没受过什么皮肉伤了。 突然好失落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从超能力者变回普通人了吗? 虽然隐约猜到了一些,冥冥中也有直觉,可还是好难过啊! 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回酒店路上,秦奋心事重重,孙鹿昭也保持安静,很乖地在旁边跟着,也不打扰说些什么无关痛痒的话。 秦奋停下脚步,揭开纱布看了眼,已经初步止血了,但伤口没有愈合。 他叹了口气,事实再次佐证,他确实……失去那种能力了。 他能体验生而为人该经历的生老病死,却再也无法亲睹斗转星移、山河变迁,他将随历史化为尘埃不复存在。 谁会把长生不老当作诅咒呢? 能活着,无论怎样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能长生不老,更是令无数君王魂牵梦萦的终极诉求。 他无法不在意,会懊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秦奋抬手,端详着手部的液态金属,随他五指的动作,缓缓流动为各种形状。似乎除了不再高防、超强自愈外,其余能力尚在,并未被一竿子打死。 “哥……” 孙鹿昭停下脚步,秦奋转过身看着她。 “怎么了?” 天渐渐黑了,孙鹿昭眼睛却亮亮的,像藏了许多颗闪闪的碎钻。 “哥,其实从你醒来那天我就发现了,你身上的气味变了……” 本来气氛很严肃,秦奋却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她头说:“你属狗的啊?天天闻我身上的味儿。” 孙鹿昭看哥哥没有引起重视,板着脸很认真地说:“这一定是犹他士的阴谋!” 秦奋苦笑摇头道:“可能是误打误撞吧,我不知道徐未良是如何救的我,但一定花了很大的代价。” “不!从始至终都只有哥哥一人!” 孙鹿昭无比笃定道:“这一定是哥哥自己的计划!” 秦奋很头疼,怎么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真相到底是什么啊? 他本以为拥有了徐未良的记忆,就会揭晓一切的答案。可事实是,关于郸国的秘辛,那个古老王国的陈年旧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了。 无法确认徐未良是否掌握了全部的记忆,但他似乎一直在欲言又止,又或者在刻意隐瞒一些东西。 如果无知也是一种幸福,那么见过了开头,他便再也无法享受心安理得的快乐。 秦奋沉沉叹了口气说:“如果你还记得什么,请全部告诉我。” 就连眼前的孙鹿昭,也是对他有所保留的。很久以前,秦奋就意识到了这点,他不怀疑亡国兄妹的真情实感,却极难代入身为兄长的角色,即便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他从不叫她妹妹。 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始终无法将自己与那位亡国储君化作等号,与身份地位无关,包括对待徐未良也是如此,他们更像是故人,而不是自己。 过了很久,孙鹿昭才幽幽开口道:“哥哥不会想听的。” “你不说怎么会知道?” 孙鹿昭闭上了嘴巴。 秦奋明白了。 当然是说过了,可能在她眼中,自己的反应是如出一辙的。 她曾多次帮他找回记忆,用于继续扮演哥哥的身份。 每次他都会逼问,郸国那段尘封已久的秘辛。 孙鹿昭会如实相告,但结果皆以他的单方面崩溃告终。 没有人能接受那样的历史,那样一段邪恶、卑劣、扭曲的往事。 生长在郸国,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悲哀的事情,更何况是生于皇族。无人会羡其幸运,只会以一种幸灾乐祸的姿态,笑看这群自诩高贵的上等人作秀,然后一个个沦落为人畜的下场。 “那我大概能想到……每次你说同样的话,我在以一个精彩的表情结束后,仍然会病态地追问事实,这大概就是生而为人的劣根性吧……” 秦奋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既然每次的结果如出一辙,那不如我们都不要纠结,你告诉我真相便好。” (好消息是终于写到真正的剧情线上了,坏消息是我竟然断更四天了?不想说理由,一切以断更为目的的理由都是借口。好消息是现在读者不多,无人讨伐。坏消息是,这几天足够将我几位可怜又宝贵的读者流失掉了。下周真的真的稳定更新好吗。) 079:被毁的神庙 “哥,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自幼身体羸弱,国师说我活不过十二岁,于是父王派扶苏出海寻仙求药,又三年携药而归。” 秦奋点头,他当然记得此事。 孙鹿昭目光闪烁幽幽道:“当年扶苏不仅带回仙药,连同仙人也随他一起回了郸国。” 秦奋惊骇道:“仙人?” 既然长生药是真的,那存在仙人也并非什么虚妄之事,只是仙人为何要随扶苏回郸国?传统意义上的仙人,不是深居世外桃源,不问世事么? 孙鹿昭苦笑道:“那位仙人被父王奉为上宾,大摆国宴三天三夜,一时举国同乐歌舞升平。郸国百姓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坊间有人骄傲地称郸国有仙,当有仙国之名。” 看孙鹿昭脸色愈发阴沉,秦奋已有不祥的预感。 “自仙人来郸国后,一切便不同了。” “人们不再劳作,农田荒废,为满足口腹之欲,牛羊被抓出牢笼,沉沦享乐的人们很快屠尽了家畜。” 秦奋不解道:“可是……为什么?” “人们成天忙于礼拜,不断修建神庙,献上活畜祭品。为仙人立教后,便出现了异教徒的概念,民间开始流行互相举报处死异端。” 秦奋问:“这时候陛下在做什么?” “父王他……” 孙鹿昭丧气地垂下头道:“沉迷仙术,无心理会国政,自有仙人为伴,父王便不再早朝了。” 秦奋瞪大眼睛,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哭笑不得道:“仙人是女的?” 孙鹿昭小脸微红,她当然知道哥哥在想什么,所以会害羞是很自然的事情。 简直离谱。 秦奋追问道:“然后呢?” “仙人在郸国停留数月后,一日忽然离去了。自此之后,父王更是无心管理国事,小皇子趁乱勾结敌国,眼看郸国内忧外患……” “直到国师亲口告诉父王,已经接连几日出现亡国之兆,才令父王引起重视,可早已为时晚矣。” 孙鹿昭继续说道:“民众仍然坚信,仙人会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可事实是,他们只剩下神庙里冰冷的石像与腐化的祭品。” “农田干涸,衙府瘫痪,劫盗横行,曝尸街头……那段时间的郸国,简直是人间炼狱。” 从孙鹿昭的描述中,可以联想到种种惨象。高高在上的皇族们,依旧过着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与宫外草菅人命的境遇形成鲜明反差。 终于有人站出来声讨一切,称仙人的离去,是因为皇族侍奉不力。进而郸国的气运,也因此受到影响。被饥饿支配的民众,已经没有思考前因后果的能力。 他们开始感到愤怒,自发组织教徒攻入王宫。