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之城》 第一章 评委罗红 罗虹刚做评委就遇上麻烦事。她下午接到南城市建设局招投标中心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是办事员小张,语气很恭敬,请她务必参加明天的装饰项目投标会。具体项目名称小张电话里没有说,只交待了时间地点,请她上午八点半之前到招投标中心的接待室。 罗红通过评委考试刚刚一个月,按正常程序,新的评委要经过半年的考评才能正式参与评标。前一阶段南城出了几件大事,和建筑行业有关,一是市委在建的行政中心出现特大责任事故,两死三重伤;二是分管副市长下台,与事故有关的一干责任人被抓;第三件和罗红有关,参与该项目评标的九名评委被终身禁止参与建筑行业评标,罗红和其他八名新通过评委考试的人员因为这件事破例提前进入正式评委行列。 招标办的电话刚刚挂上,罗红的麻烦事就来了。 下午四点十七分,罗红特意看了一下挂在办公室里的时钟,这个时间罗红上二年级的儿子应该放学到家给自己打电话。她的儿子由自己的母亲刘桂芬负责接送,她的母亲记性不好,儿子刚上一年级,就有三次把孩子忘在学校门口,儿子当时哭着打来电话,哭的罗红心都碎了,七岁的半大孩子愣是让她一路抱回了家。 九月份儿子升到二年级,这一个多月母亲的记性似乎好转,儿子每天基本上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罗红的一只手紧紧攥着红色的手机,另一手扶着桌面上的白色固定电话,时间过去了三分钟,罗红有些不放心,准备给家里打电话。正在这时红色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手机号码没有名字,应该是陌生人。罗红刚准备接,固定电话也响了,她立刻拿起固话迫不及待的说道:“东东。” “妈妈”,儿子清脆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罗红的心登时落下大半,一直响着的手机也被她掐断。 “今天东东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如果你恰巧经过罗红的办公室,你一定会被她的母性的声音所感染,那种毫不掩饰的对儿子的关切,从每个字节中自然的流露。 儿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候,提出了一个让罗红意外的请求,“妈妈,东东已经上二年级,是大孩子了,以后放学可不可以在外面稍微玩一会儿再回家?” “不行”,罗红的声音急促而严厉,她似乎也觉得语气重了些,用和缓的语气继续说道:“乖儿子,现在外面坏人多,你不怕被坏人拐走当乞丐?” 儿子有些不依不饶,向母亲撒娇,“不怕,我们班有很多孩子放学都一块儿走,拐子来了,我们把他打跑。” 罗红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学校规定四年级以下的孩子必须由直系亲属接送,怎么会有孩子自己回家?“出什么事了”,罗红连忙对儿子说道:“你把电话给外婆。” “不,妈妈,你先答应我。”罗红急于知道学校出了什么事情,对儿子加重了语气,“东东,你要不听话,妈妈就把你的作业本拿给爸爸看。”儿子怕他的爸爸,而且儿子的作业最近经常出现不该有的错误,罗红的这招很有效,电话很快传到了母亲刘桂芬的手里。 罗红似乎看到了儿子委屈的撅着小嘴的可爱模样,嘴角轻轻流露出笑意,手机不合时宜的又响,罗红皱着眉挂上,想想干脆放进了抽屉。 刘桂芬已经在电话那头喊起来,“红红啊,有事吗?” “妈,我问你,学校怎么会让二年级的孩子自己回家?” 刘母的嗓门很大,她总觉得电话里说话,人听不清楚,必须大声喊才行。罗红把电话离开耳朵半寸距离听她母亲在电话里嚷嚷道:“都是咱们小区后面出租屋送来的孩子,没人接,学校组织他们放学一块儿走。” “出租屋?”罗红的心里咯噔一下,她住的小区西面有十几幢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原来的居民都搬得差不多,空下的房子都给房主租给来南城打工的民工。罗红心道:“一定是他们的孩子。”儿子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有人告诉罗红,“别让孩子在解放西路小学上,环境不好。”罗红开过几次家长会,觉得老师和学校的硬件设施都不错,以为是朋友弄错了,现在她明白了朋友提醒她“环境不好”的意思。 罗红叮嘱母亲必须看住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门半步。挂上电话,罗红的心里还在犯愁,“孩子天性好玩,要是和这群没人管的野孩子天天一起放学?” 罗红不敢再想,从抽屉里拿出不断发出铃音的手机。 “您好,我是罗红。”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她的礼貌问候,故意咳嗽两声方才开口:“您好,是罗老师吧,我是您爱人的朋友,我姓于,叫于江。” “于江?”罗红在记忆里搜索着,始终不记得丈夫有这样一个朋友,但是她仍旧礼貌的说道:“哦,是您,有什么事吗?” 于江好像欲言又止,支吾了两声之后,轻声问道:“罗老师,您身边有人吗?” 罗红不知道他的意思,很爽快的说道:“只有我在,怎么说话不方便?没事的,有人也没事。” 于江在电话那头连连说道:“不不,罗老师,没什么大事”,于江停顿了一下,显然因为罗红一个人在办公室,声音也不再躲躲藏藏。 “罗老师,我和赵鑫是老朋友了,前几天我们聚会的时候,老赵一个劲的夸你,说你在家是贤妻良母,在外是巾帼不让须眉……”罗红不太喜欢听别人恭维自己,第一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有些词用在自己身上更像是侮辱;第二,无事献殷勤,恐怕…… 罗红对于江几近阿谀的奉承话表示了反感,当然她不会那么失礼,也许真是丈夫赵鑫要好的朋友。她刻意的用比较和缓的语气和措词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于江,“老于,你要再这么恭维,我可挂电话了。” 于江似乎早有准备,突然话锋一转,“罗老师,听说您考上评委了?”罗红用埋怨的口吻说道:“这个赵鑫,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嫂子您误会了,老赵没有说,是我在网站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于江的外交水平绝对一流,短短几句话,他对罗红的称呼已经由“罗老师”改口成“嫂子”,“罗老师”是尊敬,“嫂子”那就是亲人了,亲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罗红知道建筑信息网上确实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于江怎么会知道,像这种网站只有从事建筑业的人才会去关注,罗红似乎猜到了什么。 于江见罗红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嫂子,为了祝贺你考上评委,我和老赵商量好了,请你们一家子到”望月楼“热闹热闹。” 罗红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连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不喜欢热闹,何况我母亲已经在家做饭了。” “嫂子,您不要再推了,我和老赵已经说好了,伯母那边我也打过电话,不信您问问?” 于江说的煞有介事,万一赵鑫真的答应了,在外人面前总不能驳丈夫的面子。罗红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吧,我打个电话问问老赵。” “好好好”,于江激动的连说三个“好”字后方才挂上电话。 罗红立刻拨通了赵鑫的电话。 第二章 学长李谦 “赵鑫,我问你,你认识一个叫于江的人吗?” “认识,怎么了?”赵鑫似乎对妻子的责问并不吃惊,甚至早有准备。 “你答应他晚上去‘望月楼’吃饭?” “这个,这个……” 赵鑫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罗红觉得丈夫今天有些奇怪,又追问道:“老赵,你平时说话像放鞭炮,今天怎么了?” 赵鑫犹豫了半天,对妻子说道:“你等等,我一会儿用手机打给你。” 罗红的丈夫赵鑫是市委宣传部的副科长,按他的年龄和学历三年前就该升到正科的位置,可他脾气不好,即使领导交待的事,只要是违反了原则他也照样不办。于是他只能和刚考上公务员的毛头小伙子平起平坐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每天处理成堆的文件。 罗红和身边的朋友经常教育他,“不要死脑筋,中国的事,有多少不违反原则的?你不办,帮着办的人多了,你能管得了?”教育丈夫的话,罗红也觉得道理上说不过去,原则嘛,要是大家都不坚持,中国也就完了,但话说回来只靠丈夫一个人硬扛着中国的问题也都解决了,总不能眼看着丈夫一辈子没出息? 赵鑫的电话打到了罗红的手机上,罗红听到电话里有滴水的声音,估计是在洗手间里打的。罗红心道:“什么事,要这么鬼鬼祟祟的?”赵鑫憋着气说话,声音细的像蚊子哼哼,“罗,晚上你一定要去,那个于江是我们王处长的朋友,他暗示我了,说马上正科的名额就要下来,我也想通了,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就是要坚持原则,也得有话语权才行。”罗红也不知是夸是骂,丈夫终于开了窍是好事,可要陪于江那样的人吃饭…… 罗红犹豫片刻,为了丈夫的前途答应下来,但是她也让赵鑫注意,万一于江提到工作上的事情,尤其是评委之类的话题,想办法打岔,绕过去。对妻子的提议赵鑫表示同意,他也不想让妻子因为自己犯错误。 赵鑫挂上电话回到办公室,同事小吴告诉他“王处长有请。”赵鑫知道什么事,王处长是想问问晚上赴宴的情况。赵鑫走进王处长的办公室,没想到王处长竟然站起来迎接他,而且共事七年来第一次紧紧握住赵鑫的手。王处长用激动的声音说道:“小赵同志,时代在进步,我们的思想也在进步,尤其是我们搞宣传工作的,更要与时俱进。