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第一章 ——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喧闹的街道上停着几辆黑色吉普，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少有人注意的普通。 刘旭东一面擦着心爱的枪一面念叨着，“待会儿任务结束了谁请客啊？” 大家都凝眉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没人理他。 结果他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喂，你们倒是说话啊，别把气氛搞那么紧张。” 欧阳仔细检查自己的防弹背心是否穿好才抬眼瞟他，“就你话多，劭哥，下次出勤千万别把我和他分一起，话唠。” “切，说谁话唠？我这是给你们解压呢知道不？狗咬吕洞宾。” “操说谁呢！你……”欧阳瞪眼，还想回击就听到坐在副驾驶的人出声道，“行了，都给我闭嘴。” 此话一出，后面两人立马乖乖地缄口，欧阳不甘心地朝刘旭东竖了竖中指。 前面的对话机忽然传来声音，是对面大楼的习晨，“队长，我看到陈棣进去了，后面跟着两个人，是他手下，完毕。” 温劭淡定地坐在车子上，听到对方的报告沉稳地回道，“继续监视，完毕。” 温劭最后一次检查自己手中的枪和所备的子弹，握着对讲机道，“各小组注意，随时听我命令。” 说完才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两人道，“这次任务要能完成，晚上请你们吃海鲜。” 听到真有吃的刘旭东立马精神振奋，两眼放光，“队长，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劭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盯着他手里的枪，“待会儿抓人时我看你像不像现在这样振奋。” “可劲儿振奋啊，必须的，”刘旭东笑了，“队长待会儿你就看我表现吧。” 欧阳仿佛已经忘了刚才和刘旭东斗嘴，不要脸地凑上一句，“劭哥，请全队啊？” “废话。”温劭给枪上膛。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习晨急促的声音，“队长……有人突然带着手下闯进去了！” 温劭下意识地一愣，问了句，“谁？” “是……是陈烨！队长，是陈烨！糟了队长……他们想毁掉k粉……” “妈的，行动！”温劭气急地骂了一声，一脚踢开车门带着队伍就冲进二楼居民区，所有小队成员跟着温劭鱼贯而入，商店里的人被一群手持枪械的警察吓得目瞪口呆，只见温劭直接踹开了 面前紧闭的房门，屋内一片狼藉，显然是匆忙之下毁灭的证据，刘旭东和欧阳对视一眼，转身踹开了洗手间的门，欧阳握着手枪率先冲进去，却只见半包k粉在来不及冲下马桶的情况下忽然被手中人猛然往嘴里倒…… 温劭冲进去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红着眼不知是生气还是愤怒，冲上前一脚朝他手腕踢去，陈烨闷哼了一声，温劭蹲下身一手捏紧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你他妈给我吐出来！” 小腹一阵剧痛，陈烨被迫呕出来，温劭这才放开他，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面庞，陈烨嘴角一勾，笑了，“麻烦警官，再给杯水。” 欧阳气得扭过头去，温劭喊了欧阳一声，咬牙切齿地道，“给他。” 身后有警员的声音传来，“队长……搜遍了，没人。” 温劭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转过身推开警员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窗户大开的方向看去，人去楼空，早已经不见了陈棣的身影！ 温劭有些低怒，对着警员道，“他们一定没走远……阿翔阿旭，带上队员全力搜捕一辆垃圾车，往后门，要快！” “是！” 转身看着洗手间里淡定自若的陈烨，温劭扫了他一眼便对着欧阳一字一句道，“带上陈烨，回警队。” 陈烨听了这话也没多大反应，英俊的面容抬眼看向温劭，有光线从玻璃窗上射进来，陈烨微微眯了眼，朝着温劭淡淡一笑，似乎在说，好久不见。 “怎么，他撂了没？”刘东旭刚带队搜捕从外面回来，刚踏进门就看到欧阳打着哈欠走出审讯室。 欧阳耸耸肩，无奈道，“人家是什么人，这么轻易就能撂？” 刘东旭有些愤恨地挥挥拳头，“妈的，白盯陈棣这么久了，现在这个陈烨又来撑腰，真他妈的。” “你呢，有没有追到？”欧阳有些累，从布置任务到现在，他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了。 刘东旭摇摇头，“那辆垃圾车我们找到了，但里面什么都没留下，陈烨那老狐狸早留好后路给他弟，是我们疏忽了。” 欧阳看他一脸颓败的样子忍不住拍上他的肩膀安慰着，“别这样，我们还会有机会的。” “队长都带咱们布置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收到线报确切他们的交货位置，我真不甘心，”刘东旭看着审讯室的方向，冷声道，“外界都传陈烨对他这个弟弟毫不上心，现在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这陈烨也不 是什么好鸟！” “陈烨根基太深，不是我们一时能动得了的，要有耐心，我们总会找到机会的。” 刘东旭感谢地朝他胸口碰了一拳，“我知道，队长呢？怎么没见他？” “在审讯室。” 温劭等到身边都没人了，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灰暗的光线掩映着陈烨英气的面庞，他看着他的眼睛，嘴角一动，“你疯了吗？半包的k粉往嘴里塞，不要命了是不是！” 陈烨却只是坐在那里，他看着他，嘴角微微一笑，“我以为是面粉呢，这不你们突然拿着枪闯进来真是吓坏我了，一时情急才往嘴里咽，劭队，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温劭冷笑，“陈烨，在别人面前你这么说还情有可原，在我面前你说不知道，有意思吗？” “哟，劭队这话听着不对啊，这是跟我拉关系呢？”陈烨笑得深意，“我在你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有什么不同吗？” 温劭看向他的目光不再如人前一般含着冷意，他微微抿了抿唇，开口道，“那个东西害你害得还不够是吗？你究竟怎样才肯收手？” “我可是良民啊劭队，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不然，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陈烨始终盯着他，玩味一笑。 温劭听他这样说也没生气，只是盯着他，“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最好警告你那没长大的弟弟，安分一些，我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说话要讲证据，别诬陷好人，劭队，”陈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字一句说的气定神闲，他从来都有这样的修养，不急不躁，他看着温劭，“你这才回来多久呢就兴师动众的，又等不及邀功的吧？” “今天咱们打了个照面，陈烨，我不妨也告诉你，我手下盯你那宝贝弟弟盯很久了，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你好自为之。” “呵，劭队长不见几年脾气见长啊，”陈烨淡漠地笑着，斜眼看他，“我们做的可是正经生意，你要不信，随时欢迎来查，对了，”陈烨说到这儿眉眼一挑，道，“更欢迎来玩，我让童辉给你打个对折，他可是时刻都念叨着你呢。” 温劭没说话，只是背过身不再看他，陈烨知道他们问不出什么，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拍拍刚才落在身上的k粉，问着，“我可以走了吗？” 也不等温劭同意他便径自推开门，却听到身后的人忽然开口，“不想死，就别再碰那玩意儿了。” 陈烨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嘲讽一笑，不做停留地大步离开。 欧阳和刘旭东跑进来看着温劭，眼里尽是不甘心，“队长，就这么让他走？” 温劭走出背光的角落，神情一如往昔般沉稳自信，他走出门便看到一群年轻的警员拦住了陈烨，沉声道，“让他走。” 听到队长发话，那些警员才恨恨地移开位置，陈烨摸了摸鼻尖，轻笑着走出警队大门。 温劭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陈烨走上前，一个耳光狠狠打在陈棣的脸上，他是下了狠手，手上戴着的戒指顿时刮下一道鲜红的口子，“我他妈就是养条狗，也该懂人事了。” 陈棣不屑地吐了嘴里的那口血，眼神乖戾地瞪着陈烨，“你他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人？”他嗤笑了一声，道，“陈烨，在你眼里，我他妈确实是连狗都不如。” 一个耳光又扇了下去，陈烨一脚踹上他的膝盖骨，陈棣腿一弯疼得跪了下去却仍旧嘴硬，“你他妈有种打死我！” 看陈烨气得又要朝他胸口踹去手下的兄弟连忙止住了他，童辉跟了陈烨多年的时间，此时也只有他敢出声劝阻，“烨哥，棣哥年轻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好歹也是一家人，棣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别真伤了他……” “我呸，谁他妈是你棣哥！”陈棣眼里尽是厌恶，“你们这些陈烨养的狗别他妈在那儿叫唤……” 结果话还没说完胸口就重重挨了一脚，陈烨一把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睁着眼睛看向自己，“陈棣，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这次要不是我你就等死吧！别以为我能救得了你一辈子……就你他妈那怂样还敢学人家贩毒！” 陈烨眼里尽是说不清的厌恶，“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如若被我知道还有下次，你就等着我打断你的腿！” 陈棣说不过他，只是喘着粗气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 门口忽然跑来一个小弟，是平日里跟在陈烨身后的，看到此情此景知道陈烨在训人，但还是试探地开口道，“烨哥，外面有人找您。” “谁？”陈烨放开他站起身，一旁的小弟连忙拿了干净的纸巾递给他。 小弟看了跪在地上的陈棣一眼，说，“是，是缅甸那边的人。” 陈烨不耐烦地擦着手上的血迹，道，“知道了，你让他们等着，童辉麦子，跟我过去。” 转过头又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哑着嗓子道，“把他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他一步。” “陈烨，你他妈放开我……”陈棣被几个人连拽带拉拖了出去，陈烨再没理他，径直走出了大厅。 第二章 “烨哥，你好歹也是一方大哥，难道还想赖账不成？”对面人大腹便便，一副倨傲的样子笑着看向坐在中间的陈烨。 陈烨眉宇微微一皱，想着陈棣从哪儿找的这样一帮人，忍住心底的厌恶，面上依旧保持着虚伪的假笑，“不是我不守信用，早上的事您也知道，如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救了您手下，当然，是救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顺带救了您那几斤的白面，说实话，您那几斤的k粉我还真不感兴趣，现在我就一句话，要东西，我已经让人给销毁了，要钱，我是一分也不会给的。” “你他妈的……”肥胖的男人听到这样明目张胆的耍赖忽然吼了一声站起身来，寂静的房间瞬间只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几十只手枪齐刷刷地指向了他！ 男人突然被眼前的阵势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陈烨没工夫再陪这些人玩，站起身对着童辉懒懒地吩咐着，“把他们赶出去，别惹麻烦。” “是。”童辉恭敬地点头，看着陈烨的背影掩映在雕花的光影下，转身不见。 童辉才把目光转回屋里，对着手下沉声道，“送他们出去，记住，别惹事。” “他妈的你们充什么架子，陈烨算什么东……”话还没说完他只感觉嘴上重击般的一痛，童辉捏着他那满嘴是血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烨哥的名字也是你乱喊的！”手里的枪慢慢滑向男人的胸口，童辉眼神冰冷，“最好给我安分点，烨哥不想惹事才放过你们，别他妈不识好歹！带走！” 童辉走了出去，陈烨正躺在花房的椅子上晒太阳，听到童辉的脚步声也不睁眼，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都办好了？” 童辉自觉地站到他身后，点头道，“是。” “陈棣那边让麦子过去，别人我不放心。”陈烨交代着。 “我知道了，烨哥，”童辉似乎迟疑了一秒，想要开口问什么却又咽了下去，陈烨微微皱眉，“吞吞吐吐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脾性了？” 童辉只得低声道，“那帮缅甸人虽兴不起什么大波浪，但我们完全没必要和他们……” “阿辉，我告诉过你什么，”陈烨闭着眼睛，声音却透出一丝低沉，“那个东西，要断，就断干净。” 童辉低下头道，“是，我知道了，”他抬眼望着陈烨，只是犹豫了一秒便接着道，“我听麦子说，您碰上温……” 陈烨忽地睁眼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童辉立刻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眼前的人，被陈烨刀子般的眼神盯着后背一阵冷汗，只听见他的声音阴沉地传来，“童辉，越界了。” “对不起，烨哥，”童辉顺着眼脸，却仍旧开口着，“我不是故意冒犯您，但，那个人凭空消失了三年，现在终于回来，威叔的仇，我童辉永远都记着！” 陈烨慢慢站起身来，斑驳的光影遮掩在他身上，他的眉永远都带着几分倦意，却因为太过俊逸的面容称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硬气，他抬眼看着童辉，道，“阿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威叔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急不得，我们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换来如今，小不忍则乱大谋。” 童辉点头，对着面前的人发誓道，“烨哥，就冲你这句话，我童辉一辈子都跟随您！” “好了，”陈烨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刚刚接到电话，最近会有严打，你让他们安分点。” “是。” 待童辉离开后，陈烨又恢复了方才散漫的神情，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闪现着早上发生的一切。 三年了，陈烨想不到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故人”，早在半年前就听人说缉毒队空降了位队长姓温，背景非常不简单，派人打听时陈烨隐隐就有预感，果不其然，消失了三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真是，别来无恙啊。 温煦的阳光下，陈烨舒服地躺在椅子上昏睡过去，嘴角渐渐地，勾出一抹冷笑。 温劭下班后还是请了全队去吃海鲜，大伙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实在看了难受，都说自己带的兵自己心疼，他得给大伙鼓鼓士气。 吃完饭温劭又开着车一一把他们送回家，刘旭东和温劭住的最近，两人开着车回去时已经入夜，车窗外一片灯火阑珊，刘旭东忍不住开口问向身边的人，“队长，你信命吗？” 温劭转头奇怪地看了刘旭东一眼，想着今天这小孩的硬气估计被打击到了，眉宇微扬，道，“信，但在命运来临之前，我更信自己。” “信自己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被命给玩了。”刘旭东有些颓败。 “但总可以改变些什么，”温劭的眼睛很亮，看着面前的街景霓虹，“人无论遇到任何境遇，都可以选择，这是最难的，却也是最值得我们为之期待的。今天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们怨声很重，但你要学会如何去看待，你看，至少我们得到了缅甸那边的线索，至于陈棣，”温劭眼神顿时一紧，他说，“山路走多了总 会撞到鬼，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那天的谈话刘旭东一直记在心里，以至于很多年后他知道了真相，他忽然不敢去相信，那个人对他说的话就像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他曾经以为的全部信仰都在那一瞬间轰然坍塌，在那一刻他对自己发誓，温劭这个人，已经在他心底完全死去。 送走刘旭东后温劭看了眼时间，十一点整，他揉了揉太阳穴，趁着夜色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到达海棠城已经是很晚，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温劭不耐地皱皱眉，做卧底的那几年让他早已厌烦了这样的环境，但无奈今天是有人相约，只得打量了周围几眼才硬着头皮走进去，找了几圈终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要找的人，那两人随即也看到他，端起酒杯轻轻一扬，温劭笑了笑，走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温劭才去卷了袖子，他穿一件黑色衬衫，现下只觉得热得不行，转眼看两人正好整以暇地喝着酒，忍不住皱眉问道，“就不能选个轻松点的环境？” 两人听了这话深意一笑，锦官道，“刚我还和重光说这事来着，我说随便找个地儿就行，但他不愿啊，非说这儿新开业的环境不错，我俩一商量觉得你也太长时间没浪了，所以吧……” “行了，”温劭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重光，“谁跟你说我好久没浪了？” 重光喝着酒嘴角掩不住的笑意，“还用说么，你看看你回来这小半年联系过我们几回？这还是咱仨第一次见面吧，刚才你一路过来我和锦官就看出来了你是有多欲求不满。” 温劭知道从俩人嘴里就不能听一句正经话，“我这刚送完队员就赶过来了，你俩叨逼叨逼说半天还行不行了？” “这不是太想你了么，你不知道这几年你不在我俩过的是什么日子，”重光看向他咧嘴一笑，晃着酒杯问着，“怎么样，回到家的感觉？” 不过淡淡一句问好，却引起温劭许多感慨。 他靠在沙发上，喝了口酒，眉眼间是经历风雨后的沉淀，着道，“就那样呗，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也挺好的。” 锦官瞥了他一眼，道，“我说温大队长，以后卧底这种事儿你还是别搀和了，都踏入中老年组了还学年轻人玩什么勾心斗角？” 温劭知道俩人怨念有多深，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一走就是三年，连是死是活的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分，温劭知道他们就是动手揍自己他都只得挨着 ，当时他确实是什么念头都没有，一门心思要去做卧底，越危险的任务他越愿意去，本来他刚了了一个大案上面是不愿再让他涉险的，但他坚持，他们也只得同意了他的请求，一去，就是三年。 第三章 “你一直追的，是吴岩那个案子吧？”重光面色难得恢复正经，看着身边的人问了一句。 温劭也不瞒他，现在所有都已经尘埃落定，吴岩也已经被他送进了监狱，他点头，嗯了一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反正最近你小心些，他虽然栽了，但百足之虫，他手下那些人够你折腾一阵子的。” “嗯，我知道。” “当年我和锦官都不知道是你去，这几年，你过的什么日子，我也大概明白些，以后，这种事，别再搀和了。” 温劭当然知道重光是关心他，兄弟这么多年，他连重话都不会说一句，但眼底流露出的关切足以让他动容。 “在其位谋其政，你们也明白的，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不危险的道理。” 重光和锦官一时无话，温劭喝着酒，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这几年，不是别人打我就是我打别人，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玩心思耍阴谋，但见得多了，想的也多了，现在再回望那段日子，总觉得是变了的。” 重光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三年的时间没见，他确实是变成熟了，眼角眉梢间已不见了当年的那份轻狂劲儿，感觉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总是会变的，重光知道，这几年的卧底生涯，他知道温劭已经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身边的男人再不是几年前那个孤傲冷硬的温劭了。 三个人端着酒杯痛快地干了一杯，玻璃杯上映衬出明朗的笑容。 三年不见，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聚聚谁也不想那么快就散，重光是三个人里话最多的，两人也不拦他，一面含笑饮酒一面听他各种侃，温劭太久没和他们在一起，听了大院里的事儿差点被喉咙里的酒呛到，锦官笑着拍他背，“你小心呛死……” 温劭一面咳嗽一面朝他摆手，“艹，我不在你们倒是可劲儿折腾啊……” “可不是，重光这话唠病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回来治治。” “靠，谁话唠？”重光斜眼瞟锦官，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新奇事儿突然对着温劭道，“我还没和你爆重料呢，你不在这三年，锦官可是连男人都睡了……”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就狠狠挨了一下，温劭眼里含笑，看着两人小打小闹也不帮忙，低眉正喝着酒，突然听到桌子上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飞溅过来，温劭避不及脸上带了几点酒沫子，重光和锦官也是一愣，再一抬头就看到旁边 有人打了起来，温劭皱了下眉，知道这样的地方不闹事就太不正常了，现在又过了凌晨，估计是喝高了开始翻脸，重光拎了外衣站起身对着两人道，“走吧，咱找个清静的地儿。” 两人点了下头，站起身准备离开，锦官拿了钱包走过去结账，两人一面往外走一面表扬了锦官一番，说着三年不见想不到他连结账这种事都变积极了，温劭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有进步，重光笑着附和，主要咱俩脸皮太薄了，抢着付账这样的事儿根本做不出来。 两人笑着往外走，毫不理会身后打得越来越凶的人群，却忽然见几个人面色不善地推门而入，席卷一阵寒气，为首的那人脸色阴沉，擦肩而过时淡淡瞥了温劭一眼，却在下一秒忽然停住了脚步，直直望向温劭的背影。 身后的人看到老大突然停住没动，疑惑地凑上前问了一句，“辉哥，怎么了？” “温，劭。” 温劭只听见身后像是有人唤他，反射性回头却只见一个酒瓶朝着自己脑门狠狠砸下，避之不及耳朵仍旧被划了一口，童辉看到偷袭没成功冲过去朝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却连温劭的脸都没碰到就被另外一股力狠狠踹了出去，重光拉过温劭低头看他伤势，皱眉问着，“有事没事？” 温劭一抹耳朵上的血，冷着脸道，“没事。” 重光抬起眼对着冲上来的人毫不留情地出手，一拳挥过去那人直接砸倒在一旁的酒桌上，接着又有人不遗余力地朝着两人冲过来，童辉的面容在暗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阴沉，看向温劭的眼睛更是充着带血的恨意，“给我办了他！” 听他一句话，周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男人就朝两人扑过来，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重光尽量不让人近身，温劭一脚朝着对方的关节踹去不给他们再次起身的机会，重光趁着机会对着温劭吼着，“他妈的这些人是找你的？” 温劭揩掉嘴角的血说了一句，“是童辉。” 重光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但知道这些人是冲谁来的就够了，他看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手里拎的都是铁棍，知道这地儿肯定是对方的地盘，皱着眉踹翻眼前人之后抢过对方的工具直接砸向另外一人，他看出温劭在旁边也渐渐力不从心，他们人多势众，就算两人再能打也疲于应付，他不知道锦官哪儿去了，但知道必须撑到锦官带人过来，温劭解决了一人忽然朝他靠过来，说着，“我得去楼上。” 他去找童辉的身影，却发现那人不知何 时已然不见，当即心一横对着重光道，“你掩护我，我去楼上找童辉。” 重光嗯了一声，“我撑得住，你快去。” 玻璃酒瓶碎了一地，客人看到这么凶狠的打斗场面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刚才打架闹事的人也纷纷加入战局，温劭逮准机会打翻一人就往楼道方向冲去，一路上拦着他的人都被他一一解决，当年在重剑近身格斗第一名这个头衔不是虚的，除非他力竭，否则那些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不知道来到几楼，但抬头就感到黑压压的一排人全副武装在楼道上盯着他，童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温劭知道自己压对了，有童辉的地方，陈烨一定会在。 那些人没有童辉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动手，温劭站在那儿喘着气，听见童辉一字一句开口，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他说，“别来无恙啊，温劭。” 温劭并没有被他影响，只是盯着他道，“让陈烨出来。” 童辉像是冷笑，温劭根本不在意他眼里的恨意和不屑，继续道，“不想让陈烨出事，就马上让你手下的人停手，不然，我不保证任何后果。” 温劭知道耽搁一秒重光就少一分力气，锦官带的人马上就会到，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至少现在不能，看到童辉听了这话之后眼底的迟疑，趁着这个机会忽然冲上前一拳打翻他，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随之是一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声…… 温劭没想到自己撞见的是这样一幅场景，陈烨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他是知道的，三年前他就无数次地撞见过。 但此刻再一次看到，陈烨衣裳不整地在对方身上耸动，他最恨在这种事上被人打扰，随手抄起床上的手机就往身后砸去，“滚出去！” 身下的男孩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了，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想要起开，却被陈烨一把按住迎来更凶狠地撞击，男孩哑着嗓子连叫都叫不出来，过了几秒才感觉到陈烨在他身体射了，满足地叹了口气，陈烨才退了出来，抽了保险套扔在地上，对着沙发上的男孩道，“出去吧。” 男孩捡起地上的衣服低着头快速离开房间，路过温劭时还惹得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满屋都是散不开的气味。 陈烨气定神闲地系好皮带才转过身来，似乎也不在乎被手下观看，看到温劭时眼里有一瞬的惊讶，陈烨似乎想不到会是温劭，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童辉，勾了下嘴角开口道，“怎么是你？” 温劭冷着声气道， “让你手下马上给我收手！” 陈烨瞟眼看向童辉要一个解释，童辉低下头道，“对不起烨哥，是我让手下教训他们……” 话还没说完陈烨忽然变了脸色，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瞪着他冷声着，“谁他妈给你的命令？”他显然是动了怒，指着他道，“还不赶快滚下去？没听见劭队长说话吗？” 童辉恨恨看了温劭一眼，那眼神简直像要把他剜出一个血窟窿来，温劭却根本没理会他，也知道陈烨是做给他看的。 他慢慢瞪向陈烨，不耐地说着，“管好你的人陈烨，别他妈整天在我眼前晃悠。” 陈烨也想不到童辉竟然这么大胆没他的命令私自去动温劭，还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他只得道，“这次是我管教不严，让劭队受惊了是我们的不对，这样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也希望劭队长别太放在心上。” 陈烨一番话说得尽善尽美，但温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双方各退一步趁早让这事儿翻篇，但他还是明知故问，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陈烨嘴角勾了勾，打了个手势让他的人都退出去，他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温劭，温声道，“海棠城这样的地方小打小闹的是常事，劭队你是知道的，我手下眼神不太好使，以为你们和聚众闹事的是一伙儿呢，误伤了劭队的朋友实在对不住，待会儿我让童辉郑重地给劭队赔个不是，您看这样行吗？” 第四章 温劭冷笑了声，把手里的酒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盯着陈烨道，“只怕我同意，我朋友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他看到陈烨脸色明显一变，正好是他要的效果，陈烨知道自己不会追究今天的事儿，但牵扯到重光和锦官，他就知道没那么好了结了。 他当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心思，把话放在这儿显然是逮了机会非逼得他吐出些什么，他眉毛微微一挑，拨弄着手上的戒指淡漠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还没想好，不过这个情咱们先欠着，你看怎么样？”温劭眼里笑得客气，看着陈烨一字一句地道。 陈烨皱着眉注视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行，那就先欠着。”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温劭一惊，没想到陈烨能这么容易就松口，但既然答应了温劭也得防着他有后招，他听陈烨接了个电话知道童辉已经让人收手了，那边电话一挂重光的电话就接着打过来，温劭站起身来到窗前才问着重光有没有事，重光沉着声说了句没事，问他在哪儿，需不需要自己上去，温劭说，“不用了，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下来。” “你顺便给锦官电话让他不用过来了，这件事先这样吧，我待会儿再和你解释。”温劭站在落地窗前，背后倒映出陈烨双手揣在兜里歪着头看他的样子，有一名小弟走进来给他递了什么东西，陈烨挥手让他离开。 “好，你的事你自己决定。”重光说了这句之后便挂了电话，温劭转身之后才看到陈烨手里拿着的是医药箱，温劭疑惑地看向他，陈烨淡淡地道，“你先处理下伤口再下去吧。” 温劭一惊，忙摸上刚才耳朵划破的地方，果然，一手的血，怪不得刚才就感觉到头昏目眩，他低下头一看，肩膀的地方已经有一滩干了的血迹。 靠，他怎么一直没感觉到？ 陈烨示意他坐在沙发上，温劭也没拒绝，坐下来准备自己动手，却听见陈烨道，“我来吧，你看不见在什么地方。” 温劭低了下眉，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低声道，“那谢了。” 陈烨没太大表情，用棉签蘸了双氧水给他消毒，其实这口子不算太大，只是温劭血小板低，随便一个口子都会流血不止。 温劭想起两人当年在一起时陈烨是尽量避免让自己受伤的，只是因为他看见过自己血流不止的样子，太过惊心，哪怕和他说了没事，但看他浑身是血，陈烨连握枪的手都是微微发抖。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温劭时不时的吸气，陈烨弄好之后把棉签扔了道，“劭队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口子不大但挺深的，不去医院待会儿又要流血了。” “好，我会注意的，”温劭声音听不出来起伏，但语气却轻缓了很多，他抬眸看了陈烨一眼，两人之间难得有这样缓和的气氛，他低声道，“陈烨，三年没见了，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现在这样，我倒有些舍不得走了。” 陈烨淡笑了声，站起身道，“劭队误会了，我只是替劭队处理下伤口，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温劭跟着他站起身，一伸手就可以拥抱的距离，温劭退开一步，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床道，“我也没太想什么，”他看着用过的几个避孕套扔在一旁，避开目光，“那我走了。” “慢走，”陈烨始终是淡淡的，轻扣了几声，立时就有人推门恭敬地站在那里，他道，“替我送送劭队，还有，让童辉来见我。” “是。” 温劭来到门口就看到重光靠在车上抽烟，他走过去问了一句，“锦官呢？” “我让他不用过来了，他刚报警了结果没人理他，丫气得直接打了他们局长的电话，呵，”重光扔了烟看向他，眼睛眯起，“到底怎么回事？” “先上车吧，边走边说。” 两人坐上车，温劭一面开车一面问他，“你没受伤吧？” “没，那些人还伤不了我，”重光不屑地道，“倒是你，我看那领头的挺恨你的啊，我看他挺眼熟的，是跟哪个来着？” “陈烨。”温劭淡淡吐出两个字。 “哦，”重光微微迟疑了下，才道，“是敬哥那案子吧，宋威那个？” 温劭皱了下眉，嗯了一声，说，“他以前跟宋威的，宋威当年是陈瞿的管家，他出事后就一直替他守着家业，童辉是宋威一手带出来的。” “原来，”重光低声说着，两人提到往事都是一阵静默，窗外一掠而过的斑斓凸显了重光眼底的黯淡，他道，“敬哥走了也快五年了……这时间，过的真他妈快。” “是啊，这次我回来，看到昕昕都五岁了，如果他还活着……”温劭有些说不下去，眼里有微茫的光亮，他说，“都过去了。” 重光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温劭看了他一眼，重光递给他，温劭嫌弃地笑了笑，道，“艹，都是你口水。” 虽是 这样说，但还是咬在嘴里，重光笑着又重新点了一根，吸了一口才道，“当年那案子宋威一口咬下才没有牵涉到其他人，陈烨这几年做的越来越大，你得防着他。” 温劭抽着烟没说话，想起刚才陈烨给他上药的样子，心里有些乱，又听见重光问他，“敬哥的仇你是报了，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给自己留这么个后患，你当年到底怎么想的温劭，你不是没机会。” “当时宋威把什么都扛了，他早给陈烨留了后路，我也没办法。”温劭说的平静。 “你在他身边都两年了我不信你找不到证据，”重光不相信地看着他，似乎想找出点什么，但温劭始终那个样子，他也不想再追问，只是道，“算了，我也不清楚你怎么想的，自己好自为之吧。” 温劭有些烦闷地爬爬头发，没再开口，但重光的话如同蜘蛛结网，密密爬满他的胸口，逼得他去回忆那许久不曾触碰的记忆。 五年前，温劭刚刚从警校毕业，和重光约定去考特种部队，却突然收到温敬殉职的消息。 他握着电话久久无法反应，抬头去望窗外的阳光，惨白得没有颜色。 重光陪他喝了整整一夜的酒，最后摔了酒瓶对他红着眼吼道，“去给敬哥报仇！我在这儿等着你！” 温敬在边境缉毒的过程中，被人一枪击毙。 温敬是在边境殉的职，为了追击将要逃出境的毒贩竟然擅自脱离队伍，待队友发现他时，他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呼吸。 胸口前的一击毙命，小口径p6手枪。 市里的领导把温敬的骨灰亲自交给了温劭，本来要一路派车把他送回省城，但温劭却谢绝了，他提出想要去温敬殉职的地方看一看，温敬做事一直很有分寸和头脑，温劭不相信他会做出自杀式行为的阻击，他不相信温敬的死，仅仅只是因为冲动。 早晨的丛林在迷雾萦绕中显得分外清爽，温劭走了一路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本来就是偏远的小镇，更何况已经远离城镇，除了主道上来往的车辆，很少能看到一两个同路的人。 温劭打算走到县里再去车站坐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虽早，但还是刻意放快了脚程。 不远处的边道上停了一辆车，温劭看了一眼，走近了才看到是路虎。 这么偏远的小镇，能看到一辆不错的吉普，温劭注意了它的车牌，是云a。 温劭背着包走过去，车盖前 却忽然探出一个头来看向他。 男人嘴里痞气地咬着一支烟也不点燃，脸色有些黑，“嘿，知道附近哪里有修车厂吗？” 温劭疑惑了一秒才确定他是问自己，想了一会儿才道，“这附近好像还真没有，只有到县里。” 男人小声啧了一声，才道，“远不远？” 温劭计算了下时间道，“走过去也就三个多小时。” 男人皱眉，英俊的面容尽是不耐的样子，温劭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人，更何况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便问着，“一个人来旅游？” 他点了个头，从兜里抛了一支烟给温劭，微笑着道，“你呢？” 温劭发现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好看，有一种明艳的生动，却并不觉得突兀。 “是啊，徒步呢。”温劭答着他。 男人想了一会儿才看着他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儿走过去得了。” 温劭低头看了一眼他脚下千把块的懒人鞋，嘴角勾了一下，道，“行啊。” 他以为他只是说笑，却不想他把车里的包拿出来，锁了车，温劭这才意识到他是说真的。 温劭其实不算自来熟，性格也不算开朗，也许出生高干的缘故，骨子里总带了那么一点傲气，锦官说他那是狗眼看人低，除了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狐朋狗友，即使到了部队里温劭都没那么合群，他那性格，他自己知道，要不是出生军旅，还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但眼前的情况却是个意外，他没想到身边这个男人不过才初次见面的交情就能和他一起徒步，两人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温劭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发现那个人也不是很多话，就像两人并肩走了快半个小时的路，也没有一句的交谈。 但，还好，并不尴尬，温劭觉得。 第五章 他想自己至少得知道对方的名字，转头问他时对方显然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确实没告诉他名字，“陈烨，耳朵陈，玄烨的烨。” 温劭皱了一下眉，问着，“玄烨，谁啊？” 陈烨没想到这个人看着挺有内涵却连玄烨都不知道，笑了一下才道，“没看过《康熙王朝》啊？” 温劭这才想到是谁，只得尴尬一笑，道，“温劭。” 两人算是相互介绍了彼此，陈烨告诉他自己是自驾游，听说这边风景不错才有了开车过来这边看看的想法，没想到却半路抛锚，真是不走运，陈烨无奈地皱眉。 快要到县里，陈烨打了个电话不知让谁去给他取车，温劭知道这里的环境挺乱，陈烨那车有那么显眼，说不准有人砸了玻璃偷窃，本想等他挂了电话提醒他一声，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看他的穿着谈吐，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在意一辆半新的路虎。 到了县里温劭说要去车站，两人便告别，陈烨不知为何忽然说了句，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温劭还没反应过来，陈烨已经背对着他挥手说再见了。 结果温劭到了车站才被告知，县里一天只发一班车，而他刚刚错过了时间，没办法，他只得先去找宾馆对付一夜。 温敬以前在信中和他提起过这个小县城，这里算是半个旅游景点，往来的人买的最多还是玉石，地方虽小，但却是产玉的宝地。 温劭在成都军区待的时间不算短，所以即使是北方人还是会讲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他自小便有这个天赋，在语言方面，虽然是从前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但只要听上一个月，再开口时已经和地方人没多大差别，重光以前就打趣过他，说以后退休了还可以去大学里挂个闲职教语言学。 所以温劭开口问当地人哪里的住宿不错时那些人还特别热情地给他指了方向，温劭想着路程倒是不远，他其实挺喜欢走路，在部队丛林野训时经常走上三天三夜也不觉得什么。 等他走到当地人口中最好的宾馆已经是晚饭时间，温劭进门要了一个房间，刚要问服务员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就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陈烨，懒懒地咬着一支烟，要出门的样子。 看到他陈烨顿了一秒，笑了，“哟，又遇见了。” 温劭没想到还会遇到他，但开口还是道，“要出去？” “嗯，吃饭呢，”陈烨看他风尘仆仆却毫无倦意的样子，一只手拿开烟，道，“要不要一起？” 温劭点头，“行。” 陈烨挑的地方离宾馆不太远，一家不大的饭店，味道怎么样温劭不知道，但看起来就很干净，其实刚才走过几家都看着人很多的样子，但温劭打量了陈烨一眼，他知道，这个人定是好日子过多了，有些洁癖。 陈烨去点菜，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吃的，温劭历来不挑食，摇头说没有，等菜端上来了他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有多挑食，姜不吃，蒜不碰，真是少爷脾性。 吃好饭回到房间，温劭看到陈烨刷开了对面的房门，陈烨也挑眉地朝他一笑。 还真是缘分，温劭想，要是个女的，他真怀疑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电视，那么多年的军营生活，温劭对住宿环境变得不是很挑剔，在他看来只要有个木板就能睡觉，更何况本就在这样的小城里，他没得挑。 三天两夜的时间，温劭走遍了温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其实很不确定自己内心深处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用这样的方式去和温敬告别，可他觉得如若换做是他，如若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温敬一定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向他告别。 温敬大他七岁，从小他就在他的照顾下长大，温盛岚忙着军队里的事，更何况他认为男孩子就是要放手去养，所以从小两个儿子就不是很关注。 一直都是温敬在照顾他。 小时候温劭身子弱，经常吹一点风就生病，温敬每次出门都会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以至于每到冬天温劭穿得只露两眼睛，像个棉花糖。 大院里的孩子都挺闹腾，其中就属重光最突出，走到哪里都看到他身后狐朋狗友的，从小就知道拉帮结派。 温劭开始其实挺看不上重光的，他因为身体不好经常都被温敬强迫待在家里，所以和大院里这些高干不是很熟，每每出门遇到重光，温劭都会避着走。 不是他怕，而是他觉得讨厌，重光从小就让温劭讨厌。 以至于很多年后温劭和重光是怎样发展成过命的交情的，温劭想到就觉得好笑，因为小时候他确实没少挨重光欺负，冬天穿个大棉袄走在路上，重光总是会冲上去对准他的脑门拍下去，然后看着温劭瞪着眼哈哈大笑。 直到有一次，温敬刁着一支烟在放学路上等了重光，他性格历来就野，又比重光年长，所以三个重光都不是他对手。 重光后来回忆说，“你哥太恐怖了，我他妈当时被他揍得连我 亲爹都不认识……” 现在回忆过去，温劭都觉得会是很温暖的回忆，那个时候温敬待他如兄更如父，后来他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温劭觉得自己的性格也越来越像温敬，如若说他们两人哪里的不同，就是温劭没温敬那么孤臣孽子，他骨子里总存了一份骄傲，可温敬却不同，他来春城做缉毒警察时，除了温劭，他谁也没告诉，背着包就踏上了火车。 是真的不留恋。 电视里还播着娱乐新闻，温劭的思绪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把温劭拉了回来。 温劭第一反应就是，这么晚，会是谁？ 耐着性子走过去打开房门，温劭连衣服都懒得穿，他最恨休息时候被人打扰。 拉开房门，却没想到对方竟也没穿衣服，再一看，连皮带都懒得系，jilsander的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腹肌上的纹身性感得要命。 “怎么，这是要献身的节奏？”温劭吹了声口哨看向陈烨，一脸坏笑的样子。 陈烨却没那么好脸色，没注意到他的调侃只顾说着，“洗到一半停水了，借你浴室用用行吧？” 温劭浅笑着点头，“行，怎么不行。” 浴室里是哗啦啦地放水声，温劭躺回床上，心思却怎么也收不到屏幕上，只是盯着浴室的门，也不知想些什么。 直到陈烨出来，温劭才不动身色地收回目光。 偏头擦着未干的发水，陈烨脸上还有氤氲的雾气，他朝着温劭嘴角一勾，笑道，“谢了。” 温劭摆摆手，“不客气。” “那么，我可以借宿一晚么？”陈烨站在他面前，朝他温柔的微笑，“我那边，额，有些麻烦。” 温劭听了他的请求心底一愣，但还是指指自己睡的床，“只有一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地上。” 他连原因都不问，只是给了陈烨最大的方便。 陈烨感激地朝他笑笑，道，“地上就行，谢了。” 那一晚，温劭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了温敬，梦到他们童年的时光，醒过来时，夜色茫茫，却听到屋外有轻微的响动，因为职业敏感温劭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陈烨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哪怕夜色暗沉，温劭也看到他微皱的眉宇，果然，来者不善。 温劭只顿了一秒就对陈烨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靠在门上去听外面的动静，那些人似 乎也不愿惊动其他人，刻意放缓了脚步，温劭听到有两人在门外压低了声音交谈。 “没人吗？” “没，估计是跑了。” 那人似乎犹豫了下，才道，“叫上兄弟们撤，别打草惊蛇。” “是。” 随后便是一群人下楼的脚步声，整个楼道又恢复了安静。 等温劭确定没人之后他才舒了口气，看向陈烨道，“没事了。” 陈烨盯着他的目光似是探寻，又有着不解和疑惑，最后淡淡吐出几个字，“谢谢。” 温劭重新躺回床上，似是困倦，他说，“快睡吧，你这一出调虎离山，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陈烨知道温劭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但没再多问，两人闭着眼，再一次睡了过去。 第六章 急促的电话声突兀地响彻整个办公室，欧阳离得最近，走过去喂了一声，却在下一秒脸色突变，“劭队，小昕被劫走了！” 一路开着警笛来到学校门口，秦卿还在朋友的安抚下不停哭泣，看到温劭更是一股委屈直冲眼窝，“阿劭，怎么办，小昕被劫走了……” 温劭知道现在秦卿的情绪根本问不出什么情况，只得走上前安抚着她，“没事，你相信我，昕昕会没事的。” 秦卿哭得伤心不已，“你哥已经不在了，我真怕再……” 温劭心底一痛，走上前就搂住了秦卿的肩，温敬已经不在了，他不能够再让温昕出事。 温家的人此时也闻声赶来，路庭裕从温盛岚当营长时就一直跟随着他，现下亲自过来接秦卿，可想温盛岚也已经知道了，温劭低声问了一句，“你告诉爸爸了？” 秦卿抽泣着点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打电话给爸爸和你，我真的……” 温劭关心地给她递去纸巾，路庭裕穿着军装走到温劭面前敬了一个笔挺的军礼才道，“司令让我接她回去。” 温家的人从来都军纪严谨，路庭裕跟了温盛岚这么久，自然对细节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温劭对他的军礼也已经习以为常，点头道，“麻烦路叔了，昕昕的事我会处理，你让爸爸放心。” “司令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路庭裕显然犹豫了下，才道，“司令说，只给您一天的时间，要是明天还见不到温昕，他会亲自过问。” “我知道，”温劭自然懂得老爷子对孙女的那份宠爱，更何况温敬当年也是因为缉毒殉的职，他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再有半分闪失，“您让老爷子注意自个儿身体，这里我会处理。” 温劭开着车回队里调监控记录，手机却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第一反应就是歹徒的电话，低下头看了一眼却有微微地怔住，那个号码，他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在他电话里出现了，即使过了那么多年，直到看到号码的瞬间温劭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忘记过，那个号码，他竟然一直记在了心里。 “喂，我是温劭。” “温队长，您的侄女在我们这里，您看是我们给您送回去还是您亲自过来接她？” “是你们？！”温劭惊讶。 “当然不是，温队长误会了，”麦子连忙解释，“我们刚刚救了您侄女，为了她还伤了我们一个兄弟，您这么怀疑我们 ，真是冤枉了。” 温劭眼神顿时一紧，握紧电话道，“说地址，我马上过来。” 温劭以为他们会随便报一个地址，却不想竟然是陈烨在市区的别墅，开着车一路畅通无阻，温劭知道，是陈烨提前下的命令。 温昕被几个陌生的面孔带到他的面前，温劭关切地蹲下身来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小孩抬头看到是温劭，忽然抑制不住地扑到他身上大哭起来，刚刚还极力隐忍的情绪，终于在见到温劭的那一刻尽情地释放，温劭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乖，没事了，小叔来接你了，没事了啊。” 温昕不过是五岁的小孩，但因为温敬早逝的缘故，她已然有了与同年龄段孩子没有的成熟，但即便如此，在经历了绑架后还是心有余悸，她是真的怕，温劭抱着她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温劭只觉得心底钝痛，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没事了，小叔会一直陪着你，没事的。”为了不让她过分沉浸在刚才的惶恐中，温劭只得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告诉小叔，你手里怎么多了一个玩具？” 她从出来时怀里就紧紧抱着的玩具，温昕吸了吸鼻子，抽泣地道，“是，是刚才那位叔叔给我买的，是，是哆啦a梦。” “那你有没有谢谢那位叔叔呢？”温劭擦干她挂在脸上的眼泪，温柔地问着。 温昕努力地点点头，“嗯，叔叔说，不用谢。” 麦子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看到温昕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对着温劭道，“温队长，我们也是恰好碰到了劫持您侄女的那伙人，至于是什么人下的命令，我想您应该知道，是刚刚被您亲自送进监狱的，吴岩。” 温劭把温昕抱在怀里，沉声道，“是不是碰巧，我不知道，但无论怎样，这次我承了陈烨的人情，我一定会还。” “温队长言重了，不过一个小忙，您没必要往心里去。” “行了，”温劭没心情和他绕圈，抬眼看着他们，“我要见陈烨。” 麦子面露难色，“这……烨哥正在休息，他特意吩咐过温队长不用亲自道谢了。” “他费心救了我侄女，现在又躲着不见人，他耍的什么手段我还不清楚么，你让他出来。” “这……”麦子迟疑地往楼上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该如何拒绝，却听到楼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陈烨从背光的地方慢慢走了下来。 温昕趴在温劭肩膀上小声地说了 一句，“就是这个叔叔，给我买的玩偶。” 陈烨只穿了最寻常的居家服，头发比前几日见面时修的略微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加英朗。 陈烨看着他，露出一个客气地笑容来，“劭队这么想见我？” 温劭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看着他直言道，“谢谢你救了温昕，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你看行吗？” 温劭当然知道陈烨费心救温昕的目的，他没忘记两人之前在海棠城的对话，他说着欠着，陈烨自然也就答应，现下不论他玩的什么心思，只要温昕没事，他也就不去计较。 算是公平。 陈烨淡笑着看向温劭，“劭队这么给我面子，我当然不会拒绝。” “行，”温劭扬了扬下巴，抱着温昕道，“那我们走了。” “劭队留步。” 陈烨淡漠地开口，立时就有四五个人站出来拦住他，温劭眼底一紧，转过身看向陈烨，“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烨看了麦子一眼，麦子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陈烨开口道，“劭队误会了，只是有些好奇，劭队都不问我是在哪儿找到你侄女的么，这么相信我？” 温劭自然听出他语气里的冷嘲，他还摸不清陈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温劭便放下温昕，蹲下身看着她道，“囡囡乖，你去车里等着小叔好吗，小叔一会儿就来。” 麦子走上前对着温劭道，“劭队如果信得过我，就让我带温昕过去吧，隔壁有个儿童室，等您和烨哥聊完可以去那里找她。” “你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我当然放心。”温劭讲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温昕很听话地点点头，跟着麦子走出房间。 等俩人离开了温劭才看着陈烨，问着，“说吧，你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陈烨走到沙发坐下，翘着腿看着温劭道，“劭队也知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但最近苍蝇多了也烦得厉害，我呢就想当回中国好市民，配合着劭队把周围的苍蝇都清除了吧，不然整天嗡嗡地，烦得不行。” 温劭眉峰一聚，“你想合作？” “劭队，你凭空消失了这几年别告诉我你是环游世界去了，”陈烨眼里露出揶揄和不屑，看着他道，“华威是吴岩干儿子，他这次选择对温昕动手，说明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今天你侄女出了这样的事，要不是我恰巧碰见，也许连你都不知道会是个什 么结果，吴岩虽然栽了，但华威会善罢甘休吗？我只是提个建议，同不同意，全在于你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陈烨，你还没那么好心。” 陈烨知道温劭会猜到自己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他也不多加掩饰，只是道，“我手里握着的可是劭队最感兴趣的东西，不过我也说了，选择权在于你，你知道，我从不做勉强人的事。” “人呢？”温劭看着他，停顿了下才开口问了一句。 陈烨反应过来温劭问的是劫持温昕的那伙人，眼里浮现笑意，“自然是在我手里，如果劭队想问出什么来，我待会儿就让麦子送他们到警局，也算是协助警方破案了。” 温劭走到他面前，太近的距离不得不逼着陈烨抬头面对他，他道，“烨哥肯配合这个自然是最好，至于究竟是谁干的，我一定会问清楚，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烨淡淡一笑，看着他道，“你以为你能审问出什么来？华威找人去绑架你侄女不过是给你一个警告，告诉你他认出你了，你以为他真不怕死敢动温昕？我现在虽然抓了那几个人，但你知道的，根本没用，谁敢供出华威来？”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让手下把劫持温昕那几人送到警局，温劭连夜审问他们，那几人也不多做抵触，老老实实交代了绑架经过，但受何人指使，他们却绝口不提。 就像陈烨所说的，华威是吴岩的干儿子，这次回国就冲着为吴岩报仇，他们能查到当年的卧底就是温劭，就凭这个，温劭都不得不防他。 那天谈话之后温劭找了个机会和领导说了这件事，领导问他，你怎么看？温劭说，陈烨不过想借我们铲除异己，但这是双赢的事儿，对我们没什么坏处。 领导思忖之后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你去做吧，陈家这几年安分了不少，他只要本本分分做他的生意，我们当然不会难为他。 第七章 温劭下班之后接到家里的电话，温盛岚让他回去一趟，自家老爷子亲自打来电话温劭半点也不敢耽搁，就连答应了欧阳他们一起去吃饭都只能推掉，刘旭东特八卦地问了一句，“队长，哪个美女这么重要呢？重色轻友不够意思啊，你看你都答应我们了。” 温劭优哉游哉地喝完水，“比美女重要多了，我家老爷子。” 刘旭东吓得吐了吐舌头，“那您老人家还是赶快回去吧，我和欧阳会把你的那份一起吃了的。” 回大院陪温盛岚吃完饭他才慢悠悠地道，“待会儿你去秦家一趟，昕昕这几日一直住那边，你去把她们母女接回来。” 温劭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敢情老爷子叫他回来是为了这件事，他还真以为老爷子想他了才让他回来吃饭，果然是自作多情。 “嫂子回娘家很正常的么，更何况昕昕也很久没见他外婆外公了，我现在就去把她们接回来，有些不太好吧？” 温盛岚把脸一拉，沉声道，“都去了快一星期了，你今天就给我把她们接回来。” 温劭知道温盛岚疼孙女，都说隔代亲，这话放在温盛岚身上一点没错，当年他和温敬被老爷子放养的时光真是不堪回首，有时候几个月都不回家一次，温劭觉得他也许都忘记了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还好温敬比他大七岁，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他们家却是没爹疼的孩子早当家，温敬对温劭那是从骨子里的宠着，他脾气虽然不好，但唯有对温劭是耐心又温柔的，温劭记得自己还上小学时有一次温敬带女朋友回来吃饭，那女的兴许被他们家的背景吓到了，温劭看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既忐忑又兴奋的状态，对温劭也是嘘寒问暖过了头，温劭撇撇嘴，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是不同意温敬找女朋友，但这样不靠谱的，他觉得别扭。 后来他就没再见过那女的，有一次不经意问温敬，说，哥，你怎么没带那女的回来吃饭了？ 温敬当时正在翻杂志，听到这话咦了一声，看向他问，哪个女的？ “就是上次你带回家来吃饭的那女的。” “哦，”温敬蛮不在乎，“早分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温劭奇怪，虽然早就听说温敬在学校里不怎么安分，女朋友也是一沓沓地换，但那女的却是他第一个带回家吃饭的，所以温劭哪怕心里不喜欢，也绝不干涉。 “跟你有屁关系啊？”温敬拿书敲了下他的头，笑着道， “好好读你的书，大人的事儿少管。” 很多年之后温劭再回忆起这件事，才依稀能够捕捉到什么，如同久远的往事回望，薄雾散去之后轮廓的慢慢显映，比如温敬其实很在乎他的态度，比如温敬真的很爱他这个事实。 后来温敬出事，重光一直陪在他身边，重光说，你难受你哭出来行吗，别憋着…… 温劭说，我哭不出来，重光，我太难受了可我他妈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说，我哭出来了我哥就死了，我哭不出来…… 温劭开着车去接秦卿和温昕时，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到这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每一次回忆过去，那种心痛就像是临渊对望，它在悬崖之下静静凝望着他，从未消失。 温盛岚宠温昕都快要宠到天上去，这么多年，温劭知道不论是自己还是温盛岚，都没有真正放下过，他把不曾给温敬的都加倍地补偿到温昕身上，温盛岚不干涉秦卿的自由，但只有一点，秦卿必须带着孩子回家住，他说，虽然温敬已经不在了，但你永远都是我温家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所以温敬离开的这五年，秦卿一直以媳妇儿的身份带着温昕住在大院里，也非常孝顺温盛岚，而这空荡荡的房子，也是因为有了她们，才觉得是家。 来到秦家，温劭把温盛岚交代给两位老人的礼品拎上楼，秦家妈妈看到这么多东西有些难为情，说着，“亲家真是太照顾我们了，每次都送来这么多东西。” 温劭笑得礼貌，说着，“伯母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的，我出来之前我爸还千叮万嘱让我别忘记告诉你们，周末他让司机过来接你们去大院吃饭。” 秦卿牵着温昕走出来，看到温劭送来这么多礼品也挺惊讶，问着，“怎么这么多东西？” 温劭招招手让温昕过来，笑得开心，“哇，今天穿这么漂亮呢小公主，快过来亲亲小叔，小叔待会儿带你玩。” 温昕看到温劭也非常高兴，跑过去抱住他亲了一个，温劭笑得眼睛都眯起了，看着秦卿说着，“爸上次听你说伯父心脏不好么，这次特意让我给伯父送来的，让伯父先吃吃看，如果效果好了你给我个电话，我再让人去买。” 秦卿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说温盛岚就记在心里，心里一时感动，又觉得愧疚。 她知道温劭是来接自己回去的，因为之前温昕被绑架的事儿把她爸妈吓得不轻，非要她带着孩子过来住一阵， 秦卿想着温昕也好久没见外公外婆便答应了，这期间也忘了让温昕给她爷爷电话，所以老爷子肯定是急了，才派温劭过来接她们。 让温昕和外公外婆说再见之后两人才领着小孩下楼，温劭牵着她去车库取车，这个年龄的小孩都特别活跃，跳上跳下的挺调皮，秦卿跟在身后重复说着“昕昕你慢点”“昕昕你太不听话了”，温劭笑着道，“没事，小孩子么，活泼些正常。” 秦卿无奈，语气带着宠溺，“但她也太活泼了，你不知道她平时有多调皮，昨天趁我不注意连树都爬了……” 温劭哈哈一笑，说着，“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小温敬么。” 说完这句两人都是一阵沉默，还是温劭先回过神来，轻笑了声，继续道，“我哥也挺调皮的，小时候没少挨我爸的打。” 秦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她看着温昕跳上台阶摇摇晃晃地走猫步，眼里泛起淡淡的光亮，她说，“你哥倒没跟我说过，不过看他那样，就该猜到他小时候也挺闹腾的。” “是啊，我记得有一次我爸刚从部队回来，我哥进来看我在床上躺着问了句，爸回来了？我说恩，他听了这话就一溜烟跑客厅了，我正睡得熟呢脑门上忽然重重挨了一巴掌，打得我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睁开眼就看我爸盯着我骂道，‘连你老子的烟都敢偷’，我才知道他刚才那是偷烟去了，结果我爸回来就见我在家里，还以为是我拿的。” 秦卿笑出声来，“后来呢，你告状了没？” “没，我爸经常冤枉我的，习惯了就好。”温劭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怀念，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两个人因为共同的想念在这一刻心灵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接近，平日里温劭和秦卿其实是有距离的，温敬死了之后他就去了春城，又在吴岩身边卧底了三年，和秦卿以及温昕的关系还是这半年慢慢建立起来的。 温昕开始很怕他，他身上所带的那种气场总会让孩子害怕亲近，后来随着慢慢的接近，温昕才开始接受他。 秦卿看着温昕，淡笑着道，“想不到温敬还有这么坏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可是正经得很，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还是我哥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说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就这么被骗了……” 温劭第一次听秦卿提起他哥，他是知道秦卿有一位哥哥的，之前听温盛岚说起过，和温敬是同僚，做卧底时被发现了，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现下听秦卿提起，他便多 嘴问了一句，“你哥和我哥认识？” 秦卿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是惊讶，“是啊，你不知道吗，我哥和温敬是大学同学，他们同一期毕业的。” 温劭被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愣，因为从未听温敬提起过，他问，“你哥叫什么名字，秦什么？” 秦卿摇头轻笑，眼里黯淡了些，她说，“我哥不姓秦的，他姓陆，和我同母异父，叫陆君应。” “哦，”因为不小心窥探了别人家的私事温劭也有些尴尬，只能轻描淡写地道，“你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印象，可能我哥和我说过吧，我忘记了。” 秦卿说，“嗯，我哥对我挺好的，从小就护着我，我认识温敬，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两人一面回忆着往事一面走到停车的位置，温劭解了锁才对着温昕笑道，“昕昕快看看小叔给你买了什么。” 温昕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连忙打开车门，下一秒便听见她发出清脆的声音，“哇，是喜洋洋！妈妈快来看，叔叔给我买了一个好大的喜洋洋！” 秦卿笑着看向温劭，“你真是太惯她了……” “侄女只有一个，我不惯她谁惯她？”温劭挺霸气地回了一句，说，“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第八章 陈烨参加完一个酒会回到文林秋苑已经是很晚，麦子把车开到车库后才对着身后的人低声道，“烨哥，我们到了。” 陈烨似乎是困了，闭着眼睡了一会儿，听到麦子的声音才睁开眼，推开门说着，“行了，你也回去吧。” “烨哥好好休息。” 麦子声音波澜不惊，正要开车离开就看到陈烨弯腰敲了敲车窗，麦子连忙把车窗放下来，陈烨淡然道，“明天让童辉过来吧，最近几天我这儿离不开人。” 麦子应了一声，说着，“好的。” 童辉自从海棠城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受罚，最近半个月都没出现在陈烨身边，现下麦子听陈烨松口终于呼出一口气，这么多天，童辉都快掉层皮了。 因为陈烨喜静，这几年住的地方都没让人再跟着，所以偌大的房子也是空荡荡的。 刚踏进卧室陈烨就停住了，这么多年的血海浮沉让他异常敏感，卧室里有生人的气味，虽然看不见，但他感受得到，那人还在这里。 他没有再动，借着屋外的月光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目光停留在几步之遥的书桌上，第二个抽屉，放着他的西格绍尔。 陈烨尽可能地放轻呼吸，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猛然出手，动作敏捷如同捕食的猎豹，在他即将碰到抽屉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叹，“是我。” 拿枪的手忽然顿住，下一秒陈烨才定了神合上抽屉，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挑眉道，“劭队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我还以为进贼了。” “没办法，这事还是低调点好。”温劭站在角落里看着他，风轻轻吹起窗帘，随风轻摆。 陈烨走过去拉上窗帘，又关上房门开了灯，温劭一时间适应不了光亮用手遮住，陈烨看向他，“劭队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你之前提的事，上面同意了。” 陈烨听到这个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反而指指沙发，“不介意的话劭队可以等我几分钟么，我先洗个澡。” 温劭看出他眉间的倦容，略微点头，道，“好。” 陈烨走到里间换衣服，温劭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收藏杂志翻看，墙上的时钟稳稳指向了凌晨一点，温劭抬眼揉了揉额头，尽量让自己精神起来。 等陈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温劭蹙着眉闭着眼睛在揉额头，陈烨走过去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来，倒了一杯递给温劭，温劭摆手道，“ 不用了，晚上我不太喝酒的。” 陈烨哦了一声，兑着冰块喝了一口才道，“劭队看起来似乎很累？” “没事，”温劭抽了一支烟咬在嘴里，“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一声，队里同意你的建议，之后我会和你单线联络。” 陈烨莞尔，靠在酒柜前扬了扬酒杯，眼底似有暗涌，“那就合作愉快了，劭队。” 温劭站起身，“华威这个人我们警方掌握的资料有限，我只知道他是吴岩的干儿子，其他的，还需要你的帮助。” 陈烨看了他一眼，说，“他小时候就去了国外，对外宋威都说那是他干儿子，但据我所知，华威是他和他情妇生的，华威今年初回的国，也就是你把吴岩送进监狱之后的事情，听说他在国外发展得不错，连三合会都待过，这次回来的原因，我想劭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陈烨含笑看着他，烈酒滚过喉咙舌尖微烫。 温劭像是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讥讽，只是沉声道，“其他的我也正在调查，他很有手段的，才回来这段时间，吴岩的那些老部下对他倒是臣服得很。” 陈烨看到温劭微微皱了下眉，继续道，“谁让你们警方做事不干净利落？这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温劭听了这话也不反驳，眼含深意地看着他，陈烨无所谓地笑笑，道，“当然，我这春风也是因为劭队眷顾，才有今天的成就。” 温劭不想和他发生争执，特别对于过去的事，所以即使陈烨语气讥讽，他也不做回应，只是公事公办地道，“行吧，那你休息，之后有什么情况我会再找你，当然，如若你需要和我联系，派人到东街……” 话还没说完陈烨就打断他，“我想要找你的话，自然有我的方式，不用劭队操心。” 温劭被他抢白也没多大反应，朝他点了个头就要离开，陈烨叫住他，“你要走窗户？” 温劭转过头，“有问题？” 陈烨笑了声，道，“没有，只是忽然意识到，我该换防盗系统了。” “狗也顺便换了吧，你楼下那只被我一不小心给摔得有心理阴影了，看门什么的得另选一只了。”温劭淡定地说完话，随即身影一闪掩没在黑夜当中。 开着的窗户灌进一阵阵冷风，吹得陈烨眉宇微皱。 那天之后温劭倒是偶尔会到文林秋苑来，选的时间都是凌晨，有时候陈烨整夜不回来，他就等到天微微亮才离开，后来陈烨对他说 ，劭队来之前，可以提前和我打声招呼，你知道我不常回文林秋苑的。 都说狡兔三窟，陈烨这么说他也并不感到奇怪，他想了想便道，那这样吧，要是有事，我会去海棠城找你。 温劭坐在海棠城喝酒，陈烨下楼离开时不知怎么就看到他，嘴角一笑走向他，“哟，劭队赏脸来玩，待会儿结账时给你打个对折。” 童辉跟在陈烨身后，不该看的地方绝不看上第二眼。 温劭微微一笑，看向他，“我这么赏脸，难道不该免单的么？” “劭队说笑了，我们小本经营，赚不了多少钱的，”陈烨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坐下来和他碰了个杯，“劭队玩的开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温劭和他干脆地碰杯，喝酒时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目不转睛。 陈烨出了大门童辉才沉着脸跟上他说着，“烨哥，刚刚接到电话，仓库那边似乎有人动过。” 陈烨忽地定住脚步，开车门的小弟站在一旁恭敬地看着他，陈烨眉宇一皱，问，“谁干的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他们检查时发现脚印。” 陈烨思忖之后开口道，“你现在过去看看，海湾会所我自己过去。” 童辉知道陈烨身边离不了人，他又不喜欢带保镖，担心地道，“要不我让麦子过来接您？” “不用，麦子正在海湾陪着刘先生，更何况海湾是咱们的地方，没事的，倒是仓库那边你去查清楚，多带些人过去，刘先生等这批货很久了，出不得一点差错。”陈烨说完微微眯了下眼，面色冷硬。 “好，我这就过去，”童辉说完便走到开车小弟面前沉声道，“烨哥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海湾离这儿有段距离，你机灵点，别出岔子。” “是，辉哥，您放心吧。” 陈烨坐在后面闭目养神，海棠城离海湾有不小的距离，他今天处理公事就忙了一天，现下要赴刘先生的约，那个马来西亚人他打过很多次交道，是个典型的老狐狸，陈烨想到这儿又想起刚才童辉的话，还从未有人敢在这儿打他的主意，陈烨动怒时下巴轮廓异常分明，虽说这几年他一直在洗白，但骨子里那点狠劲儿是像极了他的父亲，他在等童辉的消息，他倒是要看看，究竟谁有这个胆子？ “烨哥，我们被跟踪了。”开车的小弟忽然开口朝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 陈烨听到这句话倏地睁开眼睛，这 个路段车辆不是很多，算是僻静，他往后看了看，两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略微思忖之后陈烨便镇定地道，“绕路，往市中心走，打电话给麦子，让他马上派人来接应。” “是，烨哥。” 结果那人刚掏出手机身后几辆车忽然看准机会一踩油门越过他们，两辆车呈三角在霎时间逼停了陈烨的奔驰。 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响起，那些人拎着棍棒跳下来照着陈烨的车门就狠狠砸下去，陈烨车里是不会放枪的，他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他，棍子朝着右手抡下去的那刻陈烨只清晰地感受到骨头脱臼的声音，却还是咬着牙一脚踹翻最近的人，从他手里抢了钢管防止再有人近身，他那小弟已经被三四个人围攻只剩抱头挨打的份儿，剩下五六个人全都是狠角色，陈烨吐掉嘴里的血水，对着那些人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那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刀头舔血的主儿，他拦住身后准备再次出手的人，看着陈烨道，“有人花钱请我们教训你，聪明的放规矩点，这次只是提醒，下一次，就不一定了。”那人说完话朝着旁边正打人的手下喊道，“我们走。” 几个人耀武扬威地跳上车扬长而去。 麦子带着人赶到时陈烨正跪在地上给他手下做心肺复苏，那些人是下了狠手，对无关紧要的人更是往死里打，麦子看到陈烨身上都是血，吓得手都抖了，“烨哥你怎么了？” 陈烨看到他们赶到咬着牙摆摆手，“我没事，快，送他去医院。” 麦子让手下把人抬起来坐其中一台车走，陈烨站起身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麦子连忙扶住他，他才发现陈烨的右手一直是垂着的，脸色一变连忙道，“烨哥，你的手……” “估计是断了，”陈烨疼得汗水直冒，坐上车之后苍白着脸色问道，“刘先生那边怎么样？” 麦子一面让手下快速往医院开一面转头回答道，“我接到您的电话就赶过来了，刘先生那边我让丽姐过去，您不用担心，丽姐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陈烨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告诉他们嘴巴闭紧些，今天的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 “明白。”麦子凝眉。 “还有，”陈烨忽然想到什么，抬眼看着他道，“你待会儿回一趟海棠城，我那儿有一位客人，你告诉他，我今天不回去了。” 第九章 麦子心里疑惑，不知道陈烨什么意思，但既然他吩咐了他也就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交代完这些陈烨便不再开口，今晚发生的事都太过突然，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接到消息仓库那边被动了，不过是想支开童辉，他身边的人，麦子和童辉不在，要在途中动他，简直易如反掌，但能及时掌握这些消息，陈烨眉峰一聚，只有一种可能。 肩上传来的痛意太过清晰，陈烨知道自己处于昏沉的状态，现下思考太多也理不出头绪，索性不再放任自己想太多，靠着座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医生接好骨头又用夹板固定之后才给陈烨处理其他伤口，他的伤都是小伤，只是手臂骨折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陈烨不耐地皱了皱眉，只得同意先住下来。 他让手下都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麦子去办他交代的事儿，童辉也还没消息，陈烨只觉得脑子很乱，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处理后续的事。 有人推门进来时陈烨还以为是麦子，问了一声办好了么，抬头就看到温劭站在那里，目光看向他手臂骨折处。 温劭微微皱了下眉，问着，“怎么回事？” 陈烨想不到会是他来，他还特意嘱咐了麦子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温劭似是看出来他的顾虑，继续说着，“是我逼他说的，我们说好的时间你不会轻易变卦，除非你出事。” “想不到，劭队这么了解我。”陈烨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来，眼里有淡淡的疲倦。 “谁干的？”温劭走到床边，拉了板凳坐下。 “我现在脑子很乱，但敢这么动我的，除了华威，我还真想不出来其他人来。” “有证据吗？” 陈烨听了这话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劭队你是和我开玩笑吗，还证据，你是不是还想立案调查啊？” 温劭脸色黯了一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怎么会突然对你动手？” “我真不知道，估计树大招风呗，”陈烨脸上显露不耐，看向温劭，“我他妈最近点儿背得很，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传染了不负责。” 温劭想不到他还有心思自嘲，微微笑了一下道，“没关系的，倒是你，最近要小心些。” 他站起身，看着陈烨道，“那我先走了，我会让人去查查，等有消息了告诉你。” “看来和警方合作 还是有好处的么，”陈烨眼含讥讽，看着温劭问，“那我今天这个，算是工伤么？” 温劭笑着看了看他，忽然伸出手去触碰他嘴角的伤口，拇指的温度轻柔地滑过随即放开，陈烨眼色一冷，想说什么就听见温劭开口道，“工伤是报不了了，但我给你报。” 陈烨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看向他的目光似是认真又似是调侃。 陈烨没心思深究，更不去追问，盯着门口的方向漠然道，“劭队慢走，我就不送了。” 童辉是第二天才联系上的，事实正如陈烨预料的一样，仓库那边的事，只是为了引开童辉，好让人对他在半路下手。 童辉看到因为自己的失职造成陈烨受伤住院，又难受又自责，还是陈烨不在乎地道，“不是你的原因，不必自责。” “烨哥，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人……” “不急，”陈烨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端了吴岩的渠道为自己所用，他这次算是给我一个警告，无非是想让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之前给他制造的那些小麻烦估计他也解决的差不多了，这一点，我倒是低估了他，”陈烨冷声一笑，“既然他想斗，我们就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是，烨哥。” 陈烨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下，便道，“麦子让我派过去陪刘先生了，他那里乱不得，倒是现在，需要你去替我办件事。” 童辉低着头，沉声道，“烨哥您吩咐。” 陈烨侧着头，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来，“谁是内女干，替我查出来。” 温劭托人去调那晚的监控记录，看看能不能确定犯罪嫌疑人的样貌，但下午就有人来回信，说那个地方不曾安装监控，按照线路排查的话只能看到两辆疾驰而过的轿车，连车牌都是套牌。 温劭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他当晚避开保镖去找了陈烨，问他的意思，陈烨说着，“谢谢劭队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们找人，比你们要容易多了。” 温劭想了下也就道，“那行，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 陈烨嗯了一声，两人在静默中对视了几秒，陈烨看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顿了一下才冷漠地开口，“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要赶人了，温劭却像是听不懂，好整以暇地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他问，“你好点没有？”他看陈烨手里仍旧打了石膏动弹不得 ，但脸上的伤却是好得差不多了。 陈烨眼里透出不耐，敷衍着，“好多了，”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抬眸对着温劭道，“以后有什么事，你电话联系我吧。” 温劭弯了弯嘴角，看向躺在床上抽烟的男人，道，“怎么，不想见我？” “劭队说笑了，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想见不想见的问题，不过是互惠互利的事儿。” 温劭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陈烨的手机在响，陈烨淡淡瞥了眼，犹豫了几秒才接上，语气波澜不惊，“嗯？” “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因为是深夜，又在医院里，电话那旁的声音便能够清晰地传进温劭的耳朵，他听出来是一个很嗲的男声，能叫陈烨“哥”的人，温劭挑了挑眉，想着陈烨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连娘炮都不放过。 “呵，怎么了，最近很欠艹？”陈烨也不避讳身边还有人，懒懒的口气却在尾音上扬，听得电话里的小情儿心尖微颤。 “哥，我很想你……” 陈烨顿了下才道，“真这么想我，明儿我让麦子过去接你。” “嗳，哥，哥你真好……” 陈烨嘴角扬着笑意，说，“来之前乖乖洗好澡，既然要来，我可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陈烨挂了电话若无其事地放在一边，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可面前这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隔了几秒，他才听见温劭淡漠地开口，“打着石膏都想着做那事，烨哥真是业界能手。” “多谢夸奖，”陈烨淡淡回过去，“我听劭队语气倒是有些不对啊，怎么，最近欲求不满？你女朋友没满足你？” “我没女朋友，”温劭皱了下眉，补充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左拥右抱的，整天娘里娘气的那种人，也只有你看得上。” 陈烨抬眸，“什么？” “妖里妖气的，”温劭像是不屑，“你口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我一直都喜欢浪的，”陈烨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道，“这个你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口味一直都这样。” “也对，”温劭眼里闪过自嘲，像是回忆起什么，“都说本性难移，不过前面用久了，后面什么滋味，烨哥估计都忘了吧？” “哦，莫非劭队还记得？”陈烨依旧保持那样淡淡的笑意，眼里却冷意蔓延，如同风雨来袭的前兆，“还是说劭队经常用后面？” 话音刚落温劭整个人就已经逼近他眼前，陈烨眉宇一皱，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你干什么？” 温劭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视自己，陈烨想不到他会突然来这招，想要挣脱却因为右手不便被温劭轻易制住。 温劭左手压住他的胳膊让他使不上劲，右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他眼里尽是陈烨的样子，英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快四年了，他都没有像这样好好看过他，温劭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他弯下腰看着陈烨舔了舔嘴唇，说，“我想吻你。” 嘴唇触碰的瞬间温劭的脑子嗡地一声失去反应，他明显感受到了陈烨的抗拒，却仍旧撬开他的牙齿逼迫他唇舌交缠，甚至恶劣地模仿性的动作在他口腔进出。 陈烨睁着眼睛瞪着他，他历来反感被人强迫，以前他对他就那样，现在依旧是，他霸道地侵占着他的每个角落，直到他狠狠咬破他的舌头，温劭呼吸一顿，才放开了他。 两人嘴角都沾有彼此的唾液，温劭用拇指替他轻轻擦去，陈烨眼里皆是冷意，他盯着他，“你他妈的是不是欠艹啊温劭？” “不，是你欠艹，”温劭与他直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年，还有人像我这样吻过你么，嗯？别他妈摆出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当年你都爽翻了你不会不记得吧陈烨，现在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陈烨瞪着他，好一会儿，才从嘴里硬生生挤出两个字，脸色铁青地道，“滚蛋。” “明天艹你那儿小情儿的时候多想想，到底是我让你更爽，还是他们。”温劭说完这句话，也不去顾陈烨的反应，径自拉门离开。 屋子里静默了几秒，陈烨忽然把手里的电话砸在墙上，脸色难看地骂了句，“妈的。” 第十章 陈烨回到省城后就去见了宋威，陈瞿临终前把陈家的基业托付给宋威，宋威跟了陈瞿这么多年，他就一直等着陈家两个儿子能主事，等他们能够撑起一片天的那天。 “威叔。”陈烨走到花圃里看到宋威正在弓着背浇花，他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棉衣，脚下一双布鞋，极其普通的打扮，那双眼睛耸拉在眼皮底下，却无端让人生畏。 宋威其实不常住省城，只是有事的时候会往返缅甸和省城之间，闲下来了就弄弄花草，搬个凳子在屋外晒太阳，过的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把手里的水壶递给身边的人，宋威才慢悠悠走过来，洗了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陈烨，眼里倒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啊，长大了，”他拍着陈烨的肩膀欣慰地道，“我们少爷终于能扛事了！” 十多年的时间没有再听到宋威的声音，没有再见过宋威，现下见面了，陈烨忽地鼻子一酸，也不知是感慨还是难受，一时无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威叔身子还是这么硬朗，我和阿棣在国外一直挂念着您。” “挂念什么呢，我在这里好得很，”宋威亲切地拉着陈烨往屋里走去，两人就像是久别的亲人，十多年没见，都有着前尘往事忽然又重回眼前的感慨，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竟也一时动容地红了眼眶，说着，“回来就好，威叔一直就等着这么一天啊，对了，怎么不见小少爷？” 陈烨道，“他还在国外继续读书，等回国了我让他亲自过来探望你。” 宋威眉目一皱，想不到陈棣竟然没和陈烨一起回来，但也只是一瞬便将不满掩盖下去，他说，“既然是你的决定，威叔便不勉强。” “谢谢威叔。” 十四年，整整在国外十四年的时间，如今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陈烨一时有些感慨。 陈烨和陈棣在陈瞿临终前被秘密送往国外，留下宋威一个人扛起所有的基业，如今他终于回来，陈烨想，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回来接手他父亲一手打下的江山，回来，承袭他父亲的命运。 “你这这一路，还安全吗？” 两人一面吃着早饭，一面交谈起来。 陈烨点点头，道，“没出什么事，我一直很小心。” “这就好，”威叔赞赏地看着他，“如今我也老了，支撑不了多久了，偌大的家业，还是要你亲自给担起来。” “我知道，威叔。”陈烨低着头吃饭，声音轻声如叹息。 “你才回来先休息两天，况且这几日正严打，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多接触接触底下的人，”说到这里宋威顿了一下，转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童辉！”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推门进来，恭敬地走到两人面前。 陈烨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听着宋威道，“他叫童辉，从小就跟着我，现在我把他交给你，这小子不错，你以后就带在身边吧，好歹有个帮手。” 陈烨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他也许比自己还小一两岁，但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稚气，也是，陈烨想，这么多年跟在宋威身边，到底是练出来了。 陈烨对着他笑了笑，童辉像是愣住，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陈烨在心底一笑，对着他道，“以后跟着我，愿意吗？” 童辉沉声道，“以后我就是烨少的人，只要您一句话。” 陈烨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挺喜欢童辉这性格，话不多，但只要你一个手势，他就知道下一步你要他做什么，陈烨想，他的身边，正好就缺了这样一个人。 陈烨第一次来这里，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平日里都是懒在别墅里，手下的人早知道他回来的消息，所以即使他不出去每天都有人踏破门槛，所以一个月下来，倒是门都没出几次。 晚上躺在屋里看电视，陈烨只觉得无聊，他虽是少年老成，但每日跟着宋威熟悉事务他也觉得有些乏味，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陈烨却让人叫来了童辉。 童辉进门时就看到陈烨坐在沙发上等着他，陈烨在国外待的时间长，穿衣风格也难免英伦范，就像此时穿一件mulberry黑色廓型大衣，脚下一双jilsander高帮靴，衬得整个人异常帅气，但一看就知道是要出门的派头。 陈烨朝他勾勾手，问道，“这儿哪里的酒吧不错？” 童辉脸一黑，就知道半夜被叫来没好事，但还是认命地当司机。 陈烨其实有过很疯的年纪，当时在一个人国外很不如意，手里拿着大把的钱去逛夜店，常常一觉醒来身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但后来的渐渐成熟，他也就远离了那样颓废的生活。 但爱玩是男人的天性，陈烨忽地觉得自己好长时间没去夜店了，这时突然来了兴致，也不管什么时候，拉着童辉就出来，童辉有些担心要不要叫上几个弟兄，但陈烨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跟 着就行。” 陈烨踏进夜店时大家正玩得high，舞台上有美女在跳钢管舞，陈烨随便点了杯威士忌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舞台看。 陈烨的high点一直很高，万万不会像舞台下那些男人一样疯得没样，后来美女开始边跳边脱衣服时，陈烨也只是喝了一口酒，嘴角若有如无地，勾起一抹笑。 有陌生的美女端着酒杯开始过来和他频繁地搭讪，陈烨懒懒地应着，也不拒绝，这里和他在英国玩过的绝对不是一个档次，可偶尔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所以当美女不小心把酒泼在他裤裆上暧昧一笑时，陈烨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面前人一眼，想着这么一个419，也不错。 童辉早料到该是如此情况，所以当陈烨拥着美女坐上车时，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就知道该把车开到哪个酒店。 车子稳当地行驶在路上，陈烨和美女已经在后座吻得热火朝天，他的手暧昧地伸到女人的衣服里，就在刚碰上某个敏感点时车子却猛然一个急刹，陈烨差点甩了下去。 “怎么开车的？”陈烨脸色有些黑，吼着前面的童辉。 