试图抓到皇族成员,作为祭品献出,令仙人回心转意。没有人告诉他们这样做是可行的,但毫无疑问,这已经成为他们坚定的求生信念。 “后来御军暂时平息了叛乱,处死了许多教徒。” “父王命人捣毁神庙,他同样对不辞而别的仙人感到愤怒,并将民众的叛乱归结于愚昧的信仰。” 秦奋哭笑不得道:“这点他倒是做对了。” 孙鹿昭没有因为哥哥没用敬语而责怪,事实上,她已经受到现代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的称呼更多是保留的一种习惯。 “不,如果没有捣毁神庙,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孙鹿昭摇头叹息道:“御军的行为激起了民众的强烈谴责,他们奋起殊死一搏,一天夜里成功打入宫内,强掳搜刮了一切。” “那天宫里起了很大的火,天空被染的赤红一片,叛民们见门便闯、见人就杀,一些换上平民装想混出宫的皇族被逮住直接杀死。” “到处血流成河。” 秦奋动容道:“那时你在哪里?” 孙鹿昭看着哥哥的眼睛说:“我被关入了地牢里,那里暗无天日,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但我听到了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声音?”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像是昆虫口器磨吮的声响,在耳边萦绕不绝。起初我很害怕,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不敢闭上眼睛,就算很困也只能强撑着。” 秦奋沉吟道:“虫子……” 孙鹿昭说:“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我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是个童声,难以分辨性别,咬字也很模糊,沟通有些困难,但后来我慢慢习惯了这种独特的发音方式。” 秦奋没有打断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地牢里早就有人了,不可能这么晚才讲话,除非是后来被关进来的,那会儿孙鹿昭又恰好意识不清…… “我跟那个声音聊了许多,或许这样会给我一些安全感。它似乎对什么都抱有极高的兴趣,问了我很多东西,我当它是小孩子,所以也没有防备。” “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很久没有虫子的声音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了,那时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脑袋变得有些迟钝……” “后来我想起来了,从这个声音出现的那天起,虫子就安静了。” 秦奋陡然变色,想到了某种可能。 …… “我这残缺的长生不老,将因为你而完美无缺!” 犹他士的声音在客厅回荡,鱼缸里水纹一颤,小锦鲤尾巴拍在缸上,平时要食的行为,现在只是因为过度惊吓。 赵文姬面露惑色:“我不明白……既然他不是扶苏,你为何……” “当年扶苏炼药关键时刻,我强行开炉取走仙丹,因为药力受损只有半颗药效,扶苏被我所伤生命垂危。”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不惜以己身为炉鼎,炼了最后一颗药。你当年偷偷交给孙鹿昭的,便是那一颗。” 犹他士的话如惊雷般穿透了赵文姬的身体,当年她竟都被蒙在了鼓里,真相竟是如此?当年郸郜服下的仙药,竟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 难怪犹他士口口声声说徐晃不是扶苏,因为他无比确信,当年扶苏身作炉鼎已然死去!若不是他事后才得知,也不至于现在是这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080:不当人 “我真是扶苏的转世?这个神经病说的都是认真的?” 赵文姬做了个耸肩的姿势,她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只是一直难以被接受而已。 徐晃哭丧着脸道:“我也没招你惹你,干嘛老揪着我不放啊!” 犹他士露出孩子般的坏笑道:“这只能怨你运气太差,被我杀了一世还不够,舔着脸还往刀上凑。” 徐晃沉默了三秒,讲道理,他有些生气。 虽然他确实很害怕,可…… 一句文明礼仪用语脱口而出。 犹他士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子胆这么肥,嘴皮一动施展猛烈反击:“%¥&@#*#&%*%*%!“ 徐晃:“……” 两人开始多轮对喷,引经据典精彩绝伦。这幅场景是赵文姬万万没有想到的,莫非犹他士在完成转生后,保留了原主的部分性格特征? 可否以此为突破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少爷? 根据犹他士话语间透露的线索,他并未获得真正的长生不老,或者说是有缺陷的阉割版。所以才需要频繁地寻找转生容器,比如一些鲜活的、年富力强的肉体。 只要转生失败,这个冤魂不散的家伙就真的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少爷。如果能除掉这个棘手的麻烦,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对喷结束,徐晃气喘吁吁。犹他士面不改色,脸上有一分得意,看来就算是嘴炮实力上,他依旧是冠绝群雄的。 徐晃望向赵文姬,眼神很快黯淡无光。 赵文姬摇头道:“抱歉,我还是没有想到任何阻止他的办法。” 徐晃丧着脸:“好吧,看来是真的只能束手就擒了。” “怎么?”犹他士冷笑一声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吧?” “等等!”徐晃脸色苍白道:“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我们,以及……我的身体。” “虽然不想承认,可我确实无法直接杀死你的灵魂。” 犹他士并没有隐瞒什么,他不认为眼前有任何能威胁到他的因素存在。将猎物逼迫到墙角,看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真是可可爱爱呢。 也只有这群老朋友,能让他感受到世间的一份真实,否则日子过得久了,人也渐渐麻木,与那行尸走肉没有分别。 犹他士看着面如死灰的扶苏,忽然有些焦躁:“你也不要抱有任何幻想,我可不会与你共生,在完成转生之前,我会先将你转移出去。” 徐晃看他那模样,分明是不想和自己再啰嗦了。他虽然不知道在拖延什么,可就是想再等等。 可明明已经不会有一丝侥幸了啊。 犹他士忽然发难,一手擒住赵文姬的脖子,她受制后分毫动弹不得,试图化作虚影遁走,却完全不能奏效。 