于江是我的朋友,也是生意人,过去我们讲生意人不好,扰乱市场秩序,结果呢,三年自然灾害,饿死多少老百姓?现在我们的党正在和越来越多的生意人打交道,他们有利可图,我们国富民强,双赢。中央提出要建立和谐社会,文件我们都组织学习了,但有的同志思想僵化,对和生意人来往始终有顾虑。”王处长说到这儿,顿了顿,抿一口雨花茶,缓缓说道:“我的意思你懂,吃顿饭嘛,不要有顾虑,你的问题我会考虑的,老同志了,九三年入党的吧?”赵鑫点点头。 王处长语重心长的说道:“小赵啊,像你这样综合素质很强的干部在基层工作的已经凤毛麟角,是我的工作失误,我检讨,你不要往心里去。”赵鑫能往心里去吗?干部考核全在上一级领导手里握着,他要提谁一句话的事情。赵鑫觉得有些窝囊,“没想到我堂堂七尺男儿,升迁还要老婆帮忙。” 罗红挂上电话,心道:“刚做评委就有人请吃饭,看来落马的那些前辈们也不容易”她想起了毛泽东关于“糖衣炮弹”的讲话,颇有感触。 差三分钟五点,罗红收拾桌子准备下班。他和赵鑫约好,自己回家接母亲和儿子去酒店,赵鑫下班晚,到时候自己去。 五点半,罗红回到家打开家门,准备迎接自己儿子的拥抱,没想到儿子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一个中年男子说话。儿子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卡通玩具,罗红在玩具店里看见过,要八百多块,罗红没舍得,只给儿子将就着买了一个小的。 儿子一路上不停的嘟囔,“妈妈是小气鬼,妈妈是小气鬼……”难怪儿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迎接自己,原来是梦寐以求的玩具把他的魂勾去了。 中年男子五十岁左右,国字脸,方下巴,淡眉、鱼眼,眼袋很重,他的皮肤保养的很好,让他的实际年龄减了好几岁。他看见罗红进屋,忙不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礼貌的伸出手。 罗红简单的握了下,略带微笑的问客人,“您是于江?” “于江?”客人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不是于江,我叫李谦,这是我的名片。”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片双手奉上。 罗红接过名片,斜着眼睛看着正在给儿子洗衣服的母亲,意思说:“你怎么放陌生人进来?。”母亲刘桂芬看见女儿的眼神中带些埋怨,从小板凳上站起身,粘着肥皂沫的双手在裤子后面擦了擦,指着李谦说道:“他是你爸的学生。”母亲提到罗红的父亲时眼睛有些湿润,仅仅这句话之后,她就立刻回到洗衣盆边埋头用力的搓着手中的衣服,也许刚才她再多说半个字就会想起三年前离世的老伴。 共同生活了四十年,人一下子没了,谁也无法很快的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罗红知道误会了母亲,也能理解母亲的痛苦,但是有外人在,她只能喊一声“妈”,算是安慰。 罗红的父亲罗平是南城文化界有名的人物。他在延安抗大学习过,解放后在“南城大学”当过副教授,他游过街,蹲过牛棚,平反以后回到南城已经快六十岁,凭他的学识和威望,被南城大学聘请为文革之后的第一任校长。 罗平的学生很多,看李谦的年纪应该是父亲当校长时的学生。自从父亲三年前去世后,罗家就很少有父亲的学生来,偶尔来的,也是那些新近入学的学生想给父亲写传记搜集一些资料。当罗红听说李谦是父亲的学生,态度立刻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名片也不及看热情的招呼道:“坐坐,我应该称你学长吧,我也是南城大学毕业的。” “哦,你是哪一届的?”李谦听说罗红是校友,眼神中流露出那种相见恨晚的激动。 “我是九四届的。” “呵呵”,李谦笑道:“你可是小师妹,我是你父亲刚回南城大学那年进的校,他教《中国近代文学史》,我听过他的课,你看这是笔记”罗红看见校友分外的激动,尤其他还是父亲的学生,好像亲人一般的感觉油然而生。罗红翻看着李谦的笔记本,那是一本红色塑料封面的笔记本,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文字,但李谦的字写的非常工整漂亮,即使很多字几乎是连在一起也能清楚的看到其中的内容。罗红不禁回想起父亲,她在父亲上课的时候去找过他,可以容纳两百多人阶梯的教室里挤满了学生,很多人没有座位只能站在那儿听,没有人说话,谁咳嗽都要被几百双眼睛盯红了脸。 罗红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努力抑制住泪水,努力抑制住对父亲的思念。她理理发梢,露出微笑,刚要把笔记本递给沙发上坐着李谦,罗红却惊讶的发现,李谦已经泪流满面。 罗红明白李谦的眼泪是因为父亲,而她强压情绪受到李谦的感染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面颊悄悄滑落。哭了一阵,母亲打来开水,给罗红和李谦一人递上一条毛巾。 “几十岁人了,哭啥?小心被孩子笑。”母亲刘桂芬说的没错,东东真的在笑,幼小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打他们屁股也会哭,而且是两个人一块儿哭。所以他笑,天真的笑,没有人看见孩子的笑容会无动于衷,罗红很快从儿子东东的脸上找回了正常的表情,微笑着看着李谦。 “学长,你今天到我们家来,有事吗?” 李谦也恢复了常态,甚至比罗红恢复的还要好,根本看不出他刚刚痛哭流涕过,听见罗红的话,李谦爽快的答道:“没事,就是来看看师娘,二十多年没回南城了,老想着回来后拜访校长,没想到……” 罗红见他又要落泪,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父亲那些学生中有不少朝夕相伴的,也没他这么伤感的,莫非父亲对他有过大恩?” 李谦这回忍住了眼泪,走到父亲的遗像前,毕恭毕敬的弯腰拜了三下。拜完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大约有一块砖的厚度,放在父亲的遗像前,语调深沉的说道:“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谦和他的师母李桂芬拜别,又和罗红礼貌的寒暄了几句之后离开了罗红的寓所。罗红发现父亲遗像前李谦留下的信封,还以为是李谦刚刚给她看的笔记,她慢慢的打开信封,生怕因为年代久远而弄坏了纸张。不料罗红错了,信封里根本不是笔记,而是两扎整整齐齐的人民币。 罗红不相信,一个父亲教导过的学生会在二十多年后给自己送上两万元人民币。“为什么?”,罗红和母亲百思不得其解。 罗红拨通了李谦留下的名片,手机始终无人接听,看来李谦知道电话是罗红打来故意不接。罗红打电话的时候仔细翻看了李谦的名片,上面赫然写着“深圳金鸟装饰公司总经理李谦。”罗红联想起明天评标的事,以及下午于江的邀请,立刻明白这两万块的目的。 罗红想起刚刚李谦泪眼婆娑的样子,冷笑着对手中的名片说道:“李谦,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第三章 生意人于江 六点钟,罗红带着母亲和儿子出现在“望月楼大酒店”,这是南城首屈一指的海鲜大酒楼,据说一顿饭在这里砸上个三五万是很平常的事情。罗红和家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丈夫和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精干男子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交谈。罗红很奇怪,丈夫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往,今天却一反常态,嘴唇不断的改变形状,用滔滔不绝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而他身边的男子侧身坐在沙发边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住的点头,再点头。 罗红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赵鑫看见罗红,头抬一下,好像看见了陌生人,丈夫对他的谈话对象热情,伸出手介绍道:“于江,大老板,有见识。” “我爱人,罗红。”于江看见罗红,已经礼貌的站起身来,潇洒的把散开的西装纽扣扣紧,伸出手,等待与罗红握手。罗红受过高等教育,但她骨子里是传统的女性,有赵鑫在场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和异性握手,但今天很奇怪,她的手自然的与于江握在一起。 “于江” “罗红”罗红感觉眼前的男子在向自己放电。如果不是下午的那通电话,罗红可以给眼前的男人打到八十五分,罗红是教师,他对于异性的欣赏也喜欢用分数来表示。她给丈夫赵鑫的分数是七十分,性格五十分,因为赵鑫的性格像她的父亲,倔犟而坚忍;至于相貌罗红只给赵鑫打上五分,这是客观的评价,赵鑫的五官只能算不难看;剩下的十五分罗红给了感觉。女人相信感觉,一见钟情总发生在女人身上就是很好的证明。 眼前的男人,罗红把七十分的分数给了他的相貌,于江帅,三十多岁是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于江把属于这个年纪的帅和潇洒囊括了。罗红设想如果下午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对于于江的眼神中传输的电流自己是否会觉得舒服,是否有和他偶尔交往的冲动。 于江确实在对罗红放电。他是情场老手,情场老手好像喜欢钓鱼的人,看见鱼塘就有钓一下的冲动,何况罗红这条“鱼”很不错。罗红至今仍是化工大学里公认的长久不衰的校花,十八、九岁刚入校的学生不了解情况,还以为她是高年级的学长,冤枉的情书不知写了多少,直到她站在讲台,那些学子方才去摸清底细。她已经三十多岁,已婚,还是一位八岁孩子的母亲。当然她的魅力并没有因为以上的原因而受到丝毫影响,那些曾经追求过她的男生依旧有增无减,有封情书里甚至用风情万种来形容她。