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师兄去流浪》 第一章 我的师兄很特别 “喔喔喔……” “喔……” 一声鸡啼,天亮了。 * 仙山飘渺。 白鹤翱翔。 云山深处,仙人在晨练。 时有五彩的剑光眩曜(yao)长天,时而又见衣袂飘逸的男女,在云中御剑。 有的动作还不熟练,摇晃飘荡;有的翩若惊鸿,迅速隐没在山边。 青鸾峰上,半山亭。 两个戴着高帽的道人,正在下棋。 一人着蓝袍,山羊胡子,气度悠闲;一个穿灰衣,脸色有些气急败坏。 亭边站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女童,看起来大约十二三岁。 长的明眸皓齿,挽着漂亮的发髻,用一根乌木簪束起,云鬓飘散。 亭内黑白二气交相辉映,杀气迷漫。 灰衣人右手执一枚白子,望着棋枰沉吟不决,犹豫了很久也放不下去。 小女童见状,不免暗暗摇头。 心道:“啊也,师伯这是,又要输了! 掐指一算,自打师父收我入门,这几年以来,师伯至少输了800局了啦。 居然还没有被气死?” ...就在此灰衣人左右为难之际,他耍赖的机会来了。 山顶白云之中,突兀地响起一阵喧嚣的鼓乐,听起来像是,谁在那里开音乐会了。 琴箫锣钹,筝笙管笛,很齐全的。 中间还夹杂着,恼人的“嘭嘭嘭”的敲打声。 据说这东西叫做“架子鼓”,质量很次的那种。 俄儿,便听到有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音,大言不惭地唱了起来: “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 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 ……” 歌声忽高忽低,如同鸭叫,跌宕难言。 转折处那可真的是气若游丝,高亢时简直把天上的白云都要惊散。 直听得人上气不接下气,心情忐忑之极,不知怎样才好。 灰衣人才听了几句,便忍无可忍,怒道:“这个赵小白,又开始了!“ “师弟啊,你看看。” “你这都收的些什么狗屁徒弟!整日里的聒噪,这棋可还叫人怎么下?” 蓝袍人端起茶壶,山羊胡子抖了一抖,微笑说道:“师兄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今日这已经算特别安静了。” “他若是像平日那样鬼哭狼嚎,你这局棋哪还能撑到现在?” 边上小女童“噗次”一笑,不小心露出了牙齿,急忙掩口。 蓝袍人对她眼睛一瞪,问道:“紫月,你倒说说看,他平日里都吼些什么来着?” 小女童急忙神色一敛,答道:“师父,五师兄他有时吼得痛砌心扉似的,让人记不住都难,弟子倒也学了一些。” 蓝袍人手指连点,道:“学唱一二句来听听。” 小女童赶忙说了声:“是,师父。” 她想也不想,学了师兄的作派,神思悠远,仰天长叹,放声大吼道: “我的心~儿…又飞回了故乡!” 山林扑簌,落叶飘飞,鸟雀四散。 池塘边几只蛤蟆始料不及,纷纷“扑通扑通”往水里跳。 灰衣人吃了一惊。 看着小女童突然变作疯丫头,还真有三分像山上那人的鸟样,不禁张口结舌。 “啪”的一声把手中子扔进棋坛,仰天长叹道:“古人说,近朱者……不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诚不我欺焉!” 一连叹了三声,然后话题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令他烦恼的事情。 “前日里,后山灵田管理处有人来诉苦。” “说你这弟子,把些看管樱园的猴子老虎豹妖之流,都请到山上学拉胡琴,或者打鼓吹萧。” “我说师弟啊。” “山中无历日,神仙岁月长。” “修仙之人难免情怀寂寞,他聒噪些也就罢了。” “可后山的樱桃失了看管,老是被人偷吃,这一年一度的中山蟠桃宴,今年咱们北山拿什么作礼物?” 蓝袍人并不在意,笑道:“师兄想多了,那么大片园子,哪偷得完?” “再说,小白他不是在苦楝树上嫁接了许多葡萄吗,到那时节,葡萄也该成熟了吧?” 灰衣人一听,脸色更加气苦,胡子都快掀了起来。 忍不住地骂道:“苦楝树上嫁接葡萄,亏他想的出! 又苦又涩的,那是能吃的东西吗?” 蓝袍人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嘴里哼道:“难吃你还吃那么多干啥?” “再说,去年不是已经罚他面壁思过了吗。” “小白说了,去年的葡萄品种不好,今年又育了新种,个大包圆。” 灰衣人刚刚浅浅啜了口茶,闻言“噗”地一声喷出大半,怒道:“他那也算面壁思过?” “你难道没有看见,思过涯上,好好的一块黑玉,竟被他暴殄天物,胡乱刻了首歪诗?” “那什么,危涯高百尺,别去摘星辰。不敢放大屁,恐怕跑不赢。” “他这是,存心要……哼哼!” 蓝袍人眯眼微笑,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衣袖上的茶水。 说道:“我这徒儿,诗文那是极好的,不过就是有些喜欢恶作剧罢了。” 灰衣人终于气急败坏,嘶声叫道:“你…你、你,有其师必有其徒,你这青鸾峰上,简直蛇鼠…嘿嘿,一窝!” 似乎是觉得这话说得也太狠了点,他吃了一惊,心里有些后悔,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纠正道: “你这里,为什么,就没个正常点的人类?” 说完,他摇头不止,气咻咻地起身,跺了几脚,瞬间化作一缕轻烟,惊鸿一瞥一般冲上了天际。 云中有像破锣那样的声音遥遥地响起。 “我、我、我……嗨......” “我明日再来下过,就不信还赢不了你!” “赶明儿,让那混小子别特么嚎了!” 也不知灰衣人用了哪一门仙家功法,这“嚎了”二字,竟然群山传响,回音不绝于耳。 蓝袍人看着空中飘渺的云烟,缓缓摇头。 对小小女童说道:“去,把你五师兄叫下来,为师今日要考较他的功课。” 小女童低首,微微一福,道:“是,师父,徒儿谨遵师命。” 手中一柄巴蕉小扇晃了几晃,举步上山。 山顶上悠扬的丝弦余音袅袅,牵心动肺,她脚下竟情不自禁地踏着这分明的节奏,蜿蜒向前。 抬眼四望,群峰削壁千仞,奇树秀竹,繁花似锦,清溪在石头上潺潺流过。 可见雕梁玉宇,飞檐画角,掩映山水间。 青鸾峰高险,外形如蘑菇,山腰一个细细的柄,撑着一个大大的葫芦瓜;山中奇石嵯峨,古树参耸,枝桠成径,直上高崖。 小女童漫步在树枝上,看了一眼山涯下原本光滑如镜的石壁,顿时吃了一惊! 如此漂亮的一块白玉,师兄什么时候,竟在那上面涂鸦了? 细细分辨,这字啊,果然是用长剑刻出来的。 读来乃是: 大江东去,浪打浪。 十倍的浪花,让你浪。 太阳一出,闪呀么闪金光。 一个个大字如银钩铁划,气势嚣张,却又如行云流水,圆转如意。 风骚之气无匹。 她不禁心中暗惊:山上传闻,师兄好高骛远,不学无术,可看起来,书法却是没的说啊; 就他刻字之时流露出来的这青鸾剑意,恐怕都快要超过师父了吧? 只是,他这写的,都什么狗屁诗词啊。 第二章 君家住何处 小女孩鼻子皱了皱,继续攀缘而上。 攀到山顶,很快就看到:山巅一石一壶酒,五师兄赵小白慵懒地横卧在七色彩云上。 正在唱戏。 他的身边,正如师伯控诉的那样,果然围了一群妖精猛兽,一个个地操琴弄鼓,吹萧打钹,不亦乐乎。 狮子操琴,摇头晃脑;狐狸持钹,眼儿半眯; 喜鹊弄萧,双目迷离;稚鸡啄笛,眼神深远得像是在思考曲折的人生。 唱的是: 风凄凄,影摇摇 陨星曳空,怪鸟长鸣 一路行来无人烟 吓得我胆战心寒…… 唉呀~~…… 一个“寒字”,像嘴里含了个热萝卜似的,“嗯嗯啊啊”哼了半天。 这最后一声“唉呀”,更是百转千回,似有无穷想念,万般不甘。 一阵清脆的云板过后,歌声终于停歇,那厮拿起酒葫芦瓢,浅浅抿了一口。 天空中顿时酒香弥漫。 小女童不由缩了缩鼻子,这才脆叫一声:“五师兄!” 那人抬头。 疏淡的眉头舒展,双目炯然。 摇头叹日:“良辰美景大晴天,赏心乐事小不点。” “紫月小师妹啊,师父又让你来找我了?” 小小女童眼珠一转,嗔道:“你说谁小不点?” “你以为你很大吗,也左不过十六七岁罢了。哼哼!” “师父不叫我来,我便不能来找你吗?” 五师兄似乎见惯了此女的刁蛮,也不屑于与她争辩。云淡风轻似的,缓缓步下云端,长身玉立于大石边。 长袖飘飞,神情萧散。 懒懒地挥了挥手,嘴里说道:“去去去,今儿个都散了。回去好好看住樱桃,别让那帮兔崽子偷吃完了。” 一帮妖精如蒙大赦,顿时作鸟兽散,屁儿颠屁儿颠下山。 这鸟人随意地盯了小小女童一眼,掉头看向濛远的天边。 嘴里问道:“小师妹啊,我且问你。” “自师父命我代师传艺,如今已有大半年。” “你那《越女剑法》,可学到二三分了没有?” 小女童吃了一惊,反问道:“师父今儿个说是要考较你的功课呢,你无缘无故问我的功课做什么?” 那人缓缓摇头,说道:“就他那三脚猫的能耐,还哪好意思来考较我?” “他今日必定是,问我教你的功课你练得怎样了啊。” 小女童眼睛不禁眨了眨,心里纳闷:瞧他唱的痴迷,不曾想,师父刚才说的话,他竟然都听到了? 那他的《三心二意功法》,或者《两面三刀心经》,是不是也快要大成了? 不由惊讶地瞟了他两眼,然后轻轻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师兄。” “《越女剑法》稀松平常,拢共就四句法诀,这半年来承蒙你的辛勤教导,我早就已烂熟于胸。” “师父要考较就考较,那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完,这小女孩径直从袖中摸出一柄短剑,口中曼声吟道: “君家住何处,妾住在横塘。” “刷”一剑爆起,寒光悚然。 恰如乌蓬船中的妇人猛然掀开船帘,露出臻首,盈盈如水的眸光四散; 横冲直撞的剑意,在空气中啪啪的,倒也痛快淋漓。 可偏偏就是,哪怕那么一丁点女儿家柔情似水的意境,或者矜持婉约的韵味,都不曾有。 那人顿时摇头瞪目,心内哀鸿遍野。 唉唉… 这两句法诀的言外之意,乃是说某个女孩,偶遇隔壁船上的公子,但见他…… 仪表不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情不自禁想要认识一下。 ...讨要个“名片”,或者加个“微信”啥的。 可又心情忐忑,害羞死了,欲说还休。 最终鼓了勇气搭讪道:喂!小哥哥,我住横塘国际社区3期7栋2单元1805。 你家住哪儿? 这多浪漫! 哪能如小师妹这样,穷凶极恶似的,仇人相见分外红眼一般? 她这、这、岂不整的就像是的王老虎抢亲了吗! 小女童哪里知道师兄心里,有着这样深刻的遗憾? 她两招剑法一气呵成地使完,自我感觉良好,又抬头望日,一剑指天。 口中喝道:“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噹!噹!” 两剑恶狠狠劈在大石头上,一副兴师问罪、拦路打劫的小派头。 比世间最凶恶的母老虎还要凶了三分。 那人顿知事不可为,不由长长一声叹息。 唉~~ …要说这越女剑么,倒还不如说是熟女剑。法诀之中的女儿心思,柔肠百转,婉约难言。 小师妹尚在稚年,正是懵懂岁月,又岂能解得个中滋味? 她这,哪有半点羞赧女子按捺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下了老大决心才“停船暂借问”的忐忑心情。 她这压根儿就是一声大喝:“兀那汉子,留下买路钱!”式的粗暴无礼啊。 罢了,下山,先就这么应付着吧。 待她长发及腰,情窦初开,自然而然就懂了。 一把将小师妹轻轻抱住。 猛地从山巅升腾而起,在空中如登萍渡水似的,径朝山腰飞掠。 只是惊鸿一瞥间,就已下到亭边。 但见这亭八角为檐,亭的中间有一个小小匾额,上面鎏金烫字:半山亭。 字迹遒劲,古气盎然。 石柱上刻了一幅对联:山路本无雨,空翠湿人衣。 可此时亭内空空荡荡,不见师父他老人家的身影。 小女童一愕,师兄却朝她努了努嘴。 小女童“哦”了一声,顺着师兄的视线朝亭内石桌上一瞧。 上面有茶水写就的两个大字: 蠢货。 耳边传来师兄的略带揶揄的嗓音:“嘿嘿,嘿。” “小师妹啊,走走走。” “你刚才在山顶一通演示,师父自然是已经偷看了。” “恭喜小师妹半年小考顺利通关。” 小女童嘴儿一噘,气道:“那照你这么说,师父在此写下蠢货两个字,就是对我这半年来的评价?” 师兄淡然一笑:“不不。” “那是师父对我的评价,对你师兄我入门十年多以来的总概括。” 女童瞅了一眼五师兄赵小白淡如远山般的眉眼,心里半信半疑。 赵小白也不以为意,说道:“天色尚早,你且随我回去,今日教你《素女心经》。” 小女童心里一喜。 自从数年前入山,作为青鸾峰上的初级弟子,一直住在山脚下的山雨阁。 师兄住的半山阁么,可从来就没有去过。 尤其是,寒来暑往这些年,今日终于可以修炼上层心法了? 心里揣着个小兔子似的,嘭嘭嘭,跟着师兄走马观花,缓缓而行。 才走得小半刻,山谷之中陡然有一道飞瀑,从悬崖上奔流而下。 飞瀑边上,亭台楼阁,青石成径,回廊错落。 又老柳低垂,鲜花满径;梅竹气节,燕子呢喃。 小蜜蜂嗡嗡地飞过。 整齐的小石径旁是一个很大的石潭,潭边山溪流水,百花盛开,潭中荷花正妍,红菱半潭。 好些个气息深厚的师兄师姐,坐在潭边碧玉台榭之上,悠然看书。 还有数个粉红色衣裙的师姐,划着小船,巧笑倩兮,斜挽香袖,在潭中采莲。 嗯,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好意境,好地方。 好人物。 …沿着曲折的石径,跟着师兄走到他的居处。 乃是个独立的小院。 院子四周扎了整齐的木桩,木桩上爬着疏落有致的绿萝。 木质的房子并不很大,处处透着花香。 刚要随着师兄走进小屋,半掩的房门却“哐噹”一声打开。 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影,神色张皇地奔出。 形迹十分可疑。而…… “嗡嗡嗡……” 他的脑后,万分惊悚地飘移着一大篷炸了窝的马蜂! 小女童一眼看清,急忙闪了一闪,失声叫道:“四师兄,你怎么啦?” 那人一边抱头鼠窜,一边顿足大叫:“赵小白!你房门整天价好好地开着,却为何在房中养这一窝马蜂?” 第三章 谁的苦酒敬月光 原来这人是四师兄鲍如黑。 五师兄“嘿嘿”一声冷笑。 说道:“谁说我房门开着就不能养马蜂了?” “我这儿只防小人,不防君子。” “你凭白无故地,哼哼,来我这里捅什么马蜂窝?” 只听他呼哨一声,蜂儿乖乖地飞回了屋去。四师兄如蒙大赦,哎哟连声,赶紧落荒而逃。 有怒不可遏的骂声远远传来。 “赵小白,你等着,赶明儿,我定要烧了你这恶毒的巢穴!” “居然养马蜂,嘿嘿,公然的陷阱!哼哼,你这狼心狗肺的小杂毛……” 小女童不由一阵讶然,急忙抿着嘴儿偷笑。 然后随五师兄进屋。 坐在他布置得颇有些雅致的小客厅。 嗯,师兄这小屋,陈设处处透着精心,却也透着简单。 椅子就是山中树桩,桌子也是路边枯木。一个小小吊椅,分明就是青鸾峰上最普通的藤条编制而成。 师兄手里拿了陶壶,看样子是要亲手煮茶。 他煮茶似乎颇有些讲究,一会儿抱了个小罐子,一会儿又拿了个小坛子,不知道在往陶壶里加些什么。 小姑娘不免心中暗惊:师兄他古灵精怪也就罢了,居然还精于茶道? 看到小女孩心中凌乱,却静坐不语,赵小白微微一笑:“我这里虽是陋室,可家当却不少。” “比如自制的迷药、麻药、软仙散、催泪瓦斯、含笑半步癫之类。” “还有些自创的小法宝、术法心得和练功小窍门,等等。” 小女孩听得一愣,脱口问道:“催泪瓦斯?那是什么?” 赵小白不由一怔,自知失言,急忙掩饰道:“这个么,我随意起的个名儿,不过就是为了…神秘些,不不,听着上口些罢了。” 小女孩听了,善解人意似的“哦”了一声,眼睛里却依然很迷茫。 赵小白看得愕了一愕,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这千防万防的,还是坏事儿了么。 只好脸色整了整,又继续胡扯道:“那都是我花了心血的,不防着点怎么行?” “可你的那些师兄师姐们,虽然个个好逸恶劳,却道行高深。” “莫说小小一把锁,就是普通的阵法,对他们来说都是有不如无。” “我屋里这些东西,只要哪位同门直接开口讨要,我多半总是会给的。但若想乘我不在,不告而取,可难免就要捅马蜂窝了。” 说到这里,他斜眼朝小女孩觑了觑。 她脸上的疑色似乎在渐渐消散,大约有什么觉得好笑的,小小嘴角微微弯起。 不由松了一口气。 仍然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打个比方。” “今日来访的如果是你三师兄李左车,那就半点事也没有。” “他浩荡君子,深谋远虑,更给人世间留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千古名句,哪会上这样的小当?” “心中常怀鸡狗者,行事才如鸡狗。” 小女孩疑色尽消,“嘻嘻”一笑,说道:“紫月感谢师兄教诲。” 她的心里却在暗想:是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五师兄这一招实在太阴险毒辣,饶是三师兄来,只怕也是始料不及,不得不狼狈逃窜。 想到此处,小女孩禁不住脸色变幻,差点忍俊不禁。 赵小白看着她狡黠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觉得这小女孩虽则懵懂未开,学剑笨些,但在日常混社会方面,倒也心思灵动。 开口说道:“这茶煮来还须一时半刻,你不妨在寒舍内四处看看。” “至于师兄的卧室嘛,你虽年纪还小,然总是女孩儿,非礼勿视,我看就免了吧。” 小女孩也不客气,依言起身,嘴里说道:“师兄修身有道,我就随便看看,或有教益,打扰啦。” 东边有男儿汗臭气隐隐传来,应是师兄的“闺房”。 他特意交代让我别进去,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都全是瞎话。 他的用意,只怕多半还是因为这气味难闻之故。 我总不好当面揭了他的短,当止步不入。 下次得便,偷偷给他塞点自制的桂花香露也就是了。 西首一道小门半掩,灵觉之下,感觉到那是个小书房,小女孩推了推竹门,走了进去。 书房四壁,几株枯树精心修剪,靠着木壁做成了书架,大本小本的线装书就躺在枯树的枝桠之上。 一块三尺见方,五尺长短的枯木板,上面铲除了腐败,显得坑坑洼洼,却顺其自然。 四个敦厚的树桩为腿,平妥支起,倒也还稳当。 书桌后面木壁上,挂了一副字,笔迹云山雾罩,鸦飞鹊展,乃是草体。 既如仙女舞蹈,又如修者挥剑。 细细辩来应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小女孩看得一怔,忍不住咧嘴微笑:这幅字帖,七弯八拐的,说的好有心机! 心里头明明揣着头猛虎,煞气满满,凶暴狂躁。 却刻意掩饰了凶残和粗鲁,不动声色地去嗅蔷薇,假装很有情趣和爱心。 不可谓不阴险。 这岂不是明着说,做人要善于两面三刀,表里各一套,像老狐狸那样的狡猾吗。 呵呵,师兄啊,这样精妙的生活艺术,师妹今日承蒙指教了。 桌上平放着一本线装书,并无书名,封面已摸索得十分破旧,显见五师兄在这本书上没少下功夫。 小女孩拿起来一翻,看到里面夹了片金黄的杏叶。 看起来,这就是他的书签了? 粗略地看了几行,恍觉就是《山海游》的手抄本。 这书,山下山雨阁的书屋也是有的,相当于最初级入门的读本。 师兄这样的境界,还需要如此细看? 嗯?这里有注解,蝇头小楷,墨迹尚新: 谁的苦酒敬月光, 谁的真心喂豺狼; 谁的梦想在流浪, 谁的青春不迷茫。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字迹潦落,张牙舞爪:世界这么多,又还这么大。 我要去流浪,我要去远方…… 什么意思。 看着这些注解,小女孩不禁满头雾水,既感吃惊又觉新奇,没来由一阵神魂俱醉。 只觉得这磊落少年的心思啊,玄妙难言,高深莫测;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飘飘荡荡,嘴里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词。 世界很大我知道,可他凭什么说世界这么多? 他到过很多世界吗…… 桌头放了本薄薄的册页,翻了翻,正是《素女心经》,上面还夹了片好看的杏叶。 随即将手中抄本依然放回原处,打开心经看了一眼。 当头就是修仙九境:什么下三境炼气、凝脉、洞明,中三境化清、破玄、返虚…云云。 默默看了看,悄然合上。 心知这必是师兄为自己准备的,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拿在了手中。 暗暗想道:听说,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大号冲天道人,可修为不过中三境,大约也就返虚中品罢,4阶还是5阶? 且不说离大道还差的远,就是离修真中人孜孜以求的上三境,那也差了不止半个境界。 五师兄虽然总是显得那么稳健低调,可他…… 他只是在我面前才偶尔展现锋芒,一旦出现在广众人前,就总是外表淡然,深藏不露,井水无波。 不知道,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了? 唉,虽然他总是被人背后议论,可在我看来……这青鸾峰上乃至整个北山诸峰的同门,就五师兄最是透着神秘。 可我如今火候未到,实在还估计不出他的高深,只怕连师父他老人家,也未必就摸清了他的底细…… 第四章 譬如朝露,去日无多 听到外面沸水掀动陶盖之声传来,心道:师兄的茶总归是煮好了? 于是转身走出书房,心里却有些恍惚,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看清楚。 赵小白刚刚煮好了茶,正要开口喊小师妹,却见她已很精准地不请自来。 心中微微一动,暗道:早知她的慧根,万里挑一,她的灵觉,果然是不差的,这个小师妹,倒也不能小觑了。 对她轻轻一笑,说道:“这是山中的朝露,加了四时花蕾,以文火煮沸的,你尝尝?” 小女孩看到师兄递来个青瓷小杯,大小只有半个鸡蛋也似,不禁心中怔怔:这么小的茶杯,一口也不够,如何能解渴? 朝露?竟是朝露么! 远古诗云:譬如朝露,去日无多。 朝露一朝即化,生命仅在一霎,最是伤怀。 师兄一个半大小子,毛手毛脚的,采来那该多么不易!我却也不能牛饮不是? 当即很文雅地接过小瓷杯,轻轻啜了一口,明明热气直冒的滚烫的茶,喝下去却顿时一股清凉之意,直透心脾。 “哇,好茶!”小女孩击节赞叹,再喝了一口,瓷杯却已见底,歉意地对师兄笑了笑。 赵小白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说道:“书你也拿了,你先自己细细地看,有不明白之处再来问我。” “再过两月,就是大陆修仙界的蟠桃宴,这次你跟我去。” “到时候各仙门聚首,少不得又有献艺比试的环节,你可要用心了。” 小女孩惊道:“我入门这么晚,修为不值一提。” “半山阁这么多师兄师姐,还要我去干什么呀?” 赵小白浅浅地抿了口茶,说道:“你没听说么。” “师父这次,和各峰的掌山师叔师伯拚酒,不出意外地又输得很惨。” “今年的蟠桃宴,还得我青鸾峰独自去应付。” 接着他又掐着手指头,一一道来。 “我青鸾峰大师兄,尚在世间游历,一年半载不会回山。” “二师姐负有照管本峰日常杂务的重托,诸事繁复,想来应是无暇分身。” “三师兄李左车,为了他日能与南山派的栾布一争高下,近来总是精研阵法,常年在后山闭关。 难不成有谁忍心,把他从洞府里拉出来?” 说到这里,赵小白心里一动:怎么,今日才知,这两人的名字,好生古怪。 不由心里暗暗哼唱道: 左手拉住了李左车,右手又把栾布拉…… 这可真是巧了。 这个扯淡的世界,他二人什么名字不好起,怎么偏偏就起了这么两个人名? 哈哈,哈哈哈哈…… 心中暗笑了一阵,又继续说道:“至于你四师兄鲍如黑这人么,哼哼!” “去年的蟠桃宴他输得灰头土脸,今年哪还能涎皮赖脸的出去丢人?” “这算来算去,如今就只有你五师兄我亲自出马了。” 小小女童听得频频点头,十分佩服师兄的神机妙算。 “也不是没给师父他老人家,透露出另选高明的意思,可他就是坚决不同意,我已是百般抵赖不得。” “蟠桃宴上比试献艺么,按旧例是要分初级弟子与精英弟子两场的,入门晚有什么打紧?” “你好歹是我教的,修为低微也好,高明也罢,我总是知根知底,你不跟我去谁跟我去?” 小小女孩急忙点头,道:“哦哦,原来这样。” 然后又扭扭捏捏地问道:“五师兄,记得你上次说过。” “如今咱西牛贺州大陆,修仙五大门派的排名,乃是中山居首,然后东山西山,南山北山。” “可我听说,从前都是中山在上,然后先南北,才东西的。” “是谁弄的咱们北山派,名声一日不如一日的呀?” 五师兄顿时神情一黯,谨慎之极地对窗外望了一眼,这才轻轻斥道:“实情虽是如此,但这话你可不能在人前乱说!” “我北山诸峰那也高手如云,除了咱这青鸾峰,那边无涯、飞来、云隐各峰,哪一个不是藏龙卧虎?” 瞧了一眼小师妹的神色,她似乎很有些不以为然。 赵小白不由一阵泄气。 眯眼分辨道:“只是这些年总是运气不太好,每每派出去赴蟠桃宴的人员,都是些沉不住气,又好大喜功的家伙。” “这些人总是不够淡定,在外闯荡的时候,锋芒太露,早被人研究得透透的,比试的时候不免出场就死翘翘。” “但若是各峰的几个冷静一点的怪物肯出山,情形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以后可不许再妄自菲薄,知道了吗?” 小女孩无奈轻轻点头,脸儿不禁红了红。 心道:这些年门派都是在吃老本,全靠老祖宗留下来的护山大阵罩着,才暂时还没被歹人算计。 照我看来,咱门内有几个冷静一点的怪物是不错,五师兄大约就算头一个。 可人家门派就没有点怪物吗? 师兄这么说,不过是要安慰我罢了。 想了想,觉得此事正是派中诸人老大的一块心病,此时倒也不好强自分辨。 只得低头应道:“嗯嗯,我记着了。” 师兄却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嘴里嚷道:“啊也,你不问这些我还差点忘了。” “这段时间,你除了精研《素女心经》,我还传你几样小手段,你可别小瞧,必须勤加练习才是!” “可别学某些人,比如你四师兄鲍如黑之流,整天大道大道挂在嘴边,却总是只知道坑蒙……嗨,不说他了。” “咱们小屁修,如果没有点保命的手段,轻易就嗝屁,误了卿卿性命,还大什么道?” 说完,他也不问小师妹乐意不乐意,径直打开一道伪装得很巧妙的暗门,进去摸索了好一阵,才又走了出来。 随手塞给小女孩几个小布包,一个小皮袋,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机括一样的东西,连带使用说明书之类一应俱全。 严肃地交待道:“这些东西,通统收进戒指里面去,不可显露于人前,练习的时候也注意避人着点。” 小女孩点头道:“诺。” 心里暗暗想道:五师兄这人,在门中许多人看来荒诞不羁,其实…… 也有几分道理。 他就是喜欢鼓捣这些精灵古怪的玩意,让人不耻。而且他…… 后山那片灵田,总是让他瞎倒腾,桃子树上接枇杷,枇杷树上嫁山楂; 樱桃连在李树上,天麻种在水塘里,荷花偏在旱地里开…… 这不,去年他将葡萄嫁接在苦楝树上,终于惹祸了不是。 至于那些灵草毒药,那就更让他折腾得没个模样了。 虽然这样一来,他确实也弄出了许多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玩意儿,放倒毒翻了同门师兄妹无数。 但他的名声可就…… 更加坏了。 他今日传了我这些,我倒是多了些自保的手段。 反正是他教的,东西也是他弄出来的,丢人不丢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学白不学。 看到师兄似乎想了半天,才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说道:“这次去中山派,比试的时候,你若能赢一场,我教你拉胡琴。” “如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能赢两场,我就答应教你唱《忐忑》。” 小女孩听了,顿时笑意盈盈,高兴地叫道:“真的么,师兄你可说话要算数!” …… 第五章 你师兄的为人,可不咋的 心情愉快地从五师兄那里出来,小女孩独自蜿蜒下山。 五师兄刚才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不去,和师父平时说的可不大一样: 咱们北山派很厉害,甚至咱们西牛贺大陆也很广阔。可若比起整个世界来,那可就只是一井之天了。 天下大着呢。 修行么,就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大山平川,人心百变,古往今来。 否则的话,任这山上再怎样的繁花似锦,那也是冰山一角;任你再怎么的牛逼哄哄,那也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还有就是,做仙人,心眼不能太实诚。 光明正大可不是个好习惯。 这世上,但凡那些道行深奥、身居高位的仙人,一个个的看起来道貌岸然。 可实际上,无不是些特别擅长尔虞我诈,和两面三刀的家伙...... 哈,师兄这人,嘿嘿,心里都想的些什么跟什么呀。 不过,他说的或者有道理。 有些禁书上不是也说,人之初,性本......不善么。 想到这些,小姑娘不禁心内暗忖:我说五师兄啊。 你嘴里整天左一个天地阔,右一个世界大。 不就是心里一直不安分,总是想着要去远方要去流浪,要去见识天地遥远么。 若你真当我是你的小师妹。 视我为手足,对我不离不弃,那么,北山虽静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你。 我也宁愿随你去漂泊。 …… 她正这么忐忑不安地、胡天胡帝地想着,哪知这贼老天突然就变脸,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小女孩急忙运起还不甚熟练的飞行身法,如一缕轻烟一般向山下狂飙。 山雨阁外的那座不熟悉都不行的草亭,很快就映入眼帘。 惊讶地发现:师父冲天道人正飘摇地站在亭中。 似乎是在避雨。 半老的道人远远地一眼瞧清来人的窘态,牦牛尾精制而成的雪白拂尘甩了一甩。 小女孩只觉身上如有微风吹过,顿时落水无痕,雨不沾衣。 心里不禁吃了一惊,想道:原来师父不是避雨啊,想想也是,他哪还用得着避雨? 那他一定是特意在这等我啦,倒是我想岔了。 才堪堪一步踏进亭中,冲天道人果然开口问道:“看你看你,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 “《凌波飘渺步》何等高妙,哪能像你这样如同小脚丫环走碎步?” “咳咳,你五师兄他,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小女孩听了,不由一阵忸怩,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幸师父叹息一阵,却又换了一副面孔,不咸不淡地口气问道:“他都对你说了?” 小女孩一怔,急忙答道:“哦呀,师父是说这次去中山派赴蟠桃宴么。” “说了说了,师兄说这次让我和他一起去。” 老道人听了,脸上笑得诡秘,问道:“他都交待你些什么了?” 小女孩更显惊愕,不由皱眉道:“也没什么啊。” “他让我修炼《素女心经》,还传了我…… 还传了我些练功的窍门,这次可没有教授什么歪门邪道。” 哪知小女孩虽然看穿了师父的心肠,话也说得直白。 可她说话时略略这么一犹豫,老道人察言观色,脸上顿时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只听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唉唉,你五师兄那人…….” “虽说、咳咳、虽说他修为还算马马虎虎过的去,但为人可就真不咋的。” “总是太淡定,又不务正业,瞧他平时那样子,就跟活得不耐烦似的。” “长期以来,只要是派内之事,他是啥都事不关己心就不出手,连问都不问。” “就算是这个蟠桃宴,他进门已十有余年,今年才头一次答应去参加。” “作为我青鸾峰排行第五的弟子,他出名的除了总是鬼哭狼嚎,喝酒逍遥。 无非就是一些旁门左道的暗器毒药,骗人术法之流。 若论剑法修为,道行高低,不但在大陆上籍籍无名,便是在本门派,那也没排上号。” 小女孩不禁睁大了眼,心里大谬不然。 只听师父又冷哼道:“总是很淡定么,哼哼!” “虽说修仙之人讲究清静无为,可机缘总是有限。大道之争,往往你死我活,不争上一争怎么行?” “不争便无缘啦。” “总是醉心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几时才能修成大道?” “这一点,还包括喜欢鬼哭狼嚎那一桩,你可千万别学他!” 小女孩听了,想点头却点不下去。 心里想道:五师兄是这样吗,不是吧。 虽说他平日里总是太淡定,或者说实在是太稳健了一点。 可谁说他就不争了? 他懒懒散散的就能在白云之上高卧,翻侧如意,轻如鸿毛。 试问我青鸾峰上有几人能做到。 大师兄我不知,怕是二师姐三师兄四师兄都不能够吧? 咱北山一派,无涯、云隐、飞来峰上,像五师兄这样的弟子很多吗…… 不过,一转眼她又想到了师兄一直奉为圭臬,并暗中传授给自己的所谓《修仙三字经》。 那什么:稳如狗,不出手,绕道走;不过问,不承认,不怕丑;来阴的,不硬怼...... 心里不禁暗自吐槽不已:师兄啊,这都是......嗨!如此说来,师父倒也没有完全冤枉你..... 小女孩发呆半晌,失魂落魄地对师父说道:“哦,我…我…” “我”了半天却没有下文,她心里不禁感到奇怪:我今天怎么,老是替五师兄着想? “啪哒!” 雨中猛然掉下来一只乌鸦,巧不巧地滚落在老道人脚前。 看了看,这鸟是死了,却不见伤口。 老道人着实吓了一跳,却装作处变不惊,拂尘轻轻甩了甩,乌鸦翻了个身。 还是没见伤口。 这下他终于不淡定了。 一手如鸟爪伸出,轻轻将乌鸦抓了起来,反复探看了半晌,才在翅膀下找到了一处微不可察的裂纹。 他好像吃了一惊,嚷嚷道:“竟是分光捉影?” 然后眯了眼睛,抬头望天,举目四顾,似乎在找人。 嘴里喃喃说道:“何人在天上练剑?” “难道是…你无涯子师伯吗?” “这刮风下雨的,他无故跑出来练什么《青鸾九变》?不是说他早就不练这门剑法了吗。” “可除了他,还有谁能……” 小女孩摇头,连师父都疑惑,她自然说不上什么。 不过,无涯子师伯是谁,她却是知道的。 他是北山派第一高手,本派的掌门。 住在无涯峰上那座斑驳的宫殿之中,偶尔在峰上打个坐啥的,平日里难见一面。 《青鸾九变》也听说过,那是本派最得意的剑术功法。 至于“分光捉影”是什么,她就不太明白了。 但是很显然,师父这话中之意,想必是本门派除了无涯子师伯,没有第二人能“分光捉影”了。 师父大约也不能。 可她隐约觉得,今儿个刺下这乌鸦的,多半不是无涯子师伯。 只怕是五师兄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虽然这想法有些荒唐。 可我从他那出来的时候,他不正是拿了长剑到后山去了? 师父似乎很有些捉摸不定,脸上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神色。 一双枯井似的大眼里汪汪有水,悄声问道:“紫月啊,你下山的时候,你五师兄在干什么?” 小女孩吃了一惊,眼珠转了转,道:“这个啊,没太注意。” “可照他平时的作派,这大阴雨天的,想来该是一个人在打棋谱吧。” 她的心里却思绪暗转:师父他老人家,总是担心我被五师兄教偏。 殊不知,咱山门藏经阁里,让人学偏的东西多了去了。 比如:什么《郎情妾意心法》、《奸夫淫fu速成》、《论单身狗的修养》…之类。 其他的师兄师姐见猎心喜,偷偷修练之者不可胜数。 可有谁见五师兄练过这些了? 咱五师兄么,嘿嘿,他纵有千般不好,可他心明眼亮着呢…… 第六章 这个世界太危险 且说,赵小白雨中练剑,心有群山,灵识深远。 看到那只乌鸦飘飘荡荡朝山脚落下,却已来不及阻止。 山雨阁门前两道气机,那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一是小师妹,一是师父他老人家。 小师妹齿岁虽小,可心思机巧,或者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至于师父么,一贯的马大哈,绝对想不到真相上来。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已十有余年。 …掐指算来,他这一身修为,在三年前就已悄然赶上了师父。 若是常人看来,这已经算是很逆天,可在他看来,那还很不......稳妥。 “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人命就如同,花园里剪草机飞转的轮盘下的草,嗡嗡地就咔嚓了...... 嗡嗡地就被风吹走了。” “修为越高,或者越显眼冒尖,就越意味着被人暗地里阴死,或者明着弄死的可能。” “有谁见过修仙的世界,存在很多善良的人类?” 他其实并不怕死,早在那个世界,他就已经跟万恶的死神搏斗过一回。 虽然最终满心不甘地失败了…… 他只是想平静地躲着,淡定地修仙,勘破长生,求得大道。 然后,看能不能设法回他自己的世界。 那里实在有太多牵念! 虽说也免不了上班打卡,钱总不够用,月底日子不好过,温柔虚假,岁月孤单...... 可那里有......父母亲人,卿卿至爱,可爱孩子,同事朋友。 还有美丽大学校园,樱花烂漫…… 尤其是…… 跟父母妻儿说好的安然回家呢…… 怎么能,就此临阵脱逃,把骨肉家园,妻子孩子,高堂父母,还有医者仁心,全都抛闪? “多么突如其来的灾难啊…不知道,那边......可还无恙?” “唉……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长叹一口气,他忍住忧伤,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眼前:这里,压根儿就是个没有什么规则的世界。 一个拳头飞舞的世界,一个强食弱肉的世界。 在修真者眼里,普通人就如蚂蚁,在修真大能眼里,小修士连蚂蚁都不如。 想要好端端的活着,就别嫌憋屈,必须能“藏”善“抱”。 “藏”就是要藏着掖着,凡事多留后手,别动不动就把屁股腚全部露出来让人看。 作为一个仙人,多少没点底牌怎么行? “抱”就是要抱大腿,有个象样的门派或者势力作为背景。 大树之下,天凉好个秋。 “北山派本来是个不错的背景,怎么说也是一处大陆五大派之一。 可如今看来,这个靠山似乎还不太稳健。 不说在西牛贺州,北山派如今日薄西山,处处受气,时时自危。 这东南西北,还有好几个大州。 东胜神州,其大无边,那里的人族如蚁,大神通者数都数不过来…… 南部澹州有心性难测的万族,北俱芦州有凶狠的魔族,哪个大陆都比西牛贺牛逼。 何况,天外还有宝瓶州,青冥星之外还有弥衡……等等等等。” “这就不是个人待的世界。” “生而为人,没有免于恐惧这个最起码的底限,能修仙又有什么好? 虽说修仙之人性命悠长,可时时要防人暗算;能飞行无影,却一个点儿背就会被人盯上,想长命百岁?哼哼……” “都说我淡定,那简直是扯淡!” “我淡定啥?” “我只不过两世为人,出类拔萃,早将世事人情甚至包括一不小心就穿越,都已看淡而已。” 默默想了一会从前,不禁惹动了他的愁怀,一时难以排解…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已无力吐槽。 擦了擦眼睛,悄然跃下云端,徜徉在雨中。 淡薄青衫,雨不沾衣,身影若有若无,径回半山阁小屋。 “这次去赴蟠桃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鲍如黑这样不学无术的家伙去丢人现眼了。” “怎么说咱北山派也有数千年的底蕴。 如果再输下去,可还叫人怎么有脸在世间行走?” “唉,这里的人们,都嫌我聒噪,我聒噪啥?”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没有抖音,不能打王者,不可吃鸡…… 我闷了烦了腻歪了唱几句歌,哼几句戏也不成么? 知不知道一个经历了现代文明和信息时代耳濡目染的人类,在修仙的寂寞世界里是多么的难受? 烦躁!” 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与小丫头交谈时的点点滴滴,心里不由一阵郁闷。 唉,这十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 我去! 今天差点就在那个丫头片子跟前栽了跟头,露出了马脚…… 最大的破绽,应该就是那什么“催泪瓦斯”。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哪里能有?...... 两月后。阳光灿烂的早晨。 冲天道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弟子,与下山送行的众人辞别。 赵小白乌木簪束发,腰悬长剑,气度闲暇的立在山门匾额之下。 紫月素色长裙,上镶蓝花,背上负一柄短剑,就如一朵丁香在风中摇曳。 虽然人物还算俊美,也有些仙气,青鸾峰二师姐蓝月等一干人也笑意盈盈。 可实际上,正要远行的那三个人的行藏看起来却颇有些寒酸。 冲天道人与五弟子赵小白手里各牵着一匹棕色的老马,背上又不约而同地负了一柄鞘皮斑驳的破剑。 小师妹紫月甚至骑了一头毛驴,病蔫蔫的没精神。 蓝月素衣紫花,身材巧妙,前耸后突;黑丝挽髻,如云长发在脑后飘散,面色明媚,美艳动人。 作为青鸾峰的管事师姐,看着师父三人的模样,她不免暗暗皱眉,脸上却尽量不表现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北山派的处境,已然今时不同往日。 由于门派在大陆上声势日渐稀薄,飞来峰下长春观里,早已没了往日络绎不绝的香火。 西牛贺州几个世俗朝廷的达官贵人,上山来的也渐渐门可罗雀。 且不说近来青鸾峰用度捉襟见肘,门派的经济实力那也是江河日下,连连告急。 好马也不是没有,可都让外出历练的弟子挑拣完了。 先前的时候,本来也是有飞舟的。 可实在太古老,已经年久失修,非有半圣之上的大神通不能恢复,这对北山派来说,难度极大。 或者干脆说,想都别想…… 祖宗留下来的几只像麒麟、仙鹤、孔雀这样的神兽,早就老死了,后继无骑。 就北山派现在这光景,如果用五师弟的口吻来表达,那就是…… 穷的一批! 好在师父本就是个对这些无所谓的人。 五师弟么,嘴上虽然刻薄,却是个稳健又特别低调的家伙。 若照他的意思,像小师妹那样骑头毛驴是最不显眼了。 这不,他压根儿就没把,前来送行的同门的深情厚意瞧在眼角。 一直在涎皮赖脸地要求与小师妹换乘。 “紫月啊,来来,咱俩换过,你是如此的美丽,若骑在马上,那多趾高气扬!” “不换不换,我个儿小,正合骑驴。” “你这人,脑袋莫非让驴踢了?才不跟你换呢!” 苦口婆心了好一阵,还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却仍然劳而无功,赵小白有些发窘。 此时丽日高悬,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灵识中感到一道强光隐约着照射了过来,斜眼看去,却是大师姐笑嘻嘻地望了自己一眼。 赵小白没来由一阵眩晕。 只觉她这一笑、这一眼,似乎来自千山万水,穿透了关山万重。 又觉得身体里似有气息不听使唤,这里热那里冷。 他人小鬼大,心思实际已远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禁对着蓝月师姐的身影多看了几眼。 身上的燥热更甚,脸上一红,急忙扭过头去。 第七章 祸害终于了下山 又遥遥地感知到,无涯峰上气息缕缕,似有强者窥视。 心里不由暗暗吃惊,忍不住伸脖远眺。 原来果然是,掌门师伯与各峰的掌山师叔伯,男的女的都有。 一个个的在彩云之间影影绰绰,眼巴巴地观望。 男的大袖飞扬,女的青丝飘散。 心里不由一动:怎么,这蟠桃宴年年都有,实在寻常之极。 何曾见过门中长辈如此兴师动众。 那神情,为什么,竟如同慈父母送别远行的儿女一样? 唔唔…是了,北山一派,如今辉煌不再,可谓青山冷落,天尊寂寞。 这一回,一众师门长辈,竟是如此情之切切的,对自己与紫月小师妹此行,抱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怎么会! 难道,我还是暴露了? ......那么,是......师父? 不是。 虽然,师父其实是最有机会,看出些什么的,可这世上,像师父这么大大咧咧的,哪里还有第二个? 那就是掌门了。 十多年来,虽然自己一直藏头露尾,别的人或者不能,可无涯师伯他,未必就一点也没有察觉。 掌门师伯他……今日叫上了这么多人? 想到这里,赵小白只觉头脑中有些浑浑噩噩,心里不禁暗暗叹息。 一直以来,他虽然修炼还算刻苦。 却总是在山上借酒浇愁,心怀故国,想念亲朋,心中痛悔,无心世事。 这个世界啊,他来了,就如同从未来过。 可今日,眼见这么多人都巴巴的来送他,使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此而后,说不得,我也只好……唉,投身险恶的、前世所谓的、江湖了啊。 只听蓝月师姐口吐芬芳,深情款款地说道:“五师弟呀。” “你自从加入师门以来,还从未下过山,这次可算是机会难得。” “但你既然出去了,我建议你就在万丈红尘中尽量多呆会儿。” “不见识山川风物,不辨四海人心,不见大海的波涛,不经历世间的险恶,如何能修成大道?” 蓝月这话说的诚恳,整好体现了同门情深。 当她说这话时,旁的师兄师姐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赵小白,连连点头。 纷纷表示二师姐这话,表达了大家的一致心声。 赵小白不禁有些感动,湿润的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眶。 他说的话让人听着舒坦:“好好。” “我此番定不辜负各位一番盛情,当会在俗世中多多历练一番。” 然后他又眼珠子一通滴溜溜乱转,话题也是一转。 期期艾艾地说道:“但是……” “你们可别想着趁我不在,大肆偷吃后山的葡萄。” 一伙人顿时面面相觑,有机灵些的赶忙赌咒发誓:“不偷不偷。” “那么难吃的东西,尝一二个也就罢了,谁会大肆偷吃?”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冲天道人一直冷眼旁观,此时猛地哼了一声,朝马后打了一鞭,当先下山。 前来送行的人们本来大抵都是一副情深意重、依依不舍的表情。 可当三人的身影才刚刚转过山角,却一个个都激动起来,脸上的惜别之色瞬间就被喜悦代替。 有个别不太能沉得住气的,甚至已禁不住欢呼雀跃。 “啪啪,啪啪啪。” 有聊落的掌声响起,很快就变成了许多人拍手相庆,纷纷说道:“哎呀,这聒噪的家伙,总算走了!” “唉唉~~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啦。” “蓝月师姐啊,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二师姐和三师兄这次强强联手,一个借口闭关,一个说是忙得脱不开身,终于把这祸害给逼的下了山。” “这可实在是,造福我北山苍生啦。” “是啊是啊,二师姐英明,三师兄高明!” 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我说师姐啊,赶紧的!趁他不在山上这些日子,你速速闭关,把玉女功最后一层给练到圆满了吧。” 有人及时地给二师姐送上了关怀…… “这下祸害下了山,外面的人可就要遭霍霍啦!“ 有人幸灾乐祸。 赵小白灵识非凡,一切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听在耳中。 他不禁呆了一呆。 失望地回头望了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干咳一声,打马向小师妹与师父追去。 无涯峰上。 厚厚的白云之中,同样的场景再现,多人举额称庆,喜动颜色。 一个道装丽人忍不住说道:“要我说呵,老四什么都好,就是太没眼力见。” “他平白无故的,怎么收了这么个惹人烦的弟子?” 边上数个长须短髯,纷纷长吁短叹,苦大仇深似的表示:深有同感。 一时之间,云层之上嗡嗡的,都是愤怒声讨赵小白。 良久,一个黑脸道人感叹道:“散了吧散了吧,这回总可以清静些日子啦。” “我一直以来都很疑惑,这孩子,嗨…… 十余年如一日,总是哼那些闻所未闻的歌谣,不厌其烦,从来就没有什么进步,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放心吧!老四答应我了,说是这次一定,让他那弟子在山下多磨练磨练。” 掌门无涯子眺望远山,直到眼中模糊的人影完全消失,才悠悠收回视线。 欣慰地说道:“是啊。” “这一次,他终于是肯下山了!” 他明显言犹未尽,但人却已缓缓回身,意兴阑珊地望向山巅上颇有些破败的宫墙。 感触良多似地说道:“咱们啦,等几天可就有钱了。” “这一回啊,你们总得让我把这快要倒塌的院子,给修缮修缮了吧?” 一众同门大惊失色。 有人讶然问道:“师兄你说什么!等几天就有钱?哪来的钱?” 无涯子回头,淡淡的眸光一一扫过诸位同门,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神色。 然后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刚才谁啊,说老四没眼力见?” “依我看啦,你们一个个的,才是真没眼力见呢。” “这孩子既然下了山,那我北山派,可就要,哼哼,重拾往日的荣光了啊!” “啊……!” “你说啥呢?” “掌门师兄你、你、不是在做梦吧你!” “就凭他,怎么可能?” “你就算说反话,也没必要这么阴狠嘛,积点口德行不行……” 面对惊讶与质疑,无涯子云淡风轻,眼中却光芒闪烁,哼道:“嘿嘿,我就知道你们不信。” “你们可知,最近这满山乱叫的乌鸦,是谁挑下来的?” 顿时有人眼珠凸露,嘴里嚷嚷道:“什么?不是你练青鸾九变么!这、这、居然是……” “简直见了鬼了!我们都以为是、是师兄你剑法快要大成了呢……” “我练青鸾九变?我还哪好意思练那剑法?那是他……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 “啊,这…这…是真的吗?” “……” “……”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难道就从来没有听出,他鬼哭狼嚎时的大道真言?” “卧槽!” “……” “我就一直纳闷呢,难怪,那声音总是飘飘荡荡,躲在洞府里都躲不开!” …… 有人总算明白了些,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晚。 “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的,竟然已经能口吐大道真言?” “天才啊天才。” “罕见的天才!” “就是比之中山派的无上天才萧澈,和东山派风靡一时的水长天,只怕也不遑多让……” 有人惊声尖叫。 “天可怜见,我北山一派,什么时候撞了这样的大运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得意狂笑。 “我就说嘛,我北山诸峰那可是洞天福地,气运绵长,哪会就此沦落?” “呵呵,呵呵呵呵……” 有人捡了宝似的,一味傻笑。 这情况,有点令人意外,可回想起来,一切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云层中顿时有点乱。 有人瞪目,有人跳脚,有人捂住了嘴,有的眉飞色舞、笑逐颜开…… 据说,赵小白下山那天,无涯峰上眼珠子滚落一山。 第八章 道圣他老人家,竟然陨落了? 冲天道人带着两个弟子,蜿蜒出山。 紫月的毛驴虽然看起来有些病老,可脚力却一点也不曾捺下。 不过半日间,三人就已越过重重山峦,走出了北山的连绵青山,进入到大楚王国境内。 两天之后,走到了一片山地丘陵中的官道上。 天空中突然没来由一声鹤叫,撕心裂肺,惹人愁肠。 赵小白怔了一怔,放眼四处打量,鹤是没有见到半个,却恍觉官道两边景象万千。 此时夕阳西下,道路上行人稀少。 官道两旁,垂柳依依,细叶如裁,原野四旷,春风送爽; 田野山间,已有野花次递开放。 远处人家,冒起缕缕炊烟。 时有犬吠声声,或羊儿咩咩而叫,毛驴昂昂地鸣。 隐约有牧童的短笛正在吹响,远处似有微微歌声随风荡漾。 唉,好一幅和平之世的山水图画! 赵小白却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安宁盛世。 且不说人族对妖族一直就不曾心怀好意,双方总是恶语相向,摩擦不断。 北边的魔族更是明火执仗,经常袭扰边境,烧杀抢虐,坏事干尽。 各族的奸细暗探更是布满人间。 鹤刚叫过,雁鸣又起,一声声地仿佛在呼唤游子归来。 这可不个好兆头。 冲天道人总归是霍然变色,突然一勒马缰,全身僵硬,脸上渐次绷紧。 赵小白心有所感,掉头看向山边。 耳中传来轰然怪声,天地间无缘无故地,似乎有无数的大道真言唱响。 一时之间,漫天乱云飞度,五色霞光翻涌蒸腾,群山之中更是百鸟哀鸣,燕子低回…… 而山边,没来由无数白色的花朵漫山绽放…… 只是眨眼间就已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仿佛就是,山河被大雪覆盖了一般! 赵小白灵识深远,不由大惊失色,脱口说道:“怎么会,平白的,江山带孝,河海含悲?” “这飘摇的世间,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哪知他不说还好。 他这一说,师父冲天道人黯然半晌,竟然泪眼婆娑,“扑通”一声跌下马来。 “啪”的一声跪倒在路边,如丧考妣似的哭叫道:“道圣啊,道圣陨落了!” “天象如此奇异,必是道圣他老人家,用这种方式遍告宇宙万类和芸芸众生,他已驾鹤归去了啊!” 赵小白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师父冲天道人,修行已数百年,道行高低且不论。他对当下这个世界的认知,自然远在自己之上。 西牛贺州那可算是正宗的道家天下。 道圣遽然离去,这片大陆有灵,就此生了感应,而致山河带孝是再也自然不过。 师父究竟道行也算不弱,见识又广,向道之心又虔诚,道根早已深种。 他既然感受到了,哪还会有假? 只是,这可如何是好。 赵小白知道,这一方世界,本是四大巅峰根基:文庙、道庭、圣山、魔宗在掌控。 当然也在不停地或明或暗争夺,几个大陆才在乱世中维持了一个大致的平衡。 一直以来,文圣、道圣、佛圣、魔圣四大圣人,是天下最顶尖的存在,互相忌惮而又互相制衡。 各有信徒万千,弟子门人难知其数,更有世俗政权若干,势力交缠纠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如今,道圣竟然殁了? 不是说,圣人翔九天,历万界。 踏日月无影,入沙石无碍,上天揽月,下海捉鳖,几乎可以长生不死吗。 可道圣他老人家,怎么这般的连招呼也不先打一个,一声不吭的就陨落了? 先且不说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会不会引得天下动荡不安。 最为可虑的是,修大道啊修大道,这个世界的人们,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所谓大道,会不会是…… 假的? “……” 如今人间四大支柱失其一。 平衡一旦打破,可就已是打开了潘朵拉的魔盒,天下将再无宁日啊。 唉,生命苦短,人世多艰,欢乐无多。 命运又总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捉摸……我将何去何从? 赵小白冷冷思索,心绪如潮。 紫月小女孩看到师父哭得凄惨,很有些于心不忍,禁不住跳下驴来给师父捶打腰背,细细的童声频频劝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冲天道人哀声渐渐止息,抬头说道:“如今道圣崩殂,天下必乱。” “虽说我道家祖山,还有半山和亚圣坐镇,但恐怕,数人连手也经不得圣人全力一击!” “如今我道家,局势不堪,怕是要遭危难。” “如此想来,你无涯子师伯不久之后,必定要奉教谕,远赴东胜神州,参与拱卫祖山。” “北边的魔族亡我之心不死,哪会不趁此良机大肆……” 他刚刚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瞄了赵小白一眼,却发现这弟子情形有些不对。 他神情呆怔,眼眸中紫光绽放,身体颤抖,煞气隐现。 就好似有什么不平事,未酬志,夺妻恨,杀人仇一样,深身散发出无匹的威势。 恍惚间,他的头上…竟然…… 竟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赫然现出五品青莲。 还有七彩乱目的彩色光芒云蒸霞蔚! 离他身体三丈开外的一片地方,瞬间开满了紫色的花朵…… 他的头顶上方,璀璨云霞之中,无故现出一个高大的青衫虚影。 影影绰绰的,潇洒落拓之极。 青衫虚影手里持一把寒光逼人的长剑…… 只听“嗨!”地一声,风起云动。 似有一道明亮的剑光划破长空,就如天地间最猛烈的闪电穿云裂雾一样! “轰隆!” 剑起,寒光落。 远处青山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开…… 紫月顿时抚掌惊叫:“啊呀……” “五师兄无故发什么疯!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一剑断山,而且还一断一片?” 冲天道人不由愣了一会儿,目瞪口呆的那种。 突然醒悟了什么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兴奋得不成人形。 嘴里呀呀胡乱而叫:“哎呀,你这是,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你、你竟然是……你瞒得我好苦!” “哈哈哈,苍天有眼,我北山派,不不,我道家后继有人啦!” “哈哈哈哈……” 老道人捂嘴狂笑,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只觉通体舒泰,几欲展翅飞翔。 半晌之后,他突然收敛了容色,挺了挺腰身,大声说道:“走走!徒儿们,咱们走。” “这回我倒要……倒要问一问,嘿嘿,试看今日之域内,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老道人突然一改冷静低调的常态,整个人英气逼人,说出的话更是豪情万丈。 就像是他下了决心要与人争夺天下,或者北山派从此就要称霸西牛贺,甚至宇内无双了一般。 看着师父一骨碌翻身上了马,醉了酒似的摇晃着往前面而行,对自己并不再诘问。 赵小白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不禁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这事啊,他要是问起来,我可说不明白啊…… 这个青衫人,老是出现在自己梦里,老是一言不合就拔剑,二话不说就劈山。 他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第九章 八方强者 却说赵小白这一剑劈下,青山半开,河水断流,天地变色。 这一剑实有圣人改天换地之威! 世间八方强者,顿生感应。 东胜神州,一处神秘的所在,仙云缭绕。 巍峨高山之下一条清溪畔。 一个中年的书生淡薄春衫,赤足濯水,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古卷,缓缓翻看。 当天际蓦然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云彩,他抬头看天,似乎有些迷惘,而后微微一笑。 伸出手指朝空中轻轻弹了两弹,便有两道弱不可见的流云飞起,在半空中化作两个小小书僮。 书僮在天际飞逝,小嘴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顿时,天下间,文庙一脉的半圣、亚圣等超一流强者,包括文庙的天下行走,耳中都听到一道强音: “文圣晓谕天下!道家圣人虽大限已到,一朝陨落。然道家气数未尽,凡我文庙所属,不可迫之过甚。” 南部澹州,圣山于云霞中隐现,引来万千佛民顶礼膜拜。 一座金光闪耀的大殿中,面沉如水的白眉僧人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天边。 良久良久,僧人眯眼收回视线,对身边一只乌鸦说道:“阿弥陀佛!这道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罢了,自你随侍在我左右,如今已近千年,从今日始,你便也入红尘历劫去吧。” “须记取,自古佛道难两立,他道家圣人既殁,就凭他一个小小少年,难不成还能翻天?” 乌鸦“呀呀”叫了两声,翅膀一展,顿时化作一个红衣僧人,伏在白眉僧人案前,默默拜了几拜,缓缓向殿外走去。 片刻之后,如同雨后的彩虹飘散那样,圣山消失在迷蒙的云间。 北俱芦州,漆黑的大殿,不知在世间何处。 一位满身盔甲的壮汉,睁开赤红的双眼,眉头微微一皱,狐疑地举起右掌。 他的右手心猛地放出光亮,现出一方迷蒙的大世界: 白茫茫的天地间,赫然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僮,独自在冰雪覆盖的山河间踯躅而行。 似乎要抵砺人间万苦,尝尽天下艰辛,访遍名山大川…… 盔甲大汉脸色奇异地看了半晌,咧嘴一笑道:“倒也有些意思。” “可终是未成气候。” “天地如此高远,鸿蒙奥妙无穷,大道艰难,你能走到何处,那可还难说得很。” “何足道哉。” 一言既罢,他突然哼了一声,大殿中无声出现几道诡秘的身影,跪在他的身前,齐齐问道:“魔尊有何吩咐?” 黑甲人冷声道:“传令,攻!” …… 中山酼秀。 远古诗云:西牛多仙山,中山邈难匹。云拥半岭雪,花吐一溪烟。 这里正是数千年来西牛贺州最负盛名的仙家大派——中山派的宗门所在。 中山侧峰畔,云海雾松之下。 一个秀眉明眸的少女,圆圆的脸蛋如星月一样璀璨。 身上穿着玄色长裙,衣袖飘飘,怡然半躺在紫色的格桑花海中仰望蓝天,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格桑花茎杆细长,四方有棱,叶呈长弧形,耷拉着像兔子的耳朵,深绿色。 细细的花拥作一团,单独看并不出彩。 但此花总是一生就是一大片,聚而成海,实在是紫色无边。 虽然道家圣人陨落,山下已经是一片缟素以示悲痛与怀念。 可这山上,却实在是春意盎然。 一阵微风起,山边猛地转出一个锦衣玉带、身形挺拔、面目俊秀之极的青年。 冷着脸儿喊道:“方师妹!还不下来?” 少女吃了一惊,嘴里急急地答道:“啊!萧师兄,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身体突然如一片格桑花叶被风吹起,斜着身子在半空飘飘荡荡,向那青年发声之处飘了过去。 那青年男子嘴儿撇了撇,心里冷笑一声:不就是御风么?有必要飘荡成这个死样? “你就装吧!最好跌在我面前,跌成个狗啃屎的衰样,那就更像一些……” 少女大惊,道:“师兄,我…我…” 那青年哼了一声,眼睛白多黑少地说道:“你入门都快十年了吧?就算还晋不了精英弟子,难不成御个风还要这样歪歪斜斜?哼哼!” “蟠桃宴已过半,比试就要开始了,跟我下山。” …比武广场上,鸣锣吹笙,群妖起舞,人声如潮。 高高矗立的数座擂台边,旗帜飘荡。 一面旗鸡学舞,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葫芦..... 因为道圣陨落,蟠桃宴之前已举行了十分复杂的仪式,悼念这位仙界巨擘。 广场上挂满了白色布幔,还有许多白色和浅紫色的花朵迎风轻抖。 西牛贺大陆的几大修仙门派,几个世俗王国大楚、大虞、沧月国的王公豪族,皇子公主。 还有各色达官贵人、新晋富商,仕子名流,以及高门大阀的清冷美妇们,也来了。 似乎多半个西牛贺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广场边上,停了好几艘飞舟,古气沉沉的,看得让人眼馋。 还有几只仙鹤,也不知道是哪些高明仙人的私家坐骑,在那里昂首阔步,睥睨天下。 这一次,最最令人吃惊的,刚才的蟠桃宴上,已经说了,也见到了:修仙天下四大巅峰存在,文庙、道庭、圣山、魔宗,均有代表到场。 虽然听说,除了道庭祖山,其他各宗的来客都不是重量级的,可那也不同凡响了。 依照旧例,东胜神州的人族,北俱芦州的魔族,也都派了些不怀好意的代表来“观摩”。 西牛贺州,当然就是妖族。 南部澹州,瘴气丛生,戈壁无边,草原广袤。 那块神秘的大陆,虽然现下已有佛道两家在那里传教渗透,但自古都是万族的地盘。 …紫月手里,拿着半个啃得坑坑洼洼的蟠桃,抹着嘴儿,嚼嚼啃啃地跟在师兄赵小白身后,在广场上东看西瞧。 各派各族的大佬们,已经坐在了高台,在那里互相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哈,各逞心机。 冲天道人坐在那里,腰板挺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偷着乐似的。 其他门派的主使之人边上,都是花团锦簇,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地拱手作揖,互相吹捧,大声谈笑。 只有冲天道人身前,没有人停留。 来了些招呼的,也只是匆匆一揖就走了。 甚至有些不够人精的,在对冲天道人打招呼的时候,嘴里说着“久仰久仰”,眼珠子滴溜溜的,早已望向他处。 留给老道人的,往往是一个侧脸。 这其实很无礼,可连半分久仰的意思都没有。 冲天道人却丝毫也不以为忤,依然笑眯眯的。 真心实意地说着鼓励或者感激的话,并不怠慢任何客人。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精神也不错。 这让中山东山西山诸派,还有西牛贺大陆几个王国的人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个心里想道:北山派如今人才凋敝,门前冷落。 这次来的那什么青鸾峰五弟子,籍籍无名,听说很有些不学无术。 那名初级弟子也才堪堪凝脉境,实在上不得台面。 可这老儿,稳如磐石似的,穷高兴个什么劲? 或者,也许,他这是在掩饰如今的尴尬吧。 那倒也是。 若我门中也沦落到北山派那样的境地,又无可奈何地必须出现在这广众人前,除了一味傻笑,难道还能哭不成? 第十章 道门天下行走 山花烂漫中,徐徐落下两个粉妆青年男女。 紫月刚好一眼瞟到,深感男的帅,女的靓,不禁艳羡地睁大了眼眸。 耳中听到边上有人窃窃私语。 “哟,那不是中山派的天才弟子萧澈吗?看起来可真是潇洒到极点,帅的掉渣啊。” “天下怎会有这么帅的男儿?” “要是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人生岂不是就达到了高潮,到达了巅峰?“ “喂喂,萧少侠边上的漂亮女子,挺碍眼的,那人谁呀?” “不认识吧?那是萧澈的师妹方碧琦。” “萧少侠的这位师妹,虽说还只是个初级弟子,可她离化清境可就差临门一脚了。 你可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哦。 萧少侠么,不仅是中山派弟子,同时也是大楚王国的皇嫡子咧。 听说他天资非凡,又兼修中山派与萧家两家之长,他可就是西牛贺州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啦! 当然,也是我西牛贺州修仙界第一美少年。” …… 紫月听得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对师兄看了一眼。 小女孩发现,师兄的耳朵似乎微微动了动,显然是也听到了。 却没人事似的,正在那里斜眼偷看美女。 他如果专心偷看一个也就罢了,他还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眯眼微笑。 小女孩心里不由一阵腹诽:难道,天下所有长得帅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花心吗! 就在这时,主擂台观摩席上走出一个一身素袍的青年道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身着重孝,腰里还系着一根稻草绳,一枝短竹斜插在胸腹间。 这显示他与道圣他老人家之间,有着非同一般亲近的身份。 这道人在台上不经意似的拍了拍手。 只听“啪啪”两声轻响,就像下了封口令一样,满场的嘈杂之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份修为,令人悚然动容。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贫道青阳山李若水,各位有礼了!” 好气势,好礼数。 青阳山自然就是道家的祖山。 听说在东胜神州境内,飘渺难寻,轻易不能上山。 青阳山鳞选亲传弟子门人万里挑一,非有大机缘者可没有这份殊荣。 这道人既然出自祖山,有些许修为那就不足为奇。 “道圣不幸陨落,山河含悲。然圣人既殁,天地有灵,必然接续承上启下、继往开来之功,天下自当有异象纷呈。” “这也道圣他老人家,临去前对天下人的馈赠。” 他这句话才说出,四方八面的人们顿时伸长了脖子。 很多人脸色变得悲戚,甚至有人啜泣出声。 大佬们却多半都像知道什么内情似的,一个个脸上带着会意的微笑。 “我道庭得祖山指引,已知有两处数万年前的古老秘境和空间裂隙,因此而开启,有缘者可得天地秘宝,艺成或可造福苍生万民。” 李若水说到这里,眉头皱了一皱,声音低了些:“自然而然,若无良者得之,将会流毒天下,杀戮不止,万民荼炭。” “值此西牛贺州五大修仙门派宴会之际,正好选拔人才,前去探宝。” “嗡嗡嗡……” 台下顿时乱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保密的原因,除了各门派高层先前就已得到消息之外,各门派弟子对此并不悉知。 再说,圣人陨落,万年一遇,这样的秘辛,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太多。 散修门派和世俗贵人大约也是一样不知情,不免有许多人惊讶,就此在台下讨论起来。 “今日蟠桃宴的例行比试,倒要改一改章程了!” 李若水没有理会台下的杂乱,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顿时盖过满场喧嚣,广场上又静得落针可闻。 “据闻,两处神秘地带,其中一处,只要有秘匙,任何人都可进入。 而另一处,尚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进入,线索要从第一处得来。” “秘匙就那么几十把,数量有限。然天下修仙者,多得不可胜数,自然不能一涌而上。” “若没个章程,导致天地震怒,有可能第二处秘境就不会出现了。” “根据上古秘约和数万年来形成的旧例,文庙、道庭、圣山、魔宗四大宗分治天下。 这一次,每宗各派20人进入秘境,进入资格由各派自定,发给进入秘匙。” “四宗各派遣一名半圣在入口坐镇,无秘匙而擅闯者,杀无赦!” “那么,在场诸位应该已经明白贫道的意思了,这一次西牛贺例行比试,改为人员选拔赛。” “根据道庭分派,西牛贺州本次选拔4人,进行秘境,参加寻宝行动。” 李若水说到这里,眼睛冷冷地对西牛贺五派代表坐席瞟了一眼。 赵小白站在人群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发现师父他老人家,竟然像是打坐入静似的,坐在那里默然无声,表现乖的很。 可其他几派的长老高人就没师父那分淡定了,一个个的按捺不住怒形于色,眼睛冒火。 看起来,他们对此次名额分配,颇有微词,难掩心中愤怒。 赵小白心里略略默了默就明白了。 西牛贺州虽然是道家天下,可那只是之一,还有若大个东胜神州人其如蚁。 一个个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又横蛮霸道,处处占强,锱铢必较,想来一定是占了极大的份额。 北俱芦州自古由魔殿把持,那里应该是道家空白,但各宗对南部澹州的渗透正在紧要关头。 大约是,这一次,道庭分给南部澹州的名额也不少,甚至比西牛贺州还要多吧。 20个名额,三个大陆分,却才分给西牛贺州4个,摊谁谁有意见,也就怪不得几派的掌门和长老们脸色难看了。 李若水说到这里,冷冷扫了台下一眼,竟然不说了。 对着主看台微微一揖,就径直走向了他的座位。 主看台上,一位姿容明丽的女子站了起来,先是恭敬有礼的侧身让过李若水,然后,亭亭袅袅地走向高台。 她一开口,如杜鹃声声,嗓音清脆,好听极了。 “中山派副掌门易夜情,受各派推举,主持本次选拔之事。” “我先说比试流程。” “秘境探宝,万年一遇,机会珍贵,不可不慎之又慎,也不可不选拔真正人才。” “否则,就是白白去送死,徒然浪费大好机缘。” “经各派商定,本次选拔,不论生死,没有规则,只有胜负。” “分两个组进行,初级弟子组与精英弟子组。每组各选拔优胜者两人,作为最终参与寻宝的人选。” “各派参加同一级别比试的人员,不得超过4人。” “当然,为公平计,凡我西牛贺州的各派散修,各王国修者,也可以选派2人参加。” “现在各派报名,然后分组抽签,确定对手,两个时辰后开始比试。” “优胜者的奖励,就是每人一把探宝的钥匙!” 她这话一说完,台下顿时有点乱。 赵小白心里也有点乱。 特么,咱北山派,也太大条了。 以为只是应负一下一年一度的蟠桃宴呢,连师父在内,拢共才派了三个人过来。 自己和紫月小师妹,倒是刚好可以各参加一个级别的选拔,可其他派都是成群结队来的,可谓兵强马壮。 这么一来,北山派可就吃了大亏了。 再者,这事虽然看起来有利可图,若是一个天下掉馅饼,刚好砸到自己头上,那可就赚大发了。 何况,修仙之人,除了天资与勤奋,讲的就是机缘。像秘境开放这样的旷世良缘,怎么能白白错过? 第十一章 你就是天才 可是,这样的好机会,必定人人垂涎,甚至引来强者觊觎,少不得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强抢硬夺。 这事儿啊,太特么危险,不不,无比凶险。 刚才中山派这个姓易的副掌门只捡好听的说,她的话可没说完整。 光选拔进入秘境的名额就已经是动真格的,生死不论;擂台之上,动起手来,少不得有人会被打死打残。 这要是进入了秘境,摆明了,那岂不是可以明火执仗,杀人放火,胡作非为? 能不能成为两名优胜者之一,先且放一边。 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事不妥。 赵小白想到这里,深感这事还需三思而后行,心里甚至在犹豫着这机会到底是争还是放弃。 可边上紫月小师妹却过来拉了拉他的手,问道:“师兄,你还愣着做什么,我们不去报名吗?” 这小妮子,知道什么。 报名,报名去受死吗,哼哼。 哪知眼前人影闪了一闪,师父冲天道人就已干笑着站在了二人身前。 “徒儿啊,为师刚才已经为你们俩报了名了。” “小白你,是不是淡定的老毛病又犯了?” “若不是为师亲自去替你俩报名,你是不是打算怂恿你小师妹和你一起溜号?” 眼睛不满地瞪了瞪,他又凑过来附在赵小白耳边,严肃地说道:“这一次,嗯嗯,你可不能再敷衍塞责。” 看到赵小白似乎并没个好脸色,他又进一步威胁道:“如今,我北山一派的生死存亡,可就看你的了!” “你有...分神之境,若论修为,恐怕已不在你掌门师伯之下。” “更何况你、你……” “你身上既现五品青莲,又有神秘的虚影晃荡…想来应该是有圣人神明附身?” “那你极有可能就是上天鳞选的圣子啊!” “既然是这样,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就算是我西牛贺州,不不,整个天下间最了不起的天才,那也不是你的对手!” “咳咳…以前、嘿嘿,以前都是为师的看走眼了。” 说到这里,老道人发现威胁似乎也没起多大作用,不禁眼珠子转了转,把心一横,脸上竟然带了戚色。 泪水很快就在眼眶里打转。 还装模作样地举起衣袖擦了擦鼻梁,然后眼巴巴地说道:“你如今的修为,虽然远远超过了为师。”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不会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一心做白眼狼,连我这个师父也不认了吧?” “这次你要是…哼哼,你要是再不肯出力,那为师…… 为师可就觉得了无生趣,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这话时,老道人趁赵小白不注意,眼睛偷偷朝紫月小丫头眨了几眨。 脸上露出诡秘的笑意。 赵小白听得一愣。 分神境?那可不是。我离化神都还远呢。 圣人神明附身? 师父这老道,眼睛倒也毒辣。 我身上,这时不时总喜欢一剑劈山的王八蛋,一直以来,都只是“疑似”,不曾“确诊”。 如此说来,或者,就是前朝的哪位圣人? 不然,谁有他那样,山河唯我、目空一切的冲天豪情? 又有谁能够,动不动就砍断三座大山? 可是,即使能够“确诊”,又有谁知道,这王八蛋,时灵时不灵的啊…… 是的,他时灵时不灵,根本不听使唤。 多半只是个唬人的……假象。 这要是,万一需要他江湖救急的时候,他却推三阻四,故故不来,岂不是要,气死个人? 还有就是,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来显摆的时候,他却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比如,就像上次,纯粹瞎搞,基本胡闹,那可如何是好? 唉…… 想到这里,他觉得做人要实诚,不由开口说道:“师父,徒儿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我可并不是…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翅膀可还没硬呢!” 赵小白虽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机密那可不少,可因为从来就没有“临床”实验过,心里不太有底,很害怕师父,遇到某些情况。 比如: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想就此提醒他,自己未必是什么天才,或者,至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变态。 但让人惊讶的是,他这么说,师父冲天道人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相反,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已料到。 脸上带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 “世界上真正成长起来的天才,无不是像你这样的低调和善于抵赖。”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尤其在修仙的世界里,更是如此。” “纵观历史的长河,所有唱高调说大话的天才,包括那些早早把天才二字写在脸上的家伙。 以及那些自认为是绝世天骄,慧根无双,誓言大道,赫赫有名的人们。 往往都会在半途被人打压,或者被耍阴使坏,要不悲惨地陨落,要不就此泯然众人。” “就像鲤跃龙门,如果那只鲤鱼小时候就很猖狂,只怕多半会遭到鱼们的排挤,吃的少睡的少,长的瘦不拉叽。” “就算没有饿死,长大了又哪有力气跃过龙门?” “徒儿啊,能做到像你这样的,万中无一。你能这样,我很欣慰!” 赵小白见师父居然这样认为,说起来又还一套一套的很有经验,心知多说无益,不由一声长叹。 也罢。 事已至此,已容不得我再躲闪退缩,再怎么说我也算不得平庸之才。 今番就好歹争上一争,也不枉了北山派和师父他老人家把我抚养成人。 只是,这样一来,我一身的机密,只怕就多少要露出些马脚了。 两个时辰之后。 初级弟子组的比试开始。 紫月小丫头竟然踩到了狗屎,第一轮轮空,直接晋级第二轮。 师父和小女孩高兴得合不拢嘴。 擂台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既然说了比试规则是生死不论,2号台第一轮果然就分了生死。 中山派的弟子方碧琦,竟一个失手,直接将西山派的一名弟子一剑杀了。 广场上顿时弥满了紧张的气氛与火药的味道。 加油鼓劲的声音虽然仍然此起彼落,嘻笑的面孔就变得罕见起来。 赵小白看了看台上那明媚的女子,心下不由感叹:看不出,这女子,果然貌美如花。 也果然心狠手辣。 她的境界远在小师妹之上,小师妹若是遇上她那可很危险。 不由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小女孩,轻轻问道:“我给你的东西,你可都带齐整了?” 小女孩伸过手来,握住师兄的手,缓缓点头。 还待要问她练习得如何了时,却感到,她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呢! 也就不忍心问下去了。 一会儿功夫,师父他老人家抽了签回来,脸色灰败,垂头丧气。 赵小白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紫月啊,你的对手,是2号台的胜者方碧琦。” 噢,卖嘎等!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师父说道:“紫月啊,都怪师父点儿背,巧不巧就抽到了这个煞星,要不,你弃权算了?” “你师兄这人,一直深藏不露,大智若愚,他倒是有几分把握。” “有他一人获得探宝资格,咱北山也不丢人了。” 紫月并没有犹豫,摇头说道:“不,师父,我要跟着师兄一起去。” “他探宝我探宝,他流浪我流浪!” 第十二章 瘦西湖,十里长堤 冲天道人一阵惊愕:流浪?流什么浪? 这可是事关生死啊,这小女孩,死急白捏的,哪知道厉害? 哪知小女孩在握着师兄的手上暗暗加了把劲,摇晃着说道:“五师兄,好不好嘛!” 赵小白一声叹息。 心里想道:小师妹纯真无邪。 若不经历些人生苦楚,那就相当于温室里的花朵,经不得猛烈的阳光。 就算那姓方的境界比她高,手段又毒辣,但小师妹……嘿嘿,或者还不至于被她一剑杀死。 好吧,不如让她试试。 她境界虽然不济,可我给她的小手段可不少,我还从未实战,倒不如让她先试验一番。 危险性并不太大,或者…若是用好了,未必不能给这个狠辣的女人一点教训。 于是,眼睛看向师父,冲天道人缓缓摇头,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小女孩并未会意,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五师兄,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他居然一反常态。 他的神情依然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可半眯的眼睛里暗藏凌厉,眸光深邃得如同高山大海。 微微勾起的嘴角,透出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紫月吃了一惊,不由再次拉了拉他的手,喊道:“师兄!” 师兄充耳不闻。 却将漫不经意的眸光看向高台。 嘴里声声念道:“据闻,古之侠者,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咱们修仙之人,若有朝一日习得绝艺,当仗三尺剑,涤荡天下之不平事与宵小之徒是也。”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 完全不是他平时的一贯画风! 小女孩干瞪眼,师父他老人家枉凝眉。 二人哪里知道,刚才,赵小白生气了。 他前世医者仁心,以救死扶伤、活人性命为赏心乐事。 可刚才这方碧琦,实力远在对手之上。 明明可以收敛凶性,一剑横拍,将对手扫下擂台,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光辉形影。 可她偏偏选择了杀人。 可恶。 赵小白一言既罢,微微而笑,冲着小女孩轻轻颌首,脸上阳光璀璨。 紫月小丫头一蹦而起,几乎要亲上师兄的脸颊。 这时,听到2号台上的裁判高叫道:“北山派弟子紫月,请上台遭虐…... 不不,上台比试。” 这裁判不知是出于无心还是有意,竟然说露了嘴,惹得台下一阵哄然大笑。 紫月有些意外,不由略微一愣,小脸儿红了红,大眼睛扫了师父与师兄一眼。 凌波飘渺步发动,“嗖”的一声,跃上高台。 她这一下,本有意先声夺人,顺便掩饰和弥补一下,因为刚才裁判说漏嘴而带来的尴尬。 却不着曾想,一身修为深浅全露,被对手妥妥地收进了眼中。 小女孩甫一上台,就“刷”的一声抽出短剑,寒光耀目,人也如白鹤亮翅一般,搭好了架势。 不怯场。 方碧琦好看的嘴角勾了勾,站在那里稳如磐石,临风微笑。 小女孩不由愕了一愕,默默想了想,心里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她这是在装大咧。 倒也是,她比我大了7岁都不止,本就不是一代人。 若是论年纪和时代,我就是喊她一声阿姨,甚至大妈,那也不为过。 要是她趁我刚上台立足未稳的时候,就不要脸的来抢攻,日后难免落人话柄。 这个女人,心机深沉。 她这是既要赢我,又要赢得漂亮,让人看不出半点瑕疵。 紫月心里有了些底。 “你要面子,那不过是顺水人情,我不妨给你,只不过,你得凭本事拿…… 就靠刚才一剑杀人那点实力,我却未必就怕了你。 我境界不如你,剑法也不如你,但我有我五师兄呢,虽然那手段有些……嘿嘿。 可你有什么?” 小女孩自忖已思虑稳妥,突然一剑爆起。 越女剑法起手式:君家住何处。 这一招投石问路,此时用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紫月小丫头这一招其实显得很有教养,很有礼数,她表达的是同门过招切磋的问候之意。 北山中山,同气连枝,当然算得上是同门。 这也是两派掌门互相之间虚与委蛇,或者干脆就是不怀好意、相互试探之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两派不少的弟子门人都是好歹听在了耳中的。 很多人也心知肚明:中山派想把北山派“同”到一个门里去已经很久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方碧琦既然托大,二人又份属“同门”,她无论如何,也该让对面的小丫头一招半招才是。 可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她并没有这么做。 紫月才堪堪出剑,方碧琦就动了。 只见她眼中白光一闪,手上剑光爆燃,爆燃的剑光五彩缤纷,一下就将小小女孩团团包围。 她这一招,很多人认识,紫月当然也认识。 越女剑法第二招:妾住在横塘。 方碧琦先声夺人,直接把紫月将要使的下一招,提前使出来了。 冲天老道人顿时就黑了脸。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 那么,差别来了。 众人只觉她这一剑爆燃的剑光中,似有烟波浩渺,碧水连天…… 嗯,杨柳岸,晓风残月。 不不,更像是斜风细雨,瘦西湖,十里长堤。 那道不尽的女儿柔情啊,溪边浣纱的美丽少女啊,柳梢头的细语呢喃啊,梦中那人的绝世容颜啊。 就像是一卷陈旧的书册,在凌乱的风中被人一页页翻开…… 广场上许多人禁不住身陷幻境,如痴如醉,双眼迷离。 紫月没有醉,但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我就说呢,难怪,我使越女剑的时候,师兄的神色是那样的古怪! 原来,这一招,这么厉害啊,所要表现的,是这样的意境啊。” 她本就不敌,又分了神,只听“嗤”的一声,衣袖顿时被斩断,眼前还有几缕细细的发丝儿在风中飘舞。 头皮有些发凉。 还好,只是被斩断了衣袖,还有数十根额前长发。 小女孩其实刚才就已察知情形不对,她已经竭尽全力的去躲闪了,可还是差点误了卿卿性命。 想到刚才头上闪过的寒光,小女孩心里虽然有些后怕,却又雪亮:她这不仅仅是要打败我。 也不仅仅是要用我北山派的剑法打败我。 她这是要取我性命! “你大爷的,就凭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认输还不行吗? 何必如此狠心?” 她还在胡思乱想呢,同时在认真地考虑是不是撒剑认输。 方碧琦却不由分说,步步惊心,逼了上来。 她这一次,使出的剑招是:或恐是同乡。 “不仅是同乡,咱俩还是‘同门’呢。” 小女孩心里想道。 她自然知道,这越女剑最后一招,那可实在是一招凌厉无匹的杀招。 嘴里当面喊着同乡,暗里下狠手,这一招很阴险的。 就算她还使不出那么凌厉的剑意,可照对面这位大姐姐刚才的势头,这一招之下,小女孩心知自己多半有死无生。 乖乖嗝屁儿…… 可此时此刻,剑光笼罩之下,就是逃,那也晚了。 “为今之计,我只有……” 看到小女孩痴了一般在那里发怔,方碧琦犹豫了一下:就这样把她一剑砍了,是不是痕迹也太重了? 如果是这样,事后怕是会有喜欢嚼舌根的讨厌人类,说我残杀“同门”,过于残暴不仁吧。 要不然,那就等她还手的时候,再顺势一剑杀了她? 第十三章 脚底抹油弩 可她这么略微一犹豫,紫月就在一瞬间动了。 小姑娘手指一弹,就似有一物飞起,落在方碧琦身后三尺开外。 “轰隆”数声,然后劈里啪啦之声响个不停,星光乱迸。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一阵春风吹过,顿时一股奇臭传来,又呛,又臭。 很臭,臭鸡蛋的味道。 没有人受得了。 台下不少人刚刚出挣脱剑意幻境,却又再次被臭气侵袭,不禁频频摇头,忙不迭掩鼻捂嘴,跳脚后退,远远避开。 方碧琦吃了一惊,喃喃说了一句:“硫磺?” 便双眼翻白,身体摇摇欲坠,再也找不着北。 紫月见这东西效果居然如此的好,不由“扑嗤”一笑。想起了什么似的,骄傲地说道: “师兄秘制迷药:酥心软骨散!” “此散主要由断魂香、鳄鱼泪、蜥蜴血构成。” “中者必倒,意识渐丧,闭眼昏迷…杀人越货,必备良药!” 方碧琦气急,可又偏偏遍体酥软,说不出话来。 挣扎着摇晃了两下,不甘心就此倒地,竟然咬牙一挣,跃起了三尺高。 台下有人叹息一声,不满地大声嘟哝道:“兀那小女孩,看你这大话说的!什么中者必倒?人家可没倒啊。” “没想到哇没想到,北山派这样的正派名门,居然也售卖假药,还当众兜售?” 赵小白不由心中一乐:这人谁啊,倒算是个明白人啦,配合得如此了无痕迹,亲密无间。 循声望了一眼,那人西山派服色,脸上揣着扇阴风点鬼火的时候才特有的笑意。 这就对了。 他故意的。 这可是个聪明的家伙! 刚才方碧琦一剑劈了他的同门,他想必是心中怀愤,看到这狠辣女人吃了瘪,便乘机大呼小叫,还以颜色。 并帮紫月拖…不不,他纯粹就是紫月的一个托…嘿嘿…事了拂衣去,不留姓与名。 这人话音才落,方碧琦脸上也刚刚露出微笑,手中的长剑已缓缓挑起…… 哪知紫月的小手似乎又动了动。 “咣”的一声。 方碧琦头顶,陡然现出了一方颜色花俏的篷布,迎头兜脸,飘舞不去。 这女人立即双眼翻绿,脸色转乌,“扑通”一声倒地。 顿时心如死灰,直翻白眼。 她手中的杀人长剑,也已倒飞丈外。 紫月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师兄自制法宝:偷天换日布。” “此布的主要原料乃是天蚕丝,云中雪,蛤蟆汁,专门隔绝气机,阻断运气解毒,可防漏网之鱼。” “此布物廉价美,功效了得,欲购……” 台下有人见小女孩越说越离谱,禁不住出声打断。 摇头长叹日:“北山派若大的名声,怎么制出来的都是这么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这两样东西,都是你师兄自制自创的?” “你师兄谁啊?” …紫月至此,已从内心彻底认可了师兄的一切旁门左道,因而对台下所有的议论,甭管好的歹的,都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并且显得一点也不害臊。 冲天道人此时已经坐到了主看台上,居高临下地观看。 当紫月手段尽出之时,边上有不少人阴沉着脸,神色诧异地朝他审视。 他起先有些惭愧,有点羞赧,可很快也就云淡风轻了。 “小白弄的这些玩意,我平时总是嗤之以鼻,现在看起来,蛮管用的嘛,嘿嘿。” “下三滥怎么啦。” “决生死的时候,谁不是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我看这“偷天换日布”就很好,我用着那也很合适。 经过了实战检验,性能可靠……” “得找那小鬼头要一点!以防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他顿时激动起来,屁股挪了挪,可最终还是忍住了立即、马上就找那小鬼去要的冲动。 这当口,紫月正在擂台上大出风头,他这个师父自然也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他觉得,如此千人百众的,哪能当面拿了那么个玩意往戒指里塞? 无论如何,都是有点丢人。 时机不对。 擂台上。 方碧琦居然仆地装死,偷偷缓了口气,一只手鬼鬼祟祟地往嘴里塞了什么药丸子,竟然又窜了起来。 一把将长剑卷在手中。 乌着脸,绿着眼眶,恐怖地狂笑道:“任你千般计,本仙子仍有定海的针。” “不过区区小把戏罢了,又能奈我何?” 哪知她这话说得太早。 紫月小丫头两眼一瞪,猛然高抬腿,一个大劈叉。 右腿在前,脚底“嗤嗤”数声。 不知什么东西好似一篷蜜蜂炸了窝,遽然飞起。 “扑扑扑!” 方碧琦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小女孩,到此时居然还有后招。 这一下始料未及,躲之未逮,身上手上脸上、鼻子上,插满了细细的小针。 黑沉沉的细针闪着乌光,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凉。 方碧琦大惊失色,气急败坏之极。 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这世间,手中弩常见,何曾见过脚底弩?” “你、你、你这也太卑鄙了!” 紫月收腿,微笑说道:“师兄秘制暗器:脚底抹油弩。” “这驽藏得隐秘,杀人不眨眼,主要成分是老鼠尿,又还专门涂抹了十香软仙散。” “正是偷袭暗杀的好帮手,让大言炎炎之辈防不胜防的不二神器。” “你若这次还不倒下,我立即弃暗投明,就此认输,飘然下台。“ “从此再也不跟我师兄,学他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她一言既毕,方碧琦脸现惊恐,强撑着说道:“这简直、是可忍,熟不可……哇呀!” “扑通”一声,终于依言倒地,再也不能动弹。 直到此时,许多人才明白过来:这小丫头片子,每每发了暗器之后,总是胡绉一气,大言不惭。 甚至连暗器的成分、毒性和功效这样的秘辛都和盘托出。 原来,她可没安什么好心,也不是为了打什么广告。 她这是要刺激、吓唬和麻痹敌人,拖延时间,等待毒性发作啊。 如此连环计,套中套,那可真的是不得不叫人惊呼:佩服啊佩服! 而又有许多人,连同中山派在一边旁观的同伙,和一些走狗爪牙在内,不由人人“义愤填膺”。 却又目瞪口呆:这都是…她师兄自创的手段? 这脚底抹油弩,上面抹的所谓的油,就是…就是老鼠尿? 她师兄…嘿嘿,北山派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无耻之尤? 简直闻所未闻,惊天下之大奇! 如果有机会,像这样深藏不露的卑鄙小人……那可必须,幸会幸会一番才是啊。 台下几个穿中山派服饰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发作。 愤怒地骂道:“见过无数不要脸的,没见到这么下流的,没的丢了北山派侠骨清风的脸面!” “连蛤蟆汁,老鼠尿都用上了,这样的恶心人,还不是下三滥?” “哼,哼哼!” 抢身上台,一把拖了方碧琦,忙不迭掐人中、拍胸口,喷口水、施银针抢救。 连赵小白都禁不住在想:是不是该拨打120?哦不对,这世界可没有…… 灵识中有一道二道三道……无数道微光闪过。 赵小白知道,承蒙小师妹刚才在台上不断打广告,这下自己算是被人惦记了。 可不管怎么说,小师妹心领神会,学以致用,表现得很好。 这一下赢了强敌,实在可喜可贺。 虽然,这手段嘛……搁门派来说那可就有待商榷。 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看? 手里扶着蹦蹦跳跳下台的小师妹,连连说了些鼓励的话,便抬头朝主看台望去。 却没有看到师父他老人家。 他原本坐的那个位置,被一伙人花团锦簇似地围住了,一个个的打恭作揖不止,似乎正在可着劲儿恭维贺喜。 仔细听了听,里面有一道谦虚而又委婉的声音,连连说着什么“诸位谬赞了,贫道愧不敢当”之类的话。 客气中压抑着喜悦,平静中带着一丝颤音。 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又能是谁? 第十四章 名师出高徒 小师妹后面的比试出人意料的顺利。 手段倒也没有再别出心裁。 因为,压根儿用不上。 比她境界低的,忌惮她的各种手段实在太层出不穷,上台就直接认输。 心服口服。 比她境界略高的,那也不是她的对手。 一个个的心情忐忑不安,只要看到小女孩伸腿,或者扬手,都是急忙闪到老远。 个别的甚至直接闪下了擂台。 不管是蜥蜴血,蛤蟆汁,还是老鼠尿,任谁都不愿意沾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倒也不是说毒性有多重,主要是…… 这要是哪怕只沾上一点,都会让人觉得膈应不是? 这要是万一沾了不少,可不知道要难受多久,恶心多久啊! 各门派初级弟子中,除了方碧琦是个硬茬。 其他的,并不比紫月高明太多,顾此失彼之下,一一被小女孩打下了擂台。 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了的时候。 另一个一路过关斩将者,萧家最引人注目的天才少女,萧泠汐。 坚决不肯上台,毫不犹豫地表示,不愿意与她过招。 直接认输。 也不为别,怕一个不慎,被那什么“脚底抹油弩”伤了如花似玉的脸面。 这对一个女孩来说,那简直叫人……生不如死! 小丫头痛快地拿了初级弟子组第一,兴奋和惭愧得有点过意不去。 傍在师兄的身边,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蹦”的快乐。 想当年,她入门才没多久。 突然有一天,师父交待说由五师兄代师传艺,教她基础剑法与入门功诀。 她当时吃惊地望着那个屁大的男孩子,心里充满了忧伤。 传道授业,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且不说早就已经听到传闻,这位仁兄不学无术,喜欢左道旁门,又惫懒之极。 白日放歌又纵酒,青春作伴混时光。 何况,他这才多大? 如果不是看起来,眉眼还算齐整,神情也还潇散,都几乎要怀疑他是个假仙人。 要是一个不好,这小屁孩对功法的理解出了偏差,那可就误了人家大好的天资了啊。 哪曾想,嘻嘻…… 我今日拔得头筹,自然首先是因为他诡计多端,教导有方。 然后再加上本姑娘天资了得,学的通透,用得巧妙。 这算不算明师出高徒? 又想了想,小女孩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由偷觑了一眼师父。 看起来,围在师父身边贺喜的人类终归是减少了些。师父他坐在那里,虽然故作镇定,但他的脸上红光焕发,似乎一下年轻了很多岁。 这彻底暴露了他的内心是如何。 小女孩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 从今而后,她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师兄,学他的那些旁门左道了。 末了,小女孩对赵小白说道:“师兄,我这几场,其实是你赢下来的。接下来的比赛,你可就要亲自上啦。” “我看好你!” …… 青鸾峰上。 蓝月正在屋内闭目冥想。 突然听到山上一阵欢呼,喜出望外的那种。 她不免有些惊讶:咱们山上,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样快乐得要死的欢呼声了? 难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喜事了吗? 是不是,掌门师伯终于突破到了上三境? 或者,哪位掌山师叔师伯,总算过了一道一直就怎么也过不去的大坎? 那可就真的太让人高兴了!如今咱北山啦,实在需要点喜庆啊…… 蓝月的心情不由开朗起来,正打算出门去问个究竟,房门却已无风自开。 飞来峰掌山师叔,芊芊师太,衣袂飘飘,亭亭袅袅地立在门前。 “蓝月啊,去去去,去把后山的葡萄,一古脑儿都卖了。” “山下不是有好几拨水果商,一直在那里软磨硬泡、死急白捏的非要买吗,这回咱如了他们的意。” “卖葡萄所得钱款,赶紧找人把你掌门师伯的老君殿,那个围墙啊,给修缮修缮。” “实在是太破了,我都担心过不了这个雨季,就会通统垮掉!” 蓝月一愕,期艾道:“这是师弟他下山时……哎,再说,这点钱哪够?” “什么这也那的!没事没事,咱们很快就有钱了,你尽管去叫人修,修豪华一点,可别叫人看着笑话。” “你掌门师伯啊,嫌他那破院子丢人已经很久了。“ 蓝月更是惊愕,心道:芊芊师叔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会儿山上吃了上顿愁下顿。 哪有闲钱修什么围墙? 这都好些年了,经风历雨的,不是都没垮吗。 什么!师叔刚才是说,咱们很快就会有钱了?怎么会? “哎呀,我就跟你直说了吧!” “蟠桃宴那边,你紫月小师妹都拿了初级弟子组第一了,你五师弟这个怪物都还没出场呢。” “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要有钱了?呵呵,呵呵呵呵……” 蓝月这一下差点惊掉了眼珠子:师叔说啥?我没有听错吧? 就凭小师妹那几下瞎扑腾,竟然能拿第一? 我西牛贺州修仙界,什么时候如此沦丧,如此不堪了? 还有,五师弟他,嗯,他当然是个怪物,可他……怎么能指望他? 想到这一层,蓝月不由有些着急,说道:“师叔,五师弟虽则为人稳健,可他修为实在太普通,他哪能……” 门口倩影一闪,师叔的身影已经消失。 微微西风中有声音遥遥地传来:“你动作速度点,这会大家伙儿都在兴头上,可别影响了你掌门师伯的好心情。” 蓝月心里有点凌乱,冲着空中说道:“……” 中山比武场上。 一如老谋深算的冲天道人所料,赵小白一路过关,直指决赛。 但若是说到过程,那可就不太美妙。 他总是一套老掉牙齿的青鸾剑法翻来覆去地砍,气得老道人不停地吹胡子瞪眼。 可实际上,被他干下去的对手,更是一个个的觉得冤的不行。 明明他的剑法平平无奇,明明他的境界也未必比自己高,或者还要低那么一点点。 甚至,他的剑招后手明明早已让人未卜先知。 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嗯,一点点。 他总是快那么一点点,变化那么一点点,然后,让人败那么一点点。 真特么邪了。 但也有例外。 青阳祖山来的李若水可不这样认为。 他观察了两场之后,特意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冲天道人身边。 语气诚恳地问道:“冲天师兄,你的这个徒弟,叫什么名字,入门多久了?” 他这轻轻一问不打紧,却顿时好似,在平静的湖水中扔下了一块小石头。 一下激起,无数的浪花! 主看台上一众大佬惊掉了下巴。 他李若水是何等的人物! 他又何曾这样温文有礼地对待过,一个祖山之外不大不小门派的长老? 何况,北山派如今又是什么样的画风! 就是西牛贺州仙家领袖,中山派的掌门萧无极,他李若水最多也就是不咸不淡地称一声萧兄,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十五章 非同凡响探花郎 他李若水天资卓绝,年少成名,智慧无双。 不仅是祖山为数不多的精英弟子,而且还是道圣他老人家生前钦定的,道门三大天下行走之一。 道门天下行走,在游历一方的时候,那是可以代圣人视事,传圣人谕旨,代天赏罚的。 奖惩杀伐,都只在一念之间。 何况,他不仅地位超然,心高气傲,文采也十分了得。 出道之前,甚至是东神胜州,人族泱泱大国--大夏王朝的探花郎。 想那大夏国文明源远流长,以文定国,以武兴邦。除了有无数强大修者,更有文人才子如过江之鲫,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要考取探花郎,那是何等地不容易,文采又是何等地惊才绝艳? 遥想当年,文庙作为天下文人的圣地,也曾对他伸出热情的橄榄枝,直欲将他收入麾下而后快。 可他最终选择了道门。 从此成为祖山的重点培养对象和后起之秀,甚至私下里,有人视他为道圣的接班人选之一。 他今日此时,对北山派这个冲天长老,前倨而后恭,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姓赵的小子的缘故吗? 但那小子,虽然眉目清秀,看着还算顺眼,可无论剑法还是境界,抑或是天资,那都未必很出挑啊。 真是奇哉怪也…… 冲天道人修道数百年,平生第一次被祖山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看重,不禁很有些受宠若惊。 脸上红光更甚,急忙起身,欲行大礼,却被李若水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轻轻摁住。 李若水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 “师兄门下,潜龙在渊,你不必客气。同为道祖门下,你也不必与我生分。”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就是你的亲传弟子吧?” 说到这里,很明显,他似乎用了隔音咒,防止外人偷听。 “他剑中的真意,虽然与你有所不同,但总还是有几分似是而非。” “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 冲天道人有些羞赧的干笑了几下,谨慎地答道:“什么潜龙在渊?不过一个平庸之才罢了。” 老道人当然也用上了隔音咒。 “入门十有余年,一套青鸾剑法才得五分真意,使起来就像是老牛拉磨盘,吭吭直喘气。” “一套基础剑法练了这么久,嘿嘿,居然还是这么个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才都被他气得,只差没有一头撞死!” “若水……师弟、您、您谬赞了!” 看着冲天道人一副恨铁不成钢,又如履薄冰的模样,李若水脸上桃花绽放。 笑道:“若如此大巧若拙的剑意,还只是你北山派青鸾剑意的十之五六。” “呵呵,那贵派这套青鸾剑法,可就算得上是人间瑰宝了。” “嘿嘿。” 冲天道人不由心内一愕,然后脸上一红:大巧若拙?小白这是大巧若拙? 是啊是啊。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一剑一剑的使得并不花俏,甚至颇有些难看。 不不,让我看得心情十分难过。 可原来,竟是巧夺天工么! 所以他才总是每次只赢那么一点点,分毫不差?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这是大巧若拙的极高境界呢! 我还以为,他今日,只是运气好得总是踩到狗屎…… 这小子啊,隐藏的可真深啦!他有这样的心机,那可实在…… 让人欢喜。 心里面的水势实在太汪洋。 冲天道人不得已只好暗运青鸾心法,收束了一下嘭嘭直跳的小心脏。 嘴里说道:“哦哦,承蒙若水师弟不耻下问。” “他的大名叫做赵小白,贱名不足挂齿。” “当、当年我把他捡回山上的时候,他无名无姓,父母俱丧,孤身流浪,一穷二白。” “所以……” 李若水深远一笑,说道:“好好,赵小白么,好名字!我记得了。” “他若在这次探宝中能安然归来,势必祖山留名,且烦劳师兄还把他温养些时日。” 一言既罢,李若水掉头就走,也不顾众人侧目,施施然重回主位坐下。 冲天道人顿时呆若木鸡! 刚才他说、他说,且烦劳我……再温养些时日? 这么说,小白他要走了? 他竟然要入祖山,成为道庭的亲传弟子了? 他的心里一时更加汪洋,就如大海潮涌,不可遏止,青鸾心法,都已经有些压不住。 哎呀!咱小白,岂止是潜龙在渊? 如果那天我没有看错,他身上已有五品青莲! 五品青莲什么概念? 就算是咱西牛贺大陆仙家之首的中山派掌门萧无极,最多也就三品青莲吧? 就算是道门三大天下行走,包括李若水在内,也不过六品青莲吧? 