见唯一的倚仗被瞬间制服,徐晃可怜的求生欲苟延残喘。他的眼球完全无法捕捉这二位大佬的动作,只能看到他们定住身形的一刻。 除此之外,只剩下虚影碎片拼凑的间断画面。断断续续的,完全不连贯,没有前因后果的战斗,看清的只是一招过后的结果。 所以现实情况是,徐晃刚才发起嘴炮进攻的时候,对方有无数次杀他的机会,只是处于某种戏谑的理由,没有立即动手。 或许是因为处于更高阶层的生命层次?任何挣扎在他眼中都幼稚可笑?可……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那速度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他在这些家伙面前,简直像只渺小又笨拙的蠕虫。 老秦他……也有这么强么? 难以置信…… 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沮丧低落过。可那也只是高富帅与屌丝之分,现充和卢瑟之别,大家好歹都还是个人啊…… 起码是一个物种…… 虽然大家也有天差地别,很多事就算努努力也达不到,再怎么万一也没法实现所谓的梦想,永远是别人在记录美好生活,你只有机械地动手指翻看的份…… 虽然够不着,可能看得到啊。 可是现在,现在这整的,太打击人了。 这种无能为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随时命悬一线的感觉…… 真的很糟糕。 赵文姬还没有放弃,她深知自己绝不是这魔头的对手,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他的力量为何完全没有衰弱的迹象? 她不信邪,仍然在顽固地反抗。地面冒出细密的水渍,室内的温度在悄悄降低,很快电器、家具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 徐晃躲到沙发后边,找了张毛毯裹住,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尤为迟缓,关节僵硬的像积满了铁锈。 不会就这样得了老寒腿吧?徐晃急了。 犹他士摇头道:“你被他驯化后,已经完全不能打了,还是别费这工夫了吧。” 少年只是跺跺脚,板鞋与地面轻轻碰触,无形的波纹散开,怪异的现象便如退潮般悉数收回。 气温回升至正常,冰霜溶解,水汽蒸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文姬颓然跪倒,呕了口血。 黑色的。 徐晃:“???” 怎么鬼也能吐血啊? 别啊!刚才的气势呢?!不是说好拼死一搏吗? 怎么一下就倒了?玻璃人啊? 赵文姬不甘道:“我输了。” 徐晃:“!!!” 别啊!多少再打会儿吧!这才哪跟哪啊?就不争取一下了?! 这态度也太不端正了吧! 徐晃心一沉,这才发现赵文姬浑身狼藉,满是血污和受创的痕迹,只是她的血是暗红色的,浸透在白纱裙上,像宣纸上染开的墨晕。 在他动态视力极限之上,是丢失的激烈战斗画面。赵文姬一直被压着打,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至于为什么能打的有来有回,道理也很简单。 犹他士在让着她。 “好了,不闹了,你这软弱无力的拳头,只能吓唬吓唬脆弱的人类。” 犹他士正色道:“我的时间也剩的不多了,得抓紧一些。” 卧室里的罗子衿爬了起来,双目无神地出现,毕恭毕敬地在犹他士足前跪下。 “主人。”她说:“我伟大的主人。” 赵文姬冷哼道:“可真够令人恶心的。” 徐晃脸色也很难看,自己的女朋友被人随意摆弄,这和被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081:三魂一体 他本以为那天从地下室逃出来也就没事了,毕竟,也有亲眼看那团恶心的软组织生物离开,惯性思维是脱离了控制。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么。 少年一现身,罗子衿依然惟命是从,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犹他士把手掌放在了她的头上,不像在抚摸宠物,而是以一种极为庄严的姿态,感觉接下来得发生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杀死你们的灵魂需要耗费我太多精力,而显而易见的是,现在的我很虚弱。” 犹他士阖眼低语道:“所以你们可以理解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会对你们网开一面。” 什么意思? 蹲沙发后的徐晃纳闷了,不杀死灵魂?让我变得和赵文姬一样? 那岂不是我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强? 好事啊! 一念至此,徐晃竟有些兴奋。 可从赵文姬的表情来看,事情并不会向如此愉悦的方向发展,她神色一变道:“你想把我们的灵魂封印在她体内?” “正确。” “作为能容纳三具灵魂的容器,我花了不少心思改造她。” 犹他士浑然不觉他说了什么,生命在他眼中,本就是视若尘土的东西。他把掌中的罗子衿当作器物,助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至于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会对别人产生怎样的后果,统统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什么三纲五常四维八德,不过是用来教化人类的手段罢了。 那些所谓的大儒,早被岁月碾作尘土,与寻常人类并无分别。他们鲜红的血液会干涸,枯骨也被黄沙风干,至此寂静无声。 只有他,犹他士。 在与时光漫长的斗争中活了下来,并且会永久延续。 他是那些人不可企及的存在。 既然如此,又何必遵行他们制定的规则。 什么是恶,什么又是善。 不过是一些伪善者的定义罢了。 “住手!” 沙发背后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 虽然没露脸,也能真切感受到那份畏惧。 虽然怕的要死,想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可自己女朋友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他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傻子。” 赵文姬骂了一句。 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这时候站出来又有什么用? 沙发后探出一只脚,徐晃调集全身勇气,大大咧咧叉着腰,面无惧色地直面犹他士。 在见识了这魔头的厉害后,徐晃意识到赵文姬没有说谎。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如果她也不行,那么今夜无人能幸免于难。 犹他士睁开了眼睛,看着徐晃没有说话。