罗红不禁想见见这位男生,自己一向朴素的打扮,低调的作风,怎么会蹦出这样的形容词来? 于江懂得欣赏女人,在他眼里罗红就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有的女人会惺惺作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举手投足间不断摆出诱惑的姿势,于江喜欢这种女人,风骚的女人,因为她们在床上是尤物。罗红不同,简单的装束,脸上甚至连口红都省去,语言、动作、眼神都控制的十分谨慎,但是有些东西是控制不住的,是通过身体的很多地方散发出来。 譬如罗红用指尖梳理刘海时,不经意竖起的兰花指;又譬如她的眼神在离开自己时最后的那一瞥。甚至她平静如水的称呼于江时蕴含的潜台词,“你是于江,很意外。”男女间只要有意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于江甚至已经在幻想剥去罗红内衣时的景象,小心翼翼的像对待一件工艺品,让全身的风情在解开内衣最后一颗羁绊时完全释放。 “于总”,赵鑫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还不知道,于江的暂停是因为迷恋上自己妻子的肉体。如果他知道,还会每个月算好做爱的时间,并用红笔在挂历上做出记号?他会,他和于江不一样,他是一个自出生起就注定只能去经历生活的人,而于江不一样,只要他活着就要享受生活。 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把罗红一家和于江请进了早已预订的包间,罗红注意到领路的小姐临走时给于江留下了一个勾魂的眼神和一个放荡的笑。罗红忽然想到一句名言,她自己临时编的,“英俊的男人是任何女人的目标,有的女人说‘不’,或许她自己太丑,说葡萄酸。”菜都是于江点的,口味很好,罗红本来担心儿子和母亲不能过多食用海鲜,于江却想的很周到,给母亲刘桂芬点了一份高梁面糊糊粥,给儿子东东点了一份足够他吃的冰激淋蛋糕。罗红不得不佩服于江的细心,看来赵鑫没有说错,于江的确有见识。 罗红看见母亲和儿子吃的十分满意,心情也放松很多,竟然主动打破了饭局上的沉默,“于总,您请我们不会仅仅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吧?” “一顿饭,就一顿饭”,于江端起红酒杯,向罗红和赵鑫夫妇敬酒,“我刚刚和赵大哥说了,交个朋友,以后常联系。”说完,于江把酒杯放在唇边,闻一下,抿进口中,像咀嚼美味海鲜一样把红酒咽进去。 罗红和赵鑫知道这是喝高档红酒的方法,他们不会,也不勉强,一口把杯中酒喝进去算是对于江招待的感谢。罗红不能喝酒,一杯酒下去,脸变成了粉色桃花,隐隐的像有层胭脂,从面颊散发到身体各处。于江的酒量大,应酬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但今天他有些醉,被罗红灌醉。于江今天才明白过去古人说“桃花运”的意思,原来是遇上面若桃花的女人。 于江在饭桌上没有提到关于生意的任何话题,他讲述自己的经历,读大学,进机关,下海,坐牢,继续经商,这好像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成功商人的必经之路。 赵鑫的话也很多,尤其说到他上大学时候的事情,眉飞色舞好像回到了过去,罗红知道,他只有过去,现在的他没有可以炫耀的话题。罗红在想也许他不适合这个时代,无论经商还是做官都不适合,于江不同,他好像是为这个时代而生。 谈兴正浓的时候,于江忽然起身对赵鑫和罗红说道:“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大约过去了十五分钟,于江姗姗来迟一进包间就向大家立正敬礼,“实在抱歉,刚刚有些事耽误了,明天有个标,公司让我把报价最后确认一下。”罗红心想,“终于谈到正式的话题,生意人的饭不好吃。” 第四章 性感尤物张云 罗红的猜测没错,本来于江约罗红一家来目的就是为了明天投标的“南城市会议中心装修项目。”他得到消息,罗红是明天参加评标的五名评委之一,其余的四名评委,市招标办的张云也一一透露给他。项目评标的评委属于招标办的机密,招标办主任确定人员之后把名单亲手交给张云,由她通知名单上的评委。 张云今年二十八岁,人长的漂亮,父亲是市政协副主席,退下来之前是南城市委宣传部部长。张云进招标办是父亲的安排,也因为这层关系,张云在单位虽然级别不高只是个办事员,但他的地位和群众基础几乎和副主任一般高矮。张云已经结婚,没有孩子,她不想要,觉得孩子是负担,她爱玩,结婚后依旧喜欢到酒吧里消磨时间,她和于江就是在酒吧里认识。刚认识的那天夜里,两人喝多了酒,在于江的越野车里“好”上了。 于江英俊、多金,谈吐幽默,而且张云与他没有婚姻的束缚,不久张云就成了于江的情人。情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隐瞒?得到张云之后,于江好像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通过张云透露的信息,于江认识了很多评委,用各种方法把他们变成自己的“朋友”,于江的装饰公司也迅速的在两年内成为该行业的龙头老大。“得评委者,得天下”,所有同行都在做评委的工作,可是他们斗不过于江,因为他除了评委还有张云,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告知第二天评标的评委,“于江需要你的帮忙。”评委大多是各家装饰单位的朋友,大家在一口锅里吃饭,都需要帮忙怎么办?好像是种默契,他们倾向于第一个打招呼的“朋友。” 明天开标的五个评委,其中四位都是于江的朋友,他开始没想去惊动罗红,四比一谁都会算,多不多这一票无所谓。张云刚给评委打完电话,就发了一条短信给于江,短短的三个字“可以了”,于江知道这是张云暗示他可以打电话了,现在非常时期,省里因为南城市委行政中心的事故调查组还没有走,做事要低调些好,省得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于江给评委打电话,第一位是资深评委陈泽民。陈泽民,男,四十二岁,南城审计师事务所审计员。 “喂,老陈啊,我是于江。” “你好。”陈泽民的声音压的很低,于江知道他说话不方便,声音也尽量轻些,说的隐讳。 “老陈,明天的事请您帮帮忙。” 老陈答的也很简单,“我知道了。” “有情后补。” “你放心。”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这是默契,很多年形成的。 挂上陈泽民的电话,于江紧接着打给第二位,石深亮。石深亮,男,六十三岁,曾经是南城装饰公司的总工,现已退休。 于江曾经和石深亮同在南城装饰共过事,既是老同事,又是老朋友,石深亮接到电话答的很爽快,“你放心,我们是朋友。”还有两位,于江的把握不像刚刚那么大,所以他最后才打,两位只要有一个说出“你放心”来,于江就真的可以放心睡觉,或者找张云好好的疯狂一夜。 剩下的评委,一位叫沈童,一位叫刘亚丽。沈童,男,三十六岁,建委法规处科员;刘亚丽,女,四十岁,南城设计院设计主案。 于江先打给沈童。 “沈科长,我是于江。” “嘟嘟嘟”,电话刚刚接通又被挂上,于江心里可犯了嘀咕,难道是故意这么做?或者有人在不方便?又或者?于江准备重新拨打沈童的手机,拨出键刚要按下,有短信。 于江一看就明白了,“我在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用再说了,于江明白,他的短信很婉转,实际上已经拒绝了自己。于江想不通,沈童和于江虽然沟通不多,但于江自认对他可够意思,去年沈童的新房就是南城装饰装修的,一分钱没收不说,还送了一台一万多的进口液晶电视,怎么?难道出事了?沈童在建委工作,或许是收到什么消息?也许不是,要是出事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自己,毕竟他们曾经是“朋友。”于江一边猜测沈童的用意,一边拨通了刘亚丽的电话。 “刘大姐,我是于江啊。” “于总,您好”,刘亚丽很客气,她的客气也让于江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于江也说不清。 “刘大姐,您忙不忙?” “忙,最近我们这儿都炸锅了,市里一下子送来十几个项目,都急着要,我已经熬了两天两夜。” “那您可要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那是当然,这年头有钱也不比有个好身体,前些天我去医院体检,医生说我有些轻度脂肪肝,你说说,我不喝酒,荤菜也吃的少,隔三岔五的去健身,怎么会有脂肪肝呢?” “也许是医生看错了。” “我说也是,我准备这几天忙完,再去检查检查。” “去,一定要去,我认识市立医院的内科专家,要不我把他电话给你。现在医院也搞创收,小病说成大病,没病也敢说小病,否则他们的药卖给谁去?”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那个老专家的电话是多少?”于江把老专家的电话给了刘亚丽,又接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无论怎么绕就是说不到明天的正事上,于江猜到些什么,干脆打断刘亚丽的唠叨,压低声音说道:“刘大姐,是不是刚刚有朋友为了明天的事找过你?” 刘亚丽没想到于江会问的这么直接,一向能言善辩的她也哑了口,半天憋出一句,“于总,都是朋友,你不要让我为难。”于江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有件事他琢磨不透,评委名单只有张云和招标办主任两个人知道,刘亚丽的“朋友”是谁?可以这么神通广大? 在商场上身经百战的于江并没有因为失去两张评委票而失去斗志,此刻他的大脑像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分析眼前的形势,寻找击败对手的策略“五票自己只得到两票,他必须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现在掌握了几票?”