就算是我道家那几个不世出的亚圣与半圣,也不过八品青莲吧? 何况,他身上还隐然有圣人神明在身! 他可一剑断山!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自打被我收进北山,十年不鸣,现在可要,一鸣惊天下啦。 哎呀,此次逼他出山,算不算是个天大的失误? 不不,他这个样子,迟早也是…咳咳,我北山终归是池小水浅,迟早也容纳他不下呀。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也罢,就算他入了祖山,那也还算是我北山派弟子。 那也还是我青鸾峰弟子。那也是我的徒弟。我也与有荣焉。 北山,从此可就要光大门楣了。 呵呵,呵呵呵呵…… 因为李若水施了隔音咒,其他人无法知道二人后来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对于李若水的举动,不少人感到十分难以理解。 北山派那个小子,虽然也一路过关斩将,可并没什么出奇的呀! 看起来,有那么一两场,他甚至是运气的成份居多啊。 他哪里值得李若水如此抬爱? 实际上,多数人这么想,那就对了。 赵小白连胜多场,看起来那都平平无奇,胜得既勉强又惊险。 哪里跟得上中山派的不世天才萧澈? 萧澈英俊无双,潇洒无匹,剑法了得,下手狠辣。重伤了二人,轻伤一人,都是在三招之内解决对手。 又哪里跟得上东山派的水长天? 水长天豪气干云,一把长剑大开大阖,神鬼难测。连连把人打下擂台,让人输得心服口服,都没有超过五招。 中山派与东山派两家的门人弟子专门为此,摆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架势。 不断地向两位掌门传信:报!萧二郎胜了。 报!水师兄赢了,这一次只用半招。 报!萧师兄又胜了,三招都未过…… 报!水师兄的对手自知不敌,撒手认输了…… 如此这般,弄的两家的门人弟子就像在跑接力赛一样。 可实际上,中山、东山两派的掌门,明明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位置绝佳,视野开阔。 不但每个擂台的战况尽收眼底,何况他二人何等的境界,怎会老眼昏花看不清? 哪里需要如此作派? 可无论中山派、还是东山派,如今在西牛贺大陆两虎相争,要的就是这份风光,这份气派…… 第十六章 师妹的啦啦队 随着萧澈、水长天节节胜利,两派兴奋不已的掌门与长老们爽朗的笑声越来越大。 大到几乎盖过比武场上的打斗呵斥声和一切喧闹,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让人不爽。 可人家的弟子确实争气,这叫人很有些无可奈何…… 而赵小白的比试过程,总是让冲天道人担惊受怕,如坐针毡, 每每获胜,都惊出了冲天道人一身冷汗,心里暗呼:侥幸侥幸,哎哟喂,道祖保佑,差点就败了…… 然而,事情出乎多数人的意料。 赵小白跌跌撞撞的,居然率先杀进决赛,稳稳地将一把探宝钥匙拿倒了手中! 而萧澈与水长天则两强相遇,必须得争个你死我活。 这不免让许多人扼腕叹息,直呼那小子运气好。 不过,几位所有人都认为:一个人运气再好,也总有用尽的时候。 这姓赵的鳖犊子,若遇上萧、水二人中随便一个,哪里能是对手? 2号擂台下,人如潮涌。 萧、水两人都一般的成名很早,圈粉无数,啦啦队实力强大,摇旗呐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二人的比赛还没有开始,啦啦队倒先比了一把。 结果是:萧澈究竟长得更帅。 何况,他的名气,他临场的表现,也要高出水长天不少。 “萧粉”略胜一筹,不仅嗓门大,声音高,相比之下,尖叫声也更加恐怖,并最终获得胜利。 裁判刚刚一挥手示意比赛开始。 萧澈脸上阴阴一笑,右手缓缓拔出长剑,突然清啸一声,人影顿时变得模糊。 便有千百道剑影,如水泻地一般向着水长天而去。 水长天瞳孔突然收缩,迅疾无比的后退。 “当当当!” 他瞧出了虚实。 萧澈果然名符其实,气势强壮,攻势凌利,不可硬来。 只好先使了一招东华剑法:让他三尺又何妨。 先图自保。 连挡三剑,然后,再退……“当当!”又挡了两剑,身体却已退到了擂台边,已无可再退。 本来只打算让三尺,不想却已让了五尺,退无可退。 他也不愿再退,猛地大吼一声,腾身而起。 身体一个倒翻,手中长剑一挺,凌空刺向萧澈。 萧澈甩了甩了长发,又是一声轻啸,突然如鬼魅般后退,后退之际凌空一剑斜飞…… 武极殿《泥瓶剑法》第一式:剑道万古如长夜。 一道锐利的剑气破空,势如大河决口,洪水倾泄。 似乎天地要残破,大陆要沉沦;又似星月蒙尘,长夜降临,无边的黑暗即将笼罩人间…… 空中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水长天“扑”的一声摔落于地。 只听他痛啍一声,就看到他的左手已与身体离别。 这一下,台下顿时静如止水,鸦雀无声。 只听到无数“嘭嘭嘭”的心跳。 就连萧澈的啦啦队,似乎都忘记了呐喊助威,一个个的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萧澈,居然如此厉害,如此心狠手辣! 连水长天这样罕见的天才,他都毫不留情,仅仅一招就弄残了他! 萧澈立在台上,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嘴里轻飘飘说道:“你以为你胜了二三场,就有了龙的鳞片,凤的羽毛?” “哼哼,这就叫做,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更不知山外青山,人外高人!” 水长天一手抚住断臂,目眦欲裂。 愤怒地张嘴说道:“……!” 萧澈却再也不看他一眼,云淡风轻似的,不顾台下怨毒的、羡慕的、惊讶的…各种目光。 若无其事地在那里等待下他的一个对手,也是最后的一个对手。 赵小白。 其实,他刚才在比试之余,也略微看了一下那小子的招式。 平常得很,不堪一击。 虽然他心高气傲,但这一点小心他还是有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迎风立在高台,心中不由万分惆怅:你看我,实在也太惊才绝艳了! 手下竟无三合之敌。 我萧某人,独自站在高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多孤独啊! 若大个西牛贺州,竟就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么。 我这是不是也太天才了一点? 哼哼,刚才祖山的那人,说什么来着? 居然注意到了姓赵的那么个瘪三一样的家伙? 哼哼,什么眼力! 我如此独立寒秋,卓然出众,居然还入不了他的眼? 还不够引起他重视,还不够资格入祖山? 入祖山啦。 凡天下道家门人,谁个不愿,哪个不想?那是所有道家弟子毕生的梦想啊。 青阳阁里留名啦,那才是我应有的归属!我一定要……哼哼。 挡我者死! 且不说萧澈在台上独自惆怅,顾影自伤,又暗下狠心。 看着萧澈在擂台上玉树临风,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模样,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齐刷刷射向赵小白。 瞧着他,就像瞧着一个死人,眼中充满兔死狐悲的意味。 是啊,水长天何等厉害,连他都断了一臂,这小子,今日只怕,多半要小命不保啊。 一直等到裁判叫了三遍,赵小白才缓缓步上高台。 没有使用花俏的轻身之法,也没有走得很快。 大家等得也很耐心,似乎,黄泉路远,并不缺这么一会儿。 他就那么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上去。 虽然萧澈的啦啦队人数众多,但小女孩紫月作为初级弟子组第一名,也有了不少拥趸。 她的粉丝,主要是些散修门派,或者破落世家子弟中的男弟子。 人数虽然少很多,但小姑娘突然惊艳崛起,引人注目,她嗓门又大,倒也差不多能与对面的形成拉锯之势。 这不,小师妹在台下扭腰抬腿,高喊着:“师兄加油!” “师兄威武!” 她的一帮新收的“小弟”,也一齐跟着她扭腰抬腿,整齐地呼喊着,舞出了一致的旋律。 就好像,前世那个世界,大妈们在跳“广场舞”一样。 对面的也不示弱,仗着人多势众,一通大呼小叫地回敬,广场上立即山呼海啸。 小女孩和她的啦啦队,顿时就像汪洋中的一艘小船,随时都会倾覆似的,苦苦挣扎。 赵小白对这一切,并不以为意。 他在想事情。 嗯,萧澈啊,我知道。 你一帆风顺,年少成名,未经挫折,心高气傲,甚至可以说是不知天高地厚。早将这次的第一,视作了你的禁脔。 若我击败了你,你拿第二可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那可不知道会有多失意。 可对我来说,拿第二就已足够了。 我只是…… 哎,小师妹已经一不小心拿到了一枚探宝的钥匙。 我怎么能,让她独自去那么险恶的地方,白白惨死在荒郊? 我必须与她同去,看护她。 一个大男人,如果连身边的人都守护不了,那还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第十七章 桃之夭夭 既是这样,我其实也并不是非要留难你,和人硬怼,拚个你死我活从来就不是我的偏爱。 这第一名我要不要都无所谓。 你若聪明便好。 虽则你心狠手辣,但既然上了擂台,生死由命,你连杀数人伤残多人,我也暂时不与你计较。 况且,你反正也一样获得了探险资格,怎么说我与你也算是同门。 甚至,一旦走出了西牛贺州,咱们还算是……“老乡”。 在秘境那个陌生而又危机四伏的地方,少一个敌人就多一条路,多一个“老乡”就多了一副遮风挡雨的身板。 我倒是可以...... 我且再试一试你的心意,你此时回头,犹未为晚。 想到这里,他看似无意,实则很有深意地说道:“萧兄,我敬你是兄长,也知道你此时的顾虑。” “我且先出招,免得你日后授人以柄,你可看仔细了。” 说完,他一声清斥,一招剑法使了出来:桃之夭夭。 《诗经?周南?桃夭》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子之于归,宜其室家啊。 ---这个姑娘嫁过门,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 这连我都学过了,你是高门弟子,又出生皇族,师父一大堆,自应学业勤精,怎能不知? 你必须知道啊。 和顺之意呢…… 再说,“桃之夭夭”么,那便是“逃之夭夭”……你若还不能明白,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这招剑法,在我西牛贺州,就算是三岁蒙童那也都知晓。 这乃是一万多年前,我妖族之凤---江山秀老祖早年习剑未成时,“扯呼”的紧要关头最常用的一招剑法啊。 赵小白一招“桃之夭夭”既出,剑尖变幻。 幻出灿烂桃花千朵万朵骤然盛开,却又迅速凋零似的,变成桃花瓣。 桃花瓣飘呀飘的,在空中纷散飞扬,极其让人眼花缭乱。 这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后面的意思,乃是要趁机开溜。 他这一招使出,观众席里顿时一大片人感到了惊悚:你丫的,要跑? 高台之上,李若水却微微皱眉:这小子!拖泥带水的,剑招之中包藏夹带,心里的小九九不少啊。 看他流露出来的这意思,这一战,他是不打算打下去了? 嘿嘿。 且不说人家心思狠毒,那可不一定领情,你给人三分颜色,别人说不定就要拿来开染房。 你不愿意争一时之气,可我眼巴巴的,还等着想彻底翻看一下你的底牌呢,难道,你竟是不肯如了我的愿么! 至于萧澈,李若水倒还真没有瞧在眼中。 像他这样的所谓“天才”,西牛贺州少见,可无论东胜神州的人族,还是北俱芦州的魔族,甚至南部澹州的万族,都多了去了。 不少都是大家族大门阀“造出来的,用药“堆”,用资源“拚”,用灵石“泡”……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看着这青年一路狠辣,砍手剁脚,伤人性命,他却也不置喙。 道家讲究顺其自然,清静无为。 每个人,都有他的道。 萧澈修为已不算弱,自有他的剑心通明,何况,他又不是没有师门,又不是没有师父。 又不是没有父母教诲。 看着他走到如今这样,竟然没有人指点?竟然任由他一路沉沦? 凡事自有因果,我无故多什么事来…… 李若水倒还好,可主看台上另一个人,看到赵小白使了这么一招出来,顿时眼睛都气绿了。 “嗨!我说小白这孩子,那可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 “都打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顺势独占鳖头?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偏偏……” “拿第一很丢人吗!哎呀我的银子啊……” 且说赵小白假戏真做,一招使罢,收剑还鞘,人也如一片桃花瓣一般在空中向后飘起。 只要萧澈不进攻,或者说不下杀手,来一招中山派剑法中的,诸如“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或者“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之类的招数,表达那么一点善意;实在不济,来一招泥瓶剑法之“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也行。 虽说这一招寓意不良,那我也…承情。 就此飘然下台,安心去领那把属于我的探宝钥匙,与小师妹一道共闯险地,死中求生。呀拉索…… 萧澈不领情。 只听他阴测测一笑,晒笑道:“嘿嘿,还谦让?” “凭你也配?” “我告诉你……” “人啦,需要记得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不然,会死得很冤。” 凭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劲,说了一通揶揄挖苦的话,他发现:收效甚微,口舌白费。 对面那厮眯着眼,轻轻摇头,不仅很不以为然,而且还显得很…失望。 他感到寂寞难耐,脑海中冒出两个字:欠揍。 突然大喝一声,一剑骤然飞起。 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直接就是一招杀人的招数—— 《泥瓶剑法》第二式:银瓶乍破水浆迸。 直取赵小白的咽喉! 赵小白大吃一惊,心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不好! 此人不是可交之人,他看起来压根儿就不认为我和他是同一种人类…… 我好意讲和,真心相让,他不仅不领情,他这是,反而要取我性命。 一点情面也不讲啊,一点高级趣味也没有!巴扎嘿。 无奈之下,他蓦地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 还是打算暂时不跟他计较,就此落荒而逃。 萧澈存心立威,杀心已起,岂是易与? 赵小白在空中一折,再折,剑尖却始终离他咽喉不到三寸…… 奇怪的是,就是刺不到。直始至终都差了三寸。 广场上的很多观众顿时就没刚才那么淡定了。 …按理说,以赵小白显露出来的,区区洞明之境,这一招“银瓶乍破”他就应该避不开才是。 他就应该脑浆迸裂才对。 无论他剑法如何地大巧若拙都不行,境界差别明摆着。 萧澈,那可是破玄下品之境啊,往少里说也是破玄3阶吧。 双方境界差太多了!中间还隔了一个化清境上中下三品共10阶之多呢…… 可是为什么,这小子竟有如此快速的反应,居然就避开了这一剑? 萧澈身处其中,感触更深刻。 他有些郁闷:这小子的身法,似乎好像,有些不对劲? 难道这次竟然看走眼了? 他只是这么稍一迟疑,赵小白突然如秋风扫落叶中的落叶,顺着他的剑势,全身放松。 身体如落叶般一旋之下,“啪哒”一声摔倒在地上。 然后一刻也不停,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了一丈开外。 动作有些难看,样子有些狼狈,一点也不潇洒。 但干脆利落。 台下,小女孩趁机高叫助威,一时喊声四起。 赵小白这才“铮”地一声,再次拔剑在手,一手拄地,半伏在高台,如同一只豹子。 冲天道人一肚子气本就还没有消散,看到这一幕不禁更加气冲牛斗,频频摇头:这像什么话! 懒驴打滚?哪里学的狗屁招数? 一个修仙之人,怎么能动不动就懒驴打滚有失体面? 堂堂北山派弟子,怎么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招数丢人现眼? 简直,气死我也! 他哪里知道,这是赵小白前世的世界,名动天下的…许多公园角落里常有人演示的,太极两仪身法中的一招? 若是滚得利索一点,那可英俊潇洒之极,一点也不难看的,怎么会丢人? 第十八章 不打多好 萧澈一招完全落空,不由心中吃惊:这个小贼虽然打起架来像个泼皮,可身手却如此老练,果然深藏不露! 因为心中有底气,虽然感到有那么一丢丢意外,他却一点也不迟疑。身影一阵模糊,又是“刷”地一剑朝赵小白刺了过去。 你深藏不露又如何? 不说你才区区洞明境,就是化清境又能怎的? 就是和我一样破玄又能怎的?我中山派剑法在西牛贺同境界无敌。 今日定要叫你好看! 萧澈再一次一剑刺去,旁边的人只是觉得这一剑精妙难言,劲气难当。 就如同千剑百剑同时刺去,幻起剑光万道,实在厉害! 他们却哪里知道赵小白的感受? 赵小白此刻被剑光罩定,心中大骇,恍觉这一剑就像是来自地狱,让他分明感到了死神的黑色镰刀飞舞。 那一碗冒着一丝热气的孟婆汤啊,喝了就可以忘记这扯淡的人间…… 他身上衣袖尽碎,“蹬蹬蹬”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站稳,身上紫气大盛,头发根根直立。 萧澈先只是脸色一暗,退了一步。 可刚站住脸色却又一红,身体晃了晃,再退了一步才稳稳立住,满脸错谔。 却不知,赵小白暗暗腹诽不已:“看来,我还是大意了。” “这姓萧的,并不完全是个绣花枕头。” “他现在这样子,比我高了不止一个半境界,况且,中山派的这《泥瓶剑法》,当真非同小可,难怪中山派一直执西牛贺大陆仙家牛耳。” “这样打下去,我要吃大亏啊。不行了,我得…我只好露出那么一点点底牌,提升一下境界。” “刚才差点就玩大了啊……” 他不知道,围观的人群已经是个个震惊莫明:萧澈天资卓绝,年少成名,早几年就已入了化清。 如今甚至已然是破玄之境。 妥妥的西牛贺州五大派第一青年剑修高手。 北山派的这个弟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且又籍籍无名,之前几乎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居然也如此厉害? 而…… 一些有心人想得更多的是:看起来,北山派底蕴还在啊。 随便拉个不学无术的弟子出来就有这样的身手,那可当真不能小觑。 难怪那冲天道人此番前来,态度不卑又不亢,多数的时候甚至笑眯眯,一副稳如老狗的姿态。 原来,他心中有所恃啊。 那倒也是,随随便便带个默默无名的弟子过来,就要比声名在外的水长天还要有料,摊谁谁不淡定? 北山派啊,看来得重新认识一下了! 是的,应当立即、马上、现在就找那冲天老儿套一会儿近乎去。 哎呀,就在刚才,那小姑娘拿了初级弟子组第一,我居然还在这大条!可一些极其善于趋炎附势的家伙,早已捷足先登了啊…… 话说赵小白后悔了一会儿,一念转过,身上紫气大盛,围绕周身流转,身上发出“劈劈啪啪”如爆豆一般的声音。 主看台上的大行家,几个仙门的掌门长老之类的,一个个顿时睁大了眼睛,纷纷斜着眼看向冲天道人。 那层意思,冲天老道很快就明白了:这样重要的比试,你北山派好大的气魄,居然还隐藏实力? 简直也,太不把我等看在眼里了! 哼哼。 有个天才弟子就了不起吗? 如此遮遮掩掩的,什么意思嘛,想扮猪吃老虎? 而台下,有识货的人却没有台上那些大佬们那般深沉的隐忍,顿时就惊叫出声:“破境?” “他居然在此时破境?” “这就是化清了?” 小女孩眼看师兄得势,立即一声吆喝,乘机又大声喝起彩来,广场上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赵小白临阵破境,萧澈哪里还能看不出来? 只是,他究竟还没有主看台上那些老成精的人类眼光毒辣。 他以为他的对手,不过是巧不巧的,机缘已到,刚好要破境罢了。 不过,他的眼光差是差了些,可有一点他总算是看清楚了。 这人一破境就蹭蹭的,直接从一数到十,化清圆满,十个品阶啊,不费吹灰之力,那可有点古怪。 不行,得趁他破境立足未稳,立即、马上,给他点颜色看!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轻轻喝了一声:“天不生我萧二郎,剑道万古如长夜。” “看我一剑光寒照古今!” 一把长剑在空中虚虚地划了一圈,悠地回撤。 然后再朝前一刺,轻飘飘击在圈中。 “轰”的一声大响,一道金黄的剑光如同水练,又似万马奔腾。以无匹之势,突破万千围困,直朝赵小白飞起! 中山派《泥瓶剑法》第三式:铁骑突出刀枪鸣。 赵小白正在稳固化清境,眼见这一道剑光如马踏而来,铁蹄森森,却两腿有些僵硬,竟是难以移动。 无奈之下,只得双手抡剑。 使出了一招最笨拙的青鸾剑法:满目青山雾气沉。 他那样子,就像是一头老牛,在满山浓雾中睁圆了大大的牛眼,伸脖寻径。却意外地看到,前面竟是万丈悬崖。 “噗!” 两道沉重的剑光碰到一起,就如哪个粗鲁汉子当众放了个极大的响屁一般。 泄气不止,声如撕布。 擂台之下,众人讶然,紫月小丫头甚至下意识地把鼻子捂了起来。 眉头大皱,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萧澈此时终于收了轻敌之心,与赵小白对了这一剑,便纹丝不动,稳如大石。 赵小白却“扑”地一声摔了个倒栽葱。 让他感到幸福的是:身子倒又能动了。 于是想也不想,顺势“刷”地一声,一个飞旋就立了起来。 身上又是一阵紫气大盛,围绕周身流转不绝。 整个人都似乎隐在了蒙蒙紫气之中。 “啊也,又破境!” “居然连续破境?” 擂台边上的看客中也大有行家,七嘴八舌的,顿时鼓噪起来。 “破玄啊,他这是。” “哇,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就破玄!这是、这是、这才是不世出的天才啊!” “啊也,我西牛贺州什么时候踩到了狗屎,竟然出了这样的天才?” “哎呀,他、他、他怎么,直接就到了破玄4阶啊?” “是啊,看起来,这小子破境之后,升阶居然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哎呀马,我这闭关苦苦修炼了三年,只是想升那么一阶,可都还是,远看山有色,静听水无声啦!” “这才是咱西牛贺州大陆最罕见的天才!从今而后,其他的所谓天才,那可都要黯然失色了啊……” …… 广场上七嘴八舌,越说越玄乎,越说越难听。 秦方方起先还只是心中打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刺耳的嘈杂声中,慢慢就红起了脸,有些羞恼成怒起来。 真是见了鬼了! 他明明才下三境之洞明境,可是,我砍他一剑他破一境,瞬间就进入中三境,直接破了玄了? 我这么舍命猛攻,难道,竟是在为他做嫁衣裳,助他破境吗? 以他这样的年纪,竟然也到了破玄之境,可也当真了不得……简直是、简直气死我了! 第十九章 美哉!少年 赵小白立起身,心知以萧澈阴鸷的性格,早就起了杀人之心,必不会就此罢休。 早提了丹田一口气,两腿前屈后躬,摆着“地振高冈紫云生”的守势,准备再接他的狠招。 就像雾海中的那老牛,见势不妙,便屁股墩紧靠在山壁上。 四蹄决绝地抵紧崖边突出的岩石,竭力控制着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崖去。 等待太阳出,紫云生的时候,看清了路再寻思脱困。 这姿势,稳。 稳如狗。 除了这一招稳守外,就连后续的招数,他都已经想好了。 先是一招青鸾剑法:“问君何事吟弄久”,试探着取攻势逼退那厮; 若对面的宁死不退,那就只好:“回看璎珞照眼明”,护住后背,避开他的锋芒。 “什么拚命的打法,坚决硬怼之类,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境界既已提到了破玄下品,对付这个所谓的天才,那也绰绰有余了。” “只要挨过他这一轮猛攻就一切ok,不需要再往上提, 正好留一些余地,免得让人看光了屁股腚。” 他想的倒美。 哪知萧澈此时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并不再动,脸色阴晴难描,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赵小白始料不及,一个不虞,憋在胸臆之间的一口气顿时支持不住,在体内“刷”地一声,如大海潮收,全部倒灌进了小腹丹田之中。 这一来,萧澈并没有出招,他自己反而如遭重锤,口中“哎呀”连声,一时全身颤抖,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台下的“萧粉”见状,一个个面露喜色,顿时鼓噪起来,声音震天动地。 把小女孩气得干瞪眼,枉凝眉。 然而,这事似乎还没完。 天空突然风起云动,雷霆震震,一瞬间似乎连大地山河都已变了颜色! 肉眼看不见的天地元气,疯狂了似的,往擂台上席卷,径朝赵小白涌去…… 主看台上,一众大佬顿时惊呼连连。 仿佛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一头寻常老牛,而是…道祖他老人家的座下青牛! 李若水哈哈大笑,嘴里说道:“我看你还能藏多少?” 哪知他笑声未落,台上异象又生! 只听“呼啦”一声,原本被一团团紫气重重围困的赵小白身上,突然窜起一块花花绿绿的布。 此布在高高的擂台上迎风飘荡。 因为印象深刻,许多人顿时认了出来:这不是,刚刚获得初级弟子组第一的那个小女孩,用过的那块所谓的“偷天换日布”吗。 他又来? 这么说,小女孩口中的那个奇变百出的所谓“师兄”,就是这位仁兄了? 他居然…… 嘿嘿,人才。 李若水顿时大吃一惊:居然,这么吝啬!就是不肯让我彻底地看一下底牌? 还遮断天地气机? 呵呵,这小子,心思竟然还如此的诡秘么。 真是…好笑。 赵小白以“偷天换日布”隔绝了天地气机,紫着脸站起身来。 然后大大方方地收了布,嘴里问道:“还打不打?” 可他还没有等到对面的反应过来并作出回答,却又自顾自地开始语重心长,或者强词夺理。 他说得头头是道: “其实呢,咱俩也不用再打了。” “第一第二又有什么分别?拿到探宝钥匙就够了。” 此言一出,让人大跌眼镜。 观众席里甚至有人大声叫了起来:“搞什么搞什么? 你们这到底是比武,还是比嘴皮子?” “难道,你们打算舞徇私舞,就这样内定比赛名次,只动口不动手吗?” “简直滑天下之稽!” “……” 冲天道人却顿时心里一沉,脸色变白,哀叹道:糟糕!刚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可赵小白哪管这些?但听他继续说道: “要是非得自相残杀,到时候,天下四大宗,文庙的、圣山的、魔宗的,高手如云,坏人很多……” “你或者我跛着个脚儿,在秘境中如何能苟活性命?” 这话说得,有道理,简直远见卓识! 萧澈哪有那么愚蠢? 他眼珠转动,思虑了半刻,渐渐地深以为然。 不由心中暗忖道:这小子刚才口吐芬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可对我来说,必须划重点。 嗯,就是这一句:你或者我,跛着个脚儿如何如何。 那他的意思,若是再打下去,他可就未必如刚上擂台时那样,肯认输下场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如今他境界陡升,现在看起来,好有一比,就像是,鹅卵石掉在粪坑里,又臭又硬。 不太好啃。 一时半会的,我未必啃得动! 就是啃下了,也只怕未必可以全身而退,身上难保不弄脏点什么…… 若有个三长两短,正像他刚才煞费苦心分析的那样,进入秘境之后,难免要吃亏的! 也罢,今日且就坡下驴。 日后有了机会,再阴死他! 威胁我是吧?很天才是吧?敢抢我的风头是吧?哼哼……咱们走着瞧。 再说,我方师妹正是被这小子的师妹给弄的灰头土脸,下不来台,不不,抬下了擂台。 听起来,那死丫头用的那些诡秘手段,想来就是出自他的传授。 这就算是结了因果了,那是无论如何也要作个了断的! 我萧某人的师妹,我要如何那都可以,但别人若是动了她一根汗毛,哼哼……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笑容,嘴里却习惯性地用很霸气地口吻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今日且放过你一马,这一局嘛,那就不打了,算和局。” “恭喜!你与我并列第一。” 赵小白眼见这个阴险的家伙已被自己说服,便理所当然地点头,也不计较他话中的自负与讥讽之意,说道:“兄台高义,如此甚好!” 不打多好?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第一第二,争下去都是鸡肋。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再打下去,虽然可以稳稳胜他,但我不露出更多马脚才怪了。 知道不,我的修仙《三字经》就是:稳如狗,不出手,绕道走.......看清楚……用阳谋…… 嘿嘿。 赵小白眼见自己谋划得当,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一时之间,站在高台上的他,显得逸兴遄飞,光彩照人。 台下有美女胸怀坦荡,顿时双眼迷离,禁不住大声赞叹:美哉!少年。 赵小白吓了一跳,不由斜眼对萧澈探究地看了看。 心道:此人,若单看眉眼,美则美矣,但其实……骄傲得一脸唳气,一副“找抽”的样子。 哪里当得起如此谬赞? …… 裁判人员很快就宣布了西牛贺州大陆,修仙界精英弟子组比试的最终结果: 北山派弟子赵小白,与中山派弟子萧澈并列精英弟子组第一。 对于这样的结局,整个广场上只有两个半人不吃惊。 一个是李若水,半个是冲天老道人。 另一个自然是小丫头紫月。 早知道我五师兄非同一般,这不果然? 以为我没瞧见么。 要是真打下去,那个长得好帅的家伙,那可不是咱师兄的对手! 要说他长得帅嘛,这个…我倒觉得还不如我师兄那么顺眼…… 冲天老道当然只能算半个,因为他觉得,这第一名本就是瓮中捉鳖,居然……哼! 李若水走上台来。 边上的会务人员赶忙又叫上了北山派弟子紫月,中山派弟子萧泠汐上台。 李若水代表道门祖山,给四个人颁发了每人一把钥匙的奖励。 还说了些什么“要不畏艰难,生死看淡……在秘境探宝中再创佳迹”之类的打气的话。 然后说道:“你们不日动身,前往南部澹州乌蒙大山,青阳山的那轻云师姐在那里等着你们。” 四个人赶忙点头称是。 主看台上却又是一阵躁动。 甚至有人惊呼出声:“道门三大天下行走排名首位的那轻云,在那边等她们?” 第二十章 道高一尺 那轻云,年方二十八,美丽动人,以一身术法名动天下,是道门珍稀的数个法术奇才中的一个。 她大号“道高一尺”。 与: 魔宗的“魔高一丈”乔乌娜; 文庙的“才高八斗”黑三郎; 圣山的“一佛出世”无妄僧; 并称青冥天下四大”高人”,被视为整个修仙界青年一代领军人物,道不尽的风骚。 听说那轻云近些年来游历天下,行踪神秘,轻易不露仙踪。 连她都去了那边,这算哪门子事? 看起来,道门对这次探宝,寄望很深啊。 赵小白知道,所谓青冥,就是他目前所在的这个星球。只是不知道,与前世的地球,是不是处于同一个位面? 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存在什么关联? …… 末了,李若水站在赵小白身前,定定地看着他,静如止水,不言不动,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赵小白的感受却又不同于别人。 他耳中传来一个声音,空明飘渺,细若游丝,字字惊心。 这声音问道:“你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赵小白摸头,不答。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当远不止破玄,只怕快要分神了吧?” 赵小白大吃一惊。 怎么!他也和师父一样,认为我分神了啊。 虽然分神还只是上三境的头一境,还要跨过之后的化神境,才有望冲击圣境,叩问长生。 可我……明明才返虚上品,二者虽说只是一境之隔,可实际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这神,分了好几年都还没有分出来呢。 分神可就是在识海中分出元婴。 元婴呢,生孩子啊。一个大男人,要单独生孩子,岂是那么好生的? 心中虽然很是震惊,脸上却显得若无其事,随口答道:“兄台法眼有差,这回确实是猜错了。” “我只不过,马马虎虎……返虚而已。”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像李若水那样密语传音,反正他没有这么做。 不过,“返虚”这两个字,他并没有说出来,只不过比了个口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李若水懂了。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道:“返虚啊,那也不弱了!” “不不,你不过才一个半大小子,这已算…逆天。” “你师父,也不过就是返虚吧?”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藏私的吗?” 赵小白微微一笑,老实不客气道:“兄台啊,所谓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呵呵。” 李若水心中暗笑:臭小子,逢人只说三分话?那如此说来,你不是分神才怪了! 表面上,他却是眼睛一亮,说道:“你这次若得不死,俟你探宝归来,祖山会派人接应于你。” “恭喜!你从此就是祖山亲传弟子了。” 赵小白先是一愕,然后摇头。 话说得干脆之极:“不去。” 李若水大惊:不去?居然不去? 这都可以? 如此的机会,世间可不知道有多少人,任你高门大阀,皇室贵胄,富可敌国,都是梦寐以求啊! 不由冷了脸,森然说道:“拒绝成为祖山亲传弟子的,前所未见!你可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很了不起。” “请你给个理由!” 这后面一句话已经带着威胁。 他的眼中甚至隐隐有煞气流转,碧水纵横。 这是公然的恐吓。 赵小白想也不想,说道:“我小师妹紫月,尚在稚年,学艺未成。” “这次出山,我答应了她要教她…很多东西的!”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理当…一诺千金,我怎么能够食言而肥?”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差点被感动了。 李若水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看了那紫月小丫头一眼。 心里想道:原来是这样。 可他这话说的,怎么听都像是在扯淡。 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姑且不论,也许,他究竟是少年心性,只顾着情义,热血劲儿一上来很容易就会顾此失彼?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蹊跷的是,如果只是教授练功,北山派多的是人可以胜任。 这小子,言行可疑。 他到底答应了要教那小女孩些什么了? 想了想,李若水觉得自己浩荡君子,倒不便过于探人私密。 于是说道:“你且先去秘境吧,你的心事我知道了,这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掉头就走,径上高台。 他哪里知道,赵小白另外一个疯狂的想法是…… 祖山的亲传弟子?哼哼,听起来光鲜,看起来令人眼馋,可若真去了,只怕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我做人,是有原则的。 那个位置,实在太高调太显眼。 且不说特别容易惹上因果,还难免要被人拿来当枪使,或者给人抵挡明枪暗箭。 那会很容易……嗝屁的! 君子,不不,修大道求长生的人,不立危墙之下…… 紫月站在边上,满心狐疑。 她觉得,李若水在师兄面前站了不小一会儿,可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不禁让人莫名其妙。 可她就算再笨,也很快就明白了,师兄一个人冲着李若水“自言自语”了那么些奇怪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们两个,刚才肯定是“偷偷”说话了,只是外人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主看台上。 冲天老道人,此时被一帮巨富大贵和人间土豪亦步亦趋,围得死死的,疲于应付,倒没有注意到刚才这一幕。 老道人在众星拱月之中笑得很儒雅,举手投足颇有仙人之姿。 身边七嘴八舌的。 有龙行虎步,穿着世俗国家王侯服色的人说道: “哎呀,近来诸事烦杂,很久没有到北山长春殿上柱香了。” “冲天仙师啊,某家这次可要叨扰,顺路跟您一道去北山啦。” 另有目光深邃、紫衣锦袍、仪表富态的人说道: “仙师啊,我家族子弟,不少都已长成半大不小的模样。” “盼望仙师忙里挑闲,屈驾光临寒舍,挑选几个顺眼的上山。就算修不成大道,在北山诸峰的洞天福地混个日子也好……” 边上有人老插不上话,顿时急了眼,一狠心说道: “哎呀,仙师!我这带了些……呵呵,小小意识,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我随后即差人带些薄礼,直接送到山上。” “不成敬意,嘿嘿,不成敬意!” 冲天道人觑了一眼,那人塞过来的,似乎是些大额银票。 老道人眼睛顿时一亮:这个么,山上最是稀缺。 真是雨后的甘霖啦。 还要差人带些薄礼直接送到山上? 那敢情好。 听他嘴上说的轻巧,什么薄礼薄礼,以为我不知道?那肯定薄不到哪儿去! 忙不迭一把将银票扫进衣袖……忍不住喉结鼓了鼓。 斜眼一看,边上又有王孙公子、土豪新贵等不下十数人在递银票,不免照单全收…… 心里美滋滋。 虽然刚才两次三番,受了那混小子一肚子的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因为本可以独占鳖头的第一,被人并列了所带来的遗憾。 但很快就被银子砸得烟消云散。 他心里盘算道:还好,总算没被这小子弄的整个儿的鸡飞蛋打。 现在有钱了! 先买些马吧,看这回骑的,都什么破马啊。 丢人! 这次么,买些汗血名马那也足够了。 还有,说不得又要招新人,入门弟子居住的山雨阁,也该修缮扩建一下了…… 嗯,芊芊师妹的生日也快要到了…得好好操办操办,这回应该可以收些阿堵之物,甚至世上奇珍…… 近些年来,天可怜见。 我青鸾峰竟是靠小白在后山倒腾,卖些药材呀果子啥的,勉强养活这一大家呀。 要说小白这孩子,就是……有点胆小,真本事还是有的! 唉……本事倒不小,可是太淡定,又胆小,我这徒弟,让我说点什么好呢…… 不一会儿,有长腿的“礼义小姐”上台,给四个优胜者带上大红花。 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大陆仙家盟主,中山派萧掌门致闭幕词,大家欢迎!” 第二十一章 魔高一丈 萧无极五柳长须,一袭青色道袍,仙风道骨。 他甫一上台,咳了下,台下立即鸦雀无声。 只见他伸手在袖内摸索了一阵,突然张大了嘴,不满地对着后台看了一眼。 想来大约是,“秘书”给他准备的稿纸,居然粗心大意地弄丢了。 只好全程脱稿。 他说道:“此次蟠桃宴,别开生面,又有道门、文庙、圣山、魔宗的高人与会,可谓篷筚生辉!” “尤其是,选出了四名青少年才俊,代表大陆,代表中山、嗯嗯,北山、东山西山和南山,去秘境。” 冲天道人本来并没有用心听,可偏偏这一句,关于各山的排名的这一句,他巧不巧的听得一个字儿都不曾撂下。 急忙绷脸假装正经,却还是没掩饰住笑意隐现。 他剑法还行,善于打脸,却总是不太善于装逼,这一下原形毕露。 心里乐开了花:我北山派,这就排到第二了? 哈哈……应当的应当的! 若按咱小白的说法,那是,必须的! 只听台上萧盟主热切地说道:“相信他们一定能得胜归来,使我大陆之名,光照天下!” “敝派已略备薄酒,大家尽兴,吃好喝好!” “完了。” 萧大盟主是高兴的。 四个名额,中山也占其二,而且,都是他萧家子弟!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竟颇有未卜先知之明。 但听山道上一阵马蹄疾响,几个背插令旗的军士快马上山而来,看那情形,急的有点像丧家之犬。 这是仙家重地,非有重大军情,世俗的军士怎么会轻易上得来? 众人顿时疑惑不解,心情忐忑不安。 只有李若水心内叹了一叹:喃喃自语道:“这是果然来了么!” 几名军士旁若无人,径直闯到高台之下,急急滚落马鞍,“扑通”“扑通”地跪倒于地,嘴里大声说道:“报!” “魔族大军已出岐山,过蓝河,直扑我大楚国边关!” 萧无极此时尚在擂台之上,闻言大惊失色,怒道:“竟有此事?探清楚了没有,有多少人,何人为帅?” “报仙师!魔族大军一望不到头,估摸人数在五十万以上,以魔族南院大王完颜浩为帅!” “魔族大军行动迅速,只不过半日间就已将我大楚边关三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楚边关三城,指的是明州,燕城,连城,自古都是与魔族对峙的险关重地。 萧无极顿时切齿,怒道:“又是完颜浩这个老匹夫么!总是冷不丁犯我边境,哼哼!” 说完,他的眼睛看向坐在观摩席上的魔族使者,怒火直冒。 他那样子,不禁很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丧心病狂,莽撞地上去将魔族的使者一刀砍了? 几乎所有人,各种复杂的目光,一齐看向那位安静的魔族使者。 魔族这次来观摩蟠桃宴的,却是位蒙面女子。 只见这女子不卑不亢,在高台上站起身来,春风般温暖的声音说道: “奴家来此是客,且不说来之前未必知道我族出兵之事。” 接着她的话却又象寒冰一样清冷:“就算是两族交战,我既置身在这贵宾席上,你们难道还能一拥而上,杀了我不成?” 若大的广场顿时人皆失色,群情汹涌。 萧无极额头上冒出了数根粗大的青筋,已经暴露出了凶恶的嘴脸,甚至作出了调运仙气的姿势…… 此人是谁,别人不知,李若水却是知道的。 他也不当面点破,只是轻轻挥手,压住了满场愤青的情绪,接口说道: “西牛贺州虽然被人、魔两族冠以妖族之名,但素来都是礼义之帮,岂会行此小人之举?” “只是,魔族一贯喜欢趁人之危,如今妖、魔两族既然起了烽烟,此地留客不便,你这就走吧!” “请恕贫道招待不周!” 说完,客气地揖首,礼数周到。 那女子闻言,冷笑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再也不说话,蓦然腾空。 飘渺的身影如夏花一般灿烂,又如惊鸿一瞥般短暂。 瞬时就不见了踪影! 广场上的人顿时张目结舌。 本以为,这个魔族使者,行止有度,低调少言,似乎名不见经传。 哪知道,竟然是个中三境的法术师! 中三境的法术师有多厉害? 剑修和武修,没有上三境的修为,都不是她的对手! 李若水淡淡一叹,说道:“此人是乔乌娜,魔圣的再传弟子,大号‘魔高一丈’的,就是此人。” 一语惊人! 可实际上,他这话还有一半不太方便说出来,那就是:即使是我,多半也拿她不下,就更不用说你们了。 一拥而上也不行。 他“半”句话说完,广场上顿时静止了片刻。 接连而来的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魔族大军入侵,西牛贺州势必生灵涂炭,遍地狼烟。 如今道圣陨落,仅凭祖山和整个道门之力,只怕难挡魔族锋锐。 这个女子,看起来年不过三旬,居然就是……居然已经如此厉害?魔宗的实力那可太惊人! 也不枉她是魔圣的传人,大名在外,端的了得。 如今,无论整个道门,还是西牛贺州,都是局势不妙,这可如何是好? 李若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妖、魔两族数万年来一直彼此看着不顺眼,打打杀杀几乎就没停止过。” “可纵是如今这般境地,他魔族想一朝灭了妖族,那也是痴人说梦!” “为今之计,秘境探宝仍为头等大事。” “烦请中山派派出飞舟,四名入选弟子火速动身,不要管这边的任何事。” “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请萧盟主晓喻各王国,组成联军应战。” “我道家虽然没有了道圣他老人家,但道家祖山仍在,道家重宝仍在,料魔宗也不敢轻侮。” “何况,贫道已经得知,此次文圣一脉对我道家有网开一面之意。圣山的态度虽然还不明确,但想来,也必定不会让魔宗一家独大。” “事有可为。” “我今日即回祖山,等待几位半圣与亚圣示下。” “你们这边,先且发兵,派遣各派仙师随军,但先不要大举妄动。” “至少目前来看,魔族动的似乎也是世俗军队,魔宗一脉并没有大举来攻我各派仙门重地,此事或者还有些余地。” 有人大声插话道:“李师弟,切不可大意!” “魔族向来凶恶,魔宗此次还没有来攻我仙家重地,可能只是还没有完全作好准备。” “一旦他们谋划周全,那我们西牛贺州各仙门,可就要血流成河了啊!” 李若水点头道:“此话是不错,可若是他们要一举灭了我道门,怎么会先动世俗大军?” “这明显是来抢地盘,提条件啦!” 李若水这话说得独到之极,众人纷纷点头。 那边文庙与圣山前来观摩的使者,却一言不发,不卑不亢地起身向李若水告辞。 他们身份或者并不高,此际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们需要的,是火速回去禀报。 李若水客气地亲自送他们离去。 山上的情势顿时就紧张起来,各种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下山。 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信鸽,最繁忙的日子就此来到。 赵小白心中叹息:世道本就够乱的了。 什么头鼠疫、断肠瘟、霍乱、门尔病毒……夺人性命,一死一大片。 现在倒好,大战又起。 世间的普通百姓啊,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如果不是做个百姓太难,小命朝不保夕。 我倒宁愿重操旧业,做个在人世间行走的医者,活人性命,救死扶伤…… 虽然气氛略略有些紧张,晚宴仍然照常进行。 第二日一早,师父早早拍醒了赵小白。 “徒儿,该去了,记住,一定要平安归来!” “小师妹也一并交给你带走,你可记得要归还与我。” 第二十二章 飞过了一座又一座山 赵小白晚上做了好多梦,不免有些睡意朦胧。 这特么的,最近就是梦多啊,简直…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生活! 揉着眼睛,极力压制着别让梦境中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烁,嘴里吱唔着答应道:“好的好的,弟子谨遵师命。” 然后翻身起床。 急急地收拾了出房,却见到院中停了好大一个飞舟。 飞舟龙首鱼身,饰以麒麟之纹,气息古朴,紫光照眼,透着神秘。 前头站了一个老叟和一个老妪,大约便是驾舟人了。 舟头有一杆小小黄色旗帜,金丝镶边,龙纹深刻,“中山派”三个字笔力遒劲,大气威严。 看到紫月以及萧澈、萧泠汐都已端坐在飞舟上。 赵小白忙不迭对着老叟和老妪匆匆一礼,心里顿时就一动:这两个老家伙可不简单! 初入山门之时,听得蓝月师姐说了,飞舟是上古遗物,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 五大派都是有飞舟的,中山派甚至有两艘,气派得很。 可我北山派仅有的一艘飞舟,因为缺乏维修之故,竟然坏掉了,令人好不叹惜。 这宝贝也不知道是怎么造出来的,能日行数千里,很了不得。 但这飞舟须要化神境的修士,或者16境以上的法术师才能驾驭。 寻常的小门小派,若有个化清境已算不错,要是有个返虚境就能在世间牛x哄哄了。 不说没有飞舟,就算有,又哪能驾驭? 化神境修士啊,16境法术师啊,平时是极难一见的。 法术师简称法师,主要修炼灵魂念力,历来都是远战的王者。 法师总共21境,16境已经接近上三境。 实际上,赵小白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修行者修炼杀人方法的最高成就,就是术法。 有一回,他曾经一本正经地告诫过紫月小丫头:……你想啊,要是到了圣人那样的境界,谁还抡把菜刀,到处吭哧吭哧地剁来剁去? 圣人总是脚踏祥云,口吐芬芳,瞪谁谁怀孕,眼神可杀人,大喝一声就江海倒流,只手一挥天地崩裂……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都不用说,这都是术法,无上的术法。 ……没睡好,像个鸭子似的一摇三摆的走上前去,瞅了一眼,飞舟上,拢共三排。 萧澈自顾自占了一排,翘着二郎腿,丝毫也没有与人分享的意思。 紫月坐的最后那一排,放了些行囊,堪堪能坐下她小小的身子。 赵小白无奈,只好坐在萧泠汐的身边。 闻到了一股仿佛是桅子花的淡淡香味,禁不住眯了眼对着身边的少女望了望。 她却并不搭理,别过了脸去。 萧泠汐是大楚皇家公主,出身高贵。 听说她虽然小了萧澈好几岁,可在辈分上,却是萧澈那小子的姑姑。 她今日穿一身暗绿色的长裙,容颜雪润妩美。 薄薄的红唇如新摘的樱桃一般鲜艳欲滴,秀气的瑶鼻娇翘。 一双透着深深冷意的眼眸就如一潭晶莹碧水,清澈透明,楚楚动人。 整张脸颊婉丽柔美,明媚照眼。 实在是个精致的,高冷的美女。 赵小白不免暗暗揣摩:美则美矣,只是,不知道她心性如何? 那老叟和老妪看到人已到齐,道了一声:“都坐稳了,系好安全带,这就开船出发。” 赵小白一愕。 他心里自然知道“安全带”为何物。 突然间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这使他不禁有些慌张。 萧泠汐一眼瞅见,脸上顿时闪现一丝冷冷的揶揄神色。流露出来的那意思,可以解读为:好一个土鳖!安全带都没听说过么,真没见过世面…… 但她还是勉强地伸出了手来,对着赵小白座位上的,两个带有白色玉扣的黄色丝绦指了指。 赵小白装作恍然大悟似的,急忙伸手拉了拉,“卡”的一声,熟练地扣在腰间。 两个驾舟人身上陡然紫气隐隐,飞舟轻轻一晃,就稳稳地飞了起来。 听到中山上隐约传来人声的尖叫,飞舟已乘了朝阳,飞上了半空,穿越云海而去。 不过弹指之间,飞舟已飞行在半天之上,一片日光耀眼。 白云如絮如缎,渺无边际,海翻腾之间,幻起万道霞光,这天空之上,便有着七彩乱目的眩丽。 云海偶尔也出现一道道天河,横无际涯,而低头之时,便隐约可见人间。 人间或青山连绵,雾气滚翻;或雪峰蜿蜒,白茫茫一片;或大河涛涛,如玉如带。 亦可见田庄处处,升起一缕缕淡淡的炊烟。 飞舟飞起来速度果然了得,当满眼眩目的云层渐渐点染迷蒙黑色的时候,飞舟降下了云端。 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葱映入眼帘。 “乌蒙大山这就到了?” 赵小白只坐过飞机,没有坐过飞舟,不免“见识短浅”,惊奇之余,忍不住失声询问。 可并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两个驾舟老者也不言语,片刻之间,飞舟降落在一处峡谷之中。 “哇,好多人!” 紫月叫道,解开安全带,率先跳了下去。 峡谷两边山峰耸立,仅有一线天,但峡谷内却十分宽敞。 整个峡谷之中绿草如茵,人声不绝,山边有十来个帐篷,边上停了三数个飞舟。 赵小白不免心下暗惊:天下修仙界四大根基,传承古老之极,果然是非同小可!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既缺乏卫星探测手段,又没有无人机,是怎么知道这里,就是秘境开放之地的呢。 眼睛习惯性地四处睃巡了一下,发现萧澈与萧泠汐刚一下飞舟,就四面八方和人打哈哈去了。 看起来,她们二位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不少。 完全不像他与紫月小丫头二人这般的土鳖。 不过,这对赵小白来说,可算正好,他可以不受打扰的,冷静地观察所有人。 ……那些脸色高冷,玩深沉的人们,年纪略大点的,修为大致在破玄2-5阶之间。 这已算是不弱。 个别分外高冷的,或者特别张扬的,也已达到返虚之境。 嗯,甚至有几个返虚中品的怪胎,这可有点夸张。 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天才,就连萧澈到了这里,那都只是普通。 很普通的那种。 年纪小一点的,都是些是初级弟子,修为大约在凝脉到化清之间。 这么说,以紫月的境界而论,倒也不算太弱鸡。 可是,很明显,这里的人,全部清一色道门一脉的。 甚至可以听到,他们之间,师兄师弟的互相称呼,显得特有热乎劲儿似的,可实际上,大抵都是虚与委蛇。 数了下,不多不少,正好20人。 一个个的男的潇洒,女的漂亮,神情萧散,飘飘欲仙。 没有瞅见什么歪瓜裂枣。 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有什么神奇 这也不奇怪,试问能混进仙门的,哪个不是人中翘楚? 有几个喜欢显摆的,甚至驾了祥云,静静飘浮在半空,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 喜欢装逼的一小撮人,则幻出些乱人眼目的五彩光芒在周身萦绕,自鸣得意。 也有那么几个,虽然刻意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她们这样做。 因为她们背上肩上,负着颇有些夸张的大长剑,很唬人的。 俗话说,物以类聚。 在赵小白看来,这些修仙者们,就像…… 垃圾分类一样,纷纷把自己按照一定的类别分别“摆放”。 那边6个人站一起的,普遍黑瘦一点,这轻易就能判断出,是来自南部澹州的。 那边10个人站一起的,相比之下衣衫颜色较为鲜亮,款式领导潮流。 这毫无疑问,是东胜神州骄傲的人族,。 赵小白明白了:难怪西牛贺州的长辈高贤们心中不满,原来,就连南部澹州都比西牛贺州多了两个名额。 可是,按理说,祖山不该如此厚此薄彼。 要知道,南部澹州,虽然比西牛贺州更大一些,但其人数,并不比西牛贺州更多,甚至,还要少那么一丢丢。 如此看来,要说道门没有偏心,那是……不可能的。 这里似乎仅仅是道庭一脉的人员聚集地,其他三宗的人可还不知道在哪里。 没多大一会儿,一间帐篷的帘子动了动,掀帘走出一位美丽沉静的女子。 她的眉就像远山凝聚,她的眼眸就像碧水横波。她的身材就像是上天最精致的馈赠,她的肌肤就像珠宝一样瑰丽无暇。 她的气质就像百灵神鸟一样高贵。 她整个人就像高山大海那样沉静,又像天空的鹰隼那样飘逸,这是强大修者特有的气息, 那么,她就是传说中的“道高一尺”那轻云了? 果然不是人间凡品。 “这一次四大宗得到远古谶言的提示,探知乌蒙山中有秘境开放。” “在场的诸位都是我道门鳞选出来的精英,进入空间裂隙探宝的重任就落在你们的肩上。” 那轻云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丽空明。 “请注意两点。” “一是,《西玄谶》有云:天下大变,岁在丁未,外魔横空,人道沉沦。” “这几句谶语,务请记牢,这是寻找秘境的初步线索与提示。” 赵小白心里一惊,掐指算了算,丁未,岂不就是明年么! 这天下已经乱成了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不测之事要发生吗? 想到前世的灾难,心里不由一阵黯然,人类为了生存,与自己,与自然的斗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很多时候,活着,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二是,一旦进入空间裂隙,不禁杀伐。而且,根据推测,在秘境中很多地方,可能不可以使用修为。” “诸位好自为之。” 赵小白听得一愕:特么,这不就是让大家伙儿,进去送死么。 紫月小丫头紧紧握着师兄的手,有些怕怕的说道:“师兄,你可要保护我!“ 赵小白手儿紧了紧,对她以示鼓励。心里却在想:这一次,那是死中求生。 活生生的师兄或者就要变成死翘翘的师兄,我能不能保护好我自己,那可都是个疑问。 可不能这么眼睁睁等死…… 只听得那轻云拍了拍手,说道:“今天休息一晚,大家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就出发!” “散了吧。” 那轻云口中说“散了”,可她人却并未离去,而是,朝赵小白看了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你就是西牛贺州北山派的赵小白?”她问道,眉头微微蹙起。 赵小白心中一惊:她怎么知道我是赵小白?难道,我身上脸上,写字了吗? 还有,她好一口“京片儿”哦! 怎么会这样?这岂不是,又要勾人想起从前?哎…… “你不用奇怪,若水师弟已传了信来,我自然认识你。” 嘿,厉害,她有读心术吧!竟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次,四大宗进入秘境的,总共324人。其中,有四人,是各宗的亲传弟子,这其中就包括你。” 赵小白恍然,随即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这话的意思,当然就是在说文庙、圣山与魔宗,都各有一名亲传弟子在其中。 只是,不知道,那三人又是怎样的怪物? 当然,还有,不解决我小师妹的问题,这个亲传弟子,我是决计不当的。 就算解决了我小师妹的问题,那也……先解决了再说吧。 “我看你,也不比其他人强太多啊,你身上,究竟有怎样的神奇?” 那轻云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够坦白。 赵小白微笑,说道:“区区在下也是这么认为,我觉得,李大师兄眼力不好,只怕是看走眼了!” 他心里却在想:我的秘密,神明都未必能看透,我正头大着呢。 你纵然天纵英才,若是一眼就把我看穿,那我还怎么混生活? 李若水么,大约仅是从我的剑法和境界中看出了些端倪。我究竟有些什么古怪,大概率上,他也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轻云闻言,眼睛亮了亮,笑道:“我李师弟,号称‘探花大道’,曾于高中皇榜之日,一夜看尽长安花,最厉害的就是一双眼睛,他怎么会看错?” “他既然如此看重你,我看你不透,大约就对了。” “你可要活着出来,对我道门而言,你活着,比探宝可还要更重要。” 赵小白顿时变脸。 这话说的,明知这里面如此危险,却还是让这么多人去送死,简直……太假了。 假道学。 做仙人,可不能这样。 他觉得,如果说,李若水最厉害的,就是一双眼睛。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最厉害的,可就是一张嘴了。 那轻云大并不知道赵小白一肚子“坏水”,一双深邃的眼眸有意无意地对紫月小丫头瞅了几下。然后璨然一笑,缓缓走了开去。 感受到许多的目光在扫视自己,赵小白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她妹的!那轻云她这是…… 嫌我进去之后死得不够快,给我下催化剂呢吧! 我本已刻意低调,这还连秘境的门儿都还没有摸到半边,就把我弄的被人惦记了? 在场的这些仙人,那可既是同伙,也是对手,不,敌人。 一窝狼崽仔,甫一生下来,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时候,就要互相争奶吃是不是? 这些家伙们,现在虽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若到了真正探到宝的时刻,不在背后彼此恶狠狠敲闷棍那才怪了。 算逑去吧,本来就让不少人惦记了,还是少在人前晃荡。最近点儿背,一不小心就站在风口浪尖,最好少出门。 反正这帮家伙是敌是友并不分明,此时我也就不费这个心神去结交他人了。 拉着紫月小丫头就走,打算赶紧找个帐篷,躲进去蜷缩一晚。 第二十四章 此地不可久留 紫月走着走着却回头。 瞧了瞧那轻云婀娜的背影,小声而又好奇地问道: “师兄,那什么,青冥天下四大高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才高八斗,大号里面可都有个高字。” “可一佛出世无妄僧却没有。” “那这还算什么四大高人啦,这不就只有三大高人了吗?” 赵小白吃了一惊,没想到小师妹,竟然问出这么个无脑的问题。 随口答道: “你就笨乃,一佛出世,当然也是高人,当然也有高字啊。” 小女孩停下,不走了,张着大眼睛奇怪地问道:“你瞎说!他哪有高字?” 赵小白头也不回,哼道:“他是……” “嘿嘿,高僧啊。” 小女孩大惊失色,顿时恍然大悟似的,却又撇了撇嘴,不甘心地说道: “……” 二人贸然闯进一座帐篷,一看,里面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于是,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赵小白被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弄醒。 嗖嗖的,像是哪儿吹凉风,又劈里啪啦的,像是有很多人在翻箱倒柜找铜板…… 赵小白吃了一惊,急忙捅醒还在死睡的紫月小丫头。 嘴里吼道:“紫月,快起来!大事不好,我琢磨着,外面怕是……地震了!” 小丫头本睡得沉,赵小白说什么她是大半都没有听清楚。 可这话里面偏有两个字很刺耳:地震。 小女孩别的大约都没听太明白,就逮住了这两个字,不由睡意全消,叫道:“地震?那是什么?” 赵小白不由翻了下白眼,暗摇其头。 是啊是啊,真特么操蛋,这世界这时代,可不时兴这说法啊。 普天下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守住心底的秘密。只要是个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蛛丝蚂迹。 赵小白知道自己又犯错了,无奈之下,只好猛地一拍脑袋,大声说道:“就是,哎呀,出大事儿啦!” 哪知他这一声“哎呀”一叫,小女孩却也捂了嘴,连连地大声叫起“哎呀”来。 赵小白吃了一惊,至此才赫然发现:这帐篷中,昨夜像蕌儿头一般种得密密麻麻的人呢,怎么一个也没见了? 难道,他们都要趁早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却用了“鸡鸣五鼓还魂香”之类的,把自己和小师妹二人给麻翻了么! 这特么,可就真叫做,打了一辈子大雁,却叫雁啄了眼睛啊…… 急忙拉了小丫头钻出帐篷,远远看到迷蒙的林间人影绰绰,一个个火急火燎地,往密林深处狂奔…… 赵小白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原来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啦。 他们这是,纷纷急着要抢到前头去夺宝呢,嘿嘿。 只怪自己和小师妹太大条,全然没这份心思,所以才睡得太死。 那么,这些家伙们,走的时候,一定是蹑手蹑脚的吧! 回头对小女孩璨然一笑,说道:“他们这是,只争朝夕呢。咱们不急,宝不宝的没所谓,能活着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若是能捡个漏啥的,那就是意外之喜。” “夺宝么,可不能弄的有命夺没命享啊。” 小丫头最近受赵小白耳濡目染,思想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听了师兄说的话,她深以为然,笑着点头道:“诺!” 赵小白放了些许灵识往前探了探,跑在最前头的,已到了百里开外,有的骑着仙鹤,有的骑着孔雀。 那一定是仙界暴发户家里的孩子,或者干脆就是些富二代。 在他们后面,是一些御剑飞行的家伙,这都不用想,全是些到达了中三境的真正天才。 而前面不远,一些初级弟子喘着粗气,正在赶为人先。 赵小白微微一笑,交待小丫头收拾了包裹,二人开始慢慢向前。 这乌蒙山号称方园五百里无人烟,林高草密,瘴气重生,妖兽出没无常。 却又繁花似锦,清溪流泉,山川形胜。 头一日,二人在丛林中穿行,渴了掬一把清溪水,倒很有些踏春郊游的乐趣在其中。 第二日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崖边常有争执打斗的旧痕,甚至有些地方血迹未干,断肢处处,小溪中偶尔还飘移着死去的冤魂。 瞧着服色,似乎道门的,魔宗的,文圣一脉的,圣山的,都有。 看来,前面各派已混杂在一起,一些冲动或者喜欢挑事的人们已经率先打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但看上去,谁也没有讨到好,各有死伤。 这让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白白送死从来可就不是赵小白的风格,他示意小丫头别走那么快,前面不太平,别去逞能。 于是,二人更加放缓了前行的步伐。 赵小白回忆了一下擂台上的场景,觉得自己秘制的那几样东西,经过小师妹的实战检验,效果还是不错的。 但也暴露出一个大问题:还不够阴险毒辣。嗯,是的,太过宅心仁厚,心还不够狠。 无论蜥蜴血、蛤蟆汁、还是老鼠尿,虽然恶心人是够了,但毒性却差强人意,弱了那么一丢丢。 连个方碧琦都可垂死挣扎,要是遇上厉害角色,或者对这些毒性有强大免疫力的家伙,只怕有点不够瞧。 得改进改进才是。 好在自己前世是个医生,对自然界的毒物么,无论植物还是动物,呵呵,还是知道一些的…… 又前行了大约个把时辰,不经意间,紫月小丫头突然一声惊叫。 “啊……” 突兀的尖叫在寂静的林中相当让人毛骨悚然。 赵小白吃了一惊,顺着小姑娘惊恐的眼光看了看。 啊! 他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原来丛林中有一个巨大的爪印:它有一米那么宽,一米五那么长,把草皮都已踩得下陷半尺。 不由心里大惑不解,震惊无言! 这是什么生物,竟然这么大的脚? 这么硬的地面能踩下半尺的话,那该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啊! 巨大的霸王龙么? 不不,不对! 我怎么莫明其妙地感觉到,这里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危险气息萦绕......似乎此地曾经存在过一种,我与生俱来的大敌? 识海中那个青衫虚影竟然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他那样子,苦大仇深。 似乎胸中怀着绵长的遗憾,满满的愤懑、无尽的不甘…还有切齿之痛恨,和磅礴的杀意! 仿佛它就是他找了几辈子的血海深仇和一生之敌……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留下的? 压抑着内心的剧震和躁动,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心中更加狐疑不已: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种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的怪兽! 但幸运的是,这显然是一道旧脚印,那么,这鬼东西,现在未必还在左近。 要不然,前面的人早已经过此地,这里怎么会没有打斗的痕迹? 可这东西,实太让人震撼了! 虽然竭力压制着,可心海中仍然隐隐有一种难以述说的不适的感觉,赵小白腾身而起,嘴里喊道:“小师妹,走走走,此地不可久留!” 第二十五章 她怎么打扮成这样 拉着小丫头的手,飞掠了小半个时辰。 山河秀美,绿茵如缎,空气清新。 赵小白禁不住大口大口的自由呼吸。 可自由从来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才呼得三两口气儿,前面峡谷中却又传来打斗的响声。 排场好像很大。 小丫头顿时意动,忘情地往前蹦了数丈远,却又回头看向沉静的师兄。 赵小白明白小师妹的意思。 他虽然为人蝇营狗苟,谨慎之极,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他张着一双曜黑的眼睛琢磨了一下:这里地势还算开阔,后路多,去看看热闹大约还不算太危险。 于是罕见地点了点头,同意了。甚至一掠而上,拉了小女孩的手亲自朝前飞起。 刚刚挨近峡谷,他却又一把扯住了小师妹,很小心地侧耳听了半响。 说道:“师妹,前面的家伙们,气息又强大又古怪,万万不可莽撞!” “且容我先去察看一番,若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那我可不能让你轻涉险地。” 哪知他话音刚落,前面骤然燃起冲天的火光,炽热的温度即使隔了一千多米仍然让人感到炽热难当。 小女孩惊讶地看到,师兄的脸色连连数变,说道:“快快快,你先到树丛中藏好,这是、这是强大的法术,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火属性法术啊!” “前面只怕、只怕多半是魔族的恶人在那里耍横!” 他才说完,小女孩感到师兄手上传来一股暗劲,将她推到了草丛之中,倒在一篷软软的蒿草上。 他这一把推来,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一切刚刚好。 小丫头呼啦地从草丛中立身站起,就听到前方有一个又清脆又好听的女子的声音,遥遥地响起: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一个小小沙弥,细皮嫩肉的,金刚护体术竟然也有些模样了?” “我这招‘趁火打劫’,火烧眉毛,嘿嘿,滋味如何?” 接着又传过来轰然大响,砰砰砰砰,地动山摇。 小女孩赫然看到,师兄的身影猛地凭空消失,前面数丈远的地方有个影子闪了闪。 这回看清楚了,他、他竟然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钻进土里? 怎么会……这可是土遁之法啊,我北山派,不不,师兄哪里学的土遁术? 哪知,师兄的身影已经几下就闪到崖边,竟然又…… 闪进了一株老大的榆钱树斑驳的树干之中! 快得压根儿就看不出一丝痕迹。 小女孩不由捂嘴惊叫:他这?他、他、他…… 连木隐术也会啊! 这人,确定是我五师兄吗? 我北山一派,我青鸾峰上,曾几何时,传下这样的术法了? 不行,我这得告诉师父,五师兄他是…… 他是个假师兄! 啊呀,我的天,我竟然跟着一个假师兄这么多年? …… 对面的山谷风起云动,崖倒树折。 不时大火熊熊,或又剑光凛冽,夹杂着时而清脆时而浑厚的呼喝声,划破了原野与高冈的沉默。 看起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打的是越来越拚命了。 赵小白以土遁法靠近打斗之地,为了保险,又闪进一株老榆钱中藏身,然后稳健地朝前看去。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不由大吃一惊! 正在激烈拚斗的两个人实在太…修为高打的恶也就罢了,出么可以…如此的… 天下哪有如此英俊潇洒,柔美漂亮的人类? 是的,一个小小沙弥,穿着一袭明黄的袈裟,年纪大约在十六七岁之间,唇红齿白,脸上线条健朗,眉目清秀,简直…… 这才是修仙之人应有的样子啊! 而那个飘浮在空中的女子,也就十五六岁。 她一头红褐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中间似乎夹杂着几缕亮眼的白色。 很明显,这是精心染出来的! 而她…… 穿一件浅黄色麻布短裙,恰到好处地包出了下半身美妙的曲线。 脚蹬一双乳白色高跟凉鞋,洁白的脚趾头整齐地露在外面,如同洗净了的莲藕。 身上一件浅紫色的棉衬衫,衬得她比半山阁石潭中刚出水的荷花还要好看。 好看? 她这可不仅仅是好看! 她这身打扮…… 我怎么觉得如此养眼,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就像是回到了那些…过去的岁月…… 她是何人,怎么可以穿成这样? 此地何地,此时又是何年月,我竟然看到…… 哎,她这是、那个世界,我前世的那个世界,满大街的蝶儿一样飞来飞去的,可爱小姐姐的扮相啊…… 赵小白隐身在树中,一瞬间如五雷轰顶,震惊难言。 恍惚间,灵识中感到,那女子一双紫葡萄一样的大眼朝他藏身之地瞟了一眼。 他不禁悚然一惊:这女孩,竟然有这样高明的灵识? 哪知,更大的惊讶还在后头,那小小沙弥,竟然也顺着那女子明媚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就倒霉了,没想到,不遇敌则已,一遇敌就遇到如此强大的怪胎,而且一下就两个! 那都不用猜,小沙弥,自然是圣山一脉的,是敌非友。 而那女孩,明显就是个魔族,更是敌非友! 两个人或者是发现这里来了客人,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打斗,目光闪烁地看着赵小白藏身的大树。 这让赵小白进退两难。 耳中传来一道讥诮的声音:“怎么,赵年兄偏就喜欢呆在这树中,戴这么若大顶绿油油的帽子?” 这话说的,也太特么损人了! 赵小白听得一呆,顿时有些发窘。 又听得那小沙弥“扑嗤”一笑,说道:“他这是,他这哪里只是戴那颜色的帽子,他这可是,给自己找了副好木,行将就木呢吧!” 赵小白觉得,是可忍,孰不愿忍? 可这,实在忍不下去了。 不由老脸一红,从树中闪出,拍了拍衣襟,干笑道:“两位是何人,为什么无端取笑于我?” 那女孩从半空中徐徐降落于地,眉眼如画,肤色娇美,微胖,身形曼凸。 她那样子,让人眼中看到绿肥红瘦,心里感到淡妆浓抹总相宜。 只见她璨然一笑,顿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似乎,整个山林峡谷都随之明亮了起来。 她说道:“你探头探脑,行为鬼祟,本就像个小人,惹人发笑,怎么就无端了?” 说完这么一句,她却一敛眉,一双葱指儿相扣,放在腰间,微微一福。 甜甜的声音说道: “魔宗传人燕媚儿,见过小赵道长!” 嗓音清脆,颤音缕缕,让人感到飘飘欲仙,可她偏偏,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赵小白吃惊更甚,恍然想起:她这是第二次说我姓赵了。 她竟然认识我? 她叫燕媚儿? 嗯,这名字倒还正常,并没有什么魔气。 可她人却很不正常。 她实在……太美艳了,这很容易惹因果,于大道有碍。 她既然大言炎炎,自称魔宗传人。 那都不用说,自然是魔宗的亲传弟子了,而且是身份超卓的那种。 可我,籍籍无名,一直养在深山人不识,她怎么会知道我? 第二十六章 他日道左相逢 “我、我、嗯嗯贫道与二位素昧平生,敢问二位,你们怎么知道我姓赵?” 那女子笑而不答,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笨蛋。 小沙弥却一手竖掌,置于胸前,打了个揖,冷冷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当真不知道么!” “数天前你刚刚才大逞威风,名扬西牛贺,被收录为道家祖山传人,如今更已是名满天下。” “你觉得,装无知很有趣吗?” 赵小白眼睛一凸,想要发作,哪知这僧人根本不为动,眼中讥色一闪,径直扭过头去。 赵小白心中一动,不由暗忖:数天前? 数天前的事,这圣山的魔宗的弟子,就都知道自己的大名了? 啊也,他们这…不不,万恶的细作啊,可那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能…… 这么说,这个世界,信息的传播速度,竟然几乎不亚于那个世界那个时代? 佩服啊佩服! 还有,看来这世界上啊,聪明人可不止自己一个。 我隐秘地寄身于树干之中,藏得那是何等的稳健? 这两个家伙能嗅出形迹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快就判断出了我的身份? 哎哟喂,这二人,当真非同小可! 这和尚,头上放光,聪明绝顶啊。 这小女魔,那也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啦…… 想到这里,他容色一整,森然说道:“鄙人赵小白,路过此地,见二位在此大打出手,不仅有辱斯文,又大肆破坏自然环境,是以特意来瞧上一瞧。” “我不过就是想过来看看,何人如此猖獗。区区在下行为虽然不免魑魅魍魉了些,心思却堂皇正大。 “怎么,刚才二位不是打的热火朝天吗,这会儿怎么又不打了?” 也不知什么缘故,赵小白发现,当自己说到“大肆破坏自然环境“这几个字眼时,这两个小怪物竟然不约而同的,身体似乎轻轻震了震。 然后,又整齐一致地,同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眺望远山。 好像有点蹊跷。 赵小白不由眼睛眯了眯。 或者,是我太敏感了? 那小沙弥这时却又转过头来,说道:“贫僧兰若寺无尘,忝为圣山亲传弟子,惭愧惭愧!“ 赵小白听得一愣:兰若寺? 那不就是,宁采臣与小倩姑娘偶遇,并因为爱情而一起联手,大斗黑山老妖的地方吗? 他住在那么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不知道可还安全? 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有女鬼过来掐脖子? 看到那和尚笑得灿烂,让人觉得,他似乎笑出了一种“我生也何幸,竟然恭逢盛会”的即视感。 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赵小白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噢!卖嘎等,原来是这样。 看这二人的行色,虽然刚才打的风起云动,立见生死似的,其实有惊无险,不过是切磋而已。 记得那轻云说过,这些探宝的人里面,四大宗各有亲传弟子一人。 那么,这些传说中的人们,在场的,连自己在内,竟然是一下现身了三个! 难怪这小沙弥一副恭逢盛会的骄傲神色! 大爷的,我不急不忙也就罢了,她们两个,身手如此不凡,竟然…… 也故意落在后面? 想捡漏的人,怎么这么多?漏有那么好捡吗? 嗯哼,这魔宗的女子,如果单独遇上,只怕少不得要和她大打出手。 如今魔殿恬不知耻地撕破了脸面,直接乘人之危进攻我妖族,我与她,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是正点子的对手。 至于这个小沙弥,倒还要两说。 别看他一副得道高僧的扮相,手没长疮,脚没流脓,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又谁敢肯定,他不是个恶贯满盈的坏和尚? 况如今我道门势微,又谁知他佛门,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肠? “一个个的,长的人模狗样,不肯手底下见真章,却在这里独立寒秋,傻着愣着,这是要干什么?” “无趣啊无趣。” “姑奶奶我闲不住,又还有要事,今日就恕不奉陪了!” 那叫做燕媚的魔族女子,大眼睛白了赵小白与无尘和尚一眼,毫无征兆的临空飘起,像一片百合花一般,向远山飘去。 有清脆的声音在山林传响,这声音又仿佛就在耳边:“小妖,我今日与那小秃驴比试了一二,已然心中有数。” “他日若与你道左相逢,可就要称称你的斤两啦!” “这里山高水恶,你且善自珍重吧。” 小妖吃了一惊,不由对着和尚看了一眼,心里想道:她已然心中有数? 这么说,刚才她二人还是分了胜负了? 那和尚脸上一红,诚实地说道:“这个魔女,貌美如花,心如蛇蝎,法术高强,心机灵动,实在非同小可。” “贫僧刚才.......嘿嘿” “她魔殿如今与你道门势同水火,你们两个如果搞起来,可就不仅仅是切磋切磋那么简单了。” “小赵道长你、你好自为之吧!” “我刚才恶斗了一场,难免气血两虚,若想要分个高低,嘿嘿,青山不改,绿水…不枯。” “咱们来日方长!” 几句话说完,这和尚也不再打招呼,身现宝光,身影闪动,瞬间就从眼前消失! 赵小白不由如释重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好险! 且不说这个僧人,至少返虚中品之境,不是好相与。 而那个小女魔,更是无限接近法师中三境! 嗯,不错,十五境圆满。中三境的剑修和武修,若是不能近她的身,都拿她没办法。 这两个家伙啊,年纪也不比自己大,那女子,甚至要比自己小一些,怎么都是如此的变态? 这世上,果然不缺天才啊! 幸亏她二人在自己前面大干了一场,不然,今日说不得就要……和人以命相拚。 想了又想,赵小白觉得,和人拚小命不符合自己画风,对于像小魔女这种喜欢搞事的人,日后最好避着点。 绕道走也成。 可是,想到她那微笑的样子,总觉得她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面,有几分没有虚假的温柔。 还有,她的那身装扮,在这个遍地是“古人”的世界里,显得是多么的特别,多么的“时髦”啊! 明知她是敌人,是自己的对手,是个不折不扣的魔族。 可内心里,就是讨厌不起来,当然的,也一点都恨不起来。 甚至,还有一份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一副确定可以信任,完全可以托付生死的感觉;一副未来的……那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奇妙。 第二十七章 日落西山刀法 懵懵懂懂错愕了好大一会儿,他猛然想起了小师妹,急忙展开凌波飘渺步,回到了峡谷外面. 小师妹却已从原本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双手叉腰,一脸怒色,骈指大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混进我北山派?” 赵小白顿时哭笑不得! 耳听得小师妹说得既难听又好没来由,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 心知必是刚才自己施展多种遁法,这小丫头片子心明眼亮,立即明白那可都不是北山一派的传承,所以起了疑心。 急忙换上一副笑脸,说道:“为兄的一直教导于你,要少年老成,怎么总是听不进去呢?” “又冲动了不是?”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渐渐眯起了眼睛。 赵小白马上趁热打铁,哄道:“无论土遁法还是木隐术,自然都不是我北山的传承,可这并不等于,咱山门藏经阁中就没有手抄本。” “只是,我北山一派,自古都是以剑法威震天下,那些自重身份的人们,当然不会去学这些旁门…嘿嘿,左道。” 小女孩顿时收敛了怒色,嘴里哼了一声,心道:这哪是旁门左道?术法么,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可并非是个人想学都能学得来的。 且不说需要天资,更需要明师指点,如果没有天资,再怎么学也是白搭。 就算是有些天资,没有名师教导就私下修炼,轻则七窍流血,重则爆体而亡。 岂是闹着玩的? 还记得,他自己不是也说过,修为的最高境界,就是法术,无上的法术…… 唉,法术哎。想不到,他这都能无师自通啊,那可当真了不得! 不知道,他娘把他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刚好踩到狗屎? 小女孩慢慢就想明白了,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过来拉了师兄的手,嗔道:“师~~兄,你刚才吓着我了知道不?” “你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藏着掖着?” “你来给我摸摸骨好不,看我有没修炼法术的天资?我多想,难能够像你那样,既可以像个土拨鼠,又可以像个钻树虫啊……” 赵小白一愣:你个天生的剑胎,师父好不容易在大千世界中把你寻来,我怎么能让你走术法的道路? 他整日里最担心的就我把你教偏,嘿嘿。教一个绝世的剑胎去学术法,算不算教偏? 要是老家伙知道了,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再说,她…… 心中滋长出了些搞笑念头,刚想打趣一下,不远处却传来劈里啪啦的刀剑撞击之声,就像炒豆子一般! 小女孩率先惊叫出声:“怎么又有人打死打活的,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生活?” 赵小白顿时一滞,笑道:“嘿嘿。我说师妹啊,如今这乌蒙山中,少说有300人在里面瞎扑腾,又都是些高来高去的人类,打打杀杀的如何能少得了?” “何况这里林高草密,妖兽无常,本来就不是个可以愉快生活的地方啊。” 说这话时,他的心里蹦出了些譬如“野外生存拓展训练”,“原始丛林”之类的词汇,却发现有人来了…… 也不等小师妹答话,他一手横在嘴唇,长长地“嘘”了一声。 然后,二话不说,像抱“稻草”一样,把小女孩一个熊抱,火急火燎地钻进了蒿草丛…… 耳边传来一道愤怒的女声:“胡一刀,你有种就别跑!” 随即一个粗豪的男人大笑道:“小姑娘,我若不跑,你今日只怕性命难保。” …… 小丫头顿时十分佩服地看了师兄一眼,心道:师兄的灵识好厉害! 不仅如此。 他拚命逃跑隐蔽的时候,动作那可真的是…又干净又利索,狡猾得像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小白屏声静气,躲在草丛中。 心里依稀仿佛,觉得这男子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便忍不住透过草丛的缝隙向外观望: 只见一个白脸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把斜背长刀在前面奔跑,后面花花绿绿的有三五人在高飞低窜地追赶。 仔细觑了觑,那汉子果然是认识的。 正是在蟠桃宴比武广场上,当小师妹与方碧琦比试的时候,出言帮小师妹打掩护的那个“托儿”。 西山派的。 从那女人的叫声来判断,他的名字,原来叫做胡一刀? 可是,西山派的怎么也进来了?这可真的令人惊讶。 怎么就没依先前的规矩了呢。 不是说西牛贺只有四个名额吗,不是还打的头破血流吗,难道,外面发生什么变故了? 赵小白的心里有些不安。 此时胡一刀的面目越来越清晰,在他的身后,三男两女,看服饰打扮,身上穿的不是毛就是皮,这明显是魔族的。 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胡一刀这人口中所谓的“小姑娘”。 五个魔族修士里面,年纪最小的女性,也至少有三十岁了。 赵小白暗想:难道,这个最年轻的魔女,就是,胡一刀口中所谓的……“小姑娘”? 外面的脚步声与风声越来越急。 胡一刀虽然跑得很卖力,可看起来,他的飞行术还有待提高。 他很快就被后面的撵上了。 因为不能逃掉,他没有办法,只好转身迎敌。 只见他霍然转身,猛地像只大蛤蟆一样咕咕怪叫,斜背长刀爆起一阵弦目的五色光华,掀起强劲的气浪。 把几个魔族吹得七晕八素,东倒西歪,有些找不着北。 赵小白略想了想就记起来了。 这是西山派著名的“日落西山”刀法第三式:歪风邪气。 西山派独立特行,虽然也长于剑法,却以刀法著称于西牛贺。 胡一刀这招,就很有法术的味道了。 想想也是,一个修仙门派的刀法,自然不能像江湖人士那样光顾着剁来剁去。不然,修仙和练武强身还有什么区别? “噗噗!嗤嗤嗤...” 胡一刀随即抬手一掷,长刀飞出,凌空跳舞,刀光四散。 砍人如切菜剁瓜,刀声如剔骨磨牙。 开阔的山谷中顿时鲜血如雨溅落,断肢碎肉飞了一地。 两个魔族汉子来不及躲避,又因为力量不够大,没有格挡开,难免一命呜呼。 西山派“日落西山”刀法第四式:刮骨钢刀。 “胡一刀!你、你,简直太残暴不仁了,为什么用这么毒辣的招数?” 一个手持长杖,身穿花衣的窈窕女子气的不行,两手叉腰,破口大骂。 她正是几个魔族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子。 赵小白觉得,她八成就是胡一刀口中所谓的“小姑娘”。 只是不知道,胡一刀什么时候,竟然认识了这么个魔族的“小姑娘”? 第二十八章 文圣一脉好威风 这“小姑娘”眉眼明媚,年华正好。 即使现在正生着气,一怒一骂也像是一颦一笑一样展露出万种风情。 只见她猛然扭腰提胯,娇喝一声,手中长杖轻飘飘点向正在飞舞的斜背刀。 空中“嗖嗖”数声,现出四张小小罗网。 水属性法术:红尘情网。 赵小白知道,此招法术最是能表现女儿柔情似水,令铁打铜浇的汉子也要俯首低眉...... 胡一刀见此,好像有点紧张,已经无暇答话。 他脸色一沉,双手旋转,斜背刀在空中飘舞,“吭嗤吭嗤...”斩破了三张罗网。 但这刀还是被最后一张罗网缚在网中,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半点不愿动弹。 胡一刀吃了一惊,脸上竟然现出痛色,伤心地低喝了一声,喊道:“小姑娘,你听我说。” “自古情路多坎坷,想谈恋爱麻烦多。” 他嘴里虽然说的语重心长,可手底却一点也不放松。 长刀变幻,猛然爆起一道绝情的刀光,几下就将罗网斩了个纷纷扬扬。 西山派“日落西山“刀法第n式:一刀两断。 此招名气不小,但到底是“日落西山”刀法第多少式,赵小白却偏偏想不起来了。 他究竟是北山派而不是西山派的。 但他知道,这一招刀法决绝无情,多用来表示恋人之间没得什么好商量的,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情侣翻脸,劳燕分飞。 花衣女子脸色变白,一道哀怨的眼神中,问了句:“你确定?” 随即喷出一篷粉红色烟雾,唤起一方圆圆的盾牌护在身后,转身就逃。 水属性通用法术:各自安好。 暗藏分手的人各走各路,彼此祝福珍重。规劝对手勿要赶尽杀绝,从此天涯路远,海角相思。 “卧槽!” “风紧,大家快逃命!”她叫道。 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个魔族立即阵脚大乱,赶忙奋不顾身地倒飞,燕子抄水,八步赶蟾,争先恐后地朝山后退走。 胡一刀喘了口气,“铮”的一声还刀入鞘,冲着逃跑的背影大声说道:“小姑娘,好走不送!” “这下总算知道我为什么要逃了吧?” “这就叫做:我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说完,他转身,狐疑地对着赵小白和小女孩藏身的方向看了看。 灵识似乎不够用,并没有发现什么,呼啸一声,走了。 微微的风声中,那“小姑娘”隐约的声音遥遥淡淡:“胡一刀,你别得瑟。” “就你这点能耐,连给我族小魔女提鞋都不配!老娘不稀罕!” 男子的声音道:“配什么配,没卵事我…为什么…要……” 声音渐渐飘渺,很快就再也听不清楚。 小女孩眨着大眼睛动了动,准备起身看个究竟,却被师兄一把摁住。 她没有弄清状况,还想挣扎,耳边一阵风声响过,前面空地上又无声地落下了一条欣长的人影。 那人手中把玩着一柄银色的小剑,一袭紫色锦袍,气宇轩昂,顾盼之间贵气逼人。 他的气息深厚霸道,浑重绵长,让人如临深渊。 小姑娘吃了一惊,觉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顿时老实呆着,再也不动了。 她心里默默想道:这人来而无影,年纪也不大,一身修为竟然…只怕比师父,不不,比五师兄还要高明! 好重的杀气啊,这是哪里来的怪胎? 她哪里知道,她的师兄比她还要吃惊。 也不为别。 “我与小师妹像蜗牛一样前行,行动已经够迟缓的了。” “哪曾想到,竟然还有黄雀在后?” “赵小白啊赵小白,你可要记住,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有多聪明,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 耳中有一道好听的男中音徐徐响起,让人感觉如履薄冰:“天上麒麟原有种……” “嗯?呵呵……” “穴中蝼蚁…可奈何!” “二位请回吧!修道不易,生命可贵,躲得过今天,又如何躲得过明天?” 说话间,这人看似慢悠悠往前踏步而行,却一步十丈,转眼就没了人影。 而他的身后,余音震震,庞大的气息在空气中流窜,良久良久都未曾消散。 小姑娘陡然感到一抹深沉的睡意袭来,身体一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 恍恍惚惚中,师兄似乎在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热热的气息如春风化雨,顿时又让她醒过神来。 她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额上不知何时,竟然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擦了擦,愣了会儿神,随着师兄站起。 有些后怕地问道:“师兄,走的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感觉他好厉害啊!” “我刚才是不是中招了?” “这会儿要是不得已动起手来,咱们俩联手,能不能全身而退?” 赵小白正在想某个问题,听得一愣,看了师妹一眼,说道:“这个人,出口成章,隐隐然流露出浩然之气。” “大概率是文圣一脉,儒家子弟,一个骄傲的人族。” “你与他境界差别太大,他或者无心伤你,不过,他刚才有意流露出向我示威与炫耀之意,你自然就……有些受不住了。” “可就算他很有些嚣张,咱们却与他无怨无仇,这里又没有什么宝可抢夺,无故动什么手?” “师兄,我只是说,假设嘛……” “嘿,假设么,既然是假设,那就有…一百万种可能,就算是…...” “你师兄我,一个人就可以收拾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的心里想的却是:假什么设?凡没把握的事,硬怼是不可能硬怼的。 小女孩听了,心里更加迷惘:师兄这话说的,好不云山雾罩,他到底打不打得过这人嘛。 …还有,刚才他说的话,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哦是了,他…他刚才说的什么“大概率”,什么“一百万种可能”,怎么听着让人觉得奇怪? “大概率”,这是…就是“大致”的意思吗? 那就直接说大致不好吗。 他这语言,哪学的啊? 嗯,听师父说,师兄小时候是个孤儿,是在野外流浪的时候被师父捡回来的。 有可能,他原本家乡的口语,或者他早年四处漂泊的时候,某个地方的土语,就是这么说的吧。 还有,早听师父说过,文圣一脉的大儒,满口诗词文章,仁义道德,皆如利剑可杀人。如今看来,这可都是真的了! 可怕…… 第二十九章 渡不尽四海人心 灵识中,荒野或空空荡荡,斯人已远走。 ……赵小白极目远眺,但见青山连绵,夕阳西下,人在天涯。 “刚才这个家伙,气息霸道,灵识深远,是个劲敌。” “他在说完那句什么天上麒麟什么什么之类的话之后,连着吐出了几个语气词,然后又有个瞬间的中断。” “唔…很显然,应该是多少瞧出了些我的深浅。” “但也只是略略意外,并没有妨碍他将那句早就打好了腹稿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诗继续念完。” “肆无忌惮的浩然之气甚至差点伤了小师妹。” “像他这种人,嚣张跋扈,又眼高于顶,一览天下小,若杀起人来,那可一点也不觉得膈应。” “也不是我不愿意跟他计较,只因小师妹并没有真正受到损伤,实在是没必要为此与人拚老命,” “无论人族还是魔族,都是些眼睛朝天望的家伙啊。” “暂时不要往前走了,且不说我本就不喜欢和人硬怼,何况身边还有个小师妹,贸然往前走未免不保险” “最紧要的是在哪里安个家,找个适合躲避人类与妖兽袭击,不会被蚊子咬死的地方,退而弥祸,苟延残喘,徐图后计。” 想到这里,他转身,对小女孩说道:“师妹,别尽想那事儿了,我看他也未必是存心要伤你,像他这种人,只是从没把……普通的生命看在眼里。” “你记住。这世界上没几个……不不,有很多不那么善良的人类就行了。” “你剑心通明已见端倪,可道心通明却还稀拉得紧,以后该多打坐观想才是!” “且跟我来,咱们建房子去。” “这次啊,咱俩学一学咱们人类远古的祖宗,有巢氏,住大树上,睡的高望的远”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瞬间就忘记了所有的不快,说道:“好,你负责建,我负责住。” …… 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赵小白看着自己与小师妹的新“房子”,叹了口气。 它位于一座高大的山峰脚下,一棵巨大的樟树上,三株粗壮的松枝之间。 离地一丈有余,以枯木为底,铺以杂草; 松枝为“墙”,樟树巨大的冠就是它的顶。 估算了一下,大约4平方米,人均2平米,略大于某个世界某个时代的“卫生间”。 白天可以遮挡毒日,晚上足以躲避蚊虫。 没有甲醛,没有雾霾,没有飘荡在大气中的刺鼻气味,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车来车往,也没有人高声叫卖“老面馒头”…… 可以晨饮朝露,夜观星宿,还可以喝西北风…… 三十米开外,一条小溪从那里潺潺流过,转折处形成一个小小石潭。嗯,依山傍水,属于“风景房”。 清澈的潭水不仅可以洗澡,还可以涤荡自己“肮脏的”灵魂…… 我心安处即我家。 看着在夕阳下四处蹦蹦跳跳的小师妹,他觉得这一刻,心头有一股沉重之意无可倾诉。 这世界太扯淡,恶人不要那么多。 生而为人,特别是作为一个修者,只有先活着,才能奢谈大道,窥视长生。 可,修大道啊修大道,倒不如说是渡苦海。 渡不尽四海人心,渡不尽他身已身…… 如果我没有猜错,乌蒙山青山连绵,难知际涯,所谓的秘境还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争破头,抛尸荒野,这是很无聊的。 一旦真的有人找到了秘境,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模样。 休息很重要,拚命是个体力活,能躲尽量躲,不能躲就跑…… 这头一天晚上,赵小白透过松枝,望着满天星斗,就着清风明月,半梦半醒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只觉山风阵阵,原野无声,晨光洒满山冈。 小师妹在边上眨巴眼。 他有些错谔。 只觉得脑海中杂乱无章,各种记忆纷至沓来,叫人好不烦恼! 又双叒叕开始做梦! ……好多的梦,好长的梦,好真实的梦。 总是在一些熟悉或者陌生的世界里……穿梭。 其实,这些梦,以前也常做,只是,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和容易记起。 奇怪的是,这些梦,和之前相比却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它好像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很多破碎片断的合集。 你大爷的,有那么个青衫人,和……那几个混蛋经常在梦里打扰我还不够吗? 居然又…… ……这次我竟然是个警察? 不错,我是一名阿玛坎国的警察。 一身整齐的黑色制服,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 有个金发碧眼的、十二岁的女儿和同样金发碧眼的妻子,开着一辆漂亮的“插电混动汽车”。 嗯,就叫插电混动,可惜忘记看牌子了,不知道是不是abc,还是byd。 开起来倒也“嗡嗡“的,速度轻快,比骑着匹破马舒服太多了! 每个清晨,当窗外洒满阳光,我会从柔软的大床上睁开眼睛醒来。 这时候,美丽的妻子奥丽黛总是会轻轻地抱着我的脑袋,小心地避开我脸上的胡茬,准确地找到我的嘴唇所在。 “啵”地一声,来一个深情的“吻”。 然后张着一双淡绿色的眸子,柔柔地说:哦!克鲁兹,我亲爱的,你醒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甚至有一次,在巡逻的时候遭遇“劫匪”,发生了“枪战”?不错,就是枪战。 我有一把漂亮的左*轮手枪,扳机轻轻一扣,“砰!砰!砰!”,射出愤怒的子弹…… 这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我的妻子叫奥丽黛,女儿叫露娜。 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同样会看到一轮圆圆的明月挂在天边。 唉,此地何地,可见明月。 可是,完全不像修仙世界的画风!这让人好奇怪。 也不知道,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双(又)是哪里? 荒岛? 好茂密的森林。唔,亘古无人的原始丛林! 地上有巨大的蛋,空中飞着庞大的“龙”?海里游着没有嘴的鱼,地上爬着好多腿的怪兽…… 我自己好像也可以飞翔。 是的,可以随心所欲的飞翔,----在浩瀚无边的原野,繁盛茂密的森林,碧波万顷的海洋上飞翔。 这里没有丝毫智慧生命生活的痕迹。 我四处飞翔就是为了寻找人类,可是到处都没有。在我的意识中,那是一片尚未进化到人类可以居住的世界。 是的,一个年轻的、出现生命还不够久远的星球,一个人类还没有诞生,或者星际的高等生命还没有到达的处女地。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意识? 为什么梦中的许多东西,许多地方,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不曾到达过;而有些事…… 从不曾尝试过。 而我却对它们如此地熟悉? ……比如“枪”,比如无人的亘古的荒野,比如陌生的文明世界与金发碧眼的妻子……和她的身体…… 第三十章 那些梦中的暗示 ……这叒是怎样的一个梦啊! 我没有四肢,没有躯干,感觉不到身体,只有神识飘飘荡荡,星空明灭,风驰电掣。 然而,我却可以清晰地“看清“一切。 这么大块石头?不行,我得闪开它! 哦,不用,我没有身体。果然,石头穿过去了,没有接触感,没有被石头砸中的感觉。不不,这不是石头,这是?陨石! 原来我是在星际穿行?可是,书上说,星空无际,再怎么样的风驰电掣,又能走多远? 我这是…又死了吗? 这一次,我的神魂无处安放吧?所以在这荒芜的星际飘荡? 哎哟!又好大一块石头!不过还好,又穿过来了,这石头,伤不了我。 我刚才叫这么大力气,怎么听不到声音? 哦,看来我确实是死了,成了这星际的孤魂野鬼,说不出话来,没有声音的。 那是什么?居然这么大一条天河吗?不不,不是河。 那是云?白蒙蒙一片。是气?不像。要不是河吧,这是通天河,流沙河,还是无定河?应该都不是,不像。 要不是银河?牛郎在哪边,织女在哪边?不行,思维不够用。 糟了!居然一片黑暗,啥也看不见,这场景也变幻得太快了吧?我不适应! 呵呵,这么大一片青山!好多的云雾。这里好看,我回到西牛贺了? 这里太美了,太美了! 这山,是如此的高,只能看到一半,另一半在云中。 唉?那座山,居然象一个倒长着的葫芦瓜,只有一条细细窄窄的石柱挺着个若大的山体,弯弯曲曲。 那边有一个葫芦瓜,两个葫芦瓜,三个葫芦瓜……有飞鸟在瓜边,在云中,追逐飞翔。 啊呀,那株树,象一座山,树干如虬龙盘旋,在地上盘出一个又一个巨大树洞。 那一株也是,那一株,还有那一株……好多。 这下好了,不用遭日晒,不用怕雨淋,不用建房子,可以住树洞。 这么多树洞,我想住哪个就住哪个…… 眼前的山,高耸入云,山脚也是白云缠绕,似乎半悬在空中,山石嵯峨陡怪。 山上青青葱葱,林木虬古,高达百丈。 枝桠与绝壁相接,树干四散,一条条散开的树干宽达数尺,如山间曲径蜿蜒向上。 没有猿猴攀延其上。没有野人栖息。林间似乎有巨鸟的羽毛闪过...... 其境过清,不可久居。 梦中的我便再次飞起,无声地飘荡在无垠的大陆,天空碧蓝,林木葱郁,繁花似锦,百鸟歌唱。 然而,美丽终是表象,我最终看到的是惊悚! 高山大海之边,有许多“恐怖生物”建立的城市……是的,在我的想象中,这是一个未知生物主宰的世界。 它们长什么模样? 不知道,我没有看见它们,我只是“感觉”到了它们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它们,并且强烈地憎恶之,仿佛它们是我一生之敌...... 在西牛贺大陆乃至整个青冥天下,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上古的上古的时候,一种未知的“恐怖生物”袭击了人类的祖先,毁灭了他们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家园。 这种传说中的怪物,在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天敌,横行霸道,强悍难言,无所不能,不可战胜。 有人说,散佚的古卷中,曾有这样描述:无数的怪物乘着巨大的蛋形飞行器从天而降,它们体形犹如庞大的蜘蛛,头部有一只大眼。 长着八只甚至更多的触须,黑色的表皮坚硬无比,刀枪不入; 柔软的触须力大无穷,能够摧毁一切,像巨大的鸡屁股一样的嘴吞云吐雾,吃人不吐骨头…… 还有一些稗官野史形容这种怪物,不仅行进速度奇快无比,能够腾云驾雾,甚至还能控制人类的心神与灵魂。 更要命的是,他们以所有能吃的生物为食,包括人类。 它们很快控制了星球,并征服四方,把抓到了人类圈养起来,象人类对待家养的猪狗牛羊鸡这些牲畜一样任意宰杀,作为它们的盘中餐。 人类用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战胜它们。 毫无疑问,若不奋起反抗,长此以往,人类的未来将逐步化为乌有。因为…… 失去了自由与智慧的人类,将再也无力书写自己的历史。 可是最终,这件麻烦事的后续如何,却不得而知。 真相,早已经湮灭在了无尽的时间的长河…… ……也许是因为它们太强大,虽然我只是一缕飘荡的灵魂,但我仍然不敢靠近它们的居处。 这里的人类,好像已经习惯或者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和猪狗牛羊一样被那些“恐怖生物”圈养,无差别地被关在一间间巨大的栅栏里,不分性别,一丝不挂。 ——意识朦胧,不会语言,并无羞耻,不知道反抗。 互相之间只是像猴子一样尖叫着、或者比着手势进行简单的交流…… 像其他被圈养的动物一样,被八只脚的怪物作为日常菜谱上的一道美味,任意的捉了宰杀…… 在这里,人类被允许或者强制繁衍的意义,难道仅仅在于满足那些主宰星球命运的生物们,日常甚至更为长久的食用吗?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这里是一个人类曾经主宰、却被“恐怖生物”攻陷了的世界,还是一个人类根本就未曾进化到文明时代的世界? 又或者,它只是一个梦中的,虚拟的、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 ……真是奇怪啊,这梦! 好可怕的怪物啊,这梦…… 梦的最后,总是会有一股清泉流过我的身体,流过每一处血管,每一个毛孔,懒意洋洋的舒服之意弥漫四肢百骸…… 之后,醒来。 ……松风阵阵,溪水淙淙,静寂的荒原深处,传来声声野兽的叫啸…… 古老的荒山迎着了它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那!……梦中的我,是我吗? 要不,是“他”? 那个穿青衫的王八蛋? “他”的意识,甚至他一世又一世的经历,变成了我的梦? 不然,可怎么解释我竟然知道那么多未知的东西,拥有那么多未知的意识? 这些“意识”在梦醒之后只要能想起,它就像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千年一万年一样理所当然?! 梦中多奇妙!我似乎是个千年不死的灵魂,一次又一次觉醒,并无所不知。 