或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扶苏的影子?大殿上,曾经浑然无惧与他抗衡的身影,至今记忆犹新。 “扶苏,你总说我是乱世奸臣,扰乱朝野罔视纲纪……” “可你却从未想过,当年若不是我,郸国皇族岂能留下余脉?” 徐晃没有扶苏的记忆,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胸口忽然涌上一股滚烫的热流,激昂与愤概的情绪支配了一切。 耳畔低语声持续,画面如燃烧的纸卷,他的意识在逐步溶解。 嘈杂、急促且意义不明的沉吟声,犹他士在窃窃私语,伴随着频繁的齿器撕磨,仿佛在歌颂某种古老传承的秘咒。 他们都死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灵魂与肉体分离,剥开了禁锢内核的肉体凡胎,保留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就像剥开橘子的外皮,曝露出依附在果肉上的白色筋络,然后瞬间将这些纤维素尽数抽出。 甚至连对死亡的畏惧都消失了,只剩下柳暗花明的豁然感。生前所有的耿耿于怀,记挂的事牵挂的人,都变得不再重要。 这种美妙的、看淡一切的释怀感,并没有维持太久。他们很快开始跌落,仿佛从云端急速下降。 升华的灵魂被压制,重新灌入罗子衿体内。这短暂、虚假的自由后,再次被监禁。 乳白色的世界,没有一丝瑕疵与污点,圣洁得像万物初生之地。意象的世界里,所闻所见皆为假象。 三只阿飘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尬在了那里。 什么情况?! 你们二位是谁啊?! 三个小孩裸足站在棉花糖般的卷积云上,他们彼此互不相识,却又觉得彼此眉目间透露着一丝丝熟悉感。 “你是……徐晃?” “你谁啊?!” 啪! 小女童一巴掌扇在了小屁孩脸上。 徐晃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痛,咦……怎么滑滑嫩嫩的? 他这才留意到自己体肢的异常,格外的纤细、柔软、肤若凝脂…… 该不会从此开发了什么不得了的能力吧? 徐晃竟有三分惊讶,七分狂喜。 小女童抱怨道:“我还指望你能救我呢!” 徐晃一愣,这分明是罗子衿的声音,刚还没太注意,这抱怨撒娇的语气,绝对是她没跑了! 可眼前这团阿飘男女不分,身高不足一米五,相貌稚嫩形体童真,哪里都不像自己那位成熟、知性、大胆且富有创造力的女友啊。 另一位阿飘淡淡道:“如我所料,果然是三魂一体。” 徐晃随声而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他喜形于色道:“你是赵文姬!” 赵文姬漠然道:“看来我变化并不算太大。” 老实人摇头说:“不,只是因为你没有眉毛而已。” 闻言,赵文姬太阳穴上一根青筋弹了出来。 徐晃很迟钝地完全没有察觉,还美滋滋地以为这很好笑。 在另一方面,徐晃却显得很有求生欲。他担心地看了眼罗子衿的脸色,发现并无太多反常,殊不知这却是最大的不正常。 讲道理罗子衿应该是不认识赵文姬的,按照以往的情况,她一定会误会吧?不,就算她认为没什么,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证明有什么的! 可现在这一脸平静的,搞的他好慌张啊! 是在密谋什么诡计,或者大招蓄力什么的吗? 到底能不能给个痛快啊? 罗子衿对徐晃的尿性门儿清,毕竟二人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这硬核关系也不是什么一天两天了,所以她露出了相当宽容的表情。 082:童真 “我的身体虽然被占据,可意识却是清醒的。” 罗子衿不以为意道:“我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所以完全能够理解现在的处境,以及你们之间正当的关系。” 徐晃恍然大明白,彻头彻尾松了口气。幸好如此,否则真不知该作何解释。 “没有眉毛怎么了?” 在被忽略的角落,有个女声悠悠道。 徐晃打了个寒噤,发现赵文姬脸色阴沉。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他违心道:“就很洋气,很有辨识度。” 赵文姬冷哼了声,她又不是选择主动降智的小女生,当然没这么容易被哄骗。除非是面对少爷的时候,她才选择性负智。 “二位女士打算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徐晃叹了口气,虽然他暂时没觉得哪里不好。 在情况已经无法再继续糟糕下去的时候,能活着就挺好。 “你一个男的没主意,问我们两个小姑娘?”罗子衿不满道。 徐晃暗自腹诽,你是小姑娘没错,那位可是千年老妖。 赵文姬摇头道:“出不去的,除非真的杀了她,那样我们才能获得片刻的逃离时间。” 罗子衿点点头,其实完全没懂。 徐晃思忖了一会儿问:“难道她现在不是死亡的状态?” 这指向性就很明显了,罗子衿瞪大眼睛,感受到莫大的人身威胁。 赵文姬抬起自己的手,端详道:“是也不是,严格意义上来说,灵魂的枯萎速度远比肉体消亡要快得多。” “如果是正常死亡,我们的灵魂会如水汽般蒸发掉。可如你们所见,虽然形态上发生了改变,但原本的意识仍旧存在。” 徐晃若有所思道:“是肉身保住了灵魂。” 罗子衿顿悟了:“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是一口锅,因为煮沸了水本来要蒸发,可意外被盖子压住了?” 徐晃咳了一声,给予女朋友肯定道:“差不多吧。” 赵文姬看徐晃目光有几分探寻的意思,满不在意道:“之前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是广泛意义上的鬼怪,具体情况比较复杂,你不需要了解。” 徐晃哑然,瞧这高冷的,他又问:“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赵文姬点点头:“考虑到不确定因素太多,存在长期滞留此地的可能,我们确实有事可做。” 话音一落,她腾空而起,轻盈的体态,似乎完全不受重力影响。 女超人? 地上二位懵了。 赵文姬俯瞰下方道:“你们现在也可以,虽然并不赶时间,但这样效率会比较高。” 徐晃咽了咽口水,有些激动和不可置信。真的可以吗?这可是不借助外力的飞行啊,是多少人类的向往! 他定了定心神,看了眼脚下柔软的云层,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就算能飞……会不会摔死啊? 也没个试飞,买新车还能试驾呢。 结果初飞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趋于某种本能,如呼吸喝水般自然,他仅仅意念一动,便发现自己真的离开了云层,向更高的地方腾起。 只是摇摇晃晃的很不平稳,像公路上醉酒驾驶的亡命赌徒。反观罗子衿那边状况要好得多,飞的优雅从容,她在身体的平衡感上显然更具天赋。 奇怪的是,并没有云絮扑面、气流钻入口鼻的感觉,一切都是静止的。