童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冰冷的枪口顶住额头，沉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下车。” 陈烨第一反应是遇上抢劫的了，身边的美女吓得脸色突变，陈烨小心地安抚着她，正想吩咐童辉动手又听到窗外人更为急迫地说了一句，“别他妈磨蹭！下车！” 陈烨惊觉，探头朝窗外看去，窗外的路灯照亮对面人的面容，陈烨一时脱口，“温劭？” 温劭没想到竟然是陈烨，自从上次两人在小城里分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一次遇到。 温劭一时愣在那里，不过也只是一秒陈烨便反应过来，“上车！” 温劭一思索也就拉开车门坐上来，陈烨看到身后有人追上来，眼神顿时一冷，沉声道，“童辉，开车！” “妈的，别让他跑了……”车外有声音吼着，声音越来越小，童辉一个利索的甩尾早把他们远远甩在原地…… 一路飙车到一个暗黑的巷口，童辉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确定了已经安全便转头看了陈烨一眼，等着他吩咐。 陈烨从钱夹里抽出一沓钞票看也没看就递给身边的女人，女人自然懂得他什么意思，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沉默地下了车，已经是半夜，周围一片寂静，陈烨抬眼望着童辉道，“阿辉，下车 送她回去。” 童辉一言不发地下了车，陈烨坐到驾驶位上，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打趣地道，“怎么了，大半夜的演电影呢？” “呵，是啊，名字叫做《虎口脱险》，以后记得去看，”温劭自我调侃，顿了下又继续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了，随便把我放在一路口就行，我下车。”温劭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弱，像是强撑着意识。 陈烨低头看了他一眼，没答话，自他上车时他就发现他受伤了，座位上一滩血迹，哪怕光线暗淡，他也瞧得出他脸色有多不正常，这个男人，怎么一月不见，就这么狼狈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温劭看着车子驶去的方向不对，转过脸警惕地问了他一句。 陈烨目不转睛，“我住的地方，”他扫了他一眼，低笑道，“既然是演戏，怎么能演到半路就散场？多不敬业。” 温劭看着他的侧脸，终究体力不支，想说什么还是忍了回去，只是轻声道，“谢谢你，陈烨。” 第十一章 一路飙车回到别墅，温劭连下车都是强咬着牙，陈烨甩了车门走上前扶住他，温劭想拒绝却听到陈烨的声音，“就知道硬撑？” 温劭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别墅前一排排明亮的路灯照亮他的眼眸，陈烨眉宇微皱，“你忍忍，医生马上就到。” 温劭点点头，感激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两人不过短短一日的交情，他就肯这样帮他。 陈烨直接扶他去二楼空房，温劭半倚在沙发上随便打量了屋里的环境，也为了分散注意力，便说了句，“你家境不错啊。” 陈烨嗯了一声，递给他刚烧开的热水，“我叔叔做房地产的。” 陈烨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灯光明亮下他才看清他脸色有多差，额头上细小的汗液，再看衣服，左肩处一滩血迹。 温劭看着他，道，“麻烦，帮我衣服剪下来。” 他现在的情况连手都抬不起，根本没法看伤势有多严重。 陈烨找了剪刀沿着袖口往上剪，他看到他隐忍的眉宇，声音也不自觉放低，“是子弹进去了？” 温劭咬着牙嗯了一声，陈烨对着他道，“再忍忍，医生马上就到。” 不过话音刚落，楼下的门就响了，是宋威的私人医生。 等医生处理完伤口从卧房里出来陈烨才迎上去，医生看着他道，“没事了，只要不发烧，炎症消下去就好，我明天让小吴继续过来给他输液。” 陈烨道，“谢了，您现在回去也不方便，您等等，我让他们送您。” 出了别墅门早有弟兄等在那里，那医生因为一直在替宋威做事，所以也知道陈烨的身份，现下临走了又像是想起什么地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叫住要进门的陈烨。 “恕我多一句嘴，上面那位，是您朋友？” 陈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倒是那医生连忙解释着，“我处理伤口时发现他胳膊上有很多利器留下的伤口，还有，我得多嘴给您提个醒，他手掌上的茧痕，一看就是多年握枪的。” 陈烨在心底惊讶了下，没想到他能如此仔细，不愧是跟了宋威的，不过经他这么一说他也就多留了一个心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行，我知道了，您快回去吧，今天麻烦您了。” “烨少客气了。” 陈烨上楼了看见温劭坐在椅子上，还打着吊针，他就已经昏睡过去。 陈烨慢慢走到他面前，灯光下俊逸的面容，紧抿着苍白的嘴唇，陈烨低着头看他，若有所思。 他找来毛毯给他盖在身上，温劭却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毛毯，温劭嘴角一笑，“谢了。” “好好休息。” 陈烨说了一句，然后关门离开。 第二天陈烨起床，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对面紧闭的房间，陈烨犹豫了一秒才走过去敲了房门，没人回应。 试探地扭开门，空无一人。 陈烨早有预感他会不告而别，转过身陈烨就给宋威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让他今天不用过来了。 过了几天专门收拾屋子的阿姨却拿着一件黑色廓型大衣敲开陈烨卧室的门。 “先生，打扰了，这件衣服您之前让我拿去清洗，现在那位先生没在，该怎样处理？” 陈烨这才想起这件大衣是温劭那件沾了血迹的大衣，他当时顺手递给了佣人，没想到今天才送过来。 陈烨勾勾嘴角，道，“扔了或者其他的，你自己做主吧。” “可……”阿姨似乎有一瞬的迟疑。 “怎么了？”陈陈挑眉。 “这是我送去洗衣服时从他口袋里发现的，好像是一张照片，您看看，还要吗？” 陈烨疑惑地走过去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张类似身份证的寸照，照片上的男人有英朗的面容和温润的笑容，倒和昨日见到的苍白完全不同。 陈烨顿了一秒，把衣服拿过来对着阿姨道，“行了，我处理吧。” 等阿姨掩门离开后陈烨才随手把照片放进床边的抽屉里。 陈烨踏进房门还听见宋威的厉声呵斥，他其实甚少见到宋威发脾气，陈烨知道他这次是动了怒，递给童辉一个眼色让他等在外面，直到走进了宋威看到他才微微一个勉强的笑，“少爷。” “威叔还在为那件事生气？”陈烨给他端了热茶，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一个区区的小帮派竟然敢打上我们的主意，”宋威一口气平不下来，“少爷，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陈烨顿了一下才道，“杀鸡儆猴。” 宋威低头喝了一口茶，敛眉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威叔等你的消息。” 陈烨当然明白宋威的意思，点头道，“好的，威叔。” 陈烨从宋威 家里出来时抬头看了看天，昏暗的夜晚使天空渐渐沉下去，城楼上支撑着密裹的，微暗的云层。 童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迟迟不移步，跟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才低着问着，“烨少？” 陈烨顺了目光，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沉声而决然地道，“走吧。” 乌云压城城欲催，从今往后，他的生活，只怕永远都看不到光亮了。 陈烨没有让宋威失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陈烨两个字就像是烙铁一般狠狠烙印在对手身上，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道上的人甚至都在传，陈家的人不愧是狠出了名的，宋威这么多年独大，但想不到陈烨较之宋威，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烨开始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场所，只待时机成熟，宋威正式退隐，拥他做大。 而那个时机，宋威迟迟不肯放手，他只是说，少爷，你相信我，还不到时候。 而陈烨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怀疑，宋威对他父亲的衷心日月可鉴，他也当然知道，宋威为何不把手里的生意都一一交给他，或者说，唯有那最重要的一项，不会交给他。 那晚陈烨照例是很晚才回到房子，他喝了太多酒，摇摇晃晃被手下人扶到卧室，待那些人离开后陈烨才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醉意。 “出来吧，”陈烨淡淡地开口，直起身子看着卧室里的某个角落，目光凛然，“既然都来了，总躲着也没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到低低的一声笑，温劭随即从角落里走出来，举着枪对准了陈烨。 陈烨眉宇一扬，似是并没有被吓到，只是看着他，“是你？” “怎么，很惊讶吗？”温劭走到光亮的地方，仍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陈烨淡淡一笑，抬眼问他，“你就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 温劭嘴角轻扬，看向陈烨的目光深邃不可测，“你不怕么？” 陈烨笑了一声，半个身子靠在床上淡定地看着他，“你要杀我的话，不会现在才动手。” 温劭闻言挑了挑眉，静默了几秒，忽然笑着收回了枪，看向他道，“好吧，你赢了。” 陈烨看他恶作剧地笑了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温劭走到陈烨面前，忽然用枪拍了拍他的脸，笑着道，“有人让我给你个教训，我呢，不敢不从。” 陈烨被他这个 举动弄得微微皱眉，冰凉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既然都知道我是谁了，还这么肆无忌惮的用枪拍我，嫌命大呢？” “拍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该好好打个招呼？” 陈烨看着黑暗中的他，牵了牵嘴角，道，“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对特别的人，当然要特别一些的方式，”温劭看着他，接着道，“你反应挺快的么，怎么知道我躲在那儿？” 陈烨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他，“你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温劭想起之前自己的不告而别，隔了一会儿又加了句，“上次多谢你了。” 接着温劭手掌摊开把枪放手上，看着陈烨道，“你救了我一命，这次我 不杀你，咱们两清了。” “我该说谢谢吗？” “不客气，”温劭勾了勾嘴角，“这次你比较幸运，因为恰好是我。” “听你这语气，还有下次？”陈烨露出比较苦恼的表情，温劭却知道并不是真的。 “嗯，当然有下次，还有下下次，”温劭看着他微笑着道，“谁让你最近风头正盛呢，又三番两次搅我老大的生意，他当然不开心。” 陈烨听了他的话，顿了一下才问着，“你跟谁？” “宋威在省城的老对手，乔爷。”温劭淡定地答着，仿佛是无关紧要的事。 之前温劭被人追杀他就想到他身份特殊，但没想到，他跟的人，竟然是乔爷。 乔爷也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狠角色，处处和宋威作对，陈烨暗地里查过，最近这段时间几次三番和宋威作对的幕后主使，正是这位乔爷，只不过没有证据，他也不好贸然动手。 上次温劭被人追杀时就隐隐感觉这人身份不太简单，但因为之前他很义气地帮过自己一次，第二日醒来之后也没多问一句，陈烨很欣赏他这种性格，所以才会带他回别墅选择救他一命，之前那医生就和他说过温劭有握枪的经验，现下想起，他便一一有了答案。 两人不过两次面的交情，但陈烨却在此刻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来，或者说，就冲温劭没有恩将仇报这一点，就很对陈烨的脾性。 陈烨问他，“你没杀我，乔爷那边怎么交代？” “该怎么办怎么办吧，”温劭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靠在墙上抱着臂道，“总之不会因为我的失误就要我的命 。” 陈烨听他这么说忽地一笑，道，“你倒想得开。” 温劭转头看了他一眼，说着，“不然呢，你要真担心我没法交差，不如头伸过来让我开两枪玩玩？” 陈烨没理他这个恶俗的玩笑，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子走到他面前，一步步走近他，温劭也不躲避，两人注视着彼此，他听到陈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凑到耳边轻佻地吹了口气，说，“既然任务都失败了，不如彻底一些，过来跟我吧。” 温劭直视着他，似笑非笑，“烨少的意思是，想拉拢我？” “或者我们可以换个说法，”陈烨浅浅笑着，英俊而迷人，他说，“比如，我很欣赏你。” 第十二章 他的身子几乎已经贴着温劭的，挨得愈发近的距离，温劭不动声色地想避开，却被陈烨逼得不能动弹，陈烨坏笑着抵着他，问，“答应，还是不答应？” “烨哥这个姿势，”温劭扫了他身下一眼，镇定地道，“到底是欣赏我，还是想上我？” 陈烨笑得眼睛眯起，“都有。” “哦，”温劭夸张地扬了下眉，随即一个东西直直顶上了陈烨的裆部，“可惜烨少眼光不好，我对被人上，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烨被枪抵着最敏感的地方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看着他道，“你最好手稳一些，不然回禀你老大时候说‘人是没杀死，不过我把人给废了’这种话，我多丢面子。” “呵，行了你，”温劭有些无奈地收回他的枪，退回到安全范围，他知道陈烨的意思，便道，“我今天来只是想提醒你，最近最好哪里也别去，我保证得了这一次，但下一次乔爷派谁，我就不敢保证了。” 陈烨没想到他会提醒自己，眼睛直直地盯了他几秒，似是探究，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既然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勉强，但温劭，我欣赏你，这个是真的，所以如果那边待不下去了，尽管来找我，至于我的安全，”陈烨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你不必担心。” “这样最好，”温劭点点头，打算离开。 走到窗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嘴角一扬，伸手去摸陈烨稍有反应的裆部，笑得深意，“被人用枪抵着也会硬，烨少憋久了吧？” 陈烨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被他还击了，刚要出手就看到温劭敏捷地跳窗离开，不再给他任何反唇相讥的机会。 陈烨看着温劭消失的背影，就像他笃定温劭不会开枪杀他一样，温劭毫不在乎地把背留给自己，也断定他不会在背后放枪。 彼此不过是几面的交情，但那种久违的熟悉感却让陈烨隐隐感到不安。 他站在窗边，点了一支烟，远处，灯火闪烁。 那之后，陈烨又差点在市中心遭遇车祸，对方别车之后扬长而去，完全没把陈烨放在眼里，司机眼神一冷想要追上去，却被陈烨喝止了，他说，“没关系，这笔账我们记着，慢慢让他们还。” 然而，当天晚上陈烨恰好就遇上了“传说已久”的乔爷。 陈烨带着人去消遣，走进去就看到乔爷的人也在那儿，几乎占了大半个场地，黑压压的一片，阵势有些吓人，却又惹人 发笑。 双方虽然明眼上不生事端，但最近几次陈烨差点出事，手下人都知道都是拜眼前这位乔爷所赐，所以哪怕陈烨沉得住气，手下的人却已经瞪着双眼就等陈烨一声令下替他出这口恶气。 陈烨倒是好心情，看到对面的人淡淡一笑，端着酒杯就要走过去，却被童辉拦住，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说着，“烨少……” 陈烨示意自己没事，“既然来了，我倒想会会他，”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那笑却像浸在海里的光，飘忽不定，他说，“你现在，替我去办件事。” “您吩咐。” 陈烨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在他耳边轻点了几句，童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声道，“是，我这就去。” 陈烨笑着端着酒杯走过去。 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却被几个人凶神恶煞拦下，陈烨微微挑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平静地说着，“乔爷，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乔爷抬眼看他，顿了一下，便朝那些人摆手示意退下去。 陈烨端着酒杯走近他，“早就听威叔提到过乔爷的威名，却因为最近出了些小事一直没有得空拜访，今日得见乔爷风采，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陈烨特意把“小事”这两字咬得很重，看向乔爷的表情也耐人寻味。 乔爷自然装作听不出来他的话外音，却也摆足了架势，只是端起酒杯微微一扬，连站都没站起，“烨少客气了。” 陈烨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单独前来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个乔爷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现下看他那倨傲的神情陈烨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终究是年少轻狂，陈烨想，就凭他，也配跟陈家抢生意？ 心里带着嘲讽，但面上却是恭敬得有些畏惧的表情，乔爷似乎很受用，指了指身边陪酒的女人道，“烨少难得来一次，今天我做东，烨少看中了哪一个，随便挑。” 把用过的女人大度地让给他，陈烨知道他是故意羞辱了，却仍旧保持着风度，看着他还是那样谦恭的笑意，说，“乔爷说笑了，我对这些女人，嗯，老实说，不是太感兴趣。” “哦，”乔爷像是来了兴趣，看着他问，“不知烨少对哪些女人比较感兴趣？” 陈烨淡淡笑着，说，“不一定是女人的，比如说，”他扫了一眼乔爷，眼含笑意，“像乔爷这样的，就很对我胃口。” 话 音刚落，乔爷的手下脸上一横，朝他吼道，“你他妈说什么呢？找死是不是？！” 乔爷脸上似是强压的怒意，并不阻止身后人的莽撞，陈烨装样地皱皱眉，说，“乔爷，养狗不是用来乱咬人的。” 乔爷挤了挤眼睛，把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一股脑地往一个方向挤，像是要动怒的前兆。 陈烨却镇定自若地在他对面喝着酒，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冷然。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动作慌乱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大声禀报着，“乔爷，出事了！” 乔爷闻言，目光朝他脸上一扫，把他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滚出去站着！没看到我这儿还有客人么？” 陈烨嘴角一勾，笑得自然，把杯里的酒一口而尽，入口喉咙，辛辣刺激。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道，“既然乔爷有事，那阿烨就不耽搁您做大事了，乔爷，再会。” 乔爷带着一众人风风火火离开时最后看了陈烨一眼，他说，“这笔账，我记下了。” 陈烨坐在对面朝他微微扬酒，笑得大方。 看他临走时的那个表情，陈烨想，童辉果然没令他失望。 自从上次给乔爷一个教训之后，最近陈烨的生活倒是好过了很多，至少对方有所忌惮，不会再选择贸然对抗。 过了一段时间宋威便把陈烨叫到身边，他最近要亲自走一批货，这边的事情，由陈烨一手负责。 陈烨当然知道宋威要做的是什么，宋威不让他碰，哪怕他把所有的权利都交还到他手上，但唯有这个，不到万不得已，宋威不会让他沾手。 陈烨明白宋威对自己的一番苦心，他说，“威叔您放心，到时我会亲自过去接您，倒是您，千万要小心。” 宋威拍拍他的肩，脸上是很平和的笑意，他说，“好。” 陈烨在这边等了三天，宋威没有任何消息，童辉说，烨少，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三天夜晚，陈烨按照之前的约定，带了人，亲自到地点去接应宋威。 夜色低沉，远处山峦起伏，几辆车停靠在山路上，偶尔有车从身边喧嚣而过。 云雾缭绕在山间，像是有细痒的东西划过胸口，无处可寻。 陈烨问，“几点了？” 童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听陈烨声音依旧平稳，低头看了眼时间，答着，“还有一刻钟。” 陈烨闻言，闭了眼继续休息。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枪响，夹杂着尖锐冲破迷雾，陈烨猛地睁开眼。 童辉警觉地拔出了枪，低声喊了一声，“烨少。” 陈烨只用一秒便恢复了镇定，推开车门，对着童辉道，“跟我走。” 随即又有几声枪响清晰地传了过来，童辉凝着眉屏住呼吸，停了两秒便指了方向，“烨少，在那边。” 话音刚落，童辉刚指的方向忽然轰地一声窜出火光，几人眼里皆是一惊，陈烨说，“一定是出事了，我们从这里绕过去，快。” 几个人沿着火光弥漫的微亮从山路绕过去，刚走了几步最前面领头的人忽然停了脚步，陈烨这次带出来接应宋威的都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前面带头的就是其中之一，特警退伍后，来跟了宋威。 隐约听到对面的脚步声，几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童辉沉默着给枪上膛，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陈烨。 对方似乎也是在一瞬间没了动静，像是忽然的感应，一时间，在黑暗的山林里，陈烨感受到野兽捕猎时，瞬间的死寂。 “是陈烨吗？” 对方忽然发声，童辉的枪还差一秒就射了出去。 是宋威的声音。 “威叔，是我，”陈烨冷静地开口，“是我们。” 接着陈烨听到对面隐约说了一句‘是自己人’，宋威从黑暗里走出来时，陈烨身边的人才收回了枪。 火光在不断往上窜，宋威走近他们，对着童辉道，“带几个人，去善后。” 他的声音冷硬低沉，陈烨很少听到他这样的腔调，不知为何，脊背有些发凉。 “是，老大。”童辉带了几个人，朝着火光的方向跑去。 陈烨这才看清宋威身后还站了几个人，尤其是其中一人被人捆住了，嘴上塞了东西。 几个人推搡着他往前走。 光线太弱，陈烨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疑惑地看向宋威，宋威眼里全是阴沉，他说，“先离开这里。” 陈烨看到手下把那人打晕了塞后车厢，宋威和他坐一辆车，直到车子往回行驶了宋威才缓慢开口，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东西全被烧了。” 第十三章 陈烨下意识一惊，问着，“是谁？” 宋威一字字从嘴里吐出来，“乔三。” 乔三，就是别人口中的乔爷。 “他截了您的货？” “有人走漏了消息，我们交易时他手下忽然出现，最后被我们逼得只剩一个在车里，他放火，货全烧了。” 陈烨这时才发现宋威脸上，像是被火寮过的痕迹。 他和宋威都不再言语，车子静默却快速地行驶在山路上。 回到宋威住的地方才算安全，陈烨下车时终于看清了他们带回来的人，他现在脸上都是伤痕，身上也一样，但陈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温劭。 宋威看他站在那儿不动，走过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认识？” 陈烨没说话，一个人走了进去。 宋威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吩咐手下，“把他弄醒了，带地下室来。” 陈烨回屋洗了个澡，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楼下走去，刚好遇到童辉回来，他问，“事情办好了？” 童辉点头，道，“都清理干净了。” 陈烨嗯了一声，说，“你累了，去休息吧。” “老大那边？”童辉问了一句。 “我会和威叔说，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陈烨对他笑笑，是很真诚的笑容，他说，“童辉，辛苦你了。” 童辉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才低着头离开。 陈烨往地下室方向走去，每下一个台阶，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就愈发清晰。 陈烨走了进去。 宋威和其他人都看到他进来了，负责行刑的人停了一下，惹得宋威皱眉，厉声道，“停下来做什么，他还不开口，就给我往死里打。” 陈烨走到宋威身边，轻声道，“童辉回来了，他说一切放心。” 宋威起身让陈烨坐下，问着，“他人呢？” 陈烨没坐，依旧站着，说，“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鞭声还在持续，陈烨终于把目光移到对面的人身上。 温劭双手被吊着，垂着头，浑身是血。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咬着牙，不发一言。 “他什么都不说吗？”陈烨问宋威。 宋威道，“是条汉子，到现在，竟然还撑得住。” 他转头看向陈烨，道，“少爷还是上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说完，他对着温劭的方向，清晰地开口道，“乔三手底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人物？吃了我这么多鞭子还撑得住的，你是第一个。” 温劭听了这话忽然动了一下，是那种轻微的动作，他连头都没法抬起，却像是笑了一声，嗓子哑得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他说，“谢谢……夸奖。” 宋威没想到他还有力气说话，忽然变了脸色，上前揪住他的头发一脚就踹在他肚子上，温劭疼得吐了黄水。 陈烨从未见宋威这么动怒过，他知道宋威为的是什么，几百万的钱说没了就没了，更何况温劭还是在他眼皮底下截的货又全烧了，宋威这么多年，也许还没这么被人愚弄过。 “把他舌头给我割下来，我看他还能不能耐。” 宋威阴狠地开了口，立刻有人就要动手，地下室满满的刑具，陈烨知道，在这里宋威就是王法，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眼看手下即将要动手，陈烨却忽然开口，“等一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陈烨看着宋威道，“威叔，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宋威似乎想不到陈烨会这么说，他迟疑了几秒，看向陈烨的目光也变为不动声色的探寻。 在那一刻，陈烨忽然意识到宋威是完全可以说不的。 宋威喊他一声“少爷”，是对陈家的尊敬，但如若宋威不允，他却毫无办法。 就是因为宋威在这种情况下表露出来的不决和犹豫，让陈烨在心里坚定了某种破土而出的念头。 很多年以后，他甚至要感谢宋威的迟疑。 因为宋威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敬他，却不畏他。 陈烨继续看着宋威，脸上露出谦逊的表情来，他说，“威叔，你能把他交给我吗？阿烨保证，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宋威只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脸上的阴狠被他很好地遮掩下去，他目光平和，“当然，少爷。” 宋威对着手下的人道，“你们听烨少的吩咐，听到没？” “是。”那些人答道。 陈烨走过去，“我送您上去休息吧，您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好。”宋威说着，两人一起离开了地下室。 隔了一会儿， 陈烨才重新出现在地下室，他看了一眼刚才动手的几个人，点头微笑着道，“今天辛苦你们了，陈辛，路燃，小五，你们也去休息吧。” 三人被陈烨脱口而出的名字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想不到陈烨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愣愣地看着陈烨，还是小五先反应过来，压下心底的惊讶问了一句，“烨少，那他怎么办？” “没事，死不了，你们先去休息，有事我会让人喊你们，”陈烨朝他们淡淡一笑，说，“去吧。” 等三个人陆续离开了，陈烨才看向对面的男人。 温劭一直垂着头，连动都没再动过，陈烨感觉不到他胸膛哪怕轻微的起伏。 他皱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想碰他，却发现没一处可以碰的地方，都是血。 “撑得住吗？”陈烨偏头去看他的脸，开口喊他名字，“温劭。” 温劭忽然低咳了几声，像是硬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嗯了一声，低到不可闻。 陈烨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对着门外仍旧站着的手下道，“去找个医生来。” 手下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吊在那里的温劭，“烨少，这……” 陈烨一个耳光毫不犹豫地扇下去，脸上却没多少表情，看着他问，“我说什么没听见吗？” 那人吓了一跳，脸上的畏惧超过惊讶，连忙应着，“是是是，我马上就去。” 陈烨很满意他的转变。 医生来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地下室，是之前宋威的私人医生，陈烨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医生看向吊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也没有表现出震惊或是畏惧，估计是习惯了，只是说，“烨少请吩咐。” 陈烨看了温劭一眼，才转头对他道，“别让他死就行。” 温劭至少挨了五十鞭，如果不及时医治，一定会造成伤口感染。 医生点头道，“好的。” 陈烨拍了拍他的肩，说，“麻烦您了。” 他留手下在这里配合医生，自己则上楼去休息。 折腾到现在，他也很累了。 也许是太累，陈烨一觉就睡到了天蒙蒙亮，睁开眼去看窗外，天空渐渐剥落为蟹壳靑。 洗漱完毕之后他才往地下室走去，有佣人走过来问他需要用餐吗，他点点头，道，“拿到下面来吧。” 他看到童辉从楼上下来，问了一句，“威叔呢？” 童辉道，“威叔一早就走了，他让我跟着您。” 陈烨嗯了一声，知道宋威是去给那批烧了的货善后，他道，“我下去看看，你呆这儿就行。” 来到地下室，昨夜留在这儿的手下看到他立马恭敬地喊了一声，烨少。 医生已经走了，温劭仍旧被吊在那里，但似乎比昨日情况好了些，伤口都做了处理，他此时像是疲惫至极，又像是昏睡了过去。 “医生怎么说？”陈烨问。 “医生说只要不发烧，应该不会有事了。” “行，”陈烨点了下头，看着他道，“你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谢谢烨少。”手下低着头离开了。 陈烨坐在沙发上，有佣人端着早餐进来，陈烨扬了下头，道，“放地上就行。” 陈烨看到有粥，有包子，还有煎鸡蛋。 等佣人离开了，陈烨才站起身走到温劭面前，低声唤了唤他，“温劭。” 没有反应。 陈烨又喊了一声，“温劭。” 温劭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很红，充着血丝，陈烨知道是受了很重的伤的缘故。 他端了粥过来，问他，“能吃吗？” 温劭看了看他，又把头低下去，他体能消耗得厉害，哪怕昨夜有医生及时给他做了处理，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陈烨也不再问，只是舀了一口粥递到他唇边，“张口。” 温劭愣了下，却还是听话地张了口。 陈烨一口口地喂他，温劭就一口口地吃，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只是注视着对方。 等一碗粥喂完，陈烨才坐回沙发上，开始低头吃早餐。 温劭低声呼了一口气，像是喝了粥之后终于有了点力气，他开口，声音哑得像是挤出来的，他说，“包子。” 陈烨听了这话笑了一下，看着他道，“眼还挺尖。” 他走过去把咬了一嘴的包子递到他嘴边，笑着问，“吃吗？” 温劭张口咬了下去。 陈烨挑挑眉，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他又喂着温劭一口口吃下去。 “怎么突然跑去截货？”陈烨一面喂他，一面开口问。 温劭吞咽完毕，看着他道，“乔爷吩咐的，让我将功补过。” 陈烨啧了一声，脸上浮现飘忽不定的笑意，“那你现在不是更惨，补个屁的过。” “也不是，”温劭竟然笑了下，道，“不是烧了么。” 陈烨附和着夸张的哦了一声，说，“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他故意道，“但你现在落我们手里，你带去的手下又一个都回不去了，你说乔爷觉得你还有任何价值么？” 温劭竟然挺认真地想了一下，才问，“所以？” “谁泄露给乔三的消息，你现在说出来，才是将功补过。” 陈烨把最后一口喂进他嘴里。 温劭嚼了之后咽下去，他抬起眸注视着陈烨，隔了几秒才开口，“我不知道。” 陈烨眉心跳了下，皱眉看着他，“你非逼我用刑？” “你救过我一次，我还你了，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温劭垂下头去。 静默了好一会儿，温劭才听到陈烨的声音，他说，“我不明白，温劭。” “我会过乔三，他不是你值得卖命的那种人，你选择我，比选择跟他要好得多，更何况，”陈烨顿了一下，沉声道，“你更不是会为乔三卖命的那类人。” 听了这话，温劭低声笑了几声，声音沙哑，“才见过几次面呢，就这么笃定我？” “我说事实而已，”陈烨捏住他下巴逼迫他抬起头，眼里有冷意，“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昨晚又救了你一次，所以，现在是你欠我。” “呵，”温劭无奈地叹了口气，“陈烨，我真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 “但如果你放我回去，”温劭忽然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帮你把人找出来，这个交换条件，可以吗？” “即使我现在放你回去，乔三也很难信任你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温劭看着他，慢慢从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说，“只要你能放我回去，我帮你们这个忙。” 陈烨皱眉，“温劭，就像我说的一样，你不是真心帮乔三，你目的是什么？” 温劭目光看向别处，他说，“这个你不必知道，我有我的原因。” “但是，”陈烨为难地道，“如果现在我力排众议放你回去，只怕……” “我明白你的意思，”温劭声音放得很低 ，他说，“我只要结果，至于什么方式，你不用顾忌。” 宋威回来之后，陈烨找他说了这件事，宋威听了只是皱眉，问，“你怎么就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我之前和他认识，威叔，”陈烨并没有瞒他，他说，“他不会是真的在帮乔三，乔三并没有强大到能够收买他为自己卖命的本事，所以我相信他。” 宋威凝眉注视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少爷，我不会再过问。” “谢谢威叔的信任。”陈烨眼含感激。 “别这么说，少爷，”宋威看到陈烨这么真诚的目光一时有些动容，又觉得愧疚，他说，“这地方本来就是您说了算，我本来打算做了这单咱们就回北方，但看样子现在还不是时候，估计得再等一阵了。” “没事的，威叔，”陈烨反过来安慰他，“什么时候走，都是一样的。” 陈烨最近一直呆在地下室给温劭上刑，每次抽打得他奄奄一息了，又抬出去让医生治，治好了又继续挨打。 反复了半个月，温劭只剩下半条命了，他才让人抬着他，扔到乔三的地盘。 道上早就传开了宋威的货被人一把火给烧了，现下陈烨这么高调的把人还给乔三，显然是坐实了乔三的罪名。 宋威和乔三的斗争，也正式由暗转明。 第十四章 陈烨把人“送”回去之后，童辉忍不住问他，问他怎么会相信乔三的人。 陈烨当时什么也没说，却想起了他打算回英国时陈棣问他，哥，怎么突然决定要回去？ 陈烨说，去料理父亲之前的一些事，你不用担心，都过去这么久了，不会有事的。 当年陈瞿在临终前拼了命把两个儿子送到国外，就是希望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他把所有的都交给了宋威，告诉宋威，等陈烨和陈棣长大后，你可以选择让他们回来接手我的基业，或者，如若你想独大，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要伤害他们。 这段话说得宋威感激涕零，大有刘备托孤时的深谋远虑。 陈瞿知道宋威是值得托付的人，但能做的他都做了，他甚至把自己死后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好，只望两个儿子能够平安长大。 那个时候，陈烨十岁，陈棣五岁。 这些年，两个人在英国安稳的生活，远离了腥风血雨的日子，陈烨都快回忆不起，在自己还小的时候，看到父亲杀人时，是怎样的表情。 那些记忆离他太过遥远，有时候他甚至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些所谓的记忆，还是仅仅只是绕梁的噩梦。 而在他接到宋威消息，让他回去的那一天，陈烨才像是突然清醒，自己是避不掉的，该来的，总会来。 但他可以选择，让陈棣永远远离那样血腥的日子。 所以他骗了陈棣，只是告诉他，他回去处理一些过去的事，让他安心学习，不用回国。 他和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分了手，独自一人在泰晤士河边坐了一整天，第二天踏上回国的班机。 然后，他遇见温劭。 他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温劭，也许是他在他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也许称为挣扎，也许称为坚守。 温劭不是一般的街头混混，也不是拿上枪就可以为人卖命的人，陈烨敢肯定，他不是。 温劭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黑夜里一闪而过的光，照亮漆黑的一切，却在下一秒恢复死寂。 但那转瞬即逝的光，足够让他看到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与其说相信温劭，不如说，他相信自己。 温劭自从烧了宋威的货，在道上忽然就成了声名显赫的人物，乔三即使心有不甘，但为了树立威望，也不得不重用他。 陈烨在 听到温劭成为乔三身边的一把手之后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是意料之中，但要见上他一面，就愈发困难了，到现在，温劭还没给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让陈烨，微微有些苦恼。 过了几天，陈烨带几个人去了个地方。 以往陈烨带他们来玩都是安排好之后就离开，但这次，手下们看到他也点了个女人往房里带时，眼里都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都说陈烨这方面很挑，看来确实是如此，来了无数次，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留下。 这里的老板当然知道陈烨的身份，看他肯赏光，连忙安排了最好的房间给他，陈烨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闲杂人等可以离开，别耽误了他办正事。 老板又细细吩咐了那女人几句，才点头哈腰的关门离开。 陈烨看向他带进来的女人，胸大屁股翘，脸蛋也漂亮，乍一看，还有几分松岛枫的影子。 没再废话，他动手就去解皮带，在性，事上，陈烨从不委屈自己。 女人看他自己去解皮带，连忙跪下去用牙齿轻轻咬下拉链，同时手也不闲着去解自己的胸衣，陈烨心里一笑，想着还挺有眼力劲儿，眼含笑意，挑起她的下巴问，“口活儿怎么样？” 女人仰头朝他妩媚一笑，声音温柔如水，“保准让烨少满意。” 陈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声音温柔有磁性，“那就做事儿吧。” 他靠坐在沙发上，仰躺着让身下的女人为她服务，女人的舌头倒是不错，本来没什么兴趣都被她渐渐勾起了感觉，他舒服地闭上眼睛。 女人努力取悦着他，却发现陈烨耐力惊人，她抬眸看了一眼沉浸在欲望中的男人，英挺的鼻梁，线条好看的下巴，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了，看他还没有任何射的迹象，一时情动，便想为他乳交。 卫生间里忽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响动，陈烨忽地睁开眼睛。 女人被他突然的反应愣住，停在那里没有再动。 只见他定了定思绪，低声对着女人说道，“行了，出去吧。” 明明眼里有强烈的欲望，却在刻意的压制，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递给她，“你做的很好，知道出去了该怎么说吗？” 女人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摇头，随即又连忙点点头。 陈烨笑得性感，看着她道，“出去吧。” 女 人低头看了他未消的欲望，想说什么却又被他那双眼睛盯得脊背发凉，只得拿起钱匆忙穿好衣服出去。 陈烨看她离开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随便扣上皮带，也不去管身下仍旧挺立的欲望，只是开口道，“出来吧，没人了。” 卫生间门被打开，温劭从里面走出来，似笑非笑。 陈烨也不在乎，只是道，“还挺准时。” 温劭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笑意更深，“我什么也没听见。” “你其实可以再来晚一点的，”陈烨也笑了，仍旧保持那个姿势，“中国有句俗话，叫赶早不如赶巧，我只能说你来的真是时候。” 温劭笑出声来，坐在凳子上自己去倒了杯威士忌，很理解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陈烨闻言却是一笑，也许是欲望未退的缘故，他看向温劭的目光有着淡淡的情欲，像要晕出水来，他说，“面前都有现成的人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卫生间对着墙撸出来？” 温劭扬扬眉，“那你随意。” 他以为陈烨只是说笑，却想不到他真的往身下探去，温劭眉眼一皱，看着他，“你来真的？” 陈烨笑得深意，“你说呢？” 温劭脸上看不出表情，却站起身扔给他一个盘，“这是你要的东西。” 陈烨瞟了一眼，伸手放在钱包里，看他打算离开的样子，便问，“这就走了？” 温劭给足面子地笑了一下，道，“我可没闲情，看你在这儿对着我打手枪。” 他背对他，陈烨笑了下，忽然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温劭挣了下，陈烨却直接把他整个人抵在了墙上，身下坚硬的物体紧紧顶住他，陈烨听到他声音低沉，忍住性子问，“你就这么饥渴？” 陈烨得意的笑，恶作剧般舔了下他的耳垂，他听见温劭吸气的声音，引得他低低地笑起来。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结束以后，”陈烨的嘴唇在他脖颈处留恋，虽然此时看不到温劭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继续道，“过来跟我吧，我正缺人呢。” “床上的？”温劭开了句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都缺。”陈烨笑着回答他。 “再说吧，”温劭被他这么顶着实在不舒服，当下使了力推开他，皱眉道，“朝秦暮楚这样的事，我不太想做。” 温劭弹了弹被压皱的衣服，脸上却没多大厌烦或是发怒的表情，只是淡定地道，“走了，留久了容易让人怀疑。” 陈烨眼里露出可惜的表情，道，“看来我只有对着墙撸一发了。” 温劭观察了外面的动静才拉门准备离开，他转头对着陈烨，不知为何忽然说了句，“说真的，陈烨，要真做起来，你不一定受得了我。” 关门离开时，陈烨有些震惊的表情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温劭得逞一笑。 第十五章 温劭按照之前的约定，替陈烨把内女干找了出来，是跟在宋威身边很多年的人，因为乔三抓了他的妻女作威胁，他不得不出卖宋威。 宋威眼里似有痛惜，他对那人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若你开口，我不会不帮你。 那人低着头，不发一言。 宋威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处理叛徒的，还记得之前那一位姓陆的吗，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他明明说的很平静，却无缘让地上跪着的人毛骨悚然。 宋威微笑，说，放心，我念旧情，所以不会杀你。 他只是让人连续半个月给他注射高纯度海洛因，然后扔了出去。 陈烨看趴在地上生不如死的男人，微微皱了下眉。 那一晚，陈烨不知为何就做了梦，梦到很多年前，他只有八岁的时候，看到陈瞿杀人的场景。 他亲自用锯子锯断那人的腿，听着那人杀猪般的惨叫却丝毫没有反应，他动作无比认真，像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重要到整个过程，他的眼里都流露着兴奋的光亮。 陈烨当时躲在角落里捂着嘴看着这一切，当他看到陈瞿把那人的双腿扔给门外的那只藏獒时，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眼前的这个男人还让自己给他背唐诗，他背“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男人一面吃着早餐一面问他，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陈烨诚实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男人宠溺地摸摸他的头，说，吃完早餐后自己去翻书查，然后晚饭之前要告诉我，它的意思。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陈瞿的所作所为却在陈烨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陈烨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变态。 可这个变态，却非常爱他，和他的弟弟。 他做尽所有的坏事，却是为了给两个儿子带来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财富，他把爱变成枷锁，牢牢地拴住了他的血脉，这让陈烨每每想到，都不知是该沉痛，还是觉得欣慰。 但无论该抱以怎样的态度，陈烨明白，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自从乔三和宋威正式对立以来，双方的摩擦虽在不断升级，但如同之前那样大的动静，却是没有再出现过。 乔三忌惮着宋威，而宋威，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在清除内 女干之后就出发去了缅甸，至于怎样对付乔三，都由陈烨一手负责。 这期间，陈烨倒是碰到过温劭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在避不开的大场合。 陈烨看到他时忍不住想，哪怕跟了乔三这么长时间，可温劭身上仍旧看不到一点匪气。 他总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哪怕他有所收敛，可那气场犹如磁场，挥之不去。 他坐在一群人中间格格不入，却因为这份与众不同，让他更加地鹤立鸡群。 陈烨喝着酒朝他微微致意，温劭自然看到了，在人群簇拥下也抱以纯良的微笑。 也只有在温劭笑起来时，他身上的冷硬之气才有所收敛。 双方小弟都弄不明白自家老大的态度，都说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温劭还被陈烨狠狠折磨过，但如今双方在公开的场合下似乎并没有要起争端的意思，他们只能把这种示好当做是场面上的敷衍或是暗流下的波涛。 陈烨发现温劭在手下面前也是属于非常冷峻的类型，带着一群人出来开心，他自己却只顾喝酒，偶尔有小弟上来敬酒，他也只是敛眉含笑，从不拒绝。 偌大的酒吧，因为同时来了两位大人物，老板不得不亲自下来陪酒，陈烨倒是好脾气，看到老板脸色僵硬，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今天我纯粹是来玩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老板连连应声，说着烨少客气了，您能来就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担心其他的呢。 敬完陈烨酒，老板又忙不迭地跑到温劭面前给他敬酒，陈烨坐的地方离他们不算太远，所以温劭身边的人朝着老板说话时他是能听到的，似乎是责怪老板不识抬举，竟然先去敬了陈烨再来敬他们劭哥，真是不识好歹。 他这一番话显然是有煽风点火的嫌疑了，陈烨因为坐的位置离门口比较近，所以老板才会先过来敬他，不过是普通的顺序而已，但被他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说，陈烨看到温劭身边的人眼里明显都点了怒火。 陈烨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喝酒。 温劭倒是没什么表情，也不制止手下，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很给面子的喝了老板敬的酒，不发一语。 手下说了这么多，看老大连个反应都没有，自然就识趣地闭上嘴巴。 过了一会儿，温劭忽然站起身来，身边的人连锁反应一样“哗”地一声全都跟着他一起，像是早就按耐不住，温劭淡定地扫了他们一眼，道，“ 都站起做什么，我去解手都需要这么大阵仗么？” 一群手下才意识到他们都会错了意，悻悻坐下，温劭继续看着他们，声音不怒自威，他说，“既然是来玩的，就别他妈给我惹事，要是你们身子骨痒了真想找点什么事做，我不介意陪你们玩玩。” 一番话把手下的人说得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再动其他的心思。 温劭这才慢悠悠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门才关上，就感到身后有人重重地压过来，温劭眉宇一挑，反射性地闪身避开，陈烨扑了个空，脸上的表情也颇让人回味。 “干什么，搞突袭？”温劭走过去洗手，又不放心，一间一间检查有没有人。 陈烨抱臂看着他，淡淡笑着，“我早看过了，就我俩。” “把我约出来，什么事？”陈烨低声问他，以防万一。 温劭走进一间空的开始解皮带，声音因为四周封闭的缘故显得有些沉闷，他说，“乔三估计要对你下手。” “哦？”陈烨走到他门外等他，两指敲敲他的门，道，“他告诉你的？” “没，我猜的。” “好，我知道了，”陈烨回了他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笑了下，道，“劭哥倒是挺关心我的么。” 他以为温劭会说两句反驳一下，却发现里间迟迟没有动静，陈烨疑惑了下，转头对着门道，“喂，怎么忽然没声了？” 门在下一秒被打开，温劭脸色诡异地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把用塑料包着的黑色东西，陈烨眼神一紧，是枪。 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 那是一把七七式，显然是有人事先藏在了这里，早有预谋的。 陈烨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两人都有些莫名的紧张，陈烨看着他用口型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温劭皱眉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是手下的人？ 陈烨的脑子在飞快运转，他今天带出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不会有人背着他偷偷带枪出来，他在仔细回想刚才有哪些人离开过，但他们似乎又没有任何怀疑的地方，如果不是他的人，那会是温劭带来的人吗？ 温劭此时也在一一排查今天带出来的人哪些是可疑的，但还没理清任何头绪，两人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秒，随即默契 地闪身隐藏起来。 就在此时，门哐当一声被踢开。 脚步声隔着一道门，停了下来。 两人屏住呼吸，在逼仄的角落迅速交换了眼神，就在门由外向里推开的一刹那，温劭握着枪托狠狠砸向对方的后脑勺，那人失声痛叫，陈烨一脚就朝着他的膝盖骨踹去，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陈烨穿一双黑色的高邦军靴，毫不留情地蹬上对方的膝盖骨，咔擦一声，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感，陈烨知道，他的腿断了。 温劭蹲下去卡住他的喉咙，眼神冷硬，他说，“乔三派你来的？” 自他看清这人的相貌后他就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人跟在他身边，却很不起眼，连相貌都是脑海里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人疼得脸色都绿了，断腿传来的阵阵痛感让他冷汗直冒，连话都挤不出来一句。 温劭又问了他一次，“乔三派你来杀我的？” 温劭蹲在他面前卡着他的喉咙，陈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脚上却在慢慢用力，那人啊地叫了一声，受不了的开口道，“是……是乔爷吩咐我杀陈烨……” 两人闻言脸上都是一愣，温劭对上陈烨的目光，脸上难得显出一丝得意，“我说什么来着？”不过，他还以为，乔三派人是来杀自己的。 陈烨只是盯着那人脸色不善地道，“说清楚。” 那人断断续续地道，“是，是乔爷吩咐我，只要有机会，就一枪杀了你……” “还有其他人吗？”陈烨凝眉，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不知道……”那人似乎是痛极，连声音都是从喉咙里卡出来的，“还有没有其他人，我真的不知道……” 陈烨微微沉吟便做出判断，他看着温劭道，“你在这儿看着他，我让童辉过来。” “你快点。”温劭只得道。 本来只想给陈烨提个醒，不愿掺杂进来，但误打误撞，他现在不帮忙都不行了。 看着陈烨的背影，温劭暗暗思忖，回去之后，又怎么和乔三解释？ 陈烨让童辉把人秘密带走，童辉看到温劭时眼里显然一惊，但也没过多反应，只是把人捆了个结实，让手下把车开到二楼的卫生间下面，他把人从这儿带走。 温劭看他们做的滴水不漏，也就对陈烨道，“我得走了，不然那帮手下会找过来。” 陈烨略一点头，在 温劭要走时又忽然叫住他，他说，“乔三找死，到时候你给我闪远点。” 温劭顿了一下，也不知听懂了没，只是快步离开了。 陈烨不知道温劭留在乔三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温劭究竟什么打算，他本不愿这么早动乔三，但乔三一而再再而三触犯他的底线，确实是，活腻了。 陈烨盯着地上那把七七手枪，嘲讽一笑。 他回去临夜联系到宋威秘密的买家，那人姓吴，在道上也算有分量，别人只知道这人两面三刀，眼里只有钱，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吴先生，是宋威早几年就已经安插在这里的人。 陈烨让他以自己的名义约乔三出来面谈，陈烨对他道，你就说有一批货想要在最近出手，希望能与他面谈。 吴先生似乎有些迟疑，问，乔三素来狡诈，他会相信吗？ 陈烨笑，他说，乔三是狡诈，但他更贪婪，你用这个诱他，他不会不上钩。 第二天，乔三就收到了消息，吴先生希望他能移步景轩茶楼，一切面谈。 景轩茶楼是宋威名义下的地产，很少有人知道，陈烨约他到这儿，显然是要瓮中捉鳖。 乔三不傻，收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那消息就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陈烨当然知道乔三耍的什么心思，过了几天又让人放出消息，说宋威在缅甸那边似乎很顺利，不日就要回来。 乔三忌惮宋威，却根本没把陈烨放在眼里，所以才会选择在宋威离开时对陈烨痛下杀手，陈烨正是利用了这个心理，诱他上钩。 果然，吴先生在之后一天收到了乔三的回复，他表示愿意见面，地点就在之前的景轩茶楼。 乔三第二日准时出现在茶楼里。 也不知是他掉以轻心还是妄自尊大，他仅仅带来了温劭和另外一名得力的手下，其他的几个保镖都留在了车上。 陈烨坐在最高楼，从窗户往下看，眼睛微微地眯起。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乔三，开口问，“都安排好了吗？” 童辉一直站在他身后，听到他发问便恭敬地说着，“烨少放心，跑不了的。” 陈烨眼里渐渐酝出一抹笑意。 他刚要起身，楼下忽然传来几声枪响，陈烨眼神一冷，倏地看向童辉，“谁让你们用枪了？” 这里虽然僻静，但如若被人听到枪响， 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童辉也愣住，看着陈烨道，“烨少，我们没带……”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就反应过来，眼底一紧，带着一群人就往下冲，陈烨站在那里，有保镖立刻握着枪跑到他身边警卫他的安全，陈烨脸色有些难看，问着，“怎么回事？” 手下人顿了一下，嗫声答着，“乔三带上来的那两人都很厉害，兄弟们一时疏忽，让他们跳窗跑了……” 陈烨冷着脸骂了句脏话，当即决定道，“让童辉去追他们，其他人跟我走。” 陈烨本打算就地解决了乔三再去解决他手下的那群乌合，但现在他临时改变策略，趁着乔三逃命之际，调集所有人捣了乔三的老巢。 夜幕降临，童辉终于带着人回来。 陈烨站在窗前端着一杯威士忌，问他，“怎么样？” 童辉微一沉吟，艰涩地开口，“乔三背部中了一枪，他手下两人都受了枪伤……” 陈烨不耐地打断他，眼神冷寂，“我只听结果，人呢？” 童辉垂下头，“对不起，烨少，我们追到城外，他们车翻下去了。” 陈烨不自觉地皱了下眉，盯着他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确定死了？” “不，不知道。”童辉忽然害怕此时的陈烨，虽然他只是站在那里，好似气定神闲地和自己说话，但不知为何，童辉的心却一直往下坠。 他忽然很害怕这样镇定的陈烨。 半响，陈烨终于开口，他喝了一口酒，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他说，“童辉，我一直很看重你。” “对不起，烨少……”童辉只觉得呼吸不顺畅，屋顶上的吊灯晃得他睁不开眼，他忽然担心吊灯会忽然砸下来，让他鲜血淋漓。 那种随时都会出现的隐患，让他呼吸堵塞。 “威叔跟我说过，你从小就跟他，所以让我放心你，”陈烨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逼仄的距离让童辉不得不抬头看着他，陈烨感觉到他的惶恐，一把枪抵住了他的脑袋，陈烨仍旧那副淡淡的表情，他说，“但没想到你这么没用，还不如一枪崩了拿去喂狗，你说呢？” “烨少……”童辉吓得脸色都白了，“我马上去找，我现在马上带人去山崖下看……” 陈烨稳稳地抵住那把枪，注视着他，声音明明是平稳，却无端让人汗毛直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了吗？” “是，我立刻去办 。” 隔了几秒，陈烨放下枪，用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微微一笑，说，“去吧。” 看着童辉的离开的背影，陈烨脸上冷然一片。 那晚陈烨睡的不是很安稳，天将亮未亮，远远还飘着深黑的云，陈烨就醒了。 他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等窗外渐渐看到鱼肚白了，他才起来去洗澡。 门外忽然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谁？”陈烨光着身子侧身问，心里闪过一丝警惕。 “烨少，我是小五。”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夹杂着几分焦急。 陈烨走过去开了门，“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出事，他手下不会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 小五知道打扰了他休息，脸上露出些许忐忑，但还是试探着开口道，“门口，门口躺着个人。” 第十六章 “什么？”陈烨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问，“什么叫躺着个人？” 小五也显得纠结，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道，“烨少，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陈烨低着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时，温劭只有半分的意识，就像拼命提着一口气之后的力竭，陈烨看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衣服上血迹斑斓。 那一瞬间，很多思绪在陈烨脑海闪过，纷杂繁芜，他想这个人怎么总是带着一身伤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会救他吗？ 第一次是巧合，那么这一次呢，温劭仅凭半分的意识强撑到这里，又为了什么？ 陈烨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妥协，他转头对着小五道，“备车去医院。” 把温劭送进医院后，陈烨又守着他直到手术结束，医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枪伤都没有伤及脾脏，所以只要安心调养，过些日子就可以康复。 陈烨点头，吩咐手下几句让他们看着，又给温劭请了陪护，才放心离开。 回去的时候陈烨在车上接到电话，对方只嗫声着说了一句，“烨少，乔三被抓了。” 童辉看到陈烨冷着脸走进来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陈烨一面往楼上走一面去扯衬衣扣子，“怎么回事？不是他妈的翻车了么，警方又是怎么找到的？” 童辉跟在他身后，低着头道，“烨少，我……” 陈烨忽然回身逼得童辉差点踩空，他说，“童辉，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烨少。” 陈烨看着他轻声叹了口气，语气冷淡，“这次的事是你失职了，自己该受什么处罚，去领吧。” 童辉一咬牙，道，“是，烨少。” 乔三被抓，虽然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全是坏处，但警方插手，后续的事就会变得很难办，黑吃黑这种事，很难说不会牵扯到他。 温劭醒过来后就有手下通知了陈烨，陈烨当即开车去了医院，他问躺在床上仍旧是虚弱的温劭，到底怎么回事？ 温劭轻微地动了下嘴唇，说，“跟着乔三的那人，是警方卧底。” 虽然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但从温劭口中亲自证实，陈烨还是下意识地皱眉。 陈烨认真回忆他和那人有没有打过交集，但脑海却模糊得很，他只记得那人跟在乔三身边形影不离，似乎和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利害关 系，但总归是颗不定时炸弹，陈烨只怕自己有疏忽的地方。 陈烨不怕乔三，即使他进去之后势必要牵连出一批人，但因为宋威平日谨慎得很，连警方都拿他没办法，何况一个乔三？ “他人呢？” 温劭闭了下眼睛，虚弱地道，“我们翻下山路后他控制了乔三，我是趁机逃出来的，但他伤的很重，估计撑不了多久。” “你确定？” “我确定，”温劭点了点头，看着陈烨，“我对我的枪法，很有信心。” “什么意思？”陈烨问他。 温劭调整了呼吸，喉咙干涩地道，“我朝他胸口开了一枪，乔三当时已经被他控制了，我逃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咽气，不过，也快了。” 后期的发展果然如温劭所说的一样，乔三被收监，卧底的人却销声匿迹，就连抓捕乔三同伙时，都没那人的任何消息。 陈烨这才松了口气。 温劭在医院养了几天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过来，陈烨每天吃完晚饭会来他这里坐坐，陪他在医院花园里散散步，天黑了才回去。 那天陈烨要进病房时就被护士喊住，他问，“你是24床家属吧？” 陈烨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二十四床是谁，点了下头，道，“有什么事？” 护士看着他道，“二十四床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就提前通知你一声。” 陈烨走进病房，温劭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捏着手里的遥控按来按去，声音散漫，“烨少最近挺闲啊，天天来我这儿。” 陈烨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着，“出院了你打算住哪儿？” “还不知道，露宿街头吧，”温劭转头指着桌子上的苹果道，“要吃水果自己拿。” 陈烨看了一眼，问，“有人来看过你？” “不是，”温劭随便调了个频道，又觉得无聊，仰头看着天花板道，“护士给的，让我多吃些水果，补充维生素。” “人缘不错啊，”陈烨扬了下唇角，“还有护士送东西的。” “嗯，”温劭点点头，看着他道，“主要长的帅，没办法。” 他很少对陈烨这么一本正经的贫，陈烨勾了勾嘴角，看着他道，“出院以后要是暂时没地方可去，住我那儿吧。” “跟你住？”温劭听他这么说也就笑着朝他眨眨眼睛。 陈烨没理他，继续道，“乔三的事一时还没完，你住我那儿，也安全，没人敢动你。” “对了，乔三怎么样了？”听陈烨说起，温劭也就顺口问了一句，“死了没？” 陈烨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听说被警方控制住进了icu，但他伤的太重，估计撑不住几天。” 温劭沉声道，“你手下追的太紧，翻车时乔三就受了重伤，后来又和那卧底发生冲突，我估计他也活不长了。” “所以，你还是住我那儿去，”陈烨靠着凳子道，“他手下那些人够我处理一阵的，你住外面很不安全。” 温劭看向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点头道，“那谢谢了。” 出院那天陈烨没来，只是让小五替他办了出院手续，然后送他过来。 管家收拾了三楼的空闲房间给温劭，“这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客厅，温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温劭指了指隔壁，管家会意，说，“啊，那是烨少的卧室，”随即补了一句道，“这层楼，只有您和烨少两个人住。” 温劭淡淡一笑，朝着管家道，“麻烦你了。” 自从温劭住进来，手下知道的都震惊不已，虽说表面没敢露出任何波澜，但私下里大家都在猜测，陈烨是不是有意拉拢。 其实事实也确实如此，陈烨早在之前就动过这个心思，也和温劭表示过，但温劭迟迟不表态，不拒绝也不接受，心安理得地住在他的房子里，陈烨感叹之余，倒是欣赏他这份从容。 最近因为乔三的缘故，陈烨得以休闲一段时间，几乎整日都待在房子里无所事事，就等宋威从缅甸回来。 温劭住进来的第三天，出了个小小的意外，其实算不上是意外，只是不小心撞见了房东的隐私，使得他有些尴尬而已。 那晚温劭不知怎么口渴得厉害，房间的水喝完了，正好看到对面卧室的门是开着的，温劭犹豫了下，走过去敲敲门。 结果没有人应。 他以为陈烨没在，但看卧室门是开着的，便想着也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拿了水杯打算去他房间里灌水，走到里间时，隐约就听到藏不住的喘息声。 温劭顿了一下，有些进退为难。 他已经是第二次撞到陈烨在做那事了，之前那次还正常些，是个女的，这一次，温劭听那 动静和喘息声，竟然是个男的。 只是隔着一道门的距离，温劭得以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响声，惊叹之余还不忘感叹陈烨在床上力气之大，弄得床板都在咯吱震动，那男的一面喊着烨少轻一点一面欢愉地呻吟出来，听得他都快要硬了。 温劭脸色有些悻悻的，转身离开。 因为突然多出大把的时间，陈烨也就经常带着手下出去玩，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天刚擦亮，温劭才听到上楼的脚步声。 打开房门，果真看到那人顶着一张纵欲过度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劭靠在卧室门口，微微扬了扬下巴，“烨少这是嗨了一夜么？” 陈烨嘴角勾了勾，也靠在门上和他对视，他穿一件亚麻衬衣，牛仔裤，头发稍微的凌乱，却显出一种不羁的性感来，温劭很少见他这个打扮。 “睡得好吗？”他问他。 温劭住进来快一周的时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的问好。 “很好，烨少房子这么舒适，我都快不想搬走了。”温劭目光一直注视着他，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陈烨走上前，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 两人很近的距离。 温劭吐出来的烟圈喷在他脸上，脸上挂着很挑衅的笑，陈烨微微皱眉，看着他道，“挑衅我？” 挨得近了，温劭得以看到他脖子上淡淡的吻痕，他把烟抵在唇上狠狠吸了一口，道，“你喜欢在床上浪一些的？” 陈烨听到这句话愣了下，下一秒脸上露出那种很玩味的笑容，他嘴角勾了勾，眼露风情，他说，“是啊，越浪的我越嗨得起来，怎么，好奇啊？” 温劭脑海闪现出之前不小心撞到过的场景，眼含深意地笑笑，道，“是啊，烨少喜欢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哦，”陈烨很配合地说了一句，“何必这么好奇，亲自试试，不是更好？” 温劭的呼吸挨着他的，两人越靠越近，他甚至把嘴唇凑向他的耳边，温润的触感，温劭闭上眼睛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怕食髓知味，以后都舍不得放手了怎么办？” “呵，是么。” 陈烨轻声如太息，捏住温劭的下巴，没再犹豫地吻了上去。 第十七章 两人嘴唇相碰皆是一愣，说不清的感觉，好似冰天雪地里饮下一碗烈酒，下一秒，同时张开嘴接纳对方的长驱直入。 莫名其妙的开始，接着却是滚烫如火的热情，温劭把陈烨狠狠抵在墙上开始吻他，舌头，伸进去吮，吸他的一切，陈烨不甘示弱的回吻，舌头的纠缠与火热，即使有精，液从嘴角流下也毫不在乎。 结束的那一刻，彼此都久久没有从这场吻戏中抽身出来，男人之间的吻，似乎是一场久违的大火，烧尽了所有的热情。 陈烨从未和任何人接吻，如同和温劭一样，这样用尽全力。 仅仅是吻而已。 温劭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眼里有未燃尽的烈火，他的声音竟有一丝不稳，他说，“这个，就算是感谢烨少的救命之恩了。” 陈烨低低地喘着气，似笑非笑，“就这么一点？劭哥未免太过小气。” 温劭低声笑了下，“我说过，陈烨，要真上床，你不一定受得了我。” 陈烨身下的东西抵住他的，眼神性感而蛊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纵欲伤身，烨少。”温劭笑得漫不经心，手掌不自觉往下握到他的荫茎。 温劭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陈烨笑着看向他，“我不是谁都可以的，温劭。” 温劭刚想说什么，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陈烨顺势把他压在墙上，也不管什么人上来，看着温劭的眼里都是欲望，他说，“干一次吧，温劭，你很带劲儿，不知道床上有没有这么带劲儿？” 温劭浅眉低笑，他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朝着陈烨扬扬下巴，看向他身后道，“别随时随地发情烨少，你手下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陈烨闻言也是浅笑，只得放开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是小五。 陈烨丝毫没有当事人被撞到的尴尬，反倒是小五脸红得不行，看到自家老大和另外一个男人搞在一起还不足以让他震惊，但那个人竟是温劭，他就难以掩饰眼里的惊吓了。 “什么事？”陈烨问他，掏出一支烟点燃。 小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神道，“哦，烨少，宋老大让人给你捎了个口信，人在楼下等着您。” 陈烨微顿了下，随即点头，说着，“好，把人照顾好，我一会儿下去。” “是，烨少。”小五临走前又偷偷看了眼温劭，才快步离开。 陈烨对上温劭的目光，两人眼底皆是暧昧的笑意。 温劭下楼时那人已经走了，陈烨正好在偏厅吃早餐，看到他进来也就吩咐阿姨给他舀粥，温劭坐在陈烨对面，问着阿姨，“有豆浆吗？” 阿姨点点头，说着，“有的，温先生。” “那就豆浆吧，再煎个鸡蛋就行。” 陈烨抬头看他，“吃得饱？” 温劭嗯了一声，说着，“我早餐吃的不是很多。” 陈烨听到这句话忽然闷笑了一声，温劭知道他想到什么，自嘲地道，“那次不是快被打死了么，再不多吃点怎么行？” 陈烨眉宇一挑，不作回应。 两人不再交谈，低着头吃早餐，陈烨拿着手机在看昨天的股市，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有时间陪我去个地方么？” 温劭闻言，“我吗？” 陈烨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不是你我还能跟鬼说话？” 温劭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才问陈烨，“去哪儿？” “去哪儿你就别问了，晚上咱们就出发，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 温劭挑眉，想着你都替我决定了干嘛还来问我意见，不过嘴上还是道，“行。” 陈烨让童辉开过来辆半新的牧马人，要出发时童辉还是一脸不放心，问着，“烨少，真不需要我跟您一块儿去么？” “不用，我办完事了马上回来，这边得有人顶着，”陈烨看着他，安慰性笑笑，道，“不用担心，倒是你，别再给我出什么岔子，把手下人都给我盯紧些。” 童辉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温劭，欲言又止，只是点头道，“烨少一路小心。” 陈烨点头，开车离开。 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又是夜色深沉，陈烨抽着烟提神，对着温劭道，“你先睡会儿吧，下半夜换我。” 温劭看着窗外浓墨浸染的山色，他们选的是小道，很少有车子驶过，陈烨开的有些快，尽是弯道和山路，他还开得犹如平地，温劭也懒得说他，知道他是想快些赶到，便答着，行，待会儿你喊我。 结果等温劭睁眼时，天已经是青灰色了，山那边擦着半白的云，车子行驶在薄雾环绕的山路上，隐隐露出几抹青色，转个弯，却又尽是雾气。 温劭感到脖子僵硬，知道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的缘故，他有些 发愣地去看陈烨，那人开着车窗抽烟，一手握着方向盘，倒是极困倦的模样。 “怎么不叫醒我？”温劭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陈烨递了瓶没开封的水给他，温劭喝了一口，看着他问，“几点了现在？” 陈烨打了个浅浅的呵欠，“看你睡得挺熟就没喊你，我也不怎么困，快六点了现在。” 两人夜深了才上路，陈烨开了快五个小时，温劭看他下巴都有胡渣冒出来，倒是平添了几分颓唐的性感。 “我来开，还有两个小时才到，你到后座睡一会儿。” “行。”陈烨点头，找了个宽敞点的地儿停了车，两人开车门时才发现外头淡淡凉意，很是清爽。 陈烨的睡意都被吹醒了几分，干脆站在靠边的石头旁抽了支烟，顺便休息一会儿，温劭去翻后座的包，拿了一盒蛋挞和一瓶水给他。 陈烨看着他，微愣，“你怎么还带了这些东西？” 温劭把烟叼在嘴上，凑过去和他点烟，一吞一吐，连打火机都没有用。 陈烨看着他，眼神玩味。 他抽了一口，才好看地皱着眉道，“昨天中午去买的，以防路上塞车。” 本来不觉得饿，但看到有吃的就不一样了，陈烨其实还蛮喜欢吃蛋挞，虽然有些腻，但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张嘴咬了一口，递给温劭，温劭摇头，“我不吃。” “不饿么？” “还行，你吃吧。” 温劭抽着烟，偶尔转头看一眼正在吃蛋挞的男人，陈烨教养很好，他从小细节就可以看出来，比如吃东西时，他哪怕吃的很快，却并不觉得是狼狈，温劭记得乔三说到过他的背景，似乎刚从国外回来，乔三以为他是纨绔子弟，只知道钱和女人，但显然，乔三小瞧了他。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亮起来，周围的薄雾也渐渐散去，显露出眼前的山色空蒙，也许是早晨的露水，又或许是湿气很重，眼前绿意空翠，山之间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红红黄黄的，非常漂亮。 温劭很少有机会看到这么自然的景色，他知道陈烨也是，两人一时无话，却因为空气的清新与山间的翠色，而并不觉得任何尴尬。 “听说你在国外上学？”温劭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其实他并不是有意破坏这样安静的气氛，却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样郁葱的景色，忽然很想开口和身边的男人说点什么。 “是啊，咱俩 刚遇见那次，我刚回国不久。”陈烨一口一口吃着蛋挞，似乎很享受。 “说真的，咱俩刚遇到那次，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干这个的，”温劭抽了口烟，表情被烟雾缭绕得有些看不清晰，他说，“我还以为哪家有钱公子哥自驾出来玩呢。” “是么，我也没想到你跟乔三混的，总觉得你不像。” “不像什么？”温劭转眼问他。 “混混呗，你气质够冷够傲，怎么看都不像出来混的。” “你一国外留学的，不是也回来做这个了么。”温劭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冷，眼里也没什么温度。 “我不一样，”陈烨解嘲一笑，看向远处，那里有光线从山的背面射过来，照亮一片山色，他说，“我是必须回来。” “哦，怎么说？”温劭像是来了兴趣，听他这么说便扬眉问着，两只手夹着烟，也不抽。 陈烨喝光最后一口水，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尽数泯灭，他转头笑了笑，道，“走吧，不早了。” 温劭看着他的背影，抽了最后一口烟，才眯着眼把它踩熄。 远处，已经是火红一片，太阳出来了。 开车进县城时也不过七八点的光景，温劭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一家早点铺，回头看了眼睡得正熟的陈烨，轻声道，“陈烨，我们到了。” 陈烨睁了下眼睛，望望温劭，又望望外面的光景，低声道，“在哪儿呢我们？” 温劭掀了安全带，凑身过去拍拍他的脸，道，“已经进城了，现在带你来吃早饭。” 陈烨不耐地皱了下眉，他有轻微的起床气，又被温劭拍了脸，他最烦被人拍脸，结果温劭还好死不死地老是这个动作。 跟着温劭下车，进了一家早点铺，早晨这个时候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刻，陈烨看着十几个人围在一处买早饭顿时更加没心情，再看这家铺子只是用个小棚随便搭的地方，连煮汤用的锅都支在石子路上，偶尔一辆车经过，扬一脸的灰。 陈烨拉了温劭一把，“你把车停这儿干嘛呢？” 温劭知道他少爷病又犯了，也许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差的卫生条件，犹豫了下便道，“行，你先上车等我，我给你端过去行吗？” 温劭其实也没那么好脾气，不过是看在刚才陈烨没叫他的份上，难得报答一次。 陈烨还是那个表情，“就非得在这儿吃？” 他扫了一眼小铺子的卫生环境，随意搭着几张见油的桌子，地上全是人们扔的纸，脸色更难看了。 温劭耐心解释，“你先尝尝味道如何，去车里等我吧，马上好。” 陈烨甩了脸色直接上车。 温劭看他那表情，要是换之前他早一脚踹过去了，但今天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他发现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想让陈烨尝尝这里的味道。 第十八章 吃完早饭后两人便开车去找住的地方。 温劭去停车，陈烨先一步进去订房，等他拎着包跟着陈烨往楼上走时才看到他手里拿了一把钥匙，陈烨一面用钥匙开门一面道，“别想了，咱俩一个房间。” “什么居心呢？”温劭只得跟着他走进去，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了一句。 陈烨扔了包在床上，忽然转身把他往墙上推，温劭被他突然的举动愣得没反应过来，后来是由着他胡闹，他知道陈烨每次这样搞突袭都是戏谑他的成分比较多，也没怎么反抗，两人离得太近的距离，连呼吸都是挨在一起的，陈烨笑得暧昧，“还能什么居心，想干你的居心呗，近水楼台都不知道，嗯？” “你把我骗这么远的地方来，不会就为了找个没人认识的地儿干我吧？”温劭夸张的做了个表情，眼睛微微往上挑，显得特不正经。 “还挺有脑子的么，这都被你猜到了，”陈烨也十分配合他，轻薄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道，“现在干一次，怎么样？” “行啊，你在下面？”温劭似笑非笑。 “你要想试试骑乘，我不介意。”陈烨眯着眼去吻他，撸起他的衬衫去抚摸他的腹肌，温劭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的，柔韧度似乎也不错，陈烨想到这儿，不禁低声一笑。 两人这次的接吻不像上次一般天雷勾地火，陈烨很耐心的吻着他，温劭任他缠绵地吻着自己，手掌渐渐探到他的裆部，轻轻一弹。 陈烨笑着捉住他，“别乱摸，会变大的。” 这人流氓起来简直不要脸，陈烨把嘴唇凑到他脖颈处，低声说着，“今天先放过你，休息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温劭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论对于这次行程过程还是目的，陈烨都对他保持了缄默，温劭问了一次他不回答后，也没再自讨没趣了。 陈烨口上虽然说待会儿，但直到夜深了他才带着温劭出门，温劭临走前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一摸，问，“要不要带枪？” 陈烨犹豫了一下也就道，“不用。” 温劭知道陈烨这次带他来的目的，不过是看上自己身手好，可以贴身当个保镖，陈烨说过他缺人。 两人吹着夏夜清爽的风走在街道上，因为路很窄的缘故，开车反倒是显得拥挤，而陈烨似乎是不赶时间，一边走一边还在欣赏小城镇的风土人情。 “你以前来过这儿是么？”陈烨拢着火点烟，眉毛好看地皱起，不过一个很平常的动作，却因为小镇略微残旧的夜色而显得异常性感。 温劭淡淡扫了他一眼，看向别处，“嗯，来过几次，怎么了？” 路边一间低矮的杂货铺，外面有几个小孩在嬉闹，其中一个稍微壮一些的把另外一个男孩欺负哭了，小孩仰着脸就开始嚎啕大哭，丝毫不注意眼泪鼻涕往嘴里窜。 陈烨也看到了，淡淡笑了下，才道，“没什么，待会儿我们到的地方估计你也去过，这几天情况特殊，你机灵一点，别出什么岔子。” 温劭冷笑了声，说着，“陈烨，我好像没答应跟你吧？” 陈烨对他这态度也没生气，只是平静地道，“就这一次，回去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温劭脸上表情耐人寻味，不过听陈烨这样说，也就没再多说一句。 两人去的地方是比较偏僻的赌场，却是这里开的最大的一家。 因为距离边境较近，这边的治安也就没那么严谨，开赌场的，在这里比比皆是。 两人来到时，天已经约莫擦黑了，一楼不过是掩人耳目经营一些游戏机之类的东西，到了二楼，两人才踏进去就看到一派人声鼎沸。 巨大的吊灯垂在房顶发出明亮的光，大大小小数十桌，每一桌都被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哪怕周围都开着风扇，一种扑鼻而来的闷热感还是让温劭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夏夜本来就热，再到这样的地方，稍微待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 大多数人只穿一件背心，一面扇着风扇一面素面朝天地下赌注，这样的地方，简直是鱼龙混杂。 温劭不知道陈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要来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 “想玩什么？” 陈烨忽然转过头来问他。 温劭闻言扫了一眼，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人最多的地方，扬扬下巴，“就那个吧。” 陈烨咬着烟，从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递给他，“待会儿我过来找你。” 温劭一点头，道，行。 别人给的钱，不玩白不玩。 两人来到这儿第一时间就是买衣服，依照当地的穿着讲究换了打扮，温劭来过这里很多次，所以当他挤到人群中和他们一起下注时，很少有人留意到他外地人的身份，更何 况，这里的外地人本来不少，更别说他还漕着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 也许是今天手气不错，或者没用自己的钱也不在乎输赢，不过几个小时，温劭面前就堆了尖的一沓筹码。 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温劭转过脸去看，陈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他看了他堆尖的战利品，笑笑，道，“走了。” 出门时扑面而来的夜风让温劭呼吸都是清爽，里面乌烟瘴气的味道让他嗅觉都失灵了，现下虽仍是湿热的夜风，但还是让他觉得分外凉爽，连呼吸都顺畅了好多。 因为快到凌晨，街上明显少了人，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亮着灯，扑朔如影。 两人走着回住的地方，陈烨一手插在口袋上，一手叼着烟，问，“有人提到过秦三这个人吗？” 温劭略微回想，隔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确定吗？” “嗯，确定，我换了好几个场地，没人提到过这个名字，”温劭转头看着他，“你要找这人？” 陈烨嗯了一声，递给他一支烟，“最近有人在赌场见过他。” 回到宾馆洗了澡之后两人也没什么睡意，各自靠在床上抽烟，连灯都没开。 “这两天咱们都得去赌场，我找不到他，只能让他知道，我来了。”陈烨在黑暗中开口道。 “这就是宋威交代你的事情？”温劭想了一下，还是开口问着，眼睛注视着前方。 “嗯，他是威叔的一个‘故人’。” “找出来你打算怎么办，”温劭继续问，他得知道目的，才能在突发情况下有所行动，他说，“其他的我不问，但这个，你得告诉我。” 陈烨弹了下烟灰，眉宇深沉，“先找到再说吧，他这次故意出现，也是在告诉威叔，他回来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如折给孩子玩的纸飞机，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后来温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陈烨喊了他名字，没反应，黑夜中他转过去看他的脸，明明不近的距离，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眼角细小的痣。 温劭睡着了是很安静的样子，甚至在陈烨看来是难得显露的温和，不知怎么，陈烨又想起他浑身是伤倒在自己门前的样子。 一连几天，温劭和陈烨都定时出现在那个场地，两人的气场不论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更何况出手 阔绰还不在乎输赢，不到几天，便让人记住了他们，而让人留心的好处就是，碰到有人来抓赌时，可以好心通知他们一声。 陈烨亲眼看到一中年妇女的是怎么拖着一条瘸腿日日不缺席的，但只要听到声音说“来了”时她又是怎样以旋风般的速度消失在楼梯口的，以致于第二天她再来的时候陈烨仔仔细细观察了她一阵，看她一瘸一拐镇定自若地走进来，温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抽着烟笑道，“别看了，人是真瘸。” “我操，”陈烨笑得眼睛都眯了，转过头看着温劭道，“这女的练过的吧？” 遇到抓赌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每个在这儿常驻的人都练就了一套自身的躲避系统，等下一次陈烨看到另外一男人从二楼直直往下跳时他已经没什么反应了，等到第二天看到那男的右手打着石膏还在挥汗如雨的下注时陈烨也只是笑着摇头。 他在国外都没见过这么让人发笑的场景，真是见识了。 不过两人遇到紧急情况也会逃，一般是谁也不顾谁，跳窗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儿，有几次两人还遇上了，跳窗之后顺便一起去吃晚饭，陈烨最近喜欢上了傣味，温劭向本地人打听之后就带着陈烨去，两人绕了好一会儿的路才找到，非常普通的一家，却要提前去才能占到位子。 温劭看着陈烨吃的嘴唇烧红还在大快朵颐，喝着茶水笑道，“你能不能歇会儿？” 陈烨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什么？” 温劭好笑，“你不嫌辣么？”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记得，陈烨是不太能吃辣的。 “没事，”陈烨喝了半杯茶水，脸色都变得潮红，却还是道，“挺好吃的。” 温劭只好给他夹了几片黄瓜和薄荷，“别蘸蘸水了，缓一下。” 陈烨看他给自己夹菜一时也是怔住，微眯起眼睛去看他，心情似乎不错，“这么贴心呢，给我夹菜？” 温劭看他额头上微出的汗渍，嘴唇也是被辣得通红，他热得解开胸前的衬衣纽扣，半隐半现的胸膛，温劭忽然小声说了句，“我想吻你。” “？” “我说看你这样子，我特想吻你。” 两人选的位置是很显眼的，身边又都是人，温劭不知为何忽然就生了这样的心思，情动来得猝不及防，他从桌子下面握住了陈烨的手，手指轻轻去刮他的掌心，隔靴搔痒似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陈烨。 陈烨忽然笑了，是那样很温顺的笑意，他从未在温劭面前露出过那样的笑容，他弯腰去捡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筷子，直起身子时嘴唇刚巧碰上温劭的手背。 灼热的触感，温劭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住想要立刻把对方掀翻在桌子上狠干的冲动。 第十九章 后来温劭只是看着陈烨吃，自己倒没动多少，看陈烨辣的舌尖微红，低笑着问，还想吃什么。 等两人吃完饭已经是夜色渐晚，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有湿润的晚风吹来，无端地让人生出一种潮热，就连陈烨不经意碰到温劭的手，都让对方小腹一阵紧缩。 炎炎夏日，果然连情绪都是浮动的。 晚上冲凉之后两人躺在各自床上抽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陈烨咬着烟转头看向他，烟嘴处一闪一灭。 “问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选择走这条道？” 这句话其实陈烨很早之前就想问出口了，对于温劭，他更多是好奇，是探究，这么一个人，心里藏着的，又是怎样一个世界？ 温劭停顿了下，没去看陈烨，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回道，“为了我哥。” 温劭敛眉，道，“为了找出杀我哥的凶手。” 陈烨问，“找到了吗？” 温劭微微闭了下眼，低声道，“找到了。” “是乔三？” 温劭似乎不意外陈烨怎么会猜到，但答案显而易见，他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大学还没毕业，我哥就出事了，我发誓要为他报仇，所以退了学来到乔三身边找证据。” “怪不得上次，你说乔三是来杀你的……” “嗯，我以为被他发现了什么，结果是我估计错误。” 陈烨扯出一个怪异的笑来，问，“你身手这么好难不成是自学成才？那你哥，又怎么会惹上乔三？” 温劭瞥了他一眼，当然清楚他的疑问来自哪里，便道，“我爸以前是特警，我哥和他从小就不对盘，他很早之前就和我爸断绝关系了，一个人失踪了很多年，后面我才知道，他竟然来到这边替乔三做事。”温劭眼里似有隐痛，在淡青色的夜晚中显得尤为明显，陈烨感觉得到他情绪的不稳，提及往事，他知道温劭心里难受了。 他那时从未怀疑过温劭，也从未怀疑过他说的这些话，所以只是抱以了同情，同时还有一些他说不清的情绪在胸口浮浮沉沉。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亲手杀了乔三，但至少这辈子他都在牢里度过，也算对得起我哥，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吧，只是学校那边，再也回不去了。” “你杀 过人？”陈烨抬眸看他。 温劭悲怆一笑，道，“你知道的，替乔三做事，即使没杀过人，但要说一件犯法的事儿都没干，你相信么？我当初选择这条路就想好了是什么结果，只要能给我哥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的。” “你可能没那种体会，陈烨，从小就是我哥把我带大的，我妈很早就过世了，我爸因为工作原因几乎不管我们，连开家长会都是我哥去给我开的，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我哥二话没说拎着棍子就冲上去……都说长兄如父，在我眼里，却真的是这样。” “所以只要能为我哥报仇，无论什么手段，我都会去用，哪怕它违反道德正义，我都不后悔。” “温劭，”半响，陈烨才念了他的名字，却不知怎么没再继续下一句，温劭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情绪感染到，转头对他宽慰一笑，小动作地牵了牵他的手，“都过去了，放心，我没事的。” 