于江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明天参与投标的装饰公司名单,基本上是老面孔,只有深圳的一家“金鸟装饰”比较生疏,凭借多年的经验,于江的直觉告诉自己“金鸟装饰”有问题。 他用红笔在“金鸟装饰”上打了一个红圈。 于江立刻通知业务部,让他们查查“金鸟装饰”的背景,以及搜集罗红的所有资料。挂上电话,于江迟疑了片刻锁上门给张云打电话。 “云,晚上我安排好了,还在老地方,你早点到。” 张云甜蜜的说道:“我下班就过去。” “我上次给你买的红色内衣今天穿了吗?”张云的脸一阵羞红,撒娇似的用喉咙发出性感的声音,“我现在就穿着,你要不要看?” 于江有些抑制不住冲动,对着话筒用低沉性感的声音说道:“要,我马上就要。” “悦来大酒店”九零三号房,张云穿着一件蕾丝红色性感内衣,内衣是连体式的,张云的身材极好,胸托紧紧裹住她浑圆的双乳,因为乳房饱满挺拔,有半边乳房努力的挤在内衣之外,粉色的乳晕半隐半现;小腹处的内衣仅仅是层薄纱,平坦的小腹线条优美的向下延伸,直到小腹尽头的神秘三角地带;那是女人最私隐,也是最让男人们为之疯狂的地方,张云扭动着腰肢,两条曲线玲珑的玉腿不断摆出各种诱惑的造型,浑熟的三角地带一张一合,充满了诱惑。 张云见于江依旧靠在客房的茶几上欣赏,于是使出杀手锏,转过身体,让圆熟饱满的丰臀上下接合,股沟间仅仅由一条丝带遮挡,正常男子哪里能抵挡得住? 于江下体早已膨胀的几乎涨开,小腹里有团火在燃烧,喉咙里感觉被东西堵住,拼命努力才咽下去一些。 谁知张云见于江依旧没有沦陷在自己的诱惑攻势之中,从床上起身,像一条极艳丽的美女蛇缠住于江的身体,她火热的唇在于江的耳根、脖子那些敏感的地方亲吻,当她的舌头伸进了于江的口中,处于眩晕状态的于江彻底缴械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于江像是刚刚游到岸边的落水者,张开四肢,胸腹剧烈的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脸上身上都是高潮过后的粉色痕迹。张云倦怠的蜷在于江的胸口,刚刚如饥似渴的疯狂的欲女,此刻小鸟依人般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偶尔微微抖动,鼻翼也因刚刚的剧烈运动而不断翕合,可爱极了。于江侧目看着她,忍不住在她的面颊吻了一口。 第五章 对手 半个小时之后,于江被电话惊醒。电话是公司业务部打来,他们经过调查,掌握了部分“金鸟公司”和罗红的资料,于江让他们把资料用电邮传到他的手机。 于江收到电邮,性爱之后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些,舒展的眉头重又锁住。张云醒了,毕竟是上班时间,单位没事也要回去点个卯,不是担心受到处罚,主要是尊重一下对她比较照顾的领导。 张云见于江的愁容,似乎有心事,于是穿好衣服趴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江,是不是又有女人问你要生活费?” 于江勉强的挤出笑意,拍拍张云的面颊,“没有女人问我要生活费,因为我现在没钱了,想给也不了。” “怎么?公司出事了?”于江看着张云的眼睛,面色凝重的说道:“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张云点点头,意思“你说,我认真听。” 于江继续说道:“我最近在东郊买了十几亩土地,准备投资房地产,没想到地刚拿到手,本来答应为我的项目提供贷款的几家银行因为国家银根紧缩,停止一切房地产项目贷款。”于江叹了口气,“我在外面也借了一些,但是还不够,我准备把南城装饰的办公楼抵押给银行。” 张云抱着于江英俊的脸,将他埋在自己胸口,叹息道:“我要是能帮你就好,可惜我砸锅卖铁也只能筹出一百万。” 于江听到她的话,有些气恼的一把推开张云,“你把我当什么人?就是你有钱我也不会要,我于江顶天立地,怎么能用女人的钱?”张云虽然被他突然而来的火气吓了一跳,但是心里还是暗自喜欢,女人都衷情于有骨气的男子,张云当然也不例外。 于江见张云愣在那儿,知道口气重了些,连忙抱住张云安慰道:“你放心,最多我把地卖了损失些也无所谓,钱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你。”张云和于江交往以来,她一直以为于江只是和自己玩玩而已,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对自己说出这么动情的话。张云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她似乎找到了心里渴望的幸福和依靠,她忽然有了决定,和丈夫离婚,要光明正大的和于江过一辈子。 于江让张云哭了痛快方才从纸盒里拿出纸巾帮张云擦拭泪水,“别哭了,一会儿回去,同事看见不好。”张云脸上在哭,心里却在笑,幸福的笑。 “快下班了,我打电话回去就说家里有事。” “去吧,事业单位闲话多,反正也没事,我送你。”一路上二人默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到了招标办楼下,张云刚要打开车门,于江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那个新评委的资料你有吗?”张云不假思索的答道:“有啊,我上去找给你。”张云一只脚刚落地,于江猛的把张云抱在怀里,与她又是一阵激吻。张云被他突然爆发的情欲冲击的头晕目眩几乎要窒息,几分钟之后,于江才把她放开,却又依依不舍的耳语道:“我又想要……” 张云的脸有些微红,转头看看车子四周确认没有人在,俯下去身子,隔着裤子用嘴唇在于江的关键部位轻轻一吻,于江迫不及待的拉开拉链,张云连忙止住,“你疯了,等等,我马上就下来。” 于江故意装出的激情也在瞬间褪去,摇着头对张云说道:“晚上可能不行,有两个评委没落实,恐怕只能在价格上想办法,我要去公司和投标部的人商量,重新调整价格。” “哪两个评委?”于江把沈童和刘亚丽的名字告诉她,张云摇摇头,不解的说道:“应该不会,他们和你的关系一向不错啊。” 于江把手机上关于“金鸟装饰”信息的短信拿给张云看,张云看完,嘴里嘀咕道:“看不出什么,只是实力还可以。” 于江合上手机喃喃自语道:“李谦回来了。” 张云不解的问道:“李谦是谁?” “我的老对手。” 第六章 招标办主任杨智斌 李谦此刻正坐在招标办楼下正对着于江的那辆黑色商务车里。车内空间很大,中间座椅被拿掉,空下的地方放了一张特制的电脑桌,两台笔记本电脑正在接收着从公司总部和招标办主任杨智斌那里传过来的资料。 杨智斌是李谦的老朋友。十年前,杨智斌还是建设计局资料室的一名小科员,李谦则已经是南城建设局下属第三建筑分公司的总经理,两个人编制虽然都在局里,但分属不同的口子,李谦的职务也比杨智斌高了好几级。 十年前南城市建设局决定成立“南城建筑市场招投标管理办公室”,成为相对独立于建设局的部门,在此之前南城的招投标工作一直由建设局下面的科室负责办理,李谦则被建设局领导任命为第一任招标办公室主任。 李谦不愿意去,因为“南城三建”正面临改制,一旦改制,三建变成私营股份制企业,李谦顺理成章的从官员转换为红顶商人。三建每年的产值超过十个亿,而当年南城的建设项目都是行政指派,谁中标,谁施工都由领导说了算,按照过去的思路招标办等于是得罪人的部门。李谦在接到调令之后,已经在盘算怎么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合适的替换人选。 李谦给几个在建设局不怎么得意的朋友打电话,希望他们中间能有人主动站出来,一是为自己解围,二是顺水推舟落下个便宜人情。没想到李谦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问了一圈,“威逼利诱”的话说尽,建设局里没有人愿意去招标办任职。这年头当官也要买米吃饭,谁愿意到清水衙门当差?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正在李谦坐在三建的办公室里来回寻找推脱的办法,杨智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杨智斌的级别不高,只是普通科员,招标办主任属于正处级的编制,本来他要坐上去,简直白日做梦。李谦让他做了这个梦,因为李谦有实力、有头脑,这样的人总会给别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杨智斌去三建是为了工程竣工资料的事情,三建负责资料的人一直没有整理好,杨智斌急了,亲自跑到三建来催要。资料室的人知道杨智斌级别不高,不买他帐,杨智斌平时斯斯文文,今天不知哪来的火气,桌子拍的山响,摔门就去找李谦打小报告。 李谦见杨智斌气呼呼的进来,连忙问他怎么回事?杨智斌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他也没指望李谦能为他出气,全局都知道李谦对自己的手下最是护短。李谦还没听完杨智斌的投诉,拿起电话就打给资料室,说话口气连吼带骂:“你他娘翻天了,局里来的同志面子也不给?马上滚到我办公室来。”杨智斌万没想到李谦发这么大火,本来只是诉诉苦,这可好把事情闹大了。三建负责资料管理的小伙子一进门,又给李谦骂了个狗血喷头,临末还交待他给杨智斌赔礼道歉。 小伙子哭丧着脸给杨智斌鞠个躬,杨智斌还想安慰他两句,小伙子一溜烟跑到厕所哭去了。当然,事后李谦向他道了谦,这是后话。 杨智斌要走,李谦把他拦住,嘘寒问暖的说了几句闲话,杨智斌还是第一次受到领导如此的关怀,而且是一向胳膊肘向内拐的李谦。没多大功夫,资料室把杨智斌需要的工程资料送来,因为资料多,李谦特意安排自己的司机帮他把资料送到局里。 李谦已经有了办法,以退为进,先上任再说,不过有个要求,他要带上杨智斌。选中他,因为他够软弱,连个三建刚来的资料员都对付不了,这样的人还敢不听话?而且全局都知道杨智斌不是他线上的人,既避嫌,又让他提拔杨智斌有充分的借口。 李谦先把杨智斌安排做了办公室主任,接着半年后又把他调到招标办副主任的位置,这是李谦事先和局里说好的,“我去可以,招标办的人员调动由我说了算。”当李谦顺利的把杨智斌抬上的副主任的宝座,与此同时,三建的“千人书”也送到了建设局领导的手中,信的内容是“目前的三建总经理挪用公款,其款项被用来包养情人,三建的产值半年时间下降了百分之四十”,组织上经过调查确实查出三建目前的总经理有作风问题,常常出入夜总会,并和某位夜总会小姐长期保持着暧昧关系。 