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堡》 第一章 我是在大约晚上11点半钟的时候接到作家兰岸的电话的。当时我刚从编辑部回家不久,十分疲劳,正准备洗个热水澡,电话铃突然响了,妻子顺子把我从浴室叫出来,她说:“快,是兰作家的电话。” 兰岸是我“神交”已久的一位作家朋友,比我大20岁,平时我们电话邮件往来多,很少见面的。这么晚了,兰作家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抓起电话,听出是兰作家浑厚的男中音,连忙说道:“兰老师,您好!” “张记者,我家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我和我夫人反复商量,这件事请你帮助最合适。你是政法记者,又干过刑警。”兰作家声音嘶哑,但说话的频率非常快,我猜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很着急。 我说:“兰老师,别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兰作家在电话中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到你家里来。” 我刚从报社回来,我知道外面已夜深人稀,特别是我住的地方要经过一个正在拆迁的街区,路灯早熄火了,道路坑坑洼洼的,到处是砖碴。 我说:“兰老师,现在外面很黑,您年龄大,还是我去你那儿吧!”可是兰作家说:“在你那儿说话方便些,还是我过来好。” 兰作家的电话将我的疲倦感赶跑了。我不时到窗口张望,等待兰作家的到来。对面街上,除了一家“永和豆浆店”还亮着灯外,其它店铺都关门了,街道两旁稀稀拉拉的几盏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街道上不时走过几个夜归的人,他们步履沉重,一看就知道是下夜班的打工族。街面上偶尔看到俩个小青年的身影,他们步伐轻快,到了一个巷口,他们一闪身就消失了。 我一边等候兰作家,一边猜想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呢?想来想去,总觉得他可能是遇到了犯罪的侵害,如恐吓、敲诈等。 兰岸是我省一位著名作家,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就曾到我国西南边陲并深入到境外的“金三角”采访,写出一篇反映禁毒方面的报告文学《毒品与中国》。他在这篇文章中揭示中国西南边境已成走私毒品海洛因的国际通道,率先提出毒品可能在中国蔓延的观点,并发出了毒品将对中国造成巨大危害的预警信号。但是,那时人们大都还不认识毒品海洛因,中国政府对毒品在中国内地死灰复燃也讳莫如深,在国内还看不到关于毒品的新闻报道。兰作家的观点无疑是超前的,因此引起很大的争议和不少人的批评,大多人都认为兰作家是危言耸听。可是,没过几年,毒品蔓延情况证实了兰作家当时的观点是正确的。几年后,国家禁毒委员会还专门为兰作家颁奖,鼓励他为禁毒宣传所作的贡献。 我第一次拜读兰岸作家的作品《毒品与中国》时,当时还是公安大学的一名学生。不久,还读过他的作品《海洛因的全球之旅》。当刑警后,我对兰岸作家的作品更是喜爱有加,每当他有新作问世,都要找来一读为快。兰作家在一篇文章中说“公安民警长期处在侦查破案打击犯罪的刀光剑影的紧张生活中,他们的付出和承受的心理压力不知要比常人多多少倍,他们需要关爱,他们是人,也需要在生活中喧泄一下,如果他们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比如火气大,态度粗暴,人们应该宽容他们”。当我读到这句话时,十分感动,从内心深处对兰岸作家对公安民警的理解深表感谢。我当时想如果我能见到这位作家,我一定向他敬一个标准的敬礼。我当了2年刑警后,调到公安报,后来又调到都市报,成为一名政法记者,我有幸结识了兰作家,并和他成为好朋友。 兰作家近年来又写了一些缉毒和打击黑社会犯罪方面的作品,有写缉毒英雄的,有揭露大毒枭和黑社会老大的。我猜想会不会是这些揭露犯罪的作品激怒了犯罪团伙而遭到威胁呢? 我正在漫无边际地猜想时,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是兰岸作家来了。 兰作家是工人出身,瘦长身材,虽只有五十岁,但脸上已布满绉纹,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形象。我沏好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兰作家语气沉重地对我说:“我写了这么多法制方面的作品,可是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教育不好,我怎么好说啊!”我这才猜到问题可能出在他女儿身上。 “女儿叫兰兰吧,她出了什么事?”我关切地问。 兰作家说今年4月,他应国际禁毒组织之邀去了一次缅甸,去参加佤邦的一所禁毒博物馆的筹建工作。今年是佤邦实施禁种罂粟的关键一年,他觉得这次活动很有意义,因此在女儿即将高考时,仍然决定出行,这样他共有30天时间不在家里。 上星期,兰作家从缅甸回来。妻子杜鹃对他说:女儿好多天没有上晚自习,跑到外面去玩去了。 兰作家说:“你知道我夫人杜鹃是省红十字医院的妇科主任,平时比我忙得多,经常值夜班,这段时间我们对女儿的管教就少了。就在这段时间,上高三的女儿兰兰出了问题。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今年6月,兰兰就要参加高考,可她变成这样了,你说我们不急吗?” 兰作家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们是“最倒霉的那一代人”,出生时遇到三年自然灾害,从小营养不良,青少年时代正值学习文化时,闹“文化大革命”,中学读完,就下放农村接受再教育,快30岁了才回城当工人,在30岁后才结婚生子养儿育女,那时候又讲文凭,因此白天工作,晚上读电大,自修大专,文凭拿到没有几年,40多岁了,又遭遇“下岗”,为了不下岗,得不停地努力学习和工作。 因为自己的命运多舛,兰作家因此希望女儿不再像他们,不再这么艰难。他希望女儿从小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顺利成长,成为时代佼佼者。 兰作家夫妇俩对女儿兰兰倾注了很多心血,也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我知道他们为了让女儿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竭尽了全力,尽管他们经济不宽裕,但仍然花了不少的择校费,为女儿选择重点小学、重点中学读书,为了方便女儿上学,女儿到哪里上学,他们就将家搬到哪里,演绎着现代版的“孟母三迁”的故事。 兰作家说:“我们也不是那种‘唯分数是论’的家长,但有一个观点我们始终是坚持的,那就是学生的任务就是读书。现在学习条件这么好,小孩不学点东西将来怎么行?前几年,我们花了很多精力来督促女儿学习,培养她的学习习惯。女儿上高中后,我们对她管得少了,因为她学习很自觉,成绩一向都很好。同时,她也长大些了,有些性格,不喜欢大人多管,我们管多了,她反而不喜欢。” “可是,问题就出来了。上星期她们学校预考。兰兰预考成绩比上一次调考少考了100多分。兰兰成绩退步这样快,我和她妈妈杜鹃先是吃惊,后是着急。我就去找她的班主任郭老师。” 兰作家到学校找到兰兰的班主任郭老师,郭老师说我正准备找你们家长呢?兰兰同学前前后后大约有20天没有来学校上晚自习了。不仅如此,好几位任课老师反映她上课睡觉,不做作业,成绩退步很快。郭老师还说,现在学校风气有点不好,发现有好几个高中学生谈恋爱了,两个男生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现在是高考冲剌阶段了啊,怎么能分心啊?好多方面我们老师也无能为力,比如说要学生上晚自习补课吧,有的家长反对,不愿交补课费,还向教育局投诉,社会上报纸也呼吁要给学生减压。因此对学生不来上晚自习我们也不勉强,只要他在家里认真学也是一样的,就怕有的学生没有抓紧,家长也不管,那就糟了。 兰作家当即回家向夫人杜鹃说了兰兰没有到学校上晚自习这事。杜鹃说:“这就怪了。我每天晚上都看见她背着书包去学校了,怎么没有上晚自习呢?” 说到这儿,兰作家显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身心疲惫的样子,我把茶杯递给他,要他喝口茶,慢慢说。 兰作家没有喝水,而是掏出烟来吸,我知道兰作家没有吸烟的习惯,显然是这件事激的。他说:“兰兰在逃学。我们觉得问题严重了。” “兰兰逃学到哪里去了呢?我们先怀疑她去了电脑网吧,或者去了电子游艺机室,可是我们的猜测错了。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为了让兰作家心情平稳一些,我不时插话,使他说话的节奏放慢些。兰作家接着将怎样发现女儿逃学的经过向我讲了一遍。 昨天晚上,兰岸早早做好了晚餐,妻子杜娟下班回家后,女儿兰兰也放学回家了。一家三口就开始吃晚饭。 晚餐时间,是兰作家一家三口难得的进行语言交流的时候,国家大事、单位的事以及家庭的事都是他们交谈的话题,餐桌上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兰兰学习的事。 这个晚餐中,兰岸夫妇有意识地询问女儿兰兰上晚自习的事,结果兰兰一口咬定每天都在上学。兰岸夫妇的印象中,女儿是从不说谎的,但这天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兰岸说:“我今天去你们学校了。郭老师说你20多天没有上晚自习。” 兰兰当面撒谎说:“只有几天没有去。” 兰岸问:“那你晚自习时间到哪里去了呢?” 兰兰说:“在同学家里和几个同学一起复习。” 兰岸接着问:“哪个同学家里?” 兰兰表现出反感的样子说:“爸爸,我能不能不说?” 兰岸夫妇没有继续追问,认为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也没有当场揭穿女儿的谎言,兰岸认为女儿长大了,有自尊心,当场揭穿她的谎言也许教育效果并不好,那样可能会使女儿失去尊严而适得其反。 兰岸夫妇俩人都知道女儿兰兰的个性非常强,说话做事不能被冤枉,受到一点冤屈,就会暴跳如雷,因此夫妇俩商量后决定暗地观察她,看她究竟到哪里去了,搞清楚情况后有针对性地再跟女儿谈话。 吃完晚饭,兰兰按时背着书包出门,兰岸就在后面跟着,结果发现兰兰一上街就拦乘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就跑了。 兰岸当时吃惊不小,没有想到上中学的女儿竟有钱打的士,同时他感到太不了解女儿了。他当即拦截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追赶,追到市中心的长江路,只见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兰兰下了车,他一边喊兰兰,一边跑过去,但距离有点远,兰兰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喊声,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走,他只好在后面追,当他追到长江路中段酒吧、娱乐城较集中的地方时,突然发现身穿白色吊带裙的女儿不见了。 他分析兰兰肯定是进了一家娱乐城,最大的可能是进了一家名叫“魔鬼城堡”的迪吧。因为她是在走近这家迪吧大门时从他视线里消失的,他当即就买票进这家迪吧去找。 所谓迪吧是近几年城市兴起的“迪斯科舞厅”+“酒吧”的娱乐场所,兰作家曾听说过迪吧里很“乱”,是吸毒贩毒卖淫嫖娼同性恋等“下三烂”人员经常出没的地方,但迪吧里究竟怎么乱,他从没有亲眼见过。 穿过一条七弯八拐灯光忽明忽暗的走道,兰作家走进了一个他感到完全陌生的世界。迪吧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声音嘈杂,里面几乎都是20岁左右的小青年,男青年要么长发,要么是光头,女孩子穿白色和红色裙子居多,都低胸超短,够露够透的。一些小青年横七竖八地在桌椅上靠着、躺着,男男女女放肆地拉扯或搂抱,尖叫声,嬉戏声四起。兰作家对迪吧的这种气氛很不适应,但为了找到女儿,他顾不了这些。 突然,迪吧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音乐,3名少女踏着节拍,奔跑出场,她们分别穿红白蓝颜色的网状透视装,打扮得十分妖艳。射光灯追逐着她们,她们绕场一圈后,登上中心舞台。这时,大厅里灯光全灭了,几只聚光灯射向舞台。舞台上站着一名拿话筒的男青年和刚上台的3名穿网裙的女孩。男青年是主持人,他穿着古装,扎着小辫子,打扮得像港片《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他嘻嘻哈哈地说:“我叫黄瓜。不是胡瓜,是黄瓜。今天,我为大家主持节目”。接着他一手搂着一个穿网裙的女孩怪声怪调地说:“这三位是今晚‘魔鬼城堡’的舞蹈皇后和皇妃。这位是‘火鸡’小姐,她来自南洋,我们看过一部电影叫《燃烧吧,火鸡(鸟)》,就是这位火鸡小姐。”“火鸡”小姐穿着红色网裙,个子不高,主持人介绍她时,她扭了扭腰,翘了翘屁股,算作与观众打招呼。“这位是‘牛奶’小姐,大家听清楚,不是‘奶牛’,是‘牛奶’,她没有奶挤的啊,你看她多么白,她来自苏格兰,真正的白种。”人们看到“牛奶”小姐穿着白色的网装,确实是白皮肤蓝眼睛的洋人,她抬起雪白的大腿作了个踢腿动作,用生硬的汉语说:“你好!”。主持人在台上说一句,台下的人就‘呀—’、‘哇—’地吼一声。主持人最后介绍第三位穿蓝色网装的少女:“这位就是今晚的舞蹈皇后,名字叫‘我的野蛮女友’,你们看她这魔鬼身材,魔鬼大腿,魔鬼打扮,真让人疯狂。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这位‘皇后’还是处女。”台下立即有人喧嚣:“我不信,我不信。”主持人故意压低声音说:“你不信?那我还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只要你成为今晚魔鬼城堡的‘皇帝’,你今晚就可以娶她,她是不是处女,你就会知道了。”台下立即鼓掌敲桌子唏嘘起来…… 看到迪吧里的这一幕,兰作家受到很大的刺激,他想到自己可爱的女儿兰兰就在里面时,十分难受。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女儿,带她回去。 突然,兰作家在迪吧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发现三名男青年正在拉扯一名穿白色吊带裙的少女,两名瘦长发男青年将穿白吊带裙的少女往酒吧包间里拉,一名矮胖光头男青年则将她往外拉,少女头发松散,大声尖叫着,三名男青年哈哈大笑。 白色吊带裙一直是兰岸寻找的目标,这不是兰兰吗?兰岸一个箭步跃上前,一把抓住白色吊带裙少女的手臂,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白色吊带裙少女惊恐地回过头来,瞪着一对大眼睛疑惑不解地对兰岸说:“你要干什么?” 兰岸愕然发现这少女不是兰兰。她跟兰兰年龄一般大,个子差不多高,也穿着一样的白色吊带裙。他看到她裸露的手臂上涂着荧光的蜜蜂纹饰,他仿佛被蜜蜂蜇了一下似地赶紧松了手。 这时,三名男青年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狗发现猎物一般,放开少女,拉起打斗的架式,把兰岸围了起来。 兰岸顿时感到危险临近,他对少女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看错人了。” “吊带裙”少女对三名男青年中的一个说:“猫子,算了。”三青年这才放下了进攻的架势,直直地盯着兰岸。 兰岸立即离开了。 经过这一个令他不快的插曲,兰岸心中更加痛苦,他在心底里呼唤:“女儿啊,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啊!” 魔鬼城堡是一座三层楼的欧式建筑,一楼大厅至少有1千多平米,有一个舞台和一个大舞池,舞池周围吧台环绕,四周有一排排包房。兰岸猜测女儿是不是在某个包房里面,他沿着走廊逐个包房查看。走廊上站立着一些穿迷彩服的男子,大约五六间包房前就有一个,他们都穿着黑色皮靴,将双手背在身后,这是电视里常见的打手保镖的形象,兰岸探头朝包房里查看时,保镖果然上前询问:“你找谁?”兰岸说:“我找我女儿。”保镖疑惑地看着他,但没有制止他继续寻找,兰岸这样在里面找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兰兰。他看到包房里男女们搂搂抱抱,嬉戏打闹的情景,心里十分痛楚。 他想也许兰兰已发现了他,悄悄溜走了。也许是他看错了,兰兰根本就没有进“魔鬼城堡”。 这样想着,他就走出“魔鬼城堡”。走出“魔鬼城堡”后,他发现在“魔鬼城堡”两边还有“龙门迪吧”、“公主酒吧”、“花之心茶社”、“天浪桑拿浴”、“boy网吧”、“天天快乐娱乐城”等十几家娱乐场所。他想兰兰会不会是进了附近的另一家酒吧呢,因此决定先进“龙门迪吧”找,当他迈步跨进“龙门”时,一名穿黑色制服的保安拦住了他,“票!”兰岸只好掉头就去买票,到了售票处,他才发现口袋里没有钱。他返回来跟保安说:“我不跳舞,是来找女儿的。我进去看一下就出来。”保安态度生硬地说:“找人也得买票”。仍然将他挡在迪吧外头。 这时兰作家的头脑清醒了,他知道这里就是人们所说的“红灯区”了,这些娱乐城就是一些“色情场所”,如果女儿真的进了这些场所,要找到她是很困难的,不说里面戒备森严,到处是打手,更本不让你随便闯入找人,就说即使是找到了女儿,父女在这种场合相见,若发生冲突,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如果女儿正和什么人在一起呢?