陈烨其实想说，我明白的，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他只觉得今天的温劭和之前自己认识的他有很大的不同，他对他敞开心扉，他如情人一般的安抚方式，都让陈烨觉得很舒服。 是那种让人贪恋的舒服。 “快睡吧，”温劭抽完最后一口烟扔在烟灰缸里，把枕头放低靠了下去，“不早了。” 陈烨盯着他裸露的肩膀，拿开烟道，“好。” 第二天，他们照旧准点去了赌场，在把口袋里的钱一分不剩的输完之后才离开。 安安静静走了一段路，温劭忽然搂住他的肩膀，陈烨有些愣住，温劭凑到他耳边道，“我们被跟踪了。” 陈烨顿了一秒，看着他，用眼神示意问，你确定？ 温劭点头，轻声道，“别回头，跟着我。” 陈烨的嘴唇划过温劭的耳朵，他问，“你带枪了么？” 温劭摇头，出来赌博带个屁的枪。 陈烨也就迟疑了一会儿便道，“还不知是敌是友，先甩掉他。” 温劭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特意选了喧闹的街市，那一段路全在卖小吃，挨晚之后更是人声鼎沸，温劭发现跟踪他俩的是个男人，贼眉鼠眼的，没什么跟踪技巧，来到街市后便轻易甩掉了他。 男人看到近在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了，着急地拨开人群往前走，腰上忽然被抵上一个冷硬的东西，男人吓了一跳，刚要低头就听到对方 沉声道，“聪明的别低头，往前走。” 男人不敢想象腰上被人抵着的是什么，吓得脸色都白了，只能怔怔跟着对方往一个小巷道上走。 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那人终于放开他，看着他脸色苍白，晃了晃手上的树枝，笑得不屑。 男人才发现自己被耍了，脸色一僵，指着面前的人怒道，“他妈的你敢耍老子？” 温劭眉宇一皱，走过去毫不犹豫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他使了多大的力自己当然知道，看到男人被他踹得躺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嗤笑了一声，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道，“还敢嘴硬吗？” 男人痛得脸上都是狰狞，终于开口求饶道，“我只是受人之托……” 陈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低着头冷漠的看着他，“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他，他只是让我跟踪你们……”男人直打哆嗦，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蛮横劲儿。 “那人长什么模样？” “又矮又黑，还有些跛……” 陈烨眉宇一紧，厉声问他，“你在哪儿见过他？” 男人嗫声说了个地名，陈烨转头看向温劭，温劭点头道，“我知道。” 温劭放开地上的男人，两人快速消失在小巷里。 两人扑了个空。 赶过去时对方早已经走了，温劭里里外外搜了几圈，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陈烨站在门口抽烟，温劭走过去，皱眉问他，“是你要找的人吗？” 陈烨点头，“是他。” 温劭轻轻抿了下干涩的唇，天气太热，他虽然只穿了件亚麻衬衫，但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陈烨缓缓吐出一个字，看着远处不知名的路牌道，“等他来找我。” 这已经是他们来到小镇的第五天。 后面的时间两人没再去赌场，秦三既然花钱让人跟踪他们，当然是对两人身份有所察觉，这个地方两人都不是很熟，没眼线没情报的，只有等对方再次找上门来。 白天两人就待宾馆上睡觉，到了中午才出门吃饭，陈烨历来对吃的很挑，温劭倒是不很在意，所以一般情况下是温劭跟在陈烨身后看他一家家去甄选，从来都不将就。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他觉得不错的餐馆，吃完饭出来两人又顺道去买了 几瓶啤酒，回到宾馆就开始打扑克消磨时间，玩累了就上床睡觉，日子过得倒是悠闲。 除了天气闷热，这一点是陈烨和温劭都难以忍受的。 两人一天几乎要洗三四次澡，陈烨素来爱干净，身上随便一些汗渍就浑身不舒服，还好宾馆有充足的水源，所以他身上随时都是清爽的肥皂味。 他们住的是三楼，开着窗户吹着空调，两人常常脱得只剩条内裤，叼着烟坐在地上玩纸牌。 偶尔陈烨会兴致突来，拿走温劭咬着的烟凑过去吻他，明明没有任何的亲密关系，亲吻却是手到擒来，温劭也放纵自己的热情，有时候甚至会主动，看陈烨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发呆时，不再压抑地赤脚走上前抱住他，寻找他的嘴唇。 两人的相处方式变得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 却是谁也不想先开口，道破其中的原委。 秦三找上门来的时候，正是凌晨，温劭刚出门买夜宵，秦三就出现在门口。 陈烨倒也不诧异，连脸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对着他道，“进来坐。” 秦三进来时，陈烨看到他腰上别了枪。 “你是宋威的人？”秦三坐在沙发上，也没跟他客套，身形虽然瘦小，但光看他一双凛冽的眼睛，就让陈烨知道，此人不好对付。 陈烨给他递了一支烟，秦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了一下，没接。 陈烨咬在自己嘴上，划了火柴。 “我既然在这里，自然是知道你全部的事情，你防范我，也是应当的。”陈烨抽了一口烟，才坐下来淡淡说了一句。 “我要见宋老大，”秦三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他看着陈烨道，“除了他，我谁也不信。” 陈烨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对方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语气又比刚才的还冷上几分，“我要见宋威。” 陈烨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既然来这里见你，你就该知道，我能代表宋威。” “你是？”秦三显然还不放心，神态虽然勉强装的自然，但坐立不安的动作已然泄露他内心的焦虑。 “陈烨。”陈烨淡淡吐出两个字。 秦三听到这两个字眼神忽地有了光亮，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是陈……陈先生？” 他本想说的是陈烨，但只顿了一秒就反应过来 ，连忙改口喊了陈先生。 陈烨微一点头，凝着眉弹了弹烟灰，开口道，“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 秦三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半响才道，“宋老大对我的恩情我已经还清了，我躲到现在，只想活下去。” 温劭推门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眉毛不自觉地一皱，秦三已经警戒地去掏腰上的枪。 “是自己人，”陈烨按住他的手，说着，“没事。” 秦三鹰一般的眼神犀利地she向温劭，声音艰涩，“除了陈先生，我谁也不信。” 陈烨看了一眼立在门口不动的温劭，才对着秦三说着，“你先回去，我会尽快让你离开。” “陈先生，还有……” “我知道，到时候我会安排你的妻女和你在国外会合。” 秦三听到他的保证，点了下头，看着陈烨道，“谢谢您，陈先生。” 待他路过温劭时，一双探寻的双眼直直指着温劭，温劭却只盯着他手里的枪，是一支p6。 第二十章 等他走了温劭才把买好的夜宵放在桌子上，看着陈烨皱眉道，“这人怎么鬼阴阴的？” “他们这些人都这副德行，”他走过去把门关了，坐在沙发上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这么慢？” 不过去门口买了夜宵，也用了快一个小时。 温劭用脚蹬了蹬他的腿，指着烤好的猪蹄道，“烧这个太废时间。” 他没有问秦三来这里干什么，陈烨更不会主动提起，他只需要负责陈烨的安全，其他的，他知道陈烨不会告诉他。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找陈烨，那些人都是生面孔，温劭不认识，但对方对陈烨显然是恭敬，叫他烨少，自然是宋威的手下。 几个人关在宾馆里谋划了一番，温劭就靠在楼梯口上抽烟，偶尔有提着包下楼的“小姐”朝他风情万种的抛媚眼，温劭只是叼着烟漫不经心的笑。 陈烨那天就退了房，然后和温劭开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镇，却得天独厚的和a国连着一条江。 一路盘山而上，天光云淡，山峰深邃，极目重峦叠嶂，漫山种满了茶树。 陈烨坐在副驾驶上，只是凝眉抽烟，不发一言。 两人挨晚才到的小镇，开着车找了一条街，最后停在了一家旅店前，结果才进门就有些后悔了，年代久远的楼道，踩上去都是咯吱作响的楼梯，感觉随时都会坍塌。 连温劭这样对环境不是很在乎的人，在打开房间的一瞬间，眉宇都微微皱起。 简单的双人床，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不必说扑鼻而来的一股霉味，单单只是被单上那泛黄的污渍就让人想掉头离开。 陈烨想到在楼下开房时老板娘还一直强调这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旅店了，不禁在心里骂了句国骂。 努力忍住胸口的不适，他转头对着温劭道，“咱们办完事了就走，忍耐一下。” 温劭敷衍地嗯了一声，走过去拉开窗帘，透透气。 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天气又那样闷热，温劭把包之类的随身物品放在床上之后就进了浴室，陈烨靠在窗边抽烟，看着墙上斑驳的痕迹厌恶地避开双眼。 这旅店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劣质成人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取景地点。 陈烨打开窗户透气，待了一会儿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奇怪哪里有花，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都没找到， 忽地低头一看，竟是墙角下开着一蓬不知名的野花，在晚风徐徐中吹进来的清幽香味，陈烨贪婪的多吸了几口。 有点像百合的香味，却没那么刺鼻，终于让他烦闷的情绪得到一丝舒缓。 眼下暮色四合，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楼上却是清晰的脚步声，陈烨才想起他们住的是木板房，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却不想门咯吱一声就开了，半掩的房门，热气和湿气扑了一脸，陈烨看到温劭背对着自己洗头，水流蜿蜒流过他的脊背和臀部，顺着修长的双腿滴落下去。 温劭身材很好，这个陈烨一直都知道，但此刻盯着他挺翘的臀部，他只觉得喉咙干涩。 “怎么了？”温劭感觉到身后有人，闭着眼让水流过眼睛，微微侧头问了身后人一句。 陈烨清了清嗓子，问，“我出去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都行。” “那我去买饭了。”陈烨就要掩门，却听到温劭喊住他，“别关门，热死了这里面。” “行。”陈烨避开目光走了出去。 等陈烨买好饭打包回来温劭已经洗好，随便套了件长裤就出来，连衣服都懒得穿。 两人吃完饭就躺下休息，陈烨冲澡后看着床上那一滩污渍，眼里的厌恶又重新浮现出来。 温劭知道这估计是他这二十多年住的最差的旅店了，两手夹着烟看着他问，“要和我睡么？” 虽然他这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但至少不会有那么明显的污渍。 陈烨站在两床之间犹豫了几秒，便一脚踏上温劭的床，“睡过去点。” 温劭抽着烟给他挪位置。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挤一张床，侧着身还好些，但随便一动，避免不了的肢体接触。 陈烨这时候才发现温劭体温有些偏冷，两人睡在一起，偶尔的接触，陈烨都感到一阵冰凉。 “你身体不太好？”陈烨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两人开着窗户睡觉，有微弱的光亮探在墙脚，偶尔一阵阵的花香，总算比白天多了几分清爽。 温劭似是困意袭来，淡淡地应了一声，说着，“小时候不太好，到现在也是手脚冰凉的。” 陈烨的手掌覆上他的，在幽黑的房间里笑了一声道，“咱俩这样，像不像是冰火两重天？” 陈烨的身体随时随地都是温热的，所以他特别讨厌夏天 ，整个人像是放在火炉里慢慢烤。 他感觉温劭像是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困了，睡吧。” 后半夜，陈烨被楼上床板剧烈晃动的声音摇醒了，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和喘吸，陈烨恍惚中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仍旧漆黑的一切，有些迷茫。 身边的男人似乎也动了一下，模糊中像是呓语，“怎么了？” 陈烨这才渐渐醒过来，听清了头顶传来让人血脉膨胀的声音。 他转过眼去，正好对上温劭睁开的双眼。 感觉着楼上床板的剧烈摇晃，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都分外撩人，困意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替代，陈烨勾起一抹笑意，促狭意味很浓。 两人被打扰了也没了睡意，温劭只好去摸床头的烟，递了一支给陈烨，凑过身给他点火。 火光隐约中，伴随着激烈的摇晃声女人忽然尖叫着高朝，温劭点火的手一抖，差点烧了被子。 陈烨低声一笑，凑过去点烟。 “你硬了。”陈烨吸了一口烟，手掌不知何时探到了他的身下，忽隐忽现地撩拨着那个地方。 温劭抬眸看着陈烨，眼睛亮如海面上的星光，他说，“那又怎样？” 陈烨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烟圈，声音轻柔而性感，“我在想，你的声音，有没有上面那位好听？” 温劭低眉笑了一声，扔掉陈烨手里的烟翻身压住他，眉眼相对的那瞬间，温劭开口道，“我倒很期待烨少的撩人低喘。” 陈烨知道温劭是不一样的，和之前爬过他的床的人都不一样，那些人都没他英挺，没他有味儿，陈烨是非常期待和男人做一次的，因为没尝过，所以特别惦记。 而温劭，也不是不愿意。 温劭拽住陈烨猛逼向自己，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彼此都满足的哼了出来，如若说之前的吻都是浅尝辄止，那这一次，彼此都没有再打算停下来。 温劭扯开他的内裤与他坦诚相见，陈烨抚摸他身体的动作和力度都让他身上像着了火一般渴求着一个出口，温劭压在他身上与他热烈的接吻，两人的情欲来的突然而没有节制，当温劭手指探向他身下的位置时，陈烨眼底是燃烧的欲望，赤裸而不掩饰。 激情与激情的碰撞，缠绵与悱恻的交织，当温劭把两人硕大的犹如跳动的活物握在手中上下撸动时，陈烨扯住他的头发与他狂热的舌吻，彼此之间的占有与掠夺，陈烨忽 然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狠狠一个耸动，两人爽得同时呻吟出来。 仅仅只是外在的探寻和抚摸就足以让人沉沦，陈烨开始无所顾忌地撞击，性器的反复摩擦带来的是让人爆炸的快感，温劭张口咬住他胸口，陈烨力度越来越大，撞得床板吱吱作响…… “嗯……陈烨……”温劭手掌的温度快要灼伤他的肌肤，两人早已赤裸相见，温劭疯狂抚摸着他挺翘的臀部，下身也配合着他有力的撞击。 “……动一动……啊……”陈烨从未在床上如此放开过，也从未体会过原来和自己相当的男人做爱是如此畅快的一件事，就像扼住了命运的喉咙，那种疯狂的举动让他兴奋得心都是颤抖的，此时的两人根本不像是情人间的爱抚，而是男人间的较量，是男人之间才会出现的激昂的画面。 最后欲望的喷薄而出，彼此毫无顾忌地射在了对方的腿上，太过氵壬靡的举动，却让陷入欲火中的两人感到心情一阵欢畅。 那一晚，两人虽然都没选择进入，但却就着那样的姿势又来了一次，温劭让陈烨夹紧大腿任由自己冲撞时陈烨爽得连声音都变哑了，床板越来越承受不住两人的撞击，温劭直接拉着他滚下床，在地上狠狠地干了起来…… 窗外，阵阵花香飘散进来。 第二天，陈烨是在温劭的拥抱中醒过来的，睁开眼去看面前的男人，熟睡中仍旧英挺的面容。 温劭的手臂一直搂着他的肩膀，呼吸紧挨着他的，如此的肌肤相亲，却仍旧是冰凉的温度。 陈烨动了下身子，看到温劭睁开半睡半醒的双眼，对着自己梦呓般的说了一句，“早。” “早。” 陈烨没习惯起床之后身边还有别的人，但仍吻了吻温劭赤裸的肩膀，他睁着眼躺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浴室。 大腿上的痕迹提醒着昨夜两人的疯狂，陈烨知道他们连做爱都算不上，顶多只为相互解决，但很多画面却在脑海挥之不去，哪怕连进入都没有，但那种快要爆炸的快感却是之前多少次都不曾有过的。 他想起温劭躺在自己身下的样子，他英挺的皱眉，忍耐却又放肆地享受他带给自己的快感，那个时候的温劭，性感得想让人把他狠狠干哭。 陈烨冲完澡出来，看到温劭仍旧躺在床上，手指夹着烟，眼神茫然地望向窗外。 原来意识到昨夜失态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而已。 那天之后两人相处倒仍 旧是之前的那个样子，但陈烨特意在第二天让店家给他换了干净的被褥，没再和温劭挤一张床。 温劭是在深夜被陈烨轻声喊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陈烨挨近的面容，疑惑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跟我出门，”陈烨只简短地回了几个字，往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他们在楼下等着。” 外面是寂静得有些诡异的黑夜，温劭也不知道究竟是几点，他和陈烨从省城下来时就没带任何的通讯工具。 车子快速地行驶在路上，温劭看到开车的那个人是之前来宾馆找陈烨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陈烨大半夜把他拉出来，肯定是有事要办。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江边上。 黑夜中的江口，仍旧是涛涛江声，浪花相继奔涌。 温劭下车，看到了等在岸边的秦三，以及一只停泊的快艇。 陈烨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陈烨这时才走到他身边，用很低的声音道，“今晚送秦三离开。” 温劭站在一旁，看陈烨走过去和秦三说了几句话，又转头吩咐要送他离开的手下一些事，温劭听到陈烨道，“你妻子和女儿不用担心，等你到了那边我会派人把她们送过去。” 秦三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因为担忧的背后是清楚的明白，跟了宋威那么多年，他太清楚宋威的手段。 “你放心，只要你平安到了国外，我一定遵守承诺，让你们一家人团聚。”陈烨声音平稳，掷地有声，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岸边，说话的语调和神态越来越有老大的派头。 温劭低头点烟，一阵风刮过，吹灭了火光，温劭淡定地点了第二次。 要让人安全出国而不被发现，偷渡是最好的方式，更何况这里地方偏远，又是深夜，只要不出纰漏，天一亮他们就已经在别国的领土上了。 秦三已经跳上游艇，看着站在岸边的陈烨正色道，“陈先生，你见到宋老大之后请帮我转达一句，‘我秦三不是无情无义的小人，当初他救我一命，我涌泉相报，那个警察是我杀死的，出任何事都是我一个人担着，他今天送我出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恩德’”。 陈烨点了点头，敛眉道，“我会替你转达，一路平安。” “谢谢陈先生。”秦三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不再看他，大有从此别过的决然。 陈烨对着 手下道，“走吧，多留心点。” 那人点点头，握了握别在腰上的枪，道，“烨少，您放心吧。” 陈烨看着快艇离开，等渐渐远成一个点时他才转身，白雾一样的光流泄过来，陈烨猛然惊觉，抬眸看向远处忽现的灯光，呼吸一紧。 温劭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一动。 第二十一章 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快艇声和已经亮起了警笛，三四只快艇以包围的姿势朝着他们驶去，一时间，江上亮如昼。 “怎么回事？” 陈烨朝着身后人闷声吼了一句，他的手下只有两名护送秦三离开，剩下刚才开车的那人，陈烨转头看他却是一脸茫然，显然是还未回神，温劭已然从身后一把拉住他，“快走！” 只要警方把他们拦截下，那这边随时都会有危险。 距离太远，他们只听到几声枪响，如同临死前的最后挣扎，随后便是一片寂寥，只剩滚滚江水奔腾而去。 陈烨的手下终于缓过神来，和温劭护着陈烨开车逃离，三个人急速地往山路上驶去，云雾缭绕，山色模糊，黯淡了前方的路。 转了第一次弯后坐在后面的陈烨忽然开口，“停车。” “烨少？” 手下听到陈烨开口，疑惑了问了一句。 “我让你停车。” 陈烨眼里看不出一丝慌乱，看着手下吩咐着，“你继续往前走，把车处理了。” 陈烨打开车门让温劭和他一起下车，又看着手下道，“处理的时候小心些，别再出岔子了。” “是，烨少，您要注意安全。” 温劭当然知道陈烨的意思，开车逃跑很容易被人发现，秦三肯定被抓了，陈烨的两名手下当然也逃不了，万一他们供出来他们回去的方向，警方抓人便轻而易举。 陈烨不会冒这个险。 现下天仍未擦亮，车子走远后只剩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尖锐入耳。 温劭看了一眼地形，此处只有一条公路，两人不能冒险再走，只有从山上绕，避开众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陈烨，虽然光亮不是很足，但仍旧感觉到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发白的脸色，刚刚在手下面前没有流露丝毫的慌乱，现下却微微浮上脸色。 温劭拍了拍他肩膀，“还好吗？” 陈烨咽了口唾沫，朝着温劭淡淡一笑，“没事，走吧。” 两人目光相对又同时移开，陈烨疑惑温劭为何闪躲，却已没了继续探寻的欲望，现下对于两人而言，是怎样躲过警方的搜捕。 因为黑夜看不清山路，温劭当下建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决定往哪里走，陈烨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进山之后便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暂时 休息。 一时静默，只听见山林间传来的风声，还好两人都穿了外套，温劭让陈烨尽量把裸露的肌肤遮住，以抵御蚊虫的侵袭。 半响，陈烨才递了一支烟给温劭，温劭似乎在出神，没注意，陈烨转头看了他一眼，自己点上后吸了一口，才递给温劭。 “你那两个手下，能靠住吗？” “他俩只负责送秦三离开，其他的一概不知，”陈烨低声说着，“至于秦三，就看他靠不靠谱了。” “他的妻女在你们手里？” 陈烨嗯了一声，道，“有备无患。” “但如若他要鱼死网破呢？” 温劭幽黑的双眸里闪现出一丝冷意来，陈烨却没有注意，只是道，“威叔待他不薄，他不会傻到反咬一口。” 其实这些话说出来陈烨也不是百分百的笃定，不然就不会临时决定下车，总归是要防范。 一切，就等到天亮再说了。 山的那边渐渐出现一抹鱼肚白，温劭才下山替陈烨打探消息，两人约好在哪里见面，为了防范，温劭让陈烨留下来等消息。 等快到下午，温劭才出现在陈烨的视线，走近时陈烨看到他手里还拎着几袋东西。 快一天没吃饭，陈烨也不觉得饿，等温劭走到面前了他才看着他问，“怎么样？” 温劭打开袋子拿出一瓶水和几盒饼干递给他，“你先吃点东西。” 陈烨也不追问，扭开水喝了快半瓶，又席地坐下开始吃饼干，温劭坐到他身边，热得卷起袖子，淡淡地道，“秦三是被抓了，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确定他有没有供出宋威。” “一点风声都没有么？” “嗯，”温劭点头，“我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感觉到要出事的迹象。” 陈烨听到这儿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他们这种人，果然是仗义。” 温劭转头看了看他，挑眉道，“你们手里还有他老婆女儿，他当然会忌惮，除非他犯的事儿不大，可以将功抵过。” “可惜了，”陈烨摇头，“他招不招，都是个死罪。” “你怎么知道？” “威叔告诉我的，”陈烨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替威叔杀过人，还是个警察。” “是宋威吩咐他的？”不知为何，温劭问出这句话时，语气有些生 硬，像是嗓子不舒服。 “我也是听威叔说的，我只知道，秦三那一枪，救了威叔的命，后来威叔让他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了，再送他出国。” 陈烨半天没听到身边人开口，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温劭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咬着牙极力忍住的情绪，担心地摸上他的手心，“你怎么了？” “没，”温劭抽回手，避开他的目光，“没事。” 陈烨疑惑地看了他几眼，刚想开口问什么，就听到温劭说，“以防万一，咱俩先在这儿住上一天，再看看情况。” 再开口时，温劭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周围都是山林，漫山的茶树香在黄昏时分散发出淡淡的飘香，日头像一只飞累的鸟儿，缓慢地掠过树梢，夕阳薄薄地落着。 陈烨忽然有些搞不懂这个样子的温劭了，但看他现下镇定的样子，便又觉得刚才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或者只是树林间的光斑探在他脸上，出现了幻觉。 “那我们今天得找户人家，我可不想再在山林里喂蚊虫。”陈烨犹豫了下，才附和了温劭的提议。 “行。”温劭点头。 “你离开以后这地方我随便走了走，前面不远有一家，我们可以去看看。” 山路崎岖不平，又是将晚的夜色，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发现不远处一户极其简陋的人家。 两人敲开主人家的门，露出的是一张三十多岁妇女的脸庞。 两人谎称是迷了路，希望能借宿一晚。 因为温劭和陈烨的相貌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但毕竟是陌生人，又是傍晚入住，多少让她有些犹豫和忐忑。 犹豫了一会儿，才开门请两人进来。 虽然从门外看就知道这户人家条件不是很好，房子是简单的木板拼凑而成，像古时候的草堂，让人想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进去之后看到屋檐上的蜘蛛网以及两个脸上都挂着鼻涕的女孩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偷瞄来人时，心底也是惊讶了下。 这几日陈烨在边境的所见所闻，确实超出了他心里的预期。 特别是现在，当他看到一家人住的地方竟是如此简陋，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家时，陈烨的确有所动容。 女人跟着走了进来，看到两个孩子这副模样快步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放到床上去，那卧室都算不上是卧室，只是在一个地方用布隔出来两个地方，一个算卧室，一个 就算主房了。 她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又像是被人窥探到隐私的窘状，她说，“对不住了，你看，我们这儿环境太差……” “没事的，”温劭体谅地开口，没有刻意流露出同情或是可怜，只是很平常地说着，“我们也很抱歉打扰到你，你放心，明天我们就走了。” “不打扰的，不打扰，”女人连忙摆了摆手，眼神对上温劭时也都是拘束，她似乎是很羞怯于与人对话，又或者从未遇到过像陈烨或是温劭这样的借宿人，双手拘束到不知该如何摆放，她说，“我们这里确实容易迷路，等明天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的。” 女人端了两个凳子给两人坐，又去洗了杯子给他们倒水，陈烨一直很安静的站在一旁，没什么话，女人递给他热水时他很礼貌地说谢谢，倒让女人有些局促，她就是千千万万农村妇女的写照，淳朴，善良，在外人面前显得羞怯。 三个人坐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说话，坐在床上的两个小女孩显然是有些害怕，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女人朝两人抱歉一笑，才走过去抱起两个女孩，小孩扑在她怀里小声地说着，“我们饿。” “好，我给你们做饭去，马上就好。”女人亲了亲两个女孩的脸，对着温劭和陈烨道，“你们走了这么久一定还没吃饭吧，你们等等，我去做饭。” 温劭不字还没出口，就看到女人走到另一间房去了。 陈烨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床上的小孩，对着温劭道，“你不是还有些饼干么，先拿出来给她们吃吧。” 陈烨这么一说温劭才想起，手里拎着东西他都已然忘记，经陈烨提醒才把饼干和蛋糕拿出来递给两个小孩，稍微大一点那个快有五岁，怯生生地看着两人，又看看蛋糕，又不敢接，陈烨对着她很温柔地笑笑，让温劭拆开包装自己才递给她，“分给妹妹，你们一人一个。” 他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小孩也许觉得他挺亲切，试探着接过蛋糕后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温劭转头看了他一眼。 等女人生火煮饭端上菜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因为地方太小，只能把主房作为吃饭的地方，女人支好木桌，端上一碗蒸鸡蛋，一碗炒野生菌，还有一叠咸菜，虽然简陋，但两人知道，这估计是女人家最好的饭菜了。 女人给两人一面盛饭一面说着，“你们放心吃，不会中毒的。” 因为夏季是野生菌生长的季节，这里历 来就喜欢吃这个，但因为是野生，所以经常会发生中毒的情况。 温劭是特别喜欢吃菌类的，听到女人保证之后也就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你自己去山上找的？” 女人点头，让两个孩子坐到自己身边来，一口一口地喂她们饭，回答道，“是啊，我今早去找的，还很新鲜，你们尝尝。” 其实不用尝，光是闻味道就已经很香了。 陈烨开始还有些不敢动筷，只是吃着干巴巴的白饭，温劭笑笑，趁女人不注意悄声在他耳边道，“没事的，放心吃吧。” 他看温劭倒是吃的香，也不再顾忌，温劭夹了一些放在他碗里，陈烨就着饭吃了，确实，非常香甜。 吃过饭之后已经是深夜，女人给两人收拾了一个隔间，她说，“这里原本是我和我男人睡的，孩子们因为没地方就睡在主房，只是委屈你们了。” “那你男人呢？”陈烨忽然问了一句。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似乎家里就只有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 女人愣了下，收拾床铺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陈烨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题，正想着怎么解释，就听到女人冷漠地开口道，“死了，去年替别人运毒抓到了，判了死刑。” 两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惊，四目相对，仿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瞬而过，却捉不到痕迹。 “我们家太穷，我男人又一直在生病，只好替人运毒，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他才第一次，连钱都没留下一分，就见鬼去了。” 女人在说起他男人时那样平静冷漠的语调，让两人都不禁一愣，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可她一转身对着两人时，又露出那样淳朴的笑容来，她说，“你们也快些休息吧，走了一天的路了吧，也怪累的。” 女人刚踏出屋门一步，陈烨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不是应该有钱送来的吗？” 女人愣了一秒，转身问，“什么？” 陈烨知道自己是冲动了，但仍旧忍不住不问，他说，“就算你男人死了，他们也会送一笔钱过来的。” 如若替人运毒被发现判了死刑，那些毒枭都会派人送一笔钱给他的家人，算作补偿。 女人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之后眼神便黯淡下去，她微微倚着门，头发松散地落下来，她说，“是送了五万算是补偿，但全被他家人抢走了。” 第二十二章 两人靠在一张小床上，鼻子里满是被子发霉的味道，有老鼠不知在哪个角落咯吱咯吱咬东西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两人累了一天，应该是疲倦的，但现下谁也没睡意，背靠背的距离，闭着眼没动。 过了一会儿，陈烨才稍微动了下身，温劭转头抵住他的肩膀，小声说着，“出去吗？” 陈烨知道他没睡着，耳边又传来老鼠咯吱的磨牙声，陈烨皱了下眉，道，“好。” 两人迎着月色往山上走，此时万籁俱静，不知哪里飘来一阵桂花香，金蕊吐芬，沁人心脾。 陈烨想起很早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书里讲一个小和尚半夜起来，听到屋外一阵滴滴答答像是下雨的声音，穿上僧衣出门一看，只见无数亮晶晶的小东西从月亮里面落下来，落在了山头上，他就一粒粒的捡，找一路，捡一路，满满的一僧衣。 陈烨把它讲给温劭听，两人一路往山上走，温劭一面问他，“这应该是桂花的传说吧？” “你知道？” “嗯，以前也看过，”温劭小声打了个喷嚏，摸了下有些刺疼的鼻子，道，“咱们也可以试试，看山头上能不能捡到。” 两人此时故意捡些轻松点的话题来讲，沉郁的心情也就缓和不少，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往山下望去，点点星火。 两人站在一起，沉默了一阵，身后是风声阵阵，伴随着茶树的清香，估计是误入了一片茶林。 半响，陈烨才开口道，“我其实很庆幸，威叔没让我跟着他去贩毒。” 温劭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说话，只是选择做一个沉默的听众。 “他为了保护我，我知道，碰了那个东西，早晚有一天都得死，他怕对不起我爸。” 陈烨点了一支烟，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忽然叹了口气，他说，“温劭，我有过那样的念头，让秦三把威叔供出来，也许威叔死了，我也就解脱了，也不一定呢。” 温劭转眼看向他，眼里似有暗流涌动，“你难道不是情愿的吗？” “什么？”陈烨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说坐上这个位子？如果我说我挣扎过，你信吗？” 温劭动了动嘴唇，没开口，陈烨继续道，“血缘这东西，怎么挣扎都没用，我生来就是陈瞿的儿子，没有选择，就像你明明知道是什么结果，却还是选择给你哥报仇，我们都没有选择，不是吗？ ” “是，我们确实都没选择。”半响，温劭很平静地回了一句，眼底冷然。 “所以我挺感激威叔的，没让我碰那个，至少不必夜夜遭受良心的谴责，”陈烨说到这儿突然一笑，有些自嘲的意思，他说，“人就是这样的，看见了会难受，但看不见，又觉得没什么了。” “自欺欺人？” “差不多吧，”陈烨说，“至少我现在看到像女人那样的生活状况还是会有所动容，呵，也许是源自我那不彻底的良心。” “你是第一次见这样艰难的生活状态么？”温劭问他。 陈烨点头，道，“是啊，以前就没法想象，这次替威叔出来办事，也算是阅尽百态了。” 两人又静默了一阵，隔了一会儿，陈烨才开口问，“这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温劭没想到陈烨会忽然问这个，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没决定。” “真不打算留下来？”陈烨难得开口挽留，之前多少次也只是带了玩笑的成分，但这一次，他似乎是认真的。 “你手下能干的那么多，哪里缺人了。” “能干的确实很多，但比你会干的，就屈指可数了。”陈烨看着他笑了笑，故意把话说得下流了些。 温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听你这话，是想再干一次？” “野战么，不错的选择。”陈烨拿开烟，凑过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温劭笑了笑，带着一些纵容，他扔了陈烨手里的烟，靠过去开始吻他。 两人同时抛开了心底那些纷繁的思绪，不再去想，借着缠绵的接吻去缓和内心的波澜。 结果也只是接吻和抚摸而已，毕竟荒山野岭的，两人也没那个心情来一次所谓的野战。 陈烨放开温劭时舔着他的耳垂轻声呵气，他说，“什么时候，真刀真枪的干一次吧。” 两人第二天就下山回了省城，临走前把钱包里仅剩的钱全压在了枕头下，几千块的现金，虽然不能帮到什么，但应该也能解决燃眉之急了。 刚回到别墅，童辉就跟着进来报告秦三的情况，陈烨几天都没洗澡这时脸都是绿的，问着秦三供出谁了吗？ 童辉摇摇头，道，没有。 陈烨便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边脱衣服扔在地上边往浴室方向走，“那就别说了，等我洗个澡。” 温劭笑着关上自己卧室的门。 秦三被收监后的第四天，他的老婆去监狱看了他。 两人交谈了快三个小时，出来时有人看到女人眼里含着泪水，步伐却是决然地匆匆离去，没有回头再望一眼。 女人走后，秦三主动交代了之前犯下的所有罪行，贩毒，杀人，事事巨细，认罪态度非常诚恳，但当被问到受何人指使时，秦三把眼一闭，说，没人指使，是我一个人干的。 秦三咬死了自己的口供，不论怎么逼问，他只是一句话，我有罪，我认，但不受任何人指使。 法院判决书下来后，秦三毫无疑问被判了死刑。 宋威是在缅甸得到这个消息的，原本打算过几日就回去，但因为临时出了这个事，他便决定再等等，等风声平息了再回去。 秦三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陈烨手里又空出大把的时间，宋威的意思是让他先回北方，毕竟陈瞿的家业都在北方，宋威这几年往返缅甸和春城之间，把那边的基业委托手下代理，陈烨已经跟在他身边不少的时间，该教的他都业已教完，陈烨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但陈烨想了下还是决定等宋威回来一起回去，北方那边该一一接手的他都会去接手，但不急于一时，他才回来不到半年的时间，陈烨发现宋威身边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趁这个机会，他得为以后打下基础。 那天温劭和他一起下楼吃早餐，看到阿姨又做了包子饺子之类的面食，温劭吃腻了，问陈烨借辆车打算出去吃过江饵丝，陈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来了食欲，两人便开车一起出去。 陈烨看他熟门熟路也没开导航，问他，“你知道怎么走？” “出门的时候问童辉了，他说出了这路口往左拐就有一家。” 陈烨哦了一声，说着，“开快些，肚子饿了。” 温劭转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红绿灯多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快？你以为还在外面呢。” 陈烨只好耐着性子揉了揉额头，不说话。 温劭倒是眼尖，看红灯还有一分多钟，干脆熄了火转头问他，“怎么，头疼？” “不知道，最近总是头疼，估计睡不好。” “我俩在一起你睡得挺好啊么，”温劭坏心思地一笑，问，“怎么，和我睡习惯了再让别人陪着就不乐意了？” 温劭口中的这个“别人”当然是指陈烨身边的那些男男女 女，自两人从边境回来之后陈烨像是特别来劲儿，每天都让小五给他带伴儿过来，有几次温劭半夜醒过来，依稀听到对门门开的声音，还有小五的声音，陈烨从不留人过夜，一般都是爽完了扔钱让人离开。 温劭说这句话明显就是带着调侃的，以为陈烨会反驳两句，但只是被后者淡淡地瞟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温劭才听到陈烨开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温劭没想到他又问这个，自从两人出去一趟之后，陈烨似乎就一直纠结这个话题，愣了一下，前面的红灯刚好变绿，温劭悠悠开了一段路，才应着，“怎么，打扰你了？” 陈烨没接话，只是淡淡说了句，“走之前总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温劭搞不清陈烨什么心思，也没去想，只是道，“行，也就这几天时间，买好机票就走。” “回哪儿？” 温劭低低叹了口气，道，“先回家，看看我父亲，然后有什么打算，到时候再说。” “你学校那边是肯定回不去了，要是以后没地儿呆了，”陈烨说到这儿忽然转头看着他道，“尽管来找我。” “又来春城？” “不，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北方。” 两人一路聊着天不知不觉也就来到目的地，这家的过江饵丝是老字号，味道正宗又鲜美，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潮拥挤，不过今天倒是个例外，也许是过了拥挤时间，所以等温劭停好车进去陈烨已经给他买好端过来了。 过江饵丝吃的就是汤和饵丝，汤一定要是秘制骨头汤，饵丝咬在嘴里是柔软而有嚼劲的，陈烨很少吃这边的美食，所以第一次吃时难免又像吃傣味一样只顾闷头大快朵颐，不一会儿额头就有细微的汗，温劭吃到一半就忍不住望他，嘴角挂着不自觉的笑，“你吃慢点，这汤那么烫。” 每次看到陈烨吃到喜欢吃的东西，温劭便觉得心情莫名的会好很多，也忍不住会笑。 陈烨吃得身上微热，一面解胸前的纽扣一面道，“什么时候让阿姨来偷偷师，这味道真不错。” 温劭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他。 第二十三章 两人吃完了回去正好赶上小五约人打麻将，因为最近没什么事儿其他人都没住这儿，只有小五路燃和童辉，童辉是绝对不会玩这个的，所以小五看到两人结伴回来时脸上一阵笑意，也不管陈烨会不会拒绝，腆着脸上前约两人凑个数，陈烨其实也闲得无聊，转头问温劭玩么，温劭看几个人期待的目光都不忍拒绝了，只得点头道，那就玩呗。 等洗着牌小五才犹豫着问了陈烨一句，“烨少，咱们玩多大？” 陈烨懒懒咬着烟，也不点燃，看了他一眼，说着，“就二四六吧。” 小五暗暗朝路燃看了一眼，还好，照这么输，今天最多也就几万。 结果几小时下来，陈烨没赢，小五和路燃更不可能赢，就温劭一人赢了一万多块，大多数还是从陈烨那儿赢过来的。 陈烨倒也不在乎，甚至心情颇好地道，“晚上叫上几个人，温劭赢钱了请客，咱们去好好乐乐。”说完瞟眼看了温劭，含着笑意。 “我看你是太久没浪心痒了吧，”温劭回他一个迷人的微笑，“就这么看不得我赢钱？” “就是这么不爽，怎么，不行吗？”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并不在乎还有围观的两名手下了，只顾着找对方乐子。 “不行我还能揍你么？”温劭忽地冒出来一句，小五在一旁噗嗤一声就笑出来，结果再一看老大脸色都冷了，吓得拉着路燃连忙上楼，边逃跑边惨叫，烨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烨私下里待他们都很不错，所以只要不是什么正经的场合小五他们也还是敢和他开几句玩笑，陈烨看他俩逃也似的上楼了也懒得追究，转眼看向对面的人，脸色难得不好，“你有病啊在手下面前都这么损我，找抽呢？” “我又不是你手下，何必顾及你面子，”温劭走到一旁拿了几颗葡萄喂嘴里，酸得他牙倒，摘了一颗去喂陈烨，陈烨挑了挑眉，愣了下才凑上前咬住，结果下一秒酸得脸都变了。 温劭笑得开心，不要脸地问着，“甜吗？” 陈烨拿起一个麻将就朝他屁股砸去，看到温劭中了一下才浮现笑意，“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嗯？快赶上我了。” “近朱者赤，”温劭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被砸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知道陈烨下手历来就重，懒得再奉还，只是道，“下一句自己想吧。” 到了晚上陈烨还真带着他们出去浪了，童辉想跟着去凡事有个照应，却被陈烨 拒绝了，说着最近平静得很，不会出什么乱。 十多个人开着五辆大奔浩浩荡荡地过去，车子才刚停稳，娱乐城的老板就已经等在门口点头哈腰地接人了，小五办事很得力，让老板预留了最好的位子，却不怎么显眼，陈烨坐下来之后还朝他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办的不错。 温劭在旁人面前永远是不多话的一个，端着架子坐在那里，眉宇永远不自觉的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警方莅临调查现场。 所以当小五端着酒杯上前去敬他时众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一处，结果没有意料之中的拒绝或是不屑，温劭很干脆地喝了半瓶。 在这之前，众人一直觉得温劭的气场就应该被人跪着敬酒或是永远生人勿近的。 陈烨看大家坐在那里跃跃欲试的表情，忽然开口一笑，看着他们道，“你们今天谁要能把他灌醉，明儿自己过来跟我拿一万的现金。” 温劭听了这话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明显有些惊讶和淡淡的愠怒，陈烨却回他一个无赖的微笑，再看向众人时笑着说了一句，“还不快上。” 话音才落，四五个不怕死的就拎着酒瓶往前冲了。 那一晚陈烨有幸目睹了温劭酒量究竟有多好，几个人轮番敬酒，白的红的一起上，后面却发现，温劭不论喝多少杯，都是那个样子。 像喝水一样，连脸色都没变过，倒是中途有几个实在不行了跑去洗手间里吐，吐完又接着回来喝，整个过程陈烨一直旁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后来闹得差不多了陈烨才让他们散了，掏出钱包放桌上让他们随便玩，拽着温劭提前撤了。 小五狗腿地跟上来说送他回去，陈烨扯了扯领扣摆手让他回去，温劭半倚在他怀里，目光游离，是真醉了。 陈烨自己开车回去，一路上时不时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温劭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保持了那个姿势动也不动，陈烨一时心痒伸手去摸他脸，温劭也不避开，陈烨轻笑，说着，“你这样子，还挺纯良的。” 温劭皱了皱眉，却不说话。 回到别墅陈烨看到童辉还在，左手托着温劭的腰往楼上走，温劭安静得不发一言，只是很规矩地陈烨让他往哪儿就往哪儿。 童辉跟在身后要帮忙，陈烨低声道，“没你的事。” 其实陈烨能发觉到温劭喝到后来就醉了，因为眼神不对了，平日里很亮的一双眼睛，喝醉之后就显得游 离不定，但不知从哪儿练出来的，即使喝醉了也仍旧那副淡淡的样子，别人敬了照样喝，对方喝多少他一口没落，明明是醉了，却让人看不出半点痕迹。 扶着他靠在床上，陈烨一条腿跪在床上打算去开灯，却被温劭紧紧抓住手心，“别动……” 陈烨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一路回来都不听他说一句，只是异常安静，现在他终于开口，却让自己别去开灯，陈烨好脾气地抚上他的脸，“怎么，喝醉了还怕光？” 温劭从喉咙里闷哼一声，又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盯着陈烨看，又似清醒又似糊涂，在幽黑的房间里，他的目光像一弯深潭，陈烨不由地被吸引进去。 陈烨承认，他是故意让温劭醉的，不知为何，就想看看他醉了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清醒时的他很不一样，也许会大吵大闹，也许是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两人面对面地挨着，他的目光深深地锁住他，让人忍不住，想做些其他的事，比如亲吻与抚摸，比如扒光他的衣服，艹得他哭出来。 这个人醉了在床上被自己艹哭的样子，一定很性感。 陈烨发现自己光是这么想想，下身就不自觉地硬了，是真要命。 他单膝跪着，凑上前试探性地吻了他一下，是很温柔的亲吻。 温劭被他吻着时也一动不动，有些犯傻，又让人莫名心动，想把他按在身下狠狠蹂躏。 陈烨把他按在床上，伸手脱掉他的鞋，解开他的纽扣，含住了他胸前的汝头。 温劭忽然低低一哼，低着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男人，眉宇微皱地轻念了一句，“陈烨？” 陈烨闻言抬头，看到温劭目光幽深，他的汝头在自己的玩弄下变得有些红肿，他半敞着衣服凝眉望向自己的样子，性感得不行。 陈烨眼含笑意，侧头深深地吻住他，左手仍旧玩弄着他的汝头，右手顺着胸膛抚摸到脊背，抚摸他的力度烫得惊人，温劭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想要抗拒，“别这样……陈烨……” 他喝醉之后异常温顺，不骂人也不动手，只是反复说着，别这样，陈烨。 这样欲拒还迎的温劭让陈烨十分兴奋，像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捧在手心就舍不得放，他撬开他的牙齿去亲吻，掌心抚摸他的力度让人沉迷不已，他的表情明明是享受，哪怕眼里仍旧是抗拒的，但就是这样的温劭，让陈烨心跳莫名的加快，就像是情窦初开。 在他低头 含住温劭半挺的欲望时，如愿听到温劭从嗓子里吐出的一声轻哼，就像是醇香的烈酒，烧得陈烨胸膛滚烫。 他动手解开自己的束缚，边为温劭纾解欲望边近乎粗鲁地撸动自己的下身，温劭舒服地哼了几声，终于不再抗拒地主动在他口中挺了挺，性器忽然抵到陈烨的小喉让他爽得一阵战栗，一把拉着陈烨滚到地上，唇齿间的激烈交缠和下身的疯狂摩擦，惹得两人舒服的呻吟。 “啊……温劭……”陈烨甚至激动得咬上他的喉结。 温劭被他得低吟惊得清醒过来，眼神一热，盯着陈烨的目光热烈得像要把他吞下去。 他忽然凑到他耳边哑着嗓子说了句“你自找的”，陈烨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忽然就感到股间一阵冰凉，温劭拉开他的一条腿不做任何润滑就直直冲了进去…… “啊……”陈烨痛得喊了出来，紧闭的双目连脸庞都是扭曲的，他没想到温劭竟然就这样冲进来，疼得连喉结都在颤抖…… “陈烨……忍忍，再忍忍，一会儿就好……”温劭酒醒之后才发现自己过于心急了，但已经无法再忍，狠狠地吻住陈烨再一次硬挤了进去，陈烨闷哼一声差点咬到温劭的舌头。 进去之后两人都是一头大汗，温劭伏在他身上不敢轻易乱动，陈烨也是疼得眼泪都挤出来了，他重重喘着气，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顿了几秒，才低声道，“你来吧……” 既然都进去了，再扭扭捏捏更不是他陈烨的性格，索性心一横，让他做到底了。 温劭听他这么说终于也不再忍着，但也不敢莽撞，只是试探着耸动着身子，手掌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大腿和臀部，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两人缠绵地接着吻，温劭低下头含住他的汝头细细啃噬，陈烨被他折磨得全身忽冷忽热，他不知道温劭怎么忽然就酒醒了，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迷茫，现下埋在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却越来越大，他能感觉到温劭现在有多热情…… 温劭变换着角度在他身下抽动，手掌抚上他前端因为痛感而软下去的性器有技巧的撸动，就着这样的姿势插了十多下才听到陈烨低低地哼了一声，性器在他手心也慢慢变大。 温劭退了出来，架起陈烨的脚再一次进入，这一次进入得更深更温柔，陈烨的声音已经不稳了，“你要做就快点，别他妈让我疼两次！” 温劭俯下身舔他的脸庞，他的嘴唇、脖子和发红的汝头，一边舔一边狠狠地挺胯，啪啪的 声音对于两人而言就是最有用的催情剂，陈烨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让彼此连得更近，在温劭一次不经意的撞击间陈烨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下，温劭眼神一紧，拖住他的腰对准刚才那个地方就狠命冲撞…… 最后陈烨在他的手中射了出来，他也快要到达临界点，掐着陈烨的脖子疯狂去舔他，“啊……陈烨……你动动……” “他妈的温劭……你轻点……”陈烨眼睛发红，身子却听话地主动迎向他，让他狠狠地顶撞自己。 欲望濒临的那一刻，温劭忽然抽出性器，陈烨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挺着裸露的胸膛让他对着自己射了出来…… 久久未从刚才那场酣畅的性爱中清醒过来，过了好一会儿，陈烨才勉强起身往浴室方向走去。 温劭仍旧那个姿势靠在床上，懒懒的抽烟，之前的酒劲儿完全醒了，却像是又跌入另一场迷醉的梦里。 “你受伤了？”温劭忽然看到床单上有干了的血迹，手指一顿，上前一步拉住陈烨的手臂，低下头去看他股间，竟然有血。 两人都未着寸缕，温劭去看自己的那个地方，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有些僵硬的，拽过陈烨的手臂，“怎么不说话？” 陈烨连看都没转头看他，闷声道，“没事。” 甩了温劭的手就走，温劭想再开口，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一句。 陈烨待在浴室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等他终于推门出来，看到温劭已然躺在床上睡了。 他慢慢走近他，低着头凝眉看向睡梦中的温劭，脑海百转千回，一时纷繁芜杂地闪过太多画面，下一秒却又觉得什么也想不起。 他似乎又闻到在小镇的那家简陋宾馆里窗外的阵阵花香，明明没有香迹可寻，但陈烨却觉得再一次闻到了，那种浓郁而扑鼻的香味，挥散不去。 也不知保持这个姿势看了他多久，陈烨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温劭很早就醒了，瞟眼去望窗外，窗帘重重遮住只隐约看到灰暗的光线，似乎连天都没亮。 温劭只觉得头痛，昨晚疯狂的记忆还在他脑子里打转，模糊而又强烈。 隐约听到门外有细微的说话声，温劭打起精神正准备起身，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墙上，拉开房门还没探出头就听到对门陈烨低吼的声音，“别他妈来烦我！” 小五面色尴尬地从房间出来 ，抬头和温劭打了个照面，礼貌地问了声早，就低着头下楼了。 温劭站在门口迟疑了下，才走到对面，推开门进去。 陈烨趴在床上连看都没回头看，感觉到又有人进来烦躁地吼道，“会不会听人话啊？” 温劭走到他面前，看他盖着被子整个人趴在床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轻声说了句，“是我。” 陈烨忽然睁眼看着他，想发作的脸转瞬又焉了下去，挡开他的手不让他碰，“别乱摸。” 声音低了下去，倒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鼻音。 温劭却不管他，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单膝跪在床上又确认似的去摸他的掌心，果然，烫得惊人。 “你在发烧，”温劭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发烧？” “嗯。”陈烨淡淡应了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难受，他太长时间没病了，更何况是高烧，整个人都不舒服。 第二十四章 “你在发烧，”温劭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发烧？” “嗯。”陈烨淡淡应了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难受，他太长时间没病了，更何况是高烧，整个人都不舒服。 温劭坐在他身边掀开被子就去检查他身下那个地方。 冰凉的触感抚上他的肌肤，陈烨顿时一愣，知道温劭要干什么，连忙开口阻止，“让你别乱摸！” “是昨晚的缘故吗？”虽然是询问，但温劭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昨晚他做的时候自己清楚刚开始有多重，没做任何润滑就挤了进去，事后又没上药，拖到现在不发烧才怪。 “你房间有体温表么，还是楼下？”温劭站起身就要去找体温计给他量体温，估计烧的不轻。 因为第一次和男人做，温劭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陈烨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宠的那些男孩都是出来卖的，提前做好扩张不说，事后也不用他去费心给人处理，所以这一次轮到自己头上，除了闷声发脾气，医院他是决定不会去的。 温劭当然知道他是不会去医院，就连宋威的私人医生他都不会去请，就打算让他量着体温自己去医院买药，结果等了半天床上的人都不说一句话，温劭知道他是别扭了，低下头吻了吻他，柔声道，“怎么，生气了？” “别扯淡。”半响，陈烨才闷闷说了一句，却还是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 其实他真的不是矫情，做就做了，现在再别扭也没什么意思。 他只是不想说话，从小时候开始，只要一生病，他脾气就特别不好，几乎是逮着人便发火。 温劭一手搂住他，埋进他脖颈间低声细语，“咱们不去医院，我去给你买药，你先量了体温行吗？” 两人认识这么多月，这还是陈烨第一次听到温劭这么温柔体贴，温劭亲了亲他的肩膀，“起来去吃点东西，然后量体温，我一会儿就回来。” 陈烨被他这么贴着自己肌肤说话弄得身子发痒，只得笑了下开口道，“你别这么说话，我痒得不行。” “那就去吃早饭，还是我让人给你端上来？”温劭一只手撑着身子，侧过脸去看他。 陈烨睁着眼睛，“你端上来。” “好。” 等温劭端上来早饭，陈烨已经坐在床上抽烟了，温劭把小米粥和包子放在桌子上，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扔掉他手里的烟，说道，“过去吃早饭。” “我说我这烟才抽了一半你就给扔了还行不行了？”陈烨骂骂咧咧地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虽然眉宇不耐，但总比刚才要好很多，至少没乱扔东西了。 温劭站在那儿盯着他看，陈烨忽然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没好气地说一句，“放心，能忍住。” “你别乱动，待会儿又出血，”他把体温表放在一旁，继续道，“我去医院开药，马上回来。” 望着温劭出门的背影，陈烨愣了几秒，才重新低下头吃东西，莫名的，心情好了一些。 温劭确实回来得很快，手里拎着一包药往楼上走，遇到童辉时还被问了句是不是生病了？ 发现陈烨发烧的也只有小五一个，因为早上有事找陈烨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但温劭特意叮嘱了小五让他别管，童辉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陈烨吃了早饭之后便又继续回床上趴着，温劭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你回来了？”陈烨感觉到掌心的温度，很舒服，睁开眼看着他问了一句。 温劭的体温一直都很低，要抽回手时陈烨忽然说了句，“别动。” “什么？” “很舒服，”陈烨闭上眼睛，轻声道，“温度这么低，正好让我降降温。” 温劭宠溺地看着他笑了笑，“先得上药，然后再给你降温。” 掌心顺着他的背一直滑到股间的位置，温劭挤出一坨药膏，一手分开他的臀部。 陈烨忽然反手捉住他，“你干嘛呢！” “别闹，”温劭看着他，“你看不到地方。” “看不到你他妈也别碰那里！”陈烨忽然朝着他吼了一句，脾气来得丝毫没有理由，脸色也变得难看。 温劭被他这么一吼脸色也有些僵，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温劭忽然扔了药膏看着他冷声道，“你别闹成吗？你又不去医院除了我谁他妈给你上药，啊？是，我是昨晚艹你艹得狠了些，但你今早也给脸色给了一早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他妈再说一遍？”陈烨忽然掀了被子指着他，不知哪句话触到逆鳞，沉声道，“说的是人话吗你？” 温劭看到他眼里的冷气和怒意，心烦意乱，下一秒忽然搂住他就亲过去。 他仗着陈烨没力气才紧紧抱住他不让他挣脱，狠狠吻他的嘴唇，嘴唇被猛然的触碰撞得生疼，陈烨闷哼了一声，却换来温劭更霸道 的纠缠。 陈烨因为发烧身体本来就烫，温劭的手心来回抚摸着他的面庞带来一阵冰凉，却是很舒服的温度。 温劭夺取他的呼吸舔着他的嘴唇，他的眉眼，他的耳垂，声音低声如情话，“昨晚我第一次这么爽，你在床上带劲儿的不行，爽到想一直在你身体里不出去……” 陈烨耳朵一热，没好气地道，“行了你……” “真的，”温劭边开口边去轻咬他的乳尖，“我第一次经历这么爽的性爱。” 陈烨不痛不痒地给了他一耳光，又去掐他的脸，“别他妈废话了，还上不上药的？” 温劭嘴角一笑，凑过去亲了亲陈烨的脸。 下午的时候两人也是在三楼吃的晚饭，阿姨煮好以后温劭把两人份的端上客厅，陈烨穿着睡衣出来吃，因为童辉他们都出去了，所以也没人发现什么不对。 到挨晚的时候陈烨的烧才渐渐退了，之前烧得眼睛都是水弯弯的，温劭从未见过陈烨这么个样子，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几次莫名的想发脾气都被温劭用嘴堵了回去，最后直接就不想开口了，睁着眼睛去望窗外，眼底始终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倒显出一种忧郁的性感来。 “你知道，我太长时间没病了，”陈烨躺在床上，温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陈烨才开口道，“我最近一次发烧，还是在五年前，那个时候在国外，烧到快挂了，迷迷糊糊的总出现幻觉。” “出现什么？”温劭抬头问了他一句。 “什么出现什么？” “幻觉啊，”温劭好笑地看着他，“出现什么幻觉了？” 陈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记得，估计是圣母玛利亚之类的吧，或者耶稣？” 温劭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时间不早了，看陈烨烧也退了，他便打算去浴室洗澡，一面脱衣服扔在地上一面道，“你没事梦人家母子干嘛呢，今天又梦什么了？刚刚看你一直在昏睡也没叫你，这次梦谁了？” 陈烨支着手枕在脑后，看着温劭面对着自己脱衣服，修长的双腿，胸膛下面的六块腹肌无时不在炫耀着男人的资本，陈烨忽然莞尔一笑，朝着他勾手道，“脱光，过来亲我。” 陈烨看他的眼睛很亮，表情随意却透着说不出的性感，温劭皱眉无奈地笑了一声，只好走过去靠近他吻他的嘴唇。 两人缠绵地吻了一阵陈烨才满足地放开他，学着 他的样子去拍拍他的脸，开口道，“昨晚我也很爽。” 炎症虽然慢慢在消，但温劭还是坚持每晚睡觉之前给他上药，陈烨没再拒绝，只是每晚亮着灯等他来敲门，看到他进来后便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趴好，难得的温顺。 自从那天发烧之后陈烨嗓子就一直不舒服，偶尔还咳嗽，等炎症完全消下去之后，却又开始感冒了。 不停地打喷嚏，鼻涕像水一样地往下流，几分钟就要用掉一包纸，陈烨一面捂住鼻子一面心烦地骂了句脏话，最近几天手下都发觉他心情不好，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都不敢轻易上楼烦他，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陈烨却一直冷着脸色，大伙都知道他是生病的缘故，但还是小心翼翼，唯恐说错话让他找了由头骂人。 这位少爷生病时脾气差得不行，谁也不敢惹他。 吃到一半陈烨实在受不住了，扔了筷子看着他们道，“你们吃，我上楼了。” 接连几天的咳嗽感冒，他现在连头都是昏的，只想躺床上睡觉。 温劭这时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一群人正坐在那里吃饭，陈烨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问着，“上哪儿去了半天找不到人？” 大伙看陈烨那表情，连吃饭的动作都放轻了，十分同情地看着正撞在枪口上的温劭。 陈烨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懒得再发火，正要往楼上去就听见温劭问他，“怎么不吃饭？” “不想吃。”陈烨没好气地回道，转身上楼。 “感冒了？”温劭走到台阶下抬头看着他背影，陈烨没有回他，温劭又问了一句，“我端上去给你？” 等人影都不见了，才听见闷闷地从上面传来一句，“随你。” 小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众人却像是松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等温劭端饭来到卧室时陈烨已经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了，温劭走过去看到他发红的鼻子，又看见他不停地吸鼻子拿着纸揩掉，“怎么突然感冒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陈烨心情烦躁，“这病还他妈没完没了了。” 温劭也知道他那脾气，只是轻声道，“起来吃饭，饭吃了吃药，不行的话晚上让医生过来挂水。” 陈烨闭着眼没理他，温劭顿了一下，又道，“我到现在都没吃呢，你多少陪我一起吃点。” 隔了几秒，陈烨才一脸不耐烦地起来陪他到客 厅吃饭。 “你去外面干嘛了现在都没吃饭？”陈烨问他。 温劭顿了一会儿，才道，“找个朋友，顺便买机票。” 陈烨听到最后一句明显一愣，抬头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问，“几号的飞机？” “下星期一。” “这么着急，”陈烨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吃干抹净了就走人是你一贯风格吧？” 温劭听他话语里句句带刺，没有反驳，更不辩解，只是搁了筷子抬头看着他道，“老待在这儿，有些东西就变了，没意思。” 陈烨冷冷看着他，心想你他妈上我的时候又有没有意思？ 两人沉默着吃完这顿饭，陈烨站起身离开，接着重重关上卧室的门。 “砰”的一声，像砸在温劭的心上。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温劭在楼下遇到正要上楼的陈烨，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陈烨先开口，脸色和声音都没了昨晚的冷意，挺正常地问着，“怎么，要出去？” 温劭嗯了一声，问了一句，“下午没事儿吧你？” “不知道，”陈烨要往上走，“怎么，有事？” “一起吃饭吧，”温劭握了握他的手心，轻声说着，“你等我回来叫你。” 陈烨抽开自己的手，眉宇不耐的皱着，“再说吧，懒出去。” 温劭听出他声音还是闷闷的，感冒还没好，不一会儿就得用纸。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上楼先睡会儿。” 陈烨扭头看了他一眼，想出言讽刺，却被温劭认真的神情咽住了话语，胡乱应了一声上楼了。 温劭回来时陈烨还在熟睡，他便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书，时不时抬头望他一眼。 陈烨睡着了的样子倒是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温劭觉得更赏心悦目，闭着眼神态放松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更何况这几日受够了他喜怒无常的脾气，温劭觉得还是睡着了的男人更让人有抱在怀里亲吻的冲动。 陈烨睁开眼就看到温劭坐在沙发上看书，是他之前还没看完的汽车杂志，忘了收回书柜，便放在沙发上让温劭拾起看了。 温劭也注意到他醒了，把书合上搁在一旁，问他，“醒了？” 陈烨嗯了一声，才刚醒，睡意还是昏沉，他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看着温劭，懒散地开口问着，“怎么不叫醒我，我睡了好一会儿了吧？” “没事，我订好位子了，不急的，”温劭看他醒也也就站起身道，“我去洗个澡，你差不多也起了。” 两人开车到餐馆也用了半个小时，还算交通不是拥挤，温劭边找车位边道，“你最近一直感冒，带你补补。” 陈烨眉毛一挑去看招牌，“你选的什么地儿？” “朋友介绍的，这家的附片火锅很不错。” 陈烨一听是吃附片脸色就变了，“会中毒吧这个？” “人开餐馆的一天多少人吃就你中毒？”温劭没好气，扫了他一眼道，“在山上那次你吃野生菌都没中毒行么。” 因为是提前订好的位子，所以隔绝了喧闹环境要了包厢，就两个人也不会显得空旷，更何况窗外还是潺潺流水，看了也格外赏心悦目。 两人吃着火锅，也没刻意交谈或是冷场，隔了一会儿陈烨才突兀地挑起一个话题，“你以前，和男人干过吗？” 温劭不知为何他会忽然提起这个，夹菜的手愣了几秒，才淡定地把它放进碗里，拆了包纸擦嘴，冷漠的回着，“没，你是第一个。” 陈烨抬眸望他，“也没喜欢过男人？” “没有，”温劭有些不耐，皱了下眉，“我他妈以前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那现在尝过了，怎么样？” 陈烨唇角虽是笑着的，但眼神含刀，锋刃得很，凸显得那笑都带有冷酷的意味，温劭却是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把碗里的肉吃干净，才平稳的回答着，“你想听什么？” 陈烨只是盯着他看问，“你说我想听什么，”他顿了一下，有氤氲的雾气从热锅里飘出，陈烨轻轻吸了口气，继续道，“温劭，我俩现在这样，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不小心咬了舌头，温劭忍痛咽下一口铁锈红，接着用纸巾擦了擦嘴，没再说话。 陈烨等了一会儿，看温劭仍旧是那副样子，也就心死了，继续低头吃着火锅。 那些洗好放在桌上的新鲜蔬菜和肉，连带着锅底的配料一起咽下去，味同嚼蜡。 过了一会儿陈烨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在响，扫了一眼来电显示，陈烨犹豫了下才接起电话，也没刻意避开温劭。 “喂，威叔，是我。” 温劭继续吃着火锅，头都没抬一下。 “好的，没事的，不麻烦，我马上过去接她，都十年没见了，也挺想她的，嗯，好的，我知道。” 陈烨收了电话，伸手朝温劭的方向轻叩了几声桌面，“我现在得去机场接个人。” “谁？” “威叔女儿，她现在刚到机场。” 陈烨还没出国之前经常带着宋雯雯和陈棣一起玩，他是大哥，宋雯雯和陈棣都非常听他的话，陈棣那个时候虽然小，但特别喜欢欺负女生，每次被陈烨发现了都要把他狠狠打一顿，所以很小时候宋雯雯就非常喜欢陈烨，不论去哪儿都缠着他，后来陈烨出国了，两人也就再也没见过。 曾经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陈烨见到她时差点没认出来，看她穿一条长裙，画很淡的妆，脚下一双高跟鞋，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陈烨摘下墨镜眯着眼看她时，她朝着陈烨微微一笑，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温劭坐在车上看着朝自己方向走来的这对男女，心里想着都说女儿像爹，但面前这小小精致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和宋威沾不上边。 陈烨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坐到后座上，女孩看到驾驶位上有人，还以为是司机，淡淡地点了个头，也没注意。 温劭闻到她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是让人舒服的味道。 陈烨细心地问着她要去哪儿吃饭，宋雯雯轻笑着道，“我在飞机上吃的，现在还不饿。” “飞机上的东西太难吃，我让阿姨给你做点什么，你想吃什么？”陈烨一面问她一面去拨电话。 宋雯雯想了一会儿才道，“那就煮面吧，好久没吃到阿姨煮的面了。” 宋威的厨娘是跟着他到春城来的，因为宋威只吃得惯她做的东西，所以经常跟着宋威两地跑，要不是不方便，宋威都要把她接到缅甸去。 “就只是面？” 陈烨说话间又觉得鼻子发痒，转过头打了个喷嚏，正要找纸就看到前面递过来的手，“诺，纸在这儿。” “哥感冒了？”宋雯雯看着他关心地问。 陈烨点头，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一点小病。” 几个人回到别墅夜色已经完全化开了，童辉早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接宋雯雯，小五替她拎着行李箱进门，宋雯雯看着童辉眉眼弯弯的笑着，“嗨，小辉，好久不见。” 童辉脸色一红，低着头道，“您怎么突然来了，不然我可以去机场接您。” 宋雯甜甜一笑，跟着陈烨一起进门了。 温劭看他们好久不见互相寒暄的场面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拿着车钥匙就要上楼睡觉，却听到陈烨忽然喊他，“你过来吃点再上去。” 温劭连头都没回，“不吃了。” 陈烨盯着拐角消失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直到宋雯雯返回来喊他进去，他才回过神来。 十多年没见，宋雯雯对着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羞怯或是生分，她还叫他哥，像十几年前那样，朝他甜甜的笑着。 只不过她再不是记忆里那个需要他时时保护的小女孩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十几年不见的小妹妹，已经出落得犹如清水芙蓉。 “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过来了，威叔刚才打我电话，听他口气就知道他挺着急的。”陈烨和她坐在沙发上，看桌上有新鲜的葡萄，伸手递给她。 “我也是临时决定，爸爸就是太担心我，没事的。” 两人又笑着聊了几句，陈烨陪着她吃完面，又让管家收拾好房间嘱咐她好好休息，宋雯雯却叫住他，“明天你带我去玩儿吗？” 陈烨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笑着道，“当然了，你想去哪儿都行，要是不想呆这儿咱们出国都行。” 宋雯雯眼里似有惊讶，“你最近都没事？” 陈烨顿了一下，脑海闪过某个人冷漠的面容，挥之即去后才摇头道，“没事，就等威叔回来，所以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带你好好玩玩。” “那行啊，”宋雯雯这么一听也就挺开心，看着他道，“咱们自驾吧，这边风景不错，我们可以到附近转转。” “行，都听你的。” 楼道是静默的，陈烨站在卧室门口抽着烟，抬眼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壁灯亮如白昼，陈烨只觉刺眼得很，抬手给关了，一时空气笼罩下的黑暗，只有忽明忽暗的烟火，零星得很。 站在那里抽完了整整两支烟，对面的房门都没有开一下，甚至连动静都听不到，陈烨想着自己真是犯贱，巴巴的在这儿等着，也不知期待些什么。 之前上过那么多男男女女，也没想过要负什么责，现下被人上了，还是自己先挑起的，陈烨低眉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是苦涩得很，带着自嘲，凭什么以为对方就有真心？ 温劭，陈烨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随即便如残雪融化一般，将这两个字，消融在心口处。 分开也罢。 就当以后都没这个人了。 第二十六章 陈烨带宋雯雯自驾出去玩了五天，到了第六天早上，在楼上和即将要走的温劭打了个照面。 温劭拎着个包，也就带一些随身的物品，正好遇到陈烨时便叫住他，声音冷淡，“麻烦你和管家说一声，我屋里的衣服都不要了，让他都处理了吧。” 陈烨原本就累，脸色也不是很好，但还是站在那里冷冷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要走了？” 他挑眉看他的样子，让温劭莫名心乱。 两人几天没有见面，但现下脸色都是冷淡的，陈烨没表现出任何的挽留，温劭也没任何想要和他话别的欲望，只是点了个头，说，“再见。” 却不想陈烨冷哼一声，双手插在兜里冷嘲地开口，“还会再见吗？你我都不相信的话，又何必在这儿说？” 温劭眼神倏地一暗，虽是笑着的，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那就别见了，行了吧？” 童辉这时正好上楼来，看到站在走廊里的两人愣了一下，陈烨心烦地揉了下头发，看着童辉道，“阿辉，开车送他去机场。” 童辉看了温劭一眼，又听见陈烨这么说，便疑惑地问着，“温先生这是，要走了？” 温劭嗯了一声，也没努力维持好脸色，只是对着陈烨道，“不用麻烦，我自己会走。” 陈烨忽然冷下脸，也不知哪句话触到了心窝，忍不住脱口道，“温劭，你这是给谁脸色看？” “会说话么，我怎么给你脸色看了？”温劭扔了手里的包，一扬下巴盯着他看，眼神阴郁，“是，那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不劳烨少大驾，我走不走还真跟你没半点关系。” 童辉听出两人语气里的争锋，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悄无声息地下楼了。 陈烨像是被吐着信子的蛇猛地咬了一口，脸色倏地黯了下去，隔了一会儿却是笑了出来，那笑容却是生硬，他看着温劭道，“是你自己选择要走，温劭，我他妈赶你了吗？你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话音才落，陈烨脸上就狠狠落了一拳，他明明可以避开，却硬是冷着脸受着，踉跄着往后退开，嘴角已然开裂。 “你他妈这么多天不见人影，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你又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两人这么大的声响当然惊动了手下人，连忙往三楼冲却被陈烨眼神一扫吓得不敢再动，“他妈的都给我 滚下去！谁让你们上来的？！” 众人愣了一秒，才发现不小心撞见了烨少的私事，急忙逃也似的下楼了。 陈烨吐了口气，连看都没再看温劭，摸了摸出血的嘴角，皱着眉道，“你走吧，咱们两清了。” 隔了一会儿却发现对面的人根本没动，陈烨抬眼去看，温劭已然走到他面前，面对面的距离，温劭伸手去摸他的嘴角，“要我留下吗？” 他的语气低沉而隐忍，伴随着眼里的决然，温劭扯住他的头发逼他看向自己，“要我留下吗？” 他一遍遍问他，陈烨却只是咬牙不说话，他在逼他开口，他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却硬要逼着他亲自开口。 下巴忽然被温劭张口咬住，一阵逼仄的痛意，牵连着胸口的起伏一股脑灌进眼窝，温劭只是问他，“回答我！想我留下吗？” 目光对视的一刹那，陈烨忽然揽住他的头狠狠吻了过去，带着自暴自弃的妥协，那样不顾一切攫取着他的呼吸，连心跳都是不稳。 他把温劭按在墙上疯狂地掠夺他的呼吸，伸出舌头与他缠绵的接吻，手掌已经往他身上摸去，温劭重重起伏着胸膛，睁着眼感受着他眼里的热情，他抚摸他的力度和方式让他全身像火烧一般的烫。 陈烨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拒绝不了这个人，仅仅只是抚摸和亲吻，他就已经陷落进去，无法自拔。 两人一边疯狂的接吻一边撞开卧室的门，温劭把他推倒在床上后走过去拉开抽屉拿了一管ky，陈烨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身体某个地方像火一样的烧，他拒绝不了关于这个人任何的一切，哪怕要他来占有他，以男人最不堪的方式被他攻占，他都是愿意的。 温劭扯开他的皮带握住他坚挺的欲望，陈烨直起身子却被他重重按了回去，他连呼吸都在颤抖，温劭一面舔着他的耳垂一面给他撸，“要我吗？” 陈烨脸色潮红，看着温劭的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这么温情的陈烨是温劭从未看到过的，那一晚只顾着解决性欲，他竟然没看到沉沦在欲望里的陈烨是如此性感，紧咬的嘴唇和眼睛的柔亮，这个样子的陈烨，把温劭击碎得一塌糊涂。 陈烨抓住他的头发想要与他更加亲近，感觉怎么都不够，两人热情地舌吻，温劭感觉他小腹一颤知道到他要射了，脑子一热忽然放开他就用嘴去给他吸，被口腔包裹着的欲望再也忍不住的喷射而出…… “你他 妈……”陈烨脸色仍旧是潮红，拿了纸就去给他擦，“你也太浪了。” 温劭捉住他的手亲吻，眼里都是涌动的情意，“我说过，在床上，你不一定受得了我的……” 衬衫纽扣被解开，汝头被含住，陈烨喘息着，身体越来越热，环住温劭的背感受着他的舌尖在汝头上慢慢打转，享受地微微仰头呼吸。 温劭进入他的那一刻，陈烨只觉得心慌，然而快感的突然降临让他丝毫没有防备，温劭第一次上他时就已然记住了他的敏感部位，哪怕他的动作缓慢而忍耐，都让陈烨感受到了一阵阵酥麻的颤意。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急切，温劭埋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越来越大，硬硬的顶撞着他，陈烨被他撞得快要顶在墙上，温劭俯下身与他十指相扣，身下却是更加狠命的顶撞…… “你轻点……”陈烨终于开口，声音被温劭的热情撞击得破碎，“他妈的别艹那么狠……” 温劭闻言低低一笑，故意使劲儿撞向某一点，舔着他的嘴唇道，“不艹狠一点你怎么会爽？” “够了你……”陈烨连耳朵都是红的，和温劭的每一次，都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只要他稍微的挑逗，他的心跳得就快蹦出来。 “真的够了么，”温劭亲吻着他，眼里满满化不开的情欲，“可我怎么也不够……” 整整一早上，温劭都在变了法的要他，最后一次陈烨站着淋浴，温劭从后面进入了他，啪啪的撞击声和哗哗的水声夹杂在一起，陈烨被迫趴在墙上承受着他的凶狠，终于在没有任何抚慰的前提下射了出来，温劭又大力进出了几次，才在他身体里射了。 温劭睁开眼已经是中午，身边余温还在，睁开眼扫了卧室一圈，才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半掩的门里传出阵阵热气。 陈烨正闭着眼洗头，身后忽然被温热的体温侵袭，温劭从背后抱住他，低下头吻了吻他的肩膀，问着，“累吗？” 陈烨没理他，弓着身子防止洗发水进眼睛里，温劭拿了花洒给他冲掉脸上的泡沫，陈烨想接过来却被他伸手打掉，“别动。” 陈烨轻轻一笑，弯着腰不动了。 洗完澡出来温劭还不忘打趣他，“你今早洗几回了都，平日没见你这么爱干净。” 陈烨知道他是故意的，看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反手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行了，别得瑟了，穿衣服去。” 两人的衣服扔得一地 都是，有的还沾染了彼此的液体，陈烨故意捡了一件斑记点点的扔他脸上，“闻闻，你儿子呢。” 温劭瞪了他一眼，不要脸的道，“我儿子不应该都在你肚子里么。” 陈烨气得拿脚踹他，温劭笑着避开了。 两人正闹得开心，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小五告诉他吃午饭了，陈烨正被温劭按倒在床上亲吻，闷哼着回了一句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小五离开的声音。 两人一起下楼时小五他们还愣了一下，还是童辉惊讶地看着温劭问，“你不是走了？” “临时有事，走不了了。”温劭回着，发觉陈烨拿眼扫了扫他，含着笑意。 几个人都发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虽弄不清怎么回事，却没敢多问什么，埋头吃饭了。 陈烨坐了一会儿才发现宋雯雯没下来吃饭，置了筷子问着怎么没见她人，童辉睫毛动了一下，答着，“好像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 “昨天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陈烨自言自语着道，“估计是累了吧，”说完转头往厨房喊了声阿姨，阿姨应声走出来他便道，“你单独煮些粥给雯雯，好了我送上去。” 温劭忽然抬头跟着说了一句，“阿姨多煮一些吧。” “你也想吃？”陈烨转头看他。 “不是，”温劭看着他道，“让你吃，你少吃些饭，待会儿喝粥吧还是。” 温劭知道其他人未必听出来，所以才这么直截了当，但陈烨听在耳里就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不去看他，小声说了句我没事，温劭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朵，真是难得露出的可爱。 “阿姨多煮些吧，我也挺想吃的。”温劭微微一笑，朝着阿姨轻声说着。 阿姨点头应了才离开。 陈烨把煮好的粥端到宋雯雯房间，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知道是这几日玩累了，两个人开着车转了好些地方，这里的景色是别具一格的，宋威爱女心切又从未带她来过，所以这次有了机会便拉着陈烨一处都不放过，期间两人在山间发现一处景色漂亮的湖泊，她更是拿了泳衣就跳下去，也不管会不会有游虫，不过那水是清澈见底，群山之间包裹着的自然风光，陈烨也忍不住跳下去游了几个来回。 回到三楼陈烨也打算小小休息一会儿，想起早上和温劭的疯狂，嘴角勾了勾，对门却忽然开了，露出温劭半张脸来。 “ 过来喝粥。” 陈烨玩味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你刚刚送粥过去的时候，”温劭伸手去牵他，“过来喝点粥，待会儿你又不舒服。” 陈烨嘴角轻笑，“喝粥管个屁用啊，”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跟着进去。 关上门后温劭便转过身抱住了他，腰部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温劭啊地低喊一声吃痛，看到陈烨似笑非笑的脸，眼神幽深地凑近他，“刚才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要脸？” “不要脸，”温劭在他的眼里看到情意绵绵，一时动情便揽住他的头深深吻了上去，“只想要你。” 两人缠绵的吻着温劭的手又不老实的往他身下摸，陈烨眉眼一挑捉住了他，声音有些低哑，“你还来？” 温劭在他颈间磨蹭，眉宇皱着却又带着讨好的语气，“忍不住……” “行了你，”陈烨知道自己也起来了，但早上那么多次，他现在屁股都是不舒服，但再让温劭来一次他今天就别想下床了，忍着胸口一阵阵翻涌的欲望低声道，“你忍着点……” 温劭有些郁闷，负气地张口咬住他喉结，“都他妈说了忍不住，妈的，一看到你就想脱光了干你，这他妈什么毛病？” 明明说着那么下流的话，但此刻听来却愈发情动，陈烨低叹了一声，想着自己也真是着魔了，左手往下握住他的存在，开口道，“我他妈惯的……” 原本只是过来喝粥的，但彼此用手纾解了欲望之后才想起这件小事，陈烨看温劭走进浴室了，自己才坐在沙发上端着碗一口口地喝着，粥早已经放凉了，却仍是香甜可口，阿姨煮了银耳小米粥，虽然清淡，却止不住的一股糯米香气。 房间收拾得挺干净，估计是之前准备要走，角落里还放着早上的那个包，陈烨眯着眼看着温劭洗完澡站在床边摸烟抽，忽然开口问，“还走吗？” 温劭点烟的手迟疑了下，之后咬着烟点了几次也没点燃，干脆拿开，走过去抱住了面前的陈烨。 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项间，低声细语，“你以为呢？” “又不是我走，我说什么。”陈烨似是仍带了些脾气，却也不是恼意，所以任由他抱着，也不推开。 他看不到此时温劭的样子，所以他不知道埋首在他脖颈间的人此时正是怎样的纠结，他只听到他半是埋怨半是叹气地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可我是真的要 走，陈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教教我……” 他第一次这么轻声细语的和陈烨说话，似乎还带着难以言状的悲伤与失落，陈烨读不懂他内心的挣扎，只是听他这样对自己说，禁不住心软，说着，“我不是要禁锢你，温劭，我从未如此想过……” “我知道，”温劭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他说，“好了，别说了，我自己选择的，什么结果，我都受着。” 陈烨还想说什么，就被温劭打断，他放开他，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说，“我不会走了，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 陈烨没想到温劭会主动和他道歉，极其简单的两个字，对眼前的男人来说却有着特有的郑重和认真，陈烨脱口道，“说这些做什么，我明白的。” 温劭眉宇仍旧是皱着，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有一种淡漠的疏远，像是难以亲近，更不用说能够猜测他心里所想。 那个时候陈烨自以为是懂他的，可到后来，陈烨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么可笑。 第二十七章 两人下午那顿饭也没下楼吃，只是让阿姨做好了端上来，陈烨睡了一下午连头都是昏沉的，知道是睡长了的缘故，温劭正接过饭菜然后关门，转头看到陈烨醒了才轻笑着道，“正好吃饭了。” 陈烨难受得揉揉额头，挣扎着起身问着，“我睡了多长时间？” “三四个小时吧，”温劭把饭菜一一端到桌上，“没看时间。” “头痛死了，”陈烨说话也是闷闷的，裸着上身瞪了温劭一眼，“你也不叫醒我。” 温劭由着他发起床气，也不反驳，隔了一会儿陈烨才下床，随便套了条裤子走过来坐他身边，温劭正一口一口吃着饭，陈烨坐过来了他便夹了个他喜欢吃的瘦肉圆子喂他，陈烨瞥了下嘴，“不吃。” 温劭喂自己嘴里了，咽下之后才道，“睡这么长你不饿么？” “都睡过头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陈烨一脸不爽地爬爬头发，呆坐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下楼看看有没有粥。” 温劭看他眼睛没什么神采，知道确实是睡过了，暗笑了声，点头道，“行，要是有顺便给我带一碗。” “自己不会下去喝？”陈烨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边走边道，“懒成这样……” 那晚温劭没回自己房间，躺在陈烨身边静静抽着烟，两人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喘息声。 温劭打破了难得的这份安谧，说着，“明早我得走了，”说完这话他感觉到陈烨身子明显的一僵，接着道，“处理好那边的事我就过来。” 陈烨抽走他手里的烟，目光垂着眼问，“你哥的事？” 温劭凑过身就着他拿烟的手指抽了一口，才沉声道，“嗯，都有。” 陈烨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道，“自己小心点。” “没事的，”温劭说着，“最多半个月我就过来了。” “那时候威叔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到时候你留下的事我又跟他说。” “行。” 陈烨因为白天睡太多了，此刻也没什么睡意，温劭倒是随便聊几句就睡意昏沉，后面陈烨和他说什么他就听不见了，陈烨侧过脸去看他熟睡的面庞，轻声笑了笑，起身去打游戏。 第二天温劭醒的时候陈烨还在睡，也不知昨晚他几点睡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才走到床边拍拍他的脸，“我走了。” 陈烨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勉强看了看他， 从嗓子里囫囵地嗯了一声，又转过身睡了。 下楼时还与宋雯雯撞了个面，温劭看她一身运动打扮从外面回来，两人面对皆是礼貌一笑，第一次见时温劭便觉得她气质清新脱俗，现下看了她不施粉黛，运动装扮更显得气质出众，想着宋威还真是会养女儿。 “要出去吗？”宋雯雯看到他便礼貌地打了招呼。 温劭知道估计那天她误以为自己是司机所以态度冷淡，现下出言便是有意打破尴尬了，点了下头回着，“出去办点事。” 童辉这时正好进来，脸上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跑步回来了？” 宋雯雯点了点头，朝两人笑笑才上楼，童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至不见了才转头看着温劭道，“烨少让我送你去机场。” “行，那走吧。”温劭看出些什么，却并不说破。 陈烨醒了之后去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下楼之后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童辉便问了一句，“人送走了？” 童辉看到是他便站起身恭敬地回着，“嗯，已经上飞机了。” 陈烨嗯了一声，正要出门就听到童辉在身后问，“烨少，温先生是不回来了吗？” “没，他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怎么了？” 陈烨倒是奇怪童辉会关心起温劭的事儿来，平日里也不见他多问别人一句。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童辉朝他淡淡一笑。 听他这么说陈烨也没多想，转身出客厅了。 温劭走了半个月，陈烨整天也没什么事，偶尔带宋雯雯出去吃饭，别的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有一次宋雯雯问起温劭，两人去农家乐吃饭的时候，宋雯雯忽然提到温劭的名字，“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你司机。” 陈烨笑笑，喝茶的水杯在他手里轻轻摇晃，“关系是不错。” 但在他口里‘不错的关系’，走了快半月了却连一次简短的联系都没有。 陈烨自然不会主动联系他，而温劭，估计也没那个时间会想起打个电话。 小五他们看陈烨最近都没什么娱乐活动，待在家里也不会让小五给他找人，如若是带他们出去玩，有不停往身上凑的也是淡淡的拒绝，看陈烨最近油盐不进的样子大伙都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改吃素了，陈烨嘴里噙着笑意，也不说话。 后来大伙私底下商量觉得这样 下去实在不行，憋久了还不利于身体健康呢，所以一合计，那晚在酒吧就你一杯我一杯把陈烨灌得快有八分醉，小五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在楼上给陈烨开了个房，说着，“烨少，今晚大家都不走了，要不你上楼休息一会儿？” 大伙都低着头笑，陈烨快醉了，也没看出来他们那点心思，听小五这么说也就道，“行吧。” 踉跄着起身要上楼，身边的人也不敢去扶，虽然快醉了，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小五带着他上三楼递给他一张房卡，“烨少，你好好休息。” 