一切都是李谦的安排,三建是市里的改制试点,又是利税大户,这时候需要老将来稳定军心,当然李谦是最合适的人选。杨智斌接替了李谦的工作,李谦向组织保证,杨智斌绝对有能力独立担当管理招标办的“重任”。当时的招标办属于偏远山区,即使组织上不放心也无所谓,三建才是重中之重。 三建顺利改制,李谦成为身家过亿的三建第一任董事长。杨智斌在庆贺他当选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李主任,您对我的知遇之恩,杨智斌没齿难忘,以后您有什么事情找到我,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他几乎是含着眼泪说完的,激动的情绪连几杯烈酒都没压住。 杨智斌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没有李谦的提拔,他怎么能三十岁就爬到副处的位置?如此三级跳,在建设局的历史上简直绝无仅有。 杨智斌的话让李谦很感动,他当过兵,军人最看重忠诚,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客人很多,他礼貌的岔开话题:“智斌啊,国家现在正需要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我当年挑选你,不是为了让你报恩,我是为了党,为了国家。以后你好好干,前途无量。”有这段历史作铺垫,李谦回到南城,杨智斌怎么会不帮忙? 除了罗红之外,评委是杨智斌亲自挑选的,他在把名单交给张云之前,已经用短信通知了坐在商务车里的李谦。 第七章 十年人事两苍茫 按理说李谦应该在于江之前就已经给所有评委打过电话,但是杨智斌忽略了一点,李谦已经离开南城十年,名单上的评委他谁都不认识。他让李谦开车到招标办楼下把自己接上车,由他亲自给评委打电话。杨智斌打电话的顺序正好和于江相反,当然也碰上了和于江同样的问题,评委只说服了两位,他立刻意识到如果想帮助李谦在明天的投标中胜出,必须争取到第三位评委——罗红。 李谦出手了,这是抢占南城装饰市场的第一次战斗,他必须胜出。他通过杨智斌的关系了解到罗红的部分资料,包括她的父亲,她的家。送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送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需要技巧,需要多年练就的突破他人心理防线的经验。他从南城大学毕业的朋友那里借来了笔记,发黄的纸页让他很满意,旧人,旧事总能勾起伤感的回忆,让彼此陌生的人产生共鸣,拉近距离。 李谦只要把钱顺利的留在罗红的家里,评委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假如罗红愿意帮忙当然最好,假如不愿意,只要她在评标开始之前交出钱,杨智斌会以“避嫌”的理由,堂而皇之换上他的人。 李谦把车停在招标办楼下,他安排人在罗红学校门口等着,只要罗红下班他就出发,这段时间他靠在椅背上,思考每一个环节是否有疏漏。他忽然问助手,“最近有什么玩具比较流行?”女助手不解的看着他,立刻在网上进行搜索,她很快找到了李谦要找的信息,把笔记本端到他面前,李谦指着屏幕上的玩具对女助手说道:“马上安排人去买”。李谦对自己的细致十分满意,他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隐约有些睡意的李谦还不知道,一场较量才刚刚开始,究竟鹿死谁手,也许没有人可以作出预测。 于江在车里注视着对面商务车窗内隐约的人影,虽然于江并不知道墨色的车窗后面就是他的死对头李谦,但是他隐约感到一种压迫,一种让他很不自在的压迫,这种压迫感已经十年没有遇到。 十年前,于江还是建设局的一名小科员,他不喜欢办公室的枯燥生活,他喜欢女人,喜欢钱,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作风问题是悬在每一个公务员头上的利剑。你每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领导年终总结时候会说你兢兢业业;你经常不去上班,领导在会上说:“年轻人,基层锻炼要适可而止,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你和女同事多讲几句话,即使领导坐在离你十米之外的办公室,他也会拨通你桌上的电话善意的提醒你,“小于,你这样是会犯组织错误的。”“组织错误?”,于江想不通这个词的含义,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忍受和唯一的女人约会上床,过一辈子。 三建改制,于江以辞职相威胁终于搭上了最后一班下海的轮船。调到三建不久,李谦回到了总经理的位置,改制结束,李谦成为三建的董事长。于江到三建之前是副科级,调到三建高一级,在业务部当副经理。 李谦改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异己,这是任何古今中外的君主上台之后必须完成的一项工作。于江不是于李谦的人,和三建任何具有高级职位的管理者也没有关系,在中国企业没有后台,比在机关还要命。因为机关没有指标,只要低头做人,组织上自然会照顾到你老死为止。企业不同,有指标的刁难,有和组织同样功能的董事长,如果他看你不顺眼,还是趁早卷铺盖走人,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于江不相信,他不走,他觉得自己年轻,有能力,有魄力。他在机关待的有些迂腐,他不知道,中国有多少事情是靠能力和魄力干出来的?李谦上任三个月后,于江的业务部副经理职务被免掉,理由很简单,业务部经理由总经理兼任,原来的正职调为副职,而于江也降一级,成为业务主任。于江不在乎,要是在乎职务,他就在机关里混,他还是相信,只要能拿到大项目,董事长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半年时间,于江没有接到一笔业务,不是他不努力,只是没有人愿意和他谈生意,很多找上门来的客户甚至和普通的业务员称兄道弟的聊家常,也不把自己这个主任放在眼里。 第七个月,于江坐不住,他找李谦谈话,李谦故意躲了他三次,他对秘书说:“年轻人太傲气,得磨,磨到没性子才好用。”于江的性子真的快消磨殆尽,李谦忽然开恩,同意接见。于江开门见山的把自己感觉施展不开手脚的想法合盘托出,李谦仅仅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李谦的话问的好,于江被突然的问题问的不知所措,“自己会什么?只会看看报纸,和女人上床,如果有和女人上床的工作就好,自己一定适合。想干什么?”于江内心不断的锤打自己,大约十分钟,李谦看着于江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满意的笑了。 “小于,去仓库吧,你学统计的,正好派上用场。”于江的胸口几乎要被愤怒的情绪炸开,“我,一个曾经的副科长,部门副经理竟然去做仓库保管员?太欺负人了”,于江想发作,但老谋深算的李谦不等他应承早已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当于江追到门口,李谦已经消失在办公室外走廊的尽头。 愤懑的于江下班后找了家酒店,半个钟头,就将整瓶烈酒灌进腹中,他的情绪并未好转,另一种情绪,与酒相生的色欲在他的小腹处燃烧,他踉跄着钻进了一家夜总会。 上天真的很有趣,会在人的一生中安排那么多的巧合。假如那天李谦没有和于江谈话,又或者于江没有喝醉,没有走进这家夜总会,那么很多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会发生变化,李谦不会引咎辞职,离开南城到深圳重新来过;于江不会自立山头成为南城装饰的老板,今天的千万富豪。 夜总会里,一位妖冶女子用眼神不断挑逗着已经半醉的于江。于江到这里是来发泄,他要将今天和过去半年所受的委屈在今晚统统发泄。夜总会楼上的宾馆房间,鏖战了一夜的于江终于睁开眼,妖冶的女子已经醒了,叼着烟,翻看于江的口袋。她看见于江醒来也不惊慌,吐一口烟雾,用眼角的余光睥倪着他,嘴角微翘的说道:“小帅哥,身上没钱也来找女人?”于江没有说话,他已经记不清钱丢在什么地方,或许是夜总会,又或许是酒店,于江抢过地上的裤子,快速的穿上身。 妓女又开口了,“你走吧,我有你的名片,南城三建的,你们两任老总可是我的常客,看来和你们三建还真是有缘。一千块,晚上还送到这儿,不然我找你们老板要钱去”,妓女转身要走,于江猛然间想起什么。 如果他让妓女就此离开,无法想象今后的他会是何种模样?也无法想象还会不会有明天的那场较量,偏偏他就顺口问了一句,“你认识李谦?。” “认识,我好几年前就认识。” “你也认识以前三建的老总。当然,你们李总厉害啊,利用我把他给弄趴下。人家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最毒妇人心,我看这句话用在你们李总身上才最合适。” 于江紧紧攥住妓女的双臂,几乎要把她的胳膊从捏住的地方拧下,妓女吃不住痛,哇哇乱叫,“放手,放手,不放手我叫人了。”于江用全部积蓄买来了李谦利用妓女整垮南城前任总经理的录音,这段录音曾经是妓女用来防身用的。 李谦给了于江两百万,于江还有一个条件,离开南城。 “我恨你,我怕哪天自己会突然忍不住跑到纪委,你走,我看不见你,也许就忘了。”李谦必须走,他相信只要没有失去自由,自己迟早会卷土重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在深圳十年,他终于东山再起,他回来了,而他面对的对手依旧是当年那个把自己赶出南城,卑鄙无耻的小人。 第八章 难道是一见钟情? 而说到不择手段,这两人实在旗鼓相当。 于江确实在南城郊外拿了十亩几地,他的地几乎在拿到手的同时,就已经办妥了贷款手续,他骗张云,因为他需要帮助,甚至是他父亲的帮助。南城会议中心装饰项目的限价是八千万,预付资金按百分之二十计算就有一千多万,于江需要挪用这笔钱投入到他的房地产项目,南城装饰的办公楼已经抵押,资金上仍有缺口,这笔钱等于是他启动房地产项目的救命稻草。 