这王八蛋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或者,他到底在向我暗示什么? 第三十一章 所谓灵石 唉!我的丹田,我的识海……哎哟喂,胀死我了! 也难为情死我了。因为…… 每次做这样的梦,我总是像在用一台大马力的抽水机。 偷偷抽别人池塘里面的水,猥琐地灌到我自己的池塘里一样的…… 获取天地元气! 8阶?9阶? 或者,我已经接近返虚境圆满了吗? 这灵觉也这么清晰了? 10000米?不不,18000米?不不。 噢,买嘎等!我可以清晰地感知28000米范围内的一切了...... 嗯,包括蟋蟀翻身,蚂蚁出洞,松鼠睡在树的缝隙里呼吸…… 还有,那穿花衣服的魔女“小姑娘”,甩掉了同伙,独自一人在胡一刀身后蹑手蹑脚、鬼头鬼脑地尾随,一副花容惨淡的模样。 她这可不是要杀人,她这是…… 要人。 唉?我居然能看穿她的心思? 那我这,岂不是与传说中文圣一脉的神眼大法“明察秋毫”,有异曲同工之妙?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总是在你想要好好停下来歇会的时候,它就给你那么一丁点甜头,诱惑你去挣扎或者战斗。 好吧,还做他几次梦,说不定,我这次真的可以……扑上去恶狠狠地争点什么。 不妙的是,一件眼前的麻烦事不期而至。 “咕噜!” “咕咕……” 小师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咕噜以示抗议。 她微微笑着露出了些许歉意,接着又下意识地舔了舔嘴皮…… 小样。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才刚刚凝脉,当然是要吃东西的。 可还比不得我。 我自从进入中三境,吃的愿望就不那么迫切了。 因为,中三境之上就可以吸风饮露,哪怕闭关一年半载,不饮不食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可最大的烦恼是:没有东西吃。 这一路上,小姑娘其实早就饿坏了。 现在这时节,才不过刚刚春夏之交,荒山之中并没有什么野果。挂满山冈的桃、杏,柿、山楂……大抵都还是青翠欲滴,食之酸涩,不可用来充饥。 若是别的门派倒还好说,他们的弟子往往比较富足,随身会带有“灵石”。 可北山派之前这状况…… 二人纳戒中啥都有,可就是没有灵石,一片都没有。 因为,灵石实在太昂贵了!等闲的修仙门派和修仙之人,用不起。 实际上,赵小白对灵石的态度,多少是有些敬而远之的。 作为一名曾经的专业医生,这灵石是什么,倒是也能认出来。 唔…当然不是“沙珙玛”,“曲奇饼”,“巧克力”……这样的“零食”……它大致都是些各种品质和颜色的,来自于不同产区的“矿石”…… 高岭土、或者叶腊石。 只是,它里面真的有灵气,这是那个世界同样的矿物质所不具有的,这很不科学。 这些矿石,就算没有灵气,也是可以吃的,尤其是修仙之人,消化能力好,吃了至少并没太大妨碍。 他甚至知道,在前世的那个世界的古代,每逢大灾之年,饥饿的人们,不得已会吃这些“泥土”填补辘辘饥肠。 可......这是有副作用的! 后果就是,小腹肿胀,排便困难,最终多半会倒毙在路边…… 若是忽略它的副作用,灵石吃了之后效果到底如何,赵小白暂时还没有机会去探个究竟。 但他知道,这些矿石里面,除了灵气,还含有大量的铝,铁……等矿物质,是有可能对修行有益的。 甚至大有益处,也不是不可能。 同样,甚至大大的有害,也不是不可能…… 北山派倒也不是一点灵石都没有。 比如,师父冲天道人卧室,床头那个不起眼的暗格里,就隐藏有两块大拇指粗细的,黄白色叶腊石块。 老道人珍惜得什么似的,常常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细看,可一直都没舍得吃掉。 哪怕他近来年修炼遇到了瓶颈,总是徘徊不前,他仍然忍住了动用这点“宝贝“的疯狂念头。 弟子们都很惊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一直以为他藏得很隐秘。 却不知道,整个青鸾峰上,他门下的弟子,十个倒有八个不仅知道他藏在那儿。 甚至有过半数,都曾好奇地拿了放进嘴里,轻轻吮吸过…… 赵小白思索了一会儿,感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小师妹眼前的困难。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边几株嫩绿的野草,惊喜的眸光差点把周围的丛林照亮。 小姑娘立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立即、马上大声抗议道:“不能!你怎么可以,让我吃野草!” “我也是堂堂修真的仙人啊,哪能用野草果腹?” “这是牛吃的嘢,你竟然这么狼心狗肺,让我跟牛争抢食物?” “这要是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不笑掉大牙!” 赵小白两手一摊,表示:你不吃草,那我可就没辙了。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哪有个人烟,难道你还想吃什么样的海味山珍? 小姑娘不依,眼珠子一通乱转,突然兴奋起来,嘴里叫道:“要不,还是去小石潭抓鱼吧,烤鱼吃,好像看到那水里有小石斑的!” 她觉得野草肯定是不能吃的,那太丢份。 可又实在饿得不行,只好打起了鱼类的主意。 她今日早上刚一醒来,头一件事就是跑到水潭边去照“镜子”。 于是,水潭里面的鱼就被她发现了。 就这样,两师兄妹开始捕鱼。 用削尖的棍子刺,潜入水中抓,用藤条做成网子兜……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只要能抓到鱼就行。 小姑娘也不行功,赤着足在水里扑腾,任由潭水湿透了衣衫…… 在“哇哇”的叫声中,收获了许多喜悦,然后钻木取火,砍木头搭架子烤…… 其实,至少以赵小白一身的修为,还有他目前尚不知道深浅的术法,要捕鱼,那可少说也有一百种方法。 可他不愿意弄的那么简单。 他已经盘算好了,打算在这长住一阵子,所以不急,有的是时间。 中途来了几波野猪,狍子和小个子的狐。 但不是妖兽,不吃人,不挑事,它们只是单纯来小溪喝水。 几天之后,小姑娘觉得,山野里仍然还是一片“平静”。 师兄口中所谓的,“若是有人发现秘境,天上大概率会出现五彩霞光”的预言,一直没有得到实现。 不错,师兄就是这么说的。 师兄说,他注意到了,人们在说起秘境的时候,还说了一个很陌生的词汇。 空间裂隙。 师兄说,小师妹你就听我的没错,如果是这样,秘境真正出现的时候,这山中甚至天空里一定都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咱们不妨,在这里安静地守株待兔…… 第三十二章 不吃兽丹是个好习惯 安乐的生活总是那么的短暂,大约三天后,棘手的麻烦如期而来。 当赵小白满意地将一条烤得焦黄的、香喷喷的石斑往嘴里送的时候,灵识中传来警意: 东边,230米,妖兽4级,饥饿型……目标未移动…… 正南,280米,妖兽2级,极度饥饿型……目标缓缓后退…… 正北,300米,妖兽5级,极度狂暴型……目标靠近中…… 赵小白迅速作出了判断:前方的2级妖兽,应该已觉察到另外两个方向有它无法撼动的贪婪对手。 虽然它并不甘心,但也只能选择退却。 这个方向暂时安全。 左边4级妖兽同样,但它实在太饿了,所以有些贼心不死,仍然在观望,想坐收渔翁之利……这是个狡猾的对手! 背后的妖兽等级最高,它其实并不饿。可它凶恶,喜欢挑事,也最为自负,大摇大摆,妖气丝毫未加掩饰…… 虽然5级妖兽动起手来要费些手脚,但是…… 它自负,这就好办多了。 世间一切自负的东西,多半才智配不上野心,往往会把胜利的小船开到阴沟里…… 在乌蒙荒山这样的地方,沾惹了自负这种愚蠢的习惯,代价往往只有一个-- 那就是生命。 微微的北风送来清晰的消息:背后的目标气息不匀,越来越靠近。 赵小白示意小师妹稍安勿躁,装作若无其事,该干啥还得干啥。 而他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下来,身体微不可察的往右倾了倾,嘴里一口咬住了香喷喷的石斑…… “呼”的一声,后背一只个子很大的家伙凌空扑来,锋利的爪子带着囊中取物般的信心。 可实际上,很多时候,所谓的信心,就是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抱有天真的幻想。 赵小白突然倒地,举火燎天……! 是的,举火。 那只分明抓着烤石斑的左手,此时抓的却是一支烧得只剩半截的木棍,木棍的前面半截,被烧成了明晃晃的炭,在赵小白仙力催动下,发出着它最为璀璨的光芒。 “6月中,主阳气。末时,木盛,火厄,忌北方。” “死!” 赵小白大喝。 “嗞”的一声,青烟冒起,皮焦肉乱的香气夹着毛发燃烧的臭气传来。 “啪哒”一声,重物落地。 小姑娘无法镇定如常,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便特别惊讶地看着,一只硕大的狐狸,肠焦肚烂,四条腿儿抽畜了数下,悲催地死去。 这么大一只狐狸?竟像一头黄牛! 赵小白惊讶不已,随即却疑惑起来:狐狸历来足智多谋,对待生活的态度尤其谨慎小心。 可这只狐狸名不符实。 难道,这乌蒙荒山中的狐狸,身体进化得像强壮的公牛,脑袋里面却退化成了糨糊? 此时,赵小白感觉到:东边的妖兽,应该是头颜色斑阑的老虎。 它正以最轻最细的步伐毫不犹豫地退却,谨小慎微的收敛着所有的凶焰。 以此向外界传达明白无误的“无辜”与“善意”的解释:纯属路过,呵呵,路过…… 我走,我走可以不? 赵小白与紫月都不是那种残暴不仁的人,便以默默注视的方式,表达了无比热爱和平的意愿: 没有问题,你若不过来冒犯我们,我们也懒得搭理你。 好走不送! 赵小白心中不禁感叹:这是什么世道! 狐狸骄傲得像老虎,老虎却狡猾得像狐狸…… 不过,它堂堂一只老虎,竟然饿成这个样子,可真的是无能。 同时心里一动: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低级别的妖兽既然来了,高等级的妖兽还会远吗? 后面只怕,尾随而来的,还有极具耐心的“猎人”……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荒山里现在这么安静,如果没有猜错,一开始进来的300多人当中,至少有一半已经被猎杀! 是的,期待中的秘境迟迟没有出现,百无聊赖的人们就没有什么事可做。 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始强食弱肉,按照古老的丛林法则,逐一地清除潜在的竞争对手。 包括猎杀妖兽,获取兽丹。 赵小白不取兽丹,也不许小师妹这样做。 只要不是主动袭击人类,他可没有猎杀野生动物的不良风气。 他对兽丹也从来就没什么好感。 他觉得,大道固然一定是要追求的,可是,总不能在没有求得大道之前,就把自己先变成了野兽。 作为一个“现代”世界里曾经的医生,他坚持认为:兽丹中蕴含的兽灵,虽然可以缓慢提升修行者的境界,可它却是一种无法用“科学”加以解释的事物。 这就存在一百万种可能。 吃下去不太保险。 更为让人膈应的是:吞服兽丹,压根儿没谁煮熟了吃,都是生吃嘢。 作为一个曾经的文明人类,怎么能甘心走上“茹毛饮血”的老路? 如果有“病毒”怎么办…… …既然觉得这里可能有危险,那么,就要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人啦,要灵泛,要克服“拖延症”,不可太恋“窝”。 “房子”没了可以租……不不,可以再建,人没了可就彻底翘辫。 赵小白是这么想的。 于是毫不犹豫地对小师妹说道:“可惜了!” “咱们的家不能再住下去了,这里不再安全。” 小女孩点头,在她看来,师兄说的话,那一定是对的,这都不用她费力去思考为什么。 …当日薄西山,原野的丛林被落日的余晖照耀的时候。 二人已经走在了一处平坦的草地。 草地之上开满了格桑花。 四方形的花茎顶着一枚枚娇艳的花朵,淡紫色的草原之花在晚风中摇曳,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草地的尽头,是一片更加娇艳的狼毒花。 或浅红或淡紫或鹅黄或洁白的妖花汇成巨大的花海,五色乱目的花朵如同精灵在起舞。 狼毒花是这片草地最后的美丽,过不了多久,这里将变成沙海。 那些红色的花瓣,是否是荒山中的野兽和低等级妖兽,包括枉死的修行者的鲜血在流淌? 赵小白的灵识微微一震,脑海中又现出清晰的影像: 目标:正西方,500米开外,修行者。 移动速度:中等,境界:破玄6阶! 好家伙!这可是个足以要命的对手。 赵小白迅速作出了判断,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之所以说是对手,是因为:这人屏声静气,一声不吭地在草丛中移动,不是远走,也不是观望,而是徐徐靠近。 这说明他可没安什么好心。 第三十三章 戴口罩!我要扔手术刀了 接下来,赵小白的灵识让他意识到,他看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暗藏在草丛中的那名修者,充其量也就四尺高的身形,可他背上负着的,却是一把五尺多长的月牙锯齿刀! 这画风,特么的,也太不协调了。 反差萌。 那么短小的个子,却背那么大一把凶刃,想要吓唬谁? 他就不怕一不小心摔个狗啃屎,磕着牙吗。 也不好好问问,在这修行的世界,有几个仙人,是被吓大的? 哎呀不行,我得赶紧更新一下境界! 这要是一会儿无可逃避,不得不打起来,如果被这么大个家伙剁上一刀,那可一定会很难受的! 赵小白一惊之下,一弹而起,一把横抱了小师妹,火急火燎地闪向前面几百米远的树林。 他现在的境界才破玄4阶,他得找个地方,破境。 在那边磨磨蹭蹭的,又是一头高傲的人类。 他并没有因为赵小白的快速反应而加快速度,仍然只是缓缓地睃巡,在草丛中不紧不慢地游走。 赵小白觉得,在目前情况下,任谁都会这么干。 一个破玄6阶的修者,在面对比他低两阶的对手的时候,已经可以拥有足够的自信:猎物已锁定,跑不了。 何况这猎物身边还有个累赘。 赵小白闪身进入树林,蜿蜒而行,希望借此摆脱那人的灵觉。 这林中暗处妖兽不少,他就算是境界再高一些,也未必能分得一清二楚!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突然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猛地加快了脚步,一闪就是数丈,身影时隐时现,再闪了一下就已接近林边。 赵小白不由眼睛一缩:他这身法,是地地道道的法术师飞行术! 这人,原来是个高明的法术师!所谓破玄6阶的境界,假的! 那不过是他特意装出的骗人的烟幕,他的实力可远在破玄6阶之上! 嗯,他背负大刀,吓死个人,可还真不是用来直接砍人的。那是他的法器,他是个攻击力强大的金属性法术师。 不好对付。 今天点儿背,情况相当糟糕。必须…… 突然感到被师兄放在了大树边,小女孩睁大了眼睛,惊奇地发现:五师兄现在这样子,多像一头传说中的,矫健而又机警的大灰狼! 他竖着两只耳朵,眼睛滴溜溜乱转。 一会儿钻进这个草篷,一会又滚进那边荆棘丛,然后甚至跃身上树,又消失在土中。 最后,从土里钻出来,手里顺势从边上抓了一根短竹…… 于是,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啪啪!“两声轻响。 竹屑飞扬。 短竹在他手里炸裂,变成了一大把……大蝌蚪一样形状的玩意,“蝌蚪”的头部呈薄而锋利的刀片样! 小女孩心中大为惊奇:想来,师兄不就是要做些“竹刀“做暗器吗?可他…… 为什么做成这样奇怪的形状? 她哪里知道,赵小白此时脑海中高速运转……不错,他就是要做“竹刀“。 但此时此刻,他当然会下意识地,条件反射一般的,做成他最最熟悉的、接触得最最多的…某种刀的形状。 那就是……手!术!刀! 他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抓了抓,手中就出现了两个……嗯,面具? 师兄给她递过来一个。 “来,学我的样子,戴上。“ 听到师兄的低喝,小女孩急忙朝他看去。 但见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易的打开,迅速地、熟练无比的扯出两根绳头,挂住两边的耳朵,扯了一扯就戴在脸上了。可是…… 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兄千算万算,怎么没算出,自己的脸究竟有多大? 这面具,样式新颖,模样古怪,前所未见。可它,也太小了吧? 它只是……嘿嘿,凸起来像只兔子的嘴,却只能勉强盖住口鼻! 小女孩当然不认识。 这东西当然也不是面具。它当然就是……假冒伪劣的 n95口罩。 “珍惜生命,戴好口罩。别在那里傻笑,快戴上!” 耳边传来师兄再次的低喝,小女孩神色一敛,急忙依样副瓢,把自己也整成了个“兔儿嘴”的模样。 口罩?那是什么东东?它与生命,有很大关系吗? 就在这时,不远处人影一晃,一把硕大的刀,被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的,婆娑的日影照射得闪闪发光。 那人好像也意识到了,顿时有些错愕:不行了,暴露了,这狗日的太阳光!该死的大缝隙! 这下,躲不躲都无所谓了。 居然不跑了?妄想在这里偷袭我?好啊,来吧…… “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眼前的两株大樟树蓦然连根拔起,十字交叉向他当头压下,势大力沉。 “嘭嘭!” 他双肩耸动,两株水桶粗的树干被他撞得倒飞三丈,压断两边小树无数。 虽然撞飞几株大树,对他而言不过都是小儿科,但他仍然还是有几分得意。 也不为别,这种可以碾压一切的感觉,实在是比较爽。 可是…… “刷刷!” 地上却有两根大拇指精细的树藤,从枯叶中冒出,骤然飞起! “叮!噹!” 他背上的锯齿刀闪了一闪,一片金色的刀光耀眼,树藤被斩得粉碎,木屑飞扬。 啊也,居然遇到了一个老练的对手?鬼主意可真多啊。 老练?也不老练吧! 这些玩意儿,哪一样能对一个中三境的法师造成真正的伤害? 嘿嘿,鬼主意虽多,可是,你还嫩着呢。 “嗖嗖嗖……” 似乎是一篷竹叶? 这也能当暗器?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 哎呀不好,这可不是……竹叶! 竹刀? 可……我走遍天下,何曾见过这样形状精巧式样古怪的所谓“刀”? 呼呼风声中,金色的刀光再次闪耀,大蝌蚪形状的“竹刀”纷纷粉碎。但是…… 他似乎感觉眼睛上凉了一下。 这感觉很细,很轻,细得就像恋人的舌尖,轻得就像情人的抚摸…… 情人没有摸,他自己摸了一下。 我的眼睛!怎么……流水了?不不,流血了……哎哟不好! 居然,我左眼看不清了? 这怎么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 他哪里能想到,对面的那人,曾经在人世间做了无数的眼科手术,下他个眼角膜又有何难哉! 不说他才中三境,今日就算是圣人亲至,这只眼角膜,那也拿下来了。 不然,那人,曾经的曾经,哪还能称得上妙手仁心医术精湛? 第三十四章 此身疑是梦里客 此时此刻,大刀佬不由自主的蒙生了极大的悔意:他奶的!大意了大意了,这个小牛鼻子道士,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 不不,简直,相当妖孽!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蒙生退意,相反,他的心里热情欢呼,战意高涨。 你诡计多端又如何,老子今天要硬吃你! 找个好的对手不容易呀…… 想到这儿,他一手捂眼,身形陡然拔高……饶你奸滑似鬼,难道你能在这空空荡荡中也预先设下陷阱不成? “噗!” 边上一株老榆钱树上,毫无征兆地掉下一个小布包,小布包迎风炸开,一股股浓烈的绿烟瞬间就弥漫了林间! “咳咳!” 他始料未及,如同见鬼,虽然采取了紧急闭气的动作,可还是晚了一点,吸进了那么一丝丝烟雾。 是的,只有一丝丝,应该没事的。 可偏偏肺管里感到有些不适,他咳出了声。 急忙下坠,只觉头脑中似乎有些眩晕,身上更有一种麻痒的感觉在扩散。 可事儿还没完。 “扑通!” 他落地,脸上露出冷笑,锯齿刀已握在他的手中,心里已有成算,平生最得意的狠招即将发出。可…… 情况很不对劲! 似乎……双脚并没有如料想中那样,稳稳地落到硬硬的地面上? 而是跌进了一片软乎乎的泥淖? 怎么会…… 他大爷的!还有后招? 这是哪个没屁股眼的家伙干的缺德事? 到底有完没完! …这泥淖也弄得实在太稀拉,飞溅的污泥糊了他满头满脸,原本胡须满面换成了泥浆满面。 左眼不须说,现在就是右眼也已没法睁开。 “嗖嗖嗖……” “叮叮叮!” 他原本飘浮的地方传来声声令人感到苛碜的响声。 他的心里顿时闪念:这都不用费劲猜,必是那小道士边上的小小道姑,放出了些飞针、激射的飞刀之类。 就算刚才没有落地,那个地方也有麻烦! 那臭丫头早就作了势,一定是早就要发暗器,她看起来还是如此地稚嫩,要耍什么手段那还能看不出来? “如此说来,这妞大概没有想到我突然落地。只是,那小子……他可早想到了。” “陷阱也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总算明白了,他不是剑修,他是个……土属性的法术师!” “这小子!诡计一个接一个,没个穷尽,可真是个人才……不不,天才呀!” 这大刀客一面心中暗赞,一面在泥淖中奋力挣扎,却感到越陷越深,霎时之间污泥就要淹没头颈。 而全身,越来越麻木,只觉自己头大如斗……不不,感觉像是什么都大了好几倍,手像蒲扇,腿如水桶,舌头大得快要撑破头…… 不由更加惊恐交加,倒也没觉得什么痛不痛,只觉得这毒药毒性怕是天下少有。 本来,寻常毒药就是当饭吃那也是木得什么关系,可今天只怕……这药有古怪! 他心里疑神疑鬼,这影响了他及时作出下一步的反应,可……耳边又传来凌利之极的长剑破空声! “啊~~” 他奋力大叫,心魂俱丧。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实:这个长着一双老鼠眼的少年道士,他竟然…… 不仅是法术师,也是……剑修! 他顿时觉得,和这小道士相比,自己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我还以为,他只是个弱小的人类,是个可以手到擒来的雏儿,是我的盘中餐!” “却原来,我自己才是啊。” “他既然是天下罕见的法武双修的……怪才,如果选择与我正面一战,不断地在剑法与术法之间切换,我只怕下场会更惨……” “就凭他这剑气,我只怕就要……受欺凌!” “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凭武力,却偏偏选择了用诡计? 这可当真令人奇怪!” “眼下,情况万分危急啊,狗命只在一线之间……不知这泥淖中是否还有机关? 逃吧!顶不住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今天倒霉,竟然遇到……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了!” 一柄长刀幻起金光万点,“叮叮当当”一通乱响中,他沉入了泥淖,虽然他没有土遁术,但他是金属性法术师。他可以…… 把自己化作一柄利刃。 一道金光从泥淖中飞起,掉头朝丛林外的草地飞遁…… 小姑娘一见,心中着急:打蛇不死,必遭反噬。 “师兄,追……” 她话还没有说完,师兄已化作一头大鸟冲起,明晃晃的剑光在他周围狂舞,将他的身体护得严严实实。 小姑娘不由吃了一惊,心道:师兄可真小心谨慎……不不,无比狡猾啊。 可是…… 他突然又像见了鬼似的退了回来。 他倒退时的那样子,小姑娘心里发誓,那是她长这么大所见到的,速度最快的物体。 “嗖嗖!” 三丈开外一棵榆树之顶,一头水桶粗的大蟒突兀地立起,血盆大口张开,长长的蛇信伸向长空。 小姑娘大惊,几乎跌倒在地! 她认出来了:这是一头……9级大蟒啊! 它居然隐藏了气息,这时候才陡起发难? 难怪师兄刚才退的那么快!这一次,我看到的大约就是他身法的极限了吧? 啊也,9级大妖蟒,已可以算是妖兽中的一方霸主,只怕,就算是以师兄的厉害,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那可是,妖兽中的“亚圣”啦! 这下可糟糕透顶了…… 大蟒硕大的脑袋举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丛林中的二人,突然长长的尾巴甩动,一股沛然之气在空中炸响。 赵小白一把抱起小师妹,顺势身体一扭,再一闪,身影已在五丈之外! 可还是未能完全避开大蟒吐出的强大气浪,二人顿时被庞大的气流掀起两丈多高…… 手里抱紧小丫头不曾放手,赵小白瞄住一株巨树之巅下坠,树枝弹了一弹,轻巧的身体便再次落下。 噗的一声,陷落在一堆枯叶之中。 枯叶又高又深,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腐臭,赵小白在枯叶中翻身坐起,轻轻把怀中半昏迷的小师妹放在树边。 缓缓吐了一口胸中浊气,一剑斜斜指天。 《青鸾九变》起手式:一帆风雨路三千。 长剑无光,斯人静默,仿佛气息皆寂。 天地间查无此人。 可是…… 蓦然间风吹林动,落叶萧萧,似乎就连在丛林中折射飞散的万道霞光都黯淡了下来。 一截切口整齐的树枝,带着鲜嫩的绿叶,缓缓从大蟒的头顶飘落。 那妖蟒恍如未觉,蛇眼中却已泪水涟涟…… 它颈腹间缠结的老皮,旧痕斑斑。 就像昭示着它曾经历亘古的岁月,或者曾?过时间的长河,是这丛林中万古不曾老去的王者。 它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和令人难解的表情:徐徐蜷缩身体,蟒头微微起伏,眼睛半睁半闭…… 这让人迷惑,不知道是在叩拜,还是在问候千百年未曾见的故人。 赵小白眯眼,收剑还鞘,定定看着它,直到良久良久。 那蟒庞大的身体陡然临空一跃,在空中如一条巨龙飞起,向山边那一点即将消失的金光冲了过去…… 小女孩刚好睁眼,只看到一条在空中飞逝的长蛇。 而,五师兄却气定神闲地负手立在树下,仿佛在欣赏天边的夕阳。 岁月静好。 就好像这里,刚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小女孩阖上眼睛,她不想破坏这一刻天地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她觉得自己好想就在这枯叶上,傍着大树,睡一觉。 但来时路上,却传来轰然大响,还有人声嘶叫。 半空中泥石飞扬,中间似乎还夹杂着破碎的人的肢体…… 小女孩知道:那个大刀客,完了。 第三十五章 到底是古代还是未来 小姑娘带着几分像兔死狐悲那样的淡淡忧伤,缓缓回头。 师兄看夕阳似乎也看完了,只听他悠悠的说道:“走走走,小师妹,这里也不能呆了。” “这里平静了一段时日,从现在开始,反而变成了最险恶的地方。” 师兄说这话时,似乎有微风徐来,小姑娘顿时困意全消,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她的心里很纳闷:这又……仅仅是巧合吗?是不是师兄他又对我做了什么…… 最大的疑惑是:那大蟒怎么突然就走了,不不,去追杀那人去了? 难道,师兄又像上次在擂台上跟人讲和一样,用什么花言巧语劝住了那头蟒吗? 那他可……真厉害! 小丫头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心里并不敢确定,也就不想这个问题了。 她现在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学会了顺着师兄的思路去思考。 是的,师兄说的对极了。 这里逐渐…不不,很快就会变成,那些凶恶的人们猎杀妖兽和彼此猎杀的战场。 小女孩最后只问了一句:“师兄,那烟雾,到底是什么毒药啊,还要戴面具,毒性特别厉害吗?” 赵小白正值心中忡怔,闻言随口回答道:“唔,不是毒药,是麻沸散,做手术前用的麻药。” 小姑娘顿时惊倒:这也行? 不由瞟了师兄一眼,见他竟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象是有满腹的心事似的。 本想继续追问一下,却只能吐了吐小舌头。 ……这蟒精,到底活了多久了? 它怎么会识得青鸾……不不,子午剑法? 难道,它竟然活了超过一万年那么久吗! 赵小白是这样想的。 然后回头告诉小师妹说:“麻沸散用作毒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发作得慢一点。” “而且这玩意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毒药,修仙界一些解毒防毒的手段与功法,反而对它不起什么作用。” 小姑娘听了,深感佩服,她就觉得奇怪:师兄怎么懂这么多? …… 二人顺着太阳西下的方向,躲过了几拨人马神识的搜索,逐渐靠近一座巨大的高山。 经常会遇到打得劈里啪啦,吵成一锅粥的修士们,还不时有人发出绝望的惨叫。 有时候,小姑娘其实忍不住好奇与侠义心肠,很想绕过去看个究竟。 可师兄坚决不允许。 “《修仙三字经》怎么说的,忘了吗?要不要我重新给你背一遍?” 小姑娘叹息,说道:“我知道了师兄,不就是不过问,不出手,绕道走吗?我不去就是了。” 这话说的,带有强烈的不满情绪似的。 其实小姑娘心里也明白,不管是谁,进了这里面就是进了杀人场,杀人和被杀都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师兄这时候坚持遵守修仙《三字经》,除了怕被杀,其实也包含了不想杀人的意思在内。 他可真有侠义之心啦…… 想到这里,小姑娘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不由问道:“师兄,你总是把《修仙三字经》挂在嘴边,可你自己为什么要违反?” 赵小白一愕,顺口答道:“那一直是我的行动宝典,我怎么会违反?我什么时候违反了?” 小姑娘眼睛一翻,鄙夷地说道:“可那个背着大刀的家伙追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带着我赶紧跑,却在小树林和他硬怼起来了?” 赵小白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叹息道:“我怎么不想跑,可我带着你,实在是.....跑他不过了啊!” 小姑娘顿时傻眼,心中只觉无可奈何花落去,嘴里说道:“......” …当晚霞把林间照得火红的时候,二人已爬山了既定目标中的那座高山。 不一会儿,师兄开始砍柴。 他的这个举动令人奇怪。 小女孩很快发现,师兄那也不是砍柴,他砍的是松树上的一种带有松油结的枯枝。 这是要干什么,她心里大致有些明白,又似乎有更多地不明白。 照明其实是不需要的。 “且不说他如今境界高深,就是我这样一个凝脉小修士,那也已经能夜视。师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咣当!” 师兄扔了些松油结过来,只听他说道:“快收起来。” “你可别小瞧,这东西保不定就有大用途。” 小姑娘“哦”了一声,闭眼从戒指中摄出两个布袋,分别装了。 她打算自己背一点,师兄背一点,这样的话,让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个人就是一伙的。 可不是跑单帮的那么好欺负。 当西天的最后一缕晚霞在淡淡的黑云中蓦然消失,无边的丛林迎来了它的黄昏。 没有人注意到,朦胧的山边盘旋着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静悄悄看着二人在林间闪动的身影,“脸上”竟然露出了人类才有的,高深莫测一般的阴森笑意…… 不一会儿,山脚下又闪过两道人影,乌鸦贼眉鼠眼地掉头看了看,无声地飞越山岭,融进虚无的夜幕。 赵小白与师妹找了两株相距不远的合欢树,巨大的树干分成许多枝桠,枝桠的中间形成了天然的“大鸟窝”。 二人每人踡缩在一个“大鸟窝”里,打算就此安静地度过今日的夜晚。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说赵小白早早就已发觉有人靠近,就算小女孩都已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就我这样的。” 小女孩似乎想显摆,细声地给师兄报告她所“看到”的情况,因为要竭力压抑嗓音,中间还夹杂着手势。 赵小白轻轻哼了哼,瞪眼示意:别搭理他们,这不过就是,两个意外闯进自己“势力范围”的陌生人。 没什么危险,打的过。 两人刚才其实都动用了“夜视”。 夜视的缺点是只有黑白影像,弄的全世界都没有色彩。 赵小白知道,这与狗、猫这样的夜视动物眼中的世界,没有什么两样,缤纷的自然界都变得黯淡无光。 不过,像赵小白这样的境界与人生阅历,是可以从某些迹象判断出原本的色彩的。 只是略略费神而已。 这大概也是人与动物的区别之一。 他“看到”了:那两个人在互相埋怨着向山上爬。 一个是位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柄宽剑负在背后,倒很有几分英气。 另一个是名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少女,却已长得亭亭玉立。 纤长的少女肌肤微丰,长着一对小梨涡,细薄的嘴唇,弯弯的眼眸。 这是那种,动不动就笑盈盈的,很是惹人喜欢的邻家小妹的模板。 与那青年男子穿绸着锦的严谨格调全然不同的是,这女孩穿得十分清凉。 清凉?啊不…… 赵小白的眼睛突然眯起!人也“唰”的一声坐了起来。 这不对,她也是……怎么会! 这太不科学。 只觉得小心脏“嘭嘭嘭”地跳个不停,他微弱的惨叫一声,一手抚住了胸,又仔细地看了过去。 她…… 浅白色的棉布超短裙,衬着两条长腿;淡黄色的麻布衬衫上,镶着浅红色的花朵;月白色的高跟凉鞋,走动的时候更显得她身形娉亭。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长长秀发,一半染成了浅棕,另一半则黑中夹杂有几缕亮眼的白色。 是的,夜眼中的她,虽然身上的衣服没有颜色,可她这颜色的搭配,甚至不用费什么神都能猜出来。 赵小白就那么一眼“看”出来了,一切都觉得自然而然。 这种感觉,包括眼中所看到的景象,都很奇怪。 就像刚刚遭遇那个魔族的“小魔女”时的感觉一样,这女孩的穿着打扮同样让赵小白感到无比的熟悉…… 和莫名的震撼! …这不是,也不应当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打扮! 赵小白这一刻特别迷惘:我这到底是,穿越到了古代,还是未来? !! 第三十六章 林平之是何人 所幸山路高远,这两人一时半刻还爬不到眼前。 赵小白对着小师妹打了个“烦躁”的手势,制止了小女孩在边上对自己的纷扰。 他需要足够的时间,足够的安静去思考。 ……从那男子的服色来看,当是传说中东胜神州的人族,遍布各地各王国的“书院”学生的制式。 听这二人刚才互相埋怨的口气,以及他二人师兄妹相称的情形,不消说,两个人应当是“同学”了。 可为何,两人身上都没有“书院”文圣一脉的“浩然正气”? 哦对了,这女孩年纪还小,那男子一副憨厚的样貌,想来多半是还没有考取“秀才”的功名。 他人族书院的弟子要习“浩然正气”,首先必须考取功名,起步价的就是“秀才”了。 只有考取了功名,文庙才会给他们授与“文印”,然后按部就班地修习“浩然正气”。“秀才”到“举人”,“举人”再“进士”,“进士”再“大学士”。 “大学士”之上是什么,不知道了。 没有“文印”的加持,“浩然正气”根本不能入门,这样来看,他二人大约处于漫漫文途的初级阶段:童生。 听说大夏国秉承文庙的谕旨,一直男女一起上学,科举考试也男女同科。赵小白觉得:这倒不像“古代”。而像“现代”。 这男子倒也有化清境2阶到3阶的修为,不算太弱,可考虑到他的年纪,那就……嘿嘿了。 这女孩……竟然是个金属性的法术师?大约7境到8境的样子,那也稀松平常得紧…… 既然是人族书院的两个弟子,倒也算不得……倒也不是不可以略微亲近。 这女孩穿这样的衣服……实在蹊跷得很啊。 文明世界和文明时代的衣服样式,经过了无数代人的积累与淘汰选择,岂是像她这样的,或者“小魔女”那样的,又或者这整个时代的“古人”,凭着什么灵光一现就能设计得出来的? 嗯,那“小魔女”动不动就要“称我的斤两”,一看就是个好斗的主,挑事的人,必须避而远之,敬谢不敏。 况且,她实力逆天,可还真的不太好对付! 那么,眼前这个,必须得亲近亲近才是啊,机不可失…… 想到这里,他猛地“哎哟”一声,竟然跌下了树来,骨碌碌地就朝山下滚了下去! 小姑娘顿时直呼见鬼! 师兄他,就是在白云上都能呼呼大睡,哪会……哼哼,他到底在耍什么鬼心肠? 那个“小姐姐”长的好看是没错,可值得他这样做吗? 听到山下有拔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可以确定是师兄在大声呼喊:“救命,快救我!” “都瞎眼了么,我都快摔死了……” “你这恶人,手里举那么长把刀做什么,难道你还想行凶不成?” 之后,声音嘈杂,师兄好像被人扶了起来,嘴里连连说着什么“兄台何人,贫道感激不尽”之类的话。 小女孩“噗次”一笑,从树上长身而起,奔了过去。 因为彼此并没恶意,赵小白又是存心的,紫月有意看戏,四个人很快就混“熟”了。 男子叫做高逸,果然是东胜神州的人族,大夏国修仙大派--元武门的弟子,大夏国王城“岸芷汀兰书院”弟子。 女孩叫做姚瑶,高逸的师妹。 元武门,那可了不得,不仅是堂堂大夏王国的护国柱石,更差不多是这朗朗乾坤之下,最大最大的修仙门派。 青冥天下几个大陆几乎就没有不知其名的。 赵小白闻之,急忙表达了羡慕之情,他说得文绉绉:“哎呀,二位竟是如此高门大派的弟子啊,在下不胜区区向往之至!” 那叫做姚瑶的女孩似乎凭着女子天生的敏感,洞悉了他有些“不怀好意”,并没有对他假以辞色。 可高逸却不曾虚与委蛇,他的高兴显得很真实,很像是发自内心。他不笨,他看出了赵小白修为不弱。 至于赵小白说的什么“睡觉时不小心竟跌了个倒栽葱”之类的话,他大大咧咧的,也没有往深里想。他心里想的是:“这小道士要收拾我与姚师妹,那只是反手之间的事,没必要无事对我们献殷勤。” “这个小小女道姑,粉妆玉琢的,实在可爱。” 小丫头紫月总在一旁吟吟地笑,不说话,月色之下,也没谁看得出她眼中的波诡云谲。 高逸说道:“魔族那什么小魔女,在山外面大杀四方,太凶恶了!” “这恶婆娘无人可制,我秦方方师兄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搞的我和姚师妹好不狼狈。” “不得已只好逃到这山中来躲避,没想到能交到两位来自妖族的朋友,小生……呵呵,三生有幸。” …… 此人话匣子一打开,似乎一时半会儿收不住。 赵小白听着听着,早给他的话划了重点,心思不由飞越高山:那小魔女在外面行凶,那是不用想都能知道的事。 只是,秦方方竟是这二人的师兄? 那可……秦方方可不好惹! 这人如今年纪多大不知道,可他在数年前就已是名扬四海的少年天才。 名扬四海的意思,就是全天下都知道,那可不是萧澈水长天之流仅名动一州可比! 若没有相当过硬真本事,要得到天下公认,你可拉倒吧。 那边紫月小姑娘却发话了:“来来来,夜色渐深,二位不妨随我上山,在我与师兄的蜗居将就一晚,也算是共枕眠的缘分!” 说完,这小丫头还若有若无地瞟了师兄一眼。 赵小白眼色恶狠狠地回敬:什么跟什么呀,不会讲话别瞎说知道不? 你这才几岁,什么“共枕眠”之类的话,岂是你……适合说出口的? 四人在月色中上山,赵小白与高逸睡一个窝,小女孩与姚瑶歇一张“床”。 叽叽喳喳一阵又一阵,不知道不觉中明月西斜,睡意袭来,长的短的呵欠声中,纷纷入了梦乡。 小女孩在眼睛彻底闭上之前,脑海中有个念头闪了闪: 师兄问那个什么“林平之”,是哪个门派的,身边的这个“小姐姐”和那姓高的都答不上来。 可师兄似乎念念不忘似的,那这人族的“林平之”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师兄被师父捡上山来之前,一起浪迹天涯的小伙伴吗? 师兄小时候到底在哪里流浪,他怎么会有一个人族的小伙伴? 《葵花宝典》很厉害吗? 师兄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偷学这门功法了? …… 第三十七章 空间裂隙出现 第二天清早,赵小白睁开眼睛,只觉晨风送爽,天边一抹朝霞,林间白雾蒸腾,百鸟欢歌。 高逸还在像一只大黄狗一样踡缩在“窝里”沉睡,两个女孩却已静悄悄醒来,在那边大“鸟巢”里整理各自的长发。 姚瑶侧身对着自己,一头青丝柔顺披落,刚好遮住了她的颜容。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小师妹“噗次”一声轻笑,高逸顿时惊醒,啊呀一声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歉意地笑了笑,从树上一跃而下。 姚瑶突然掀起长发,叫道:“师兄,等等我!”人已如一片树叶儿飘了下去。 高逸回头,眉头大皱,道:“等你做什么?我要……嘿!你怎么能过来?” 姚瑶一声清斥:“嘿什么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吗?好了,现在分开走,你走下边,我走上边。” “不就是解个手吗,人有三急,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哼。” 合欢树上。 小丫头看着姚瑶姐姐在绿叶间飘逸的长发,趁机轻声问道:“师兄,咱们北山派藏经阁真有那什么《葵花宝典》吗,我怎么不知道?” 赵小白一愕:这丫头,怎么越来越难缠了? 急忙手指朝嘴唇上一竖,悄声道:“我诓他们的,哪能当真?” “所谓葵花宝典,就是你师兄我总结出来的向日葵的种植方法,都在我心里头装着呢,哪有写成书?” 小姑娘不由一滞,心里想道:他这说的倒也有道理,后山灵田边上,确实让他种了一排排向日葵的。 圆圆的脸蛋,很可爱。 只是,师兄现在骗人,怎么越来越不知道脸红了? “可你说的那林平之,不会也是诓人的吧!他是真的在人族吗?你还想不想去找他?” 赵小白顿时哭笑不得,心道:我是为了试探那姓姚的女子,这世界哪会真的有林平之? “哎呀,姚瑶她,不是穿越者!” “可她这衣服这打扮,实在起人疑窦……” 小丫头看到赵小白低头沉思,还以为师兄又想到了从前在外流浪的旧时光,不由说道:“师兄啊,你也不用那么伤心难过。” “这次探宝完了之后,我陪你去人族找他吧!” 赵小白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找谁?” “找你那儿时的小伙伴林平之啊,怎么,你不愿意我陪你去吗,难道你想一个人去找?” 小丫头这口气,很认真的! 赵小白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才说道:“啊…哦,好好,你陪我去!” 小丫头欢叫一声,从树上一飘而下,朝姚瑶的那个方向奔去…… 赵小白不免顿时心思悠远:是啊,从传说中,从书本上,从人们的谈话的一鳞半爪里,人族都是…… 特别像那个世界的东方古国啊,无论历史,文化、诗词,地名,一切过往……等等等等。 这可是个谜! 我不是一直心向往之吗,早就该去看个究竟了。 听说人族居住的中州,许多地方,就像那个世界的江南。 处处青山,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渔歌唱晚;又有杨柳岸,烟雨朦胧,瘦西湖,十里长堤。 西牛贺州除了更大一点,许多地方啊,可就像那个世界的北方草原。 大漠狂沙,原野高旷,古道西风,戈壁苍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这叫做姚瑶的女子,竟然不是......! 不然,我问那些问题,她怎么没有一点反应?也不见一丝破绽? 在那个世界,有几人不知林平之,谁人不晓《葵花宝典》? 唉!黯然销魂者,唯…… “轰!轰轰!轰轰轰……” 天空中突然传来雷鸣般的爆炸声! 林中两个女孩吓得“啊!”“哎呀!”这样的尖叫,急急地从树荫中冲了出来。 赵小白霍然抬头,便看到了一种奇异的天象: 晨空万里,云蒸霞蔚,天上有许多云彩如水雾般飘散,一瞬即失;又有许多白色的云彩如烟雾,在长空里拖着长长的尾巴。 有的呈直线,一直到视线的尽头在逐渐消散;有的像圆圈,圈出一个个大大的圆…… 就像那个世界的喷气式飞机,高速划过天空时留下的尾线。 而雷鸣般的炸裂声震耳欲聋,声势嚇人之极! 一个词迅速地出现在赵小白的脑海:音爆? 几乎在同时,他长啸一声,从树上一振而起,大声喊道:“这就对了,你们速度点,都跟我走,秘境出现了!”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狂喊:出现了音爆和音爆云,在这个古老的世界里意味着什么? 空!间!裂!隙! 赵小白知道,高速撕裂的大气,速度突破了音障,造成了巨大的爆炸。而大气爆炸的强大压力波,传到人的耳朵中,就是:巨大的雷鸣! 不会错了。我等你很久了。 高逸倒是动作迅速,立即从丛林中闪出,飞快地跟了上来,可两个女孩却瞬间涨红了脸。 在那里磨蹭。 赵小白心中着急,再次叫道:“啥事都别管了,又没谁光屁股,要是天上的那些云彩消失,秘境可就进不去了!” 两个女孩一急,牙齿一咬,这才忙不迭飞身而起。 似乎,两个人都在用手在腰以下部位提提捏捏,心慌意乱的样子。 巨大的爆炸声中,四人向着风暴的中心飞掠。 可以看到,四面八方,山岭高冈,河流溪谷,不少的人影也在急赶,拚老命的那种…… 甚至有人在高速飞驰中,被四面八方纵横的剑光劈落,有人则直接被人拳打脚踢干翻。 可赵小白一行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原本在这座高山四周的人们,大约被魔族的“小魔女”清理得差不多了。 不过须臾间,四人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云层,整个空间大地似乎抖了抖,时空有那么一刻的静止。 刚刚落到地面,赫然发现:眼前已换了人间! 天还是那么的蓝,白云朵朵从中飘过,可山却已不是那山,季节也已不是那季节…… 不不,天也已不是那天。 这里的天,似乎要低一些,朵朵白云好似触手可及一样,又好像,人就置身在漫天的白云中间。 这里是高原。赵小白明白了。 而这里的山,更加的高险和粗犷,给人一种天下雄关般的压迫感。 就好像,站在世界的高处,只要越过眼前的崇山峻岭,立即就是一马平川,可以驰骋大地,逐鹿中原。 可山边落叶凋零,西风萧瑟,鸟儿杂乱着羽毛在枝桠间蹦跳。 原本满眼的春意盎然,转眼间已是一片秋黄。 原野空旷,不见人影。 四人不由一阵错愕,心绪不宁地四面观望了一会,高逸问道:“进是进来了,这里是秘境不会错,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赵小白闻言,不禁眼儿一眯:这个姓高的,倒是个实诚汉子,看起来对自己与小师妹并没有什么戒心。 人族那么险恶,他居然能好端端活到现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秘境 “既然进来了,不如就朝山里面走吧,传说中的所谓秘境,不是一直都是藏在大山里头的吗?” 这话是姚瑶说的。 看起来,她是个蛮有主见的女孩。 偷偷看了看她,发现这女子果然眉眼如画,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和那么一丝丝……贵族气质。 可她却表现得像个邻家小妹,这很难得。 四人决定向着大山进发。 这一路上披荆斩棘,涉水跋山,山势越来越高,可山中树木,却渐渐地绿了起来。 日落黄昏时刻,前面高山大得一望不到头,山边赫然见到累累白骨。 很吓人的。 赵小白瞅得分明:这其中,头颅宛在,多半竟是人骨! 一惊之下,不禁一手抓住了剑柄。 “这里阴森恐怖,大家注意戒备。” “这个布袋内,分开放了食物,水、松油结和火石,你们自己带上吧!” “若是万一走散了,多少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说完,他拿过小师妹身上的布袋往高逸手里一塞。 此时天色渐暮,四人在林间静静而立。 凭感觉,前面不远,就应该是所谓的秘境了。 群峰不语,山林无声,天地之间,有微微的西风吹过,一股萧肃之意顿时弥漫开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高逸叹了口气,念了两句很古老的诗,有那么一点慷慨赴死的悲壮味道。 然后他又说道:“别磨蹭了,走吧走吧,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也死不瞑目。” 果然是个不怕死的。 赵小白默默看了他一眼,示意小师妹和姚瑶走中间,自己则走在最后设防,嘴里说道:“高逸你打头阵,我断后,咱们走。” 通往最高的那座大山的路上,有树木折断的旧痕,地上的青草,也有向山的方向倒伏的迹象。 只是,这道路甚宽,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经过这里弄断压倒了路边的树木花草? 地上的草倒向的是同一个方向,这,或者是长期拖动什么东西的痕迹? 路边到处可见白骨! 这些痕迹和森森白骨,莫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从这条路上把人拖进某个秘密巢穴造成的? 想到这里,赵子寒只觉得内心猛地一跳,不禁毛骨悚然! 正在独自惊悚之际,高逸的叫声从前面传来,打破了沉沉的寂静:“好大的洞口啊!” 赵小白赶紧走了几步,高耸入云的绝壁之底,一个高三丈许,宽两丈余的巨大洞口便映入眼帘。 黝黑的洞口如同一个巨大的嘴巴,似乎等着不自量力的人们自投罗网。 四个人站在洞口有些不知所措,胆小和害怕此时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莫名的震惊。 “这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是人造的洞口!” 姚瑶心细如发,摸了摸洞沿的褐色灰土,迅速作出了她的判断。 赵小凑上前去,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顿时心中了然:这是水泥的残迹。 嗯,不错,正是水泥风化后的残痕。 姚瑶认识水泥? 随即一个更大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升起:那么?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那个世界,水泥是在工业革命的早期产生,以这个世界的能力,根本就还造不出水泥。 更不用说这风化的程度可能已过了数千上万年! “红褐色的泥土,想必就是铁锈,这是……” 赵小白突然发现差点说露了嘴,顿时惊觉,急忙住口,心口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还好,没人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 姚瑶甚至别过了头去,一个人呆呆地不知道想些啥。 高逸胆大,说了声:“管他人造神造,走,咱们进!” 四个人壮起胆子,走了进去。 才进得几十米,说话的声音就嗡嗡起来,扑面而来的黑暗使得赵小白和高逸纷纷点亮了松枝。 地上很松软,赵小白寒瞅了瞅,应该是水泥风化后坠下的缘故。两边的岩壁之下,堆起了厚厚一层积土,这是洞壁风化的部分落下所致。 这种景象赵小白在前世许多拆迁的建筑工地上见得多了,自然一眼就知道原因。 他判断:这里至少是三到五千年之前,甚至更久远的上古人类留下的遗迹。 最大的疑问是……如果是前世那个时代的人类,这就很合理。 这个世界现代的人类都不能,上古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制造出这样的东西? …… 经过了几处岔道,都因塌方而堵塞,并不能拐进去,四个人便一直朝宽阔的地方朝前走。 “好深的洞口!”紫月惊叫。 “好诡异的地方!”姚瑶叹息。 “我们进来了至少三公里了吧?难道你们就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高逸有气无力地说道。 赵小白闻言陡然一惊,立即发现:那轻云说的话应验了! 识海中一片空空荡荡:灵识消失,真力消失,念力消失……彻底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士。 两个女孩估计也没讨到好,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那楚楚的样子,活脱脱两个娇弱小娘皮。 好在之前都有心理准备,也并没有太大惊小怪。 继续朝前走,此洞深长无边。 时间无声的流失,赵小白手里的第一个火把几乎烧尽,高逸已经开始点第二个松枝。 这时却到了一个岔路口,而且,前面有五个并排的洞口。高逸刚好点燃了松枝,犹豫着问道:“往哪个洞口进?” 不知不觉中,四个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害怕。 赵小白当仁不让,走上前看了看。发现:一个洞口的地下泥灰之上,有新鲜的足迹。 另外四个洞,有两个个洞口似乎是亘古未动之像,另外两个洞口地上的软化层却有明显有拖曳压踏的痕迹。 小时候四处流浪的生活阅历告诉他:两个亘古无痕的洞口多半是堵塞不通的。 于是用手指点了说道:“这两个洞,怕是哪里塌方堵塞了,只怕不远处就会走不通。” “这个洞口,有杂乱的新鲜足迹,应该是有人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但是除了新鲜的足迹外什么都没有,那可未必安全,里面多半有不可预料的危险!” “剩下的这两个洞口,有什么东西在不久前曾经出入过,痕迹还不是特别陈旧。” 紫月悚然一惊,问道:“什么东西?” 这一语点醒梦中人,赵小白、高逸,姚瑶顿时张大了嘴! 第三十九章 共生死那是一种缘 没有人类的脚印,不是野兽的脚印,只是拖曳的痕迹。 那会是什么东西? “我想,可能…可能…嗯…是很大很大的蝙蝠吧?” 姚瑶捂着嘴巴,有些惊恐、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赵小白没有回答她,心里想道:扯淡!蝙蝠喜阴寒,总是在黑漆漆的洞里栖息是不错,可那都是在天然的洞穴中。 这里面有蝙蝠那才怪了。 再说,这洞里的地面上如此干净,怎么可能是蝙蝠的巢穴? 至少不是大规模聚集地。 她们这些“古人”啦,唉,可让我说什么才好! 这话他没说,他说的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走这两个有拖曳痕迹的洞口,可能反而安全一些。” 不需要讲道理,因为道理一点就透。 高逸没等赵小白说完,闷声不语,带头钻进了一个有拖曳痕迹的洞口,往前就走,后面的三个人急忙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会,突然洞中“轰”的一声,然后是展动翅膀的声音,四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两个女孩的尖叫之声传出很远,在洞穴深处回荡。 赵小白也是头皮一阵发凉,急忙低头,一眼瞅去,倒瞧了个八分清楚:“是…是蝙蝠,真的是蝙蝠!” 不禁眼睛翻了翻,心里感到一阵惭愧:自以为是害死人啦。 紫月听了,双手捂胸,叫了声:“哎呀妈,吓死人了!你没有看错?真的是蝙蝠吗?” “走吧,就是蝙蝠,不然还能是什么?”赵小白说道。 前面突然光线一亮,高逸叫了起来:“好大一个洞!” 赵小白一步跨上前来,火把却“嗞嗞”响了起来,然后火势突然变大。 这里面有什么气体利于燃烧?赵小白不由怔了怔,朝洞内看去。 这哪是一个洞啊,这是掏空了大半座山!四面宽敞得看几乎不到头,虽然已有很多垮塌,但可以想象得到昔时的宏伟辉煌。 地面上一排排的铁疙瘩,已经锈得不成模样,可还是能看还出来……居然是……大炮!呵呵,榴弹炮!! 地上长条形的锈迹原本应该是宽大结实的履带?是的,是履带,有些连接成块的小铁疙瘩还能看出大致的模样。 这得有多少“大炮“啊,八千?一万? 不好估计,这儿实在太大了,火把也看不得太远。 有一点已经毋庸置疑:这是一片电气文明时代的遗迹! 可赵小白只能眼睁睁看着紫月她们三个在那里看得莫明其妙,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不能说出来,他不能告诉在场的所有人真相,因为,那会暴露他的自己的真相…… 这让他感到了痛苦。 况且,就算他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又该如何描述,如何能说清楚? 这是一种怎样无言的孤独啊…… 这时洞壁出现了一个宽大的“门”,是的,凭感觉这里曾经是一道门,掉在地上的碎渣中有小块的玻璃。 穿过这道门,似乎是个二百多平米的小厅。 里面的壁边,也是堆着腐败的杂物,个别地方还能看出是腐蚀了的桌子的痕迹,上面那些应该是一些长方形的玻璃? 不对。 这东西可太熟悉了!这是…… 是的,那边还有好多大块的“玻璃”,那是一台台巨大的“电脑”。 其中一块最大的,已经掉在地上破碎成无数块,从形状来看,估计有三米长短,二米多宽。 液晶屏! 赵小白不敢出声,也不敢开口询问,内心实在太震撼。 地上突然传来“轧轧”的响动,地面竟然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谁触动了什么机关了? 赵小白一时大为惊恐,正要拔腿逃跑,哪知站在身边的姚瑶,居然摇摇晃晃地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 然后,两人“啪”地一声摔倒,紧接着,地面“轰”地一声,陡然垮塌! 黑暗之中,赵小白感觉似乎掉入了无底的深渊,耳边传来姚瑶尖声的惊叫。 恐怖电影中见到鬼被吓坏的那种。 洞很深,让赵小白感觉,这一刻漫长得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之后,只听“轰轰轰!”一阵乱响,身体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似乎滚动在一个无边无际的斜面,翻滚了几下,逐渐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仿佛听到滴水的声音,他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挺了挺身体,只觉得一阵酸楚,手上、腿上,胸腹之间到处传来疼痛。 不过似乎还好,这些都是皮肉之伤,他扒开身上的杂物,缓缓坐了起来。 试了下,识海中仍然空空荡荡,啥也做了了。 一个原本飞天入地的仙人,突然变得如此渺小,这种感觉怪怪的。不过他还好,儿时和前世的记忆都还在。 特别能理解作为一个“凡人”的各种悲哀…… “姚瑶?”他叫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嗡嗡的回响,传得很远很远,然后就是万籁俱寂,一片虚无。 赵小白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他首先竭力驱散了心中的恐惧,开始手脚并用,在地上缓缓爬行,摸索前进。 半刻之后,终于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姚瑶!”他大声叫道。 没有反应。 “姚瑶!”他不甘心,又叫了一声。 这是一个女子身体,有着温热的感觉,若不是姚瑶,就应当是紫月? 到底掉下来几个人? “嗯……哎哟!”有人叫道。 赵小白大喜,再次喊道:“姚瑶?” 双手摸索着摸到了她的脸,顺手抱住她的头,轻轻扶着她坐了起来。 “哎哟…好疼!”这是姚瑶的声音,赵小白确定。 然后问道:“你受伤了?哪里疼?” 姚瑶可能疼得不行,一下歪到在赵小白的怀里。 赵小白只觉得顿时一股身体的温暖之意传了过来,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耳中听到姚瑶不知所措的声音: “腿…左…腿…不!右腿。” 什么,她摔断腿了?到底是左腿还是右腿,难道,两条腿都摔断了? 在这地方…这可如何是好? “让我躺会儿,你别动!你火把呢?”姚瑶说道,似乎有些虚弱。 赵小白抽出手来,绕过姚瑶的身体,摸了摸腰间,还好,布袋还在。 赵小白一只手扶着姚瑶不敢松开,另一只手摸摸索索拿了松油结和火石,“嚓”打了一次,火星都不冒…… 再打,还是没有火星。 “嚓嚓嚓!” “嚓嚓嚓嚓嚓……” 姚瑶开口了:“这里火石打不燃吗?什么缘故?” 赵小白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坏了,打不燃,不知道什么缘故啊。” 沉默。 可怕地沉默…… 可以听到两个人“咚咚咚”的心跳。 第四十章 比兽医强点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是个什么鬼地方也是一无所知… ……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该往哪个方向走? 何况,她…哎呀,她还受了伤! 赵小白心如死灰,手摸索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姚瑶,问道:“你到底哪只腿疼?” “好像哪只都疼!”姚瑶两腿挪了挪,不确定地答道。 赵小白扔掉火石和松枝,顺着她的身体向她的腿摸了下去。 “如果感觉到特别疼,你就喊。” 手上感觉有些温热,滑滑的,她的肌肤很有弹性… 摸到左腿膝部,姚瑶轻轻哼哼了一下,赵小白知道那里有伤,却一定不是严重的伤,因此并不理会,继续摸了下去。 一直摸到脚,姚瑶再也没有出声。 “好了,左腿无大恙,只是膝盖下面一点皮外伤,再看右腿。” 有些够不着,赵小白一手轻轻抱了她,身体前倾,打算挪动一下屁股。 哪知嘴唇竟碰上了一片温热的地方,头脸触在姚瑶左颈与肩膀之间,特别柔软,有发丝儿触在脸上痒痒的感觉…… 姚瑶“嗯”地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模糊,好像梦中呓语。 赵小白急忙后仰挪开,心里大惑不解:她脖子也受伤了?很自然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滑滑的,很热…… “唔…那里…你…松开!” “哦!好,这里原来没有受伤啊。”赵小白说道,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心跳似乎突然快了起来。 他究竟只是个曾经的眼科医生,不是外科医生。 专业不对口的他,此时此刻,比兽医也强不了多少。 缓缓吸了口气,赵小白再伸手往她的右腿摸了过去。摸到大腿,她轻轻哼了一下,赵小白照样不予理会,继续往下。 他看起来,好像还是比兽医强点。 刚摸到小腿腿肚以下还没有到脚踝,姚瑶扭动着身体大声惨叫了起来:“痛啊,胀!快松手,你这个笨蛋!” 她光骂还不够,一只手朝赵小白的手猛地推了过来。 “好了,受伤的位置就是这里。” “如果只是胀,可能没有断,扭伤了筋骨而己。” “我给你包扎一下。” “捏到你伤处的时候,你叫得像个正在被宰杀的猪一样,看来就算没有断,也要打夹板。” 说完,赵小白却犯了难,用什么包扎? 夹板又哪来? 想了想,把姚瑶挪开了一下,脱下了身上的道袍,拿了长剑,在道袍的下摆割了一道口子,一嘴咬住,左手一撕。 “嘶……” 撕布声响了数次,衬衫的下摆已扯了一圈下来。 他的心中庆幸,这年代,衣服面料不是棉就是麻,做夹板那可都是现成的。 然后赵小白拿起一根松枝,用蒙尘剑小心一片片破开。 可怜一把绝世神兵,此刻也只能客串一把劈柴刀的角色。 姚瑶静静地半倚半躺,靠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很满意,这个人族女子,至少是信任自己的! 此时他确定姚瑶只有右腿一处伤比较麻烦,必须包扎才行。 “我给你包扎伤口,不包紧毛用都没有,免不了会有点疼痛。” “你如果受不了,就使劲抓我的…肩膀,可别抓我的脸!” 黑暗中,姚瑶轻轻“嗯”了一声,身体坐直了些,左手搭在赵小白右肩上。 “来吧!”她壮烈的说道,如同上刑场。 姚瑶穿的是超短裙,腿上除了一条白色纱布做成的长袜外空无一物,这需要先绑一层棉布。 当然用她长袜做绑带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可那样的话,就会让她光着大白腿。 不雅。 赵小白无奈只好再次拿起道袍,故技重施,再扯了一圈下来。 此时,却感觉到姚瑶的头发触在了自己赤着的胸脯之上,一阵麻麻痒痒又有点酥酥的感觉传来,顿时禁不住哼了一声。 “怎么啦?”姚瑶问道。 “沒…没事,你脑袋挪开一点点先,容我穿一下衣服。” 姚瑶脑袋歪了歪,赵小白把道袍穿了上去,感觉道袍已经短得露出了小半肚皮。 也好,成了一件短袄,不不,夹克。 慢慢摸索到姚瑶受伤的部位,姚瑶却又痛得叫出了声。 “忍着点!不然,咱们怎么出去?” “你、觉得、咱们还能……出去吗?”姚瑶几乎带了哭腔。 赵小白顿时一滞,并不说话,默默地先在她光光的小腿伤处绑了一层布,然后左手捏紧。 右手放一片夹板,左手就捏紧一片,就这样把夹板一片一片的放了上去。 此时姚瑶却不叫了,大半个身体靠在赵小白的左胳膊窝里,嘴里“嘶嘶”有声,大口的喘息, 这反应就如同嘴里刚刚吃了一片特别辣的辣椒那样。 片刻之后,赵小白绑完了第二块棉布,说道:“好了,你…我……” 他本想说你在边上躺一会儿,我摸索一下这里有没有出口。 但在脑海中一闪念,觉得自己和这女孩见面也不过第二天而已,其实并不算很熟。 她此刻受伤,半躺在自己身上,那是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作了一种倚靠。若此时叫她躺一边去,岂不是会让她误会或者尴尬? 不如先就这样调息一下吧…… 哪知姚瑶心细如发,又冰雪聪明,竟已明白了过来。 她说道:“你想寻找出口是吗?那去吧,但是要带我一起。” 赵小白一愣,脱口而出:“带你一起?怎么带?” “什么?你不打算带我?你要把我扔在这里一个人走?你……” 心知这女孩误会了,赵小白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说道:“怎么会啊,我只是一个人去摸索一下出口。” “若是找到了出口,哪能不带你走?” “哦…我以为…哼哼!” 姚瑶说话间似乎转过了头来,赵小白觉得自己“看”到了她亮晶晶的眼睛。 “看”到她的眼睛就像小师妹的眼睛一样,扑闪扑闪地打量着自己。 “只要我不死,我就是背,也会把你背出去。” 赵小白说道。他那样子,有点像赌咒发誓。 姚瑶听了,静了片刻,然后悠悠一叹,轻轻说道:“能不能出去先不说,有你这句话,我也死不足惜了。” “你…去吧,我慢慢跟着你爬,别把我丢得太远,这里太黑,我害怕。” 姚瑶说完这句话,慢慢从赵小白身上滚了下去,却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左腿。 赵小白明白了过来,说道:“嗯,你就这样抓住我的腿,我也慢慢爬就是了。” 心里想道:多么聪明的女孩! 第四十一章 什么怪事曾在此睡觉 地上似乎有一点湿,远处有微微的滴水声传来,既然有水滴进来,就应该是有出口的。 赵小白心里想着,两手摸索着匍匐前进了起来。 在黑暗中摸索了大约半个小时,赵小白大致作了一个判断: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通道。 朝前的方向有斜斜向上的感觉,那么,前方大概率就有出口。 只是,此时已十分疲倦,前面还不知道有多远。必须先休息一会儿,否则会体力不支。 姚瑶这女孩在后面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跟着爬,一定也很累了! 想到这里,赵小白调过头来,顺着左腿抓住了姚瑶的手,说道:“累坏了吧?咱们得休息一会,调整一下体力。” “好!哎呀我都快坚持不住了啊。” 姚瑶说完,身体靠住了赵子寒,大声的喘息,嘴里像拉风箱那样。 赵小白扶住她,往边上挪了挪,身体靠住了岩壁。 两个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靠了一会儿,一阵睡意袭来,便在无边的黑暗中依偎着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赵小白醒了过来,感到到脸上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用手摸了摸,是姚瑶的头发。 “原来你早醒了?怎么不叫醒我啊?”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姚瑶朦胧的影子,还有,两只大眼睛的微光。 “嗯,没有叫你,让你多休息会儿。”姚瑶说道。 “我一个人醒着,好害怕啊!” 赵小白无言以对,没有说话。 布袋里面有水有食物,拿出来捏了捏,是烤过的石斑鱼,时间久了,有一股淡淡的腥膻味。 “吃点东西再继续走吧。这里有石斑鱼。” 赵小白摸索到了姚瑶的手,分了一些鱼给她。 姚瑶咬了一口,说道:“好吃。” “我戒指里有灵石,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可是现在取不出来。” 赵小白没有吱声,心道:你能取出来那才怪了。 你一个低级别的弟子就有灵石,人族的修士果然阔绰啊。 姚瑶在黑暗中“感觉”着赵小白极淡的身影,看着两点很微弱的星光,心里想道:这便是他的眼睛了,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有些事,有些人,可真奇妙。 我和他认识才这么短短的时间,可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他给我的感觉却似乎已认识他很久很久。 从此以后,他也许就是我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 他有些奇怪,但是他……不可能和自己一样的!有些事,还是不能让他知道。 说不清楚。 想了想,她渐渐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伤痛,却在为交了赵小白这样一个朋友而高兴不已。 我孤独,我需要朋友。 世界上的人很多,可我依然感到孤独,我的孤独,认识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 但是,能交到像他这样值得一交的朋友总是好的…… 片刻之后,姚瑶又一手抓住了赵小白的腿,说道:“赵小白,咱们继续。” 两个人又往前摸索了起来,不一会儿,感觉到地面越来越湿,身上甚至隔一会儿就有小水滴落下,很凉爽的感觉。 “挺住,姚瑶,前面不远应该有出口。”赵小白给姚瑶打气,心里想道: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也不知道就这样爬了多久,在二人筋疲力尽的时候,感觉又摸到了一个平台,两边传过来微弱的风声。 空气中飘荡着新鲜空气的感觉,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姚瑶再一次依偎着赵小白大口的喘息,双手很自然地抓着他短短的衣襟。 唔,应该已经爬出了深渊,可以试试点火把。 赵小白拿出松枝火石,“嚓”地一声,冒出火星!很快火把就已经点起。 姚瑶高兴得哇哇地叫了起来。 然后,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指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 原来,除了眼睛,赵小白和姚瑶的脸上都是污迹斑斑,全身湿淋淋的,满身的灰色泥泞,简直就是两个灰人! 姚瑶浅白的短裙与浅黄的衬衣几乎变成了黑色,特别是胸前,鼓鼓囊囊两团黑色尤其显眼…… 姚瑶看着赵小白笑了一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两个大泥人,不,两个大野人啦!” 赵小白痴了痴:这女孩,身材细细的,偏那里好大! 腹诽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观察了一下:这里是一个十米见方的小平台,平台两边都有出口。 该走哪边? 仔细看了看地下的印迹,看到了淡淡的、并不算很陈旧的拖痕。这又是和前面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印迹,一种未知的大怪物留下的印迹。 赵小白心里禁不住升起阵阵冷意,脖子不由缩了缩。 他那样子,顿时就有点像某种缩头的爬行动物。 “只能赌一把了,先朝一边走试试吧。” “紫月和高逸不知道怎样了?她们两个在哪儿,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答应了师父要把紫月带回去啊,这可怎么办!” 可这时候怎么想都是没用想,他扶起了姚瑶,朝左边出口走了过去。才走得二三十米,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不,这一个很大的房子。 他突然被吓得身体一震,火把都差点掉了下来,几乎要舍了姚瑶转身就逃。 姚瑶则“啊…!”地尖叫起来,两手抓得他胳膊生痛,长长地尖叫在巨大的空间回荡。 ……这里,太恐怖了! 好多的白骨,好多的人头骨!有许多不知名的野兽头颅…… ……这里也太奇怪了…这些人兽残骸,怎么会一堆一堆的放得这么整齐? 难道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吃人的人? 想着想着,赵小白感觉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凉嗖嗖之意,不禁再一次毛骨悚然。 壮了胆子一手扶了姚瑶,走到一堆白骨之边,望着整齐有致的白骨眯起了眼睛,心里仿佛在想着什么遥远的事情。 拿起火把,战战兢兢地晃了晃,巨大的房间之内,似乎并没有活物。 但是,火光中却看到一些更奇怪的东西……好像有巨大的石床? 赵小白下意识地扶着姚瑶走了过去,果然就看到了一排整齐的巨大石床。 “1,2,3,4,5……一共五个,三个大的,两个小一点点…”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啊?” 姚瑶指点着数完,对赵小白说道,悠悠的语气仿佛发出着亘古的疑问。 赵小白不知道,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上面虽然有淡淡的灰尘,但还是可以看到磨得光滑的表面……这是有什么活物长时间使用造成的痕迹…… 什么怪物曾经在此睡觉? 第四十二章 这是我的旧物 还有一些明显可疑的活动痕迹,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但是这里四壁再也没有出口,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里面再也没有通道,我们出去吧。”赵小白望着惊魂未定的姚瑶说道。 可刚刚转身,“啪达”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垮塌,把人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嗯,洞壁竟然塌一大块。四四方方的一块,很整齐,像是什么东西很规则地切出来的一样。 里面似乎有东西。 “居然有个暗格?” 赵小白差点惊倒,急忙扶了姚瑶走了回去。 暗格大约有一米那么长和高,里面的东西斑斑驳驳的,已经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伸过火把看了看,首先发现的是:各种长短的枪支,已没有任何一支还能保持完整,只能瞧出大致的形状。 除了枪支,暗格里还有许多冷兵器,刀,月牙铲,双节棍,锏,还有剑……可同样已锈蚀得不成个样子,呵一口气就会碎。 唉,不不,好像有一把,剑鞘是烂掉了,但剑身还在! 剑身居然还在?那可就不是凡物了。 赵小白心中惊讶,让姚瑶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拿了起来,轻轻一抖。 剑鞘驳落,粉屑四散,顿时一阵乌光耀眼。 剑长三尺余,黑沉沉的,没有半点瑕疵! 识海中似乎猛地传来一阵翻腾,他的心中涌起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这种感觉,就像离别了千年万年的故友在他乡骤然重逢! ……尘满面,鬓如霜! 他的心里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朝剑锷吹了吹,剑身的前端现出了两个古篆:蒙尘。 剑名“蒙尘“。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一时竟然难以自抑,情不自禁俯下身来,“呃……”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只觉得心中万千的疑问,一时解开了大半! 若真的是蒙尘,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这把剑若出现在人世,必定惹起轩然大波! 他也大体的知道,他身上那个青衫人到底是哪个了,可一时半刻他实在难以接受! 不管怎么说,这剑,我是要定了。 哪怕与千万人为敌,哪怕生死道消。是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前世“吹哨”,今世又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轮回! 我身上的,又是一个怎样万年不死,痛悔无地,殚精竭虑,英魂不散的灵魂! …… 姚瑶感到诧异,她不知道这个小妖此刻正在经历什么,但她是个聪慧之极的女子。 她只是默默地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轻轻触摸…… 这像极了……某个世界某个时代,医院的护士在安慰被病痛折磨的病人! ……我知道你痛苦,可我们在尽力,你一定会好起来……除此之外,我也并不能再为你多做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小白缓缓回过神来,静静地,熟练地将蒙尘剑插在腰间,歉意地对身边的女孩笑了笑。 道:“抱歉!我无法向你解释,但这东西,是我……的旧物,我就先收着了。” 姚瑶无言,也不问为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再找找,看还有啥。” 果然还有东西,一个不知道材质的小匣子,打不开。 再看,用手将暗格内所有的碎屑、灰尘扫下,然而,什么也没有了。 转头对姚瑶看了看,伸手递给她。 可她摇头,说道:“你都收着,我不要。再说,我们能不能出去,那可还要两说,我要了又有什么用?” 赵小白一愕,想了想,能不能出去先不说,她也没法拿,便随手放在了装松结油的布袋里。 “现在走,我们出去,所谓的宝,估计就是刚才找到的这些,再有什么也不找了。” “如果出不去,一切白搭。” 姚瑶心头一震:如果要死在这里,我竟然是和这么个小妖在一起么! …… 穿过刚才进来的小平台,赵小白扶着姚瑶走进了另一个入口。才走十来米,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似乎是…… “哇!这是……” “啊!这么多……”姚瑶惊叫,却马上捂住了嘴。 虽然这一排排的金属怪物大多已经残破不堪,很多已经只是一堆残骸,因岁月的侵蚀而趴在了地上,但仍然能清晰地辨认出飞机的模样。 是的,边上还有一些小的飞机,看起来是无人机,还有被风蚀得残破不全的各种型号的“机器人”。 赵小白刚刚略略平复的心绪又被触动了起来。 难道,在这青冥天下,上古人类制造的机器人已经可以投入战争了? 可为什么,现在的青冥天下,却还是这么的“古代”? 是啊,青冥何曾见过类似文明的丝毫气息? 就算是……因为世界末日之类的巨大灾难,毁灭了这一切,可怎么可能一点蛛丝蚂迹也没有留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赵子寒凑近一台相对完整一些飞机,顿时心中更加的震惊! 如果没有风化破损,整个机身应该有着特别优美的弧度,特别流线的外形…… 青冥上古的人类真了不起!这东西一定漂亮极了! 作为一个准“军迷”,前世也曾多次浏览军事杂志,对于那个时代的高级战机,至少从外形上是有深刻印象的。 这些飞机,只怕比那个世界那个时代最科幻的外形还要更精彩! …… 顺着一排排飞机残骸中间的通道,两个人慢慢往前走。穿过一道很宽的“门”,走入了另一个空间,顿时又睁大了眼睛。 姚瑶甚至捂着嘴惊叫了起来。 三个巨大的黑色蛋形物体呈放在这里,它是完整的,没有破损的;有三层楼那么高,发着幽冷的神秘光泽…… 赵小白麻木的伸手敲了敲,发出沉闷地“咚咚”声响,忍不住又摸了摸,冰冰凉…非金非铁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 从空间腐败的程度,四壁剥落及地上风化的程度来看,已无法判断时间。 年代不详。 可不管怎么说,少说也有数千年。但为什么,这几个巨蛋却一点风化破损的迹象都没有? 他的心里不由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念头: 青冥的“古人”,既然能造出外形那么迷幻的飞机,那么,也许这里曾经的古人类,已经有能力探索星空的奥妙和宇宙的边界,寻找时空遂道的入口…… 这就是古人用来飞越浩瀚太空的“宇宙飞船”吗,或者是他们穿越时空遂道的“时光穿梭机”,穿越“平行位面”的飞行器? 古人真的能够穿越宇宙,甚至穿越时空了吗?…… 否则,怎么解释这些巨蛋,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依然没有风化和消解? 这个大蛋怎么飞却是不劳费心,古人能造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它能飞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赵小白想了一阵,看了看姚瑶。 她似乎在梦游一般,一双大眼迷茫极了……她一定也是疑问万千,可是,我又哪能给她解惑? 第四十二章 又见青山 这里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活动的痕迹,地上,岩壁上。这或者是那边空间存在过的怪物,曾经在此长时间逗留察看? 又仔细朝前面看了看,这里也是死胡同,上面高不见顶,都是直立的岩壁,想攀登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轻轻扯了扯姚瑶,两个人朝原路返回。 火把快烧尽了,手上传来了烧灼感,赵小白只得重新拿出一根松枝点燃。只剩下最后一根松枝了,这很麻烦! 还好,在几架飞机残骸的后面发现了一条宽阔的石阶,他扶着姚瑶迅速顺着石阶走了上去。 大约走了几百级台阶,仍然无法知道这长长的石级通向哪里,但是,方向是向上延伸的。既然是向上,那就应该不会错了,这山再高,也总有止境。 这石级上也有模糊的脚印,人类的脚印。 谁来过这里了?是紫月和高逸吗? 赵小白心里一阵激动,不由大声喊了起来:“紫月……!” 声音传出很远,嗡嗡地回响,岩壁上有尘土簌簌落下,但是没有人回应。 看来她不在这儿。 那么,她和高逸两个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她们二人又有什么样的遭遇?她们还活着吗? “轰”地一声,石级边上的一处石壁突然垮塌,赵小白急忙一手抱起姚瑶,躲开了滚动的石块。 “里面……!”姚瑶伸手叫道。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垮塌的岩壁之间出现了一道“门”,里面别有洞天。 赵小白走了过去,才到洞口,手中的火把却呼的一声,顿时烧得旺了起来,火舌偏向洞内的方向。 他急忙停下,站在洞口止步不前。 有人! 火光中,可以看到两个玄色锦袍的年轻修者,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喉咙,双眼突出…… 死了。 这两具尸体,在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中,都还没有开始腐烂,应该才死去不久。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想必是这一次进来探宝的各宗弟子。 “他们是人族的,这是书院精英弟子的服色。”姚瑶是这么说的。 赵小白吃了一惊:书院的精英弟子,少说也是哪个王国的举人,那可是……可惜了! 他们…的死状……? 赵小白看着火把上的火焰大幅度偏向洞内,顿时若有所悟:这里面只怕本是个空气不流动的空间,这些书院的弟子不幸闯入,竟是窒息而死了…… 这都不用猜,他们一定是选择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的洞口,莽撞的进入。按照一般的思维,没人进的地方就没人争不是? 想的倒美。 书读得多,修为也一定不弱,可生活的经验就差强人意了。 “这里面很有些问题,只怕是个死地,不能进!我们继续往上,得快一点,你可要坚持一下。” 他说道。然后伸手扶了姚瑶继续往上爬行。 爬了大约一个小时,正精疲力竭、大口喘息的两人突然精神一震,风?有风! 这是新鲜的风啊…… 姚瑶激动之下,猛地挣脱赵小白的手,一跃而起,落在前面十多级的台阶上,单腿而立。 “这里可以使用术法了!”姚瑶大喊,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 赵小白意念一动,一步就跨到了姚瑶身边,惊喜地说道:“这下好了,我们走对了!” “前面不远应该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也可以使用真力了,我们得救了!感谢上……” “嗯,感谢老天爷!” 看到赵小白欢喜得手舞足蹈的模样,姚瑶张大了嘴,满脸笑容。 欣喜地说道:“……” 她这一笑,一张黑污不堪的脸顿时显得有点恐怖,眼睛却明亮如星星,眼眸干净得像天上的白云和万里晴空。 赵小白知道,若不是满脸污迹,她此时一张脸必定比天上的紫月还要灿烂。 姚瑶并不能持续飞行,看着渐渐趋于平静的赵小白,她再次向他伸出手来,示意仍然需要他的搀扶。 短暂的生死与共,在二人心里建立起了牢固的信任。 两个人搀扶着转过了一个拐角,就赫然看到了前面微弱的亮光。侧耳细听,似乎还有微微的风吹树叶沙沙响,流水拍打着石头…… “啊!…啊!…” 姚瑶叫道,一把抱住了赵小白,喜极而泣。 赵小白不动,就让姚瑶就这么抱着,感受到她身体的滑腻和温热,冷静地一动不动。 时空似乎有片刻的静止…… 向上走去,光线越来越亮,有了真力和念力加持,二人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半小时后,扒开重重的荆棘和巨大的藤条,两个人看到了一副让人目瞪口呆的画面: 这里好大一方天地! 林木郁郁葱葱,还有一条小溪静静流淌,不知名的花儿开得正妍,叫不出名字来的树上累累果实挂在枝头…… 百鸟鸣唱,微风拂过微微起伏的山冈……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凹形的盆地? 赵小白四处望了望,顿时有些灰心:四面都是绝壁千丈,这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山峰之顶陷落而成的天坑。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下去的路? 如果攀登绝壁,我自己或者勉强可以,可姚瑶的腿……哎呀!先找地方洗了这一身泥再说吧! 听到有流水的声音,赵小白扶了姚瑶,掀开杂草,往前走了二十多步。 透过青葱的林木,就看到了一处绝壁中间有一股清泉流出,这一股清泉高六七丈的样子,飞流直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 此时天上的黄日正艳,刚钻出地下迷宫的二人觉得丛林中燥热了起来。 “姚瑶,咱们先去那边洗一洗吧,身上又脏又臭啊!” 看到姚瑶望着荆棘丛生的丛林皱起了眉头,赵小白一把将她揽起,负在了背上。 一会之后,似乎下到了谷底,眼前有一条道,杂草很少,笔直通向飞瀑那边。 赵小白心知这里也有古怪,但此时没有心思去疑惑,背着姚瑶快步如飞,很快就到了飞瀑之下。 一个小石潭顿时映入眼帘。 “啊,好漂亮的小水潭!正好洗…洗澡。”姚瑶说道。 对一个女孩来说,全身脏兮兮的那可真要命! 赵小白直接负着姚瑶走进了潭水之中,全身上下很快就被清凉包围。 这种感觉,很爽。 感觉到姚瑶凭借水的浮力滑滑地从自己背上溜了下来,赵小白一头扎进了水中…… 第四十四章 原来是个游泳高手 姚瑶趁机痛快地洗涤着脸上和身上的污迹,两手在身上揉搓,可是很快就看到赵小白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 虽然他满头是水,甚至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但姚瑶以少女的本能,仍然觉得他未免有些……贼眉鼠眼。 之前在黑暗之中也就罢了,现在这青天白日的,总不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满身搓揉吧? 姚瑶这么心里想着,下意识地背过了身去。 赵小白外面的道袍已经只是马甲那么长短,腿上穿了一条棉布衬裤,在身上揉搓一阵后,他觉得也就算是洗干净了。 抬眼看去,姚瑶在那里背对着自己洗她长长的秀发,衬衣的后背上黑一块污一块。 这都差不多已看不清原本的浅黄色。 赵小白甩了甩头上湿漉漉的水,看着姚瑶背影说道:“姚瑶,你后面裙子,脏得很。” “要不我上岸去躲得远远的,你在水里把衣服脱了洗一下吧?” 姚瑶回过头来,长长的头发掩住了半边脸,她说道:“这里这么冷清,你要跑到哪里去?” “我的后背,你给我洗。” 赵子寒“哦”了一声,解下腰间的长剑,手一挥扔到了岸上,朝姚瑶走了过去。 姚瑶背对着赵小白站好,虽然有一只腿有伤,但因为水的浮力,她站在水里并不太费力。 赵小白浇水在她背上洗了一会,发现不好办。 她衬衣表面的污迹倒是容易冲洗,可她的裙子是浅白色,一团团的黑污,浇点水根本就不管用啊。 无奈,赵小白只好两手抓住她裙子的后半部分,在水里揉搓,扯得姚瑶往水里弯下了腰。 于是便看到了少女后背肌肤溜溜的一片白,手上也感觉到很滑腻…… 这种感觉不太美妙,心头似乎有一些奇怪而又卑鄙无耻的念头滋长,赵小白感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姚瑶竟然在水里一晃,整个人朝他怀里撞了过来! 赵小白见势不妙,觉得如果不躲开将会要发生不好的事情,赶忙下意识地往边上划水而逃…… 姿势虽然不雅,效果倒很不错。 他成功了晃开了姚瑶,眼睁睁地看着她整个人跌进了水中,开始扑腾。 不好!我刚才跑什么? 她有伤啊,她一个女孩子可能不会水啊! 赵子寒忘记了一切卑鄙,忙不迭划过去打算英雄救美。 哪知姚瑶扑腾了几下,却很顺利的站了起来,鼻子像水牛一样“呼”地喷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水花。 …这是一个经常在水里扑腾的游泳好手才有的熟练动作! 简直,有点像傅园慧! 赵小白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的佩服油然而生。 两个人在水里尽情的洗了一会儿,姚瑶说:“你先上岸,背对着我,不准回头偷看!” “什么?你要把裙子脱了凉晒?” 赵小白大惊失色,心里顿时慌的一批! “谁脱裙子啊!你笨,我站在太阳下晒,五分干就可以了。” “这得多久啊?”赵小白吃惊。 “很快的,几分钟,我用点术法就是。” 哦,对了,她是法术师,这不难。可是,术法用来蒸干衣服,实在大材小用了吧! 姚瑶解开腰里的皮带,扔给赵小白,说道:“这个帮我拿着。” 赵小白接过,看了看,一条二指宽的皮带,带着纯净的琥珀色。 上面挂着一把窄窄长长的剑鞘,漂亮的圆形剑柄露在外面,剑柄上系了长长的黄色丝绦。 她一个法术师少女,怎么用一把剑? 而且还这么长? 赵小白想道,不解地摇了摇头,朝岸上走去。 姚瑶果然很快就完事了,听到她的招呼,赵小白转过头来。 她秀发篷松,如瀑布一般的拖在两肩,纤长的身形亭亭玉立,她的眉……她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痛苦? “怎么……”赵小白有些惊讶。 姚瑶咬牙指了指右腿,赵小白顿时明白过来:棉布湿了,发胀,她伤处就会因为绑得太紧而疼痛。 “你坐下来,我给你重新绑。” 姚瑶服从地坐在一块大石之上,赵小白迅速给她拆下了棉布,检查了一下,有些淤紫,也有一点点肿。 “你不是说法术师可以疗伤吗?怎么你……”看着姚瑶的眼睛,赵小白问道。 “能啊,可我才七级念力,不能一下就痊愈的。” 赵小白一想也对,她这年纪,七级念力已不算太弱,但治伤却还很不着力。 当然也不算强,她这样的实力,在西牛贺可不可能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绑好之后,赵小白扶着姚瑶开始察看地形,寻找出口。 这个地方,除了四面的绝壁,就只能看到碧蓝的天,想来这大约是一处最高的山峰了。 丛林杂草中厚厚的腐败层说明这里经历了亘古的时光。 大约十余亩大小的凹陷谷地让赵小白心生寒意:从感觉来看,这里应该仅仅是地底巨大遗迹的很小一部分。 如果没有猜错,就是里面五个洞口中没有痕迹的两个洞口的那一部分垮塌所致。 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个遗迹该有多大啊! 这里,或者就是上古人类发射航天器的地方吧,地底下或者是他们探索浩瀚星空的基地? 这么大个地方,不知道紫月她们能不能出来? 想着想着,眼睛却看到了一些大块的岩石筑得十分整齐的围墙,心里有些好奇。 姚瑶却叫了起来:“那是什么?房子吗?这围墙怕不有三米高吧?” 赵小白还来不及问答,脚下却“啪”地一下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脸上顿时失色:人头骨啊! 是的,这里也有许多人头骨,和地下那间大屋里看到的一样,摆得整齐划一! 又来!这不和地底下看到的一样吗。 姚瑶“啊!”地一声惊叫,脑袋直往赵小白怀里钻。 赵小白看到姚瑶如此惊恐,顿时意识到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儿,不由变得勇敢了些。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我们在地底下那样危险的地方都没有被吓死,这会儿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四十五章 无边往事在梦中 说完,扶了她继续向前走。 走到高高的围墙边上,发现了一道石门,已经破损不堪,里面的景象一目了然。 一园浅浅的杂草,墙边隐约可见白骨,微风吹来,园内传来淡淡的臭味;围墙左边的那堵墙已经垮塌,可以看到那边有几个小一些的围墙,还有栅栏围成的一个大圈。 这是……? 赵小白脸上一下失去了颜色! 此时黄日西斜,山谷中微微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不远处淙淙的流水声如同响在人的心头,没有鸟,没有野兽,丛林无语。 这一切,让人感到一种可怕的静寂。 赵小白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股冷意从头到脚,传遍全身,一阵毛骨悚然般的恐惧袭向心头! 这样的景象,我见过! 这个高大的石墙里面,关的是一丝不挂的人类! 他们眼神呆滞,不会说话,只能“嗬嗬”而叫或者用简单的手势进行交流。 他们是不知名“恐怖生物”圈养的“家畜”,失去了进化的机会,再也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被任意捉了宰杀,然后吃掉…… 那些小的围墙,里面本应关着猪,熊……或者大蟒…… 那些木栅栏里面,关的是牛羊和马…… 梦中的“恐怖生物”占领的星球上,就是很多这样的地方啊。 赵小白突然抱了姚瑶,几步就飞跃到一个小的围墙边,他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地上交缠的蟒皮! 再跑到木栅栏边上,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牛和羊的毛…… 于是,姚瑶便看到赵小白再次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而立…… “姚瑶,走,这里太危险!” 赵小白突然如梦中方醒,一下蹦了起来,抱起姚瑶就跑。 这一下,他显示出了不凡的身法。 一会儿踏枝踩叶如履平地,一会儿“嗖”地一声飞越高冈,一会儿快速无比地穿过丛林,急急如丧家之犬。 只差没有钻进土里,亏得还抱着那么个大活人。 姚瑶被他抱着,越看越吃惊,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喂!你干什么?” 赵小白吃了一惊,突然停步,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嗫嚅道:“我、我、那…怕……” 结结巴巴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姚瑶又道:“怕?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究竟怕什么?” 赵小白又是一震:是啊,刚才把这里差不多都跑遍了,确实什么都没有啊! 对了,围墙内,并没有新鲜的印迹,那应该是以前的痕迹,至少是数十年之前的旧痕。 那么说,那可怕的怪物,早就离开这儿了? ……? 那我这么害怕干嘛? 心情陡然一下放松了下来,抱着姚瑶的手也无意中松开,“啪哒!”一声,姚瑶滚落在草丛之中,“哎呀呀!”地叫起痛来…… 赵小白一慌,赶忙低头将姚瑶拉起,姚瑶却一不小心撞到了她自己的伤腿,一个立足不稳,“哎哟”一声,一头向赵小白怀里撞来。 赵小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堪堪将她拉住。 ……突然感到左手心一麻,似乎有一股热热的气流向姚瑶手上传了过去! 赵小白顿时失魂落魄,不由睁大了眼睛朝姚瑶看去—— 只见她顿时“啊”地轻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满脸通红,然后一把甩开赵小白的左手,片刻之间就已大汗淋漓。 她还似乎有点儿晕眩,轻轻靠着赵小白,在那里以手抚额,呆呆发怔。 赵小白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他忐忑不安地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心。 那里,曾经让他一直寝食难安的,三个小!血!印!有一个已经果断地消失了…… 身体传来姚瑶轻轻的颤抖,可赵小白束手无策,心里为难之极,不知怎样才好。 半刻之后,姚瑶终于平静了些,她推开赵小白,用一双惊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久久不语。 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怎么这样? 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可是我除了一阵舒适之意,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遍身体,并没有其他什么啊! 当然,以他的修为,若要对我做点什么,那我也无力反抗。可是,先前他不顾一切护了我走出这生死两难之地,这时刻又哪会对我做什么? 是不是我自己…我……哎呀! …… 看着他眉毛微微蹙起,脸上似乎还有担忧之色,姚瑶问道:“你又怎么啦?” 赵小白见她突然如此一问,怔了怔,道:“我?我没怎么啊!”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这样啊!可是,我该怎么跟她说?这可如何说得清楚? “我怕……” 赵小白期期艾艾,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怕? 鬼才信他! 他虽然看起来胆小如鼠,但真正面对生死,却夷然不惧,正是个有担当的真正男儿! “我刚才也看了,这里,你若是要一个人出去,攀上绝壁,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我还不行,要不,你一个人先走?” 姚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弯如月,脸上带着调皮的笑意。 赵小白一下就板了脸,正色说道:“瞎说什么呢!走,找个地方休息,咱俩在这等你伤好了再一起出去。” 当黄日快要落山的时候,赵小白已经靠着岩壁边一棵大樟树,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子。 棚子上面铺了清清的草,周围扎了些樟树枝、艾草和苦楝以避蚊虫。 姚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站在那里拈花微笑。 兴奋劲儿过后,二人感到身心俱疲,很快就在一片寂静中,在那个简陋的棚子中,像两个“原始人”那样睡着了。 早上醒来,姚瑶怔住:她发现自己昨晚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 梦中的那个青衣人,居然一剑砍断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还有一个紫色华裳的极其厉害的法术师,她居然教我如何苏醒金属性法术? 可她……她的头发分明是火一样的金黄色,那可不是……很容易能染出来! 错不了,她是妖族,她就是个女妖,一个古老的女妖! 虽然现在,妖族与我人族目前在外貌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可在很久很久以前,差别却是很明显的! 梦里还有两个人,面目模糊不清,四个人似乎在打架,打的那是天崩地裂,愁云惨淡,风声鹤唳,江水为开…… 第四十六章 哪有那么简单 打架?断山? 姚瑶年仅7岁就进了大夏国第一修仙门派--元武门,早已不算是门派中的新弟子,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悉了许多仙家秘闻。 她修炼的天资虽然被认为不咋的。 可她出生高贵,先入元武殿,又得书院垂青,自幼在书院读书,饱览经卷,兼得两家之秘,自然知道这些梦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所猜无差,那一剑断山的青衣人,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那么,这就像那遥远的传说中的那样了? 这个教我法术的女妖,就是被称为妖族之凤的妖圣江山秀? 另外两个,其中一个便是我文庙一脉最伟大的法术师赵云裳前辈?另一个应该就是魔族的无上大魔头方哲了? 老天!这四个人,都是整个青冥天下一万多年以来口口相传的最顶级的存在啊! 就是这个时代的四圣人,不不,现在只有三圣人了,那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啦。 这个地方如此古怪,居然做这样的梦!我这是怎么啦? 噢,老天!不知道,赵小白这小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哼,难怪,他昨天说那把剑是他的旧物。唉,这到底算不算他的旧物? 赵小白看到姚瑶一大早就有些怔怔,独自一人跑到小石潭枯坐,走近她却被要求“你死远点!” 顿时心里就隐约有些不安:她八成是做梦了吧!不知道她现在心里作何感想? 我要不要对她说出真相? 可是,这事,有真相吗? 她一个人在那边已经发了一个多时辰的呆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不禁左右为难起来。 姚瑶其实在呆呆地想: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做了这样的梦?可是,这可如何开口?他会相信吗? 我的法术…是啊,我梦中学的法术,能不能真的使出来?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倒有了十二万分的好奇,不由拔出法杖,按照梦中的指引,开始舞蹈… …然后一杖点向前面的一棵大树——于是,她便惊讶地看到了一片“刀海”! 是的,半空金光闪耀,一片“刀海”飞向了那棵大树,转眼之间,那棵几丈高的树就变成了一堆树渣…… 姚瑶“哎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再捂住眼睛,这是幻像…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我干的……我不相信! 我曾几何时竟有如此的能耐? 然后,当她慢慢放开双手,再看向那堆树渣的时候,眼前的事实无情地告诉她:这是真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一切已经发生。 修行界的灰姑娘从此成了白天鹅。 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这就是所谓的心情忐忑不安吧? 赵小白那厮,他,哼!他站在那里眼睛中发出不怀好意的邪光。 来吧,来抱着我旋转,我要上天了! 这下好了,我年底的大考就不会再输给袭云师姐了,她再也不是我的对手,远远不是…… 哎呀不行,这是妖…妖族的法术…呀! 这一招好像叫“千刀万剐”?我不能…我大考的时候,不能使啊…… “嗷~~!”姚瑶叫道,这一叫天摇地动,满谷的树叶“哗哗”有声,如大风吹过,残叶簌簌而落。 背后小石潭“呼啦”一声,腾起几尺高的水花。 这是……心动感应? 这么说,我进入法术师十四境了?不不,都快十五境了吧!怎么可能? 法术一道,当今青冥天下,就我这年纪,听说除了魔族的那个怪胎“小魔女”,可就再也没有第二人,像我现在这样接近中三境啊…… 我这就……这么说,就是那恶妇,我也可以与之一战了? 遇到她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望风而逃了? 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轻而易举的,我达到了高潮? 从此就像那些传说中的天才一样,受千万人景仰? 我的父皇母后啊……您们的女儿终于可以,开始追查当年的真相,考虑为你们报仇的事了啊! …… 赵小白走了过来,问道:“你……?” 姚瑶睥睨了他一眼,渐渐回过了神来,说道:“你什么你,祝贺我吧!不不,可怜我吧…唔唔唔……” 她捂着脸,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痛苦,禁不住呻吟了起来。 赵小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想安慰却又无词…只能傻傻地等待,笨头笨脑地干瞪眼。 片刻之后,姚瑶松开手,平静地说道:“赵小白,我昨夜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我……” “我可以告诉你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不管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如既往地把我当朋友?” 赵小白已经明白姚瑶的意思,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词。 