毕竟女儿是17岁的人了。他想起住在他们那个街区的一个17岁的女中学生因恋爱,父母管教不当,少女从8楼纵身跳下的情景。他开始意识到对兰兰的问题不能草率,要摸清情况,找到问题的关键,从她的思想上根本解决问题。 兰岸又急又气地回到家里,跟夫人杜鹃说了发现的情况,杜鹃一个劲地说:“怎么会是这样呢?”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晚上11时许,兰兰回家了,她装作是从学校回来的样子。 兰岸夫妇正在气头上,兰岸没有好声气地问她:“今晚你上晚自习了吗?”兰兰说:“到学校了啊。”兰岸气愤了,他提高了声音说:“你怎么撒谎呢?” 如果这个时候,兰兰承认没有去学校上晚自习,或者不吱声,事情可能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可是兰兰当时竟继续撒谎说:“我真的去学校了啊。”兰岸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吼道:“你好的没有学会,却学会了撒谎。” 兰兰顶撞说:“你凭什么说我没有学好。” 兰岸气愤之极,抡起巴掌狠狠地打在女儿的脸上。 兰兰捂着脸,跑进自己的房间,“呯”的一声把门关上,在里面嘤嘤地哭起来。 杜鹃小声对兰岸说:“你怎么打她?”兰岸仿佛对女儿也仿佛对杜鹃说:“我最恨不诚实的人。” 兰岸夫妇俩在外说了一通话,消了消气,见女儿在房里没有一点动静,也不开门,夫妇俩又担起心来,二人隔着门跟女儿讲了一大堆道理。最后听到女儿在里面说了一句话:“你们烦不烦?我明天还要上学!”夫妇俩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夜,俩人一直无法入睡,心如乱麻,妻子杜鹃一直埋怨兰岸不该在女儿高考前这个时候出差,她在医院工作要三班倒,又是主任,工作繁重,最近医院里回了一位“海归”,正在抢她主任的位置,她工作不努力怎么行。可是,她一人怎么照顾得了女儿,现在女儿这样了……杜鹃抽泣起来。 “现在的孩子啊!打不得,骂不得,但她又不听话,做家长的真难啦!” 兰作家说完昨天的情况,发了一通感慨后,接着对我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一早,兰兰出门后,兰岸就去学校,与兰兰的班主任郭老师取得了联系,证实兰兰昨晚确实没有去学校上晚自习,但今天上午正常到校了。在班主任郭老师那里,兰作家没有提兰兰逃到娱乐城去玩的情况。兰岸觉得这个时候把全部情况都告诉班主任老师不太合适,如果老师对这事处理不当,会产生事与愿违的结果,因此他决定等晚上进一步了解清楚情况后再说。 晚上女儿兰兰放学回家后,兰岸主动找女儿兰兰说话,并说自己打她不对,但总的是为了她好,并说现在是她人生最关键的时候,要她把全部精力用在学习上。兰兰似乎不喜欢听他讲这些话,一直没有搭理他。吃完饭,兰兰背着书包就走了。 兰作家目送女儿出门,他在楼上看到女儿走到马路上,拦乘了一辆出租车,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跑了。兰岸担心女儿又去魔鬼城堡,立即下楼,打了一辆的士就追过去。 兰岸果真看到女儿兰兰在长江路下了车,并真真切切地看到女儿兰兰进了“魔鬼城堡”迪吧。兰岸立即跟着女儿进了魔鬼城堡迪吧,可是奇怪的是他找遍了整个迪吧也没有发现女儿的踪影,他在迪吧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一直都没有发现女儿露面。兰兰到哪里去了呢?兰作家迷惑不解。 在迪吧里,他看到不少男女青年摇头晃脑地疯狂地舞蹈,他知道这些青年一定是吃了毒品“摇头丸”。他突然意识到这迪吧是一个藏污纳垢的犯罪场所,他越想越感到情况不对头,赶紧离开那里,回家与夫人商量怎么办好。 “来你这儿前,我与妻子杜鹃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这件事十分棘手,不知怎么办好。最后我们想到了你,一是希望你给我们出出主意;二是我们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有必要查清兰兰到底陷入了多深,如果她陷得不深的话,我们就在不让老师和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地处理这事,尽量不影响兰兰参加高考,如果她介入得很深地话,那问题就严重了……我觉得‘魔鬼城堡’里面有很大的问题,一定要把这些毒害青少年的罪恶揭露出来,这也是我请你帮助的原因。” 兰作家的额头沁出汗珠,不时取下眼镜擦拭流到眼角的汗水和泪水。听了他所说的情况,我首先是感到吃惊,接着感到深深的不安。虽然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兰岸的女儿兰兰,但常听兰岸提到过她,知道她一向学习成绩优秀,很有文艺天赋,是兰作家的骄傲和掌上明珠。我以前给兰作家家里打电话时,有时先是兰兰接的电话,她十分有礼貌地称我“小张叔叔”,她那清纯明亮的童音,使我想象得出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我在心底一个劲地说:“兰兰啊,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你父母多么地爱你啊!” 为了安慰兰作家,我故作轻松的样子说:“兰兰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她不会做傻事的,也许她只是偶尔去放松放松心情,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接着,我询问了兰兰其它一些情况,比如说兴趣、爱好、习惯、性格、交友等。之后,和兰作家一起制订了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 时钟爬过零点,我将兰作家送出门后,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脑海里交叠映出我采访过的,那些卷曲在派出所留置室一隅,或站在法庭被告席上低着头,以及那些关押在看守所妇教所戒毒所围墙内堕落的少女的神情。每次采访她们时,我都对她们的堕落感到惋惜和同情,但说实话,我对她们不熟悉,对她们的堕落没有感到伤心。可是现在,我尊敬的老师兰作家的宝贝女儿也走向歧途……我感到了心灵的震撼,感到自己有极大的责任。 第二章 暗访魔鬼城堡 第二天,我到报社上班,心里一直想着兰作家这事。我把兰作家交给我的兰兰的照片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正看反看,直到将兰兰的形象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 这是一张充满椰风浪韵的风景照。在大海湛蓝的背景上,海鸥自由飞翔,远处飘着点点白帆,近处是沙滩和海浪描成的银白色海岸线,一棵被海风吹斜的椰子树下,站着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她就是兰作家的女儿兰兰。海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她伸着右手,做了个“v”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刚刚打开,照相机就将她的表情定格了。兰作家告诉我,这是去年夏天兰兰在全市中学生英语演讲中获得二等奖后,他和妻子决定奖励她,让她提一个条件,兰兰说要到海南岛去玩,兰岸夫妇就带她到海南旅游,这张照片就是在海南照的。照片里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而又清纯的女孩。现在我已对兰兰感到很熟悉和亲切了,仿佛还能听到她清脆的童音叫我“小张叔叔!” 昨夜,兰作家和我商量,他和妻子杜娟负责与兰兰进行思想交流勾通,有步骤有策略地做兰兰的思想工作,正面教育引导她,我负责对兰兰的行踪特别是在魔鬼城堡中的活动进行调查了解。为此,兰作家提供了兰兰的照片,以便我能准确地认出兰兰来。我们设想了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必要时利用我的身份请求警方参与行动,适时与学校进行协调,请求学校老师帮助等。兰作家让我参与调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新闻媒体将这毒害中学生的罪恶揭露出来。兰作家的这种社会责任感让我感动,我也感到有一种强烈的责任在心中升腾。 如果让我去完成一项侦查破案任务或去调查采访某个事件,我会感到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但对这件事,我心里没有底。我虽为人父,女儿也3岁了,但我没有教育正经历青春期子女的经验,因此有些茫然。 在报纸上,我经常看到某某学生如何刻苦学习,成为高考状元,或获得国外某某大学全额奖学金或成为硕士博士的感人报道,经常看到某某孩子在父母离异,或父母重病,家庭不幸,一贫如洗的情况下,一边挑起家庭沉重的负担,一边勤奋苦学,学习成绩十分优异的报道;在报纸上,我也经常看到现在的中学生如何如何坏的情况,中学生吸烟喝酒上网谈恋爱甚至敲诈勒索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有一篇新闻报道讲,一名中学生请网吧老板冒充家长帮他到学校请病假竟两个月没有上学而天天泡网吧。还有报纸揭露发现有不少女中学生到娱乐城当“坐台小姐”的情况。 我在派出所采访时曾遇到过这样一件事,在那个派出所辖区的一所中学,存在中学生“吃安眠药”的情况,起初,有的学生不喜欢听老师讲课,服下安定片后睡觉,后来发展到服安定片后去打架、抢劫。据服药的学生讲,他们服安定片后去打架或抢劫,在昏昏乎乎的状态下,不会感到害怕,能够表现出一种“勇敢”。 这是一种多么不可理喻的行为啊。说实话,我对现在中学生的思想状况和生活形态一点也不了解,觉得他们这代人离我们太远了。 我相信很快就能查清兰兰逃学的真相,但问题的关键是怎样在不影响兰兰学习和高考的情况下,将她从魔鬼城堡里拉回来。 我坐在电脑桌前,苦思慏想了好一会儿,办公室的同事还以为我在构思什么大稿子。在没有想出好办法的情况下,我决定和几个朋友联系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我首先想到了在市教育局的好友高海涛。高海涛是青少年教育方面的专家,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委员,很热衷很善于做青少年教育工作。我在电话中向高海涛简要地介绍了兰兰的情况,高海涛讲了许多关于中学生成长阶段应注意的问题。他说中学生处在多思的年华,心理活动特别复杂,对外界环境特别敏感,对新鲜事物特别感兴趣,因为追求新奇,因此易受到某种思潮、某种流行和时尚的透惑,他们对别人对他(她)的关注和评价特别在意,在衣着上喜欢标新立异,对感情的渴望特别强烈,因此这阶段易产生早恋,遇到压制易产生青春闭锁心理等问题;他们同时处在寻求独立自主的成长阶段,有意识地拉开与父母之间的距离,从语言到行动都表现出一种对家长的“反叛”,这个过程中,家长和老师管教不当,他们易产生逆反心理,结果适得其反。解决兰兰的问题最主要的方法是疏导。 高海涛的一番话对我很有启发,我立即跟兰作家打电话,把高海涛讲的话原原本本地向兰作家叙述了一遍,希望能给他一些启示。 之后,我给原来刑警队的同事现在已是副大队长了的陈国文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魔鬼城堡”这个地方。陈国文听我问“魔鬼城堡”,毫不犹豫地说:“那个迪吧我太熟了,几乎每个月都要到那里去一二次。” 我问:“去干什么?” 他说:“警察去干什么?去抓人呗,一些‘牛鬼蛇神’就是喜欢到那里去,那里还真是个‘魔鬼’出没的地方。” 此前我不只一次听说过“魔鬼城堡”,但始终想不起来“魔鬼城堡”在什么地方?是一栋什么样的建筑?陈国文告诉我,“魔鬼城堡”就是那个“乌龟壳”。 说起“乌龟壳”我就知道了。那是一幢城堡式的建筑,是19世纪德国租界的巡捕房,上世纪三十年代,那里是日本总商会会址(实际为日本秘密特务机关联络处)。1943年,日军对这座城市大轰炸时,日本商人、侨民等都躲进了这座城堡里,城堡除了悬挂日本国旗外,还在城堡穹顶和外墙上用黄绿两色油漆涂成龟背图案,使它与周围建筑的色彩明显不同,以引导日机轰炸而不至于将城堡里的日本人炸到。1995年,也就是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有个学者提出应该将这座城堡修复如旧,并在建筑上涂上黄绿色彩,让市民不忘国耻,不忘这座城市曾糟日军疯狂轰炸那段惨痛的历史。学者的提议很快得到采纳。涂上色彩后,远看那座城堡极像一个“乌龟壳”,“乌龟壳”也因此得名。“乌龟壳”现在成了“魔鬼城堡”迪吧。 傍晚时分,我早早地准备好行装,来到兰岸家楼下。19时许,按照事先的约定,兰作家给我打手机,他说:“兰兰已经下楼了。她上穿蓝色t恤,下穿红格子的苏格兰式的裙子。你看到没有?”我说:“她还没有下来,我会看到的。” 我知道兰兰将要坐出租车出门,事先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内等候。 一个上穿淡蓝色t恤下穿红格子苏格兰裙子,斜背着书包的少女从兰作家住的那个单元楼走出来,她个子在1。68米以上,扎着一个马尾辫,圆圆的小脸透着一股孩子气,走路一蹦一跳的,头上的马尾辫和书包上挂着的“巴比娃娃”随着她走路的节奏抖动着,我知道她就是兰作家的宝贝女儿兰兰。 兰兰一走上马路就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我立即对的士司机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的士司机用狐疑的眼光扫了我一眼,他可能觉得我不像是警察也不像是坏人,却怎么干这跟踪女孩的勾当?司机的眼神使我产生了对兰兰的跟踪是一件不光彩的事的感觉,因此我接着对司机补充了一句:“到长江路。” 司机发动车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兰兰坐的车,出租车穿过华灯初上的街市,街道两旁霓虹闪烁,我的思绪也在这流光溢彩的城市之夜飞翔。 夜幕下,人们动机各异,行色匆匆。干过几年刑警的我知道,夜是犯罪分子最大的庇护伞,夜幕降临后,一些‘牛鬼蛇绳’就开始活动。想到这里,不光彩的感觉慢慢从我的思想里消失了,替代的是一种使命感,这种使命感使我觉得我是一名刑警,正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我是一名记者,正对一起重大事件从源头开始进行跟踪采访。我想起兰作家在我家里说的“把这些毒害青少年的罪恶揭露出来”的话语,对兰作家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社会责任感十分钦佩。我想我和他是同一类人。 不出所料,兰兰果然坐车到长江路。两辆出租车几乎同时在长江路口停下,我和兰兰一前一后地走着,我有机会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这个女孩。她眼睛大大的十分有神,额头圆圆的光光的,这两个部位长得特别像兰作家。我曾采访过一位生物学家,生物学家向我灌输他的观点,儿子长得像母亲,女儿像父亲,是一种交叉遗传,交叉遗传的后代吸收了上代的优点,因此会特别聪明。 我在想兰兰可能是属于交叉遗传时,她正一蹦一跳地走向“魔鬼城堡”,一步跨入了“魔鬼城堡”的大门。 魔鬼城堡的娱乐活动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已聚集了许多年轻人,如兰作家描述的一样,大厅里一片乌烟獐气的,我脑海里崩出“垃圾碎片”四个字,我觉得这四个字形容魔鬼城堡非常贴切。 在路上,我与兰兰的距离保持在10米左右,进了魔鬼城堡后,为了避免像兰作家那样跟丢了目标,就将距离拉近到三四米远。 兰兰没有在迪斯科大厅停留,她七弯八拐,穿过九曲回廊,最后推开一扇门,一抬腿,进去了。 我明白了。兰兰可能就是在这扇门这里从兰作家视线消失的。我准备立即跟进去,只见门上写着“员工通道,顾客止步”这八个字。这八个字起到了禁令般作用,我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在门口木然地站着。 我在员工通道门外逗留了好几分钟,不知是进去还是不进去的好,进去吧,怕里面设有某种机关,自己没有退路;不进去吧,兰兰就此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了,我就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也就完成不了此行的任务。 我正在是进还是退的犹豫之间,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背着大书包的女孩走了过来,她的个子与兰兰一般高,年龄也与她一般大,她没有在意站在门旁的我,推开员工通道的门就进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决定跟着穿黑色吊带裙的女孩进去,探个究竟。 跨入员工通道门后,是一道长长的走道,拐了一道弯后,出现了第二道门,黑色吊带裙从这道门进去了。我走近一看,门上写着:“女更衣室”四个字,霎时,我傻了眼,立刻回撤到通道拐弯处。我想既然有女更衣室,就会有男更衣室。我在走道内扫视了一遍,但没有看到男更衣室,也没有看到其它的房门。 