说话时眼里透出的笑意，连陈烨都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等他刷开房门看到床上坐着的男孩时，陈烨才明白过来小五刚才的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真是平日里对他们太好，都操心到这方面来了。 陈烨抚着额头苦笑。 男孩看到来人眼里不觉一亮，面前的男人虽然微醉了，眼里也没什么神采，却是掩不住的英气逼人，英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让人看了，是止不住的情动。 男孩很乖巧的上前拉他坐下，看陈烨皱着眉有些难受，便懂事的去给他解衬衣上的纽扣，房间里有配备的醒酒药，男孩拿过来递到他面前，陈烨低头看了一眼，接过来吃了，男孩走到他身后给他轻轻按揉额头，是很舒服的手法。 陈烨被他这么体贴的服侍着才觉得渐渐好一些，头也没那么疼了，他的指法和手劲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陈烨才反手回去握住他的手，“行了，辛苦你了。” 男孩被他牵着到前面来，陈烨眯着眼打量着他，不过十七八岁的相貌，长的也清俊可人，和之前小五替他找的那些有很大不同，陈烨又想起之前开玩笑说起的‘吃素’，看来他们真以为他是想换换口味了。 “你叫什么？” “立晨，”男孩的声音软软的传来，“烨少叫我小晨就行。” 陈烨嘴角一勾，手腕稍微一用力男孩就坐他大腿上，他摸了摸他的脸，问，“成年了吗？” 男孩睁着大眼睛点点头，“成年了，我只是看着小，烨少不信可以看我身份证。” 陈烨轻轻笑了一下，“我看你身份证做什么，”他的手指轻轻刮着他的掌心，似羽毛一般的轻痒，“新来的吧？以前我好像没见过你。” “嗯，刚来不久，”男孩乖乖地坐在他身上，甚至还稍微有些不自 在的挺了挺背，陈烨觉得真是新鲜，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借势搂过来了，哪里像这孩子，还正襟危坐。 “我有这么害怕么，别那么紧张，嗯？”陈烨看他那个样子，倒生了几分兴趣，想逗弄逗弄他。 “烨少……”男孩似乎有些犹豫，低着头，也不敢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道，“我是……我是第一次……如果有什么伺候不好的地方……还请……请烨少见谅……” 陈烨眉眼一挑，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玩味，想不到小五他们还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雏儿来，真是，想得也太贴心了些。 他凑过身亲了亲他的脸，果然，香香软软的，很舒服，“会脱衣服吗？” 男孩不知为何他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说着，“会的。” 陈烨继续问，“会接吻吗？” 男孩又愣愣地点点头，“也会的。” 陈烨笑了，眼里有点点星光，“那就行。” 第二天一早陈烨就醒了，天似乎还是鸽灰色，朦朦胧的，在远处飘荡着几缕清光。 他伸手去摸身边的人影，对方似乎动了一下，转过头来亲吻他，陈烨笑得眯着眼睛，“行了，快别闹了。” 那人又去吻他裸露的肩膀，伸出舌头细细舔舐，陈烨只得捉住他，“温劭，你还行不行了？”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陈烨睁开眼看清面前的身影，非常清秀的一张脸，是昨晚的立晨。 男孩似乎也是愣住，动作停在那里，隔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叫了一声，“烨少。” 陈烨眉宇微微皱起，闭着眼揉了下额头，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先出去吧。” 男孩小声回了一声好，乖乖穿上衣服，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见陈烨仍旧闭着眼，才失望地拉门离开。 小五在门外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陈烨出来，本想着可以领几句奖赏什么的凑上前去，却发现陈烨脸色比前几日还冷，避之不及的连忙跑开，只得躲在角落里目送着陈烨下楼。 难不成，昨晚那孩子没伺候好？ 第二十八章 温劭进门时就看到陈烨蹲在院里的水池旁给大狗洗澡，也不知他从哪里买来的狗，看品种像是阿拉斯加犬。 院子种着大马士革玫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旁边一个很大的水池，阳光照下来，水里反射出琉璃的光。 陈烨蹲在水池旁卷着袖子给大狗冲身子，温劭莞尔一笑，也不过去，站在那儿看他和大狗玩得开心，阳光艳艳照在他的身上，温劭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还是管家路过看到了他，朝他点了个头客气的问着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烨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才转过头来。 温劭站在阳光下，转头朝他闲适的笑。 管家走过来把大狗牵走，临走还不忘甩了陈烨一脸水，衬衣和裤子也是半湿半干，阳光照在他的面庞上，有碎片的光影。 童辉撞见两人拉扯着往楼上走还停下脚步和温劭点了点头，温劭却只顾着扯陈烨上楼，甚至都没看到他。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温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像是忍耐了太久，扯开衬衣的手都因为太过兴奋而微微颤抖，他红着眼看着陈烨，哑着嗓子说了句，“自己脱光！” 陈烨被他按在墙上，嘴里挂着淡淡的笑意，却如轻风拂面。 他眼里全是温劭的样子，自己动手去抽皮带，拉开裤链，松松垮垮地套在臀上，才开始去解衬衣剩下的纽扣。 温劭退开两步，就那样与他对视，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仿佛刚才的阳光碎片还留存在眼里，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如薄翼轻飞。 “想我吗？”温劭的手探上他的身体，声音轻声如叹息。 “很想。”陈烨侧头与他接吻，伸出舌头与他缠绵。 “有多想？”温劭含住他的唇，舔舐，手指却如细蛇缠绕，悄悄探入他的身后，“前面想，还是这里想？” “行了你……”陈烨受不了他一阵阵的挑逗，耳垂被他玩弄得发热通红，后面那个地方更是难受，只得喘息着道，“要干就快点，别那么多废话。” 温劭闻言眼里皆是化不开的欲望，忽然张口咬住他的嘴唇，见红了才放开道，“半个月的量，我今天慢慢补回来，别到时候被我艹哭过去。” 下午吃饭时间到了还不见三楼有人下来，宋雯雯看着大伙问了一句，“怎么，我哥没在家？” 众人也疑惑，倒是童辉在一旁开口道，“没，中午时候我看他上去了，好像就没下 来过。” “真是，吃饭还要让人请，”宋雯雯无奈地笑笑，准备上楼去叫他，却被童辉叫住，“还是我去吧，烨少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宋雯雯当然知道陈烨这个习惯，要不是有事，她也不会轻易上三楼找他，听童辉有意为自己，便朝他甜甜一笑，道，“好，麻烦你了。” 童辉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低着头往楼上走了。 上了三楼也是一片寂静，童辉站在门口正要敲门，忽然听到哐当响了一声，他以为是陈烨开门，顿了一下才发现门并没开，正疑惑着是不是风吹，又听到哐当一声，童辉心底一惊，却在下一秒听到声音连带着浓厚的喘息，“妈的……温劭你他妈滚远点……” “这就不行了？”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却又因为用力过猛在不停摇晃，要不是周围一片静意，而童辉又靠得近，里面的声音是传不出来的。 童辉只愣了几秒就立刻反应过来，震惊之余更是有着强烈的震撼，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呆滞着往下走时，童辉脑海里反复质问的便是，怎么会是温劭？ 即使早就知道陈烨男女不忌，但当那个人变成温劭，童辉就有些讳莫如深了。 下楼之后童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宋雯雯喊了他几声他才应着，她问，“怎么了，陈烨没在么？” 童辉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敢看她的目光，说着，“烨少说，他待会儿就下来，让我们不用等他。” 温劭那个人来路不正，虽然是乔爷那边的人，但童辉很早之前就觉得，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童辉的眼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他早该想到的。 两人下楼吃饭已经是傍晚了，客厅里没什么人，阿姨也没在厨房，温劭的头发还在滴水，陈烨伸手揉了下，说着，“人都哪儿去了？” “估计出去了，”温劭走到厨房看看阿姨有没有给两人留菜，陈烨站在客厅等他，听他声音从厨房传过来，“有你喜欢吃的糖醋里脊，进来洗手吃饭。” 陈烨走了进去，脸上半是纠结半是不爽，“你叫你儿子吗还洗手吃饭？” 温劭抬了一下头，道，“没，我叫我老婆，”他盯着他不要脸地笑，忽然发现陈烨耳尖微红，表情甚至变得有些不自然，温劭顿时就乐了，走过去搂住他的腰，眼里一片柔情，“怎么，害羞了这是？”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 ，更何况又在厨房，随时都会有人进来，陈烨却顺势揽住他就往橱柜上按，温劭被他整个人套牢在怀里，目光相对之间连呼吸都是紧密缠绕的，陈烨侧头去吻他的脸，“再叫一声。” 温劭被他温柔地吻着，又在耳边轻呵着叫了一声，“媳妇儿。” 那嗓音如泉香酒洌，听得陈烨心口发烫。 “叫老公。”陈烨去咬他的嘴唇，掌心在他身上抚摸。 “老公，”温劭看着他的眼睛，又叫了一声，“老公。” “真乖，来，叫夫君。” 陈烨坏笑着看着他，温劭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脸，又去掐他，“别得寸进尺。” 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两人只能分开，温劭趁机摸了下他的脸蛋，陈烨啧了一声，“手欠呢？” 温劭笑着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陈烨不自然地转过脸，正好小五和几个人走了进来。 “烨少，”小五看到他叫了一声，又看两人正准备吃饭，便惊讶地问着，“您还没吃饭？” “嗯，”陈烨点点头，对着温劭的背影道，“把那盘鸡蛋羹热一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温劭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含着笑意，手上却朝他比了个中指。 陈烨只是笑，看小五手里拿着块石头，好奇地问，“怎么拿了这么个东西进来？” 小五看着两人的相处方式不觉惊讶了下，但随即就被陈烨分散了注意，才想起自己进门的目的，便伸手把石头给陈烨递过去，“我和小曲没事逛了圈古玩市场，看到这石头成色不错就买了，就不知是真是假，还说拿回来让童辉帮忙看一看，我记得他懂这个。” 陈烨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好奇地接过来，是块巴掌大的褐色石头，乍眼看成色还不错，但对于玉石他是个外行，在国外多年也没接触过这个，温劭这时也好奇地走到他身后，垂目道，“给我看看。” 陈烨递给他，眉毛半扬，有些挑衅又有些戏弄，“会看么你？” 温劭却不理他，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小五和小曲站在那儿看他似乎是行家，双手搓着有些忐忑地问，“怎么样劭哥？你看是真的吗？” 温劭抬眼看到两人一脸期待的表情一时就愣了，笑了下道，“你俩别这么看我，我也不太懂，但大体的也知道一些，”温劭一面说一面对着陈烨道，“去给我找个手电筒来。” 陈 烨走到客厅给他递了个小型手电筒，温劭对着石头往里照，“你看，由外往里照透明度还是很高的，说明这石头光泽度不错，”温劭说着抬头问着两人，“有在玻璃上划过么？” 两人同时摇摇头，小五眼露尴尬，“我们哪里懂这些，还是之前听童辉提起过，说这里的古玩市场能淘到好货，我俩今天就去看了……” 温劭略一点头，打断他，“行，我知道了，你俩压根就没鉴别过吧？” “哟，花多少钱买的？”陈烨在一旁插了一句。 小曲伸出两个指头比了比，有些腼腆。 “两千？”陈烨问。 两人摇摇头。 “两万？”陈烨拧着眉毛又问。 小五又摇头。 “我操，不会是二十万吧？”陈烨连起身的动作都停了一下，看小五对着自己点点头，才继续道，“你俩还挺有钱啊，买个屁大点石头都花了二十万，还他妈看都不看就给买回来了，要是假的你俩上哪儿哭去？”陈烨最近跟他们混多了，连语气都变得粗俗起来，温劭瞪了他一眼，知道陈烨说的都是实话，只得打断他道，“行了你，他俩买这个我看不一定是假的，要是真的肯定是赚了，”说着又在玻璃桌上划了几下，仔细观察了才指着石头对陈烨道，“你看，我划了几下都没留下划痕，不过，”温劭把石头还给两人，“你们还是让童辉好好帮你们看看，我也只是懂些皮毛，当不得真的。” 两人听到他说这些已经很感激了，当时不过是一时冲动，听那卖家吹的天花乱坠的狠下心也就买了，现下回想过去也觉得太冲动，只怕买到假的，但听温劭这么一讲，两人心里终是有了底，稳稳握着石头就怕一不小心给摔碎了，对着温劭感激地道，“劭哥，听你这么说，也不算太假是吧？” “行了吧你俩，别找安慰了，他不是说了他只懂些皮毛，童辉估计在楼上呢，你俩问他去。”陈烨笑着赶人了。 第二十九章 等两人走了，陈烨才走过去搂了搂温劭的腰，“哟，还懂怎么鉴玉呢温大师？” 温劭掐着他的脸呵呵一笑，“你老公懂的可多了，收起你那羡慕的表情，以后慢慢展示给你看。” “哦？”陈烨眼里有朗朗星辰，那样的目光望着的是自己，让温劭觉得莫名心动。 陈烨朝他耳边吹了口气，“可我现在就想看，怎么办？” “想看什么？”温劭的声音有些哑，陈烨的手隔着衬衣轻按着他的汝头，让他心跳不稳。 陈烨双手搂住他的腰逼他靠在橱柜上，下身若有若无地摩擦着他的，温劭捉住他的手，眼里尽是跳动的欲望，“你是不想吃饭了是吧？” “温劭你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啊，我随便挑逗一下你就受不住了，这么不中用？” “主要看对谁，”温劭阴笑着凑过去吻他，“对烨少你，我随时都能硬。” 两人纯粹是把挑衅当游戏，玩了一会儿才收了心思吃饭，快吃好了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笑声，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陆续下楼往这边过来，“烨少，烨少！” 陈烨眉毛一拧，“叫魂呢你？” 小五满脸灿烂地走进来，看着他道，“童辉说我们买这个是真的！至少值这个数！”说着伸出三个指头朝他比划了下。 陈烨看他止不住的得意，小曲和童辉也跟着进来，挑眉道，“童辉骗你的吧，不忍心看你失望的样子故意安慰你来着。” 温劭放下筷子朝着小五道，“我说不会是假的吧，看这成色挺好的，应该是真的，恭喜了，赚了一笔。” “其实我俩真什么也不懂，就那卖家太能吹了，听得我俩恨不得马上就给买下来，结果越想越后悔，还好还好，是真的。” 陈烨笑了一下，眼光看向一边的童辉，童辉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他知道童辉的眼光错不了，宋威素爱玉石，这些年收藏的宝贝不知有多少，童辉自小跟着他，多少也学了一些，鉴别真假的问题自然难不住他。 陈烨朝着小五伸手，小五连忙把石头递给他，眼里掩不住的得意色，“烨少，真的！真的！” 陈烨看他那样子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行了你，得瑟过头了啊，你俩现在打算怎么分呢？” “什么？”小曲在后面问了一句。 陈烨啧了一声，“你俩一起买的吧，这是要收藏呢还是打算出手了？” 两人还没想过这问题，四目相对，犹豫了一阵小五才道，“还是……出手吧，我俩买这玉花的钱不少，转手了一人还能分个四五万。” 温劭从陈烨手里接过来又看了看，借着明亮的灯光能看到里间透亮的花色，陈烨勾着唇角看向他，“怎么，喜欢？” 温劭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童辉眼光凛冽望向温劭，却因为离的远，温劭也没发现。 “你要喜欢，明天咱俩可以去转转，”陈烨只是盯着他看，“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 “再说吧，”温劭把石头还给小五才看向陈烨，“你吃好了没？” “嗯，怎么了？” “我要上楼了，有些困。” “那行，一起上去吧，”陈烨随他一起走了出去，路过童辉时，温劭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却因为陈烨靠过来搂住他肩膀，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温劭便没再留意。 “会走路吗你？”温劭语气虽是嫌弃，但看着陈烨的目光却温柔得很。 “吃饱了没力气。” “行，那就靠着吧。”温劭趁大伙不注意转头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陈烨很慵懒的笑，两人勾肩搭背地往楼上走。 小五还在那儿和小曲计划着怎么卖个好价钱，转头瞟了一眼童辉，却发现童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楼上，眼里似有愤怒。 “怎么了你？”小五并不是什么都没发觉，毕竟两人也不避嫌，只不过在他看来这都不是他关心的事儿，更何况现在还是玉石更重要一些。 童辉垂目，沉着声道，“没事。” 小五看童辉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定是知道了什么，本来想开口说几句，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缄口不言了。 宋威回来的当天陈烨并不知道，当时他正和温劭带着宋雯雯去城边的农家乐垂钓，地方还是温劭问到的，两人本打算到那边悠闲的玩两天，临出门却碰到宋雯雯刚跑步回来，看两人一身休闲打扮便问着要去哪里，陈烨只得问她，“农家乐，你去吗？” 宋雯雯老待在这儿也无聊，来回看了两人几眼便应下来，“行啊，你们等我回屋换件衣服。” 温劭转头瞟了眼陈烨，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戏谑。 陈烨小声回了一句，“我也没办法，算了，带她去玩玩。” 结果两个人的旅行临时变成了三人之约 ，温劭开着车，宋雯雯坐在副驾驶上，陈烨则在后面闭目休息。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宋雯雯转头细心问了陈烨一句，“看你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 陈烨半睁着眼睛嗯了一声，问，“你跟我说话？” 宋雯雯笑了下，“当然啊。” 她听到温劭小声地笑了一下，陈烨看着她挑眉，“谁告诉你我精神不好的？我就困了，随便休息一会儿。” “这几日我都没怎么见你，连下楼吃饭都要三请五请的，要不回去之后你跟我一起每天跑步吧。”宋雯雯回头朝他甜甜一笑。 “你转来转去的小心晕车，”陈烨好心提醒她，目光扫了驾驶位一眼，才淡淡地道，“我哪儿是精神不好，我是睡眠不够。” “又熬夜了？”宋雯雯掩嘴笑着道，“我可是听小五说你之前……” “他说什么你都信？”陈烨忽然打断她，“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都十九了，”宋雯雯不满，“哪里小孩子了？” “比我小当然就是孩子，”陈烨叼了支烟提神，却想起车里还有别人，便问着她，“我抽支烟可以吗？” 宋雯雯点了下头，“你开窗就行。” 温劭这时忽然对着身后人说了一句，“你最近抽的有些凶。” 宋雯雯还惊讶他怎么忽然开口了，陈烨靠在座椅上回着，“也没怎么凶啊，我今天第一支。” “昨晚你数数你抽了多少，”温劭声音波澜不惊，宋雯雯却觉得语气里有她听不出的情绪，正觉得疑惑，便看到温劭从档位里拿了一瓶口香糖递到身后，“吃这个。” “什么鬼？”陈烨皱着眉也不接，但嘴里咬着的烟也没点燃。 “口香糖，”温劭耐心倒好得很，就保持了那么个姿势没动，“是你的益达。” 宋雯雯和陈烨不禁笑了下，他接过来倒了两粒喂嘴里，抬眼问温劭，“你要吗？” 温劭眼睛盯着前方，“不要。” 陈烨又递给宋雯雯，宋雯雯摇摇头，“我不吃这个，我包里有糖，你们要吗？” “哟，还真是小孩，包里随时有糖，”陈烨笑了，“什么味的？” 宋雯雯低着头找了一会儿，拿了三颗巧克力出来，“我之前在学校买的，就一直背在包里，你们吃么？” 此时已经是阳光灿烂， 光线透过玻璃射进来，温劭拉下挡光板，又找了自己的太阳镜带上，点头道，“吃啊，我挺喜欢吃巧克力的。” 宋雯雯正好找了机会顶嘴，“陈烨你听听，还说我是小孩呢。” 她平日里习惯叫哥，偶尔连名带姓的唤他，陈烨也没有计较。 “他那是嘴馋，兴趣来了什么都吃，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温劭不满地皱眉，墨镜戴上了看不见眼里的表情，“什么叫什么都吃？” “不是吗？”陈烨笑声里带了点玩味的成分，语调微微上扬会让人不自禁想到某些隐晦的方面。 宋雯雯知道陈烨是在开温劭玩笑，但还是微微红了脸，细心地拨开巧克力递给温劭，温劭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谢谢。 温劭笑起来很好看，带着墨镜的脸轮廓分明。 宋雯雯知道他很帅，温劭的长相是属于很正经中带些冷傲，平日里只觉不易亲近，但偏偏在刚才，温劭逆着光线朝她温柔的微笑时，心底莫名怦然。 三个人来到农家乐准备钓鱼，老板给三人准备好鱼线和饵料，领着他们走到鱼塘边，长廊抵路，曲径通幽，绿树垂堤，倒是个景色极佳之处。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到这儿玩的人也不多，偌大的鱼塘，也只有零散的几人戴着帽子在垂钓，温劭转头问老板，“可以随便找地方的吧？” “当然，”老板点头，把渔具和饵料给三人放好，“你们自己选地方，想在哪里钓都可以的。” 温劭摘下墨镜挂在衬衣领上，拉了拉帽檐遮住阳光，陈烨和宋雯雯选了个阴凉的地方作为摆放处，温劭蹲下去开始弄饵料，打开小盒子一看，竟然还有蚯蚓。 “这个地方竟然还有蚯蚓，”温劭嘴角勾了勾，像是意外惊喜，那蚯蚓还是活的，宋雯雯闻言探头看了一眼便连忙扭开头去，“我还是要别的吧，这东西扭开扭去的太可怕了。” 温劭笑了一声，抬眼看她，“没事，用蚯蚓才能钓上鱼，我给你勾好就行。” 陈烨在一旁抱着手看他细心地穿好饵料。 “行了，”温劭站起身让宋雯雯握好鱼竿，顺着鱼线往池塘里甩，“知道怎么钓吧？” 宋雯雯挽了挽耳边的发，直视着前方点头道，“知道的。” “那就行，”温劭给她拎了个钓鱼椅过来，轻声道，“玩这个得有耐心，你坐这儿吧，这儿晒不到太阳，还能避暑 。” “哟，这么贴心呢？”陈烨这时看着他开口说了一句，语气略带调侃。 温劭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特纯良的笑来，“别吃醋，哥哥这就来体贴你了。” 陈烨笑骂了一句，“滚蛋。” 第三十章 温劭走过去看他坐在树下一副懒懒的样子，知道他对钓鱼这事没什么兴趣，阳光跳跃在他脸上，半是斑驳，温劭道，“陈烨小朋友，要不你去鱼塘边玩会儿沙子？” 阳光刺眼，陈烨眯着眼望他，伸手朝他勾了勾，温劭笑着弯下身，“叔叔，我不想玩沙子只想玩你，怎么办？” 温劭低眉浅笑，“那就玩吧，”说完就要去脱衣服，陈烨没想到他真来这招，眉眼一挑看了宋雯雯一眼，“你还真来？” 温劭勾着唇角解开几颗纽扣露出麦色的肌肤，拍着他的脸笑道，“逗你呢，先这样过过眼瘾吧。” “你去哪儿？”陈烨看温劭拎着鱼竿要往另一边走，直起腰问了一句。 “钓鱼啊，”温劭懒得回头，“难不成还去玩沙子？” “这不是可以钓么？” “这儿水不好，钓不上好鱼，等叔叔给你钓条红鳞鱼看看。” 宋雯雯看两人斗嘴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陈烨小声骂了句有病，却还是跟了过去。 “干嘛跟着来？”温劭绕了一圈终于找了个僻静的地儿，这儿水深人少，浮萍片片，温劭又往水里看了几眼，才开始蹲下身穿上鱼饵。 “来看叔叔给我钓红鳞鱼呗。”陈烨站在他身后，看温劭蹲着身子在那儿认真的穿饵料，有种一脚把他踹鱼塘里的冲动，不过在那儿之前，他得过个手瘾。 温劭拍掉他的手，苦笑不得地道，“乱摸什么你，小心我喊非礼。” 陈烨得意地笑，这儿地方偏僻，更何况来钓鱼的人又少，大家只顾着看自己的鱼鳔，哪里会东张西望，“屁股真翘啊，来，再抬高点让大爷好好摸摸。” 之前提出去钓鱼陈烨脸上就有些不愿意，温劭本就不指望他能好好钓鱼，但这么公然调戏破坏氛围的，温劭还真无奈他。 “我说，”温劭终于转头飞快地亲了他一下，“亲爱的，能让人安安静静地钓个鱼么？” 陈烨没想到他能把亲爱的这三个字叫的那么顺口，眉眼扬了下，终于站起身，“行吧，晚上记得给我摸个够。” 温劭捏了捏他的脸，避着人又忍不住亲了他一下，“好，晚上给你摸。” 温劭特意带他们来吃石锅鱼和铜锅饭，用石锅煮出来的鱼鲜嫩香甜，烹饪的方式也别具一格。 把鱼放在石锅上盖一顶草帽，不一会儿，就有腾腾雾气飘散开来，铜锅饭算 是当地名菜，做法有些像砂锅饭，味道却比砂锅做出来的还要香甜。 “这鱼还没揭锅，就已经闻到香味了。”陈烨感觉到鼻尖有湿气，萦绕的香味扑面而来。 温劭看着他淡淡的笑，他喜欢带陈烨吃没吃过的美食。 吃饭时候温劭还问陈烨，“我钓的那条红鳞鱼你让老板给煮了没？” 陈烨受不了他那小心眼，指着自己碗里的鱼道，“诺，这条就是你的，快吃了它，我和雯雯谁也不和你抢。” 宋雯雯也道，“劭哥钓那条红鳞鱼我也看见了，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小时候我哥就喜欢带我去钓鱼，我这技术还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哦，是吗？”宋雯雯眼睛亮了亮，“那哥哥现在在哪儿呢，我听烨哥说你是北方人，哥哥也在北方吧？” “没，”温劭垂目，声音没什么变化，“他已经不在了。” 陈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便低头吃饭，宋雯雯眼露尴尬，隔了一会儿才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温劭淡淡一笑，“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三人开车回到城里已经是很晚，华灯初上，琉璃夜色，回去之后也没碰到什么人，自然也不知道宋威已经回来的消息，宋雯雯和两人说了晚安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陈烨撞开温劭的房门，把他按在墙上热情地接吻。 陈烨整个身子压着他，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星光纷纷落下，洒了一床的雪花白。 “想出去吗？”陈烨喘着气，吻着他的脸低哑着问。 “去哪儿？”温劭任由他抚摸自己，从胸膛到腹部，沿着大腿一直往下，喘息声此起彼伏。 “喝酒，”陈烨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突然想喝酒了。” “行，”温劭回吻了他，舔了舔他的眼睛，“走吧。” 陈烨也是一时兴起，两人的衣服都已经脱光了，陈烨扯掉他的内裤扔在地上，又从柜子的抽屉里翻了自己的让他穿上，除了内裤，还有衣服和裤子也是他的，温劭有些无奈，但知道陈烨玩性儿来了，也就顺着他的意换上。 温劭站在镜子前，陈烨从身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真帅。” 温劭笑了下，“我俩谁更帅？” “废话，这还用问？”陈烨笑着打开抽屉拿车钥匙，“走吧。” 陈烨跨坐在机车上，戴好头盔朝着温劭吹口哨，“上车，叔叔带你去浪。” 轰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温劭戴上头盔故意抱紧了他的腰，“大爷可得小心了，别闪了腰。” 话来没落，机车就飞一般的破风而去。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机车和赛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温劭只觉风声呼啸，陈烨甩开一辆又一辆，戴着头盔的眉宇下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神采飞扬。 宽阔无人的街道上，机车溅起的水花如雨倾洒。 机车终于停稳在酒吧门口，陈烨摘下头盔爽快地甩了甩头，“爽。” “太久没浪瞧你得瑟的，”温劭下车笑了他一声，“我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陈烨也不避讳，凑过头就去亲他，“没事，亲亲就好了。” 温劭宠溺地笑了笑，两人并肩走进去。 酒吧正是嗨点，陈烨一看没位子了，干脆要了两杯黑啤和温劭坐在吧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灯光闪烁的舞池下是几个女人脱得半裸跳着钢管舞，口哨声淹没在浪潮中。 陈烨不知几次推开搭在肩膀上的手，看着不同女人败兴而归的样子，扬眉喝干杯里的酒。 “行了你，”温劭不知道他今天开心些什么，警告的眼里带着宠溺，“喝多少杯了，待会儿让我抬你回去？” 陈烨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温劭没听清，陈烨只好凑到他耳边咬着他耳朵问，“陪我去跳舞。” “我不会。” “不是吧？”陈烨的呼吸满是酒味，温劭也不知他是醉了还是兴致又来了，只听他细细声音在耳边摩擦，“那我跳给你看。” 温劭端着酒杯看舞池上和女人贴面跳舞的陈烨，微微皱了下眉，他从来不知道，陈烨浪起来的样子，会是那么性感。 他看他随着音乐摆着腰，头发跟着节奏甩动，跳到高朝处甚至挑逗地挺了挺胯。 女生的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陈烨穿着高帮靴踩在舞池上帅气的扭腰挺胯，炫彩琉璃的灯光打在脸上，晦明变化的面庞，英俊得让人心跳加速。 温劭握着酒杯的手紧紧捏住，眼里是渐渐聚拢的欲望，那样带着禁欲气息却又浪荡的陈烨，让他想在众人面前脱光了上他，想艹得他哭出来说再也不敢了，那样强烈的占有欲，连温劭自己都吃了一惊。 上台拖了他往外走，陈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不 多问只是跟着温劭一路走到没人的小巷，陈烨累得靠在墙上，嘴角含笑地看着温劭有些发狠地脱下自己的裤子，把他翻转过去后有拉链滑动的声音，温劭抽了皮带，掏出东西随便撸了下就对着那个地方捅了进去…… “啊……”陈烨疼得吞下呜咽，反手抓住温劭的身子，“你轻点……” 温劭却不听不语，只顾着眼红地干他，甚至没有任何技巧的耸动，他已经管不了了，身下的东西硬的发疼。 陈烨不断调整呼吸适应着温劭的莽撞，性器被冷落甚至在墙上摩擦让他很不舒服，温劭终于伸出一只手来替他纾解，身下那个地方却一点也不省力地往死里干。 陈烨疼得吸气，温劭紧紧贴着他，一边喘气一边念他的名字，“陈烨……陈烨……” 陈烨只觉温劭的呼吸尽是泅不开的欲望，他刚想回应，却听见温劭叫他，“亲爱的……” 陈烨脚一软，一阵酥麻感涌到头顶，刺激得眼泪渗出，温劭没有再给他任何安慰，抓住他的手不让动弹，只是一边狠干一边柔声如亲吻，“我爱你……” 陈烨竟然就那样被他艹到了高朝。 第三十一章 陈烨下楼遇到了打算去找自己的童辉，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童辉看到是他便开口道，“威叔回来了。” 陈烨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昨晚，”童辉回答着，“威叔回来得太晚就没让我告诉您。” “雯雯知道吗？” “嗯，她昨晚就知道了，”童辉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敲过您的门，但您似乎没在……” 陈烨嗯了一声，说着，“我出去了，”脑海不禁想起昨晚的荒唐，他和温劭竟然在没人的小巷里干得疯狂，快天亮了才骑车回来，现在罪魁祸首还在床上睡着。 陈烨拍了他肩膀，问着，“威叔在房间吗，我待会儿过去。” “没，他在院子里浇花，您现在过去？” 陈烨点了下头，“那就现在过去吧。” 温劭模糊着睁开眼，习惯性地往身边摸去，冰冷的触感，转头去看，才发现陈烨早不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又保持着姿势躺了一会儿温劭才起来，走到楼下就看到小五便问了一句，“陈烨呢？” 小五对于两人的关系猜的八九不离十，更何况在这座房子里敢称名道姓的叫陈烨，也只有他温劭一个而已。 小五指指厨房的方向，“在院子呢。” 温劭穿过厨房，往院子走去。 院子里种一些花花草草，都是宋威平日里喜欢的，这几日宋威虽然不在，但仍旧有园工定时来打理，快冬至了，一品红开的鲜艳，几枝腊梅根部也吐出几片泛红的新蕊。 院子中间搭了个石桌，几张石凳，有些清凉台的意思，温劭看到几个人正坐在那儿品茶，不远处是人工凿成的水池，流水哗哗。 温劭看清对方之后却停住了脚步，小五只告诉他陈烨在这儿，没想到宋威也在，还有另外一个人，温劭没见过。 他不知道宋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还没见，今早就坐这儿喝茶了，不过茶倒是好茶，温劭远远就闻到一股清新的茶香。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走过去是否合适，正打算不动声色的离开，宋威的目光却朝这边看过来，然后是陈烨侧目。 “醒了你？”陈烨在宋威面前也不刻意避讳，朝他说着，“正好，你过来看看。” 温劭只得走过去，坐在石凳上。 陈烨用桌上摆着的紫砂壶给他倒了一杯 茶，“尝尝，正宗的冰岛茶，威叔这次特意买回来的。” 温劭朝着宋威的方向微微颔首，宋威也点了下头，笑了一下，道，“尝尝吧，这茶正宗的可不多。” “好的，威叔。”温劭恭敬的回了一句，他不知陈烨和宋威说了什么，但看宋威对他的态度却比之前好很多，至少眼里是平静而不是惊讶，所以他确定陈烨和宋威聊起过自己，至于内容，他就没再想了。 陈烨这时才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说了一句，“你把之前我看过的那块玉再拿给他看看。” 温劭闻言，抬眸看向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普通长相也憨厚，只是那双眼睛，透出几分精明的味道。 温劭转头问他，“什么玉？” 接话的却是宋威，“少爷看中了一块玉，想要买下来，让你看看是否合适。” 说话间男人已经从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盒子重新打开，陈烨递给温劭，“你看看。” 是枚水色很好的玉佩，握在手心冰凉温润，温劭看着形状问了一句，“像狼？” 陈烨笑了一下，说着，“连这个都看出来了，不错啊温大师。” 陈烨是故意调侃，看着他的眼里带有几分揶揄，明明仍有旁人，却还是这么肆无忌惮，温劭眼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陈烨才继续道，“我觉得挺好的，看了一早上就钟情这个了。” 男人听了便趁机顺着他的话道，“烨少真的很有眼光，我这些石头中就这个成色最好，宋老大是多年的老主顾了，他都说好，您完全可以放心。” 陈烨对玉确实没什么研究，抬头无声地望了宋威一眼，宋威喝着茶，朝他微微点了个头。 “行，”陈烨看宋威的态度也就放心地道，“就这个吧。” 温劭陪着陈烨买玉一时还奇怪他怎么对这方面开始感兴趣了，等两人回到三楼陈烨把玉佩放到他手心，温润的触感，“待会儿去配根线带上。” 温劭握着那枚玉，反应了一会儿才看着他问，“送我的？” 陈烨一路走进卧室，反问道，“废话么，不送你让你去选？” “什么意思呢？”温劭一时也吃不准，看着陈烨开了句玩笑，“这是我昨晚表现好给的奖励？” 提起昨晚两人心口都一阵狂跳，总感觉仍有粗重的喘息声萦绕在耳边，不止在小巷里的一次，回来之后温劭直接让陈烨跪在地上承受自己的 撞击，眼里尽是赤红的欲望。 陈烨难得脸红，避开他的目光道，“换身衣服，咱们现在就出去。” 温劭看他偶尔浪得厉害，偶尔又会因为自己的挑逗单纯的脸红，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了他，吻了吻他的肩膀，“我以后每天都这样对你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在床上浪一些的么，我每次艹哭你了第二天就给个奖励，要是艹不哭我也不要，好不好？” 陈烨听了这话耳朵红得厉害，恼羞成怒地用手肘去顶他，温劭笑着躲避，被陈烨一个巧劲按在墙壁上，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要点脸成吗？温大师。” “大师都是不要脸的，你不知道？”温劭任凭他逼向自己，也不挣扎，脸上挂着笑意，“刚才我提的建议是不是特别好，大师看你已经忍不住要试试了。” 陈烨只好凑上前去堵他的嘴，温劭宠溺地张开嘴放纵他的长驱直入。 陈烨带他出门找了家老店，老板看到玉佩的成色眼里不禁流露出亮光，旁敲侧击地问两人花多少钱买的，陈烨含笑不语，老板也就聪明的没再追问了。 两人开车离开，打算在附近找了个地儿吃晚饭，陈烨看温劭仍旧没有戴上的打算，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买给你的还嫌弃了？” 温劭皱了下眉，“太贵重了陈烨，”这玉价值不菲，虽然他不是当着自己的面付的钱，但光看成色，温劭就明白大概会值多少，他一面开着车一面正色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们之间，还没到这个份上。” 陈烨脸色冷了下，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温劭淡淡的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送我别的我都接受，但这个，太贵重了。” 车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好一会儿，陈烨才道，“你就非得跟我算这么清楚？” 温劭低声叹了口气，他知道陈烨必然是动怒了，刚才陈烨说送他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他就真的带自己出来配红线，早知道这样，他也不会不说清楚。 “该算清楚的必然是要算清楚，更何况我不是女人，你不用买这些来讨我开心。” 陈烨有些气恼地看着他，他其实明白温劭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送这个他很难接受，但那天他看小五石头那眼神陈烨就知道他是喜欢这东西的，早上刚好遇到老板把宋威之前订好的石头送过来，陈烨一时心动便打算给温劭也选一个，那些玉佩的成色都极好，样式却是各有不同，唯一看上 的这枚玉佩形状极似一匹野狼，陈烨只觉像极了温劭，想到温劭进入自己时眼神也如这般冷傲深邃，但没想到，温劭的脾气会这么倔。 隔了一会儿，陈烨才盯着他问，“真不要？” 温劭知道他理解自己，伸手玩了下他的耳垂，开口道，“你替我留着，这样行吗？” 陈烨也不勉强，收了玉佩揣在怀里，“行吧，我先给你收着。” 此时仍是车水马龙的人间，过眼之处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陈烨把玉佩妥帖的收好，想着过段时间找个契机再送一次也是一样的，但他想不到的是，这件玉佩，一留，就是很多年过去了。 再见面，早已经物是人非。 第三十二章 麦子把人带进病房就看到陈烨盯着手心的东西似在出神，男孩站在他身后，麦子敲了下门低声喊了一句，烨哥。 陈烨抬头看了他俩一眼，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朝着男孩扬扬下巴道，“进来吧。” 走近了，才看到床边放着的玉佩，温润透亮。 男孩乖巧的站在一旁跟着喊了一声烨哥，他不过刚刚二十出头，靠一张清秀的脸蛋让陈烨留了印象，后面倒是因为挺会伺候人，陈烨才对他多加关注。 麦子已经带上门悄然退了出去，陈烨看着他拍了拍左手边的位置，眼含笑意，“坐到我身边来。” 男孩脸红着坐到他身边。 陈烨拉着他的手，抬眸笑，“怎么，想我了？” 男孩连看都没敢多看他，只是点点头，“我不知道烨哥住院了，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什么？” 男孩咬了咬嘴唇，“以为烨哥不要我了。” 陈烨淡淡一笑，亲了亲他的手心，“你又没有做错事，我怎么会不要你？” 男孩似乎有些腼腆，陈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是说想我么，怎么见了我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说这话是明显的暗示了，男孩抬眼看他仍旧打着石膏的手，有些担心地看向他，陈烨嘴角噙了笑意，伸手就去解他的衬衣扣子，“没关系，坐上来吧。” 完事之后陈烨舒服的叹了气，男孩细心地用手给他擦额头上的汗，陈烨眉眼淡淡的，拉开他到一旁，“行了，”说完指指对面的卫生间，看着他道，“自己去清洗一下。” 男孩脸红着嗯了一声，拉开门进去了，陈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床上，侧目，看到枕头边的玉佩，无来由的一阵心烦，直接扔抽屉里。 当年，想起当年，他觉得自己是真蠢，那么心无旁骛地爱一个人，换来的，不过是谎言与背叛。 也就是从那时起，陈烨明白，爱情这个东西，只属于情窦初开的一场梦，梦醒之后才明白，爱情的本质，是残忍。 肆无忌惮的伤害对方，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能让对方最痛。 他仍旧记得当年温劭对他说，我从未说过爱你，是你一厢情愿，是你非要留住我，现在又如何谈欺骗？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真正的温劭，说出那句话之后，他脸上仍挂着残忍的笑意，看着陈烨的样 子，似乎他比他还要恨。 可终究是过去了，陈烨转头去望窗外，高楼栉比，浓厚的云悬在高处，他想，还好，都过去了。 童辉推开门时就看到陈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陈烨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便问了一句，“什么事？” 童辉走上前，刚要开口就听到呢卫生间里传出的水声，疑惑了看了一眼，陈烨开口道，“没事，说吧。” “哦，”童辉应着，才看向陈烨道，“烨哥，人找到了。” 陈烨眉峰一聚，问，“是谁？” 童辉吐出一个名字，是陈烨身边不算太亲近的人，此时他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想追问，只是沉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童辉恭敬的回着。 陈烨看他仍旧站在那里，便问着，“怎么，还有事？” 童辉点头道，“是的，烨哥，找您麻烦的那伙人，我也找到了。” 陈烨抬眸，“这个更不必让我教你怎么做了吧，童辉。” 童辉心里有底，听陈烨这么说便道，“好的，烨哥，我立刻就去办。” “辛苦你了，”陈烨作势就要下床，对着童辉吩咐道，“让外面的人去办出院手续，然后让人来接我去海湾。” “您伤还没好……” “我有分寸，”陈烨行动变得有些缓慢，但还是不容拒绝的道，“孰轻孰重，我自己知道，你只需要办好我交代给你事，行了，快去吧。” 童辉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劝，转身叫了一个人进来服侍着，自己才离开。 男孩这时也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湿湿的，还滴着水，陈烨看着他道，“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反正我身边也缺个照顾的人。” 男孩想不到仍能留在陈烨身边，连忙应了一声好的，开口之后又觉得反应太过激动，有些脸红的看着他笑笑，陈烨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说着，瞎开心什么。 结果在路上就接到麦子的电话，刘先生突然反悔，上百万的生意，说不做了就不做了。 麦子在电话那旁手足无措，他虽然八面玲珑，但仍旧吃不消对方的善变，也不知为何就单方毁约，只得一个电话求救于陈烨，他说，“烨哥，事情有些严重。” 陈烨赶到海湾时刘先生正焦急地往门外走，一辆低调的黑色辉腾稳当地在他面前停下，刘先生愣了几秒，就看到陈烨从后座 上下来，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刘先生这么焦急，要不我让人送你一程？” 生意人讲究的是两面三刀，笑里藏针，刘先生是生意人中的佼佼者，什么三教九流都能应付得来，所以当他看到从车子里下来的是谁之后，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漕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朝陈烨伸出手去，“烨哥说笑了，哪敢劳烦。” 麦子站在豪华包厢门口，连同着几位保镖，一同负责保护这层楼道的安全。 陈烨和刘先生进去了好一会儿，麦子就一直在门外守着，马来西亚来的老狐狸，还是得陈烨亲自去收拾他。 楼道里寂静得很，房间里却什么声音都传不出来，麦子正仰头活动下筋骨，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从里面出来一名神色慌乱的小弟。 “麦子哥。” 麦子听到对方唤他，再一看他那副表情，眉宇一皱呵斥着，“有什么事舌头伸直了再说。” “好……好的，”小弟听话地抹了下额头的汗，调整了呼吸之后才凑到他面前小声地说着，“楼下，楼下有人找烨哥……” “谁？”麦子声音警惕。 “是华威，来了好几辆车停在门口，嚣张得不行。” 麦子眉毛皱得更厉害，这么长时间，他们虽然和华威的人没起过什么正面冲突，但暗地里使阴谋耍手段也不计其数，就连陈烨的伤他们都知道该找谁算。 而现在陈烨才刚刚出院，华威就收到消息前来挑衅，真是有足够的胆量。 麦子转头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当下心一沉，对着其余的人道，“你们有点眼力劲儿，我去去就来。” 陈烨分身乏术，眼下只有拖着时间，他倒要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华威，是怎样的飞扬跋扈。 华威长得和吴岩一点也不像，麦子见过吴岩，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人很不上眼。 而华威不过三十出头，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眼鼻如刀，一脸夺不去的肃杀之气，让人看了后背发凉，径自躲得远远的。 麦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心底也不由得一怵，想着还真是刀头里混过来的人，是个难缠的人物。 华威坐在大厅会客室里，嚣张得霸占了整条真皮沙发，藏在墨镜下的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朝他走来的人。 麦子直觉里便知道这人不好对付，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朝正中间的华威礼貌地伸出手去，“华先生，久仰大名 。” 华威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来，看着麦子朝他伸出的右手，动也不动。 麦子却也感觉不到尴尬，只是继续报以客气的微笑，说着，“烨哥在楼上接待客人，您等等，他一会儿就下来。” 华威听了这话忽然开口了，他换了一个坐姿，舒服地交叠着双手，说，“我是来接人的，你把人叫下来，我就离开。” 麦子看了一眼站在华威身后面色严肃的一群人，眼露坦诚的笑容，语气却是不怎么诚恳了，“我还不知道我们海湾藏着这么大的人物，需要华先生这么大的排场。” 华威不说话，麦子继续道，“早知道这样何必劳烦华先生，您打个电话，不论什么样的大人物我们一定给您安安全全的送回去，在这个地方，还没有人不敢卖我们烨哥一个面子。” 华威似乎没有闲心继续在这里听他打腔调，朝着身后人动了动手指，只见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对着麦子硬声道，“刘先生在哪里，我们威哥特意接他离开。” 其实在看到如此阵势时麦子心底就有过迟疑，再听华威刚才的一番话，麦子心里就猜到了个八九分。 刘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华威这么做就是明目张胆的和陈烨叫板了。 “哟，怎么回事，什么人来了这么大阵势？” 麦子正琢磨着如何应付，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陈烨看着门外的车辆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身后跟着一群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麦子连忙恭敬地走上前喊了一声，烨哥。 哪怕手上缠了绷带，陈烨在众星捧月中走过来的样子，依旧是器宇轩昂。 陈烨朝他微微点头，麦子便缄默地站到他身后去。 留了势均力敌的两人正式打了照面。 华威看到陈烨亲自下楼便虚伪地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去，陈烨也做足虚礼，两人手心在空气中短暂交握，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陈先生这是受伤了？”华威像是关心又像是挑衅，扫了一眼陈烨手上的绷带，开口问道。 “一不留神被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暗算了，让华先生见笑了，”陈烨早就料到华威会用自己受伤说事，不骄不躁地应付着，“吃一堑长一智，华先生最近出门也要小心一些。” “你什么意思？”华威语气忽然添了几分威胁和警惕。 “没什么意思，只是给 华先生提个醒，最近可不怎么太平。” 华威看了他几眼，不再接话。 陈烨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便有人上前添置了茶水和茶杯，华威刚才坐那么长时间也没人添茶，摆明了是故意为之。 陈烨把上好的茶水放在华威面前，含笑说着，“华先生坐了这么久也口渴了，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华威冷嘲地笑了一声，随即开口道，“听说刘先生住在这里，怎么，陈先生不为我引荐一下？” 陈烨面露疑色，偏头看着华威问了一句，“什么刘先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什么刘先生，华先生指的是谁？” 华威想过陈烨有很多种借口，却想不到他竟然在自己面前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摘了墨镜的眼睛显露锋芒，如同一把尖锐的刀扫向陈烨，陈烨眼里仍旧含了三分笑意，毫不避讳地迎向他的目光。 但他的面容，华威注意到，陈烨含笑的表面下是冷硬的刀锋，比起自己的阴狠，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威一时间被震住，像是没想到，眼前的陈烨，竟也是个亡命之徒。 “陈先生这是在说笑话么？”华威顿了一下，随即收敛了锋芒，说话的语调也有所缓和，“我指的是哪个刘先生，陈先生自然是比我清楚的。” “真是抱歉，华先生说的是谁，我确实是不明白，不然我回头让麦子查查，等有消息了再告诉华先生，你看这个提议怎么样？” 华威没想到陈烨竟然这么无赖，拖着时间在这儿和自己打太极，干脆脸一沉，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耗下去，便站起身道，“那就算了，不劳烦陈先生，我们自己会找。” 陈烨微微一笑，端起了茶。 端茶，送客。 第三十三章 华威冷冷一笑，看着陈烨道，“陈先生，这城市这么大，咱们后会有期。” 华威带着人败兴而归，陈烨靠坐在沙发上，虚伪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嘴角，又恢复了一贯冷硬的面容。 这么多年，虚以委蛇，他到底是练出来了。 “麦子。”他喊了一声。 麦子闻声走上前，回了一句，“烨哥。” “最近盯紧一点，华威不会善罢甘休。” 陈烨身体还没好完，刚刚应付华威已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现下终于松懈，苍白的脸色便尤为明显。 “姓刘的还在楼上，派人给我盯紧点，再打听打听他这几天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人。” 华威既然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估计是暗地里和姓刘的接触过了，那个老狐狸突然变卦，明显是坐山观虎斗，想让他和华威为这批货斗来斗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陈烨冷笑，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就算华威再有本事，还不至于在他的地盘闹翻了天。 陈烨刚要站起身便感到头部一阵晕眩，还好麦子及时扶住他，“烨哥，你伤还没好……” “没事，”陈烨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上去看好姓刘的，小心点，别让他知道。” “好的。”既然陈烨都说没事，麦子也不好再多嘴。 陈烨坐上车后才吩咐着，“去禁毒大队。” 司机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陈烨脸色苍白，声音却低沉得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司机连忙应了一声，朝着目的地驶去了。 最近队里没什么事儿，所以大伙都大眼瞪小眼只盼望快点下班，平日里温劭出去的话他们还能轻松一些，打个游戏上上网什么的，但温劭在着，谁也没那个胆子。 所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一个个便如脱缰的野狗一溜烟跑没影了，温劭才上了个卫生间出来就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再一看时钟准时指向下班时间，还真是分秒不差。 有保洁员上来打扫卫生，看到温劭便礼貌的打了招呼，温劭一路走出大厅，正掏出钥匙往绿化带走，就看到对面一辆黑色辉腾缓缓放下车窗，陈烨有些苍白的脸色显露在阳光下。 温劭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陈烨探出头来看着他说了一句，“劭队去哪儿，顺道送你一程吧。” 两人那段不开心的经历还在温劭脑子里回荡，他当时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强吻陈烨，但看到他被自己弄得嘴唇红肿的样子，心里却又一阵满足。 明明知道碰不得，但碰了的滋味却又恋恋不忘，这个人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矛盾的存在，或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九连环。 站在阳光下凝眉望着陈烨，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温劭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顺路而已。”陈烨打开车门下来，明明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脸色也显得苍白无色，但嘴角轻扬的样子，冷硬中透出那么一点痞味，便很好的遮掩了他的虚弱。 温劭犹豫着，转头看到有人从大厅里出来，当下就打开车门坐了上去，朝着陈烨扬了扬下巴，“走吧。” 陈烨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冷笑了下，打开另一边车门，和他坐在了一起。 “劭队要去哪里？”辉腾开出去了，陈烨才转头问着一旁的温劭。 “回家。” 陈烨听他这么说便敲敲驾驶位的后背，说了个地名，温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陈烨笑了笑，“大院的地址，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 车子开了一段路，温劭才开口道，“以后有事找我打电话就行，不用亲自过来。” “怎么，怕我拖累你？”陈烨声音听起来平淡得很，眼睛也只是直视前方。 温劭并不答话，却是微微皱起了眉，转移了话题，“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华威贩毒吗？” 冷不丁一句话出来，前方开车的司机差点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温劭却是十分镇定，淡淡扫了一眼陈烨，问，“证据？” “内部消息，他这几日会出一批货，但具体的时间，我就不清楚了。” 陈烨说的不快不慢，甚至还悠闲地把头往后靠了靠，调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敢确定？”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劭队，既然确定了合作，你至少得相信我的诚意。” 沉吟了几秒，温劭才点头道，“好，这件事我会去查。” “小心点，别打草惊蛇，多少公斤我虽然不清楚，但至少能挫挫他的锐气，劭队，别让我失望啊。”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和他正面交锋，他招惹你了？” 正好一个冗长的红灯，车子缓缓停住，陈烨转头朝 温劭淡淡一笑，闭口不答。 温劭这个时候才发现陈烨脸色有些不寻常的白，也不管之前自己想套的话，当下便脱口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烨自从见了华威之后就一直不舒服，他伤势还没好就着急着出院，又和马来人华威等人周旋了半天，现下只觉得头晕，被温劭这么一说，他却只是敷衍道，“没事。” 温劭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有事没事，但毕竟亲疏有别，陈烨这么说显然是摆明了态度，他只得把关心的话又咽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温劭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忽然出声道，“你这副样子，该不会是刚从床上下来吧？” “什么？”陈烨眼神倏地一紧。 温劭看他并不反驳，以为坐实了自己的猜想，想起前不久的那通电话便忍不住出言讥讽，“陈烨，你就这么管不住你那张嘴？” 温劭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就失了涵养，看着他冷声道，“纵欲伤身不知道吗烨哥？早知道你这么饥渴我他妈之前就该喂饱你！” 陈烨脸色明显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从别人床上下来这副样子别他妈来这儿碍我的眼！” 温劭朝他吼了过去，一时失了风度，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忘了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陈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耐心，有点自知之明可以吗？！” “烨哥……”驾驶座上的人焦急的叫了一声陈烨，虽然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内容，但面前的人这么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出言介入。 “没你的事。”陈烨扫了他一眼，那人立刻转过头，专心开车。 陈烨额头上都是细微的汗，他只觉得头重得厉害，更何况温劭这么逼仄的靠近自己，差点就无法呼吸。 “放手，”狠狠咬了舌头，迫使见血能让自己清醒过来，陈烨声音生硬，看着温劭的眼睛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你给我放手。”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却让温劭没来由的心慌。 温劭放手的同时使了力推开，眼前忽然发黑，陈烨却硬转过头去没让温劭看出半点端倪，直到稍微好转了，他才扭头看着温劭道，“劭队，再有下次，别怪我翻脸。” 他就算再生气，也还是叫他一声‘劭队’，温劭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不肯连名带姓的唤他，哪怕他这样逼他，他都故意与他疏远了距离。 这个 事实让温劭胸口堵得慌，再想到他是为什么脸色不好，更是一阵烦闷，心口像是钻进了成千上万只小兽，一路攻城略地披荆斩棘，直搅到心窝处。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再说话，温劭闭了眼努力压抑内心的起伏，所以他没有看见身边的人难受得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可见，咬着牙极力忍住的不适。 前面开车的小弟都注意到陈烨的变化，还想开口就被陈烨眼含警告的扫了一眼，吓得只顾闷头开车。 陈烨极力隐忍住，直到温劭冷着脸下车后，他才对开车的人无力地说了一声，去医院。 第三十四章 温劭回到大院就看到客厅里的客人，来人抬头和他微笑着打了招呼，秦卿站起身介绍道，“这是温劭，温昕的叔叔。” 温劭知道家里有客人才会回来，把之前和陈烨的那些不愉快压往心口处，平复了情绪才走过去和客人握手，听秦卿继续道，“李程斌，我哥哥的校友。” “你好。” “你好。” 温劭接到阿姨电话时就知道来人是谁，温盛岚和他的老战友一起出去旅游了，现在只是秦卿一个人在家，阿姨告诉他家里来了客人，问他是不是回来一趟，温劭便应下。 秦卿介绍两人互相认识以后才看着温劭问，“你才下班吧？我让阿姨特意给你做了饭菜，你先去厨房吃点。” 温劭点点头，说了声好，又对着李程斌道，“李哥吃了吗，要不要再一起吃点？” “我吃过了，不用太客气。”李程斌朝他客气一笑，他和温劭差不多高，样貌虽不出众，但他站在那儿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上，无论是说话的样子还是笑起来的样子，都让温劭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匪气。 温劭低声笑了一下，道，“那你坐会儿，让我嫂子先招待你。” 温劭进了厨房看到阿姨正在煮汤，揉了揉稍微发痛的额头，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温劭凑上前问了阿姨一句，“怎么想起炖鱼汤了？” 阿姨闻声转头看着他道，“你不是喜欢喝我炖的鱼汤么，你又几乎不回来，今天正好有鱼，我多炖了一些，待会儿你记得带过去。” “好啊，”温劭应着，顺手从盘子里顺了根黄瓜咬了一口，“饭还没好？” “饿了？”阿姨笑着看向他，“你可以先吃饭，鱼汤得等一会儿。” “没事，等一会儿吧，”温劭站在阿姨身后，问着，“屋外那人怎么会忽然跑来看嫂子？” “我也不清楚，”阿姨摇头道，“好像是关于你嫂子哥哥的事，这次他出差来这边，特意过来的。” 温劭看阿姨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也不再问了，吃完饭往客厅走去，看到李程斌正带着温昕在那儿玩。 温昕是不容易与人亲近的，之前温劭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得到她的绿卡，想不到李程斌这么轻易就能俘获小孩的芳心，温劭站在那里，微微挑了下眉。 他走到客厅一隅开了饮水机烧水机和净水机，又从橱柜里拿了西湖龙井，温昕看到他便朝他跑过去笑吟 吟地道，“小叔，我也要喝茶！” 温劭摸了摸她的发，开玩笑着道，“哟，你也会喝茶？” “当然！”温昕下巴一扬，不服气地看着温劭道，“爷爷天天带我喝茶，无论是绿茶红茶我都喝过！” “这么厉害呢，”李程斌也笑着走过来，蹲下身看着小孩道，“温昕真厉害。” 秦卿喊来带温昕的阿姨让她带温昕出去玩，温昕一听，以为他们不愿意让她呆在这儿，小嘴一撅，觉得伤心了。 秦卿只好问她，“你不愿意去游乐园吗？” 温昕听到游乐园三个字立刻换了个表情，连忙说着，“愿意！我愿意的！” 三个人看着她变脸的功夫一时也忍不住笑了，秦卿让阿姨带她上去换衣服，温劭已经烧好了水，开始泡茶了。 “听说李哥和我哥是校友？”温劭一面给李程斌倒茶，一面开口询问着。 李程斌微微扬了下眉，说着，“是啊，温敬和君应，我们是一起毕业的。” “是么，”温劭顿了一下，用不侵犯的眼神打量了对面人几眼，才道，“李哥估计也和我哥分到同一个地方吧？” 李程斌当然听说过温劭，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温敬的弟弟，更因为，他们是同僚。 茶香四溢，有清淡的树枝香味，李程斌低头喝了一口茶，才道，“你几年前来春城时，我见过你的，只是当时没机会说上话而已，你对我，也大概没有印象。” 温劭听到这里反而微微一怔，他说，“李哥见过我？” “是啊，当时我正被派去执行一个任务，在大厅里和你有一面之缘，你对我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 秦卿也开口道，“我和温敬结婚时，是程斌给我们做的伴郎，只是当时你在部队，赶不回来，所以不认识他。” “说起伴郎，”李程斌忽然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眼里泛着柔和的光，“当时应该是你哥做伴郎的，可他死活不愿，只得临时拉我充数了。” 秦卿听到这儿也是轻笑，说，“他说他是娘家人，只负责灌酒，怎么还会给新郎挡酒呢。” “你们三个的关系很好吧？”温劭问，“一起读书一起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只是我不太知道而已。” “当然，”李程斌干脆地回着，眉宇间洋溢着自豪，“我们三个当年在学校感情就很好，但温敬和君应感情却比我要 好得多，他俩在学校里，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我听嫂子提起过，但嫂子不说，我也不知道我哥和陆君应的关系会这么好，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 秦卿听了这话便道，“那个时候你还小，你哥读大学时你才多大呢，当然不知道。” 温劭淡淡一笑，不做反驳。 “我哥在军校，一定属于特招人恨的类型吧？”虽然知道现在回忆往事无疑是另一种方式的思念，但温劭还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温敬的事情，那些他没有参与，在另一个领域的温敬的样子。 “这个是自然，”李程斌谈起两人，也是滔滔不绝，他说，“你哥性格过于孤傲了，警校里那么多人，他谁也不放在眼里，看人都不带低头的，别说别人了，连我和他关系这么铁，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揍他。” “听你们俩这么说，我会怀疑，我嫁的那个人真的是温敬吗，”秦卿现在提到温敬，自然不会太过伤心，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们只是拥有共同回忆的几个人，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回忆故人，仅此而已，所以她会开玩笑的道，“温敬在我面前，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孤僻冷傲的。” “在喜欢的人面前，当然会有所矜持，”李程斌笑了笑，继续说着，“你哥和温敬当时在学校可是风光人物，记得刚刚入学时候两人还很不对盘，两个人虽然在一班，但几乎是不说话的，后来忽然好起来了，大家还好奇得很。” “后面……”李程斌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低沉，“后面君应去做卧底，瞒着温敬，温敬知道以后拉着我喝了一整天的酒，那个时候大家虽然不说，但心里面都知道，去了，就很少能回来了。” 客厅里虽然是明媚的光线，但此时三个人心里都一阵钝痛，像乌云压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温劭是干这个的，他当然知道，低头喝了杯茶，发现李程斌的茶杯空了，站起给他添满，李程斌看了他一眼，才道，“本来我不该说这些的，但看到你们，一时情绪有些起伏，抱歉。” 太久没有触碰的记忆，李程斌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像是一个守着宝藏的孤独者，有太多话想要倾诉，却只能独自一人照看着巨大的财富，每天看太阳东升西落。 心底是难言的孤独与寂寞。 “没关系，我们知道的。”秦卿开口安慰他，声音轻柔如叹息。 “我这次来， 除了来看看你，还有一件事，就是把君应的遗物交给你，他生日快到了吧，我知道那天你们会去扫墓，所以特意来交给你。” 过了一会儿，李程斌才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到这句话温劭和秦卿的脸上皆是一愣，特别是秦卿，温劭担心地看过去，发现她脸色明显的一变，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你说，是我哥的遗物？” 温劭之前就听说陆君应是怎么死的，卧底身份暴露了，被对方秘密处理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现在李程斌忽然说他有遗物，温劭知道对秦卿的触动有多大。 “是的，”李程斌沉重的点了下头，看着秦卿道，“当时君应去做卧底时，给了我一个盒子，他说万一他回不来了，就让我，让我把东西和他埋在一起。” 李程斌说到这里已经是极力忍住情绪，接着他重重呼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道，“抱歉隔了这么多年才履行这个承诺，因为当时我一直相信君应没死……后来我被派去执行任务，今年，才刚刚调回来任职。” 温劭看秦卿颤抖着肩膀去接李程斌递过来的盒子，“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是什么，但我想，应该是对君应很重要的东西。” 秦卿看着他，眼里泪光楚楚，她说，“谢谢你，程斌。” 李程斌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说，“温昕很像她爸爸，特别是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今天看到她，我很开心。” 秦卿忍着泪点头。 明明可以控制住的情绪，却因为他这句话，忽然的泪腺上涌。 “当时我们三个人决定去边境，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我一直以为，死的那个人会是我。” “警校毕业时我们班有四十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二十个。” “可我经常会觉得他们还在的，就像当年在警校，每次被温敬打倒在地上，他都会吼着让我起来，让我打倒他，他就是这么狂热甚至是偏执的一个人，但君应却不一样，他想什么，我们从来都不知道。” 李程斌缓缓呼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远处是阳光温暖，他说，“他们是我兄弟，更是战友，他们永远活在这里，”他指指胸口，眼里闪过倔强和执着，他说，“我与他们同在。” 往事成殇，万般回忆皆成遗憾。 曾经一起说过的话语、一起发下的誓言，曾经对茫茫前景的无限向往，而如今，却是回头万里、故人长 绝。 他只有独自一人背负着誓言与承诺继续往前走，从此以后，再没有谁能够与他把酒贪欢，一醉明月，笑说金戈当年。 第三十五章 温劭执意把李程斌送到大院门外，两人一路静默，直到快分别了李程斌才停住脚步看向他道，“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关于你哥的？” 温劭的心思李程斌不难猜到，刚刚在家里他说要送他，他就明白温劭是有话要跟他说了。 温劭也没任何隐瞒，他点点头，说着，“李哥，我一直有个疑问，关于我哥的。” 温劭停顿了下，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他的死，和当年陆君应被秘密处理，究竟有没有关系？” 温劭一直都知道不对劲，他太了解温敬了，他不是会莽撞到擅自行动的人，除非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温劭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这么多年，他从未开口问过，因为逝者已矣，再去追寻一个所谓的答案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温劭，也只是一心要为温敬报仇，哪里还来别的心思去细想原委。 如果有谁知道内情，只能是和温敬朝夕相处的队友，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李程斌。 “我从前一直不知道我哥有那么好的朋友，他每次给我写信，无非是关于他在工作上的一些近况，或者是关于秦卿。我本不该如此怀疑的，但是不是陆君应离开不久，我哥就……” 温劭忽然没说下去，是因为他看到李程斌点头了。那一刻，温劭忽然如释重负，原来这才是事实，原来温敬的死，真的是有原因的。 “所以，陆君应是被宋威害死的，是吗？”如同幼蛾破茧，水退石露，脑海忽然回忆起很多年前的片段，虽然是一闪而过，但温劭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宋威其实提到过陆君应的，只不过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的，”李程斌咬字很清，似乎怕再一次惊醒内心的不安与内疚，他说，“是宋威干的，后来宋威的案子了结之后我才知道是你，你替你哥报了仇，还有君应，他们会明白的。” 温劭缓缓吐出一口气，此时夜色空蒙，月亮如同浸在心底的一弯水雾，泅得心口一片凉意。 温劭抚住额头，声音轻如自语，他说，“我知道陆君应，是怎么死的。” 李程斌面露惊讶，抬眼直直望着他，温劭苦笑着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我这辈子都不知道。” 温劭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什么状况下，得知陆君应的事了。 一群人喝醉了，温劭负责把他们扶到楼上的房间休息，小五醉的厉害，几乎是没有任何意识 了，整个身子压在温劭身上，温劭只得拖着他往开好的房间走。 还好，小五并没有发酒疯，只是安静得像睡着了。 刷开房卡，温劭正准备继续把他往房里拖，小五却一下子跳了起来，看着黑压压的房间忽然吓得脸色都白了，拉着温劭的裤腿就要跪下去，“老大，老大我错了……你别杀我啊，求求你不要杀我……” 温劭固定住他不让他跪下去，一手托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看清自己，“小五！我是温劭！” 强烈的水流冲击后小五才稍微清醒过来，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对着温劭道，“对不起，我喝醉了。” “没事，”温劭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往心里去，“你好好休息。” 和陈烨碰面之后陈烨才问他，“怎么这么晚，小五又发酒疯了？” 温劭嗯了一声，问着，“你怎么知道？” 陈烨满不在乎地笑了下，道，“他一喝醉就那样，我见过几次，兄弟们倒也仗义，替他瞒着威叔，不然够他受的。” 温劭从陈烨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点上，皱眉问着，“小五平日里看起来不像啊，怎么酒醉了怕成那样？” “你不知道，”陈烨揉着额头，“威叔处置叛徒时都让所有人在旁边看着，之前听他们说起过，威叔折磨一个卧底折磨整整一个月，最后那男的……”陈烨没说下去，只是道，“小五那是心有余悸。” 温劭眉心敏感一跳，开口问，“什么卧底？” “我也不大清楚，叫陆什么的，是警方的卧底，跟了威叔一年被发现了，威叔弄人的手法，我可是见识过的。” “死了吗？” “什么？” “那卧底。”温劭声音变得有些冷。 “当然，”陈烨嗤笑了声，又像是在自嘲，“你以为威叔手下折磨了一个月的人还会有活着的可能？” 温劭没有再问，潜意识里他不愿意和陈烨说起这些。 直到后来，他渐渐取得小五信任之后，才向他打听卧底的事儿，小五对他没什么警惕，只以为是好奇，便说，他姓陆，真是我见过最牛逼的人，被老大折磨得没人样了还能笑得出来，他死之前我偷偷去看过他，那个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浑身是血的靠在那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个样子…… 他是怎样的人？ 他是很冷漠的那种人，平时 不爱说话，替老大杀人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下，可他救过我，对我们这些替老大卖命的人也很关心，我直觉里就知道他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但没想过他会是卧底。 宋老大为了不让人知道，把他的身体……他很惨的，但很硬气，那么长时间，我没见过他流过一滴泪。 …… 李程斌离开的时候，温劭看到他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告诉温劭，“我们当时谁也不相信，君应就那么死了……我不能接受，温敬更没法接受，他那个时候差点就崩溃了，瞒着队里调动各种眼线去找人，最后得到的消息，我们谁也没法接受……” “温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谁也不见……最后还是秦卿劝他的，那段时光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苦难，每个人咬着牙熬过来，温敬和秦卿更是如此，他发誓要为君应报仇，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擅自脱离队伍行动。”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李程斌垂目道，“温敬差点就要了宋威的命，要不是他手下赶来，温敬不会……” 李程斌说不下去，温劭艰难地捂住眼睛，喉咙抖动，“我明白了……” 回去之后，温劭一个人走到二楼的房间，那是温敬还没结婚前的卧室，温劭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来温敬的房间里做作业，或者和他一起打游戏，那是他盛满童年的地方，却因为温敬出事后，就没再进去过。 温劭站在门口深深呼了口气，才扭开房门。 满室的静谧。 逐渐适应了黑暗，温劭才一步步走进去。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的光亮走到床边，一切依旧是从前的模样，什么也没有变过，被褥被整齐地叠好堆在角落，似乎还落有阳光的味道。 温劭坐在床上，看着对面书柜上放着的几本字典，旁边的衣架上还挂着一件外套，温劭眯了下眼，想起来这是他的外衣，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温敬的房间里。 也许是阿姨洗完衣服后放错了房间，或者是温敬借穿之后忘记还回去了，就那样挂在衣架上，来不及收起。 哥。 温劭艰涩着嗓子，忽然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一个人跑到他的房间，面对空无一人的卧室，温劭只是觉得，他忽然很想倾诉，他忽然就很想，和温敬说说话。 是因为李程斌的到来，温劭知道，他的来访掀起了内心太久不曾起伏的情绪，连带着那些久远的回忆， 翻涌着逼仄在他眼前，让他不得不重新拾起。 原本之前的生活，他是在刻意催眠的。 特别在面对陈烨的时候。 温劭知道自己欠了那个人多少，为了给温敬报仇，他欺骗了那个人多少。 但他从来都不后悔，哪怕现如今两人落到这样的地步，相行如陌路，温劭都从未后悔过。 因为值得。 拿自己的感情去换宋威的命，温劭觉得值得。 人生的每一步路都在于自己的取舍，有舍有得，才叫生活。 更何况现在他知道了陆君应的事儿，温劭越发觉得，自己是没有做错的。 他和陈烨不过是一段感情，失去了就失去了，但陆君应和温敬，却是再也回不来的。 如若不报仇，陆君应的死，温敬为陆君应的死，只要想起这点，他这辈子都不会感到安生。 所以他没有选择。 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 离开的这几年，温劭无数次想过他和陈烨重逢的场景，也许冷眼相对，也许剑拔弩张，但怎么也没想到，陈烨是没有恨意的。 他站在他面前，会那么平静，连一丝恨意都不曾表现出来。 如若不是之前几次的咄咄相逼，在看到他愤怒的样子时自己心里竟然也有一阵变态般的快感，温劭不愿承认，只有在伤害他时，他才能在那种痛中感受到撕裂般的快感。 三年前的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忘记了，他忘了陈烨对他的温柔，忘了陈烨一次次容忍他被他压在身下，也忘了陈烨被他伤过之后露出隐忍又倔强的样子。 时间是把锋利的刀子，在杀死对方的同时，也杀死了自己。 第三十六章 陈烨偶尔会胃疼，有时候半夜疼得醒过来，发现又被温劭怀抱着挤到角落里，背后那人紧紧贴着他，差一点就挤得他滚下床去。 无来由的一股无奈，想发火，胃却隐隐作痛，只得作罢，转头看了那人一眼，越发英挺的眉眼，看得他心情好了，才认命地起身去接水喝。 温劭是容易惊醒的，等陈烨喝完水回来他刚上完卫生间，两人对视了一眼，重新躺回床上后温劭才问了一句，“怎么，睡不着？” 他口气还拖着长长的尾音，似乎是困倦得很，又不满被他吵醒。 停顿了一下，陈烨才皱眉说着，“胃疼。” 温劭伸手去碰他的腹部，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也感受得到，陈烨似乎也困了，蹭了蹭他的肩膀，说着，“没事，睡吧。” “是不是下午那顿吃多了？”温劭闭上眼睛，声音明明绵长得很，却透露出一丝促狭。 陈烨懒得理他，喝了热水之后稍微好了些，困意也就渐渐袭来，搂着温劭的腰，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其实两人也不是日日都睡在一起，只是要做那事时温劭才会去他房间，运动之后两人都一身倦意和满足，温劭也就懒得回房了。 如若不做那事，也是各自睡各自的，很少会睡在一起。 陈烨在性事上很不克制什么，想要了就做，不想要的话，温劭要是想做，也能成功勾起他的兴趣。 所以一个星期下来，温劭回房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除非是白日宣氵壬，晚上实在没力气了，温劭才会回房间去，他也不会挽留。 因为两人肌肤只要频繁接触，很少不擦枪走火。 所以偶尔温劭会逗他，温劭也越来越喜欢在床上逗他，想看他耳朵红的样子，就会说一些情话，比如，你真厉害之类的，陈烨一边忍住声音不哼哼，一边不自觉地脸红。 温劭爱死了他这个样子，躺在他身下的陈烨，是那样纯良，那样让他爱不释手，让他恨不得抱着他一辈子地老天荒下去。 宋威回来之后召集了大部分人，当着他们的面只说了一句话，温劭从此以后就是我们的人。 有人不满，有人愤恨，有人淡然，但在宋威和陈烨面前，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之后宋威把温劭叫到房间，告诉他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既然你跟了陈烨，就得服众，现在你去替我办了这件事，大家都不会再有话说。 温劭点了个头，说着，好的，威叔。 结果还没出门，陈烨就推门而入，眼里似乎带了些许怒意。 陈烨站在宋威面前，很少露出那样压迫的气势来，他说，“威叔，温劭是我的人。” 他只说一句，便成功引起了宋威眼里的惊讶，同时，还有温劭的。 温劭本想开口，却看见宋威略微迟疑，不过随即就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如若之前宋威还不确认，但话说到这份上，他就知道陈烨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得到陈烨眼里的不妥协和认真，同时，也看到了温劭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 待两人离开后，宋威才敛了眉间的温顺，看着温劭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犀利而阴狠。 回到房间，温劭强压住怒意，看着面前的人问，“你什么意思？” 陈烨不温不火，还好心情的喝了口水，道，“你是我的人，就这意思。” “所以？”温劭尽量让自己平静，不被怒火侵占了理智。 “所以，你跟宋威无关，”陈烨忽然换了副表情，直直看着他道，“以后宋威做的任何事你都不许参与，他是他，我们是我们，这一点，你给我记清楚了。” 温劭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莫名，下一秒，他忽然笑出声来，他想不到陈烨竟然会如此天真，说出这番话来的陈烨，让他觉得十分可笑。 他问，“分得清吗，陈烨？” 陈烨看着他的眼睛，看他露出那样不屑的笑意，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陈烨也不恼，只是盯着他道，“分不清，也要分。” “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北方，威叔会留下来，所以哪怕分不清，也要分，我不指望你能明白，但温劭，今天我跟威叔开这个口，你就不要再想着其他的心思，但如若你执意，我不会阻拦，但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彼此之间也不知为何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说清楚就可以，房间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犹如密不透风的一张网压下来，夺取着呼吸。 “你威胁我？”温劭眼里窜起冷意，他和陈烨这段时间从未因任何问题而争吵过，双方都在尽可能的适应和忍让对方的脾气，但这一次，他忽然就不能忍下去。 陈烨似乎也在尽量压抑着情绪，他说，“不是威胁，是说明白，”原来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 个误会，陈烨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个事实让他心口一阵发闷，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明白的，温劭，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原来我想的什么，你一直都没明白。” “我明不明白又能怎样？”温劭声音越来越冷，面对着眼前的陈烨忽然就失了耐性，“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逼着自己说出来，逼着自己下决心。 后来，是陈烨摔了门离开。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温劭有任何的争吵。 他宁愿离开。 吵完架后的晚上，温劭上了他的床，陈烨本能的抗拒，支起手肘挡了下，却被身后人捉住了不放，沉声说了句，别闹。 究竟谁在闹？ 他还在生之前的气，也没给温劭什么好脸色，温劭脱了衣服侧身抱住他，亲吻他的肩膀和脊背，没有做任何的准备，陈烨疼得深深的吸气，皱着眉忍耐着温劭的凶狠。 直到此刻陈烨都不知自己怎么就那么能容忍温劭，哪怕之前两人刚刚争吵过，但现在他不说一句话的进入他，那么凶狠的动作，他都没法说一句重话，或者是干脆的拒绝。 彼此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如同浓烈的酒泼进胸膛，滚烫而热烈。 那一夜温劭翻来覆去的折腾他，直到天微亮了，温劭才退出来，满床的凌乱和不堪。 陈烨躺在床上起伏着胸膛，隔了好一会儿，才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道，“跟我回去，不准待在这儿。” 温劭靠在他身边嗯了一声，像是昏睡过去，又像是答应了他。 那天之后，两人一如往日。 之前的争吵仿佛不曾发生过。 宋雯雯结束了假期要返回学校，临走前宋威和陈烨开车送她到机场，“回到学校万事要小心，明白吗？” 宋威千叮咛万嘱咐，一句话不知反反复复要说上多少遍。 “你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所以交友要慎重，遇到陌生人来搭讪，要警惕又警惕。” 温劭开着车听宋威一遍遍的重复小事，自认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宋威一次性说那么多的话。 宋雯雯始终是耐心的听着，坐在宋威身边乖巧又懂事，直到要分别了，才抱住宋威说了句爸爸保重，眼睛红红的，有些不舍。 宋威宠溺的摸摸她的发，声音轻缓而温柔，带着父亲的纵 容，他说，“去到那边，要好好吃饭。” 陈烨和温劭站在一旁，看父女话别。 宋威又仔细叮嘱了细节，宋雯雯才走过来和陈烨抱了抱，说着，哥，你要来看我。 陈烨点点头，好，等事忙完了，我去找你。 温劭看着她轻轻一笑，递上一个小礼物，“昨天特意去买的，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雯雯没想到温劭会给自己准备离别礼物，一时间竟然红了面庞，低下头羞怯地说了句谢谢，眼里是来不及遮掩的感动和爱慕。 “还有机会见面吗？”宋雯雯小声地问了一句，眼里带了莫名的期许。 “当然，”温劭朝她温柔的笑着，“当然会再见的。” 陈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回去时候宋威没有和他们坐一辆车，手下开车过来接他去其他地方，所以让两人先回去。 温劭开着车，戴着墨镜的面庞英俊得勾人心弦，陈烨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温劭奇怪地看他一眼，“笑什么？” 陈烨却不说，径自噙了笑意，也不对他讲。 晚上温劭推门进来，陈烨正准备脱了衣服睡觉，看他朝自己走来便懒懒的皱了下眉道，“今天不做。” 温劭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陈烨扭头看看他，脱完衣服裤子之后躺在床上，陈烨不禁笑出声，用手推推他，“说了不做。” “没打算跟你做，”温劭自觉地腾出一片位置，拍拍身边，“我来睡觉的。” 陈烨最怕和他睡觉，因为体寒的缘故，温劭总是喜欢抱着他，或是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有时候半夜醒来，温劭已经挤得他快滚下去。 所以陈烨站在那儿没动，纠结着眉毛道，“发什么疯，自己去你屋子睡。” “冷，”温劭摇头，难得的一本正经看着陈烨道，“睡不着。” 南方到了冬天都没暖气，虽说四季如春，但到了冬天依然冷得人哆嗦，更何况温劭本就体寒，每天早晨醒来，脚都是冰凉没有温度的。 “不是有电褥？” “不用，”温劭皱眉，“不舒服。” 陈烨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站在床边生了会儿闷气，最后才妥协地上床睡觉，温劭微微一笑，侧身搂住他。 “你晚上特 喜欢挤着我。”陈烨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开口道。 “嗯，今天不挤了，我保证，”温劭嘴角挂着三分笑意，双指并拢假模假样的发了个誓，“绝对不挤。” 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陈烨忍不住笑出来，语气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嗔怒，“行了你，睡着了还保证个屁。” 他关了床头灯，拢了拢被子，说着，“睡吧。” 温劭却不老实，在黑暗中去吻他的嘴角，陈烨拍了他一下，“我今天很困。” “你睡你的，”温劭望着他的眉眼，用手温柔的抚摸，“我亲一会儿就睡。” 嘴角牵出慵懒的笑意，陈烨闭着眼，径自睡过去了。 那天之后，温劭都在陈烨房间过夜，即使不做任何运动，他都会在关灯之后去亲吻陈烨，有时候陈烨被他弄得欲火烧身，两人又忍不住做起来。 “你最近有些反常。” 陈烨一面抚摸着他的发，在黑夜里开口道。 动作有短暂的停顿，温劭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他，幽静的夜里他的目光也异常深邃。 他不接他的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陈烨，陈烨嘴角牵出一抹纵容的笑意，随即也低下头去。 温劭舒服的闭上眼睛，那一刻他想，就这么一起死了，也算是善终。 鬼迷心窍下——卡宴 第三十七章 陈烨是在吃早餐的时候知道消息的，等了好一会儿温劭还没下楼，他有些不耐，正好看到小五从楼上下来便转头让他叫一声温劭。 小五有一瞬的愣住，顿了一下才吞吐地开口道，“那什么，劭哥应该没在房里吧……” 陈烨没注意他的语气，只是道，“没在房里还会去哪儿，你上去喊他，让他快点，这早餐都凉了。” 他们昨晚例外的没在一起睡，这还是这几个月来两人第一次的分床，温劭身体有些不舒服，早早就回卧室睡下了，陈烨倒也没说什么，想着这几月来终于舒坦一次，却在半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和吊灯，几次忍住要去敲对方房门的冲动。 习惯这个东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童辉这个时候正好经过小五，看到他为难的样子顺便替他回答了，他看着陈烨道，“烨少，温劭很早就出去了。” 陈烨有些愣住，看小五吞吞吐吐的样子，又去看童辉一脸淡漠的表情，甚至是带着冷漠和轻微的不屑，陈烨以为是错觉，便问着，“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温劭出门不会不和他说，除非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童辉声音漠然，“烨少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陈烨被他反问也是一愣，小五在一旁喊了一声童辉，警告的意味很浓。 陈烨看他俩这个样子愈发疑心，皱起眉问着，“怎么回事你俩？温劭怎么了？” 童辉没给小五任何面子，从楼上走下来对着陈烨道，“烨少，温劭一早就去替威叔接货了。” 陈烨霍地站起，眼睛直直盯着童辉，“你说什么？” 童辉垂目，注意到陈烨手指有些发白，却还是继续道，“温劭替威叔去边境接货，一早就走了，”童辉对上他的眼，说，“我以为你是知道的，烨少。” 有那么一瞬间，陈烨大脑像是突然失去了反应，似乎听不懂童辉说的接货是什么意思。 半响，他才闭了下眼，开口问，“威叔在房里吗？” 小五担心地叫了一声烨少，陈烨却像是没有听到，童辉也不知道陈烨反应会如此之大，一时有些愣住，不过还是点头道，“在的。” 陈烨眼里没再容得下其他人，一步步朝着楼上走去。 宋威告诉陈烨，他说，是温劭自愿的，他来找过我，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 陈烨认真 听着宋威说的每一个字，直到他说完之后，他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烨转身就要离开，宋威脱口叫住他，“烨少。” “怎么了，威叔？”陈烨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这样的平静却让宋威隐隐的有些担心。 他看了陈烨一眼，斟酌着劝慰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威叔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陈烨平静的脸色忽然黯了一下，他明白宋威想说什么，避开他的目光，他说，“我知道的，威叔。” “都说将心比心，但你别忘了，有些人的心，是怎么也捂不热的。” 这么长的时间，陈烨对温劭怎么样，宋威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不说，但知道陈烨是动了真心的，所以哪怕温劭背着陈烨来找他时他也没有对陈烨说。 有些事情，他希望陈烨自己去明白，有时候过度的残忍，反而是一种解脱。 宋威清楚温劭是个人才，但他更清楚的是，温劭接近陈烨，接近自己，一定是有所目的。 在他没有弄清楚原因之前，他是绝不会放心让温劭跟在陈烨身边的。 所以温劭主动对他示好，表示愿意和他做事时，宋威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因为他知道，温劭这个选择，无疑是放弃了陈烨。 “威叔，既然他做出选择，那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和我无关了，你怎么用他，都和我无关。” 宋威看着他点头，道，“你能说出这句话，威叔也放心了。” 陈烨掩了房门离开，胃里忽然一阵翻涌的难受，方才吃下去的早餐此时像堆积物一般全梗在喉咙里，难受得想吐。 忍住全身上下传来的痛意，他知道这是过激反应，靠在墙上点了一支烟抽，眼眶里的热潮才渐渐褪去。 他一直以为，他是了解温劭的。 哪怕那个人表面看起来冷硬孤傲，却是真心对他，陈烨看得出来，温劭对他的感情，不可能是假的。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温劭这几个月的反常，竟然会是施舍。 温劭给他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抛弃之前的心有愧疚。 就如同家里圈养的猫狗，在丢弃之前都会百般顺心，不过是为了心安，温劭那么对他，不过是为了抛弃之后的心安。 多么讽刺。 他自以为是的了解被温劭用如此直白的方式撕碎一地， 空气中纷纷扬扬的，是他对温劭的所有感情。 陈烨靠在墙上，看着地上的灰烬，嘲讽地笑了。 下午吃饭时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乱说话，空气里弥漫着稀薄的空气，仿佛一戳就破。 就连平日里喜欢吵闹活跃气氛的小五，此时也乖乖闭上了嘴。 只剩下碗筷触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温劭推门进来时，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在他身上。 只有陈烨，仍旧是低着头，在吃饭。 脚步迟疑了一秒，他才夹裹着一身寒气走到宋威面前，叫了一声威叔。 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刻，哪怕四季如春的城市，在夜晚也薄薄的飘起了风雪。 宋威抬眼看着他，温劭立刻会意道，“都办好了。” 宋威嗯了一声，也不多问，只是吩咐阿姨添一双碗筷，对着温劭道，“辛苦了，先坐下吃饭。” 小五给温劭让了位置，和陈烨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屋里的人除了陈烨都和温劭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温劭坐下来，似乎也是饿了，目不斜视地看着碗里的饭菜。 一时间房间又静默下来，太过沉闷的气氛。 陈烨似乎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搁置了碗筷，也不说话，一个人上楼了。 温劭埋头吃饭，垂下了目光。 晚饭后宋威才把温劭叫上二楼，双手交叠地坐在茶几旁，微微抬眼，“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温劭站在一旁，答着，“我把车停在仓库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的，没人发现。” “很好，”宋威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你之前说那个废弃的仓库是乔三的，会不会不安全？” “威叔放心，不会的，”温劭喝了一口茶，很香的茶气，他说，“我敢保证这个仓库绝对是安全的，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有些东西，越是暴露在阳光下，越是安全。” 宋威看他如此笃定的语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行，今天辛苦你了，明天带阿口去认下位置，以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阿口是跟在宋威身边的人，除了童辉之外，他是宋威最信任的人。 温劭听宋威这样说也就应声道，“是，威叔。” “不早了，你上去休息吧。” 宋威盯着 温劭离开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桌子上是冒着热气的茶水。 陈烨拉开房门，温劭的身影因为突至的响声有一瞬的停顿。 “房间里有你的东西，你过来收走。” 说完这句话，陈烨便转身回到卧室。 温劭脚步顿了一下，才跟着进去。 他打开衣柜，把温劭的衣服都收在一起放在床上，背对着道，“其他的我也懒得理，我扔了你买新的吧。” 温劭盯着他的背影，灯光照耀下的身影如同一幅勾在心头的画，他嗯了一声，收了衣服抬腿就走。 陈烨却忽然喊住他，“温劭。” 这两个字出来，彼此都有一瞬的失神。 昨日都还情意绵绵的两个人，不过几个小时的光景，却变成了相顾无言。 压抑住心底奔涌而来的阵阵酸楚，陈烨看着他道，“既然选择了，你好自为之，我们好聚好散。” 温劭拿了东西没再停留地慌乱离开，陈烨看着他的背影，自始至终，他没开口解释过一句，也不曾说一句挽留的话。 他看他拿着衣服走出房间，终于心死如灰。 随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死寂过后的静默，陈烨忽然一脚踹上了卧室的房门，砰的一声，伴随着胸口跳动的那颗心脏，彻底的碎了。 那天之后，两人没有再讲过一句话，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只是相逢陌路。 其他人虽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妄自猜测，只是看两人越来越冷漠的关系，也就聪明的选择避而不谈。 陈烨越来越少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都是阿姨做好之后给他单独送上去，之前宋威还问过几次，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但后面次数多了，也就随他了。 温劭自从跟宋威一起做事之后，也就经常随宋威进出大大小小的场合，一些避不开的应酬宋威也愿意带着他去，就是挡挡酒也是好的，所以晚归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醉得不醒人事，半夜才踉跄被人扶着回来。 小五扶他上到三楼，黑蒙蒙的一片，只得先去开了壁灯才往卧室方向走去，温劭一路跟着他，脚步虽然跌跌撞撞，却是异常安静。 小五伸手去拧房门，背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陈烨穿一件浅蓝色的棒球衫，一条灰色毛呢围脖，修身的黑色裤子扎进靴子里，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派头。 小五转身喊了一声烨少，陈烨看着他点点头，眼神扫了一眼醉得不清的人，顿了一下道，“我出去玩一会儿。” 他整个人情绪不是太高，擦身而过时，手心忽然就被握住。 一股逆流从脚底忽然蹿到心窝，因为手心传来的温度，陈烨忽然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 “别去。” 明明醉到眼睛通红的人，此时却紧紧握住他的手心，轻声说了一句，“别走。” 醉了的温劭，敛去平日的锋芒，眉目之间有着淡淡的憔悴，看着陈烨的眼里，也只剩下说不出的委屈。 心口一阵清晰的痛意，陈烨吸了吸气，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温劭挣开小五的手，那个样子像是要去拥抱面前的人，却是迟迟没动，他说，“这么晚了，别去。” 这么多天，哪怕见面两人也只当做陌生人，陈烨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温劭也尽量避着他，此时此刻，他趁着醉意，竟是和他说了分手之后的第一句话。 眼前的灯光太过刺眼，陈烨扭开头，想去挣开他的手，“小五，扶他进去。” 温劭却不让他挣脱，狠狠抓紧他的手不放开，陈烨用另一只手去掰，温劭急了，上前就要去抱他，“别离开……”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陈烨甩了甩略微发疼的手，眼睛通红，“温劭，你现在这副样子他妈的给谁看？” 他醉了的样子是异常温顺的，没有了平日的孤傲与冷硬，眉宇间只剩下显然的落寞。 被打之后他似乎有一瞬的失神，愣在那里半响没有挪步，最后像是终于清醒过来，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又像是不忍心再望，垂下目光说了一句，“我醉了。” 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低沉，踉跄着去推门，“对不起。” 温劭没有看到身后的人脸色苍白，眼里竟是心碎的模样。 那一晚，陈烨玩得很疯，最后是童辉把他从人堆里找出来塞进车里，陈烨坐在车上双手掩面，低低说了一句，我难受。 可没人听到，那句话飘散在空中，连带着他自己那些无法言喻的伤痛，一起破碎在空气里。 什么也没留下。 第三十八章 冬天还没过完陈烨就准备回北方了，之前的打算是过冬之后再回去，但现在他却不想再等，北方正是大雪漫天，却固执的订了回去的机票。 宋威正好也没什么事，便和他一起，等那边事情交代完之后又回来。 那天陈烨正在吃着早饭，小五忽然走到他面前开口道，“烨少，门外有人找您。” 陈烨咽下一口小米粥，头也不抬地问着，“谁？” “是……是烨少认识的人。” 小五吞吞吐吐，陈烨最烦他这个样子，扔了筷子便皱眉道，“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呢，到底是谁？” 小五也是为难得紧，犹豫了下才道，“是立晨，之前伺候过您的那个小孩。” 陈烨喝完了粥，又咬了一口油条细嚼慢咽，之后才慢悠悠地道，“哪个小孩？” 伺候他的男孩多了，只是听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小五不知道要怎么提醒他，好在陈烨也没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问着，“他怎么来了？” “他出了些事，小孩挺可怜的，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地让他来找我？”陈烨抬眸看了看他，有些愠怒的样子，小五紧张得不敢抬头看他，知道这事是自己唐突了，事到如今也只得挨老大的骂。 半响，陈烨才开口道，“行吧，什么事儿，你带他进来再说。” 想不到还能逃过一劫，小五面露欣喜，连忙应着，“好的，我现在就带他进来。” 立晨怯懦着被带到客厅时，温劭正好从楼上下来。 两人相互点了个头，温劭注意跟在小五身后的男孩，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像是被人打了，但他也没多问，正打算往厨房方向走就听到小五开口道，“烨少，立晨来了。” 温劭脚步明显一顿。 陈烨坐在客厅里，朝着男孩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小五朝他努努嘴，男孩才低着头走到陈烨身边，挨的近了，陈烨才看到他脖子上、手上明显的伤痕，平静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立晨刚进来时他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之前小五给他介绍的男孩，因为长的不错，也会伺候人，陈烨也就不自然的留了印象，不过那次是喝醉了才会发生的事，更何况当时他和温劭已经…… 想到温劭，陈烨忽地抬头去望客厅里的人，似乎是心有灵犀，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温劭明显愣了 一下，提步离开了。 陈烨苦笑了声，才望向立晨，立晨注意到他的目光，低着头，把之前想好的措辞小心地说了出来，“我想请……哦，不，是求烨少救救我，只要您愿意救我，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的……” 陈烨闻言不自觉的皱起眉，无动于衷地道，“说事情。” 其实是因为立晨之前被一富商包了一段时间，但那富商有个怪癖，喜欢玩sm，变着法儿的折腾他。 立晨实在受不了逃了出来，老板那边他是不敢回去了，他们这些人，说难听点连尊严都没有，干的又是非法生意，对方要是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残了或是废了最多赔个钱了事，哪里会有什么王法，所以立晨是不敢再回去的，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陈烨这两个字。 他的第一次给了陈烨，从那之后，脑海中时时蹦出来的男人，也只有一个陈烨。 当时陈烨算是温柔得很，那样温柔体贴的对待他，立晨只觉得自己太过幸运，恨不得把自己所能给的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立晨涉世未深，刚步入社会的黑暗面就遇上了陈烨，不过简单的一夜情，陈烨在他心上却生生刻下了印记，不过是因为太过单纯的缘故，别人哪怕给了一点点温暖，他都小心地存放在心里，照亮一片角落。 陈烨平静的听完他的遭遇，小五这时在一旁低声说了一句，“要不，烨少你就帮帮他吧……” 陈烨眼风一扫，小五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多话，自觉地上楼了。 留了客厅的两个人。 陈烨看人走了，才朝立晨慢慢伸出手去，立晨一时没反应他的意思，只是睁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陈烨啧了一声，说着，“手伸过来。” 立晨咬咬牙，怯懦地把手伸过去让陈烨握住。 手臂上青紫交加，一看就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陈烨似是不忍心再看，抬头问他，“谁弄的你？” 立晨没想过陈烨会问的这么仔细，心里什么也不敢想，陈烨问什么他便机械地答着什么。 陈烨听了他说的名字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这个人他之前是听说过的，想着现在的人做生意也确实过分了，也不看对方是什么人，只盯着人兜里的钱。 陈烨想了下便道，“这样吧，你先在这儿住两天。” “真的，真的可以吗？”立晨听到陈烨这句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却是因为太过感激而浸上了泪光。 “嗯，”陈烨似乎不想多说，只是道，“待会儿让小五带你去看看伤势，你这个挺严重的，最近几天别到处乱跑，好好呆这儿养伤。” 立晨作势就要下跪，陈烨眼快一把揽住他的腰，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立晨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心里感慨万千，可无奈嘴笨得很，说不出什么讨人喜的话，只有用行动来表示自己有多感激。 他何德何能，能够遇上陈烨这样好的人。 “我……我想谢谢烨少……” 陈烨揽着他的腰只能站起身和他贴面挨着，他看立晨眼底尽是激动和感谢，甚至连眼泪都出来了，知道自己的一个举手之劳对于别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一时心生怜惜，抬手揩掉他的泪，“行了，谢什么，我弟弟也和你一样大……你好好养伤，不用怕。” 温劭吃了早饭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的两个人，陈烨的手还搭在立晨纤细的腰上，他开口道，“我让小五带你上楼洗个澡，待会儿去医院。” “谢谢烨少。” 陈烨对他温柔的笑笑，“好了，快上去吧，小五在二楼。” 他刚要退后，却被立晨忽然地抓住双手，那样子像是抓住最后一颗稻草的用力。 他不想他就这么退开，刚刚揽住他腰间的手是那样让人依恋，带着温热的气息传到他的五脏六腑，立晨此时太渴望一个人的温度，更何况是他心心念念的陈烨，他不想他就这么离开。 “立晨……”陈烨看他如此用力的抓住自己，面露无奈，“放手。” 看他忍着眼泪的样子，陈烨也不好用力去掰，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多了耐心，柔声劝着，“好了，别这样，快上楼。” 温劭路过两人正要出门，却看到立晨忽地凑上前吻了陈烨，然后脸红着往楼上跑去，连看都没再敢看上一眼。 陈烨像是愣住，站在那儿一会没动，温劭慢慢转头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要穿过他将他钉死在墙壁上。 两人就那样隔着不远的距离彼此对望，明明只是一步之遥，明明心里仍旧装了他，恨不得立刻把他揉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亲近他，触碰他，可温劭没有说一句，甚至连一个皱眉都不曾，他就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抬步离开。 陈烨死死盯住他的背影，他对自己说，只要他再转过来一眼，只要他说一句话，他立刻抛下那些所谓的那些原则和底线，他统统都可以不要，只要温劭开口 说一句，他陈烨，什么都可以为他抛弃。 但温劭没有，他就那样决然的割断了他的目光，把背影留给黑暗。 陈烨绝望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彻底地死了。 第三十九章 立晨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下来，小五在外面替他办妥了一切事情，没人敢上门要人。 陈烨索性好人做到底，让立晨多住上几日，等他找到去处再离开也不迟。 立晨的感激自不必说，更何况帮助他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更是上了心的对陈烨好。 他年纪尚轻，不知道如何讨好和对待，只有一颗真心随时随地围着陈烨转，他相信所有的付出必有回报，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不求回报的，陈烨救了他的命，他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只要陈烨要他，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立晨出身贫苦人家，父母因为煤矿事故在他五岁时就撒手人寰，是姑父姑母看他可怜才收留了他，但因为家庭本身就不富裕，养一个孩子尚且困难，更何况在添上一个？ 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到十几岁，却是再也没能力管他了，立晨自己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便一个人来到大城市打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每天想的，是怎样把一块钱掰成两份花。 他生性本就怯懦，在亲戚家生活时就常常遭受表哥的欺负，可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来帮他，那个时候，他常常躲在被子里哭泣，想着如若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帮助他，照顾他，该有多好。 性格决定命运，相同境遇下的小孩也许从此选择奋发图强，也许从此仇恨上社会，但所幸立晨没有那么偏激，他只是无数次的想象能有一个人救他于水火，帮助他脱离苦海。 而当这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攥住他，不让他离开。 陈烨也感受到了立晨在绝望中生出希望后的挣扎，就像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的强烈渴望，所以他才会让立晨多住一段时间，毕竟他无依无靠，而陈烨，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开始和阿姨学做陈烨喜欢吃的菜饭，旁敲侧击的打听到陈烨喜欢吃什么，便求阿姨在空闲的时间教他做。 他不会撒娇装可怜，不会赖在陈烨身上说一些好听的情话，只会用这样直白的方式，表达对陈烨的感激，和喜欢。 但有时候，往往是最纯粹的方式，最容易打动人心。 在他终于把做成功的梅菜扣肉端上餐桌时，一群人便忍不住起哄着，催促他快去楼上喊陈烨下来尝尝。 明眼人都知道最近陈烨情绪不是太好，但都不知道怎么讨他开心，现在好了，来了个立晨，长得清秀漂亮，陈烨愿意把他留住，说明还是对他动 了几分心思，所以大伙便把‘如何让陈烨开心起来’这个光荣的责任交给了立晨。 立晨围着围裙还有些忐忑，盯着地板小声地问，“现在去，会不会打扰到烨少？” “不会不会，怎么会打扰，”小五起哄得最厉害，连忙把他围裙解了推着他上去，“快去快去，烨少在三楼，你记得敲门就行。” 然而小五只告诉他陈烨住在几楼，却忘了说具体是哪一间。 看着一模一样的两扇房门，立晨犯难了。 犹豫了一会儿，立晨才选定一扇门，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敲了一下。 立晨原本想着先试探地敲一声看看，如若房里没有声音，再选择另外一间。 想不到只是轻微的响动，门忽然就从里拉开了。 像是屋里的人原本就期待着什么一样。 温劭面容有些微的迟疑，眼睛眯起看着面前的人，他说，“是你？” 立晨在他眼里看到开门之后隐隐的失望，却不知为何如此。 “对不起……温……”立晨一时拿不准要怎么称呼面前的人，在这儿住了一个星期，他唯一没讲过话的便是眼前这人，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不易亲近，每次路过，温劭连眼角都不曾看他一下，立晨莫名心慌，只得斟酌着用词，“温大哥，我敲错门了，对不起。” 温劭杵在门上瞥了他一眼，冷漠的指指对面，“你要找的人住对面。” 话才刚落，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陈烨穿着居家服头发凌乱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明明是刚睡醒的模样，两眼下面却有着不易察觉的黑眼圈。 陈烨看到立晨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耐心地问了一句，“你找我？” 立晨看到陈烨醒了便朝着他笑着点点头，他学不会不动声色，一点点喜悦便如阳光般照耀在脸上，他说，“烨少，我……我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早饭，你能下来尝尝吗？” 陈烨闻言也是一愣，他看到立晨满眼的期待，不知为何一时竟无法拒绝，他点点头，“当然，我一会儿下来。” 立晨开心得朝他露出一个纯真的笑，“那我先下去等着你。” “嗯，”陈烨勉强笑了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喊住他，“立晨，你伤好些了没？” 快要走的人听陈烨主动关心他差点没兴奋的脚软，连忙撸起袖子就给对方看，“好多了，烨少你看，印记都褪下去了。” “那就好，”陈烨细心地把袖子放下，对他道，“我一会儿就来，你先下去。” 等立晨下楼了，陈烨才抬眸看了一眼对面，门依然是开着的，但人早已不见。 立晨自从那次给陈烨做早饭感受到陈烨的喜欢后心情也越发明朗，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好，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陈烨的没有拒绝，他便有了前行下去的勇气和目标，只要陈烨开心，他自己也跟着开心。 除了做饭，他经常会煲汤给陈烨喝，陈烨最近总是出去玩得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基本都是醉的，立晨担心他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所以每天早晨都会起得很早给他煲汤喝，陈烨每次下楼时，在远处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 那些香味萦绕在他鼻尖，就如同一个人难以制止的真心，陈烨闭了闭眼睛，说不感动，确实是骗人的。 之前他喝醉了，回来时已经是很晚，但客厅里仍然亮着灯，他进去之后才看到立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等着他回来。 好多次了，只要他晚归，立晨总是等着他的，他会扶他上楼，给他喝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如果陈烨吐得不行，他就一直在他房里照顾他，直到他沉沉睡去。 这么多天，他的单纯，他的善良，他对自己满心的喜欢，陈烨都看在眼里，在他情感最脆弱的时候，老天把立晨送到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陈烨只觉得心口处的琴弦被轻轻拨了一下，满满的感动。 吃早饭时，陈烨忽然转头问身边坐着的立晨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呼吸声停顿了一秒，但下一刻便恢复平静，各自继续吃着各自的饭。 立晨明显愣了好一会儿，半响才看着陈烨呆呆的问着，“烨少的意思是……” “我明天就回去了，这里以后估计都不会过来，”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眼里的悲痛一晃而过，一会儿才继续道，“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北方的话，我会很开心。” 陈烨看他反应像是失神了一般，轻笑了下，问，“怎么，不愿意？” “我愿意的！”立晨回答得太大声，动作差点带翻了手上的碗。 小五在一旁打趣道，“矜持点小朋友，回房里自己激动去。” 立晨被他说得立时红了脸庞，陈烨莞尔，大伙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几声，饭桌上恢复了轻松的气氛。 唯有其中一 人，只是慢条细理的吃着碗里的饭，似乎隔绝了空气，阻碍了欢声笑语，成为自己的王。 他记得陈烨对他说，跟我走，跟我回北方。 那个时候他还能亲吻他裸露的肩膀，进入他的身体发了疯一般的要他，他看他躺在自己身下情动的样子、为他咬着牙隐忍的样子……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了空，刹时间风雨骤至，天崩地裂，刹时间光阴静止，各复其位，他仍旧坐在餐桌上吃着饭，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而时间一分一秒，从不遗漏。 只有温劭自己知道，在那一刻，他失去了什么。 第四十章 马上就要新年，宋威不知为何在北方耽误了行程，要到小年过了才回来，老大不在，所以今年的春节他们过得格外的放纵。 宋威虽然人没回来，却把该发的钱统统打到每一个人的手上，连温劭也不无例外，领到了一笔不错的奖金。 小五他们早早就计划好新年要如何的疯狂，温劭虽然不怎么合群，但待的时间长了他们也了解他的脾气，直接让他出了份子钱，这些钱加在一起，足够让他们好好嗨上几天。 但年三十却是要好好待在别墅里的，因为晚上要打电话和陈烨和宋威拜年。 一群大男人到酒店胡吃海喝之后回到别墅已经很晚了，小五接通了陈烨的电话，恭敬的问了一句，“是烨少吗？” 客厅上有打扑克的，喝酒的，电视上是吵吵闹闹的春晚，小五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按了静音，又让周围人都保持安静。 “哦，是小晨啊，”小五听到是立晨接的电话忽然玩味地笑了笑，说着，“这么晚了，我没打扰到你和烨少吧？” 身边一群人低低的笑声。 “什么，烨少在洗澡？”小五坏笑着大声重复了立晨的话，又引起大伙一脸心照不宣的笑意，有人借着胆大忍不住对小五道，“小五哥，你看看你，打电话都不会挑个好时辰，不知道烨少今晚公务繁忙呢？” 路燃拿了瓶啤酒正要喝，被刚才那句玩笑话笑得手一滑，眼看瓶子差点掉地，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路燃朝着温劭抱歉一笑，“一时手滑，没泼到你吧？” 温劭面色有些泛冷，朝着他摇头道，“没事。” 他的发声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一样，路燃接过酒瓶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今天一整天，路燃都发觉温劭没在状态，要不是他坐在他身边，他都快忘了有温劭这个人。 他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样。 温劭又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没有，我好得很。” 路燃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问了，自顾转过头和一旁的人喝酒。 温劭盯着电视看了几秒钟，又像是期望着什么一样，渐渐把头转了过去，盯着小五的手机。 小五还在和立晨聊天，无非是问问最近每个人的状况，他神态放松，语气调侃，却在几秒后忽然换了个口气，对着电话那旁的人恭恭敬敬说了声，“烨 少新年好啊！” 一群人听到这句话，立刻把焦点都聚集在他身上。 小五不自觉的站起身，朝着电话里的人道，“大伙都挺好的，我们刚刚才吃饭回来，想着给您拜个年。” 温劭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抬眸看着小五。 陈烨不知和小五说了句什么，小五随即把电话拿开，捂住听筒问着他们，“有人想跟烨少说两句么？”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欲言又止，小五催促地看了他们一眼，终于有平日里和陈烨关系不错的小弟举着手说了一句“我我我……” 小五把电话递给他。 那人一开口就道，“烨少您什么时候回来啊？上次您给我介绍的那妞儿真棒啊我跟您说……” 大伙一脸望傻逼似的表情望着他。 聊了一会儿小五才把电话接过去，陈烨跟他吩咐了几句，小五说了句好的，便按了扩音键，对着大伙道，“烨少说亲自给你们拜个年。” 陈烨学成归国，别的本事尚未熟悉，拉拢人心的本领却是炉火纯青，不过一小年的时间，就把宋威一干部下收的服服帖帖，没有不服他的。 陈烨的声音因为隔了几千米的距离，有种不真实的疏离感，就好像许久未见的故人，熟悉是熟悉的，却再也亲切不起来。 温劭听到他和大家拜了年，说新年快乐，电话那旁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簌簌风声，这边却忽然一个烟花才空中绽开，陈烨停顿了一秒，才问，“你们那儿有放烟花？” 有人答了一句是啊，蛮漂亮的。 温劭捏着酒杯的手隐隐有些泛白，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酒。 陈烨说，“那行，你们玩的开心，我挂了。” 不知是谁喝高了还是因为新年的缘故也不再顾忌什么，对着手机玩笑着说了一句，“烨少，良辰美景，您悠着点啊……” 有人开了头，便跟着有人起哄，“是啊烨少，您床上功夫我们可是如雷贯耳的，跨年做爱太有情趣了千万悠着点！” 一时间气氛活跃，欢笑阵阵。 陈烨在那旁像是无奈地笑了一声，说着，“行了你们，一个个的喝高了吧，连我都敢调戏了还反了不成。” 小五刚想挂断，电话那旁忽然传来一句怯怯的声音，“烨少，我洗好了……” 顿了一秒，忽然爆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有人拍着桌 子对着小五道，“小五快挂了快挂了，待会儿该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了……赶紧挂了……” 小五也是忍着笑意对陈烨说了句，“烨少您保存体力啊保存体力”，然后连忙挂了电话。 一群人又是拍桌子又是砸凳子，欢闹得不行。 屋外又是一朵烟花在上空绽开，绚丽的色彩美得转瞬即逝，温劭把目光移到窗外，烈酒一杯杯下肚，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竟然真的把他亲手推向了别人，他竟然，真的成别人的了。 温劭觉得自己就像站在茫茫无垠的大海中，夜色吞噬了海水，那样深沉的黑吞噬了一切，他觉得自己是不存在的，像死了一样，他看不见自己，看不见任何人，可胸口有什么东西却在剧烈的跳动着，逼仄的痛意扯着他重新回到黑暗，直视着那颗，早已流血的心。 宋威在小年过完的第一天就坐飞机回来，前脚才踏进门口，遇到正要出门的温劭，朝他一招手道，“你跟我来。” 温劭脚步顿了顿，抬眸看到宋威沉肃的脸色，便跟着他上楼了。 宋威直接进了书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关上房门便对着温劭道，“有一批货，得你亲自去接。” 温劭跟了宋威小长一段时间，但宋威只是有限的让他接触内部的事，所以现下宋威忽然对他说这样的话，温劭只是不动声色，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多问，等着宋威继续开口。 只见宋威继续道，“这次我让阿口带着你，具体的事情你去问他，他会教你怎么做。” 温劭低声回了句好的，等宋威摆摆手，他才关门离开。 这一次宋威让他和阿口两个人亲自到边境接货，缅甸那边的人抄小路偷渡过来，两人负责接应，以及事后的处理。 温劭当天就和阿口一起出发去了边境，他不知道的是，宋威单独吩咐了阿口，如果发现温劭有任何的异常，就地解决。 阿口这人，说好听了是宋威的死忠分子，和童辉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说难听了是六亲不认，杀人都不用眨眼的主儿。 温劭虽然和他接触的较少，但早把对方的脾性摸个八九不离十，这人面冷心更狠，独来独往，有点像古代东厂的血滴子，也不知宋威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人都收在麾下，替他卖命。 两人在当地一家旅店住下，温劭本来就不善言辞，阿口更是一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所以两人结伴行了一路，一天 下来的话也就屈指可数。 阿口第一次带他走了宋威运货的线路，是一条人迹罕至的丛林小道，两人一人背着一个旅行包，接到东西之后，由阿口带路走出了丛林。 边境丛林茂密，盘桓蜿蜒，两人却是白日休息，晚上赶路，一直走了两天，才走到县城，然后搭最晚的班车回去。 但无论多么晚，路过检查站时，都要停车出示身份证检查。 经常来往边境地段的人都知道，在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段都会设有检查站，路过的班车无论去向哪里，都要停车进行半个小时的身份检查。 而私家车一路过去，截停的次数也不少于两次，一般都是在路中央停着几辆警车，路过时盘问几句。 所以两人选择坐巴车，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果然，路过检查站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色严肃地上车对着一干人道，“车上的人全部下车，拿出你们的身份证。” 温劭无声观察了阿口一眼，率先下车。 两人以防万一是分开坐的，谁也不认识谁，温劭的包放在车厢上，自己就背了个钱包，阿口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背包则放在车上的存物挡里。 警察拿着身份证离开，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人上厕所，有人站在车旁打电话，温劭站在角落里盯着阿口的背影，身边有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有的坐在一旁的休息凳上聊天。 温劭抬头望向蓝天，悠悠白云，自在地飘着。 空气中有人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温劭轻轻摇了下头，随即移开目光。 一切短暂得，似乎不存在过。 阿口依旧在阳光下站得笔直，脸上的阴色随着光线的移动，晦明不定。 半个小时以后，工作人员把身份证还给了他们，所有人上车坐好，离开了检查站。 车子启动后，温劭感觉到阿口的目光朝自己身上探来，不带任何的情绪，似乎只是平常的注视，温劭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掩藏下的激流暗涌。 当天晚上，两人安全回到了春城。 却得知宋威因为心脏病突发，被送往急诊室。 第四十一章 小五说，“不过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医生视频会诊，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天晚上，因为宋威让小五传话，温劭得以回到别墅干干净净的洗了个澡，然后安稳的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去医院探望宋威。 温劭在宋威病房前看到了阿口，他似乎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小五扬着笑脸和他说着什么，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却不愿多说一句。 两人看到温劭来了，便和他点了个头，小五朝他扬扬下巴，说，“威叔在里面等你。” 宋威虽然脱离危险了，但一时还恢复不过来，躺在床上虚弱了许多，像是一时间老了好几岁。 他也没和温劭多聊，只是看似随意地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话锋一转，说着自己也老了，让他跟着阿口多做事，以后不会亏待他的云云。 温劭当然知道其中缘故，却也不露声色，只是敛眉应着。 温劭走出病房才发现小五不见了，留了阿口一个人，他便开口问了一句，“小五呢？” 阿口回答道，“烨少回来探望威叔，小五开车去接他们。” 隔壁病房里忽然传来小孩的哭声，尖锐的传到温劭耳朵，惹得他微微皱眉。 他转头去望窗外，医院门口的绿化带不知何时又重新吐出了新芽，街道两旁的柳树重染了新嫩的绿色，不知不觉，已经是春天了。 一个小时以后陈烨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病房前，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童辉和立晨。 温劭没有朝他望过去，陈烨似乎也并没有看到他，只是和阿口微微点了个头，便径自敲门进去。 留了童辉和立晨等在外面。 小五跟了上来，看到陈烨进去后便转头问着童辉，“要不要先去吃饭？” 童辉点了下头，也没怎么犹豫，估计是飞机上饿坏了，小五又看立晨，结果立晨朝他笑着摇头，说，“没关系，你们先去吃吧，我等等烨少。” 小五了然一笑，也没再说什么，抬眼看了一眼温劭，温劭道，“我吃了才来的，这儿有我看着，你们放心去。” “那麻烦你了。” 阿口跟着他们一起下去了。 立晨因为和温劭不是很熟，见人都走完了只剩下温劭和自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朝着温劭缓解尴尬的笑笑，见温劭仍旧是冷漠的样子，只得低着头坐在凳 子上，等着陈烨出来。 温劭站在窗边，低着头打量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过，立晨被温劭的目光长久的注视着，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终于，陈烨推门出来，及时的解救了他。 立晨腾地一下站起，倒把刚出门的陈烨吓了一跳，挑眉看向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立晨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头了，只得连忙摇头轻笑道，“没事没事，估计是饿了吧。” 陈烨笑了一下，打量了周围一眼，问了句其他人呢？ “都去吃饭了，童大哥估计也饿坏了。” “那你怎么不去？”陈烨眼含笑意，站在那儿问他。 “我……我不太饿，就等等烨少。” 陈烨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道，“那行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今天难得穿的运动风，一件暗花的阿迪外套，脚下一双蓝色的阿迪鞋，整个人显得休闲而帅气。 手揣裤包地走朝前，却发现立晨没有及时跟上来，扭头奇怪地问了一句，“不走么？” 立晨站在那里没动，看着温劭迟疑地问了一句，“温大哥，要和我们一起吗？” 温劭敷衍地摇了下头，脸色有些冷。 陈烨却没多大反应，朝着立晨招手道，“走吧，我肚子饿了。” 立晨小跑地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同消失在楼梯口。 宋威住了一个月的院，陈烨也就在这儿呆了一个月，替宋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温劭自从上次的试探通过以后，宋威对他逐渐放松了警惕，开始交给他办一些内部的事儿，每天都会跟着阿口去见一些人。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他和陈烨碰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他忙于应酬，陈烨忙于处理一堆杂事，所以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有可能一个星期都见不上一次面。 直到那一晚，温劭喝醉了，一个人踉跄着摸去厨房里找醒酒的，还没按到开关，整个人就蹲在墙壁上昏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下楼开灯的声音。 “别开灯……”温劭闭着眼难受得不行，突然而至的灯光刺得他捂住眼睛，也不管是谁，含糊着开口道，“别开灯……把灯关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然后再一次恢复了黑暗。 温劭轻 轻舒了口气。 他皱着眉去松衬衣的扣子，曲着膝，把脸埋进了手掌中。 看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 陈烨原本下来拿啤酒喝的，没想到看到温劭醉成那样，他站在门口顿了一下，忽然转身上楼了。 结果刚踩上楼梯忽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明显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陈烨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有短暂的停顿。 站了一会儿，他提步走回厨房。 陈烨伸手去拽温劭起身，恍惚间听到他吸气的声音，低头去看，才发现他手心都是血。 温劭原本想起身，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不小心摔了下去，跌倒时手臂撞翻了一旁的玻璃碗，一地的狼藉。 微微皱眉，陈烨架着他就往外走，温劭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跟着他往客厅走的同时难受得拿头去蹭他的脖颈。 陈烨把他扔在客厅沙发上，又耐着性子去找医药箱，温劭的手估计是刚才被玻璃碴划破了，血流不止。 他是知道温劭血小板低的，稍微破了点口子，都能一直流血。 撑开温劭的掌心，把插进手心的碎屑用镊子一点一点的挑出来。 陈烨每个动作都异常的小心和认真，却始终没有抬头望他一眼。 清理完伤口，又用棉花浸了双氧水消毒，温劭就那样贪婪地盯着他看，眼睛眨也不眨，藏在沙发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像是拼命压抑住要去拥抱某个人的冲动。 处理好伤口，确定不再流血后陈烨才淡淡地舒了口气，灯光明亮下，他的眉宇皱得很紧。 “你不要皱眉。” 温劭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陈烨皱眉的样子只觉得无尽心疼，伸手就要去抚他的额头，却被陈烨忽然的避开。 抬起的手僵硬在那里，空气里忽然凝滞的空气，阻碍了顺畅的呼吸。 陈烨忽然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沙发上的人握住了掌心。 温劭咬着牙不说一句话，却用受伤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离开。 陈烨这个时候才抬眸去看他，只是一眼，便生生扯得温劭胸口钻心般的疼。 “烨少，您怎么了？” 突然出现在客厅的立晨，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拿着水杯正要去灌水，却在楼下看到了陈烨。 他看到桌子上摆了 医药箱，吓得立刻清醒过来，连忙跑到陈烨身边着急地检查着，“烨少……您，您受伤了？” “我没事，”陈烨不知立晨怎么会突然出现，看他着急的样子便安抚性的摇摇头，解释着，“不是我。” 温劭还紧握着陈烨的手不放，灯光照耀下，他的脸色比任何人都要苍白，却偏偏眼眶是红的，睁着眼睛望着陈烨的样子，让立晨莫名心慌。 陈烨不再看他，使了力气从他的手中一分分挣脱，温劭嗓子烧得难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陈烨挣脱了自己，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满屋的死寂。 一直到中午，大伙都没有见到温劭，吃午饭时有人问了句“怎么不见温劭”，然后听到“应该是有事儿出去了吧”的回答，也不知是谁说的，平日里和温劭关系好的小五等人都在医院照顾宋威，剩下的谁也没那个闲心上三楼去喊他，即使昨晚大家都知道，他是喝醉了回来。 陈烨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立晨偷偷瞟了他一眼，看他没什么表情，也就识趣地把要说的吞肚子了。 立晨吃完饭没有急着回房间，见大伙都出去了，便一个人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不一会儿，就看到刚上楼的陈烨又折回来了。 陈烨没什么表情地走进厨房。 过了几秒，陈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姨呢？” 立晨被他吓了一跳，也不知他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转头呆呆看着他，半响才想起陈烨问他的话，连忙答着，“不知道啊，没在厨房吗？” 陈烨摇头。 立晨以为他是没吃饱，刚刚他注意到他吃的很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便站起身道，“烨少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行。” 他跟了陈烨两个月的时间，陈烨喜欢吃什么口味，他也清楚的知道。 陈烨犹豫了下也就道，“行吧，”他指指厨房，说着，“你去做两个清淡的小菜，做好给温劭送上去，麻烦你了。” “什么？”立晨脸上一时有些僵硬。 陈烨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皱着眉道，“他吃不得太辣的东西，最好是熬些粥，越清淡越好。” 说完这些陈烨就上楼了，留了立晨一个人在客厅，不知为何，看起来神情黯然，像眼里噙了泪。 第四十二章 温劭是下午才慢慢醒过来的，睡了太长的时间，现下头痛好了点，却是昏沉得厉害，脑袋像是被灌了铅，笨重得紧。 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去浴室，流水哗哗淋过身子，手心上是昨夜陈烨给他包扎的伤口。 温劭往脸上抹了一把水，两只眼睛盯着伤口反反复复地看，舍不得移开目光，像是要生生刻在脑海里，却又像睹物思人。 洗完澡，他才下楼打算到外面吃饭。 结果刚到二楼就和立晨打了个照面。 立晨端了份鸡汤，有腾腾热气冒出来，香气四溢，立晨看到他仍旧友好地开口问，“温大哥要出去吗？” 温劭敷衍地嗯了一声，就要往下走，却被立晨叫住，“我给烨少炖了鸡汤，温大哥要喝一点吗？” 脑海闪过昨夜零星的片段，温劭没来由的一阵脾气，却硬是给自己压下去了，冷声道，“不用。” 他没去看立晨的表情，径自下楼了。 温劭出门到就近的餐馆吃饭，因为睡的时间有些长，吃完饭后他又到附近跑了一圈，直到傍晚天快黑了，才返回别墅。 一楼客厅里依然没有任何人，灯是关上的，温劭熟门熟路地摸到厨房打算找一罐新鲜牛奶拿到楼上喝，却在经过橱柜时稍微停了脚步。 想起昨夜陈烨替他包扎伤口的样子，手心的伤，再一次被他慢慢握紧。 有时候他会恨自己，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他先抛弃的陈烨，可真正分手了，却又那样想念，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只希望他能回头看看他，别真的抛弃他。 难受的抿了下唇，温劭干脆走到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打算去天台吹吹风，醒一下神。 慢慢的走到三楼，正要继续往上时，背后的房门忽然传出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温劭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望去。 陈烨的卧室房门虚掩着，却怎么也盖不住从黑暗里传出来的，男人享受的呻吟声。 一股冷气从脚心直蹿到胸口，温劭死死捏住酒瓶，一步都没有再动。 呻吟声持续不断地从里面传了出来，夹杂着说不出的欢愉。 “烨少……我爱你……啊……” 立晨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说不出一句完整得话来。 “你……你别让我走……烨少……” 伴随着一声尖锐，温 劭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夹杂着自己所有的情感，轰地一声全涌了出来。 高朝过后是满室的死寂，房间里没有任何响动再传出来。 隔了一会儿，门吱地一声被轻轻推开。 温劭站在那里，手心紧握成拳。 立晨刚刚走出门，还没来得及掩上，脸上忽然就狠狠挨了一拳。 他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整个人就被揍翻在地。 温劭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门，同时摁亮了屋里的灯光。 “你别进去！” 立晨看清楚是谁之后忽然冲上前一把拽住他，哪怕看到温劭眼里全是压抑的痛苦和愤怒，他都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再进一步，“你不准进去！烨少不想看到你！” 温劭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在他听到立晨的呻吟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知道自己疯了，他难受得快要疯了，陈烨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做爱他已经难受得快要死了！ 一脚踹开立晨，温劭绕过小客厅直接走向陈烨的卧室。 “不要进去！” 可是已经晚了。 映入眼帘的，是跪坐在床上，衣衫不整正咬着唇在为自己快速纾解的男人。 四目相对的一刻，陈烨忽然厉声看着他道，“出去！”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都透着无法排遣的浓厚的压抑气息。 一瞬间，温劭什么都明白了。 他忽然转头把立晨从卧室拖了出去，接着愤恨的锁上卧室的门。 任凭屋外传来哭泣的敲门声。 陈烨难耐地转过脸去，皱着眉道，“我让你也出去！” 因为突然的打扰，他的手只是垂在一旁，陈烨难受地咬了咬唇。 “他给你下药了？” 温劭听到自己硬得发冷的声音。 “不关你的事。” “他竟然给你下药？” 温劭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愤怒，整个人像是随时暴走的猛兽，他从未在陈烨面前有过这样的神情，忽然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肩膀逼向自己，“你就这么容忍他吗？他都给你下药了你还护着他？！” “我护不护着他，和你有关系吗温劭？”陈烨冷眼看着他，“我问你，温劭，和你有关系吗？” 心口被人猛然戳了一刀，鲜 血直流，而那人冷笑着推送刀子，直直戳进他的心窝处。 温劭忽然凑过身狠狠吻住他。 “我不准！” 触碰他温润的口腔那一刻，温劭头皮一阵发麻，像是久旱逢甘露，突如其来的满足感使他整个人被更加无限的空虚感包裹住，他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再一次不知餍足地吻了上去。 陈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温劭，是无比熟悉他的温劭。 陈烨放弃了反抗，甚至在温劭按住他倒在床上时，嘴角竟然扯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温劭把他按在床上吻得嘴唇发红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他去吻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耳垂，用牙齿挑逗的摩擦。 陈烨低叹了一声，伸出手环住他。 他在温劭面前，永远是一副纯良且隐忍的模样，就好似无论温劭对他做多么过分的事，他都能够忍受，他都不会在意。 温劭想不到隔了这么长时间，他还能在陈烨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怔住。 他以为他也不要他了，他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也要放弃了，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陈烨一直都在等着他回头，原来陈烨从未放下过，他一直在等着他回头看他一眼。 意识到这个事实，温劭忽然不敢再动。 他要怎么办？谁来教教他，他该怎么办？ 他忽然痛恨自己的意气用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强吻了陈烨？ 他恨自己，再一次把彼此带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 温劭忽然起身退开，眼里有来不及掩饰的钝痛和挫败。 陈烨蒙着情欲的双眼疑惑地望向了他，然后，慢慢醒悟过来。 “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艰涩得不像他自己的。 “对不起，”温劭痛苦地捂住眼睛，声音晦涩难明，“我冲动了，对不起。” 空气凝滞了几秒，陈烨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看，接着忽然笑出声来。 那笑声穿透空气传到温劭的耳朵，听得他心口发疼。 “温劭，你究竟要我怎样？”陈烨的声音是那样让人心碎，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这样的一面，即使在温劭面前也是一样。 他一直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嚼碎在牙齿和血吞 下，但温劭，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他，欺骗他，他真的以为，他是不会伤心的吗？ “你凭什么一次次地出现在我面前又一次次地弃我而去？” 陈烨忽然朝他吼了出来，眼眶止不住的发红。 他一直在等着温劭的解释，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都希望能从温劭嘴里听到一句解释，可是没有，温劭一次次地让他失望，甚至于在此刻，温劭只会对他说一句对不起，而不是向他解释，两人之间，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烨也是人，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他的真心，他的所有，都给了面前的这个人，但温劭，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我和你就不该动感情！” 温劭忽然冲着他吼了出来，眼眶已然泛红。 “你说什么？”陈烨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我说，我们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的声音透着无法掩饰的疲倦，他看着陈烨，感受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可明明知道对方有多痛，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我们不会有结果的，陈烨，你又何必苦苦执着？我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你以为这样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玩玩而已，是你自己当真了。” “是吗？”半响，陈烨才像是恢复了听觉，看着眼前的人愣愣反问了一句。 最后一次，他放下自尊，为温劭开起了最深屋里所有的灯，可温劭走进去，一一熄灭了它们。 卧室里仍旧是熟悉的样子，所有的物品都如之前一样摆放在各自的位置，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可陈烨却忽然意识到，所有的都变了。 他个人的天地忽然从房间里抽离出来，宛如被隔绝人世的幽鬼，从此以后，再不能感受到来自温劭给予的，任何光亮。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全部的话吗？”陈烨嘴角费力地扯出一抹笑，那笑却是无光的，像是山河破碎后的绝望惨淡，眼里只剩下白骨累累。 “是。”温劭直视他的眼睛，不闪躲。 “好，”陈烨笑里带了泪，他起身去浴室，却绊在床角差点跌倒，咬着牙朝浴室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他的声音坚硬如流水，“那从今以后，你是生是死，便与我陈烨，再无任何的关系了。” “最好不过。”温劭冷笑着闭上眼睛。 莫倚偎我，我习于冷，志于成冰，莫倚偎我。 别走近我，我正 升焰，万木俱焚，别走近我。 温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他甚至看不到任何人，过了一会儿，他才愣愣低头去看手心，不知何时，那里已然被他生生抠出一滩血迹。 第四十三章 那天之后，温劭知道，他和陈烨，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过了几天，宋威拖着善未养好的身体，带着温劭和阿口，一起去了缅甸。 下榻仰光酒店的当天晚上，温劭就在当地的娱乐城里见到了全缅甸有名的毒枭。 宋威只带了他和阿口进去，两层楼的娱乐城，上上下下全被荷枪实弹保卫着，每一个角落都不留空隙。 有人看到宋威进来，立马恭敬地迎了上去，用缅语问了一声好，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枪械，宋威摆手说不用，转头问身后的两人，“你俩要的话自己去拿。” 温劭没想到这里用枪竟是这样随便，只要是内部人都可以去拿上一支显示威风。 他侧脸扫了一眼，多半是77式，有几支冲锋步枪，一一陈列在那里。 他和阿口对视了一眼，为了宋威的安全，还是走上去一人挑了一支别在身上。 那人朝宋威做了个请的姿势，宋威和他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坐着的，都是缅甸一手遮天的大毒枭，也是宋威多年来的合作伙伴，此刻每人手里捏着一杆烟枪，满楼遮不住的烟味。 温劭听那些人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和宋威寒暄，有人递了一杆给宋威，宋威接过来让阿口点了火，眯起眼抽了一口，享受得舒眉。 温劭垂目，等宋威坐下便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有人看出他的生面孔，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宋威一句，宋威只是点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 说完便让温劭上前一一敬酒，做足了礼数。 宋威这次并没有在缅甸待很久，一是身体不允许，这边的就医条件相比于春城就差上很多，二是他似乎也不愿多待，一个星期的时间谈完了事，就匆匆离开了缅甸。 温劭虽然得到了宋威的信任，但不可能就完全没了防备，他只是带着温劭走了个过场，至于和几位谈买卖时，是完全避开温劭的，甚至于他对阿口，都不是完全的信任。 回去之后，陈烨仍旧没有离开，倒是不见了立晨的身影。 小五八卦，却也不知道内幕，只知道陈烨因为某件事被立晨触了逆鳞，给了他一笔钱之后赶走了他。 当时立晨在陈烨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陈烨都没心软，直到他因为严重的脱水被送入医院，醒来时身边只有一张银行卡，陈烨却连他一面都不想再见了。 小五独自嘀咕，“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惹怒了烨少，不过也算烨少仁至义尽，给了他一笔钱，又让人把他送回老家，他老板那边也就找不回他了。” 温劭喝着水听他一句句说完，然后径自回了房间。 如今他和陈烨，算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不过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陈烨的事，他也不想再知道半分。 陈烨等宋威回来后又陪着他多待了两天，宋威自从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身体都不如从前，体力下降了很多不算，就是多走几步路，也要休息好一阵才会恢复过来。 陈烨心里很担心。 劝他到北方好好养一阵，那里的医疗环境不论什么都比这里要先进得多，但还是被宋威拒绝了，都说年纪越大脾气越犟，这句话对于每一个老人，都是一样的真理。 陈烨只得每隔月末飞过来陪他几天，实在被事务缠得脱不开身了，便让童辉代替自己。 这样来来回回，春去秋来，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这大半年来，宋威交给温劭的事儿越来越多，温劭尽量都做得让他满意，偶尔出些小差错，他也就不会深究。 温劭只顾埋头替宋威走大大小小的货，用尽各种方式替他把东西运送出去，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如何算计，如何运筹帷幄，他把自己忙得像个机器，也许也只有这样，才不会想起其他的事儿来，只有忙得忘记了自己是谁，才能够忘记，自己辜负了谁。 而宋威，眼看涌进来的钱源源不断，也就越来越看重他的才能，甚至于有时候，他会给予温劭比阿口更多的信任。 霜降之后，转眼又是一年的冬季。 这一年的秋雨却来得异常猛烈，连着几月下得望不通头，哪怕四季如春的城市，也可以连月里见不到一次太阳。 每时每刻，不是阴霾的天气，萧瑟渗人，就是淋漓的大雨，澎湃而至。 秋气肃杀，乃一气之余烈。 也只有宋威是不信命的，他们这样的人，从不信报应一说，信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如若说真要报应，他也不会这么多年，过的那样安稳。 所以这一年哪怕秋雨连月，哪怕秋气肃杀，在宋威眼里，也不过是气象，而不是天象。 眼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干脆谢绝了所有医生的建议，开始自己在别墅调养。 而这调养，其实也只有一种行为，抽大烟。 如若说他以前抽大烟只是玩票性质的，不会上瘾，但现在身体不行了，宋威便每日烟不离手，经过一段日子的调养，身体倒真是慢慢好了起来。 陈烨虽然担心他，却也知道说不动，但最近一段时间看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好，也就愈发不会开口劝什么了。 冬至那天，陈烨刚下飞机扑面一股冷意。 明明以为南方的冬天相较于北方简直小巫见大巫，但奈何南方是没有暖气的，所以哪怕进了别墅大门，也是从头到脚一股凉意，更何况今年雪下得尤为之大，也是多年之最。 大衣肩膀上落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陈烨进门后本习惯去解围巾和脱大衣，却被小五提醒了句，“烨少，这不是在北方。” 陈烨这才反应过来，只得拍拍肩上未化的雪花，解了围巾递给管家。 “威叔呢？”陈烨一面上楼一面问着。 “呃，在地下室。”小五顿了一下，才答着。 陈烨上楼的脚步停住，他当然知道宋威在地下室干什么，皱眉问了一句，“怎么，又有谁犯事了？” 小五抬眼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下也就照实说了，“是温劭。” 陈烨闻言也就轻轻地哦了一声，开口道，“那我先去睡一会儿，等威叔好了再叫我。” 小五想不到陈烨会这么镇定，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确实是如此，男人之间本就图个新鲜，哪里会来什么真心？ 更何况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那段感情早被陈烨翻篇了，也只有旁人还时不时拿出来津津乐道。 小五想起之前有人趁温劭不在拣了他和陈烨的事儿说乐，那人仗着酒醉便有些口无遮拦，话说的有些难听。 温劭回来后不知怎么就听到了这件事，逮住人就往死里打，后面还是阿口拦住他，那人才被连夜送往急救室，温劭打人时，没人敢上去劝。 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戾气，让周围人莫名忌惮。 后来陈烨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屋外传来的响动，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交叠起伏，哪怕他们尽量压低了声音，陈烨却还是一闻便醒。 他睡眠在这半年来，越来越浅。 睁着眼看了几分钟的天花板，忽然有人来敲他的门。 “烨少？” 是小五的声音。 陈烨只得皱着眉去开门，无来由的，有些怒气 。 “什么事？” 陈烨站在门口看他，对面房间仍旧开着门，送温劭的人估计已经走了，此时寂静得都能听见穿堂风的声音。 “威叔在二楼，”小五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眼身后，说着，“劭哥这次惹了不小的麻烦，威叔这气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了，要不，您去劝劝？” “到底怎么了？”陈烨问他。 小五低声叹了气，说着，“劭哥这次走货，对方还没来拿货就被发现了……威叔损失得不少，对方似乎来头不小，只说限威叔两月之内把他的损失给补回来，不然双方都要撕破脸。” 陈烨闻言也就明白宋威为什么这么愤怒了，他这辈子最恨就是吃哑巴亏，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现在却因为温劭的失误被人逼到家门口来，这口气他怎么会咽得下？ 陈烨一点头，说着，“行吧，我下去看看。” 宋威确实是动怒得不行，陈烨劝了他几句也没听进去，一个劲儿的琢磨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仓库一直都很安全，温劭用它来装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货，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偏偏就是这一回，竟然被人发现了。 宋威越往深里想越觉得玄乎，但目前最棘手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损失的这笔单子，得在两个月内重新交到对方手中。 宋威多年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信”字。 货是在他手里没了的，按道上的规矩该由他一人承担，所以哪怕数额巨大，他也只得闷头认栽。 陈烨看他一时气也消不下去，便陪着他拣了些别的话题聊，分散他的注意力，宋威问了他在北方的近况，知道发展得还不错，毕竟底子在那儿摆着，再靠着陈瞿和他多年的经营，很多事情只要上手了便会做的越来越好，他相信陈烨。 两人一面聊天一面吃了饺子，宋威气则气，但也知道今天是冬至，按北方的惯例是要吃饺子的，他自己在南方待的时间长，但一些习惯却仍旧是北方人的习惯。 吃饭时宋威又问了陈棣的情况，知道他这学期结束也就毕业了，问陈烨是否打算让他回国。 陈烨只是低眉道，再说吧，看他自己的意愿。 宋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小五从楼上下来，走到宋威面前低着头问，“威叔，温劭那边？” 宋威闻言厌烦地皱了下眉，把筷子一扔冷声说着， “死不了。” 小五知道宋威还没消气，也就不敢再问，只得低着头重新上楼，却听到宋威接着又说了句，“要是明天还没死，再把他送医院。” 小五愣了一下才连忙应了，知道这算是宋威开恩了，这件事办砸了无非就是打宋威的脸，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是要往死里弄的。 第四十四章 上半夜陈烨睡得不是很踏实，南方的冬夜实在很冷，睡惯了有暖气的房间，再回到之前原本的环境，陈烨就浑身不舒服。 他原本是不怕冷的。 但此时寒意侵袭，如同冰冷的蛇在周身游窜，所到之处皆是刺骨的寒意，好不容易睡熟了，却被噩梦惊醒过来。 陈烨猛地睁开眼睛。 枕头上是微湿的汗水，他一动不动注视着天花板，隔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渐渐清晰，知道是自己做梦了。 被噩梦惊醒的人很难再有睡意，有时候甚至是有了睡意也要强撑着意识，似乎要过了那个劲儿，才能拾起重新入睡的勇气。 陈烨也不例外，他翻身下床，开了灯之后准备去酒柜喝杯烈酒暖暖身子。 摆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 陈烨皱眉，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按下接听键时竟是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陈烨……” 电话那旁空白了几秒，一声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传过来，如同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陈烨忽然扔了电话朝门口走去。 温劭躺在床上，突然而至的光亮刺得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手上握着拨出去的电话。 陈烨走近他之后，才发现他伤的有多重。 全身上下都是伤，因为宋威下令，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给他找医生治疗，陈烨看他满身的血，呼吸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温劭贪婪地感受对方指尖的温度，睁着眼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却是极其疲惫的，他像是强撑着意识等他过来再见他一面，“我好像又做梦了……” 他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陈烨俯身看着他，脸色在灯光下忽然显出一种不寻常的苍白，明明失血过多的人不是他。 他说，“你撑住，我去想办法。” 光明正大的喊医生，那无非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宋威的脸，他还没资格这样做，但温劭如若今晚退不下烧，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撑得到明天。 半个小时后，小五的手机在震动。 小五带着医生敲开陈烨的门时，陈烨头昏得像被人从脑袋后面重重砸了一下，小五看他脸色潮红，一个喷嚏接连一个喷嚏打个不停，又奇怪又担心地问，“ 烨少，你怎么突然感冒发烧了？” 陈烨朝他摆摆手，捂着鼻子说道，“没事，估计是着凉了，让医生留下就行，你回屋吧。” 小五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陈烨眼含警告的目光，他平日看上去不拘小节，实则心思缜密，所以只要陈烨稍微暗示他一下，他也就明白了，嘱咐了医生两句之后就默然下楼。 陈烨把医生带到温劭的房间，温劭却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 “拜托了，医生。”陈烨声音恳切。 “那你呢？”医生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发烧了。 “我没关系，”陈烨用手心敲了几下额头减缓痛意，他说，“我在门口守着，有什么需要的，您叫我。” 第二天早晨宋威在吃早餐时便喊了小五来问话，“昨夜你这么晚出去，干嘛了？” 小五愣住，想不到宋威会知道自己出门的事儿，但仍旧照实回答着，“烨少生病了，他让我给他找个医生。” 宋威抬眸看向他，“什么病这么严重？” 小五刚要开口，就听到陈烨下楼的声音，两人的目光寻着声源望过去，只看见陈烨脸色潮红地朝他们方向走来，整个人有气无力，透露出病中的虚弱。 “怎么了这是？”宋威关心地看向他，原本藏在心里的疑虑都在看到陈烨后完全打消了，“怎么忽然不舒服？” “没事，估计是冷到了。”陈烨声音已然完全变调，拖着浓厚的鼻音。 他只要重病都会变声，宋威在陈家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陈烨历来不容易生病，但只要病了是非常难好的，特别是感冒发烧，简直是病来如山倒的典例。 宋威不得不重视起来，“昨晚医生来看了怎么说？” 陈烨知道宋威是关心他，只得回答道，“他说就是受寒了，给我打了小针又开了退烧药。” “我看你现在烧也没退下来，”宋威言语里有长辈责怪的意味，说着，“你吃完早饭让小五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感冒发烧拖不得，知道不知道？” “嗯，好的。”陈烨点头答应。 “顺便，”宋威转头看了眼小五，小五立刻会意，走近他低下头说着，“威叔吩咐。” “去三楼看看温劭死了没，要没死顺便一起送医院吧。” “是。” 小五低声应下。 陈烨这场病一 直拖到月末才慢慢好起来，温劭都已经康复出院了，他却仍在别墅里咳得面红耳赤。 感冒发烧虽说是小病，但对于不容易生病的人来说，简直有摧枯拉朽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陈烨就是这样。 原本计划月中旬就要回北方，但宋威不放心，知道他一个人到那边更是不注意自己身体，便让他等病好了再回去。 温劭出院之后也就待在别墅哪里也不去，他知道宋威是杀鸡儆猴，借这个机会不但给自己长教训，同时也是让所有人明白，谁犯错了，惩罚都是一样的。 陈烨因为生病了，也是哪里也去不了，只得每天待在房间，定时的打针吃药。 有时候他咳得厉害，温劭在卧室都能听到对面房门传来的咳嗽声。 反复犹豫后，温劭敲开了对面的门。 陈烨面色通红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眼底有明显的疲惫。 他似乎想不到会是温劭，愣了一下才道，“怎么是你？” 温劭看着他，面对面的距离，迟疑了一下才问，“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 之前陈烨病了他还陪在他身边，那个时候他就发现陈烨是不怎么吃药的，哪怕病得浑身不舒服，他都宁愿撑着也不吃药，这次估计也一样，时间拖长了，就怎么也好不了了。 陈烨想不到温劭敲开自己的房门就为了问这个，一时语塞，只是盯着他看。 温劭问完之后也发觉自己的唐突，在面对陈烨的问题上，他永远是冲动大于理智，只是听着他一声声剧烈的咳嗽声，只要想起他不好，他就没办法不分心。 陈烨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你还有其他事吗？” 语气莫名的有些冷淡。 温劭当然明白他的避而不谈，也就顺着他换了个话题，“我是来，谢谢你的。” “不客气。” 当初他说过，从此以后，温劭的生死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但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做不到，陈烨恨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恨自己在面对眼前这个人时，永远都狠不下心来。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陈烨看了他一眼，示意要关门了。 温劭只得退后一步，哑着声说，“没事了。” 陈烨冷淡的关上房门，阻拦了温劭永远堵在喉咙说不出的话。 那一幕，很多年以后依然会时时出现在温劭的脑海里，午夜梦 回，他总能一次次回到这个房间，回到这个地点，日复一日地受着煎熬与折磨，每一次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次他想要开口挽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哪怕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迈不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烨永远地关上房门，永远的，他失去了最后开口的机会。 宋威打算亲自走货。 温劭办砸了这件事，再交给其他的人便会显得没有诚意，对方是个大买家，宋威非常重视，所以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亲自走货，尽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露面了。 他先带着阿口去了一趟缅甸，一切办妥之后才联系了买家，确定好交货的时间和地点。 出货时间定在了月底，温劭自然是跟着宋威一起去的，之前已经领过教训，宋威也不会多加为难他，不过是让他长个记性的同时杀鸡儆猴，所以出院之后，宋威就让他好好准备准备，跟在自己身边。 出发前一晚大伙如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吃了晚饭，陈烨似乎没什么食欲，只随便扒了几口就搁了筷子要上楼，宋威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明早几点的飞机？” 陈烨脚步顿住，回答着，“十一点。” 宋威略微点了下头，说着，“路上小心些，别忘了时间。” “知道了，威叔。” 两人简短的对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温劭自顾皱着眉，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饭。 直到陈烨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外，他才敢抬起头望向那个地方，目光似眷恋又似企盼。 “待会儿吃了饭到我书房来。” 宋威两指并拢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温劭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在乎刚才的一幕有没有被宋威看到，只是淡然地点了下头，说着，“好的。” 第二天一早，温劭就陪着宋威一起出门了。 关上房门，温劭阻止不了自己望向对面的房间，那房门依然是关着的，时间还早，连天都没亮，他知道此时陈烨肯定还在熟睡的。 他想起他睡着了的样子依旧是眉目英朗，有无数次，温劭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还在自己身边，只有在那个时刻，身上的冷汗才会渐渐退却。 可他仍然是心有余悸，梦中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梦了无数次，无数次怎么也醒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陈烨被自己乱枪打死，每一次醒过来，他都恨不得马上提枪杀了自己。 所以只有把他紧紧抱在怀 里，陈烨中说他睡觉喜欢挤人，其实是因为害怕，把额头抵在他的背上，用手牢牢环住他，只有这样，才能收紧心口的空隙，才能放缓呼吸，告诉自己，没事，他还在，还在自己身边。 可陈烨都不会知道，温劭想，自己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他。 第四十五章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宋威感觉到身边始终挺直的腰杆，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说着，“怎么，紧张？” 温劭摇头，说着，“不是。” 宋威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原因，淡笑了一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车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以及司机，静谧的环境下，空调的温度冷得让人有些不安。 隔了一会儿，阿口来了电话，温劭听到他的声音在电话那旁低沉的响起，“威叔，一切正常。” 宋威眉心跳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 车子仍旧行驶在葱郁的山路上，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宋威忽然喊了句停车，司机下意识地踩了急刹车，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看到宋威掏出了腰上的枪朝自己一枪崩了过来。 血肉模糊。 温劭足足愣了好几秒，再反应过来时宋威已经拽过他的电话和枪朝悬崖下扔了出去，随即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去开车。” 温劭镇定了情绪，迟疑地看向宋威，“威叔？” “别废话，去开车。”宋威的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温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全都变了样，司机被宋威一枪打死，而他从刚才的沉着冷静忽然变得惶恐不安，指着自己的枪口却是步步紧逼，“别问为什么，去开车，我说往哪走就往哪走。” “是，威叔。”温劭调整了呼吸，尽量稳定宋威的情绪。 温劭打开车门把驾驶座上的人拖了出来，然后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自始至终，宋威的枪口都稳稳对准了他。 “前面岔路口，右转。” “往前。” “左转。” 温劭一面机械地听着指挥，一面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毫无疑问，是阿口的那个电话。 宋威在接了阿口的电话后，忽然就失了镇定，阿口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及时的通知了宋威。 温劭此时心底波澜起伏，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依旧是冷面如初。 他不知道那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按照之前的方案，是在宋威出现时立刻开展抓捕行动，但现在，温劭想到刚才宋威扔出去的手机和枪，知道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这么长时间，他等了两年才等来这个机会，替他一次次成功的走货，取得宋威的信任。 他不会放过宋威，哪怕死，也决不会放过。 执行着宋威简短的命令丝毫不敢懈怠，终于在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向了一处开阔的平地。 温劭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从未知道，宋威在这里给自己留了什么样的后路。 “停车。” 宋威忽然开口，温劭眼疾手快地踩了刹车。 两人下车后，宋威指向他的枪微微有些颤抖，温劭轻呼了一口气，知道时机到了。 宋威抽了一年的大烟，果然，烟不离手的他，开始犯瘾了。 这里地段开阔，没有任何可以闪躲的地方，温劭一路被宋威推着往前走，一面想着应对之策。 温劭不敢轻易开口，每走一步路都细斟酌思，然后，他忽然看到了前面停着的一辆车，以及，坐在车上的，那个他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陈烨打开车门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人，同时也注意到了宋威举着的枪。 “威叔？”他惊讶地喊了一声。 宋威顿住脚步，隔着两米的距离，他点头道，“烨少，你来的很准时，现在正好十一点。” 陈烨却只是盯着他的枪，皱眉问着，“怎么回事？” 宋威冷脸一笑，“我被人出卖了，有内鬼。” “威叔，你以为是我？”温劭忽然开口，虽然背对着宋威，却还是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意。 枪口紧紧抵住他的额头，宋威走过来与他平视，眼神阴狠而狡诈，“温劭，我宋威能活到今天，你以为靠的是什么？运气吗？” 他看着温劭，一字一句地道，“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本来就不打算去的，阿口就是个替死鬼，现在警方估计也已经行动了。” 此时天光云淡，林间有稀疏的鸟叫声，仿佛一派祥和。 “我早知道当局已经容不下我，千方百计设计抓我，这次虎口脱险，还亏得你们替我演了场好戏，至于内鬼是谁，我想，到现在我还没听到警笛声，说明阿口已经落网了，他不知道我所在地，所以，只剩下你了。” “是吗？”温劭冷笑着看他，面具摘下后，他的眼里尽是恨意。 “你苦心设这个局，让我猜猜，是故意引我出头吧？所以牺牲了我那三十公斤货，为的只是让我亲自走货，那个躲在幕后神神秘秘的买方，我一开始就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果然，被我压对了 。” “你太狡猾了，宋威，”温劭的口气是一贯的冷漠，事到如今，他也不必再继续假装，“你唯一能被利用的点就是太要面子，原本你不必亲自出面，但你要脸面，我搞砸了你的货，动静太大，道上的人都知道，你为了扳回这局，必定会亲自出手。” 宋威嘴角一笑，带着明显的自信，他说，“但你们没想到我还给自己留了后路，让阿口替我去……” 陈烨听到这里明显一愣，脱口道，“威叔……” “烨少，”宋威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阴狠显露无疑，“我早跟你说过，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这两年来，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取得我的信任……” 话还没说完，温劭忽然就动了。 趁着宋威转头看向陈烨的瞬间忽然一记锁喉缠腕，只听见宋威“啊”了一声，温劭已然手枪在握，却想不到陈烨突然发难，朝着自己一脚蹬了过来，始料未及的瞬间，宋威已然摆脱他的束缚被陈烨掩护在身后，子弹上膛，两把枪瞬间对准了彼此。 黑压压的枪口，对准的是对方的眉心。 “温劭！” “让开！”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却是一个愤恨，一个暴怒。 陈烨握着枪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开口时却拧紧了眉心，他说，“威叔，你开车走。” 宋威被他很好地掩藏在身后，除非温劭朝他开枪，否则没有其他的方法。 温劭眼底泛红，看着陈烨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生生剜出一道血迹来，“你逼我？” 陈烨直视着他的目光，眼底也尽是愤恨，“你也骗了我，温劭。” 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一直以为他们已经是绝境了，可想不到，此时此刻，温劭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他的面前，再一次，撕开了他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出白骨森然。 脑海中百转千回，他连心痛都来不及体会，就已经对上了温劭冰冷的枪口。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开枪，朝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不会把威叔交给你。” “你他妈逼我？！”温劭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抵住了他的额头，食指扣紧得骨节发白，“你以为我不会吗？！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一枪杀了你？！” “那你开枪啊！”陈烨朝他吼了过去，手指颤抖着去推宋威，“走啊！ ” 宋威拉开车门就要坐上去，眼底却是决绝的不忍，温劭赤眼看着他，眼看宋威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忽然对着陈烨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陈烨无法置信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肩膀，鲜血淋漓。 就在温劭对准宋威开枪的同时，前方忽然传来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军用吉普朝着他的方向飞驰而来，子弹擦着耳朵飞过，顿时，枪声此起彼伏。 “老大！快上车！” 接应的人及时赶到，枪林弹雨中温劭已经来不及再朝宋威开第二枪，他被人掩护着迅速离开，温劭避之不及，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宋威消失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他忽然转过身一把扯住陈烨的领子逼向自己，“你他妈为什么？！” 陈烨此时已经痛得脸色苍白，冷汗一直往下冒，却看着温劭惨淡的笑了，他说，“亲亲相隐啊温劭，即使威叔罪不可赦，但送他进监狱的人，不能是我。” 温劭反手就给他一个耳光！ 陈烨嘴角已然开裂，却硬生生咽下一口腥甜的血。痛吗？怎么会比心口还痛？所以，他无所谓了。 温劭已然失去理智，看到陈烨嘴角的血，心脏像是被人连皮带肉挖走，可他已经那样疼了，还指着陈烨怒吼道，“你知道他杀了谁吗？他杀了我哥！你让我怎么放过他？！我等了两年的时间就是为了抓住他！” 陈烨却只是对着他笑，那笑是山河无光，是残阳如血，是一个人，挫骨扬灰后的心死。 他缓缓抬起手臂，用自己最后仅剩的力气，朝着温劭开出了手中的枪。 温劭已然绝望，不作任何闪躲地站在那里，期待着那一声枪响。 “砰”地一声，却只是他心底回荡的旋律。 睁开眼，看到的是陈烨悲恸的笑容，他说，“温劭，你以为，我真的会对你开枪吗？” 温劭惊恐地睁大眼睛，那把枪里，竟然是没有子弹的！ 怎么会？温劭不敢相信地看向面前的人，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陈烨的枪是没有子弹的。 陈烨眼里尽是绝望过后的死寂，他低头去看肩膀上的鲜血，像是要以这样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的于心不忍，他说，“不过现在好了……”他疼得整个人都在咬牙坚持，却仍旧断断续续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自我安慰，然后， 他冲温劭笑了，说着，“那个爱你的陈烨……最后还是被你一枪打死了……” 第四十六章 温劭猛地睁开眼睛，黑夜中，冷汗涔涔。 耳边是嗡嗡的回音，他像是承载着沉重的躯体，黑压压的雾气奔涌而来如猛兽吞噬，温劭去摸眼角，竟是不知何时挂着的冷泪。 他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又是三年前的那个梦，永远都是。 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隔了好一会儿，直到呼吸平复如初，他才稍微动了下发僵的身子。 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噩梦纠缠着他，如藤蔓攀附，从他的心口生出枝桠，与生命浑然难分。 三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哪怕他忘了与陈烨的点滴，忘了他有多少次伤了陈烨的心，但唯有那一幕，他朝陈烨开枪的那一幕，陈烨心碎的样子，他怎么也忘不掉。 温劭重重呼了口气，使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翻身下床。 一旦陷入噩梦，下半夜他便很难入睡，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 在窗户前站了一会儿，窗外是深沉的黑，是星空寂寥，是他刻意伤害陈烨后脸上挂着的残忍余笑。 温劭摇摇头，努力想要摆脱这份痛苦。 他关上窗户，目光在看到书柜抽屉时，有一瞬的停顿。 温劭缓缓拉开抽屉，除了六发子弹外，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是送陈烨去医院时在车上发现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温劭才知道，为什么陈烨的枪是没有子弹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烨在看到是他后，竟然把子弹都留在车上，独自握着一柄空枪与他对峙。 胸口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意，温劭像是不能再看，砰地一声砸向半开着的抽屉，把心中那些无法言语的伤痛转化为怒火。 三年来，只要梦到陈烨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就恨不得当场死在陈烨面前。 无论是在独处时，或是陈烨面前，他都无数次提醒自己，他已经忘记了，他对陈烨，是没有愧疚的，只有不断地骗自己，才能够换得哪怕片刻的心安。 可白天的满不在乎和自欺欺人，都在黑夜里化为梦魇，愈发折磨他。 三年的时间，他选择的是自我放逐和自虐式的惩罚，但没有用。 再次见到陈烨以后，温劭发现那统统都没有用，他还是会伤心，会愧疚，并且这样的感情一天比一天还要强烈，温劭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 爱恨难分，悔责难明，从 来这世上，最难分辨的，就是一个爱字。 越是不想有情，越是深陷其中，因为在意，很多东西都可以克制，唯有爱是不能的。 温劭想起三年前，他把陈烨送到医院，在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才选择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见陈烨，陈烨这辈子也不会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所以，他选择决然离开。 他说过他不会放过宋威，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想的就是怎样抓住宋威，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他，也没人，能够动摇他的决心。 宋威逃去缅甸后，住在仰光一个将军的家里，半月以后，他被将军出卖，送回大陆。 宋威以为自己和将军几十年的交情，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将军出卖的他。 将军借口发生兵变，让他的副官开着直升机接宋威离开，宋威不疑有他，坐上飞机之后才发现，他中计了。 宋威对将军说，想不到，你竟然出卖我。 将军愧疚地道，对不住了，如若我不出卖你，大陆那边就是让我死。 宋威说，我给你五个亿。 将军摇摇头，苦笑道，你知道我不缺钱，我惜的是命。宋威，对不住，但我保证，你会安全地进去，途中不会有任何闪失。