姚瑶的这个态度让他觉得一下少了无数的麻烦,去年了无尽的烦恼。 可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低头想了想,他看着姚瑶的眼睛,说道:“只要你当我是朋友,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是什么,我都当你是朋友。” “就算你从此要变成万恶的魔头,那我也就做魔头。” 姚瑶眼光闪了闪,说道:“赵小白,你要相信我!我做梦,在梦中学了许多法术。” “特别高明的法术,你们……妖族的法术。” “啊!你…你……”赵小白惊叫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 看到这小妖刚才还信誓旦旦,可现在却是如此的样子,姚瑶涌起了一股失望的情绪,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她哪里知道,赵小白惊讶地却是:她一个人族,怎么偏偏就学了妖族的法术? 那几个里面,不是明明有一个人族大能吗。 怎么,这些高贤们,竟然……连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楚了? …… 看到面前的女孩像一朵花突然在阳光下枯萎似的模样,他突然醒悟了过来。一步踏上前,坦白地说道:“姚瑶,我、我知道你做梦啊!” 姚瑶不解,望着赵小白,目光却又慢慢明亮了起来。 只见这男孩脸上现出苦色,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你…,哎,你听我说个故事吧!”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不是也做和我同样的梦?” “梦中是不是,也是青冥天下一万多年以前的四大巅峰祖师在一起群殴?” 赵小白叹息:“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都遭遇了什么?” 姚瑶看着他,脸上山花烂漫:“好!你说吧,我听。” …… 第四十七章 草原旧事 阳光洒下山冈,丛林默默,树叶哗哗,流水淙淙,绿枝儿上时有小鸟停留。 少年和姑娘在阳光下喁喁细语,仿佛在诉说千年的相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沉默,姑娘说话了。 “你是说,你才五岁的时候,就这样了?” “那可不一定,也许还要更早。我说的是大概,我不过是,现在已经只能回忆起五岁左右的事情。” “七月天的下冰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 “我发誓,事情可就是这样,我不同样也觉得奇怪嘛。” “就算是下冰雹,也不至于就将你砸昏啊,你小身板儿有这么不经砸吗?” “就是昏了好不,我后来还专门问过小伙伴,他叫乌木儿,我很早就认识他的,他是我儿时的……朋友。” “你确定你左手上的小血印,不是你娘生你的时候留下的胎记?” “怎么会呢,在那之前我手上可啥都没有!” “你确定这小血印原来有三个,昨天莫明其妙跑了一个到我身上?” 男孩嘻嘻一笑,伸出左手,说道:“你自己看吧,我这手上可只剩下两个了,原来一直是三个的。” “可你被你师父带上北山的时候,就有了那人的剑意,你师门高人也不算少,怎么会没瞧出来?” “没有剑意,因为他…一直没有将心法传授给我,只有剑法。所以,我只有在那个王八蛋自己露面的时候,才能……嘿嘿,一剑断山。” “我身上仙力的传承,那是上山后才有的事情,而且,如果我隐藏起来,没人能看出端倪。” 女孩眼睛一眯,道:“那是当然!那人是何等逆天的存在,他的法子,今人哪能比拟?” “就算是我现在身上的传承,只要我不愿意,那也是没人能够知道的。” 男孩点头,这一点,他信。 女孩却又迷惘,问道:“可你不过平常一小妖,四大祖师的灵魂要复活,凭什么偏偏选了你作载体?” 小妖顿时变脸,吃惊地问道:“载……载体?那是什么?” 女孩的脸色似乎也变了变,略微偏了下头,又转过来说道:“怎么,人族与妖族的语言总会有些差别,你不知道吗?” 男孩听了,有些半信半疑,却顾左右而言他,问了女孩一个奇怪的问题: “人族与我妖族语言有差别,这我信。可你的衣服式样如此新奇,也是因为人族与妖族的差别吗?” 女孩脸上异色一闪,说道:“衣服不是。” 男孩逼问不舍:“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这身打扮是人族新近的流行趋势?” 女孩呆了一呆,斥道:“你个小妖,怎么这样老没正经?我穿衣服…你、你…这关你什么事?” “我爱这么穿,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行吗,哼哼!” 赵小白顿时傻眼:她自己能琢磨出来?有这个可能吗? 那可也……难说?应该还并不能凭此说她,就和我一样是从那里来的吧…… 姚瑶脸儿一板,说道:“就我梦中的感应,这四大祖师苦心孤诣的,只怕有什么深意呢,你不知道吗,你觉得他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可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总觉得……大约有什么难办之事要办,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苦逼啊,头大啊,烦躁啊……” “你可拉倒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传道授业之恩,为他们办点事又怎么啦?” “不应该吗?”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传说中的这四圣,生前势如水火,互不相容,打烂砸坏了青冥天下大好山河无数。”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现在他们却已经沆瀣一气了吗?” “你难道不觉得,这很让人奇怪?” “有吗,没有吧?这事再说吧,再说吧,我要变得强大!我要……嘻嘻……” 赵小白看到这女孩突然张牙舞爪,不由吃了一惊:糟糕!这又是一个喜欢挑事的主…… 急忙很认真地对她说道:“那个梦,不能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知道!“ “啊!我明白了,你这个坏蛋!你昨天就已经猜出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你怕没法向我解释是不是?” “是!” “你怕我不相信你是不是?” “是!” “你!” “……” 姚瑶双眼一瞪,却又低头拿起地上的法杖:这么不相信人,要不要给他一招千刀万剐? 赵小白却无缘无故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她的法杖,笑得快要打跌。 哈哈哈哈…… 姚瑶莫明其妙,难道我手里拿的是一条毒蛇? “我以为,哈哈,以为你鞘内装的是一把剑,原来是一根棒啊?哈哈哈!” 这很好笑吗?法杖做个鞘装起来不是很常见吗?妖族那边不这样做? 他这是怎么了? 姚瑶忍不住也露齿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明白了,这事不但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如果相信了那就……嘿嘿!” “我不使妖族的法术就是了,否则怕是说不清,那麻烦可就大了。” “我是认真的,这可一不留神就是弥天大祸,天下不宁啦……” “嗯嗯,我知道!” 赵小白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地重要。” 姚瑶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传说中的,一种恐怖生物吗?” “知道啊,这谁不知道,不是说数万年前,有一种可能的恐怖生物袭击了青冥天下吗!” 这就好,原来人族那边,这传说也还没有完全消失啊。 “这些围墙里面,这谷地里面,还有,我们在地下看到的那些人骨。” “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这种可怕怪物留下来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当时那么失态……不不,害怕的原因。”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姚瑶觉得赵小白在胡说八道。 “我是在梦中得到的启示,这个理由够不够?” 姚瑶大惊失色!她嘴皮动了动,说道:“……” 赵小白走过来扶了她,向棚子的方向走去,因为这时候阳光已经逐渐毒了起来。 “你可以告诉你门中长辈,说是你的猜测,或者我的猜测都可以。” “好吧,我就说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猜测,可是,你得给我一点可能会令人信服的理由。” “传说中的那种怪事,会把人类圈养起来,作为食物。” “你明白了不?” 姚瑶悚然,看着远处的栅栏残迹,顿有所悟,不由缓缓点头,脸上现出一抹沉重和惊悚之色! 第四十八章 男儿理当如此 “不管他们能否相信,我们尽人事,由天命,方可心安。” “我们做这些梦,一定有缘故,梦中的那四个前人如此这般不肯舍弃,也肯定有他们的深意。” 姚瑶哪里还不明白?顿时有了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般的兴奋。 “赵小白,我知道了。若真是如此,我定不负先人的托付!” 赵小白很惊讶于这个女孩聪敏与反应之快,心下感叹:她比我可聪明多了啊! 走吧走吧,跟这么聪明的人在一起,迟早会要出事儿。 于是他开口道:“我们现在要不试试,看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女孩回答:“我……” 可她才说了个“我”字,突然住口,瞪眼问道:“昨天得到的那匣子啊,你就算要独吞,也总得让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赵小白一愕:我什么时候想独吞了?我可没那么龌蹉! 伸手在布袋内摸索了一阵,拿出了那个黑沉沉的匣子,看了看,它大约一个中号“充电宝”那么大。 可拿捏了半晌,却不得其门而入,也细细看了,根本就没有任何裂缝,竟是一个完全的整体。不由一阵泄气,一把扔给姚瑶,说道:“贫道打不开,你来开吧。” 姚瑶拿着左看右瞧,施法放气,闭眼用念力,没有丝毫反应,只好说道:“你拿剑剁几下试试。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昨天差点就挂在里面了,不打开看看死不瞑目。” 赵小白依言,拔出长剑,“咣当”一声,剑缺了道大口,匣子却依然故我,无动于衷。 姚瑶先是一愕,随即淡然:剑坏了又什么打紧?反正他手里已有了一把绝世神兵。 但是不能用那把剑砍,砍坏了那可就太令人痛惜了。 耳中听得那小妖说道:“你退一退,我这次动真格的。” “啪!” 他这一剑气势雄浑,剑气入地三尺,沙砾倒飞,地面一片狼籍,眼前一道数丈方园的深坑! 可那匣子,仍然没有反应,看了下,甚至连划痕都没有一丝一毫! 姚瑶倒吸一口凉气,说的话离题万里:“哇,你剑气竟然这么厉害!就是我秦师兄,看起来也……比你强不到哪儿去啊。” “可昨天你明明就在左近,那魔族的恶妇在那里猖狂,杀人如麻,你怎么也不出手教训教训?” 赵小白眼儿一眯,说道:“你可拉倒吧!她那么凶,我哪是她的对手?我躲都来还不及呢,哪敢出手教训她?” “这样行侠仗义的好事,还是让你人族的大英雄,你那什么秦师兄之流去做吧。” “我啊……” 说到这里,他耳朵一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地“嘘”了一声,低声道:“有人来了!” 然后伸手,拿起那黑色的匣子,作势欲扔。 姚瑶急忙摆手,道:“我不要我不要,你拿着吧!” 赵子寒点了点头,老实不客气地收了。 两人抬头,朝绝壁上望去:绝壁之边,一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一把长剑悬在腰间。 裙裾飘飘,长发飞舞,娉婷如仙女站在白云之巅,正看着二人微微而笑。 “文婵师姐!”姚瑶惊喜地叫道。 “你们俩稍等片刻,秦师兄应该马上就到,你们就能上来了。” 那女子似乎并没有大声说话,但她的声音却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哦!我…我的腿受伤了,所以我们才上不来,他……” 姚瑶解释道,可后面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 “我明白,男儿理当如此。” 那女子说道,云淡风轻,说的话却风牛马不相及。 *** 半个时辰前。 东胜神州无武门大弟子秦方方一袭紫色锦袍,手里把玩着一柄银色小剑,率先爬上了这蟒蟒丛林中方园几十里最高的一座山峰, 他看到了山顶一个巨大的凹陷的山谷。 四面都是绝壁,但这难不到他。 当他正在察看地形准备下去的时候,微微的风中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秦方方大喜,这是师妹姚瑶!他听出来了。 这声音他再也熟悉不过了!这是他梦绕魂牵的声音,也是让他不知道疲倦地爬上这座无比巨大的高大山峰的动力。 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这个声音总是令他欢喜和忧愁,甚至,不少的时候,会使得他的心头有一些疯长的念头蠢蠢欲动。 特别是这几年,随着进一步长大,内心的焦灼一天天强烈,但每每看到她那天真无邪的模样,一切都不敢表白…… 只有一种莫明的烦躁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纠缠和折磨自己,在午夜梦回时心有千千结。 ……以为你这一进遗址就再也出不来了,以为这亘古的大山底下就是你的香冢。 连我都差一点在里面嗝屁,这地底下实在太险恶了! 原来你闯出来了啊,这可太好了! 我以为,我这次费尽心思带你出来是害了你了啊…… 秦方方已经看好了一处适合飞身下去的地方,心里盘算着下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一个满满的拥抱,这下面林密草高,甚至可以…… 此时,微微的山风中又送过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稚嫩男声,公鸭一样的嗓子嘎嘎嘎…… 还有人?嗯?! 师妹她…她…这么多天都和谁在一起? 秦方方呆了呆,脸色一寒,极目远眺。 书院神功:明察秋毫。 他很快看到了他的师妹,身体却僵硬了起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居然,和那么个臭小子如此亲热了?如此相依相偎……啊…! 秦方方心本极硬,但此时极大的心理落差,还是让他无力地跌坐于地。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心有不甘地站起来,再次运目望了过去。 她,她,哎!居然靠在那么个混账东西身上走路?她居然笑得那般的快乐? 我何曾见到她如此快乐过? ……! 那就是,我前日路过是,猥琐地藏身在蒿草中的那个小妖吗? 这人獐头鼠目的! 秦方方感到自己全身在抖动,心脏在无边的空虚落寞里颤颠,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生命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弄脏了…… 这使他感到屈辱…喉咙里禁不住发出痛不欲生的呻吟…… 极度的沮丧使他跪了下来,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向老天发出着无路可投的诉求。 这些混合的情绪终于让他怒不可遏,异常强烈地想跑下去一剑斩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可是不行,身后那些人也许很快就会上来,虽然,也可能永远也不上来,但我不能冒这个险。 ……为什么,女人都是这样的不靠谱?为什么? 五弟他抢走了父皇本该对我的爱,所以他迟早是个死人。二哥占着个太子之位不放手,他以为他从此就万事大吉了? 哼,父皇一旦宾天,谁能阻我! 丽皇妃敢对我母妃不敬,总是趁了父皇对她的偏爱让我母妃难过,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能指望我放过她? 师妹,我记住他了。 那个臭小子,必死无疑! 你不是很快乐吗,那你就和他在这里先快乐着吧! 他突然默默转身,怀着愤懑与不甘,决绝地、无声无息地寻径下山而去。 第四十九章 古老的仙人居 文婵在山顶站了很久,她所盼望的人却迟迟不来。 也不为别,她虽然修为可观,但她知道姚师妹可不咋地。若自己下去,要从如此一个绝壁中把师妹带上来,那可不是件易事。 她终于有些不耐了,大声喊道:“你们俩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上来的路?哪怕上到一半也行,我估摸着秦师兄大约是不会过来了。” 姚瑶说道:“找是找过了,不过没找那么细,我再看看吧。” 又低头对赵小白道:“我知道,你早就能上去,其实,我现在也能上去,可是,不能让师姐发现我现在……” 赵小白急忙点头,制止她说下去,人已一头冲起:“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再四处看看。” 顺着绝壁,他如大鸟一样飞掠。 他很快就发现一个令人惊悚的事实:那个洞口不见了! 是的,他和姚瑶两个人分明昨天才从那洞出来,可……它没有了。赵小白犹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揉了揉。 哎呀,原来,还是有变化的…… 这里,已经不是刚出来的样子,天是那么的高远,就像是南国的夏季,青山是那么的连绵,就像是在乌蒙山中。 乌蒙山中? 哈哈,这里可不就是在乌蒙山中? 难道,就这么出了秘境了?难道,这一切的一切,竟是这样的如一场梦幻泡影吗? 摸了摸剑鞘中刚刚换过的蒙尘宝剑,一丝凉凉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沁人心脾,向他昭示着他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他隐约有些明白了,时空的变幻,或者就是这么奇妙吧! 算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藏头露尾了,把姚瑶带上去吧,得赶紧去找紫月啊。 一念及此,他霍然回头,一闪之间就回到了姚瑶身边,说道:“我带你上去。” 姚瑶很平静,一双眼睛亮晶晶,说道:“你能带我飞,这一点也奇怪。” “那样的怪事都发生在了你的身上,你就是能像圣人一样翔九天,踏万界,我都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走吧。” 文婵站在高冈,她惊讶地看到,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就像一只大鹏鸟一样,抱着姚师妹从绝壁千仞中升了上来。 一个念头顿时在她脑海中一闪:我青冥天下,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少年俊彦?就算是秦师兄当年,也不过如此……不不,也未必能如此吧? 乖乖额的娘哎…… …… 阆山谷地。 紫月和魏名成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之上,眼巴巴地望着远方。 她俩的身后,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帐篷,还有许多大纛迎风猎猎飘扬。 阆山谷地是乌蒙山脉的最北端,从这里横跨大洋,就可以抵达东胜神州。这里是四大宗共同商定的,回收从秘境回来的人马和残兵的地方。 “你说她们俩到底会不会死了?”高逸对着紫月悠悠地问道,随手“啪”地一声,把一块小石头扔到了对面山腰。 “你这个乌鸦嘴!你才死了呢!”紫月恼怒地看着高逸。 高逸道:“我……” 突然跳了起来,大叫:“师妹!” 紫月却撒腿就跑,手舞足蹈:“师兄,你果然还活着啊!” “呵呵呵……我就说呢,像你这样人间祸害,哪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赵小白兴奋得不行:小师妹竟然还活着?那可真是……老大不容易了! 小丫头叽叽喳喳的,高逸在一旁微微而笑,两人共同说起了过往的经历:眼睁睁看着你二人掉进黑洞,探了探那是深不见底。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朝前走,一路之上也看到有人倒毙在路边,那是被人砍死的。很显见,有些恶人就算是那样的环境中,也忍不住要行凶。 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没法形容,通统不认识,这地底只怕是一处古老的仙人居。 理由嘛,很多,之一就是,他们造出的瓷碗,实在是太精致了,美得不是人间所能拥有……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最后一个松结即将燃尽的时候,见到了亮光,就出来了…… 小姑娘最后说道:“师兄,是一种什么样的灵感冲动,让你事先砍了那么多松结油?” “如果不是有火把,我俩可大概率要误入歧途,活活憋死在里面啊!” 小姑娘受到潜移默化,“大概率”这个词她已是用的手到擒来。 赵小白先是一惊:这么说,她俩也看到那些窒息而死的人了? 然后轻松地说道:“我蒙的。” 还真是蒙的,大约前世各种电影看多了,所谓的秘境往往都是在地下深穴之中,暗无天日。 没想到还真就蒙对了。 接着又好奇地问道:“什么瓷碗那么精致,能不能让我看看?” 心里却知道,那多半是文明世界的杰作,当然不是现在的“古人”可比。 高逸摊了摊手,歉意地说道:“我这没了,都让书院的长老高贤们收走了,一个个的,宝贝得什么似的!” 紫月却狡黠地笑了笑,眼睛一闭,从戒指中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碗,说道:“道庭的人收走了两个,我偷偷留下一个,打算回去送给师父。” 赵小白接过一瞧,顿时差点笑出声来。 这不过,就是一种很普通的白玉瓷,在那个世界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翻过来看了看,有一行小字: 高级白玉瓷,微波炉适用。 顿时又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特么!这语言,这风格,这情调,多像那个世界造出来的东西啊…… 把小碗还给小师妹,嘱咐道:“收好,一定要送给师父,谁也不给。” 耳边却有一道笑声响起:“不给就不给,那么认真做什么?这小丫头夹带藏私,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不过是有意留给她作纪念罢了,这都猜不出来?呵呵。” 一伙人吃了一惊,就看到那轻云婀娜多姿地走来,她的身旁身后,许多的乔人物,各种的趾高气扬……排场着实惊人之极! 身边的姚瑶与高逸已经在揖首行礼,口称:“弟子见过上师!” 赵小白眼尖,一眼瞧清他二人口中和所谓“上师”,三十出头年纪,个子不高,古铜色的皮肤,长一张类似“王宝强”那样憨厚的脸孔。 可别看他长的憨厚,又有些黑乎乎,可整个人看起来却颇有些儒雅的风度。这种带着书倦味的风姿,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可见他着实没少读书。 这都不用猜:此人,应当就是名传天下的人族青年翘楚:“才高八斗”黑三郎。 第五十章 你怎能一个人偷看 一帮人族的弟子门人急急地拥了姚瑶走了,一个个的显得很宝贝的样子。 那轻云才说了声:“小赵师弟,你随我来。” 赵小白也不推辞,道:“喏。” 那轻云一滞,嗔道:“喏什么喏?叫我一声师姐有那么难吗?” 她身边的一帮衣着鲜亮的男女都纷纷笑了起来,赵小白眼儿略略一眯,心里想了想:我入不入祖山,总也是道门中人,叫她一声师姐原也应该。 便也不再客气,微微揖了一礼,伸手示意道:“那师姐,请。” 等跟着那轻云屁股后头,走进一座装饰着阴阳两极图的宽大帐篷,她屏退了左右,瞬间就变脸。 恶狠狠说道:“亏你还是我道家门人,青阳子弟!魔族的人族的亲传弟子在乌蒙山中大杀四方,你去哪里了?” “弄的我道门总共进去20人,出来的才堪堪8个半,那半个人是死是活还得全凭天意,你、你,你说我如何向祖山交待?” 赵小白不禁一愕:你如何向宗门交待,关我什么鸟事?进去寻宝就是生死由命,那些人是生是死又与我何干,你这是什么觉悟? 再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做亲传弟子了? 不禁微微摇头,想了想,这话却也说不得。 她们一个个地都以天下为己任,可这天下现在都是个什么样子? 天下之所以乱个不休,还不就是以天下为已任的人太多的缘故吗。这个道理,我就是跟她说,谅她也未必能一时就转过弯来。 道家的精要,就在“清静无为”四个字,以无为修有为,以无为治天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你们都是道家大贤,这样的道理还需要我来讲? 这一次,我若也参与一味砍杀,只怕能出来的道家子弟就未必还有8个半人了。 我不去拉仇恨倒还好,若是拉了仇恨,嘿嘿。 如今祖山已没有圣人坐镇,道门势微,只怕一个不好就要被三宗围殴,墙倒众人推,狗多撕死羊啊。 道门势单力寡的,哪能有好果子吃? 但这话,也着实不方便明着说出来。 他只好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抱歉,我路痴,进去就迷路了,之后像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蹦,不想竟然一头撞进了秘境。” “他们打呀杀的,血流成河也好,尸积如山也罢,我都没有看到啊!” “不然,要是眼睁睁看着有人伤我道家同门,我能不吆喝着上去以拚相命吗?” 说完,脸上装出一副很无辜,很真诚的表情。 不过,他表错了情。 那轻云听他说到“秘境”二字,脸上立即阴转晴,直接阳光灿烂,甚至连“多云”都免了。 “你有这个心就好,可是……” “总算你福缘不浅,不是凡俗的弟子可堪比拟,果然是你……嘿嘿。可我不能理解的是,那两个人族的小虾,你杀之当不费吹灰之力,怎么还和她们结伴而行了?” “这不,天大的好事,他人族倒跟着分了一杯羹去了!” 赵小白讶然而叫:“啊!你们都知道了?” 那轻云却不回答,将手一伸,说道:“拿来!” 哪知就在此时,帐篷外面猛然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人声嘈杂,甚至有个僧人还打起了佛号:“阿弥陀佛!那施主休得无礼!” “这东西可是大家的,你怎能一个人偷看?” 那轻云自然知道是谁来了,也自然知道他们早来了。很明显,她故意的。 只听帐篷帘布一阵晃动,呼啦啦走进许多人来,当先一人,是个……“秃鹰”。 他的身边,一个是黑三郎;另一个,也认识,中山蟠桃宴比武时,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远走的那位魔族“使者”,“魔高一丈”乔乌娜。 这敢情好,青冥天下“四大高人”,一下全齐了。 那长的像秃鹰的和尚脸型阴鸷,无论模样、外表,还是神色,都特别像电影《少林寺》里的那位大反派“秃鹰”。 闪烁的目光配上他那副形象,让人一眼瞧着就觉得不是个善类。 可他偏偏想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不免就显得不阴不阳、非驴非马,让人瞧着着急。 看来,装好人也得有本钱,长相不配合也难办,因为实力不允许。 “那施主,那东西,事前说好了的天下共享,若你一个人私看,总是有违……嘿嘿……不如……” 秃鹰说道,可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黑三郎轻轻摆手打断。 黑三郎笑道:“无妄大师着相了,那妹妹心智高远,从来都是算无遗策,焉能做出如此无谓之举?哈哈哈。” 笑声爽朗,确有高人之姿。 当他说道“算无遗策”这四个字时,帐篷内的空气陡然凝滞,外面边一丝风都无法吹进来。 这就有点炫耀了。 这和尚顿时脸色一苦,稽首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倒是贫僧心乱了!“ 他一身气息深不可测,举手投足烟云缭绕,隐然半步“亚圣”之相,那可当真非同小可! 想来这会儿大约也是关心则乱,这才大失分寸。 几个大佬在旁各逞心机,赵小白却听得心中忡怔:天下共享?谁说的? 这么古代的时代也知道“共享”文化了啊,呵呵,了不得!共享文件夹还是共享单车? 扫码了吗?…… 却又听得那魔族的女子如银铃一般地笑了笑,唤道:“来,小妖,给大姐姐先瞅一眼,咱俩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故人不是?”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小妖不搭理她,抬眼朝那轻云看去。 那轻去轻轻摆了摆手,眨了眨眼。 他明白了。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大方方地说道:“诸位勿争,此事不难。” “东西就在我身上,你们谁能打开,就谁拿走!” 说完,手一翻,一只小小的黑匣子就出现在他手中,乌沉沉的,说不尽的线条优美之意。 简直天造地设,鬼斧神工。 众人顿时眉眼放光,啧啧连声,片刻之后却又神色阴沉,目光闪烁,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的戒备之色! “眉来眼去”交锋了好一会,最终的“比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公推黑三郎先拿。 赵小白早知无非就是这样的结果,青冥天下四大宗,究竟还是文庙一脉人多势众一些。 黑三郎看起来也不是个善茬,到了此刻,他也不再装深沉,一步飘上,伸手就拿。 小妖却猛地一缩手,嘴里喊道:“且慢!” 第五十一章 搬山倒海也枉然 赵小白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由大吃一惊,脸上纷纷现出古怪的神色。那意思很明白:小子哎,你以为,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若非这玩意,是你从那地方弄出来的,哪轮得到你在此呲牙! 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小妖心知肚明,却一点也不害臊,大声说道:“这个匣子,如果你们谁也打不开,我可说好,我可就要自己留着了!” 几个大佬顿时呆了一呆:这话说的!好生无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说留着就留着?简直,放狗屁。 不过嘛,最终却没人出声与他计较。也不为别。 此地,青冥天下四大高人俱在,非但个个都是豪气冲天之辈,也确实手段了得!就是搬山倒海,改换一方天地,那也不在话下。 不过小小一个匣子罢了,怎会打不开? 简直,笑话! 黑三郎一怔之后,双眼放光,竟然鼓掌,嘴里赞道:“小友言之有理!” “谁打开谁拿走,若是都打不开,在场诸公,我看也没谁好意思拿。” 此话一出,秃鹰与乔乌娜不由吃了一惊,顿时目光定定,没个好脸色。 在他二人看来,这小鬼纯属扯淡,可黑三郎这话一说,整个事情的性质那就变了。 本来说好了四家共享的东西,被这小鬼一通瞎搅和,竟然出了妖蛾子? 黑三郎是何等人物,哪会打不开!他说这话,可没安什么好心! 如此说来,这东西,不管是什么天材地宝,还是万古秘辛,他文庙竟然想一家独享吗。 这黑脸的书生端的好算计! 想到这些,二人只觉若有所失,纷纷不满地盯了小妖一眼,可又无话可说。 原因倒也简单。 二人虽然各样肚肠,此时却怀着同样的心思:就算那轻云没有开口,可她的意思不言自明。 她一定会支持这姓赵的小妖,实际也就等于支持黑三郎。如此一来,眼前四张票,看起来是至少是2:2,僵局一个。 可一旦有人抢先开口反对,以人心的狡诈,这开口的人极有可能就成了靶子,变成孤家寡人,众矢之的!3:1的结局势必就在预料之中。 既然已经是这样,何必兵行险着,又何必为此得罪黑三郎? 眼见众人都不再开口说话,黑三郎心知大事已定,不由一阵高兴。伸手拿过黑匣子,顿觉一股沁凉之意,直透心脾,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愉快。 只要打开,可就是我文庙之物了! 虽然不知这姓赵的这小子,刚才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可无论如何,他唱这么一出,都算是有心帮我了,呵呵。 仔细看了看手中物的材质,确定非金非铁,就算以他见识之广,识物之明,也是从来未曾见过,根本不知是何物。 心里不由暗暗吃惊,定定地瞧了那轻云一眼,脸上突然现出紫气,嘴里漫声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孤独立中宵!” “浩然正气”发动,帐篷内顿时微风习习,凉气扑面,黑匣子上迅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霞。 帐篷内顿时一阵云霞明灭,继而电闪,然后雷震,这黑脸的书生似有毁天灭地之力。 片刻之后,方寸之地竟然铁蹄震震,就像有千军万马在奋力冲杀,更有一将如天神下凡,当者无不披靡,万夫莫敌…… 哪知怪事出现,一袋烟的功夫过去,这匣子竟然连半点动静也没有! 秃鹰与乔乌娜先后失声而叫:“怎么回事!” “什么鬼!” 须知黑三郎一身仙力,只怕还在秃鹰之上,已是半步“亚圣”,“浩然正气”本有摧枯拉朽之能,哪怕他只是随意一捏,那也有破石开山之功。 竟然,真打不开? 黑三郎并不甘心,嘴里“嗨”的一声,脸上红芒一闪! “啪!” 他的双脚突然下陷,好端端的竟然入地半尺! 他嘴里又叫了一声:“力拔山兮气盖世,英雄岂缺一帆驰!” “他日重返江东地,何人挡我虎狼师!” “轰隆轰隆!” 帐外猛地传来轰然大响,似乎江山坍塌,大地崩殂,其势震天动地,余音久久不能停歇。 外面随即乱成一团,听得出有无数人在火急火燎地奔跑,还有人大声惊叫:“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山塌了山塌了!” “快跑啊快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伙儿快跑快跑……” 帐中诸人却充耳不闻,那轻云轻轻“哼!”了一声,冷着个脸,说道:“三郎,你冷静点!” “你这是开匣子好不好?又没人叫你搬山,无故耍什么威风?” “能搬山很了不起吗?” 黑三郎红着脸,黯然不语。 双脚插在土中,怅然若失,手里拿着那黑沉沉的物什,垂头丧气,呆若木鸡! 他倒也还算光棍,张嘴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不过一两息功夫就已脸色如常,之后坦然说道:“此物着实古怪,小生不能也!” 说罢,他盯着小妖,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然后微微一点头,痛快地将那匣子还了回来。 是的,还了回来,即没有交给秃鹰,也没有交给乔魔女。 小妖顿时明白:这人好不自负! 他如此举动,等于明着说,他黑某人打不开,在场可就没人能打开了。 不过,他那首诗,一心想为楚霸王翻案,有些不妥。若他刚才念的是高祖的《大风歌》,正好顺应天时,这匣子说不定就应声而开了。 嘿嘿。 秃鹰在一旁见微知著,如何不知黑某人用意?只是,他一味修仙,境界固然高明,可禅心尚有微缺,并未能戒却“嗔痴”二念。 此时仍不死心,朝小妖缓缓伸出手来。 小妖并不介意,一把塞了过去,浑然没当回事似的。黑三郎嘴里轻轻哼了一声,霍然掉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坏笑。 秃鹰恍若未见,大手一招就将匣子已稳稳拿在了手心,这和尚小心地看了看,又谨慎地捏了捏。 遽然容色一整,嘴里念道:“善哉!于是我闻。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 “嚓吱!” 帐篷竟然无风摇晃,连篷布都破了好几道口子! 赵小白不由心内暗赞一声:好霸道的佛门禅功! “一佛出世”无妄僧这般的厉害,听说佛门还有个与他几乎齐名的“二佛升天”无想僧,不知道那人又如何? 那轻云脸色一寒,斥道:“你这秃……和尚!好没道理,平白无故的,拆我房子做什么?就不能安心干正事吗?” 这和尚脸色一红,手上再加力,顿时身现宝光,莹莹璀璨。 两脚缓缓飘离地面,静静浮在半空。 但见黑匣子四周银芒乱闪,滋滋有声,云蒸霞蔚。赵小白觉得,他那样子好有一比:就像是“电焊”工人在“噗次噗次”,热火朝天地烧“电焊”一般。 可那匣子并没有被割伤,也没有被烫伤,整个儿一个没人事似的。 和尚不由急眼,嘴里叱道:“何方妖孽作祟,还不速速现形?”一时金光大盛,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哗啦!” “啪啪!啪啪啪……” 突闻帐外水翻浪急,沸腾如潮,势如惊涛拍岸。 随即有人惊慌不已地大喊:“呀呀呀!不得了,船翻了般翻了!哪里来的巨浪涛天?” “啊也,天上下鱼了下鱼了!都来抢鱼啊!大黄鱼小黄鱼,应有尽有……” “发财了!丰收了!今儿晚上烤鱼吃……” 第五十二章 所谓大力金刚捏 那轻云这回没有骂人。 她竟然璨然一笑,娇声道:“哈哈哈,我说无妄大师啊。” “枉你平日里以高僧自诩,可今日你犯戒了,杀生了知道不? “真是罪过啊罪过!待此间事了,你还是自个儿乖乖到佛前忏悔去吧,不然,下辈子怕是要变成鱼的!” 这和尚闻言,嘴里顿时哇呀一声,掉下地来。 双脚“噗!”的一声钉在地面,倒也还稳当,可脸上却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变幻,眼睛里冒出凶光,气得说不出话! 赵小白不由“噗嗤”一笑,心里想道:人人都说,道修今生,佛求来世,妖魔重前生。 大道究竟难寻,何况圣人也要陨落?这和尚难免要死的。他苦修今生,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求得来生有个好结局吗。 这姓那的女子,言词锋利,诅咒和尚来生变鱼,那可当真说到了他的痛处! 果然,和尚面容凄惨,嘴唇颤抖,骈指骂道:“你、你、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小施主,贫僧无能,你拿回去吧!” 说完,他竟然已神色如常,对那匣子看都不再看一眼,坦然还了回来。 不愧是高僧。在一刹那间失控,却又瞬间自制,那可真不枉他摩顶受戒,修行半生! 那边厢,魔女乔乌娜本来一直在隔岸观火,此时终于缓缓开口。她这一开口,顿时声如黄莺,可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 她说道:“但凡这世上,若论几斤蛮力,凭谁也强不过文庙的浩然正气,与圣山的…嘿嘿,大力金刚捏。” “这两样绝顶仙功何等了得?就算是一个喝断江海,一个捏碎泥丸宫,那都不在话下。” “可今日,这两位当世的大力士竟然都吃了瘪,奴家就不敢献丑了。” “那姐姐要不要咬牙一试?” 赵小白心内不由一晒:这女子,才是当真牙尖嘴利!一句话一篙子扫倒一船人。 什么“咬牙一试”?这话说的,那轻云还哪好意思逞强。 然后说黑三郎与秃鹰不过有几斤蛮力,又故意把佛门的“大力金刚掌“说成”大力金刚捏”, 并顺带指出,如此掌力,那也不过是能捏碎区区泥丸宫而已,语气轻蔑的很。 可真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分门别类,有的放矢,句句精准,让人说不出话来。 人才! 果然,那轻云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而无妄僧这个和尚,则改头换面似的,不仅让人惊讶地没有生气,反而咧嘴微笑,整出了一副“承蒙夸奖,贫僧愧不敢当”的滑稽模样。 大力金刚捏就大力金刚捏,他也不出言驳斥。 实际上,他木得办法。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岂不心知肚明? 想他一个大和尚,赫赫一代高僧,如果脸红脖子粗的跟一个女子,争辩那什么,“你说啥呢,什么大力金刚捏,那叫大力金刚掌好不好。此乃是我堂堂圣山一脉的著名神功,谁说的只配捏泥丸宫?” 那可像什么话! 丢人岂不就就丢到家了? 黑三郎才思敏捷,秃鹰既然能想到这一层,他自然早就想到了,不由在旁边暗暗发笑。然后神色一敛,眼望乔乌娜,手指那轻云,大惊小怪似的说道:“乔魔女你说什么?让她试?” “你可拉倒吧!” “这东西在这小……道士手里,自然也就在她手里,她试什么试?” “简直……胸大无脑!哼哼。” 说完,他竟然不管不顾,径直拂袖而去。 这一次,他倒没有封锁帐篷内的气机,但他“哼哼”两声的时候,头顶上依稀有两道紫色的剑芒闪烁。 似乎不显一下摆,就如锦衣夜行那样,让他心里觉得不甘心和惋惜。 只是如此一来,但听得帐篷内一阵脚步声乱响,只不过一瞬之间,所有人都走了个干净。 帐篷内,仅剩两人相对而立。 那轻云一声长叹,悠悠说道:“我如今总算知道,李师弟他看中你什么了。” “你小小年轻,心思如此诡秘,那也是个异数!” “若我所料不差,这东西,只怕与你有缘,我便是拿了,那也……未必能打开,你还是好生保管吧。” “若有一日,你勘破了其中秘辛,还请告之山门。” 赵小白一听,顿时脸色一肃,心道:都说那轻云智慧无双,看来可不是盖的!她送个顺水人情给我,一点也未动声色,果然好手段! 不过……她为什么不提蒙尘剑,难道,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会这样呢? 想了一阵,也没有个头绪,甚至,外面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得到了那黑匣子,都是个谜。 可他并不想问那轻云,那样的话可能会有些太无礼,急忙躬身一揖,说道:“在下谢过那师姐!” 他这次是真心的。 那轻云拂了拂额前飘飞的细发,问道:“不知道赵师弟下一步作何打算?” 赵小白一怔:这大约是问我什么时候去祖山了,不过,这回她没有用强,我也不必严词拒绝,大家面子过的去就好。 这也是“不硬怼”嘛,对不对? 还没等到他回答,那轻云却又说道:“你小师妹,倒也是个难得的剑胎,祖山也不掠人之美,仍然留她北山弟子的名分,只在祖山挂着。” “就称之为记名弟子,成全你要与她一起耳语厮磨的一番苦心。” 赵小白脸色一变,这话说的!什么耳语厮磨,还苦心? 我可……不是萝莉控的,再说,我就当她是我小妹,想多了不是…… 但他知道,但凡这一类的事,分辨是愚蠢的,总是会越描越黑。 算了,此事,忍气吞声。 他说道:“眼下魔族大军在我妖族肆虐,我一定是要先回去瞧瞧的!” “若置身事外,那也违了……违了我道门‘乱世则出山救人’的祖训不是?” “再者,我仰慕中州繁华,文明长远,有心去东胜神州见见世面,入祖山的事,还请那……师姐……要不,先缓缓?” 那轻云顿时心中疑云一片,万般不解。 她身为道门天下行走,世间不知有多少人间富贵之家,各王国皇子皇孙,各仙门天才精英,求爷拜奶似的巴巴的找她。 祖山亲传弟子的身份,哪怕就是贵为世俗王国的九五之尊,哪也是未必能够与之比拟的! 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这岂不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也罢,这小道士适才所说,很是深谋远虑,又引经据典,理由十足,倒也没个好借口……强掳他上山。 先由着他吧! 想到这里,她脸上笑吟吟的,轻声嘱咐道:“你去吧,愿你常怀侠义之心,多在世间扶危济困!” “若你一旦机缘巧合,解开了那匣子的秘密,可一定要首先告之于祖山,你知道了吗?” 嗯,这得划重点! 什么侠义之心扶危济困之类,她都不过是随便说说,她最最最关心的,无非还是破解黑匣子的秘密! 嘿嘿。 第五十三章 作别西天的云彩 哦对了,萧家的两人,活着还是死了?找人一问,却吃了一惊!人家竟然早走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样把他与紫月给撂下了,飞舟已过万重山。 果然不地道啊。 赵小白顿时后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先跟那轻云去祖山啦,从这里回西牛贺有数千里之遥,一路上,穷山恶水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他最终并没有回心转意,很意外地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那轻云要了两匹马。 在南部澹州的地面上走一走,也是有必要的,唔,有事要办。 紫月先是在大营中找人补充了些“粮草”,然后死乞白赖的,非要过人族帐篷那边与高逸与姚姐姐道个别。 赵小白拗她不过,只得依她。 到了她俩临时暂住的帐篷,发现人族的修士都在吆喝着忙着上船。 姚瑶站在岸边心神不宁地四处观望,当她看到赵小白的时候,突然就安静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谁也不说话。 小丫头和高逸在一边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很快就叫道:“师兄,完了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于是,到了道别的时候。 姚瑶脸上带着弯弯的笑意,看着赵小白明亮的眼睛中一汪清澈的泉水,两个人轻轻点头,相顾无言。 姚瑶望着他走在紫月的屁股后头,慢慢地翻身上了马,马蹄得得声中,人影渐渐远去。 她久久不愿上船,心里想起了曾经无比熟悉的言语: 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从此以后,其他人不过就是匆匆浮云。 高逸在边上催促道:“师妹,该走了,都在拆甲板了,快快快!” 姚瑶看着赵小白与紫月消失的方向,举手挥舞,轻轻说道:“我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高逸顿时一脸的错愕。 *** 骑马赵在崇山峻岭之中,赵小白心里浮想联翩,身上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可是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还是令人疑惑。 只能再慢慢去琢磨和寻找,人族是一定要去的!那里文明久长,著述浩如烟海,或者能从某些古籍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可眼下,有两件事比较着急,一是这个黑匣子,太令人奇怪,搁身上像揣着定时炸弹一样让人惴惴不安。 自己这算是身怀重宝了,消息无疑早已传了出去,多的是各路的江湖侠士来找麻烦。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 各种阴谋诡计,陷阱杀局应该免不了,这都不用费劲猜,书上面都是这么写的。 二是,得寻两样东西,这东西世上不多见,但南部澹州刚好就有。如果把这两样东西弄到手,就多了些保命的底牌。 在乌蒙山中与那大刀客斗了一场,暴露出来的问题很明显:法术远攻好是好,可缺少一击必杀的手段。 就现在这个样子,若是遇到了强敌,那点术法手段基本等于是给人家挠痒痒。 总是念力还不够的缘故,可现在一下子也提不上来。 看起来,目前的灵魂念力,应该还没有达到15境。否则,那大刀客掉入泥淖时,原本还应该给他在里面赏些竹桩倒刺,可我……已经做不到了。 其他的东西都不稀罕,那两样东西如果到手,嘿嘿。 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及锋而试,看小爷手段如何。 当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二人还没有走出无人区,可小丫头却仍然兴致满满,嘴里哼着师兄教的歌谣: …暖阳下 的桥头旁 有这样一姑娘 她有着长长的乌黑发…… 一会儿又换了一首: …七月分的尾巴 那是狮子座 八月份的前奏 那是…… 根据师兄的提示,这歌要唱得嗲声嗲气,如猪叫羊咩(mie),才能完全体现出它的韵味。小姑娘心领神会,这唱得真的是:阴风惨惨,日月无光。 赵小白才听了几句,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不免心中暗惊:就我小师妹这歌声,苛碜的,与那人也有得一拚了。 不过,就她这势头,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要被我训练成活脱脱一个那个世界的小萝莉了吧!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他叫道:“紫月,别唱了,找地方打尖,埋锅造饭,然后安营扎寨。” 小姑娘直到那句:“短发女人,也可以性感和可爱!!”唱完,才应了声:“哦,好嘞!” “今天的晚餐归你做,房子也由你修。”赵小白吩咐道。 小姑娘脑袋一偏,反击道:“凭什么?” “因为,现在开始的,是野外生存训练课!” 赵小白这话带着“先生”般的严厉,一方小小黑匣子拿在手里啪啪的,就像…… 戒尺。 “嗨,好吧……” 她这下终于没辄了。 此时夕阳渐下,赵小白漫步走在一条清清小溪边,晚风过处,丛林摇晃,竹枝儿沙沙。 他有事。 “这黑匣子究竟有着怎样的古怪?” “按理说,它不应该打不开啊!” 作为曾经的十年的老书虫,他知道,“金手指”不应该这么麻烦,最多也就是个把两个谜底需要解开。 “可这玩意儿的谜底,究竟在……不不,题目在哪里呢?” 是不是,需要蒙尘剑? 发现它的时候,它可是与这剑搁一块儿的! 可这东西是如此的坚不可摧,要是把剑弄坏了,我岂不是要躲厕所去哭? 不过,轻轻的剁一剁,试一试总是可以的是不。 想到这里,他从腰间摸出蒙尘剑,把黑匣子放在溪边石头上,轻飘飘地砍了一剑。 “啪”的一声轻响,没有反应。 青鸾剑气?又是“啪”的一剑,还是没有反应。 那么,就只有,《子午剑法》了? 这是那青衫人梦中传授的,可是,没有心法,没有心法就没有剑意的。 这事儿也蹊跷,那青衫人为什么把我北山派的镇的派之宝《青鸾九变》,叫做《子午剑法》? 二者之间招式名称也是一样的! 我甚至,用青鸾剑意,使《子午剑法》也合适的很,就像事情本该就是如此一样,没有人能看出端倪。 剑招的变化其实也不大,不过,威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可当真令人奇怪。 想了想,他瞅准小匣子,一招《子午剑法》之“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使了出来,轻轻一剑剁了下去。 “啪!” 这回有了反应! 那匣子竟然飘了起来,静静浮在离地三尺的地方,缓缓旋转! 第五十四章 到底是不是金手指 噢,卖嘎等,这黑匣子,与青衫人是啥关系? 隔中听到“轧轧”的响声,那匣子外面一层纷纷滑落,可是……黑色的碎片竟然闪起荧光,然后,无声消散在风中! 唉,好妖孽! 有几张黄色的绢布一样的东西飘落,之后“啪哒”一声,一个更小的匣子也掉落在沙砾中。 赶紧把几块小布绢收了,也来不及看,一把捡起小匣子。 它四寸多长,三寸见方,依然精致之极,甚至有一面,光滑得就像……全屏手机的镜面。 可它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手机,没有任何按纽,没有任何凹凸,没有丝毫缝隙,完全就是一个整体! 这金手指,nnd,也太出类拔萃了吧? 那么,那几张布绢,或者就是“金手指”使用说明书?想到这里,他从戒指中将小布绢取出,在手里蹭了蹭,却大吃一惊! 不对,这不是布,这是……什么东西? 它是一个小小卷轴,看起来十分古旧,仿佛经历了无尽的岁月。 本来颜色已暗淡,柔柔软软,像布又像丝,可是,就那么轻轻蹭了两下,它竟然陡然变得簇新! 摇了摇头,打开卷轴一瞧,却又呆住! 它或者,不不,它应该,并不是想象中的金手指使用说明书。 一共四张尺素,第一张是一副画:疏落的碧草边上有一个湖泊,远远近近的样子如天上的银河。 瓦蓝瓦蓝的湖水明净得像琥珀,或者像情人的眼泪,又或者,像碧蓝的睛空, 水中倒映着一抹雪山的影子,有数只红腿的仙鹤在湖面飞翔。 雪山与仙鹤的倒影在水中遥遥淡淡,而天空之上……明明是白天,怎么会七颗星星若隐若现? 这是哪里?如此美景佳地,贫道我不甚区区向往之至也! 打开第二张,竟是一座奇峰,通体冰雪覆盖,其高也不知际涯,山顶已在蓝天与白云之间。 雪峰顶上,闪耀着圣洁与神秘的光晕,与天相接,遥入星际…… 赵小白不禁大摇其头,暗中吐槽不已:弄得这么神秘干哈,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山啦。 再打开第三章,却是一副星座图,七颗星星以一线相连,蜿蜒如勺。 正是第一副图上隐现的北斗七星,可是,又似乎有点不像啊! 七星之中,首先是摇光与开阳之间,位置不对。 画中的这两颗星差不多平行,勺子成一个折形。 可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天上,分明是摇光在上,勺柄上四颗星自摇光到开阳,再到玉衡,最后天权,斜斜而下,连成一线啦。 还有天枢与天璇之间,距离与位置也不是那么回事…… 罢了!这东西太离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吉尔玩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再打开第四张,居然是一首诗:此去名山几多重?圣湖花开见梵宫。雪原万里烽火色,无限星光在险峰。 然后呢?可是已没有然后。 赵小白看得满头雾水,暗暗腹诽不止:即使我并不算是头蠢猪,可也没必要出这么多谜让我猜啊…… emma!这太不地道。 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一点儿提示也没有。我一不是天文学家,二不是文学家,纵想破脑袋也是枉然,不如都先放下吧! 这玩意是不是金手指,存疑。 想想也是,我身上的秘密已经够让人头大了,哪会有那么多金手指? 小师妹那边已经传来烤牛肉的芳香……这小丫头片子,在营地找谁要到了风干牛肉? 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餐,赵小白开始在小溪边教小师妹练改版《青阳九变》。 他告诉小师妹:“我教给你的《青阳九变》,心法与山上的没有什么区别,可在招式上略有不同。” “这是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特点,特意修改的,可能对你更合适些。” 小姑娘并没有多想,显得很高兴。 她说道:“我知道我还小,剑法不能太高深,比如上次方碧琦那个贼婆娘,她的《越女剑法》就使得比我好。” “你最好连《越女剑法》都给我改一下。” 额滴个娘哎,我这《子午剑法》虽然八成像《青鸾九变》,那可比《青鸾九变》高深了不知多少倍。 这小妮子,居然以为它不太高深? 赵小白惊讶得无力吐槽,心里感叹道:算了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法跟她解释,随便她吧。 于是顺着她的意思,半真半假地说道:“《越女剑法》你练了那么久,现在改那也太晚了,你只要勤加练习,到了方碧琦那个年纪,一定使得比她还要好。” 小女孩觉得,师兄这是在夸奖自己,不由更加高兴,于是,开始跟着师兄练习青鸾九变的第一招:一帆风雨路三千。 她不愧是天生的剑胎,不到两个时辰,竟然把所谓青鸾九变的第二招:把骨肉家园,全都抛闪。第三招:告爹娘,休把儿悬念。都练得很有些模样了。 可能也确实练得累坏了,小姑娘躺在师兄身边很快沉沉睡去。 可赵小白睡不着。 听着不远处马儿的轻微的响鼻声,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想着属于一个少年的心思: 我来到这个世界,莫明其妙地负了些奇怪的使命,虽然现在还是一个很大的谜团,但也许总有一天我最终能把它查清楚。 可若是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比如拯救天下苍生啥的,可怎么办啊!我不过蓝河边上的一个小妖,我能成吗? 也真是的,那帮王八蛋,干嘛非找我,就不怕我半路上撂挑子吗? 我只想安静地修仙,求大道,望长生……唉~~头大啊,烦躁啊,生不如死啊! 仰望夜空,满天星斗,小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对他说话。 他不禁痴了痴,心里想道:听人说,有命格的人,在天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不知道,我有没有? 如果有的话,哪一颗星星才属于我? 能不能有那么一天,我能到达那里,把它变成我一个人的星星,并且插上我的旗帜? 令人惊讶的是,他这么想的时候,他感觉,很遥远很遥远的天际,似乎真的有那么一颗星星,对着他眨了眨眼。 这让他更加好奇,心里想道:难道,我的星星,就是你吗? 可是为什么,你离我那么遥远,甚至,比所有的星星还要更遥远?唉,你的星光,甚至比所有的星星都要黯淡,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的缘故吗? …… 第五十五章 该死的密码 东胜神州,大夏王国东都白马山上,钦天监监首大人杜子腾正在夜观天象。 年过七旬的杜老夫子身边人才济济,大部分都是钦天监的属官,甚至基本都是他的学生。 作为整个青冥天下最大的国家,大夏国这些年还算太平,就算有些地方遭了天灾和瘟役,但是相比于往年,情况甚至要好很多。 虽说西边的魔族与妖族已经开始大打出手,但大夏国境内除了多了些流民,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老夫子认为,这都得益于近来天象一直很平稳。 七夕临近,今夜只不过是钦天监的一只例行巡视。 背着双手的老夫子气定神闲,全神贯注看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他不禁轻轻松了一口气。 望着王都明灭的灯火,他不由想起了身边那可爱的丫环茵茵。 茵茵才十七岁,昨夜由老夫子的原配夫人作主,做了他的第四房小妾。这小女子身体绵软,肌肤温热,声音娇腻,乐不知疲。 “嗯,回去吧,小浪蹄子一定等坏了。哎呀喂,我这把老骨头!这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啦……” 临走之前,出于几十年来养成的良好习惯,他又照例抬头对着天际扫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那颗星,那颗先前一直发着黯淡黄光的小星星,怎么感觉比之前亮了些? 老夫子心里“咯噔”一声,不满地回头,狐疑的目光一一扫视了身后的下属,颤声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谁瞧见,紫衡8号有异动?” 下属有五六名,却一个个的纷纷摇头。 当老夫子先前收回视线,开始看向王都的夜色的时候,这些下属们立即知道,今天晚上的活儿已毕,马上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还有谁认真朝天上盯着看着?一个都没有了,心儿早已飞到了不知何处。 老夫子心头震动:这颗紫衡8号星,之前一直不曾出现,可不知道何故,数十天前,它突然出现了。 虽然光芒黯淡,但它就像这浩瀚的天空中陡然的新生一样,来得毫无征兆,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如果一直这么黯淡着,那也不是多在的事,顶多也就是青冥天下……出个亚圣、半圣这样的人物。” “但若是出现异动,那可就……它是如此地遥远,如果星光璀璨,那可就……哎呀不得了!” “那可就是某个改变天下命数的,妖孽一般的人物要出现了啊!” “虽然妖魔两族大战已起,但天下战乱频频发生,这样的情况都延续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了,都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修仙界至尊四圣人虽然殁了一个,但仍然还有三个,三足鼎立的局面那也翻不起足以祸乱苍生的涛天巨浪。” “青冥天下,还能有什么命数会出现改变?” “莫非是……《西玄谶》所说的那个千古预言,真的要发生了吗?” “若真有这样的事,到底会出现一个怎样的妖孽呢,他的出现,到底是会挽救苍生,还是会荼毒人间?” “可惜!刚才我竟然失神了,刚好没有能够看到。” 这让杜大人感到有些肚子疼,不由伸手抚了抚,然后又想道: “当然这也还不能确定,嗯嗯,或者是由于它周围某些星星被流云遮挡住,因而失去了原有的光辉,它才显眼了一点吧……” “唉,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疏忽,重大疏忽!茵茵啦茵茵,你险些误我大事,看我回来不弄死你……” 老夫子再三想了想,总是有些心绪难宁,回头对几个下属们喝道:“你们几个,今儿晚上就别想着回去了。” “把那什么红袖招的诗会,迎春楼的歌舞,通通都推了吧!” “好好给我盯着紫衡8号,一刻也不能眨眼!”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杜子腾……嗨!” 老夫子叹息一声,抚着肚子“咚咚咚”地走了。 …… 南部澹州乌蒙大山的崇山峻岭中。 赵小白异想天开的憧憬了一会儿星空,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黑匣子,和匣子中掉出的那个奇怪的卷轴。 那首诗,好不令人奇怪,它到底暗示着什么呢? 眨巴了几下眼睛,他又从戒指中拿出了那个脱去了外衣的匣子,仔细端详。 他这一端详,顿时有了新的发现! 心神一震之下,差点一蹦而起。 幸好他忍住了,不然……一定会弄醒小师妹。他轻轻拨开小姑娘靠在自己臂弯里的脑袋,缓缓坐了起来。 树底下的马儿斜眼对他瞧了瞧,觉得他这是要连夜赶路,不满地摇了摇头,喷出了一口粗气以示抗议。 那没闲功夫管这些,他发现,匣子在月光下似乎现出了不同往日的反射光。 这光他实在太熟悉了。 这是全屏手机的镜面特有的反射光! 他不由大吃一惊,仔细看了看,朦胧的月光下,这匣子最平滑的那一面,竟真的有个类似如手机开关那样的图案在里面隐隐约约! 呆了片刻,他想也不想伸出手指,习惯性地点了上去。 奇迹出现。 开机符号消失,换成了一个圆圈,圆圈里面一个问号。 这个东东么,倒也知道是什么,他并不迟疑,对着问号点了点。他觉得,接着就应该很自然地出现一串说明,解答他心中的万千疑问。 没有出现文字说明,出现的是一个方框。 空空荡荡的那种。 赵小白很失望,过往的经验让他觉得这方框似曾相识,耳边随即很突兀地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请输入密码! 密码?什么密码? 我的生日吗,可我哪有生日?自从4岁那年父亲死去,我就已孑然一身,怎么能强求一个4岁的孩子记得自己的生日? 没辄了。 幸好边上似乎也有个很小的圆圈,里面同样围困着一个小小问号。 不仔细看就会忽失的那种。 那好吧,这是密码提示。 就在前世的时候,那些深谙人心的智能终端制造商们,为了应对人类总是那么的马大哈,早就用这种方向对他们进行好心肠的提醒。 点了一下,果然如此。 可是出现的东西,却让他顿如五雷轰顶! 密码提示,英文:啊!上帝。 噢!卖嘎等。在这个世界里,哪有英文? 何曾听说过青冥天下的几个大陆出现过操一口英语的洋人?何曾! 这可叫人怎么……哎呀不对,我天天一个人在心里“噢!卖嘎,等噢!卖嘎等”的鬼叫,这密码它不就是,噢!卖嘎等吗?! 他也不想想这世界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东西,条件反射一般地在方框内输入:oh!mygod。 “滴铃铃铃……” 一阵短促的音乐响起,吓了他一大跳。然后,他看到了一副更骇人的景象! 眼前突然一阵耀眼的黄光,发自小匣子上,不不…也发自他自己的身体! …他绝望地看到,自己的腿没了……,然后屁股没了……肚脐眼没了,很快的! 明明身体在一寸寸地消失,他却并不感到疼痛,只是感到绝望,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可怜的自己…… 彻底完蛋。 …… 第五十六章 黑白世界与奇怪的悼词 “欢迎来到新手村,开启您快乐的游戏之旅!” 迷蒙之中,耳边响起一个性感俏皮而又无比清脆的女声。 赵小白顿时心中吐槽不已:你妹的!勾魂的无常,居然声音这么好听?难道她就是那该死的孟婆吗? 这么说,这鬼婆给我的汤已经熬好了? 一惊之下,不由奋力一下睁开了眼睛,才略略扫了一眼,心里顿时十万个为什么。 看起来,这一次是身在一个突兀的山峰之上,满眼飘渺的云雾,身边奇峰怪石,崖壁参差,石板青青。 弯曲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远处似有仙乐缕缕,空灵飘渺,不知是什么玩意发出来的。 展开灵识,很意外的发现:身下躺着的,居然是一块飘浮在空中的孤山,高不知际涯,深得没有底线…… 一阵山风吹来,身上顿起簌簌凉意,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禁对身上看了一眼,顿时火冒三丈!腰间只围了一条短短的草裙,光着膀子光着腿,很不雅观地坦胸露乳…… 活脱脱一个原始人,不不,人家原始人都是黝黑或者古铜的皮肤,我这,简直就是一个白斩鸡! 可……明明是大白天,眼中却没有任何颜色!就像是……唔,记忆中卓别林的老片那样,世界只有黑和白! 这里竟是黑白的世界?真是见鬼!这可坏透了。 穿越到哪儿去不好,难道这一次,竟把我穿越到糟糕的米国西部来当牛仔? 我可不会玩枪的! 两丈外有个俏丽的人影。 “有人,那好,我且起来问问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恍惚间想起了醒来之前听到的那个飘渺的声音,什么,新手村?快乐的游戏?这欢迎语,这氛围,我怎么感觉,依稀仿佛,特别熟悉? 一骨碌爬起来,一个高挑秀丽的女人映入眼帘。 她可不仅仅是俏丽,她简直是美得……近妖! 她的脸上笑意盈盈,一手向上,作莲花状;一手扶在腰间,短短的云裳,胸腹之间仅着寸缕,修长的两腿一箭一弓,迷蒙的气息引人遐思。 可她不说话。 心里有些隐约的明悟,转头四望,白雾沉沉,再也没有一个人。而身边的这个女子却不言不动,一味傻笑…… 猛地眼前一花,出现了一个荧屏似的光晕,飘浮的荧屏上面有字:仙侠游戏《小妖玩游戏》准备就绪,是否开启快乐的游戏之旅? 大爷的,我师妹还独自在外面睡觉呢。 如果半夜梦醒,发现我不见了还不知道如何地着急和慌的一批!我哪有这闲心玩游戏? 荧屏上的数字正在显示倒数:56…55…54…… 赵小白心里一阵着急。 这里四顾无人,新手村?难怪那女子不搭理我,原来她只是一个假人,一个npc,说完那句“欢迎来到新手村……”就已完成她的最初使命? 那么,我如果摁下开始键,是不是要到她那儿去领取日常任务? 然后开始无聊之极的,装逼打怪氪金的噩梦旅程? 该死的,这都啥时候,我哪有心情玩游戏! 可是,这地方,这场景,我除了摁下开始键,还有其他选择吗? 荧屏上的数字已经在显示:11…10…9……时间已经以秒计,一发千钧。 赵小白无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横,眼睛一闭,一手点在了荧屏上那个方方的小按钮上…… “嘟…嘟…嘟…”一阵提示间响过,他睁开眼睛,看到荧屏上一行大字闪烁:“怎么才来啊,遇到麻烦了吧?” 赵小白看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什么意思嘛,我岂止遇到麻烦,我前世今生,麻烦从来就没有偶尔迟到或者彻底缺席过…… 可接着,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荧屏上竟然很慌乱地“呜呜呜……”的叫了起来,就像是曾经无比熟悉的警笛,或者十万火急的救火车的轰鸣…… 随之而来的,是荧屏上出现了一长串数字火急火燎的飞窜,类似人工智能那样的东西在快速地推理与运算。 很魔幻的。 之后,数字停止跳跃并慌张地消失,一行行字迹迹先小后大地闪烁,还伴随着道歉般的音乐,就像是谁不小心办了错事感到尴尬似的。 “唉,错了错了!都乱套了,该死的!你来早了,你怎么就来了?” “时候不是还没到吗?” “你等一下,我得换欢迎词。“ 赵小白瞪眼:“……” 什么来迟来早,什么时候还没到? 还换欢迎词?你个破人工智能,也知道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吗? 荧屏上的字却突然变幻,这次是:寂寞啊,孤独啊,烦躁啊,岁月无尽啊,生不如死啊。 ……这些字呈黄色,一个接一个地闪现,速度和间隔的安排有着一种奇特的旋律,让人叹为观止。 ???…… 赵小白看得满头雾水,心头十万个艾呀玛。 片刻之后,闪烁的字体消失,又出现了一排排整齐的黑体字,方正的样子让人看着像一篇追悼词: ……如果你来到了这里,说明我已魂归无极,你我终是缘悭一面。 当你开始看这段文字,那就是你无边寂寞的起点,这是你的新生,也是你的宿命,你无处可逃。 我知道你会来。 你也不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会来,更不用奇怪我为什么能使用你们的语言,青冥前一代人类,在地底,在岩石里,在水中,留有太多的痕迹,足以使他们的祖先发展这样的文字。 猜不透我吧?无比惊讶吧?我就是有这么神奇。 我也知道你原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这一点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 我想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永远也写不出进入这款游戏的密码。 你想明白了吗? 没想明白就继续想吧,这一点以后还用的上。 不用奇怪,与这一片星空同一位面的所有世界,我都曾逗留过。 这个地方,我不请自来,在此已呆了二十万年,而这款游戏,我也就一个人孤独地玩了二十万年。 可我实在已经受够了这漫长得几乎没有边际的孤单寂寞,我要走了。 我想我等不到你了。 可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总得给这里的生命交点“租金”对不。 这款游戏,经过我近八千年的不断修改,大致上已适合你来玩。 它能让你变得足够强大,让你出去以后,看到一些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应付一些原本无法应付的伤害,最终…… 今天不谈最终。 它原本是一个大型的游戏,许多环节需要团队。但很遗憾,你只能一个人单机,别恨我,我已经尽力了。 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琢磨,我并不打算预知和安排所有。 当有一天,你,还包括这个世界,遇上自己根本无法应负的困难,那就按图索骥,去找我曾经居住的那个地方吧。 接着出现提示音:未完,待续,请稍等一会儿,需要从储存库中调取资料。 ……… 第五十七章 恼人的游戏 赵小白安静地待着,一会儿后,荧屏是显示:资料搜索完毕!现在继续聊5毛钱的。 ……你要记住,我在那里,给你们留下了一点礼物。 然后突然冒出一个语气很不耐烦的男声:别吵啦别吵啦,安心玩游戏吧。 紧接着就是一阵悠扬的背景音乐响起,荧屏中猛地出现一个对话框: --玩法介绍-- 1、升级系统:350级后转生,一转,二转……n转,意味着生命无穷,在这里面你可以永生。也不是,亿万年没有问题,能量够耗那么久。 2、装备系统:白蓝绿紫橙红,属性依次递加,套装属性加倍,红装获得特殊技能。 按照世界等级更换装备。 抱歉,我没法给你留下新手礼包,对你而言,我的等级太高,你能用的东西,我在三十万年之前就已经扔了。 那些可以掉落适合你使用的装备的怪,等不到我近身就会远远气化,我早已打不到适合你使用的掉落。 我的帐号也没法给你,你太渣了,进去马上就会嗝屁。 等你到了一定的级别,在排行榜上就可以看到我的真容,天下第一的那个就是,留给你作个纪念吧。 3、锻造系统:装备的强化,合成、分解。 凑合着用吧,这些系统,要弄成你们人类习惯的模样,老不容易了,花了我几千年的时间,无数的青丝愁成了白发。 4、镶嵌系统:镶嵌宝石与符文,别老想着拿出去卖钱,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5、骑宠系统:培养宠物与坐骑。 仅限于在这里面骑乘,如果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你还是另想他法吧。 另外,我得郑重提示一下,这里面所有活动的能说话的东西,你都无法偷运出去。否则,哪怕只是一个最低级别的山精,一旦出去,你再也杀不死它。 它会成为你们人类永远也无法消灭的心头大患,比你们遇到的所有东西都要厉害n倍。 6、充值和抽奖系统:放肆花钱的地方。 不过你只有2500金币,那还是我攒下来的。你就别想着还能充值,自从二十万年前开始,我都已经无法充值了。 先当个把戏看吧,升到了一定的级别,这2500金币你马马虎虎可以抽几次奖。 抽早了可就浪费了,前面的装备不值钱,你懂的。 7、系统更新:达到一定的级别,游戏会更新装备,开放新的地图与副本。 你单枪匹马的,有些地方要慎入,有危险。虽然不会真的死掉,但有可能让你几个月起不来床。 8、退出游戏:回到你的世界。 …… 看到“回到你的世界”这几个字,赵小白心里一阵激动,打算一把摁下去,不能让小师妹一不小心被老虎狍子之类的吃了。 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可此时此刻也来不及去一一去思考。 刚要摁时却又把手缩了回来。 不行,我得穿衣服,我这样子,少女不宜。 看了看手上,戒指还在,不由感到很惊奇,我衣服都没了,这东西还在啊,了不起。 眼睛闭了闭,能看到里面,嘢?衣服没丢啊,在里面放在呢。 嗯,这个设计很人性。 先拿出一条棉布长裤,正要往腿上套,不曾想却“嘶”的一声,就化作了一片灰尘…… 这让他一阵肉痛,道袍无论如何是不敢拿出来了,这地方,衣服挺不住。 哎呀,我的剑呢,对腰间看了看,一条黄色丝绦,系着一把小小的剑,三寸长短,盈盈一握,吊在草裙上飘呀荡的。 好家伙,小爷一柄三尺宝剑,就这么变成一把暗器,不不,一把玩具剑了? 可真够损的! 随手一把摘下,轻轻一抖,“铮”的一声,变成了三尺许长,闪着寒光,挥了两下,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手指,左右如意。 顿时高兴得不得了。 如今好歹也到了返虚圆满,早就想练这个,可一直抽不出空闲。 哪知他这一挥剑,竟触发了日常任务。 眼前荧屏突然闪亮,里面响起一个女声:杀5个山精,完成后,到女英那儿交付任务,领取奖励。 身体就不由自主地临空飞起,沿着一条青石板直往山下奔,那清脆的女声又在耳边提醒:“vip体验中,可以自动接取和交付任务。 可以无偿使用小飞鞋,可以享受语音提醒业务,时间24小时。” 啰嗦!他心中暗骂,身体却已在一个山坳停下,石头边上一个小小木牌,写着:琅嬛福地。 一眼四顾,不禁大吃一惊:屁大一块地方,还福地,福你个大头鬼。 山精呢,我怎么毛都没有看到一个? 隐隐觉得身上有凉嗖嗖的感觉,手中的剑已开始不由自主的上下左右飞舞,“刷刷”的响声中,地上似乎冒起了淡淡的白烟。 然后,“当啷”一声,掉出一个护腕,白色,非金非铁,样子倒蛮秀气。 不禁怔了怔,这特么,与我前世的世界里玩的那些游戏,怎么如此的相似? 荧屏又已亮起,那个令人厌烦的女声甜甜的提醒:“恭喜您获得初级琅嬛护腕一个,比您身上的装备要好,是否立即装备?” 赵小白听得又是一怔:我身上除了一件勉强可以遮羞的草裙,就只剩下光溜溜,哪有什么装备? 就这么一迟疑,只听“嗞溜”一声,那白色玩意从地上飞起,巧不巧地自动套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荧屏马上亮起:物防+1;魔防+1。 歪着脑袋想了想,马上就明白了这游戏里的装备系统大概是什么样的套路。又朝手上望了望,并不难看,甩了甩手,挺合用。 荧屏突然闪出淡白的光,赵小白知道,5个山精杀完了,可是,为什么看不见它们呢? --心中还在疑惑,身体却又临空飞起,自动地往山上奔去。 奔到刚才苏醒过来的地方,便在那个几乎赤裸的女像身前停住,赵小白心里顿时一道念头闪过:是了,这个npc就叫女英。 女英浅浅一笑,右手在身上蹭了蹭,手中便出现一本书,薄得看起来只有两三页,示意赶紧拿走。 赵小白心情忐忑地一把取过,荧屏再次闪亮,那女人在里面大惊小怪地叫嚷:“恭喜您获得旷世奇书—观影心经,是否立即修炼?” 他这次学乖了,急忙伸出手来,看准荧屏上闪烁着的“修炼”二字,一把摁了下去。 “当啷啷啷…” 一阵恼人的声音响起,他看到自己身上猛然发出淡淡的白光,身体倒没有太多的感觉,眼睛中却陡然一亮。 眼前光影变幻,赫然换了人间! 第五十八章 世界的色彩 惊讶地看到,实际上,女英可没有原先那么不捡点,她其实穿着极漂亮的云裳。 那么,刚才那本书,她也不是从身上蹭出来的,她是从衣服里面拿出来的。 这地上除了青石板,也并不是一片荒芜,长着浅浅的杂草,绿茵茵的样子…… 空气中多了三色的祥云,云雾中紫气氤氲。 远远看去,数千米开外青山隐隐,流水潺潺,仙鹤在云中飞翔,小鸟于林间歌唱。 地上有拿着钢叉的山精身影闪现,上窜下跳,口中“哟嗬哟嗬”地怪叫,长着瘦瘦的脑袋和腿臂,一个个的就像提线木偶一般。 耳边的女人又开始鬼叫:“杀5个榆树精,到圣山伯处交付任务,领取奖励。” 身体马上就要临空飞起,赵小白却心里一道念头闪过,不肯干了。 我干嘛非得听这个女人呼来唤去?像管家婆似的,又像流水线上的女主管,或者自习课的时候悄无声息溜进来的班主任。 这很好玩吗。 身体一挣就停了下来,荧屏熄灭,啰嗦的女人也噤了声。 可不能再在这里面磨蹭了,再晚些出去,保不定要被两愤怒的小丫头揍死…必须赶紧出去,一切以后再说。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一转,荧屏却又亮了,那女人也知趣地没有吱声,赵小白用手在上面点了几点,看准“退出游戏”,狠狠地一把摁了下去。 “啪哒”一声,他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耳边传来小师妹的尖叫,那叫声就像正在被坏人非礼一样。 赵小白吃了一惊,恍然发现,天已大亮,自己赤身露体,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小丫头刚刚伸了手想要来扶,却又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愣在在那里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无奈地自己挺身爬起,摸了摸了摔疼的屁股,眼角的余光发现,右手上的护腕已不见踪影,但心头却清晰地感觉到它还在那里… 小丫头先皱眉,然后捂嘴,这才问道:“怎么这么一副耍流氓的模样?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赵小白怔了怔,知道那可是一言难尽,总不能就这么光着个膀子呆在晨风中瑟瑟,只得开口说道:“麻烦你转过背去,我要穿裤子。” 他这话一说,只听得“嗖嗖嗖”声音传来,小女孩顿时像被猎人放了一箭却侥幸没有被射中的兔子似的,一下就窜得不见了人影。 换衣裳的时候,赵小白蓦然发现,山谷中多了许多色彩,黄色的,橙色的,紫色的……甚至清清溪水都要比昨天更加明亮。 溪边那棵老榆钱树,边上实际正在萌发新叶,生长的影子在叶的四周一闪一闪,就像是谁在那里画出了一道道虚线,这可是昨天分明没有看到的。 一朵朵烂漫山花的四周,竟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两朵巨大的山茶花之间,甚至有一条隐隐的流线。就像是它们在彼此“放电”一样。 是的,看到了它们生长的印迹,生活的印迹。 黄荆在含笑,芦苇在交谈,樟树在私语……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呈现出了一种全新的景象。 天空一片明净,有五色的彩云缓缓飘过,并不是原先那么的灰濛濛的,色彩单调的样子;树丛中闪过一片裙角,看得出那是小师妹在飘过,颜色鲜艳之极。 由此可以想像的到小小少女浑身的明丽与光泽…… 顿时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世界上很多东西,我们不仅看不到,就连摸都摸不着。 凡看不到摸不着的一切,也就意味着对我们而言,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可现在,我看到了一些。 大约,这就是维度空间的奇妙? 穿好了衣裳,眼睛中闪烁着异彩,大声叫道:“师妹,可以出来了。” 小女孩飞快地钻出,脸上还带带着两片嫩叶,嘴里嚷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呢!” 赵小白一怔:她昨夜就醒来了? 歉意地对着师妹笑了笑,撒谎道:“师兄在练一种法术,很容易烧着衣服,不能当着你的面练。” 小女孩的嘴巴顿时成了o形,惊讶地说道:“你连控火术都学会了?你可真妖孽!” 看到她总是情不自禁地用学习自己的语言,赵小白忍不住转头“噗次”一笑。 看着山溪中的静谧与烂漫山花,他说道:“今天就在这里休整一下好不好?你继续练青鸾九变,然后打坐观想,师兄我仍然去……” “独自去玩火。” 听到师妹痛快地说了声:“好嘞!”他的心里有些歉意:哎,其实我是要玩游戏去啊。 可那游戏里面,记得那神秘人似乎说了,我只能单机。 只能单机啊! 他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去了何方。他又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到底有多么的厉害? …… 如果照他所说,只是为了让我一个人进去,他修改这游戏就已经花了几千年那么久!若不是极度地麻烦,他焉能不痛快点,搞成可以组团玩的游戏? 看来,单机不可避免。 他说他知道我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哦对了!他这可没说半点假话。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英语这种语言,这个世界又有何人,能写出“噢!卖嘎等”这样的密码? 可他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密码呢? 难道,他在阻止……这个世界原本的灵魂进入?可是为什么呢? ……居然弄出了如此伟大的一款真人版的游戏?居然有那么大一片空间?居然……哎呀。 他这人,厉害得没天理! 好了,你不是压根儿就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吗,那我以后就叫你梅天理先生吧! 此时天高云淡,清风徐来,阳光清爽,小师妹在那边已经烤好了羊肉…… 吃完烧烤,小女孩说道:“还有两件事,你要教我程腔,还要叫我唱《忐忑》!” 这次,就轮到赵小说“好嘞”了。 看到小女孩拿着一柄短命走向小溪边,赵小白突然一怔:我怎么忘了,那匣子呢?我怎么进游戏? 闭眼检查了一下识海,发现它静静地浮在那里面,发着悠悠的寒光,一时不禁为了难:怎么取出来? 我要进去啊。 可就只是这么想了一想,只听“呼啦”一声,可不就再次进入了游戏? 那恼人的女声又聒噪的响起;“欢迎来到新手村,开启您快乐的游戏之旅!”心里不由一阵烦躁。 实际上,这类型的游戏还真的熟悉,前世也玩过几款类似的,比如《黑雾传》,还有《落海传奇》,诸如此类。 所以他那也算不得新手,一些功能倒也还不曾忘记。 想到这里,心里一动:能不能关了声音? 第五十九章 梅天理先生的失误 哪知他只是这么一想,荧屏就亮了,出现了文字提示:您是想关掉:1、背景音乐,2、提示音,3、战斗音效,4、静音。请选择。 呵呵,这玩意,随心所欲啊。随即一把摁下了2、提示音,关掉了它。 心里想道:这个梅天理先生,那可不是盖的! 不仅功能齐全,就这真人身临其境的进入游戏实境,我梦临九界,经历万年,那也是头一次见到。 这游戏里面的设置,我脑袋里面想什么它都能知道,如此随心如意,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他其实没有想到另一层:这游戏经历了梅天理先生的修改,那还不知道剩下了原来设计功能的几分之几。 接着,他接取了杀5个榆树精的任务,继续使用了自动接取任务的vip功能,来到山下一个水塘边。 这次却已能够清晰地看到,成堆榆树精的丑恶嘴脸,它们一个个在那里拳打脚踢,舞枪弄棒,呼喝凶狠,样子很吓人。 赵小白站在精怪堆中,凭由妖精刺打,感觉身上有那么一点点痛感,顿时吃了一惊,荧屏却又亮了。 看了一眼,人物头顶上有一条红线在闪烁,他知道这条线表示人物“生命值”,也就是“血量“。一旦红线到了尽头,人物就挂了。 哪知他这一眼看去,发现了两个问题,一是自己居然在掉血。 二是,那人物形象可和自己很惟妙惟肖啊,腰间一条草裙,右手一个护手,手中一把长剑,然后,光溜溜的。 不由心中感慨:哎,这游戏啊,真没天理。 劈里啪啦,几下就砍死了5个榆树精,自动飞到了一条山道边,一个拄着龙头拐的长胡子老头那里交付任务。 这老头虽然老态龙钟,可也很有几分道骨仙风,边上一个小木牌,写着:圣山伯。 他心里纳闷:这些npc,女英我知道,那是极其遥远的古老神话故事中的一个美女,皇后一样的地位。 可这圣山伯却从未听说过,不知道是哪样人物? 这些东西,梅天理先生是按二十多万年前青冥的人物设置的,还是按其他空间甚至他自己的空间的人物设置的? 这里面可大有文章啊,要不可以略略窥知青冥远古的远古,要不可以领略领略梅天理的来历,那可很有意识,也很长见识。 就这么想着,那老头手里捧着一本书,脸上慢慢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赵小白知道这是刚才完成日常任务的奖励。 急忙对老头歉意一笑,一把拿了过来。 荧屏一亮,果然没有了那絮絮叨叨的女声,而是安静地出现了一行文字提示:恭喜您获得旷世奇书照影心经,是否立即修炼? 摁下了“是”,随着“滴滴当…”的声音响起,身体猛然放出一阵淡青色的光芒。 赵小白觉得眼前又是一亮,整个场景都明亮了许多。云雾之中,显现了更多的线条,山间绿树显得青翠,各种精怪和树丛中的飞鸟也带上了五彩…… 身体中有一股一飞冲天的冲动,顿时一个把持不住,“呼”的一声,身形高高跃起。 整个山中美景顿时收入眼帘:云雾飘渺之中,一大片青山蜿蜒不绝,山脚的那一半却都隐在云雾之中看不见,山顶之上金光耀眼,山间流水潺潺,清溪飞瀑…… 丽日松间照,霞光万道,清泉石上流,柔情无限,好一处神仙的所在! 双腿蹬了几蹬,赵小白缓缓落地,他心里明白,刚才这本经书,又已让他从此可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更精彩的世界。 那么,梅天理先生究竟想让我看到什么? ……之后又接取了多次任务,但从此之后,却再也没有书册,只是给经验值和一些铜币。这会儿也打了两件装备,一个蓝色的初级腰带(男装),当即穿上了。 一件白色的初级裤子(女装)想穿上试试,荧屏却十分固执地提示:这件装备与您的性别不符,您不能装备! 再摁…与您性别不符,您不能装备! …固执地还摁,仍然是,您不能装备……喋喋不休。 赵小白自然知道自己不可以穿女装,但就是要斗这口劲。他想啊,这玩意我又不能带出去,小师妹又用不了,岂不气人? 若是能带出去,在现实中增加防御,那该多妖孽? 哎,慢着,带出去? 这游戏,也和之前梦中的游戏一样,人物随身带着一个包裹,里面还有一个仓库,放的东西那也少不了。 如果没有猜测,以后级别高了,还可以加入工会,或者自己建个工会。这游戏反正就是自己一个人单机,工会的仓库那也就是我一个人的仓库了。 但是,若我不放在仓库里面,而是…放在戒指里呢,是不是就可以带出去,是不是就可以试着看小师妹能不能穿?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闭,念力微动,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再动,还是没有反应。 那么……照影心经?或者观影心经?脑海只是这么想了想,无声无息中,那装备突然消失,他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暗用灵识朝戒指内一瞧,它可不就在里面角落里像个安静的美少女?嘿嘿。 还有一件事让他腹诽不已:记得曾经,高中的校长在大会上骂人:有些同学,整天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这世界只剩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卖油粑粑的! 后来有同学说,校长真是个天才,他说得太对了。如果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除了自己,当然还需要一个人卖油粑粑。 要不然,饿了怎么办? 这是必须的! 一个人自由自在梅人管,我所欲也;饿着肚子没“热狗”吃,我所……无法忍受也。 那么,问题来了。 梅天理先生似乎无所不知,他什么都想到了,可为什么却忘记了这一茬?这很重要的! 一个人单机,难免会孤独寂寞,那就木得什么兴趣。不过,单机也有一样好处,就是不用每天准时打卡,想来就来霍霍两下,腻歪了就走人。 毋庸置疑,世界上所有的事,只要摊上“打卡”二字,都是令人痛恨的。 记得还是单身狗的那阵子,在一家单位上班,就是每天必须要打个逑卡,迟到一分钟就罚钱扣奖金的那种。 那个时候就觉得啊,只要不打卡,我天天想着加班;只要强调打卡,我时时刻刻盼着下班…… 胡思乱想了一阵,总是觉着梅天理先生的重大失误不可饶恕,不由有些灰心丧气。 算了,今天不打了,出去教小师妹唱歌吧。 教完了得马上动身,有些事得办,而且,黑匣子既然开了,总得找个时机告诉祖山才好。 告诉祖山? 糟糕!这游戏,怎么告诉? 我得用一种什么样的字眼,什么样的词汇才可以合适地、准确地描述它,然后给这些“古人”解释清楚?mmp,这只怕是个天大的难题! 摁下了“退出游戏”键,他再次掉出了游戏空间,这次倒还好,没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从草丛中爬起,顺势穿好了衣服,刚一抬头,就看到小师妹在小溪边像只蜻蜓一样高飞低窜…… 第六十章 山中读书声 瞅了师妹几眼,说要给小女孩送个礼物,可当他把白色女裤这个装备拿出来的时候,顿时啥了眼! 小丫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既然看不到,那就抓不着,可怎么穿? 无论如何,她总是个13岁的女孩了,我总不能扑上去,在她的大腿上捏呀揉的,给她穿裤子吧! 那她不翻脸才怪,不认为我有毛病才怪…… 此事只好作罢。 第二天,两人又开始在大山中蜿蜒而行,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才在天边看到了几缕淡淡的炊烟。这宣告着,终于走出了无人区,到达了万族的地盘。 传说中的万族,有很多鹰面人、猫脸人,狗头人……这样的稀有品种,许多人有着与生俱来特殊属性。 但是据说,他们甚至还没有魔族那么凶恶,甚至许多地方的民风,是淳朴善良,热情好客的。 尤其近百年来,圣山在这里广收门徒,搞的风生水起,道家也在这里讲述吐气养生之道,练剑修行之术,渐渐有了些根基。 文圣一脉素来主张有教无类,更是在士族中广施教化,宣传人族的那一套礼义廉耻,处世之道与男女樊篱,诸子百家慢慢在此遍地开花。 可就是有一样事一直做不好,那就是,统一。 万族万族,顾名思义,就是种族很多,各有祖宗成法,风俗迴异,谁也不服谁。这就难免强食弱肉,打个不休。何况,许多地方与许多事务,总有圣山,魔宗,道门,文庙的背影在那里搞三搞四,波诡云谲。 所以,南部澹州比较乱,教派如牛毛,大小的散修门派数都数不过来。可偏偏这里出产丰饶,什么灵石,解玉砂,红宝石蓝宝石等等,多啊,令人垂涎。 这样的地方,难免藏龙卧虎,赵小白板起脸儿对小师妹教导了一番,又亲自给她念了三遍《修仙三字经》,看到小丫头柔顺的样子,才慢慢放下心来。 刚刚走出山口,眼前豁然开朗。 可山边树丛中突然一条小小的人影飞起,恍惚间看到的竟是……那脸多像老鹰啊。 眼睛追寻着这影子的踪迹,直到没入丛林深处,总算看清楚了,那是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 小女孩的眼睛顿时滴溜溜乱转,说道:“都说万族有猫脸人,鹰面人什么的,原来是真的的啊。” “那当然,书上都这么说的,你几时见过书上说的话骗过人了?”赵小白说道。 前面好像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矮矮的黄白色土墙,圆圆的茅草屋顶,看起来就像原始部落的居住地那样。 赵小白突然勒住了缰绳,对师妹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察看一下情况,这里人生地不熟,切不可大意!” 小姑娘刚刚说声“好嘞!”,就发现师兄的身影已消失在土中,不过片刻之间,远处小小村落边的树丛有个人影闪了闪,似乎又闪进了大树中。 她心里想道:我师兄的遁法,那是越来越高明了。 赵小白在靠近小村庄的树丛中钻出,又闪进一棵合抱粗的榆钱树,耳中就传来“嘭嘭嘭”的声音,还夹杂着劣质金属武器碰撞的闷响。 仔细一看,顿时惊讶不已。只见前面不远的空地上,就在一些圆圆房子的边上,一些鹰面的男女在那里……操练。空地上有数块巨大的石头,估摸都在一吨以上,然后,许多铁质的刀叉,长枪,大刀……双截棍都有。 有全身肌肉鼓鼓的汉子,双手抱了大石头,“嗨”地一声就举过头顶,闲庭信步似的在空地上走来走去。 边上还有小孩子拿着竹刀朝他比划,作势欲砍,可这汉子,百八十斤的重量,躲避起来竟是翩若惊鸿! 好家伙!真是大力士啊,这样的石头,我……当然也举得起来,可我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啦。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可连炼气士都不是啊,寻常的武士竟然也有这样的力量? 还有个年轻的女子,似乎用地趟刀法在向一个络腮胡男子疯狂进攻,滚的那是尘土四起,明晃晃的刀光唰唰唰地,毫不留情。 唔,不远处池塘边,有几个少男少女在吐息,那方法么,应该是先天之气的吐纳方法,错不了,这是在练习传说中的内功。 瞧着她们气息沉稳的样子,先天内功倒也象是小有所成。不过,修仙之人一旦进入炼气期,那就是先天转后天了,威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鹰族,这里是鹰族的地盘。 听说鹰族力大,与生俱来就能飞跃纵跳,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可他们人少,常年受外族欺侮,常常流离失所。 如此说来,他们隐居深山,常年练武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像这样经常受欺负有种族,多半戒备心重,最好别招惹他们,还是绕道走吧。 想到这里,赵小白迅速地退了回来。简单地对小师妹说了所见所闻,二人顺着山边的一条小河道,缓缓出山。 微微山风,遥遥送来朗朗的读书声:“城阙辅三秦,峰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 童音稚稚,一股篷勃的朝气扑面而来。 赵小白听得呆了一呆,心里想道:一个如此重视培育下一代的种族,必然有崛起的一天。 第二日,眼前地势越来越平坦,路上行人也三三两两,南部澹州果然不愧是万族,小姑娘终于饱览了百样的人物。 不过半天的功夫,传说中的那些种族就差不多一一粉墨登场了,小姑娘大叹世界果然很奇妙,这一回真的大开眼界,长了不少见识。 在经过一处村庄的时候,竟然发现:一株老槐树下,有三五个孩子嬉戏,孩子们清脆的童声在夕阳下飘荡。 侧耳听来似乎是: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烧毛铁。 毛铁烧了二斤半,大人娃儿都来看。站开些!火乱溅,烧个黑疤儿不好看…… 赵小白听得暗暗点头:看起来,南部澹州,也并不是一片十分蛮荒的土地啊,就连孩子们的日常的嬉戏,都饶有趣味,古色古香的! 没有长久的文化氛围耳濡目染,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含蓄意味儿的,想来这大半都是,文庙的那些满腹文章的夫子们,数百上千年来孜孜不倦的教化之功吧。 第六十一章 佛与道的恩怨 途中找人问了下,得知这里叫苍梧王国,前面百多里处就是苍梧的王城--宁都。 苍梧国倒也听说过,南部澹州北部的一个大国,在整个大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路上,小姑娘死乞白赖缠着师兄非要他教唱程腔,赵小白无奈,只得从戒指中扯出一把二胡,慢慢地拉着教她。 眼看天色渐晚,正唱着“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淘……” 却又不唱了,说道:“师兄~~你还是教我上次唱过的那首《月亮之上》吧,这个太拗口!” 赵小白心中暗笑:腔程是我前世那个时代京剧的一种,本就很难唱的,你个小丫头片子喜欢唱才怪了。 于是很快,南部澹州的原野上,就再次响起了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声: “我在遥望啊,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唱着唱着,只见前面一座险峻的大山之上,一座雄伟的寺院出现在眼帘,二人大喜。 赵小白道:“今晚正好在这里睡一晚。”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佛道两家虽然并不见得和气,但无论修佛修道,都算是世外之人。 大陆广大无边,路途遥遥。佛家的寺院,道士出门在外,偶尔借个宿行个方便,总是能得到应允,反过来也是这样。 这就叫做,与人方便,与已方便。 二人待进得寺院之内打听清楚,才知道山名稷山,寺名青龙寺。 竟然是稷山?那可就算不得无名之地了。赵小白清楚地记得,《山海游》有云:后稷宿苍梧,教民以稻菽。 那么,这里就是传说中,上古时代大贤者后稷,教民耕种稻菽麻的地方了啊,很有来历的。 寺院之内僧侣倒也还算热情周到,看起来,这里应该没少过道士在此打尖叨扰。 青龙寺殿宇高大,气势不凡,进得大殿之内,但见四壁皆有壁画,精美绝伦。 中间一尊大佛,眼含微笑,智慧庄严,正是佛祖他老人家。 可当赵小白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问题来了。 佛祖像下面,画的是六道轮回,这没有什么不妥。可西壁上边虽然画着释家三世佛画像和礼佛图,下边却是:道教万神图! 北壁上边画释家十八罗汉像,下边竟然画着:道教十殿阎罗。 赵小白顿时十分疑惑:这青龙寺,怎么把些佛教的菩萨与道家的神衹这样鱼目混珠?那它到底是佛门的还是道家的啊。 又看了看,东壁之上,画的是观世音菩萨,一座画像独占一壁。 这个倒好理解,观世音名气很大,身兼数职,是在佛道两教中都存在的人物,稀罕地得到了两教的共同认可。 赵小白压着满心疑惑,先朝观音拜了几拜,口中念道:“观音大士,大慈大悲,无量天尊!” 他这是规范的道家称谓,拜神的方式也很标准。 叩拜完毕之后,他一手遥指着墙上的壁画,眯眼看向身边也陪同的知事僧。 知事僧须发皆白,面目深沉,让赵小白不由想起了“扫地僧”一类的神秘人物,心里顿时吃了一惊。 结果是,他一瞧之下,老老实实地对着这位僧人行了一个大礼。 这僧人缓缓露出微笑,然后一声长叹,说道:“南部澹州自从佛门与道门逐步传入,数千年上万年来,从来就没少了纷争。” “尤其在这苍梧国内,早年的时候,佛门与道门同为一国之师,争论尤其激烈。” “一百多年前,为了解决这类无休止的纠葛,当时的苍梧皇帝下旨,由皇家出面,每五年举行一次论经会,以此决定国师之位的归属。” “论经会至今已办了凡二十一届,佛道两门各有胜负。” “但曾经有那么一个时期,我佛门竟然连连败了三场,老皇帝一怒之下,受了妖道的蛊惑,竟然下旨要焚毁佛家宫殿!” “此事最终惊动了圣山,最后还是佛门圣人出面,佛家寺庙才得保留,可寺庙一律改称宫观,和尚改称德士,菩萨称为大士,释迦为天尊……”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青龙寺外的匾额上,那个‘寺’字,颜色与其他二字略有不同吗?” “这正是当年青龙寺的‘寺’字,改成‘观’字时留下的旧痕。” “之后佛门一脉知耻乎后勇,奋发图强,天才辈出,不仅在南部大陆立稳脚跟,更在论经会中再次获胜,新皇这才下旨废了当年的诏书。” “对佛门而言,这是一段屈辱的历史,虽然后来这种不伦不类的局面得以彻底改观,但我青龙寺特意保留了当年的画像,作为过往的见证。” 赵小白越听越惊:竟有这样的事? 如此看来,佛道两门的纷争,曾经十分激烈和残酷啊。 老和尚说到这里,眼中陡然精光一闪,微笑问道:“施主是中州来的吧!” “你不远万里而来,难道不是应了神霄殿之邀,来参加今年的讲经会的吗?” 赵小白一听,心里吃惊更甚,暗暗想道:像论经会这样针尖对麦芒、极容易拉仇恨的大麻烦,我躲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接受什么邀请? 况且,我道家一门,祖山一脉,那么多高人,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当即浑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坦然答道:“我与师妹来自西牛贺,可不是中州来的。” “至于这讲经会嘛,我今日才刚刚听你说起,以前可都不知道呢!” “我可不是来参加讲经会的,我和师妹只不过是来此世间游历河山,增广见闻,并无他心。” 老和尚听了,似乎很随意地问道:“不知施主姓什名谁,可有道号?” 赵小白一惊,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倒是也有道号的。 他大号紫白。 当初师兄给起了这么个道号,他觉得,什么紫白紫白,又紫又白的,没个定数,令人不喜。一直就没让人叫起过,自己都差不多忘记了。 此时不说也罢。 急忙笑道:“我名白小召,在下为人疏懒,道修无为,并不曾有道号。” 然后指了指紫月,眼睛一闪,笑着说道:“这是我师妹紫嫣小道姑。” 小姑娘听到师兄嘴里一通胡绉,不仅把两个人的名字都改了,还在自己道号后面特意加了“小道姑”三个字,不知道弄的什么玄虚。 却也乖乖地朝老僧微微一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眼睛中还是露出了一丝丝调皮的笑色。 老和尚轻轻拂袖,深远一笑,说道:“施主远来辛苦,不如早早安歇吧。” 然后却一声喟然长叹:“论经会五年一遇,人物荟萃,也是一场难得的机缘。今年的论经会就在三日后举行,你二人既然来了,不旁听旁听那可就太可惜了!” 小姑娘顿时听得有些意动,暗暗扯了扯师兄的衣襟。赵小白脸一板,说了一个字:“三!” 小丫头片子立即泄气,说道:“哦。” 第六十二章 所谓血染征衣 第二天,二人起得早,打马直奔王城。 “小师妹,我要找两样东西,找到了我们就往北走,径回西牛贺。那一路上又要穿越无人区,还有巨大的荒原,吃的用的多备点。” 小姑娘撇了撇嘴,默然无语。 马儿脚程甚快,不多时,宁都巍峨的城墙已映在眼帘。城墙呈黑色,上面有甲士巡守,偶尔竟然可以看到有生着双翅的怪物在飞翔。 赵小白给师妹解释说,那可不是怪物,那是精灵一族的战士。精灵一族在好几个大陆都有,他们许多人天生双翅,拥有古老的术法,善于射箭。 这个种族多半居住在崇山峻岭里面的大江大河边上,随着季节沿着河流移动,是一个十分古老的种族,族中好手如云。 可今日小姑娘虽然也侧耳细听,终归是怏怏地没精神。 刚刚进了城门,没多久就路过一处城隍庙。 刚好今天是这里城隍开斋的日子,人流如织,小贩如流水,三教九流,无所没有,热闹非凡。 两人下马,好奇地在人流中左盼右顾,活脱脱两个虽然功夫未必如何地高,倒也耍得三拳两脚,喜欢江湖行走,快意恩仇的少年游侠之辈。 城隍庙左边一个小广场,有江湖艺人在这里拳来腿往,刀枪互砍,卖艺糊口。 又有两个道士,看服色也不知道是什么门派,一看脸色就知不是南部澹州人氏,一个居然当众表演折纸成鹤,鹤竟真的当场飞起,临空翱翔。 另一个表演了一手呵水成冰的功夫,引来阵阵喝彩,铜钱顿时丢得满地都是。 赵小白看得心头暗凛:这两个道人修为低微,不值一提,表演的这两手功夫,也显是旁门左道,可着实有些厉害。至少自己若只凭仙力而不用术法,就未必能做得如此自如。 人世间藏龙卧虎,当真不可小觑! 抬眼看去,城隍庙正门有一副对联:世事何须多计较;神界自有大乘除。联的中间,城隍庙门楣之上,一把硕大的算盘,算盘下面是横联,四个金色大字:不由人算。 城隍庙的右边,搭了一个戏台,台下围满了人,但今天却没有唱戏,只有个一身灰色衣衫的老者正在台上说书。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他的右首,纤长的腿上架一把三弦。待老者说到紧要处,小姑娘便拨弄几下,或急或缓,错落有致,铮铮有声,如珠落玉盘。 这到底是说书,还是评弹?赵小白心中好奇,不免伫足凝听。哪知这一听,顿时大吃一惊! 老者儒生打扮,头角峥嵘,眼蕴神光,明显是个修者。 他说的并不是宁都本地话,软软糯糯的,只能听懂六分,说的竟然是: 人族天才,东胜神州大夏国元武门首徒秦方方,在乌蒙荒山大战北俱芦州魔族小魔燕媚儿, 什么你一招“火树银花不夜天”,我一招“出口成章借仙军”之类。 二人打得那是风起云涌,天地变色,神鬼皆愁;江水倒翻,鱼虾上岸,直投油锅……. 三百回合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这老者说得紧要处,不免口沫横飞,惊堂木拍得山响,台下听众轰然叫好。 小妖心中暗惊:自己和小师妹,虽然在山中耽误了些时日,但也不过数天的功夫,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发生在山中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竟然就被他编成书来说了? 会不会,他就是元武门的人,元武门为了扩大在南部澹州的声势,特意派了他在这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听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其中还分别说到小魔女在山中大杀四方,斩返虚境三人,杀破玄境十二人,小修士无数。 秦方方谨遵文庙圣人之训,例不杀人,但一身浩然正气沛然莫敌,废了返虚境高手多人,任其在荒原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小姑娘在边上悄悄吐舌,对师兄嘟哝道:“好一个例不杀人,他废人修为,弃在荒山,那里妖兽横行,这可比杀人还要残忍!” 赵小白对她笑了笑,以示鼓励,心道:师妹在成长,渐渐有了自己的主见了。 