张云没有再离开的意思,她觉得向来镇定的于江今天有些心神不宁,他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张云不希望他愁眉不展。 “有什么事不可以对我说?”于江摇摇头,似乎说出来张云也帮不上忙,“你赶快走吧,等明天,不,后天我们再联系。”张云越发觉得于江有事瞒着自己,直觉告诉她,“于江的烦恼是因为女人”。 “你不说,我就不走”,张云嘟着小嘴,装作生气。 于江见劝不动她,只能勉为其难的说道:“那个叫罗红的评委,好像为人古板。”张云在心里默默夸赞自己,“我就说,肯定是女人,不管什么事,自己的直觉还不错。”于江见张云在笑,不知何意,轻轻捅捅她的纤腰,张云怕痒,“咯咯”直笑。 “你想什么了?笑的花枝乱颤,以后对别的男人可不许。” 张云见于江吃醋,心底更是幸福,仰起脸看着于江,“你必须让我帮忙。对付女人我比你有办法。”于江故意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张云已经爱上自己。 果然张云在于江的脸上轻轻弹了一下,“以前我不管,从今天起,你身边的所有女人由我来对付。”于江眯着眼睛,展现着迷人的微笑,“你说的,好,罗红交给你了。”张云开始时候不相信,直到她看见于江从手机上传出的罗红及其家人的资料,她才发现自己上了于江的圈套。张云幸福的叹息道:“没办法,被他吃定了。” 张云的父亲,宣传部老部长出面,赵鑫的领导还不得乖乖照办?中国的官员即使离休,权力不离,待遇不变,或许不能再扶谁上马,但要拉谁下马,那绝对办得到,何况吃顿饭的小事,赵鑫的领导当然乐意安排。 晚宴还在继续。于江没有继续第二天投标的话题,他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满怀心事的眉头完全舒展,仿佛大考结束后如释重负的学子,刚刚消失的十五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江和东东开玩笑,给罗红的母亲盛了一碗杂粮稀饭,当然间或着他会端起酒杯,向罗红夫妇敬酒,也不管他们喝多少,自己先一饮而尽,拿着空杯底照面以示尊敬。 罗红不胜酒力,只浅浅抿上一小口,赵鑫面子上过不去,也陪着喝了几杯。 赵鑫的酒量有限,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他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那儿也汩汩冒着酸水,他怕吐在包间,连忙起身去洗手间。 罗红不放心,想跟去,但又想,男洗手间自己进不去,于是她问儿子,“东东,你去不去洗手间?” “去,去”,孩子从高背椅子上跳下来,拉着罗红的手要和她一起。 罗红觉得把于江一个人留在包间不太礼貌,她看看母亲,“妈,你陪东东去吧,顺便看看赵鑫有没有事。”母亲没作声,拉着孙子小手走出包间。 包间里忽然静下来,有了三分醉意的罗江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嗵嗵” 的心脏用力撞击自己胸腔的声音,自信的他只看了罗红一眼就不敢再看。他此刻还能控制自己的意识,他怕眼神中会有某些杂色,某些欲望,毕竟罗红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也许眼神中的不敬,会让初次见面的罗红产生厌恶。 罗红也没有看着于江,她并不喜欢生意人,她甚至在电话里把于江判断成油光满面,脑满肠肥令人作呕的奸商。见面时巨大的反差让罗红的心怦然而动,她也许为自己错误的判断感到可笑,为眼前出色的男人却阿谀的话语感到困惑,但绝不是心瞬间“怦然”的剧烈跳动,如此状况只有男女之间产生情愫,一见钟情时才会发生。 整个晚宴时间,罗红没有直接的用眼神和于江对视,即使站起敬酒时,也只是礼貌的低着头看着高脚杯,偶尔抬头称谢,她会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于江。他始终笑着,眼线很长,在眼角处挤出淡淡的鱼尾纹,好像岁月刻上的沧桑,他的下颌棱角分明,即使在笑也能看出他的坚毅与果断,他的鼻子有些像古希腊人的轮廓,如同刀刻的石雕,充满男性的阳刚之美。 罗红自己是个美人,她年轻时当然也憧憬着与高大英俊的白马王子携手而行,但事实是,漂亮男人根本靠不住。于是她选择了赵鑫,一个长相不算出色,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男人,而那些青春时隐约的遗憾深深的埋藏。也许初见于江时的心跳是一种信号,一种潜藏的遗憾冲动的想要浮出水面的信号,罗红努力的压制,不料包间里只剩下她和他,信号通过乱撞的心,通过绯红的脸,通过指尖捋动前额的留海,不知觉的散发着,罗红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出去的家人能赶快回来,尴尬的场面让罗红全身发烫,她感觉自己粉色的娇嫩的脸快要烧开一道口子。 于江此刻也和罗红揣着同样的疑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哑口?这是我吗?是那个一向风流的我,那个可以在无数女人中间游刃有余的我?为什么?”为了躲避尴尬,于江竟然也在盼着罗红的家人早点进来。偏偏罗红的家人像商量好似的,五分钟,十分钟之后仍旧没有出现。 罗红忍不住站起身,“于总,我去洗手间看看,可能老赵喝多了”。 于江从椅子上站起,绅士的给罗红开门,两个人的眼神始终相互错开,罗红向着打开的包间门,于江则看着手里的门把手。 罗红走到他面前想说声谢谢,于江也想到什么,头忽然仰起,正迎着罗红的眼神。门口狭窄的地方,两个人贴的很近,眼睛大约只有十五厘米的距离,于江本来想说,“我去吧,你去不方便”,但此刻他的喉咙莫名的梗进了什么,只张开嘴,一言不发。 罗红真的很美,那种脱俗的美,圆润的脸庞,婉约精致的五官,尤其她的眼睛,纯净中流露出丝丝华彩,让你的魂魄暂时脱离。于江呆住了,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双唇合拢,浅浅的一吻夺取了彼此的心。他们的唇已经分离,但双目依旧如火的相视,若不是东东出现在门前,告诉罗红,“爸爸喝多了”,也许于江会暂时失控,拉着她的手离开这里。 赵鑫喝多了,于江结束了晚宴,他亲自开车把罗红一家送回去。路上他始终残留着包间门前的那一次眼神的交错,那一次刻骨铭心,醉人的吻。他努力的驱赶,可惜直到他走进“悦来大酒店”,走进九零三房,直到他睡在浴缸,睡在张云身边,罗红的那一瞥却始终挥之而不去。 第九章 消失的十五分钟 张云早已醒了,于江刚睡在身边,她便用性感的小腿妖娆的缠住于江,红唇咬住他的耳垂,低声问他晚宴上有没有把罗红“搞定”。 于江愣了下,突然发起火来,“搞什么定?不就是吃顿饭”,说完顺势把张云甩到一边。 张云被他的无名火激怒了,她不知道罗红长什么样,她从来没有想过于江会喜欢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她“搞定”的意思是“明天开标的事落实没有”。张云对着于江的腰狠狠踢了一脚,“你疯了,事情没搞定拿我出气?为你,我已经请我爸出面了,你还想怎么样?” 于江误会了,因为他分不清罗红的那一瞥里蕴含着什么,是好感,还是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如此?张云的“搞定”,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和罗红之间的关系,他像初恋的男孩一样敏感,对未知的感情充满疑惑,别人无端的猜测都会引来男孩的愤怒。 于江听见张云的哭声,女人的眼泪像夏天的暴雨经常能让处于躁动的男人冷静,于江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张云的意思,他摇着张云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劝慰,“亲爱的,我向你道歉,我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你情绪失控拿我出气?我可不是夜店里的三陪女,你必须跪在我面前道歉,说‘你爱我,我错了’。”于江不加思索的将张云命令他说的道歉词脱口而出,并且加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热吻。 张云听于江说的那么痛快心里十分开心,她觉得只有真正爱自己的人才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女人最珍视的“我爱你”三个字。其实女人经常会因为盲目的爱而迷失,譬如“我爱你”三个字,如果真心相爱,可以说的那么苍白,那么随意吗? 张云接受了于江的道歉,眼泪像有开关控制自来水,说停就停,她捧着于江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是不是女评委不同意?”于江点点头。 张云焦虑的问道:“那怎么办?”于江笑了,他的笑是那种胜利者的笑,想藏着掖着,却自信满满。 “你骗我的”,张云在他面颊狠狠的亲历一口,“我就说,没有你搞不定的女人。”于江听她提到罗红,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我真的没有搞定那个评委”。 “那是怎么回事?有其他的评委帮忙?”于江嘿嘿的笑了,“明天我不需要评委的帮忙。”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对手。” 张云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还想再问,于江一把扯下张云性感的红色胸罩,把头埋在她丰满的双峰之中狠狠的吸了口气,张云还要推开,于江的一只手已经扯掉张云的底裤,另一只手按住了张云的丰乳,张云只觉得从乳房最敏感的地方传来电流,身体顿时酥麻,浑身痉挛样的紧紧抱着于江…… 云雨之后,疲惫的于江丝毫没有睡意,他在想罗红,想她的眼神,那其中传达的讯息是什么?是暗示吗?