这时一个穿迷彩服和巡洋舰皮靴的彪形大汉推开员工通道门,快速向我这边走来,我用余光观察他,看他是进来做什么的。他靠近我时,停了下来。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此时,我已看清楚他手里拿着对讲机,判断他是这里的保安人员,就不慌不忙地答道:“找厕所?”他没好气地说:“厕所在外面。”我别无选择地往外走,保安跟在我的后面,我听到他的巡洋舰皮靴踩在地上咚咚的声音。 走出通道门时,我看到了电视监控探头,我知道保安的出现不是例行巡逻,我跨入这道门时可能就被监控器盯上了。我故意回头问保安:“厕所在哪里?”他抬手朝一个亮着红灯的地方指了指,我就朝那里走去。 在厕所里,我给兰作家打电话,告诉他我看到的情况。为了不让兰作家太担心,我说:“兰兰可能来这里做推销员?” 走出厕所,我找到一个能观察员工通道出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向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一边品酒,一边观察。我已将问题想得很明白了。魔鬼城堡的各个走道和角落里,到处都有穿着迷彩服的保安,估计人数在三四十人左右,这些保安的性质我很清楚,他们不属于正规的保安公司,而是由娱乐公司自己雇用的,他们的任务是维护娱乐城的秩序,对付影响经营的捣蛋者。如果遇到警察来调查或查处娱乐城违法活动时,他们也会听从老板的旨意,对警察大打出手。娱乐城的“黑保安”报纸上经常批露,有的“黑保安”甚至就是黑社会团伙的爪牙。我意识到魔鬼城堡非同一般,在里面不可乱闯,任何行动都不可大意,否则,会发生不可设想的后果。 我想兰兰既然进了更衣室,换了衣服后,就会从更衣室出来。如果她是来做吧台小姐的,就该出来了,因为此刻一些吧台小姐和男服务生都已上岗,他们穿着红色或蓝色的马夹,像蝴蝶一样在大厅里窜来窜去。 我认为兰兰不像是来做吧台小姐的,因为吧台小姐微薄的收入打了的士后就没有了。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1个多小时,员工通道又进去了2名女青年,但没有一人出来。这时我已将兰兰是来做吧台小姐的猜测彻底否定了。 我想兰兰可能是来演出的。现在一些迪吧里除了有“领舞小姐”领舞外,还搞一些歌舞、小品类节目。我问服务生得知,魔鬼城堡今晚表演从9点开始到凌晨1点结束。从兰兰每晚11时左右回家的情况来看,如果她是来演出的,那么她就要在11点钟以前某个表演节目中出场。 时钟慢慢爬过9点,迪厅里如泣如诉般的黑人音乐停了,换成了震耳欲聋的迪士高音乐,大厅里的灯光也发生变幻,两束炽白的聚光灯照在中央的舞台上,两名男女主持人已站在那里,我知道迪吧里的演出就要开始了。男女主持人用极具煽情挑逗的语言介绍今晚的节目,说有劲舞表演、街舞表演、时装表演,还有“新辣妹”组合和“张惠妹”的演唱。我不忘自己的使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员工通道,等待兰兰的出现。 兰兰没有出现,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坐到我的身旁。她一身黑衣,低胸半透明的紧身上衣,绝对的真空装,无衬托的乳房前挺,下面是超短裙和尖尖的高跟鞋。 “一个人坐着不闷吗?”黑衣女郎开口了。 我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对她说:“不闷”。然后将目光转向别处,不看她,也不搭理她。凭我的经验,对付她们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冷处理,最好不要搭理她。她们与你搭讪时,你只说一句话,不多说第二句话,说多了,她们就会像粘在鞋上的口香糖一样,让你怎么也甩不掉,如果你一句话都不讲或者回答太冷漠了,会惹来她们不满,甚至遭到当面谩骂。 黑衣女郎坐了一会儿,无趣地走开了,我见她走到迪厅一个角落,那里有七八名像她这样打扮的女孩。她刚坐下,另一名女孩就站起来,并向我走来,一会儿,她就到了我的身边。 她说:“你在等人吗?”我点点头,没有和她搭话,只想尽快将她赶走。我离开刑警岗位去当记者也有几年了,但我一直保持着当刑警时养成的不进娱乐场所的习惯,并一直保持着不一个人单独跟女士相处和讲话的习惯。 黑衣女郎没有马上走的意思,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不敢看她,感觉很不自然。 她说:“有的人其实你永远也不要等。” 我本来想说:“等不等和你没关系,请你走开。”但话到嘴边变成了:“那什么人可以等呢?”因为我突然想到“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句名言,心想也许从这位“坐台女”口里可以了解到魔鬼城堡里的一些情况,因此决定和她聊一聊。 她说:“有的人不用等她就会来,一切都靠缘。今晚我遇到你不也是一种缘吗?”我依然不敢正眼看她,眼睛瞄着她,其实聚焦很不实,她在我眼里只是一团黑影。为了使我们的谈话深入下去,我说:“也许吧。但我不相信缘。” 她说:“缘是很奇妙的东西,你不信也得信。有的东西你想找到它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不找的时候,它突然就出现了。”显然,这个黑衣女郎有一定的语言天赋,短短几句话,使我不感到害怕了,说真的,我启先内心对她们有一点点害怕。我的眼光慢慢聚焦到她的身上,我发现她和先来的黑衣女郎一样年青漂亮。我不明白这些年青漂亮的女孩为什么干这种营生?她也是那样的露透装扮,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上有一个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见我注意她的眼睛,她说:“这是闪光眼影,电着你了吧。” 我说:“太亮了。” 她说:“做女人就是要闪亮,你能给我拿瓶酒吗?” 我知道这里一瓶酒的价格是25元,就说:“行。”并叫来“红马夹”给她拿啤酒。 她说:“我不喝啤酒,我要一大杯马提尼,放橄榄果,加冰,加糖。另外拿6瓶啤酒给那边送去。”她用手向那群女孩那里指了指,服务生收了我240元钱后,会意地走了。 我并不心痛240元钱,但被她这样温柔地砍了一刀,心里有些不悦。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像是开导又像是揶揄地说:“别吝惜这点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让你白花钱的。”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那群女孩暴发出“耶——”的欢笑声,显然她们收到了啤酒。 她说:“我叫沙娜娜!”我说:“这是你的艺名吧!”她说:“难道我会告诉你真名吗?”我们都为这个傻问题笑了起来。她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真名,那我就是你的情人了。” 可能因为我给她买了酒,沙娜娜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无拘无束地东扯西拉,多是一些挑逗性语言,偶尔蹦出一两句世道炎凉时事艰难的话。 沙娜娜告诉我,她是这里的公关经理,也就是“妈咪”。 我说,你看上去比那些女孩年龄还小,你怎么当了她们的“妈咪”。 她说:“我能让你买酒,而她们却不能,就凭这”。 我说我把那位小姐赶走了,你为何还要过来。她很自信地说这就要比魅力。 我说如果我不给你买酒呢。她笑着说你买了,如果你不买,我会给你买酒,还会买酒给她们送去,因为形象比钱更重要。 我不忘和这位“妈咪”交谈的目的,话题绕来绕去,一直往这魔鬼城堡上绕,一心想打听魔鬼城堡里的情况。从沙娜娜谈话中得知她手下掌握着20多名“坐台小姐”。我在想兰兰会不会是她手下的一员呢?就问她:“你手下的小姐都在这里吗?”她说:“有两个已出台了,还有几个没有来。你一个都看不上吗?”我说:“是。” 在我说“是”时刹那,我将兰兰是不是在这里“坐台”的答案否定了。 沙娜娜告诉我魔鬼城堡有38间包房,楼下有30间,楼上还有8间豪华包间。她还提议:“要不要到楼上去看看?包房费我免单”。我坐在这里的目的是等待兰兰的出现,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扇员工通道门。我说:“在楼上包间就看不到演出了。”她说:“楼上可以看到下面的节目,楼上另外还有节目的啊。”我说:“楼上是什么节目?”她说:“前些时有一个脱衣舞表演团来了,火了一阵子,走了。现在没节目演了。但魔鬼城堡自己搞了个‘魔鬼训练营’,正在排练节目,但节目一直没有推出来。”我问:“魔鬼训练营是训练魔鬼吗?”她笑了起来:“魔鬼能训练出来吗?是排练脱衣舞吧,我说不太清楚。”我用手指了指员工通道的门,说:“我看见一些高个子女孩从这里进去,她们是不是在这里排练?”她说:“可能是吧,我们是9点上班,她们可能来得早一些。”我说:“那地方很小啊,排练厅不大吧。”她说:“那里不小啊,那里原来有个贵宾厅,只有会员才能进入,现在娱乐行业不景气,那个厅就空着,演员在那里化妆,排练可能也在那里。” 从我的观察和沙娜娜口中得到的情况,我推猜兰兰可能参加了这里的“魔鬼训练营”。 沙娜娜不时接电话,业务很繁忙的样子。之后,她把手机号码留给我,离开了。 中心舞台上,所谓的“张惠妹”上台了,据说她是某市张惠妹的“模仿秀”的冠军。 我无心欣赏“张惠妹”的演唱,一直坐在魔鬼城堡大厅里那个阴暗角落里,盯着那扇门,等待兰兰的出现。 大约过了2小时,时间是11时25分,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兰作家在电话中告诉我:“你还在魔鬼城堡吗?兰兰在10分钟前回家了。” 我在电话中把在魔鬼城堡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兰作家,我说兰兰可能参加了魔鬼城堡办的“魔鬼训练营”,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魔鬼训练营”训练的内容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在电话里兰作家和我简单交换了意见后,他对我说:“遇到矛盾不能老是绕道走。不能太投鼠忌器。我已决定了,今晚就和兰兰谈谈,看来现在必须把她的思想弄通”。 我鼓励兰作家说:“现在是该好好和她谈谈了,我信相兰兰是懂得一些道理的。” 第三章 兰兰失踪 我回到家里,已是12点多钟了。洗澡后就上床睡觉,虽然身体十分疲劳,但头脑却十分清醒,久久无法入睡。一会儿想到我是怎样将目标跟丢了的?我猜测那员工通道肯定还有一个出口。一会儿想到我为什么会被迪吧保安盯上?那员工通道连接的女更衣室的后面难道有某种秘密吗?一会儿想兰作家和女儿兰兰交谈得怎样?父女俩不会再起冲突吧?我想经兰作家点拨,兰兰就会明白事理,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 这些问题颠来倒去地在我脑海里浮现,杂乱无章,我感到十分困乏,却又久久无法入睡,我知道我失眠了,失眠的感觉是最难受的。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背诵甲辰乙卯天乾地支,强迫自己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睡去。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兰作家打来的,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凌晨5时。 兰作家用无奈的疲倦的声音说:“小张啊,把你吵醒了吧。兰兰晚上离家出走了,我们在外面找了几个小时也没有找到她,她妈都被她气病了,晕倒了。你到我家里来一下吧。” 在电话里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兰岸的夫人杜鹃的叹息声。 这时我妻子顺子也醒了,她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兰老师的女儿兰兰离家出走了。兰老师的妻子也气病了。你快起床,和我一起到兰老师家里去吧”。 兰作家夫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束手无策的样子。杜鹃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些药品,显然她刚刚吃了药。兰作家说杜鹃美尼尔氏综合症发作了,突然就晕倒了,不省人事,上吐下泻,他当时被吓坏了,幸亏杜鹃是学医的,她反而镇静些,要我怎样做,拿什么药,现在她刚刚平静下来。 我对兰岸夫妇说:“杜老师身体要紧,千万不要着急。顺子你陪杜老师去休息吧。我们想办法找兰兰。”杜鹃说:“如果女儿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和顺子劝导她说:“千万别这么说。兰兰只是一时赌气离家出走,不会有事的。” 顺子扶杜鹃到卧室里休息,兰作家慢慢向我讲述了兰兰出走的经过。 昨晚7时许,兰兰出门后,兰作家和夫人杜鹃就在家里商量对策,当他们从我电话里得知兰兰又去了魔鬼城堡的情况后,夫妇俩就决定要好好找兰兰谈一谈,他们甚至商量好与女儿谈话的细节,并言明不动怒,不动手,与女儿平等地朋友似地交换意见,交心谈心。 夜晚11时许,我还在魔鬼城堡守候的时候,兰兰回家了。兰兰回家后,杜鹃温和地说:“回来了!”并关爱地从兰兰手中接过她的书包。 兰兰说:“累死了,累死了。我要洗个澡”。说罢,她就一头扎进卫生间里洗澡。 兰兰洗澡的时候,兰作家到房间里给我打电话,向我询问了一些情况。和我交换了一些信息后,兰作家夫妇更加坚定了正面与兰兰谈话的决心。等兰兰洗完澡出来后,兰作家夫妇按照事先的商量,与她谈话。 “兰兰,考高只有20天了,复习得怎样?”兰作家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些。 “英语单词太难记了,前面记了,后面就忘了,英语问题大一点。其它课还好。”兰兰也很随意地回答。 “你现在要抓紧时间啊,你知道时间 多宝贵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得抓紧啊!”兰岸仍苦口婆心地说。 “爸爸,我知道的。你重复好多遍了。”兰兰有点不耐烦了,表现出不想再听的样子,起身往房间里走。 “兰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兰岸还是保持平和的心态和兰兰交谈。 兰兰被叫了回来,闷声不响地坐在爸妈之间,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听大人的问话,只顾拨弄自己刚洗了的还是湿漉漉的头发。 兰兰心不在焉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兰岸有点心烦,他说道:“现在火烧眉毛尖了。你怎么不去上晚自习呢,你跑到魔鬼城堡里去干什么了?” 兰岸这样一问,兰兰先是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两眼直直地盯着父亲,反问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兰岸没想到兰兰会这样顶撞他,他被激怒了,他大声说:“我为什么跟踪你?这要问你自己,你干了什么好事?你为什么要说假话?为什么不上学,跑到娱乐城去干什么?” 面对父亲的呵斥,兰兰没有申辩,一直保持沉默,露出一种极其不满的神态。 见兰岸动怒,杜鹃在一旁提醒他不要动怒,杜鹃把兰岸拉到一边,她接过话头跟兰兰谈。 杜鹃心平气和地问:“兰兰,你今天说一下,你到魔鬼城堡究竟干什么去了?” 面对母亲的问话,兰兰仍是一言不发。 最后,杜鹃也生气了,“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有你好看的。” 无论杜鹃怎样说,兰兰仍然保持沉默,不时跟母亲瞪一瞪眼。 兰兰沉默不语使兰岸火冒三丈,他走过来,大声吼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兰岸气极了,以至于将先前确定的“不怒不火”的原则忘得一干二净,他火气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从发火到发怒,从质问到了谩骂,情绪严重失控了。杜鹃想阻拦兰岸,把他支走,但兰岸已气愤之极,她哪里阻止得了。 可是任凭兰岸怎样发怒,兰兰仍是一言不发在那里昂着头瞪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使兰作家更加气恼。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动手打了兰兰一巴掌。 兰兰哭着跑开了,她先跑进了自己的卧室,之后又从卧室跑出来,拉开门,冲出了家门。 这一变故太快了,前后大概只有几十秒钟。等兰岸夫妇会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追赶出家门时,兰兰已跑下了楼梯,跑到大街,消失在黑夜中了。 兰岸夫妇立即追赶下楼,在楼下四处寻找,接着又到附近的大街和一些仍在营业的网吧寻找,仍不见兰兰的踪影。后来,他们来到魔鬼城堡,魔鬼城堡刚刚散场,只见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离去,也不见兰兰的影子。 兰岸夫妇无奈之下,给兰兰外婆家打了电话。外婆是兰兰最喜欢的人,节假日兰兰最喜欢到外婆家去玩,有些事她也愿意向外婆讲。 