不过,话说那小魔女,可也当真了得,竟然能与青冥天下名声如日中天的秦方方斗个旗鼓相当? 那知台上“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亮,可不正是说到了战斗的结局?小魔女略有不敌,拖枪败走,潜入深山,不知所踪…… 赵小白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在秘境中没有见到她,在后方营地也没有见到她,想来,她大约是被秦方方一战惊走,没有机会进到秘境了吧! 什么不知所踪就说的有点过了,区区荒山,哪能困的住她这样的祸害? 正想着想着,台上突然一阵急促的三弦响过,老者话题突然转换。 侧耳一听,这次他说的是: 北俱芦州后起之秀、青年天才法术师、大燕门首徒田勒摩,竟在乌蒙山中死于神秘修士之手,魔族震动。大燕门更是已派出分神境高手,前往乌蒙山查探真相。 这说书人口若悬河,把田勒摩说得天花乱坠,好象这青冥天下的青少年天才高手,除了小魔女与秦方方二人,这姓田的就不作第四人想。 就是圣山的无尘小禅师,究竟年纪小了好几岁,火候不到,只怕也要忝居其后,稍有不如,不敢造次。 再听下去,说的是:田摩勒正是大燕门田门主第三子,不但田门主放下话来,一定要揪出杀子凶手。田摩勒的大哥二姐也已出魔殿南来,矢志复仇,一旦找到仇人,食肉寝皮,方肯罢休。 赵小白听得心中诧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哪知台上几句话轻飘飘传进耳中,他顿时如五雷轰顶! 大意是:田勒摩身高仅四尺余,法杖却是一把五尺长的月牙锯齿刀,有神鬼莫测之能…… “糟糕!这姓田的,他、他、他竟然……是那个大刀客!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千躲万躲,格外小心,竟还是惹下了这样的强仇?” 看着小师妹在边上投来微微含笑的眸光,赵小白不由一阵羞恼成怒:点子背啊! 这时台上三弦更急,就如暴风骤雨那样,片刻之后,只听“当”的一声,老者的话题又已转换。这次说的是:道门青阳山新晋亲传弟子赵小白,人物风流,长的那是如何的唇红齿白,眉眼俊俏,人见人爱,花见花羞……云云。 赵小白顿时心神剧震,哭笑不得,小姑娘在边上笑成了一朵花,一双眼睛在他身上剜来剜去…… 这还没完。 这老者略略喝了一口茶,竟然越说越有劲,对赵小白这个人大吹大擂,说的肉麻之极! 什么天命所归,神明眷顾,只身携美勇探**,独占鳌头,为修仙界立下大功…… 还有什么秘境之中,万千鬼怪护宝,赵小白勇不可当,杀的那是天昏地暗,血染征衣,死战不退! 小丫头不由笑意更甚:这说的!何曾是我师兄?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勇敢的人了? 那是不可能的! 若天下人知道他其实是最胆小怕事不过的滑头一个,可不知作何感想? 嘿嘿。 第六十三章 今日何日 这说书人说的真真假假,但已实足让人震惊! 只听他又说道:赵小仙师侠义心肠,胸怀天下,勇猛无比,血战七天七夜。 就在他累得快要趴下的关键时刻,他想到了芸芸众生,万千人类,于是获得了力量的源泉,“嗨“的一声虎吼,重抖精神。 最终得到了秘宝。 秘宝得天地造化之功,神秘莫测,一只宝盒玄妙不可言,就连青冥天下四大高人,纷纷施展搬山倒海之法都无法打开。 最后只能望洋兴叹,一筹莫展。 台下听众顿时意乱神迷,一个个听得口水横流,忘乎所以,交口称赞这姓赵的小仙人那可真是了不得,只怕多半是天神下凡,专门来拯救世界。 这老人吹了这个又吹那个,不一会儿竟说到了姚瑶。 说她这位中州修仙界第一美女,原澜月王国小公主,元武门弟子可了不得! 此女得上天青眼,一身法术神鬼难测,与道家门人赵小白相携共闯秘境,留下一段神仙佳话,功在千秋。 此女极有可能得秘境之天地秘辛,归来后遽然脱胎换骨,以16岁不到的小小年纪,一举突破法术15境。成为整个东胜神州数千年以来,以如此的年纪晋升法师15境的第一人。 简直可媲美魔族不世天才小魔女!二女可称青冥天下女修中的绝代双娇,破入中三境就在眼前。 到时青冥天下将惊现万年罕见的,中三境少年法师的奇观。 这是一个英才辈出,令人热血沸腾的年代! 这说的,赵小白顿时大惊失色! 也不为别。 “她怎么如此不小心,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原来,她也是个不靠谱的啊。” “她居然是位小公主吗,嘿嘿,看不出啊看不出!” “胡吹啥呢,什么人族第一美女?她美是美的,可若说人族第一之类,那可就……大谬不然了。” “想那人族泱泱,美女何其多也!况且,春菊秋兰,都是绝色,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哪有什么天下第一?” 可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这老人略略停顿,大袖一摆,又水势涛涛地说了起来。 大意是:青冥天下的天才本来早就定了名分,这赵小白与姚瑶二人如天际龙凤,陡然横空出世,搅乱了一池春水。 如今不但赵小白已允为道家祖山传人,青阳老君石上千古留名。 而天下共仰之的文庙,也已颁下谕旨:收姚瑶为文圣一脉亲传弟子,破格录取到大夏国王都大学天才少年班。 收徒仪式大典就在大夏王国王都举行,时间定在本月中。 赵小白不由满心诧异:姚瑶她分明传承的是我妖族的古老术法,难道文庙看不出来吗? 且不说文圣傲视天下,文庙的大高手更是汗牛充栋,这哪有可能! 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哎哟喂,我得赶紧办正事,去中州游历啊。说不定,还可以顺便看到,姚瑶这小妮子在收徒大典上是如何地风光。 赵小白心中醒悟,拉了小师妹缓缓挤出人丛,灵识中陡然一震,只觉一股飘渺的神识璨若星辰,却又如烟如雾一般不可捉摸,若有若无地向人群侵泄! 一惊之下,他决定搏一把,大胆地放开灵识查探。恍觉那道灵识似远山流泉,潺涓细弱,又似画中百灵,鸣而无声……. 忍不住蓦然回首,四处张望,可这小小广场上人挤人,哪里有什么异常? 于是,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一切仿佛变慢,就如同那个世界电影中的慢镜头,满场的喧嚣突然消失,戏台上说书人的左手在空中一寸一寸慢悠悠的往下放…….那弹琴姑娘的发梢甩在额前一点一点地往后飘洒。 慢得似乎可以一眼数清那绺头发中有多少根发丝。 高台下面,一个面目猥琐的大叔,正斜眼偷看身边少女的脖子,但他的目光如同被定格,白痴一般久久也没有收回去。 一个小偷儿,两指夹着身前一个小吏口袋里的钱包。 这本是他干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熟练活儿,可这次却见了鬼了。 这手啊,它怎么也缩不回来,直骇得他冷汗直流,亡魂俱冒…… 一位被丈夫揽着纤腰的明媚少妇,正偷偷与边上俊俏书生亲热,一只爪子飞快地在那书生臂膀上掐了一掐。 可她的手儿,竟如同突然沾了胶,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收不回来。 时间“咔嚓”一声,凝固在了那一瞬。 这使她慌的一批,只觉得这一次丢人都丢到家了。 浅浅的媚笑霎时僵硬,直急得满脸通红,羞愧得想要一头撞死! ……时空似乎都已静止,广场上所有人的举止骤然变得无比清晰,任何鬼域伎俩、丑恶把戏都难以潜形。 赵小白心神俱震! mmp,这才是此生遇到的最高明的仙人!可不知道是哪位“亚圣”或者“半圣”来到了这里? 哎呀糟糕!他若是针对我来的,那可就、可就麻烦大了去了…… ……城隍庙的西边,正是宁都城的瓮城城墙,高大的城墙大约是为了防御,故意修得十拐八弯。 一名白发飘散的老者,白玉束腰,黄金为履,气度恢弘,如山一般站在城墙的阴影里,身后立着一男一女两个蒙童。 这老者此刻掩了气机,眯着眼睛,遥望远处广场上嘈杂的人流,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 嘿嘿,这个娃娃,左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体内紫气如此充盈,是有几分奇怪。 可他剑心通明分明早到了分神境,慧心通明却还滞留在返虚,这是什么缘故? 难道,总是差一些悟性吗? 唔,不不,那轻云在传信中猜测,这小子极有可能法武双修,如今看来一点也不假……他念力之充裕,早该突破到中三境,可念心通明却还在十四境上品徘徊……. 法武双修,前所未见,他破境或者要不同于常人? 唉?还是不对!这娃娃剑心通明如此犀利,竟让我都感到一丝不舒服,这又是什么原因? 欲再看个究竟时,他猛然间感到天际似乎风起云动,又似有鹤鸣长空,白雾霭霭…… 白色云雾中一道眼眸如破云之剑,又似是沿着时光的轨迹,穿云透雾而来。 他不由身躯猛地一震,顿时大惊失色:什么人?竟连我都差点把持不住!这里何曾有如此巨大的存在? 心神俱颤之下,他霍然抬头,望向长天。 碧空如洗,万里晴明,几乎不见一丝云彩;天穹深邃,鸿蒙浩渺,神秘莫测…… 可落在他的眼中却又不同。 他分明看到了:无垠的穹顶云飞雾绕,翻涌的云雾里现出一个如花的笑靥!这笑靥带着几许顽皮,一些揶揄,似乎还有一丝警告。 仿佛在说话:想一试吗?你确定? 惊骇之间,他汗透重衣,心里却很快明白了过来:前时我能看到,不过是她让我看一点罢了,此时不能看,那就是再也不许了! 看着这女子隐约可见的绝世颜容,他的心底升起一丝明悟,泪水顿时就浸润了眼眶! 今日何日,此地何地,我竟得见前朝圣人! 第六十四章 仙人没钱也不行 竟然是她吗?那可是我青冥天下上万年以来,高山仰止一样的存在啊。 能见到她的神魂,我今日这运气好的,简直踩到狗屎了! ……哎呀这孩子,竟然是这样么……青阳祖山有灵啊,我道门有后啊…… 哈哈哈哈!呜呜呜…… 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状若疯狂。 两个小蒙童大惑不解,这老人却俯下身来,轻轻对二人耳语了几句。两童子脸上现出惊色,随即牵了手,步下城墙,蹦达着朝城内走去。 数息之后,赵小白猛地感到全身一松,空气陡然流通,压力凭空消失。 所有的喧嚣再次涌进耳中。 就像是窒息的鱼儿猛然入水,突然活了过来…… 说书人早已抬起了右手,弹琴姑娘的头发纹丝不动,仿佛她的发梢从来就不曾甩动过。 不远处那个中年汉子,正柔情地牵着身边自己妻子的手,何曾偷看过边上的陌生少女? 惊诧不已的小偷已将钱包轻轻塞回,熟练得如同他刚刚用两个指头夹出来一般。之后看都不敢再看一眼,低了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那偷偷掐书生臂膀的妇人,镇定地拂了拂额前凌乱的发丝,懊悔地甩了甩手,歉意的眸光望向辛苦养家的丈夫…… 赵小白冷汗淋漓,脸上写满震惊:这准圣的实力,那可不是盖的! 耳中隐约传来一缕飘渺的声音,似乎来自遥遥的城市中心,细得若不可闻:“南天白玉澹么……老纳在此,可容一见?” 他顿时不由呆了一呆,心中若有所思。 隐隐的灵觉促使他看向城墙,可那里,除了两个小小童子,手牵着手步下高墙,就什么也没有…… 台上的说书人已经在喝茶歇会。 小姑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恍如未觉。 她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嘴里说道:“师兄,你不是要办事吗,咱们走吧。” 赵小白这才如梦方醒,连连说道:“好,好好!” 宁都繁华。 可这都似乎没怎么在这二位的心上,看起来,她俩的主要心思先用在了:吃。 吃各自能吃的东西,好吃的东西。 小姑娘左手捏着一个又红又大的“苹什么”,右手举了一串糖葫芦;赵小白呢,在吃“臭豆腐”。 他吃“臭豆腐”的点怪,宁肯豆腐少一点,也强烈要求店老板多加些“蒜你狠”和“姜你军”。 最后,还要多来点辣萝卜丁。 赵小白表面上虽然在大快朵颐,内心里其实在沿街找一个地方:拍卖行。 他早就听外出历练的同门说过,在青冥天下的几个大陆,都存在这么一种拍卖修行物品的地方,许多修行界的珍稀之物都可以在这里见到。 当二人几乎吃撑,慢慢转过一道冷清的街口的时候,突然间无边的繁华与喧嚣扑面而来。 眼前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上店铺林立。 从绢布店、瓷器店、铁器店、到鞍鞯铺子、乐器行一应俱全。 二人走走停停,在人流中并不打眼。 没多大会儿,一个古色古香的楼宇映入眼帘,门口一排青衣大汉,门匾上几个大字:新大陆拍卖行。 看到二人道士服色,门口的服务生很是客气:“两位小仙师,拍卖行晚上日落时分才正式开始,眼下只接纳前来交货委托拍卖的客人。” “两位可是有什么贵重之物要委托拍卖吗?” 赵小白吃了一惊:卖?我卖什么?我除了一把蒙尘剑,身无长物啊。 连连说了几声:“贫道不卖东西,就来看看。“ 然后牵了小师妹的手,眼巴巴地离开,可抬眼之间,看到边上有一排店子,装饰得古色古香,店内烟雾缭绕,很有些神秘。 很自然地抬头看了看店牌,唔,都是些寄卖店。 他不由心里一动:这个时代也有寄卖行? 拉了小师妹就往店里走,一进去就发现:错不了,就是各种修行的物品,上到龙的鳞片,下到凤的羽毛,再到犀牛角,然后鳄鱼泪,应有尽有。 灵石也有,不过,摆在外面的,都是些低品灵石。尝试着问了下价格,贵得吓人! 心里猛然醒悟:糟糕!身上就一点碎银子,和小师妹住过店打个尖,吃过地方风味什么的那是没有问题。可若要买灵石这样的东西,哪怕品质最最差的,那也不是自己消费得起。 自己要找的那两样玩意,估计便宜不了。 想到这一层,他顿时泄气。 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心里有些不甘心,想了想,觉得既然来了,总得问问价,也好给自己的人生定个小目标不是? 当即瞧准一家门脸儿大的寄卖行,对小师妹招呼一声,背着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小丫头不敢进去。 也不为别。 她知道,五师兄什么都还好,可有一样,他很穷的。 听到师父和班上的同学都说,师兄在做初级弟子的时候,晨练基本迟到,晚课总是早退,甚至经常无故缺席,很少能按时“打卡”上课。 每月的一点修仙补助都不够扣。 直到现在还欠了山上一屁股旧账,慢慢扣着都不知道要扣到猴年马月! 这不,下山的时候,山上发的一点路费,二师姐都特意交到了我的手里。他身上要是能摸出一块完整的银子来,我以后就叫月紫。 可店里的伙计不知道这些。 一个一脸假笑的服务生只当来了大主顾,急忙上前殷勤招呼,紫月在门外急忙闪了闪,避开了他的视线。 赵小白小手一摆,装作很大气地对服务生说道:“小二,附耳过来。” 小二急忙小跑步来到他的面前,恭敬地俯下身体,说道:“小仙师请讲。” 赵小白附着他的耳朵,轻轻嘀咕了一阵,小二面上慢慢露出讶色,嘴里喃喃的说道:“天一生水?解玉石?” 然后又仔细打量了赵小白一番,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嘴里说道:“想来仙师也应该是知道的,你要的这两样东西,那可都稀罕之物。” “也幸亏您来对了地方,这些东西,寻常的店里也不是没有,不过,您知道的,若是说到成色和品质,那可就天差地别了。” “不知道小仙师需要什么档次的?” 赵小白顿时一愕,说道:“我要先看看你这里成色最好的。” 那小二也是一愕,又反复看了他几眼,缓缓摇头,不客气地说道:“天一生水,是炼丹的重要原料,高品质的天一生水算得上是修行之人手中的奇珍,价以万金计。” “至于解玉石嘛,按品质,成色,光泽,大小等,分成若干等级,高等级的解玉石也价值不菲,万金难求。” 赵小白究竟囊中羞涩,全靠一口气壮胆,听到这里不由变了脸色。 emmm,动不动就以万为单位,而且还是金,这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生活? 第六十五章 师妹的小目标 那服务生眼光不差,早已瞧出了端倪。 再说,像赵小白这样一穷二白却装大爷的他也见的多了,眼见这客人神色变幻,他也不动声色。 一手略略向前一伸,嘴里说道:“小仙师请移步。” 赵小白随着这个服务生走到柜台一角,这人神秘地打开一个铜皮柜子,拿出了几样物事来,轻手轻脚打开,随即示意赵小白细看。 唉,真的是天一生水啊!真的是解玉石啊! 这两样东西,对赵小白来说并不陌生,说白了,所谓的天一生水,就是汞水;解玉石呢,自然就是钻石。 实际上,天一生水这东西,北山派的丹房里倒不一定没有,但赵小白不知道。 因为,炼丹房在云隐峰上,那边的掌山师伯特别讨厌他,自从他上山,丹房那是连门都进不了。 至于钻石,这个时代倒还没有前世那么用途广泛,也没那么贵重。 赵小白只瞧了一眼,心里顿时就一阵小激动:嗯,这天一生水虽说还不是特别纯,解玉石也稍小了点,成色也不算好,但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来说,足够了。 反复地拿在手上瞧了瞧,试探地问了问价格。 服务生的热情劲儿突然就到了九霄云外,冷冰冰地答道:“一瓶天一生水,不低于一五千金。一颗鸽子蛋大的钻石,一口价,一千金,谢绝砍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赵小白仍是未免吃了一惊,他心里想道:解玉石倒还好说,这颗钻石,一千金的价格,在前世那个世界想都别想。 可是,如此小一只铜瓶,大约才五到六滴天一生水,居然要一千五百金起步? mmp!暂时没戏,哪一样都只能看一看,再望一望。 出门牵着小师妹,憋着一口气来到大街上,赵小白不由得仰天长叹:钱啊,原来仍然是如此的重要! 自从来到北山,一心修道,衣食不缺,修仙补助被扣光也没有什么感觉,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些阿赌之物难住? mmp!现在看来,修士也是不能没有钱的! 如果你视金钱如粪土,生活就会视你为……穷人。 看着师兄脸色苍白的模样,小姑娘未免有些心疼,轻轻说道:“师兄,为难了吧?” “你不是一直不把钱放在眼里吗,现在被它欺负了吧?” “听说你读初中的时候就总是缺钱,没想到都高中了仍然还是这样。” 小姑娘说到这里,竟然小拳头一捏,定下了个“小目标”:“有朝一日,我要放肆赚钱,一定要赚得盆满钵满,金玉满堂!” 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赵小白不由破涕为笑,摇头道:“好好,我就等着那一日。到时候你我二人腰缠万贯,吃喝玩乐,遨游世界,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遭人白眼。” 小姑娘去头一偏,不解地问道:“可是,师兄,你要那两样东西做什么呀。难道,那是高中生必备的修行用品吗?” 赵小白一怔,什么高中生必备的修行用品?这是我心底的秘密,这大庭广众的,哪能说出来? 小姑娘看到师兄并不回答,似乎也会意了过来,她想了想,说道:“师兄,要不,咱俩也摆个摊儿挣钱去吧?” 赵小白一愕,一句话脱口而出:“摆摊?摆什么摊?那能挣几个钱?” 小姑娘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能耍几下剑,就再也没什么长处,师兄虽然手段多,可那都不是可以拿来人前显摆的,顿时就有些丧气。 二人愣愣地在寄卖行门口站了一阵,以随着人流缓缓朝前走去。 寄卖行的二楼,窗帘半掩,一个一袭紫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站在阴影里,意味深长地望着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消失在人海。 …… 当天边被残霞点染,赵小白与小师妹回到了寄住的小小客栈边。 惊讶地发现,早上还冷冷清清的客栈外面,这会儿竟然人潮涌动,小商小贩更是在狭窄的长街上一字排开,弄得这原本荒僻的街道热闹非凡。 心里未免大感意外:我与小师妹特意找了家避人的客栈,没想到竟然看走眼了? 抬眼瞧了瞧,客栈的左边,是两个青衫的道人摆了个算命摊,挂着个长长的幌子迎风招展,上面写着:布衣神相。 可令人惊奇的是,这俩道人衣饰簇新,锦衣玉带,何曾穿布衣?又还气度轩昂,哪有半点像游走四方的落魄算命先生?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算命摊的后面,赫然停放了一辆质地上乘,十足豪华的四轮马车! 这很不对劲。 而客栈的右边,是三五个书生打扮的人在那里摆了个射覆、对对联的摊子,这几人同样惹人注目:举止飘然,明显修为不弱,还一个个的人物英俊,眉眼端庄。 赵小白不由看了小师妹一眼,小女孩脸上那神情如同见鬼,本想拉了她赶紧走进店去,躲开所有的喧嚣了事。 哪知小客栈窄窄的过道上,巧不巧的有那么几个家伙在搬箱子。一个个毛手毛脚,一会横着挪,一会儿竖着移,七嘴八舌的,怎么也搞不妥帖……竟然把过道给堵死了。 左边射覆的摊子上,不断有人等猜对谜底或者对出了佳对,屁儿颠屁儿颠上去领取了奖品。 甚至,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小蒙童,挤进人丛,走上前去,高兴地在一个写着“白”字的谜面上,写下了他猜到的谜底:99。 赵小白知道这小孩猜对了:“白”字,就是“百”字差一横,差一而不满百,自然就是99啊。 果然,这孩子高兴地从一个脸孔微黑的书生手里,接过白花花的一两银子。然后对着跟在身后笑吟吟的娘,得意地炫耀,娘儿俩高兴的不行。 看起来,这些书生似乎并不一伙骗人的。 既然暂时进不去,赵小白不由自主就对射覆的题目看了过去。 也不为别。 不说他这一世在山上饱读经典,前世更是“985”名校毕业的学霸,对文字、智力类型的竞猜本身就有与生俱来的兴趣。 他这一眼看去,顿时脸上露出微笑。 原来,在靠墙的木台上,放了一个两个大铜盘,一个铜盘里放了一截枯木,而另一个铜盘空空如也。 有书生在边上大声嚷嚷:“请对下联,并猜一物!猜对者把谜底摆上右边铜盘,奖白银三两,当场兑现,绝无戏言!” 赵小白不由心中暗忖:这个对子,要对出来那可很容易,少说也有一百种对法。不过,要将猜对的物品放到铜盘里才算对的话,,身上一时之间可没有合适的物品。 那就只有……嘿嘿。 第六十六章 千古一联 斜眼对小师妹看了一眼,他顿时拿定了主意,决意小露一手,口中嚷道:“小师妹,来来来,你站到那个空着的铜盘里去,三两银子就归你了。” 听到说可以赚到银子,而且一下就是三两之多,小姑娘眼中“贪婪”之色一闪,笑着问了一句,“真的么!那我可站上去了哦。” 小小人影一闪,她已稳稳站立在铜盘上。 小姑娘这一站不打紧,她刚刚一站上去,人群中猛然响起热烈之极的掌声,还有叫好声震耳欲聋! 劈里啪啦…… “哎呀呀,妙对呀妙对。这位公子大才!可不知是哪路的神仙?” “简直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好个智慧无双的小仙长!” “小仙长文采风流,那可真是天上独有,人间无双哎!” “和小仙师相比,我们一个个的,简直蠢得要死! “枉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想了老半天也没有对出来!这可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晕啦。” “小公子一联惊天下,令我等羞愧无地,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书生,高兴得满面红光似的,清清了嗓子,大声说道:“来来来,且容我来为大伙儿解惑。” “说一说这位小仙师的绝对究竟绝在哪里,妙在何方,大家可听好了。” 这人嗓门奇大,气场又足,场上顿时静了一静。 “这铜盘里放一段枯木,相信许多人都知道,上联就是:此木柴也。” 他说到这里,下面有人喝了一声彩,接口道:“好联!‘此’字加上‘木’字,组合起来可不正是个‘柴’字?此木柴也,好好,真是好联啊!” 那年纪略大的书生倒也沉得住气,直到这人说完,才微微侧身,指着小姑娘紫月。 笑着说道:“这位小仙师,放了个小小姑娘上去,大伙儿也瞧见了,这丫头虽说年纪还小,那可是个美人胚子!” “小仙师给出的下联自然就是:少女妙哉!” 啪啪啪啪,热烈的掌声又起,马屁声再次此起彼落,人群简直像一锅沸腾的热水。 有人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啊也,妙啊妙,实在妙极了!” “这‘少’字加个‘女’字,可不就正好是个‘妙’字?若看着铜盘上的姑娘,此情此景,真是天下绝对啊!” “呵呵呵呵,此木柴也。少女妙哉!妙对!妙对!简直…妙到毫巅,千古一联!” 这溢美之词,信手拈来,简直说得天花乱坠…… 起初的时候,小姑娘还兴高采烈,巧笑倩兮,可听着听着,渐渐觉得不对劲,不一会儿就已花容失色! 到了这时,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异口同声的夸张其词,肉麻喧天,假的不能再假了,必定是心怀不轨,有所企图? 必定是专门针对师兄与自己两个人来的? 赵小白看在眼里听在心头,慢慢就红了脸,心里涌起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是一个陷阱?” “可这些家伙们,一个个的表现得如此的瘪脚,演技也是如此的拙劣,显然不是一伙惯骗。”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一个屁对,几乎妇孺皆知,也值得如此大呼小叫吗?真是笑话!” “唉,要是……他们都像惯骗例倒也还罢了,我也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不得不说声:高明啊。” “嘿嘿,我穷的响叮当,小爷今日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骗我个啥?” 他还正在傻眼,边上两个“算命先生”却满面红光,就像终于遇到了人生知音似的,火急火燎地朝他围了上来。 一个拱手说道:“小道友才华惊天,风华绝世,贫道十分仰慕!不知高姓大名?” 一个连连稽首,口中不断说着:“佩服啊佩服!”然后又很坚决地大声嚷嚷道:“道友如此良才美质,惊才绝艳,我等一见倾心!” “今日定要大张宴席,寻欢作乐,共谋一醉,方不负人生好时节!” 他这话一说,边上的书生顿时起哄,鼓掌呼喝,纷纷附和。有那么两个,甚至立即开始收摊。 而又有那么几个,眼睛一眨,计上心来,已经先选好了地方: “玉楼春!对对对,就那里。酒好,人好,地方清雅,格局高尚,正合我等这般的名士饮酒赋诗,附庸风雅,写就流芳千古的名篇!” …… 赵小白渐渐冷静,反而不那么惊讶了,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场猴戏。 那些家伙也不害臊,更不脸红,竟然一拥而上,你拉我扯,将赵小白二人拥上了马车。只听“驾”的一声,在这伙人得意之极的“奸笑”声中,马车飞快地驶出长街。 灵识中感觉到:客栈过道上搬箱子的那几人,竟然一哄而散,就连箱子也扔下不管了。 街道上的一长溜小商小贩,顿时鸡飞狗跳,纷纷收摊。你握我的手,我拍你的肩,嚷着:“办妥了办妥了!麻老二曾老三,收家伙,喝酒去……” 赵小白不由心中冷笑,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小师妹一眼,示意她稍安毋躁。 分明感觉到道路越走越宽阔,外面越来越繁华,可是走了许久也不见马车停下。 不由心中更加诧异: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当他从马车中欠起身子,穿过窗帘,看到一座巍峨宫观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一道灵光闪过,顿时大惊失色! 糟糕!今日一时好奇,一个不慎,只怕是搅进一个大麻烦里面来了! 再回头一想,顿时心中雪亮,不禁摇头不止:这两个驾车的算命先生,哪里像是“布衣神相”。瞧他二人那气度模样,分明就是两个“布衣王侯”啊! 该死的!大意了大意了。 前面那座堂皇宫殿,除了苍梧国御封的、名震南部澹州的,千夫所指的“神霄殿”,还能是哪里? 又恍觉外面那几个道人和书生气息绵长,却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收敛着,由此倒可见他们闹是闹的凶,可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还不是为那事又是为什么。看来,这一次,还是暴露了啊。 既然猜到了对方的企图,他倒也不急了,心里打定主意:反正我就是左右不松口,坚决不承认,看你们又能奈我何? 担心小师妹把持不住,轻轻说道:“你如果烦躁,不妨多背几遍《修仙三字经》。”说完,他觉得还不太放心,又朝小师妹眨了眨眼。 马车终于停下了。 一伙人兴高采烈地下车,掀帘搬凳,又是小心,又是殷勤,关怀备至。 而宫殿外…… 第六十七章 为什么非得是我 宫殿之外,穿戴整齐划一的男女道人排成一长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最前面站着两个紫袍的道人,如沐春风,笑容满面。恭敬地站在那里,稽首。 这排场,仿佛迎接的是青阳山的圣人。 “听说道友风采过人,才惊天下,我等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烦请两位小道友屈尊驾,移玉步,入内茗茶!” 赵小白扶了小师妹,踉跄下车,脸上带着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嘴里问道:“这是哪里?是天上的宫阙吗?” “各位道友何人,莫不是天上的神仙吧?” “我虽然读了些诗书,也有些许才华,可又哪里配得上各位道友如此抬爱?”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可说好,我一个游方的道士,那可穷得……嘿嘿,让人笑掉大牙。” 那些个道人一个个地脸上憋住笑,嘴里仍然马屁不断,一边说着那什么“道友学富五车,哪里穷了?” “道友面皮白净,玉树临风,只凭一张脸自可吃遍天下,我们怎敢取笑于你?” 一边却明拉暗扯,将赵小白二人呼啦啦往殿内一拥而入。 朝阳殿内,冠盖如云。 当赵小白和小姑娘一脚迈进,满眼朱紫纷纷起身,拱手作揖不绝,马屁之声盈耳。 一个手持雪白拂尘的中年道人快步上前,口称:“两位小道友大驾光临,神霄殿大放光华,篷筚生辉!” “贫道本就纳闷,今儿一大清早的喜鹊乱叫,可一直猜不透有什么好事临门,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二位小友驾临!” 到了这里,画风依然如故,这些人假的恬不知耻。 事已至此,赵小白只好一副泼皮嘴脸,跟着虚应故事,扯七扯八。 对方问道:“可还不知小道友师从哪里,如何称呼?” 赵小白答道:“贫道乃是西牛贺州的一个游方道人,道号不曾有,至于称呼嘛,大名白小召的就是我。” 然后又指着小师妹介绍道:“这是我在半路上捡来的一个便宜师妹,道号紫囝。” 小姑娘一听“紫囝”二字,顿时眼睛翻白:这哪是道号,分明就是个小脚丫环的称呼啊。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哼哼! 昨天取的那个“紫嫣”,不就很好吗…… 哪知赵小白胡绉一气,满殿的朱紫竟然并无异色,一个个深信不疑的模样,纷纷口称:“原来是白、紫两位道友来了,久仰久仰!” “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赵小白至此,确定自己早就露馅了,可对方既然不点破,他也乐得继续装傻。天南海北地扯了好一阵,眼看华灯初上,不远处已飘来酒肉的香味。 可这伙人就是不扯上正题。 那个持雪白拂尘的道人自称明霞,年近四十,仪表不俗。虽然笑容可掬,可实际上却眼蕴神光,一身境界修为至少已分神圆满,那可已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下面的那伙人纷纷叫他“大师兄”。 赵小白心知这人就是“华山令狐冲”那一类的角色,可他身边美貌道姑甚多,一时也分辨不出他的“岳灵珊小师妹”到底是哪一个。 记得昨日青龙寺的“扫地僧”曾说过,神霄殿不仅是苍梧国御封的道家宫殿,甚至还是南部澹州屈指一数的道门领袖之地。 如今看来,果然好气派。 晚宴丰盛,山珍海味难知其数,美酒佳酿甘醇如饴,马屁声声不绝于耳,席间香云飘散,仙乐悠扬。 小姑娘大快朵颐,几次嘴里含了好吃的,含混着忍不住想对这伙人问点什么,都被师兄及时制止。 瞧师兄那眼色,分明就是:别多嘴,不吃白不吃,白吃一顿就想法开溜。 小女孩心领神会,顿时就更加不客气了。 酒过三巡,好戏总算开场。 大师兄突然一声长叹,很快就泪水涟涟,嘴里说道:“自从道家圣陨落,师父他老人家便去了青阳祖山,这里一大摊子啊,可就落在了贫道的身上。” “贫道本德才浅薄,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 “可人多要吃饭啊,面子不能丢啊,排场少不得啊,我只得咬牙苦撑……所幸我神霄殿上下同心,没有什么人耍别样心肠,倒也能得过且过。” “可贫道如今有一桩烦恼事,不知白道友可愿助我?” 说完,他借着酒劲,目光灼灼,直瞅着赵小白不放。 赵小白看起来似乎已喝得双眼迷离,醉笑着说道:“阁下言重了!” “依我看,像你这等的人物,自然是世间第一荣华富贵、位高权重的!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喝一声金山银山,冷笑一声山河破碎。” “我不过是一个世外的闲人,哪有什么能帮得上你?” 大师兄沉醉的眼眸遽然放光,说道:“小道友身怀六合,腹有乾坤,只要你愿意,自然帮得上我!” “虽然你自称只是个游走四方的小道,可这南部澹州五年一度的佛道两门论经会,天下瞻目,你总该听说过吧?” 赵小白低头,心内电闪:还真是这事了?为什么非得是我? 他也不再做作,大大方方答道:“本来不知,但昨日刚好听人说起过了。莫非大师兄今日所请,竟是与这天大的事有什么勾连吗?” 大师兄又是一声长叹,连连说道:“当然当然!这论经会,双方参加者各三人,我神霄殿两位师弟为了应付此事,早早闭关谢客备战,不日就要破关而出。” “可我殿中一直倚为干城的,是一位中州的道兄,这位年兄学究天人,辩才更是横扫宇内。只是不巧,他……” 说到这里,大师兄似乎很是郁闷,大大地灌了一口酒,这才说道:“没想到他竟然在来此的途中,与人起了争执,被打了个半死不活!” 赵小白一听,顿时差点惊倒。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与人起了争执”肯定是瞎说,可以想见,这位仁兄定是遭了暗算,在半路上被人放倒了。 是谁干的那都不用猜。 可这事对道门来说,未免太丢脸,何况在眼前这个关口?实在不宜大肆张扬,更不用说上门寻仇了。 “我神殿早早放了话出去,甚至专门在苍梧王国皇家备了案,言明我方此番参加论经会的三人中,有一人是来自异域的同门。” 赵小白点头,顿时理解了大师兄的难处,心里也替他觉得不好办。 急切之间,哪里找得到那样满腹经纶,辩才无碍的合适人选?何况还要瞒天过海,选一位南部澹州以外的道人。 ……眼下猜来,他神霄殿必定是对如此丑事一律闭口不谈,对外一概不予承认。倘若最终有这样的一个道人出现在论经会上,世间风言风语就会“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这神操作,实在是应对巧妙。说明大师兄处理危机的能力很强,就一个字:高! 可问题是:我合适吗? 第六十八章 无法拒绝的诱惑 且先不说我决计不肯瞎搅和,就算是我不得已参与其中,可我……哪有这几把刷子! 输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小白右手伸长筷子,夹了一枚鸽子蛋,左手举杯,频频喝酒,对大师兄热切的目光视若未见。 大师兄倒还好。 可他身边的一帮同门,一个个穿朱着紫的,个别的甚至已须眉皆白,显得年高德绍,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大师兄不断地与赵小白碰杯,那样子,似乎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提那事儿。 一位年长的道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劝道:“适才听得师弟们讲,都说白小道友文采惊人,且我瞧你本就生得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漂亮的人族,这事,你再也合适不过了。” “万望勿要要推辞。” 说完他还拱了拱了手,脸上露出一本正经之色。 赵小白没有开口,大师兄终于忍不住现了原形,他问道:“不知小道友心中顾虑何在?” 赵小白先喝酒,然后喟然长叹,说道:“一朝进道门,终生黄老经。” “在座诸位都算是白某同门,何况又如此深情厚意?我本应略尽燕雀四两之力。可我实在…没有什么辩才,书也读得不够,只怕不能胜任,坏了各位的大事!” 作为一个特别能读书的人,什么“没读什么书”,“书读得很少”之类的话,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说不出口的。 这是他自诩为一个读书人的最后一点自矜。 他这话一说完,大师兄竟然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没读什么书’,我看你是读得不少了。圣人云:书到老时犹恨少,哪里能读得够?” 赵小白顿时哑然,屋内顿时稍稍有些冷场。 就在这时,但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一个紫袍的中年道人径直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手里无端捧出一个铜皮盒子。 赵小白醉眼迷蒙,只觉这盒子有些眼熟,心里不禁有些讶然。 “啪”的一声,盒子应声而开,被一双手捧着伸过来轻轻放在他的面前。 水银暗色流转,宝石光华璀璨。 赵小白顿时浑身一个激凌:竟然是……啊,我的天一生水,我的解玉石啊! 这个紫袍道人是何人。 他怎么知道我曾去过那里,又怎么知道眼红过这两样东西? 他竟然,跟踪我吗? 不由带着三分疑色的目光朝这道人看了过去。 这道人不慌不忙,脸不变色心不跳,低低的声音说道:“我今日正好在大街上闲逛,白小道友风采过人,贫道未免留意了一二,这个东西嘛……” 赵小白明白了。 果然是有预谋的!今日的一切局,都是这道人在幕后安排。 就是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他知道了自己进了那个寄卖店。 人说,无欲乃刚,我如今有所求啊。我……我……哎呀,可即使与这东西比起来,我也犯不着出这个头冒这个险啦! 他心中很想要这两样东西,仿佛伸出了爪子,可想到此事的因果,却又犹豫不决。 大师兄早在察言观色,未免一一瞧在眼内,只听他微微一笑,“啪啪”地拍了两下掌,很快就有一个姿色过人的道姑,手捧一柄长剑走了上来。 大师兄站起,也不伸手拿,直接握住剑柄,在道姑手上一把掣出长剑,顿时紫光耀眼,秋水盈盈,杀气弥漫! 好剑!赵小白不由心中暗暗赞叹。 可转念一想,任再怎么样的好剑,又哪里能比得上我的蒙尘? 大师兄猛地收敛还鞘,竟然声如龙吟!只听他说道:“小白道友,此剑名‘紫电’,不仅吹毛断发,且还有有一桩好处,世所罕见。” 赵小白淡淡说道:“还有一桩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谬赞?” “此剑生性跳脱,轻盈灵动,正是御剑飞行的好兵刃!” 赵小白顿时大惊失色! 也不为别。 这些人,怎么处处捏到自己的痛处?我当然想要天一生水,想要解玉神石。可我眼下最最需要的,正是一把用于御剑飞行的剑灵啊! 若得紫电在脚下,风驰电掣于九霄;蒙尘在手中,一剑斩江山,作为一名剑修,夫复何求? 唉,鱼,我所欲也,可鱼腥味我不想沾也,二者不可得兼,为之奈何。 “咳咳……”他说道。暗中感觉到,小师妹已经偷偷握紧了自己的手。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这些东西,我当然想要,想极了。可天下事,哪有什么便宜好占? 大师兄察言观色,立即趁胜追击,再次说道:“只要小道友如我等所请,无论胜败,这些东西全部赠送于你,除此之外,还加赠……两千金。” “啊!好好,我替师兄应下了,不过,赠金要先付!” 小姑娘听到“两千金”这几个字眼,终于按捺不住,“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什么师兄事先的警告,什么《修仙三字经》,一概被她扔在了脑后! 席间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师兄笑得更是猖狂,连连交待人去称金取银…… 赵小白缓缓摇头,心道:这倒也怪不得小师妹冲动,便是我,最终也必定会答应吧。只是,他们如此故弄玄虚,其实…… 其实一定是知道了我是何人。 这祖山亲传弟子,有这么神奇吗?竟然让他们把如此大的事,轻易就托付给我? 也罢,凭我苦读经典,又两世读书,这论经会也就闯一闯吧…… 二人被郑重地安排在了一处别具一格的庭院,假山怪石,小桥流水,花香满院。 可即便如此,大师兄还是很担心招待不周,又派了好些个漂亮道姑为知事,小心翼翼地侍候在身边。 至于那什么天一生水,解玉石,两千金,紫电宝剑,都被小丫头喜滋滋地当场一古脑儿抱了回来。 这让赵小白发现:小师妹原来不怕苦不怕累,是把干活的好手。 还有就是,她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吃货”。 每顿海味山珍,她还不嫌够,整天一个大“富婆”似的,尾巴翘到了天上,嚷嚷着非要亲自上铜皮街,去买她认为天上地下最最好吃的“鸡蛋卷”。 赵小白没她这样的好心情。 先是老实不客气地将“紫电”收了,心里有些小小的满足。可他知道,麻烦就在眼前,无奈之下,他只好成天埋首故纸堆。 他的房间,摆满了什么《黄庭经》、《老子想尔注》、《阿波罗那密经》、《南无法华经》、《莲花经》……等等等。 神霄殿堂堂南部澹州第一大道观,没有什么经书是它所没有的。 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糟糕透了。 mmp!这不是与前世,备战“高考”一样了吗?曾几何时,我个“985”,竟然不得不再次体验一回,可怜兮兮高考生的“苦逼”滋味? 第六十九章 可有什么不妥 神霄殿紫凤阁。 大师兄安然高坐,眼角眉间,笑意隐隐。 一帮朱紫三三两两站在阁内,神光焕发。 华发的道人最先止住笑容,问道:“明霞师兄啊,赵师弟被我们如此作弄,若他日后生气怎么办?” 这老道人口中的“明霞师兄”,自然就是大师兄,可他所称“赵师弟”,却不知指的是何人? 他的年纪明显比大师兄大了不少,可他仍然管别人叫师兄,看起来,很多的事情,并不一定是靠年纪来论资排辈的。 大师兄顿时脸色一变,厉声道:“哪有赵师弟?分明只有白师弟嘛,这可不能乱说!” 接着又换了一种语气,脸上笑得邪乎:“他自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们作弄他什么了?” 然后又寒声道:“你们要是谁不小心就露了嘴,那可就……哼哼,他只怕就会真的生气了。” 华发老人吃了瘪,心里不服。 白胡子一掀一掀的,嘴里嘟哝道:“还说没作弄他?‘紫电’确实是一把好剑,可那不过是青阳祖山亲传弟子的佩剑!” “咱们不转交给他,难道还能吞了?” “至于那什么两千金,更是祖山交待下来,必须要给他的程仪,本就已嫌少。嘿嘿。” “他故故不肯承认身份,想来自然是在设法推诿逃避,不愿意参加论经会。” “可如今说来,不过区区一瓶天一生水,再加一块破石头就哄骗他上了钩,你们就不怕他秋后算账?” 大师兄听了,并不见丝毫慌张,反而若无其事地交待道:“这关系不大,他身为道家传人,出力流汗也是份内之事。就算他日后怪罪下来,那也有…呵呵,高个子顶着。” “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程仪,我倒是想多给,可…又无法明着给。你看他那样子,要是再多许诺一千金,那还不吓跑他?我看八成就要坏事!” 殿内的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等笑声刚停,大师兄又面露苦笑,说道:“这事也不是没有蹊跷。” “从那轻云在传信来看,她似乎在暗示,无论是紫电佩剑还是程仪,都不可以明着给他。说的好像若是明着给,这小子就会拒绝似的!” “你们以为我不想开门见山与他相见,不想直接以祖山亲传弟子之礼待他吗?” 殿中诸人听到这里,顿时一个个哭笑不得,纷纷表示,不明白那轻云和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师兄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说道:“这么一来,可不就刚好!咱们和他,那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自装糊涂,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揖首,口称:这事原来还有这般曲折么,知道了知道了。 “来来,明雨师弟啊,你这次筹划得当,总算把他拉上了贼船,当赏!你自去丹药管理处领取一瓶‘紫阳丹’吧!” 紫袍中年道人大喜,揖首道:“诺!”随即出殿而去。 …… 对于赵小白来说,时间很紧迫。 期间竟然不断有人来拜访,什么苍梧国的皇子亲王,公主郡马,朝堂显贵,市井贤达…甚至还有什么大闽国的使臣,伏苍派的掌门,南州武林盟的总盟主。 每天的拜帖络绎不绝,这些人身份都有些斤两,知事道姑不敢作主,拿了过来让赵小白自己定夺。 赵小白都让知事道姑一一客气地挡了回去。 他心里知道,这些人,明知此时自己是不可能见客的。可这是一种交际攻关行为,多数人,为的可不一定是见着人,只不过是要以此表示一下他们有足够的资格见着人而已。 如果是宫廷太医来探讨一下“青光眼”如何做手术,那倒是有兴趣见上一见,多年没有给病人做手术,实在有些技痒。 其他啥的,就免了吧。不可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外面的人,应该多半并不知道,我就是青阳祖山那什么的亲传弟子“赵小白”。神霄殿则不同,他们知道,可就是不点破,也绝对不会对外宣扬。 这敢情好,我乐见其成,等这事儿一了,我就和小师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他美美地想了一阵,又沉浸在了书卷中,可没多大会儿,知事道姑又进来了。 她嗫嚅着说道:“小白道友,不好意思,外面有三位贵客,怎么也不肯离去,贫道、我、我可没有办法了。“ 赵小白不由一惊:什么贵客如此固执? 嘴里却淡淡问道:“外面三位究竟是何人,可有什么缘故?” 知事道姑顿了一顿才说道:“好教小白道友得知,外面的三人,乃是苍梧国当朝太子叶向真,和他的两个弟弟,安西王叶向秀,平南王叶向明。” “哦!果然身份贵重,可是……” 赵小白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看着知事道姑,奇怪地问道:“大清早的时候,不是连那什么当朝一品亲王,皇叔镇北王亲来拜访,还说是带了皇帝的谒帖,你不是都给我打发回去了吗?” “太子和两个皇子凭什么如此坚持?” 知事道姑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据贫道所知,现今皇帝陛下对这两个皇子十分偏爱,这太子的地位并不稳固。他的两个弟弟无时无刻不在打他的主意,他的日子可未必好过。” “若我神霄殿在本次论会上胜出,自然继续沿袭国师之位,他们三个,这是在较劲呢?” “较劲?怎么较劲?难不成就这么在我的门口耗着也算是较劲?” 哪知道赵小白这么一说,知事道姑竟然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 赵小白大惑不解,俩眼睛变成问号,吃惊地看着知事道姑。 “这事明摆着,若你铁了心一个也不见倒还罢了,他们就是担心你见一个不见一个,厚此薄彼,事儿可就……” 赵小白以手抚头,若有所悟,嘴里连连说道:“哦!我明白了,他们是怕自己一旦离开,留下的人万一……即是如此,这事倒也不难办。” 说完,他展纸研墨,笔走龙蛇,写下了一道“便笺”,还仔细瞅了瞅,自己觉得满意,呵了口气在上面吹了吹,交给知事道姑。 说道:“你拿这个出去,当面展示给三人看,然后再拿回来,什么也别说,这事就成了。” 知事道姑双手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世事纷扰,皆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三位请回,恕我无暇分心。白小召。” 那字啊,惊艳! 不过一杯茶的功夫,知事道姑轻快的脚步在门外响起,语气轻柔地回禀:“小白道友,太子殿下和两王的车架都启程回去了。” 赵小白没有吱声。 “但……” 这女子吱唔着,说了半句却又不说了,听起来像有什么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小白陡然想到一事,不由心内猛震,急急地抬头,问道:“但什么但?是不是那副便笺,你并没有能拿回来,竟被他们哪位索去了?” 这女道姑颇有些惊讶,回答道:“哎呀,您都知道了么!太子殿下坚决讨要这张便笺,我、我实在不好阻止,不知可有什么不妥?” 赵小白顿时心中懊悔不绝,却又不好说什么,暗道:当然不妥啦,不妥极了! 不不……或者,我身上并无浩然正气,他们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可这事儿啊,还是……哎,为什么总是忍不住要显摆呢! 无奈之下,只得轻轻挥了挥手,口气淡淡地说道:“我的书法,师从大家,颇见风骨。太子见之,爱不释手,那也是人之常情。拿了就拿了,无所谓的事,你下去吧。” 那道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清到底哪儿不对,不由摇了摇头,缓缓退去。 …… 第七十章 口舌之争输不起 两天后。 晨曦初露时分,赵小白被门外车马人声惊醒,急忙叫了小丫头起床。 略略收拾了开门一看,门外冠盖如云,朱紫道人一群,华彩仕女成排,大师兄笑容可掬地站在前面。 他的身后,立着两个衣冠整齐,面色严谨的青年道人。 赵小白吃了一惊,嘴里说道:“这、这、这是……” 大师兄笑道:“小道友勿要吃惊,请先入内沐浴更衣,然后随我等进宫。” “不过,你可得快点,皇帝陛下专程来迎接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 说到这里,他回身指着那一排华彩仁女,嘴里说道:“这不,首批来报信的宫女都来了。” 然后,他给边上两个双手捧着华贵衣袍的道姑打了个手势,两女一拥而入,扯了赵小白就去洗澡更衣。 那架势,有点老鹰捉小吉的味道。 大约三刻后,赵小白一袭白色道袍,乌木束发,风姿儒雅,神情萧散,在众人簇拥下登上了驶往苍梧国皇宫的马车。 小紫月月白长裙,云鬓高挽,手里抱了柄长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活脱脱一个小剑僮。 马车宽大,坐了五人,除了紫月与大师兄,还有两位正是刚才立在大师兄身后的青年道人。 赵小白知道,这就是他的两位“辩友”了。 他的心里有些忐忑:嗯,这是我的两位队友,可不知道这两位实力如何。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大师兄一一作了介绍,原来此二人一个道号明云,已有分神初境,看上去端凝稳妥,气度谨严。 另一位唤作明风,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选手,参加过上届论经会,长于道家法术。 明风对论经会的程序、规则等等对赵小白进行了详细讲解,大段的解说让赵小白听得双目忡怔,心道:特么,这么复杂啊。 “拢共分三场,三打两胜。” “一场论经,动口不动手;二场比术法,主要是唬人,不被看穿就成;三场来真动硬,直接硬刚,拳头刀剑分高下。” “所谓论经会,自然是第一场论经正为要紧,这一场口舌之争,小白道友你当仁不让。” 赵小白没有吱声,他早就想到了。大师兄一干人等,花了老大力气引自己上勾,自然是要唱重头戏。 不然,他们一个个的,看着像做亏本买卖的人吗。 “明云师弟负责打架这个粗鲁活儿,我负责耍些小手段,三场赢两场就够了。不过,第一场论经,却是输不起的,事关脸面啊!” 赵小白微微点头,他心知肚明,若论经输了,就算胜了后面两场,那这国师也肯定要当得很窝囊,比不当强不了多少。 明风介绍完毕,大师兄叹了一叹,深有感触地说道:“苍梧国五年一度的论经会,实则是南部澹州佛道两门的一大盛会,总引得千万人注目。” 说道这里,他有意掀开车窗一角,街道上喧嚣的人声顿时涌入,让赵小白感受到了苍梧国的人多势众。 大师兄只是略略瞅了一眼,又缓缓放下车帘,说道:“不独朝廷群臣,包括皇室亲贵,百战王侯都会参与旁听。就连皇宫大内的公主嫔妃,豪门贵妇也是要隔帘坐观的。” “当然少不得江湖名士,各派散修,社会贤达,他国名流,使者大臣,济济一堂的凑热闹。” “论经会现场,安排了多人不断向外发布消息,好让翘首以盼的城内百姓,书生仕子,剑客豪士,才女名媛,欢场明星,等等等,尽早掌握比试动向。” “就算是其他几个大洲,也都……” 大师兄在那里滔滔不绝,赵小白听着听着却走神了。 他想的是:特么,这不就是现场直播吗!不知有没有视频连线?嘿嘿。 …… 皇宫巍峨,禁止森严,自不必说。 苍梧国皇帝陛下年近五旬,身着滚金龙袍,宽嘴阔眉,虎视鹰步,看起来春秋正盛。 赵小白在神霄殿的道人们簇拥下打了个揖与他相见。 这也不是无礼。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修士本是世外高人,见皇帝不跪。若是地位更尊崇的仙人驾临,皇帝还得先行叩拜。 皇帝看着他果然一表人才,年纪又轻,不竟心生欢喜,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几眼,说道:“这一届论经会也是巧了,灵宝寺的参赛者中也有个少年和尚,与小白道长一般的人物俊秀。” “哈哈哈,双英会啊,难得,难得!寡人相信今日的论经会一定很精彩!” 赵小白微微一笑,心道:佛门信徒无数,门人兴旺,有个少年和尚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比如那次遇到的无尘小和尚,年纪就不比自己大,一身修为可惊人了。 不知道,今日的这少年和尚,与他相比又如何? 他随着大师兄等人步入会场,透过嗡嗡的人声,对上下左右扫了一眼,发现会场果然无比宽阔,满堂金紫,冠盖如云, 会场的中央,左右各分立了三个参赛选手座位,耸立在高台, 中间那排位置上,写着端正的楷体:裁判。 已经坐了一个七十老儒生,两个中年书生,都不用说,裁判一定是文圣一脉的。 看了看老儒生的服色,紫,那么说,这人至少是个进士了;两边的助理裁判,胸口紫,身上蓝,举人。 能在这里做裁判的,想来可都不是无名之辈。 东首一座,黄龙玉椅,自然就是苍梧皇帝的座位;皇帝宝座的下首,有一人一身明黄,年轻俊爽,不消说就是太子殿下。 太子的下首,两名紫袍公子,肩头、袖口与胸际明黄闪烁,当是太子的两个皇弟,安西王与平南王。 皇帝宝座的后面,一道玉帘微微荡漾,内室中缕缕香气袅袅传出,莺莺燕燕在那里呢喃,后宫女眷也。 西边的人就更多,朝廷要员,外国使臣,王公亲贵,散修高士,江湖草莽,社会贤达,不一而足。 论经会参赛双方的坐席,南北相向而列,神霄殿被安排在北边。赵小白不经意地对着南边灵宝寺的坐位扫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右首一僧,年纪轻轻,唇红齿白,一副聪明绝顶的模样,可不正是无尘小和尚? 你大爷的,上次在乌蒙荒山,一架没打成,想不到今日,倒在这里对上了?嘿嘿,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不由对他笑了笑,那和尚也是微微一咧嘴,就不再搭理人。 裁判先作自我介绍,可他们一开口,赵小白顿时惊掉了眼珠子! 第七十一章 逗比的裁判 “老夫范统!” 说这话的是一个七旬老者,白发苍苍,自称是本届论经会的主裁判。 “老夫朱逸群!” 这是个助理裁判,五十出头的年纪,三绺长须。 “老夫夏建仁!” 这是另一个助理裁判,长的獐头鼠目,年近六旬。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饭桶?猪一群?下贱人?亏他们还是三个文夫子!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起成这样? 就算是父母起错了,自己就不知道改改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小白实在忍不住笑,急忙低头捂嘴,假装咳嗽,以袖掩面……可还是憋不住发出了猪叫声。 众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风神骨秀的小道士为何无端失态。 三个裁判通报姓名后就端然坐下,面色谨严,脸上不见一丝异色。 赵小白脑袋里一闪念:哦,对了,这个世界,骂人可没有饭桶这么个粗鲁的说法,顶多也就文绉绉斥责一句:你真是酒囊饭袋! 所以这老夫子大名叫做范统,倒也颇为优雅。 而不管是朱逸群,还是夏建仁,从字面上看,用作名字那都是极好的,只有那些喜欢恶作剧的世界,和喜欢恶作剧的家伙才会想歪…… 看起来,这里并没有望文生义,给人起浑名,利用谐音抹黑死党,甚至进行“人生攻击”的不良风气。 嘿嘿嘿。 可就算真的是这样,这么三个家伙,竟然如此凑巧地齐聚一堂,实在是太奇葩。让赵小白觉得,不吐下槽都有些过意不去。 三名裁判的大名虽然有些让人意外,却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一个个的很有来头。 主裁判范统,竟是苍梧皇室专门从中州大夏国请来的太子师。 如今太子已成年,不但早就协理朝政,甚至时常监国,他这个太子师自然也就位高权重,名噪一时。 两位助理裁判不仅担任着苍梧国子监的教习,甚至一个是皇子安西王的老师,一个是平南王的老师。 都不是西虾的货。 大夏国的举人,教苍梧的国子监,甚至为皇子师,那可一点也不奇怪;苍梧国的所谓进士,到了大夏国,恐怕要考个秀才都难。 而大夏国贵为中州天朝,泱泱文明这邦,文人书生一个个的尾巴都翘得快要戳破天,稍稍有点名气学问的,像苍梧这样的绰尔小国,就是拿八抬大轿都未必请的来。 这三人能来这里,未必就不是因为多少受了些大名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实际上,苍梧王国小吗? 不小。在赵小白的印象中,这个国家似乎比前世那个世界里,最大的国家面积还要大的。 这三名裁判,当然也是文圣门下,正是做裁判的不二人选。 赵小白发现,太子师范统老先生,并没有对自己过分的注意,不由渐渐放下了一门心思。 裁判介绍完毕,并没有介绍双方的选手,原因无他,虽然参赛选手互相之间未必认识,可在座的这六人,早已名传南部澹州,几乎家喻户晓。 首先出场的是一位衣着性感暴露的高挑少女,这少女手里举着一块精致的木牌,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灿烂微笑,迈着娉亭的步伐绕场一周。 木牌上写着:第一场。 满场的喧嚣顿时就静了下来。 赵小白偷偷瞄了一眼,看到那边无尘和尚嘴角隐有笑意,他也急忙掩住了嘴偷笑。 也不为别。 这少女的行为和表演,太特么像那个世界拳击比赛的举牌女了。 在这么古代的世界,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出了如此出类拔萃的创意。 第一个说话的是助理裁判朱逸群。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问道:“请问,双方参加第一场论经的是哪位选手?选手之间,在这之前并无交流,还是请自我介绍一下,从神霄殿开始。” 他的嗓音倒与那种动物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说话声音并不甚大,似乎中气略嫌不足。可偏偏让人听得清晰无比,大殿内四壁与屋顶竟有细小灰尘微微飘扬。 浩然正气,果然了得!不过一个举人而已,就已有这样的造诣,文庙果然树大根深。 赵小白立即明白:看起来,这论经,可不是随口说说圣人之言或者经典之说就够了,那是要用仙力的。 要让这么大个会场,人人都能听得见。 当即左手很自然地举了一下,小腹微微一鼓,轻轻说道:“贫道神霄殿参赛选手白小召,欢迎各位!” 效果不错,声音清朗,没有一丝含混,屋顶上似乎又有细灰飘飘而下。 这使他不禁有些小得意:小爷我十年居北山,每日里在青鸾峰上高歌,这练嗓的效果那可不是盖的! 对面座位上,一个满目精光的青年道人面露惊愕,犹疑地端起了右手。他有些举棋不定,脸上的神色略略有些尴尬,不知这手当举不当举。 如此想来,之前那些届论经会,选手作自我介绍时,可能没有谁像赵小白那样举手的。 可偏偏赵小白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天成,让人觉得早就该有如此,参赛选手若不举一下手就贸然开口说话,会显得突兀而失礼,行止不当。 这个动作看起来虽然简单,却是人类高端的身体语言,需要一个大环境的耳濡目染才能自然而然。这一界的人类还没有发展到这个阶段,虽然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可不一定做得来。 这和尚手倒是举了,但是动作甚为畏缩,看起来既僵硬又不协调,就像是偷人家钱包被当场揪住一样,差愧无地,忐忑不安。 会场中响起微微的嗡嗡声。 这和尚眼中厉色一闪,略略低头,又迅速抬起,说道:“贫僧灵宝寺悟都,幸会幸会!” 他也端的了得,竟然在低头的一瞬间调整好了心态,说话时语声朗朗,倒也没有太落入下乘。 可终究还是在印象分上被人打了叉。 裁判席上朱逸群的声音又响起:“第一场论经,由双方选手轮流发问,每方可提问三次。” “但每一次提问,对方问答后,双方都可就同一内容连续提问,直到一方哑口无言去逑,或者一方理屈词穷为止。” “两位选手可听明白了?” 赵小白低头举手,微笑答道:“听明白了。” 他也确实听明白了:这不就是比试三场吗,比赛的规则就是可以连珠炮,一直把对方问瘪方肯罢休。 可他忍不住想笑:这裁判也太逗了! 什么“去逑”,嘿嘿,说人话不好吗? 暗笑了一阵,却也觉得,此时用个“去逑“,倒也算是相当妥帖,又还不失风趣。 看起来,讲粗话糙话的,并不等于没文化。 这人,要是生在合适的时代,那可是主播的上佳人选啦。 那边的和尚这次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举手倒是举得很坚决。 可是他举的太高,过犹不及,动作难免不雅,时间也没有掌控好,就像生怕别人没看清似的,僵在头顶上好一阵才放下来。 这让人看着替他累,还搞的有点冷场。 裁判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眯起了眼睛,太子和两位皇子甚至用手指指点点起来,大臣席位上又是嗡嗡的一片。 “请灵宝寺选手首先发问,现在开始。”裁判说道。 这表示比赛正式开始了。 第七十二章 何为道? 那和尚顿时脸色焕彩,声音坚定,一字一句的问道:“对方辩友,尔等自诩道家门人,时常嚷嚷着要替天行道,大道长生。” “贫僧今日敢问阁下,何为道?” 他这一问,问的虽是个老生常谈,并没什么新意,可他的口气轻蔑,玄功暗运,气势充足。 一个“道”字,恍如空谷传音,久久回响,空气中似有朵朵莲花迎风绽放,飞舞飘散;又若大河陡然转折,飞瀑直下,轰轰隆隆,涛声弥漫。 殿内众人,顿时耸然动容! 赵小白不禁眼儿一眯,心里想道:这就是所谓的“口若悬河,舌绽莲花”了? 吓唬谁呢!小爷我是吓大的么。……哎哟喂,幸亏选择了这只动口不动手的活儿,如若是动手硬刚,这和尚,可不太好对付! 悟都问的这个问题,上一届的佛门选手曾经吃了一点小亏,这和尚此番发奋图强,遍翻经典,有备而来,胸有成竹。 赵小白并没有着急回答,微微抬头,淡淡的眸光望向窗外,仿佛透过窗棂,看到了白云苍狗,灿烂云霞,浩瀚长天,人生百年。 而后神光乍收,悠悠叹道:“道者,无非天地之至理,人间之真知,自然之规律也!” “啊……” “唉……” 嗡嗡嗡嗡…… 整个大殿内先是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声声惊叫,满座大贤无不凸了眼珠,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可是闻所未闻! 可偏偏又……让人觉得新奇,让人忍不住顿生感悟,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当然也有人心想:道祖和诸子先贤可不是这样说的啊,…这是不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什么是道,前人先贤之述备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几乎是千古一律的标准答案啦! 这小白道人,他、他、他刚才说什么? 天地之至理? 人间之真知? 自然之规律? 哎呀,好新奇的观点啊…好精彩地概括啊…好奇怪的词汇啊,可为什么,偏偏又让人能够意会和理解? 座中有些有聪明绝顶的智者大贤,顿时如醍醐灌顶,呆若木鸡! 看着殿内的异像,赵小白双目微闭,心中感叹:唉,这是人类发展到相当的阶段,才从无边的黑暗中摸索出来的文明成果,我今日说出来,你们焉能不震惊? 若总是引经据典,以古论今,抱残守缺,哪会有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嘿嘿,谁曾想到,我今日,竟在这修仙的世界,传播了一点科学的精神,了不得啊! 其实,他也想像悟都那样,故弄点什么玄虚撑下场面,长点印象分之类的。可他……绞尽脑汁想过了,并没有这方面的专长。 总是运功大吼是不妥的,那样会很不雅。 木得办法,他只能就这么随口说了出来,倒也还语气铿锵,字字清晰。 没想到,达到的效果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 那白发苍苍的裁判呆了半晌,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双目紧闭,双手在几案乱敲,口角流涎…… 赵小白趁热打铁,流畅的声音又在殿内徐徐回荡: “天地之至理,就是日月星辰、浩瀚宇宙、无边混沌之有常;以及四季改换、风霜雨雪、岁月相侵、柘荣病老之无常。” “换句话说,天地运行,日月轮转,星辰无际,可都是有定数,有迹可循的;人间生老病死,春秋更替,草木枯荣,其中更是无不蕴含着天地运行的规则。” “这些定数,轨迹与规则,正是千百年来,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孜孜不倦,前赴后继,追求大道的起点和终极目标。” 石破天惊! 那些夙兴夜寐,苦苦思索,追寻大道的人们,顿时如饮琼浆,一个个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摇头摆脑,如醉如痴! 只听殿内一阵劈啪乱响,有人打破了茶盅,有的碰歪了座椅……更有一个两鬓斑白,穿着朝廷重臣服色的老者,连滚带爬冲出了贵宾席。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神情激动,行色匆匆的中年官员。 这三人径直冲到赵小白案前,“扑通扑通”地跪倒,涕泪交流,频频叩首。 嘴里一通乱嚷:“圣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小道友智慧通天,悟透万方,竟能说出这样的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啦!” “我等佩服,请受我等一拜!” 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就连神霄殿的另外两名选手明云明风,也离开了座位,恭敬地走到赵小白身前,行礼。 明云说道:“白师弟一言说尽先贤圣人之道,贫道受教了!师弟今日之言,我等当铭记终生!” 明风说道:“白师弟今日之言,正是我辈修士在无边黑暗中,苦苦追寻大道的指路明灯!” 然后眼中含着毫不掩饰的钦佩与震惊之情,二人静静回到座位。 赵小白这一番话,开人际之先,青冥天下闻所未闻,悟能和尚如何不惊? 虽然他久经沙场,不肯轻易就范。 可他既然被选为佛门论经者,自然浸淫经典多年,有着过人的见识,眼见赵小白所说虽然并不曾引经据典,甚至未必完全符合圣人之言。 但见识高超,观点新奇,超出了常人的认知,实在无从辩驳。 他这些观点又引起了现场的共鸣与震撼,得了天地人和,就算是再以圣人之言驳之,那也只会自讨没趣,徒然碰壁。 不由喟然一声长叹,低头认输。 会场乱了一阵,良久之后,陶醉不已的主裁判范统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用两根手指轻敲几案,说道:“第一局,灵宝寺选手理屈词穷,神霄殿胜!” “毋庸讳言,神霄殿选手的回答,实在开人间之先啦,老夫感佩无限!“ “下面继续,由神霄殿选手首先提问。”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一身黑丝的俏丽女子带着春风般的微笑,举着牌子绕场而走,牌子上面写着:第二场,请肃静。 裁判席上,这次轮到夏建仁主持。 他似乎还有些沉浸在某种冥想中未能完全醒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瞧了赵小白一眼,浅浅抿了一口茶,这才扬声说道:“老夫夏建仁!根据规则,第二场由神霄殿的选手首先提问。” “现在开始。” 这是赵小白的首问。 他刚才一番言语,超越了整个时代,恐将开整个青冥天下一代风气之先。殿内众人只以为他这一问,只怕会要问出闻所未闻的新意。 可是他没有。 他问的是一个古老之极的陈词滥调:“何为佛?” 这一下让所有人显得有意外。 甚至有不少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啊啊”地叫出了声。 悟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佛祖日:众生皆佛!” 赵小白听了,静坐不动。 他那样子,摆明了不觉得这是正确答案,或者至少不是完整答案,他还想听这和尚继续回答下去。 可和尚却不再说话了,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有些小得意。 他当然应该得意。 佛祖的确就是这么说的,天下智者也是这么想的。这个问题,前几届论经会,也曾出现过,道家的选手在这个问题上没少吃亏。 殿内有些精明的人,虽然不知道赵小白接下来会干什么,可内心里却已在为这和尚感到不安。 要说这答案,已经非常标准。 很久很久以前有好几届论经会,灵宝寺都是靠这样短短几个字的圣人之言,取得了一场又一场淋漓尽致的胜利。 可今儿的事情有些蹊跷:这小道士学究天人,哪会让对手这么便宜的脱身?再看他那副样子,明显要出事! 第七十三章 何为佛? 一切皆如所料。 小白道长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轻轻地问道:“悟都大师,你确定你的答案就是这个?” “你确定不再解释解释,或者稍稍补正一二?” 他这一问,语气不善,神色阴险,一双眼眸星芒乍现,竟似有刀光剑影闪烁其中! 观众席上,很多人不由悚然动容。 在这个早已盖棺定论的问题上,人们实在不敢相信这小道士也能闹出妖蛾子。 悟都双手合什,一脸戒备,坚定地答道:“我确定!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了,这不需要解释。” “但我可以重复一遍:何为佛?佛祖日:众生皆佛!” 赵小白顿时哈哈大笑,捂嘴说道:“可是,尊敬的和尚,我问的是什么是佛啊?” “你莫明其妙地,告诉我都哪些人是佛干什么?” “我有问过你这个问题吗,嗯?” “答非所问,离题万里!你是不是故意的?” 也不待一脸懵逼、满头雾水的和尚回答,也不待大殿内的人们醒过神来,他突然又一声冷哼,张口说道: “哼哼,你就算野心勃勃,一心巴望着佛门一家独大,甚至一统青冥天下,将文庙一脉、魔宗一门、还有我道家一派通统收入囊中,那也不必如此明目昭彰,如此着急嘛!” “什么众生皆佛?” “别人我管不着,我白某人生为道家门徒,怎么可能改换门庭,欺师灭祖,拜倒在佛前?” “就算我白某人是猫是狗,不不,连猫连狗都算不上,根本不在你口中所谓的众生之列。” “可是,且不说整个青冥天下,我只说在座这么多文圣门人,他们算不算众生中的一份?” “儒家传承千秋万载,无数读书人饱读诗书,一心仰慕儒家先贤;一代又一代儒家子弟前赴后继,诲人不倦,教化社稷之功,何宗可比?” “你觉得他们也算不得众生吗?” 说到这里,他又一手遥指,目光扫视殿内,一字一句地说道:“嘿嘿,众生皆佛,你好大的口气! “我今日且不说天下人和芸芸众生,我只问你,你又有没有问过,在座的诸公愿意不愿意?” 说到最后这个“愿意”时,他的手刚好指到西边人群中的几个书生头上,这几个书生顿时勃然变色! 文圣一脉的读书人,一个个满腹文章,身有傲骨,平日里以儒家传人自诩,自重身份,哪里能受得这般的鸟气? 这几个书生不由满脸狰狞地望向这个和尚,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咬牙切齿骂道:“好你个秃驴!居然欺负到我文圣一脉头上来了?你确定要这么说吗?” “你简直放狗屁!” 就连裁判都一个个如坐针毡,助理裁判夏建仁甚至没顾得了体面,霍然站起,跟着骈指大骂了起来: “我等受儒家圣人教诲,自古都是文圣一脉!虽说也敬重你佛门渡人之功,但你若想…哼哼,强行说我是佛,那我可不认!” “老夫我也自认承受不起!” “嘿嘿,众生皆佛?老夫今日才知,原来竟是如此地荒唐!你佛家…就算是圣人,又焉能藐视天下,给所有人戴这么顶大帽?怎么就不问问天下众生同意不同意?” “我就不信,你佛门堂堂圣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众生皆佛?简直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且不说我待读书之人是儒非佛,就算今日这里的在座诸位,也少说一半以上连佛门信徒都不是吧!” “这些人在你眼里就不是众生?” “你不知轻重,口吐狂言。哼哼,这一局,灵宝寺负,没的商量!” 待裁判气哼哼坐下,赵小白轻轻一咳,又缓缓说道:“佛祖日,众生皆佛。原也没错。” “只不过,悟都大师禅心有缺,没有能够很好地理解圣人的本意,也没有能体悟佛祖说这句话的真正涵义,可惜呀可惜!” “圣人德怀天下,自然希望天下人皆成佛,可他参透禅机,岂不知人心之变?” “天下之大,又岂无冥顽不化之辈,宇宙万类,自有不可渡之人类,不可感化之凶灵。” “佛祖当年,并没有直接回答什么是佛这个问题,而是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实则别有深意和苦心。” “他说这话的言外之意,可不说所有的生灵都是佛!而是说,所有的生灵都存在善的一面,有成佛的可能。” “既然是可能,当然也就有不可能。” “圣人的本意,是要以此规劝门下,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门弟子应心怀坚定的信念和一往无前的禅心,渡不可渡之人,感化不可感化之顽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般的决心,求得最大的善果。” “这才是佛祖口中所说的众生皆佛啊!” “我辈后人,怎可误解圣人本心,以无德之身,强加佛祖对门下信徒的一番苦心于芸芸众生?” 赵小白这一番话说出来,虽然直斥悟都曲解圣人之心,却丝毫没有贬低佛家圣人,相反,言语之中对圣人充满尊敬,顿时满座叹为观止。 他不仅巧妙回答了裁判夏建仁说的那一通气话,也保留了佛家门人一些颜面。 灵宝寺在一旁战的和尚们顿时心服口服,神色安详;悟都知道再也不能强辩,低头不语,羞惭无地。 助理裁判朱逸群目光迷离,喃喃地问道:“如此说来,众生皆佛这句话,被人谬误了数千年,可叹!” “从今而后,若再有人以此圣人之言,牵强附会地回答什么是佛这个问题,那可就真的既居心叵测,又愚蠢之极!” “但到底什么是佛呢?不知小白道长可愿意为我等解惑?” 赵小白轻轻点头,浅浅啜了口茶,回答道:“那到底什么是佛?若依贫道粗浅的理解,这和什么是道,几乎是同一个问题啊!” “道重在‘知’,探寻自然万象,天地至理;佛重在‘心’,强调修身戒忍,德化人间。” “所以佛在人心,信者,修身戒忍,为善积德,佛在心中,成佛可期,此所谓有佛心佛缘。” “不信者,佛可有可无,时有时无,与佛无缘。” “一心为恶者,当然是…众生皆杂碎,生灵为鱼肉,天下本无佛。” “佛既在心,而自古人心多变,曲折无定,到底什么是佛,即使佛祖本人,恐怕也无法完整回答这个问题啊。” 悟都此时总算清醒了些,听到这小道士居然说佛祖也有不明之处,实乃大不敬,不禁粗着脖子抗声道:“大胆!怎么能这样说?” “神明的佛祖在上,他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可能存在无法完整回答的问题?” 赵小白不由一声叹息,心道:想当年,佛祖为了兜售他的教义,又和那个世界的许多的商家培训业务人员有多大区别? 他说这话时,无非就是想告诉他手下的“业务人员”:天下众生,都是咱们潜在的客户! 作为一名合格的业务人员,一定要坚定信念,排除万难,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变一切不可能为可能。 可实际上,任谁都知道这话就是个大忽悠。 不是所有的和尚都需要买梳子的。 可如今,面对圣人的光环,面对这个时代无数被这位圣人“洗脑”了的人们,我哪能说得这样直截了当? 一念及此,他徐徐扫视殿内,缓缓说道:“圣人是否无所不知,且稍安勿躁,有理不在声高。” “我且问在座诸位一个问题:在这鸿蒙宇宙中,最大的是什么。不知你们怎么回答?” 第七十四章 修仙需不需要文化 修仙需不需要识字 赵小白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一下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殿内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纷纷作答,有答“鸿蒙宇宙”的,有答“天地混沌”的,也有答“圣人之心”的…… 和尚们的答案是:佛心。佛者仁心,德容万类。 高! 道士们的答案是:道,或者干脆就是:玄牝之门。道乃天地至理,激励人去探求,永远没有止境。 至于“玄牝之门”,那是道祖的譬喻,讲的无非就是道的起始:道是万物起源,道生万物。 妙! 就连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以及皇子公主,皇宫嫔妃,王公大臣、他国使者,世间名流都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王公大臣的答案比较千篇一律,大致都是:帝心。对他们而言,“帝心”最是深不可测,也最可怕。一辈子都在为揣测帝心而殚精竭虑,寝食难安。 皇帝陛下的答案是:天地民生。 太子殿下的答案是:天地民心。 两个皇子的答案不约而同,都是:江山社稷。 各自心态,一览无余。 皇宫嫔妃中,竟然有人给出了这样的答案:眼皮! 这可是个划时代的答案啦,狡黠智慧,难得。嗯,有文化! 赵小白有些吃惊:居然有这么多人无限接近标准答案?在这个时代,那可了不得!人类的智慧,可真是像海水不可斗量啊。 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对鸿蒙宇宙的认识,仍然还是天圆地方,天有九重,地有九层? 古往今来,那么多修真大能和前朝圣人,难道都没有人真正遨游星际,看到或者触摸宇宙的真相吗? 对宇宙鸿蒙的这种不够全面的认识,是否影响或者限制到了各自的大道? 嘿嘿,如果是这样,那我修的岂不有可能是假道? 还有就是,修大道啊修大道,修大道也如同做学问。 真有那些个大字不识一萝匤的幸运儿们,就凭天上掉馅饼刚好砸脑袋上,得到一本上古秘籍或者什么无上心法,呼啦啦地就横扫六合,鸿蒙无敌? 这可能吗,他能理解其中的涵义吗?读书就真的那么没用吗?修仙不需要文化吗…… 这些个问题啊,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是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 当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他的时候,他走出漫远的沉思,微笑着回答道:“不错,刚才也有不少人已经提到了。” “我的答案就是,人心最大!” 殿内顿时“哦哦”之声不断,有人露出迷惑的表情,有人恍然大悟似的频频点头,还有人长长的叹息…… 赵小白继续说道:“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啊,鸿蒙混沌,其大也不知际,可谓最大最大了吧? 可只要我们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或者甚至只要我们的脑海能够想象得到的地方,不管日月星辰有多遥远,不管天地混沌有多大,我们都能装在心中,你说这人心该有多大?” “又还能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大?” 殿内顿时更多人露出了会意的神色,心胸博大者,鸿蒙宇宙都能装得下! 赵小白却又话题一转,自问自答地说道:“可若有人问贫道,这宇宙鸿蒙,最小的又是什么。” “我的答案同样是:人心!” 他这次并没有让人回答,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这个答案顿时让许多人感到意外之极,脸上一片迷茫。 他淡淡一笑,带着略略有些揶揄的口气说道: “众所周知,很多的时候,一些所谓心胸广阔的人类,心里却装不下芝麻芥蒂,细末小事,一言之气,嘿嘿,不提也罢。” 这话在理!顿时许多人咧嘴“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国子监祭酒在下面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夫献丑了!” 然后他摇摇晃晃,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豪强一怒,流血飘杵;君王一怒,江山易主;仙人一怒,河海倾覆!” 马上有人附和道:“还有还有,嘿嘿,夫人一怒,愁云惨雾,哈哈……” 殿内顿时哄堂大笑,甚至有人一口气噎住在喉,忍不住笑出了驴叫声! 等大殿的各种情绪稍稍平息,赵小白才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心既然是如此复杂,即使佛祖以圣人之明,又哪能一一洞察?” “佛既是心灵深处的东西,那到底什么是佛,又哪能有个万古一成不变的答案?” 满殿沉默,许多人轻轻点头以示嘉许。 赵小白此时却又倒挂金钩,再次回到问题本身,说道:“佛祖日:众生皆佛!这本是佛门弟子与信众自我激励的一句口号,可谓一家之言。” “如果你们关起门来,自说自话,不强加于他人,自然没有人指责于你。” “可如今青冥天下,数教并立,各有无数拥趸,万千信徒。如果在广众人前,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可就是大言炎炎,不知轻重,可谓其心可诛了!” “如果文圣一脉,或者我道家门徒,有人不辩是非,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实际上就等于是自己把自己比作佛门信徒,可算是数典忘祖,本门败类!” “又譬如,如果有人问‘什么是道’,我回答说:众生皆道,在座诸公你们认吗?佛祖与各教圣人认吗?” “若我再引申一下,把这个答案直接说成是:我即是道!嘿嘿。这话何其狂也!” “这不等于说我即代表天地之至理,人间之真知,自然之规律?” “此话将天下芸芸众生,将万古之圣贤置于何地?” “天下间又哪有如此的狂徒,敢口吐这样的欺心之言?” 聊聊数语,道出了事情的本质,特别是最后一譬喻,已经是转着弯儿指责悟都,直斥他说的答案,其实就等于在说“他就是佛”,显得尤其狂妄无知! 悟都原本还想辩解一下,因为他知道,佛典上说,“佛本无相,为众生相”,所以众生皆佛。 可这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为众生相”这话又与“众生皆佛”有什么区别? 这一说出去,岂不是又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此时此刻,他不由心惊神摇,万分迷惘:所谓众生,自然就是所有的天下人与万类生灵。可正如这白道人所说,天下的宗教又不是只有佛门一家! “佛本无相,为众生相”,那岂不是在说,就连当世文圣、魔圣这样的一教之尊……也身具佛相? 就算是这样,他不承认你又能怎么办,他传他的教,你传你的教,他又怎么可能承认! 佛家既有佛相,那道家就有大道相,真人相,儒家就有贤者相,智者相,佛之一相怎能包罗万象? 神明的佛祖啊。 天下人既可信佛,亦可以信道;既可以信儒,亦可啥都不信,岂能以我佛一家之言强说芸芸众生? 唉~~贫僧自此,佛心有缺,学佛难成啦! …… 第七十五章 道修今生佛求来世 神霄殿大师兄愉快地忍住了笑声,沉静坐在高位,内心却如开水沸腾:这个赵小师弟,那可当真非同凡响,惊才绝艳! 他小小年纪,哪来这许多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 偏偏很有道理似的! 听说他出自西牛贺州北山派青鸾峰上。 可所谓的北山派,虽然在西牛贺还算像个样子,若放眼整个青冥天下,实在是名不见经传。 如此小的一个门派,哪能教导出这样的人来?这事当真蹊跷! 这个小师弟,让人有些雾里看花,就像是天际的神龙,见得到头,望不到尾呀! 他如此的才华,这般的狡诈与深奥,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就算今日因缘际会,突然横空出世,却又怎么可能这些年来居然无声无息? 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憋住的! 嘿嘿,有趣。 主裁判范统敲了敲了案几,郑重地说道:“论经第二局,还是神霄殿胜!” 然后,他又用一种意犹未尽的口吻说道:“按理说,论经到此,胜负已分。” “但佛道两门坐而论道,多年难遇,实在是我青冥天下一大盛事!不可以不尽兴,不可以留遗憾,天下人都还眼巴巴望着呢!” “下面请本届论经会的胜者,神霄殿选手继续提最后一个问题,成就千古佳话!” “有请!” 这一声“有请”,饱含着激情与钦佩,声动殿宇,余音绕梁。天际似有风起云翻,百鸟回音! 足见老夫子修为不凡,浩然正气博大精深,文圣一脉源远流长。 大殿内的气氛遽然一肃,抽刀断水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赵小白静静地端坐,直到青春性感的举牌少女绕场一周,袅娜地下场,这才略顿了一顿,语气恭敬地问道:“我想与悟都大师共同参详,所谓道修今生,佛求来世,孰优孰劣?” 态度谦逊,问得却很尖锐。 悟都不用多想,很快就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这一点毋庸置疑,自然是求来世为优。若一生积善行德,来生可期!” “若一生作恶,不入六道轮回,来生变犬马,任人驱驰!“ “可若一味苦修今生,妄求大道,难免着相。况人生不过百年,大能者亦不能永寿,圣人尚且陨落,大道高远难求,何不在修身的同时,置身长远,放眼未来,求得下一辈子的福缘” 他这个回答,倒也很蛊惑人心,又顺便把对手贬了一道。 赵小白显得满不在乎,很冷静地问道:“你刚才说,来生可期,期什么?” 悟都和尚一听,顿时容光焕发,心道:这一问,问得多好啊,我怎能,放弃这个大好的弘扬佛法的机会? 这可是你白送的,我怎能不笑纳?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语气铿锵地说道:“期什么?世道纷乱,生活多艰,谁不期望来生可以幸福快乐,生活无忧?” “谁不希望来生可以花开富贵,福寿绵长?” 他这话直指人心,极其扇情,实在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里。 说到动情处,他伸手指向阶下群臣,大声问道:“谁不希望来生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不受他人掌控?“ 这问得诛心。 虽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皇帝老板的面,谁敢回答? 他自然也不是要人回答,又霍然转身,指着皇太子、两个皇子与后宫方向,说道:谁不希望来生可以兄友弟恭,妻贤子孝?” 太子顿时面色尴尬,心中腹诽:弟恭?可拉倒吧!我的这两个弟弟,哪一个不是整天想着取我而代之,哪一个不是恨不得我早日死掉? 若有来世,我不愿与这两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做兄弟! 实际上,两个皇子又何尝不是满腹怨言? 一个心里恨恨想道:兄友?我的太子哥哥心那个狠啦,一旦父皇宾天,我若不能干翻他,他哪里会给我留半点活路! 若有来世,一定要做老大! 另一个心里愤愤不平: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他做太子我不能做,难道是因为他比我帅?或者比我能打? 还不都是因为,他不仅比我早几个月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又是皇后所生?哼哼! 若有来世,一定要和他调个个儿! 这和尚察言观色,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说到人们的痛处? 看到殿内各种表情,他不由更加意气风发,竟然又伸手指向苍梧国皇帝陛下。 宏亮的嗓音在大殿回响:“贫僧敢问,凡这殿内王公大臣,龙子龙孙,谁不希望下辈子能像他那样,坐北朝南,君临天下?” 皇帝大惊失色,不由抹了抹嘴皮,神情显得有些尴尬;而大臣们呢,就更难堪了。 有的不禁以袖子掩面,大气都不敢喘,多数的,只能假装镇静,低着脑袋,目不斜视,鸦雀无声。 皇帝听得心中不快:妻贤子孝?谈何容易!我这三宫六院,就没个省油的灯!我这三个儿子,个个都是黄鼠狼! 哼哼,坐北朝南,君临天下!你以我这个皇帝做得开心? 我若有来世啊,我就期望有着出众的修炼天资,可求得大道,逍遥长生,或寄情山水,或巡游九霄,那才是,不枉人生一场醉啊! 哪知他刚刚这么想,那和尚就说了:“最终,谁不希望自己来生可以做个无上的修炼天才,大道无缺,长生永寿,睥睨九界,傲视众生?” 他这次说的,仿佛是圣人了。 皇帝听了,不由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悟都大师这话,直指人心,果然不愧是一代高僧啊,佩服佩服! 大殿内顿时响起了情不自禁的喝彩声。 和尚面色潮红,四面稽首,谦虚地坐下,平静地望着他的对手:我这次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不信你还能翻天? 赵小白很沉静,任由殿内众人的情绪被这和尚挑起然后以发酵。 他可并没安什么好心,等到众人心绪稍平,他也站了起来,开始说话了。 他一开始的语气很轻柔,轻柔得就像徐徐春风拂过山冈,抚摸原野大地。 “今生失意,自然期待来世,倒也的确符合许多人的本心。” “可诸位想过没有,这已算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推脱与逃避?窃闻古之贤者言道,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推脱逃避,推到明日都还嫌不够,竟推到来世去了?” 第七十六章 何人可臣 “来生也是一生,今生也是一生。今生就在眼前,而来世尚不可知。” “若都寄望于并不确定的来生可以幸福快乐,生活无忧,或者花开富贵,福寿绵长。可为什么不就在今生凭自己的双手,追求幸福生活,快乐人生?” “如果都是美好的愿意自然是好的,可如果尽是些飘渺不定,甚至损人不利己的企图,今生与来世又有何不同?”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转冷,学了悟都和尚的作派,一手指着太子殿下,嘴里问道:“若谁都不愿意做小弟,一心只想着要当老大。” 然后眼光一凝,望着安西、平南二王,喝问道:“那来生究竟谁可为兄,谁可为弟?” 太子双眼放光,频频点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两个皇弟一眼,脸上的神色慢慢变的有几分悲苦。 皇帝和众臣工看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纷纷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二位皇子。 二王神情尴尬,左看右瞧,只觉各种眼光如芒在背,再细思过往,突然觉得如坐针毡。 也不知道怎的,俩人竟然双双猛地站起,先后转身“扑通扑通”跪在太子座前,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一个叫道:“大哥,臣弟知错了!” 一个哭喊:“太子殿下,臣弟僭越了!” 太子神情微震,腾地站起,一手扶了一人,流泪道:“二位弟弟何错之有?若要说错,那也是错在我这个做大哥的胸怀不够啊!” “白小仙师说的不错!倘若此生兄不友,弟不恭,来世谁还愿意互为兄弟,又哪里还有天地人伦?” 三人挽手扶肩,感慨一阵,各自恭谨坐好,皇帝老儿看得暗暗点头。 可当他抬起眼来,赫然发现,白小道长的一根手指几乎指到他的鼻子上。 他不由怔了怔,只见这小道士一双眼睛炯炯地注视着他,大声说道:“若谁都希望来生可以像他一样坐北朝南,君临天下。” 才说得半句,他却又霍然回首,逼视群臣,冷笑道:“若谁都希望来生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受他人掌控。” “那我请问诸位,来生谁可为君,又何人可臣?” 是啊,如果人人都想当皇帝,还有谁可以为臣下,什么人可以信任,什么人可以托付江山社稷? 此问一出,大殿顿时满座俱静,落针可闻! 皇帝的一张大嘴张成了o形,一双狐疑的目光缓缓扫视群臣,凡他目光所及,人皆战战兢兢,“扑通”一声跪倒,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起来。 这一问真正触及了人心的痛点。 皇帝心里想的是:若按佛家六道轮回之说,任何一个人的今生,都是他上辈子的来世,那、那,若照悟都这个和尚所说,依小白道长所问,朕的这些臣工们,岂不是个个都想坐我这个位置? 哎哟喂,我特猫以后还可信任谁? 大臣们想的是,我何曾想什么来世,我只想今生荣华富贵,高官永爵,福延子孙!当皇帝岂是哪个人都可以想的? 我就算是想,可这样的野心,又哪能明着说出来? 这臭和尚,今日害人不浅也! 这小道士,口舌如刀啊…… 看着跪倒一地有大臣,赵小白转过头来,冲着皇帝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皇帝猛地会意过来,急忙站起,双手作势,大声说道:“各位爱卿跪什么?都起来吧!” “小白道长不过是打个比方,朕何曾对诸位臣工起过疑心?” “这什么求来世,嘿嘿,荒唐!” 大臣纷纷口称:“陛下圣明!”一个个站了起来,只是,神色间仍然略略有些尴尬。 …… 至此,许多人才明白,佛家虽然德行高尚,却难免有些舍本逐末,求的是虚幻的未来;道家倡导修今生,修的是把握现实的人生。 虽说未必就一定有高下之判,可若真要分个孰优孰劣,只怕……嘿嘿。 赵小白看到大殿内各种情绪渐渐平息,又叹了叹,缓缓说道:“我今日借此机会,只是与悟都大师探讨人生,并非是要将佛道两门分个长短。” “圣人言,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实际上,贫道窃以为,佛道两门各有长短。我辈修士,在追本求真的道路上,不妨取长补短。” “比如,既把握当下,又着眼未来。” 说到这里,赵小白眼中光芒闪动,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缓缓坐下。 这意思,他今天是什么也不打算说了。 可大殿中众人,还在他的余音中思索,有智者想道:啊,这小道士,最后这一句的意思,便是佛求来世与道修今生,并没有孰优孰劣,而是各有优劣啊。 高! 他个道家子弟,自然不会自揭家丑,却用这种方式反躬自省,当真不简单啦。 因为论经这一场,早定了胜负,这第三轮,裁判组并没有再给出评价,好像也没谁有意见。这一场的胜负,在各自的心里。 只听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宫内走出一排排整齐的宫女,为一众宾客端上清新果品,滚烫热茶。 夏建仁乘机叫道:“中场休息片刻,大家喝茶。有请!” 这话说的,好像他就是此地的主人一样,果然“下贱”。 大殿内立即开始热闹,而赵小白座位前,顿时就拥挤起来。许多人过来见礼,太子,两位皇子,王侯重臣……不一而足。 难免许多马屁。 赵小白不太习惯,总是淡淡以对,反显高士风范。 当然,两方参赛选手其他人面前人也不少,只是,相比赵小白这边,无论人数还是来人的份量,都要逊色得多而已。 休息一阵之后,主裁判范统瞅准火候,拍了拍手掌,说道:“诸位各归其位,不得大声喧哗,本届论经会第二场马上开始!” 主持比武这一场的是助理裁判朱逸群。 他名字的谐音不似人类,可口齿在三个裁判中倒显得更清楚一点。他站起来说道:“老夫朱逸群。论经会第二轮比武由我主持。” “先由双方选手作自我介绍,从灵宝寺开始,有请!” 第七十七章 青山一道同风雨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无尘小和尚双手合什,先轻轻打了声佛号,然后沉静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悟能,代表灵宝寺参加本次比武。” 这和尚说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落在赵小白耳朵里,顿时如同听到了一个绝对的笑话! 什么呀!他说他叫悟能?朱悟能?他确定? 哈哈哈哈……这小和尚,明明叫无尘,嘿!冒名顶替冒谁的名不好,可他…哈哈哈……为什么不更干脆点,直接就叫八戒? 他没毛病吧,怎么偏偏起这么个法号? 他是不是存心要笑死我? 可是,赵小白发现,全场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人神色异常,仿佛这小和尚叫悟能就叫悟能,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一样…… 不由心中感到奇怪:“二师兄”在此,人气竟然这样差? 脑海中陡然一个闪念:嗯?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一个叫吴承恩的,写出那本《西游记》? 那么,朱二哥的鼎鼎大名,在这个世界里并不广为人知?不不,除了我,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噢噢,原来如此! 可这个无尘小和尚,偏偏就取了个二师兄的名字,难道,仅仅是个巧合? 眯了着细细看了看,这个小沙弥风采照人,态度不卑又不亢,举止得体,动作萧散,小小年纪却隐然有高僧风范。不由心中暗暗佩服,暂且把个大大的问号压在了心底。 “贫道神霄殿明云,有幸参加本次论经比武,不胜荣幸!” 明云果然也是好样的,气度雍容,语音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倒也蛮像那么回事。 裁判朱逸待双方选手自我介绍完毕,又敲了敲案几,说道:“两位修为高深,动起手必定来惊天动地。” “这里究竟是皇宫大内,请双方选手务要注意文明礼貌,不可砸烂东西。” “为了保证这一点,请双方选手遵守规则,不得逾矩。下面有请安阳小公主,安和小公主上场,划定双方活动范围。” “有请!” 原来比武是有老规矩的,真气与仙力只能往对方身上砸,不能波及其他,不能粗暴地把皇宫给打坏了。否则,判输没的商量。 朱逸群话音刚落,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阵柔和的音乐,两名俏丽的美女,各自身后带着一长溜宫女,踏着音乐的鼓点,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两人都空着双手,可当她们走到大殿的中央,手里猛然花开璀璨,唔……缤纷的紫荆花与蔷薇漫天洒落,魔幻极了。 没想到,这么两个屁大的公主,也有不弱的法术?赵小白略略有些吃惊。可想到帝王之家,名师一大帮,灵药丹石也铁定少不了,心里也就渐次淡然。 纷洒的花瓣缓缓聚集,最后在大殿中央形成两个二米见方的圆圈,很漂亮。 赵小白不由心中暗笑:嘿嘿,让个牛鼻子道士和一个光头和尚,两个人在花中间猴儿一样蹦哒,这创意,谁想出来的? 直接画一个或者两个方框不好吗。 可他这次却想岔了。 裁判朱逸群冰冷无情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惊散花瓣或者被打的仆地不起者,负!被打出圈外者,负!无还手之力者可求饶。现在开始。” 赵小白顿时心中恍然:噢,这花瓣原来是起这作用的啊。 看了看,明云道人大约返虚7阶到8阶的修为,无尘小和尚倒要低不少,最多返虚5阶。 通常来看,明云稳操胜券。 可不知为何,赵小白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小和尚只怕没那么简单! 明云道人与无尘小和尚各自先了一个圈站定,相距丈余,明云一把秋水剑在手,气势满满;那小和尚双手合什,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诵经。 “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 “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也……” 赵小白听得遽然一惊:这和尚,在以佛门无上经典,驳斥我刚才的论辩观点啊。 呵呵,不服么。不服你比什么武,刚才论经怎么不上?嘿嘿。 不由饶有兴味地对这和尚看了一眼,哪知这和尚也刚好睁开目眼眸朝他瞧,一道清朗的目光就如掠空流光,透射而来。 赵小白不由自主的眼睛一眯,微微一道紫光飞起,半空中顿如阳光破碎,虽然无声无息,却如烟花一瞬,彩芒飞散。 二人暗暗搞了一把,犹觉不过瘾,先后如两头强壮而好斗的小公牛亮出犄角,抖屁张腿,作势欲重新再来一把。 哪知裁判席上一道声音响起:“临晚镜,伤流景……” “唉~~赵客缦胡缨,吴钩霜月明!” 这老书生两声嗟叹,头一声本是哀暮年,似是在追忆他那早已逝去的热血时光;第二声的意境却陡然变换,显得少年意气,侠骨铮然,就像是在羡慕青春少年样样红一般。 方园数丈内的空气顿如烧开的水,沸腾滚翻,杀气腾腾,可又像猛地遭遇寒流似的迅速止息,一切归于平静。 两名少年心知自己的举动违反了规则,体味到这老人本有意严惩,可不知为何,却突生感叹,收了杀气。最终只是以最温和的方式发出警告,两人心中雪亮,不由各自低下眉来。 大殿中央,明云站在圈内,猛地清斥一声,身影突然变幻,重重叠叠,竟如数十道身影在圈中晃动,十道影子十把剑,寒光悚然,却引而不发。 赵小白不由微微一笑:嘿嘿,凌波飘渺步,道家千影幻剑啦! 这位明云师兄,剑法可真高明啊。引而不发,好!道家侠义为仙,清高自诩,怎能占这小和尚的先手便宜?合当如此。 那小和尚眼中光芒一闪,脸上露出浅浅微笑,很骚气地吟诵道:“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明云道兄,贫僧僭越了!” 只听“哗啦”一声,数道剑芒出现在他的周围,竟然是……一半淡黄色剑光,一半浅紫色剑光,柔和相望,莹莹流转,各自璀璨。 那边太子殿下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起身站起,失声叫道:“啊!这剑法是、是……” “江山异域,日月同天!” 主宾席中,一位白眉老僧端坐怡然,双手略略一合,叹息道:“阿弥陀佛!太子殿下,你可明白了?” 太子呆呆立了半晌,突兀地转身,对着他的父皇微微屈身下拜,嘴里说道:“父皇,儿臣斗胆,攻打越地之师,儿请退兵!” 皇帝老儿不由怔住: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军国大事上来了? 唔……军中来报,这个所谓的“悟能”小和尚,单人独马,日前竟在漳水阻我苍梧大军渡河。 今日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没有铁血的手段,哪能令四夷咸服,哪能扬我大国之威!我这皇儿,不知不觉间,竟然被这些假仁假义的和尚蛊惑了吗? …… 第七十八章 此景何曾到他乡 眼见皇帝默默不语,太子似乎有些着急,竟然“扑通”一声跪下,说道:“父皇,儿臣请与无…悟能高僧一道出使越国,请父皇恩准!” “儿臣誓将安抚其心,规劝之从今而后,再不遣一兵一卒踏过漳河半步!” 两个皇子顿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约而同地偷偷朝神霄殿大师兄觑了一眼。大师兄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两人急忙连滚带爬,“扑通扑通”跪倒在太子身后。 一个嘴里叫道:“启禀父皇,儿臣附议!” 另一个略略迟了一瞬,不由心里发狠,大声说道:“父皇,太子辅政,国事繁复,岂可擅离?儿臣愿代太子殿下出使他邦,以成全太子一片爱民之心!” 皇帝不由大吃一惊! 狐疑的目光看向佛道两门的主宾席,再回头看向三个皇子,心里五味杂陈:太子虽然并不排斥道门,历来却与佛门走得更近,以为我不知道? 至于这两个皇子,早就拜倒在神霄殿门下,三人从来都你道东我就道西,你说好我就说坏,你说行我就说不妥,总之就是非得抬扛。 今日却是怎么了? 难不成,我此次出兵攻打越国,神霄殿与灵宝寺明着支持,可实际上却是暗中反对的吗? 不由看了看静坐不动的白小道士,又眯了一眼场中剑拔弩张的小和尚,心里想道:也罢,这江山终究是几个小家伙的江山,这天下,也终究也是他们这些少年人的天下。 不管佛道两门以及这三个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搞什么阴招,今日不如,就依了他们吧! 想到这里,皇帝摸了摸颌下胡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今日论经盛会,群贤毕至,这里却不是朝会,不可误了正事,更不可怠慢了贵客!” “我先准了尔等所奏,细节容后再议。” 太子与两个皇子闻言,齐齐欢颜道:“儿臣谢过父皇!” 三人一骨碌爬了起来,复归本位,样貌恭谨,神色复杂,谁也不知道这仨货心里都在想什么。 明云与“悟能”各自秀了一把气势之后,终于有了动静。 悟能年小,首先动手,直接就是一招“金戈铁马”,长剑闪动之下,他眼前的空气凝聚成形,幻作金甲厉将,张牙舞爪,狰狞咆哮,扑向明云。 殿内明明刀剑呼呼,吼声如潮,影势奔马,可铺在地上花瓣却纹丝不动,好整闲暇。 明云的眼神骤然明亮,他那样子,似乎等这一招已经很久了,轻轻“嗨”了一声,一柄宝剑泛起寒光,在他身前快速地画圆。 ┗|`o′|┛嗷~~ 殿内陡然响起恶鬼长啸,几乎与金甲厉将数量相等的猛鬼虚影凭空现在半空,凶猛窜闪,张开大口,利齿森森,凌空乱咬。 仿佛可以听到血肉纷飞的声音,骨头破碎的闷响,头颅裂开的惨叫,金甲与恶鬼斗了个旗鼓相当。 