于江把手放在张云的臀部反复摩挲,本来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他,幻想着罗红,竟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又恢复体能。他的战士在张云的臀部里不断战斗,似乎要把全部的能量消耗殆尽。张云被他连续的作战能力感到惊讶,感到兴奋,想回过头换个姿势,不料她的脸刚刚朝向于江,他缴械了。 于江睡了,梦里他看见李谦,看见他垂头丧气的被呼啸的警车带走,看见他失败的背影……奇怪,他已经被带走怎么还能听见他的声音?那么清晰,好像就在耳边。于江猛然惊醒,张云正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于江的手机,里面传来李谦的声音。 “老杨,明天的标底是多少?” “七千四百万”,张云的表情充满惊愕,她看着于江,似乎在求证电话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于江明白她眼神的含义,他静静的吐纳出几个字:“没错,是杨智斌”。 张云终于明白于江说的“没有对手”的含义,如果他公开这段录音,不但李谦要受到调查,杨智斌也要受到牵连。 于江没有抢过电话,他轻蔑的笑,从眼角延伸到嘴角,隐隐的传达出胜券在握舍我其谁的骄傲。张云把电话还给于江,奇怪,于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表示任何的对张云侵犯他隐私的不满。他把电话放在唇边,像对待孩子般的轻轻一吻,随即把电话小心的重新放在枕边。做完这些,于江搂住张云的脖子,让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健硕的胸口。张云有很多问题,电话里的录音从哪里来?除了杨智斌之外的那个人又是谁?谁知她刚要开口,于江用食指按住她的唇,“嘘”。 张云知道,于江如果不想说话,没有人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一个字。 第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罗红回到家,安顿好孩子和醉酒的丈夫之后,她靠在床边,拿出一本诗词集。每天临睡前读一段优雅的诗或一篇静逸的散文是罗红从上大学时就养成的习惯。罗红打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木兰词》,作者“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罗红读罢,深被诗中那位独守空闺,泪雨零铃等待负心郎的女主人公唏嘘不已,诗中的负心人是怎样的出色,会令词人笔下的女子如此牵肠?她看一眼身边因醉酒而发出鼾声的丈夫,摇摇头,看向窗外,脑中浮现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子,在百花丛中潇洒浪迹,他会否偶尔想起屋中那个泪雨零铃的她?罗红仿佛幻身于孤单小楼,等待夜归负心郎,远远的他来,轮廓渐渐清晰,渐渐的可以看清眉目,“天”,罗红手中的诗词集竟然滑落在地,“于江”。 赵鑫被被静夜里突来的声音惊醒,他偏过头,低声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罗红还未从刚才的幻境中恢复,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几乎堵住咽喉。她没有回答,弯腰捡起滑落的诗词集,等心情平复一些,方才故作镇定的说道:“我看完这段就睡”。 赵鑫似乎被打扰了睡意,头偏向罗红,台灯下,罗红柔和的脸部曲线像艺术家画笔下的女神,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似精雕细琢。赵鑫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罗红忽然觉得脸上触电似的一惊,下意识的躲开,等她侧目时才想起,身边躺着的是她的丈夫,已经生活了八年,毫无隐秘可言的爱人。 赵鑫并未觉察到妻子的变化,也许是沉醉于诗词了吧。因为酒精的作用,今晚他的身体有些欲望需要释放,他轻轻的对罗红说道:“红,我们把周五的那事提前到今天来吧”。 罗红明白赵鑫说的“那事”是做爱,她是正常的女人,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但是她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对于夫妻生活她从未主动提出过。不主动提出,并不代表她没有欲望,尤其某些夜晚,她的欲望特别强烈,她会穿着性感的内衣,故意在临睡前用身体在赵鑫的敏感部位不经意的摩擦,然而赵鑫就像一块木头,丝毫没有反应。“做爱”在赵鑫的字典里,似乎就是月历上每周五晚上的那个圆圈。罗红有时会按捺不住,等赵鑫上班之后,双腿紧紧的夹着枕头,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那一点,颤抖着达到不圆满的高潮。 罗红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做爱”,她从电影从书本里看到,做爱是浪漫,是激情,是意外。像今晚,罗红喝了些红酒,心情也比较愉快,身体向她传达了某种讯息,如果赵鑫在她身体上轻抚,无言的与她接吻,或抱着她,缓缓解开她的蕾丝内衣,罗红可能会感到无比的兴奋,迎合上去在心里喊道:“亲爱的,我们做爱吧”,但是,赵鑫说了一句十分令人扫兴的话,他的话,好像在说,“把周五的圈圈画在今天吧”。 罗红推开了赵鑫伸过来的手,熄灭了台灯,背身睡下。她在梦里又梦见诗中的那个负心人,只是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出现清晰的于江的脸。 第二天,罗红起的很早,因为第一次做评委,需要格外的郑重。很少化妆的她抹了一些唇膏,穿上比较正式的职业女装,她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那个庄重又优雅的女性,让她觉得心情大好。 临出门时,她看见茶几上的两万块钱,心情有些黯淡,犹豫片刻,她把钱装进了随身带的挎包,“万一见到李谦,直接塞还给他”。 罗红住的是父亲留下的南城大学的宿舍,这里离化工大很近,她平时上班都是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今天她打算乘计程车。第一次去当评委不能迟到,步行时间不好掌握。她走出小区,站在马路上拦计程车。 罗红大约只等了半分钟,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停在罗红面前,车窗摇下,罗红低头一看,竟然是于江。 罗红礼貌的问道:“于总,你怎么来了。” “顺路”,于江随口应了一句。 他撒谎了,从“悦来大酒店”到招标办和到这里是相反方向,何况才七点。 于江失眠,六点起床,鬼使神差的就把车开到了罗红家楼下,那句随口的“顺路”也是他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结果说出来,还是不太自然,幸好罗红没有觉察。 “上车吧”,于江帮罗红打开车门。罗红想推辞,结果口中说着“我打车就行”,左脚却不由自主跨进了车门。车里于江放的音乐罗红十分熟悉,是“理查、马克思”的“此情可待”。悠扬的旋律配合歌手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让人似乎陶醉于某段缠绵的爱情故事之中。 于江见罗红随着节奏浅唱,悄悄把音量调高了一些,罗红觉察到,尴尬的笑了笑,脸上浮出丝丝绯红。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车开到离招标办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于江靠边停下,忽然转过头双目直视着罗红,正巧东方的一抹朝阳映射进来,于江的脸像镀铝一层金色,罗红似乎忆起昨日梦里的那张脸,就是那样朦胧而迷人,让人怦然心动。 “罗老师,只能送到这里,你是评委,坐在我的车里万一被人看见不太好。” 罗红本以为于江要让她评标时提供帮助,不料于江非但只字未提,还为了让自己避嫌提早下车,心里又生出一些好感,表面却十分客气的说道:“谢谢”。 于江目送着罗红消失在朝阳下的街角,心中莫名的怅然所失。他正要驱车前往招标办地下停车场,有人敲他的车窗。 第十一章 诸事不顺的顺子哥 “张云?” 于江打开车窗,张云趴在车门边,像电影里的应召女郎。于江想到此,不禁哑然失笑,他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上车,带你喝早茶”。 张云没有问于江早走的原因,通常开标当天于江会很神秘,有时去接评委,有时躲在僻静的地方等待开标结果。今天的开标的装饰项目是南城今年资金总量最大的一个,如果按照通常的利润率,中标的装饰公司可以该项目上赚取到一千多万,于江即使没有房地产资金缺口的压力,面对这么大的蛋糕,也会变的更加谨慎,难以入眠。 南城人没有喝早茶的习惯,所以正宗的广东早茶店南城也只有一家,叫“粤香楼”。南城人流行一句话,说的是有钱人的生活,叫“上午粤香,一杯茶半日闲;中去望月,吃遍五湖四海;晚归悦来,销金窟里睡轻裘”。如果上午在“粤香楼”吃早茶,中午在“望月楼”吃海鲜,晚上还睡在“悦来大酒店”,两个人一天下来,最少七八千的花销。 这三处于江除了“粤香楼”,其它地方经常去,他不是去不起,因为他习惯晚起,“粤香楼”超过九点半就不接生客,但是你只要九点半钟之前去,即使坐到晚上也没有人打搅,它这么做生意,不怕赔本,到这里来喝早茶,讲的就是派,档次。一壶普通的铁观音,标价一百八十八;一笼“叉烧包”三十,而且只有一只,拳头大小;广东小吃,“凤爪”之类的一碟也要二十二。在南城如此贵的乍舌的一顿早点,竟然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于江和张云七点四十几分到的时候,已经要领号,排在三位客人之后。 张云喜欢这里的“蟹黄包”,领到“三”的号牌还挺高兴,“你看,就两个位在我们前面,幸好来的早。”