天空仿佛一张铺开的画纸,光线是油彩的合绘。 原来他们的交流是不需要用嘴的,起初徐晃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能是通过某种电波信号,能够准确无误地传导内心所思所想。 这种奇特的沟通模式,不需要借助任何发声器官,不受外部环境的影响,稳定而高效地完成交互。 甚至,徐晃发现他能选择输出内容,这样就能避免发生一些尴尬的情况。比如,某些不为人道的隐秘想法、恶意揣测之类的,就能很好的保留。 时间的概念被无限模糊,飞行一段距离后,徐晃没忍住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啊?” 赵文姬没回应,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下说:“到了。”,然后开始毫无征兆地下坠。 徐晃“脚刹”可不如她灵敏,在空中滑行了好几米,生怕掉队的他紧赶慢赶往下追。站稳脚跟后观察四周,才发现竟是一处沼泽之地。 绸缎般丝滑纤尘不染的天空,与狼藉斑斑的地表形成鲜明反差。大小不一的坑洼内,蓄积着成分不明的粘稠液体。 像一口熬汤的锅,煮沸后吐出骨白色的气雾,形成无味的瘴气。地核深处渗出的高温,将粗糙的岩面烤焦,大地显露出古老苍茫的赤黑色。 沼池的浊水里,活动着形态不明的巨型水族生物,水面被挤压翻涌出腥白的泡沫。 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画面,漆黑泛光的鳞片,猩红稠密的触须,畸形丑陋的腹鳍,种种特征印证它们的凶残与邪恶。 在恐惧降临前,徐晃驻足曝露在这光天化日下。无知的外来者闯入这处禁忌之地,无疑是对神秘力量的冒犯与亵渎。 徐晃并未察觉,他在用视线挑衅这些暴躁的生物,诱发捕猎者的本能。可赵文姬似乎更有恃无恐,竟踱步到了沼泽边上。 相反罗子衿的反应更加激烈,她意识到自己看到了多么可怖的东西,“逃离”的信号支配了她的运动神经,驱使她迅速做出反应。 可往往在这种时刻,在陌生危险的地界,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将酿就无法逆转的悲惨境遇。 “子衿!” 徐晃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罗子衿一路莽撞地越过洼地,大大小小的沼泽坑,是危机四伏的雷区,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死地。 这一声吼叫,没有意外的,惊动了沼泽内的东西。 只是部分,但足以令人神经绷紧。 沼泽边的赵文姬退后一步,视线望向高空。 天空被染上了肮脏的颜色,如针芒落入眼瞳。她呼吸一顿,肺叶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 083:皇族 巨物现身席卷的风暴,令罗子衿空中的身形一歪,她如断线的纸鸢,在快速下坠后,不偏不倚地落入沼泽内。 小巧的身躯,在泥浆中陷落,转眼间便没了踪影。扔进池塘的石子尚会激起一些水花,可对沼泽来说,她更像轻盈飘入的花瓣。 在水面一点一点浸湿后,娇柔的躯干被无情拽下水底。 徐晃赶到却是无济于事,他甚至无法判断罗子衿下沉的位置。在完成吞没后,危机收敛,沼泽重回平静,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徐晃失魂落魄地跪倒在泽边,这变故来的太快。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他抬头望向空中,流露出绝望的情绪。 那是什么? 巨大的骨骸无声飞行,如一艘沉默航行的幽灵船舰,所到之处光明覆灭。无法判断它是否为生命体,可若是飞行器,行动未免太迟缓了些。 那是一头飞鲸。 白骨飞鲸。 迫于庞大未知生物的压力,徐晃背脊发凉,后仰瘫软在了地上。相比观看页游打出的虚鲲广告,还是眼见为实的效果震撼的多。 这灵魂深处本源迸发的,对古老传说的敬畏感,只有在游玩战神4过桥,看到那条巨蛇的时候,才有过类似的观感。 空中先前铺满的柔软棉絮,被吹得七零八落,曝露出原本的颜色,是比夜更深邃的黑暗。 原来,天空不是被染黑的。 黑暗才是它本来的颜色。 褪下纯洁的伪装,梦幻泡影破灭,才是犹他士亲手创造的灵魂容器。 或者说,为他们准备的囚笼。 “你还在看什么?帮把手救人啊!” 徐晃看赵文姬伫立泽边纹丝不动,着急上火极了。路是她带的,现在遇到意外,撒手不管算怎么回事? 不料,赵文姬一脸冷漠道:“我们已经死了,救不救的,有什么意义么?” 徐晃的表情僵住了,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环顾沼地四周,又抬头望向骨鲸寒声道:“那这又是什么?” 赵文姬沉默了,直到阴云过境重现天日,她的脸在充足光线下清晰可见,才幽幽开口道:“是当年郸国留下的皇族遗脉。” “什么?!” 面对徐晃的反应,赵文姬并不意外,她的眼神继续向沼泽深处探去,似乎还在寻找,或者等待什么。 来了。 泽内泥浆翻涌,鼓动着肮脏的气泡,缓缓凸出一个异样的形状。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牵扯着它,有个东西在挣扎,试图爬出沼泽。 徐晃没有惊喜,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罗子衿。 腐败丑陋的躯干从泥浆中分离,应该是足肢之类的部位,它乌黑的爪牙深深嵌入地面,在泽边留下烧焦的痕迹。 沉默注视着艰难爬出沼泽的怪物,赵文姬微微动容道:“虽然你们可恨,可确实也很可怜。” 她在同谁说话? 怪物? 那也太离谱了吧!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徐晃也算饱经沧桑,心理素质过硬,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 他更在意的,其实是赵文姬讲的那些话。因为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怪物,与千年前郸国的皇族联系到一起。 那些身体里流淌着高贵血液,身处权力之巅,永远昂着头颅俯瞰芸芸众生的家伙们,怎么可能变得如此丑陋不堪? 混浊的泥浆,在地面拖行出一道水渍。伴随着古怪、沉闷的声响,怪物彻底曝露在二人视线中。 这是它的语言吗? 徐晃眸光惊颤,本能退后一步,久久不能言语。 没有出现预想中残暴嗜血的画面,无论是遮天蔽日的骨鲸,还是这头从沼泽里钻出来的怪物,都并未对他们表露出任何攻击意图。 对闯入的陌生人类,它们的态度过分平静,反倒有些视若无睹的意思。在成功着陆后,它停止了行动,聒噪的响声消失了,很久没有动静。 怪物虚弱地匍匐在泽边,似乎失去了生机,如一头死物,可见从沼泽脱身的艰难与痛楚。一念至此,罗子衿安危难测,心有牵挂的徐晃一时失了神。 赵文姬与徐晃错身而过,缓缓走近不知死活的怪物,她的动作轻微而谨慎,似乎是怕将它给惊醒了。 “你要干什么?!” 见赵文姬摆弄着怪物的肢体,徐晃惊惧不已,它好不容易睡着了,你招惹它干嘛呀?万一有起床气可怎么整? “不对,熟睡应该会恢复原装才对。” 