我欠你一条命，以后陈家或是宋家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一句话，我肝脑涂地。 将军说到做到，下了飞机把宋威移交给大陆警方后，从河口到省城的那段路程，炮声终究没有响起。 多少缅甸毒枭和大陆买家已经在边境线架起了炮弹只为要宋威的命，却在关键时刻接到了将军的电话，将军只说，谁要宋威的命，我就要他的命。 他们只能放人。 将军又向他们保证，他说，宋威不会出卖你们，他是必死无疑，但陈家还在，所以你们放心，他是不会向当局透露一个字的。 事实果然如此，宋威落网以后，并没有牵扯出任何关键人物，当局也没有再多加追问，毕竟抓住宋威，抓住这个多年来一手遮天的毒枭，他们的案子，也算是了结了。 当时陈烨也牵连其中，最后却因为证据不足而取消了诉讼，宋威为了防今天，才不让陈烨插手他的生意，所以哪怕他的一干手下全都落网，童辉和陈烨，都是撇得干干净净的。 至此，当局用了几年的时间，用前后牺牲了十几名人员的代价终于将宋威抓捕归案，这件案子，圆满告破。 宋威被 宣判死刑的那天，温劭没有到场。 他一个人开车去看温敬，在墓碑前坐了一天一夜。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报了仇，将幕后主使绳之于法，他终于，能够来见温敬。 温劭受到了嘉奖，上面原本打算给他派一个清闲的职位，却被他当场拒绝，坚决要求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连温盛岚都劝不住，然后一去，就是三年。 他知道他对不起陈烨，这么多年，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是他。 但他不后悔。 如若时光重来一次，他仍然会这样选择，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这么做。 三年的时间，说短，只是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就那样过了；说长，却也是回忆遥远而渺茫，那些事好像发生在上辈子，又好像，发生在昨天。 时间，永远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名词，至少对于温劭而言，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来逼迫自己忘掉往事，却在粉墨登场时统统没了一点用，也许三年的时间始终太短，他还没来得及忘记一个人，那人就已经神态淡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然后，他才发现忘记根本没有用，因为哪怕忘记了，他也会重新爱上。 过了几天，温劭让人去查的事儿有了回应，欧阳亲自带队在检查站堵卡，终于在过往的一辆卡车里发现暗格，温劭当即下令，可以抓捕。 他们没有那个时间选择放长线钓大鱼，更何况如若稳住不报，之后出的状况，谁也担负不起。 温劭还记得当年他的上司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放宋威一次次过线的，为了让温劭取得宋威的信任，当局承受太大的压力，甚至于经受了高层一次又一次的审查，怀疑他们已经被宋威收买。 所以现在这样的情况，温劭只能下令行动，更何况，这一次发现的数量，只够让人当替罪羊，要逮住幕后黑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但发现的这些东西，也够华威受一阵子的了。 温劭知道在运毒人嘴里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也足够让刘旭东带人上华威那儿正式露个面，搅他一阵子的安生，至于以后，温劭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但让温劭意料之外的是，刘旭东竟然吃了闭门羹。 温劭眉宇一轩，气得笑了，“这么牛逼？” 刘旭东在电话那旁回道，“他们说华威出国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温劭凝眉，当下直接命 令着，“行啊，出国是吧，你带几个人监视两天，看到他出现立刻给我电话，妈的，跟我玩金蝉脱壳？” “好的，队长。” 刘旭东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干了这么久的警察，他还没遇到过这么不给面子的人，真想会会了。 温劭一面下楼一面吩咐着他，“机灵点，别让人发现，有什么事随时和我汇报。” “放心吧劭队。” 电话忽然嘟地一声，温劭看了眼屏幕，说着，“我接个电话，先这样。” 打电话的人是秦卿，是因为之前陆君应的事儿，因为临近扫墓，秦卿出于礼貌便询问他要不要一起。 “当然，该准备什么你告诉我，我来准备。” 原本温劭就打算和他们一起去的。 秦卿告诉他不用准备什么，只要那天把时间空出来就行，其他的她来办。 接完两个电话他也已经走到停车场，下班时间一过，空空荡荡也只剩下几辆车了。 温劭一面往外倒车一面想待会儿的晚饭要怎么解决，自从回来之后他的生活极其没规律，除非是回大院，不然都是吃了上顿想下顿，有时候嫌太麻烦了连晚饭都是回家煮碗方便面完事。 今天他也没什么心情出去吃，回到家刚把方便面下锅，客厅里的手机就响了。 温劭把火调小，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重光。 “吃饭了没？” 才按了通话键，重光的声音就急急忙忙从那边传过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后一步似的。 “没呢，正准备吃，怎么了？”温劭扭头夹着电话，两手去撕调料的包装。 “快放下你手中的泡面，大爷带你出去吃山珍。” 温劭愣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的摆设，“你怎么知道我在家吃泡面？你装摄像头了？” “老子跟你这么多年，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好吗？”重光懒得跟他废话，“快出来，在老地方见。” 还没等温劭说话，他就匆忙挂了电话，只怕温劭不去。 第四十七章 重光选了家新开的私房菜，等菜上齐可以动筷子时天早已经黑透了。 “你们家那位出差去了？”温劭问他。 “嗯，要去十来天，不然约你干嘛？” “我就知道，”温劭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点出息。” “哟，我出息能出息得过你？”重光反唇相讥，“这么多年没见你身边带个人，卧室里的飞机杯一个星期换一次？” 温劭斜眼拍了下他的头，笑骂着，“艹，你真装摄像头了。” 两人很长时间没见，总是把斗嘴当乐趣，一顿饭慢悠悠地吃下来都快到人家打烊的时间，重光结完账两人才一起往门外走，秋风凉薄，寒意撩人，短短的几米路，温劭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连重光都忍不住挑眉，“怎么了你？” 温劭吸了下发红的鼻子，摇头道，“没事，估计是鼻炎犯了。” “你他妈这几年一身病，”重光有些恨铁不成钢，皱眉说着，“莫邵忻之前也是鼻炎，我和一老中医拿了点药给他吃，效果还不错，等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你不上班？” “这几天没什么事，我去单位找你。” 两人一路闲聊，刚走到取车处温劭脚步忽然顿了一下，重光抬眸问他，“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重光只觉得在哪里见过。 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仅仅是挨得近了些，稍微矮一些的男孩似乎是刻意往男人身上凑，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和试探，重光瞥了一眼，移开了目光。 “认识？” 直到那两人开车走远了重光看温劭依旧没有挪步，奇怪地问了一句。 “嗯。”温劭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口的不适，打开车门坐上去。 重光也懒得问他，嘱咐了句小心开车，自己就先撤了。 温劭一个人坐在在车上，无来由的有些气闷。 陈烨看见他了，他知道，面对面的距离，不可能看不见，但他却像是看陌生人一般扫了一眼，就和他擦身而过。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他不知道那个男孩又是谁，陈烨从来不缺人，这个他早就知道，但一次次亲眼目睹，看着那些人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嫉妒和愤怒就像火一样地在胸前燃烧，温 劭差点就失了风度。 那曾经是他一个人的陈烨，是只有他可以抚摸亲吻逗弄的陈烨，而如今，他却只能站在他的对面，选择画地为牢。 狠狠搡了一把方向盘，温劭打开车窗透气，却怎么也挥散不了胸口的烦闷。 手机却在这时及时解救了他，是刘旭东的电话。 他说，“队长，情况有些复杂了……” 陈烨坐上车后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男孩试探地开口问，“烨哥，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陈烨摇了下头，才对着麦子道，“开车，先送他回去。” “烨哥，我……”男孩有些欲言又止。 陈烨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放心，以后有空你还是可以过来的，我现在先送你回海棠城。” 男孩听了这句话后才稍微松了口气，原本这顿饭就吃得战战兢兢，知道陈烨也好得差不多了，带他出来吃饭，无非是给他个甜枣聊表谢意，现下果然是要把他送回去了。 不过总比上完就扔好，他想，至少以后自己不是没有机会再上陈烨的床的。 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多和陈烨说两句话，男孩便捡了不相关的话来聊，朝着陈烨道，“烨哥，刚才路过那人我似乎在海棠城见过几次，他好像是局里的人，我看他一直盯着您看，您自己要当心。” 原本以为主动关心能换来陈烨的好感，却不想陈烨听了这话脸色比刚才还难看，沉着脸扫了他一眼，男孩吓得不敢轻易再开口。 刚才他确实是看到温劭了，也看到温劭似嘲讽又似不屑的目光，只淡淡瞥了一眼，他便转移目光。 那日如若不是华威欺人太甚，敢在他门口耀武扬威，他是绝不会去找温劭的，也不会硬受了温劭的侮辱而不说一句。 不过还好，陈烨想，他忍得起，也承受得起那个人对他无休止的伤害，因为最难捱的时光已经过去，无论温劭再对他做怎样的事，他都能够忍受。 曾经是因为有爱，所以一次次隐忍和谅解，但如今，他对温劭，有的只是永远的淡漠，那个人的脾气他从未了解，也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陈烨有时候忍不住想，明明最该恨的那个人，是自己。 温劭现在这样气他，又是何必？不过是互惠互利的事，他犯不着意气用事。 送男孩回海棠城后麦子才把陈烨送回文 林秋苑，只剩下两人了，陈烨才开口问着，“最近陈棣怎么样？” 麦子想不到陈烨会忽然问起陈棣的事儿，组织了下语言才回着，“棣哥好一些了，没之前那么反抗，他年少不懂事，您也别往心里去。” 陈烨牵了下嘴角，“行了，是你们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他那个狗脾气，倒是全随了我父亲，就是差他老人家的胆量和气魄差多了，不然这么多年我也懒得管着他。” 麦子笑了一下，不说话。 陈烨停了一下继续道，“别关着他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够他受的，平日里让他们多看着点他，小打小闹就算了，要是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我有心救也还要他有命在。” 陈烨这番话语里都是怒其不争，麦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只得劝慰道，“烨哥，您也别太操心，棣哥虽然行事鲁莽了些，但分寸还在，您上次不是说把海湾那边给他吗？您再和他沟通沟通，说不定他也就听了。” 陈烨嗤笑了声，低头像是在仔细研究掌心的纹路，隔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着，“他要是能听，这么多年我俩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这些年，他做的事越来越出格，要是哪天我救不了他了，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麦子闻言吓得一身冷汗，他不知道陈烨怎么今天就忽然对他说起这些，平日里八面玲珑，但这样的场合，他却不知怎么接口了。 陈烨对他这个弟弟的感情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听说两人之前并不像现在这样相见如仇，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陈棣忽然就恨上了他，甚至是他忌讳什么陈棣就偏要做什么，亲兄弟之间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他一个旁观者，都替陈烨觉得心寒。 回去以后，陈烨没有丝毫的睡意，哪怕夜深，他也是一个人开了一瓶酒，选了一部老电影，消磨慢慢长夜。 凌晨四点，当窗外还是一片肃黑，月亮仍旧晕黄时，陈烨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 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心底莫名闪过一丝不快，是海棠城的内线。 “烨哥，童辉出事了。” 陈烨被请进公安局“协助调查”时，天才蒙蒙亮，远处像被蒙了一层纸油，泛着乳白色的光，太阳将升未升。 “你们的意思是，童辉杀人了？”陈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他交叠着双腿，眼神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警帽，笑了一下，问，“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警帽才刚大学 毕业，对付他们这样的人只会板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包公样，“童辉涉嫌故意杀人，我们正在调查。” 然后一闭口，不多费一个字。 当局派这样一个人和他周旋，陈烨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他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小时，却连童辉一面都没能见到，陈烨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干脆在例行询问后起身离开。 童辉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杀人，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而最大的主使者，只能是华威。 麦子看到陈烨出来连忙地迎了上去，“怎么样烨哥？见到童辉了吗？” 陈烨敛眉，“上车，回去再说。” “死者叫戚虎，是当时找您麻烦的带头人，尸体是在郊区一处废弃的水沟里发现的，有人指认童辉在案发之前曾经与他发生过激烈冲突，并且死者身上找到童辉的指纹，这一次，童辉是被人陷害了。” 麦子坐在副驾驶座，和陈烨报告着最新的情况。 陈烨凝眉不语。 这件事确实太过蹊跷，前面有人证证明童辉确实和死者发生过冲突，后脚那人就死了，摆明了设圈套。 “尸检那边什么情况？”陈烨问。 “是殴打致死，脑部遭到致命一击后当场死亡。” “不可能是童辉，”陈烨听了这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说，“一定是有人等童辉走后，对死者下了杀手。” “烨哥，会不会是华威？”麦子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陈烨沉吟了下，麦子便继续道，“之前华威被咱们摆了一道，损失了钱不说，替罪羊都进去了好几个，刘先生那边也是趁那个时候低价收购的货，华威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现在死而不僵反咬一口，竟然栽赃童辉。” “现在最重要的是洗清童辉身上的嫌疑，你马上带几个人去现场，从那个目击证人开始入手，不管用什么办法，逼他改口供。” 麦子目光一冷，应着，“是，烨哥。” 结果还没回到家海棠城那边就打来电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二三十人堵住大门，要求给死者一个交代，他们连忙打电话问麦子，该怎么办？ “警方呢？就他妈没人管管？！”麦子也是病急乱投医，对着电话吼道。 陈烨拍了拍他的后座示意他冷静，当下吩咐着，“把瞿阳叫过来，让他带人去海棠城，既然华威 想玩，那么我就陪他玩玩。” 第四十八章 “队长，陈烨带人回海棠城了。” 电话那旁传来欧阳的声音，温劭嗯了一声，说着，“继续监视，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是，队长。” 挂断电话，温劭狠狠抹了下额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有手下过来冲咖啡看到他皱着眉头，便关切地问了句，“队长，怎么哪里不舒服？” 冲了一杯咖啡递给温劭，又道，“昨晚玩太晚了？” 温劭勉强抬眸朝他笑笑，说着，“没事，你去忙吧。”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在手里震动，温劭凝眉接起电话。 “说。” “队长，证人带出来了。” “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我马上过来。” “是。” 温劭拽了外衣就往外走，结果刚到停车场欧阳的电话就来了。 “劭队，情况不太好，里面估计是打起来了。” 温劭一搡车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妈的那片区民警是吃干饭的吗？！” “要不我进去……” “待着别动！”欧阳一个人势单力薄，那里面都是不要命的，温劭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接着一字一句道，“我去。” 温劭一面倒车一面拨通了锦官的电话，“是我，你现在马上给李向阳打给电话，让他五分钟之内赶到海棠城。” 锦官略微沉吟便应声，“好。” 温劭挂断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喂，旭东，华威那边盯得怎么样？” 温劭赶到海棠城只用了十多分钟，掀了车门还没走进去就看到李向阳带着的人已经制止了骚乱，一口气积郁在喉间他却只得硬吞下去，虚情假意地和李向阳道了声谢，那人也是给足了面子，“手下办事不利，我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还是在途中才接到容副的电话……” 他怎么解释温劭也就怎么听，等人走后欧阳才走到他身后问，“劭队牛逼啊，你怎么把这尊大神给请来的？” 他的背景队里没人知道，所以只是简单解释道，“我请人帮了个忙。” 他的职权范围不允许他越俎代庖，所以锦官比他更合适打这个电话。 “情况怎么样了？” “李队一来人就全部撤走了，陈烨在里面。” “到底怎 么回事？” “死者家属带了一群人围住海棠城，当然，您也知道是谁在后面撑着，陈烨这边也不甘示弱，两伙人就这么杆上了，差点闹出人命。” 温劭嗯了一声，说着，“我进去看看，你在车里等我。” “队长，照我说你也不需要操心这些事，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不是更好？” 温劭心烦地摆摆手，独自一人进去了。 手下告诉陈烨有人来访时他还略微思忖了会儿，直到听到温劭的名字，他才勉强点头道，让他进来。 温劭走进来就看到陈烨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他抬头看了看，嘴角牵出一个微笑来，客气地问着，“劭队现在来找我，有事？” 温劭最不待见就是他这副样子，在其他人面前惯于粉饰太平，到了自己面前，也是如此。 他越是这样，温劭就越是忍不住想要撕碎他的面具。 “到现在还笑得出来，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 陈烨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他是知道了，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温劭此时此刻来找他，不会只是“恰巧路过”。 陈烨在人前一贯的好风度，此时也如此，温劭故意激他的话也不往心里去，仍旧保持着微笑道，“多谢劭队关心，这些小事，我想我还是能够处理的。” “你当然处理得好，童辉已经进去了，下一个会是谁你不是没有心里准备，”温劭冷嘲热讽，没有外人在他也不必顾及他的颜面，哪句难听捡哪句，“三年前童辉就逃脱了，这一次我看谁还能够救他？就凭你吗？我在这里奉劝一句，有时间不如为童辉选个好点的地方，你知道故意杀人判的什么罪。” “我会救他，不劳你费心，”陈烨站起身绕到他的身边，与他平视，“如若你今天来只是为了显摆你的优势，那完全没有必要，温劭，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扰乱我？那我这么多年的教训也当真是喂了狗了！” 陈烨终于卸下他那副虚伪的面具，却没有温劭想象中的愤慨或是焦虑，他只是在用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看着他道，“你记好，能不能救出来全看我的本事，跟你劭队没有半点关系。” “是吗？”温劭再开口时已经完全忽略了此行的目的，他只是看着陈烨即将发怒的样子心里便感到一阵恶意的快感，冷声道，“那我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救出一个杀人犯的。” 明明知道不该说，明明心底 不是这样想的，但开口时他已经完全没了理智，开始口不择言，“别到时候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当年两人在一起时，温劭带陈烨去吃他喜欢的口味，陪着他去玩他感兴趣的东西，他那个时候是愿意宠着他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他待一块儿不分开，有时候睡醒了不见他温劭都会忍不住嘀咕两句，然后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他。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在乎，因为太爱，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他养起来，每天只给自己一个人看，那么可怕的独占欲，偏偏陈烨也愿意纵容他。 但现在，不过三年的时间，忽然一切都变了样，都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曾经背到烂熟的诗句，此刻突然涌上心头，明镜一般印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是这一句。 所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更何况是人心？那是世上最柔软的东西，却也可以成为世上最坚硬的东西。 从来杀人不需要利器。 温劭说完就后悔了，像是一口冷气猛地灌进肺里，他看到陈烨眼里一瞬而过的惊愕，如同焚风之后的余烬，满眼的死寂。 他忽然就慌了，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却僵在半空动不了，他艰涩地开口，“我不是……” “你走吧，”陈烨打断他，眼里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他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愤怒还是伤心，或者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移开了目光，陈烨牵出一抹苦笑，说，“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温劭还想解释，却发现陈烨根本不想听，只得看着他黯然的身影咬牙开口道，“我会帮你的。” 陈烨听了这话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如同冰雪天里的冷日，没有半点温度。 “麦子，”他喊来麦子，吩咐着道，“送劭队出去。” 直到关门声阻隔了一切声响，陈烨才闭上眼放缓呼吸，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想要走到窗前去透气，电话铃声便骤然响起。 “烨哥，证人不见了。” 陈烨眉心跳疼，“什么叫做不见了？是华威的人？” “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赶到时，那个人已经被带走了，不清楚是哪边的人。” 陈烨尽量稳住情绪，隔了一会儿才对着麦子道，“给我问清楚，谁带走的人！” “是，烨哥。” 陈烨在傍晚时候见到了收押在监的童辉。 童辉说，“ 烨哥，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陈烨摇摇头，“有人给你设了圈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洗清你的嫌疑，你仔细回想，你在离开以后，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 童辉听他这么说也就闭上眼，一面开口一面理清细节，他说，“我找到那人以后就把他带到郊区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您吩咐过，所以我没有下死手，当时我没用任何工具，最后打得他满地求饶才罢手，但他的伤都是在背上以及腿上，我废了他一只手，但没要他的命。” 陈烨想到之前麦子和他说，死者的致命伤是在头部，童辉的身手他知道，要是真想要人命，何必废他的一只手？所以一定是有人躲在暗处，趁童辉离开后，才下的狠手。 陈烨离开时安抚了童辉，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童辉淡漠地点了点头，目送陈烨离开。 他一向沉稳而阴狠，早在几年前就被宋威打磨成一台完美的杀人机器，所以哪怕现在遇上了这样的事，也不会显出任何的惊恐或是慌乱。 温劭知道从证人口里很难撬出什么，历来民不怕官而怕匪，那个人早被华威收买，即使真的看到了什么，也不敢说出来。 他只是在犹豫，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他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但同时，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童辉。 第二天一早温劭就接到局长打来的电话，让他马上赶到办公室。 温劭想都没想就捞起外衣就往那边赶。 警方在例行检查时发现一辆货车的夹层中装有十公斤海洛因，局里立即开会立案，决定放长线钓大鱼，找出幕后主使。 温劭了解情况后根据上面的指示一一分配了任务，只等接头的人出现。 等部分人都离开后温劭才叫住刘旭东，他说，“把证人和你手里的录像一起交到局里。” 刘旭东听到这话显然一愣，他欲言又止，“队长……” 温劭当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着，“童辉虽然有罪，但我们不能徇私枉法，旭东，记住，你是个警察。” 刘旭东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似乎是不甘，似乎是愤恨，但最后终究转为平静，他说，“我听你的，队长。” “嗯，你把证人带回去以后就好好跟这个案子，说不定又峰回路转呢。” 温劭当时不过 是安慰性地一说，没想到却是一语成真。 第四十九章 发现的货车被放行以后当天夜里就出了城，找了一家比较偏僻的旅店住宿，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开车人就继续上路。 负责跟踪的同事照了一张开车人的照片发回局里，三四十岁的男人，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机灵得很。 温劭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一般都是实在养不活家里了才会跟着运d，这人乍一看，就该是个久经沙场的，不是初犯。 跟踪的车每隔半小时就会换一辆，等到中午时分，那辆货车缓缓开进了一个修理厂。 队员当即向温劭请示，温劭沉声道，“守住门口，排查每一辆进去的车。” 但两个小时过去了，修理厂没有再进任何一辆车，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个人进去看看，就看到货车缓缓开了出来，继续上路。 另外一辆车继续跟进。 温劭坐在车上，此时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不一会儿就流了一身汗。 欧阳正想着要不要去买点消暑的回来，就听到温劭接起电话，嗯了一声说着，“好的。” “怎么了队长？”欧阳问。 温劭一面发动车子一面说着，“货车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货车蹒跚着上了一条山路，蜿蜒曲折，每隔几米就有一个转弯，温劭小心地跟在身后，曲曲折折地走了几十公里，眼看前方出现两个岔路口，立时就有两辆车超了上去，温劭开的高尔夫选择了左边方向，货车身后，仍旧紧紧跟了五辆警车，轮换上前。 左拐之后是稍微宽敞的山路，温劭发现路口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多年的经验使得他脑海有念头一闪而过，但他不敢轻易放缓车速，行了一段路后，他看到那辆货车正紧跟在自己车后，车速越来越快。 “队长，有些不对劲！”欧阳及时出声道。 货车身后跟着的是他们的两辆警车，温劭凝眉眼看货车要与自己并排，就在他朝着对讲机发出指示的那一刻，货车忽然一打方向盘朝着他们狠狠撞了过来！ 温劭当下一惊，连忙猛踩油门冲出去，那货车却加大油门直直从悬崖上飞了出去…… “队长！”欧阳被这一幕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只听见砰地一声，寂静的山崖下重重传出一声巨响。 几辆警车上的成员眼睁睁看着突然的惨景，一时回不过神来，只听见温劭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对讲机里蹦出来，像是 咬牙切齿，“给我下去搜！”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就在他们反应过来准备搜救的同时，忽然看到温劭的车疾驰而下，拦住了路口处即将要离开的那辆黑色轿车。 温劭重重搡上车门，拔出枪对着轿车上的人道，“下车！” 车上的人似乎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车门被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大家都不陌生的脸。 是陈棣。 温劭凝眉看着他，握着枪的手指了指后座上的人，说道，“让他也下车！” 欧阳和其他几位警员这时已经赶来支援，十来支枪口对准了车上的人，陈棣却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 后座门被缓缓打开，温劭的心脏忽然狠狠抖动了几下，直到那人的面容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时，温劭悬着的心才得以平复。 不是陈烨，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华威。 “这么大阵仗？”华威嚼着口香糖双手举过头顶，看着用枪指着自己的警察，语气轻松又有些许调侃，“长官，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陈棣看着温劭笑着也说了句，“劭队这么惦记我呢？这荒山野岭的也跟着来，看来你确实比较待见我啊。” 温劭冷脸不发一语，朝着队员扬了扬下巴，那些人立刻走上前将两人按在车上进行全身搜查，找到了陈棣身上携带的手机。 温劭抬眸看了他一眼，陈棣倒是镇定得很，微微眯着眼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笑，那模样，倒像极了陈烨。 温劭低头去检查他的手机，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比个手势，立刻有队员上前给两人拷上手铐。 “嘿，都这样了也不给个解释？”华威似乎不太满意别人对他的粗暴行为，但责怪的语气里却并不是真的怒意。 温劭收了枪，看着两人正色道，“有什么话，我们回警队慢慢说。” 温劭让欧阳带两人先回警队，他留下来继续搜集证据。 他敢确定这件事和陈棣脱不了干系，但怎么会牵扯上华威，陈棣又是怎么认识的华威？ 明明知道陈烨和华威的关系，陈棣这么做，肯定是瞒着陈烨的。 搜救人员在悬崖下找到了开车人的尸体，并且从他身上搜到了一部手机。 温劭看到他最后一次接的电话，是个陌生号码，还未来得及删除。 按了拨出键，顿了一秒，陈 棣的手机开始震动。 温劭眼神一冷，果然，那人在接了陈棣的电话以后才会选择自杀式坠崖，但陈棣究竟对那人说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最盛的时刻，但温劭却只觉得全身无由地泛冷，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陈棣和华威的供词出奇地一致。 两人声称只是相约一起去乡间游玩，看到了熟悉的车子朝他们开过去，陈棣便打了电话和开车人聊了几句，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也不知为什么，在挂了电话以后那人突然坠崖身亡，陈棣看着温劭无奈地耸耸肩，“我也很奇怪啊警官，我还期待你们能查出什么告诉我真相呢。” 温劭盯着他问，“你怎么认识的死者？” 陈棣哦了一声，似乎也料到他会这么问，回答着，“他是一家农家乐的老板，我之前去吃过几次，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温劭气得握紧双拳，却终究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他无能为力。 明明知道陈棣和华威就是幕后主使，但无奈死无对证，单凭一个临终前的电话，谁也不能证明他们有罪。 这件案子终究悬而未破。 出门以后，温劭打通了陈烨的电话，那个时候童辉已经洗清了嫌疑，陈烨不知又用了什么方法让死者家属愿意私了，所以哪怕有证据证明童辉殴打过死者，他也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是简单拘役了半个月了事。 而华威那边却并不会那么简单了。 当时温劭派刘旭东二十四小时监控华威，没想到华威的影子没见到，却跟踪他的手下来到案发地点，因为距离太远，他没能清楚地看到那人对死者做了什么，直到他反应过来前去阻止时，已经晚了。 所以刘旭东目睹了案发经过，并且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用手机拍下录像的路人，那人因为不敢报警，只能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一切，刘旭东亮明自己的身份后从证人手中拿到唯一的证据。 目击者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单纯的杀人案，其中涉及的枝节太过复杂，所以决定把手机交给刘旭东，不愿再露面。 当晚刘旭东打通了温劭的电话，告诉他事情原委，所以温劭一早就知道，童辉是无辜的。 而后他让刘旭东继续注意华威这边的动向，知道第二天又出现了一位目击证人，声称亲眼看到童辉殴打死者，他知道一切都是 华威设下的圈套，只要对付掉童辉，陈烨就如同失去了左膀，接下来对付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劭怎么会如华威的愿？ 所以哪怕他知道童辉是放不得的，放了童辉就相当于放虎归山，但还是不得不放。 童辉的嫌疑终于得以洗清，而华威派出去杀人的手下，却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吞枪自杀。 再加上这一次陈棣的案子也和华威有关，所以一时间华威成了众矢之的，当局虽然放了他，但同时也加紧了对他的监控和管辖，华威只有闷声咽下这口气，出了警队大门后特意走到温劭面前说了一句，“温劭，我们后会有期。” 他的面是冷的，语气更是阴沉得很，指着温劭一字一句地道，“以后出门尽量小心些，别怪我华威没有提醒过你。” 欧阳出门正好听到这句话，再看华威一脸嚣张的样子差点冲上去揍他，“你他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温劭一把拉住欧阳，看着华威冷笑道，“那就后会有期，华先生。” 华威坐上车扬长而去。 华威前脚刚走，陈烨后脚就来警队接陈棣回去。 “麦子，你开车先送他回去，”陈烨扭头看了一眼刚坐上车的陈棣，脸色喜怒不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麦子担心地看了看他，“烨哥，需要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烨打断，“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浮动，但麦子跟了他快三年，当然知道他这是隐忍着怒气，童辉那边的事才刚刚解决，陈棣又出了这档子事，虽然警方现在没有证据只能放了他，但他们都清楚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它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引爆。 麦子又想起那晚陈烨说的话，他说，到时候，无非是一命换一命，现在想来只觉得心惊。 等车子开走后，陈烨才抬眼去望站在门口等了他多时的温劭。 第五十章 天气渐渐昏黄，不知名的树木抖落一片光影，将未落的夕阳印染成薄薄的瑰色。 温劭穿着灰色的夹克站在暗处，光线从浅瑰变为虚无，像鸽子的翅膀掠过温劭的脸。 陈烨慢慢走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短暂的交流，随后是温劭先转移了目光，他说，“一起走走吧。”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温劭一直在打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所以刻意和陈烨避开了一段距离，直到打完电话，他才忽然转向他，“我都忘了问你，吃饭了吗？” 陈烨点了下头，没说话。 温劭哦了一声，说，“那咱们找个清静点的地儿坐坐吧。” “你找我什么事？”陈烨没有理会温劭的建议，而是直接面向他，直白地问了一句。 “你确定要在大街上说？” 温劭愣了几秒，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沉，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柔和。 陈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对着他身后的茶庄一扬下巴，“那就这儿吧。” 天色已经晚了，街道上陆续亮起灯光，温劭看着陈烨的影子被路灯拖得细长蜿蜒，又抬眸去看他的背影，他今日穿一件黑色的风衣，几日不见，温劭觉得他像是瘦了些。 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陈烨进去了，他才提步跟上。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茶室，但进门以后却发现环境难得的雅致清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场所。 陈烨点了一壶六安瓜片，看着温劭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棣今天的事……” 陈烨忽然开口打断他，“我不知道。” 温劭像是不乐意被人打断，皱了下眉看着他问，“什么？” “如果你想问陈棣的事，我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接到通知才过来领人的。” 温劭面露焦躁，他说，“我不是说这个。” 他爬了几下头发，换了个坐姿才对着陈烨继续道，“你知道陈棣和华威搞在一起的事吗？” 陈烨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温劭及时的捕捉到了，他说，“你果然不知道。” 隔了一会儿，陈烨才垂目道，“我最近一直在办童辉的事，这次究竟什么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温劭想说，“等你弄清楚恐怕已经晚了，”但话 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对于面前这人，他的不动声色都已经在三年前挥霍用尽。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曾经还可以做到隐瞒和欺骗，但现在，他连最起码的情绪隐忍都撑不住了，如若刚开始时还能虚情假意地寒暄几句，但如今，他的涵养和风度统统都变成了刻薄。 重重在心底呼了口气，他才重新开口，他说，“我们抓到陈棣时，他正和华威在一起。” “什么？” “他俩从一辆车上下来，”温劭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陈烨面前，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问，“认识他吗？” 陈烨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温劭在对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但陈烨表现得非常平静，他说，“怎么，这个人又和陈棣有什么关系？” 温劭把照片收了起来，说着，“他死前和陈棣通了电话，我以为，你起码知道他是谁。” 陈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显，他说，“你现在是在审我吗，劭队？” 温劭揉了下鼻梁，他说，“不是，我只是不希望被你当猴耍。” 陈烨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温劭直视他，道，“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华威之所以绑架了温昕，是因为他认出我了，想给我一个警告，我当时相信了你，陈烨，”温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心里数着节拍，平稳自己的情绪，他继续道，“你要求合作，我也答应了，但今天我发现，华威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又何尝谈绑架温昕？” 陈烨被他反问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看着他道，“继续。” “你利用我打击了华威，我其实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给你利用几次都无所谓，这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陈烨忽然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问，“温劭，你说你欠我什么？” 温劭一时语塞，看到陈烨的眼里竟有些许的怒意，他忽然不知如何开口，是啊，他欠他什么，一段感情，还是一颗所谓的真心？ 温劭忽然说不清楚，他到底欠了陈烨什么。 “我欠你的太多，但我不后悔，”温劭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动，他听到他的声音，说着，“如若时光回头，我仍然会选择报仇。” “所以你不欠我，温劭，”陈烨 听到他这句话忽然笑了，他说，“我确实是利用你打击了华威，但这和我们以前的事无关，你不用把自己想的那么长情，也不必硬把现在的事儿往过去上套，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没了就是没了，老是追究过去，连我都觉得虚伪。” 陈烨站起身看着他，目光冷漠，“我承认我利用你，但这对你、对你代表的当局百利无一害，华威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联手除掉他，拔掉这颗毒牙，不是很好？你又何必在这里玩什么旧情难忘。” 陈烨说到这里眼里闪烁出不屑与暗嘲，温劭生生被刺痛了，他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这才是事实，哪怕他不愿意承认。 这些日子来，“过去”这两个字如藤蔓一般纠缠着他，在没有重逢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就像陈烨说的那样，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了就是没了。 但再次遇到陈烨以后，那些感情与悸动，掺杂着悔恨与不舍，就像是死灰复燃，如同老房子着火，不可救药，无法制止。 原来一直深陷过去无法自拔的人，是他自己。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空气中浮动着静谧，过了一会儿，陈烨站起身对着他道，“华威和陈棣什么情况我会查清楚，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就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劭忽然握住他的掌心，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让你小心一些，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的初衷。” 陈烨不习惯被他握手，挣扎了下，却再次被温劭紧紧握住。 这么多年，他都快要记不得他掌心的纹路。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搞砸事情，每次见你我都……”他的语气有着挫败，却因为陈烨没有再挣开而酝酿出隐秘的欢喜，他说，“我知道你不会去贩d，我信你，所以你要小心华威，他还有什么后招我们都不知道，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 说这番话实属不易，陈烨甚至听出来他的主动低头与小心翼翼，想不到温劭忽然就改了态度，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知他作何打算，只是抽了手掌对他点了下头，说着，“多谢。” 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推门离开，温劭才慢慢低下头去，掌心的温度尚未褪去。 就在那一刻，看着陈烨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的那番对话，温劭忽然意识到，也许他真的用错了方式。 他不该那样对陈烨。 无论他和 陈烨走到哪一步，他都不该把自己的悔恨强加在别人身上，他不该那样对待他。 他们已经错过太多，如若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那么至少可以，给彼此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 而现在，除了对陈烨冷嘲热讽就是凶狠蛮横，他怎么就成了这样？ 重光在酒吧找到他时，他一个人已经喝的有三分醉。 坐到他身边去，重光冷笑着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瓶，把手里的鼻炎药递给他，说着，“怎么，失恋了这是？” “放屁。”温劭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喝酒。 “不失恋你大半夜把我从家里叫出来，闲得蛋疼？”重光脱了外套放在一边，自顾开了一瓶酒和他碰杯。 两人喝了有一会儿温劭才艰涩地开口道，“重光，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我就老想着他……” 重光笑着扫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口中的“她”是谁，只是道，“然后呢？” 温劭眼红地看着杯里的酒，低声说着，“我忘不了他……” 这句话不像是说给别人听，倒更像是喃喃自语，重光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温劭不太对劲，平日里冷面孤傲感觉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想不到也有认怂的一面。 “当初你问我，为什么要放走陈烨，”温劭转头看着他，眼里尽是认真，他说，“我现在告诉你，我和他早在三年前就好上了。” “什么？！”重光一脸掩饰不了的惊讶，直直地盯着他问，“疯了吧你？惹谁不好偏偏是陈烨？！” “这他妈是能选择的吗？”温劭心情不好地回了过去，仰头喝下一杯烈酒，“我他妈要是能选择，选谁也不会是陈烨！” 重光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觉得有气没出撒，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兄弟，想不到竟然栽在了一个黑-帮头目身上。 重光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温劭在海棠城提及陈烨的反应会是那样，果真是旧情难忘，当年说不定两人就没断干净，现在剪不断理还乱，他只担心温劭会承受不住。 他太了解温劭，平日里看着四平八稳的一个人，内心实则太过优柔寡断，很多事情当断不断。 不了解他的人只看到他孤傲的一面，以为很多事情他不在乎，但其实很多时候，他只是把它积压心底，反反复复折磨自己，这么多年，重光早把他看透了。 所以当看到温劭这副表情时，他就知道他是 快撑不住了，温劭不轻易在朋友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没法劝你什么，”重光在心底叹了口气，拿过他面前的酒杯放在一边，说着，“你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到时候又比谁都难受，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至少能改改你这个烂毛病……” “我他妈不想听你说教……”温劭靠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你以为我想说？”重光怒其不争地瞪了瞪他，又踹了他一脚，“那就滚回去睡觉，其他的明天清醒了再说。” 温劭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自顾自说着，“我其实不想每次见面都冷嘲热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接受不了还爱他这个事实，重光，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重光知道他今天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便陪着他喝酒，听他说。 “当年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他，可我没错……宋威是罪犯，我抓他我有什么错……我哥就他妈他们给打死的……我不想爱他了，这三年来，我告诉自己忘了他吧，但重逢以后才知道，我还是忘不掉……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他……” “我是不是挺他妈没用的？”温劭苦笑着喝完杯里的酒，“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利用他是真的，可我爱他……也是真的……” 第五十一章 陈烨回到敬亭别苑的房子，麦子和陈棣还在等着他。 陈棣正双脚搭在茶几上玩游戏，听到响声回头看到陈烨进门了也无动于衷。 麦子看到陈烨回来了走过去接过他的风衣，陈烨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陈棣，对着麦子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麦子知道陈烨是有话对他这个弟弟说，也就道，“烨哥早点休息，我走了。” 直到麦子开车离开了，陈烨才慢慢踱步到陈棣面前，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怎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的眼神刺得陈棣浑身不自在。 “不想怎么样，玩玩而已，那个温劭又跟你说什么了？” “陈棣，你信不信我他妈关你一辈子？” 陈烨冷冷开口，抢过他的手机扔在一边，他气极了反而镇定下来，打也打过，关也关过，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是可以用来对付眼前这人的，这就是他的亲弟弟。 陈棣闻言抬眸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笑道，“信啊，怎么不信？你陈烨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你连雯雯都要害你还有什么……” 还还没说完陈烨忽然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一而再再而三地翻出往事，陈棣太知道说什么话能让陈烨失去理智。 “我说过那是一个意外！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但是雯雯是被你害死的！是你！”陈棣眼睛赤红地看向他，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就算那是个意外也是你害死的雯雯！你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你就去贩毒？”陈烨怒极反笑，盯着陈棣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七岁的孩童，“你长大点行吗陈棣？你以为你现在几岁？这两年来，我一次次让着你，忍着你，你倒好，得寸进尺！你以为不停惩罚我惩罚自己雯雯就能活过来吗？清醒点行吗？雯雯已经死了，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住口！”陈棣忽然挥拳砸向陈烨，却被轻易地躲开，他怎么会是陈烨的对手？ 陈烨一手制住他，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语气尽是怒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华威远一点！你想借助他扳倒我也要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去给你收尸。” 陈棣的脸上尽是不甘和愤恨，陈烨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甚至眼含嘲讽，“今天算你侥幸逃脱，不然十公斤k粉足够让你去下面见雯雯了，你要真那么想死，陈棣，我不介意现在就 一枪崩了你！所以给我清醒一点，想找死也找个聪明点的办法，别他妈傻逼似的给人家当枪使！” “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给雯雯报仇。” 陈棣扭曲着脸庞，盯着陈烨的眼睛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我期待那一天。”陈烨放开他，理了理他胸前的褶皱，冷眼笑着道。 陈棣摔门离开，陈烨冷笑的弧度渐渐僵硬在唇边。 宋雯雯的事对他而言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遗憾，陈棣也因为雯雯的死对他恨之入骨，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惩罚他。 陈棣明明知道他有多在乎他，特别在雯雯出事以后，他得知陈棣喜欢雯雯后，他想过很多方法想要弥补遗憾，他找了无数次机会想要和陈棣解释，但陈棣从未听过一次。 陈棣早已经认定了这个凶手，因为如果不是他，雯雯不会伤心到选择吃安眠药自杀，而陈烨因为没有及时赶到，失去了最后一次救她的机会。 宋雯雯就那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陈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雯雯才刚满二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没有了继续的可能。 陈烨眼底都是泪水，他想说，你怎么这么傻？可宋雯雯再也听不到了。 时隔多年，陈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旧觉得心底一阵悲伤，那种从心口蔓延至五脏六腑的伤心和遗憾，从未消失过。 在他眼里，雯雯一直是坚强勇敢的妹妹，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宋威的死对她竟然是如此沉重的打击，甚至于，让她选择放弃生命。 陈棣因为雯雯的事痛恨上他，他从小就喜欢的女孩，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因为陈烨失去了生命。 如若陈瞿不做犯法的事儿，如果宋威不去贩d，如果陈烨能及时发现雯雯自杀……太多的如果，导致了雯雯的死。 他曾经质问过他，“为什么你不救她？为什么你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 他不能接受雯雯的死，他恨所有的一切，他甚至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只有懦夫才会把无法阻止的遗憾强加在别人身上。 陈烨当年气极了才会对他那样说，但确实是事实，这么长时间，陈烨希望他总有一天能醒悟过来，希望他能够正式这个事实，但他一次次的令他失望。 陈烨开始还想试着和解，但后来，也就心寒了，陈棣对他的恨意，也许以后都不会消失 ，既然他认定了是他害死的雯雯，那就这样吧，他不想再去揭那段伤疤，他也会伤心。 风平浪静了几个月，陈烨也得以安生了几个月。 华威自顾不暇，每天都有警方不厌其烦地和他打交道，太多的事夹杂在一起，一拨人走了另一拨人又来，搅得他不能安生。 陈棣那件事死者最终还是当了冤大头，因为除了那个临死前的电话外，谁也没有证据证明陈棣就是幕后凶手。 这件事陈棣终究逃脱了制裁，陈烨悬了多日的心也终于放下，然后，在某一天的下午，他踏进一家理发店时，竟遇到了故人。 看着和三年前已经大不一样的青年，陈烨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是立晨吗？” 立晨也想不到能再一次和陈烨相逢，都说落花时节又逢君，但店里此时正放着一首乱糟糟的摇滚，电吹风和欢闹声此起彼伏，在这样腾腾如沸的光景里，久别重逢这四个字都没地方安然搁下。 陈烨看着面前穿着光鲜的青年，眉目间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和懵懂，已然成为社会上的芸芸众生。 他问，“这家店是你开的？” 立晨这才反应过来要请陈烨坐下，他开口要叫烨少，话到口边却发现已经不合适了，便硬生生改成三个字的陈先生。 陈烨闻言却没多大反应，只是跟着他一路去到二楼的vip室，喧哗声渐渐变小，立晨带他来到一个安静的包厢，请他坐下后又给他倒了水，陈烨一路打量着店里的一切，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偶尔路过看到一家不错的店，他便想着顺便理个发，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立晨，而现在，他抬眼朝立晨笑笑，想着这小孩过的比以前好多了。 “这里环境不错，我看生意蛮好的，你开了多久了？” 立晨坐到他对面，回答着，“快一年了。” 一时无话，陈烨在悠悠喝着水，立晨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打破了沉默，问，“陈先生是要洗头还是理发？” 陈烨放下水杯，说着，“一起。” 立晨点了下头，引着他到隔壁房间，店员看到有客人来就要站起准备工作，却被立晨打断，“你出去吧，我来就行。” 三年时间没有再见，立晨不敢猜测陈烨的心思是怎样，但他的内心确实是掀起一阵波浪，直到此时此刻，还依旧在翻涌着。 当年，想起当年，就忍不住厌恶那时的自己， 他是鬼迷心窍，才会选择给陈烨下药，他当时，确实是失去了理智。 直到后来，离开了陈烨以后，立晨才渐渐明白过来，爱不是借口。 他当年给陈烨下药时，他说烨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和我在一起好吗，我对你好一辈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因为陈烨从未与他发生过关系，因为在陈烨眼里他只是弟弟的角色，他太害怕失去他了，那个时候立晨不知道的是，明明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失去？ 他很早就知道了温劭和陈烨的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烨时，他睡得迷糊，喊的就是温劭的名字。所以见到温劭后，他不是不防备的，他知道陈烨有多喜欢那个人，哪怕回到北方，他也时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 当初他以为陈烨会忘记温劭的，他把自己留在身边，就是为了忘记温劭，重新开始，但立晨后来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陈烨从未想过要放弃这段感情，他一直在等着温劭，他从未放下过他。 剪完头发后陈烨满意地朝立晨笑笑，说着，“手艺不错。” 立晨羞涩地笑笑，倒是这一笑让陈烨找出些当年的影子来，他递了一张名片给立晨，说，“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来海棠城找我。” 立晨这时才知道陈烨的生意越做越大，海棠城这三个字，涉及了太多行业。 “陈先生要走了吗？”立晨眼里有些不舍。 刚开始还觉得陌生，但现在看来他仍是当年那个略带青涩的男孩，陈烨嗯了一声，说着，“我会经常关顾的，下次带童辉一起来。” “童大哥还好吗，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他挺好的，你要想见他就去海棠城，他一直都在那边。” 陈烨似乎已经忘记了往事，对立晨只有相逢的问候，这让立晨感动得心底只有满满的愧疚。 他知道陈烨是原谅他了，所以才会在重逢时对他一如往日的朋友，丝毫没有介怀。 第五十二章 过了几天，陈烨就在海棠城见到了立晨。 当时有手下告诉他在一楼看到温劭，因为之前他特意通知过，只要温劭来一律都要汇报给他。 陈烨问，“他一个人？” “是，”再次确认后才回答着，“他一个人。” 温劭无事是不会来的，陈烨想着是不是又是陈棣惹了什么麻烦，或者是那个案子又有了什么新的证据，沉吟了下，陈烨就打算下楼遇他，却想不到才刚踏进电梯电话就响了，是温劭。 他说，“我在海棠城，你现在在哪儿呢？” 陈烨顿了一下，似乎不太习惯他这样温柔的语气，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在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约你喝杯酒，有空吗？” 说话间陈烨已经来到一楼，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温劭这么闲情逸致，居然约他喝酒，他便道，“不好意思，我没空。” 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陈烨正要回去，就听到温劭的声音，“就这么不待见我？” 陈烨皱了下眉，想不通这人怎么忽然转了脾性，却还是转过身来看着来人道，“劭队最近很闲吗？” 温劭已经走上前去牵住他的手，“跟我来。” 看到老大被带走，两个手下一时有些愣住，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就听到陈烨对他们道，“你们先上去吧，我没事。” 陈烨跟着温劭一路穿过流动的人群，垂目看着温劭始终牵着自己的掌心，灯光阴影下的眼眸一时有些深邃。 “陈先生？” 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陈烨转头时顺势从他手心撤离，看到一脸欣喜的立晨站在对面朝他招手。 温劭听到这个称呼也有稍微的停顿，等看到来人时小小地惊讶了下，他问，“这是谁？怎么像在哪里见过？” 倒是立晨眼里的惊讶比较多，他看到陈烨身后的温劭，脱口喊了一句“温大哥”。 温劭疑惑地看着他，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立晨看到两人在一起还尴尬了好一阵，想着怎么就没想到呢，陈烨当年那么喜欢温劭，自然两人现在也是在一起的。 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感，立晨勉强嘴角带笑看着陈烨道，“我和朋友过来玩，想不到真的遇见陈先生了。” 陈烨没有理会身后的温劭，只是看着立晨道，“你过来也不给 我打电话，我不是给了你我的号码吗？” 立晨点了点头，说着，“我以为陈先生会忙，没敢打扰。” 陈烨笑笑，招手唤来经理叮嘱了几句，才对着立晨道，“我还有事，需要什么尽管和经理说，今天你是见不到童辉了，他有事出去了，下次来可以提前跟我说。” “陈先生太客气了……” “还叫我陈先生？”陈烨偏头去看他，噙着笑意。 立晨被他望得低下头去，在陈烨面前，他也许永远都学不会镇定自若，他试着喊了一声，“烨少。” 这句称呼一出口，温劭才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三年前跟在陈烨身边的那个小孩，原来是他。 立晨感觉到温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心底明了一笑，知道自己估计是打扰了他们，没想到这么多年，温劭的独占欲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 他便道，“烨少还有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陈烨朝他点了下头，目送他走去另一边后温劭才开口道，“走吧。” 陈烨眉宇一皱，有些不耐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刚刚面对立晨那小孩时还一脸温柔，现下却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劭一阵无奈，只得看着他，“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陈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今天的温劭太不一样，也不知道他究竟存的什么心思，如若之前温劭对他恶语相向他还知道怎么办，但现在他换了副表情，陈烨的厌烦就像是捶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白白使劲。 他点了下头，皱眉道，“走吧。” 温劭带他走到自己的车旁，出了门之后才发现他穿的有些少，换季很容易让人生病，而陈烨只穿了一件衬衫。 他打开车门，从里面拎出来一个食盒递给陈烨，陈烨完全地愣住，他问，“什么？” 停车的地方灯光昏浊，离了海棠城较远的距离，依稀有几盏光线映照温劭的面庞，却使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温劭偏开目光，像是所有的孤勇都在刚才消耗殆尽，现在只能盯着一个模糊的存在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最近几年有没有变过口味……”他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顿了一下干脆换了个简单的，“生日快乐，你收下也好扔掉也好，我只想给你过个生日。” 他想说我们在一起那段时间我没给你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甚至都没记得过你的生日，但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陈烨之前告诉过他没了就是没了，温劭想，人总得向前看，他也不愿再追忆过去，但至少，他请求生活可以给他一个和解的机会。 温劭对自己说，他只是想要一次救赎，无论是对谁，因为他撑不下去了。 有时候溃不成军只是在一瞬间，对于温劭来说确实如此。 纪伯伦说过，从来，爱不知道自己的深度，直到别离的时刻。 温劭不知自己何时读到的话，却在那晚和陈烨分别以后突然跳在脑海，挥之不去。 重逢以后，每次和陈烨见面都如同一场自我折磨的酷刑，有时候越要装作不在意，越是深陷其中，如若说之前他还能若无其事，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陈烨，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维持生活表面的平静，告诉自己那段往事他已经忘记了，告诉自己他已经忘记了爱过那么一个人。 可重逢以后，他外表的平静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每天承受着来自陈烨这两个字的重重敲击，最后，镜子碎了，温劭并没有感到愤怒，他只是觉得哀伤，和无言的痛楚。 他终于还是要面对自己的内心，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了。 陈烨的手僵在那里，他一时有些大脑短路，像是听不明白温劭的意思，又像是努力去回忆今天是几号。 他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却怎么也想不到，温劭会记得。 “你怎么……”他想问你怎么会记得我的生日，但不知怎么话到半截却又止住。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他像是有些冷，鼻子冻得微红，面庞倒是消瘦了不少，瘦下来的样子却显得眉宇蔚然，眼睛深邃，更加英挺分明。 这和他记忆里的男人倒是一下子重合了不少。 他想起当年温劭也有这般瘦，不论何时总是皱着眉，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陈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人，还是一往情深，明明温劭不是他中意的类型。 现在重新回望，他也只觉得迷惘，也许爱这个字是说不清的，你只能去感受，而终其一生无法弄明白。 陈烨不想拒绝得太矫情，犹豫了下便接过食盒，温劭眉眼一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看着他道，“生日快乐。” 陈烨不自然地点了下头，说，“谢谢。” “你要有事的话，可以……”温劭觉得两人之间忽然有些无言的尴尬，留恋地 看了他一眼便道，“我也要走了。” 陈烨嗯了一声，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霜降一过，接着就是立冬的日子，温劭看着陈烨越走越远，一盏昏黄的路灯始终寻着他的影子，像是一幅白描，一笔一划，皆是勾勒在心底。 温劭不清楚陈烨有没有吃那碗长寿面，多半是随之丢弃，但明明想到这个结果，他还是想在生日那天亲手给陈烨煮一碗面。 他告诉重光，他没法忘记他，其实在很早时候，第一次重逢时，陈烨狼狈地坐在地上眯眼看他时，他就已经沦陷了。 因为不曾忘记过，那段感情只是被他搁置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不敢拾起，以至于时隔多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看不见本来的面目，并不等于不存在。 他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但他不愿再违背自己，不愿再以伤害陈烨的方式来换取一时的安然。 只要是周末，温劭一睁开眼基本就是中午了，最近两天他都没什么精神，每天和鼻炎斗争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看电视，百无聊赖，哪里也不想去。 秦卿打电话让他回家一趟他都懒得动，抽了张纸摁住鼻子使劲吹了下，才开口问，“有事？” “阿姨今天不在家，我公司临时有事，想让你带昕昕一个下午。” 温劭揉了揉发红的鼻子，说着，“行吧，我这就过来。” 随便找了件外衣套上就出门了，温劭想起温昕喜欢吃蛋挞，打算顺路给她买一盒，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到后正要离开，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停在门口。 陈烨穿着风衣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 太阳有气无力地悬在天上，偶尔散发余热，大多时间却只是虚有其表，并没有发挥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温劭只是随便套了个外套，此时又刚从温热的房子里出来，被冷风一吹，敏感性地开始打喷嚏。 陈烨慢慢走过去，淡淡问了句，“怎么在这儿？” “给温昕买的，她喜欢吃这家的蛋挞，”好不容易不打喷嚏了，温劭鼻尖都是红红的，他看着陈烨，“你也买蛋糕？” 陈烨嗯了一声，抽了一支烟示意温劭，温劭摇头，他便自己咬在嘴里，在鸽灰似的光景里笼着一簇小火，皱眉去点。 温劭拎着蛋挞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手心发烫。 他移开目光 ，有些不自然地说着，“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他又开始后悔，想着应该多找些话题和陈烨聊上几句，不该这么快就结束。 他那么想见他。 见到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劭觉得自己像是一时间把岁数都过回去了，明确了心意后再次见到陈烨便少了针锋相对，但好像之前的刻薄都一一转化成了生涩，温劭忽然不太明白该用怎样的方式和陈烨相处，没了爱情，没了恨意，那他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 漠然吗？那是他最不愿意想象的关系，却是对彼此都适合的方式。 看到陈烨扔掉抽了半支的雪茄拢着风衣推门进去，温劭苦笑，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第五十三章 回到大院秦卿刚好出门，看到温劭便笑着瞪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接我电话时候还没起床。” “没，起了，”温劭指了指拎着的蛋挞，“去给昕昕买蛋糕了。” “我才刚刚给她喂了板蓝根冲剂你又给她买这些高热量的东西，”秦卿无奈地叹气，一面从包里找车钥匙一面叮嘱他道，“少给她吃一些，只能吃一个听到没？她爷爷天天给她吃饼干，这都咳嗽多少天了……” 多么可爱聪慧的女人一旦做了母亲都不自觉变成了唠叨妇女，特别是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平日里在外面多么精干，回到家立刻化身唐僧喋喋不休模式，温劭笑着应了她一声，说，“快加班去了，我有分寸。” “你还有分寸？你看看你穿那个衣服，皱成那样还穿出来也不闲丢人，怪不得快三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待会儿脱下来我回来给你熨熨。” 温劭听得头大，想不到秦卿也有这么聒噪的时候，连忙关上门隔绝一切声响。 陪着温昕在楼上打了会儿游戏她就开始吵闹着要吃蛋挞，温劭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去碰盒子，“你妈说只给你吃一个，一个听到没？” 温昕被她按住头不高兴地道，“待会儿我告诉爷爷你欺负我。” “哟，这么小就知道告状，谁教你的？”温劭干脆把她圈在怀里困住，忽然想起叫破喉咙那个梗，觉得不该和小孩玩这么流氓的游戏，便换了一个，“来挣脱我啊，挣脱了小叔就给你吃两个。” 温昕虽然是女孩，但力气却很大，从小就跟着大院里一群男生调皮捣蛋，爬高上天的，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现在听温劭这么说了，当真使了气力就要挣脱他，怎么可能会成功？ 却想不到她除了用蛮力还外加踹打咬，温劭疼得松手，小孩如愿获得了吃两个蛋挞的资格，高兴得朝他龇牙。 “温昕，你这一招跟谁学的？”温劭看着拇指处一个清晰的压印，哭笑不得。 “我赢了小叔，我要吃两个。” “好好好，”温劭弹了下她的脑袋，递了一个蛋挞给她，“一个一个吃，慢点。” “小叔，你见过我舅舅吗？”温昕此刻终于如愿以偿，满足地坐在温劭旁边，一面吃蛋挞一面和他闲聊起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架势。 温劭一时没反应过来温昕口中的“舅舅”是指谁，疑惑地看了看她，对上她的目光时才恍然，他问，“妈 妈告诉你了吗，你舅舅的事？” “嗯，”温昕点点头，说，“妈妈说，舅舅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团聚。” 温劭摸摸她的小脑袋，不说话。 温昕继续道，“隔壁王争明就有舅舅，瞿小光也有，他们都有舅舅，就我和刘佟没有，我想要个舅舅。” 温劭不太会带小孩，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还是蹲下身和温昕平视道，“我们昕昕虽然没有舅舅，但是有小叔啊，小叔会把舅舅的那份爱一起补给你的，好不好？” 温昕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手里还握着半个蛋挞，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温劭，“那小叔会像舅舅一样用刀吗？” 温劭被他问得一愣，反问道，“什么刀？” 温昕认真地道，“舅舅有一把刀，妈妈说那是舅舅用来保护我们的，小叔也会像舅舅一样保护我吗？” 温劭还是不明白怎么忽然就有了一把刀，有些奇怪地问温昕，“你怎么知道舅舅有刀？” 温昕站起身，“我拿给你看，舅舅的刀在这儿。” 温劭坐在那儿，看温昕蹬蹬蹬地跑到秦卿的卧室，然后又蹬蹬蹬的抱着一个盒子跑回来，是之前李程斌带来的那个盒子。 温劭眉宇一皱，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温昕，你怎么乱动妈妈的东西？” 温昕受到训斥把头一低，站在那儿委屈得不动了。 温劭看她那个样子又觉得刚才得话过于严厉，心里一阵愧疚，走上前摸摸她的脸，“小叔不是骂你……算了，以后不能乱动妈妈的东西，知不知道？” 温昕点点头，像是被刚才的语气吓到，大眼睛噙着泪光，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温劭伸手揩掉她的眼泪，又把她抱在怀里哄，“好了好了，小叔错了，小叔以后不骂你了，别哭了，乖。” 她手里抱着那个盒子，温劭看她还是眼睛红红的，眼泪有来势汹汹之势，连忙转移话题，“我看看你说的刀，你打开给小叔看看。” 温昕听到这话才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打开盒子，一把冷峻明澈的williamhenry刀赫然眼前。 温劭一时怔住。 “这是……” “这是舅舅的刀，妈妈说的，她说舅舅用这刀专门杀坏人。” 温劭一听就知道秦卿是瞎扯的，但想不到陆君应最 宝贵的东西，竟然是一把刀。 而这把刀，他太熟悉不过了，那是温敬专门从国外带回来的williamhenry。 当年他看到时眼里一亮，想让温敬送他，但温敬一口否决了，“不可能，”他说，“我送给朋友的。” 温劭脑子嗡嗡作响，在看到这把刀的一刻，心如擂鼓，仿佛窥破了一个人最隐秘的私事。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陆君应为之珍惜和看重的，他这一生最宝贵的物品，竟然是温敬送给他的。 温劭脑子一时有些乱，他本不该猜测陆君应，但因为他和陈烨剪不断理还乱的这段感情，他变得有些异于人的敏感，男人一生为之看中和珍惜的，只会是自己的挚爱。 陆君应是怎样的人温劭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但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他最为珍视的东西，李程斌的话此时还回响在脑海，温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他不想相信自己所猜测的就是真相，但除却这个，温劭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 “小叔，你怎么了？”温昕摇了摇他的手臂，奇怪地看着他问。 “没事，”温劭掩藏自己的疑惑，没有再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他说，“行了，去把舅舅的东西放回原位，以后不准再碰，知道吗？” 温昕听话地点了点头，抱着盒子跑进去了。 温劭抹了下额头，想着仅凭一把刀也确实证明不了什么，他没敢再细想。 温盛岚午觉睡醒后才让温昕到他房里玩一会儿，温劭看时间秦卿也要回来，便打算要走，被温盛岚呵斥，“走什么走？这个家你数数你回来过几次，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走，是谁赶你了？” 温劭莫名被他一顿训斥，只得留下来吃晚饭，他其实是只想回去睡觉的。 秦卿进门时温劭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以为是同事或是朋友，温劭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客气的问好。 他看到秦卿微笑地朝他眨眨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带回来那朋友挺漂亮，好像在哪儿见过，刚想开口就听到温盛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是方琪来了吗？” “伯父，是我。”听到有人唤自己，方琪抬头朝楼上看，温盛岚正牵着温昕从二楼下来，看着她笑吟吟的道，“来吃饭是好事啊，尝尝阿姨的手艺，顺便和温劭认识一下，你们只是小时候见过，估计都 忘记了。” 温劭正打算坐下继续看书，突然听到自己名字愣得抬头，再听到温盛岚那句“认识一下”惊讶地扭头去看秦卿，秦卿笑得不怀好意，她也想不到温盛岚这么直白的就给说出来了，只得打破尴尬挽着方琪的手朝他走去，说，“我听说你们以前就见过，但多少年过去了估计也忘了，温劭，你还记得方琪吗？” 方琪有些害羞，显然被刚才温盛岚的直白说的脸红，但眼里倒无震惊，温劭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温盛岚非要他留下吃这顿饭了。 “当然记得，方叔叔家的孩子，”温劭牵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道，“方琪，好久不见，变这么漂亮我都认不出你了。” “劭哥，好久不见。”方琪朝他甜甜一笑，精致的脸蛋不施粉黛，笑容更是清新可人。 温劭微微一愣。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宋雯雯。 一顿饭吃的还算宾主尽欢，方琪陪着温盛岚坐了一会儿才走，秦卿对她道，“让温劭送送你，他刚好要回去。” 温劭点了下头，站起身道，“嗯，我送你吧。” 秦卿笑着朝他竖了个拇指，他只当看不到。 今天这顿饭吃得特别没劲儿，温劭想不到他们竟然擅自做主安排他相亲，他现在和陈烨都一笔烂账，怎么会有心再去摊上一笔？ 不过面上倒是表现得彬彬有礼，开着车为了避免尴尬还和方琪聊了几句，都是些不相干的话题，方琪倒是兴致很高的样子，问起重光和锦官他们，她高中毕业了就到国外读书，一直到去年才回来。 “他们也都好着呢，什么时候把他们叫上我请你们吃饭，你重光哥偶尔还提起你呢，这么多年没见了，是该好好聚聚。” “好啊，重光哥现在结婚了吗？” 温劭想着这问题该怎么答，顿了一下才道，“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是那意思吧。” 把方琪送到目的地，看到她进家门了温劭才放心离开。 然后不知不觉，他竟然把车子开到了文林秋苑。 第五十四章 看到熟悉的房子温劭才像是一瞬间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些什么，一路漫无目的，竟然是开到了这里。 此时夜已经黑透了，温劭干脆熄了火，靠在座椅上抽一支烟。 对面房子亮着柔和的光。 陈烨应该是在的，因为之前来过几次，所以他知道陈烨回的地方最勤的还是文林秋苑，因为安静，就他一个人住，除了每天有钟点工按时打扫之外，他很少会带人回来。 今天安排的相亲就是个插曲，但温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上赶着就来这儿表衷心，像个傻逼似的。 从小到大，他从未用心喜欢过什么人，读书时候谈的恋爱就好像一杯温水，喝着刚好合适，没有什么太冷或是太热的劲儿。 毕业之后被他爸追去当兵，他也就一心一意当个兵，更何况那荒山野岭的连个女人都没有，久而久之，他也就没那个心思。 就觉得和兄弟们在一起还不错，虽然很苦，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打，那些教官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只要是他手下的兵，一律平等对待，就这样过了几年，直到温敬出事。 他和陈烨的相遇完全是个意外，但后来得知他的身份，是他主动要求接近他，以取得宋威的信任。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但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变了质。 他爱上他了。 这几个字说出来就像是个笑话，或是难以启齿，但温劭历来我行我素，骨子里那点冷傲让他觉得爱上了男人没什么大不了，但偏偏那个人是陈烨，是他的仇人。 他无数次想过要放手，想过斩断这层关系，但做不到，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看到陈烨时，当天晚上辗转反侧努力下的决心统统都没了用，温劭甚至恨这样的自己。 后来温劭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这个世界会推着你往前走，没办法后退。 他和陈烨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他知道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就像个知道底牌的赌徒，明明已经预见了结果，却仍旧收了不了那颗被引诱的心。 所以他伤透了陈烨的心。 可没有选择，小说里郭靖对黄蓉说，我选择救她，但我会陪你一起死。温劭曾经奢望过这个结局，但没想到，最后是他亲手撕碎了自己的奢望。 屋里的亮光忽然暗了下去，温劭这才回过神来，把烟咬在嘴里去看手腕的表，才刚过十点。 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温劭发动车子正准备掉头离开，却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陈烨开着车从车库出来，因为他在的角落较为隐蔽，天色又暗，陈烨没注意到他的车牌，油门一踩急匆匆往左边驶去。 温劭迟疑了一下，打了方向盘跟在陈烨后面。 最近几天华威那边很不安生，他看到只有陈烨一人，还行色匆匆的样子，他不放心。 陈烨车速很快，温劭一路紧跟，看他停在一家宽敞的理发店门口。 温劭没怎么思索，看陈烨下车后跟着下了车，他没进去，站在灯光下打量了几眼，他无意窥视陈烨的私事，只是说不清的，隐隐觉得担心。 这家理发店温劭从未来过，外表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门是关着的，灯却亮着，一楼空荡荡的都是镜子和凳子，他注意到有几面镜子像是被人敲碎了，一地的玻璃碴，看样子像是刻意闹事。 温劭皱了下眉，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就听到楼上传来“啊”地一声惨叫，那声音太明显，夹杂着惨痛传出来，路过的人顿时吓一跳，一面仰头看一面小跑着离开。 温劭大概能知道是有人刻意闹事了，陈烨赶过来也不知在替谁教训人，二楼的窗子被蓝色的窗帘挡住，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人影，都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温劭顿了一下，走回到车里。 只要确定陈烨没事，他也就打算走了。 放在档位上的手机在震动，温劭一看来电显示是秦卿，不愿意接，盯着屏幕直到它重新暗下去。 对于莫名其妙被安排相亲这件事，他觉得挺没劲儿的，以至于连敷衍的话他都懒得说。 温劭插了车钥匙正准备发车，忽然看到有四五个人跌跌撞撞从理发店里跑出来，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些人他见得多了也打交道过无数次，就是些赌场的打手，平日里见人都横着走的。 他看到其中一人像是领头的，拖着一条左腿被人搀扶着快步离开，温劭了然，刚才那杀猪似的声音一定就是那人传出来的，陈烨估计废了他一条腿。 温劭挑眉，也不知陈烨这么着急赶过来，是护的谁。 说不定又是个新欢，温劭默然，也不太想看下去，干脆开车走了。 陈烨带着立晨去看医生，一个模样五十出头的外科医生，也不知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话就显得特别多还是他今天心情好的缘故，一面处理立晨 的伤口一面喋喋不休，“真是造孽，好好的孩子怎么伤成这样？你们不要嫌我话多，我儿子和你一样大，也是成天出去惹是生非，不好好学习，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年纪，不好好待在学校接受祖国的培育怎么就知道惹事呢……” 陈烨面无表情地起身出去，隔绝一切聒噪。 “哎，你看看，他还不爱听了，”医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立晨皱眉问，“这你哥吧？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也不正经做人？我看人看了一辈子，一看他那双眼睛就知道他戾气太重，你说……” 立晨无奈地躺在那里听医生的念叨，连走都没法走。 终于处理好伤口，医生又给开了止血的药，陈烨才搀着立晨回到车上，他点了一支烟咬在嘴里，问，“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此时麻醉已经过了，立晨疼得有些咬牙，但还是开口说着，“就在店里，我住店里的。” 陈烨看着他那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说着，“你应该早给我电话也就没事了，你看看，现在还遭这份罪。” 立晨却觉得挺抱歉的，他说，“烨少，今天谢谢你了，我本来没想麻烦你的。” “说这些干嘛，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你提前给我打电话，别傻受着，”陈烨一面跟他说话一面倒车，直到车头出来了他才抽了烟手上叼着，皱眉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是立晨的表哥欠了赌债，没钱还只能跑路，立晨之前因为管过他几次，替他还过数额不小的钱，那些人找不到人就大张旗鼓找到立晨的店里，把顾客都吓跑了不算还一通乱砸，逼着立晨还钱，立晨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救陈烨。 陈烨给过他号码，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打过去，觉得挺丢脸的。 “你什么时候多出来个表哥？” “是我姑父家的，我父母不在后，是姑父家一直资助我到初中毕业，年前表哥突然来到北方说是想和我一样学做生意，我给了他一些钱，想不到他拿去全赌掉了。” “听着就是个傻逼，你干嘛拿钱给这种人，他拿了第一次就知道拿第二次，这么多年立晨你怎么不长记性呢，还这么容易被骗？” 陈烨说了他几句，才开车把他送回店里，临走嘱咐着，“其他的我会让童辉去办，你不用担心。” “烨少，太谢谢你了。”立晨只觉得羞愧，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只会给陈烨找麻烦。 “没事，你快休息吧，店里那些够你弄的。”陈烨平淡地道，咬着烟朝他摆了摆手，开车走了。 第二天陈烨约了人在海棠城谈生意，立晨的事儿他交代给童辉后童辉便抽空去了一趟赌场，等陈烨跟人谈完出门，就看到童辉站在那儿等他了。 “办好了？”他问。 童辉点点头，“办好了。” 陈烨看他立在那里还不走，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 童辉有些支支吾吾，看着陈烨半天才道，“我那天不小心把您的生日说出去了，麦子他们正闹着给您补过呢。” 陈烨啧了一声，责怪地看着他，“怎么这都说漏嘴了？” 童辉垂目，“就是不小心了。” 脑海里又想起温劭那天给他做的长寿面，一时心烦，“他们办哪儿了？” “没打算怎么弄，就在三楼包房唱个歌什么的，知道您不喜欢闹腾，但兄弟们的心意……”童辉第一次被派来做说客，不太会说这些，但谁让他跟陈烨的时间最长，所以陈烨最多骂他两句，面子还是会给的。 果然，陈烨瞪了他几眼便点头道，“行吧，我晚上过来。” 麦子站在陈烨身后对他悄悄竖了个拇指。 陈烨反手朝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出的主意。” “烨哥，冤枉啊我……”麦子想不到陈烨会忽然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吓得跳开两米远，“您这脑门后面还长眼睛呢？” 陈烨懒得跟他贫，麦子的性格挺像之前的小五，属于嘻嘻哈哈挺闹腾的类型。 拉开车门坐上去，想了想陈烨又探出脑袋，“我晚上指不定几点过来，你们不用等我，先玩着吧。” “被您看穿了啊我这是……” 陈烨眼含笑意，“我还不知道你呢？” 他手下这些人中麦子是挺会看人眼色的一个，知道他今天谈成了生意心情好，便特意借个过生日的油头让他多高兴一阵。 陈烨也乐意心领。 回去睡了个觉，睁开眼时天已经快黑了，是浅薄的夜色，陈烨惊讶地去看时间，果然，他睡了快四个小时，现下只觉得浑身没劲儿。 下楼才发现家政已经来过，打扫卫生后把饭做好放在一边，用微波炉热了就可以吃。 陈烨吃饭历来很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清汤寡水的，他就没 什么食欲，干脆动也不动，洗澡后直接开车去了海棠城。 第五十五章 推开包厢一股热气夹杂着啤酒味扑面而来，陈烨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才走进去。 有人正抱着麦克风陶醉地唱单身情歌，被麦子眼疾手快啪地一声按了暂停键，大伙吓得回头去看来人，陈烨挑眉看着他们笑，“继续唱啊你们，怎么我来了就吓成这样？” “老大您怎么才来，我们这儿都午夜场了。”麦子笑着抬酒去敬他，陈烨笑了下和他干杯，“我才醒。” 陈烨私下里其实挺平易近人的，特别是这样的场合，他几乎就没什么架子，坐在一起和大伙打成一片，手下虽然有些尴尬，但不至于坐立不安。 陈烨坐下来就脱了大衣，立马有人眼尖接了过去，他瞟了一眼桌上，笑了，“怎么，还有生日蛋糕？” “生日嘛老大，当然得吃生日蛋糕。” 包厢里一共就七八个人，都是平日里待在陈烨身边的，此时正一人端着一杯酒排队等着敬他。 陈烨哭笑不得，“你们这架势是要灌醉我？” “瞧您说的，您多少酒量我们可是有目共睹，我们老大喝这点酒跟玩似的。” 