外婆深更半夜接到电话,既惊恐,又担心,一个劲地问:“兰兰出了什么事?你们是怎么搞的?” 之后,他们又给兰兰的小姨家挂电话。小姨也很吃惊,既担心,又埋怨。她说:“我马上到你们家来。”杜鹃说:“来了又管什么用,你们休息吧,如果兰兰去你们家了就给我打电话”。 兰兰没有到外婆家,也没有到小姨家去。在这个城市里她只有这两个亲人,除此之外她没有地方可去啊,她到哪里去了呢?她在黑夜的街上浪荡徘徊吗……她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吧。兰岸夫妇感到后怕和束手无策。 回到家里,杜鹃感到眼睛一黑,身子晃荡了两晃,一头栽倒到了客厅里。兰岸见妻子杜鹃倒在客厅里,面色苍白,冷汗直淌,立即扑过去,把她扶起来,他担心杜鹃是发了心脏病,因此也不敢动作太大,随手拿了一床毛毯铺在地板上,让杜鹃平躺在地上,之后他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呼叫医生。 兰岸给杜鹃喂了一杯水后,杜鹃才慢慢睁开眼睛,他见杜鹃缓过气来,才把她抱到沙发上,这时杜鹃开始不停地呕吐,兰岸对杜鹃说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要到了。 杜鹃停止呕吐后,就对兰岸说:“我可能是美尼尔氏综合症发了,平时就有些症状的,只是这回加重了。你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别来了,这种病治不了的。” 兰岸说:“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好,医生就要来了。” 但是,妻子杜鹃执意不让叫呼救医生,她要兰岸在家庭备药中找一种“眩晕停”的药。 兰岸只好再打电话让呼叫医生不来了,他让妻子杜鹃去睡一会儿,杜鹃说:“我怎么睡得下,我要等兰兰,也许她会自己回来,也可能要打个电话回来的”。 兰岸夫妇就这样在等待中度过了二三个小时,到5时许,他们觉得我可能有些办法,就给我打了电话。 兰作家对我的信任使我十分感动,但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 我先给“110”报警服务台和附近派出所打电话,询问有没有发现离家出走的女孩,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留下了联系电话,要求警方一旦发现线索就立即跟我们联系。 我问兰作家,兰兰有哪些好朋友?她恋爱了吗?有没有男朋友? 我这一问,竟把兰作家问住了。对这些他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兰作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说:“看来,我对自己的女儿了解得太少了。” 我问:“兰兰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兰作家说:“兰兰以前还写写日记,那是读初中的时候。她妈妈曾查看过她的日记,为此,我还与她妈妈发生过争执,我的意见是女儿逐渐大了,应该有她的个人空间和隐私,她妈妈却认为,女儿想什么,做父母的应该知道,看女儿日记的目的也是为了爱护她,不能让女儿在人生的路上受到一点挫折和打击。我们的意见一直没有统一,但兰兰上初三后就不写日记了。可能是课程紧张,没有时间写的原故,也可能是兰兰发现了她妈妈看她的日记,就不再写了。” 说到这里,兰作家带着我查看她女儿的房间。这是一间约20平方的房间,房间里有一排挂衣柜和一排矮书柜,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兰兰的书包和一些书。 “书桌和书包你们都看过了吗?有没有通讯录之类的东西。” 兰作家说,都已翻看过了。我说:“我再看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兰作家一边打开兰兰的书桌抽屉,一边对我说:“我一直提倡把女儿当朋友,与她平等交流和勾通,但实事上很难做到这一点,有时是事与愿违。现在看来,我和她的交流只停留在表象上,深层的东西我们触及很少。有时一触及到深层一些的话题,女儿就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包起来。现在我越来越清醒认识到,我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太小看她了。她学会了做‘两面人’,在我们面前表露的是一面,离开我们后表露的是另一面。” 我翻看了兰兰书桌的几个抽屉,里面是各科课本、一些课外读物和作业本,除此之外是一些化装品。 接着我查看了兰兰的书柜,书柜里放着些文学书籍、电脑和英语方面的学习书刊。文学书籍中,童话故事最多。 兰岸告诉我:“兰兰从小就很喜欢童话故事,《小红帽》和《白雪公主》的故事,她妈至少跟她讲了上千遍,长大了她仍十分喜欢童话,各种版本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等她都有,还有《哈里•;波特》全套,她在作文中也经常引用童话中的人物和情节。我曾说她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 说到这里,兰岸更加悲伤,“其实兰兰现在还很幼稚,我最担心的是她会异想天开,离开这座城市,也担心她遇到一些坏人,更担心她气量小,走上绝路。” 我劝导兰作家说:“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凡事都要想开些。” 我继续翻看兰兰的一些书籍,不经意间发现一本《英语词典》里面夹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小字。仔细一看,纸上写的是: 大s 76394721 100元; 水木年华 823309097 80元; 独孤求败 1330658438 50元; susan 32065567 100元; …… 我发现这张纸条,就像是过去干刑警勘察现场时发现线索一样兴奋,连忙递给兰作家看,兰作家说:“这是兰兰写的。” 听到我们的对话,杜鹃和我妻子顺子也立即起床过来看。4人将纸条都看了一遍,但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先以为记的是人名和电话号码,可是仔细分析,发现不对,前面的人名可能是“外号”和“化名”,还说得通,但后面的号码有的是9位数、有的是10位数,9位数和10位数既不是住宅电话号码、也不是手机号数,虽然有的是8位数,却是以“3”和“7”开头的,这个城市的电话则是以“5”、“6”、“8”开头的,没有以“3”和“7”开头的。 四人分析来分析去,达成了共识,认为纸条上记载的是“网名”加“网号”,但是,后面记载的多少元多少元钱数是什么意思呢?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都认为找人要紧。我让顺子陪杜鹃留守家中,保持与亲戚朋友的电话联系。天一亮,我和兰老师就到兰兰的学校去,看兰兰是否到校,向学校老师反映情况,请求学校老师的配合和帮助。我还建议叫上我在市教育局的朋友高海涛一起去学校。之后,我们再到派出所去报案求助,也要到刑警队去找我过去的同事陈国文,看他们刑警队能不能有限地介入对“魔鬼城堡”进行调查。 第四章 奇怪的e募捐 早晨,高海涛如约与我和兰作家见了面,三人一起往兰兰学校走去。 高海涛年龄比我小几岁,一个阳光男孩的模样,但说话和办事显示出十分睿智。在路上,高海涛以一个专业的教育工作者的角度向兰岸提了一些问题,如:您经常与孩子的班主任保持联系吗?您是否回避孩子谈有关性问题吗?您的孩子认为您信任她,不是处处干涉她的自由吗?您愿意向孩子表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烦恼吗?您是否从不偷看孩子的私人信件或日记?您知道谁经常与您的孩子来往?您的孩子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谁是她追逐的明星?谁是孩子经常提起的老师?您的孩子在学校有无外号?您的孩子是否存有小金库?她有储蓄的习惯吗? 有些问题兰岸作了回答,有些却答不上来。据此,高海涛评价兰岸是一个勉强合格的家长,与女儿之间的交流还不够,需要改进。 之后,我们的谈话回到怎样找到兰兰的话题上来,兰岸把那张纸条拿给高海涛看,高海涛看了纸条后,十分肯定地说:“这是‘e’募捐”。 我和兰老师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是‘e’募捐?” 高海涛告诉我们说:所谓e募捐,是现在中学里比较流行的网上募捐活动。为了某种目的,一名或者几名中学生在网上发布募捐信息,向网友募捐。 我问:“中学生为什么募捐呢?” 高海涛说:“现在中学生要求独立和自立的愿望非常强,许多事情他们都想自己解决,可是他们没有一点经济能力,有些问题自己又解决不了,但又不愿意向家长要钱,e募捐就在这种心态下产生了”。 我和兰作家都计算过兰兰在纸条上记载的钱数,加起来一共有600多元。兰作家问:“他们都为些什么事发起募捐呢?” 高海涛说:“最早的这种网上募捐活动出现在大学生中,主要是为一些贫困学生和身患疾病的学生募捐些钱。后来e募捐发展到中学生当中,内容也变得五花八门了。我最近调查了解了几起中学生中的e募捐,竟是为女生募集做人工流产的费用。” 兰作家一夜没睡觉,脸色蜡黄,听到高海涛这样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高海涛提醒说:“大s、水木年华、独孤求败、susan,这些都是中学生喜欢用的网名。到了学校,打听一下都有谁叫这名字?再打听一下兰兰的网名,上网一聊,就可以知道他们是谁了。” 兰兰的班主任郭老师正在办公室里,他已在点名时得知兰兰没有来上学。兰岸向他说明情况后,郭老师皱起眉头说:“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就担心好学生出现这种事。说真的,那些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出了点事,我还不怕,怕就怕平时表现好的学生出问题。” 高海涛对郭老师的话表示赞同,他说:“调皮的学生平时受到的批评和打击多,家长打骂他们不在乎,而那些好学生是在一片赞美声中长大的,他们反而受不了一丁点委屈”。 郭老师当即表示他会巧妙地在学生中做工作,处理好这件事的,他抄下那张纸条中的“网名”,以便通过学生打听这些人是谁。 下课后,郭老师叫了一名叫刘红梅的学生到他办公室来问情况。郭老师说:“刘红梅,你跟兰兰同学关系最好,现在我有一件事问你。兰兰今天没有来上学,主要是因为她在这次预考中没有考好,她的家长打了她,现在她父亲来学校承认错误了。我希望她能尽快来学校上课。你知道兰兰现在在哪里吗?” 刘红梅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兰兰在哪里,她没有跟我联系。” 郭老师问:“兰兰喜欢上哪个网吧?” 刘红梅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有所顾虑。 郭老师说:“学校是反对学生上网,但这是小问题。现在我们要尽快找到兰兰,这是大事,希望你向老师反映真实的情况,不要有顾虑,你懂吗?” 刘红梅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中学生,她权衡了郭老师的话后,说:“前段时间,学校取消晚自习后,班上好些学生开始上网,兰兰也上网,我曾劝过她,但她被网络迷住了。她最喜欢去的是上学路上一家名叫‘风之雨’的网吧。” 郭老师问:“你知道兰兰的网名吗?” 刘红梅说:“兰兰以前她使用过‘深谷幽兰’、‘彼岸花’的网名,因为叫这种网名的人多了,她现在的网名叫做‘牧鹅姑娘’”。 郭老师问:“你知道‘大s’、‘水木年华’、‘独孤求败’、‘susan’……这些网名是谁吗?” 刘红梅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但我不久前听兰兰说她在网上遇到一个叫susan的女孩,她的英语歌曲唱得特别好。” 铛!铛!铛! 上课的铃声响了。郭老师让刘红梅同学去教室上课,要她专心上课,不要向其他同学谈这件事。如果遇到兰兰,就劝她到学校上课。 我们在一旁听到了郭老师和学生刘红梅的对话,觉得郭老师的处理非常得当。郭老师说他只能利用课外时间找学生了解情况,并说他很快就会把问题搞清楚的,要家长不要着急。 离开了学校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到派出所和刑警队去报案求助,然后到“风之雨”网吧看看。 派出所民警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说尽管这还算不上是一个案件,但派出所可以提供帮助,只是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有新的情况,一定尽力而为,并说“风之雨”网吧正是他们辖区,他们可以派民警马上去调查。这样,我们就和一名叫沈刚的民警来到了“风之雨”网吧。 时间是上午9时许,“风之雨”网吧内只有1名管理人员,没有上网的人。“网管”说他们网吧上网的高峰时间是下午和晚上。因为民警来了,“网管”立即打电话叫来了网吧的老板,老板又叫来了晚夜值班的所有服务人员。 我拿出兰兰的照片给他们看,一名“网管”说:“这个女孩昨天夜里到他们网吧上网了的,直到天亮时才走”。这名网管还说:因为她是深夜来的,当时网吧的人不多,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她上网好像没有和人聊天,好像是在听音乐、玩游戏,像是在消磨时间。 总算发现了兰兰的线索,兰岸的情绪好多了,他立即打电话向妻子杜鹃报告了这个消息,听得出来,杜鹃的情绪也好了许多。不言而喻,在此前我们心里都有一个阴影,那就是担心兰兰想不开走上绝路。现在这个阴影消失了。 我按照原来的计划到刑警队去找陈国文,我的想法是在陈国文的帮助下今晚对魔鬼城堡进行打探。兰岸和高海涛则留在了“风之雨”网吧,高海涛充满信心地说他要在网上,找到“牧鹅姑娘”。 第五章 秘密通道 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很快出现柳暗花明。 先说高海涛的行动吧,他在qq网上注册了几个网名,并将“牧鹅姑娘”、“susan”、“林雨翔”、“水木年华”、“大s”等加为好友,并轮流使用不同的网名上网,搜索“牧鹅姑娘”、“林雨翔”等人,可是直到晚上12时许,也没有见他们中一人上网。 我到刑警大队陈国文那里,陈国文说我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要我写一份报案材料放在他那里,重点反映魔鬼城堡的“色情”问题和容留女中学生陪侍的情况。但他又十分直率地对我说,他们不能就凭这点事到娱乐城去搞侦查调查。 我问:为什么? 他说:这是市政府对公安机关作出的规定,除了治安直管部门外不容许其它部门警察随便到高档娱乐场所去检查。 我说:魔鬼城堡算什么高档娱乐场所? 陈国文说:魔鬼城堡投资大,装修得豪华高档啊。 我说:装修豪华高档就是高档娱乐场所?谁说的? 陈国文说:反正是市里规定的,投资在5000万元以上就算是高档娱乐场所了。 我说:魔鬼城堡装修豪华,但里面低级得很。 陈国文说:张记者,你是写文章的,写文章追求大雅和大俗。开娱乐城的也讲究大雅大俗,要么高雅,要么就俗不可耐。这魔鬼城堡就是后者,但到那里去娱乐的人趋之若鹜,现在的人喜欢这个,么办?再说,魔鬼城堡的“背景”很不一般。 我说:魔鬼城堡有什么背景? 陈国文说:张记者,你是真不知道吗?还是假不知道。你知道魔鬼城堡的老板是谁吗? 我说:是谁? 陈国文说:本市有名的企业家刘大好,汉宁集团公司的老总。 我说:他不就是一个臭皮匠出身的私营企业的老板吗? 陈国文说:是啊,他还曾经因调戏妇女坐过牢,但人家现在红着呢?三个诸葛亮也顶不上他一个臭皮匠,他是市人大代表,上个月又当上全市十大民营企业家,这个月还陪市领导出国访问,你看这是前天你们的报纸登的,有他的照片。多牛?! 我说:我也不是要你去抓他,只要你去把“魔鬼训练营”的情况搞清楚,把我老师的女儿解救出来。 陈国文说:张大记者,现在不是你以前当刑警那个年代了。现在刑警当得很窝囊,跟你直说吧,魔鬼城堡的“后台”太硬了,我们不敢动也动不了他。我们队有几次到魔鬼城堡去抓人,抓的还都是些到魔鬼城堡去鬼混的逃犯和犯罪嫌疑人,没有动一下他魔鬼城堡的人,可是尽管这样,魔鬼城堡的保安每次都出来干涉、阻拦,有一次还跟我们动起手来,打伤了我们刑警。更气人的是事后市领导跟我们局领导打招呼,要我们不要随便闯娱乐城,不要影响市场经济。他魔鬼城堡里的乌七八糟的东西变成市场经济了,我们抓逃犯成了影响市场经济了,你说这理到哪里去说去。我们还真写了个材料层层上报说明情况,也不知道递不递得到市领导手里,人家却是可以随便见市领导的啊。 我说:“陈国文你别扯远了。我们是哥们,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这忙是帮还是不帮。” 陈国文说:“现在办案要讲程序,你这个忙我帮不了。” 我好说歹说,陈国文还是一句话,这事确实不能帮忙。 我没有想到陈国文是这种态度,十分气恼地说,你当初那点刑警的正义感呢?哪去了?你怎么变成软蛋了。 我一通质问,问得陈国文一愣一愣的。我认为这件事并没有陈国文说得那样复杂,他不但不跟我讲义气,还在我面前故弄玄虚,因此使我更加气恼,我把门一摔,跟他招呼也未打,就走出了刑警大队的大门。 我决定晚上一人独自去闯魔鬼城堡。 我已经想好了,还是找魔鬼城堡的“妈咪”沙娜娜,通过她了解魔鬼城堡的情况,如果发现了兰兰,我就设法将她带出来。如果她被人控制了,我再打电话给陈国文,如果陈国文不动,我就直接打“110”,我就不信魔鬼城堡是魔鬼开的,没有王法了。 