赵文姬沉吟了一会儿,目光落到徐晃身上道:“把衣服脱了。” “你又要干什么?!” 徐晃有些发火了,原本罗子衿落难,她就要负间接责任。若不是赵文姬固执己见带路,他们又怎么会误入这群怪物的领地? 最可气的是,在事发后她不仅毫无说明,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尽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赵文姬冷冷道:“你自己看。” 随她指向望去,地上那头怪物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无寸缕的男子。徐晃老脸一红,干净利落地脱下了外套,盖在了男人的背上。 还好是面朝地,否则多尴尬啊。 徐晃偷偷看了眼赵文姬,发现她面不改色,正仔仔细细端详着昏迷的男人,目光大多在肌肉饱满的关键部位流连徘徊。 对于此情此景,他只能腹诽评价道:“真是个如狼似虎坐地吸土的女人啊。” 赵文姬自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在意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观察他身体是如何完成变化的。” 徐晃点头表示理解与信任。 “等等!”徐晃这才反应过来,惊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刚才那头怪物?” 这回轮到赵文姬淡淡点头。 徐晃猎奇心极强,凑近去细看,发现这男人气宇不凡、眉目俊朗,一身细皮嫩肉的,哪还有刚才那怪物半点影子? 赵文姬忽然开口道:“我翻阅了万卷史书,未曾找到关于郸国的任何记载,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仿佛那个古老的王国并不存在。“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一篇名为辛传的野史中,隐晦提到了那场真正导致灭国的灾难,名为污血之祸。” 084:污血之祸 “可是……不对啊!”徐晃不解道:“既然我们在罗子衿体内,都是以灵魂体的形式存在,那这家伙算什么?” 赵文姬淡淡道:“在我们原来的世界,人类与鬼魂不是一直共存么?” 徐晃语塞,还是不敢置信道:“这小白脸真是皇族?” 赵文姬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他是老皇族的后代,侥幸逃过了当年的灾祸。犹他士确实做到了他所承诺的,让郸国皇族的血脉传承延续了下来。” “承诺?” “对王的承诺。” “即便以这样卑贱丑陋的方式延续也没有关系?” 赵文姬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少爷还活着,他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老秦他真是皇子?” 赵文姬纠正道:“少爷乃正统皇族,且贵为储君。” 徐晃觉得这事简直就离谱。 “我怎么觉得你是早有预谋?” 如果现在还察觉不到问题,那就不是迟钝而是真傻了。徐晃看赵文姬一副“尽在老娘掌握”的样子,猜到多半是刻意为之。 赵文姬纠正道:“是周密部署。” 徐晃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管这叫周密?我女朋友人都没了!” “那是意外,而且她只是暂时受困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地忽然猛烈震颤了一下,仿佛脚下有庞然大物在苏醒。还没从白骨飞鲸那缓过来的徐晃,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回又是什么啊?” “不知道。”赵文姬完全不受影响,站姿端庄稳健,面色如常道:“鬼晓得那魔头在池子里养了什么怪物。” “那我们羊入虎口的目的是什么?” 赵文姬看着他的眼睛说:“帮你恢复记忆。” 徐晃来不及追问,地上那位醒了过来,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盖好的衣服自然滑落。徐晃怔了一下,老脸又一红,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反倒是赵文姬很坦然,从地上捡起衣服,披在了男人身上,还顺手还捏了捏他的胳膊,动作非常细微。 “你醒了。” 男人眼睛很澄澈,湿漉漉的,像小鹿般天然无害。他似乎没有与赵文姬对话的意愿,关注点反而在自己身上。 因为男人的身材充满野性、原始的味道,堪称行走的衣架,徐晃那件浅蓝的联名款印花外套,被他穿高了好几个档次。 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可能认为赤条条才是天性,衣物阻碍了与自然交流,以及某种情绪的释放。总之,他察觉到古怪后,毫不犹豫地把披着的衣服掀掉了。 赵文姬直面迎击,两眼发射出强大的镭射光。徐晃也有些好奇,偷偷看了两眼,发现并不存在熟悉的生育器官。 搞了半天,是个太监? 徐晃懵了,这皇族也混得太惨了,小老弟都没守住。 显而易见的是,赵文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徐晃喷饭:“你这什么表情啊?!” 赵文姬从一脸“原来如此”中恢复过来,抱胸理性分析道:“如你所见,他们没有生育的能力。” 徐晃显然没get到她的点,问道:“所以呢?” “或许他们并没有感染血疾。” “那是什么?” “一种可以通过血液传染和家族遗传的疾病。” 徐晃恍然道:“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导致郸国覆灭的那场名为污血之祸的传染病?” “不错。” “发病了会怎么样?” “失去人类神智,变为只有狩猎本能的嗜血怪物。” 徐晃咽了口唾沫,小碎步与男人拉开了一些距离,虽然这货醒来后暂时没有发狂的迹象,可谁能保证不是伪装呢? “他是感染者?” 赵文姬看着男人平静的面容,神色有些费解道:“不,从他能变回人类来看,应该没有感染血疾。” 徐晃刚松了口气,却见赵文姬眉头紧锁,始终阴沉着脸,小心脏一下又悬到了嗓眼。 相比两位外来者的谨慎,男人显得过于乖巧安分,他以怪物之体从沼泽脱身后,因为筋疲力尽陷入沉睡变回人类。 恢复精力后也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只是两眼茫然无神望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存在何种隐晦的含义。 徐晃看了一会儿说:“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像只二哈啊,那眼神……就很睿智啊。” 赵文姬板着的脸微微发生变化。 真的好怕他突然嗷呜叫一声,虽然身体流淌着高贵的皇血,可这家伙明显没在文明社会里生活过,本质上和野人差不多。 终于,男人低下了高高昂起的头颅,目光平视周围一切。