陈烨就这么被他们哄着骗着一杯杯喝下去，都是有分寸的人，更何况再怎么闹腾陈烨的地位在那儿摆着，他们不敢过分，所以喝的差不多了，大家就该唱歌的继续唱歌，玩骰子的继续玩骰子，陈烨放了两包雪茄在桌上让他们随便拿。 玩了一会儿麦子便凑到陈烨身边小声问着，“烨哥，最近新到的几个妞儿挺不错的……” 话到一半他就不说了，陈烨瞥他一眼，“怎么，酒喝的差不多就想浪了？” 麦子啧了一声，“也不是……男孩也不错的，烨哥。” 陈烨笑着拿烟盒砸了下他的头，麦子笑着闪躲，他知道陈烨是默许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几个漂亮的女的被人带进来，当然了，也有男孩。 陈烨靠在沙发上抬眸朝那些人扫了一眼，抽了一会儿烟才盯着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看了看，麦子立马朝男孩扬了扬下巴，“过来吧。” 男孩长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头发有些卷，看那双眼睛像是混血，皮肤也很白。 他坐到陈烨身边，乖巧地给陈烨倒酒，“烨哥，你叫我edward就可以了。” 他的身上没有那些刺鼻的香水味，陈烨最怕那个，等他挨近了才发现只是一股清淡的薄荷味，像是糖果的味道。 陈烨嘴角一勾，一手夹着烟，一手搂住他就在脸上亲了下。 “哪儿来的薄荷味？” 陈烨漫不经心笑起来的样子最勾人，捏着他的下巴凑过身闻了闻，轻声道，“还挺好闻。” edward被他这么亲昵的对待心里高兴得紧，拥住陈烨的肩膀靠近他，笑着在陈烨耳边低声道，“烨哥，我身上可都是这个味儿，您想不想闻闻？” 陈烨轻笑着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更不拒绝，抽着烟笑起来的样子，倒让他觉得刚才自己那番动作像个小丑一样。 还好陈烨也没推开他，让他乖乖坐在自己身边，偶尔兴致来了，就揽住他的腰摸上两把。 也仅仅如此。 麦子看时间差不多也就打算吃蛋糕，陈烨没说什么，一群人正正经经围在一起点了蜡烛，麦霸还专门点了一首“祝你生日快乐”送给老大，陈烨看他们玩的挺嗨，也不想泼冷水，更何况今天他谈成了笔单子，更是放松心情陪着他们胡闹。 蛋糕吃下去以后陈烨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莫名的觉得反胃，他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晚饭，喝了太多酒后又吃了奶油，这下只觉得不舒服。 他走出去打算抽支烟缓一下，麦子站起也要跟上，陈烨一抬手，“你待着。” 麦子闻言便不敢跟出去了。 走到走廊灯光不太明亮的角落抽了一支烟，刚才的不舒服劲儿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陈烨只觉得作呕，咬着牙快步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洗手间，短短几步路，他都握出一手的汗。 因为没吃饭，呕出来的只有酒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吐完以后他只觉得全身没力气，双手支在洗漱台上回了下神才放冷水洗脸，有人一前一后走进来都没注意到。 “温劭，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脚步声和说话声一起传到耳边，语气透着粗鄙的不满，“吴全那小子就他妈那样你不是不知道，出来玩给谁脸色呢，看我面子上别计较了成吗？” 陈烨抬头看向镜子后的两人，温劭正好诧异地看向了他，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没再理会身后人，温劭看着陈烨问，“怎么在这儿？” 问完之后像是又有些后悔，这不傻逼问题么，果然，陈烨听完只是淡淡瞥了下嘴，连回答都省去了。 “哟，这不是陈董吗？好久不见，”跟温劭一起进来的男人此时才像是看见他，语气带着 高人一等的傲慢笑着问，“怎么，在自己地盘都被人灌醉了，你手下吃干饭的这么没用？” 陈烨当然知道这人是谁，谢净语，官二代军二代他接触的不少，这人身份挺牛逼的，在圈子里名声也挺烂，什么都玩，不过是纨绔子弟中的败类，但因为后台太硬，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现下他说这些话陈烨只当做放屁，懒得搭理，抽了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水就要走，却被他伸手拦下，瞅了眼一旁的温劭，又看看他，笑问，“你俩认识？” “跟你有屁关系？”温劭本来心里就一股火，现下被他似嘲讽又似下流的语气一问更是心烦，眼角扫了他一眼，满脸的厌烦。 谢净语似乎想不到温劭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眉毛挑了下，气笑了，“我他妈就那么一说，温劭你他妈跟我吼什么？” 陈烨站在一旁看的有些乐，这两人在他面前演哪出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烨没搭理两人自顾推门走了，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他回头就看到温劭的身影。 “有事？”陈烨不得不耐起性子问了一句，胃还在一阵翻涌，难受得他不自觉皱眉。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喝醉了？”温劭甩了谢净语追出来，灯光亮如白昼，只更衬得陈烨的面色有些不寻常的黯黄。 陈烨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出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 温劭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道，“什么？” 陈烨不知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坏情绪容易被点燃还是已经忍了许久的缘故，他看着温劭，面色一分分变冷，“我问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温队长？又送生日面又来关心的，你是突然转性了还是被人洗脑了？” 温劭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他想说不是，我只是想关心你，但话到嘴边却连吐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不，其实不是勇气，温劭抬眸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他想，是没有资格。 事到如今，他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又在痴人说梦想什么重归于好？ 温劭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了一跳，在这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想重修旧好的，也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在心里那么自然地说了出来。 陈烨此时的冷漠和不耐就像是一记重拳狠狠打醒他，他伤他那么深，现在哪里还有资格谈感情？ 温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陈烨那个表情让他觉得自己说什 么都是惘然，胸口一阵酸涩，半响才沉声吐出几个字，“我只是……我车里有胃药，你等等我拿给你。”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陈烨没理他的话，像是忍了这么久实在没耐心继续陪他打太极，盯着他看，“之前见面恨不得撕了我，现在又这副表情，你到底几个意思？” 温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变得烦躁起来，他原本就是那个脾气，一句话不对脾性就给人脸色看，和陈烨在一起那一年还稍微收敛了些，更何况那份感情从一开始夹杂着隐瞒和欺骗，所以他尽可能地对陈烨好，把自己的坏脾气都收起来。 所以现在，他心里就像架着一堆干柴，被陈烨的咄咄逼人催得就快一点就着。 他也有苦楚和悔恨，但那些陈烨统统都不在意，是他自己犯贱非往陈烨身边凑，怪得了谁？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温劭目送着他走回包房，直到门都关上了，人影都不见了空留一地的光影，他才用力抹了下脸，转身走了回去。 锦官看他去个洗手间去了这么长时间，嬉笑着拿话激他，“是撸管去了么这么长时间？” 耳边尽是喧闹的歌声和吵闹声，温劭忍着性子坐在锦官旁边，闻言也没心思应和他，只是道，“别烦啊。” 锦官看他脸色有些难看，收起笑容看着他，“这么了这是？” 他以为是谢净语的缘故，问着，“赵日天又说什么了？” 谢净语在外人面前挺牛逼，但在他们这圈子里被人取了个外号叫“赵日天”，人如其名，臭名远扬。 温劭被他这个称呼逗得一笑，抬眼看了看坐得挺远的谢净语，刚才被自己甩了脸色，现下看他都是一副随时要揍人的表情。 “我能跟一傻逼计较么，”温劭抽了支烟点上，没给锦官，锦官不抽烟他们这群发小都知道，顿了下才继续道，“他说话就跟放屁似的，我就没往心里去，也不是刚才吴全那事，就是碰上了个旧友，聊了两句，心烦了。” 温劭明显不想多说，锦官也没再问，只是道，“待一会儿就走吧，说实话我也挺烦的这环境，出去了还可以把重浪约出来吃个夜宵。” 重光被他叫成重浪，温劭牵了下嘴角，笑道，“我说你这给人起外号的爱好是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 锦官笑了下，“估计这段时间灵感爆棚了，快给我支笔我要写诗，别浪费了难得的灵感。” 他手机预约 了几首歌，两人聊了会儿就跳到他的，旁边有人一脸抱怨，“卧槽了，手机预约这么牛逼呢，连置顶都没法用，”说着递给锦官，“诺，是你的。” 温劭看了一眼歌名，默默把麦拿过来，说着，“我来唱这个。” 锦官转头看了看他，又去看歌名，扬眉不说话了。 受情伤了吧，这状态？ “头沾湿无可避免，伦敦总依恋雨点，乘早机忍耐着呵欠，完全为见你一面。” 温劭唱粤语歌唱得很有味道，是那种让人想闭了眼去享受的声音。 刻意压低的声线，隐隐约约的深情，皱着的眉宇像是在追忆曾经的一往情深。 “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中间隔着那十年，我想见的笑脸只有怀念，不懂怎去再聊天，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不知你怎么变迁，似等了一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 刚刚陈烨的话语和厌烦的语气如空气一般在周围挥之不去，温劭唱着这首歌，只觉得他和陈烨现在这样的关系，不如不见。 相逢是错，再爱上也是错，无论怎样都是错，那还不如就那么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然后时间终究会消磨一切，不必像现在这样，重逢之后每分每秒都是折磨，他也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 温劭看到有人接过麦克风，下一首是陈奕迅的《等》。 之前从未注意过的歌词，温劭抽着烟，靠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 还含着笑装开心，今宵的你可怜还可悯，目睹她远去，她的脚印心中永印。 糊涂是你的一颗心，他朝你将无穷的后悔，这一生，你的心里满哀困…… 窅冥的角落里，温劭忽然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像是困顿，又像是自嘲。 第五十六章 两人呆了一会儿就走，谢净语似乎挺不甘心的，但对温劭他又不敢太放肆，只是恨恨瞪了他几眼，温劭强当看不见。 出门之后锦官就接到重光给他打的电话，他已经在夜市点了一桌夜宵了，问两人什么时候到。 温劭走在旁边也听到两人的对话，摇头轻笑道，“这人怎么这么积极？” “闲得慌呗，今天吴全请客他是懒得来，找了个借口，估计在家呆着呢。” 锦官让温劭和自己开一辆车走，温劭犹豫了下道，“算了，各开各的，咱俩一前一后。” 温劭让锦官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只有自己一人时，他才低头去看档位上放着的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打那个电话。 刚刚才和陈烨不欢而散，现在却想着打电话给他，温劭都不知道自己这颗心是长哪儿了。 估计长歪了吧，他自嘲地笑，自从遇到陈烨以后，它就不受控制了。 他其实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陈烨了，这段时间队里没其他事，但华威那边他却费了精神，担心华威又暗地里找陈烨麻烦，他便用了些手段，让华威无暇顾及其他。 之前童辉那个案子本来就没结束，虽然警方去抓人时那人已经饮弹自尽，只留下一封遗书告诉警方他确实是凶手，但这事完全是私人恩怨，和任何人无关，他也不受任何人指使。 但是个人都明白他是奉了谁的命令，那人原本就是华威的得力手下，他虽然留了封遗书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但警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更何况还有温劭在背后施压，再加上陈棣的那件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那边最近也热闹得厉害。 局长其实还找温劭谈过话，因为毕竟他之前作为卧底的身份和吴岩打过交道，虽然只作为线人，并不时时跟在吴岩身边，但只有一两次，也够麻烦。 吴岩虽然栽了，但毕竟有漏网之鱼，那些人虽然无足轻重，但难保不会认出温劭，万一狗急了跳墙，温劭就危险了。 局长建议过让其他人跟华威这边，但被温劭拒绝了，华威势力实力都不容小觑，更何况还有陈烨牵扯在里头，他不放心交代给别人。 思绪扯的有些远，温劭乱七八糟的想一通，听到身后的喇叭声才回神过来红灯已经跳了，手里的电话却还是没有打出去。 顿了一会儿，温劭按了拨号键。 他也不知道怎么要打这个电 话，也没想好托词，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现下见到了，便觉得越发想念。 哪怕刚才陈烨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响了好几声，就在温劭失望了要挂断对方才接起。 胸口起伏不定，就在拿不准该说什么时陈烨却喊了一声，“温劭！” 声音听起来像是焦急万分。 温劭下意识脱口道，“怎么了？”放缓车速，他又接着问了一句，“陈烨，是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了……” 温劭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听着电话那旁传来的呼吸声连语气都慌乱了，“你现在在哪儿？” “回文林秋苑的路上，这里车很少，但我减不了车速……” “你等等……”温劭一时慌了手脚，连思绪都断成片了，“我马上……”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旁忽然传来“砰”地一声，温劭吓得喉头颤抖，“陈烨……你……” 他连声音都是破碎的，一脚踩了刹车差点让后面的车追尾，他却顾不了那么多，对着电话那旁吼着，“陈烨！你他妈……说话！” 他吓得整个人僵直了身子，忽然间像是除了电话那旁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半响，才听到对方低声传来一句，“没事……我靠树上逼停了……” 温劭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方才觉得夹克里面的薄毛衣都是湿的。 有人砰砰砰地来敲窗子，带着一股怒气，是刚才差点追尾的那辆车，温劭这时才注意到，看男人脸色都是青的，只得对着电话说了句，“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男人连拳头都握起了，他只得挂了电话打开车门朝那人解释刚才的情况，那人也不是不讲理，听他这么说又看他的脸色知道他也是担心，埋怨了几句，都是关心则乱，男人车里也坐了妻子和女儿，听到温劭诚恳的道歉后才摆摆手示意算了。 温劭赶到时保险公司的人已经来了，他远远看到陈烨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侧着头似乎在和保险公司的人说话。 悬着的心直到此时才重重放下，却忽然感到有些热，明明冷到哆嗦的天气，他却脱了夹克挂在手里才朝陈烨走去。 陈烨抬眸看了一眼他，没多少表情。 走近了才看到陈烨还是伤了的，眼角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手上也有伤口，不过还好，没有伤到骨 头。 温劭舒了口气，看着他问，“要去医院吗？” 他看他手上似乎还在出血，虽然口子不大，但仍旧担心。 “没事，”陈烨摇摇头，直接用纸在伤口上抹了一把，皱眉说着，“不用了。” 温劭眯了下眼睛，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手机在响，看到来电他才想起刚才只顾着赶来，连锦官都忘了告诉。 “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还跟我后面么？怎么拐个弯就不见人了？” 温劭站起身走到一旁道，“临时出了点事，我不过去了，你和重光吃吧。” “什么情况？”锦官担心地问。 “不是我，没事，”温劭一时想不好怎么开口跟他说，只是道，“就突然有事来不了了，先这样。” 还没等锦官反应过来他就挂了电话，重新走到陈烨身边，他知道他没报警，只叫了保险公司的人过来处理，温劭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是问他，“我先送你回去吧，你没通知童辉吗？” 陈烨摇摇头，站起身道，“走吧。” 他似乎不愿意再待下去，温劭以为他是心有余悸，偏头看了一眼他开的那辆银色沃尔沃，车子算是废了，但还好，救了他一命。 回到文林秋苑，陈烨说了声随便坐就自顾上楼换衣服，温劭坐在沙发上，觉得这客厅冷清得很。 隔了一会儿陈烨才从楼上下来，看来伤口都已经自己清理过，他换了家居服，看到温劭从厨房方向走过来，愣了一下才问，“你还没走？” 温劭尴尬地嗯了一声，问他，“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陈烨知道他看到厨房里没动的饭菜，嗯了一声，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看着他道，“刚才谢谢你了。” 温劭本来有好多疑问想问他，但顿了一下却开口说，“我看厨房有挂面，我给你煮碗面，你好歹吃两口，不然到了半夜你那胃受不住。” 陈烨似乎有些不耐烦，眉宇皱起道，“不用了，我没事。” 温劭早猜到他会拒绝，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进厨房了。 做不做是他的事，做了吃不吃，是陈烨的事。 面很快就做好，温劭依旧记得陈烨的喜好，葱不吃，蒜不碰，他便打了个鸡蛋做汤，然后切上几片薄番茄入味，不一会儿一碗鸡蛋面就上桌了。 把面盛在饭桌上，又把食材收好温劭才走出去， 看到陈烨正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满屋的雪茄味儿，他似乎还在想刚才的事儿，心有余悸，连眉毛都皱着。 温劭不清楚陈烨出事了怎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童辉或者是麦子，毕竟这两人跟了他多年，是怀疑还是不想让人知道，温劭有些看不明白。 他知道即使自己问了陈烨也不会回答一个字，还不如什么也不问，所以他只是道，“面煮好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陈烨纹丝不动，温劭也没奢望他能说什么，却在扭门准备走时忽然听到陈烨叫了他一声，“温劭。” 温劭忽然回头望向他，连声音都透着不自觉的温柔，“怎么了？” “能帮我弄到监控吗？”陈烨夹着烟，看着他问。 他果然是有所怀疑的，温劭想，接着点头道，“好，我明天联系你。” “嗯。”陈烨勉强朝他一笑，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 等温劭走了，陈烨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进厨房，饭桌上摆着一碗水煮面，鸡蛋被细心的弄碎点缀在上面，卖相不错。 温劭知道他的口味，知道他不爱吃清淡的饭菜，所以特意加了西红柿入味，陈烨抬起喝了一口汤，酸甜酸甜的。 很可惜，这么多年，他的口味也一直没变过。 陈烨看看桌上的面，又看看那摆了几盘没动过的饭菜，想着有时间他得另换一个家政了。 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温劭中午的时候联系他，告诉他监控拿到了，下午给他送过来。 温劭来到文林秋苑时陈烨正一个人吃晚饭，正好是饭点，陈烨便问了一句，“才下班？” 温劭嗯了一声，走到客厅才把东西交给他，“你在吃饭？” “是啊。” “这么冷清？”温劭笑了一下，才道，“今天没出去吗？” “没什么事，就呆这儿了。” 两人站在那儿尴尬了下，也不知下一句要说什么，温劭很少有这么局促的时候，看陈烨也没什么情绪和自己聊天，便知趣地道，“那你吃，我走了。” 陈烨叫住他，朝他身上瞟了一眼，道，“你不也没吃饭么？一起吧。” 温劭差点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他看陈烨说完话就走进厨房了，剩他一个人站在客厅，一瞬间心如擂鼓。 陈烨给他盛了饭放在桌上，温劭坐下来看了看，都是些和昨晚一样清淡的菜，好不容易有个炒牛肉还是青椒的，温劭笑了声，想着陈烨喜欢吃才是怪了。 果然，他看陈烨随便扒了几口就皱眉放下了，抬眼看着温劭，“你慢吃。” “不吃了？” “嗯。”陈烨一脸嫌弃的表情。 温劭摸了摸鼻尖掩饰笑意，他起身去开冰箱，又看眼现有的配料，转头对陈烨道，“你稍微等等，我做糖醋排骨行吗？” “什么？”陈烨一时反应不过来，想着温劭什么时候把反客为主这个成语运用得如此成熟了？ 温劭虽然问了个疑问句，但也不等陈烨点头就自顾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洗了，然后走过去开了火，对着身后的人道，“一会儿就好，你等等。” 陈烨盯着温劭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觉得越来越没劲儿。 这是什么意思？又想打感情牌吗？陈烨嗤笑了声，眼底都是淡漠。 他想起以前温劭是不下厨的。 两人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上床，那个时候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不是做爱就是腻在一起什么也不干，肚子饿了就出去吃饭，在春城短短的几个月，两个人把周边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吃了个遍。 所以他很少见温劭下厨，想不到三年以后，温劭竟然都愿意站在这里为他洗手作羹汤了。 这段时间，他不是感受不到温劭的改变，但这样的改变却让他想起东施效颦，是 不合时宜的付出。 因为好多配料都是现有的，所以不用半个小时糖醋排骨就出锅了，陈烨坐在不近的位置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 温劭找来盘子端上饭桌，对着陈烨道，“你尝尝，味道应该还不错。” 陈烨走过来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会儿才道，“还行。” 两人又重新端上碗筷，陈烨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菜？” “就这几年，一个人住，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也就学着做了。” 两人很少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温劭不想轻易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平静，所以每说一个字都细细斟酌。 陈烨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两人沉默地吃完饭，真正做到了食不言。 温劭隐隐有些失望，不过陈烨能吃他做的菜，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始了。 至少他已经在学着如何与现在的陈烨相处，试着隐忍自己的情绪，不再发生争执。 那天之后两人也就没再联系，拿给陈烨的那盘拷贝像是石沉大海，温劭特意看过，陈烨的车子确实被人动了手脚，他注意到摄像头里有几个行为可疑的人，身高估计和陈烨差不多，男性，因为戴着帽子，所以只看背影很难辨认。 温劭以为陈烨至少会有所报复，但他特意跟了陈烨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麦子和童辉那边就像是毫不知觉，或者是陈烨根本就没告诉他们那天的事。 温劭知道这太不符合陈烨的性格，那天要不是陈烨开车稳重，再来有安全气囊救了他一命，陈烨不会是小伤。 这摆明了就是想要陈烨的命，温劭隐隐觉得担心，他不清楚陈烨究竟打的什么心思，但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他也觉得奇怪。 过了几天，温劭忽然得知陈烨住院的消息，是食物中毒。 他当时吃了第一口忽然脸色一变，扔了筷子就去抠小舌，还好察觉的及时，去医院洗了胃做了各项检查，庆幸只是轻微中毒。 温劭避开众人到了晚上才去看他，陈烨刚刚睡下，被轻微的响动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去拿枕头下的枪，却看到窗帘随风摆动，温劭已然走到他面前。 “是你？”陈烨声音哑了点，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缩回枕头下的手。 “怎么就你一人？”温劭细细打量着他，夜色中只看到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童辉呢？怎么不让他守在身 边？” 陈烨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不用。” 温劭知道门外有陈烨的手下通宵守夜，所以尽量压低着声音问他，“你严不严重？” 陈烨摇摇头，解嘲道，“还好，没死成。” 陈烨住的是vip，只有一张大床，温劭只得走到挨近他的距离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还好，脸色不是很差，只是洗胃之后觉得面色疲倦，温劭忍住想要触碰的手，看着他轻声道，“陈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什么？”陈烨眉宇一皱。 温劭轻声叹了气，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给你的那盘拷贝，你一定是认出来了，这次你也以为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让童辉进来看护你，只是以防万一让人守在外面，你知道是谁对吗，而且你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陈烨被他这么近距离的姿势弄得很不舒服，皱着眉想避开，却被温劭压迫性地撑着手臂，他看着他的眼睛问，“是你弟弟，我猜的对吗？” 死寂一般的沉默，那一瞬间甚至都能听到风从耳边划过的声音，陈烨使了气力推了温劭一掌逼他让开，却对他的猜测没有任何反驳。 温劭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有陈棣，才是陈烨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他为什么要杀你？”温劭问他。 半响，陈烨才冷漠地开口道，“不关你的事。” “先是车祸，再是下毒，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温劭气闷他的态度，陈棣几次三番想杀他，陈烨都还是想要保护他，温劭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又抽了，但是意识到这个事实又让他浑身上下觉得难受，“你还要偏袒他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毁了你！” 温劭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门外忽然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烨哥，出什么事了吗？” 温劭反应迅速地闪身躲进卫生间，下一秒房里的门就被扭开了。 童辉冲进来看到房里没人，疑惑着看向卫生间的方向，却听到陈烨的声音，“我没事，就是上完卫生间不小心绊倒了个凳子，没事。” 童辉听他这样说才舒了一口气，担心地看着陈烨，“烨哥，要不我……” “我没事，”陈烨再开口声音就多了几分冷漠，看着童辉冷色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童辉只得低头说了声好的，转身带上房门。 等彻底恢复寂静 了，温劭才静声走出来。 陈烨看向他，依旧是冷漠的神色，他说，“我要睡了，你也走吧。” 温劭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看穿什么一般，最后却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说，“我很担心你，陈烨。” 他苦笑了声，说着，“我知道我现在说这样的话很虚伪，但我确实……”温劭顿了下，没有再说下去，眼里黯淡了几分，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走了。” 陈烨沉默了一会儿，看到温劭犹豫不定的脚步，他像是想要开口对他说点什么，最后却是背对着他开口道，“陈烨，我们都是把亲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弟弟对你很重要，我哥也对我非常重要……”温劭越说下去越觉得没劲儿，真是没意思，那些想了无数遍要对他说的话，此刻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却让他感到无来由的一股失望，他干脆放弃了，不再说下去，只是道，“算了，我走了。” 陈烨抬眼去看他的背影，只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等温劭离开了，陈烨才渐渐闭了眼睛，他其实是明白温劭想要说出口的话的，他也明白温劭为什么半途而废。 他想，温劭不知道的是，他不是恨他，哪怕之前有过恨意，但热情冷却后也只剩下寂然。 他只是，对曾经两人的那段感情失望了，当热情和爱意都消失殆尽磨灭成灰后，爱情终于变成了“曾经”，是“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陈烨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屋外一阵声响，朦胧中像是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没醒过来门就咚咚被敲响。 陈烨睁开眼，看见童辉站在门口对着他道，“烨哥，棣哥过来看您了。” “谁？”陈烨反应忽然慢了一拍。 童辉垂目，“您弟弟。” 陈烨睁着眼睛，隔了几秒才道，“让他进来。” “是。” 陈棣走进来时陈烨正转头去看阳台的方向，天才蒙蒙亮，乳白色的光线透过窗帘洒在墙壁上，显出一种柔和的亮色。 陈棣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叫了一声，“哥。” 陈烨听到这称呼忍不住笑了，他侧头看向他，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他忽然觉得他陌生得很。 “陈棣，你这声哥，我真听不出来是真情还是假意。” 陈烨勾起一抹笑，却带了七分自嘲，他说，“怎么，来看看我死了没？” 陈棣猛地抬头，但对上陈烨目光的那刻眼里的惊诧却又瞬间熄灭下去，陈烨知道了。 “我今天就问你一句，陈棣，”陈烨直直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他问，“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这句话问出口陈烨都感觉到一阵牵痛，那感觉不像是只从心口引出来的，而是整个身体都挤出的痛意，他看着陈棣，那么多年，他们两人在国外相依为命，直到此刻陈烨才忽然醒悟，原来这么深的血缘牵绊在陈棣心里却抵不过一个女人。 陈烨觉得心寒。 知道是陈棣的那一刻，知道陈棣真的想杀他的那一刻，陈烨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碎，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一手带大的弟弟，竟然真的想要他死。 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痛意，比当年温劭带给他的要强烈千百倍。 陈烨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看着我，把头抬起来，”他前天才住进的医院，昏睡了一天之后才醒过来，身体恢复情况也不是很好，他连走路都觉得无力，更何况是说话？ 但仍旧站在陈棣的面前，直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胸腔里挤出来，他说，“你要真想杀我，陈棣，不必在背后搞那些小动作，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是他随手携带的西格绍尔，他把它交到陈棣手上，他说，“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情分已尽，你动手，我不会多再说一个字。” 陈棣哆嗦着不敢去接他递来的枪，之前在他面前飞扬跋扈的一个人，现下却低着头极力控制住脸部的抽搐。 陈烨看着他那个样子，忽然扬手一枪托砸在他的脑袋上，他是下了狠手，穿着鞋子一脚朝他毫不留情地踹过去，“我他妈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明明刚才还是极力隐忍的情绪，现下终于尽数爆发，陈烨赤红着眼一脚踹在他身上，抄起旁边的花瓶往他头上砸，陈棣没躲开，硬生生被玻璃砸得头破血流。 外面的手下看到这情况都没人敢上前劝，童辉赶过来往门里一看，连忙缩回脚步。 有手下听着里面的动静担心地问着他，“辉哥，怎么办啊这？” 童辉看了他一眼，镇定地回道，“死不了，放心。” 隔了一会儿，陈烨终于没力气了，拿起桌子上之前就放好的一张卡厉声道，“滚！从今以后别他妈来碍我眼！” “哥……”陈棣这个时候才敢开口，低着头忍着头上传来的痛意，泣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陈烨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着眼泪指着他道，“你第一次动我车时我就知道是你！你他妈还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拿枪，一枪把我给崩了这他妈才叫故意是吗？！” “是华威！”陈棣忽然抬头吼了出来，额头上的血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动手的不是我，我只是负责带人进去，华威说你身边的人不会怀疑我，他只是给你个教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想杀了你……” 陈烨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冷，像是漫天风雪扑面而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陈棣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自从雯雯那件事以后，他和他的交流越来越少，他不知道怎么两年的时间，陈棣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的陈棣，虽然爱玩爱闹，偶尔惹祸，但不至于亲疏不分，陈烨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从未认清过陈棣，他骨子里竟是这样的愚笨无知。 陈烨低头看了他一眼，直到此时，他仍旧是于心不忍。 他转过身，叫来了童辉。 “带他去包扎，”陈烨的声音透着爆发后的孤寂，他说，“这段时间看好他，让麦子去给他办签证，送他出国。” 陈棣跪在那里紧紧咬住牙关，克制着自己不发一言。 窗外已经是明 灿灿的天，透过空间洒在两人身上，却只看到一种无言的冷意。 陈烨隔了两三天才出院，本来麦子打算让他住海湾，也好专门调养，但陈烨拒绝了，一个人回了文林秋苑。 陈棣的事也只有童辉和麦子知道，所以两人也明白陈烨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也不便多加劝慰，只得依他的意思送他回去。 麦子特意嘱咐了一日三餐按时送过来，所以挨晚了陈烨听到门铃响，走出来正要开门却看到温劭穿着制服出现在对讲机里。 温劭走进来看到客厅的人，朝他轻笑道，“来看看你，好点了没？” 陈烨却皱着眉头，“你派人跟踪我？” “不是，”温劭知道他会这么想，摇头解释着，“我刚从医院过来，想着你应该是回这里，所以就来看看。” 陈烨听他这么说也就嗯了一声，说着，“已经好多了。” “还没吃饭？”温劭看他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睛半睁半闭的，整个人显出一种慵懒的性感。 他瘦了一些，因为之前住院后就只能简单的吃些流食，再来心情不好，所以几天下来，温劭就觉得他瘦了，眼睛越发深邃，脸色也不怎么好，透着一股病后的苍白。 陈烨没搭理他，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问，“我没精神招待你，要是没其他的事，劭队能离开了吗？” 温劭对他的态度倒是意料之中，本来也没指望陈烨能给他好脸色，但犯贱这事既然做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所以他收起他的脾气，继续微笑着对陈烨道，“本来打算约你出去吃，”说着轻笑着扫了一眼他身上的家居服，继续道，“那你休息吧。” 陈烨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铃响，知道这次是送餐的来了，温劭为了避嫌等人走了才出来，看着一桌菜对他勾了勾唇角，说着，“你快吃吧，我走了。” 陈烨看得出他是下班之后就过来的，那一身警服亮眼得很。 他也没挽留他，点了下头道，“不送。” 温劭望了望他，停顿了下才道，“马上要过年了，这段时间你们安分点，你也趁这个时候好好养养，瘦了不少。平日一日三餐要记得吃，吃不惯家政做的你给我电话我过来给你做，华威那边交给我，你只管安心养病。” 匆匆说完这些，像是唯恐陈烨打断自己似的，温劭看陈烨还是没什么反应，牵了下嘴角，强打起精神对他笑了笑，说，“ 我走了。” 那天之后温劭忽然就忙了起来，将近年底，打击犯罪活动便成为了刻不容缓，每年年末都是各支队最忙的时候。 但无论怎么忙，电话始终二十四小时开机，工作安排的电话接了无数个，但唯一想接到的那个，却像是失踪了般，杳无音讯。 他也知道陈烨现在对他的态度是怎样，但潜意识里却总期待着什么，影影绰绰，连自己都不知道。 其实他还是担心他，那天说的那一些话他不知道陈烨有没有听进去，他没有告诉他的是，局里最近对华威的案子非常重视，本来吴岩这颗毒瘤拔出之后地下市场在陈烨的管辖下应该是消停一阵子，但想不到突然冒出个华威，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狠角，仅仅这小半年，他们截获的海洛因就比之前要多上三四倍，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面又开始有暗流在涌动，上面正准备在年底办一个大案子树立威信，所以局里领导非常重视，多次开会讨论后决定拿华威开刀。 当然这些温劭是不会告诉陈烨的，他只能旁敲侧击地透露一些，还只能是点到为止，所以那天他说的话，他只期望陈烨能够听进去。 陈烨这几年虽然跟当局有不错的合作关系，但这毕竟只是一朝之势，要想长期安稳下去，陈烨必须做出一些让步。 而华威，枪打出头鸟，他这段时间太过嚣张，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与他有关，除了贩毒就是行凶，只有拿他开刀，才能震慑住别人。 所幸过了一些日子，温劭发现陈烨察觉到什么了，因为自养病以来他行事愈发低调谨慎，除了安安稳稳做他的生意不节外生枝外，甚至在与华威的几次角逐中主动避嫌退让，闷头吃亏，原本是两头互相撕咬的狮子，转眼间只看到一头在耀武扬威挥动着利爪，华威这个箭垛，便越发想让人除之而后快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节日气氛也就越来越浓厚，商场门口不知何时拉起横幅竖起玩偶气球吸引消费者眼球，各家商铺疯狂打折促销，卖年货都想在年前狠赚一笔，各家新出的款式也都挂上了墙壁。 总之每年的这个时候，红色和喜庆便成为了风雪之中最暖的景色。 温劭开着车从商场经过时，看到晃红眼的年货，忽然想起这还是重逢陈烨以后，他过的第一个年。 他们俩，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当年俩人也是在年末分的手，他仍旧记得当初的情景，那种强忍着爱意分手的情绪，现在回想起来心口仍旧一阵压抑，喘不过气的难 受。 温劭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半个小时，他干脆停了车，走到一家热闹的商铺前问老板有没有如意结。 其实真的是突来心思，想买一对如意结送给陈烨，老板殷勤地为他介绍了几种不错的款式，最后选定了一对红色的“四季如意”，小巧精致。 回到车上温劭拍掉肩上还未化成水的雪花，又揉了揉头发，看着手上的一对如意结，把其中一只拿出来挂在车上，另外一只收好放在外衣口袋里，想着等华威这件事完了，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去见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再见到陈烨时，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温劭了，刹那间，他的人生，便是天翻地覆。 收网行动定在今夜。 早早就收到消息，华威会在今天晚上出一批货，数额巨大，具体的时间地点他们已经知道并且做好埋伏，只等取货人一来，便马上行动。 按照计划，他们在看到接货人就立刻实行抓捕，但仍旧出了状况。 华威闻风而逃，而温劭在那一晚，突然失踪了。 当局立刻下了全城搜捕令，同时封锁全部的机场和火车站，不能让华威离开这座城市。 他的同伙全部落网，除了他一人，竟然在重重封锁中逃走，温劭追了上去，待后方跟上时，他俩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见踪影。 第五十九章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俩的下落，五天以后，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大，上面不得已缩小了搜查范围，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华威肯定是逃出去了，而温劭，凶多吉少。 另一边，却有一个人，在案发当晚就得知了温劭失踪的消息。 就在警方收网后的一个小时，敬亭别苑的房子被猛烈的敲响。 陈烨原本就心神不定，现下猛然听到房外的敲门声更是心下一惊，站起身看着麦子道，“去看看是不是他！” “是。” 麦子当然知道陈烨担心的是什么，他们刚刚才收到警方今天收网的消息，偏偏陈棣昨天趁人不备偷溜了出去，直到现在都音讯全无。 陈烨担心他去找华威，更担心他被华威再次利用，刚刚收到内部消息华威的货被警方截了，具体情况现在也不清楚，陈烨只害怕陈棣参与这次行动，到时候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救他！ “烨哥！是棣哥！是棣哥回来了！”麦子看到来人后连忙拽着人往里面走，悬了一天的心此时终于放下，一手拉住陈棣就往客厅里去，也许是天色暗的缘故，麦子并没有发现此时的陈棣面色苍白。 突然暴露在强烈的吊顶灯下，陈棣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却在看到陈烨担心的面孔后一时间僵住，手指半握在半空中，僵硬地叫了一声，“哥。” 陈烨盯着他看了几秒，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然后皱眉问，“怎么回事？” 他到底还是察觉出陈棣的不对劲，莫名其妙回来，又选在这个时候！ 再注意看陈棣的脸色以及闪躲的双眼，他知道事情不会如眼前这般简单。 陈棣慢慢看了一眼一旁的麦子，陈烨对着他道，“麦子，去给童辉打电话，告诉他人找到了，把他们都撤了。” “是，烨哥。” 麦子应声走出客厅，特意拉上了门。 陈烨这时才把目光重新移向他，盯着他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棣忽然坐到了地上，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或者是强撑后的力竭，手心扶住额头，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陈烨看他那个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心有余悸，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拽着他看向自己，他问，“你去找华威了？” 陈棣闻言僵了一会儿才回神似的点点头，仍旧不敢看向陈烨的双眼， 只是道，“他利用我杀你……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着去找他……” 陈烨握住他肩膀的双手渐渐用力，硬逼着他抬头直视自己的目光，听他这么说他气得只想抽他耳光，“你是傻逼吗陈棣？！” 他终是忍不住搡了他一掌心，陈棣被他推得往后倒去，陈烨却只觉得郁积了太多怒火此时更是无法消除，他瞪着他，“你他妈是活腻了还是找死呢？华威是什么人你去找他算账？！你他妈算过自己几斤几两吗？！” 陈烨站起身就指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给我一件件说清楚！” 陈棣狠狠吸了一口气，红着眼把他去找华威的经过说了出来。 他是趁童辉不注意时偷跑出来的，因为没想过他会逃，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找华威报仇，所以童辉一时疏忽，让他钻了空子。 他特意带了把刀，埋伏在华威时常出没的地方，就等着他出现。 却想不到华威的手下早发现了他，抓住他带到华威面前，当时华威正忙着那批货，看到是他后只是轻蔑地笑笑，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吩咐着把他关起来，等交易结束再来收拾他。 但华威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看着他道，“来都来了，给我发挥点作用吧。” 华威当然有他的打算。 陈棣这样送上门的福利他不可能不要，留着他跟在自己身边，万一今天的交易哪里出了问题，他就是他最好的筹码——人质。 所以当华威坐在车上听到警笛突鸣时，马上就命令手下掉头冲出去，前方是警方重重包围，后面是层层围堵，华威一把枪抵住陈棣的额头，眼神凶狠而决然，“给我冲过去！” 他知道他栽了，这次就是当局设下的一个骗局，只为引他入局然后一举歼灭，但他不会像他那个死掉的爹一样任人宰割！他不会！ 因为他在的地方极其隐秘，警方只顾着抓捕进入那间仓库的人，华威就是利用这两个优势迅速地冲破了防线，在警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冲了出去。 原本可以松一口气，下一秒一辆迎面而来的皮卡忽然开亮大灯狠狠朝他们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车子彻底地撞飞开去！ 温劭一脚踹开翻倒的车门，握着枪忍着痛意迅速从车里爬出来，下一秒却看到华威已经拿着枪指住了一人的额头。 温劭眯了下眼逼迫自己集中精神，他看清了，是陈棣。 司机被他刚才玩命一幢当场昏死过去，只剩下华威和他，以及作为人质的陈棣。 “放下枪，否则我打死他！”华威狞笑着看向温劭，子弹上膛，毫不留情地对准了陈棣的太阳穴。 温劭纹丝不动，仍旧握枪对准他，“华威，你杀了他之后，我会一枪崩了你。” 华威讥讽一笑，尽量使自己躲在陈棣背后，他说，“温队长，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他吗？我华威今天彻底的栽了，我他妈认！但我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我那一仓库的货够我他妈死十次的了，我现在不差这么一次！” “是吗？”温劭冷笑，“那你开枪试试？” 华威忽然狠狠抵住他的头作势就要开枪，陈棣脸色一变吓得脱口而出：“救我啊！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温劭皱了下眉，似乎对他的求救无动于衷。 陈棣吓得冷汗涔涔，脱口喊道，“看在我哥的情分上你救救我啊温劭！” 心口顿时一紧，温劭抬眸望向陈棣，他看到陈棣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惶恐和充满了期望，他甚至都带了哭腔，“你要不救我，我哥会恨死你的……” 刹那间，过往种种如电影回放一般闪现在他的脑海，温劭想起陈烨心碎的表情，想起三年前陈烨望向他的目光…… 内疚如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好，”温劭放下枪，看着华威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当你的人质，你放他走。” “你说什么？” 炽热的灯光下，陈烨抑制不住指尖的颤抖，瞪着眼望着跪在地上的陈棣，“你怎么会知道……”陈烨忽然说不下去，顿了一会儿才闭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的？” 陈棣不敢迎向陈烨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够脱险完全是因为温劭，他利用了他，利用了温劭对陈烨的那份心有愧疚。 他不敢面对陈烨。 断断续续的，陈棣才低声说，“之前……你睡着的时候叫过他名字……我旁敲侧击问过童辉，所以知道一点……” “所以你就让他替你去死？”陈烨说出这句话时心尖顿时一抖，猝不及防的痛意侵袭而来，他忽然不敢去想这个结果，他太知道华威是什么样的人，一旦脱离了险境，温劭怎么会有存活的机会？ 他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人，可这个人是他亲弟弟，如果不是温劭，那死的人就只会是他！ 陈烨突然无法抉择，他想起之前温劭没说完的话，都是至亲，你弟弟对你很重要，我哥同样对我非常重要…… 陈烨蹲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没法选择，更没有选择，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但还是发生了，他感激温劭代替了陈棣，同时也庆幸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陈棣。 是的，如果温劭死了，他会愧疚一辈子，他会一辈子都活在深深的自责里，但如果死的人是陈棣，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陈烨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他和温劭，还真是像啊…… “你之前知道华威的这次行动吗？”半响，他开口问着陈棣。 “不知道。” “那他放你回来之前，或者是劫持温劭之后，有说过什么话吗？” 陈烨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温劭，如果华威没脱离困境，那温劭的安全还得以暂时保证，一旦华威逃出去了…… 陈棣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羞愧地低下头去，摇头道，“我记不清了……华威忌惮温劭，朝他手上开了一枪……他说了些什么我记不住……” “陈棣，”陈烨紧紧握住他的手臂逼迫他集中精神，他盯着他看，声音沉稳而镇定，他说，“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是你，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时华威说过什么……温劭救了你一命，你要帮他！” 陈棣眼里尽是痛苦的神色，但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只有自己能挽回局面，所以逼着自己回忆当时的场景，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道，“华威好像说过，别人都以为他穷途末路了，但他在缅甸……” 陈棣停顿了下，眼里终有一抹亮色，他说，“我好像听他提到过缅甸……他绑架我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 陈烨心底一动，立刻喊来了麦子，吩咐着，“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转身对着陈棣道，“你好好休息，在我回来之前，待在这儿哪也别去。” 陈棣颓败地点点头，撇开了目光。 第六十章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不仅是警方的力量，陈烨动用了自己所有人手翻遍了整个城市，却仍旧打听不到华威的一丝下落。 他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匿迹，无论是警方还是陈烨，耗费了太多精力却仍旧得不到他的一丝讯息。 随着时间越拖越长，陈烨心里的不安也就越来越强烈，这么多天，他不知道华威究竟有没有逃出去，如果真的逃出去了，那温劭又怎么办？ “是七叔吗？我是阿烨，有件事想麻烦您……”陈烨站在窗边一个个打电话，他已经动用了手上所有的资源，到现在却一无所获，深深的无力与自责席卷着他，他忽然不敢去想温劭的结果。 门在这时忽然被推开，陈烨猛地抬头去看，只见童辉被人一拳打翻在地，站在他面前的，是神色冷硬的男人。 陈烨一时认不出他来，皱了下眉看着嘴角开裂的童辉，问，“你是？” 童辉站起身就要冲上去，却被陈烨出声制止了，他看了看对方，大概明白是为谁而来的了。 “你先出去，”陈烨看向童辉，正色道，“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童辉闻言便垂目道，“是，烨哥。” 随即狠狠瞪了一眼男人，拉门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男人看着陈烨，尽量使自己平复情绪，他问，“你有他的消息吗？” 陈烨就想起了这人是谁，他虽然经常和这些警察打交道，但却是没见过重光的，想起他是谁，还是因为之前的一面之缘。 陈烨估计他是急疯了才会找到这里，但他也要让重光失望了。 他说，“还没有，我现在也在找他。” 说完这话，陈烨看到重光眼底的哀痛一闪而过，他的脸色没刚才那般锋芒，但仍旧是冷峻，他问，“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陈烨不知道重光怎么会找到自己，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知道温劭和自己的事的，所以也不瞒他，只是道，“我刚刚和几个叔伯通了电话，他们答应帮忙，但需要一点时间，你知道找温劭无疑是大海捞针，你们现在也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重光颓败地摇摇头，咬牙道，“没有，华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之前发现过两次，但当我们赶到时他就不见了，地上一滩血迹，是温劭的……” 重光只觉得自己吐声越发艰难，他看着陈烨道，“拜托了，陈烨，你们找人更 有门路，一旦找到他，你一定马上给我电话……” 陈烨嗯了一声，他看得出来重光有多担心温劭的安危，但为了保全陈棣，他不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所以他只是道，“如果你们再次发现他的踪迹，我希望你告诉我，我去找，”陈烨盯着他道，“你们动静太大，华威这人太过狡猾，你们对付不了。” 重光点了点头，两人互换了号码，临走时重光又忍不住道，“他哥哥已经出事了，如果他再……”重光哽咽了下，才继续开口，“我注意到最近风声很紧，想着应该是你，所以才来找你打听消息，你知道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我怀疑局里有内鬼，所以华威才一而再再而三脱逃，你这边一定要小心谨慎。” 陈烨点头道，“我明白的。” 等重光离开后，陈烨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这么多天，太多情绪郁结在胸，他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温劭是因为陈棣出的事，只要想到这个，他就没办法让自己冷静。 华威提到过缅甸，他原本想告诉重光这个消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安全，就像重光所说的，这么多天抓不到华威，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华威不可能是单枪匹马，他一定是被什么人保护起来了，所以哪怕是他们，也打听不到他的任何下落。 陈烨定了定思绪，手里握着的电话始终停在一个号码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这个人是他最后的希望，陈烨想，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冒一次险。 温劭，陈烨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告诉我，你还活着吗？ 此时接近傍晚，整个城市笼在迷蒙而鸽灰的雾气中，有一种将晚未晚的落寞。 陈烨看了一眼窗外的雾气，拨通了手里的号码。 希望这个人，不会再令他失望。 两天以后，陈烨在浮沉不定的睡梦中，接到了来自将军的电话。 他只说了一句，找到温劭了。 那一瞬间，陈烨只觉得心脏揪扯着呼吸就快要蹦出来，刹那间剧烈的心跳连声音都在颤抖，他问，“他还活着吗？” 将军说，还活着，人在我这里，你最好马上过来。 陈烨咬牙挂了电话，下一秒忽然跳下床大力扯开房门，他喊来麦子，两人连夜赶去了缅甸。 半路上，陈烨给重光打去电话，他说，我找到他了，具体情况，等我见到了再告诉你 。 第二天半夜，陈烨终于赶到将军的住宅。 将军的副官领着他们进去，车子两旁都是荷枪实弹的护卫，一路蜿蜒而上，茂密的树林遮密住将军的住址，陈烨坐在后座上，闭目定神。 他只带了麦子一个人来，但对于将军，他并不是百分百信任，如果这次是一个局，那他只能束手就擒，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赌一次，赌将军欠宋威的那一次。 陈烨下车后看到将军站在门口亲自迎接他，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以前只是听宋威提起过这个人，现下见了，却只觉得这人虽已踏入古稀但精神矍铄，带兵的人，很难显老态。 陈烨喊了他一声“叔叔”，将军叫了一声“烨少”，亲切地迎着他进门。 陈烨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上，没有见到温劭前，他都不是完全信任对方。 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端倪，陪着将军一路进去，穿过浓密的花园，人工凿成的假山，陈烨惊疑将军的目的，直到牵着他来到一处独门前，陈烨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看向将军，将军淡笑着朝他点点头，说，“知道你担心他的安危，进去看看吧。” 在这瞬间，陈烨忽然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 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他好吗？” 将军看着他，意味不明的安慰道，“你得进去看看，我找到他时，他只剩半条命了。” 陈烨心尖猛然一抖。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忽然这么紧张，明明只是一门之隔，但紧张到手心里全是汗，他觉得自己这状态有些不对。 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抚慰着道，“他大概是睡了，你先进去见见。” 陈烨点了下头，再次调整了呼吸后才推门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紧。 三楼的走廊上有昏浊的壁灯，陈烨走进去，有疏影跟着自己落进卧室，斜落一地。 他看到温劭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似乎是睡着了。 陈烨远远看了一眼，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但他一眼就知道是温劭，这种强烈的感觉不知道来自何处，但当他推开房门时，心里便确定了。 陈烨掩上房门，轻声退了出来。 此时天已经微微泛起亮光。 他和将军一起往楼下走，将军问他，“不叫 醒他？” 陈烨摇头，道，“让他睡会儿，醒了还麻烦叔叔派人告诉我一声。” 将军点头道，“好。” 两人走到客厅，将军给他安排了早饭，一路舟车劳顿，他打算让他先吃点东西再去休息，免得睡不安稳。 陈烨客气地感谢了，心里却隐隐不安，便开口问着，“叔叔，您还没告诉我，他情况怎么样？” 将军此时眼里才流露出一种悲悯的神色，似乎是不忍，对着陈烨比了个抽烟的姿势，低声道，“他染上这个了。” 陈烨猛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他染上……”陈烨忽然像哑了，说到一半说不下去，感觉全身在泛冷。 将军点点头，说，“你给我电话以后我就派人四处去找，华威果然逃到了这里，躲在了老四家里，我当时的打算是把华威绑了交给你，但他嗅觉很灵，我的人跟他交了火，他中弹死了。” “那温劭呢？”陈烨急切地想知道温劭到底经历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 将军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感觉到他迫切的目光，便道，“那个温劭，是条汉子，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快不行了，但已经两天了，他硬是咬牙熬过来，没再碰一点那东西。” 将军看陈烨像是愣住，心底叹了口气，继续道，“除了这个，他手上和身上都有枪伤，我请医生来看过也及时做了治疗，得慢慢恢复……” 两人交谈间忽然听到远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喊，陈烨倏地回头望去，将军按住他的肩膀说了句，他醒了。 将军的部下蹬着军靴走进门对着他敬了个军礼，然后才道，“将军，他瘾又犯了。” 那人语气平稳直白，陈烨听来却一阵心悸，他听见将军嗯了一声，说着，“让医生进去看看，你派两个人跟着，他力气挺大，医生摁不住。” 等部下走了将军才回头看了陈烨一眼，只觉得他嘴唇发紫，担心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烨下意识地拒绝，哪怕眼里全是担心和关切，却仍旧道，“他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见我，叔叔，让您的部下别说漏嘴，我等他……等他好一些再过去。” 将军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点头道，“那行，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让卫兵喊你。” 陈烨神色有些恍惚，朝将军点了个头，便不再说话。 来到 将军给他准备的卧房，没有丝毫睡意，拿出电话想要打给重光，他知道那个人此时有多焦急，但此时此刻，当他得知温劭竟然染上那个东西，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告诉重光了。 陈烨恨不得把华威的尸首翻出来将此时的愤怒一枪枪全补在他身上！ 温劭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华威这么做，就是为了摧毁他的意志，彻底折辱他的尊严！ 陈烨听着隐隐约约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明明他的房间和温劭的不算近，可他连他的喘息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么绝望又煎熬的嘶吼，陈烨听得心口抖疼，连喘息都觉得艰难。 半响，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陈烨才咬牙，拨通了重光的电话。 第六十一章 陈烨是在当天中午出现在温劭面前的。 他敲了下门，听到请进两个字，才犹豫了几秒，推门进去。 哪怕已经是午后了，房间依旧拉着厚重的窗帘，扑鼻而来是一股消不去的药水味，整个房子显得昏沉而黯然。 温劭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吃着饭。 一盏壁灯昏暗的亮着。 温劭抬眼看了看他，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夹菜的手顿了几秒，才接着往嘴里喂饭。 他表现得太镇定了，镇定得就像是认不出是陈烨。 陈烨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他说，“温劭，是我。” 温劭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嗯，继续低头吃饭。 陈烨知道他没忘记他，也不可能忘记他，他就是不想认他。 看着温劭低头往嘴里扒饭的样子，无来由的心里泛酸。 才十多天没见，他就觉得快认不出他了。 陈烨从未见过这样没有半分神采的温劭，他的眼神似乎是空洞的，不见半分亮色，不光是眼神，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是颓败的，青色的胡渣爬满下巴，瘦削的脸庞透露出一种病态的暗黄，陈烨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他最熟悉的人，只觉得心惊。 那不是温劭，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温劭？ 但越不能面对事实，事实越逼仄而来，陈烨忽然感到一种清晰的痛意挤压住胸口，浑身都疼。 他张了张嘴，看着温劭，说，“我来带你回去。” 温劭像是无动于衷，陈烨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他，房间里的气氛低沉而压抑，陈烨感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有些迟缓。 半响，温劭才扔开手里的筷子，说了一句，“谢谢。” 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陈烨从未听到温劭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就像有一团火在嗓子里烧。 “那我们下午出发，可以吗？” “不，”温劭忽然站起身背对着他，“现在就可以走。” “现在？”陈烨惊讶，却像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他点头，道，“好，现在就走。” “陈烨，”温劭叫住他，语气有一丝浮动，他说，“麻烦你，过境之后通知我朋友来接我，”温劭接着报了一串号码，他说，“除了重光，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消息。” “好。”陈烨盯着他的背影。 温劭不说话 了，两人就那样静默了一会儿，陈烨才掩门离开。 自始至终，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温劭没有再看过他。 两人是中午开车离开将军的府邸的，陈烨没有让麦子跟着自己，而是拜托将军另外派车送他过境，他和温劭则是开着来时的车离开的缅甸。 临走前陈烨专程去谢了将军，将军摆摆手，说着，“烨少，之前我欠宋威一条命，你是知道的，更何况我和你父亲几十年的交情，你不用客气。” 陈烨还是做足礼数，把来时带的礼都托人转交给将军后才放心离开。 一路上，温劭坐在后座，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陈烨一个人开车实在有些累人，虽然将军已经把出境的事儿全部安排好，但他一面担心温劭支撑不住，一面又得聚精会神开车，一时有些心力交瘁。 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温劭，他双手揣皮衣口袋里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眉间却依稀在出汗，陈烨只是担心他，径自加快了车速。 为了赶时间，晚饭两人都没在店里吃，陈烨问他想吃什么给他买，但喊了几声温劭都没反应，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温劭一直睁着眼睛，眼睛却空洞无神。 陈烨觉得气闷，可气还没到达心口却又变成了一阵酸楚，他想起多年前宋威把温劭绑在地下室用鞭子抽他时，明明奄奄一息了，可他的眼神仍旧是有光亮的，吐了一口血看着宋威的笑，不屑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那是他爱上的男人，他从心眼里欣赏他这份骄傲，可现在，陈烨不忍心看到他变成这样。 他下车给温劭买了吃的，温劭不能不吃东西，原本想着要有一番斗争才能让温劭吃下去，却不想在递过去时他竟是默然的伸手接了过去，也不看他，低头开始吃起来。 陈烨忍不住喊他，“温劭？” 温劭嗯了一声，没说话。 陈烨又喊他，“温劭，你和我说句话行吗？” 温劭垂目低着头问，“还有几小时？” 陈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答着，“快了，估计还有一小时就到了。” 温劭不说话了，陈烨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忽然发现他握着筷子的手竟然在抖。 陈烨猛地收回目光，像是不小心撞破对方秘密后的慌张和无措，他转过身发动了车子。 一滴泪，无声的落在拿筷子的手上。 温劭继续吃着饭。 陈烨盯着前方，没有再回头一眼。 到达和重光约好的目的地，天色已晚。 整个小城在黑幕的包裹下，显得无比落寞。 温劭坐在车上没有动，听到陈烨对他说，“我去看看他来了没。” 温劭听到了，依旧没有反应。 陈烨迟疑了一下，下车离开。 直到看到陈烨走远了，温劭的眉宇才瞬间松动，忽然反手狠狠一拳砸向车门，喉咙里挤出一声快要崩溃的呻吟，顷刻之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重光已经到了，看到远远走来的陈烨，连忙冲上去一把抓住他问，“温劭呢？” 陈烨心力交瘁，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辆车，“在那里。”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重光看到他这个样子心脏狂跳，咬牙克制住自己，他问，“怎么染上的？” “是华威，”陈烨抽了一支烟点燃，他只觉得连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避开重光的目光，他说，“他强行给他注射的毐品。” 重光放开他就走过去，陈烨一把拉住他，“你让他呆一会儿！” 重光一把推开他，眼睛赤红，“你傻逼吗？他独处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陈烨忽然像烫到一样地放开手，重光冲着车的方向跑过去。 是的，温劭只是不愿意被自己看到，重光没关系的，陈烨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月光下，陈烨狠狠抽烟，把所有复杂的情绪不断往心口压。 重光开的是私人飞机，温劭坐上去以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让他走。” “温劭……”重光想要说什么，却被温劭吼着打断道，“我说让他走！让陈烨滚！你他妈听到没有？！” 他情绪失控得厉害，重光一把抱住他不让他自残式地用头去撞机窗，连忙答应着，“好好好，我让他走，我让他自己回去，你好好呆这儿行吗？” 温劭听他这么说才放弃了抵抗，却是一把推开重光，眼露厌烦，“别他妈碰我！” 重光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下飞机，对着陈烨抱歉地道，“他情绪失控得厉害，我让人给你重新安排……” 话还没说完陈烨就打断他，“我知道他不会让我跟着，我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个，赶紧 带他回去。” 重光沉重地嗯了一声，寒风烈烈，他看着陈烨道，“谢谢你，陈烨。” 陈烨夹着烟的手忽然被烫了一下，他摇头道，“不说这些，你快走吧。” 看着飞机起飞，直到消失在夜空中，陈烨才扔掉手中的烟，那种难以言表的痛苦和自责让他的心阵阵发疼，只要想到温劭的样子，他就恨不得亲手撕碎华威这个畜生。 温劭。 陈烨闭着眼睛去念他的名字，只希望他能够撑下去。 回去以后，陈烨没有收到温劭任何的消息。 生活仍旧在继续，华威栽了以后他迅速接手了很多交易，当局也有意扶他做大，这几年他背地里做了不少准备，站对了队伍，为人也低调，生意当然越做越大。 可他的失眠症却也越来越厉害。 自从把温劭接回来以后，他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他开始吃安眠药，但安眠药只能够维持一两个小时，接着就被噩梦惊醒。 睡梦中全是温劭痛苦的样子。 他其实知道是为什么，哪怕不愿意承认，他担心温劭，非常担心。 温劭的情况太糟糕了，两人待一起的时间，温劭连一眼都没看过他，别说是和他说话。 那天他发现他的手在颤抖，他甚至能感受到温劭咬牙隐忍的泪光，他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陈烨知道，所以他选择不说破，所以他成全他的骄傲。 但温劭那个状态就像是灵魂出窍，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壳，他想不到他的情况会有那么糟。 戒毒这件事情太难，他不知道温劭现在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几次点开的号码拨出又挂掉，陈烨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只想确认温劭现在到底好不好。 重光的电话是在第二天一早打来的。 陈烨匆忙接起电话，听到重光的声音沉重而无奈的传来，他问，“陈烨，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陈烨放下电话就抓起车钥匙往地下室方向走，连早饭都忘记吃。 第六十二章 来到重光告诉他的地点，也就用了三个小时。 他们住的地方是郊外的一幢别墅。 这里环境清幽，远离喧闹的人群，的确是适合疗养的地方。 重光在二楼用夹着烟的手朝他挥了挥，示意他往这边走。 有人走过来替他停车，把钥匙交给对方后，陈烨才走进去。 他进门时重光刚好下楼，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陈烨没心思打量房子，只是盯着他问，“温劭呢？” 重光回头望了一眼，说，“在楼上，刚睡着。” 不见几天，陈烨发现连重光都是一脸憔悴，估计是累的，照顾人本来就是件体力活，更何况是温劭这种脾气坏的？ “他怎么样？” 两人站在刚才重光冲他挥手的那个阳台，一人拎着瓶啤酒，皱着眉头碰杯。 重光摇了下头，低声说着，“不太好，我想让你过来看看他，二十多年的交情，我从未见过他这样……” 重光有些说不下去，陈烨注意到他的眼里有明显的血丝，穿着的薄毛衣肩膀上有褶皱，知道这几日他是怎么过来的，温劭现在这个样子，他甚至都能想象有多不好。 重光顿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快熬不下去了……他特没劲儿你知道吗？见到阳光就害怕，医生嘱咐的他也不去做，瘾来了就让人绑着他，连我和锦官他都不让碰，就一个人在房子熬过去……” “他这样下去不行，快撑不住了……”重光猛地灌了口酒对着陈烨道，“你去看看他，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跟着他崩溃……”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知道，”陈烨握着酒瓶的手渐渐用力，他隐忍着情绪，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他的骄傲，他恨不得自己死了也不想染上这种东西，不仅是他，换做你或者是我，染上这东西，都恨不得提枪杀了自己……” 重光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抽了支烟点上，狠狠吸了几口，像是要靠这个驱赶心中的烦闷，半响，他才道，“他现在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你，可我知道，他现在最想念的人，也是你。” 陈烨苦笑了声，说，“他告诉过你？我和他的事？” “知道一点，”重光看着远处的山峰，说，“他喝醉了我听到两句……他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不知道你俩经历过什么，但就冲你去仰光接他回来这点，陈烨，帮人帮到底， 你再救他一次吧。” 陈烨推门进去时，脑海里仍旧回荡着刚刚重光说的话，他担心他，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这是真的，抛开往事不说，就因为陈棣的关系，陈烨觉得是自己欠了温劭。 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而温劭，又能让他做到哪一步。 局外人不清楚他们的曾经，但陈烨自己清楚，温劭当年就能对他开枪，所以他明白温劭对他的爱究竟有几分，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之前温劭对他表现过旧情复燃，但他一直觉得，那是温劭的一时冲动，或者是，表达愧疚的方式？ 收起复杂的思绪，陈烨注意到床上的人醒了，他看到他的左右手被紧紧捆在一起，手上有无数道勒痕，像被针尖刺了一下，陈烨微痛的移开目光。 温劭睁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一瞬间只以为是太想念出现的幻觉，愣愣地睁着眼睛看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陈烨开口叫他的名字，“温劭，是我。” 温劭才猛然惊醒过来，脸上的表情转瞬就变了。 “你来干什么？”他厉声道，“谁告诉你我在这里？重光吗？” 陈烨没想到他反应还是这么大，只得尽量稳住他的情绪，轻声说着，“我来看看你，你别这样，行吗？” 像是没想到陈烨会这么温柔的和自己说话，温劭一时间怔住，眼眶一热，差点就被陈烨察觉的脆弱。 避开他的目光，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道，“我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温劭……”陈烨声音有些哽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看到温劭露出心死一般的表情，心口就一阵痛意。 他慢慢走到床边，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你会好起来的，你不能放弃。” 温劭没有接话，陈烨顿了一下，愧疚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陈棣，你也不会……” “不关他的事，”温劭出口打断他，眼睛却始终盯着遮光帘，没有看陈烨一眼，他说，“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所以不关陈棣的事，你不用自责，更不必觉得愧疚。” 温劭的声音带着力竭之后的虚弱，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着，“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这件事，那你可以走了，我不会怪你。” 我怎么会舍得怪你。 最后一句话，温劭咬着牙生生咽回肚子里，却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欠了陈烨的，之前种种，无论是对是错，他都觉得自己是欠了他，现在好了，温劭想，在他放下枪，决定用自己换陈棣安全的那一刻，他终于得到了解脱，他不再欠他什么了。 “你走吧，陈烨，”温劭闭上眼睛，不愿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软弱，他从未他在面前露出过软弱，他在他面前一直是骄傲的，他不想让他看到他这个样子，所以他说，“咱们两清了，之前我一直觉得欠了你，想补偿你，现在我这种样子……以后即使见面了，就当做不认识吧。” “别说这些，温劭，”陈烨眼里闪过一丝愠怒，又生气又心酸，“你不欠我什么……” 温劭没再说话，房间一时静默，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一直是背对着他的，陈烨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想开口告诉他自己先走了，轻声唤了一声温劭，却没有半点反应。 陈烨这时才仔细去看他，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肩膀竟然在极力克制着的颤抖，陈烨心里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温劭？” 陈烨刚要碰上他的手忽然被狠狠甩开，温劭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睛赤红。 “别碰我……”温劭颤抖着去推他，一手捂住鼻子和眼睛不让陈烨看到，“让重光进来！” 他起身想要远离陈烨，却撞倒一旁的椅子，陈烨想去拽他却感觉到他避他如瘟疫，“我让你出去！别他妈碰我！” 门忽然被推开，重光听到响声急忙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连忙拿起桌子上的粗绳就朝温劭走过去…… 陈烨闭了闭眼，踉跄着退开一步。 重光把他牢牢捆在椅子上，那么粗的亚麻绳紧紧勒住他的身子，温劭发出痛苦的呻吟，犹如猛兽困斗的挣扎和嘶吼，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听得陈烨心碎难忍。 “你走，陈烨！我求你了你走好不好？！”温劭泪眼婆娑的看向他，咬着牙的样子已经快要崩溃。 太丢人了，他移开目光，想要忍住眼泪，但大脑此时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温劭声音哽咽，“你走吧，我求你了……” 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宁愿死都不愿意让陈烨看到！ 陈烨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反应一样，只是怔怔看着在他面前落泪的温劭，不断祈求他离开的温劭。 重光捆好以后站起身看了陈烨一眼，然后拽住他就往房外走，门关上的那一刻，陈 烨听到温劭嘶声力竭的喊声…… 他忽然就去开门，重光一把拉住他，“别进去！” “你就让他一个人？”陈烨转过脸瞪着重光，“他不能一个人！” “他不让我们碰！”重光压低了声音朝他吼过去，狠狠抹了一把脸，“你以为我想这样？他就想靠自己把瘾给戒了……你让我怎么办？” 陈烨哑着嗓子说不出话，看着重光的样子伤心不已，他想象不到温劭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断掉毒瘾，房屋里传来一阵阵椅子撞击地面的声音，还有男人咬紧牙关发出的呻吟声，那声音如同荆棘按在胸口的痛，陈烨难受得转过身去。 两人只能站在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谁也不想说话。 直到屋里的动静渐渐弱下去，陈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一个小时的折磨，他竟然站在这里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重光刚要开门进去，陈烨却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他的声音全是破碎后的重叠，“他不想让我看到，我不能进去……” 重光闷声嗯了一声，掐熄抽了一半的烟，推门进去。 陈烨望了望屋里，狠下心转身离开。 第六十三章 开车回到敬亭别苑的房子，陈棣还在那里等着他。 护照这些都已经一一办好，他今天就要送陈棣出国。 对于这个弟弟，他有太多话想说，但太多话到口中却只觉得厌烦不已，更何况刚刚看到温劭的样子，他怕自己不能原谅陈棣。 自从温劭出事以后，他一个人想了太多，如果当初没有接陈棣回国，而是继续让他在英国学他喜欢的艺术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了。 陈棣心里是有恨意的，他知道，也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从小到大，他为了保护弟弟，从未和他说过家里的任何事，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两人出国以后，他更是不愿意让陈棣知晓所有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回来接手家里的一切，但陈棣不同，他很干净，他希望他一直就这么干净下去，所以他从小就宠着他，溺爱他，把他捧在手心里养着，而后来，当陈烨发现他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终究是害了他。 陈棣回国之后婉转和自己说了他和宋雯雯的事，陈烨才知道这几年陈棣经常飞去找她，但因为雯雯从未提过，直到那时，陈烨才知道雯雯在陈棣心中的位置。 他希望陈烨能帮他，但那个时候宋威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雯雯在绝望之下服安眠药自杀，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来不及。 知道真相后的陈棣差一点就崩溃了，可想而知，从小骄纵惯了的少爷，生活充满了阳光和鲜花，充满了他所钟爱的一切，忽然晴天霹雳，生活的丑恶暴露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怎么可能还安然处之？ 但他之后的叛逆，也确实伤了陈烨的心，一次次，他可以原谅，但后来陈棣为了报复他竟然去贩毒，那是陈烨完全承受不了的。 他早该把他送走的，如果早把他送走，也就没有了之后的事，他不会和温劭再次相遇，两人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温劭更不会因此染上毒瘾。 陈棣临走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陈棣在经历生死之后忽然变得沉默而冷然，不再挑衅陈烨，也不再惹过麻烦，在陈烨找温劭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安安静静呆在别墅里，哪儿也不去。 陈烨不清楚他是想通了还是真正意识到愧疚两个字，当他跟他说准备让他回英国时，陈棣只是漠然地点点头。 陈烨多余的话也不再说，只是看他过了安检，才转身离开。 无论怎样，那是他的亲弟弟，血浓于水的情分 ，他希望他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接到立晨电话时，陈烨刚刚回到家，他只觉得累得厉害，想好好睡一会儿。 立晨听出他的疲倦，想了会儿便道，“烨少，我过来找您吧，顺便给您做晚饭。” “行吧，你想过来就过来，我睡一会儿，待会儿家政会给你开门。” 挂了电话后陈烨去洗了澡，想到陈棣，又想到温劭，都是些纷繁杂糅的思绪，躺在床上时，竟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时，已经是傍晚了，窗外是一片肃静的黑。 来到一楼陈烨就听见厨房有声音传出来，走进去一看，果然，是立晨在做菜。 立晨回头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烨少，您醒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陈烨斜靠在门上，努力使自己心情好起来，开了句玩笑道，“你把家政赶走了？” 立晨笑了声，说，“哪能？阿姨自己走的，我说我给您做，她就走了。” “辛苦你了，还特意跑来给我做饭。” 立晨做好最后一道菜，转过头对陈烨笑笑，“不辛苦的，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有机会给您做饭，我很开心。” 陈烨笑笑，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立晨什么心思。 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孩长大了，连追求的方式都变得大胆而直白。 陈烨看了一眼餐桌，他做的都是以前他爱吃的饭菜。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 立晨站起要收碗，陈烨开口道，“不用了，你放这儿，明天会有人收。” 立晨也怕太过喧宾夺主惹陈烨不快，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放下碗筷洗了手，陪着陈烨出去客厅里坐下。 陈烨给他拿了瓶苏打水，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倦，他问，“怎么忽然过来了？” “之前我去海棠城找您，童哥说您有事出去了，今天遇到童哥，他说您最近心情不太好，让我有时间过来陪陪您。” 陈烨闻言笑了一声，也听不出喜怒，说，“他倒是有心。” 立晨没搞清楚他是什么态度，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敢接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陈烨搭了一支雪茄咬在嘴里，他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立晨坐在那儿看着他，犹豫了下才道，“您脸色很不好，我看得 出来，要是遇上什么事儿您不愿意跟别人说……您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烨打断，他抽着烟的样子有些不耐，露出的表情又让立晨觉得心疼，他说，“立晨，谢谢你。” 只是几个字，就把他准备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立晨尴尬地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陈烨都不会理睬，只会客气的回一声谢谢，他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个。 再次相见，陈烨对他的态度是变了的，哪怕陈烨对他很是温柔亲切，但那种亲切却始终让他觉得是疏远的亲切，三年的时间让彼此都不可能回到曾经，而他想要的温柔，陈烨始终未曾给过。 沉静的客厅，手机铃声响起时便觉得分外刺耳。 立晨抬眸看了看，陈烨拿电话的手有一瞬的愣住，下一秒，他站起身按了接听键。 “喂？” 重光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他说，“你是不是落了衣服在这边？” 陈烨走到沙发一侧，一只手随意地搭着，但眉宇却是微皱。 听他提醒他才反应过来，他早上走的仓促而慌乱，像是临阵脱逃一般，竟然把外套落下，要不是重光这个电话，他到现在都不会发现。 他说，“我明天过来拿，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温劭没戒之前我们会一直住这里，明天我家里有事，是锦官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就行。” 陈烨刚要开口说好的，就听到电话那旁忽然传来的声响，砰的一声，隔着小小的听筒，却没来由的让他心口一乱。 “是温劭吗，他怎么了？”陈烨一时间脱口而出，坐在对面的立晨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猛地抬头看向他。 重光那边似乎是顿了一下，陈烨放轻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重光焦躁地回了句，“我先挂了。” 还没等陈烨再问什么，他就匆忙挂断电话。 陈烨握着电话站在那里听着手机上传来的忙音，只觉得呼吸也跟着一阵忙乱。 温劭估计又犯瘾了，他太清楚碰了那个东西的人要想戒掉是有多难，他曾经亲眼见到过陈瞿手下的人染上毒瘾后的样子，像狗一样爬到陈瞿面前声泪俱下地祈求再给他一口，最后一口…… 那个场景时隔多年仍旧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他不敢去想象温劭有多痛，那个人，宁折不弯的脾性，陈烨知 道他就算死也会戒掉那个东西，但现在温劭的状况，他很担心。 重光跟他说，让他再帮温劭一次，但温劭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他连见面都不想，陈烨又该怎么帮他？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温劭会那么排斥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却又觉得太过荒谬，心里一阵烦乱，陈烨干脆扔了电话在桌子上，对着立晨道，“要是没事，陪我去喝两杯吧。” 立晨看着他点点头，说，好的。 陈烨随便找了个酒吧，立晨就坐在他旁边，看他一杯杯地往胃里灌。 这个状态，他不是想要喝酒，而是铁了心的买醉。 立晨看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只看陈烨皱眉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连开口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他在烦什么，但肯定是与温劭有关的，刚刚在家里陈烨还只是隐忍着情绪，但自从接了那个电话以后，陈烨眼里的伤痛，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能轻易的察觉，他掩藏不了。 沉默的喝了一会儿，陈烨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越加心烦，他皱眉看了身边人一眼，开口，“差不多走吧。” 立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醉了，看着桌面上摆着七七八八的酒瓶，这么个喝法，就连喝水都要缓一下，更何况是洋酒？ 他站起想要去扶他，却被陈烨推开，他皱眉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明明说话还是清楚，但起身时明显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差点站不稳。 