晚上,我再次来到魔鬼城堡,主动给沙娜娜打电话,沙娜娜接到电话后,很快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故伎重演,花了些钱给沙娜娜及其姐妹买了几瓶酒,让沙娜娜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从而赢得她的好感。 我问沙娜娜:“你知道魔鬼城堡有几个出口吗?”沙娜娜对我问这个问题到产生疑惑,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问这干什么?” 为了不使沙娜娜怀疑我是专程来打探魔鬼城堡的秘密的,就说:“如果有人来捉我,我好逃跑啊”。 沙娜娜顿了一下问道:“你是红道还是黑道的?”我说:“我既不是红道也不是黑道,我是走暗道的。” 沙娜娜笑了起来,她说魔鬼城堡有好多个出口,究竟有几个出口,她也不知道。我指了指员工通道那边,问她那里有出口吗?沙娜娜说:“你买一包烟来,我马上就帮你打听”。沙娜娜没有费多少周折,就从魔鬼城堡的几名保安那儿打听到那个以“女更衣室”作掩护的“魔鬼训练营”的另一端有一个“紧急出口”。我根据沙娜娜提供的情况,我从魔鬼城堡大厅出来,绕到魔鬼城堡的侧面,仔细察看,果真看到两扇对开的玻璃门,门上写着“紧急出口”4个字,紧急出口的门上挂着链子锁,表面看链子锁是锁着的,其实链子很长,一绕就下来了,门可以随手开的。 我决定对这个秘密出口进行盯梢守候。我退到一片樟树林中,盯着夜幕下魔鬼城堡的这一秘密出口。 “紧急出口”旁停着几辆小汽车和一辆厢式货车,还堆着一些啤酒箱。我的眼睛不停地在这些景物上扫来扫去,守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一个人从这里进出,更莫说在这里看到兰兰出现了。 正在我感到极度疲倦和乏味时,突然,我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厢式货车的暗影里走出来,接着闪身走进了紧急出口那扇门,他的行动非常敏捷,一闪身就不见了。当时我看到的是他的背影,但我觉得那个背影十分熟悉,他很像我原来的同事,现在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陈国文。 我当时十分诧异,差点喊出声来,但最终控制住了发声,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陈国文不是死活不肯跟我来魔鬼城堡调查吗?他怎么一人悄悄地来了,他会不会与魔鬼城堡有染呢?我胡思乱想,感到全身冰凉。 我继续在那里守候,大约半小时后,陈国文从魔鬼城堡那个“紧急出口”走出来,这回他是迎面走向我,我看清了,就是他。 我在魔鬼城堡没有看到兰兰,却意外地发现陈国文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感到情况非常复杂,但我决定把这件事掖在心里,暂不对兰作家他们讲。 第六章 寻找最新线索 一晃两天过去了,没有兰兰的一点音讯。兰岸一家包括兰兰的外婆、小姨等人都十分着急,兰作家的妻子杜鹃因美尼尔氏综合症再次发作,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一家人的生活全乱了套。 兰兰离家出走的第三天晚上,当我们对兰兰的出走一筹莫展的时候,高海涛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在网上跟叫“susan”的女孩联系上了。 当天下午,高海涛整个下午都挂在网上,可是那几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到晚上8点钟了,他已头昏眼花饥肠辘辘,心想那帮中学生今天不会来上网了吧,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电脑发出的嘟嘟声,qq网上有人呼他。 他看到电脑屏上“我的好友”栏中一个少女图像在闪动,她的网名叫“susan”。 高海涛心情激动起来,立即点开对话窗。只见里面有一行字:“你为什么加我为好友?” 高海涛回答:“因为我叫林雨翔,你叫susan”。 高海涛为什么也取“林雨翔”这个网名是认真考虑过的。他第一次在纸条上看到susan这个名字时,就想到她是韩寒的小说《三重门》中的一个人物,之后他找了一本《三重门》看,susan就是和小说主人翁“林雨翔”发生恋情的女中学生。 网上的susan似乎还满意高海涛的回答,给她抛来了一个笑逐颜开的“头像”。 高海涛知道《三重门》在中学生中的影响,对方取susan的名字,想必读过《三重门》,并以susan自居。高海涛立即跟她大谈《三重门》的内容,很快和对方找到共同语言,并打听到对方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名叫白凤玲。 兰岸和我立即与高海涛会合。为了能顺利找到那个“susan”即“白凤玲”,我们还请求派出所帮助,派出所派出青年民警沈刚和我们一起找人。高海涛通过教育局这条线,民警沈刚通过公安网查询,很快找到白凤玲。 实验中学的负责人说白凤玲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上学了,因为她已参加了毕业考试,学校不准备对她作什么处理,只是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参加高考,太可惜了。 学校老师说白凤玲原来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但上高三后,迷恋上了唱歌,参加什么“超级女生”的海选,成绩每况愈下,白凤玲父母离异,父亲是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除了给钱外,不怎么管白凤玲的事。现在可好,她连高中毕业都很困难了。据说她刚刚与一家文化公司签了约,成了签约“歌手”,因此不上学了。 民警沈刚带着我们在一个新建的居民小区里找到了白凤玲的家,找到了不再是中学生而是歌手的白凤玲。 白凤玲正在家中上网,她的父亲一人在宽大的客厅里看电视,得知我们的来意后,他二话不说就喊:“白凤玲!白凤玲!”白凤玲推开一扇贴着美国性感女歌星布兰妮画像的门,走了出来。她个子高挑,白衣飘飘,除了衣着有些高档外,给人的感觉仍是一名清纯的女中学生。 白凤玲见有几个陌生人来找她,其中还有一名民警,感到十分惊诧。 还是高海涛应变能力强,主动打破了僵局。高海涛说:“我就是刚才在网上的‘林雨翔’,对不起,susan同学,我们有一件事求助你。你认识兰兰吧!这是兰兰的父亲。三天前兰兰离家出走了,我们到处在找她。” 白凤玲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说话。她是一个比较开朗活泼的女孩。 白凤玲说:“我是在去年全市中学生文化节活动中认识兰兰的。当时,我和兰兰,还有小s,三人在文化节校园歌曲大赛中都唱英语歌曲,因此彼此都很注意对方,之后,我们三人分别得了二、三等奖,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就熟悉了。此后,有时间我们三人就相约一起玩,一起唱歌,渐渐成了好朋友”。 “我们三人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话题是歌曲和音乐,都说不想读书,向往成为歌手,成为明星。去年小s生日那天,我们在麦当劳为她过生日,小s 提议我们三人组成一个‘歌唱组合’,我们都觉得这个主意好,并为这个创意兴奋了一段时间,组合的名字都取好了,叫‘红杉树’,还在一起进行过几次排练,可是一直没有登台演出的机会,我们为此苦恼了一段时间。” “一天,小s跟我们说,她认识了一个男孩,是‘魔鬼城堡’迪吧的dj,他可以安排我们到迪厅去演唱。我们三人都兴奋不已,晚上我们按时到了魔鬼城堡,在dj的安排下,我们唱了5首歌,全场震动了,观众齐声喝彩,惊动了魔鬼城堡的老板,他还给了我们每人200元钱,希望我们每天都能去演唱。但我们是学生,我们每天的作业都做不完,家长和老师都希望我们考大学。我们只在那里演唱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演唱了。‘红杉树’辉煌了瞬间就消失了。” 白凤玲滔滔不绝地讲着,兰作家有些急了,他问道:“你知道兰兰现在在哪里吗?你知道她最近到魔鬼城堡去是做什么吗?” “我真的不知道兰兰现在在哪里,我已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我现在是签约歌手,很忙的。”白凤玲以一种大歌星的口吻说话,她接着说:“大约在一个月前,兰兰跟我说,她加入了魔鬼城堡的‘魔鬼训练营’,还签了约的,培训完后开工,一个月的薪水是5000元。” 兰岸接着问:“‘魔鬼训练营’训练些什么呢?” 白凤玲说:“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你可以去问魔鬼城堡。” 我问道:“魔鬼城堡的负责人是谁呢?” 白凤玲答道:“魔鬼城堡的经理姓黄,叫黄耀东,是一个三十岁的年青人,长得很帅的。” 高海涛说:“兰兰组织了一次募捐,你还捐了100元钱的,她为什么募捐呢?” 白凤玲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这是个很隐私的问题,我可不可以不说。” 兰岸说:“涉及到兰兰的事情吗?” 白凤玲说:“不关兰兰和我的事,其实这件事情说了也没有什么的。” 高海涛说:“那你就说说吧。不管涉及到谁的隐私,我们都会保密的。” 白凤玲说:“刚才我跟你们说过小s认识那个dj的事,他们俩人好上了。你知道好上了是什么意思吗?我说的好上就是指在一起同居过。不久,小s怀孕了。她惊恐地找到我和兰兰,我们也吓得没有主意,三人一起去找那个dj,原本是想去找他商量怎么办?那个家伙竟说我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小s气得当场要割腕自杀。之后,我们陪着她好几天,一直劝她。可是这件事怎么办呢?到医院一问,做人流的费用最少得1000元。兰兰出了一个主意,就在网上发起了募捐活动,但只募集了600多元,钱还是不够。没有办法,我们又到魔鬼城堡去找那个dj,我们的想法是要他出点钱将孩子打掉就算了。可是,那个dj怕我们去找他,已经在几天前辞工,从魔鬼城堡消失了。但那天,我们在魔鬼城堡看到了一张招歌手的海报,到报名点一问,负责报名的人一看是我们三位,竟认出了我们,并说:‘是你们三位呀!欢迎欢迎,我们黄总特别欣赏你们,还说我们招人的标准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我想你们不用考试就可以录取的。’能被人认出来,并受到赞扬,我们感到很光彩,小s的心情也好多了。之后,小s与魔鬼城堡签约了,成为魔鬼城堡的歌手,她从魔鬼城堡预支了1千元,做了人流后,每天就去了魔鬼城堡演出,并就此退了学。之后,我们去魔鬼城堡看过她几次。” “兰兰为什么也加入了‘魔鬼训练营’呢?是受小s的影响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不一定是受小s的影响。你们别总以为我们是孩子,会受别人的影响,其实我们都是有自己思想的人。” 在我们询问白凤玲一些情况时,民警沈刚一直在旁听,没有说话,见我们问得差不多了,他最后才开腔,他问白凤玲:“小s真名叫什么?” 白凤玲一边思考一边答道:“小s叫什么啊?好像叫苏小梅,对,就叫苏小梅。” 沈刚问:“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白凤玲答道:“我从没有去过她家,只知道她在长江中学读书,也是我们这一届的学生。” 沈刚问:“你网名叫大s吗?” 白凤玲说:“不啊,我叫susan。” 沈刚问:“那谁叫大s呢?” 白凤玲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从白凤玲家出来,我们几个人都沉默了好久没有话说,大家都在想问题。我在想现在的中学生怎么这样了?还有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参加高考了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学呢? 还是派出所民警沈刚先打破沉默,他说:“看来,下一步,我们得找到小s了”。 第七章 第一次交锋 沈刚通过公安局人口管理系统查找到苏小梅即小s的家庭住址,小s家住在市中心的一片老居民区中。我们来到她家时,她还在外面演出没有回来,她父母二人在家。 这是一个普通的市民家庭,二室一厅的房子,家中陈设也很普通。小s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母亲原来在纺织厂工作,现已下岗在家,每天和邻居打打麻将,做做家务,再没有什么事做。 通过与小s的父母交谈,我们知道其父母对小s即苏小梅的管教不能说不严,他们对苏小梅的穿衣戴帽、吃饭睡觉、上学放学、处事交友等都有严格的要求,也不给她太多零花钱,如果苏小梅哪次考试没有考好,父母还会对她进行惩罚。苏小梅辍学前,父母曾再三反对,但苏小梅说她现在的工作是非常难得的,每个月能赚3000元钱时,父母亲就不再反对了,并认为女儿有出息了,以有这样一个女儿为荣。 苏小梅的父亲说:“我有30多年工龄了,每天累死累活的,一个月的工资才1000多元钱,小梅一上班就能拿3000元,比我强多了。”苏小梅的母亲说:“我们原来指望小梅上大学的,现在也想通了,上了大学又怎样?还不是要到处找工作,她现在能赚钱,已很不错了。” 我们等到晚上11点多钟的时候,小s才回到家里。小s的打扮十分妖艳,从她身上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一个女中学生的影子了,让人很难想象仅仅在2个月前她还是一名高三年级的学生。 小s回家后,见有好几个陌生人在家里,十分疑惑,听说是来打听兰兰情况的,她也没有什么言语。 她没有理睬我们就钻进卫生间里去洗澡,她母亲解释说她每天都是这样一回家就进卫生间洗澡的。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候后,小s才换了一身休闲衫走出来。 我们直奔主题地向小s询问兰兰的情况,由高海涛主问,我和兰岸在一旁补充插话。 小s说她好多天没有看到兰兰了。她给人的感觉是话语不多,性格有些内向,甚至有些忧郁。 我说:“你不是在魔鬼城堡唱歌吗?兰兰前几天每天晚上都去了魔鬼城堡的。” 她说:“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她啊,也许是魔鬼城堡的人太多,我们没有见到吧。” 我问小s:“那么,你能说说‘魔鬼训练营’的情况吗?” 小s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情,这神情在我和她对视的一刹那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但我观察到了,站在一旁的高海涛也察觉到了。 小s说:“是听说城堡里搞了个‘魔鬼训练营’,但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我猜测可能是一种健美塑身的培训班吧,通过培训使体形成为‘魔鬼身材’,可能是这个意思吧。” “小s,你认识大s吗?” 小s说:“我不知道,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我们又问了一些其它事情,但小s不是说不清楚就是说不知道。 我们都觉得小s故意隐瞒了什么?但我们都感到这样又问不出什么来。最后,我们只好离开了。 从时间上计算,兰兰已经离家出走整整三天了。兰作家心急如焚,他对派出所民警沈刚说:“沈警官,我女儿肯定在魔鬼城堡里,也许她受到了胁迫,不能出来,你们能不能带人冲进去,把我女儿解救出来?” 民警沈刚脸露难色,他说:“情况我已很清楚了,你女儿在不在魔鬼城堡,是不是像你说的受到侵害,现在还没有证据,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帮助查找你女儿的下落吗?不要急。” 可是,兰作家确实着急得不行了,他再三恳求沈刚进魔鬼城堡去查找。沈刚说:“魔鬼城堡也不在我们的辖区,现在我跟领导汇报一下,去魔鬼城堡调查,也得先报告一下,你看,行吗?” 派出所所长同意沈刚去魔鬼城堡找人,另外还增派了一名民警协助沈刚,这样我们一行5人深夜来到了魔鬼城堡。 见有穿警服的民警进来,魔鬼城堡的保安立刻迎了上来,问:“有什么事?”沈刚说:“来找人。” 一名保安队员叫来了他们的队长,保安队长也和保安队员一样穿着迷彩服,只是他的身材更高大,更显得强壮些。 魔鬼城堡里人非常多,保安队长就带着我们在到处人挤人的魔鬼城堡里走了一圈,说:“有你们要找的人吗?” 兰岸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 我说:“我们想去魔鬼训练营去看一看?” 保安队长说:“什么魔鬼训练营?没听说过。” 我说:“就在那边?”我用手指了指那个员工通道的门。 保安队长将我们带到员工通道门口,他指着“员工通道,顾客止步”几个字说:“这是我们员工休息的地方?里面什么也没有啊。你们要看吗?” 民警沈刚说:“看一看吧。” 我们5人在保安队长和另两名保安队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我曾经进入的那个所谓的员工通道里,一直走到标明“女更衣室”的那扇门前。我说:“魔鬼训练营就在这里面。” 保安队长说:“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这明明是女更衣室。”他用手指着我说:“你想耍流氓,是吗?我就不信你有这大的胆子。” 