理所当然的,注意到了两位陌生的闯入者。 这回连赵文姬都提防起来,躁郁、易怒、无常是感染血疾者的显著病征,仅仅是在未完成兽化的感染初期,他们就会变得极具攻击性。 男人一脸木然,视若无睹地移开了视线,似乎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完全没有攻击意图。 这倒把郑重其事的两位搞得有些尴尬了。 徐晃认真想了想,推测道:“莫非是犹他士治好了他?” 赵文姬摇头存疑道:“事实上血疾是无法治愈的,至少在当年是这样。” “毕竟时代不同了。” “血疾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传染病。” 徐晃忽然身体颤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有些像反派阴谋得逞后的歇斯底里。 虽然他并没有戴眼镜,可瞳仁里分明折射出了锐利的光,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推理,死神小学生与他同在! “你说……这会不会是犹他士的阴谋。他保留皇血的目的,是为了提取病毒标本。沼泽是他的巨型培养皿或者怪物工厂,说是超级病毒军团也可以。” 赵文姬有些吃惊,怎么脑子突然就灵光了?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这是我多年前就掌握了的情报。” 赵文姬颔首道:“你猜得不错,犹他士确实掌握了这种古老病毒的培育手段,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基因改造。皇族得以延续的代价,是成为他实验的牺牲品。” 085:奸臣 “他到底想做什么?” “征服世界,成为万物主宰。” 徐晃没忍住吐槽道:“听起来还蛮中二的样子。” 赵文姬并不觉得这好笑,特别在看到这么多毒沼后,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道:“每个坏蛋都想通过某种暴力方式,去创造一个新秩序世界。” “代价是流血与死亡,可这些疯狂的先驱者并不在乎。” 徐晃优先联想到紫薯怪,当年它作为计划生育首席官,希望通过削减人口的方式,来解决星球资源过渡开掘的危机。 如果抛开善恶不谈,从整个族群出发,这确实是快速改变现状的方式。它只需要打个响指,就能使星球重启,生态重归平衡。 整套计划的最大漏洞,是忽视了人性里名为悲悯的东西。哪里有压倒就会有反抗,所以毫无意外的,正如所有正义必胜的片子,坏蛋依然被一群超级英雄联合暴锤了。 只不过紫薯怪作为超人气反派角色,最大的牌面在于他活了两季,且没有真正意义上被打败。 徐晃从神游中回来,不禁费解道:“那这与老秦又有什么关系?” 赵文姬苦笑说:“犹他士并非不可阻挡,少爷是它唯一的阻碍,可如今……。” 徐晃愕然,他忽然记起了一些事情。 …… 东芭傍晚的街道寂静无声。 路边用报纸、毯子裹身御寒的乞丐,在冰凉的夜色中慢慢失去体温。 男女并肩走到街角,混杂的光源,在他们的背影里融入黯淡的光斑。旧得发黄的旋转霓灯外,坐着妆容尽显老态、气氛压抑dyboy。 秦奋停下脚步,视线在沟渠的水渍上停留,他缓缓开口道:“所谓的仙人,不过是外来的星球殖民者吧。” 什么喷火的马车,金色的莲花宝座,动辄开山辟地的伟力,都是无知先民们对于外来文明的过分解读。 孙鹿昭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忧愁。 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对话,近似的内容,不同的地点。 秦奋知道故事进入了最关键的部分。 孙鹿昭用阐述的语气平静道:“后来,牢门被腐坏,我走了出来,才意识到已经过去百年。覆灭的郸国没有建立新的文明,不仅如此,王国似乎凭空蒸发掉了,再也找不到原来半点痕迹。” 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从古至今不是没有发生过王国一夜消失的事件,后人也以陆沉、地壳变化等原因强行科学解释过了。 可仅仅百年时间,显然不足以完成这些地质变化。只能是外力干预,强行将这个古老的王国,从历史中抹除了。 “可时间线对不上。” 秦奋不解道:“当时我被废黜,是在你被关入地牢之前?” 孙鹿昭点了点头。 “可你我逃难之时,你将药给了我,你又是如何活下去的?你当时说过,你病重死去后,我为你守墓三年。” 孙鹿昭苦笑摇头,却只肯以曲折盖过,不肯再细说。 秦奋见她面露挣扎之色,也不再追问,话题一转道:“在你被囚的这段时间里,你是否知道外界在发生什么事情?” “可怕的瘟疫来了。” 孙鹿昭垂头望着双脚之间道:“关于瘟疫的事情,王国的饥荒暴乱,我都是听那陌生人讲的,虽无处求证,可从他描述的细节来看,应当不是胡言乱语才是。” 可那人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当时不也被囚困在牢内么? 这似乎更加印证了秦奋的某种猜测。 他没有打断孙鹿昭的回忆。 “他说,受瘟疫毒害的感染者,会撕咬攻击人类,变成泯灭人性的嗜血怪物。瘟疫将在血腥暴乱中传播,不会因为死亡凋零而停止。” “尸横遍野,饥民食人,城墙告破,敌军涌入,夜如明昼……” 秦奋脑中蹦出一个词:朊病毒。 这大概是对食人血肉者沦为丧失最科学化的解释。 孙鹿昭停止了漫长的阐述,可能同样的事发生过太多遍,所以已经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 她平静地闭上嘴巴,等待哥哥的回应。 秦奋问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勾结敌国的小皇子?” 孙鹿昭摇了摇头说:“小皇子年少无知,也是受人蛊惑,郸国之难罪不在他。” 秦奋又问:“犹他士?” 孙鹿昭点头道:“一直是他。” 秦奋不解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凡阴谋诡计的背后,总要以真实的诉求作为支撑。不管犹他士是何路妖魔鬼怪,他无处不在的身影,都只因为一个潜在的目的。 “他想成为王。” 孙鹿昭目光平静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古老王国,还是我们身处的新世界,他都想成为主宰一切的王。” “而哥哥你,是他称王登基路上唯一的障碍。” 良久,秦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如此一来,从小到大被处处针对,也总算有了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当然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犹他士心心念念要他的命,是因为将他视作最大的威胁。他若一天活着,犹他士便一天不痛快。 “他绝对不可能成功,时代已经变了,就凭他手下那群怪人,根本不可能统治世界。” 现代武装力量发展到什么程度?核平二字足矣。 