看着这样的战斗,赵小白的心思不由飞得老远:如果要保持不惊动地上的花瓣,还真只能这么打。可要以剑气凝聚成形并攻击敌人,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可不是法术,这是剑意,比发出剑光杀人唬人难度要大多了!没有极高明纯正的修为境界,再加上强大的意志力,门儿都没有。 明云一看就是块练剑的胚子,又已年近三旬,有这样能耐倒也还罢;但这小和尚,就算从娘肚子里就开始练剑,也不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啊。 可就算他已是如此的厉害,居然还不敌那个魔族小魔女? 那小魔女得有多变态? 可小魔女又还顶不住秦方方!那这人族的骄傲,大夏国的皇子秦某人,可就真的不是个好糊弄的货了。 哎哟喂,这世界啊,恶人太多了,真特么危险! 他总是觉得别人厉害,至于他自己跟这三人比到底怎样,打不打得过,都打得过谁,他倒没认真想过。 当然,想也没用,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出道至今,根本还没与人硬刚。 两人一番咬牙狠斗,打得殿内昏暗无光,又是一个放厉将,一个驱恶鬼,更是阴风惨惨,把个皇家大殿,变得直如修罗地狱一般! 殿内诸人,绝大多数各有修为在身,但能与他二人比肩的,除了区区二三人,余下的人都还差得甚远,顿时就有人支持不住,哇哇呀呀地叫了起来。 明云突然画风一变,左手将宝剑猛地一收,右手却幻出一把木剑。 桃木剑!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道士最善捉鬼驱鬼斩鬼,和尚虽然能辟邪,却不能拿鬼。桃木剑正是道家法器,鬼神不近,刚好是克制厉将的不二神器。 明云桃木剑一出,殿中许多明眼人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啊呀,这小和尚只怕是上了这道士的当了!他怎么刚好以已之短,攻敌之所长? 幻化什么东西不好,偏偏弄出些厉将出来唬人?捉鬼镇鬼可是道士的强项啊。 果然,明云一口气呵在桃木剑上,这剑陡然焕发出璀璨的黄色光,空中厉将顿时如同见鬼,一个个惊慌失措,狼狈逃窜。 在恶鬼凶猛的扑咬下,或断腿折臂,或肠开肚烂,或丢盔弃甲…… 神霄殿大师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姿态闲雅地端起了案几上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茶。 大事已定!明云这场应该拿下了。 那么,三场比试就赢下了两场,本届论经会的悬念也就被杀死了。最后的一场,不过就是个形式,走个过场而已。 好。 赵小白看着场中的战况,不由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微微的揶揄笑意:你这和尚,虽然滑不溜手,贼精贼清。可这一回,你刚好掉进了别人的口袋,我看你计将安出? 你年纪比人小,境界不如人,难道还能咬人不成?有本事那你咬啊,哈哈。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啷!” 这声音并不大,大殿中的人也没太大感觉,可听在赵小白耳中却顿时就如万里晴空一声霹雳! 太熟悉了,实在太熟悉了! 这梦幻般的当啷声,啊!它就是……手术器械轻轻落入瓷盘的那一刹那,所发出的碰响! 久违的记忆立即如洪水决堤,弥漫在他的胸间…… “止血钳!弯钳3号!” “当啷…” “注意心电图变化!” “止血包!” “当啷…” “组织剪!” “当啷…” …… 第七十九章 他怎么知道这个 多么熟悉的场景,何样奇怪的感觉! 噢!买嘎等,他怎么知道这些!他怎么想到了这个? 他到底是何人! …那枚在空中缓缓晃动的影子,就如不可战胜的精灵,发出着照亮一切阴暗的圣光,可不正是一把3号止血弯钳? 赵小白已分不清这一刻的感受,到底是痛苦还是喜悦,他微微屈下身子,弱弱地“呃”了一声,一手抚上了胸膛。 他已经知道这一场比武的结局是如何了。 这小小一枚手术钳啊,曾经止住了多少喷涌的热血,挽救回了多少人的生命?又曾经驱走了多少来自地狱的索命阎罗,阻退了世间多少恶鬼妖魔? 它对人间的贡献,它对妖魔鬼怪的震慑,岂是区区一把桃木剑所能比拟? 啊!此情此景在脑海中萦绕,让人恍觉自己仍然身处前世,何曾穿越到异乡? 这小和尚!他、他也是……医生? …… 没有人注意到赵小白的异常,更没有人认识这个东西,它弯弯的尖嘴,漂亮的流线,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拥有…… 万分震惊的人们发现,大殿中飘渺的鬼怪惊慌失措,无处遁形,发出着绝望的惨叫,纷纷炸裂,消散在风中。 而明云身下的紫荆花,仿佛见到了心中的偶像,或者久慕的英雄,呐喊出花的世界最动情的欢呼,表达着花的精灵最真挚的敬意。 一枚枚的缓缓飘起,拥向那枚小小的虚影…… 不过片刻之间,明云脚下紫荆花转成的圆圈消失,大殿中到处都是飘舞的紫荆花瓣,地上很快落英缤纷! “啪!”的一声轻响,明云手中的桃木剑断裂。 他颓然一声叹息,仿佛一下老了十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白自己败了,败得彻底,败得不明所以,无可奈何地对着小和尚微微一礼,神情疲惫地走了回来。 蹒跚的步履宣泄着心中的不甘,拧紧的浓眉透露着深深的不解……可他必须接受现实。 赵小白压抑着心头的狂震,猛然抬头,不经意间,一道明媚的光线射向小和尚,裁判席上,白发苍苍的范统老大人眼疾手快,手中折扇遽然打开。 右手临空狂放地书写,片刻间一字就已写就,一道白光一闪,“啪”的一声,击碎了赵小白发出的那道明光。 两道光影的碰撞,在空中发出了一瞬璀璨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用燃放烟花的方式,为小和尚庆祝胜利。 范老夫子本欲张口斥责,却感觉到赵小白这一道明光没有丝毫的杀意,没有丝毫的猥琐与不敬;甚至不会对哪怕一个普通人造成一点伤害,最多也就如同亲昵地抚摸了一下。 顿时讶然地看了赵小白一眼,摇了摇头,静坐不语。 赵小白心中一愣:符文?这老书生,是个符文师! 符文师啊!我…… 他刚才写的是个“丢”字!他想丢什么? 看他的笔意,若我的直觉没有骗我的话,刚才事发突然,他…他并没有能够写完整,他要写的竟是:丢你老么? 哈哈,这老书生,才高八斗,名重一方,居然也有如此粗鲁的时候?有意思啊有意思。 贫道我…嘿嘿,不胜区区倾慕之至也! 比武胜负已分。 那么,论经会前两轮,佛道两门战成一比一平。 神霄殿大师兄眉头大皱,这最有把握的一局竟然输了?而且还输得这样的莫名其妙?第三场一场定输赢,没把握啊。 头大呀!这要是输了,俟师父从祖山归来,竟然没有了国师的头衔,那还不骂的我狗血淋头? ……比武场上惊心动魄而又令人奇怪的一幕,让裁判朱逸群出现了片刻的大脑断电。 老先生心里颇有些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变的这么强了?他们又哪来那么多新奇的思想,和异想天开的创造? 这一刻,他明确地感到了自己的苍老,虽然他才五十多岁;可又仿佛有一道道潺潺的清泉,滋润着他的心房:很好的!青冥天下的少年,是很有希望的,一代更比一代强的! 这个面目丑陋的裁判看着满殿惊散的眼珠,重重敲了敲案几,厉声说道:“本届论经会第二场比武,灵宝寺胜!” 他说这话时,虽然板起了他那令人憎恶的面孔,但一些有心人惊讶地发现,这个一直语气尖酸刻薄的裁判,此时刚硬的话语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温情! 就仿佛正被什么事感动着。 赵小白不由想道:这半老的读书人,若在此时向他倾慕了半生的恋人表白,那一定特别感人肺腑,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要被他软化。 第三场由裁判夏建仁主持,这一场自然是比:法术。 裁判还在啰里八嗦地讲解各种规则时,赵小白的眼睛望向对面那个即将出场的和尚,突然一丝奇思妙想掠过他的心间:这人,不会叫悟净吧? 当规则终于介绍完毕,双方选手作自我介绍的时候,赵小白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那无尘小和尚冒了“二师兄”的名,原来即将出场的这个脸孔方正的和尚,可不正是“三师兄”? 有这么好的提示在先,若要冒名顶替,谁不冒二师兄的名谁是大笨蛋! 可问题是……这个“三师兄”多半只是巧合,二师兄的问题却就大上了天了! 我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同伙”了吗。 苍天!你也可怜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单,给我送了个伙计来了? …… 第三场,灵宝寺出场的是悟净和尚,神霄殿出场的是明风道人。 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不能动用一丝一毫念力,但又要显示出常人所不能的技能。 世界上能人异士很多,这并不难,难的是要比谁的技巧更加高超,按主裁判范老先生的说法,就是和尚不能运用法术,道士不能使用道术 老先生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听说中州的人族,对法师是这样划分的: 和尚:法术。 道士:道术。 书生:符文。 魔族:巫术。 赵小白,觉得,这种划分方法,确实要“科学”很多,可就是太繁琐,倒不如都称为法师来的干脆。 可这场所谓的比法术,会风平浪静吗? 第八十章 我就不会作弊? 明风不打算搞什么高难度的动作,他想求稳。 青阳传人果然不是盖!第一场论经赢的痛快淋漓,还令人大开眼界,不不,大长见识! 可明云师弟却功败垂成,令人惋惜,那小和尚当真有些古怪。这么一来,前两场,比成了一比一平,这一场,他输不起! 根据前人留下的经验,这一关越稳定越好,把戏不被拆穿就成功了一多半。 实际上,不能使用念力,作为一个高阶法师,就比一个普通人强不了多少。难度太大容易失败,先出场的比赛选手如果失败,就等于把胜利拱手送给了对方。 他在赛前进行了认真的准备,查阅了几乎所有往届论经会法术比赛的札记,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选手的成功率低得令人吃惊,只有可怜的两成。 毫无疑问,这说明,裁判的能力,并不足以禁绝双方在场的其他人,使用秘术搞破坏。只要裁判或者现场的观众没有发现,或者没有证据,特别怀疑也只是枉然。 因此,可以说,这个法术比赛实在很奇葩。 明风表演的是折纸鹤,然后在殿内绕场飞行三周,这是他自己说的。 这道士大袖飘飘,一只纸鹤瞬间就折成了,各种颜色搭配的那种,看起来很出彩。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这鹤儿展翅翅膀,徐徐飞了起来。 众人喝彩。 虽然这个小把戏,江湖术士也常常表演,但在皇宫大内,众目睽睽之下,敢于表演的却并不多,原因你懂的。 纸鹤已经绕场飞了两圈半,明风脸上露出了更加小心翼翼的神色,一丝丝的喜色也闪现在他的眼眸。 赵小白眼观鼻,鼻观心,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想知道对方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如果能当场揪住,那一定很有趣。 没有人动,只有那该死的小和尚嘴角弯了一下。 然后,他举起茶杯喝茶,嘴儿往茶杯上靠,眼睛却望向殿内飞翔的纸鹤。 于是,嘴巴没有对准,茶水溅出了一点。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僧袍上的水珠。 赵小白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急忙睁开眼睛,于是就看到明风发出了绝望的尖叫。那纸鹤像是遽然被什么利刃切中,飘飘荡荡地往地上坠落。 然后,破开,再然后,“扑棱棱”,里面竟然飞出了一只小小麻雀! 麻雀看了看满殿不怀好意的人类,作势欲逃。可它没有能逃掉,“扑”的一声,它落地,腿儿支棱了几下,没气了。 “如果是我,当然也要设法保留此作弊的如山铁证,哼哼。” 赵小白心里哼了一声,恨恨地想道。 可若我的灵识没有看错,那可恶的小和尚先是用无名指弹的,后来用的竟然是小指头。 这是什么东东? 弹指神通? 不对,弹指神通的话,至少一枚小指头不会有这般的威力。也没谁蠢到放着那么多精壮的指头不练,偏偏去练区区一根小指头 脑袋里面骤然灵光一现:只有一样奇怪的功夫可以做到,那就是,大理段家的六脉神剑。 嗯,小指头是什么剑?少商剑? 可这门功夫,何曾属于这个世界?…… 纸鹤破碎,麻雀飞出,明风道人破产。 满场惊叫,许多人面露不耻,跳脚大骂:“嗨你个牛鼻子,什么时候在里面偷偷藏了一只雀?” “手脚倒挺快啊!” “堂堂神霄殿,什么时候变成江湖卖艺搞杂耍的了?” “阴险啦阴险,真阴险!就想这样糊弄我们?在纸里面包一只鸟,特猫谁不会?” …… 明风道人脸上汗如雨下,失望地摇了摇头,狼狈地窜回了他的座位,低头悲痛,唉声叹气。 大师兄脸色变白,恶狠狠地瞪了明风几眼,又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全怪他。 大爷的,我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些个秃驴,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 神霄殿把戏被人拆穿,弄了个灰头土脸。 该灵宝寺出场了。 悟净和尚一脸慎重,隐有得色。 他有理由得意。 只要捱过一小半会儿,不露出马脚,胜利的果实就可以摘取了,哈哈。 他说道:“贫僧不才,表演的项目是,下、油、锅。” “以此一娱诸位眼目!” 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手,殿外涌进一群小沙弥,各种搬。木柴,大锅,热油,连灶台都是现成的,吆喝着都抬了进来。 皇帝陛下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些和尚失礼,相反的,他兴致勃勃。他常年住在深宫,这种把戏,对小百姓来说很常见,对他来说反而很难。 赵小白鼻子皱了皱,也不为别,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酸味。作业曾经的一名医生,对这些气味,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 你妹的,在皇宫大内这么严肃的地方,居然用这么个早过时了千儿八百年的把戏来骗人? 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一群小沙弥烧火的烧火,添柴的添柴,还有人打扇,炉内的火势很快就熊熊,油锅内“咕咕”地沸腾了起来。 和尚面露微笑,把身上的僧衣摸了摸,翻了翻,向众人示意里面并无私藏夹带,没有穿铁衣之类的东西。 然后笑嘻嘻地坐进了油锅。 皇帝陛下顿时双眼放光,皇宫嫔座位的那个方向,甚至传出了声声惊讶的娇呼。 几个裁判不屑地闭上了眼睛。 有一个小沙弥在边上大声数着计时,这和尚自己说好了在沸腾的油锅内呆一百息。 此时已数到了78,火势不小,殿内的温度已升了起来。赵小白心中着急,他还没有想到捣蛋的好办法。 脸颊上有微微的风送来,偏头一看,紫月小师妹在边上站着,小手儿在摇动一柄小小的巴蕉扇,动作很自然。 赵小白顺手一把拿了过来,朝着自己的脑袋,云淡风轻地摇了两下。 油锅下的火,闪了闪,陡然由黄变白。 热锅内的和尚,脸色也闪了闪,露出了惶急之色! 报数的小沙弥已经数到了87,可油锅内已冒起了青烟,还有熟肉的香味…… 和尚咬牙。91…92…… “哎呀!” 他叫道,从锅内一弹而起,蹦了出来。腰以下部位青烟袅袅,而屁股上,皮焦肉烂,滋滋地冒着油烟! 肉香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殿内顿时一阵惊叫,很快就变成了一声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殿下大叫:“快快快!速传太医!” 安西王也跟着叫,声音阴阳怪气:“圣僧这屁股啊,只怕要报废了!今后可如何坐禅?” 平南王嘴角一弯,话语充满讥诮:“没事没事,不能坐禅,可以跪禅,更显虔诚!” 殿内不免大呼小叫,各种人物粉墨登场,尽讽刺挖苦之能事……那都不用说,这是神霄殿的势力在作祟。 主裁判范统的目光很狐疑地对赵小白看了一眼又一眼,这小子脸上微微流汗,小巴蕉扇儿还在一下一下地扇。 范统看不出端倪,他只得收回了他的怀疑。 赵小白心中暗笑:想来这赵云裳赵祖,当年一定是个特别爱恶作剧的女子吧!她这招“扇阴风点鬼火”,那可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三场比试,比赛双方各胜一场,第三场平了。 那整个论经会的比分就是:平局。 第八十一章 两个真正的外援 这种情况太罕见。 三个裁判争执不休,裁判席上顿时乱的一批! 范统甚至命人搬来了大部头的书来翻看,很快地,大师兄与白眉老僧也加入了争执。 然后,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安西、平南二王,国子监祭酒等重臣都卷了进来。一个个地吵得脸红脖子粗,各种难听的话和粗鲁语言,那架势,只差没当殿动手。 最后,还是主裁判范统出面平息了纷争,他找到了依据:六十年前,大平元年4月的那场论经会,曾经出现过相同的局面。 处理的方式是:加赛一场。 助理裁判夏建仁抹了抹被人喷得有些湿润的脸庞,抛出了个巨大的疑问:要是加赛一场也平了怎么办? 总不能无休止地比下去吧? 特猫这得给裁判加钱! 皇帝陛下眼珠子转了转,断然说道:“那就两个国师,并列朝班!” 此言一出,几个喜欢死争死争的家伙,比如太子与二王,居然都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皇帝一言九鼎,加试一场就这么定了下来。 助理裁判朱逸群突然一个激凌,问道:“那这第四场,比什么呢?” 皇帝怔了怔,拍脑袋说道:“比什么?比人!双方在三名参赛选手各选一人出来,由他二人商量比什么就比什么。” 国子监祭酒不同意,抗议道:“那怎么成!要是二人决定直接粗鲁地扳手腕,岂不是…要大失体统?我皇家颜面……” 还没等老夫子把话说完,太子在一旁冷冷地打断了他,哼道:“什么皇家颜面?他仙家就不要颜面了?怎么会扳……荒唐!哼哼。” 接下来可就到了双方各自推选参赛选手的时候了。 赵小白知道大事不好,明云桃木剑被毁,实际已受了暗伤;明风把戏被人拆穿,大丢其脸,难免失了锐气,哪还能抛头露面? 这第四场不消说,自己是推脱不掉了。至于那边的人选嘛,多半就是无尘那小和尚。 也好,今日且由两个“地球人”在这里比试一番。这可是两个真正的“外援”! 道门的人凑在大师兄座前叽叽咕咕了一阵,大师兄起身,来到赵小白身边,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小白道友,这一局,还得请您为我分忧!” 赵小白没有拒绝,心里也明白拒绝也是白搭,只得微微点头,大师兄与他的一干同门师弟们顿时喜动颜色。 他所料无差,代表灵宝寺出赛的,果然是无尘小和尚。 然后就是商量比什么了。 无法小和尚抢先开口,他说道:“小道士,我俩今日也不比剑法,也不比拳脚,更不比杂耍。” “如果想打架嘛,贫僧还是那句话,青山不改,绿水不枯,来日方长!” 赵小白一听,顿时有些茫然,脱口问道:“咱们都是修者,不比剑法,不比身手,那还比什么?” “难道比诗词歌赋吗?不不,你不会真的要扳手腕吧?” 刚嘀咕这么一句,这个一直以文静示人的少年道士,这时候却毒舌起来。 只听他说道:“吟诗作赋就拉倒吧,我可不行,常言道得好,自古文人多寂寥,空有诗书没银票。 我很小的时候就曾立志不作斯文败类,除了这,要比什么其他的,你不妨划下道来!” 这话说的,三个裁判不由频频皱眉。 可想了想,自古以来,文人也确实寒酸的多,他说的倒也没错。 灵宝寺那边,小和尚“悟能”诡秘一笑,道:“咱俩也不比诗词歌赋,当然也不能扳手腕。” “这个嘛,君子六艺,棋乐御书射数,随你选一项。” 赵小白听得心里一动,揭发道:“可鄙人怎么听说,君子六艺,乃是礼乐御书射数啊,什么时候变成棋乐御书射数了?” 这小和尚脸色一正,说道:“礼者,礼仪之道也。古人克己复礼,烦躁得很。你我都是新一代的大好少年,比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不提也罢。” 赵小白大笑,心道:这人虽是个和尚,总是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想不到却如此爽快,倒也有趣。 然后又想道:他所说的这六艺,首先骑马射箭不消说是比不过他,骑马射箭需要天地广阔,才有那分无垠的胸襟与豪气。 我自小长在兰城郊边,城么,便是一个几十上百万人一起孤独的地方,看起来似乎很大,又热闹喧嚣,其实天地却很小。 那时倒也骑过马,但自从6岁丧父后就四处流浪,如今虽说能纵马飞驰,可要与他比,只怕…… 他这南部澹州,许多地方号称大草原,吓人的很。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一方大陆就和北俱芦州一样,正是产名马的地方。 骑马射箭对草原上的人们来说,那就如同家常便饭,掏鸟拉尿一般简单。 以已之短,硬掰人家的长,愚蠢。 乐么,自然是我的强项。 可我最近老是憋压不住公鸭嗓,正值发育变声的时候和人比唱歌,那纯粹是自己跟自己找不痛快。 “书”自然不行,我、我……字倒还行,可实有不便,何况范统老夫子在此?他不瞧出破绽来才怪! 这个不能比。 再说,做一天和尚念一天经。他个屁和尚,天天泡在经书里,就算说他满腹经纶,多半也是有的。 幸亏我丑话说在了前头。 “数“呢,嘿嘿,也不比这个得了。我一个“985”的医科生,数虽不弱,却也非所长;若他巧不巧的,刚好毕业于“985”或者“211”的数学专业,那我就撞他枪口上了。 再说,也不能让人认为我年纪不大却尤其工于算计。所谓的工于算计,多半说的就是心狠手辣。 这个招牌太唬人,我最好是敬谢不敏。 这狡猾的小秃驴,刚才说话时,笑得有些古怪。若我料得不差,他的强项只怕就是棋,所以他才故意胡绉一气,什么君子六艺棋乐御书射数云云。 想要欲擒故纵,引我上钩,或者干脆就是激将。 好。 大丈夫豪气干云,我今日就在他的强项上赢他,让他心服口服,那方才是男儿本色。 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好你个……小和尚!” 他说这话时,殿内诸人一怔,甚至已有人作出了捧腹大笑的安排。 谁都以为他脱口而出的必定是,“好你个小秃驴!”,哪知他机变非常,竟然一瞬间就把口改了回来。 然后又听他说道:“你故布疑阵,强改六艺,想必自认为棋艺了得,那贫道就斗胆领教领教吧!” “这里可有围棋?” 第八十二章 胜之不武 这小和尚脸上喜色一闪,道:“有啊,怎会没有?” “你穷也就罢了,难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穷?” “咱俩就下一盘围棋。来来,君子一言。” 赵小白叹道:“驷马难追。” 这小和尚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是要从身上哪个储物空间拿棋子。 “且慢!” 太子殿下突然“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横空插上了一脚。 只听他笑道:“两位小仙师好雅兴!” “弈棋自古就是仙人之道,想不到两位仙师尚少年,就已有上古遗风,佩服佩服。” “区区在下的三皇妹,明柔公主叶妙那里,刚好新得一部好棋子,不如我让三妹拿出来助个兴如何?”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到皇宫嫔妃的观赛室发出一声冷哼,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太子哥哥啊,又拿我的东西出来显摆了?” “你就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太子一听,嘴角弯了弯,笑道:“妹妹当然会同意,不信你问问父皇。” 这一招借力打力,太子殿下用得信手拈来。 皇帝一看,这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不由愣了一愣,开口说道:“妙儿,还不快差人拿出来?” 听到内室那小女子似是心有不甘地略略沉默了半晌,随后就传来细细喁喁的吩咐声,而后又是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出。 片刻之后,一位一袭曳地长裙的明媚少女,头戴一枚小小紫金冠,大约十四五岁模样,两手端着一个乌沉沉的小盒子,亭亭地走了出来。 赵小白不由眼前一亮,心里叹道:莫道牡丹真国色,蹊成花下岂须言。 这个扯淡的世界,啥都不好,可有一样,美女倒也和那边的世界一样的多啊…… 只听“当当”两声轻响,这少女微微屈身,两个圆圆的紫檀木小坛子就现在几上。 小和尚睁开眼睛,却又一眯,情不自禁地伸手打开盖子,可不正是黑白子? 赵小白只扫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居然是……“云子”?可这个世界,哪有“云子”。 愣了一愣,心里慢慢就有些释然起来:嗯,这东西虽然珍贵,可并不等于这个世界就一定造不出来。本也不需要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把玛瑙、紫瑛合研为粉,再加红丹、硼砂等混合烧制,再打磨成形,也就做出来了。 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件易事!不知这小公主从哪里得来的? 眼睛不由对这小少女看了过去,哪知鼻子中一阵桂花香味飘过,那女孩已如轻燕一般,回身就走。 留给他的,只剩一道纤长的背影。 等他回过头来,小和尚已摆好了棋盘,只听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虽然今日,你我二人都远来是客,这局棋也关系非小。但你来得更远,要不就你执黑,我让你个先手?” 这话可就话中有话了!赵小白贼精贼精的,哪能不闻弦歌而知雅意? 随即一推棋坛,说道:“看你心心念念的样子,其实舍不得谦让。来来,你执黑,我执白,我让你先,咱们换过。” 他的本意,也只是谦让一下,赚足眼球就行。一般来说,这下围棋,黑子先行,可是占了不少的便宜的。哪知他话音刚落,这小和尚竟一把抱过了装黑子的小坛,捏起一枚黑子,“啪”地一声,就下在了棋盘最中间的“天元”之上。 一副脸不红心不臊,理当如此的模样! 赵小白不由大惊失色! 这和尚恬不知耻,竟真的不顾了脸面,拿了黑子就下?他这样子,嘿嘿,竟然遇到个比我还不要脸的? 还有,他这占“天元”的下法,可是少见…… 突然心中恍然大悟:这是古谱啊!莫非,我竟是猜错了,他并不是……一切都不过是我在想当然? 如果他也是那个世界过来的同类,怎么会不知道整个时代的流行“定式”? 原来,这围棋一道,在远古时期,的确多半是从中间下起的。 总是互相大砍大杀,纠缠扭揪,阻人出路,捅人“眼位”,拦截逃途,你死我活而后快,三拳两脚把对手干翻了那就赢了。 可到了近代现代,人们对围棋有了新的认识,开始了以“圈地运动”为优选的弈棋妙术,多是先稳守了边角之地,再徐徐以图中原。 很少有动不动就占了中间“天元”位置的,而是按照一定的“定式”,实际上就是一整套规定步骤。 在各自圈地过程中,如果眼红对方地盘大,多吃多占,自己有所不及,那就瞅个空当,冲到人家的地盘耍横。 或者凭空挑起事端,死皮赖脸地纠缠不休,再大砍大杀也不迟。 要么就甫一开始,就直接在边角之地展开激烈的攻防与对杀,杀得对方没有“出头”之日,无法联络也无法往中间逃跑,生擒活捉才罢休。 这些所谓的“定式”,记得熟算得准最好,对方略有闪失,那可就要吃亏上当,抛盔弃甲,丢城失地,徒呼奈何。 这可比古人死缠烂打的招数,高明了不知多少! 赵小白不由心中忡怔。 他觉得,既然这小和尚不是从那边过来的,自己如果按照那个世界的“定式”,乘机占边抢角,那就像一个壮汉欺负一个三岁小儿,胜之不武。 定式的高明,可是经过了超级“机器狗”检验的! 想了想,他也就在黑棋边上下了一着,投石问路。 这棋子一拿到手心,只觉温润如玉,轻重如意,饱满圆浑;沉而不滑,滑而不丢,手感好极了。 心里顿时一动:这是一副质地上乘的“云子”啊,那可真的老不容易了。 瞅了一眼,晶莹柔和,略带脆绿之色,古朴有光。 心中恍然:原来是个古董啊,这应当是上古时期的遗物,距今少说也是几千上万年呢,宝贝呀。莫非竟是青冥伟大的上古人类遗留下来的吗?那可真的是古老之极,无价之宝啊! “悟能“小和尚一眼看到黑棋边上出现了白棋,顿时就有些急眼。 挽胳膊挽腿,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冲、跳、刺、大飞、小飞,断各种手段,一门心思不让白棋“做眼”。 或者总是寻求冲断白棋,步步算计,招招狠辣。 赵小白吃了一惊:他下得快速之极,根本不须长考,落子如飞,这似乎也是有“定式”的啊,乖乖隆的冬,可不能大意失了荆州哇。 第八十三章 三劫连环 赵小白暗暗警醒,立即全心沉浸在棋局中,不断地“长”、“大跳”寻机逃跑,“并”、“虎”、“冲”力求联络。 同时也注意破对方的眼位,弄坏他的“形状”,带他下出“愚形”,还时不时分断黑棋,不让他轻易“做活”,且战且走。 他心里明白,这盘棋自己是输不起的,且不说若是输了,神霄殿那伙人会不会食言而肥,出尔反尔,把送出来的东西又通统要回去。 就算是他们不要回去,自己收了他们那么多好东西,又怎能潦草塞责,敷衍了事? …两人闷头苦战,下着下着,不知不觉就下了近两百手,黑白棋子都被分成了好几块,首尾不能相顾。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眼位又多半被对方捅掉,全盘几乎还不见一块活棋,到处硝烟弥漫,杀得难分难解。 望着棋局上的一因乱麻,赵小白有些后悔,终究是血气方刚,定力不足,人家一吆喝就拧上了。现在这局面,再去抢角占边已经意义不大,完全就是一个大对杀之局。 赵小白之所以选围棋,那也是经过了慎重考虑,准备扮猪吃老虎的。 想当年,才7岁就被师父带上了山,你总不能强求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日日年年的,除了读书修炼之外,就再也没有一丁点其他小爱好吧? 于是,在读书练剑、打坐观想、鬼哭狼嚎……之余,为了打发许多的寂寞时光,北山上所有藏经阁里的棋谱,几乎都被他记得乱熟,一个人反反复复摆了不知道多少遍。 再说,在前世,作为一名“985”的大学生,他在大二的时候,就已是名震校园的围棋高手。 再想了想无尘这个小和尚,免不得要日日念经,磕头上香,在佛前假装虔诚;又要修炼,冬练三九,夏练晨昏;说不定还要膀子上吊俩大木桶,一天天的被老和尚棍子赶着山下去提水。 嗯,世间都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难免还要天天撞钟。 除此之外,肯定还得学习文化,不然,佛门那么些经典、功法、图谱,是如此地晦涩难懂,他若是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能炼出个真传弟子的身份来? 这么多破事,哪一件都够他喝一壶的!他哪会有自己这么多精力打谱学棋? 谁知这一下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招招老辣,步步紧逼,这棋局现在一团混乱,不好判断形势,这可就让人有些有头大了。 又下了几招,很快几个“星位”也被占满,双方都明白马上就要刀刀见红,各自盘算着想先弄活一块棋有个大后方,再徐图后举。 可赵小白的一块白棋被小和尚点了个“刀把五”,眼见是活不成了。没奈何,他只得回敬了他一个“梅花六”,算是捅掉了他的眼位。 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好好活。 这样一来,可就是满盘对杀了,来自神霄殿的选手不由得喘起了粗气,来自灵宝寺的选手则红了脖子。周围的观战者,不泛此中高手,大抵都瞧出了些门道,知道这局棋到了紧要关头,顿时大气也敢不出。 争斗之中,很快形成了“打劫”,打着打着,同一块正在对杀之中的棋又弄出了一个“劫”,这一来局面就更复杂。 原本下得快速的无尘小和尚这时却罕见地“长考”起来,手里捏了枚白子,迟迟也不放下,刚要放立即又缩了回去。 红红白白的脸上微微见汗,神情略显尴尬,似乎有些左右为难。 原来,他虽然落子如飞,实际上刚才却暗暗计算了一下“气”,如果目前两个“劫”,自己消掉一个的话,那可就少了一“气”,死。 若这块棋死了,那牵连可就大了,外围被包着的一块棋只怕多半是不能活,然后被点了“梅花六”那块最终也要死翘翘,这棋也就不用下了。 然则,现在有一个地方,他如果下在那儿,小道士如果给脸,默契地配合一下,是可以再生出一个“劫”来的。 原本就已有两个“劫”,若再弄出一个来,就会出现极罕见的三“劫”连环,可就是和棋了。 这小道士,一副老鼠眼的模样,棋居然下得这么好?看起来,我只能……哼哼! 赵小白虽然不知道小和尚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却也知道这棋的变化,乘着无尘小和尚犹豫不决,飞快地算了一下“气”。大约可以快一气杀,这盘棋只要不愚蠢地做成三劫连环,大约是可赢下来了。 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不禁擦了擦汗,抬头朝对面看了过去。哪知刚好对上那和尚一双炯炯的眼睛,闪烁的眸光中竟有刀光剑影交错! 没来由脑海中突然一震,一不留神感觉“啪啦”一声,恍惚中感到整个身子竟似是临空飞了起来,恍恍惚惚之中,睁眼一看,竟是又已换了人间。 杨柳依依,小桥流水,一条弯弯的石板小路。 路畔绿茵茵的三叶草花儿已盛开,又有桃花掩映,樱花烂漫;抬头仰望,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晴空如镜,高天流云。 一只失群的大雁在蔚蓝的天际独自飞翔…… 大爷的!如此江山如画,云淡风轻。 可我却道袍上污迹斑斑,俩袖子是破的,衣襟又窄又小,俩裤腿一只长一只短,一双旧布鞋露出了好几个脚趾! 这副模样,只差一把破扇,就可以唱“哪有不平哪有我……”了啊。 而且……还如同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跟在那该死的和尚屁股后头,蹑手蹑脚,一副欠揍的瘪三模样! 简直,岂有此理…… 你看他,明黄色的僧衣干净整洁,广袖飘散,崭新百纳鞋,光秃秃的脑袋明亮的像灯泡;又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实在是潇洒无边… 和他相比,我简直连乞丐都不如! 哦对了,这小子就要输棋了,却用了摄心术,故意摆出这么个场面,把他自己弄的潇洒无比,把我整的贱得不能再贱,这个样子才好跟我讲价钱呢吧? 他不就是想要三劫连环吗,这个阿,好说又不好说,就看他怎么肯不肯出血了…… “小道士,事已至此,何必赶尽杀绝?” 和尚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还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哼哼,我懒的搭理你。 赵小白立在小径上,望着满园花开,沉吟不语,躬着个腰儿,一副懵懂的扮相。他那样子,明显一肚子坏水,可没安什么好心。 第八十四章 我孤独 小和尚哼了一哼:“可拉倒吧!别装了,比人多一个幻境你了不起啊?” “我就算迷摄了你的真力境,你不是还有念力境吗,以为我不知道?” 赵小白如梦方醒,直腰,挺胸,抬头,眼神清澈如水。然后,举步,伸手折了一支樱,拈花微笑,道:“啊,谢谢提醒,我差点忘了。” “想和棋不难,你打算出个什么价?” 说完,把那支花儿凑到鼻前,嗅了嗅,叹息道:“好花堪折直须折啊。” 那和尚却一声冷笑:“出价?出什么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赵小白心里猛地一怔,却不动声色,暗暗想道:哟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有求于我,却如此强势;出不起价,又还凶巴巴的,难不成,他竟想强买强卖? 哼哼,现在可是在你的识海里,我若是一顿拳打脚踢,辣手摧花,只怕你,不废也会要少年痴呆! 心里突然又一阵醒悟:他当然只能选择进他的识海,我那里么,嘿嘿,驻扎着那么几尊老怪,分分钟弄死他! 小和尚冰寒的语音飘渺在耳边:“道家圣人归天,青阳山虽说没有树倒猢狲散,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隐忍,非要引起三派群殴才能明白过来吗?” “你不觉得,若真到了那时,实在是太晚了点?” 这话说的,赵小白遽然一惊! 也不为别。 什么青阳山一脉被围殴,他倒也不是特别关心。可若是这样,自己终究顶着个道门子弟的名头,哪能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此事,这小和尚,哼哼,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今日这局棋,若从远处着想,倒还真……赢不得。 魔族这不就已经打上门来了吗? 如果一直不知进退,老和佛门这么别扭下去,人家就算不明火执仗,肯定也会来阴的、下绊子吧?若到了危急时分,他佛门就算不落井下石,肯定也会隔岸观火吧! 这和尚果然心思缜密,他这是算准了我必须让他!哼哼,他这是打家劫舍,不不,拦路抢劫! 亏他还是个出家人,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这个世界虽然险恶,可像他这样的卑鄙小人,那就只有……嘿嘿,前世的那个世界才多如牛毛…… 对呀对呀,前世的那件事,我得问问他! 赵小白假装眺望远山,心里却思潮滚滚,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环。于是霍然回头,盯着小和尚的背影,静静地说道:“你很厉害啊!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和尚没有回头,似乎仍然在一心一意地研究天边的飞鸟。 赵小白心知马上就要问的问题实在是太重要,这使他下意识地将语气变得更加平静。 “你得告诉一件事情。” 他是这样的说的。他说这话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嗓音中不由自主的一丝颤抖。 小和尚讶然回头,淡淡的眉眼微微蹙起,问道:“什么事?” 赵小白沉默,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那个夹子,那个击毁明云道人桃木剑的夹子,是不是叫做……” 说到这里,他突然放慢了语速,却陡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止!血!钳?” 和尚很淡定,淡定得像是仍然是苦苦思索:为什么鸟类有翅膀能上下飞翔,而人类却不能? 他的眼中虽有异色一闪,却缓缓摇头,甚至又背过了身去。 “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他是这样回答的! “我那夹子,不过是我师父冬天烧炭的时候,用的一把火钳罢了!什么止血钳?你简直满脑袋浆糊!” “不知你都在瞎想些什么?” 赵小白大吃一惊!什么,居然是把火钳?一把夹炭的火钳,弄的那么弯曲做什么? 这…… 小和尚的态度让他疑惑,他自己便也跟着疑惑起来,究竟,那种可能性,它实在太小了! 不由嗫嚅道:“可……” 和尚霍然转身,厉声说道:“可什么可?这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不信不信,如果你不答应,神霄殿的大师兄,绝对过不得今年的端午!” “你以为就凭你青阳祖山的那几个猢狲,能摸得到圣山的大门?” “你知道不知道,在这皇宫大内看到的虽是一派平和,可只要走出这道宫墙,到处都是你死我活?” “这世道如此飘摇,你道门如此羸弱,为什么非要逞强?” 这既是死亡威胁,又像是苦口婆心。 赵小白听得心中叹息,心里明白情势的确是这样,顿知自己一番心思白费,这小和尚是个硬茬,这趟生意亏本是铁定的了。 于是,干脆爽快地说道:“那好,不谈价就不谈价,可你总得给点甜头吧?我辛辛苦苦的,坏死了无数的脑细胞啊!” 那和尚不由“噗次”一笑,眼中热意滚滚,心里想的却是:这小道士,果然是……那样的啊! !!! 可是,是那样的又能如何! 我若认了你,难道,哥儿两个,一起到街边摊子上去撸个串? 如今这世道啊……嘿嘿,远比你知道的还要更黑暗! 我自己尚在苟且偷生,你更是一身的麻烦,我认了你又能怎么办。 咱哥俩稚嫩的肩膀,能扛得动整个世界? ……唉,他大爷的! 小哥哥我不过剃个寸头,为的是在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减少带菌与感染的机会。 哪想到这一穿越过来,竟然巧不巧的,干脆变成了个和尚?! 眼前的这小道士啊,会不会也是与我一样,属于在那场战斗中“壮烈”的医护人员? …… 他哪知道,赵小白此刻心里想的是:哎呀,又不是?不会吧?…… 大爷的,我最近啊,老是疑神疑鬼,难道,是因为太孤独的缘故吗? 是啊……我孤独!谁人能知道,我有多么的孤独?这世上人很多,可我仍然孤独。 我的孤独,没有人能懂。 …… 既然你不是,那这局棋……哎,我也得让你。 但我可不是怕你所谓的死亡威胁,也不是担心什么佛门与道门彻底翻脸。自古兵来将挡,佛道两门打打闹闹了数千上万年,什么时候谁又能把谁怎样。 我让你是因为我命苦! 我要去做的事,可能无比无比的险恶,险恶得让人没法估计,甚至可能要让人直接怀疑人生。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盟友,甚至包括你整个佛门……虽然看起来这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谁让我那么命苦呢。 也罢,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希望总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正如这世间的事,总有许多意想不到,许多绝处逢生。 …… 第八十五章 我认了你又能如何 小和尚不由眯了眯眼,避免老是在那里面滚动不休的,一颗老鼠尿滴落下来。 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眶,然后说道:“这样吧,我也不亏待你。我这有两条重要的消息,可能关系到你的小命,我今日不妨告诉你。” “我们从此就算是两清,如何?” 赵小白不由睁大了眼睛:这还用说? 世界上的一切甜头,一切金钱美女,一切高官厚禄,一切荣华富贵……哪一样有小命重要? 生命,才是一切快乐的源泉!…… 他那副关心则乱的样子,早让小和尚看了个透切,这和尚说道:“第一,你要注意一只乌鸦!” 赵小白大惊失色,脱口问道:“乌鸦?什么乌鸦?妖兽吗?” “我没时间跟你细谈,外面的人还眼巴巴坐那儿呢,时间久了咱俩的勾当可就露馅了!” “第二,你要注意魔族的‘黑风双煞’!” “你若遇到一个一身黑衣的中三境男法师,与一个分神境的女剑客一道,那多半就是了。” “这两人是田勒摩的师兄与师姐,总是形影不离的,可算得是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 “至于为什么会找上你,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了,我可没功夫与你详说。” 说完,这和尚也不容赵小白回答,猛地一跺脚,喝道:“走!“ 突然起了一阵轻烟,人影一闪而失。 棋局之上正水深火热,可比赛的两个选手却双双好整以暇的闭了眼睛,睡着了似的。 旁观的人多数好不着急,一个个的急得抓耳挠腮。 但也不下十位沉静的家伙,淡然而坐,微微的笑,似乎一切了然于胸。 主裁判范统老大人当然早就瞧出了端倪,不过,他果然是个饭桶。他倒也没大声嚷嚷,他只是轻轻举起一支大手,晃了晃,及时制止了旁观席上的骚动。 斥道:“二位选手正以灵魂交流的方式,蝇营狗苟,讨价还价,各位不可胡乱打扰。” 他这话说的,简直……他不是个酒囊饭袋又是什么? 一些境界不够,不知内情的,顿时就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邪笑。然后各自坐好,眼观鼻,鼻观心,进入内照,默契地不再言语。 只有神霄殿大师兄和灵宝寺的白眉老僧二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双双以手抚额,关心地遥望棋局,颇有些物我两忘。 俄儿,来自神霄殿的选手率先睁开眼眸,“啪”的一声落下一子,然后又似是懊悔不递,举起双手遗憾地拍了拍额头。 接着,来自灵宝寺的选手也幡然醒悟,眼晴忙不迭骨碌碌地朝棋盘上瞧,眼中有喜悦的光芒闪了一闪,“啪”的一声,他也落了一子。 然后嘴角露出微笑,如释重负地说道:“第265手,终局。” 这就表示,轮到裁判说话了。 哪知,主裁判范老大人竟撅起了嘴,直接把裁判的公正丢到了他的大脚丫子底下践踏。 他沉吟地说道:“这局棋么,你俩……” “要我公正裁判的话,那倒也容易,不过,我有条件。” 此言一出,两边的比赛选手,满殿的观众,上到皇帝皇子,下到重臣公卿,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 内室女眷之中,甚至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羊叫声! ……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哪有裁判居中判个胜负还和选手讲价钱的?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特别稀奇。 “你们不用担心害怕,老夫可不像某些人那么不要脸,我只有一个条件。” 这老人竖起一根指头,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陡然笑意吟吟。 赵小白恍然,失声道:“你也想要甜头?” 他居然偷听?这个裁判,嘿嘿,黑哨啊…… 原来他可不是饭桶,他境界之高,赫然还在大师兄与白眉老僧之上! 赵小白心中微微一动:嘿嘿,中三境浩然正气再加上神鬼莫测的符文,这老儿,也是个喜欢藏拙的家伙! 他既为太子师,岂能是个饭桶? 糟糕!太子拿回去的那副便笺,不会凑巧让这老儿看到吧?那可就……哎呀! 眼见得赵小白无故发懵,小和尚一声叹息,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主裁判大人,你的条件是什么?” 这老人一捻胡须,扬声说道:“你们两个也不用担心!” “老夫我不但手把戒尺大半生,桃李不言,下自成溪;更曾兰台走马,金殿持笏;可称人间高贤。” 赵小白不由一乐:嘿嘿,这老儿,这话倒说出了些许读书人的傲气!字里句间,可见他年少时的风流自诩,人生得意。 耳边传来他略带揶揄的话语:“我提出的条件,自然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更不会像那什么,讨要甜头之类的龌蹉。” 说到这里,这老书生语气陡然加重,沉声问道:“我只是想问两位,你们到底是……” “什、么、人?” 石破天惊! 这老书生端的了得,不仅慧眼如炬,这会儿,他轻轻一言,满殿的“什么人”,“什么人”……在不停的回荡,久久不曾消散,气势赫人! 赵小白顿时心里一震:进士啊,就这般的厉害了吗,难怪,赵云裳非得让我去人族……哎!…… 老书生如此一说,小和尚眼睛一瞪,顿时耍赖,一手指向赵小白,嘴里说道:“这可都是他惹的事!什么白小召白小召,谁不知道倒过来念就是赵小白?” “他既然遮遮掩掩,我不过,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嘿嘿,贫僧无尘,忝为圣山传人。” 殿内许多人顿时一个个的大眼望小眼,惊讶地“啊”,“啊”……叫了起来。 那范统这才咧嘴微笑,说道:“这才像话!” “天下间像二位这般的年纪又能如此滑头的,能有几人?” “我就说呢,若不是圣山传人与青阳山传人惊鸿乍现,来此撒泼,这届论经会,哪能如此精彩?” “老夫叹为观止啊!哈哈哈哈……” “尊敬的皇帝陛下,请恕老夫无能,这一届论经会,我无法判出胜负!从今以后,你只怕要,嘿嘿,同时拥有两位国师大人了!” 皇帝先是大袖一摆,痛快地说道:“如此甚好,朕心甚慰!” 接着,他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从大座上立起,急急地走到赵小白与无尘两人座前,躬身行礼。 口称:“南部澹州苍梧王国皇帝叶尚明,拜见青阳山传人阁下,拜见圣山传人阁下!” “二位冒名而来,朕愚钝,未曾识得真身,未及迎迓,还请见谅!” 第八十六章 把我宫墙砸个洞试试 这个礼,有点重。 赵小白与无尘坐不住了,不由双双起身,扶了皇帝一把。 一个说:“贫僧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是不想惊扰皇帝陛下!” 另一个说:“贫道世外之人,受不得陛下这份大礼,某心中有愧!” 几个皇子,若干王侯公卿,纷纷嚷嚷来见礼,一时间,整个殿内马屁声不断,恭维之语满堂。 叽叽歪歪一阵,各回本座,赵小白却又站起。 先扫了神霄殿大师兄一眼,再看向皇帝,说道:“贫道自乌蒙山而来,身上带着从秘境得到的所谓秘宝。” “这东西,贫道愚笨,竟是看不出其中所指的是什么地方,也不知所谓何意!” “我今日受青阳山之托,将此原件留在苍梧皇室,还望妥善保管!并请皇帝陛下着宫廷画师,照原本临摹若干份,分送四大宗与青冥天下几个大国。” 此言一出,满座沸腾,整个大殿内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 大师兄一听,顿时急眼,霍然站起,惊叫道:“小赵师弟!此事……”却又马上住口。 他是何等样人?哪能不瞬间就明白,这事实际上已是覆水难收? 望着殿内诸人,一个个眼睛里发出的狼一样的光,他知道,这一声“不可”若是说出来,只怕要被人乱拳打死! 你看你看,那三个裁判,甚至已站了起来,眼睛中的那光啊,多像丛林中饥饿的大灰熊。 想了想,觉得赵师弟这么做,似乎也不算违了祖山的交待,不由索性住了口,又缓缓坐了回去。 他心中有气。 分明一场胜局,竟让他私自放了水!分明是我道门一家之物,竟被他拿出来,公之于天下。这个赵师弟,真不省心啦! 他哪里知道赵小白的小心思? 一门心思装逼,没想到却被人当众拆穿!那么,自己身怀重宝的事,还能瞒得过何人? 如果与神霄殿众暗地里苟且,好是好,可哪能完全洗脱身上的干系?小爷我干脆卸磨杀驴,将这份秘宝公之天下。 这下,总能清静了吧!哈哈哈哈…… 赵小白出人意料的举动,把个苍梧国的皇帝老儿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此重礼,岂是一地一城可比! 小赵仙长真是高明啦,放在我这儿,比放在道家青阳祖山,那可不知好了多少,更不知少了多少麻烦! 此物虽重,我却没啥好担心的,反而是越重越好。 不管哪个有头有脸的仙人来了,想看原件请进来让他看就是了,没谁蠢到愿意承受天下瞩目之重,来妄图独吞此物的呀。 至于我苍梧的好处嘛,那还用说? 别的都且不说,只要这东西还待在我皇宫,谁他猫有胆把我宫墙砸个洞试试? 就算不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可不知道有多少心怀苍生的侠义之士,纵踏遍天涯海角也要为民除害的啊…… 赵小仙长是我苍梧的恩主!他这份情,朕记下了。 赵小白拿出一个小小卷轴,殿内众人顿时一个个睁大了眼眸,而一些自恃身份足够的,早已踏上前来。 范统老大人一把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逐一打,平放在案几上,嘴里啊啊之声不断,一伙人就此热烈地讨论起来。 虽然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赵小白发现,三个裁判曾经有那么片刻的时间,相视愕然,眼中异色连闪。 他的心里顿时一动:这其中的线索,果然要在人族那边寻找吗? …… 赵小白与紫月二人在神霄殿众簇拥下回到小院,立即吩咐小丫头收拾行装,准备扯呼。 大师兄已经彻底想明白最后的那局棋,小赵师弟是送了人情了,心里未免老大不痛快。 不过,不管怎么说,若不是他凑巧来到了苍梧,今年神霄殿只怕多半不能保住颜面。这一点,无论如何,是要感激他的。 把人送到居处,他虚与委蛇一通,找了个借口走了,多余的话也没说,谢礼暂时也不着急送。他觉得,这小道士既然被人捅破了身份,那也就不用再见外,他与那小丫头,总得还在这住上些日子。 可当他刚刚回到紫凤阁,展脚舒腰地开始品茶的时候,两个师弟匆匆走了进来。 “大师兄啊,不好了,小赵师弟他、他已经走了!” 大师兄一口茶才喝进去一半,闻言脸色大变,另一半茶“噗”地一声喷出老远,瞪眼大骂道:“你们两个混账王八蛋!怎么就让他走了?” 一个说道:“不不,我怎么敢?他这是跑了,说是出去溜跶呢,可两个小家伙骑上马就奔城外去了!” 另一个说道:“是啊是啊,当时把他弄进来的时候捉弄了他一回,他这次变得比泥鳅还滑溜,拦不住啊!” 大师兄听了,惊讶地说道:“这里就像是他的家里一样,他跑什么呢?真是奇了怪了!” “还愣什么愣,赶紧带上东西叫上人跟我去追啊,快去快去!” 赵小白当然要走,他心里盘算着有许多事要办。 这一次被人坑害,出头露脸了一回,虽然势必会惹上一些腥臊,却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他的心中倒也着实有几分小得意。 小丫头更是兴奋的什么似的,昨儿个还在为钱发愁,大肆感叹人穷志短;今儿个腰包里就揣了足足二千两黄金,师兄想要的东西也手到擒来,真的是,让人爽歪歪啊。 现如今,咱与师兄二人,那可就有点“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去换美酒……”的豪情了呢。 刚刚走过一道小小驿站,眼前就要拐入山路,耳朵里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丫头心里一惊,说道:“师兄啊,我现在富婆一枚哎,后面似有大军赴来,咱这是不是遇上强人了?” 赵小白缓缓摇头,按马不行,说道:“等等吧,就咱这马,跑不过人家的!” “来的倒也不是强人,却比强人更难打发,你稍安勿躁,看我眼色行事吧。” 说话间,已有呼喊声响起:“赵师弟啊,且等一等!你就算要走,大家伙儿总得道个别啊!” 不过片刻,大师兄带了一溜人,呼呼啦啦下马,小丫头略微默了默,来的竟不下三十人。 大师兄急步上前,嘴里嚷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要走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这要传到青阳山上,我这大师兄的名头,可就毁在你手里了啊。” “怎么,师兄我招待不周,你生了嫌隙了?” 第八十七章 鳄鱼的眼泪 赵小白一愕,想了想,这伙人,不管是出于对祖山的尊重,还是对自己此次一番作为的感激,倒也不能排除有三分真心在内。 只是,小爷我一心修行,并不想乱结因果。 况且,道家所谓清静无为,先要清静,方可修无为。一群牛鼻子道士,却在朝堂瞎搅和,参与世俗之争,总是不对的。 既是这样,那什么……客气话就算了吧。 略略一抱拳,说道:“我本是江湖散淡的人,大师兄事务繁多,不敢多加打扰。我眼下确有要事在身,这才不辞而别,请你别介。” 大师兄一声叹息,情知留他不得,不由开口说道:“总是做师兄的怠慢了!这样吧,此去西牛贺,路途遥远,我带了些小物事过来,你顺便拿上,路上方便。” 随即回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一拥上,递上了大小的包裹。 其中一人不甚小心,手里的包裹碰了一下,发出了金属般的叮当声。赵小白吓了一跳,一把扯过,打开一看,顿时傻眼! 黄灿灿的,全是金条,怕不又有两千金? 他倒也不擅作主张,而是对小师妹看了一眼,小丫头虽然双眼放光,却缓缓摇头。 轻轻说道:“师兄,金银财宝我是喜欢的,可我得自己挣,眼下我身上的就已经不少了,这个就别收了吧!” 赵小白点头,一把扔了回去,对大师兄说道:“师兄,凡阿堵之物,你统统收回去,如果是好吃的,那我就不客气留下了。” 大师兄一滞,欲要对他说明紫电剑与先前两千金的来历,却又觉得不好开口。他琢磨着这个小师弟的性情,若是说了,那两千金他只怕也会要退回来。 至于紫电剑的事,眼下就更不能说了。他觉得,这位仁兄看起来,似乎并没太把青阳传人的身份放在眼里,说了可未必是好事。 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拍了拍手,微微侧身,对身后的人说道:“牵上来。” “小师弟,此去路遥水远,你二人的马匹实在难以胜任,不如就让我给你们养着吧!我带了两匹马过来,还望你万万不要推辞!” 赵小白弯弯一笑,道:“这个好,多谢了!” 当即与小丫头换过了马,一步跨上,双手抱拳,道:“各位师兄师姐,明霞师兄,赵某辞别,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举手作别,得得的蹄声中,两个小小的身影转入了树荫。 大师兄呆呆而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扑扑”两声,一只灰鸽落进人丛,驻足在一位婉约的年轻道姑肩膀上。 这道姑抓住鸽子,看了一眼,讶然道:“哎呀,这只信鸽,怎么受伤了?” 随即从鸽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纸筒,打开看了一眼,遽然变了脸色,失声叫道:“大师兄,是师父的来信!” 一把递给大师兄,嘴里喃喃道:“这鸽怎么回事,竟然迟到这么久?” 大师兄蹦着脸,看了看信,顿时脸色大变,说道:“赵……哎呀好险!果然不愧是祖山传人啦,竟然与那帮老狐狸想到一块儿去了?” “没想到哇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机?” 边上数人,忍不住偏着头脑袋对着师兄手上的纸条觑了一眼,别的没看清,只看清这么一行字:论经之争,宜敛锋芒;势弱而争,必惹祸端,虽莽夫而不为也。 各人呆了片刻,有人忍不住脱口赞道:“嘿!这个小赵师弟,还真神了!” 大师兄仰天一叹,遥望远山,远山默默,人踪不见。 回头白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眼,哼道:“你以为呢?青冥天下,何其大也!祖山传人,能有几个?” …… 小丫头与师兄两人两骑,蜿蜒向北而行。 一路上,小家伙少不得要清点“战利品”,什么风干牛肉,油炸兔肉,麻花糕点……当然也有专门为某酒鬼准备的好酒,直看得她眉开眼笑。 甚至里面还有几串铜钱,让人不得不佩服神霄殿的人,考虑事情真特么周到。 然后,她的眼睛定定盯着几块石头,渐渐放光,失声叫道:“师兄,上品灵石啊!” 赵小白听得吃了一惊,回头一瞅,师妹手中,几块石头,红红紫紫,莹莹有光,可不正是传说中的上品灵石? 顿时呆了一呆,心里想道:临别之时,我说的是吃东西留下,这玩意,倒也勉强可以算是“吃”的东西,却不好责怪于人。 这东西的用途可就大了!师父那个可怜啊,两块次得不能再次的下品灵石,放了几十年都舍不得用掉,哪怕境界一直停滞不前。 他都已经超过了三百岁,如果再不破境,估计不用太久就会……嗝屁了。 小师妹洞明在即,若有灵石佐助,把握可就要大许多。 想到这些,他说道:“收好吧,你自己留一块,破境的时候用。剩下的,都带回山去给师父,他实在太需要这个了。” 小丫头眼睛眨了几眨,问道:“可你自己就一块也不留吗?” 赵小白轻轻一笑,说道:“你没发现啊,你师兄我天资卓绝,破境那是蹭蹭的,哪用得着这个?” 小丫头做了个“哼,吹牛,你羞不羞”的表情,然后又问道:“师兄,早先的时候,你对那伙人说,你有要事在身,你又要办什么事啊。” “昨天晚上,紫电剑不是也被你练祭好了吗?还能有什么要事?” 赵小白想也不想,回答道:“我要……”却又不说了。 是的,自己要办的事,即便是这小丫头,最好也别说,那可是我的大杀器啊。 原来,好几年前,当他的法术有些了根基的时候,他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五行属性,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的法术都能觉醒,可就有一样不好。 杂而不精,很难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活。 那可不是一般的杂啊。 善百技不如精一技,这个局面必须要改观。思前想后,他选择了两门绝技:鳄鱼的眼泪,暴风闪电钻。 鳄鱼的眼泪,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字,假。表面上在流泪,暗地里磨牙齿。 如果在那招水属性的法术“雨打秋萍”的雨滴里面,掺上那么一两滴“天一生水”,鱼目混珠,以假乱真,那可真是令人防不胜防,简直可以,杀人如麻啊! 嘿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暴风闪电钻么,灵感来自于,嗯…前世的动画片,叫什么什么钻忘记了。反正就是那种小屁孩“哇”的大叫一声,空中漩涡一片,管他那什么铜墙铁壁,不坏金身,通通不是个事! 若我用金刚石作钻头呢?岂不更加无往而不利吗,啥东西能经得住它钻上那么几钻? 简直,残暴啊! 道爷我一个经过了现代文明熏陶的灵魂,怎么能老是沿用“古人”的办法修行而没有一点创新? 第八十八章 我那可怜的金手指啊 这一路上跋山涉水,二人晓行夜宿不提。 很多的时候,赵小白刻意睡在荒山,为的就是在杳无人烟的地方练习那两样必杀技,渐渐也小有模样。 紫电剑,自从在宁都练祭之后,最近已与他的神魂契合得更好,要不是因为小师妹,他已根本不用骑马,御剑飞行,日行两到三千里不在话下。 偶尔也进过两次游戏,打到了一些装备,能穿的他都穿上了。他现在很疑惑:一直这么加物防魔防,从来不加攻击,到底几个意思? 天天就像砍柴似的吭哧吭哧砍小怪,连黄怪都还没见着一个,等级又升得慢,新地图也无法开放,郁闷啊。 再者,这些防御功能,在现实在战斗中真能发挥作用不? 有时候,他很怀疑:为什么我的金手指,是这么个破玩意呢?你看人家的多好!什么我有一个面板,我能点化万物,我能干死一切,我能……啥的啥的,多么的牛掰。 可我这鸡毛玩意倒好,物防魔防一点一点的加,不仅特抠,而且还……不知道有不有什么毛用! 真也是醉了。这让他好几次禁不住偷偷地仰天长叹:梅天理啊,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游戏到底是用来干哈的…… 这些日子里,有一件事情一直让紫月小丫头疑惑不已:师兄有时候特意从山上找了硬木,拿出一把秀气的刻刀,默默地刻字。 可刻字就刻字嘛,可为什么刻完又一笔一笔地拆掉? 联想到他还没有出山的时候,在后山思过涯,还青鸾峰绝壁上,刻的那两首所谓的诗,小丫头觉得,师兄的内心或者也很寂寞。 要不然,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刻呀刻的,刻了石头刻木头? 算起来啊,他这坏习惯,都保持了好几年了吧?难怪他的字,刻的那么好看。 有时候,小丫头心里是这么想的:这天底下只怕,很少有谁的字,能比师兄刻的更好了。 …… 大约半个月后,二人越过了群山,?进高寒的无人草原;再两个星期后,二人的视野中重新出现了人类的炊烟…… 可让二人大跌眼镜的是:经过对比分析,他们才发现,自己到达的居然是西牛贺州的西荒!整个儿地把北山甩在了身后数千里之遥。 赵小白想了想,觉得也合情理,因为两个人在茫茫原野上走偏了方向,横穿了半个西牛贺而不自知。 当路边可以看到绿油油的庄稼的时候,小丫头的情绪开始高涨;赵小白却陷入了迷惘,心里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可即使把灵识放开到极限,却一无所获,这让他明白,这不是灵觉,这是他作为一个修者的一种强烈自觉。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避开我的灵识而跟踪我?” 那可就玩儿大了!这想法让让他吓了一跳。 “可在苍梧的时候,我特意将那副卷轴公之于众,就是为了避免强者觊觎啊!莫非,是小和尚提醒我的那只所谓的乌鸦?” “魔族的黑风双煞,当然十分厉害,可就算是上三境的修者,中三境的法师,只要没有进入“亚圣”那样的恐怖境界,按说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我的灵识吧!” “如此看来,黑风双煞的可能性应当不大。 那只什么鬼乌鸦有那么可怕吗,它到底是个什么东东?” “叮当,叮……” 不远处猛地传来刀剑的碰撞声! 抬眼一看,山那边打的树木倒折、山石崩塌,有人影兔起鹘落,耀眼的剑光划破了寂静的山峦。 赵小白眼睛一眯,凝神听了片刻,突然惊叫出声:“这剑击的节奏,怎么是…青鸾剑法啊!我北山上哪位同门在前面与人…不不,被人霍霍?” 二人还来不用作出下一步反应,转眼间,前面一百多米远的山脚呼啦啦跃出十多条人影,一个个的高飞低走,叮当声中,有人倒飞出去,也有人发出痛苦的惨叫。 还有淡绿色的灰尘样物体临空飘洒。 一个身绛紫色服色的年轻道人,被十多人围殴,虽然手中一把闪光长剑,左砍几剑,右刺数下,招招拚命,却显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急得他口中“嗬嗬”而叫,看起来,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完蛋了。 赵小白认出是谁来了。 看到这人像一只跳蚤一样在人丛中蹦哒,被人揍得猪头似的,他不由微微而笑。小丫头也认出来了,顿时就惊叫起来:“哎呀!这是四师兄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快去救人!” 原来此人竟是鲍如黑。 看到空中纷纷扬扬的淡绿色粉尘,被那人撒狗粮一样可着劲儿乱撒,赵小白肉痛地不行:你丫的!偷了我多少麻沸散?这玩意有你这么用的吗? 光撒鱼饲料一样的浪费,撒狗粮一样的土豪,不知道点火燃烧,有个屁用啊! 哎哟喂,我的麻沸散啦…… 心里一急,他从马上飞身而起,愤怒地喊道:“老黑!老五来也!” “去去去,赶紧的,闪一边去!” “别特么再撒了!崽卖爷田不知心疼是不是?” 那人在激斗中陡然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再也顾不得在青鸾峰上的那些日子里,曾经对这声音是多么的厌烦和痛恨,顿时就禁不住喜出望外! 一连甩出好几把麻沸散,才陡地爆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大笑:“哈哈哈,神兵天降啊!我鲍如黑命不该绝呀……” “赵老五,你来得正好,快来救驾!” “马比的!这伙人太凶恶了,把人往死里整啦!” 接着,他剑法陡然一变,挡开了数道剑光,就势一个后翻,呼啦啦落下地,虽然摔了个狗啃屎,却也冲出了包围圈。 “唰”的一声站起,满脸狞狞地对着敌人叫道:“龟孙子们,很凶是吧,这下你们完了!也不看看谁来了?” “想砍死我?就不问问小爷我是谁的师兄?哼哼,愚蠢!” 他说这话时,赵小白瞧准他闪出来的空当,呼的一剑爆起,不见一丝一毫的剑光,火光却耀眼,空气中飘扬的粉尘顿时滋滋燃烧,绿烟很快就弥漫开来…… “咳咳!咳……” 树梢林间,顿时就有人咳嗽起来,有个女子叫道:“不好,有剧毒!我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大了!大家赶紧扯呼!” “大爷的!什么毒这么厉害,居然能毒倒修真的仙人?” “他猫的快跑,再不跑就完蛋了!” …… 第八十九章 师父的消息 混乱中,赵小白骤然看清了这些人的服色,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叫道:“怎么是……你们?” 没有人回答他,这伙人一声不吭,火急火燎地退走。 赵小白蒙尘在手,原本打算砍他几个人的,这么一来就无论如何下不去手了。 鲍如黑却不管这些,乘着这伙人惊慌逃跑,猛的扑上,一剑砍翻了一个面目凶恶的汉子,接着又“卟“地一声砍下了另一个的头颅,横削一剑,再砍掉了一个女子的手臂。 其余的逃得太快,他实在追不上了,只好远远望着,嘴里恶狠狠地骂道:“追了我数百里,杀的我喘不气来,不留下点狗命啥的,就打算这么便宜的逃走?” “哼哼,妄想!” 赵小白莫名所以,制止不及,问亦不及,眼睁睁看着鲍如黑在边上行凶,眼睁睁看着他暴跳如雷,一时之间,心里的疑问,似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看到小师妹已将那厮扶着,赵小白劈头就问:“怎么和中山派的霍霍起来了?你没有搞错吧?” 鲍如黑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抹脸上的泥灰,恨恨地说道:“我搞错?我怎么会搞错?” “中山派那王八蛋掌门萧无极早就投靠了魔族!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知道他们有多凶狠吗?你知道咱北山派已有多少人死在了他们魔爪之下吗?” “你知道东南西北四派被他们杀了多少人吗?” 说这话时,这姓鲍的胸口像在拉风箱,气的脸都白了。 “你说什么!?” 赵小白和小丫头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叫。 鲍如黑眼睛一鼓,连喘了几口气,突然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还当我是青鸾峰四师兄吗?” “一个个审犯人似的,眼神凶煞煞的,想干什么?我特么差点嗝屁了,也不知道给我压压惊?” “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鲍如黑什么时候说过一次假话了?” 赵小白顿时忍不住“噗次”一笑,心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一次真话了? 想想也是,与他同门师兄弟这么久,每当他说什么的时候,只要反着来,那就对了。 比如他如果说某种野果子好吃,那一定难吃死了!甚至,根本就不是能吃的东西。他如果贼兮兮地说某个事能干,那一定不能干,否则,谁干谁倒霉。 有这么一大祸害在我青鸾峰,他居然还不是头号祸害?头号祸害竟然栽赃到了我的头上? 真不知道那些人的眼睛长哪儿的! 不过,今天这事儿,眼见为实,的确是中山派一伙人围殴他,而且是往死里整的那种。或者,他这次说的是真话?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妖魔两族数千年来大打小闹几乎就从未停歇过,仇恨比山高比水长。如果没有记错,萧无极的师父,中山派上一代掌门,甚至正是死在了魔圣手里。 萧无极如此不要脸,竟然认贼作父?嗯,世上这么干的人一直就不稀缺,可他萧无极,没道理啊!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是西牛贺最坚决的主战派,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真的忍心对东南西北四派下手? 好你个鲍如黑,莫非你在外面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或者闯了什么弥天大祸,因此被中山派弟子揪住不放,然后在此反咬一口,胡说八道? 鲍如黑在那边却打开了话匣子,他一番话说下来,赵小白不禁唉声叹气,心里已相信了九分。 “如今西牛贺已半壁沦陷,大楚国幸亏有皇叔北靖王萧无方在蟠桃宴后,跟随师父一道上了北山,这才保留了一颗皇室火种。” “萧无方已在镇海城被四派立为楚王,宣誓讨逆,成为整个西牛贺反抗魔族与叛逆的一面旗帜。” “东南西北四派的长老精英,包括咱们掌门师伯他们,多数都在镇海城里拱卫。” “我有要事必须火速回镇海城禀报,赵小白你来的正好,赶紧去阳都,解大师兄之困!” “师父与我青鸾峰二师姐一干人等,在广庆城中协助守军抵御魔族大军,那里是战事最吃紧的地方,你在明都完事了就去见师父吧!” 听到鲍如黑说到这里,又看到他满面征尘,一双老鼠眼中红丝缕缕,赵小白终于彻头彻尾地信了。 不由问道:“大师兄遇到麻烦了吗?我到了阳都,怎么才能找到他?” 鲍如黑不由一滞,嘴里嚷道:“你看我这急的,倒没个头绪了。” “阳都早已陷落在叛军手里,大师兄在那里潜伏,主持明都歃血盟分部事宜。你这些年独自在青鸾峰上淡出个鸟来,啥事也不过问,不会连歃血盟是什么也不知道吧?” 赵小白急忙回答:“知道一点,知道的不多。”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所谓的歃血盟,是五派联合组建的一个特务组织,似乎一直是西山派在主持。主要针对魔族,当然也包括人族,做些刺探、暗杀、搜集情报、策反之类的工作。 与魔族的神武卫,人族的龙行会一道,被誉为青冥天下三大臭名昭著,令世间平民、世俗官员与低阶修士闻风色变的恐怖组织。 想到这里,他皱眉问道:“可如今中山派已与四派分道扬镳,歃血盟还能用吗?” 鲍如黑道:“歃血盟虽然与五派血脉相连,却一直在五派之外单独运行,其中特别擅长阴谋诡计的高人可不少,早将中山派余逆清剿殆尽了,怎么不能用?” “不然的话,到处都是神武卫的爪牙,这仗可怎么打?” “别特么废话了!无论我回镇海,还是你去阳都,都是十万火急的事,你与紫月赶紧动身吧!” “不不,紫月你别去,你单人独马,直接到广庆卫去见师父。” “你要是跟着你五师兄,你们二人骑着两匹破马晃荡,赶到阳都铁定是连给大师兄收尸都晚了!” “赵小白你……不熟悉歃血盟,到了阳都直接找鱼虾帮知道不,往日在青鸾峰下,常常缠着你的那个李小鱼,不就是鱼虾帮的军师吗?这你一定是能找到的吧?” 第九十章 此头须向国门悬 赵小白点头,心道:没想到,李小鱼这个原本一万个没看在眼里的人间小混混,还有他经常提到的那个什么狗屁帮会,这会倒派上大用场了。 说到这里,鲍如黑急急交待了几句,又从身上扯出一只信鸽,拿出一个纸卷儿,慌慌忙忙划了几笔,绑上鸽腿,放飞之。 嘴里说道:“我已传信给大师兄,这玩意虽然速度还不如你,但它熟悉路径,就你那磨蹭的坏毛病,它应该比你还要先到阳都。” 说完,他人已如一缕轻烟,飞上了树梢,直扑高冈。 远方飘来他气息不匀的话语:“赵小白,今日你瞎猫碰到死老鼠,算是帮了我一回。那上次我被马蜂蛰得像猪头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可你这什么麻什么散,暗格里面为什么不放张使用说明书?弄的小爷我数百里路上白费蜡!差点就小命不保!” “哼哼,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赵小白听了,不禁与小丫头大眼瞪小眼,心里暗暗腹诽道:我靠!有他那么做兄弟的吗? 我赵某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怎么摊上这么个混账王八蛋做师兄? 像他这样的祸害,居然还不是青鸾峰一的头号祸害?头号祸害的名头,竟然被栽赃到了我的头上? 那些人啦,眼睛可不知道长哪儿的!…… 临与小师妹分别,赵小白交待了她许多注意事项。 比如要换作尘世打扮,路上不要太招摇,逢林莫入,行船过渡要格外小心,不要喝沟渠里面的脏水,不要偷人家菜地里的黄瓜吃,不要随便和人家小哥哥搭讪……等等之类的话。 当然,重点还是要牢记《修仙三字经》。 想了想,他觉得,战事既起,有点手段的修士应该都在围绕战争机器在运转,就小师妹这身手,能欺负她的不多,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也不用担心太多。 “几块上品灵石,偷偷交给师父,你就说我这里还有不少,不缺这几块,叫他赶紧用掉!” “总是境界升得像蜗牛!不喜欢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赵小白最后是这么跟小师妹说的。 话刚说完,紫电闪耀,他已跨上剑灵,直入云端。 大师兄也好几年没见到了,这回应该有酒喝了,他是这么想的。 *** 阳都位于大楚国的中西部,浩浩涌江之畔,自古就是闻名西牛贺的江津要塞。 赵小白御剑云中,在离阳都数里的城外按下云头,他知道,若贸然飞进城去,必定就是一番苦斗,他虽然还没有亲历战争的血腥,但能够想像得到一些。 郊外十室九空,到处残垣断壁,许多地方一片焦土,让人可以感受到这里曾发生惨烈的攻守战。偶尔还有巡逻的士兵和马队,甚至有被抓到的“反抗者”,五花大绑地被战马拖行。 赵小白没有出手,不知道大师兄在城内到底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此时贸然出手,打草惊蛇不说,甚至可能连人也救不下,自己还要被追杀。 族群之间的战争,从来就是充满杀戮,眼前的一切,让他心里有了数。可是,尽管他有心理准备,当他接近城门的时候,还是被震撼了! 道路两旁,堆满了无头尸体! 在春日的阳光下,许多尸体已发出腐臭,苍蝇与秃鹫在尸堆飞舞追逐;道路上三三两两人群掩鼻而行,眼中充满惊恐,仇恨,或者绝望…… 在离城门数百米的地方,有成队的士兵押送“犯人”,扑通扑通踢倒在地上,有文官衣饰的官员手拿文书厉声的宣读,然后,大刀片子“咔嚓”,可以看到喷洒的热血,被杀者像一段段枯木一般倒下。 门口有身材高大的黑衣甲士骑着战马游弋,头上的黑盔遮住了他们的面庞,只露出俩鼻孔出气,两只眼睛发光。 从沉沉的杀气与浑身的血腥味,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身份:魔族神武卫。 这些人多数只有炼气士的境界,在修士群体中属于最底层。这里虽然属于修仙的世界,却并等于所有人都可以修行,对普通平民与士兵而言,他们是难以撼动的恐怖存在。 城门口有成群的守卫,城头上,挂满了示众的头颅! 这些头颅似乎经过了药水的浸泡,看起来死去时间已久,却还没有完全腐烂。赵小白缩在人群中,眼睛略略扫了一扫,看到了一些依稀仿佛熟悉的面孔。 想不起名字来,他们是北山上的同门。 可有一个人印象深刻,是的,不会错的,他是个显得稍微有些文弱的青年,深邃的眼眸充满智慧,欣长的身材流露出淡淡的书香。 他是无涯峰上的三师兄,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至少有着腾空4阶的修为。这在年青一代中,已算是不弱的好手。 记得许多年前,就是这位师兄,带着自己第一次去见掌门,淡淡的语气却蕴涵着热忱,不骄不躁的态度饱含着同门的温馨。 他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如水年华,如果身处平静的世界,应该正在接受知识的熏陶,或者在秀丽如画的山崖边白鹤亮翅。 可如今,他的头颅已高悬在国门! 赵小白的心中传来一阵刺痛,蒙尘剑似要发出愤怒的轰鸣,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了,他的身形遽然消失在人群,再出现的时候,已置身城内。 站在无人的街角,他默默向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沿着一条宽阔的街道,半梦半醒,缓缓汇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城内看起来好像还平静,与城门口以及城市的郊外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一些地方有新涮的标语:魔族与妖族一衣带水,和平共荣! 两族人民携起手起来,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一切反抗分子都是找死,只有乖乖自首才是唯一出路! 诸如此类…… 多数的时候,一个族群征服另一个族群,并不是完全的杀戮,还包括收服人心,比如:扶持傀儡政权,标榜“自治”……等等。 于是大街是时常可以看到“狗腿子”,带着成队的魔族士兵到处睃巡。 这是一出古老的戏码,在许多世界重复地上演…… 第九十一章 记忆中的童年 赵小白心中沉郁,带着三分警惕,浑噩地在街上游走。 稀里糊涂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人群中猛地有个彪悍的妇人,揪住一个猥琐汉子破口大骂:“你这窝囊的东西!除了偷看李二寡妇洗澡,你还能干点什么?” “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你不知道吗,还一心只想着赌钱?” …妇人大约正在气头上,不仅牙尖嘴利,嗓门也很大。赵小白吃了一惊,顿时幡然醒悟,拍了拍脑袋,抬头观望。 不曾想,眼角的余光却远远扫到了一块金字招牌:白帖酒楼。 白帖酒楼?心里不由猛地一震:一股熟悉的味道,一种恬淡而遥远的记忆瞬间充斥了他的心房。 特么这不是……脑海中呈现出一副陈旧却记忆犹新的画面:蓝河边,关山外,浅草无垠,一群童年的玩伴正在送别一名长相柔弱的少女。 泥乎乎的小脸上写满青葱,依依不舍的样子恰好是令人难忘的儿时情谊。 “白帖儿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白姐姐,你是不是过几年就要嫁人了?” “姐姐,你不是说明年咱们还一起偷乌伦大叔家里的梨吗?” “你走了谁给咱们放哨?”…… 小小少女望着五六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该回答谁。她最后没有回答任何人,却对着一个鼻涕孩子说道:“寒寒,你长大了就进城来找我。” “我进城后会继承祖业,也是开饭馆,不过,我要重新起名。” “你要记住,我的饭店名字叫做:白帖酒楼!” …… 寒寒当然就是赵小白的小名,自从遇到师父,十多年来,这小名几乎今日才头一次被他想起。 “幸亏还没忘记!”他想道。 这小白姐姐!当年只以为是一句戏言,她说的竟然是真的么。她到了阳都?这扯淡的世界和飘摇的时光,并不曾让她四处漂泊? 多不容易啊。 心中怀着满满的惊讶,他情不自禁地朝酒楼走近,再仔细一瞧,金字招牌右下角赫然一个小小鱼鹰,可不正是鱼虾帮的标志? 心中顿时一怔:李小鱼这货,什么时候与我的童年玩伴挂上了钩? 来到酒楼前,有小二服色的家伙看到他高出许多人一头的身材,弱质书生的模样,先冲大堂一声吼:“来宾一位!” 然后热情上前招呼:“客官,可要吃点什么?我店龙凤鲍翅,海味山珍,北国风味,南方小吃,农家菜肴,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赵小白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小二的啰嗦,说道:“我要吃你家掌柜的。” 小二笑脸相迎,习惯性地冲大堂叫道:“贵宾一位,要吃咱家掌……” “你说什么?”他猛地住口,陡然明白了过来,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小小少年,心里充满怀疑:我家掌柜的虽说颇有姿容,可年纪已二十好几,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吃? 原来是个惹事的主啊,你妹的!小二张了眼睛,开始挽袖口,张牙舞爪的,就要发作。 掌柜的却已俏生生立在门前。 她大大的眼眸中充满意外之喜,掩了掩樱唇防止惊叫出声,深深福了一福,款款说道:“小寒寒,是你么!你终于来了?快请进来!” 原本身材单薄的少女已长得滚圆,嗯,用丰腴形容她更恰当一些。 剪水双眸散发着异彩,鹅蛋形的脸上打了薄薄的粉底;黑眼眶明显是做出来的,荆衩布裙让她看起来有着小家碧玉般的清新。 虽然流失的岁月已在她的眼角刻上了淡淡的风情,可瞧她那模样,不是白帖儿姐姐又是谁? 赵小白不由展颜一笑,说道:“我都成长大人了,你还能认出我来?” “那时节就曾猜想过你长大后的样子,现在看来,当时还是低估你了。” “可你那副散淡的味道,就是隔着十里八村,那也能让人闻出来!” 高兴地上前,轻轻地拥抱,女人这才发现,双手已是只可堪堪搭上少年的肩头。心里不禁有些恍惚,说道:“来吧,少年!不不,小仙师,你到家了!” 小二在那里目瞪口呆:仙师?哎哟喂,我家掌柜的,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俊俏的小仙师?哎…不对,他莫非竟是传说中的……?! 居然是他来了么,那么,莫说他只是要吃我家掌柜的,便是要吃下整个酒楼,那也还不是由他! 赵小白惊讶地望着这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女子,感受着她的热情似火,想起刚到门口时的轻佻之语,顿时红了脸。 看了一眼一旁目光忡怔的小二,随着白掌柜缓步进店,嘴里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白帖儿回首,轻轻一笑,道:“你勿要着急,如今既然来了,且先随我到后院奉茶,容我缓缓道来。” 赵小白住口,随她走进后院,顿时眼前一亮,居然好大一座庭园!只是,怎么感觉有几分熟悉? 亭台二三处,青砖黑瓦,回廊曲折;道旁几株老柳,桃树成对,李树一双;一条石道,石道两旁,流水潺潺;几株梅树,枝茎虬古,颇见气节。 还有一座小木楼,勾檐斗角,纹饰精美;下方上圆的雕花窗,窗户上还有半旧的桃符…… 还是布置得那样的雅致!特么,这不是白帖儿当年,在蓝河边,阴山下的家么! 赵小白心中讶异,询问的目光看向眼前这明媚的少妇。 白掌柜并不吱声,轻轻拍手,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轻手轻脚地开始煮茶,招呼赵小白在一处精致的亭中坐下。 女子这才说道:“寒寒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有些熟悉?不错,这里正是我小时候老家的景致,我把它一般无二地照搬到这里了。” 赵小白心中恍然:她蓝河边的家,应该是已经没了。 而我的家,自从父亲离开,早就已经没了。仅剩的,只有儿时的懵懂伙伴和永久不能磨灭的童年记忆。 “他们可还好?” 他问道,他知道白帖儿能明白自己问的都是谁。 女子似乎有片刻的沉默,然后甜软的嗓音响在耳边:“乌木儿一家不知去哪了,听说在你离开后没几年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征老鼠听说你成了修仙大派的仙人,也出去拜师去了,这些年来一直杳无音讯。” “你琴儿妹妹,跟着你姑母四处游牧,那可不知到了哪里。” 第九十二章 金钱帮的构想 赵小白点头,亏她一个个的记得这么清楚,看来,她倒是个重情义的女子。 “你怎么到了阳都?又怎么会……在门口画了个鱼鹰?” 赵小白问道。 按理说,这女子应该在连城,虽说那里必定是很早就已陷落,可现在这里不同样已在魔族的铁蹄下了吗。 “因为李小鱼啊,怎么,你不是认识他吗?” “他每次到这里,总会告诉我关于你的消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可是,最近他不来了,因为,沦陷区实在太危险。” 赵小白没有吱声,他很好奇白帖儿怎么会认识李小鱼。李小鱼这个小混混,虽然只是个蹩脚的俗世炼气士,可不管怎么说,也已算修行中人。 看的出,白帖儿却与修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李小鱼去过你我的家乡,他去帮你找你的琴儿妹妹,你不知道吗?” 赵小白摇头,这小子怎么知道我老家在哪儿?哦,也许,究竟他时常来纠缠,或者哪次喝醉了的时候,与他说起过童年吧! 我是那么的孤独,这在所难免。 “所有的人他都没有能够找到,却在连城找到了我。从那时开始,我的酒店就越开越大了,因为,这是鱼虾帮的酒店。” 赵小白终于明白了。 他突然觉得,那个看起来面目可憎的青年,那个总是借口要买葡萄,拎着好酒好菜偷偷溜上山的家伙,可没那么简单。 “但现在这里,是如此的不安全,他为什么不让你往后撤?” 赵小白觉得,这小子既然在偷偷安排自己身边的事,就不该让白帖儿在此冒险。 “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因为他曾说过,早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会来这里。” 赵小白抬头,不解。 小女子浅浅喝了口茶,以袖掩面的样子让赵小白看到了她少女时代的影子。 是的,她那时总是这样,这一点根本就不像草原上的女孩。 当然,她很淘气的。 记得那时,自己虽然还只是个流着鼻涕的裤衩童子,可也时常跟着乌木儿之流,趴在她家帐篷外的草丛里,兴致盎然地偷看她被她的母亲责骂的糗事。 至少有不下三回,亲眼看到可怜的白帖儿,被她坏脾气的母亲黑桑大妈扒了裤子,露出白晃晃的屁股腚,大耳刮子扇…… “李帮主说,你大师兄在这里,你迟早都会来。” “他还说,你虽然一直窝在山上,可他知道你总有一天会下山看世界,即使行踪无定,但……”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嘻嘻。” 她笑起来的样子,果然比被她母亲扇哭的样子要好看多了。 “他算得可真准啊!这不,今日这里,就是你绝佳的下榻之所。” 赵小白大生感叹,只是…… “李小鱼什么时候竟做了帮主了?不是说一直只是个狗头军师吗?”他眯了眼睛问道。 “啊,你们做仙人的,总是高高在上,自然不会关心普通人的微末小事,他就是被人砍死了,你大约也不会往心里去吧!” 这已经有点责怪了,但让赵小白感到亲切,他还是没有吱声。 女子对他斜了一眼,又说道:“你不知道,自从魔族打过来,我鱼虾帮的老帮主就退位让贤了。你现在名头越来越大,因为这层关系,李小鱼就被推选为帮主了。” 因为我的关系?我与李小鱼什么关系? 赵小白有些迷惘,歪头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世俗中的帮会,甚至小的散修门派,能与正经八百的修仙门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搭上关系,就是一种让人羡慕的资源与背景。 这么说,我现在……唔,我当然也算有头有脸的修仙之士了。 然后,赵小白又问了些阳都的情况,白帖儿居然所知甚多,看来,她可并不单是白帖酒楼的老板娘那么简单…… 原来鱼虾帮在阳都还开了两家米店呢,还有一家绸缎行呢,在其他的地方,甚至在虞王国,也有分店呢…… 这个李小鱼,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他有这样的奸商头脑,如果生在那边的世界,估计就没“二马”什么事。 也许有一天,自己与紫月小师妹,可以凭着鱼虾帮,完成人生的小目标哦。若是那样,到时候就改名叫做金钱帮吧。 就在转瞬之间,赵小白心里打定了主意,准备将鱼虾帮收入囊中了。这没有问题,毫无疑问,李小鱼乐见其成。 “城内现在势力复杂,许多江湖帮派的残部,散修门派的弟子门人都在这里落脚。若说最大的势力嘛,自然是……歃血盟。” “歃血盟与阳都的神武卫,两家明争暗斗地也打了不知多少回了。” “我这白帖酒楼啊,就是你北山上的李笑月大师姐来了阳都,也定是要到这里落脚的呢。” 听到“李笑月”这个名字,赵小白顿时吃了一惊,问道:“她也来这里?她来干啥,都来阳都几回了?” “她来了不下两回了吧,她来一回,这城里就乱一回,打得鸡飞狗跳的。她如今是歃血盟的副盟主啊,你说她来干什么?” 赵小白终于笑了笑,心道:没想到,这个无涯峰上的掌门大师姐,北山派第二代的台柱子,竟然做了个特务头子了?哈哈。 听白帖儿这语气,这位李大师姐似乎还干的如鱼得水,人见人怕,花见花谢…… 想了想,顺口问道:“现如今,我大师兄的堂口设在哪儿?” 白帖儿顿时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可是机密啊,我其实都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在老城区甬江边上开了个卖酒的铺子。” “你知道的,他是这城里魔族神武卫头号猎杀的目标,可只要他还在阳都,歃血盟的主心骨就在,明里暗里与歃血盟有关系的人,就相对安全。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我这个酒楼,还有鱼虾帮在城里的其他产业,” 赵小白点头,这好理解。 没有干翻我大师兄这个潜伏在城中的头目,神武卫若敢对歃血盟的边边角角动手,必定会遭到猛烈的报复。 如此说来,大师兄干这个行当,干的是风生水起! 想到大师兄那副落拓书生的模样,怎么也与运筹于帷幄之中不太沾边,赵小白不禁摇了摇头,决定不再问其他,嘴里说道:“我饿了,先弄点东西来吃。” 看到白帖儿总是不经意地靠自己很近,他心下迟疑,人小鬼大地想道:要不要对她说,没事离我远一点? 刚才进门之时,有意无意地说错了话,总这么挨呀擦的啊,怕是店里的小二真要以为我会吃她了。 …… 第九十三章 我修杀人剑 下雨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日卖杏花。 五月里的春雨,总是那么的惹人,那么的悄悄然,偷偷地在没有人感知的夜里默默地落下。 赵小白起身,用了精致的早点,伸了几个懒腰,望向窗外。 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已将昨日的晴空,蒙上了一层薄如轻纱般的水帘。 记得那年,与山中同门送大师兄下山,也是在这般浅浅的烟雨中,没想到,事隔数年之后再与他相见,烟雨依然。 灵觉中却传来警意,他不免大惊失色:竟然是……?你大爷的,这动静可真不小啊! 赵小白束发,换鞋,摸了摸腰间的蒙尘小剑,问白帖儿要了一把油纸伞,走进了迷蒙的雨巷…… 阳都老城,甬江边。 烟雾迷蒙,细雨斜桥,弯弯一水。 水边泊着几许小小的乌篷船,有懒懒的船夫,身披蓑衣,立在船边。 春日的细雨,总是带着一份朦胧的妖娆,烟雾缭绕,如梦似幻;空气中时而夹杂着几股幽香,就如美丽的儿女情事,又如丁香花瓣在风中飘散; 如约而来的是梦里的容颜,随风轻落几抹翩红,袅袅娜娜,美的飘然。往事就像一卷卷陈旧的书册,在人前慢慢舒展开来。 眼儿半眯的船夫突然发现,眼前这弯弯河水,轻纱般的雨蔼中,竟然飘来了一顶淡红色的油纸伞。 一个赤足的女子如履平地一般行走在河面,轻风里款摆的浅白裙裾,微雨中肆意飘散的青丝,似乎暗示着她有着惊天的容颜。 然而,有淡淡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随着一座普通的方院映在眼帘,飘渺的杀气渐渐凝聚成涛天的杀机,在雨幕里蔓延。 河边陋巷里,一座小小方院在雨中静默,一块形质古拙的长方形木板上写着:落花酒栈。 水声滴答,伴着食物的咀嚼声响。 一名身着淡蓝旧衫,挽着袖口的青年男子,正在酒栈内享用着他那,略略有些嫌迟的早餐,酒栈大堂正中的木几上,甚至还有一盅浅浅的酒。 他的早餐简单中却透着精致:一碗糯米粥,一碟青菜,一碟茴香豆。他吃得很慢,咀嚼得很仔细,仿佛在品味那小雨中传来的沉重剑意一般。 “轰隆”一声,木窗破碎,一个纤丽婀娜的女子手持雨伞,从破窗中冒昧地闯了进来。雨伞晃了一晃,随手一扔,如一朵桃花一般开在门角。 嗯,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受浅红? 女子停步,手中光影变幻,已换了一柄闪着森然青光的长剑。 男子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是微微叹息,说道:“呼儿将去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易夜情,你虽然名头不小,可在我面前,总还是学妹,进来就不能礼貌一点?” 女子还未及作答,这男子却又浅浅啜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赞道:“好酒!你要不要来一口?” 这被称作易夜情的赤足女子,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貌,圆圆的脸蛋,白净的肤色,配上一双大眼,还有两个浅浅酒窝,倒也清爽宜人。 她粉面含嗔,眼睛中却笑意盈盈,道:“简师秀,我既然来了,你竟然还犹自吃喝不休?” “难道,是在担心一会儿被我一剑杀了,从此便要做个饿死鬼吗?” 这被称作简师秀的男子淡淡一笑,缓缓放下杯中酒,顺势打了个饱嗝,道:“女子可以打打杀杀,嘴里却不要喊打喊杀,太煞风景知道不?” 女子抿了抿薄薄的唇,微蹙的蛾眉就如细雨中迷蒙的远山,缓缓屈身,道:“中山派掌门大弟子易夜情,前来送别北山派简师兄。” 恬淡的语气中充满极度身负般的高冷,还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的,面前的这个男人,狡猾得像狐狸,又像是这城中的幽灵,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今天必须“拔“了他! 女子说罢,款款起身,举剑曼舞,口中旁若无人地吟道:“我修杀人剑,十年住寒山!” “嘣”的一声,男子身前桌椅炸裂,木屑横飞,横飞的木屑如利箭,顿时将四壁和屋顶刺得千疮百孔,雨水滴滴答答洒落下来。 这一剑来得毫无征兆,男子却似早有防备,间不容发间已闪身后退,高长的身形有着飘然的风致。 看着满屋的破碎和纷落的雨水,男子眉头挑了一挑。他这一挑眉,整个面部,连同身上的旧衫,都似乎突然生动了起来,在一瞬间散发出难言的风采。 男子飘忽的身影在剑雨中穿行,雨不沾衣,剑雨中有淡淡的男子嗓音响起:“小丫头,你莫非忘了么,一月前那次率众来撒泼,结果铩羽而归。” “你以为今日,不过在靠山那儿求来了几个老弱残兵,就能讨得了好去?” 这嗓音充满磁性,带着成熟男儿独有的魅力,飘忽的身影在剑雨中穿行也没有一丝阻滞。 女子不言,弹铗而歌日:“居山餐风露,出山斩强顽!” “呼”地一剑爆起,卷起雨中水滴,顿时幻作七彩的光芒,每一滴雨珠中都似有小剑在舞蹈,冲天的杀意顿时将整个小屋笼罩。 “啪啪啪”的声响中,屋中陈列的酒坛纷纷炸开,浓烈的酒香在雨幕中飘散;屋后传来“扑棱棱”的展翅声,似有鸽子飞起…… 那男子有些讶然:“《泥瓶剑法》之‘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想不到啊想不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竟然搬山了?” “与魔族勾连,认贼作父,竟有这般的好处吗。” “难怪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人,死心塌地卖身投靠,连祖宗都可以不要了!” 男子说着,眼色陡然转厉,“铮”地一声,手中长剑一展,口中说道:“一帆风雨路三千,烟雨变。” “刷刷刷,当当当!”空气中响起气流炸裂与铿铿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 摇摇欲坠的小屋顿时如被万箭齐发射中,轰然一声倒塌;两条人影伴着剑光在斜风细雨中升起,叮当不绝的剑鸣惊飞了小河对岸浆衣的妇人…… 女子斥道:“什么‘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这一招剑法叫做‘落霞与孤鹭齐飞’好不好,你以为你这样胡说八道就能分了我的神?” “哼哼!” 冷哼声中,女子的剑势更急,就连凌空落下的雨点都被她的剑气逐一摧毁,小屋中瞬间弥满了淡淡的云气。 “噗!”那男子似乎一个不慎,被那小小女子一剑洞穿了左臂,飘洒的血水瞬间映红了河面。 女子的话语依然轻柔,轻柔得像是在向心仪的男子,表白心中的想望:“简师兄啊,得罪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第九十四章 十年住寒山 “此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这时候才发鸽信,你就不觉得晚了点?” 男子虽然受伤,却依旧神色淡然:“我无故发什么鸽信?” “鸽子是这天地间的灵鸟,你把我的房子毁了,难道,还不允许它们找个新家?” 女子“噗”的一声,眼中紫光闪动,道:“鸽子既然去找新家了,也算是你安排完了后事啦,你不妨,就此安静地与这个美好的世界告个别吧!” 嫣然一笑中,爆燃的剑光再次将男子笼罩。…… 赵小白穿行在雨巷,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可他一步跨出,人却已在三丈之外。 就如同一个雨中的魅影,行人只觉眼前似有什么东西一闪,却只能看到他踩起的水花…… 灵识中多处示警,这一次战斗想必是蓄谋已久,多点开花。在这阳都城中,如此规模的群殴,除了歃血盟与神武卫,任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其他的地方暂时顾不上,那个地方,就在那个地方……迷漫的剑气就是最好的指引。 我若不去,这道凌厉的剑气明显已有搬山之势,大师兄虽然多年在外历练,但也未必能敌得过。 若是大师兄遭遇不测,在这城中坚持斗争的同伴,想必没谁能捱得的过去,那牵涉到的可就不仅仅是数百条生命…… 情况已是十万火急。 白帖儿姐姐带给了我久违了的家的温馨啊,我居然就此睡过头了啊。我原本昨天就该去先见见大师兄的啊。 眼下就算我这么拚命赶,会不会还是晚了? 大师兄啊,希望你能更多地拖延一点时间…… 灵识中猛地一震,可还未等他作出反应,一柄墨色的长枪遽然穿透雨帘,如青蛇般刁钻地迎面刺来。 这一击似乎已等待得太久,附着的真气如同猛烈的怒火,卷起风中的雨滴,把小巷两边的石墙都激得“嗤嗤”直响,就连润湿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开始燃烧。 咦,这枪法这气息是如此地陌生,莫非这来的竟然是个魔族? 不错,虽然一条黑巾遮住了他的容颜,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横味道,毫无悬念地暴露了他的身份。 魔族么,好。 这是我妖族的家园,你的家在数千里之外,我今日就送你回家。 …身前两丈之地,小巷转角处,蓦然冲出三五条穿着斗篷的人影,一声不吭地猛冲而来……赵小白身形连晃,穿入石墙,飞身一座阁楼之顶,手中长剑反射出迷蒙的水光。 哟,居然如此缜密,这么算无遗策吗,连我昨夜才进城都被算计在内,被当作了下酒菜了? 对了,一定是那日遇到鲍如黑那混蛋时,不忍心下杀手而逃掉的人逃到了这里,从而让这边的神武卫猜到了我的行踪。 可是,这特么也太小瞧我了吧…居然只来一个腾空中境,一个破玄初境,四个凝脉小修士? 远处吃紧,此地宜速战速决!赵小白眸光一闪,也顾不得那柄长枪主人的震骇与惊愕,直接用法术,不打算留活口。 小巷中数人正欲跃起,小妖的身影却猛然下沉,这几人只觉眼前一花,似乎,在空气中快得有些扭曲变形的影子,只是晃了一晃就钻进了土里? 还没等他们返个神来,“啪哒”一声,地面突然陷落,那名破玄修士与四个凝脉修士齐齐沉入泥洞,赫然发现,有带着尖尖倒刺的木桩,穿透了身体。 土属性法术杀招:寸土岂能让与他人。 那手持长枪的家伙一声长鸣,身体直直飞起,跃出泥洞,可土中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一道明亮的剑光刺破雨幕,他倒栽的头颅看到了自己向上跃起的双脚。 自研身法:幻影步。功法来源:凌波飘渺步,照影心经。 弹指之间,六人全部了帐。 差距原本也没这么大,可没人想到他会法术,更没有人想到,他那来自游戏空间的轻身之法。 赵小白知道,对方显然是昨夜就盯上了他,只是没怎么弄明白他赵某人的手段而已。 若从境界的角度看,在中山比武时,他暴露出来的境界,可不正好是腾空初境? 如此说来,派一个腾空境,一个破玄境,外加四个凝脉境,已算是格外谨慎小心了。 但是,只要是在乌蒙山探过宝的人,都应或多或少地知道我不仅仅是个剑修啊,萧澈与萧汐泠不知道吗?神武卫不知道吗? 哼哼,就凭这么几个人也想咔嚓了我? …此时不容他细想,得去救火啊,既然亮明了身份,他就此不再掩饰行藏,化身一道轻烟飞向河边。 落花酒栈。 简师秀一招不慎,大意受伤,可他终究不是弱者,骈指止血之后咬牙再战。瞬时之间,双方打得雾气蒙蒙,剑气纵横,却一时局面胶着,难分难解。 易夜情灵识隐隐,一直在注意城内各攻击点的动静,已然感知到了伏击的那一路人马出了意外。 这使她心中十分惊讶:怎么!这小妖,这才多久不见,竟然变得如此狡计百出了?似乎比料想中的更要厉害一些? 糟糕!还是有些失算了。这一路如果折掉,那可就有些麻烦。 …反反复复几次惨烈的争斗,都没能拿下城里的歃血盟。这一次,神武卫在阳都城下了血本,费心地调动了附近的几乎全部人马。 这本是万全之策啊,魔族大军已在广庆卫方向、镇海城方向分别发起猛攻,简师秀如瓮中之鳖,不可能得到强援…… 哪知这该死的小妖突然凭空出现,径赴阳都而来! 为了截杀这家伙,我也算是极度小心了。特意针对性抽调了魔族好手,原打算伏击他的这一路人马一击得手,便要就近去支援最近的攻击点。 哪知…… 简师秀狡兔三窟啊,人手本就有些捉襟风肘,分出人手伏击那小妖本就是不得已而进行的临时布置,人手也是从各攻击点临时抽调的…… 如今折了这一路人马,旁边几个攻击点多半也要出问题! 这可就是连锁反应,整个大局都要受到牵连…… 不行,我得赶紧砍死这姓简的,火速前去支援! 第九十五章 一朝风云动 缠斗中,易夜情突然一声嘶吼,朗声吟道:“一朝风云动,天下相顾看。” “休说名与姓,称我女剑仙!” 大言炎炎。 赵小白仗剑,堪堪立在离酒栈数丈外的斜桥,闻之不由一晒:这个女子,看着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样子,却好大的口气! 不不,简直恬不知耻…… 他并没着急动手,他想略微看一看。不管是大师兄的青鸾九变,还是易夜情这个中山派掌门大弟子的剑法,都聊可一观。 可两个人打着打着,很快就一边打一边吵了起来:“去呸!还要脸不?卖身投靠的人也配称剑仙?简直恬不知耻!” “你就不怕你家祖宗十八代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冲你一顿臭骂?” “叉你妹!什么卖身投靠?简师秀,你根本就不懂,我这是在曲线救大楚,曲线救西牛贺万千妖族于水火你知道不?” “你个书呆子,脑子里一团襁糊!我跟你说也是白费蜡。就知道砍啦杀的,成天嚷嚷着要反抗要反抗……” “可如今这局面,你打的过吗?我妖族打得过吗?你这是在把妖族整个儿往死路上推知道吗?” “我妖族能有多少性命往坑里填?” “呦呦,易夜情,你这出卖祖宗的家伙居然还有理了?” “不记得了吗,我妖族数千年来的祖训就是:宁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枉你还是牛西大学的高材生,祖宗经典你都读到牛**里去了?” “哼哼!果然是书呆子!你说的可真轻巧!我不妨明着告诉你,我或者可以站着死。” “可是,我能看着我的家人、我的族人都站着死吗?” “祖宗的一切经典成法,最高宗旨都是为了我妖族的生存与延续。如今道圣陨落,青阳祖山无力,魔族兵强马壮!你倒说说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简师秀,我告诉你,现在反抗是没用的!” “螳臂当车而已!” …… 赵小白立在斜桥,听他俩边打边吵,听得心里一愣一愣的,不由暗想道:当灾难来临,有人被黑暗吞噬,有人选择寻找光明。 这女人心甘情愿投身黑暗,想必是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这不,一套投降歪理不是已经相当成熟? 与她之间,哪里还是言语能说的清楚! …哈哈,果然是大师兄在此么,好啊。 他虽然有些落拓不羁,却总是书生意气,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如今纵然受了微伤,却风采依旧,一如往昔的令人感到亲近! 数年不见,他定是常年漂泊,四海为家,如今又置身在这血雨腥风之中,不知可还好? 