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女更衣室,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这时,走道里又多了几名保安,保安队长向刚进来的几名保安睃了一下眼睛,他转身就走了,而这几名保安抽出了黑色的棍子冲到我面前,作出要打斗的样子。 民警沈刚立即挺身而出,对几名保安吼道:“你们要怎样?想打人吗?还真无法无天了。去把你们的总经理叫来,我今天还非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经沈刚这一吼,保安的嚣张气焰被压下去了,但他们站在那里一个都没有动,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也没有人听沈刚的话去叫经理。之后,走道里保安队员越来越多,把我们5个人围住了。 这样僵持了大约六七分钟后,保安队长带着一名穿黑西服的高个子男子来了。穿黑西服男子说:“我是这里的保卫部长,你们有什么事?” 沈刚说:“我是派出所的,我们接到这位事主的报案,他女儿失踪了,据说参加了你们城堡的‘魔鬼训练营’,我们想到这里面去查看一下。” 保卫部长说:“当然可以,只是这是女更衣室,不能随便闯的。我先叫一名女服务员进去看一下,看有没有女士更衣,然后我们再进去,行吗?” 保卫部长与保安的态度绝然不同,显得非常有礼貌。 一名女服务员进去几分钟后出来说里面没有人。保卫部长这才带我们进去。 里面确实是一个更衣室,更衣室的一面墙是一面大镜子。更衣室里面有一扇门连着一条通道,通过这条通道可以进入另外两个小表演吧,还可以上到城堡的二楼或下到城堡的地下室,二楼有8个装修豪华的包间。在这条通道的尽头还连着一个上锁的所谓“消防通道”,通过“消防通道”可以直接离开城堡。 我猜想上次兰兰可能就是通过这个通道悄悄离开城堡的,陈国文也是通过这个通道进出的。 保卫部长带着我们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还不停地跟民警沈刚介绍情况,我们看到这些设施与外面的表演大厅相比,装修得要豪华得多,也干净得多,给人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保卫部长说:“你们还要看么?” 我们竟面面相嘘,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民警沈刚说:“不看了”。 保卫部长说:“看来你们的信息不准,今晚白跑一趟了。要不要吃点夜霄再走?”他很有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民警沈刚说:“不打扰了,我们还很忙”。 就这样,我们一无所获又一头雾水地离开了魔鬼城堡。 第八章 我是女生 离开魔鬼城堡后,已是深夜了,沈刚等两名民警就与我、兰岸和高海涛三人分手,回派出所了。 我、兰岸和高海涛三人来到一家水饺馆吃水饺。 兰作家说:“我总觉得魔鬼城堡有点儿怪。” 高海涛说“是啊,凶狠的保安与和蔼的保卫部长,之间的反差太大了。” 我说:“我到魔鬼城堡去过几次了,我也觉得今天的情况很可疑。更衣室里什么也没有,保安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呢?他们当着民警的面,竟然要动手,后来保安部长又那么主动,那么配合,我觉得这里面有疑点。”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陈国文夜访魔鬼城堡的事。两天来,我一直在反复琢磨这件事,从我过去对陈国文的了解来看,我绝对不相信陈国文会堕落到与魔鬼同流合污的地步,但他为什么又不愿与我一同去魔鬼城堡而又独自跑去呢?我如堕五里云雾,一直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兰岸说:“当时,兰兰会不会被他们关在里面某个房间,他们怕我们进去发现了,所以保安拚命护着,不让进去,之后他们将人从后门转移了,因此觉得没事了,保卫部长就出来,还主动带我们进去查看。” 高海涛说兰作家说的有点道理。但我不这样想,我干过刑警,刑警破案分析案情时,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动机,魔鬼城堡绑架或者拘禁兰兰在城堡中的动机是什么?换句话说他们为什么要把兰兰关在里面呢? 我说:“你们注意到小表演吧墙上的招贴画了吗?” 兰作家和高海涛都说注意到了,贴了很多啊。 我说:“歌星徐怀钰的像最多最大,每张像上有这样几个字:我是女生,十七岁的女生。” 高海涛说:“我也看到了,这是徐怀钰唱的歌曲《我是女生》的歌词啊。” 我说:“我先也这样想,我回忆了一下《我是女生》的歌词,我记不太清楚了,歌词好像是‘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而不是‘我是女生,十七岁的女生’。他们为什么要把这种画像贴在表演吧,又为什么打上‘我是女生,十七岁的女生’这样的口号呢?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经我这样一提示,兰作家和高海涛都陷入了沉思。 高海涛说:“是啊,《我是女生》的歌词确实是‘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我是女生,爱哭的女生——我是女生,奇怪的女生’,但没有‘我是女生,十七岁的女生’这样的歌词”。 兰作家若有所思地说:“我的女儿兰兰也喜欢唱这首歌,她今年也刚好是十七岁啊!” 第九章 工地发生枪案 记者工作时间是弹性的,衡量记者工作的绩效是发稿,因此我可以几天不用到报社去点卯,有大量自由支配的时间。这几天,我一直在帮助兰作家寻找女儿兰兰,几天都没有到报社去,也没有外去采访,没有写新闻稿了。 新闻界也有一些行规,比如说你负责联络的那条战线发生的重大新闻被你漏掉了,而别的新闻单位报道了,你绝对会挨老总的批评甚至被扣奖金。这几天,我唯一担心的是别漏了重大新闻。 因此,这几天我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报摊买报纸,看我们自己的报纸登了哪些新闻,再看看我们的竞争对手《晨报》上登了哪些内容。 今天早晨,我仍像往常一样很早就买当天的报纸,以便一睹为快。今天的《晨报》头版上有一篇重头报道,大照片配黑体字标题《水厂工地黑社会团伙持枪火拼致二死三伤——警方抓获2人但火拼原因还未查明》。我再看我们的《都市报》,对这条新闻一个字也没有提。 我嗡地一下头大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向我报料呢? 我记起来了,昨天这起枪案发生时,我、兰作家、高海涛正和民警沈刚等人到白凤玲及小s家里找人,再之后到魔鬼城堡去了,中途我的手机没有电而关机了,这样就可能把报料的电话漏掉了。 我们报社还有个机动部,但平时警方的信息我最准最快,每次机动部记者赶到现场时都发现我早已在现场了,好几次,政法部和机动部采写的稿件出现冲突,最后总编辑协调,以发我们政法部的稿件为主。久而久之,机动部不再关注警方这一块的新闻了。 今天的报摊上,《晨报》因有独家新闻而卖得非常火。《都市报》是我把这条消息漏了,心想就等着挨老总的批评吧。果然,政法部刘主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刘主任在电话中说:“张主任呀,怎么把这条新闻给漏了,陆总编辑发火了。你到报社来一下吧。”刘主任顾及到我是政法部的副主任,电话中的语气很平和,但我想象得到,总编可能真的发火了,因为我们这位老总对独家新闻是很看重的。 我立即打的士往报社赶,途中我打电话给《晨报》采写这篇报道的李记者。平时采访,我和李记者经常不期而遇,我和他是生活中的朋友,工作上的竞争对手这种关系。我向他诉苦道:“哥们,这么重大的新闻怎么不通通气,你一个人吃独食,却把我害苦了,这个月的奖金全没了。” 我想《晨报》这位仁兄接电话时一定在偷着乐,但没有想到他也向我诉苦:“老兄,你还在说,我正在挨批呢?”我以为他在故意逗我,便说:“怎么会呢?别撩我了,你是不是埋头搞连续报道。” “还连续报道呢?就这一篇,我们总编就吓得不得了了。市长发话了,领导批示说‘水厂建设’是关系到全市人民生活的重点工程,报道要慎重,还说不要把几个小流氓斗殴也说成是黑社会火拼,新闻要注意导向,不要放大不利于社会稳定的新闻。张记者你说,双方动了枪,打死了两个人,重伤了3个人,这是小流氓斗殴吗?” 我说:“领导真的这样批吗?那你也太冤了。” 李记者说:“是啊,不就是捅了汉宁集团公司吗?我就成了冤大头了。” 李记者的话引起了我的警觉,我问道:“你说的是刘大好的汉宁集团公司吗?案件跟汉宁公司有什么关系?” 李记者说:“不是他?是谁?!水厂工程项目6亿元,汉宁公司刚刚中了标,拿到工程的总承包权。采访时我了解到,一团伙为争工程与汉宁公司发生矛盾,双方组织人火拼,结果打死了两人,打伤了3人。警方已抓了两个嫌疑人,但俩人一直都不开口说话。还是你狡猾,不沾他刘大好的边,唉!你是不是知道内幕,故意不报这条新闻?” 我说:“哪里呀!真的是我把它漏了。” 出租车到达报社门口,我挂了电话下车。走进报社电梯的时候,我拿定了主意,我决定对这起案件进行详细采访。 我刚刚走进政法部的办公室,报社分管政法部的彭副总编的电话就来了,要我到他的办公室去。彭老总毫不客气地对我说:“张主任,你是怎么搞的,这么大的新闻竟把他漏掉了,一点点信息都没有吗?机动部记者说他们接到过报料的电话,分工时是我不让他们机动部管政法口的事,政法战线的新闻由你们政法部全权负责,这下好了,机动部肯定有话说了。” 机动部和政法部工作中的矛盾由来已久,我知道彭老总平时总是偏向我们政法部说话,这次我把新闻漏了,机动部肯定会在总编辑那里奏一本的。我说:“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主要是公安局的通讯员刚刚换人了,没有主动跟我报线索。” 彭副总说:“你不是从刑警队出来的吗?那是你的根据地呀!根据地可不能丢,你知道今天的《晨报》卖得多火吗?就是因为有这个案件报道啊。我们《都市报》的刹手锏是什么?就是案件报道吗?你要去挖深挖细,看能不能想办法补救。” 我没有跟彭副总编提起《晨报》李记者说的挨批的事,连忙说:“好,我一定全力以赴。”说罢赶紧离开了彭副总编办公室,生怕彭副总编又收回了采访命令似的。 回到政法部时,刘主任问我:“彭总怎么说?” 我说:“还怎么说。先批了我一顿,接着要我采取补救措施。” 刘主任说:“这个案子这么大,后续报道新闻的份量也不会轻,你赶紧补救一下吧,要不要用车?”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带上一个数码像相和一个录音笔,开车往公安局刑警大队直奔而去。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是彭副总编打来的,彭副总编说:“张主任,你是不是去公安局了。” 我说:“是,正在路上呢。” 彭副总编说:“我们考虑了一下,嚼别人嚼过了的馍没有味道,对水厂工地那个枪案,我们不报算了。” 我知道,报社可能已接到市委宣传部不准报道这个案件的通知了,但我不愿放弃,就争辨道:“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强,这是彭总你跟我们上课讲的办报经验——我想我是有条件挖到深度报道的。” 彭副总编最后说了实话:“现在不是深度报道的问题了,是上面不准报道,你听清楚了吗?” 我回答说:“明白了。”但我没有把车停下来,而是加速向刑警大队开去。 陈国文没有来刑警大队上班,值班刑警告诉我,他昨夜加了一整夜班,可能上午要来得晚些。虽然我调离刑警队有好些年了,一些青年刑警我也不认识了,但他们没有把我这个记者当作外人。 我说:“那我就在这里等陈队。” 值班刑警说:“没关系。” 我一边翻报纸一边跟值班的刑警聊起了昨天水厂工地发生的枪案。一谈到案情,值班刑警就警觉起来,他说:“我是今天当班的,不知道昨天的事。” 刑警显然不愿意谈那个案件,我不好再问了。好在陈国文一会儿就来了。 我看到陈国文两眼红肿,布满了血丝,知道他又熬夜了。当警察最难过的一关而且必须要过的一关就是要经受熬夜,当刑警要有一熬就是三天三夜的精神和体质。 想起当年我和陈国文等人一起熬夜办案的情景,我仍心有余悸,深深体会到刑警这行还真是年轻人干的活,到了成家结婚生孩子后,精力就顾不过来。现在要我回头再去干刑警,我还真有点怕干不来,我最怕整夜整夜地熬夜,熬了一通霄之后,就像得了一场大病,身体几天都恢复不过来。这也是我离开刑警大队调到报社去的原因之一。 陈国文见到我后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为昨天的案子来采访的吧,我告诉你,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我现在忙得没有办法了,没有时间吃饭,没有时间睡觉,你走吧,案子破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我想起上次和陈国文不欢而散的事,就说:“陈队,破了这么好的案子,怎么也不跟我打个电话?还跟我记仇啊!” 陈国文说:“你也太小看我的气量了吧,你骂我,我就会生气?不会的。我跟你说吧,这个案子真的还没有破。” 我说:“我不是来采访案件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陈国文对我是有些了解的,听我这么一说,他知道我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我说:“我前天夜里看到你翻墙进入魔鬼城堡了。” 陈国文先是有点吃惊,但很快镇静下来,他对我说:“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我说:“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陈国文沉默了。 我说:“我是到那里去找我老师的女儿,我前天还来找你,求你帮助我进魔鬼城堡去查找,你说那里不归你管,不帮忙,可是你却一个人夜里偷偷地跑去了。” 陈国文依然没有作声,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国文不作声,我就用激将法,说:“你不会跟魔鬼城堡有联系,去通风报信吧。” 陈国文这下子来气了,说道:“我跟它有什么联系?” 我说:“没有联系,那你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陈国文说:“你这人真是管得宽,我跟它有联系,怎么样?没有联系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我说:“这事当然关我的事,广大读者有知情权,你今天非得说清楚?” 陈国文不正面回答我的问话,他可能认为不屑于回答我故意污蔑他的问题,但我紧追不舍,对他说:“你究竟跟魔鬼城堡有没有关系?拿了刘大好多少钱?” 我这样问,终于我把陈国文问烦了,他赌气地说:“是有关系,你又怎么样?”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拿出录音笔给陈国文看,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是实话吗?我可是录了音的,警匪一家,是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内容”。 陈国文急了,说道:“好了,我的张大记者,别胡闹了。” 我说:“谁跟你胡闹了?我是玩真的。除非你跟我说实话。” 陈国文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说道:“好吧,收起你那一套。你要我说什么吧,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吧,但时间只有5分钟,5分钟后,我要开会了。” 我说:“我要你说昨天的案子,我要内幕消息,你们不是抓了两个人吗?他们是不是与汉宁公司有关?与魔鬼城堡有关?” 陈国文说:“我们是抓了两个人,确切地说是抓了一个人,另一个人身负重伤,躺在医院icu病房,我们看护着。这两人的名字报纸都登了的,一个叫雷新林,一个叫孙贤其,身份都是魔鬼城堡的保安,在‘水厂工地枪案’中是主犯,充当了‘枪手’角色,孙贤其身负重伤,已不能讲话,雷新林态度十分顽固,还没有开口讲话,这俩人现在只是与‘水厂工地枪案’有关,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指证他们的犯罪与魔鬼城堡和汉宁公司有关系。” 我说:“你是说‘水厂工地枪案’是他们的个人行为?而不是汉宁公司的行为?” 陈国文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说:“这不是事实。” 陈国文说:“刘大好是一个与公安局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江湖’了。他是不会亲自出面找‘枪手’的,他会找‘代理人’来办此事,现在我们还未找到这个‘代理人’。” 我知道陈国文说的可能是实话,虽然谁都知道“水厂工地枪案”是汉宁公司与对手抢工程发生的火拼,但如果警方抓不到那位‘代理人’,或者即使抓到了‘代理人’,‘代理人’不承认是受刘大好指使的,“水厂工地枪案”仍牵扯不到汉宁公司和刘大好的头上。这是有组织犯罪与一般的犯罪团伙作案的根本区别。 陈国文看了一下手表后说要开会了。 我说:“最后一个问题,我问你,你前天夜里到魔鬼城堡去究竟干什么?” 陈国文犹豫了一下,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去抓人呀!” 我说:“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地钻进去,又一个人偷偷摸摸地钻出来,抓什么人?