孙鹿昭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心急道:“哥哥,这绝对不是痴心妄想,犹他士谋划了千年,之所以迟迟不敢动手,只因为忌惮哥哥的力量。” “可是……这一世的我也许并没有那么强大。” 秦奋想到与徐未良失败的交接仪式,以及无法完成具现化的具现武器,虽然他觉得很帅,可张稚俐言外之意分明是鸡肋。 更丧气的是,对于这一点,孙鹿昭也没有否认,甚至无从安慰。 于是秦奋就更沮丧了。 天晴了,雨停了。 孙鹿昭仰头,眼里流转着液状的光。 “以前我不敢开口,总想再拖一拖,因为会担心哥哥没有做好准备。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哥哥就已经厌倦了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但我只想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孙鹿昭握紧小拳头,掷地有声地说道: “哥哥一次都没有输过!” 86:刺符 秦奋被深深震撼到了。 虽然类似的话已经不是头回说,可每每看到小姑娘那信任满满的眼神,秦奋总会有一种空虚的感觉。 空虚源自于底牌不足,或者说没有底牌。在犹他士一套连环组合拳的作用下,他最大的倚仗已经不在了。 他会流血,他会死去。 或者接下来犹他士只需要等待,百年不到而已,就能把他给活活熬死,这也许是这魔头没有乘胜追击的理由。 如果抱有侥幸心里狗住,也许他也能混过这一生,安安稳稳幸免于难,不必非得和这魔头决一死战。 “如果千年来我同他不止交锋过一次,那为何我们都还活着?”秦奋皱紧眉头道:“即便无法彻底杀死他,也应该囚禁起来限制他的行动,否则历代的这些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孙鹿昭没有直接回答,开口道:“哥,你还记得我说过,哥哥在暹国有位故人,其实,当初我说的不是姐姐……” 秦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里面还有还有隐情?他一直认为和张稚俐的相遇不是偶然,是孙鹿昭在暗中推波助澜。 难道不是? “在上次同犹他士的战斗中,哥哥……不,徐未良找了一位帮手。犹他士几乎不可杀死,在多次尝试无果后,只能妥协转而将其封印。” “他的长生并不完美,需要借助外力完成转生,所以灵魂抽取的过程格外顺利……” 孙鹿昭陷入回忆,持续絮絮叨叨。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顺利。” “像在吃拔丝地瓜,剥开的丝能拉得很长,到很夸张的程度才能勉强扯断。” 秦奋暗道这比喻也是绝了。 “直接说结果。” 孙鹿昭摊手,一脸无奈道:“结果是那位帮手叛变了,把我们给封印了。” 秦奋:“……” 他问道:“封印到衣服里?” 孙鹿昭点点头,有点想念她的小裙子了。 不会这么巧吧? 秦奋想到那位华古服饰的古着店老板,一直神秘兮兮的,想来和张稚俐还有些关联,莫名觉得这可能性不小啊! 不过孙鹿昭马上打消了他的念头。 秦奋追问:“帮手是什么人?” “一位黑袍阿赞。” 所谓黑袍阿赞,代指那些放弃信仰、违背戒条被逐出佛门的僧人与法师,基本属于邪魔外道一类,常在世外修行,擅长制作阴牌与刺符。 秦奋读懂了她的眼神,不解道:“你希望我去找他?” 孙鹿昭不置可否道:“刺一道金刚不坏符,可以保哥哥完好无缺。” 秦奋明白孙鹿昭的意思,金刚不坏可以作为长生体的替代品,是退而求其次的最佳选择。 于是他想了想摇头道:“且不说刺符这东西的效果如何,那人是同犹他士一道的叛徒,又怎么可能会帮我?” 人总不能失足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那也太傻了。 徐未良已经吃过亏了,还连带祸害了这群小伙伴。他作为后来者,总该汲取一些教训。 孙鹿昭露出小虎牙,握住拳头凶巴巴的样子:“我们可以威逼利诱。” “他如果又叛变呢?” “那就威逼。” “他如果不答应呢?” “那就利诱。” 秦奋长舒一口气道:“可真是一个完美的方案呢。” 孙鹿昭跺了跺脚,生气道:“哥哥!” 她可不觉得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找阿赞刺符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是增加胜算的唯一办法。 秦奋叹气无奈道:“要见便见吧,反正有你在,他要动手也打不过你吧?” 大难临头,多种尝试总是没有错的,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孙鹿昭朝后小退一步,瑟瑟道:“不行的,我现在很虚弱,打不了架的。” “那怎么威逼?” “哥哥你来。” “我要是够强都不用找他了。” “黑袍阿赞打架不厉害的,他们只是会一些小法术,本身肉体力量并不强。” 秦奋压根不信道:“那他要是给自己刺符呢?除了金刚不坏,一定还有什么力大无穷的符吧。” “不会的!”孙鹿昭一脸笃定的样子道:“虽然阿赞也会接见外人,会明码标价刺符,可符咒的效果是完全不可等同的。” “他们一生中真正能刺下的本命符,不过两三道罢了。那些随手刺下的符,要么根本毫无作用,要么也只在很短的时间里有微弱的效果。” 秦奋看过一些阿婆主的揭秘视频,有几位亲身说法,专程到暹国寻阿赞刺符,完工后立马试刀,用刀切割体肤。 当时的场景他记得很清楚,黑袍阿赞直接拿刀在阿婆主腿上划了一道,画面因为过于血腥被剪掉了一段,但试验结果还是放了出来。 可以轻易切开白纸的刀,仅仅是留下了浅浅的红印,完全没有流血,这道符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当时秦奋也是啧啧称奇,马上点赞投币转发三连。 视频确实存在造假的可能,串通好的营销手段也说不定,毕竟这行当在内地有广阔的市场。只是忍忍痛刺个纹身,就能拥有超级英雄般的伟力,这毫无疑问很诱人。 秦奋想了想问:“阿赞刺完本命符,就会死?” 孙鹿昭吐了吐舌头说:“哥哥你想什么呢,不会那么严重啦,只是后面刺的符效果会越来越差。” “真能刀枪不入?” “嗯!” “真有说服黑袍阿赞的可能性?” “嗯!” “那就去吧。” 秦奋心中有了决断,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险值得冒,虽然无法判定能增加多少胜算。 孙鹿昭昂头问:“那个约好的老板怎么办?” “如果时间有冲突,只能暂时缓缓了,还是拯救世界的事情比较重要啊。” 秦奋望天吐槽道:“看来以后开店只能当副业了。”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亮堂了,街上的行人慢慢增多,早餐小食店往外冒着白茫茫的气雾,揽来不少闲暇无事的客人。 不足七点,游客还没起床。 孙鹿昭摸摸肚子,她又有些饿了。 秦奋有点怀念家乡热干面的味道了。 离家久了,似乎真的多了一些游子在外的情绪。只是,他的父母好像很久没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