这女人境界倒不弱,大师兄要砍死她看起来难度不小,还是我来吧! “大师兄,师弟来!你且退后。” “吵来吵去的,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多没意思!” “这恶婆娘让给我,你不妨安静地看一看,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师弟我可有没有什么长进?” 激斗中的简师秀闻言,身躯猛地一震,抬眼看了看斜桥,眼神陡然如黑夜中的星辰般闪亮。 他脸上神色一轻,依言收剑后退,似是放下了千斤的重担一般,叹息道:“五师弟,果然是你,你总算来了!” “我今日尽遣手下,通统派往各潜伏点搞反伏击,独自在此等候这个小女魔头,心中所倚者,就是师弟你啊!” 易夜情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旋即心中一惨:糟糕,此番竟是上了当了么,看起来似乎还是低估这个小煞星了? 快速地感受了一下那小妖的气息,如烟似雾,不可捉摸;如临险渊,深不知底,仿佛,不是人间真气? 怎么会!他这是什么?强烈的直觉使她感到了一丝恐惧:这个小屁孩,无比的危险! 顿时,她的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快跑! 赵小白听了师兄一言,不由心中暗惊:嘿嘿,我大师兄,果然不简单啦,竟是借我进城之机,唱了一出大戏么! 耳中传来大师兄讥诮的话语:“师弟当心点,你别看这个女子艳若桃李,她可不仅只是大言不惭,却也是著名的心狠手辣。” “不唯我各地歃血盟,遭她毒手的徒众不知凡几,上月大楚宫变,中山派逆贼萧无极率众裹胁伪楚帝投靠魔族,先太子不肯屈从,竟是被她一剑砍了!” 赵小白闻言,心里又是吃了一惊,慨然道:“那好,今日我就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眼见那女子神色闪烁,手中长剑却光华愈来愈盛,再不说二话,骤然爆起,双手执剑,一剑下劈,势如劈山。 他这剑势,既不是青鸾剑法,也不是子午剑法,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剑法。 这是他玩梅天理先生的那款游戏时,为了偷懒,想一剑劈死两个甚至三个小怪时,使出全身力气,“力劈华山”的招数。 对了,就可叫做:力劈华山。虽然,这本应是一招刀法的名字,可现在用来,实在再也合适不过了。 这一剑既出,细雨斜飞,纷纷走避,狂猛的“刀气”发出耀眼的紫光。剑势所及,河水如同被斩断了一般,露出一段可见淤泥和浅浅水草的深沟。 抽刀断水,莫过如此。 易夜情没有料到这小妖一言不合就开砍,更没有料到,他居然不用剑法,而是像个莽汉劈柴似的,举剑就劈。 如果他用的是北山派剑法,这女人知道,无论他用哪一种剑法,她都能料敌之先,游刃有余地应对。 可眼下,这少年一“刀”劈下,势大力沉,“刀气”之古怪,竟是前所未见! 她心下狂震,又因为犹豫了那么一瞬,躲避已是不可能,不由眼中凶光一闪,打算硬着头颅接这一剑,长剑舞起,金光灿烂…… “当!”的一声,声音震天动地,连空气都似乎晃了一晃,河边一栋栋屋顶的瓦面,响起爆豆般的炸裂声,有燕子惊慌失措地从屋檐飞起…… 易夜情只觉一股大力,沛然莫敌,身躯顿时被汹涌的气流挤扁,“啊”的一声尖叫,如断线的风筝般倒向雨巷…… 赵小白也被反震之力扫中,身体在空中飘飘荡荡…… 易夜情五官扭曲,鲜血狂喷,转身就逃,“呜呜咽咽”的怪叫声中,空气中传来一波又一波大震,城中房屋如波浪般坍塌。 赵小白眼冒金星,身体似被无形的气浪挤压,差点透不过气来……临空飘了不下数十丈,他陡然一个倒翻,回到了大师兄身旁。 运气三匝,顿时心中狂喜,禁不住振臂高呼:啊啊啊!…… 刚才没有用真气!用的是……呵呵呵。 梅天理啊梅天理,原来,你给我的“金手指”,竟然有着这样的神奇?我现在还不过是一个“新手”,很萌新的那种,可这砍杀小怪的力量就已是如此了得! 这力量啊……要是有朝一日,我变成了“老玩家”,茫茫人间,天下之大,谁可与之匹敌? 与读者说几句话 自2月16日上传第一章至今,转眼就是一个多月了,有些话,想与读者们一起捋一捋。 虽然不知道有没人跟到了最新章节,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一说。选择占用章节的方式,是因为,我今天的话,主要是对盗版网站的读者们说的。 如果我选择起点的“作家说”,他们看不到。 我想说的话是:如果有人在盗版网站追这本书,请先到起点来看,或者在qq上,用pupu读书这个小程序来看,愿意麻烦一点的,下载起点app,或者qq读书会更好。 我近期对本书进行了一定的修改,虽然章节结构,甚至文字的改动都不算大,但整个人物性格,包括主线、未来走向等,比如修仙的境界等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在盗版网站看,与看原版,感观的差别将是很大的,而且会很疑惑。本书将在25万字之后才会上架,如果对本书有兴趣,先在原版网站免费看其实是更好。 至于上架以后,基于起点的规则,就算我想改,恐怕也已经不方便,到那时候,改动将很少。我觉得,我也没有资格强求有那么一点点兴趣的读者付费来看这本书。 到时候,你们何去何从,另当别论。 我自己也是个老书虫,毋庸讳言,很多书,我也是在盗版那边看的。其实,初衷倒不完全是不愿意付费,而是不知道原版在哪里。 当夜深人静,睡意袭来,却仍然在追书的时候,我对广告的痛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特别是,一些小广告,点开了就关不了,必须从头再进入。 说句笑话,我因此追丢了好几本书。因为,等我重新进入的时候,不记得书名了,再也找不到那本书了。(何况,我听说,现在的所谓小广告,基本是骗人的网站。) 那种沮丧,只有真正的书虫才能理解。 请记住,这本书在起点,在qq读书,在qq上的pupu读书,在书城,现阶段都可以免费看到。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完整了。 第九十六章 酒没了 看着师弟又蹦又跳,简师秀并不知道这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中近期不断传来的,对五师弟的各种议论,让他觉得,师弟刚才就是一剑砍死易夜情,那都一点也不稀奇。 突然见到这个阔别多年的同门师弟,他哪想到什么剑法刀法上来?又哪里去感受师弟的气机? 望着这个犹自兴奋不已的小小少年,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微微湿润起来。 谁曾想,一直以来,我青鸾峰上,几乎所有人眼中,最最荒诞、最最吊儿郎当的五师弟,竟然是这样一个……嗨嗨,小屁孩! 赵小白兴奋不已,望着远去的云烟,作势欲追,简师秀却拉住了他,急急地说道:“师弟!穷寇莫追。况且,易夜情此人虽然恶贯满盈,但现在留着她,倒比杀了她还要更好。” 赵小白有些不解,心里却知道,情势的事,大师兄比自己清楚太多,他既然这样说,必有他的深谋远虑。 顿时止步,连问都懒得问了。空气中似乎洋溢着浓浓的酒香,不由鼻子缩了缩,说道:“好酒啊!还有吗?” 简师秀歉意地笑了笑,耸了耸肩:“很可惜,这里是没有了。” 赵小白几乎跳了起来,嘴里吐槽不已:“什么?这么好的酒,竟然被这恶婆娘都糟蹋完了?”“哎呀呀,你明知我要来,怎么就不设法多少留那么一点?嗨嗨嗨……” “你可知道,我与小师妹这一路北来,越过万里洪荒,有多久没喝酒了吗?嘿嘿,快一个月了啊!” “快一个月了你知道吗?” 简师秀望着这小子,脸上笑得古怪,斥道:“你个小鬼头,身上能少得了酒?可拉倒吧!别特么废话了,快跟我来。咱们砍人去!” 说完,迎风而起,越过河面,冲向远处的刀枪火海……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阳都巡城守备队一处营房,地下室。 战斗已经平息,赵小白与大师兄在这里喝酒。在边上端盘倒酒侍候的,赫然是阳都巡城守备队第二营统制林家正。 林统制自然是歃血盟的人,他正在给简师秀禀报战况: 神武卫亡147人,伤不详;易夜情伤遁,生死不知,估计是去了广庆卫大营。伪楚政权在阳都的神武卫被摧毁,安插在地下的暗探正在被逐一清剿。 由中山派控制的阳都巡城守备队第二营龟缩在营房不敢造次,由魔族士兵构成的阳都守备第一营表面上仍然控制着城内局势,但嚣张气势已大为收敛。 要不要现在过去砍他个人仰马翻? 简师秀摆手,真要彻底占领阳都,那可守不住,况且这也不是歃血盟该干的活儿。 林统制带兵之人,哪里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他不过是恶趣味一下而已。 他嘴角弯了弯,又继续汇报: 歃血盟亡18人,伤29人,落花酒栈毁,新堂口将建于何处有请定夺。 城内百姓伤亡169人,其中42人当场死亡;民房倒塌毁损无算。 林统制禀报完毕,叹了一叹,心道:这一战,神武卫未雨绸缪,本有成算,哪知北山青鸾峰弟子赵小白神兵天降,成了变数。简头领将计就计,神武卫大败啊! 伪楚与魔族必不会善罢甘休,这阳都城,新一轮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简头领端的好算计!这姓赵的小子,果然不愧青阳传人,真好样的!看起来啊,比传说中的还要厉害呀! …… 简师秀听完林统制的禀报,轻轻说道:“这一次你虽不方便直接参战,但你忙上跑下,通报消息,也算是辛苦了!” “出去和弟兄们喝几杯吧,代我给弟兄们敬敬酒,我与师弟还有事商量,你去吧。” 林统制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在门口,赵小白就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这也太猖狂了吧?哪有你这样做潜伏的?” “如今半个西牛贺已落在魔族之手,阳都孤悬西陲,援兵不继,就靠你手下区区二百余人,你竟敢与神武卫硬刚?” 简师秀静静听师弟问完,端起酒杯示意,浅浅喝了一口,并没有回答师弟的疑问,而是突兀地问道:“天理之至理,人间之真知,自然是规律,你小子,哪里学来的?” 赵小白吃了一惊: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如果连大师兄都知道了,那我……这回真的闯祸了啊。当名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下,难保不被人盯上啊…… 心里有些隐约的后悔,嘴里尴尬的说道:“也就是做了一回上架的鸭子,胡绉一气罢了,师兄别笑我。” 简师秀长长一叹,说道:“此话何等精妙!居然还只是你胡绉一气?那你今日倒是不胡绉一气试试,我洗耳恭听!” “我只是奇怪,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在山上的那些日子,你这小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十年不下山,门中大小的藏经殿的书,想必都被你看完了吧?” “还真小看你了……” 赵小白无话可说,只得挠头,一副打死不承认的模样。 简师秀又目光灼灼地瞧了他几眼,换了种语气,回答他刚才提出的疑问:“不错,阳都孤悬西境,援兵不继,按理说确实不适合与神武卫硬刚。” “可我告诉你,正因为阳都孤悬西陲,我才要与神武卫硬刚的!” “你想啊,我若不能暗中控制阳都,涌江上游还有津、沙二城,当如何自处?西部大山中还有数支反抗的义军,物资支援从哪来?” “阳都是西陲的一面旗帜,怎么能倒?虽然我援兵不继,可神武卫不是也一样?” “魔族自从占了西牛贺半壁江山,兵力不足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这么长的战线,他必须收缩重兵,我在这里捣蛋,他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知道吗,如今仅广庆卫、镇海城两个重镇,就牵制了魔族一半以上的大军,西牛贺半壁江山几十城,各城至少一个全建制的魔族守备营,这就少说要他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才能部署得来。” “我歃血盟在每一个城市不惜代价与神武卫对峙,让魔族寝食难安,实在是极大地支持了正面战场啊!” 赵小白有些不解,禁不住问道:“魔族如此强大,这一次又处心积虑,倾巢而来,怎么会兵力不足?” 第九十七章 我不做永夜的君王 简师秀摇头,说道:“师弟啊,你一直龟缩在山上,对天下大势可没怎么上心啦。” “他魔族怎敢倾巢而来?人族大夏国一直在魔族西境陈兵近百万,他就不怕大夏国从屁股后面狠狠咬他一口吗?” “人族与魔族之间的仇恨,那也同样是山高水长啊。” “况且,文庙圣人与圣山圣人俱在,魔殿也要缓缓试探二圣的底线。迄今为止,魔圣行踪,未敢踏入西牛贺半步,多半就是怕激怒文圣人与佛圣人啦!” 赵小白道:“哦,原来如此!这个道理我懂,可我青阳祖山就没半点动静吗?” 简师眉头皱了皱,说道:“那轻云与李若水携祖山重宝,在镇海城据守,可不知为何,几个半圣与亚圣却没见踪影,这事有些令人费解。” “实际上,此次魔族之所以能占据我妖族半壁,主要还是萧无极反戈,大楚多数强兵都成了伪军。否则,我族纵然有所不敌,却也不至如此丢城失地!” “萧无极反水,其余四派,除了我北山派,其余东山,南山,西山派,都或多或者有人投靠了魔族。” “比如,你三师兄的老对手栾布,就跟随他的师父玄真道人,做了可耻的叛徒。” 提到三师兄,赵小白陡然一个激凌,脱口道:“啊,你不说我还忘了,三师兄二师姐他们在哪?” 简师秀突然神色一凝,注视着赵小白,缓缓说道:“二师妹跟随师父在广庆卫,三师弟……他…他……” 赵小白听得大师兄吞吞吐吐,心里顿时大急,嚷道:“三师兄怎么啦?莫非……” 简师秀微微一笑,道:“你别那么急,至少日前还没有,但他的处境很危险,若没有人去救,他迟早是完蛋!” “你既然来了,实在是解决了我一个天大的难题!我现在且与你商量商量。” “你考虑一下,是去解三师兄之危,还是代替我做这阳都城的永夜君王?” “代替你?那你、你,原来你要去……啊!” “对啊,我要去支援三师弟!你可得快点决定,晚了可就只能替他收尸了!” 赵小白想也不想,眼睛一眯,慨然道:“说,三师兄在哪儿,我去帮他!” 简师秀神色一紧:“你如果不肯代替我做这阳都城的地下之主,倒有三件事,十分紧急,你且听好……” …… 小妖辞别简师兄,沿着雨巷,独自回到白帖酒楼。 对白帖儿歉意一笑,道:“抱歉,油纸伞弄丢了。” 在这个雨晨,阳都城内动静不小,甚至此时都还能听到远远的妇人哭泣,官差斥喝,老人号啕,可闻余烬劈啪,可见轻烟飘渺…… 可白帖儿居然神色平静,她轻轻说道:“一把雨伞罢了,丢了也就丢了,人没丢就好。” “可若是连你都丢了,那这阳都城,只怕早就一片瓦砾,甚至一片死寂了,哪里还能听得到人声哭号?” 赵小白撇了撇嘴,一双眼眸深远得像初升的太阳照进蓝海。 他并没有施法洗去身上的血迹与污泥,白帖儿哪会不知道他出去都干了些什么?以她的精明,眼见得赵小白平安归来,自然就能猜着,早晨这一战,一定就是歃血盟胜了。 赵小白看着她,目光闪了闪:她这样子么,大约早见惯了打打杀杀,才可以这么处变不惊。 ……能见到简师兄,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弥足高兴的事情,可今日一战,师兄在明州的坛坛罐罐想必也是被砸乱了不少,他作为主使之人,这会儿,不忙才怪。 此时,却不是和师兄大醉三天的时机。 况且,那几件事,当真十万火急! 赵小妖急急的收拾,打算立即动身,却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遽然失去了颜色! 望着白帖儿关切的眼眸,他心里涌起了一层明悟,弱弱地说道:“你出去,带上门,我要睡一会儿……” 可话还没有说完,只觉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感觉到了一股热热的气息,还有一双柔软的双手把自己扶上了床。 …… 沙城。 沙城又称白水城,有诗云:“帆影连江峡,猿声近四邻”。自古涌江要塞,地肥物美,狭谷深长。 这里本是西牛贺州江湖之中令人瞩目的,“长空帮”的总坛所在。 想当初,魔族大举南侵,西山派弟子胡一刀与北山派弟子李左车联袂来此,长空帮主顾长风见之心喜,誓言抵抗魔族。 三人情趣相投,义结金兰,推举胡一刀为大楚西境“江湖一气盟总盟主”。胡一刀年纪虽轻,却自乌蒙荒山探宝归来而得不死,一身修为与智计皆为上选。 李左车卓然轻举,风仪出众,举手投足皆有如山间明月,又如江上清风,让人折服;与胡一刀相处甚欢,竟一步一步地将事情笼络在自己手中。 大陆兵灾伊始,大楚皇帝投敌,“江湖一气盟”一举降服了守军,将沙城控制在自己手里,誓言守城,本也万众一心。 但长空帮本就是一伙水上盐枭组成,不太讲什么人间道义。在魔族与中山贼逆不断暗中利诱之下,竟尔反水,与神武卫里应外合,将江湖一气盟盟主胡一刀、副盟主李左车赶出了沙城。 因魔族神武卫势大,胡一刀不得已率残部远避西部大山,誓言反抗,坚持游击战。李左车心怀余恨,率江湖一气盟一部退至涌江左岸芦苇荡与群山之中,伺机反扑。 值此西牛贺大陆飘摇之际,正是这两路义军,于涌江上游流域举起了反抗魔族的大旗。在西境连绵群山之中有着莫大的声望,给了许多面临绝境的妖族民众活下去的勇气。 细雨空濛,沙城沙汉路上,行人稀少。 疤面老三提着一壶老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俚曲,什么“妹儿”,什么“摸”的……缓缓往家里踱去。 疤面老三世代盐商,到他这一代,已小有积藏。他少年时代四出拜师学武,而立之年艺成返乡,恰逢天下板荡,魔族南侵,他便承了父业,靠着祖荫,当了长空帮一个小头目。 他修为不算出众,但一手五虎断门刀倒也使得泼水不进,功夫颇为老到。 尤其难得的是,他这刀法屡屡在救命之际有出色发挥,被手下的几个兄弟称为:咱队长的刀,有仙气。 第九十八章 潜伏 如今魔族当道,大陆残破,人为鱼肉,生命卑微。 前不久,疤面老三远方的师父家中罹难,只剩独生女儿,也就是他的师妹,独自逃得性命,前来投奔。师妹姓李名季兰,年方二九,可称花容月貌。 疤面老三父母年事已高,在家中雇了几个人开了家豆腐店。老俩口为人实诚,豆腐店的豆皮货真价实,味道尤其好,逐渐闻名遐迩,几乎就成了沙城小吃一绝。 师妹李季兰心灵手巧,一身修为深藏不露,明明可以靠功夫吃饭,到帮里做个小喽啰之类,可她偏偏喜欢做豆腐卖豆皮。 不经意地就在这大江之畔,沙汉路上,赢得了“豆腐西施”的若大名声,每日里,前来小店吃豆腐买豆皮的人络绎不绝。 李季兰的真实身份是北山门徒,飞来峰上第三弟子,妖族歃血盟在津、沙区域的负责人。 疤面老三在帮里胡混了大半日,哼唧着走进店门,暗暗朝李季兰打了个眼色,径直进屋。李季兰擦了擦手,把活计交给了身边的姐妹,闪进了里间。 里屋狭长,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便有一间阁楼,临在涌江之上。左邻右舍都是这样的阁楼,一排排地伸入江中,此楼并不显眼。 疤面老三独坐一隅,浅浅地喝酒,看到李季兰进来,轻轻说道:“李师妹,事情我已打听清楚了。” 李季兰从壁边拉了一把木椅,坐下,问道:“什么情况?” “你所料不差,胡盟主果然受了重伤,避进了楚西大山,如今这沙城里的调动,却是在布一个大局。” 说话之时,疤面老三目光定定,看着酒盅,仿佛酒盅上面的青花,比“李师妹”还要好看一般。 李师妹当然并不真的是他的师妹,他早年在外闯荡,为南山派收录为外门弟子,艺成后安插在歃血盟中,到处做卧底。 李季兰脸色沉了沉,问道:“这样看来,这一回,果然是要诱李左车师兄上钩吗?” 疤面老三轻轻叹息:“那是当然!你这师兄李左车,一身臭夫子脾气,倔强无比,就算明知是馅饼,明知是火海刀山,也是一定会来的。” “但他这回若是来了,只怕就回不去了。” 李季兰扬头,“哦?”了一声,说道:“他虽为人迂腐,却并不是个呆瓜,怎么会轻易上当?再说,他一身修为,远在顾长风之上,怎么就回不去了?” 疤面老三狠劲地喝了一口酒,道:“近月来,他一直率众在山中苦战,过着人不人鬼不鬼一般的生活,时间久了,身边难免会有人吃不了这份苦头,进而叛变投敌,卖友求荣。” “这一次,山上有内应,城中有专门针对他的魔族神武卫,已经成了瓮中捉鳖之势。这一帮神武卫的魔族白天出城,嚷嚷着去围剿胡盟主,那是在故意做戏。”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高来高去,晚上再回到城里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要骗李左车,虽说并不是太容易,可若是他倚为心腹之人,在那边里应外合,故意串唆呢?” 李季兰点头,道:“涌江上游,反抗的星星之火,不能熄灭。无论是胡盟主还是我李师兄,都是镇海城特意派过来的,绝对不能死,我当设法救之。” “发鸽信吧,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发,三连发。” 说完,她走了出去,脸上神色变幻,很快换成了一张生意人的笑脸。 三天后。 淅淅沥沥的春雨,就如同淡淡的哀愁,总是如丝如缕,不能断绝。连绵不绝的斜风细雨,使沙城的街面上,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俗话说得好,春雨不烂路。黑色的街道并不泥泞,相反,一块块光滑的青石板,在小雨中流淌出焕然新色。 暝暝的薄雾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飘荡,皱纹斑驳的阿婆正在给孩子们讲述古老的童话;寂寞的妇人在抱怨:这鬼天气,这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停的春雨,终究消磨了情人暗夜爬墙的耐心…… 薄暮之中,城市中突兀地响起激烈打斗和刀剑撞击的“砰砰、啪啪、噹噹”之声,远处有人大声呼喝,有人高声惨叫;有墙壁屋宇轰然垮塌,沉重的脚步声在雨巷中“咚咚咚”地动人心魄。 随即有百十人在沿着小巷忘命奔逃,或窜屋上瓦,或翻手越墙,或回身阻敌。一个个神色悲苦,怒气盈怀,血染征衣…… 在这些人经过的地方,似乎总有一张大网如影随形,不是箭如雨下,就是埋伏的刀兵嘲笑喧哗。飞身上屋的人总会绝望的看到,不远处的屋顶和墙头,都会毫无例外的陡然冒出密集的头盔和闪亮的刀剑。 还有一排排角弓满弦,乌黑的箭头、长枪短斧、勾镰弯刀在小雨中发着寒光,缤纷的仙人飞剑,总是精准地取人头颅…… 这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这是一张精心布置的大网,而整件事,不过是狡猾的猎人早已挖好的陷阱。 李左车从来未曾如此绝望过,哪怕当年在青鸾峰后山洞府里闭关,被五师弟那牲口聒噪的鼓乐,和难听的公鸭嗓搅得心神难宁,根本就入不了静的时候; 或者作为江湖一气盟副盟主,面临长空帮陡然背叛,被魔族神武卫团团包围,不得不血战突围的时候。 在芦苇荡与连绵大山中与强敌周旋,看到昔日的兄弟一个个倒下,甚至被万恶的魔族百般羞辱、生死两难的时候; 在迷蒙的月色下,躺在乱草丛中,啃着红薯和草皮充饥的时候…… 这一次,他带的是江湖一气盟硕果仅存的全部精锐,如果都死在这里,江湖一气盟将寿终正寝。他挽救整个西牛贺大厦于既倒的雄心壮志,从此就要折戟沉沙…… 腰腹一左一右两道伤口,深可见骨,是他最信任的手足骤起发难留下的,这让他满腔的热血似已流尽,心里痛得不能呼吸。 那是两名,对这一次突袭行动态度最坚决的堂主啊,两名曾经忠心耿耿的北山派外门弟子,两名一起共过生死的“兄弟”! 望着身边悍不畏死的帮中精锐一个个流血毙命,挣扎倒下,他心里一阵阵恍惚:修道不易,历尽劫波,从未言死,这一次,终于是逃不出生天了? 第九十九章 天外飞仙 ……蒙蒙细雨之中,有锣声响起,锣声稍停,就有人大声呼喝:“献李左车首级者,赏万金,连带大楚王都带独立小院的别墅一套!” 呼喝声绵远悠长,在雨幕中回音不绝,几乎传遍十里长街。这显然是相当高明的仙家手段,光凭这一手,就已没有人相信李左车今日还能活着走出沙城。 他纵然修为不弱,却又哪里是这么多如狼似虎魔族神武卫的对手?不是说,这帮魔族王八蛋,都西上津城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长长的小巷烟雨朦胧,小巷的尽头似乎是个死胡同?后有追兵,旁有埋伏,前路又断,这岂不是已陷入绝境了? 山穷水尽,莫过如此,亡命奔逃的人们心里终于绝望,有些人甚至决绝地举起了长刀,准备自尽...... 可不知何时,雨巷中飘来一顶色彩缤纷的油纸伞,伞下竟是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文弱少年郎。 就在这蒙蒙的斜风细雨中,在这春寒料峭里,他身穿一件单薄的灰色书生长袍,微微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襟,使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翩跹的风致。 脚蹬一双高高的木屐,整齐的脚趾头斜斜地露在外面,如同洗净了的藕节;长发束起,头顶上一支乌木簪插得很完美,这使得他看起来又像一个小小道僮。 “小公子,赶紧走,别过来,这里危险!”有浑身浴血的汉子大声疾呼。 是的,我们就要死了,可是少年你鎏金一般的岁月还老长,怎么能一朝枉死在这雨巷? 没有人回答,人们只觉眼前有一朵彩云飘过,那雨伞如风中的柳叶一般飘了过来。 一道略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如果还想看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如果还想看到恶魔授首、奸人伏诛的那一日,就请站在我身后来。” “看我杀敌除凶,然后咱们一起冲出沙城。” 少年说完,身影已如荷叶一般飘起,细密的雨滴无风转折,空气中传送着无边的肃杀氛围;雨滴突然如利箭一般射向不远处的屋顶与墙头,四面八方的惨呼此起彼落,带来一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快意。 李左车很快就认出是谁来了,他的眼神猛然晶亮:这个混小子,什么时候有了一身如此俊的法术? 唉,谁能想到,这个在北山青鸾峰上人见人厌的家伙,这个被公认为北山派最大“祸害”的师弟,如今看起来是如此的顺眼! “所有人,随我来!”他一声长啸,手中长剑光寒,闪身到小小少年身后。 “五师弟,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呼啦啦”,“叮叮当!”在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帮众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三师兄,抱歉,我一觉睡过了头,我来晚了!”赵小白是这么说的。 话音刚落,小小少年已再次临风飘起,蓦然回首,右手漫扬,一道绵密的雨幕把一帮死士笼罩,他的人却已踏上了瓦面。 眼前陡然金光璀璨,似乎有数不清的流火射向四面八方,不绝于耳的惨叫宣告敌人的包围圈正在被摧毁。 这才是摧枯拉朽的仙家手段! 也有十数人在细雨中身形爆起,手中刀剑流淌着热血,闪着寒光……天幕中突兀地射出一道道蝌蚪形的细小刀影,劈头盖脸地将这些人斩得鲜血如雨洒落。 也有勇敢的家伙冲到了少年身前十米之地,一声清斥之中,颜色耀目的雨伞突然急速旋转,雨线如利刃,这些家伙纷纷惨叫着栽下地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还有皮焦肉臭的怪味,埋伏在圈外的敌人一个个或如火球,或身上冒出青烟,惊呼逃离…… 就这么简单,赵小白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蒙尘剑。 李左车看到了他的那两个“兄弟”,一个头上着火,一个屁股上冒烟,正在逃跑…他只觉得目眦欲裂,升腾的怒火让他一声虎吼,可那道雨幕却阻止了他复仇的雄心…… 赵小白猛地回头一笑,淡淡的雨幕突然像玻璃一样破裂。 这可太好了!他猛地腾身而起,他觉得,他练习了十多年的“凌波飘渺步”,从来没有像今天,像此时此刻这么圆转自如,称心快意…… 屋面上人影交错,他毫不犹豫地一剑砍下了一个“兄弟”的头颅,另一个“兄弟”被他愤怒地一爪抓起,“啪哒”一声扔进小巷,摔在帮中死士的脚前。 他要让兄弟们也享受享受复仇的滋味。 那人双膝跪倒在泥水,卑微地求饶不止:我上有八十高堂老母,下有小儿嗷嗷待哺;此番错走迷途,也是情非得已,兄弟们饶命! 没有人答理,没有人同情,一顿乱刀如雨下,这人成了一滩肉泥……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只觉得人生之快意,莫过如此,……死里逃生,手刃仇人。 “五师弟,今日这沙城之中,没有人是你一合之敌,请帮我,我要挑了顾长风的老巢!” 望着师弟在微雨中飘散的发丝,他微微有些错愕:这真是我五师弟吗?就算他再怎么的深藏不露,可哪能一下变的这么强了? 可他此时豪情满怀,眼中流露着狂热,他手下的死士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着热切的光。 “好,那就由你,且带路。” 少年的声音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他不是在杀人救人,只不过是和一群小伙伴在放学的路途上山捡茶苞。 “那颗树上好大一个茶苞啊,我要上去摘!” “好,你去,我在下面给你把风,免得你一个倒栽葱摔下来跌破屁股!”…… …很多年以后,城里的阿婆总是喜欢给孩子们讲述,那个春雨连绵的傍晚,沙城里发生的惊 人反转:断江左岸的那群书呆子,那帮在绝境中坚持不屈反抗魔族的妖族翘楚,本来很快就要死绝了啊…… 可是,上天垂怜,派来了一个打着雨伞的小小少年,只手退敌,谈笑间,凶恶的神武卫灰飞烟灭;长空帮魔窟浓烟滚滚,妖族叛徒顾长风乖乖授首…… 后来听说,这个小仙人,名字叫做赵小白。 第一百章 八面围困 涌江峡谷。 李左车腰悬长剑,与师弟并肩而立,他的身后是近百名神情激越的帮众,纷落地在小雨中跪了一地,根本顾不上遍地的泥泞。 “小仙师何人,请赐告姓名。” “我等今日承蒙搭救,大难不死,恩重不敢言谢!” 少年轻轻抬手,跪在地上的众人蓦然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拉扯,纷纷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即便这样的斜风细雨,这样的泥泞中奔行,这小小少年,他身上雨未沾衣,泥不见痕,明媚的目光更照亮了暮色中的山溪。 “北山青鸾峰,赵小白。” 少年语音轻缓,一言既罢,默默转身,看向身边的师兄。 赵小白是谁,这些人哪能不知道?一个个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纷纷起身,很快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刚才李盟主称你为师弟,我们就开始纳闷了,原来,竟然真的是你来了!” “青阳传人,果然名下无虚!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以来,在战斗的空隙,李盟主总是向我们说起你啊!”……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仿佛见到了亲人,少年微笑点头,然后依然静静看着师兄,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李左车的脸色绷得越来越紧,然后坚决地摇头,说道:“师弟,我不能跟你走!” “且不说我有师命在身;就算不是这样,我又怎么能抛下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你速往西去,胡一刀在那边太艰难了,那里需要你!” “顾长风这贼已死,魔族就是再派人来,急切之间连我的影子都摸不到,我会没事的。” 少年略略思忖,缓缓点头,轻声说道:“师兄保重!那我就走了。” 峡谷内似有一阵暖风吹过,少年的身影已立在百丈远的山头,曼声歌日:“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歌声渐远,很快遥不可闻…… 沙城河埠码头。 两顶油纸伞在小雨中静默,数个血衣人身形佝偻,站在伞旁,互相搀扶着支撑身体,心中苍 凉的滋味比这绵绵春雨还要萧索。 眼前一片残垣断壁,死尸在瓦砾间横七竖八地纵横,“长空帮”硕大的金字招牌,在余烬里和污泥浊水间凌乱;河岸边,残船断橹,流血飘杵,遍地狼迹。 一顶淡蓝色的雨伞像一朵丁香花在风中绽放,伞下站着的是个沉静的女子,她的眉眼清秀得就如天上的弯月。 另一顶黑色雨伞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高高举起,举伞的青年男子身形挺拔,就算在这雨幕中,仍然像玉树立在高冈。 眺望江山,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男子望了望江面之上朦胧的烟雨,松开抿紧的嘴唇,转头说道:“萧师妹,这小妖好生厉害,我神武卫在此有凝脉境32人,洞明境9人,破玄境3人,腾空境1人,竟然被他风卷残云?” 女子眺望黛黑的远山,微微一笑,叹道:“幸亏来迟一步,不然,纵你我二人联手,只怕多半也要身死道消。” “大师姐已有搬山之能,《泥瓶剑法》更是接近大成,尚且在阳都被他一剑击退,如今生死难知,一生修为多半是要废了!” “照这样看来,这小妖如今的修为,只怕至少是搬山境圆满,无限接近上三境。” 男子略略皱眉,说道:“我觉得,他的修为高低倒还在其次,他显露出来的杀伤力,实在有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说完,他回头对着身边那几人问道:“那小妖去了哪里,李左车又去了哪里?” 一名瘸腿的黑衣人答道:“我们几个伤重昏迷,醒来后听说,顾长风被那李左车一剑砍下了脑袋,丢下帮中的兄弟们独自上天堂去了。” “至于那小妖么,跟着李左车那贼出了城,去向不明。” 那男子低头陷入沉思,片刻后抬头,说道:“这小妖来得如此凑巧,细细想来,必是歃血盟在暗中巧计筹谋,他如今,不是去了西部大山那才怪了。” “发鸽信,禀报广庆卫行营。” “就说赵小白突然流窜到沙城,彻底打乱了我方的部署,我和萧汐泠来迟一步,长空帮总坛被毁,顾长风以身陨命。” “我们二人将溯江而上,援助津城。” 边上几个黑衣躬身答道:“谨遵栾师兄的令,属下这就去办。” 那女子却笑道:“栾布啊,我要先尝尝荆城的豆皮,然后再雇一艘大船沿江而上。听说,雨中的江峡风光,那才是人间绝色呢。” *** 楚西山中,山重水复,林高草密。 连绵的春雨终于歇了下来,茂密的林中旭日初升;雨过天晴的绿叶分外惹人怜爱,饱满的水珠在叶片儿上晶莹欲滴,把明媚的阳光,在林里山间折射出七彩的绚丽。 胡一刀坐在高冈,斜背长刀横放在膝上,眺望远山,目光沉郁。 前路漫漫,他在苦思出路。 他的身旁,是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神情仍然坚定的部属。 他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已经被神武卫团团围住了,随着包围圈一步步地缩小,生命中的最后一战迫在眉睫。 自从长空帮投向魔族,沙城这个据点落入魔爪,胡一刀带着几百忠于他的帮众藏进深山,由此分担了李左车残部的大半压力。 魔族神武卫与中山派逆贼一直咬住他不放,没日没夜的苦战,他已疲于奔命。除了神武卫不断的袭扰,这大山之中,还有妖兽,神出鬼没的妖兽。 他自幼被南山派看中,习得“日落西山刀法”,修为境界也不算弱,早已是破玄初境;西山派年青一代中,除了水长天大师兄,就是他这个千年的老二了。 “日落西山刀法”也可称做“风月刀法”,分为风刀与月刀,一刀即出,例要见血,否则使不出第二刀。 可现在,他真的只能出一刀了,半月前遇袭,他咬牙苦战,伤了气海,风刀已毁。 而月刀,只能在月色朦胧之际才能凝聚,白天根本就使不出。此时的他,与寻常江湖武士没有什么分别,若再遇到神武卫,已无再战之力。 “自从水师兄在蟠桃宴上断了一臂,如今西山派的难事苦差都落在我的头上,让我在在此咬牙苦撑!” “或者,我可以就此一走了之,退隐林下,一心修炼大道?” “包围圈还收得没那么紧,我一个人走还是能走得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到了“小姑娘”那双哀怨的眼睛,他觉得,这个魔族女子的情意其实是真实可贵的! “要不,我从此放下这如山的重担,独自去找她,与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逍遥在海之角天之涯?” “…该死的,我怎么能这样!” “身边这帮同生共死的兄弟姐妹,岂可轻易舍弃?我若走了,西境歃血盟的压力,势必更会加重一分。” “我不甘心! “男儿一刀在手,当心比铁坚,我怎能,辜负刀中真意,我又怎能,辜负门中师长对我的期许?” 想到歃血盟,想到简师秀、李左车这些战友,他不由心里一暖:值此大陆飘摇、魔族铁蹄践踏之际,是他们这些人扛起了反抗的大旗。 若没有他们,这西牛贺大陆必定要更加凄惨,正如阴风地狱一般。 想来,魔族必是早已攻陷整个西牛贺,肆意妄为了吧?可怜的妖族,必是已如鱼肉一般被他们任意奴役了吧? 现如今,只要南楚反抗的大旗屹立不倒,魔族就必须乖乖收敛魔爪和大刀长斧,不敢过于妄杀我手无寸铁的沦陷区妖民…… 要不,我率部冲出一条血路,去阳都吧!只有与简师秀汇合,他在城中,我活动在城外,就能游刃有余,获得修生养息的机会,以待来日。 我的风月之刀,才有望重现人间。 可是,这么一支疲惫之师,锐气尽失,又怎么冲的出去? 第一百零一章 谁来了? 一阵山风吹来,里面有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猛然抬头,远山风起云动,林间人影兔起鹘落,似乎在激烈打斗。打的那是飞沙走石,树木摧折,山崩石裂,刀光耀眼,火光隐约…… 是谁在阻击神武卫? 自从半月前与李左车失去联系,这周围应该没有援手才对,这是哪一路的人马来援了? 手下哨探头领风二娘神行无影,“身轻如燕功”冠绝江湖,踏山水而无形,她飘渺的身影在半山闪出,片刻之间就到了身前。 只见这女子双手一抱,脸上露出罕见地灼灼神采,她的嗓音甚至有些奇怪的颤抖,禀报道:“盟主,他来了,我们有希望了!” 胡一刀有些愕然: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用这种语气,这种词汇禀报消息了? 这大半年,只要她出现在面前,总是各种让人头大:“盟主,敌人追上来了”! “盟主,我们被包围了!” “盟主,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盟主,神武卫又开始进攻了”…“盟主,xx堂主牺牲了……” 可她今天,居然……她说什么? 风二娘半伏在地上,身体因激动而微微抽动,嗓音突然加快,却字字清晰:“这山的四面,已被神武卫八面埋伏,他叫我们稳住阵脚,死守山头。” “他收拾了当面之敌就会过来,带我们杀出去!” 胡一刀眼神亮了亮,却依旧有些颓然,喃喃问道:“我如今已无一战之力,既是已被八面埋伏,自然生机渺茫,非仙家高手不能解围。” “到底是谁来了,你竟然如此激动?” 风二娘霍然抬头,大声说道:“是赵小妖!赵小妖来了。” “我与张三炮归途遇袭,张三炮战死,可就在我生死两难之际,那小妖突然就到了!” 胡一刀猛地神情一振,大呼道:“赵小白吗?竟然是他来了?呵呵呵呵…….” “战士们,操家伙,列品字队,死守待援!” 一片杂乱的兵器出鞘声中,近二百号人动如脱兔,很快列好了阵型,衣衫旧乱的汉子和女战士,疲惫的脸上露出焕然神采,就如同这山上盎然的春意一般! 远山轰隆之声不绝,夹杂着惨叫连连,微微的山风,送来皮焦肉臭的味道,飘渺的浓烟,在山中缓缓盘旋。 似乎有人被高高抛起,丛林中剑气纵横,划破了山野的沉寂,照亮了迷蒙的峪谷。 那些被抛上半空的黑衣蒙面汉子发出着一声声惨叫,然后,绝望地看到自己的强壮身躯被剑光绞碎……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高冈,略带沙哑的少年的清斥在微微山风中荡漾,就像这世间最悦耳动听的音乐…… 像是布谷鸟的叫,又像百灵鸟的歌,还像大雁的鸣……既是救人的欢唱,又是送给凶恶敌人的挽歌…… 林间陡然紫光耀眼,小小少年发丝飘扬,在阳光下,在白云中,在树梢,就像天际不可一世的神兵天将,浑身散发着七彩的流光,翩然而来。 数个方向传来尖利的叫嚣,那是其他几个方向的神武力卫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天际似乎猛地闪过一道流星,蓦然响起一声声高亢的剑鸣,一时长空震震,狂风呼啸,山林传响,风云涌动。 剑气所及,山林为开,山崖坍塌,巨石粉碎,碎屑漫扬,巨大的炸裂声传响四方…… 有两道黑色人影冲上了半空,但不幸的是,一道明亮的剑光掠过,两人同时被劈成两半! 飞洒的热血与林中的惨叫声宣告着:这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神武卫苦心孤诣发起的,是一次愚蠢至极的攻击,他们此刻甚至已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似乎只在弹指之间,山野趋于平静。 少年手中一把长剑,在丽阳下寒光四照;脚下一柄灵剑,似有鳞鳞波光,腾云驾雾而来,缓缓降落在山头。 脸上微微的怒意,根本就掩饰不住,他睥睨人间的颜色与篷勃向上的朝气! …眼前的发生一切太让人震惊,山头上见惯了生死的人们,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劲来,一个个张口结舌:就算这人是传说中的赵小白,那也太逆天了吧!何况他还这么小? “见过胡师兄,见过各位英雄,诸位受苦了!” 少年露齿而笑,就像隔壁老王家面目可亲的小小读书郎。 胡一刀平复了心气,默默行礼。 这个曾经在乌蒙荒山中,独对魔族群敌的刚强汉子,此刻竟然哽咽,他说道:“你来了,我们就可以不死了。” 原来,今日,他本已盟了死志。 早些的时候,明知已被四面包围,可他实在已无力突围。一个多月以来没日没夜的厮杀啊,谁特么受得了。 看了看这少年,似乎比中山蟠桃宴时见到的又有些不多,好像多了些什么,可究竟多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赵师弟辛苦了!西山胡一刀率众兄弟,谢师弟相救之恩!”胡一刀再次施礼,一揖到底,壮硕的身躯躬成了一座小山,身后的人呼拉拉跪了一地! 赵小白有些错愕,急忙阻止,嘴里说道:“你们在此为了族人苦战,正是我妖族的英雄,赵某何德何能,怎能受得起诸位的大礼?都起来吧!” “我受简师秀大师兄之托,特来邀请各位到阳都外围一叙,顺便在那里养一下精神,以备来日再战,未知各位意下如何?” 小小少年说这话时,林间突然有彩云飘散,一个硕大的青衫影子在他的头顶上缓缓消失。而四面的高冈,除了一丝飘渺的余烟,已然在丽阳下显出了它一如既往的静美。 “好!我们下山,去阳都!” 胡一刀哪里还不明白,既然这少年到了这里,阳都的局势必定已扭转?以大陆上目前的战局,魔族一时半刻还顾不到这僻远的西境来。 …离津城西去百多里处,涌江之畔,静静地泊着一艘大游船,风二娘先上船探看了一番,很快过来回禀: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但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这可真令人奇怪。” 她回头看向小妖,恭敬地问道:“赵小仙师,这是你提前安排的吗?” 小妖摇头,心中疑惑不已:“不是,我觉得,这是神武卫替咱们安排的吧!呵呵,大家上船,神武卫这么贴心周到,咱们可不能不领情。” 这一次,津城几乎所有的神武卫,包括七八名化清境好手与十三境之上的法术师,几乎全员进山去发动最后一击,赵小白却神兵天降,神武卫这一击果然就是“最后一击了”。 赵小白的突然出现,他们没有料到,如此多的化清境和境界不弱的法术师,在山中刚刚集合,被小妖各个击破。 赵小白识海中的青衫人,这回总算准时打了一次卡,圣人一击,何人敢当? 第一百零二章 儿时的画面 津城神武卫所,栾布正在绑鸽信。 在快要放飞的一刻,他迟疑了一下,问身边一个眉弯如月的女子:“萧师妹,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 女子摇头,道:“以前总以为,那小妖只不过自创了许多下三滥的手段,算是个名符其实的无耻之尤,修为其实并不咋的,” “可现在才知道,他实际上是何等的厉害?若我所料不差,广庆卫那边马上就会深刻领略到!”“反正这一次,咱俩上去也是送死,我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呢。” “咱们特意借故来这边晃荡,不就是为了避开那边一触即发的大战吗?这小妖不赶过去凑热闹才怪了。” “眼下萧澈与方碧琦,一个顶着太子之名,一个号称太子妃,嚣张得让人看着就腻歪。” “你陪我在这边远之地散散心,远离一切热闹,实际上也就远离了是非,你说多好!” 男子脸上神色变幻,自嘲地嘟哝道:“可是,散心归散心。” “咱们两个晃晃悠悠的,明知那小妖在此横行,避而不战也就罢了,连船都给他提前准备妥当,这特么也太卑鄙了!” 女子滞了一滞,笑道:“……” *** 将胡一刀一行送至阳都境内的时候,赵小白告辞了众人。按照大师兄的嘱咐,他必须尽快直到广庆卫去,那里的形势,决战一触即发。 可实际上,即使不是这样,他也是要去广庆卫的。 不说颇有些担心小师妹,而且,冲天这老道,许久没见了,这十余年来,他从来没有离开这老道如此之久,心里着实有些想念。 那天一时兴起,用玩游戏的技法,砍了易夜情一“刀”,结果就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当他昏迷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竟然是一个温软的女人身体! 大惊失色地坐起,就看到了白帖儿姐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虽然耳热心跳,但脑海中很快闪现了儿时的画面:风雨交加的夜晚,当父亲他们进山狩猎之后,也是常常睡在白姐姐温暖的怀抱。 只是,现在究竟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再这样的话,是不是很不妥? 嗯,是不妥,他觉得,再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眸,不敢坦然地对她身上瞧…… 哎呀玛,原来游戏中的那手法,虽然威力无匹,却还并不能用!至少,不能常用。 砍了那么一刀,连眼中的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甚至,直接昏迷了过去!幸亏是在白姐姐那里,这要是在…… 可吓死人了! 事后,他也尝试了一下,游戏倒是还能进。不过,那是在休息调整好了以后。现在想来,在那个时刻,就是要进游戏必定都是进不了的。 这特么太危险,这事啊,下次可不能再干了,这种力量,估计得玩很久很久才能运用自如吧! 这时候他的心底隐约生起一层明悟:梅天理先生设置那样的密码,一定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甚至有可能,只有像自己这样的人才能进到那片游戏空间。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时之间那可想不明白。 驾起飞剑,他火急火燎地朝北赶,直赴广庆卫。 *** 广庆城,天空中黑雾迷漫,乱云飞度。 李若水立在宽阔的城头,身上极其罕见地负了一方狭长的黑色盒子,这黑色盒子就算在云雾冥冥中也发出着慑人的寒芒。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就是三大道门重宝之一的:轩辕戟。 在青冥天下,道家源远流长,几乎比儒家还要更古老,开天辟地的人类先祖所留下的无上神器,基本归属于道家所有。 道家有三大重宝:鸿钧扇、轩辕戟、后羿弓。 各得天地之气,蕴宇宙之精华,有毁天灭地的巨大威力。虽然数千上万年以来,谁也没有真正尝试过其究竟有多厉害,可就算是圣人,也没哪个敢正面对抗其锋芒。 自道圣陨落,魔殿突发大军,一举入侵西牛贺,前半个月风卷残云,频频试探文庙与圣山的底线;文庙与圣山虽然态度一直模糊不定,但魔族大军仍然在半月后放缓了攻击的速度。 原因在于,道家虽然到西牛贺的人只有两个:李若水与那轻云。但是,道家重宝却也三出其二,跟随二人一起过来了。 除了李若水身上的轩辕戟,那轻云带的是:后羿弓。 在李若水的身前,一面金黄大纛迎风起舞,上饰龙纹,书有三个大字:大楚国。 自从萧无极突然反戈,投降了魔族,西牛贺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大楚一分为二,习惯上,人们称被中山派叛逆控制的北方区域为北楚,西牛贺四大修仙门派控制的南方区域为南楚。 可实际上,两军对垒的时候,旗帜上绣的都一样:大楚。看起来,总得一个消灭掉另一个,大楚这个国号到底归谁这事儿,才会有个最终的结果。 李若水心事重重! 虽说道家重宝三出其二,算是倾力支援妖族了,无论怎样,祖山重地,总得留一件镇山不是?可祖山的人,除了他与那师姐,其他的,都没有来。西牛贺四大修仙门派心中不满,他与那师姐两个心知肚明,可都无法解释什么。 一个多月前,他从中山蟠桃宴上回山,寇谦之师叔传达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万明朝的踪迹,出现在南部澹州! 寇师叔作为青阳山硕果仅存的两大“半圣”之一,近来一直坐镇祖山。 而万明朝,本是他的师兄,那轻云的师弟,正是道门三大天下行走中排行第二的人物;万明朝当年与道圣一同外出云游天下,每每都是他,向青阳山传回圣人的消息。 可突然有一天,平静的青阳山陡然钟磬长鸣,天空中落下无数的白色花朵,瞬间就将若大的道家祖山银装素裹! 守护神兽仙鹤、神、睛虎也变得烦躁不安,纷纷嘶吼不休。 守护太极塔密室的道人从密室中冲出,跌跌撞撞,涕泪交流,状若疯狂,哭叫道:“大事不好了!天塌下来了!圣人长明灯熄灭,圣人罹难了!” 一众门人弟子大惊失色,纷纷冲进密室,赫然发现密室中央最大最明亮的长明灯,已然油尽灯枯! 一瞬间,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师父的选择 按理说,道圣他老人家,虽然已六千岁,可圣人至少可以活一万年,可说是春秋正盛,怎么会突然罹难?! 悲痛过后,祖山两大女“亚圣”之一的曹文逸,突然发现一个令人费解的事实:与圣人贴身相随的万明朝,并没有死! 他的长明灯,虽然极其微弱,又摇曳不定,但却一直有一线微光在闪烁! 如此一来,道家祖山两大“半圣”寇谦之、陆博,三大“亚圣”白玉澹、曹文静、苏抱真一起闭于静室七日,以密法追寻万明朝的下落。 哪知却一无所获! 于是,五人除寇谦之留守青阳外,其余四人分头出山,设法寻找万明朝,以期解开圣人陨落的谜团。 如此机密大事,哪能公之于众? 即使文庙圣人、佛家圣人多次遣人上山,询问道圣陨落之谜,但道家一直推脱其词,坚不吐实!原因无他,道家圣人之陨落,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世上另外三位圣人都难以洗清身上的疑窦! 可道门一大“半圣”三大“亚圣”齐出,这才得到一条隐约的线索,有人在南部澹州某处见过一个浪人,从外貌描述上来看很像万明朝…… 祖山众圣势必要蜂涌而前往南部澹州大陆,相比于圣人身死道消的大机密,西牛贺州一时的得失又算什么! 可这话哪能当众说出来? 望着对面山边的高台,李若水知道,魔族副帅耶律长征,与“魔高一丈”乔乌娜一定在那儿对着城头眺望。从歃血盟传回的消息来看,除了魔殿一众高手,还有两个人比较特殊:黑风双煞。 这是两个仅次于乔乌娜的魔头,最让人烦恼的是,这俩本身就很难惹了,又还不出则已,一出就是二人联手,着实不好对付! 而南楚这一方除了自己,身后这么多四大门派长老与弟子,一个上三境都没有,一个能与之一战的都没有! 令人惊心的铜鼓与号角声又一次响起,南楚守军主帅邵有尊是个坚毅沉着的家伙,手中的令旗连连挥动,二十万守城军队开始有序调动…… 可攻城的魔族军队加上北楚伪军接近三十万! 守城的军队原本是有三十万的,经过近半月的血战,被咔嚓掉了三分之一,而敌人,只是从三十五万,变成三十万而已。 即使是这样,广庆卫的城下,还是被鲜血浸染,一片黄土变成了肥沃的黑土!想来,待来年春暖花开,城下定会开满暗红色的格桑花吧。 魔族大军骑兵在前,依着激越的鼓点,踏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向前,从城头上看去,就像一列黑色的长城的在缓缓移动。 看起来,这一次,魔族是打算用强大的铁骑冲到城下,掩护步兵攻城了。 李若水对身后摆了摆手。 邵有尊手中的令旗十字交叉,有力的舞动,只听一阵阵拉弓满弦的身影齐刷刷地响起,随后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士兵们紧张的呼吸声充斥着耳膜,预示着一场大规模的杀人游戏和死亡的决战一触即发! 就在如此扣人心弦的紧张对峙中,地平线上突然现出一条纤巧的人影。 就像一朵鲜艳的茉莉花缓缓飘来,又像一朵云彩在远方徐徐移动,或者是一只燕在海平面上迎风飞翔…… 有清脆的歌声遥遥响起:“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我走在了那座小桥上,你抚琴奏忧伤……” 歌声略带童音,充满无忧无虑般的快乐,就好像夕阳下的牧羊姑娘,在高冈上快乐地歌唱。 或者放学路上的邻家小妹,暂时放下了一天中的沉重的学习任务,蹦蹦跳跳得回家。 这歌声闻所未闻,根本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旋律,两边的战士不约而同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就仿佛,在想望遥远的家乡,和心爱的姑娘。 杀气腾腾的魔族铁骑,甚至都出现了片刻的犹豫,他们觉得,这时候去咬牙拚命,厮杀搏斗,实在太粗鲁,太煞风景,有些不那么和谐。 魔族大军指挥高台上,黑风双煞陡然眼睛一亮,男的说道:“这可不就是那小子的师妹?” 女的点头,说道:“走!拿了她,不怕那小子不来。” 呼呼风声中,两道光影冲天而起,越过黑压压的骑兵战队与步兵方阵,赴向远方的地平线。 而广庆卫城头上,蓝月等一众北山子弟顿时变了脸色! “这是……紫月小师妹啊!她怎么来了?还这时候来?” “只有她一个人啦,五师兄呢,去哪儿了?” “糟糕!这么一大片敌人,她怎么过的来?这、这、这……哎呀,可怎么办?” …… 冲天道人站在李若水身后,连日来的苦战让他显得更苍老了一点。 可当地平线上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他顿时大惊失色,因为这嗓音他实在太熟悉了! 急忙上前,不顾危险地趴到城墙边,运足目力;他很快就看清楚了,果然就是紫月小丫头!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尽管这时候两军对垒,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但也抵消不了,他即将见到两个心爱的徒儿的那种喜悦! 是的,那是徒儿紫月! 可是,她怎么一个人骑着一匹那么矫健的战马,手里还牵着一匹?小白呢!他怎么没来?这混小子!去哪儿了?…… 嗯哼,知不知道,你们远行的这些日子里,师父好想念你们啦!…… 当乌沉沉的战场上空蓦然出现两团疾速的光影,老道人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脸上顿时就失去了血色! “不好!就是这两个万恶的魔族,连日来天天在城门口叫骂,嚷嚷着要找赵小白,早给说了赵小白不在赵小白不在。” “也不知道我那徒儿与此二人结下了什么样的强仇,这两个家伙一直急不可耐,凶性大发地砍杀了我方数十名好手!” “可惜我修为不够,勉强抵挡住一个都够呛,更不用说他两个总是妾不离郎了。” “否则,哼哼,都欺上门来了,我这做师傅的哪能还不出头? 可……眼下他们这是……想要拿了紫月,好要挟于小白呀……” “那怎么行!” 老道人霍然回身,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对着蓝月等人喝道:“弟子蓝月,你带着大家守好城头,师父去救小师妹,你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嗨”的一声,老道人一剑在手,冲天而起,迎向空中那两道光。 第一百零四章 不是他还能是谁? 老道人腾身在半空,原本就黑云压城的战场陡地风起云动,四面八方似乎有一座座巨大的山峰虚影腾挪而来。 这是实打实的的搬山境! 两个嚣张的魔族立即受阻,两声大喝中,一道剑光与与一道蓝色的气流同时升起,在空中翻山倒海,无数石块状的气流“呼呼”地射向四方…… 首当其冲的是列队在旷野的魔族大军,一个个的被砸的狼狈不堪,东倒西歪,惨叫不断;很快的,城头上也受到了波及,一个个弓箭手闷哼倒地。 远处,小姑娘似乎吃了一惊,大叫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可是,我来的时候是不是有点不对?” 说完,她从马上腾起,掣出一把闪闪发光的短剑,不退反进,冲向迎面而来的魔军。“叮当叮当”的刀剑声中,小姑娘居然临危不乱,杀得眼前的敌人人仰马翻! 空中的战斗很快就分不出了高低,老道人闷哼一声,身形下坠了数丈,“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飞洒的鲜血如利箭,射向紫月身边的魔族士兵。 黑风双煞中有一人冷笑了一声:“你找死!”陡然一道剑光明亮,迎头劈向老道,另一人却腾身飞向紫月小丫头的方向…… 城头上蓝月等北山门人目眦欲裂,还有几派的长老与一些散修高手也动了起来,作势欲要飞离城墙。 李若水手一挥,制止了他们去送死,飘渺的身影一步十丈,向空中迈去。 几乎在同时,魔族指挥台上,一道身影如轻烟,瞬间就挡在了李若水身前。 只见两道人影在空中如真如幻一般几经交错,空气中顿时无数气泡炸裂,两方的士兵再次受到冲击,如木偶一般倒地一片! 李若水大喝一声,身影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沉静站立在城墙上,脸色庄重,双手缓缓伸向后背…… 空中突然一声冷笑,这冷笑声音并不大,听在人耳中却如雷霆:“哈哈哈!李若水,你想动用神器是吗?我等你出手已经很久了!” “你这东西虽然厉害,可用一次就少一次,你这么多天损兵折将都没敢使用,我就不信,现在你为了个小小丫头,竟然会昏头?” 李若水哼了一声,眉头一皱,手上顿时就迟疑了起来。 冲天老道人明显在苦苦支撑,身上已不知被割伤了多少剑,鲜血已浸透了衣裳……可李若水心里着实委决不下,不知道如何才好…… 这乔魔女,果然见多识广,她是知道不少道门秘辛的!道门三大神器,威力有确让人所有人忌惮,可就是有一样:使用一次,威力就减少一分。 上古传言:事不过三。也就是说,每一样神器,都是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是啊,就算是战死了十万大军都没舍得用,眼下哪能为了个小女孩就贸然出手?” 一时之间,李若水不由怔住,心里升起一种无力感。 乔魔女也不为已甚,在空中飘渺而立,静静注视着他,说道:“我魔族双煞,不过想拿了这小丫头,让赵小白那个小妖给个说法,多大个事嘛!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蓝月大叫一声插嘴:“那姓田的死在荒山,怎么能诬在我师弟身上?这些天来,你们除了大吵大闹,何时拿出过有力的证据?” 乔乌娜冷冷一笑,道:“证据么,足够了!我魔殿高手用搜魂大法,确定了田少门主遇袭的大致位置。还遍查了当时在乌蒙荒山中,那两三个足以威胁到田少门主性命的各宗弟子的信息。” “除了赵小白那该死的,其他人都远在数百里之外!” “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蓝月顿时语塞,望着师父在空中血雨飞洒,顿时就哗哗地流了下泪来…… “那小妖如今已是青阳亲传弟子,哪能让什么黑风双煞说给个说法就给个说法?那我道门颜面何存?” 李若水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哼了一声,欲待反唇相讥,却闻空中“扑”的一声,老道人又中了一剑,一条左臂顿时就耷拉了下来,喷涌的鲜血几乎将他染成血人…… 可老道人似乎浑不在意,两眼猛地发出焕然神采,只听他“嗨”的一声长啸,身影陡然变得无比高大! “啊,分神!”城头上有人高声叫道。 他神就是分出元婴来,具体地讲就是化出一个分身。 李若水见之,顿时一声长叹:“冲天师兄,你这是何苦!” “这么虚弱的化身,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老道人哼了一声,扬声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焉能不尽力护得我北山弟子周全?” “惭愧惭愧,老儿我今日只怕有心无力!” 说话间,那高大的虚影一步十丈,抢在风煞之前几下就奔到了紫月身前,从万军丛中将小丫头一把抓起挟在腰间,朝城墙飞奔。 “冲天道人这是孤注一掷,倒行血脉,逆升境界,必定不能持久!” “大家快去接应!” 许多人知道,冲天道人这么干,那是霍出去了,他今日就算不战死当场,日后那也是废人一个,一生修为再也无法恢复! 刷刷刷,城头很多人飞起,不要命似的朝虚影飞去…… 而老道人在空中已经气喘吁吁,不断地躲闪或者硬接黑煞的剑气,脸色竟然焕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风煞又在后面死命追赶他的分神,噗噗声中,虚影身上中了无数气劲,很快胸口就被洞穿,一只巨大的手臂也耷拉了下来! 老道人也跟着闷哼了一声,仅余的一只手陡地朝空中一扬,“哗啦”一声,一张花花绿绿的布迎风飘扬,“噗噗噗”地挡住了身前纵横的剑光。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心爱的徒弟别出心裁的创造。 可惜的是,这玩意的作用还是有限,再说,他想起的也太迟了点,“偷天换日布”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这布很快就被剑光绞碎! 扑扑扑, 老道人连连中剑,身形在空中摇摇欲坠,抱着紫月的分神虚影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可这边去救援的人却还在数百米之外,情况万分危急! 天空中突然一道彩虹闪过,赫然现出一个驾剑飞行的人影,这人本飞得潇洒之极,但猛地一看到天空中地面上打斗得要死要活场面,似乎吃了一惊,回身就跑! 跑了数百米却又猛地回头……嘴里大叫一声:“师父?” 他这一声叫,就如晴天霹雳,许多人顿时就目瞪口呆:赵小白来了!来的是赵小白! 第一百零五章 恐怖如斯 反应最快的还是黑风双煞。 风煞也不追紫月了,她猛地升高,朝赵小白就是一顿刀光迎头对脸;黑煞霍然回头,看都不再看老道人一眼,朝着赵小白的身影“刷”的就是一剑! 赵小白嘴里“哎呀”一声,扭头就跑! 他跑的那个快呀,无论激射的刀,还是一闪即逝的剑光,那都望尘莫及! 所有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觉得,天下间身法之快,只怕没有比得上这小子了,只不知圣人如何…… 三个人呼喝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地平线! 远处似有轰轰轰的声音传来,李若水的脸色下一阵青一阵白,可当他看到死死盯着自己的乔魔女,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高大的分神虚影蹒跚着一步跨上了城墙,众人赶紧将紫月接着,老道人身体刚好也如纸鸢一般,飘飘荡荡地从空中落下,“啪”的一声摔倒在城墙上! 虚影一闪即逝,空中似有片片雪花飘落,远山传来声声雁鸣…… 老道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伸手指向赵小白逃跑的方向,叫道:“小白……” 这一声叫过,他的脸色突然又变得红润,竟然在众人搀扶下从地上坐起,伸手从怀中抖索着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嘴里说道:“紫月,你快过来!” “这个给你五师兄,他不会死的,你们放心。这天下间,除非圣人亲至,否则没人能杀死他!” “这个东西,我为他保存了许多年了,早就该给他的!可是我不知他已经……这一次我总算给他带下了山来。” “紫月,你可一定要交给他!” 说完这番话,老道人脸上的红润飞速地消失,一手扶胸,大声地咳嗽起来,嘴里鲜血喷涌…… 只听“蹦”的一声大响,城墙外尘土飞扬,一道人影以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飞奔而来,大叫道:“师父!” “师父啊……我来了!” 老道人眼神陡然一凝,脸上竟然浮现出微微笑意,就像是遇到了极其开心的事一般,说道:“好徒儿!我就知道那俩贱货奈何不了你!” “你果然……好样的!没…没给我丢…丢脸……” 说到这里,老人抬手,指向在一这泪雨滂沱的紫月,凝视了片刻,回头对着赵小白,口气严厉地说道:“你师妹紫月…是一块罕见的剑胚,赵小白你、必须……把她教成傲啸天下的剑客,传承我青鸾峰的衣钵!” “噗!” 老道人堪堪把这句话说完,终于再也憋不住,仰天一喷,溘然长逝! 城头顿时哭声一片! 而天空中,黑风双煞这才气呼呼地赶了回来,直接冲到城墙上来撒泼还是不敢的,只好飘浮在云中,对着城头上破口大骂。 乔魔女眉头一皱,看了李若水一眼,在虚空中登萍渡水似的,缓缓飘回了她的指挥台。 哭骂声中,赵小白如同呆了一般,嘴里喃喃说道:“天啦,怎么会这样,老家伙怎么这就支持不住了呢……” 紫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止住了哭声,对着他一伸手,哽咽说道:“这个,师父留给你的,你拿去。” 赵小白下意识地接过,嘴里嘀咕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由自主地打开,一时就怔住,眼泪忍不住哗哗地洒落下来! 竟然是,师父心心念念保存多年的两块下品灵石! “啊!这是极品灵石,竟然是极品灵石啊!” 边上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看他那服色似乎是南山派的某位长老。 居然是极品灵石? 那可当世罕见!就连一直在默默注视战场的李若水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所有的北山弟子,特别是青鸾峰弟子不由呆了一呆:这竟然是两块极品灵石? “嘣!” 城墙上巨大的方砖猛然炸响,出现一条长达数丈的裂缝! 赵小白的手离开地面,若无其事地起身,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清澈,目光炯炯地对着紫月问道:“这是师父让你给我的?” 他这问的奇怪,紫月不禁愣了愣,脱口道:“是啊,他这东西都放了好多年了,这你也是知道的啊!师父之前就曾对我说过,这是一直给你留着的!” “唔唔,师父……” 赵小白叹息:师父啊师父。 何!致!如!此! 既然是极品灵石,你焉得不知! 若你早早服用了它,何致境界迟迟不能突破!你若有真正分神之境,今日又哪会陨落! 我…… 恨啦! ……城墙外,魔族大军又已列好了阵型,徐徐向前推进,而黑风双煞这两个师父口中的贱货,犹自在半空中骂骂不休…… 赵小白平静转身,双手捧了两枚灵石,走到蓝月身前,将灵石交给到她的手中,说道:“师姐,烦你带领门下送师父的遗骸上山。” “这两块东西,你回去交给掌门师伯。” 他的嗓音平静得让人感到奇怪,蓝月不禁有些惊讶:怎么,我送师父上山,你不回去一趟吗? 你要去哪儿? 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赵小白却已悄然转身,看着紫月小丫头,嘴里说道:“小师妹啊,若我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跟着二师姐学艺。” “由她替我完成师父的遗命!” 紫月陡然一惊,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要出大事的感觉,急忙道:“师兄你……别啊!君子报仇,十年……” “┗|`o′|┛嗷~~!” 紫月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师兄突然疯了似的,双眼通红,泪如雨下,一手指天,仰天长啸! “师父是也父!杀父之仇,焉能不报!” “王八蛋!还我师父命来!!!” “轰!” 城墙上猛地燃起一团熊熊烈焰,赵小白已化身流火,在空中划出一道迅急的直线,以无匹之势冲向二煞! 他的身影在奔行中奇妙变幻,竟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紫色尾线,就像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紫色的彩虹一般! 手中一把绝世神兵,紫气赤焰相随,无边的怒火如同滔天的巨浪,就连空气都被摩擦的“滋滋”得响;地上更是像平静的湖面突然窜起一条狂蛟,卷起无数的浪花。 浪花过处,天地震颤,地表被犁出一条数丈宽的深沟,倒霉的魔族铁骑顿时人仰马翻! 无论是城墙上的妖族守军,还是遍地的魔族军队,包括修士大能,一个个地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妖不发威则已,一发起威来,竟恐怖如斯! 第一百零六章 授首 黑风二煞不禁万分错愕,二人甚至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过两魔究竟也是极具凶性,同时意识到:这小子既然有如此威势,那师弟之死除了他就更不会有别人了。 于是各各一声厉叫,三人在空中劈里啪啦地大战起来。 一时之间,叮叮当当的响声就像无数的铁匠,在同一时间抡了大锤呼呼打铁,翻飞的气浪使得地上本就张皇的魔族大军雪上加霜。 就连伫立在城头的李若水都不得不后退了半步。 叮当声音夹杂着双方如雷的厉吼,还有轻微的噗噗声,似乎有人受伤了。空中鲜血喷洒,断发飘扬,鲜血与断发皆如利箭,“扑扑扑”地射向倒霉的魔军。 魔军大乱,有指挥官模样的魔族将领在人群中大声呼喝:“撤退!快撤退!仙人打架,我等凡人性命如蝼蚁,这还进攻个毛啊!” 谁知他话音刚落,空中陡然掉下一个发着紫色光的人影,“嘣”地一声落在他马前,把地面砸了足足有一丈方园那么大一个坑! 他瞬间就被震下马来,直接觉得呼吸困难,原来,身上压了好具士兵的尸体…… 随之而来的景象,更是让他惊讶得有点怀疑人生:那道人影一会儿又砸向地面,一会儿又砸向地面,砸的半支大军人仰马翻! 可那人却好像没什么事一般,跌倒了又爬起,爬起来又再次被击落……愈挫愈奋,勇不可当。 赵小白并不是成心要这样的。 他木得办法,打不过,这两个魔人,实在太强横了。 当第n次从土坑中爬起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了一丝疼痛,这一丝疼痛传遍他的神经,反而让他清醒起来。 “哎马,也不是小爷非要硬刚,实在特么的欺人太甚了!” “这样打下去不行,再这样下去今日只怕就要了此残生……” 脑海中光芒一闪,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嗨”的一声大吼,他又一次冲天而起;在离二魔尚有三丈左右距离的时候,他陡然顿住身形,咧嘴一笑。 这一笑好不妖魅,是个人都知道他要耍花招。 黑煞机警,立即下意识地向上飘起;风煞是法术师,瞬间就幻化了一张大硕大的盾牌,遮住了窈窕的身形。 他们俩做对了。 只见这小妖身前蓦然凭空出现一道绵密的雨帘,“轰”的一声,雨帘猛地破碎,化作雨花千万朵,四面八方激散开来。 黑煞似乎更谨慎一点,他嘴里嚷嚷道:“师妹小心点!这小子既然能无声无息做了田师弟,只怕有古怪!” 话还未说完他就已临空跃起数丈,“刷刷!”一篷雨滴擦着他的脚底激射而过。而风煞则仗着一身法术精湛,瞬间幻化出一张硕大的盾牌挡在了身前。 “嘣!” 空中突兀地传来一声震天大响,无数的目光惊讶地朝天仰望,于是就看到:黑风如遭重击,身体陡然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飘落。 她手中的大盾的正中间,破了一个尺许方园的大洞,整个盾牌已被震的像把破扇! 无法形容这一刻人们的震惊,没有人知道那小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力量竟然如此的强横……要知道,要打破这面盾牌,就算以他搬山境使用剑法全力一击,也不可能会这样! 只有乔乌娜与李若水一个眯起了眼,一个张大了嘴,心里有一丝隐隐的明悟:这家伙,在水滴中到底渗了什么? 可实际上,事情哪有他二人想的那么简单? 黑煞大叫一声:“师妹!” 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弯一折,快如流矢,堪堪在风煞落地之前一把接住了下坠的黑风。 可他的师妹已无法像传说中的故事那样,交代出“我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或者“为我报仇”之类感人肺腑的遗言。 她只是大口大口的狂喷鲜血,略略挣扎了几下,就在他的怀里香消玉陨…… 看着师妹胸口碗口粗的大洞,黑煞心神俱震,是一种什么力量,竟然能洞穿中三境的法术师?莫说分神不行,就是凌云境都不能吧?甚至霆天境也没这么恐怖吧? 可这小妖,分明才搬山境! 他身上的伤口传来隐隐的痛意,这使他更加疑惑:他怎么能轻易伤我一个分神中品?这小王八蛋,真他娘的邪乎了! 胸中的恨意急速膨胀,他轻轻放下师妹,口中大吼一声,长剑一抡,再次向小妖冲起。 赵小白一记法术“鳄鱼的眼泪”,中间夹杂上二滴天一生水,没想到竟然真的击毙了两大凶魔中的一个! 一股快意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他知道,上一世的人生经验,和前些天在荒山中的苦练,总算是见到成效了。 当然,这里面似乎还有些其它的什么…… 可此时不容他细想,冷静地看着黑煞凌风而来,手中长剑发着森然寒光,爆燃的真气似乎激得空气都已滋滋燃烧。 这还不打紧,他身影晃动之下,竟然“哗哗”地分出了三五道分身! 每一道分身都惟妙惟肖,让人难辨真假。 战场上,魔族大军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这才是真正的分神啊!” “魔族威武!”…… 赵小白瞳孔收紧,蒙尘指天,凌空曼妙起舞。 也无风雨也无云动,却有剑光万道,令人目不暇接,天空中猛地似有无数烟花炸开…… “分光捉影!这是分光捉影!” “他这是……怎么可能分出这么多剑光?”…… 一片惊叫中,李若水身体陡然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小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失声叫道:“这是……子午剑法!” “这是蒙尘宝剑!” “这怎么会……天啦……” 他突然流泪,仰天长啸:“师父啊,你老人家知道吗,蒙尘再现人间了啊!” “……” 而天空中,黑风所幻出的多道分神竟是不堪一击,迅速被肢解!他的本体一声狂吼,带着斑斑血迹,转身就逃! 可是他逃不了,他逃向地面,赵小白追向地面,弄的魔族大军纷纷溃逃;他跑向空中,赵小白追向空中,剑影变幻,他的身上出现了更多的伤口…… 在无数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天空中出现了中三境追着上三境狂砍的奇景,让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是真得! 狂叫声中,黑煞猛地逃向魔族大军指挥高台,那里有乔乌娜,还有大批魔族修士在那里枕戈待旦。 可是他打错了算盘,赵小白的身影突然凌空连连晃动,只听“轰”的一声,身前猛地出现了一道金黄色光团,这光团带着莫名的气势,迅疾地朝他射起! 他亡魂俱冒,嗖嗖地逃得更快了,可刚刚站在高台,光团却带着无匹之势追了上来,一种让人感到陌生的危险气息,让高台上的人们四散逃窜…… 就连乔乌娜都不敢硬接,急急地飘了起来。 “轰!” 就像巨大的气流爆炸,整个高台被炸翻!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响亮,硕大的旗杆猛然倒塌,指挥台周围的士兵将裨纷纷惨叫连连,狼奔豕突。 “噗!” 黑煞的身体突然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穿透,他的眼睛凸起,胸口一道比碗口还粗的大洞中鲜血狂洒…… 惨叫声中,他无力地坠落于地,腿儿抽搐了几下,一代凶人,就此悲催地死去…… 一切都太快了。 散落在空中的魔族修士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怒不可遏,凶性大发,乱糟糟地一涌而上。 刀光剑影与啪啪啪的拳风腿劲中,赵小白顿时成了个模糊的血人! 广庆城头一片惊叫,可是实在相距太远,救之不得……李若水急得团团乱转,却只能仰天长叹。 一片混战中,出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似乎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还有一道淡青色的光,赵小白的身影猛然消失…… “噹噹噹!啪啪啪……“ 狂怒的魔族修士们自摆乌龙地打了好一阵才醒过神来。 这令人不敢置信! 心有不甘的他们仍然还在赵小白原来立身的地方狂轰乱砍,地面很快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人去哪儿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乔乌娜住手,眼睛一眯,那小妖已如泥牛入海,灵识确然已没有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这让她纳闷不已,在空中急速地窜了几个来回,确定这里已查无此人…… 望着战场上的狼迹,望着震惊莫名的魔族大军,乔乌娜黯然销魂,默默摆了摆手,道:“撤退!” ……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一场****很快来临。 半个时辰之后,风停雨住,空无一人的战场,在赵小白消失的地方,那片翻卷的土地之边,突然传来??索索的声响。 一只穿山甲鳞片上沾满淤泥,缓缓钻出了水面。 它大约是想乘着暴风雨过去后吃一顿饱饭,或者它的巢穴中还要嗷嗷待哺的幼仔,需要它辛苦地带回食物解决辘辘饥肠。 也不知为什么,这只穿山甲突发奇想,无缘无故地在刚才那淡青色光团消失的地方,没命地翻起土来。 哎呀,翻出了一条死鱼,然后一条泥鳅…两条泥鳅……整个地面几乎被它勤劳地翻遍……直到大雨再次倾洒,这片区域很快被雨水淹没,涛涛的洪水随着地势向低处奔泄…… 写在《前传》完成后的几句话 第一卷到此,告一段落,实际上,这相当于一个前传。 写的太啰嗦了,抱歉! 从明天开始,剧情迅速进入主线,进入游戏空间的探索、与奥妙星空的联系,并开始流浪天下。但真正要看出主线脉络,可能要到115章左右。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修仙故事,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如果去修仙,若没有一点科幻的因素和科学的精神,不现实。 这本书的所有疑问,其实在于,梅天理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那片游戏空间到底是个什么空间,当这个秘密解开时,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然,他为什么现在就这么厉害,也有待进一步揭秘。前传基本上已说过了,只是,对于四大先祖,还没有说的够清楚。 因为,那牵涉一个极大的秘辛,也是本文的一条暗线,实在还不到揭秘的时候。 其实,这本书的开头,曾经是从男主穿越前写起的,那么,所有金手指可以从星空中带来,故事会发展得快一点。可是,我想来点仙侠风,就选择了现在这样的开头。 没想到一写就写的特啰嗦,弄的严重不被编辑看好,推荐很迟,位置很差。这样的结果,原因一定在我自己身上。 原本的开头,是这样子的: 地球。 某大国。高陵市。 赵小白活不下去了,他打算草草地结束自己年仅23岁的生命。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其实仍有很多不舍…… 想发个朋友圈,隐晦地跟亲人和朋友们告个别,可是,他做不了……wi-fi,欠费;手机,欠费……就是去外面蹭个网都蹭不了,手机欠电…… 租住的这个小平房,因拖欠电费停电也已经好几天了。 可他…倾其所有,…所有的银行卡,包括qq上抢红包得来的3毛2毛的,还有微信上的钱全部转到某宝上,金额是:1.13元。 这,吃顿早餐都嫌不够,一个馒头要2元。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11月22日星期五。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日子了。 ……唉~~~老爹,希望你能撑过所有的苦难,你没用的儿先走了,下辈子再还您老的养育之恩。 再见了…姚瑶,别人的女友,我的最爱……祝你新婚快乐。 ……今夕何夕,别此良人。 一联想到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孩,他的心便痛得不能呼吸,这让他觉得再多磨蹭一分钟就多一分苦难,眼睛一闭,静静地躺下…等死。 世间所有的不如意,莫过不平事、未酬志、夺妻恨、杀人仇。他可都占全了啊,这哪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 然后再回到现在的开头,北山青鸾峰弟子赵小白因身上秘密太多,压力太大,又由于不会英文而破译不了进入游戏的密码,愁死了。 此“赵小白”附身北山派青鸾峰赵小白,故事由此展开。 这样就不用参加蟠桃宴,不用秘境探宝这样的环节,直接写他进入游戏空间探索他的大道,并下山历练,流浪天下,寻找身上一些秘密的答案。 那么,很明显,从明天开始的第二卷,就是他开始真正研究游戏,追寻他的道了。 谢谢大家。 第一百零八章 小妖荣耀 北俱芦州,大青山,漆黑的魔殿。 端然静坐的黑甲人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怎么来了?” 霍然抬头,他的身上缓缓升起一道与虚影,凝而成形,与他本人丝毫不差。这道人影从殿中升起,如明月清风一般徐徐飘向殿外。 连绵的青山之上,白云如絮,晴空万里。 白云之上,两人赫然端坐,头顶璨然金光,青风紫焰相随,乃是一个眉目愁苦的白眉僧人,一个一身黄衫的潇洒书生; 两人边上,站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飘散的发丝在风中起舞。 僧人与书生轻轻颌首,默默不语,那女子莞尔一笑,笑容一闪即收,突然板脸,面容端肃,微微屈身一礼,道:“魔尊,青阳山苏抱真有礼了!” “两位圣人遣分身陪同妾身来此,恭请魔尊屈驾随我一行!” 黑甲人略略有些惊讶,暗忖道:这两个可恶的家伙什么时混到一起了?该是怎样的大事,才能惊动他们二位同时出现? 莫非……竟是那老道之死有了眉目了吗? 那我可得去一趟! 不然,那俩假仁假义的东西,不知会趁机往我身上泼怎样的脏水。 黑甲人禁不住曜黑的眸光朝那女子打量,天空中遽然间乱云飞度,日色闪耀,就如同宽阔而静谧的湖面上荡漾起鳞鳞的波光…… 他凝眸,说道:“苏仙子客气了,前头带路。” 大殿中,他的本体猛然睁眼,喝道:“来人!” 森严的殿中凭空出现几道穿着玄色斗篷的身影,跪伏于地,口称:“魔尊有何吩咐?” “传令,进攻妖族各路人马暂停攻击,稳守防线,等我归来再作区处!” 玄衣人齐声道:“谨遵圣令!” 无声无息中,数道人影齐齐消失…… *** 赵小白祭出“暴风闪电钻”,一举灭了黑煞这个凶人,心中怒气稍平,可数不清的魔族高手突然就围了上来,身上顿时伤痕累累。 眼睁睁看着师父陨落,他一怒爆发,完全就没有想过退路,甚至已作了战死当场的准备。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谁还能没有点热血? 可当他身处包围之中,身上的痛楚不断传来,头脑中反而冷静了。…再打就是白送性命,不值! 只是,无论上天入地,身边如此多的高手重重包围,怎样都无法逃掉! 怎么办怎么办…… 急切之中,识海一闪念,梅天理先生,救命! 是的,此时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进游戏的空间里去,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果然进来了! 他啪地一声坐倒在青石板上,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这里面高天流云,犹自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顿觉生命啊是多么地美好! 血迹染红了道袍,身上许多地方传来烧灼一样的疼痛,他知道自己受伤不轻,试着调运元气,绕身一周,还好,没有大的内伤…… 不怎么想动,现在唯一渴望的,是疗治外伤。 戒指内当然有药,他试了试,元气虚弱,竟然拿不出来! 这特么,我伤倒不算很重,可若不疗伤,莫非竟要因失血过多而死掉?那怎么行,亏我曾经还是医生! 他挣扎着爬起,四面观望,希冀能找到解脱困境的办法。 仔细想了想,他想到了游戏面板,嘿,它立即就出现了!静静飘浮在他的脑袋上方,安静得像个美少女! 这个游戏,上线下线也有好几次了,他倒也慢慢摸出了些门道。 首先来看,这里面的npc虽然能说模拟人声,甚至可以抬手动脚,但并不是鲜活的生命。 她们的脚下有一道小小的圆圈,大约就是这玩意限定了她们活动的范围。 虽然遍身是伤,他仍然禁不住想道:要是什么时候,能帮她们破除这些限制就好了,那我可以把她们训练成保姆、卫兵之类。 甚至,可以教他们“斗地主”,输了的赶紧去帮我咔嚓几个小怪,不辞劳苦得为我打装备捞经验嘿嘿嘿…… 至于这款游戏么,他回忆着梦中的情景,感觉到了与现实游戏有很大的不同:副本方面,几乎所有的单人副本在小小荧屏上都成了暗暗的灰色,毫无疑问,这多半是天陨给禁用了。 他也懒得去想梅天理先生为什么这样做,反正经验副本,装备副本,坐骑副本,宠物副本都是灰色。 情侣副本倒还在,可这里面就自己孤伶伶一人,压根儿无法派对,那也是有等于无。 大概是因为少了这么多的副本,他现在升级很慢,不过9级多而已,坐骑没有,宠物没有,宝石没打到,衣服上面镶石头的地方空空洞洞…… 在荧屏上大约地往前翻看了一下,30级可以有坐骑,50级才能豢养宠物,每10级、50级、100级……开放一张世界地图。 工会倒是可以申请加入了,可这工会版面,居然只显示三个长长的格子,其中一个格子里有个工会名称:天影幻界。 但里面显示人数已满,看起来应该是天陨以前的工会,已经没有办法进去,另外两个格子,却是空着。 工会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能不能找到疗伤的圣药? 他是这样想的。 想到前几次做新手任务,似乎某一次也“咣当”一声打到了一个工会牌子,他尝试着在第二格输入了一个名衔:小妖荣耀。 格子后面立即出现了一行提示:您现在准备申请建立工会“小妖荣耀”,是否确定?后面还有个灰色的小圆圈,圆圈里面有个小小问号。 赵小白没有着急去摁“确定”键,点了点这个问号,里面果然是个说明:建立工会需要一枚工会令牌,工会名称可以无限修改,但工会仅限于三个。 工会有各自的山门、安全区、种植区…… 非本工会成员非请不能进入;各工会每月可申请一次工会战,工会战期间对战斗双方互相开放山门。 然后没有了,怎么进行工会战这里并没有详细说明,赵小白知道,进入工会后肯定会有申请工会战按钮,那里自然会有更进一步的说明。 可是,全世界只能建三个工会,那么,玩家与这三个工会都志不同道不合的话,岂不要成为孤魂野鬼? 想了想,觉得这也好,不至于一个游戏里面,工会满天飞,只要是个人就可以建立工会,乱的一批。 这游戏限定了工会的上限,至于那些没有加入工会或者不肯加入工会的玩家么,也就相当于修行界的散修了不是? 第一百零九章 快乐家园 至此,赵小白觉得没有什么其他的疑问,便摁下了“确定”键,只觉眼中一花,人已置身于一个全新的地图。 耳边传来甜甜的女音:欢迎加入小妖荣耀工会!这里是您快乐的家园。 抬眼看去,与外面并无不同的是,这里依然是飘渺的青山,怪石嶙峋,奇峰高耸,白云缭绕;流水潺潺,鸟鸣声声,林木虬古,幽深神秘。 一条石径蜿蜒上山,山脚挺立着一个巨大的山门,上书:小妖荣耀。龙飞凤舞之致;山门顶上有个突起的半圆,半圆边上龙凤交错,上面三个大字端凝古朴:青城山。 赵小白看得心中大奇:这里叫青城山么! 怎么这么巧?那另外两个工会的山门,莫不是什么华山,峨嵋山,抑或是泰山,崆峒,武当山……? 笑了一笑,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石制的门柱,依依不舍地顺着石径,举步上山。 举目四顾,但见天空之中丽日高悬,石径两边树木参天,云雾袅娜,沟壑幽深,飞瀑流泉。远远望见云雾之中,雕梁玉宇,飞檐画角,鸟语花间,真好一派仙家气象。 走到半山,就看到一处林竹修深的地方,屋宇重重,回廊曲折,精舍四合。路边一亭,上书:山雨亭。 看了看,这山雨亭二层重檐,枯树为柱,树皮盖顶,树根为凳,饰以枯枝古藤。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心中忡怔:往昔,青鸾峰上,小师妹她们住的地方不就叫山雨阁么,这可真是太奇妙了。 那好,我今儿也不上山了,以后就住在这儿,这个地方,那也就改叫山雨阁吧,正合我怀旧之性,不易之情。 或许,走遍天下,心中所需要的,其实也就那么小小的一处地方吧!可以起相思,念故人,可以吟风弄月,还可以静静地发怀古之幽情…… 走进精舍四合的院子,一座显眼的二层木楼之中,龙凤檐,雕花窗,乌木桌,红木床,藤椅纱帘,锦被云裳,青瓷小盅,陶壶竹蓝……令人叹为观止。 他不由长叹:可惜我身上有伤,近日采不得朝露,不然,在此煮茶,静坐观想,那可就更乐而忘返了…… 稍微安顿了一下住处,他四处翻找,可啥也没有。 他跨出小楼,发现左侧似乎云雾翻滚,不禁好奇地走了过去。走得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乃有一个半亩见方的石坪,石坪前方,竟是一处半山的悬崖。 崖前云翻雾绕,丽日照射之下,视野空明,可见飘渺的云雾深处,青山连绵,不知边际。 心中顿时吃了一惊:这山门里面的地图,也这般大吗? 想了想,在外面做任务,虽然还没有走到很远,但似乎有个隐隐的感觉,一直在心底发出着疑问,地图很大,大得不知际涯。 这怎么可能? 回想梦中那些世界里的游戏,广告说得天花乱坠,地图大啊地图美,进来保你不后悔。 可若稀里糊涂被忽悠了进去,发现地图就屁大块地方,几分钟跑完全世界,然后天天对着万年难更新的地图,亘古也不改变的刷怪地点淡出个鸟来…… 想着想着,他不由好奇心大起,这地图到底多大,里面又是什么样子? 不由一步朝云海跨出,身体平平飞起,奔向远山。但见脚下原野广阔,有大河奔腾,恶波涛天,小溪淙淙,流水脉脉;风送草浪,淡淡花香。 俄儿,行至奇峰遍布的山地,朝下四望,石笋林立,山势雄奇。沟谷之中,地势平旷之处,似乎有个闪闪发光的环形图案,感觉像是一个传送点的模样。 他心中一动,缓缓落下地来,鬼使神差一般地站到光圈的中心,可是没有动静,并没有如想像中的那样“刷刷”地又改换人间。 不由摸着脑袋想了想,哦对了,这是个传送点一定没错,可是我现在等级还没到,传送点那边的地图还没有对我开放。 无奈之下,他朝一座奇峰挺身飞起,放眼四望,立即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白云缭绕之中,现出一排排整齐的梯田! 这些梯田,顺着地势弯弯,依了山的高低起伏蜿蜒,远远看着就如一条条白色的彩带一般。哦,这是灵田,田里似乎青翠红紫,硕果满园。 他挣扎着拔地而起,几个弹指的功夫就到达了灵田上空,缓缓按下云头。抬眼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种成熟的半人高的植物,植物上结满火红的朱果,可是叫不出名字。 而不远处,鲜艳欲滴的樱桃,翠绿的芭蕉……正应了那句脍炙人口的词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有些发着迷人的芳香,有的则散发着淡淡的臭味,还有一些有着难以述说的奇怪味道…… 这就是灵草吧?或者,山门中有炼药的丹炉,以后还可以炼制灵药?嗯嗯一定错不了,修仙的世界不都是这样的套路么! 可为什么我能飞翔,却拿不出戒指内的东西? 还有,既然有灵田,那一定就有炼丹房的!得赶紧去找。 他回身,再次飞起,朝着刚才的路径举步上山。 着蜿蜒的石级向上,不久就看到山腰又有数重屋宇,一个竹制的拱门就在青石道边。拱门边上一座小小草亭,草亭挂了一副对联:草亭闲坐看花笑,竹院敲诗带月归。 他不由一怔:敲诗?随即醒悟:呵呵,这两个字用得可巧。 朝院内瞧了几瞧,他却收回了将要走进去的脚步,这里面是个竹的世界,竹屋竹楼竹台阶,就连房子周围都长着修长的竹。 那么,这样的地方不该有丹炉,一旦失火,岂不是要烧个底儿朝天? 继续朝山上爬去,雾霭越来越浓重,就连脚下都是隐隐的白气流动,两边树木已是一片朦胧。青石板上偶尔有深黄的杏叶和梧桐叶飘起,他独自上山的影子显出一种孤寂的美。 其实以他现在的伤势,使用照影身法飞掠上山倒也没有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就是很想这么孤独的行走。 也没过多久,他觉得并不久,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小宫殿就出现在眼帘。 那是一座青色的宫殿,都是巨大的青石砌成,外观漂亮极了。这让他很高兴,觉得梅天理先生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或者,他也是出于打发那么漫长的寂寞时光的无奈吧。 宫殿前面有一座香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古朴的颜色让人觉得它也经历了亘古的岁月。香炉里有浅浅的泥灰,那或者是很久很久以前,这山门中的玩家留下来的了? 第一百一十章 炼药 走进宫殿,主殿中似乎原来有个雕像,但现在只剩下空空的基座,雕像不知道去了哪里。 左边的一间屋子内,很精致的书架,随手拿起一本,是《女娲真解》,心里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本书? 觉得这书恐怕是个宝贝,便拿在手里不肯放下,再拿了一本,《轩辕帝经》,这不免又是一惊:轩辕么,便是黄帝,《黄帝内经》是道家的宝典,我这戒指中也有手抄本,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不禁翻了开来,一眼看去,顿时怔住:空的。精致的黄皮纸有大约十数页,可是一个字都没有,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急忙打开《女娲真解》,可不也是空的? 歪头想了想,随即明白了:我的观影心法还有限,“慧眼”等级不够,看不见这上面的字,想来大约就是这个原因了。 罢了,先放这儿吧,反正现在也没心情看书。 满心不甘的再翻了又翻,都是空的,只在一个黑色的书夹中找到一张黄纸,这次有字了:特效金疮药炼制法。 哈哈,找的不就是它吗,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了看,这特效金疮药就是养伤治伤的,内伤外伤兼治,已经很神奇。炼制的方法么,简单:灵田里采一株千年葛,再采一颗万年朱果,放入丹炉中文火炼制72小时就可以了。 72小时?要这么久么,什么破炉子!耶?丹炉呢? 怎么没有看见?脑袋里这么想着,猛然听到外面有“轧轧”的声音,急忙走出来一看,顿时傻眼:主殿之中,那什么放雕像的基座,竟升了起来,圆圆的肚子,边上四个方方的耳朵,一人多高的身材,可不正是一座炼丹鼎? 他心中恍然:原来这小小宫殿,就是个书房兼炼丹房,并不供养哪路神仙真人的啊。也好,我最烦给人磕头烧香。 烧香么,若说只是寄托寄托美好的愿望那也还罢了,倘是不修身养性,却想以这样的方式强求个子嗣延绵,升官发财,多半骗你没商量。 炼制之法到手,丹炉也有了,那就好办了,赵小白心情大好,步出殿门,照影身法运起,径朝后山而去。 千年葛好认,总还是长成了世间那种寻常葛藤的模样,在灵田中一眼就看到;朱果?这田里好几种火红的果实,哪一种才是? 那片纸儿上并没有说清楚,他心知梅天理先生这人就是有点损,这种小事必是不肯说的。可能在他看来,不是人间的天才根本不配进到这里面来。 可赵小白偏偏就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天才,相比于人族的魔族的那些个翘楚,他勉强称为中人之姿已经算是抬举了。 他的长处是:无数的梦境,不仅让他比平常人多一倍的时间来修炼,也把他训成了一个千年的老狐狸。 看着满园的灵草,他暗自琢磨:反正这里果子这么多,都是我一个人的,没什么浪费不浪费,摘一些回去试试不就结了? 先选了一种拇指头大的红果子,伸手一摘,居然摘不下。哦哦,应该是需要照影劲,运了照影劲一扯,顿时扯下了三颗下来。 随即往葛边上一放,这果子居然发出“咻咻”的抗议声,圆圆的身子竟然缓缓滚动了起来。 哟呵,嫌弃人家了?那这想必不是朱果。炼药也定是要讲究个君臣佐使,呆在一起都大不情愿,何况还要融合在一起成药? 可你这小果子到底什么来历,有那么高贵吗?我不认识你,你有啥好矜贵的?得,扔这儿吧。 这下他学乖了,手里拿着葛藤先往果子边上蹭了蹭,看看互相之间能否对眼。结果一种方形的红果子在葛条蹭过去的时候,感觉到它似乎有那种,类似于人类出于不屑而扭过脸去的表情。 又是老大情愿,那这肯定不是了,急忙摇头走开。 直到蹭到一种这灵田里最大的红果子,这俩物事竟然,发出了有点像尘世男女一见钟情那样的欣喜之意,他知道这是成了。 可是心里却升起了个老大的鸭梨:我了个去!以为这最大的果子是什么至高之宝呢,原来越大越不值钱啦。 回到山上,他把两种药物放入丹炉中,点了文火,然后又从边上的偏殿内寻到了一把躺椅,还有茶几茶具茶杯,置在殿外石坪,就在这高山之巅,云雾之中,美滋滋地躺下。 慢慢地,丹炉中发出迷人的药香,渐渐只有轻微的炉火之声入耳;无论山巅的风来,还是远方的云翻,或者山中的阵阵松涛,都已听不见……他已是一梦南柯。…… 阵阵扑鼻的芳香之中,赵小白一觉醒来,眼前月华满天。 急忙跑到内打开丹炉看了看,几颗小珠子黑中透红,似乎还没有成熟。 他觉得,不如先去打打怪涨点经验。 心里刚刚想到打怪,脑袋上方荧屏亮起,摁了一下“大地图”键,“嗖”地一下,出现一个小小圆圈,传送点的模样,往圈中心一站,“刷”的一下,人已置身在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 心里一愣,立即明白:这传送果然是真的,另外,呆在工会里面也是涨经验的,自己应该升到了10级,开放了第一级地图。 四处一看,顿时有些傻眼:眼前的景象,似乎是大草原? 成群的野马,无主的牛羊,天高云低,旷野深远…… 以往的游戏经验让他明白,现在就去套马是愚蠢的,目前还没有到达获得坐骑的等级,套着了也是白套。罢了,我看看这儿到底有多大先…… 飞驰了一会,高低起伏的山峦出现在眼帘,山峦低处,不正是一些散慢的精怪在那里张牙舞爪,呼喝连连? 还看见了一头身上发着黄光的山精,赵小白知道这家伙有东西爆,顿时见猎心喜,拿起蒙尘剑就是一通乱砍……掉血好慢!这是自己攻击太低了,打这么个小黄怪都忒费劲呢。 砍了快半个时辰,总算“劈啪”一声将这小黄怪砍倒,地上掉了一地的垃圾…… 第一百零八章 游戏的畅想 也不全是垃圾,居然有一件绿色的头盔,还有一件蓝色的女裤……哈哈,算是大发了。 先把女裤收进仓库,再喜滋滋把绿色的头盔戴到头上,荧屏随即亮起:物防+3,魔防+3,银币+500,经验值加25000。 竟是绿色的头盔么!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负面情绪+1。 不禁摇了摇头,想了想,觉得虽然颜色不太美妙,但反正别人看不见,那也无妨。 在前世的那个世界里,自从进入到信息时代,什么手机短信、qq、微信实在很方便,干那事就再也不用那么麻烦得使用绿头巾做联络暗号,其实绿帽子都快洗白了。 信息时代好是好,不过也有弊端,比如征婚这一项,就比较让人吐槽。 有些征婚者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让人自惭形秽。 有一次,看到一个女子征婚,自称懂诗画、会弹琴、通古汉语,主要研究经济类和《知音》、《故事会》等人文社科类书籍。 这还不打紧,她“9岁起博览群书,20岁达到顶峰,智商前300年后300年无人能及。” 像这像的女人,一般的屌丝哪敢想?都是嫁入豪门的货…… …戴着那顶头盔,他在草原上漫步,没多大一会儿,看见了成群结队的小怪,甚至还有黑色的大怪在林边蹦跳着靠近身边来挑衅。 这让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地图啊,莫不是按照外面真实的世界设定的? 那该多好啊,无穷无尽的地图,数不尽的怪;无穷无尽的风景,无忧无虑地逛,简直可以乐不思蜀啊。 要是开放了全部的地图,岂不是可以一个人全世界游历晃荡,见八方风物,赏天下奇景,沿途打怪升级弄战力,厮磨无尽的寂寞时光? 当然,不是单机就更好了。 要是觉得孤独了,在工会呼朋引类,叫上三五个盟友,找人约架,抢人怪物,拦路剪径,杀人放火,明抢暗袭,不亦快哉。 若是与别的玩家起了龃龉,世界大喇叭吆喝,发个地图直接干就对了。天地大着呢,可以打得天昏地暗,彻底干趴一方才罢休……好玩好玩。 这不比那个世界总是千篇一律的地图,长年不变的活动,每天几个时辰的固定副本与任务,特别是吃饭的点儿上还要砍旗猜谜强了千倍万倍? 如果一个游戏,玩得跟上班打卡似的不自由,那还有什么意思? 梅天理先生啊,不愧是活了几十万年的老妖精,难怪他把那些副本通通关闭了,准点的活动一个也没有,可以自由自在的游戏,正合吾意啊。 如果不是单机,那多简单惬意,可以满世界逛,打怪升级弄装备,爱打架打架,不爱打架躲在深山一个人慢悠悠地玩…… 自从出现了英雄联盟,特别是后来的荣耀与吃鸡,一些原本倍儿爽的游戏,比如仙侠pk类等等就逐渐变得古老。 可古老也有古老的好处,就是可以一个慢悠悠的玩耍;可以闭脉,甚至可以不开脉,总是一些同一个工会的、熟悉的玩家一起屁儿颠。 不像英雄联盟那样最好时刻盯着,一会儿要放个大招。 也不像荣耀,打排位的时候纯粹比手速比反应,有时候家里狗狗舔一下手都会造成致命失误,让“双排”的队友哭昏在厕所。 如果不是在现实生活中呼朋引类,还要线上自动匹配不熟悉的玩家。 现实中的朋友,总是相互骂骂咧咧的,弄的动静极大,搞的爸妈睡不好觉,天天黑眼圈,或者邻居半夜里咚咚咚咚来敲门以示抗议。 至于自动匹配玩家咧,常常会配到猪一样的队友,内鬼似的帮倒忙,人都气昏。 仙侠pk类游戏最恼人处,就是一旦入了坑,就像是找了个朝九晚五,不不,朝七晚十二的固定工作,不按时打卡就要掉队。 你想啊,屌丝们最痛恨的是什么? 打卡啊,天天上班打卡还嫌不够,还要入坑弄个游戏来打卡找罪受?劝退。 关于打卡这件事,记得有个腹黑的同事曾经吐槽:单位如果不要求打卡,我天天想着加班!单位如果严格要求打卡,我时时刻刻想着下班…… 可当时琢磨了一下那货的本质,虽然嘴里说着加班加班,那都不像是一句诚实的语言。考察他的前前后后,古往今来,怎么看都不像个能主动加班的主…… …这地图之中的黑怪,恐怕现在还难以打死,伤害还没有人家的防高呢,不掉血,懒得费这个劲。 他开始在草原与河谷晃荡,当看到凶狠的黑怪的时候,就赶紧撒丫子跑,跑出它的视线它也就不追赶了,这没什么危险。 其实战力弱的时候,打超过自己级别和能力的大怪,以前倒也学了些的办法,可是在这里面似乎并不适用。 ……想了想,觉得这一次一怒杀人,干的痛快是痛快了,但魔族盛怒之下恐怕已在全天下对自己下了必杀令,这一次绝对不能鲁莽地出去。 杀了二个凶人,外面的话,两边实力此消彼长,我妖族守军未必怕了这帮龟孙子,小师妹与二师姐她们也应该无恙…... 万一那些魔族修士与兵丁死脑筋地守在外面,那这一出去必遭突袭,被打的卒不及防,然后万箭齐下,自己一准就成了刺猬了。 他恶狠狠地打了好几个黄怪,打得鼻孔直喘粗气,不过收获也颇大:级别又升了1级,还打了3个蓝宝石,镶在了手腕上。 荧屏上显示:物防+0.1,魔防+0.1;一件蓝色的衣服,穿上之后荧屏上显示:物防+3,魔防+3。唉,这衣服就是不一样,防加的多啊。 还打了些加血丹之类,加两个坐骑丹,一根羽毛。这是要以后的了宠物坐骑才能用的,现在用不了,只能放包包里。 既然爆率不错,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马不停蹄地满草原找黄怪砍,这怪也砍不尽,砍死前头的,溜完一圈回来大约是又刷了。 不过,它不是像以前的游戏一样定点刷的,不定点,反正就是山里面随机那样子,偶尔大草原上也会出现黄怪,颜色突兀的样子很容易看到。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把打到的装备全部穿上才发现:身上虽然杂七杂八,俩白色靴子,俩白色裤子,俩白色手腕,一件蓝色衣服加一顶绿帽子,倒是算全齐了。 打开人物界面检查了下数据:魔防11.3;物防11.3;攻击+2;照影身法3级;慧眼2级;等级13。 这等级看的他心里一乐,哟,再找几天就可以开放新地图了,不知道一个地图开又是什么景象?北国还是江南? 然后就是这攻击也太特么低了,下一个地图就要开了,可这个地图里的黑怪还打不了呢。攻击怎么一直就不提升呢?哦,对了,怎么一直不爆武器啊…… 第一百零九章 大王饶命 打了会儿怪,身上传来微微痛意,他决定回工会山门去吃药。 刚刚来到青城山巅,就感觉到主殿内传来浓郁的香气,他心知那金疮药应是大好了。 起身走进殿中,顿觉香气弥漫,打开一看,红彤彤的五颗小药丸,惹人喜爱,禁不住直接扔了一颗到嘴里。 入口即化,一阵清凉之意,沁人心脾。 一般来说,金疮药应该外敷啊,可这既然是丸子么,当然是内服。梅天理先生的神奇,实在不可小觑。 也不知道药效有多好,反正现在啥也干不了,他又跑到灵田,一口气采了三份的量,放入炉中又缓缓熬制起来。 他开始考虑出去的事情了,决定先出去看看外面什么状况。 他觉得,出去的话,这可得想清楚,不能有半点马虎,外面极有可能是许多恶人虎视眈眈,甚至直接就是刀山火海! 磨蹭了很久,他准备好了。 右手持剑,左手拿了一方巨大的盾牌,身上紫气莹莹流转,一脸的神色紧张,屈着半个身子,两腿颤抖,前弓后箭……那副模样,就像是夜入富家大院打家劫舍的贼…… 可是,当他摁下退出游戏键,状况出现了! 出不去。 居然出不去了?他顿如五雷轰顶,心死若丧……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提示:亲爱的玩家,您的星辰之力耗损严重,能量不够,20/100。 这两个连在一起的数字中,20是个红色的,就像手机电量低的那个样子! 可是,星辰之力是什么东东?洪荒之力吗?他的脑海中突然就如同闪过一道电流一样,他明白了。 难怪,自从进了这个游戏,感觉得到了一种陌生的力量!难怪能一剑剁伤易夜情,后来又一怒灭掉黑风二煞! 原来,在里面打怪,得到了洪荒之力啊…… 难怪前一次和这一次,在外面使用了这种力量后就差点进不来,原来,洪荒之罚耗损了啊。 原来是这样! 