再说你进魔鬼城堡时,水厂工地的枪案还没有发生呢。” 陈国文本不想道出真情,但拗不过我盘根究底,不得不告诉我实情。 他说,前两天,公安局接到一封群众来信,这封信是匿名的,详细举报了魔鬼城堡里面涉嫌强迫妇女卖淫等犯罪,内容写得十分具体,有鼻子有眼的。 陈国文说刑警大队一直在调查一起有组织的涉黑犯罪团伙,该团伙涉嫌多起刑事案件,几条线索最后都查到了魔鬼城堡乃至汉宁公司,奇怪得很,一涉及到汉宁公司的人,线索就断了,就查不下去人命,不是关键证人出国了,失踪了,就是领导出面打招呼施加压力停止侦查,或者将主要的侦查办案民警抽调走,去干其他工作,使侦查工作不得不停止,这案子拖着不办了。 我说:“怎么会这样?” 陈国文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就是汉宁公司是本市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有钱吗?不就是汉宁公司的法人代表刘大好跟市领导关系好,又是人大代表,身份特殊,有人不愿让他出事,保着他吗?” 我说:“那就看你们刑警骨头硬不硬,敢不敢动了,你们一动,我们新闻一曝光,我看谁还保得住。” 陈国文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你上次不是骂我软蛋吗?我告诉你,公安局、刑警大队还真有几个不怕鬼的硬骨头,我们没有放弃对这个团伙的追踪,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要有证据我们就不怕打不掉这个魔鬼。这封信到了公安局后,局领导认为这是一个突破该团伙案件的一个好机会,信很快转到刑警大队,我们决定以这个匿名信为突破口,一查到底。” 陈国文接着说:“就在这时,你来说你老师的女儿失踪了,要我去查魔鬼城堡,我能去吗?我一去,可能打草惊蛇,你知道有句话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我说:“那你为什么又去了魔鬼城堡呢?” 陈国文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天夜里,我带领2名刑警潜入了魔鬼城堡,他们走的前门,我走的后门。主要是侦探匿名信中提到的挟持的‘人质’的情况,如果侦探到人质的下落,突袭魔鬼城堡的行动当夜就会打响。也就是在这一夜,水厂工地发案了。” 我说:“我错怪你了,向你道歉。不过,有这么神秘,这么严重吗?” 陈国文说:“张记者,现在情况真的变了,可以说社会非常复杂,公安局也不例外,处处得小心谨慎,否则,被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了,我已说的很多了。我要去开会了。最后嘱咐一句,我是把你当老刑警才跟你讲这些的,如果只把你当记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请你千万要保密。” 我说:“好的,请你放心。我们也是共产党的报纸,只会给你帮忙,不会添乱的。” 我从刑警大队离开后,驱车就往兰作家家里赶。我和兰作家约定每天要碰一次头的,主要是碰一下情况,然后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一路上,我心里感觉冰凉冰凉的。在陈国文那里我没有获得一点有关案件报道以及有关兰兰的有用的线索,但透过陈国文的话,我判断魔鬼城堡可能是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我隐隐地觉得兰兰的失踪与刑事案件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态就非常严重了。 第十章 牧鹅姑娘 兰作家的精神状况很差,脸色蜡黄。我提醒他一定要注意身体,这个时候千万别把身体搞垮了。 兰作家拿出了一本《格林童话》,他翻开其中一页后递给我,说:“‘牧鹅姑娘’就是这篇童话中的人物。” 我说:“是吗?兰兰可能喜欢这个人物,所以叫了这个网名。” 兰作家说:“‘牧鹅姑娘’是一个公主,因有一个狠心的父王,她遭到虐待,才被迫离家出走的。我跟夫人杜鹃提起这篇童话的故事情节,杜鹃也气得不行了,难道我有这么坏吗?我在女儿的心里竟然是这个形象。我们这样呵护子女,她却不能理解我们,这真是我们教育失败啊。” 我说:“兰老师,你千万别把事情想复杂了,兰兰可能是随便取的一个名字,根本没有你们想的这么多。” 兰作家说:“是啊,我也劝杜鹃,这没有什么好气的,但我心里一直在流血啊。杜鹃一直责备我,认为我把兰兰管严了,关心爱护不够,更不应该打她。我以前总以为兰兰思想单纯,把她当作孩子,其实是错的。” 我插开话题,问道:“杜老师身体好些了吗?” 兰作家答道:“昨天,病情总算有所好转,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但她太着急,精神太紧张了,情绪极不稳定,导致出现了幻觉幻听,比如说,她明明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非要说是在家里,要我们把兰兰的房门打开。夜里,周围的人都没有听到声音,她偏说听到兰兰在楼下喊她,非要我下楼去看。” 我说:“这是过于着急,导致出现了心理问题。” 兰作家说:“是啊,兰兰的出走,给我们的打击太大了。兰兰今天已是第四天没有音信了。真是急死人了。” 我没有把在刑警大队陈国文那里得知的情况告诉兰作家,担心他产生更坏的联想,只是说我已找了刑警大队的陈队长,陈队长答应只要有兰兰的任何线索,就会全力查找的。 兰作家说:“我总认为魔鬼城堡有问题,你要提醒陈队长注意魔鬼城堡,能不能搞几次突然袭击?” 我说这你放心,公安机关总会有他们的办法的,并说只要刑警动了,我想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我口里虽然这样安慰兰作家,但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兰兰失踪好几天了,一个大活人,躲藏到哪里去了呢?如果她是自由的,至少可以跟家里或者跟同学打个电话吧?但从几天来的情况看,她跟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 我从兰作家家里回到报社。“牧鹅姑娘”的童话故事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以前还没有看过“牧鹅姑娘”这篇童话,就从图书馆里借了一本《格林童话》,翻开《井旁的牧鹅姑娘》那一篇。 在格林童话中,“牧鹅姑娘”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公主。她是国王和王后的三个女儿中年龄最小的也是最漂亮的一个女儿。“她皮肤像白雪那样纯净,脸庞像苹果花那般鲜红,满头金发有如阳光那么灿烂。最为奇怪的是,她一哭,眼睛里落下的不是眼泪,而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和宝石。” 在小公主十五岁那年,她因说了“国王像地上的盐一样”这句天真幼稚的话,而被狠心的国王赶出了家门。国王命令卫兵把一袋盐捆在小公主的背上,又派人把她押送到荒山野林中去。从此小公主和一位老巫婆一起在山林里牧鹅,生活了三年。 “在山里荒野上的一座小屋子里,住着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太婆,她养了一群鹅。荒野的周围,便是幽深的大森林。” “一群鹅看见老太婆,扑闪着翅膀,伸着脖子,嘎嘎嗄地叫着向她跑来。一个比老太婆年轻许多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鹅群后走过来。她长得既高大,又强健,步履像个年青人,但丑陋得像个妖怪”。 …… “她走过草地,来到一条峡谷。峡谷深处有一口圆圆的水井,井边长着三棵粗壮的老橡树。月亮像个明亮的玉盘,高挂云天,把山谷照得明亮,连落地的一棵别针也能找得到。她走近井口,轻轻从脸上撕下一层皮膜,躬腰在井水中洗手洗脸。” “这时的她是个什么样子呢?恐怕这样的事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花白的假辫子搭在井沿上,满头金发像阳光一样飘落下来,给她那丰满、柔和的身体披上了一件‘外套’。眼睛有如闪烁的明星,脸颊像盛开的苹果花。” …… 我真的被格林童话里“牧鹅姑娘”这美丽而凄凉的故事吸引打动了,我一口气将这篇童话读了两遍,正如童话中所说的“恐怕这样的事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试图将童话中的“牧鹅姑娘”与现实生活中的“兰兰”联系起来,但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们之间共同的地方,倒是我可怜的朋友、兰作家和他的夫人杜鹃如童话中的国王和王后一样,在女儿离开之后,无时不刻处在悔恨、自责、焦虑、悲伤和痛苦之中。 看了这篇童话,我知道兰作家夫妇为什么内心这么痛苦了。 兰兰自称是“牧鹅姑娘”,那么她的父亲兰作家就是那位狠心的国王了。也许兰兰取了“牧鹅姑娘”这样一个网名可能是随意为之,但兰作家肯定会想得更深一些,因此他整天处在女儿不理解他的痛苦之中。这么多天了,我没能帮他们把女儿找回来,我感到十分不安,感到辜负了兰老师的厚望,有辱使命。 我考虑再三,认为不能投鼠忌器,太顾及一些东西了,现在找人是最要紧的事了,我越来越感觉到兰兰的失踪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能真的与“魔鬼城堡”有关。因此决定将兰兰失踪以及我们这些天调查走访获得的有关情况,特别是关于魔鬼城堡中有个“魔鬼训练营”的情况,应向刑警大队陈国文讲清楚,以便刑警大队整合信息,加快破案。 说来也巧,当我正准备与陈国文联系时,陈国文的电话来了。 我兴奋地说:“陈大队,是不是案子破了?” 陈国文说:“哪有那么快呢?”他在电话中对我说:“你到我们队里来一下吧!” 我问:“是现在吗?有什么事?” 陈国文说:“就是现在。我在刑警大队等你,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立即驱车往刑警大队里赶,我想陈国文主动找我会是什么事呢? 第十一章 江南1号案件 陈国文在刑警大队等我,办公室里还坐着另外三位警官,一位是刑警大队的王大队长,一位是分局政治处的蒋主任,这二位我都认识,另一位年龄稍大穿着白衬衣的三级警监是公安局邓副局长,邓局长我是第一次见到。 陈国文说:“张记者,今天是我们局领导要见你。主要是关于一起打黑除恶的案件要和你商量一下。” 王大队长接过话头说:“你是从我们队里出去的,我们信任你。我跟你开门见山地说吧,从今夜开始,我们就要采取一些行动,抓捕几名对象,他们都涉嫌前不久发生在‘水厂工地’的枪案,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抓捕这几名犯罪嫌疑人没有一点问题。我要说的问题是我们想趁此机会打掉一个有组织的涉黑性质的犯罪团伙‘江城1号’,这个‘江城1号’团伙的头子就是汉宁公司总经理刘大好,刘大好以汉宁公司为纽带纠集了一伙人,使用血腥暴力手段,控制了全市屠宰行业,特别是牛皮生意,采取暴力手段承揽公路修建、房屋拆迁工程,强行推销灰、砂、石料等建筑材料,涉嫌多起绑架、杀人、伤害以及赌博、强迫妇女卖淫等刑事案件。事实上,我们与‘江城1号’团伙较量了好几年,打掉了这个团伙的不少成员,但是这个团伙没有被彻底地铲除,原因一是我们的证据掌握的不够充分,我们侦查机关将该团伙送上法庭时,法庭每次都没有将其定性为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进行审判,而是就单个案件进行了审判,这样该团伙的组织者总是漏网了。比喻说吧,前年发生过一起雇凶伤害案,两名受害人被砍成了重伤,花钱雇请凶手的就是汉宁公司,侵害的对象也是与汉宁公司竞争一条道路修建工程的某公司经理和他的司机,法庭只审判了主要凶手和给凶手送钱的人,这起案件的主谋是谁?受害人都说是刘大好,但是他手下的人把责任都承担了。我们逮捕刘大好的证据不足,最后他一点事都没有,照样当他的企业家。有人说这是我们公安局无能,人们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公安机关正常办案受到某些权力的干预,我们认为应当批捕的对象没有被批捕,应当审判的对象没有被审判,甚至我们不能去依法搜查,你知道搜查是公安机关一项重要手段,不搜查怎么能发现证据呢?总之,这个团伙没有被彻底铲除,过一段时间就冒出来,危害社会,危害老百姓。‘水厂工地枪案’发生后,互联网上又有人骂我们公安局是‘粮食局’,只会消耗粮食。我们这次要采取果断的行动,决心将该团伙连根拨起。” 政治处蒋主任接着说道:“因此,我们请你来商量,对这起案件进行详细报道,借助媒体的力量,大造社会舆论,形成正面的舆论势声,让老百姓了解真相,让一些想干预办案的人也有所顾及,望而却步。现在呀,一些腐败分子最怕媒体曝光了。” 我一直坐着听他们讲,没有插话。听着听着,我感觉到我已置身于一起重大案件的采访工作甚至是侦破工作之中了,感到十分兴奋,感到热血沸腾了。 我说:“好,这太好了。我一定不遗余力地配合公安机关,搞好这次报道,我马上就向报社总编汇报。” 接着,我把兰作家的女儿失踪,以及我们查找过程中所了解到的关于魔鬼城堡的一些情况向在座的4位公安局的领导详细地报告了。 我说的情况,有的公安局已经掌握了,有的他们还没有掌握,特别是关于“魔鬼城堡”中“魔鬼训练营”的情况他们很感兴趣,王大队长和陈国文认真地听我讲,并做着笔记。 一直没有吱声的邓副局长最后发言,他对我说:“我们今天的行动很重要,跟你直说吧,我们的行动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刘大好身份特殊,但这个案件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抢时间,采取果断的行动,我们不能等犯罪分子将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再去扑个空。如果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就请你一个字也不要写,严格保密。你刚才反映的情况很重要,王队长、小陈,你们要好好地梳理一下,现在还有点时间,要尽量考虑周密一些。张记者,你先回报社和总编商量一下,晚上到我们公安局来,要什么材料就找蒋主任,行吗?” 我说:“行。” 邓副局长问道:“大家还有没有什么事?” 陈国文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说:“我觉得那个写匿名信的人,有点像是兰作家的女儿。如果能证实这一点,我们就有了一个证人,掌握的证据就更过硬了。” 陈国文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惊住了。 邓副局长当即下达命令,让陈国文和我一起带着那封匿名信,前往兰岸的家中,请兰作家对字迹进行辨认。 一刻钟后,兰作家就见到那封匿名信。我注意到他看信时,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慢慢流出来了。看完信后,他十分肯定地说这封匿名信就是他女儿兰兰写的。 第十二章 记者和刑警联手 我和陈国文分手时,我对陈国文说要根据这封信的内容,编发第一篇报道,陈国文就将那封匿名信的复印件交给了我。 在回报社的路上,我详细阅读了这封信的内容,这封信写在两张方格稿纸上,字迹清秀,信是写给公安局长的,内容如下: 尊敬的公安局长: 你好!我向你反映魔鬼城堡里发生的一些犯罪情况。 魔鬼城堡以招聘歌舞演员为由,招聘了一些女学生,主要是十七八岁的中学生和大学生,开办所谓的“魔鬼训练营”,进行唱歌、舞蹈培训,在培训期间,他们以高薪为透饵,诱惑这些女学员从事非法活动,不少少女从此堕落了。有的女孩不服从,他们就派出流氓打手,进行威逼,拍裸照,不准离开。可能已有女孩遭到强奸、绑架,甚至灭口。今年4月,我和好朋友苏玲一起应聘到魔鬼城堡当演员,我发现上当后,想离开,但遭到他们威胁,我整天生活在恐怖之中。苏玲更惨了,她被他们拍裸照,逼迫卖淫,几天前,她离奇地失踪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绑架或者是杀害了。 “魔鬼训练营”设在魔鬼城堡的二楼一间秘密的表演厅内,每天晚上排练和表演,他们要求演员穿着暴露和性感的服装进行表演,节目类似艳舞,表演不对外,只对所谓的“会员”开放,演出在一个特制的被称作“金鱼缸”的场所秘密进行,演员在“金鱼缸”里面表演,观众则在“金鱼缸”外面观看,“金鱼缸”是一种特殊玻璃材料制成的,观众看得清楚里面的演员,但里面的演员看不到外面的观众。 来看演出的“会员”据说是一些高级领导干部和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他们看上了某个女演员,经理和主管就逼这个女演员“出台”,所谓“出台”就是到宾馆陪睡。据苏玲跟我讲,他们逼她去陪的是一名大人物,她在电视里看到过他。 “魔鬼训练营”的黄经理是流氓头子,他每天带着一个姓范的主管和一名戴墨镜的打手来看场子。 现在苏玲失踪了,还有一名外地来的女孩叫华华,也被他们控制了,那个叫华华的外地女孩想逃出去,写纸条求救,她趁看守的保安不注意将纸条丢到外面马路上,但纸条不幸被魔鬼城堡里的保安捡到了,华华遭到了保安的毒打,魔鬼城堡的保安都是坏人,千万不能相信他们。那些保安把华华关在魔鬼城堡里已好几天了,情况万分危急。 我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写这封信的,请公安局赶快采取措施,救救我们吧。 一名受害的女青年。 5月8日。 信件反映的内容确实让人触目惊心。现在我已知道这封信是兰兰写的了,她写这封信的时间就在她失踪的前三天。