两人结了账就要往外走，这时忽然有一男的朝立晨满脸怒气的走过来，迎面给了他一耳光！ “妈的小贱人！甩了老子立马就去勾引别的男人你……” 男人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一股猛力踹翻在地，陈烨沉着脸抄起一个酒瓶就要朝他砸去，被却立晨一把拉住。 “烨少……别……”刚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想让陈烨因为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他是谁？”陈烨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露戾气，“你认识？” 立晨尴尬地点点头，“他是我……我前男友。” 男人挣扎着站起，估计也是喝大了开始找事，一旁还清醒的朋友连忙拉住他，看陈烨脸色不善，一时不敢妄动。 酒吧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有几个常客认出来陈烨，连忙走过来一起喊了声“烨哥”，男人没听到， 继续伸直了舌头骂着，“他妈的有本事你别走，看老子不弄死……”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几个人围成一个死角，那些人都是平日里不敢轻易惹的，一看他们团团把自己围住，顿时吓得酒也醒了大半。 陈烨简直懒得废话，看那人无法近身也不敢再骂什么，也就拽着立晨往外走，等陈烨走了领头的才看着他呸了一声，粗声道，“连烨哥都敢骂，你他妈是嫌自己命大是吧？”说完对着身旁的人说了句，“给我揍他！” 陈烨推门走了，听到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立晨开车送他回去。 回到别墅后陈烨才对立晨道，“今天谢谢你小晨，你回去吧。” “烨哥……” 立晨还想说什么就被陈烨不耐的打断，他说，“我很累了，立晨，你先回去。” 立晨看陈烨那样子就知道他是心绪烦乱，只得道，“那您好好休息。” 陈烨嗯了一声，敷衍地摸了下他的头，转身进卧室了。 只剩一地昏暗的光线。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陈烨很早就过去了，重光没在，只有锦官和秦卿，陈烨之前因为商场上的事儿和锦官打过几次交道，而秦卿他是一早就在照片里认识了。 秦卿只以为他是温劭的朋友，热情地把他迎进来以后对着他道，“陈先生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吃早饭，”说着就把他往偏厅的方向带，“你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陈烨开始以为温劭不会让家里人知道，但现在在这里看到秦卿，就明白估计是瞒不住了。 他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客厅对着秦卿道，“不用麻烦，我只是来拿衣服，昨天忘记了。” 秦卿朝他笑笑，道，“重光跟我们说了，不急的，你先来吃早饭，一会儿我上楼给你拿。” 陈烨还想推辞，就听到从偏厅传来的动静，锦官走到门口开口道，“是陈烨来了？进来一起吃点。” 陈烨只好进去。 迎面就和温劭的目光相遇，却只是一秒，那个人就默然地低下头去。 连强颜欢笑都懒得做。 三个人的早餐吃的还算丰富，精致的盘子摆满了餐桌，陈烨想着是为了让温劭多补充营养的缘故，他太消瘦了，轮廓显出一种病态的分明外，眸子更是黯淡无光，他坐在那里，陈烨都不忍去看。 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气闷也罢，说愧疚也好，陈烨就觉得胸口憋闷。 他想起昨天重光说的，温劭整个人特没劲儿，陈烨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没有半点动力，怎么会就那么轻易地被打倒，连站起的勇气都没有。 这不是他认识的温劭。 秦卿给他舀了一碗粥，陈烨客气地说谢谢，锦官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说不上太熟，却也不陌生，他说，“听说华威那片归你了？”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空气一阵静默，温劭的手明显僵硬了下，却只是一瞬，就继续吃东西。 陈烨含糊不明地嗯了一声，没想到锦官会忽然提到这个，就像是特意给温劭不痛快似的。 他又说，“我听说了件挺有意思的事儿，关于你弟弟的，你也听听。” 他眼光瞟向陈烨，陈烨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锦官这人历来阴晴不定，不好琢磨，哪怕在这样的场合，自己也不得不给他面子，陈烨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锦官正准备开口，一旁的温劭忽然砸了下餐桌，挑眉看着他，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秦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睁着眼睛看向他，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应，锦官眼里含笑，却是冷硬的，陈烨看他那个样子，不自觉皱了下眉。 他知道锦官什么意思了。 “你现在除了发火砸东西，还会什么了？”锦官冷笑着看向温劭，丝毫不避他的锋芒，他说，“我和陈烨聊天，怎么，不爽了？又想打人了？” “锦官！”秦卿忍不住开口喊了他一声，语气带有制止和难受，“别说了。” 锦官看了秦卿一眼，又觉得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克制住，把怒意都敛了起来。 温劭却不吃了，站起身指着他一字一句道，“别他妈给我用什么激将法！看不惯就给老子滚！重光是对我失望透顶了，我也不缺你一个，都他妈给老子滚！” “温劭！” 陈烨这声温劭出来，连自己都顿了一下，他看秦卿已经忍着眼泪，一股失望夹杂着愧疚和心疼如逆流一般直往胸口涌来，顾不得反应，瞪着他就厉声道，“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你？！” 锦官坐在那儿冷着眼笑，气极了连看都不耐烦看他，温劭站在那里，被陈烨忽然的斥责声打得哑着口说不出话。 空气凝滞了几秒，陈烨实在受不住这个气氛，转身就往外走。 “陈烨！”温劭忽然唤他。 他却像是没听见，走出偏厅，往大门方向走去，温劭急匆匆追上来，一把拉住他，“陈烨……” 陈烨气得想甩开，却不知怎么又僵住了手，站在那儿没动。 温劭去拉他，像小孩子犯错误一样，“你别误会……锦官没什么意思，他就那样，你别生气。” 陈烨猛地一怔，温劭这么急匆匆地追出来，却是为了道歉，就为了刚才锦官的那句话，他以为他在生气。 陈烨忽然感到心酸，闭了眼睛背对着他开口道，“我没有生锦官的气，”他调整了情绪，顿了一会儿才对着温劭叹气道，“行了，现在还早，太阳还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行吗？” 陈烨很少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他讲话，温劭一时愣住，下意识想拒绝，自从染上毒瘾以来，他最怕见的就是阳光。 但看陈烨一脸期望的望着他，那样的目光望着的是自己，他又痛心又欢喜，便咬牙点头道，“好。” 秦卿这时从偏厅走出来，把外套和围巾递给他 ，说着，“外面天冷，多穿点。” 温劭沉默地接了过来，秦卿担心地看了他几眼，视线与陈烨对上时，陈烨对她默默地点了下头。 深冬的早晨，天色还是惨白惨白的，偶有一点余热，都被冷风吹得四处飘散。 温劭体力明显在下降，陈烨感觉得出来，两人才走了一会儿，他就有些气喘，额头上有细微的汗。 陈烨转过头看了看他，开口问，“休息一会儿？” 温劭却要硬撑，凝着眉道，“没事，走吧。” 陈烨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这一片地儿环境很好，沿着石子路往里走，豁然开朗的一片湖，湖中心有个小岛，如若不是冬天，便可以坐船过去。 两人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儿，一路来，倒是没遇上什么人。 而彼此无话，只听到耳边阵阵的风声，凛冽得很。 陈烨开始只是想让温劭出来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这样对身体也有好处，但此时两人都没什么可说的，又不免觉得尴尬。 转头看了温劭一眼，发觉他始终低着头走路，也不看周围的风景。 “温劭。”他终于还是开口，轻唤了他一声。 温劭听到了，却没什么反应。 陈烨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 “怎么了？”温劭察觉到他的异样，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尽量耐住性子问了一句。 “你就不能抬起头走路吗？”陈烨抿着唇看他，露出的表情像是无可奈何。 温劭舒了眉眼，勉强朝他笑笑，说着，“抱歉，我没注意到。” 陈烨在心底重重呼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看着他，问，“之前你跟我说过，我要想吃什么你都会给我做，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 温劭闻言一怔，像是想不到陈烨此时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之前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也时时期待陈烨的来电能够响起，但现在…… 温劭自嘲一笑，眼神倦怠，他说，“陈烨，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还算数吗？” “你现在怎么了？”陈烨忽然搭住他的肩膀盯着他问，“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了就让你一脸生无可望的表情？！” 顿了一秒，陈烨忽然就忍不住了，指着他吼道，“不就是他妈的海洛因吗？！你完全可以戒掉的！你到底是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 这个样子？！” 终于说出来了，尽管面对事实会让他难堪，但看着面前的人，无论他作何反应，他都不能让他再这样消沉下去。 那不是他爱过的温劭，他不会爱上这个样子的温劭。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反应，半响，他才发现温劭的眼里像是含了泪光，他终于抬头与他对视，冷笑着反问道，“不就是海洛因？” 说话时他眼眶发热，这么多天的痛苦失望，恨不得立刻死掉的恨意，那么多无法倾诉更不能表达的情感，此时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猛灌进心窝，他抖着嗓子说，“陈烨，在你们看来，我他妈就是一个自甘堕落的废物，但你们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是个警察！我他妈是个缉毒警察！但现在却染上了我最痛恨的东西！我他妈恨不得去死都不愿意自己染上这个东西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陈烨也朝他吼了出来，在看到他眼泪掉下来的瞬间他只觉得呼吸一紧，心口像被猛兽掏了个窟窿，他眼睛赤红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的骄傲温劭！所以我心疼你！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的你我他妈现在不比你轻松多少！但你得振作起来你知道吗？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完蛋了你知不知道？！” “我他妈现在就完蛋了！”温劭猛地揪住他的领子逼向他，眼里一片伤心绝望，他不顾眼泪一直往下掉，只是看着陈烨悲恸的道，“我连枪都握不了陈烨！我他妈连枪都握不住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就算戒了这辈子都会有这个污点！我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这个噩梦你知不知道？” 温劭捂住脸庞绝望地蹲了下去，陈烨忽然按住他的头靠向自己…… 他揽过温劭的肩以无比心碎的姿势拥抱住他，他感觉他的肩膀抖动得厉害，知道他是压抑了太多的苦楚和伤痛，陈烨忍住快要落下的泪，拥着他开口道，“没有人介意这个，温劭……你听我说，没有人会介意的，你得接受自己，你得学会妥协……” 陈烨吸了吸气，说着，“我知道你有多骄傲，我也明白你接受不了……但温劭，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人这一辈子不能尽善尽美，你这样活着太累了你明不明白？” 温劭滚烫的呼吸萦绕在耳边，他泣声道，“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么没用的我……” “你别犯傻行吗？”陈烨揽住他的力道渐渐加强，像是要靠这样的方式给他力量，让他坚持下去，他说，“我陪着你，温劭，直到你好起来，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别 放弃……” 陈烨感觉到温劭把脸埋进自己的颈项间，那样炙热的温度差点灼伤他，太长的时间，两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只觉得随着温劭的呼吸自己的后背也变得冷热交替，但他没有推开他。 太阳渐渐露出了脸，有柔和的光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是凝滞不动的白。 第六十五章 回到别墅以后温劭体力透支得厉害，终是沉沉睡了过去，陈烨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是出神。 直到秦卿来敲门，轻轻扣了两声，陈烨走过去打开房门，两人压低了声音在楼道间说话。 秦卿看着他问，“他睡下了？” 陈烨点头，说着，“嗯，刚刚睡下。” 秦卿叹了口气，眉间愁容，“他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今天倒是个例外。” 说完又才看着陈烨道，“阿姨正在做饭，待会儿好了我叫你，你要是觉得困可以到隔壁客房休息一会儿。” 陈烨客气地笑笑，说，“我没事，”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继续道，“我那边还有些事，差不多也要走了，下午我又过来。” 秦卿听他这么说也不便留他，便点头道，“那下午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陈烨刚想拒绝，说不用麻烦，就听到秦卿继续道，“你在这里，温劭还没那么坏脾气，就当是帮帮忙，行吗？” 秦卿的语气已经是带着请求，陈烨只得道，“好吧，我尽量赶过来。”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外面走去，秦卿一直送他到门口，“温劭让我瞒着爸爸，我也就一个字都不敢提，但现在他情况太糟了，重光和锦官简直拿他没办法……你知道的，他脾气倔起来，谁也劝不了，但今天他能答应和你一起出去散步，之前重光说过他几次都被骂回去了，”秦卿无奈地笑笑，朝着他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多帮帮他，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和对别人不太一样……” 陈烨闻言心里一惊，但他知道秦卿没有想到那方面去，纯粹的感觉而已，惊讶之余也感叹温劭能有这么一个好嫂子，他点点头，说着，“当然，我会常常过来的，你也别太担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别的话，陈烨才开车离开。 等到晚饭时间，他又赶来郊区的房子。 重光和锦官都在，两人各坐一侧沙发，边抽烟边玩游戏，客厅里乌烟瘴气的，陈烨进门就闻到大股烟味。 重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锦官放下手机，说着，“我上楼喊他。” 重光和他走到偏厅，看到菜已经上桌，这才明白他们这是一起等着他吃饭。 “就我们四个？”陈烨问了一句。 “嗯，”重光拉了椅子坐下，说，“嫂子去接温昕了，没敢让温劭他爸知道，大 家都两边跑，她只是中午过来。” 话才说着，温劭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锦官。 温劭看到他眼里便有了点点光亮，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一顿饭一开始就吃得安静又压抑。 重光和温劭军人出身，特别是重光，在军队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养成了闷头吃饭的习惯，更何况四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讲的。 温劭勉强吃完了一碗饭，就要放下筷子时陈烨侧头看着他，问了句，“不吃了？” 他倒是一直在留心他吃了多少。 温劭点头，无论什么菜色，在他看来都是味同嚼蜡，他吃不进去。 陈烨皱了下眉，“你吃的太少了。” 温劭笑里带有倦意，他说，“我吃不下，你多吃点，我特意让阿姨给你做了糖醋里脊，你不是爱吃这个么。” 重光和锦官只是吃饭，非礼勿听。 “我先上楼了，你多吃点。”他站起就要走，忽然眼前发黑，陈烨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却在下一秒被愤力甩开。 直到扶住桌子站稳了，陈烨才看到他把脸上那种不耐烦的脸色都敛了起来。 温劭冷着脸低头说了句，“没事。” 然后咬牙走了出去。 锦官和重光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皱眉。 过了一会儿，锦官才对着陈烨道，“我请了个中医打算给他开几副药吃，你待会儿跟他说说。” “中医治疗吗？”陈烨问。 锦官点头，说着，“我中午特意去请过来的，我是懒得和他废话，他听你的，你跟他说。” 陈烨知道能让锦官亲自去请的都是泰斗，估计都不问世事好多年硬被锦官请下山的，便点了下头道，“我试试吧，”想起温劭刚才那态度，他又补了句，“他也不一定就听我的。” 重光苦中带笑，说，“反正总比我和锦官去说要好得多，陈烨，多来看看他，你一来我们就解脱了。” 三人一阵苦笑。 后来陈烨上楼去和他说，温劭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他进来还愣了一下，说，“我以为你走了。” 自从早上两人的那个拥抱以后，温劭见到他，眼神都在闪躲。 他觉得太丢人了，在陈烨面前失态成那样，所以现在看到陈烨，耳根都不禁泛红。 陈烨坐在他身边去，说，“没有，上来看看你。” 他对他说了中医的事，温劭神色有些变了，冷声道，“锦官让你说的？” 陈烨看他马上变了表情心情也跟着烦闷起来，想说你能不能好好说个话，别动不动就甩脸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着我跟个病人较什么劲呢，便收拾了情绪对着温劭道，“他们也是为你好，我咨询过，中医治疗确实是有用的，我还想如果你答应的话，明天就请个大夫过来，想不到锦官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要是别人对他说这话，温劭估计连听都不耐烦听，直接甩脸色走人，但因为这个人是陈烨，他又不想打破难得的气氛，即便现在的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了，但当陈烨在身边时，他又免不了的心软。 陈烨看他一时无话，便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温劭，你得往前走，我不想看到你跌倒了就爬不起来，那不是我认识的温劭。” 他等着他的回答，半响，才见他点点头，说着，“好吧。” 陈烨陪他坐了一会儿才准备回去，温劭中午睡了一会儿感觉精神要好些，便放下书下楼送他，正遇上重光也要走。 温劭送他们到门口，忽然对着陈烨说了句，“你明天就不必过来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担心我。” 说这话时他面色平静得很，也不在乎陈烨什么表情，倒是惹得身后的锦官微微皱眉，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嘴角勾起阴晴不定的笑。 陈烨戴围巾的手僵了一下，他抬头望向他，苦笑了声，“温劭……” 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是眼里含着的失望，忽然让温劭有些心痛。 陈烨走了之后，锦官才冷笑着看向转身的温劭，他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什么？”温劭看向他。 锦官指了指陈烨离开的方向，直言不讳，“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温劭，明明在乎得不行，你犯病时喊的都是谁的名字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他现在愿意陪着你，你能不能放下你那些所谓的骄傲和自尊试着妥协一次？你这样活着不累吗我问你？” 锦官看着他，眼里尽是不解，“妥协一次就真的那么难吗？你明明就想着他为什么……” “我不能！”温劭忽然朝他吼出来，声音有些抖，“你不明白，我染上这个东西你让我有什么脸见他？他最恨的就是这个！当年他和我分手就是因为我帮宋威贩d……” 温劭难受地扶住额头，回忆往事，更是让他心如刀割，他说，“我原本……是放不下他的，也不打算再放下他……但现在，还是算了，我们两个，也许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锦官听着他这些不算借口的借口，冷笑了声，留下一句话后径自走开了。 他说，“温劭，你那是庸人自扰。” 陈烨似乎没理会温劭跟他说的那些话，第二天仍旧很早的开车过来。 锦官给他开了门，在对讲机里看到是他，锦官也是一愣，这么早，他以为是重光。 “他起了没？”陈烨问锦官，往楼上望了一眼。 “不知道，估计是起了，或者是根本没睡，”锦官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说着，“昨夜两点多又来了次，不过比起前几天算是好多了，发作没那么频繁。” 陈烨知道他和重光在这里照顾温劭很累，虽然两人都是轮流着守夜，但仍旧是心力交瘁。 陈烨脱了大衣，说着，“我上楼看看。” 锦官嗯了一声，躲院子里抽烟去了。 陈烨轻扣了几声房门，没人应声，以为温劭还在睡，试着扭了下门，竟然开了。 温劭光着身子背对着他在穿衣服，连内裤都没套上。 陈烨一怔，温劭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他眼里也是惊讶。 下意识地想去遮下面，但又想他哪里陈烨没看过，只得硬着头皮尴尬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陈烨撞见这个场景也是尴尬得厉害，原本两个男人不必在意这些，但一想到这副躯体曾经有力的占有过自己，更何况还有晨勃，陈烨低着头微微咳嗽了声，退后一步带上了门，“我待会儿再进来。” 两人耳根都是一阵微红。 第六十六章 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温劭才打开门看向他，“进来吧。” 陈烨面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卧室是昏暗的，原本这间房子是通风最好的，冬天也向阳，但因为温劭一直拉着厚重的窗帘，半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陈烨看到那张椅子斜在一旁，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 他走过去把它扶正，又把地上的绳子收好，放进抽屉里。 温劭进去洗漱了，陈烨跟过去，“你换身衣服，出去跑步。” “现在？” “嗯，”陈烨看着他，“多穿点，今天天气冷，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便走开了。 也不等他反应如何。 五分钟以后，温劭换了一套运动装下楼。 他没戴帽子，陈烨让他去拿帽子，温劭摇头道，“没帽子，没事，我不怕冷。” 陈烨走过去把自己的帽子递给他，“戴上，外面冷。” 温劭不太习惯被他这么照顾，皱眉想拒绝，却看见陈烨拿着帽子就往他头上戴，眉眼冷淡着，似乎是不容拒绝。 挨得近了，陈烨才看到他眼里的倦容，也许是昨夜又犯瘾的缘故，他想着，但也没问什么，只是道，“走吧，出去运动一会儿。” 两人沿湖慢跑，没什么交谈。 陈烨刻意放缓了脚步，陪着他一圈圈的慢跑，不过才跑了两圈，陈烨就感觉他有些气喘，关切地望了他一眼，温劭朝他微微一笑，低声说着，“没事，继续吧。” 陈烨倒惊讶他今天这么配合，明明昨天还让他不要过来，今天他来了，倒也不再犯神经赶人，还答应出来跑步。 坚持跑了快两个小时，陈烨明显感觉到他体力不支，两人才坐在湖边休息了会儿。 回去以后温劭上楼冲澡，陈烨也是一身汗，黏在衣服上，不太舒服。 温劭让他去隔壁客房洗澡，又给他拿了自己干净的针织衣，“没有新的，你将就着穿。” 陈烨接了过来，笑着道，“没事。” 那天以后，陈烨每天早上都会按时到别墅陪温劭跑步。 不止是早上，他几乎大半天的时间都和温劭呆在一起，除了跑步，每天还陪着他做体能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这些最基本的都是最快恢复体力的方法，温劭也不再抗拒，只要陈烨说的，他都会去做。 陈烨发现他开始学着去接纳，接纳事实，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烦躁。 但唯有犯瘾的时候，他不许陈烨陪着他一起，那是他最后的底线，陈烨只得妥协。 每次听着从房里传出来的声嘶力竭，陈烨只有狠狠抽烟，才能压抑住狂跳不止的心。 熬过之后，他替他收拾屋里的残局，看着温劭一动不动地睁着眼躺在床上，只有胸口的一起一伏在提醒着他，这个人是有呼吸的。 他走过去紧紧拥抱他，低语如呢喃，“又熬过一次了，温劭，没事了。” 温劭身上和脸上满是汗水，他像渴了一样把头埋进陈烨的脖颈间用力汲取他身上的力量，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稍微允许自己的软弱，紧紧回抱住陈烨，像是要把他烙进自己体内，融入自己的血液。 陈烨皱着眉挣扎了下，却没有推开他，只是道，“温劭，你抱太紧了……” “不舒服吗？”温劭低低说了一句，大战之后的力竭，他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却仍旧不放开陈烨。 陈烨勉强笑了下，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陈烨温柔的抚上去，往下摸了摸，说着，“你骨头膈得我肉疼……” 温劭闻言哑着嗓笑了几声，下意识的，亲了下他的嘴角。 陈烨眼里的温柔忽然凝滞不动，温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两人一阵尴尬，温劭忽然松开手臂，敛眉摸了摸鼻尖。 心里一时有些忐忑。 其实他是感觉得到陈烨对他的纵容和妥协的，也是因为这样，他便越发依赖他，依赖之后，便想着要更加亲近。 那个亲吻虽然只是浮光掠影，但就像是一片羽毛，不断地撩拨着他的心，搅得他心神不宁。 陈烨一次又一次的朝他走来，明明知道只是愧疚，只是因为陈棣的缘故才会主动地走向他，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那天锦官说的话他一个人想了很久，陈烨也对他说没有人会介意，也许他确实是活得太累了，只是这么多年过来，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在人前的骄傲，所以他一时放不下，接纳不了现在的自己。 他以为那晚说了那句话以后陈烨肯定是心死了，但想不到第二天他仍旧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明白他的心意，也感激他的好，所以温劭选择接受，哪怕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只因为是陈烨希望的，他就不愿让他再对自 己失望。 但温劭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什么君子，想得心疼的人天天出现在自己身边，如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不正常。 所以之后每天在别墅挥汗如雨的锻炼，吃药，有医生按时过来打针，他都咬牙挺下来，因为只要陈烨陪着他，偶尔眼神的交汇，都让他心底如暖流蔓延。 不再不安，不再患得患失，只要转头看到陈烨的眉眼，看到他信任的目光，带着温柔的安抚，他就像是有了无尽的勇气。 陈烨从未在温劭面前流露过这样的表情，他深沉的目光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火焰燃烧着他的斗志，而海水安抚着他的灵魂。 有一次，两人跑步的时候他忽然瘾犯了，鼻涕和眼泪不断往下流，陈烨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还感觉到他在浑身颤抖，温劭的声音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他说，“陈烨……我冷……” 周围没有一个人，连太阳都才刚刚出来，五六点的早晨，陈烨脱了身上的羽绒服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可他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全身上下像是有猛兽在撕咬，无数只蚂蚁钻进五脏六腑疯狂地啃噬，那种钻心的痛意却丝毫找不到源头，温劭受不住一口咬在陈烨的肩膀上，陈烨忍着痛意，不断用另外一只手摩擦着他的肌肤，帮助他回暖。 他暴躁得推开他，陈烨使了力气从身后把他抱住，任凭他怎么挣扎也绝不放开，双手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温劭！没事的！你坚持住！没事的温劭！我陪着你！” “啊……”温劭痛苦得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啊……陈烨……” 那一声声叫喊听得陈烨心在滴血，可他仍旧咬着牙不让温劭离开，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紧紧捆住他，“坚持住温劭！你他妈给我坚持住！” 那天早上，待温劭终于熬过去后，陈烨也筋疲力尽，像是把自己这辈子的力气统统耗尽了一般，他抱住温劭的手，事后不停的在颤抖。 后来温劭每一次发作，他都没有再离开，温劭也没有再说一次让他走开的话，他的手臂上，大大小小都是温劭留下的牙印。 温劭暴躁起来会摔东西，失去理智抄起凳子就朝他砸过去，当时重光和锦官都没在屋里，没人拽得住他，他避之不及眼角划开一道口子，就在温劭愣住的一刻，陈烨直接冲上去抱住他，连伤势都顾不上。 随着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不想再用绳子捆住他，而是选 择紧抱住他的方式让他撑下去，温劭得靠意志力，撑下去。 事后温劭看着他的伤口心痛得不行，难过地问他怎么不躲开，或者把自己捆起就好，陈烨却轻描淡写，简单的用碘酒消毒贴上创可贴完事，重光回来看到他那个伤口眼里都是惊讶，毕竟伤口挺深，劝他还是去医院看看，温劭也在旁边劝，陈烨只得开车去医院做了处理。 陈烨走后温劭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愧疚和悔恨搅得他无法心安，他心疼陈烨，更痛恨这样的自己。 他得赶快好起来，温劭从未像现在这样迸发出强烈的愿望，这个意念像是烈火一样在他胸口燃烧，他不能再这样下去，毒瘾发作起来他完全是崩溃的，这一次幸好砸在眼角，他不敢想象还有下一次…… 如果他还不能控制自己，如果陈烨再次被他所伤，他宁愿去戒毒所也不愿再让陈烨照顾他！ 第六十七章 那天之后，温劭变了。 如若说之前是因为陈烨的缘故，他不去拒绝，但从那天以后，他开始主动的去接受治疗，那种迫切的想要好起来的渴望，连内心都变得丰满而充实，眼里也有了重燃的光亮。 锦官奇怪他的转变，目光惊讶地看向重光，重光却皱着眉似叹息又似感慨的说了一句，“他是真的在乎陈烨。” 陈烨走进来无意听到这句话，脚步一滞，心里顿时滚过一浪热流。 温劭跟着走到他后面揽了揽他的腰，眼里含笑的看着他问，“怎么站这儿？” 他越来越喜欢做这些小动作，自从那次亲了陈烨之后，他便越来越忍不住想要亲近他的欲望。 陈烨也纵容他，也许是他生病了不想计较的缘故，所以现下被他搂了腰又放开，只是眉毛微扬了下，开口道，“没事，进去吧。” 马上就要新年了，重光和锦官商量着如何把事情瞒过去，年三十温劭必定是要回去的，但之后几天就得把谎圆对了，之前一直跟温盛岚说他出差去了，但过年几天都不归家，几个人就怕温盛岚一怒之下扣了电话去警队要人，那到时候谁都瞒不了。 最后还是决定由重光父亲出面，约了温盛岚初三出去旅游，等两个老人玩回来，温劭也好彻底了。 但三十和初一那几天，是必定要呆大院哪里也去不了的。 不过看温劭现在这情况，只要别在犯瘾时候被温盛岚瞧见，也就不会有问题。 三十那天，秦卿快到下午才过来接的温劭，只有陈烨陪着他。 “他们两人都先回家了，我没事，就陪着温劭等一会儿。” 陈烨笑着向秦卿解释。 秦卿不太了解陈烨的背景，只以为他父母都不在身边，便邀约着，“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温劭正下楼，听到秦卿的提议也觉得不错，转头看向陈烨。 陈烨笑了，“我那边一伙人等着我发压岁钱呢，”他看着温劭，扬了下眉，“记得别喝酒，重光和锦官一会儿会过去陪你。” 要是换重光或者锦官说这话他只会觉得不耐烦，但从陈烨口里说出来他便感到受用，恨不得他多说几句，眼含温柔地看着陈烨，点头道，“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 眼里的柔情连秦卿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陈烨却只当做看不见。 三个人一同出去，温劭坐着秦 卿的车走，陈烨开自己的车。 等他走了一半才想起自己的外衣又放在房子忘记拿了，暗骂了句健忘，只得有时间又过去拿。 到了海棠城，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吃饭，陈烨体贴他们，又让厨房加了几个菜，顺便上了自己爱吃的猪肘子，这么多年，他几乎是无肉不欢。 吃完饭趁着喜气他便挨个发了红包，他在钱上一向大方，都是平日里替他卖命的心腹，所以这些年他从未亏待过他们，特别在钱的方面。 大伙开心的不行，也就闹着到楼上浪，反正今天海棠城是不对外营业的，所以想唱歌的包房唱歌，想玩点别的，只要海棠城有，他也都乐意由他们闹。 大概九点的时候，他接到重光的电话。 当时他正和麦子在办公室一边聊天一边喝酒，特意开了一瓶陈年茅台，平日里喜欢喝洋酒，但新年还是要喝国酒，就图个喜庆。 他把麦子单独叫到办公室，其实是有话要问。 “童辉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问麦子。 麦子认真想了会儿，才谨慎地答着，“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整个人沉着张脸，像是有什么心事。” “刚才给他红包时，我看他不大高兴。”陈烨喝了口酒，淡淡地说着。 “自从回来之后，”麦子顿了一下，道，“他似乎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想什么，整天沉闷得很。” 陈烨思忖了下，心里便有了底，他抬眸道，“麦子，你替我办件事。” 陈烨跟他说了要办的事，麦子点头应着，交代之后，两人才继续喝酒。 手机响了几声，陈烨拿着走到一边，坐在那儿还没感觉头晕，站起身时忽然踉跄了下。 麦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陈烨笑了下，朝他摆手说着，没事。 茅台后劲儿大，他刚才喝的快了点，所以才觉得晕。 走到窗前，他才接起电话，“是我，怎么了？” 重光在电话那旁对他道，“我和锦官临时有事赶不过去，你看你有时间没？” 陈烨答了声行，说着，“我跟他联系。” 陈烨找了温劭的号码给他拨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陈烨，是我。”温劭的声音从电话那旁传来，带着温柔的欢喜。 陈烨嗯了一声，说着，“还好吗 ？” 嘴角漾起一个笑意，他回答着，“我很好，只是一晚上而已，你不用担心我，”随即又说道，“是重光给过你电话吧？没事的，你不用过来，好好过节。” “真不用我过去陪会儿你？”陈烨说这话时语气也是温柔的，温劭只觉得快要融化在他的呼吸里，如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他感受到一种缱绻的温柔。 “不用，我一个人没问题，吃了年夜饭又给温昕发了压岁钱，到现在也没事。”他开始享受陈烨带给他的这份亲近，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竖着身上的刺去拒绝，一旦彼此靠近后，只要看到陈烨嘴角的微笑，听到他关切的话语，他便愈发觉得心里温暖。 “对了，待会儿我也给你个红包，算是新年祝福。”温劭在那边笑着道。 陈烨只以为他在说笑，点头应着道，“好啊，我今天破的财不少，你给我补点回来。” 顿了一下，陈烨才想起道，“对了，我外套又忘记在那边，这几天你要过去记得给我电话。” 其实也不是着急要，只是忽然想起。 “行，”温劭想了下，说着，“明天中午有空吗？” “可以，”陈烨抽了支烟点上，继续道，“那明天再联系，你休息早点，别熬夜。” “你也是，”温劭心里升起脉脉的温情，他说，“新年快乐，陈烨。” 隔了几秒，陈烨才回他，“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陈烨回头才发现麦子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手机在这时滴滴响了两声，陈烨点开微信，看到温劭刚发过来的红包。 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还以为温劭说着玩，没想到真给他发来了。 点开一看，八十八。 估计这数字听着吉利，陈烨收下红包，发了一个谢谢老板的动图过去。 温劭笑着发了一个明天见才把手机置在一旁，想了下又直接关机，除了陈烨，他也没什么要联系的人。 狐朋狗友都被重光给挡下了，锦官临时有事飞国外，所以他一个人也乐得悠闲。 客厅里只有他和温昕两个人，电视上放着春晚，小孩则坐在一旁玩手机。 “妈妈和爷爷还在楼上吗？”温劭问她。 温昕点点头，说着，“嗯。” 温劭皱了下眉，想起刚才吃饭时温昕无意间透露的消息，震惊之余倒是也替秦卿高兴，忍不住好奇 ，他坐到温昕身边去，弹了下她的额头，问，“昕昕，程斌叔叔是不是特喜欢带你去玩啊？” 温昕点点头，一边玩游戏一边答着，“是啊，叔叔昨天还带我还有妈妈去吃法国大餐呢。” “那你喜欢程斌叔叔吗？” 小孩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他给我买好吃的我就喜欢他，但有时候不喜欢。” 温劭笑了声，问，“什么时候不喜欢？” “他说要做我爸爸的时候……我不喜欢他。”小孩认真想了下才回答道。 温劭闻言也是惊讶，想着秦卿和李程斌什么时候都发展到这一步了？ 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事他也无暇去顾及别人，但现在仔细回想，确实，秦卿比之前更爱笑了，性格也开朗了很多，只是之前他没想到那方面去。 隔了一会儿，秦卿从二楼下来了，眼睛有些肿，似乎是哭过。 温劭想问但又不能问，刚才温昕无意中说漏嘴，温盛岚在饭桌上就沉了脸色，晚饭后秦卿被他叫到书房去，直到现在才下来，温劭不知道温盛岚和她说了些什么。 秦卿走过来坐到温昕身边去，温劭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没事吧？” 秦卿吸了下鼻子，摇头轻笑道，“没事，你别担心。” “爸呢？” “一会儿下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谁也没心思看春晚，过了一会儿温盛岚从楼上下来了，没再沉着脸色，笑盈盈地给了温昕压岁钱。 温盛岚年纪大了，一家人看了会儿春晚他就先上楼睡了，秦卿让温劭也去睡，不让他熬夜。 自从禁放烟花爆竹以后，这个年过的便愈发没有意思。 第二天陈烨还在睡梦中就听到枕边的手机在响，开始以为是闹铃，不耐地挂断之后，隔了几秒，又开始响。 陈烨郁闷地睁开眼睛，谁啊这是？ “陈烨是我，”温劭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得很，嘴角似乎还噙着笑意，他说，“我在门口，快开门。” 陈烨猛地直起身，没反应过来，“你说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我跑步过来的。”温劭说话都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陈烨裸着身子走下去拉开窗帘，昨晚下了雪，此时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陈烨挂了电话想着这人是有病吧，这么冷的天跑步过来？ 他连衣服都顾不上穿，随便套了条裤子就下楼，猛然撞见从客房出来的立晨。 昨晚是麦子把立晨约到海棠城的，陈烨到后面喝的有些高，连车都开不了，立晨开车把他送回来后已经晚了，陈烨也就留他住下。 立晨估计也是刚醒，叫了一声烨少，陈烨朝他笑笑，走到对讲机前开门。 在客厅等着温劭进来，陈烨也就开口问着，“昨晚睡得好吗？” “嗯，挺好的，”立晨点头，又问，“冰箱里有吃的吗？我去做早饭。” “有汤圆，”陈烨对他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我也不太清楚，你煮汤圆吧。” “好。”立晨往厨房方向走去。 温劭刚好进门。 第六十八章 “怎么忽然就来了？”陈烨语气有些责怪，“这么冷的天跑什么步。” 虽然语气不好，但温劭听来却受用得很，脱了帽子和围巾，说着，“没事，也不太冷。” “昨晚还好吗？”陈烨又问他。 “没事。” 陈烨看他脸色似乎也不错，放心下来后便道，“那你坐会儿，我上楼洗漱。” 温劭笑着嗯了一声，看了看他，又问，“昨晚喝断片了？” “没吧，”陈烨爬了下头发，说着，“没断片，就喝高了点。” 温劭指了指自己和他的距离，眼含笑意，“咱俩这个距离，光闻味儿我都快醉了。” “不至于吧？”陈烨抬手闻了闻，“没什么味儿啊……” “快别闻了，”温劭眉眼带笑，“你先上楼穿衣服，待会儿一起吃早饭。” 陈烨听他这么说才想起在厨房煮汤圆的立晨，又看到温劭眼里难得的笑意，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正纠结着用词，立晨忽然从厨房探出头来，拿着一包拆了的汤圆问，“烨少，你想吃什么味儿的？有芝麻和紫米的。” 温劭嘴角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转头看着厨房的方向，愣了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向陈烨，“你还有客人？” 立晨这时走出来看到沙发上的人，愣了几秒才客气地叫了一声温大哥，温劭却只是盯着他看，那眼神如同凌厉的锋刃。 他转头看着陈烨冷声问，“他昨晚住这儿？” 陈烨看他脸上的冷意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但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自己听了也不舒服，皱眉嗯了一声，又想到他那个状况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了句，“昨晚他送我回来晚了，我就让他住下了。” “是么？”温劭忽然扯出一抹笑意，僵硬的笑着，“所以他昨天一直和你待一块儿，是吧？” 陈烨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温劭一看他那个表情就明白了，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站起身就往外走。 “温劭！”陈烨下意识去拉他，却被猛然甩开，温劭连头都不回一下。 陈烨朝着他的背影吼道，“干嘛呢你？大清早的你跟我置什么气？” 温劭忽然顿住脚步，沉寂过后突然朝着凳子一脚踹上去，“我他妈就是自作多情！” “温劭！” 他还想说什 么就被他冷声打断，“行了陈烨！别说了！我没兴趣听下去！”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沉重的关门声。 客厅里静得出奇。 “烨少……”立晨站在陈烨身后，小心地叫了他一声，“温大哥是不是误会了，你要不要……” 陈烨忽然发泄似的对着温劭踹翻的凳子又补上几脚，觉得解气之后才转头对着立晨道，“不用，他那狗脾气我吃饱了撑的管他！” 陈烨看到沙发上还有他留下的帽子和手套，小声骂了句脏话，才沉着脸上楼了。 吃汤圆时立晨就觉得陈烨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好再说什么，陈烨吃了两个就搁了勺子在一旁，抬眼对着立晨道，“你慢慢吃。” 他手里拿着电话，时不时地去看屏幕，立晨心里明白，起身收了碗放进水槽里，陈烨让他放那儿就行，过几天会有人来收拾，立晨也就点头道，“那烨少，我先回去了。” 陈烨狠狠抽了口雪茄，开口道，“我送你，天这么冷这附近都没车。” 说到这儿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沉，拿了车钥匙往地下室走。 送立晨回到店里，陈烨才对他道，“记得晚饭时间，到时候童辉会给你电话。” 今天童辉他们约了一起去外面吃饭。 立晨答了一声好的，又问，“烨少你去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陈烨夹着烟朝他摆摆手，说着，“快进去吧，天冷。” 等立晨走远了，他干脆熄了火，拿起放在档位上的手机拨了温劭的号码。 响了半天，没人接。 陈烨心烦地扣了屏幕，过了会儿，又拨了秦卿的电话。 “卿姐，是我，”陈烨看接通了电话也就对着对方问，“温劭在家吗？” “在啊，一直在屋里呢，怎么了？”秦卿在电话那旁答着。 陈烨暗自骂了句有病，但还是客气地道，“你告诉他我一会儿过去接他，让他在门口等我。” 挂了电话，陈烨才皱着眉掉头往军区方向驶去。 这个点街道还不是拥挤，更何况今天年初一，很少有人出门，所以陈烨把车开到大院，也不过一会儿。 远远看到门外有个人影，他看出来是温劭，干脆把车停在远处，等温劭走过来。 他还穿着早上那套衣服，那么冷的天 气，连帽子都不知道戴。 坐在副驾驶上，陈烨都感觉到他周围挥之不去的寒气。 两人都不说话，陈烨发动了车子。 开了一段路，温劭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了句，“去哪儿？” “不是说要去吃早饭？”陈烨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却是平稳得很。 温劭又看了他几眼，不说话了。 车里又恢复了静默。 一个冗长的红灯，陈烨忽然有些想抽烟，但封闭的环境又让他担心温劭闻到烟味会不舒服，只得忍了下来。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搭在座椅上，温劭转头看着他，下一秒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心。 陈烨诧异地转头看他。 温劭也望着他，目光深邃炽热，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陈烨想要挣脱，却被温劭强迫着十指交扣，他的声音低沉深情，“就一会儿……别动……” 他的心莫名跳的厉害，被握着的手心渐渐发热，那是不属于他的温度。 陈烨感觉到温劭的拇指正细细地摩擦着他的手背，他在示好，他想，因为刚才的事，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低头。 绿灯亮了，温劭不舍地放开他的手，陈烨转头看了他几眼，眼底幽深了几分。 大年初一，好多商家都闭门不做生意，陈烨直接把车开到了海湾，温劭疑惑地问了句，“在这儿吃？” 陈烨嗯了一声，说着，“不然你回家给我做？” 他只是随便那么一说，但在温劭听来嘴角不由得一笑，在心里默默回答着，好啊，回家，我给你做。 海湾这边的都是大厨，陈烨特意从国外米其林餐厅高薪请过来的厨师，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简单弄两个菜也就上桌了。 吃完饭，温劭显然还意犹未尽，也不知是心情莫名开朗所以胃口也好的缘故，陈烨看着他笑了一声，说着，“要不下午也在这儿吃？” 温劭抬眸看他，“你下午都没事吗？” 陈烨看他当真了，只得道，“也没什么事，你要真想吃，下午过来就行。” 温劭忽然想到临出门温盛岚提醒他下午吃饭的事，只得皱眉道，“我估计有事，陪我爸几个老战友吃饭。” 陈烨看着他，“不去不行？” 温劭知道他担心什么，心 里暖意蔓延，说着，“没事，重光锦官都在。”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却绝口不提今早的事。 像是没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温劭忽然看着陈烨说了句，“我忽然有点不舒服。” 陈烨眼眸一黯，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 陈烨拽起他就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转身上了锁。 他让他坐在床上，看到温劭紧拧的眉头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出声安慰着，“没事，温劭。” 温劭隐忍着越来越清晰的痛楚抬眼看着他，“拿皮带……绑住我……” 陈烨知道他担心什么，他怕闹出太大的动静引人发觉，只得抽出皮带绑住他的双手。 “陈烨……”温劭发作起来脸上全是大汗，他叫陈烨的名字，陈烨听得心碎，看他蜷缩着，抵不住痛意用头使劲地撞上床沿时立刻抱住了他，温劭难受得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陈烨硬吞下声音，咬牙承受着温劭的发泄…… “陈烨……我难受……”温劭声音渐渐变小变弱，吸着鼻子去汲取陈烨身上的温度，陈烨脱了鞋上床紧紧抱住他。 温劭已经好很多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崩溃得厉害，但还是很痛苦，陈烨看他眼底赤红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这些苦难。 “陈烨……”温劭不停地念他的名字，好像这两个字就是他灵魂所在，只要念着这两个字，他便有了撑下去的勇气。 “我在这儿，”陈烨抱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温劭还在挣扎，陈烨干脆把他整个人压在床上，双脚紧紧夹住他的腿，胸膛贴着他的，“我在这里，温劭，快结束了……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温劭忽然凑上前吻住他。 陈烨楞了一秒，便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像是用这样的方式能带给他无尽的勇气，温劭难受得去咬他的唇，陈烨撬开他的牙齿吮吸他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像是两头正在角逐争斗的公兽，紧紧拥抱的姿势却又像紧密难分的伴侣，争斗中交缠的亲密，挣扎中涌现的依恋，温劭眼里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彼此的脸。 二十分钟后，两人终于结束了又一轮痛苦的折磨。 陈烨放开他发红的双唇，感觉到他胸膛在力竭后缓慢的起伏，他知道温劭熬过去了。 他起身走到浴室，砰地一声 ，关上了门。 温劭低头无力地看了一眼身下的反应，苦笑了声，他现在，连自慰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六十九章 浴室里，陈烨有力而快速地撸动着自己的荫茎，咬牙把呻吟声都吞回到肚子里，脑海里尽是温劭动情的声音，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高朝来临的刹那，陈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尽数释放了出来…… 太长时间没有解决，低头看着荫茎喷涌而出打在镜子前的墙壁上，陈烨抬眸去看镜子里仍有余红的脸，想着外面床上躺着的人，一种矛盾又苦涩的心情在心底慢慢泅开…… 他被蛊惑了，被温劭那一声声的低唤蛊惑了，他不知道温劭竟是那么依恋他。 之前一次次他都能够忍下来，听着温劭叫自己的名字，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寄托，但今天，听着温劭犹如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一声声呼唤，那一瞬间的悸动与心疼，是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的亲近。 怎么会这样，陈烨苦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的感受着心跳的起伏。 肩膀上的枪伤又在隐隐作痛，陈烨隐忍着眉头，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矛盾里，找不到出路。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静的推门出去。 温劭仍旧躺在那里，睁着眼一动不动。 他拿了干净的毛巾，接了热水，给他擦额头上的冷汗。 “我没事……”温劭恢复了点体力，起身拉开陈烨的衣服，就要去看他的伤，“让我看看你流血了没？” 陈烨避不及防，领口被他拉下一角，一个深深的牙印显露眼前，温劭抬眸看着他，眼里尽是心疼。 “行了，别看了，”陈烨想要拉起衣服，却看到温劭忽然低下头去，伸出舌头在他肩上舔了一下。 温润的触感，陈烨小腹过电一般的紧缩。 “你别……”陈烨还想说什么，温劭却已经含住他的伤口轻轻吮吸，他的手被温劭握在怀里，陈烨难耐地喊了一声，“温劭……” 温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干脆把他圈在怀里按在床上，看着他的眉眼，然后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脑子嗡嗡作响，陈烨惊诧得一时忘记反应。 温劭温柔地吻着他，身下那个东西又有重新抬头的趋势，暗自骂了一声艹，他只得凑到陈烨耳边，轻声问了一句藏在心底太久的话，“烨哥，我想追你，给个机会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低沉，听来却如烈酒一般滚过喉咙。 陈烨睁着眼睛看向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温劭捂住了嘴，他在他嘴角亲了一 下，声音深情，“你对我并不是没感觉……等我彻底好起来，我们重新开始行吗，”他的手伸进陈烨的衣服里摸着他的腰，眼里尽是赤裸的欲望，“我他妈这段时间……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温劭赶到饭店，重光也刚好到门口，看他精神不是很好，细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舒服？” 他看送温劭来的车，低声问着，“怎么陈烨和你在一起？” “我俩中午一直在一起。”温劭回答着，明显情绪不是太好。 重光看他那状态，忽然暧昧不明地笑了声，“怎么回事你俩？该不会……” 他没说下去，温劭瞪了他一眼，叹气道，“我有那个力气么。” 重光暗笑不语了。 温劭问他怎么还不进去，他说等一等锦官，里面一屋子人，都是父辈，先让他们好好聊聊，懒得凑那个热闹。 温劭听了，也就和他一起在外面等了。 重光又看了他几眼，温劭挑眉，说着，“我说你老看我干嘛？” “我觉得你状态不对……”重光眯眼看着他，问，“陈烨你俩，刚才怎么了？” “当年做侦察兵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机灵？”温劭皱了下眉，才道，“我俩的事你别问，我脑子里现在都一笔烂账呢。” 重光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装模作样的安慰着，“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哦，对了，风萧萧兮易水寒……” “滚蛋。”温劭笑骂他。 其实温劭现在脑子里也乱得厉害，刚才他那番话是发自肺腑，他是拿准了陈烨对他仍有感觉才会那样说的，相处这么多天，他感觉得到陈烨对他的心疼和纵容，更何况早上他莫名发了那么一通火，陈烨却还是忍着性子来接他，他看得出来陈烨对他的在乎。 所以他才想要再试一次，只要陈烨不拒绝他，他就仍有机会。 温劭默默在心底制定了战术，其实也就只有四个字，死缠烂打。 反正追求的话也说了，亲吻的事也做了，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主动追求过任何人，哪怕之前和陈烨在一起，他也觉得是陈烨在主动，所以这一次，温劭想，他一定不会再放手。 两人等到锦官后才一起进去，这次聚餐的地方是独门独院的老宅子，宅前一个高大的槐树，却因为冬天的缘故，只有零星的叶子垂在上面。 重光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 道，“对了，方琪也在里面呢，她回来了我才知道。” 温劭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问，“什么？方琪也在里面？” 两人看他这么大反应，笑了一下，问，“怎么这么大反应？” 温劭心烦地啧了一声，说着，“我爸肯定是故意的，艹了。” 重光咬着烟笑得坏气，说着，“我知道了，怪不得刚才方叔叔还跟我提到你，原来你俩早见过了？” 温劭一脸无奈，看着两人道，“我这刚刚才被轮了次，现在气儿都没有，你俩待会儿记得救命啊，是不是兄弟就看今天这一次了。” 两人幸灾乐祸，锦官笑得开心，说着，“救不救你，就看今晚发多少红包了。” “别啊，你得自救知道吗？”重光一手夹着烟一手揽住他笑着道，“待会儿要是方叔叔问起，你就跟他说你喜欢男人，一句话的事，大不了被你爸打死，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温劭恨不得踹他，无奈浑身无力，使了气力搡了他一掌，重光抽着烟笑，“沙包大的拳头。” 温劭的好转显而易见，之前连提都不能提的禁忌，现在也能由着两人说笑，两人也是故意的，知道得让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让他接纳自己。 三个人站在门外笑了一阵，直到温盛岚听到他们声音了，才让人叫他们进去。 吃完饭锦官特意送温劭和温盛岚回去，只是借口说自己也要回一趟家，温盛岚没多想，由着他开车送自己回去。 回到家以后温盛岚跟他提了李程斌的事，温劭知道老头子忍到现在也不容易，不过也好，有李程斌的事摆在那儿，他的事儿他也不赶着上心了。 温盛岚问他，你嫂子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那是嫂子和李程斌的事儿，咱们搀和不太好……” “怎么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温盛岚有些生气，说着，“秦卿是温家的人，是温家的媳妇儿！” “爸……”温劭有些无奈，但也明白他的心情，只得劝慰着，“您总不能看着嫂子为我哥守一辈子的活寡吧？您忍心？” “那也轮不到那个什么李程斌！”老头子气呼呼的，板着张脸教训着，“你嫂子这些年带昕昕的辛苦我也看在眼里，但那个李程斌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娶我们温家的媳妇儿？” 温劭哭笑不得，明白老头子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 得压下劝慰的话，不开口了。 过了几天，温盛岚就被重光他爸约着出去旅游了，温劭才得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不然老头子天天为李程斌的事儿生气，搞得一家子过个年都不得安生。 秦卿也不好过，原本她和李程斌的事儿是不打算这个时候就说破的，但无奈温昕说漏了嘴，现在看温盛岚那个态度，她就知道他不会同意。 温劭看出她的担忧和焦虑，安慰着道，“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疼你疼得紧，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相信我，等他回来气差不多消了，你再让李哥跟他谈，会有转机的。” 其实温劭心里想的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和李程斌只有一面之缘，还不知道他是否值得秦卿托付，但因为之前撞见陆君应的那把匕首，又想到秦卿是陆君应的妹妹，莫名的，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情愿是自己多想了，温敬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对陆君应有感情，那秦卿算什么？ 所以知道李程斌在追求秦卿后，他隐隐的，替秦卿感到开心，也希望，他能够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尽管温劭明白，温敬不能做出那样的事。 温盛岚一走，温劭也就搬回自己的房子了，锦官又让医生单独给他看了一次病，医生说身体上已经戒得差不多了，现在最难的是心瘾，毐品这个东西，要想摆脱其实也不难，难的是复吸，一而再再而三，有多少人戒了又吸，所以最难的的是彻底摆脱。 温劭听了只是淡淡的笑，眼里恢复了自信的光亮，他说，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个东西！ 眼看身体逐渐变好，但因为后遗症的缘故，他现在连拔枪瞄准都做不到，还好有重光，和医生商量过后，为他制定了单独的体能恢复训练，除了睡觉的那几个小时，他累得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过了几天，他开始去靶场练习打靶，凝住心神，放松呼吸，逼迫自己找回最初的状态。 每次失手后他都会对自己说，没关系，他可以重头学起。 温劭发现自己的心态是如此平和，从未有过的平和，也许只是因为陈烨那天临走前说的话，他说，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件事。 所以无论再难，他都要迎头走下去，陈烨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他心底的归属。 他像是重新活过一次，戒毒的经历就像是死里逃生，他以为他是坚持不下去的，但因为有陈烨，是因为陈烨一直陪 在他身边，每次崩溃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耳边回响的是陈烨的声音，一次次把他从地狱门口拉回来的，是陈烨的呼唤，每次在死亡边缘上挣扎，是陈烨让他重获救赎。 这些话，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陈烨说，但心里却无比明白，他余下的生命里，不能没有陈烨。 现在，只要想到陈烨，他的心中就仿佛升起一股暖意，那是他自己的烟波浩渺，一山一水，皆在心中一一荡开。 第七十章 温盛岚气消了之后，终于在某一天松口，答应见见李程斌。 温劭知道他连人面都没见过，但估计已经把人一家三代都查清楚了，不然不会答应这次见面。 温劭之前也打听过他，知道他这几年干缉毒干的很出色，履历上显赫的军功，让他这个同行都忍不住佩服。 温劭想温盛岚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想着让步，见一见他。 特意约了周末，把李程斌叫到家里吃饭，一家人都在场。 吃完饭之后温盛岚就把李程斌叫到书房去了，温劭看秦卿脸色担忧，便安慰她道，“你放心，爸爸估计是同意了。” 秦卿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温劭了然一笑，“爸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要是不喜欢还谈个屁的谈，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秦卿闻言笑笑，经温劭这么一开导，倒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果然，那天交谈之后，温盛岚算是默许了他俩的事，还特意让温劭给李程斌办调令。 温盛岚不放心他随时在外奔波，秦卿和温昕需要人照顾，这也是李程斌向他保证过的，所以他让温劭去办这件事。 李程斌调令下来之后，温劭特意约了他出去吃饭。 两人虽然不怎么见面和联系，但因为同行的缘故，又有些英雄相惜的情感在里面，所以还是能相谈甚欢。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温劭隐约问起陆君应的事。 也许内心里，他还是想求一个答案的。 他问起陆君应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李程斌倒是惊讶他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但还是回答着，“没有，据我所知是没有。” 温劭沉吟了下，才道，“我哥和嫂子结婚以后，他就离开了，是吗？” 李程斌点点头，说，“是啊，本来不该他去的，他是替你哥去的。”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温劭反应太大，他盯着李程斌问，“你说是他替了我哥？” 李程斌嗯了一声，表情似乎是难言的痛苦，他说，“所以温敬知道后才觉得受不了……他一直认为是他害了君应。” 李程斌看了看温劭，叹了口气，低着眼看桌上的茶杯，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温劭，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劭猛地抬头看他。 李程斌抽了支烟点上，转头去看窗 外的景致，他的眉毛很粗，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却带了几分匪气。 好一会儿，他才对着温劭开口道，“我只能告诉你，温敬如果不爱秦卿的话，他不会娶她的，至于其他的，逝者已矣，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李哥，我明白了，”静默了好一会儿，温劭才点点头，看着他道，“嫂子和温昕今后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秦卿和李程斌的婚礼打算在下半年举行，但置办新房这些杂事还是很费精神，温劭也提前告诉两人，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秦卿告诉他想让方琪给自己当伴娘，但最近太忙，就先让温劭请她吃顿饭，提前感谢一下。 温劭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本来想拒绝，但一想方琪回来后他也没请人吃过饭，便答应下来，顺便约了重光和锦官。 方琪接到他的电话挺开心的，温劭让她决定去哪里吃，想了半天，她道，“去海湾吧，听说顶楼新开了家餐厅，味道很不错。” 温劭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哪个海湾，方琪笑他，“劭哥你说还有哪个海湾，餐厅开业时我还拿到他们家的打折卡。” “行吧，你想去哪儿吃都行，下午我来接你。” “不用了，在门口见吧，我开着车呢。” “好，那到了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温劭才轻呼一口气，想起自己也好长时间没见陈烨了，自从年初一以后，快有三个月，两人都没再见过面。 想不到方琪要去海湾，他一时竟觉得做贼心虚，就怕遇到陈烨。 重光来到之后还笑了他好一会儿，揶揄道，“怎么，想让新欢挑战旧爱啊？” “去你的新欢，”温劭朝他竖了个中指，“要是真遇到陈烨，我就说是你带的女伴。” 锦官嫌弃地扫了他一眼，“欲盖弥彰。” “不是，”温劭有些着急，“我这正打算追人家呢，再被他撞见我带女人来吃饭，万一他要是那什么，我怎么办？” “你俩进展不错啊，”重光忽然感兴趣地问了句，“都打算追人家了？” 三个人说着话，直到看到方琪朝这边走来才止住了话题。 “等很久了吧？”方琪笑吟吟地看向他们。 “没事，刚到。”温劭朝她笑笑，四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坐电梯一直到顶楼，温劭早已经 订好位子，重光一看大多数来的都是情侣，嘴角一笑对着锦官眨了眨眼睛，锦官笑着说了一句话，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啊咱俩。 温劭趁方琪不注意朝身后竖了个中指。 四个人吃的是西餐，靠窗的位置，窗外一片灯光璀璨。 锦官很少说话，大多数都是重光在暖场，拿话逗着方琪，时不时惹得她低眉浅笑。 温劭坐在他对面，想着还好有重光救场，自从知道要来海湾吃饭以后，他满心满意想的都是陈烨。 想见见他，最好是撞见，想看他反应如何，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还是不遇的好，他可以吃完饭单独去见他。 一顿乱想，连应付别人都懒得再动心思。 四个人快吃好了，锦官忽然看向温劭身后的方向，淡淡皱了下眉。 温劭恰好看到，开口问，“怎么了？” 锦官朝他扬了扬下巴，说话不怎么客气，“来了个傻逼。” 他和方琪闻言扭头去看，正看到谢净语背对着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就他一人？”重光挑眉。 温劭转过头来厌烦地说了句，“别管他，看到都心烦。” 他们这圈子里谢净语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个，特别是温劭，看到他就想抽他，跟上了发条似的。 方琪看温劭那态度就知道他不想多待，所以隔了一会儿也就道，“我们走吧，我吃好了。” 重光一看时间还早，建议着说了句，“去马场吧，带方琪去那儿玩一会儿。” 温劭点点头，说着，“行，你安排。”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砸了下桌子，温劭转过身去，就看到餐厅经理急匆匆地走到谢净语面前，弓着身子小声地解释着什么。 谢净语却明显不给面子。 “怎么回事？”重光莫名地问了句。 锦官接话道，“不知道，估计犯病了吧。” 几个人挺烦这种刻意找茬的事儿的，温劭指了指旁边，说着，“我们往那边绕，真他妈有病这人。” 重光嗯了一声，就在他们要绕开谢净语离开时，餐厅走进来一人，温劭只抬头瞟了一眼，便忽然停下脚步。 重光跟着望去，看到是陈烨。 温劭叫住往前走的方琪，低声说了句，“等一会儿。” 方琪疑惑地看向他。 温劭却紧紧盯着陈烨的方向。 他看到他走向谢净语，经理立马替他拉了对面的椅子，陈烨坐下，含笑看着面前的人。 重光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说着，“行了，他能处理的，走吧。” 温劭眼露担心，虽然知道陈烨能处理好，但还是觉得心里膈应。 不知道陈烨对谢净语说了句什么，他看到谢净语脸色有些微妙，下一秒忽然站起身凑到他面前亲了他一下。 谢净语只感觉一股风从身后袭来，还没来得及扭头脸上就狠狠挨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外力揍翻在地。 温劭紧握着拳头指着他吼道，“他妈的你再碰他试试？！” 谢净语擦了下嘴角才看清眼前的人，温劭还要动手就被身后的重光一把拉住，“行了，冷静点你！” 莫名其妙被揍了一拳，谢净语心里蹭起一股怒火，朝地上碎了一口，对着温劭骂道，“温劭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进屎了？”他站起身就要讨回来，却在挥拳时被人紧紧握住手臂，陈烨冷笑着看向他，手上径自使了气力，“谢公子，这是我的地盘，请你想清楚了再动手！” 重光趁机把怒气冲冲的温劭拉了出去，只剩下锦官站在两人面前，他朝着谢净语淡淡笑了下，平静的开口道，“误会而已。” 谢净语不耐地甩开陈烨，指着锦官的鼻子道，“他妈的这是误会？！” 锦官却只是微笑，看了眼快指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嘴角闪过不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了，这是个误会，”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眼里却一点点凝聚起寒意，显得眼眸更幽黯几分，他问，“你还想怎么样？” 谢净语眉毛一拧想说什么，看到重光重新冷眼走了进来，原本这些官二代就谁也不服谁，刚刚又莫名挨了温劭一拳头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但他瞟了眼重光，又看了看面前的锦官，知道这三人好到穿一条裤子，要真把他们惹急了，倒霉只会是自己，权衡再三，只得忍下，愤恨看了他们几眼才掉头离开。 等人走了陈烨才厌烦地抽了张纸擦嘴，妈的，就谢净语这种人渣也想来碰他？要不是顾忌着有人，他早揍得他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对锦官说了句谢了，锦官摇摇头，指着外面道，“你去劝劝他，不然今晚他得把那傻逼给砸了。” 陈烨皱着眉往外面去了。 温劭在隔壁露天花园里抽烟，看到陈烨来了，才掐熄了烟头走过来看着他问，“他亲你哪儿了？” 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似的。 陈烨摇头道，“没有，我避开了，没让他亲着。 “怎么回事到底？他和你说什么了突然亲你？” 陈烨显然有些烦，啧了一声避重就轻的道，“这人有病！” 温劭知道他不想再提。 他看着他的眼睛幽深明亮，两人站在花丛中一动不动，耳边有烈烈的风，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的小雨，淅淅淋淋。 陈烨被他看得不自在，扭头想要避开，却被温劭忽然伸了拇指在他唇上重重碰了一下，他眉毛一皱刚要迈开，下一秒忽然就被温劭按在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温劭含住他的双唇不住地吮吸，双手捧住他的头不让他逃脱，他的嘴里都是烟草的味道，陈烨的也是，估计刚刚抽了雪茄，口腔里浓重的雪茄味，却让温劭更加贪婪的吮吸。 陈烨被他强烈的占有方式弄得很不舒服，抬手不耐烦地挡了一下，温劭才不舍的放开。 “干什么呢你？他妈的也学谢净语那套是吧？” 他眼里有明显的怒火，本来几月不见还想好好和他聊几句话，现下被他蛮横的动作搞得一阵烦躁，陈烨推开他就往下走，温劭下意识地去拽他，却被狠狠推开，“别碰我！心烦！” 温劭眼睁睁看他消失在眼前。 等人不见了他才烦闷地踹了几脚花盆，又郁闷又心酸，艹，都是谢净语那人渣害的！ 第七十一章 一个人静静在楼顶待了一会儿，直到气捋顺了他才出去。 重光和锦官已经先带方琪回去了，他便径直朝着陈烨办公的地方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看到麦子，对方眼露惊讶，不过还是朝他点头客气地问道，“劭队是来找烨哥的吗？” 温劭点点头，问他，“在里面吗？” “没，烨哥开会去了，要不你先到休息室等一会儿？” 温劭一点头，说着，“行，你告诉他一声。” 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玩着手机，因为太静，温劭特意调大了音量，所以敲门声响起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 按下暂停键，温劭走过去开门，想着该跟陈烨说点什么，还是首先先认个错，陈烨一直是服软不服硬，当年他的脾气就那样，所以温劭也乐意惯着他。 “陈烨，我……” 话到嘴边忽然卡在那里，温劭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他问，“你来……” 干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完，童辉就对着他一拳砸了下去…… 单打童辉不是温劭的对手，但他体力还没恢复，所以现下硬接了童辉五六招之后就彻底没气了，只得抱头护住要害承受着他的拳打脚踢。 童辉学过擒拿，虽然不是正规学校毕业，但因为宋威有意栽培，请的都是退伍特种兵教的格斗，所以他历来出手稳准狠，一拳一脚都是往脏器上顶，连内伤都不会留下。 挨了几脚之后温劭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眼前黑影重叠却硬是咬牙一声不吭，妈的，今天估计要交代在这儿了。 陈烨和麦子赶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麦子吓得冲上去一把抱住童辉，陈烨趁机拉起温劭接着便用整个后背护住他。 “温劭？” 陈烨担心地去望他的眼睛。 温劭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听到陈烨的声音也暗自松了口气，勉强对着他摇头道，“我没事。” 那边童辉却已经挣开了麦子再次冲了过来…… “给我站住！”陈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仍旧用整个身子护住温劭，温劭疼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童辉红着眼停住了脚步，瞪着陈烨的双眸却像是要喷出火来。 “烨哥！” “别他妈叫我！”陈烨气得脸色阴沉，指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童辉 指着温劭，眼睛却直直盯着陈烨一动不动，满腔的恨意一股脑从嗓子里涌出，他说，“我要给威叔报仇！” 温劭虽然被陈烨护在怀里，听到这句话忽然冷笑出声，他慢慢直起身子，咬牙忍着痛意，看着童辉嘲讽道，“真是奇特！他妈的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要给毒枭报仇的！哈，童辉，你脑子是不是有屎，啊？” 童辉作势就要冲上来，却被陈烨一把搡开，指着他厉声道，“你连我也不认了是吗？！” “烨哥！”童辉再开口时连指尖都是颤抖的，他看着陈烨质问道，“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忘记了吗？！” “我没忘！”他看着童辉，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童辉你怎么就不明白？威叔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从碰那东西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料到他会有怎样的结局！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件事不是温劭的错，再换一个人，威叔还得死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不是他，威叔就不会死！雯雯更不会死！可你呢？你却去救他，你到现在还帮他，威叔和雯雯怎么会原谅你！” “我他妈不需要任何人原谅！”陈烨愤怒地指着他，他已经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了，顿了一下，他才道，“童辉我告诉你，我陈烨做事从不需要对得起任何人！我只对得起我自己！雯雯的死我知道你也很难过，但那是雯雯自己的选择，那是她的命！同样，我知道宋威对你恩重如山，但他对于我而言，只不过是陈家的一个下人，他为陈家做到这个地步，我陈烨心里感激他，敬他，但我也恨他！我爸就是因为做这个送了命的，所以我他妈最恨就是贩毒的！我不想要陈家的财产，我他妈都可以给他，但他逼着我回来，逼着我回来承受我爸的命运！这么多年，要不是我，跟着宋威你们就只能去喂枪子！” “烨哥！” 童辉没想到这些话是从陈烨口中说出来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陈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心里又惊又怒，看着陈烨问，“你怎么能说这些话！威叔他……” 陈烨冷声打断他的话，“他很好！我知道！但我也巴不得他早点死，他死了，我才能真正做我想做的事！他虽然嘴里说不让我碰毒，但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去接应他！他存的什么心我不是不知道，但他是长辈，我敬他，他的死从感情上讲我也很难过，但从理智上讲，我终于解脱了你知道吗？” 陈烨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只觉得筋疲力尽，要不是今天这 情况，要不是童辉逼他，他是打算永不提起的。 “童辉，”陈烨声音低下来，看着他道，“威叔对你的影响太深了，这么多年我看在眼里，但没法劝你，但相信我，威叔真的没你想的那样好，”陈烨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麦子，麦子立马会意，到隔壁的房间里拿过来一个信封，陈烨点点头，示意麦子递给他。 童辉疑惑地接下，抬头望着陈烨。 陈烨继续道，“威叔跟你说，你是孤儿，从福利院抱来的，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你们当初跟威叔的这些人，包括小五，路燃，你们都不是威叔捡来的……你们的父母替宋威贩毒，被抓了只有死路一条，他们……” “别说了！”童辉忽然打断他，赤着双眸看向陈烨，嗓子猛然一抖，“烨哥，别说！” 陈烨叹了口气，看着他手里的信封，顿了一下才道，“最近我才找到你的母亲，当年你父亲一个人顶了所有罪，但她出狱后就失踪了，这么多年，直到最近我才打探到她的下落，我让麦子去了一趟，拿到她的dna……” “是吗？”童辉忽然打断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眼里是所有的光亮聚在一起。 陈烨点了下头，说着，“是的。” 他感觉到童辉整个人都在颤抖，那种抑制不住的情绪，陈烨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抚着道，“我知道你对威叔的敬意，也明白你的感受，但过去了就过去了，童辉，你得向前看，活在仇恨里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知道吗？” 他扶着温劭走到门口，又让麦子离开，看着童辉的背影低声说了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从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陈烨开车送温劭回去。 路上他问，“没伤哪儿吧？” 温劭龇着牙摇摇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陈烨眉宇深沉，沉默了下才继续开口道，“今天这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劭打断，他说，“我不会追究的，你放心。” 才开口温劭就知道要说什么，陈烨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过了一会儿，温劭才开口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他也没想到陈烨会对童辉说起陈年旧事，他知道童辉恨他，这么多年就没放下过仇恨，但陈烨不一样，陈烨一直理智的，所以三年前才会在那种情形下拆掉子弹，他一 直觉得陈烨在宋威这件事上一直保有一种旁人理解不了的理智。 “是。”陈烨知道他的意思，也预料到他会开口。 温劭转头望着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陈烨，真的对不起。” 积攒了三年的抱歉，无数次翻涌在胸口的话，此时此刻，他终于有勇气说了出来。 他终于有机会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有巨流之势，顷刻间抽干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只剩空荡荡的释怀。 无论怎样，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够开口。 隔了好一会儿，陈烨才吐出几个字，“温劭，都过去了。” “留疤了吗？” “什么？” “当年我那一枪，留疤了吗？”温劭低声问他。 陈烨静默了一会儿，才指指左肩下面的位置，“这儿。” 温劭靠在座椅上苦笑着闭上眼睛，“这三年来，我梦见过无数次，梦见我把你杀了，梦见很多……梦见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陈烨转头望了望他，斑驳的灯光在他脸上跃过，陈烨觉察到他的低沉和黯然，鬼使神差竟然抚上了他的面庞，低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温劭忽然伸手把他的掌心往脸上抚，不让他撤走，轻声如叹息，“别动，就这样……别动。” 陈烨心底滚过一层热浪，温劭的呼吸烫得他手心出汗。 第七十二章 把人送到家后他站在门口准备要走了，头抬起却看到温劭正坐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陈烨揉了揉头发，无奈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问，“哪儿疼现在？” 温劭借机蹭了蹭他的脖子，说着，“哪儿都疼，童辉下手挺狠的。” 陈烨当然知道童辉的身手，看温劭这情况也不像是装的，只得皱眉去解他的扣子，“脱了衣服我看看。” 温劭却疼得连手都抬不起，陈烨一颗一颗解开他的纽扣后又把衣服往下拉，腹部和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打伤，明亮的灯光下陈烨皱了下眉抬头望着他，“怎么这么严重？刚才怎么不去医院？” “没事，”温劭吸了吸鼻子，估计是有些不舒服，他说，“休息几天就好了。” “伤成这样！”陈烨声气无来由的提高，看着他道，“我以为你没伤这么重！” 说着就把他衣服往上拉，又去给他系扣子，“我跟你去医院，现在。” 温劭强不过他，最终还是去医院一项一项做了检查，检查结果确认没有内伤后陈烨才放心，两人再次回到家已经深夜了。 温劭拽住他的胳膊，“别回去了，这都几点了，我这空房间多的是。” 陈烨一看表，确实是很晚了，陪着温劭折腾了大半夜他也觉得累，但此时温劭握住他手心的手正一下下如羽毛轻撩般擦过他的拇指，惹得他小腹过电一般的酥麻。 他抽出手心，皱了下眉道，“没事，你休息吧。” “陈烨！”温劭忽然从背后抱住他，用力过猛碰到腹部疼得倒吸了口气，陈烨本来想挣脱，但听到他那个吸气声又不动了。 他没讲话，温劭就那样抱住他，声音低缓地道，“好久没见了，我挺想你的。” 他像小狗一样在他背上蹭，陈烨被他磨得有些燥火，却又顾及着他的伤不敢乱动，只得开口道，“放开。” 温劭声音委屈，却牢牢抱住没有松手，“我好彻底了，之前一直没来见你，就想像现在这样好彻底了才见你……” “然后呢？” “我想追你，想要你，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温劭忽然把他按在墙上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他说，“因为你我才会彻底好起来，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不能没有你，陈烨，无论你现在还愿不愿意，我都不想再放开你，我爱你。” 他凑过身要吻他，陈烨避了一下，下一 秒温劭禁锢住他的头再一次吻上去，陈烨皱着眉要避开，他使了力不管不顾地吻过去，咬住他的唇就不放，陈烨推了他一下他仍旧不放，盯着陈烨的双眸眼里有赤裸的欲望，那种征服者的眼神让陈烨一瞬的失神，温劭趁机撬开他的牙齿含住他的舌头吮吸，几秒之后，陈烨忽然热情地回吻他。 两人的接吻就像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他撩开陈烨的衣服重重的抚摸他，陈烨爽得小声地哼了一声，换来的便是温劭更加卖力的抚摸和亲吻…… 一吻结束后两人都靠在墙上重重的呼气，身下的东西都有抬头的迹象，温劭试探着去触摸他，闭着眼感受着对方的呼吸，陈烨嘴角勾了勾，哑着嗓子开口问，“劭队想追我？” 他的声音此时有着低沉的性感，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亲在温劭的心上，那种细腻的触感使得他整个人都升腾在云端之中，好一会儿温劭才侧头深情地望着他，“行吗，烨哥？” “那就来追吧。”陈烨转头与他对视，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是有力的回响。 温劭忽然握住他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他依旧看着他，然后张口含住他的手指，用舌头细细的舔舐。 “别弄我……”陈烨嗓子哑得厉害，目光有轻微的闪躲。 温劭挑眉朝他一笑，忽然用力咬了他一下。 “啧……”陈烨没有防备地吸了口气。 温劭放开他，看着食指上清晰的牙印，嘴角勾着，“及时生效。” 那天之后，陈烨每天都收到大捧的玫瑰，从不间断。 手底下的人除了麦子是能看懂一点，其余的都报以好奇的目光，看到这么热情的追求方式私下纷纷议论。 持续到第五天陈烨实在受不了了，打电话给温劭劈头一顿骂，“你能来点新鲜的吗劭队？” 温劭在那边笑得深意，他说，“今晚一起吃饭？” “没空。”陈烨干脆的拒绝。 “是吗？那明天我继续送玫瑰。”温劭在那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烨似乎都能想象到他是怎样勾着嘴角说出这句话的，一定是有些无赖的笑意，“我想烨哥的手下一定好奇背后的人是谁，要不明天我捧着玫瑰露个面？” 陈烨眼睛一眯，“你试试？” “好，我试试。”温劭顺杆爬。 隔了一会儿，陈烨的声音传来，“哪里？ ” “什么哪里？” “吃饭地点！” 温劭在那旁低声地笑了一会儿才告诉他，“我下班过去接你。” 陈烨果断的挂了电话，有些气闷，又觉得无奈。 下午的时候立晨来找他，这段时间立晨每隔几日都会来一趟，也不干什么，就静静待在一旁看他工作，然后一起去吃饭。 陈烨看到他来后眉宇微微皱起，他知道立晨的心意，也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觉得抱歉。 他一直都把他当弟弟，哪怕之前他设计过他，但再次相遇，陈烨早已经释怀了。 其实人生中很多东西是需要时间的，无论爱还是恨，无论欢乐还是痛苦，时间都会成为茶杯上的那杯水，冷了，凉了以后，仍旧存在的东西会沉淀在心底，永不消退。 比如很多年过了他才发现，温劭在他心里依旧是留了位置。 哪怕之前有过痛苦和恨意，但岁月沉淀之后，那些感情渐渐就消散了，你永远不可能恨一个人一辈子，但一定是有一个人，你可以爱他一辈子。 陈烨不知道自己能够纵容温劭对自己做到哪一步，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完全的接受他，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尝试。 经过那件事以后，他发现自己对温劭仍旧是心疼，仍旧是舍不得不闻不问。 所以他也想知道，自己想要温劭对他做到哪一步。 “烨少，你怎么了？” 立晨发觉到他在出神，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陈烨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他抱歉一笑，说着，“没事。” 立晨就像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涓涓不息想要融入他，可他不是海洋。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立晨才找了话题问到童辉，陈烨眼眸黯了一下，说，“他走了。” “走了？”立晨眼露惊讶。 “嗯，走了。”陈烨说，想起童辉的不告而别，也许过段时间他还会回来，也许他再也不回来了。 立晨没有再多问，因为他看得出来陈烨不想提这件事，也不想别人问起，所以他顿了一下便转换话题问，“烨少待会儿有时间吗，我朋友新开了一家餐厅，很不错。”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陈烨。 陈烨望了他一眼，拒绝道，“温劭一会儿过来，立晨。” 空气静默了几秒，立晨才尴尬一 笑，说着，“是吗，那真是不巧，改天可以吗？” 陈烨不知道立晨何时变得这样不肯放弃，似乎是重逢以后，他发现他还是变了，骨子里有些东西变得更加坚定和执着，面庞清瘦仍是清瘦，但还是不一样了。 陈烨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他欲言又止道，“立晨，我……”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立晨忽然打断他，看着他的双眸透露出坚定，他说，“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轻易放弃，我喜欢你是我的事，烨少回应还是不回应，与我无关。” 他站起就要离开，但不是退缩，而是要表明自己的姿态，他说，“烨少，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但这么多年，我心里就没有过其他人。” 陈烨露出苦笑，他走以后，只得无奈的摇头。 都是些旧人，都是笔烂账，陈烨想。 温劭刚要下楼就接到温盛岚的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我单位有事，临时有任务回不来。” 他开始瞎扯，其实真是没办法，自从秦卿和李程斌的事定下来以后，温盛岚重新对他的人生大事上了心，估计人老了心也倦了，开始向往儿孙满堂的其乐融融。 偏偏温劭摆明了不合作。 “怎么又加班？”温盛岚有些来气，对着电话一通教训，“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倒是没见你这么忙！让你回来吃顿饭比登天还难了是吧？” “爸，我真有事，要不明天，明天我肯定回去！”温劭一面陪着小心在电话面前装孙子，一面趾高气扬心情愉悦地往车库走去。 温盛岚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听到电话那旁传来嘟嘟的占线声，温劭才笑着把手机放档位上。 其实也不是不烦恼，毕竟要让温盛岚知道他和陈烨的事老头子估计真会打断他的腿，但为了安抚他而去和别的女人相亲，温劭觉得自己做不出这么混账的事。 也难怪温盛岚生气，前几天他找了机会委婉地拒绝了方琪，方琪也大度，嘴上说着没什么，但眼底的失落还是掩藏不了，第二天不知道温盛岚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把他叫回家就一顿骂。 所以这几天他老避着不回家，就是不想回去面对这个问题，即使他知道迟早瞒不住。 但因为现在还没把陈烨追到手，以后的路还很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劭不想去想太多关于将来的问题。 温劭嘴角 轻扬，发动了车子。 与此同时，陈烨站在书柜前抽了一本书，是《约翰克里斯多夫》，记得初读这本书时他还在读大学，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或者说，一切都还是平稳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还没回来，还没遇见温劭，那是他以前的人生，恍惚间觉得像是在上辈子。 陈烨慢慢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最后一章的最后一段话。 “快要倒下的克里斯多夫终于到了彼岸。于是他对孩子说，咱们到了！哎，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谁呢？” “孩子回答说，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 …… 门外传来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陈烨放下书抬头去望，温劭眉眼含笑的站在那里。 “在看什么？”他问。 陈烨眯眼笑了一下，回道，“即将到来的日子。” 窗外阳光灿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