他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他想了想,既然无法出去,外面就是再打死打活他也没有办法,当前最紧要的,是赶紧打怪获取力量。 再次回到草原,在一个低矮的山冈之下发现了一只黄怪,立即吭哧吭哧地开砍,闷头干了大约二十分钟,“啪哒”一声,这张牙舞爪的家伙倒地而亡。 居然有一件一级2星紫色靴子,一颗一级蓝宝石碎片……嘿嘿,收获不小。 穿上,小小半透明荧屏无声出现,微微亮光中显示:物防+5,魔防+5。两件紫色2星靴子了,这是做一级紫色套装的节奏啊。 蓝宝石碎片么,前面好像拢共打了两个的,这不就三个了吗?对包包里一看,果然。 赶忙在找到缎造界面—宝石合成—蓝宝石—碎片合成,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一颗蓝宝石就合成了。 拿在手里看了看,呈规则的六角形,很漂亮,发着晶莹柔和的蓝色光芒。想了想,镶在左脚鞋子上,荧屏再次亮起:物玉+0.5,魔防+0.5。 我去!加的这么少,还弄这么夸张的音乐,简直让人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荧屏又亮起,弹出对话框:新的地图已准备就绪,您是否进入新的冒险之旅? 他有些惊奇,等级这么快就升到20级了?想了想,觉得这事也不用惊奇,以前玩仙侠游戏的时候,刚开区的头几天可不总是变着法儿让你起飞? 头一天蹭蹭蹭地就能升到一百多级!看起来,在这一点上,梅天理先生也没有推陈出新。 一把按下确定键,眼前一道耀眼的青光闪起,那是一个传送点,就在脚下一米远处莹莹流转…… 一脚踏进传送点中间,“呼啦”一声,眼前情境已改换。 抬眼看去,远处一条河流曲曲弯弯,如玉如带;群山巍峨,连绵不尽,城池处处,空寂无人,他有些错愕:难道,这里模仿的,竟是西牛贺大陆的地图吗? 远远的山际闪过大鸟的影子,似乎是雕? 哎哎哎…只识弯弓射大雕!然后恍然记起:哦,我很快就可以拥有坐骑了。 外面草原上虽然有马,可这里面的山中却有雕,那不用说,以后我要去征服一只雕儿做坐骑, 从此,在这里面也可翱翔于九天之上,做一个神雕…… 神雕什么?嘿嘿,“神雕”牌钻石单身狗…… 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呼啸一声,奔向远山。 连绵群山之中,云蒸雾绕,百鸟飞翔,大雕翔于云层之上,照影身法发动,他开始在云中追逐,雕儿看到他都没命地奔逃。 不应该这样。 那个世界的游戏之中,坐骑总是花样翻新的,不翻新的永远只有你口袋中少得可怜的钞票。 每到各种节日,大到春节元旦就不用说了,小到情人节,泼水节,寒露冬至,光棍节…必定有烧钱的活动,坐骑武器宠物美得你目不暇接…… 有钱的放肆砸钱,没钱的,爱也不能爱呀,忘也不能忘啊…… 所以,游戏,说白了,大抵就是一种有钱人烧钱,没钱人看人烧钱的过程。越到后面,花几万、几十万的号狗屎堆一样没人要。 但是,我们的生命过程,本就是一个挣钱花钱、不断折腾的过程是不是。 有钱人砸起来的大号,其真命天子,最终或者是一个自始至终能忍住,一个子儿也不花的屌丝…… 根据以往的经验,新地图中的小黄怪应该很难砍,血量大,砍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能砍死那都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他选择了杀小怪。 可这里面的小怪也没那么好杀,它们不是在某个固定的点,而是四处游走,得追着打。 这让他心里骂娘,一急之下,他大喝一声:“你丫的,跑什么?给我站住!” 这是头一次在这个游戏空间开口说话。 奇迹出现。 几个小怪竟然真的站住了,很慌张地朝他张望,那样子,就好像是已经听懂了他的语言! 他的心里不禁一动:我了个去!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既然这游戏中有这么一方高智能的面板,那么,这里面的怪呀,npc之类的,或者都是人工智能? 只怪我之前一直不曾吭声,这么大个秘密竟然今日才知! 唉,梅天理先生既然说了,他可以根据进来的人切换不同的语言,那这些人工智能如果高级一点,能听懂自己的话有什么奇怪? 如果我捉住它们,是不是……嘿嘿。他的突然起了一道恶趣味的念头,决定不杀死这几个怪了,他想捉住它们,即兴来点逼问口供或者捆绑类游戏啥的。 欺身而上,他得逞了,用擒拿之法逮住了一个,接着又命令另外三个:不许动,乖乖跟上!他又得逞了。 这几只怪说话了,它们是这样说的:“咭吱吱!咭咭咭……” 听不懂! 但这难不倒他,既然明白了它们大致上属于人工智能,他就隐约知道该怎么做了。心里默了一默,荧屏出现,用手指在上面快速翻找,很快就看到了一个隐藏的功能按钮:翻译。 轻轻点下去,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两行字:大王饶命!老是追我们干哈? 求求你别杀死我们,你想干哈都行! 赵小白一愣:哟嗬,这可得划重点!想干哈都行?它确定? 这样也可以吗。 可是,我叫它们干哈好玩一点呢?记起梅天理先生说过,这里面的任何一种活的东西,一旦放到外面的世界,就会成为一种无法消灭的存在,将会给人类世界带来极大的灾难。 随便放出去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无法放出去。 他突发奇想:不知道能不能先训练一下,让它们给我做眼线? 第一百一十章 成军(明天上架,求关注) 比如建立一个动态网络,把它们放出去侦察小黄怪的位置,一个个精准地去消灭;看清黑怪在哪儿甚至摸清它的活动轨迹,精准地绕道。 想到这儿,他主意已定,大声命令四个小怪不许乱跑,然后开始研究荧屏。 自从秘境中的那个黑匣子打开之后,原本漂浮在空中的无形的荧屏,变成了一个既可以无形展现在虚空的“闪屏”,又可以有形的拿在手中的“ipad”。 实在不要太方便了。 将荧屏拿在手中,只一小会儿,他就发现了板面上生成了一些新的功能按键,比如给小怪植入任务,让它学习听懂口令、指令……等等等。 他不由一乐,觉得这下好玩了。看来,秘境中的那个黑匣子,作用非常大啊。 赶忙把最先抓住的那个小怪再次逮住,将它的手指摁在屏幕上,输入:职务,侦察队长。 然后又输入各种训练新兵的方法,操练规程,动作分解,这得益于他大学期间的军训。 没多久,队长的数据植入完成,其他三个小怪也被他输入了新头衔:侦察员。 都很配合,没谁胆敢反抗。 他下达了指令:新兵训练开始! 于是,搞笑的一幕出现了。 “吱吱吱吱!” 侦察队长叫道。 “刷刷刷!” 其它三个小怪赶紧列队站好。 但是,虽有两个大致上是立正的姿势,却有一个站的吊儿郎当,还咧着嘴,一脸错愕地朝另外两个瞧。 瞧它那表情,似乎它认为它的姿势才正解,另外俩同伴都错了。 “一伙新兵蛋子!”赵小白心里骂道。 赶紧低头去看荧屏上的翻译,上面显示:侦察队长大声吼道:“全体集合,立正!” 嗯,我这是看直播,还带自动解说的。 侦察队长开始训话。 “今天,天影幻界草原侦察队隆重地成立了!这将是一个永载史册的重要时刻!” “从今开始,本队长将对你们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完成训练之后,侦察队将依照上级命令,执行军事任务!” 上级自然就是赵小白,这个不用说。 “咱们侦察队的任务是……” 队长说不下去了,这些东西赵小白忘了输入。 它看起来并不具有太多创造性的思维,不禁尴尬地扭头朝赵小白看了过来。 这显得不够严肃,队列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赵小白急忙输入:在所有活动区域内,密切注意小黄与大黑的动向,及时传回指挥中心。 侦察队长收到了信息,它说道:“咭咭咭。” 队列中的三个家伙纷纷点头,表示听明白了,愿意服从命令。 侦察队长又说:“吱吱吱!” 赵小白的屏幕上出现的是:“咱们侦察队的口号是……” 又说不下去了,黑着脸朝赵小白看了过来。 赵小白吃了一惊:四个小毛人,又不要你们冲锋陷阵,也不打呀杀的,还需要什么口号? 考虑到部队刚刚建立,他不想影响士气,急忙输入道:听从指挥,不怕牺牲! “吱吱吱!”侦察队长尽职地叫了起来。 三个队员大声喊道:“吱吱吱!” 可是,说到“牺牲”这两个字时,不止一个队员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赵小白不禁一乐:你丫的,人工智能也怕死?这梅天理先生,真是……没天理啊。 训练很快步入正轨,于是,赵小白的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文字:“所有队员注意,下面开始军事训练!请看我的示范动作!” “第一个动作:立正。” “请看分解动作。” “004!你的眼睛在看哪儿?” …… 也就小半个时辰,队伍已经很有了些模样,什么立正,向左转向右转,朝前看……都已讲解完成。 也就这么会儿功夫,赵小白已经在荧屏上琢磨明白了,他现在根本不需要看这几个怪,直接看荧屏就行了。 小怪的整个队列已经出现在荧屏上,他现在可以愉快地看实况直播。 三个小怪在听从队长的指令:立正! 刷刷刷!动作已经相当标准。 向左转! 刷刷刷……声音有点杂乱,原因是草地上不平,必须抬腿,然后紧靠脚跟放下。梅天理把这些怪的腿弄的歪歪斜斜的,难免有个别的一不小心碰到腿肚子。 走正步,听我口令:一! 刷! 三个小怪把脚抬了起来。抬腿的高度大体上一致,手上的动作也还算规范。 二! 啪!这次六条圆规腿很整齐地踏在了地面,手上的动作也还整齐划一…… 这些家伙们可能因为平时都是蹦跳或者摇晃着走路,脸上的表情略略有些别扭,不远处甚至来了些小怪好奇的观望,指指点点的议论…… “吱吱吱吱……”它们窃窃私语。 荧屏上显示它们是这样议论的: “这是干嘛?” “在为天影幻界成立三十万周年准备文艺节目吗?” “什么?这是军事训练?” “我要报名参军!” “可拉倒吧!瞧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子!就不怕有损军人形象?” “喂喂!说啥呢说啥呢,我歪瓜裂枣?信不信我弄死你……” …… “它们训练好了是不是会来镇压我们?” “有可能吧,哎哟喂,快跑快跑……” …… 赵小白不由咧嘴一笑,看着荧屏上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怪走正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而产生了新的烦恼:都长一个模子,放出去后怎么辨认? 就算是侦察队长,如果混一起了也认不出来啊。 联想到高中到大学的运动会,所有运动员都是背心短裤,黄皮肤黑头发,同样不好辨认,方法就是:背上贴一块号牌。 号牌?这可怎么弄?青城山上有纸是不错,可纸糊的号牌能经几下折腾? 我戒指里有布,但那是乌蒙山秘宝图的临摹版本啊,那东西可要找梅天理先生的住处的,那多重要!不行不行。 戒指里面虽然有布,可拿出来就会气化…… 实在没辄了。他决定实施一个比较损人的阴招:扒女英或者圣山伯身上的衣服! 嗯?女英还是暂时不扒吧,她究竟是女性。也不对,她也是人工智能,如此想来,即使是扒她衣服,也算不得“非礼”。 赵小白窜回新手村,嬉皮笑脸地靠近了圣山伯,这老头不明就里,笑脸相迎。赵小白二话不说,摁住的他的袍子就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耻叛徒 这老头大感意外,顿时有些急眼。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既不能走出脚下的圆圈,像这种突发事件,系统也根本就没有既定程序供他选择。 他只能眼睁睁的、可怜巴巴得看着赵小白剥下了他的外袍,屁儿颠屁儿颠地飞走了。 不过还好,他里面还穿的有里衬,这位倒霉的npc并没有光膀子,只是形象再也不如之前显得那么文雅高尚。 赵小白剪下了四块一尺见方的布,在上面写上:001,002,003,004。 然后发出了指令,命令侦察队长赶紧拿走! 很快地,四个小怪挤眉弄眼、吱吱叫着互相挂在了后背,然后挺胸抬头站好,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引以为傲的表情。 它们可不一定知道号牌是什么东西。赵小白是这样想的。 没多久,他觉得这几个侦察兵的服从意识和战术动作,看起来都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于是正式下达(1)号作战指令: 彼此分开,拉网似的在草原上逛荡。 侦察队长听了命令,显得有点意外,它或者觉得这头一次的军事任务实在太不严肃,不禁疑惑地张了张嘴。 不过最终倒也没问什么,坚决得领命而去。 队伍整齐的开拔了,在靠近小怪活动地带立即成扇形队列散开…… 很快地,赵小白在003号身前几十米处,发现了一名四处睃巡的小黄,看准方向,他从草皮上一飘而起,过去“啪啪”得将之砍倒在地。 如此反复,他发现,经验在涨,装备也落进了自己的包包,虽然并没有什么堪用的,可看起来,这招还是想对了。 翻看了一下出去的能量标:24/100,24这个数字仍然呈红色状态。 这说明“电量低”,不足以支撑他出去,更何况,以后还必定要再次进来?无奈,只好根据侦察网络反馈的信息继续打怪。 可没隔多久,意外的麻烦不期而至。 赵小白看到004身边出现一名小黄的身影,距离略微有点远,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即飘起。 可当他看第二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只小黄突然启动,愤怒地指着004后背的号牌大声吼道:“吱吱!吱吱吱……” 看了一眼荧屏上的翻译,很奇怪,它是这样显示的: 状态:义正词严,破口大骂。 内容:叛徒!你这个可耻的叛徒!草原上的人民与你不共戴天…… 赵小白知道坏事了,立即准备去救援,却绝望地发现:一切都已太迟了。小黄突然加速,一把就抓住了004,狂暴地攻击! 004连叫一声都没来的及,身上的零件迅速被碎解,无声地飘散在风中。 紧接着,001,002,003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赵小白没有去救,他已经有了更成熟的想法:训练小白的计划先放一放,直接抓小黄。 理由是:黑怪是很少的,况且他现在也还打不了;不用侦察,抓几个小黄可以永久地打小白赚经验,同时也涨星辰之力。 他觉得,既然他自己打小黄,被抓住的小黄为了感谢他不杀之恩,一定会更加卖命。当然,总有一日,得抓黑怪打小黄,这事现在就已经有必要列入下一步规划当中。 他开始行动了。 抓第一只小黄显得分外吃力,一是这家伙实力不弱,力量大,贼滑溜;二是比较有志气,不肯屈服,坚持反抗;三是分筋错骨的手法对它不起作用。 不管是卸下胳膊还是卸下腿,都得马上趁它不注意乖乖地给装上去。 总不能用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做战斗小分队的士兵吧?他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的。 但把第一个小黄擒住并输入指令之后就好办了,因为,有了帮手。 这家伙立场其实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一旦降服,不仅帮着捉拿同伙,而且还“咭咭”地劝降了一个小黄。 这一次抓的还是总共四个,再从001到004编号,第一个被抓的小黄被任命为队长。 这货高兴坏了。 输入指令,口令,开始训练。 意外地发现,小黄的智商是比小白怪要高的多,可在动作协调性方面就差的太远。 特别是003号,不管是齐步走还是走正步,总是“同边手”,迈左脚和同时总是左手向前伸,迈右脚的时候右手又伸了出来。 向左向右转总是搞反…… 赵小白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没想到人工智能也有这样的蠢货。 亲自过去做示范,没卵用,估计那货八成就是程序里缺少某个零件,根本纠正不了。最后弄的这黄色的玩意自己都泄气了,沮丧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死活也不肯再动。 其余几个见之,弯过腰去偷笑。 赵小白板了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叫道:“004,你随我去重新捉一个来。” “至于003,号牌没收,岗位重新安排!” 这被称作004的小黄猛得抬头,脸上露出震惊之极的神情,愤怒地侧身,两只又粗又短的手气狂指后背挂着号牌! 赵小白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哟,认错了,这是002。 边上的三个小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这货顿时“吱吱吱”地乱嚷了起来,“啪”的一声向后栽倒,双脚乱踢,双手愤怒地捶打胸膛。 看它那模样,恨不得立即就要了此残生,一头撞死。 赵小白明白了,这些家伙们虽然长的难看之极,却死要面子,如果叫错号牌,后果很严重,极有可能会导致部队出现无谓的伤亡。 嗯,这叫非战斗减员。 边上的其他三个也过来帮腔,冲着赵小白吱吱哇哇地大声抗议! 他只好对002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早先安排序号的时候,因为你长的更帅一点,我都特意把你的号牌排在队长的后面。” “但是你们仨笑起来的时候,都帅成了一个模样,所以我就认不准了。” “我并不是不记得你是谁。” 那货听了,耍赖的动作幅度倒是小了点,可仍然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新任命的队长很称职,赶紧过来将它拉起,“叽叽吱吱”地做思想工作,很有耐心的样子。 很快地,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一会儿重新抓来了一个003,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一条黄色的大汉站在前面,三条黄灿灿的家伙挺胸凸肚站成一排。 一个个露出一本正经又凶神恶煞得模样,很威武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能不能锤死他 赵小白下达命令:“恢复训练!” 随着队长吱吱的叫声,队伍迅速集结,很快热火朝天地“踢踢踏踏”起来。 一开始动作有些别扭,有些生硬,甚至需要赵小白亲自去作示范,进行讲解并纠正错误动作。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赵小白看到,安荧屏上已经在显示:侦察队长大声喊道,全体都有!跑步走!……1、2、3、4,立!定! 刷刷!声音相当整齐。 他不由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心里想着什么都还好,可这几个黄大汉是不是该减减肥啊。 一个个肚子那么大,五大三粗的样子,也太特么影响军容风纪了。 …肩膀上现出一只黄乎乎的大手,轻轻给他擂肩膀,捏脖子,力度柔和,一切刚刚好。 赵小白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亏这老003这么大个子,动作居然能这般的轻柔。人才呀,不好好用着可就太浪费了。 他立即宣布了一项重大任命:任命老003为勤务兵,号牌005。 005高兴得“吱吱咭咭”地叫了起来,其他四个,甚至包括侦察队长,脸上竟然露出了羡慕不已的神色…… 赵小白立即明白了:从训练的情况与小黄对动作的理解能力来看,梅天理先生当初应该没有成立过战斗小分队。但他身边一定是有勤务兵的,所以005和另外几个小黄才有这样的反应。 看着时机已经成熟,他下达了命令:砍小白怪,各负责一个区域,分片包干。 队长叫道:“听我口令,全体集合!” “立正!” “向左转!齐步走!” …… “嚓嚓嚓!” 草原上很快就响起了割草一样的声音,赵小白躺在小山包上,起先还看看直播,监视一下,随着能量标上的数值缓缓攀升,他眯了眼,开始一心一意享受005的贴心服务。 可是一会儿之后,荧屏里有个小小的“!”号奇怪了亮了起来。 看了一眼,黄色。这表示危险的警告,他有些讶然:这地方有什么危险? 他很快就看到,四个小黄竟然违反命令,偷摸着凑到了一起,位置就在一个小山包的后面。 首先说话的是002,它的脸上流露出很阴险的表情,鬼头鬼脑得说道:“咱四个要是出其不意,一涌而上,能不能锤死他?” 它一边说还一边朝赵小白所在的方向贼眉鼠眼地望。 赵小白一愕,瞬间就意识到,这货口中的所谓“他”,就是自己。 003说道:“瞧着他那得瑟样就不爽!要不咱们试试?” 004:“马得,霍出去了!我建议就这么干,不信还收拾不了他!” 001连连摆手,沮丧地说道:“可拉倒吧!” “锤死肯定是能锤死的,但是,最终被锤死的,一定是咱哥儿几个!” 其它几个的脸上顿时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为什么?” 001:“他可以无限满血复活不知道吗?一个个的,死脑筋!” “想锤死他?还不如自个儿一头撞死算了!” “……” 看着这几个家伙追着小白怪若无其事地分头离开,赵小白心头紧了紧:部队的忠诚度,还有待提高啊! 不过,他很快也就释然了。 他觉得,001可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它对形势的认识是清醒的,那么,这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坐在躺椅上无所事事,他不禁想起了前世玩游戏的片断,那年头啊,大学刚毕业,本是个大好青年,对游戏啥的总是不屑一顾。 但突然有一天,女友跟着她单位的领导一起出差了。青春啊,反正有,大把时光。可自己一个人就很无聊。 而电脑上到处都是那种根本关都关不住的、无孔不入的游戏广告……没忍住便在屏幕上随意点了一下。 游戏的名字好像叫做《黑雾传》,最初点进去纯粹是出于无聊与好奇,连账号都是个随机的女号,名字就叫丑妞。 心里充满好奇与莫名的兴奋,但坚持着一个子儿也不充,每天骑了匹破马,素面朝天地跟着别人屁股后头瞎起哄。 守摇钱树,躲着城墙下树林里狙击来做军需任务的别国玩家,然后吆三喝四,成群结队地流窜到外国抢怪……倒也玩得屁儿颠。 看着盟友们个个鲜衣怒马,心里多少有些羡慕,想充钱弄弄却不知道怎么充,不会。 在边境那里种几个瓜,总是被人欺负,大约因为号是个女名,装备又差,同一个帮会里面便有富于同情心的土豪自动在身边保护,于是心里就有了些友情的感觉。 有一回才刚刚上线,帮会里坐标刷屏,人人嚷嚷着对门的来抢咱国的怪了,快来保家卫国……顿时激情燃烧,点了坐标就飞过去,激情澎湃地打了多半个时辰,却一个敌人都没有砍死,摁鼠标把手都按疼了。 一架打完,帮会里欢呼声一片,他却郁闷自己怎么砍不死人了?研究了半晌才沮丧地发现,原来是模式不对,打了半天开的都是和平模式! 难怪一个人都砍不动。一个敌人都不曾消灭……顿时感觉自己极其愚蠢,又特别像个叛徒,并为此内疚和郁闷了好多天。 战友啊,激情啊,砍人爽啊,时常为之热血浇头啊。 可因为不充值,装备始终跟不上,号越来越菜,玩着玩着就越来越砍人不动了。 无奈何慢慢就打算弃坑,刚好有个土豪,骑着最漂亮的坐骑的那种,叫赤焰什么来着? 反正骑着在安全区晃悠特别惹人眼目,走起路来威猛的很,身子一颤一颤的,道不尽的风骚之意,叫人直流口水…… 他不玩了,说道:丑妞小妹妹,我号给你,你玩儿吧,哥要出国了,没时间陪大家啦。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这么一来,弃坑不成,反而上了贼船。 很久一段时间里,上线游戏比上班打卡还准时,打怪做任务一起激情比什么都重要,朋友来邀看电影逛街,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撒谎推诿。 可是好景不长,慢慢地帮会里人越来越少,自己帮会里的土豪不是出国,就是陪老婆生孩子去了。对方的几个土豪却放肆地花钱弄装备,力量大涨,局面就越来越困难起来。 不得已学会了充钱,充了几回值之后,渐渐成了帮会的骨干玩家。 充钱这玩意儿,大名就叫氪金……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成长的岁月 可是,自从本帮会最豪的大佬,愤怒的小鸟,说是去西藏游玩,这一去就没了消息,再也不见上线,帮会就日渐凄凉。 后来黄金时间就再也抢不到怪,被人虐的那个惨啦,几个毛人每天瘪着个口袋,连复活的铜币都没有,一个个整日里长吁短叹。 那时候啊,每当有人发了坐标,偷偷摸摸地把个怪干到一半血,对方的人往往会及时发现,一伙人蜂涌而上,打得咱好不凄凉…… 从此开始了夜深人静的游戏模式,三五个家伙总是半夜起床上线,然后摄手摄脚的满世界偷怪;在语音软件里zz里轻轻地聊天,互相照应提醒和自我安慰。 “你还醒着吧?可别睡着了!” “哪儿哪儿怪要刷啦,丑妞你去不去?” “去不了啊,我这儿守着金瞳蛇女呢……” 有时候老半天也没怪可偷,就互相在zz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哪的啊,几个女朋友?” “什么?单身狗?可怜啦……” “我是单位的小会计呵呵呵。” …… “哎哟,爆红装了我草!” “腰带啊,你不是已经有了吗丑妞,赶紧的,扔仓库!这下我套装可就成了!” …… 聊着聊着彼此的友情就更加坚定,有了一咱世道沧桑,患难见真情的温馨。可就这么愉快地偷了一段时间的怪,时间久了难免遭到对方的伏击。 有一天晚上偷怪偷到了凌晨,四个人正在打一个爆率最高的大boss,对方突然有预谋得上线了五个人来抢。 打的那个激烈啊,简直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气冲牛斗…… 有忘了闭脉的哥儿姐儿那里,传来猛烈的,键盘都快敲乱了的“劈里啪啦”声。 半个时辰过去,感觉已方人越打越少,原来逍遥韵诗和鄂映寒没钱原地了,俩人不断地从复活点火急火燎得,咣几咣几地来回跑…… 本就少一个人,这一来就眼看着顶不住了。 心中生气啊,想砸鼠标啊…可怜巴巴守了大半夜的一个boss呢,怎么能丢了? 猫了个咪的,丢个怪也就罢了,可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对方的那个叫幽灵的大佬发出了得意的狂笑,可自己这方的号差不多全部没钱复活了,顿时那个沮丧啊,无法用言语表达。 突然帮会聊天栏猛然冒出一行字…… 短尾鳅:兄弟们!在哪死磕?坐标,速度!我来了! 顿时喜从天降…… 鄂映寒:112.45。(注:游戏中的地图坐标) 逍遥韵诗:113.47。 丑妞:115.49。 …另一个还在独自闷头拚命,刚爬起又被撂倒,撂倒马上又爬起,英勇无比,没闲功夫发坐标…… 望着屏幕上“我来了!马上到”那几个字,感觉到从不曾有过的亲切!一个个的激动得只差热泪盈眶。 人数一相当,可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对面的正在得意,没料到我方又来了援军,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双方咬牙切齿干了好一阵,对方的人终于全部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那boss也知趣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于是踩着对方的“尸体”,屁儿巅屁儿巅抓金抢银…… 后来有一天,可怜的他被领导支使着去工地上巡视巡视,哪知一个不小心,竟然一脚踩空,摔了个大屁墩,腿摔折了。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上班是不成了,他只好安心带薪玩游戏,消磨人生中的寂寞时光。 也是事有凑巧,zz聊天软件里纷纷扬扬的消息说马上说要合区了,于是,安全区突然多了许多平时很少见到的小号。 白天晚上的,zz里总是有客人来串门:“我是124区的田伯光sky,合区了咱们一起,干死对面的,怎么样?” 他在“田伯光”这个名字后面加一长串英文字母,说明服务器里叫田伯光的可不止他一个。 心里未免有些奇怪:一个采花大盗的姓名,怎么如此抢手? 有人开始发话了: “你们帮会,美女多吗?” “哎呀,我就是妇女队长啊,每日里烦的我……要死要活啊!” “是幸福得要活要死吧?你这装b的玩意!妇女队长也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你别得瑟,田伯光后来是做了和尚的,叫不得不戒……” “别特么尽扯那些没用的,让我来问几句!喂,田伯光,你们等级多少了?装备怎么样?” “榜上有几个人?国王在你们手里吗?最高战力多少了?” “你们拢共多少人,常在线的有多少?” “你们打架怕死不,敢死磕不?我可先说好,怕死的不要!” ……等等,等等。 总有人恶趣味,没完没了。而问这样的话得,一定是工会里战力比较差,平时打架又总是率先而逃的家伙。 最后,大佬飞焰无敌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们那边,有给力的指挥没有? 这个麻烦困绕咱们帮会很久了。 每次城战或者国战的时候,对方的人数、装备、战力明明都差咱们老大一截。可是,他们队形严整,进退有据,行动一致,许多许多次打的我们满地找牙…… 后来,有能混进他们zz的人,可耻地过去偷听了一下,结果带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哎呀,好家伙,他们有个特别激情的指挥! 能不能想办法把人挖过来?许多玩家都心有不甘地发出询问。 不成!这人开个破号,平时根本不玩的,就是打城战或者国战就来指挥。那人答道。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瞎几吧乱打? 要不,丑妞,你来尝试着指挥指挥? 我哪成!我南国普通话,又公鸭嗓,不行啊。 再说,当指挥的人,不仅要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还要特别能喊,特别有激情,声音特能扇风点火。就我这葱蒜样,可拉倒吧! 不是不是,上次咱们4个去劫军粮,你不是喊了几嗓子,把对面的6个高战都打趴了吗? 有这样的事吗?…哦,那次啊,那次是受了欺负,一时气急败坏,超水平发挥了啊,纯属意外! 然后,大家伙儿在聊天软件里一通抱怨:乃的个锤子!一大帮大老爷们,还有几位惊天的美女,就没一个能出来吼几嗓子的? 没有没有,还真没有,这是稀缺资源……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勉强能客串一下指挥的人才,要不是家里老公不让嚷嚷,就是屋里有八十老母要睡觉,或者是上夜班的时候偷偷上的游戏,不能开脉呢…… 前来拉帮结派的客人听了聊天软件里一通乱吵,顿时泄了气,悄不吱声地开溜了。 而后zz大厅里又来了个“王语嫣”,说是要马夹,想下来跟大伙说说话。 有黄马夹的急忙上去把人拉了下来,这王语嫣一开口,众人惊倒:哟嗬,极清脆的女声! 这一下大家兴致可就更高了,许多人抢脉,zz里乱成一锅粥,管事的急忙把多数人设置为“哑巴”,只有极少数几个“黄马”能说话。 飞焰无敌开始摆出大佬的气势,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唱高调说大话,什么咱们的目标就是要霸服,要把某某某,还有某某......打得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直至打遍天下无对手云云。 搞的很多人暗暗脸红,不过,反正聊天软件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言炎炎又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最后这事儿搞掂,虽然区还没有合,我们从此却有了个美女指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那些年的激战 每晚七点半准点,美女指挥一定上线,脉里面劲棒的战歌声中,激情的女声在脉里响起: “来来来!所有人,所有人!各位兄弟,各位姐妹,调好你们的模式,振奋你们的精神,踩我坐标,踩我坐标!” “边境传送点集合,边境传送点集合!不来的是混蛋,不来的是孬种!” “到了的家族打1,到了的家族打1,路上的跑的家庭打2!所有人听我指挥!” “飞焰无敌你在哪里?sky皇子你在哪里,兄弟们姐妹们,你们在哪里!!麻麻的,赶紧来集合!” 她叫的这两人是两个大号,家族的土豪。 “所有人买足回血药水,所有人振奋精神,检查你们的装备,穿上最好的时装,所有人开启攻击模式!” 都在路上拚命跑着,指挥员意识到了,略略停顿,问道:“哪位有敌国小号,麻烦到城里发个坐标。” 立即有人在家族聊天栏里发话:我去开!片刻之后,世界聊天频道有个号发出了坐标。 阿郎的小雀雀:【吴国王城:10,33】。 “来来!所有人,所有人!踩阿郎的小雀雀的坐标,冲!冲!冲!……” 激越的战歌声中,声嘶力竭的叫声响起,一切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个个的狼奔豕突起来。 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美女,骑着羊驼,或者长腿的鹿,跑得屁儿颠屁儿颠,让人看着屏幕暗暗发笑。 哪知对面的早已全军集合,严阵以待,计划中的偷袭转眼变成了硬刚。 …一个个地打得直喘粗气,也不看口袋里复活的银子还有几个,反正就是一直打到再也爬不起来。 几个土豪在脉里吱吱乱叫:糟了糟了,很快没钱复活了,爬不起来了! 白天哪个混蛋上的我的号?他猫的绑银都快给我花完了…… 嫣然妹妹,你丫的倒是砍啊,站那里干瞪眼干嘛,哎哟喂,再不帮忙我就爬不起来了! 吭嗤…吭嗤…… 一个个的,砍的气喘吁吁。 指挥官还在喊着集中火力打这个打那个,哪个哪个别装死,赶紧爬起来之类,飞焰无敌一刀撂倒了对面的大佬“幽灵”,这货趴地上不动了……估计绑银已打完,再也爬不起来。 战斗终于结束,敌人尸横遍野,一片哀嚎…… 于是,开启“口水”模式,世界频道里骂声一片,几个臭名远扬的、特别能骂的人物纷纷粉墨登场,大号小号一齐开火,又好一阵天昏地暗,一地鸡毛。 字句之脏,话之刻毒,惨不忍睹,最倒霉和无辜的是各自家里的女性……. 想到这里,小妖不由大摇其头,心道:,哎,那个年代呀!我个大好的青年,玩个什么劳什子游戏,还未过门的女朋友都挨人骂了,这又是何苦来哉! 猛听得“滴滴”一声,心里顿时一阵高兴:能量标绿过来了? 可是,拿起荧屏一看,却是工会战提醒…心里瞬间一万个草泥马。 这游戏看起来,我一个人万年的单机,哪有什么工会战? “明日晚8点,开启工会战……” “滚!” 他恶狠狠的一指点向荧屏。 005的手法相当娴熟,让人觉得很舒爽,一个长长的呵欠之后,他又睡了过去。 *** 广庆卫。 赵小妖突然怒发冲冠,冲上天去砍人,把个严肃的战场,弄的七零八落,魔族大军死伤无算。不仅指挥台被炸翻,就连大旗都被弄倒了。 这样一来,魔族军队不免士气涣散,乔乌娜心知肚明,灰溜溜撤兵了事。 可小妖不见了。 因为冲天道人陨落,北山弟子本就哀痛不已,小妖莫明其妙消失在战场,不免让他们更添沮丧,蓝月甚至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可紫月小丫头反而不哭了,她扯着二师姐的手叫道:“二师姐二师姐,五师兄他一定没事的!” “他像今天这样玩失踪,那可不止一次两次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常常就这样得消失!” 蓝月不信,抹了一把泪,看着小女孩满脸狐疑。 李若水在一旁却听得大惊失色,一步飘到小丫头身前,紧张地问道:“你说什么?这都是你亲眼见过的?” 小丫头眨了眨眼,十分肯定地点头。 李若水顿时就沉默,他心里不由想道:这小妖身上,稀奇古怪的事可不少,虽然这小姑娘说的话让人难以相信,却未必不可以姑妄信之。 要是这样就好!别的且都不说,我倒有天大的事需要问他呢,这可涉及到我道门万年的秘辛啊! …如果说他杀死风煞用的那招水属性法术,算是出其不意,但杀死黑煞的骇人怪招,完全就是金属性法术硬刚了。 难道,他五行法术都能运用自如不成?我青冥天下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怪胎了? 这小子身上的秘密,师叔他们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是如何地震惊? …… 魔族大军退去,城内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军士们不敢松懈,赶紧作迎接下一次考验的准备。 可令人奇怪的是:根据探子来报,魔族大军竟然撤到百里之外才安营扎寨。而且还高挂免战牌,瞧他们那样子,似乎暂时不打算进攻了。 几天之后,更令人不解的消息陆续传来:北山弟子鲍如黑从镇海城搬的一路救兵,在离广庆卫三百里的丛林中遇到魔族军队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但魔族军队并没有乘机来协攻广庆卫,而是令人不解得撤回去了。 这一路魔军撤退了还不打紧,整个镇海卫的魔族大军也没有乘机发动大肆的攻击,反而收缩人马,紧闭营门,避而不战。 “一定是魔族那边发生什么大事了!”广庆卫主帅邵有尊是这样判断的。 李若水在城墙上踱步,久久沉吟,却猛然抬头,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惊色,喃喃说道:“飞剑传书?” “这得多费事啊!莫非,竟是祖山有难了?” 边上各派子弟一个个的满脸惊讶,也不为别,青阳山飞剑传书,那是一件耗损极大的事,平时很少动用。何况,青阳山远在中州,距离西牛贺无比遥远,若不是天大的事,祖山怎么会这么干? 待李若水收了飞剑传书,略略看了看,竟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他看着邵有尊,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与那师姐,有要事必须先回青阳。” “根据祖山传来的消息,魔族是暂时不会进攻了。” “你们也仿效魔族,稳守防线,轻易不要言战,等待我与那师姐从祖山回来。” 没有人问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青冥天下或者青冥修仙界,只怕出了什么古怪。 …… 北线与南线暂无战事,蓝月决定乘机护送师父的遗骸回北山。 紫月小丫头不肯走。 她红着眼眶对二师姐与一众同门说道:“师父那么疼我,又是因我而死,我送他回去本是不容推辞。” “可师父同时又把我托付给了师兄,我必须在这等待师兄的消息,然后再来追赶你们,我要与师兄一道回山。” 大家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加上又看到她态度这么坚决,这码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若水在临走前,特意找到紫月,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道:“如果赵小白回来了,你务须告诉他,让他一定要去青阳山。” “这次是死命令,不可更改,更不可违逆!” 紫月看到李若水疾言厉色的样子,感到了一丝害怕,怯怯地哦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阳 【求月票求订阅】 青阳山上,高天流云,仙鹤飞翔。 天师殿里,气机森然,蚊虫不近,飞鸟远遁。 青冥天下仅存的三大圣人罕见地齐聚一堂。 大殿中央,一个衣衫褴褛,长发虬结、神色呆滞的汉子盘腿坐在地上;青阳山两大女“亚圣”苏抱真、曹文逸看着这个曾经的玉面郎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人自然就是万明朝。 良久良久,佛圣睁开双目,璀璨的目光照得室内亮了一亮,他双手合什,黯然半晌才徐徐说道:“若依老衲之见,此人三魂缺了一魂,七魄失了三魄,根本就是失常了。” “请恕老衲无能,我实在无计可施啊!” 文圣人端然高坐,缓缓点头。 “我魔宗秘术天魔搜魂大法,自然可以探知他心底的秘密。” “可我得将此人带走!” 魔尊说这话时,脸上露出讥诮之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可没安什么好心。 “那怎么行?天魔搜魂大法,阴损之极,若用此法,我万师侄从此再无生机,此法万万不可!” 青阳半圣寇谦之不由摇头瞪目。 苏抱真却脸带寒霜,怒道:“魔尊好算计!让你将人带走,一旦你施法探知了秘密,却瞎说一气,嫁祸栽赃,那岂不是任你信口雌黄?” 魔尊脸色一板,不说话了。 天魔搜魂大法极耗元气,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即便所有人都同意,他也不可能在青阳山行此大险。 局面僵着,文圣人终于开口。 “万师侄本是道门翘楚,一身修为少说已臻霆天初境,放眼天下,也是区区之数。可如今居然落得如此境地,实在令人嗟叹!” 说到这里,他缓缓抬头,透过窗棂的微光,望向浩瀚长天。 这事啊,实在太蹊跷了! 当世三大圣人,办法用尽,按理说,就是白骨都几乎要复生!如今竟然无法挽救一个分明还活着的人?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人的识海已完全被打乱,根本已是无从察探! 哼哼,魔圣此獠,不过万中求一罢了,以他之能,岂会不知即使动用天魔搜魂大法,也几乎不可能察知任何蛛丝马迹? 既然如此,这人到底遭遇了什么,道家圣人又到底遭遇了什么? 天机啊,是如此的隐晦,我青冥天下,恐生变数啊…… 想到这里,他微微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魔君,这一回,看起来,你是决心要吃下整个西牛贺了?” “就不怕噎着吗?” 佛圣闻言,微闭的双目陡然开合,殿内顿如明光普照,猛地亮了一瞬。 魔圣眼睛一眯,说道:“书生你何出此言!万年之前,魔族妖族本是一家,我不过践行两族先人遗愿罢了,怎么,不行吗?” 文圣不禁一滞,斥道:“你这是要说以前么,那我倒有些好奇了,典籍有载,数万年之前,青冥天下只有人族一体,哪来魔与妖?” “那你何不干脆践行人魔妖三族先人之遗愿,一统青冥天下?” 魔圣脸色一黑,哼道:“某家可未作如是想,你不用贼喊捉贼!想一统青冥的到底是谁,你以为天下人心里就没个b数?” “你放气!我须弥山从来只修人间大道,不谋俗世权力与尘世富贵,你今日在此,明枪暗箭的,到底意欲何为?” 原来文圣一脉的祖山在须弥山。 文圣此话像是动了真怒,魔尊脸上霍然变色…… 眼见二圣渐渐吵得不成体统,甚至会要当殿动手,佛圣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弥陀佛!二位稍安勿躁!请听老衲一言。” “二位刚才既然都说起了古代,提到了从前,那老衲倒有一问!” “倘若道圣人之殁,与一万年前的那桩离奇之事,甚至与远古时期的那场弥天之祸有牵连,不知道二位作何感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佛圣人口中的“离奇之事”与“弥天大祸”,天下人众说纷纭,就算是寇谦之这样的半圣,也仅知一鳞半爪, 所谓“弥天之祸”,是传说中的一次对青冥天下的人类来说,几乎灭绝的巨大灾难!也是整个大陆上划分人族与妖族,妖族最终又分裂为妖、魔两族的根源。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史载已经隐晦不明,年代实在太久远,真相早已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 而“一万年前的那桩离奇之事”,乃是青冥修仙界的一场空前洗劫,直接牵涉到青冥天下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四大圣人下落之谜团。 此事蹊跷之极,其中内情,莫衷一是!真相究竟如何,从来就没有人能说清楚。 整个青冥天下修仙界一直在疑惑:这四大圣人到底是相约飞升了,还是同时陨落了? 并由此产生猜测:圣人到底能不能飞升?到底怎样才能飞升?那些传说中的太古的、远古的神仙,他们都是在天界吗? 看看,这事多重大啊! 所有人都明白,若佛圣适才言之有理,那么,所牵涉的后果恐怕不敢想象!大殿内顿时被一种奇怪的情绪笼罩,众人一时沉默。 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魔圣开口了,他望着文圣人,大声说道:“一直以来,人族在我魔族边境陈兵百万,这次必须撤走一半!” “若是如此,本尊也表示表示,已进入西牛贺魔族大军后撤100里,维持一个南北分割的态势。” “四大宗门今日在此立约:以一年为期,在座诸位都须先搁置一切争论,全力查证此事!” 佛圣立即表示赞同:“魔君能有此等胸襟,老衲佩服!” “以一年为期,搁置一切争论,全力查证此事,此言大善!老衲以为,如此甚好。” 文圣人哼了一声,他大约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于是不再言语。 寇谦之看了两位师妹一眼,说道:“若魔尊此言当真,我青阳祖山一脉,一年内不插手妖、魔两族之争。” “至于万明朝师侄,就在青阳山休养,若上天有灵,他有朝一日能清醒,某必传信在座诸位!” 寇谦之说完,文圣与佛圣纷纷称许。 魔尊却啐了一口,道:“北山派那个小妖,颇有些古怪,他已是青阳传人的身份了吧!若是这小毛头到处杀人放火,你青阳山管是不管?” 寇谦之不由一滞,眼睛望向殿外。 殿外一道淳厚的青年男子声音响起:“青阳山李若水,拜见各位圣人!” 说了这么一句,他却并未进殿,宏亮的声音徐徐传来:“请恕晚辈直言,赵小白这小妖一直不曾上祖山,实际上可还算不得真正青阳传人!” “况他本是妖族,授业恩师又战死疆场,若他一心要报师仇,莫说我青阳山管不了,就是想管,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还请圣人见谅!”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 魔尊哼道:“哼,青阳山如今都是这么些黄口小儿么!” “如此也好,青阳山不管,那本尊也不管,若他被谁弄死在哪里,可别怪到我头上!” “哼哼。” 魔圣根本就没有料到,他此时一念之差,日后整个魔族将要付出多大代价。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烦恼 青阳山上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赵小白仍然滞留在天影幻界。 他静静仰躺在高冈,身下是柔软的浅草,望着蓝天白云,心思悠悠。 耳中聆听着原野上有节奏的“嚓嚓”声,他显得很惬意,只需要偶尔看一眼荧屏。 荧屏体贴入微,赵小白面对左边,它飘浮在左边;向右,它又移了过去,距离、高度、音量无不刚刚好。 回忆了一阵那些逝去的“热血年代“,赵小白感到身上缓缓传来一阵清凉之意,瞧了瞧,伤竟然大好了。 高兴之下赶紧起了个净身咒,然后举起膀子一看,干净得就像个刮了毛的白猪。 这药真神奇啊,哦哦耶。 外面可还暂时不能出去,从前几次出入游戏空间的经验来看,这空间它并不移动,进来的那地方正是魔族大军的指挥重地,这一脚跨出去,只怕身处魔族万军包围之中。 如果那些魔族修士特别有耐性,保不住就在自己消失的那地方守着,这出去的话,要是一个不慎,有可能连进来都来不及…… 还得等一等,他想道。 不由眯了眯眼睛,全身放松了下来…… 节奏明快的“嚓嚓”声仍然在继续,战斗小分队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割草”,而005在离他一丈多远的地方睃巡,很有警卫员的觉悟。 这一次突发奇想的抓怪并训练,实在是有破冰的意义。他觉得,就算解一直被闷在游戏空间这个最大的难题,解决起来也不是毫无希望。 可这些怪大概率是不能带出去的,就这些二货的忠诚度,出去了还能不能控制它们疑问极大! 也不可能在外面装一个探头,或者遥控一个“天眼”,无人机之类的东西……正想着想着,空气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他扭头看了看,那一只蜜蜂。 蜜蜂?以他以前驯服马蜂的经验,他知道,这只工蜂单独行动,多半是一只侦察峰! 这引起了他的联想和兴趣。 我去!我若有类似于侦察峰这样的一支侦察小分队,再派遣到人间……那可就,了不得啊! 至此,他认为,很多事情需要好好捋一捋。 …一剑劈飞易夜情,从此发现了梅天理这款游戏的妙处,后来因为师父之死,终于苟不住,怒怼强敌。按理说,是怎么也不可能干死那两个境界比自己高的魔族恶煞的。 一对一都不行,何况以一对二? 且不说“分光捉影”用起来威力大了差不多一倍,就是“鳄鱼的眼泪”与“暴风闪电钻”的威力,也远远超出了预期。 毫无疑问,这都是游戏中的力量在起作用。 看起来,这款金手指,也不比别人的差啊。不仅可以涨战力,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神秘力量。而且,真是一个很好的“安全区”啊,不不,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避难所”。 从梅天理先生的留言来看,只要不是地球上穿越而来的人类,这个世界的一切人,包括妖魔鬼怪,甚至圣人,大概率都是进不到这片空间来的,真是无比的安全。 回忆了一下这一次受伤的位置,可以肯定,身上穿有装备的部位几乎就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可是一个了起的发现! 梅天理先生的这东西真的用处很大很大。 当然缺点也是有的。 只要一钻进来,就再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要是可以开个“窗口”观察外面那该多爽!最不济能让人感知到外面一定的范围也好啊。 还有,进来的那一瞬间不保险,存在被人搞的进不来,甚至被人弄死的可能。看来自己的境界还是有些低了,这一次,就差点进不来啊。 还有,这游戏里面杀怪,没有招式可言,除了偶尔用一下外面的剑法,多半的时候都是一通瞎砍。 哦,对了,剑法,我虽然因为识海中那些家伙的缘故,都觉醒各种法术,但我的梦想可是要做个傲啸天下的剑客的! 手把三尺剑,求道问长生。就像那个青衫人一样,一剑在手,问天下头颅有几!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青衫人,竟然就是青阳山的开山之祖阳青山啊!那是一个何等逆天的存在!想当年,也不知为何,他竟曾以一人一剑,对抗整个天下呀…… 现在很明显了,其他三个人,一个是赵云裳赵祖,她是文圣一脉的;一个是方哲和尚,魔族的祖师,一个是江山秀,妖族之祖。 如今青冥天下的大势,尤其是四大修仙宗门的传承,无不与这四人密切相连啊。 可梅天理先生到底何人,有点迷,出生年月不详,事迹不详,去向不明。 算了,不想这些了,太令人头大。 …这丹药的疗效,真的神奇啊,灵田里还有那么多不知名的药!或者,以后可以炼出很多丹吧?什么“乌鸡白凤丸”,“乌面黑眼霜”,甚至“长生不死丹”。 可惜,在北山这么多年,浩然师伯一直看他不顺眼,就没让他进过丹房。炼丹一道,他唯有等照影心经升级,能看到书房中那些秘籍的文字之后,直接在这里面自学成才了。 如果这次出去之后,该怎么办?就在此军中效力吗? …从识海中的暗示来看,《子午心经》应该是在青阳山上,这个不好玩,青阳山是不想去的,这只有以后再说了。 赵云裳老早就让我学符文,弄的我到处刻呀刻的,门中长辈与同门都以为我是瞎捣蛋,甚至是神经病。 又逼我唱歌打鼓,哎,音符也是符文啊。 在北山那么些年,都嫌我吵,我吵什么呀,有谁知道,我是被人大棍子逼着练功呢…… 简直,比窦娥还冤啦! 可如果不去人族,不进书院读书,不考取功名,就得不到浩然正气,一切白搭。可怜我一个小妖,书院岂是那么好进的?功名岂是那么好考的? 这个赵云裳,只怕是有毛病! 这几个家伙,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事总是不能明着告诉我,一直这暗示那暗示的,让人猜谜费劲,令人云里雾中…… 自从秘境归来,他甚至有了一种非常恐怖的预感:这四大狠人,竟是要我去弄清一万多年前那场大决斗的真相吗? 甚至包括远古时期那场弥天之祸的真相? 我了个去!这是多么艰难的任务啊!现在看起来,这极有可能是与外星人对抗! “我靠!外星人岂是我一个小妖能对付的?”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虾扯蛋【求试读】 以他前世的认知,这外星人外星人,那可不一定是人!也不一定是人类的朋友,甚至,可能直接就是人类的天敌! 谁特么能保证,在别的星球上,在未知的世界,就一定是人类在控制,而不是其他可怕的高智能生物在主宰一切? 唉,这不好玩,他不禁为之头大如斗。 这扯淡的世界,已经偷走了他的快乐童年。 怎么能强求,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天天想着宇宙的大事与天下兴亡? 他觉得,他只是需要令人难忘的友情,想要愉快的玩耍,希望无忧无虑的长大…… “…要是在梅天理先生这个游戏的世界,有那么一帮臭味相投的朋友,那该多嘿皮!” “比如:小和尚,这人够滑头;比如姚瑶,这人够纯洁; 或者小魔女也行,这人够漂亮……” “小师妹自然是必须进来的。 我要照顾她长大,然后把她嫁出去…… 不不,按师父的遗命,让她做青鸾峰的掌山之人。” “像鲍如黑这样的人就算了,不仅喜欢多吃多点,又实在太不讲道理……” “这里面多好! 就算是外面洪水滔天,哥儿几个躲在这里面也妥妥地安全。遇到什么未知麻烦也不要紧,反正死了可以满血复活,不会真正嗝屁。 什么时候手痒痒了,还可以出去溜达一圈,砍他几个恶棍,不亦快哉! 嗯,让天下所有的坏人从这一刻起感到痛苦,不能安寝,爽!” 呼…呼…呼,一阵均匀的鼾声响起,他睡着了…… 一觉醒来,又是月华满天。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到,眼角保留着哭泣在残痕,他知道,这是在想念师父了。 这老道,明明有两块极品的灵石,如果服用了大概率是可以破境的! 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决绝地将如此珍稀的资源,留给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子,这个从山下捡回来的无依无靠的孤儿。 赵小白觉得,从此除了北山上有数的几个同门,自己又成了孑然一身,师父的遽然离去,让他感到了痛苦…… 这一刻,他甚至在想,人生最大的忧伤,并不是自已一个人的困境或者生死,而是失去身边的亲人。 可他不能太悲恸。 他知道自己的路,不知道有多长。 …这一方空间,极有可能仍然由梅天理先生控制着,鬼知道他有没有躲在哪儿,通过某个屏幕偷窥? 细思极恐。 他可不想做主播,有个快乐呀悲伤呀啥的,一举一动让人全瞧了去!那会很丢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想起了前世的网络主播,那些开着美颜个个蛇精脸的女人,说着嗲声嗲气的语言,让许多的屌丝躲在世界的各个角落yy。 那还不如静静地站在街角看美女,至少可以选择不看乔碧萝,也不用时不时毫无理智得“刷飞机”; 他可不愿意把他的青春,他的初恋,交给这些虚假的蛇精脸后面隐藏着的真实的恐龙妹。 他是这样想的。 他认为,只有当有一天,他能对这片空间作出一些改变,才能证明梅天理先生没有躲着偷看他。比如消除掉女英与圣山伯脚下的圆圈,让这俩货满山溜达玩。 或者最坏的结果,也要让这二人互换个位置…… 他伸了个懒腰,要换个睡的姿势,心里却陡然一惊:从上几次的经验来看,这空间里面是夜晚,外面可不一定是。那么,大概率外面是白天吧。 得出去了。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滴滴两声,荧屏亮了。看了一眼,上面出现一行提示:您触发了随机任务,是否立即接取? 心里有些吃惊,想也没想,好奇地点了【是】。 又是滴滴两声,提示变幻,这一次出现了么一行字:走遍中州的山水,寻找一只万年的狐狸,白狐小青;时间:三年内。 他心里顿时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噢,买嘎等,中州怎么去都是个问题,何况它还那么大。去我当然早晚是要去的,可我凭什么要在那么大个地方到处瞎溜跶? 万年的狐狸岂是那么好寻的! 那都已是修炼到了极致的妖的祖宗,保不定早已幻化成人形,在哪个英俊书生家里做小妾呢。 就算是运气好极了,真的找到了她,那也跟自寻死路差不了多少。就我现在这能耐,多半还只是她的下酒菜。 哼哼,走遍中州的山水?简直是,笑话!这是什么狗屁任务…… 他忘了这系统是怎么知道外面有一只万年的狐狸的,也没太把这什么任务放在心里。 “滴滴滴滴……” 荧屏传出提示音,看了一眼,这一次,能量标已达到了70/100。啊,可以出去了。 他打算以后再研究侦察小分队的问题,这会儿,他要先出去。 …开始作出去的准备,手里幻出一张大在的盾牌,身上冒起紫色的光晕,眨了眨眼睛以防意外……可他陡然又收起了所有的姿势。 飞身而起,先抓了一只侦察蜂,默了一默,居然放进了戒指里面! 再抓了一只小白怪,又使劲默,可是,不行。这货的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在进入戒指之前的瞬间,气化在风中…… 赵小白心里十万零一个为什么,眼睛眯了眯,惊讶地发现,战斗小分队也停止了战斗,各自散开屁儿颠屁儿颠玩耍去也。 哦,这没事,反正我出去了也得不到经验,给它们放假吧。 小爷我出去了,一脚跨出…… “扑通!” 他掉进了水中! “哗啦”一声,他狼狈得从水中跃起,因为火急火燎,脑袋将浮在水上的那张大盾牌都高高的顶了起来。 飘浮在水面上,他浑身湿漉漉,目瞪口呆地看着身下汪汪一碧! 我不是从战场上进去的吗,怎么,这一次,位置居然偏离了?而且还……他目测了一下,大约偏离了数里之遥! 原来,梅天理先生的这个游戏空间,也是可以移动的么。 又仔细观察了下,身下一个大大湖,水波荡漾;原野空旷,什么敌人也没有! 他飞身岸边,瞅了瞅,地表有暴雨的痕迹,这说明,游戏空间是随波逐流才偏离了这么远。 嗯,这也是个重大发现!如果……嘿嘿,这个问题,闲暇时得好好捋一捋,很关键的…… 地面很和平,根本就没有一点两军对峙的迹象,散落的魔族士兵肢体与断裂的刀剑、遗弃的军旗等等隐约可见。 他不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可一个巨大的疑问又袭上他的心头:广庆城是不是已经陷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流浪【求试读!】 轻轻飘起,他很快靠近了广庆城。回头瞭望,但见四野寂寥,微微的风送来一股腐臭的味道,城头上,旗帜飘扬,有列队的士兵从城墙上走过。 看那头盔的颜色,应该是妖族的! 他不由心里一喜:好了,广庆卫还没有陷落,小师妹应该无恙!收了盾牌,将宝剑插到腰间,挺胸抬头,他朝城门一跃而起。 进城以后,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于是发出了见到鬼一样的尖叫…… 他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很快就见到了小师妹,很快就知道了所有的情况,心里暗暗后悔没赶上送师父的遗骸回山,不免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小丫头看着略略有些疲惫的师兄,轻轻嘀咕道:“咱们俩如果现在追上去,有可能在半道上追上二师姐她们。” “但是,祖山的李若水再三交待,让你一定要去青阳。” “何去何从你要尽快决断,不管你去哪里,哪怕从此天涯漂泊,我都跟你走。” 小丫头最后一句话十分坚决,赵小白却是一阵默然,心里想道:我灭了二煞,魔族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我若此时回山,反而会给同门招惹强仇。 一切都只在我一人,我若不回去,他们未必会把北山派怎样。但小师妹是一定要带着的,教她练好剑法,是师父对我的唯一托咐,不可违逆。 如今看来,回山显然是不妥的。那么,去人族? 对了,青阳山也在中州,先且不说去不去青阳,人族文明荟萃,礼义之邦,我就不信他魔族的高手能追到中州去撒野? 突然想到游戏中那个奇怪的随机任务,心里顿时动了动:眼下,去人族倒算是个几全其美的选择。 并没有对小丫头作解释,他静静的说道:“咱俩去中州!” “你设法传信回宗门,一年之后师父的忌日,我俩必定回山,为师父他老人家焚香奠酒。” 小丫头哦了一声,转身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赵小白心中浮想联翩:那游戏的空间,或者游戏的出入通道,是可以移动的! 可我怎么才能让这玩意移动呢。 突然想想戒指中的那只侦察蜂,闭目察了察,顿时万分沮丧:死了。戒指空间内还隐约可见散碎的蜂腿、羽翅之类。 唉,不对!那小怪进空间前就直接气化,可这只蜂的“零部件”居然还在? 那岂不是说明:它是死于……空间转换的那一瞬间?是的,就是这样,只要从游戏空间进入戒指空间,或者来到外面的世界的那一瞬间它不死,它是可以……的! 这一刻,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得找个时间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儿了,他暗暗想道。 第二天,在许多人的簇拥下,赵小白与紫月两人两骑,高调地出了广庆卫北门。 “我与师兄要去青阳山!” 紫月是这么对送行的人们说的。当她说这话时,小脸上流露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神气模样。 赵小白与人拱手作别,一直只是微微而笑,他仍然不太习惯于与陌生人交往。 按他的计划,他打算与小师妹先一路北上,跨过蓝河,进入魔境,然后折而向西,穿越茫茫丛林,进入中州。 只有这条路可行,他仔细查看了【山海游】的记载与其中的地图。 “如果我们不走错,不迷失在莽莽原始森森中,首先到达的应该是郞州。”赵小白是这样对小师妹说的,这时候二人已达到离广庆卫大约五六里远的地方。 可小姑娘突然就泪流满面,甚至还嘤嘤地哭了起来! “师兄啊,如果不是我,师父就不会……唔……” 她已无语凝咽。 赵小白心中一阵黯然,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叹道:“要说错,那也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听鲍如黑那混蛋的,让你一个人独行……” 说到这里,他心里却也明白,如果带小师妹去阳都,大师兄只怕就不在人世了。何况,就算没带她,大师兄都差点嗝屁? 这次可不能怪鲍如黑。 命运啊,总是这样的捉弄人,让你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他并没有制止小师妹哭泣神伤,而是无声地朝马后抽了一鞭,调头就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拚命抑止都没有效果,终于成两行滴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可师父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养育之恩大于生,师父辛苦养育了自己十多年! 小女孩哭了一阵,竟然发现师兄也不上来安慰自己,像没人事一样在前面踯躅而行。她拍了拍胯下战马,追上了他,本想问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师兄看着她,感到小姑娘似乎长大了些,于是勉强笑了一笑,说道:“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请不要悲伤。” “因为它明天、后天还会欺骗你!” 小丫头微微一叹,突然问道:“师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操蛋的吗?” 师兄一怔,答道:“我觉得,你说对了,它总是如此。” 似乎又想了一想,他接着说道:“虽然这世间充满阴暗,但万物皆有裂隙,那就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希望,即使身在阴沟,我们依然可以仰望星空,向往远方!” 这话显得有些深奥,但小女孩仿佛听懂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眼中的师兄,虽然也还只是小屁孩,可他的形象却高大无边…… 两天后,二人越过了蓝河,进入魔族西境的连绵大山。 这一望无际,人烟稀少的荒山,正是魔族与人族的天然屏障,也是两个大陆的自然分界。 二人已经有了一定的野外生存经验,穿行在丛林中并无多少阻滞。十天过后,已经接近人族边界。 但从第七天开始,赵小白却又出现了一种强烈的直觉:有什么东西在跟踪!这感觉与上一次从南部澹州回来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一路上不断四面瞭望,甚至御剑飞上云层察看,却一无所获。 穿行的丛林中,在第十天的时候,小师妹出现了即将突破境界的迹象。 没有办法,赵小白只得赶紧找了一处山头,为她护法。二人还研究了一会儿灵石如何使用,在小女孩脸色越来越紫的时候,让她服了下去。 “味道一点都不好,有点苦,还涩涩的!” 小姑娘是这么说的,她说这话时,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委屈。 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二人意料:小丫头这动静啊,特喵的实在太大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境【求试读】 广园近十里范围内的天空陡然云霞灿烂,灿烂的云霞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以小姑娘为中心缓缓流转,璀璨的天地元气向她蜂涌席卷…… 小姑娘被旋转的气流吸得升上了半空,她就像阿童木那样,在云层里伸展了双臂,啊啊啊地乘风破浪,速度快得她的小脸蛋儿都快要变形。 简直英武无双! 一会儿她又在漩涡中舞起了剑,“嘿!一帆风雨路三千,烟雨变!” “我变……嘿嘿!” “刷刷刷,嗤嗤嗤……” 长天之中人影飞腾,剑光耀眼,小女孩在表演动画片。 赵小白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小屁孩,破个洞明境就闹成这样,要是入中三境,那岂不是要闹的天翻地覆? 不不,现在就已经是天翻地覆了好不好……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小女孩终于从彩云之中“咚”的一声落下,满脸的喜色中映着一丝紫色的余晖。 兴奋地说道:“师兄,我觉得我都要上天了!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御剑飞行了?” 赵小白郑重点头,说道:“你现在就可以了,【素女心经】里面有口诀,你先自己看。” 刚说到这里,他却霍然转身,陡地变了脸色! 竟是敌袭?而且规模还很大? 难道,是魔族派了一支大军来围剿我了?怎么可能! 抬眼望去,山间树枝摇曳,丛林波涛汹涌,一股股驳杂的气息传遍他的识海;密实的林中似有许多活物横冲直撞,凄厉的兽吼,打破了群山的沉默。 看起来,竟是有数不清的妖兽朝这边冲锋! 他振衣而起,临空察看了一下,心里一紧,对小女孩说道:“准备战斗!你的破境考核开始了。” 可他话音刚落,山林之中又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 就如响雷重鼓一般,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一声声敲打在人的心头。 丽阳下的山间很快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雾,原本清晰的丛林缓缓变得模糊,天地间似有一股无比沉重之意迷漫开来。 小女孩失色,惊道:“什么东西啊,还擂战鼓?” 赵小白却缓缓摇头:“不是,山下来了极厉害的妖物!” 小女孩已刚破境,已有些今时不同时往日,仔细看了看,顿时点头,吃惊嘀咕道:“的确不是人在擂鼓啊,然而,什么妖物的声势如此惊人?” 须不知道赵小白的惊讶更甚。 …他的脑海中云雷滚滚,昏昏沉沉,似有天地在心海裂开,又似有黑雾遍地漫卷;似乎前面有万丈深渊,又似即刻就要陷入无边的黑暗…一种久违的感觉弥满心间。 这是,我在梦中无数次…被惊醒的那种感觉!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无法排解的一种悲痛、愤懑、失落、不甘……每当这个时刻降临,我的心里总觉得自己辜负了整个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 蒙尘剑在腰间再次轻震,似是要破鞘飞起,斩却千军万马,报得血海深仇…… 片刻之间,“咚咚咚”的怪声已到了近前,耳边传来小师妹的惊呼,赵小白朝前一眼望去,顿时呆住! 狗?三条狗?三条“宠物狗”? 是的,没有看错,就是三条“宠物狗”,如今不管是人族、妖族还是魔族,都还有豢养。 它们哥儿仨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在它们的身后,妖兽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一致的步伐,踏着鼓点高低错落得走来。 虎豹熊罴这样的凶物恭顺地低着头颅,巨蛇和大蟒保持着刻意的低调,麋鹿黄羊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野牛和河马的步子如同打着鼓点,狒狒和猴子的叫声正像冲锋的号角…… 三条狗并没有立即行凶,它们走到离赵小白二人约莫四丈之地停下,坐成一排,无声地望着两人好奇地打量。 整个兽阵也突然停步不前,一片死寂,连个打喷嚏的都没有。 这下已经可以清楚地看清三条狗的形状。 最左边一条身上黑色的毛发,头上却黑白相间,露出几分喜庆。 这是一头哈士奇。 它圆的眼睛露出眯眯的笑意,带着一股莫明其妙的搞笑神色,似乎时刻在向世间宣示它的快乐,从来就未曾忧伤。 中间的那条一身金黄闪亮的长发,耷拉着耳朵,故作深沉的模样。 这是金毛。 它略有些泛黄的眼睛流露深思,显得郁郁寡欢,仿佛已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带着无穷无尽的郁闷、失意、烦恼与沮丧。 右边的那个家伙满脸的皱纹,粗短的身形,眼中透露着不屑,站而不坐,似乎随时要调头就走,哪怕错过一个亿也无所谓。 它是斗牛犬。 它的身形有些死板,而蠢粗的头上,那张褶皱得无法再褶皱的脸是它最为显著的名片,眼中充满着无与伦比的烦忧,和无处发泄的怒火。 它总是极为不爽。 仿佛这个世界所有的都很讨厌,一切都亏欠它太多,没有什么可留恋,一直都不如意! 它们就这么神色各异地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仿佛这一刻时空已静止。 实际上,它们中的许多,一直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不仅深受人们的宠爱,并带给人们无穷的快乐。 那些家伙总是和人类相伴并居住在一起,还往往被主人起了五花八门的姓名,重要得超过某些家庭成员,穿衣吃肉看病睡“豪宅”,同睡同起同遛跶。 但也有一些被主人所抛弃,或者不幸地失去了主人,失去了“家”,成为了四处漂泊的流浪狗。 这些流浪狗的后代,凭着高出绝大多数兽类的智慧,修成了妖兽。 如今的它们,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先祖”曾经与人类的深情或者怨恨,也浑然不知“先祖”们是如何得在死去的“亲人”尸体前痛苦的哭泣,久久不愿意去流浪…… 人和兽就这么奇怪地对峙,紫月小丫头首先从“爱狗”的心情中醒来,奇怪的说道:“都不动?这是怎么啦?” 她这一声其实很轻,但听在赵小白耳中却如黄钟大吕,轰然而响。 他不由得一阵迷惘,抬头望去,哈士奇的眼中更多了些嘲笑,金毛则显得愈加愁苦,斗牛犬不爽得生不如死。 可是它们就是一动也不动! 不动?怎么…会不动? 脑海中突然如一道闪电闪过:对了!它们只怕不是要来打架,它们只是…在拖延…… 一定有什么地方在搞阴谋! 极度的警觉之下,观影心经自然而生,慧眼发动,扫向迷蒙的山野。恍惚中,远处林中似有红色的僧袍一闪,仔细一看却又似是一只硕大的乌鸦! 第一百二十章 乌鸦 竟是乌鸦? “首先,你要注意一只乌鸦!” 小和尚的话语在脑海中迅速地闪过,赵小白悚然而惊,知道眼前面临的该是怎样凶险的局面了! “我有‘避难所’,可小师妹怎么办?” 此念一起,他回头,急速地对小女孩说道:“师妹,此去中州,不会超过二百里,以你之能,天黑前应可见到人烟。” “这里太危险,情况很紧迫,不要问为什么,你赶紧朝前走,一路向西!“ “你走出莽莽丛林后见到的第一个城市,必定就是澹州,就在那里等我,不管多久!” “快走!” 说罢,他手上稍微用力,一道劲风起,小姑娘的身影猛地被掀起,如风筝一般飘飘荡荡直下山崖。 “师兄,我相信你,我会一直等你!你可一定要来……” 小女孩一边调整飞行姿势,一边大声说道。她很乖,很懂事,并没有再回头。 “来吧,不管你是什么鬼物,也不管你有多厉害,我只是给小师妹争取一些时间,我不相信连这都做不到。” “呛啷”一声,蒙尘剑已在手,深呼吸,眼中紫光一闪,作好大战一场的准备。 数次的战斗,已使他能够在大战前冷静下来,可这一冷静,却又让他发现了一桩咄咄怪事! 那三只狗的眼睛,还有所有妖兽的眼睛,显得是那么的迷茫,那是……被控制了神智! 什么样的妖法才能够这样? 冥冥的意识中,他有了一层明悟,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只怕是一个本应不属于这人间的对手! 我了个去!莫非竟是“外星人”来了? 我被那四个王八蛋逼迫,全天下寻找它们,它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了?看老子不…… “呼!呼……” 山间似有翅膀展动的声音响起,空气竟然出现一阵阵的扭曲! 可是并没有看到乌鸦飞出来,身前的妖兽却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角,亡命一般地扑了上来…… 一通乱战上演。 三条狗似乎主要担任攻击指挥的角色,这仨家伙虽然等级超过了七级,却没有扑上前来进攻。它们只是在边上窜来窜去,狮子老虎大蟒黄羊之类的妖兽担任了主攻的角色。 于是就死的很惨烈。 他先一脚踢飞了一头凶恶的黄羊,再砍坏了一只老虎,然后将一条巨大的蜥蜴一剑剁为两段,但这些妖兽们在三只狗狗的蛊惑下,仍然亡命的冲过来。 于是,青鸾剑法,子午剑法,再各种法术,金木水火土逐一而上,整个山头顿时火光冲天,巨木滚滚,水雾涛涛,金光灿烂,尘土飞扬……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打着打着,赵小白越来越惊讶:明明三只狗狗境界最高,却不进攻,无数的其它妖兽就像送死一样前赴后继,这是为什么? 那只乌鸦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却一直躲着不出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手上却丝毫也不能放松,没多大会儿就血染衣襟……妖兽的血。 空气中似乎传来蜜蜂展翅那样的震动音,空间的扭曲进一步加剧,他感到了压力!整个人好像又飞腾起来旋转…… 而妖兽的进攻更加猛烈,甚至三只狗的目光中也逐渐透出凶狠,它们也要进攻了! 压力一步一步的加大,这是在干什么?试探我的极限吗? 试探?不不!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我在广庆卫放肆了一回,之后突然消失,外界必定猜疑纷纷……这乌鸦它是在……观察我! 它观察我做什么?它这是要……要看我是怎么消失的! 莫非,它在觊觎秘境中得到的秘宝?这与它存在某种关联? 对对,或者就是这样! 这乌鸦并没有阻止小师妹远走,自始至终也不去追赶,看起来它对小师妹半点兴趣也没有。小师妹是安全的! 嘿嘿,梅天理先生的神奇,岂是你可以度量的?我就是现在进去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追进来? 不行,我得进去,这货为什么可以扭曲空间?这是一种怎样神奇的手段啊,我可不是它的对手,远远不是!再晚我可能就进不去了! 小爷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以后涨本事了再跟你算账! 心里默默一念,无声无息中,他消失在山头…… 进入到游戏空间,赵小白心中忡怔。 …刚刚从传送点进入大草原,001就看到了他,这货主动下达了命令,呼哨一声,其它四个小黄全部集合了过来。 “全体都有,立正,欢迎首长训话!” 然后它迈着标准的正步,踢踏一声立定在赵小白身前,一长短粗的胳膊横在胸前,大声说道:“报告首长!战斗小分队集结完毕!请指示!” 挺像那么回事!赵小白不由咧嘴一笑,说道:“005就地警戒,其余的,全体去打小怪!” 001大声道:“是!首长!” “全体注意!向左转!跑步走!121!121!……“ 队伍远去。 当“嚓嚓嚓”的割草声再次在原野上响起,赵小白示意005就在离他三丈远的距离睃巡。他起了诀,弄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斜斜横卧在草皮上,开始想事情。 小师妹那边,身上的钱很多,就她目前的境界,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娘皮居然到了洞明境,已算是凤毛鳞角,只要不惹强仇,在人间足以自保。 这没有太多担心的。 这乌鸦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它都还没有出面亲自展现手段,就已经逼得我不得不进到这片空间来。 这要是面对面打起来,我哪有半点胜算? 我既然想知道我究竟身上有个什么玩意能骤然消失,那么,它一定极有耐性的在外面候着,这可是个天大的麻烦! 唉,可惜我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看着005一副终于职守的模样,他突然想到:这里面的东西,真的听话啊,训练好了是这般的好用! 耳中传来轻微的嗡嗡声音,他知道,那一定是某只不辞劳苦的侦察蜂在不远处活动。 哦,蜜蜂。我得看看戒指中的那只蜂蜜到底啥情况。想到这里,他将戒指中四散的蜜蜂“零部件”全部拿了出来。 两片羽翅,两条腿都在,可是身子没了;两只眼睛也还在,相互连在一起,那模样就像是一副前生那个世界的游泳镜,迷你款的。 可脑袋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极小的两只蜂眼,他不由浮想联翩:这东西看着有点像探头,如果能伸到外面的世界去给我做“天眼”那该多好! 那只阴险的乌鸦控制妖兽来围殴我,如果我有小白怪作侦察部队,小黄怪作战斗部队,甚至,直接捉大黑boss组建战斗部队,那可不就可以兵来将挡了? 如果这样,小黄怪就作预备队,或者救援部队,围点打援,短促突击嘿嘿嘿…… 甚至,我可以用侦察蜂组建空军,嗯,空对地打击部队,空对空打击部队,远程精确打击与轰炸部队! 第一百二十一章 waz光波 赵小白一个人偷着乐了一会儿,马上又烦恼了起来:训练这些战士是没有太大的问题,除了侦察蜂还没有训练,其它的,都已经成功了。 可是,怎么才能把它们弄出去呢? 从梅天理先生的留言来看,这里面的活物是不能出去的,一旦出去,将成为那个世界的祸害,无法被消灭。 可是,按理说,我将这里面的怪训练成战士,也应当是不可以的,但我偏偏就成了。如果有办法让它们绝对服从命令,又能捏住他们的弱点加以控制,令行禁止,放出去或者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如果放出去之后如何收进来? 正这么想着,荧屏突然一亮,出现一行文字提示:发现【waz宇宙波】,是否立即接入? 心里顿时吃了一惊:宇宙波?那是什么东东啊! 他天生谨慎,心里想道:所谓的宇宙波,顾名思义的话,那应该是一种范围很广的波,如果贸然接入,会不会很危险? 会不会因此而暴露我的位置?会不会是外面那只乌鸦在捣鬼? 要是能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好了! 看了看这条莫明其妙的信息,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行提示的后面也有个小小圆圈,圆圈里面有个小问号。 他点开了。 果然是说明:【waz宇宙波】是一种四维空间的网络信号。宇宙全覆盖!便捷好用,不收费! 我了个去!这是广告语啊。这大话说的。宇宙全覆盖?可能吗?简直是放屁。 全宇宙的广告,都是这般的吹牛皮说大话的么!这可真是,虚假广告泛滥全宇宙啊。 唉?四维空间!什么是四维空间? 他想了想,在前世的时候,倒也了解过一些维度空间的概念。在记忆中,似乎人类所处的世界,属于三维空间。 可人类对于维度空间的认识,完全还处于理论探索的初级阶段,按那时的理论或者猜想,高维度空间对于低维度空间的生物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既然是天堂,当然就有去无回。 而高维度空间的生物一旦进入低维度空间,那么……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不受空间规则的限制,可以长生不死,可以瞬间千里……没有天敌,不可战胜…… 那是类似于人类传说中的,突破了天地规则和时空束缚的顶级大神一般的存在! 四维空间该是什么样子?这个荧屏怎么会能识别来自四维穴位是的网络信号?难道,梅天理先生的这个游戏空间,是四维的吗? 他不敢按下【确定键】,他觉得,这也太特么危险了! 要是被植入个四维空间的“病毒”啥的,这空间……这一切的一切,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概率会要被外星人绑架!或者直接弄死!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他为此郁闷了。 手指无意识的在荧屏上轻轻划动,竟然又出现了一行提示:您正在申请开通【没天理百科】。是否确定? 哟嗬,【没天理百科】?这又是个什么东东啊,难道,是相当于那个世界【腾讯百科】一样的搜索引擎吗? 可以在里面问十万个为什么,它对所有的一切都有无所不知的答案? 这可太好了!贴心啦。 仔细看了看,确定这是一个荧屏内自己的程序,与什么捞什子waz宇宙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放心地按下了确定键。 出现了一个页面,不同于前世的认知的是,出现的是一个大大的方框,而不是一个长方形的框。 方框下面有一行字:没天理一下。 他明白了。 于是输入:waz宇宙波是什么? 答案是这样的:“waz宇宙波“是四维空间高智慧生命通用的一种网络信号,又称为“waz识波“,它的原理来源于对智慧生命的意识传播方式的模仿。 它传播的速度是光的n万倍,可以瞬间跨越浩瀚星河,到达宇宙的各个角落,并具有方便快捷,免费、安全的特点。 赵小白愣了愣,竟然有如此诡异的网络信号?那可真了不起呀! 识波?那倒也是,若有人问这鸿蒙宇宙,最快的是什么,那就是人的,不不,高智慧生命的意识啊。想想看,无论相隔多少光年,只要意识到了,瞬间就能到达,这种速度,岂是光速能够比拟? 这种速度,简直无法用数字来准确衡量啊。是的,只有高端智慧生命的意识,才能够做到即使远在天涯,也近在咫尺之间! 这事儿是谁干的?真伟大。 嗯,看起来,这网络倒也可以接入。 但他并没有立即这样做,他对【没天理百科】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他想知道这里面都能问出些什么来。 他输入了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疑问:梅天理先生是什么人? 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别字,他轻轻按下了“没天理一下”键,心中充满期待。 可是像刚才那样快速地出现答案,荧屏是竟然出现了一些纷乱,似乎在突破什么,比如“翻墙”,许多数字急速的飞窜,最终出现了聊聊的几个字: 【搜索结果】:0值。【原因】:404。 望着荧屏上大片的空白,小伙伴们顿时就惊呆了! 居然是这样?这玩意,也有“404”?被网络管制了?被屏蔽了? 嘿嘿,梅天理先生,弄的这么神秘干什么呢! 不禁摇摇头,心里还有万千的疑问,却一时就再也没兴趣问下去了。 心思又回到了waz宇宙波上,犹豫再三,按下了确定键。可令他奇怪的是,没有出现马上就能网上冲浪的好事。 而是,又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您正在接通waz宇宙网络,需要认同【705协议】,是否继续? 不知道【705协议】是什么,但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点开了对话框后面的小问号,马上看到了说明:【705协议】是基于【waz宇宙网络】而建立的一整套有关网络安全、禁止与准入、用户黑名单、用户升级、视频分级……等的行为准则。 这很好理解,他大致的浏览了一下,蛮齐全的,什么不能利用黑客手段侵入或者盗窃其它账户,什么不得编造虚假信息哄骗在线的异性……等等。 他觉自己可以做到,于是摁下了确定键。 出现一个彩色的版面,上面似乎有一副漫画,画的是一头眼睛冒着绿光的大猩猩,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这给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上面有注册框。 【设置用户名】:白小召,【请输入密码】:110120114,【请再次输入密码】:110120114 一阵类似于朋克风的音乐声中,他正式登录了! 栏目很多,可他作为一个菜鸟级用户,权限很低。什么视频互联,小房间,各种比如星空野外狩猎、游山玩水看鸿蒙、野战军团冲冲冲、单身狗之家,不婚女子联盟……等等都没有权限进入。 只有一个权限,看视频直播。 他心里怔了怔:嘿嘿,这可不就是宇宙版的抖音或者飞鱼? 哎呀,是啊,我可不可以联接上地球?我可不可以看到我的故乡? 他急眼了,开始到处找房间。 点开了一个,【猪猪小姐的直播间】。 可里面的景象却让他顿时就傻眼! 视频上,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内,竟是一位“二师兄”! 不不,那也不是二师兄,那应该是位“二师姐”,它正在视频中搔首弄姿,大耳朵上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 它在歌唱:清早起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顶我想唱歌…… 耳朵中听到的是一长串猪叫声,嗲声嗲气的,可歌词在荧屏上一行行的出现,就是这么首歌。 赵小白有些惊讶,他知道这些文字是【没天理系统】的翻译,果然,他在边上发现了一行注释的小字:歌词大意。 这就对了,它唱的或者不是这样的歌词,只是,【没天理系统】翻译过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宇宙直播 这位“二师姐”唱到动情处,视频中一片嘈杂,鲜花满屏飞洒,许多的刷飞机,吹口哨,各种无可名状的兽类的怪叫声充斥着耳膜。 屏幕上许多聊天记录飞窜刷屏,所有的弹幕大体上都是在吹捧“猪猪”小姐是如何的美丽,歌声是如何地悦耳动听……包括各种露骨地表达仰慕与爱意。 “猪猪小妹妹好漂亮!” “猪猪小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妹妹真的是太迷人了!” “天籁之音!” “我激动得流泪了!” …… “喂!那位说猪猪小姐唱歌难听的,你给我站住!” “有种你别走,约个地方单挑?” 此话有回应:“你说谁呢?说我?” “对对!我说的就是你这个讨厌的大麻脸!” …… 边上的立即议论上了: “哇!这大麻脸摊上事儿了,得罪了宇宙小霸王,这回一定会哭昏在厕所……” 也有刚进来,有点懵逼的: “世界上终于又有勇士发起单挑了?请问这一次单挑的地点选择在哪里?” “是不是仍然在rzp空间的黑雾海?‘红龙帮’全体帮众表示要去看热闹!” …… 猪猪小姐似乎生气了,哼了一声,迈着一步三摇的步伐负气离开。 视频上出现了几只小白鼠,在那里冲着镜头好奇有观望,顺势表演各种表情,一点儿也不怯场。 观众不乐意了。 “喂!这是什么,滚!” “这不是宇宙著名的美女主播猪猪小姐的直播间吗?怎么只有几只小白鼠?” 这是新来的。 “我草!这白鼠还冲我呲牙呢!来呀,你咬我呀,来来……” “谁?居然说猪猪小姐的宠物也漂亮?我真的是无语了……” 仍然有黑粉。 “哪个不长眼的说猪猪小姐的宠物不好看?他喵的敢不敢出来走两步?” 看场子的出来护盘了 …… “喂,美女,咱俩去开个小房间吧?” “说谁呢!你大爷的,一看就是贪图老娘的美色,滚!” 到处都有色胆包天的。 …… “猪猪小姐去哪了?” “主播呢?我们要看主播,我们不看小白鼠。” “你们这是小白鼠的直播间?沃日,我进错房间了……” “我草!什么时候小白鼠也开直播了?“ 后面这位明显又是新来的。 冷静得看了看,视频中的大房间,似乎是个很大的围栏,围栏很环保,都是木制的,做成漂亮的栅栏的模样。 哈哈,再怎么会唱歌的猪,住的地方也还是猪栏对不对?赵小白不怀好意地笑了。 听了下,视频中播放的音乐,是朋克风,类似于许冠杰【半斤八两】那样的嬉皮风格。看起来,这里的宇宙正时兴青春叛逆潮。 外星人果然不一定是人,看起来,这个宇宙中,是不是,也有猪主宰的一方世界?赵小白由此对waz识波连通的这一方宇宙有了初步的思索。 猪猪小姐迟迟不出来,房间里面乱了套,各种掐架、口沫纷飞……“黑雾海”这个地名被一次又一次得提起…… 太吵了,赵小白灰溜溜地跑了出来,自己注册了个房间,他想一个人呆会儿,消化一下所见所感,他也不想再看着那位“猪碧萝”主播继续它的装模作样。 005不乐意了,在边上吱吱吱地乱叫,原来这货刚才也在暗中观察呢。 它甚至伸出了它的黑手,直接按上了屏幕,赵小白吃了一惊,赶紧回头对它露出了个凶恶的嘴脸。 可等他回头,却发生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荧屏上显示他自己出现在了屏幕上…… 而且房间一下就爆炸了。 各种“飞儿飞儿”的喝倒彩,许多野兽歇斯底里的尖叫!弹幕上的字显示,围观者在表达下列心声: “沃槽!人啊!这是一个人!” “天啦,这里的主播居然是个人?” “请问,你是哪位知名主播豢养的宠物?” “让主播出来,赶紧的,我们不看人!” “我呸!人这么低级的动物也能做主播?” “我靠他还冲我呲牙呢,你猜他是不是想吃了我?” …… 那大惊小怪般的语气,赵小白听出来了,就如同人看到猪在做主播那样的惊讶: “猪啊,这是一头猪!” “天啦,这里的主播居然是一头猪?”…… 很快的,进房间的围观者越来越多了,屏幕上许多炸弹被高高抛起,然后爆炸,还有各种垃圾、大锤这样的道具漫天飞舞…… 赵小白知道了,自己的长相不符合它们的审美观,急忙一闪,离开摄像头可以照到的范围。然后把005给推了上去,这家伙喜滋滋的,在那里咧嘴微笑,手舞足蹈,自得其乐。 于是弹幕更加疯狂,许多的扔石头、放飞弹,整个屏幕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愤怒的尖叫差点喷屏而出。 005显得有些尴尬,它说话了:吱吱吱吱…… 翻译显示它是这样说的:草你大爷的,你个臭虫怎么不去死…… 我去!还嫌不够乱吗,居然发起挑衅?赵小白脸都吓白了。 急忙在荧屏上一通乱摁,狼狈地逃出了房间,人类在宇宙直播平台的“处女播”以失败告终。 不过,赵小白觉得,这一次破冰之旅还是有积极意义的。至少,它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外星人可不一定是人,甚至,在物种上,很有可能直接就是人类的天敌! 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一猜想,他又点开了一个房间:【热血天界】 我去!一个墙壁上挂满各种骨头的房间内,果然就是一头大灰狼在那里独自嘴牙咧嘴! 它在讲格斗课,夸夸其谈地说着如何迅速准确地咬断对手的喉管…… 再点开一个:【铁血军团的使命】。 房间里是一个类似蜘蛛的爬行动物,在长篇大论地讲述着什么,“铁血军团”纵横星空猎杀碳基生命的种种轶闻…… 我草!这么暴力?不看了,有点膈应。 005觉察到他的不安,体贴地上来给他抹胸口…… “嘟嘟哧哧!”它说道。 赵小白不解,看了一眼这货,然后再看荧屏上的翻译,原来它是这样说的:它们没有一个好东西,直接干就对了。 嘿,你蛮有种的嘛! 猛地意识到,这货明显以前也看过视频,想必是在梅天理先生身边的时候偷看的。 在005好心肠的抚慰下,他觉得好受了些,心里不由自主得想到了出去。 可是他又犹豫了,那只乌鸦实在太古怪,他可不愿意这么冒失地出去,脑袋上猝不及防地被敲一闷棍。 在此时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结局 想了想,他决定“没天理”一下。 点开荧屏,找到【没天理百科】,他输入道:怎么才能将里面的生物带到外面的世界? 系统出现了空白页,赵小白感到了系统呈现一种犹豫不决的气息。看起来,系统不太同意他这么做。 但系统最终还是答应了,它是这么回答的:理论上,这里面所有的“活物”都是无法带出去的,因为外面和里面的空间维度不一样! 但是你可以尝试用【星辰之力】附注在活物上,前提是你有某个过渡空间,让活物在过渡空间里,随着星力的消散而逐步适应空间维度的变化。 这里面和外面维度不一样?哎呀,我了个去!这里面莫非竟然是四维空间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根据前生那个世界的维度理论,人类世界是三维的! 乖乖不得了,我居然钻到高维度空间来了?那么,waz识波连通的所谓的“宇宙网络”,竟是四维世界的网络吗? 简直是……不可思议!这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想到:过渡空间?嘿嘿,我有啊。 拍了拍脑袋,他想道:上次不就是打算用戒指空间带它们出去么,这可不就是一个绝佳的过渡空间吗? 当然,上次做的太冒险了,万一这玩意在外面乱来,无法控制,无法收回,那可就捅了个大篓子! 这类问题不可造次,他决定继续“没天理”一下,这次输入的是:如果带出去怎样才能有效地控制它们? 这一次系统倒痛快了许多,很快就有了回应:分两种情况,一是飞禽类,比如蜜蜂,你可以拔掉它的蜂刺再放出去,它为了在回来时能再次得到蜂刺,在外面就会很乖了。 放心,不会死,而且它也能听懂你的语言。 二是走兽类,这个麻烦一点,你必须培养几个绝对忠心的生物,任命它们为长官,通过系统赋予它们特殊的权力。出去的时候,将它们的“起搏器”设置一个期限,它们就会令行禁止了。 可千万在“期限”届满之前召回哦,不然,它们就“壮烈”了。起搏器就在它们的左胳肢窝下面。 赵小白的些不解: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起搏器”都设置期限?略想了想,明白了:那多麻烦!只管部队长就简单太多了。 这系统,给出的总是最优选,值得点赞。 那么,就是先派谁出去的问题了。他觉得,如果派个小黄出去,以自己现在的星力水平,只怕能以支持,还是先派个侦察蜂出去稳妥点。 抓侦察蜂。 这个任务他交给了005,稍稍给它讲解了一下,这货屁颠儿地执行任务去了。 没多大会儿,它就抓了一只蜜蜂回来,捧在手心很小心的样子。赵小白拿过来,发现这蜂活蹦乱跳很精神,还嗡嗡地表达不满。 很仔细地拔了它嘴上小小的蜂刺,警告道:“派你出去执行特殊任务,你应该感到神圣与光荣!” 它果然不闹了,骄傲地昂起了头。嗯,这些蜜蜂应该也是可以训练的,以后我要因之组建“空军”部队,战斗机部队,空对地、空对空打击部队…… 给实验室灌注星力,它似乎更高兴也更精神了。 眼睛一闭,将它摄入纳戒空间,打开灵识默了默,它果然没死,在那里面好奇地四处观望。急忙看了看荧屏,就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戒指空间的情景。 非常好。他想道。 可现在没法放出去,只能出去了才能从戒指空间往外放啊,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顿时一片茫然。看起来,这会儿无论如何是没法知道外面的动静的! 他又准备出去了。 罡气护体,紫气绕身,一剑在手,全神贯注。 他出来了…风儿很轻,气温很好,景色静谧,山顶上有点乱,没有敌人…… “轰!” 一股莫名的大力猛然砸在了他的身上! 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猝不及防,顿如断线的风筝,呼呼飘向山涯。 耳朵里面似乎传来羽翅展动的声音,“啪”的一声,他的腰间又吃了一记,下坠的速度更加快。 “蹦!” 好像掉在了一片柔软的腐叶上,然后“哗啦”一声响起,地面垮塌,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深渊。 眼前一片漆黑,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又是“哗啦”一声,这一次似乎是掉进了水中? 冰寒刺骨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一股涡流将他吸入水底。 他的头脑中只剩下一屡清明,这缕清明让他全身放松,迅速闭气,进入龟息,随即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 【本书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所谓三江推荐榜 紫月平安无事得抵达了朗州城。 找了个僻静的客栈住下,但过了数日,却一直没有师兄的消息。小姑娘倒也不是很担心,只是,一个人很无聊,渐渐地就觉得快憋坏。 第四日,她忍不住开始上街闲逛,于是,惹祸了。 这也不怪她,朗州的治安状况实在太差了。 第一天,她不巧遇到一位州丞家的花花大少,竟是个罗莉控,大街上公然上前调戏,被她一把一剑削下了半边眉毛。 第二天又碰到城里最大盐商的二公子嘻皮笑脸,身后一大帮混混还帮着他插科打诨,结果一大群人被打得人仰马翻,二公子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床上起不来。 到了第三天,事儿就邪乎了,青天白日之下,居然有人强抢民妇。这伙人还衣冠整齐,显见是“组织”上的人,又明火执仗,嚣张的很。 更甚的是,有个龅牙大汉居然当街伸出他的黑手,强行撕扯那年轻妇人胸前薄薄的纱衫…“嗞溜”一声,那妇人月匈前顿时白晃晃一团。 紫月大怒,什么狗屁【修仙三字经】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头一次用上了青鸾九变。 三息之后,七八个人还有一个能爬着回去报信搬救兵,其余的都躺在地上或哼哼唧唧,或不言不语,生死不明。 龅牙大汉一嘴牙被打光,那只黑手也被折断,痛的在地上打滚,估计他此时连满地找牙的心思也已荡然无存。 小丫头一怒之下发狠,冷静下来便情知不妙,急忙高飞低窜,想要逃走。 哪知终于没能逃出魔爪,在离客栈还有三里许的地方让人团团围住。 哟!这次厉害了,有三个炼气接近圆满的修士,还有一个7到8级的法术师。 法术师年近四十,身材瘦长如竹竿,看到小丫头虽然年纪还小,却已出落得十分水灵,顿时露出了笑容。 不错不错,要是把这个小姑娘带回去,伤几个兄弟那也不叫事! 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一只狼毫,在空中画画写写,顿时画出了个铁笼,猛地向紫月迎头罩来。 紫月玩心大起:居然能画气为牢么!倒也有些本事,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要不…瞧瞧热闹? “哐当”一声,铁笼将小丫头兜了个正着,一群人呲牙咧齿,喜不自胜,笑逐颜开。 “原来也就这点能耐,呵呵,好个俊俏的小蹄子!你看这口白牙,这水灵灵的眼,这身段,这屁股…啧啧!” “打伤了八个人啦,老子们几时做过这样亏本的买卖?带回去养着,长齐整些了就给大哥做第十八姨太太吧。” 小姑娘心里直呼见鬼:见大哥?做姨太太?他们想让我做大哥的女人?有趣有趣!一会儿非得让他们统统管我叫大姐,不,叫姑奶奶! 她很快就被这一伙人抬进了一个门禁森严的大堡子,里面人更多,一个个纷纷跑过来对了她左看右瞧,屁儿颠屁儿颠的高兴得不得了。 大堡中屋舍重重,紫月心中羡慕不已:这些人干哈的啊,很有钱啦。 一些门禁都有劲装汉子守卫,这地方似乎真的颇有些来历? 很快,大哥就露出了他的真容:乃是一个秃头的中年汉子,手里拿两个大铁胆,唇边蓄着八字两撇样的短须。 大哥饶有兴味地俯身瞅了瞅坐在铁笼子中的小姑娘,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紫月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他,并不回避。 他全不在意小姑娘玩味的神色,笑得很大声:“龟儿子们不错,这个小妞好成色!把这个破笼子收了吧,不可唐突小佳人。” 瘦长的法术师闻言,赶紧抬起双手,准备施展法术收回铁笼,一个年轻汉子却突然闪了出来,说道:“且慢!这个妞怕是有古怪。” 众人斜了眼望他,怪他多此一举,满脸不耐与不屑:“胡说什么?她听话得很,哪有什么古怪?” “到了这里她还能搞出什么妖蛾子不成?” …… 这人二十六七的年纪,模样端正,举止沉稳,望定众人,大声说出了他的疑问:“她本来像只母老虎,一下干倒了我们七八个好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只温驯的猫?” “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可有半点害怕?” 其他人看了看小姑娘,有些傻眼,说道:“……” 紫月心里觉得这人很让人佩服,不免就有些沉不住气,笑了一笑,说道:“这就是你们的老巢?” 然后扬起手,轻轻挥了挥,铁笼子突然飞起,朝大哥迎头兜去。她的人却不知道何时已站在铁笼子之外,笑盈盈而立! 大哥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躲避,只见他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一闪,再闪,连闪…… 可是,紫月的手举了起来,点向铁笼,剑气刷刷的,他甩不掉,这铁笼子如影随身…虽然,很明显,他居然有凝脉境的实力。 大哥大喝一声,甩出了一个铁胆,可是什么也没打着,铁胆穿笼而过。 瘦长的法术师急忙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声,然后也一指点向铁笼。 他这一点不打紧,“轰”的一声大响,铁笼子却无故燃烧起来,熊熊大火烧着了大哥的胡子。 大哥怪叫一声,一下分了神,顿时被笼了进去,在里面烧得惨叫不止。 这一伙人面面相觑…… 有机灵地赶紧扑上去救火,也有人朝紫月扑了过来。 紫月脆叫一声:“满目青山雾气沉,给我定!” 大部分人被定住,几个低阶修士奋力挣扎,也只挪动了一两步,便“扑通扑通”地倒在地上。 只有一个人没有倒,也没有被定住,这是个年过半百的精壮汉子,看起来,他也是个凝脉境修士。 这地方,竟然有两个凝脉境,已经很不简单了! 这汉子闷声不响,一柄宽剑脱手朝紫月摔了过来,然后,他飞身纵起,在空中大踏一步,却又再次凌空抓住了剑柄。 “杀!”他沉声喝道,很有些气势。 紫月略微有些吃惊:这人的凝脉境,倒不缺斤少两!不过嘛……我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区区凝脉境却还不是我的菜! 而且,我今天很难得地可以痛痛快快地施展我的手段,不用遮掩。呵!好玩。 她左手一挥,“哗啦!”空中响道。 这汉子连人带剑,霎间被震退丈外,“啪达”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大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已经弄熄了铁笼的大火,坐在笼中大口喘气…眉毛烧掉了一半,胡子已经卷起,八字的两撇成了两个小圆点,身上更是大面积烧伤,急需送医救治。 “你…你…你是何方高人?” 他此刻已再也没了“大哥“的气势与威风,说话已经有些含混不清,又痛得呲牙咧齿,显得十分狼狈。 门口有几个楞头楞脑的劲装汉子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一眼瞅见大厅中的惨象,顿时傻眼,然后,撒丫子转头就跑。 紫月没有回答大哥的提问,却挥手给了他一缕清风,略微止了止他的伤势,然后负了双手,在人丛中悠然踱步。 看到了那个二十六七的沉稳青年,她呶了呶嘴角:“你不错,有些眼力!做帮众委屈你啦,可以做副帮主。” 这青年没有搭理燕媚儿。他没法搭理,身体被牢牢剑气绑定,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小姑娘看了看他,又摇摇头:“可你实力太弱,以后要勤加修炼!” 然后抬头四顾,发现大厅正中有一块黄铜大匾,匾上写道:铁鲨帮。 “以后叫鱼虾帮!”紫月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且要重立帮规,不得欺压良善!” 大哥在笼子中赶紧点头,道:“是是!” “不得调戏美女,不,妇女!” 大哥频频点头。 “不准随便杀人!” …… 小姑娘看到大哥变得十分听话,顿时心软,挥了挥手,铁笼“哐当”一声打开。 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叹,一口气呵出,倒在地上的人纷纷“啊啊”地叫,恢复了自由。 “仙子何人,如此手段,不像是尘世中人,姑娘莫非姓甄?” 紫月有些惊讶:姓甄?我为什么姓甄? 大哥好像也缓过了神来,小心得问道:“阁下难道不是名震东域的甄香甄仙子吗?” 紫月眼睛一弯,顿时成了两个问号:?? 这大哥身子一低,解释道:“中州东域数城,远在中州一隅,世间散修高手,以三江推荐榜上的那几人出头露脸为多,最为知名。” 紫月一愣:“三江推荐榜,那是什么玩意?” 大哥大惊失色:此女何人,怎么连大名鼎鼎的三江推荐榜都不知道? 看了看小丫头,她脸上满是疑虑,不似作假,无奈,他只好解释道:“三江推荐榜,是中州东域散修的排行榜,所谓‘一熊二鼠三真香’,怎么,小仙子竟然不知道?” 紫月轻轻哦了一声,问道:“这榜也古怪,怎的都是些动物排在上面?都是妖兽吗?” 大哥咧嘴一笑:“不不,熊者,朗州熊大也。鼠就是许,壁城许三多是也。真香,嘿嘿,当然是两人,一人姓史名匡明,一人嘛,就是刚才已经提过的…甄香姑娘。” 史匡明?甄香?不认识。紫月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俩名字,排在一起很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