信中提到了两个女孩,一个叫苏玲,一个叫华华。在兰岸家里,陈国文问过兰岸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兰岸说不知道,陈国文还说他找过这两个人,没有找到。 现在看来,兰兰的失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她写了这封信后,害怕遭到“魔鬼”的报复伤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躲了起来;另一种情况是她的行动可能被“魔鬼”发现,抑或已遭遇不测了。 我回到报社,直接找陆总编汇报情况。我把那封信件给陆总编看,陆总编看了信后,拍案而起,气愤地说在我们社会主义法治国家还发生这样的事,这还了得。 接下来,我详细汇报了公安局要求我们报社配合报道的情况,并不忘吹虚了一通公安局怎样信任我们报纸,特地把我叫去,给我们独家的新闻。 陆总对此事十分重视,当即表示要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行动,将这个事件作为重要新闻来组织采访报道。 陆总编将当晚例行召开的编前会改成了编委会,并让我列席参加会议。他亲自布置、策划当晚行动的新闻采访。编委会决定当天报纸预留4个版面报道这一事件,考虑到公安局的行动在零点打响,截稿时间比平时推迟二小时。陆总编在会上强调,这次新闻报道是编委会的决定,不是个人决定,要大胆策划,大胆运作,稿件一经审定,任何人都无权撤稿,稿子发出去之后,报纸上报摊之后,肯定会产生较大的反响,可能会有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因此大家要统一口径:这是集体决定。陆总编还特别强调了保密规定,他说案件还在侦查阶段,公安局信任我们,让我们事先介入,如果谁泄密,将严肃追究,谁通风报信,触犯法律还要负法律责任。 为了搞好这次采访,陆总编让政法部和机动部都参与这次采访行动,政法部由我带领两名文字记者到公安局采访,掌握全面情况;机动部则出动两名文字记者、一名摄影记者,主要是跑外围,他们带着针孔摄像机,以普通顾客身份进入魔鬼城堡进行暗访,捕捉现场新闻。为了方便我采访,陆总编将报社最好的采访车陆地巡洋舰调给我使用。 晚上7时许,我开着陆地巡洋舰,和两名记者一行三人来到公安局采访,公安局政治处蒋主任热情地接待我们,但他以安全为由,坚决不让我们随警采访。 蒋主任对我说:“今晚,你们就不必要去现场了,我这里是信息中心,局长专门布置了的,行动情况随时向政治处报告”。 蒋主任告诉我:“公安局今晚行动名称叫‘打黑风暴’。现在刑警已经出动了,缉毒警、巡警和防暴民警等会儿就出发。” 新闻采访不到第一现场就难得抓到“活鱼”,我跟蒋主任软磨硬泡,要求到警车上跟随民警行动,但蒋主任坚决不同意。 我知道公安局在行动时还是内外有别的。我就不再坚持要跟车了,就开始和蒋主任细聊,在没有到第一现场的情况下,尽可能更多地了解一些情况。 通过询问蒋主任,我对公安局当晚的行动计划已基本了解。警方将以“扫毒”行动首先突袭魔鬼城堡,同时,几个行动小组对涉嫌“水厂工地枪案”的2名对象可能藏身的窝点进行搜捕,紧接着警方将包围汉宁公司的总部,对刘大好进行抓捕,并对相关场所进行清查、搜查。 蒋主任告诉我,今晚行动是一环套一环进行的,关键的一环是对魔鬼城堡的突袭行动,如果行动没有发现任何犯罪证据和线索,之后的行动就有可能取消。 我想到机动部的几位老兄已进入魔鬼城堡了,如果警方突袭魔鬼城堡,他们就会抓到第一手的现场新闻,因此,我和政法部的另两名记者就安心地在政治处里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根据现有的材料撰写稿件,一边等待“扫毒”行动的打响。 第十三章 夜袭魔鬼城堡 夜幕降临后,魔鬼城堡仍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 3名穿迷彩服的保安照例在魔鬼城堡的大门前和停车场上转悠,刑警已知道,他们是魔鬼城堡负责望风的“钉子”。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地驶入魔鬼城堡停车场,第一辆出租车上跳下3名男青年,出租车下人后仍停在停车场磨磨蹭蹭不走,一名保安见状就走过来要出租车离开。这时第二辆出租车开到了大门口,车上下来4名男子,站在魔鬼城堡大门口的两名保安则上前干涉,说他们的车不要停在门口堵了门。这一前一后下车的7名男子原来都是便衣警察,他们几乎同时采取行动,在3名保安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迅速将其制服。 “钉子”被拔掉后,几辆警车急驶而至,车上跳下三十多名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训练有素的特警首先封锁了魔鬼城堡的出口。接着又有几辆警车急驰而至,大批警察赶到,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行动!”几十名民警立即往魔鬼城堡里冲,穿着警服的和穿着便衣的民警几乎同时现身魔鬼城堡。 魔鬼城堡的歌舞表演刚刚达到高潮,大厅内至少有四五百人,有的人在蹦迪,有的人坐着看表演。魔鬼城堡的三十几间ktv包房也都客满。 ktv包房是警方检查清查的重点,先期进入魔鬼城堡里的便衣警察已摸清了几个包房里有人员吸毒的情况。按照分工,缉毒民警冲进魔鬼城堡后,就直赴这几个有问题的包房。 魔鬼城堡里的保安和工作人员看到大批警察突然出现,顿时震惊了。走廊上的几名保安扭头就跑,但被民警堵住了,民警大声喊到:“不准动,我们是警察!”大多数保安见势不妙,原地站立不敢动弹。 震耳欲聋的音乐淹没了魔鬼城堡大厅里的一切声音,舞池中人头攒动,二三百人挤在一起疯狂地舞蹈,看到警察后,多数人停止了跳舞,站在舞池中观望,但有不少人看到警察后仍像没有看到一样,仍摇头晃脑,跟着强烈的迪斯科节奏继续“蹦迪”。 一名民警跳上舞台,控制了调音台,迪斯科音乐停了,大厅里出现了一阵骚动。民警拿起话筒喊话:“我们是警察,例行检查,请大家原地站着,都不要动。” 魔鬼城堡里身着迷彩服的保安、工作人员和大多数观众都原地站着没有动。 魔鬼城堡的保卫部长带着一高一矮两名保安走上前来跟民警交涉,保卫部长看到今天警方的阵式很大,没有多说什么,当即表示配合民警检查。可是,那名矮个子保安却故意找茬,制造混乱,他对民警说:“你们来检查可以,但造成顾客大量‘飞单’,你们是要负责任的。”还说:“拿着枪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没有违法。”“抓坏人抓不到,到我们这里来吃黑还算得一个。”民警要他闭嘴,他竟动手推搡民警,两名民警不得不动手将他扭住,导致现场出现了一阵混乱。这时那名高个子保安趁混乱跑到走廊上,拉掉了电源开关。 大厅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和包房里透出一点昏暗的亮光,众人异口同声地暴发出“哎哟”的惊呼声。黑暗中,一些人想趁机逃跑,但被守门的民警堵住了。 民警行动前充分做好了各种预案,遭遇拉闸停电情况后,几名防暴民警立即打开强光手电筒,将大厅照亮。民警发现那个关开关的高个子保安正往走廊上逃跑,两名民警立即追击,高个子保安从走廊边操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脑地朝追赶他的一名民警打过来,这名民警立即躲闪,用强光手电筒照着他,另一名民警端起一枝网枪对准他,喊道:“把棍子放下,举起手来!”这名保安仍举着棍子与民警对峙。“轰”的一声,民警使用网枪开了一枪,一张网飞向持棍子的保安,将其网住,两名民警迅速上向将这名保安制服。 民警打开电源开关,大厅里又变亮了。经过一场小小的战斗,局势很快被民警控制住。魔鬼城堡的保安似乎看清了事实,这次警察是有备而来的,这些保安平时个个骄横拔扈的,现在吓得都不敢动了。 警方接下来的行动比较顺利,民警将魔鬼城堡表演吧、包房的人群分开,随后逐个包间进行清查。 我们报社机动部的3名记者当时混在人群中,也被民警堵在了魔鬼城堡内。这三位老兄掏出记者证对警察说他们是记者,但民警对他们并未给予任何特别照顾,说:“记者来这里干什么?”让他们站到队列中,等候民警逐一登记身份和进行盘问。见识了荷枪实弹的防暴民警的威严,这三位老兄当时吓得不行,赶紧跟我打电话,我只好让蒋主任与在现场负责指挥的警官联系,先将他们放行。 当晚行动中,警方当场抓获贩毒人员3名,吸毒人员24人,卖淫嫖娼人员2名,携带管制刀具的违法人员2名,此外缉毒民警对一些可疑人员进行“尿检”,结果有37人呈阳性,表明这些人曾经吸毒。警方在行动中缴获毒品海洛因5克, k粉350克,摇头丸30粒,可以说警方“扫毒”行动取得了一定的战果。警方在行动中还发现吸毒人员在包房内吸食毒品时使用的托盘、吸管等工具都是由魔鬼城堡服务员提供的,说明魔鬼城堡的吸毒情况是公开的秘密。 民警对魔鬼城堡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没有发现有绑架、挟持人质的迹象,更不用说解救人质了,但在魔鬼城堡的二楼发现了举报信中提到的所谓“金鱼缸”的特殊表演吧。这个表演吧修建得非常隐密,观看表演的贵宾室装修得既豪华又典雅,特别是那个贵宾室与一个车库相连,车库的自动门可以从外面开启,因此贵宾室相当于有一个特别的进出通道。 “金鱼缸”的存在证明那封举报信所言不虚。民警叫来保卫部长问这个“金鱼缸”是干什么用的?保卫部长装糊涂说:“这里原是杂物间,现在是一间空房呀!” 警方清查时,魔鬼城堡的经理黄耀东一直没有露面,民警要保卫部长将黄经理叫来,保卫部长说黄经理出差了,现在还在外地。打他的电话,也不通。警方清点人员时,发现魔鬼城堡部门经理、副经理等管理人员,都不见了。 按照既定的方案,警方接着对涉嫌“水厂工地枪案”的3名主要对象展开搜捕行动,这3名对象中有2名的身份是魔鬼城堡的保安,但这二人当夜不在城堡内。警方接着搜捕了多个可疑地点,也一无所获。 公安局连夜召开案情分析会,综合分析了一些情况,认为“水厂工场枪案”发生后,刘大好已经做好了准备,让那些与枪案有关的人远走高飞了,这是刘大好惯用的手法。 警方前天抓获了涉嫌“水厂工地枪案”的两名嫌疑人雷新林和孙贤其,但雷新林和孙贤其落网后还没有开口,办案民警分析,这两名对象即使开口,也不会供出刘大好。 警方以前办理过的几起案件中,刘大好砍杀“仇家”时,都是指使一个手下的亲信来“办理”,这名亲信从刘大好那里拿钱后,充当刘大好的“代理人”,或在社会上“招兵买马”,雇请“枪手”,或就在公司保安队员中挑选人员作案。警方如果抓不到“代理人”,或者抓到了“代理人”,“代理人”不愿供出刘大好,案子最后就牵扯不到汉宁公司和刘大好的头上。在几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虽然最后都被送上了法庭,但刘大好通过律师使钱,打通了法官,最后重罪的轻判,轻罪的不判。有的对象判了刑后,送到劳改农场,刘大好继续花钱“营救”,不少对象没过多久,就被保外就医,出来了。久而就之,刘大好的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劳改释放人员投靠到他的名下。据警方掌握的情况,魔鬼城堡的黑保安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劳改释放人员。正因为汉宁集团公司所属的魔鬼城堡接纳了大量的劳改释放人员就业,刘大好捞了不少政治资本,竟当上了市人大代表。 案情分析会上,警方决定这次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接对刘大好和汉宁公司的一些可疑人员采取行动。只有刘大好落网了,犯罪团伙的其他成员才会感到没有了靠山,才会如实招供。 当晚,陈国文带领3名刑警在汉宁公司附近守候。下班后,刘大好没有回家,一直呆在汉宁公司的办公室里。陈国文认为这是抓捕刘大好的好机会,但按照预案,抓捕刘大好的行动必须在清查“魔鬼城堡”之后进行。 晚上10时许,警方对魔鬼城堡采取突袭行动时,刘大好的奔驰车突然离开了汉宁公司,往市中心急驰而去。 陈国文认为刘大好可能得知了警方清查魔鬼城堡的情况,前往应急处理这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大好听到了风声,准备逃跑。如果出现第二种情况,那就糟糕了。 千万不能让刘大好跑掉,陈国文立即组织车辆跟踪追击,但出乎陈国文他们意料的是刘大好的车径直开进了市政府的大院里。 陈国文的车是从汽车租赁公司租来的,车上没有市政府的通行证。没有通行证的车是不能开进市政府大院的,车在市政府大院门口被守门的武警战士拦下,陈国文出示警官证后,武警战士说:“人可以进,但车不能进。”并问道:“你们找谁?我得先电话联系一下。”陈国文当然不能说是跟踪刘大好,就说:“找综治办的同志。”武警战士回答说综治办不在政府大院里办公,在市委那边,并告诉他去市委怎样怎样走。 陈国文就说:“那好。谢谢了”。 陈国文开车掉头后,又返回市政府门口,把车停在市政府大院外面等候。 过了一会儿,刘大好的奔驰车就从市政府出来了。但是,陈国文发现,和刘大好的奔驰车一起出来的还有一辆奥迪轿车,车号是b00002,陈国文和车上的另两名民警都认出那辆奥迪车是本市市长的坐骑。 刘大好和市长在一起?陈国文翁地一下头就大了。不要说当着市长的面抓捕刘大好,就是跟踪市长的车,这事就非同小可。 陈国文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跟局长报告,向局长报告吧,等于把难题交给了局长,局长也不好表态,如果不报告吧,事情出现了变数,局长不知道,恐怕影响战局。 犹豫再三,陈国文决定还是暂不报告,先跟踪一段路程再说。同车的民警也说这事不能向局长报告,若报告了,局长肯定不敢下令让民警去跟踪市长的车。 陈国文他们的车跟在奔驰车和奥迪车的后面,陈国文一边开车,一边猜测刘大好可能是搬市长去解魔鬼城堡的围的,分析他们此行可能会去魔鬼城堡,阻止民警的行动,也可能到公安局去找局长解决问题,但出乎陈国文的意料,奔驰车和奥迪车一前一后开进了汉宁公司的大院。 陈国文向邓副局长报告了以上情况。邓副局长当即下令暂缓行动,要刑警大队尽快弄清情况,要尽量避免当着市长的面对刘大好执行抓捕。 刘大好进了汉宁公司后,他位于汉宁公司大楼6楼的办公室的灯光就亮了。10分钟,20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刘大好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着,他们似乎在进行密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邓副局长每隔10分钟就打来一次电话,询问现场的情况,最后他亲自来到现场。 12点多了,警方突袭魔鬼城堡的行动取得了预期的战果,电台传来可以开始第二阶段行动的指令。可是,在汉宁公司现场,刘大好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奥迪车也一直没有出来,参战民警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建议主动采取行动。邓副局长也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果断决定由一名刑警潜入汉宁公司大楼,将汉宁公司大楼的供电开关关闭,使大楼断电,看能不能将刘大好逼出来。 一名刑警成功地潜入汉宁公司大楼,顺利切断了电源,汉宁公司大楼顿时一片漆黑。 果真不出民警所料,刘大好一边打电话让值班人员检查电路,一边送客出门。 邓副局长发现刘大好送走的人不是市长,而是市长的司机,当即下令抓捕刘大好。 刘大好送走了市长的司机,转身进门时,4名便衣刑警从附近一辆轿车中迅速出击,直扑刘大好。刘大好一看情况不妙,机警地往汉宁公司大楼里跑去,埋伏在大楼门楼旁的两名便衣迎头堵截,将刘大好抓住。刘大好先有些惊慌,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邓副局长带着几名穿着制服的民警走了过来,刘大好大声地吼道:“你们干什么?”陈国文回应道:“我们是公安局的,你涉嫌违法,请跟我们到公安局协助调查。” 汉宁公司的几名保安见警察出现在公司门口,带着汉宁公司的几名员工赶了过来。两名穿t恤的男子拿着棒子就向抓刘大好的警察直冲过来,准备跟警察动手。刘大好向他们摆了摆手,要他们不要动,他们才作罢。 刘大好质问民警:“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谁给你们的权利。” 邓副局长走过来说:“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利”。邓副局长回过头来对陈国文说:“陈队长,向他出示传唤证。” 陈国文掏出一张传唤通知书向刘大好宣布:“刘大好因涉嫌违法,现公安机关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立即到公安局接受讯问”。 刘大好说道:“你这是传唤证,不是逮捕证吧,如果我不去呢?” 一名刑警回答道:“如果你不配合我们,我们将采取强制传唤措施。当然,那样就不好看了。”刘大好说道:“我是人大代表,我要跟人大主任和市长打电话?” 陈国文说:“打吧,你有这个权利。” 刘大好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他这个电话并没有打给市长,而是打给了他的一个手下:“陈经理,我被公安局传唤了,请你通知马律师。” 一辆警车开到陈国文身旁,陈国文对刘大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你上车吧。” 刘大好无可奈何地跟着刑警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