他们在茶楼门口的走廊上站着,几张木凳已经被先到的客人占住,走廊狭小,加上客人都怕喊漏了号,一起挤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 于江不喜欢排队,他觉得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是普通人才会做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不是普通人,所以他拿过张云手中的号牌拍了拍站在他身前的一位男子,“朋友,赶时间,能不能换换”。 男子二十多岁,瘦高个儿,头发有些早谢,脑门那儿秃了一块,他没转身,歪头斜眼的瞪着于江,面目不太友好。要是别人看见这样既不友善的表情或许就算了,于江偏不,他还硬挤到他面前,拿着号牌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朋友,帮帮忙。”于江的食指刚碰到男子的肩膀,不想瘦高个儿像触电似的一把甩开于江的胳膊,手指着于江,面红耳赤的吼道:“滚蛋,老子长这么大最恨拿钱出来招摇的。”说完还得意的向走廊边的座椅上看看,微微点点头,眼神落在相貌清秀的女孩子身上。 于江明白了,他这么大火气是为了做戏给女朋友看的,潜台词是,“瞧瞧,我多有骨气”。 张云见于江下不了台,连忙过来拽他,“走吧,不早了,今天开标不能迟到”。 于江并不是那种招摇的人,他刚刚的举动无非是为了在张云面前表现出自己为她可以做一切事情,既然张云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虚情假意,于江自然而然的顺着台阶下,搂着张云的肩膀往茶楼外走。 不料旁边等座的客人见两人接上火,有胆小的连忙往旁边让,也有好事的,一边倒的帮着瘦高个儿说话,“是嘛,有钱了不起,有钱就是爷了?”还有人火上浇油,“要是我,老子把钱塞进他嘴里。”于江没搭理,快走到门口了,瘦高个儿突然嘲笑起于江,“瞧你那怂样,赶快滚吧你”。 瘦高个儿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张云有些担心,瞧瞧于江的脸色。奇怪,他竟然笑眯眯的,见张云紧张的看他,反倒安慰起张云:“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快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车上两个人没有说话,于江和张云重新找了一家干净的西式早餐店,于江点了两份早餐起身到洗手间,他对张云交待如果早点来了,别等他自己先吃。 于江走进洗手间,来回走了一遍,确认无人之后他掏出了一只不常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在手机号码簿上的电话。 电话响了快半分钟才接通,对方还在睡觉,被人吵醒似乎很有怨气,张口就骂“喂,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老子。”于江的口气很平静,但电话那头的人像被人从头到脚泼辣盆冰水,立刻惊醒。 “对不起,对不起……于哥”,电话那头的人对于江极为尊敬,还要说抱歉的话,于江打断他,语言简短,“起来做事”。 电话那头问道:“是拆迁户?” “你马上带几个人去”粤香楼“……”,于江把瘦高个的体貌特征说了,又交待,“和他一起有个女的,你们一定要当她的面动手”。 “是,是。” 于江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张云已经开始吃早点。于江刚坐下,张云就故意逗他开心,“这家的早点不错。” “是吗?和‘粤香楼’比呢?”张云没说话,喝了一口奶茶。 于江和张云到达招标办停车场的时候,“粤香楼”里闯进了五个流氓,进门后不领号直接闯进餐厅,服务生问,他们只说找人。五个流氓都是光头,为首的个子矮小,穿着黑衬衫,外罩一件黑色西装,脖子上戴着一条碗口粗的金项链。 他走路有些外八字,上身幅度也大,双手左右摇摆像要把胳膊甩出去才痛快。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大汉,都是清一色的紧身短袖圆领衫,戴着黑墨镜,个头都差不多,至少有一米八十多。几个人跟在黑西装身后,像美国大片里的保镖。 黑西装叫顺子,全名叫“朱子顺”,南城数得上号的混混之一,别看他名字里有个“顺”字,可过去很多年运气实在背到家。顺子打小父母双亡,奶奶把他养到十二岁也撒手走了,留下顺子一个人无亲无故的满世界晃荡。刚开始混的时候他认了位大哥,其实就是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小混混,他手下有十几个小兄弟专门干些偷吃扒拿的勾当,顺子入伙后,因为年纪小没经验,大哥安排他负责望风。 如果有人信命的话,顺子就是最好的证明。顺子跟了大哥两年之后,大哥有回吃火锅,正巧碰到了另一帮混混,双方有旧仇,两下言语不合就动起手来。你来我往双方都打红了眼,大哥身手不错,把对方一个愣头青打的嗷嗷叫,不想这小子被打的急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冲着大哥胸口就是一刀。就一刀,正好刺中心脏,大哥当时就没了。 没了大哥,一帮混混也散了,顺子又开始瞎混。凭着在大哥那儿学的本事,他偶尔也能偷辆自行车,或者在公交车扒两个钱包,时间不长,顺子被抓了。因为年纪小而且初犯,关了一夜,顺子就被放出来。 顺子觉得单打独斗讨生活太辛苦,于是找上另外一帮混混,主动要求收编。 那时候顺子就比一般同龄人矮,而且形象猥琐,领头的混混不太喜欢,于是入伙之后常被安排做些危险的活,譬如械斗时候让他藏着刀,偷电线他负责上杆子… …顺子忍气吞声混过三年,胆子也大了,力气也长了,他觉得翅膀长的差不多硬,准备拉一帮人单干。 正打算着,他的带头大哥又出事了,拘捕,还抢了警察的枪,结果警方在追捕过程中开枪将其当场击毙。大哥挂了,剩下的那些小混混共同推举顺子当大哥,因为除了顺子谁也不敢当,南城的混混中间都流传一句话,“谁做顺子大哥谁倒霉”,干脆你做大哥吧。 顺子真是背运,刚做大哥没多久赶上严打,他作为犯罪团伙首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顺子悔啊,自己运气这么背,干他娘的,还敢做大哥?他在牢里待了五年,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他的出现让顺子的人生开始变的顺风顺水,这个人就是于江。 第十二章 命好的人不信命 命好的人不信命,他会觉得自己获得的一切是努力,勤奋的结果,命不好的人才信命,因为一直失败,总觉得失败的理由不充分,到处找,就找到了命。命这个理由好,随便什么不如意,三个字“命不好”就概括了。 于江的命好,生在富足之家,人又英俊潇洒,事业上除了开始在三建时不太理想,其它可以说顺风顺水。李谦被他赶到了远离南城的地方,自己开的建材厂,每年赢利都有几百万,他不满足,他的理想是,十年内成为上市公司的主席。他不信命,他信自己,所以他敢长期偷税漏税,三年下来,偷漏税款已经达到四百多万,直到他被抓,关在顺子的牢室,他仍然不信命。哪怕顺子不断的向他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都是不公平的命运造成的。 于江为了改变顺子的想法,答应他,“出来后你找我,我保证让你从此不再信命,信我”。 于江关了一年,顺子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出狱,整整比于江晚了一年。出狱后他找到了于江,于江没有食言,他安排顺子找人帮自己收账,每收回一笔都有百分之二十的“好处”。于江告诉他,“不要蛮干,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只有蠢人才用暴力解决大问题”。 顺子在于江的点拨下短短一年时间,便混出来人样,名牌服饰上身,左拥右抱的在夜总会挥金如土,当然此时他的业务对象也不仅限于江的建材及装饰公司。顺子出狱后的第二年南城迎来了城市建设的高峰,城建需要对老城区进行改造,需要拆迁,然而拆迁范围中的钉子户成为了开发商的肉中刺。顺子瞅准时机带着手下那帮训练有素的混混们成为帮助开发商“拔刺”的得力工具。 于江和顺子各忙各的,渐渐疏远,但顺子心里却还感激他,顺子常对手下说:“没有于哥,就没有我顺子的今天,以后你们看见于总都得叫大哥”。 于江最近找上了顺子,因为他搞房地产,需要顺子的帮忙,只是没想到项目还没开始,合作已经先行展开了。 顺子从瘦高个儿邻桌拉过一张椅子大大咧咧的坐在瘦高个儿和他的女友中间,左右看看二人的眼睛,瘦高个儿有些怵,唇干脸热不敢说话。他的女友可不管,拿眼瞪着顺子,“你是谁?”“你问他?”顺子食指敲敲桌面,笑着用手抓起一只叉烧包塞进嘴里,谁知包子馅太烫,顺子“呸”,一口把吃进嘴里的半个包子吐在瘦高个儿脸上。顺子刚刚还笑着的脸变的面目狰狞,眼睛虽眯着,却隐约露出野兽才有的吃人的寒光。 瘦高个儿坐不住了,站起来准备讲理,可惜人还没站起来,顺子的手下早伸出手把他按回到座位,与此同时瘦高个儿的嘴也像被人按住,“咿咿呀呀”的吐不出半个字。 “你们是谁?”瘦高个儿的女友又发话了,语气已经没有刚才的生脆。 “哦,有个朋友让我向他带个好,走吧。”瘦高个儿不想去,可惜已经由不得他,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将他架起,茶楼的伙计不敢惹事早早躲在一边。瘦高个人的女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要拨号,顺子伸出手,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好像要把她生吃了一般。 女的犹豫了,轻轻的按响了键盘,茶楼里早已鸦雀无声,“滴”的一声脆响传进顺子的耳朵。他之前伸出的手猛的抬起给了女人一记耳光,打完接着一口吐沫啐在女人脸上,恶声骂道:“给脸不要”。 手机到了顺子手中,他想也没想,弓起腰一个助跑远远的扔出了茶楼,不远就是马路,手机肯定尸骨无存。瘦高个儿的女友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场掩面痛哭,顺子一挥手,剩下的两名手下把她架起,准备一起带走。 瘦高个儿的魂都散了,浑身哆嗦,口中支吾道:“大哥,大哥,我没得罪您啊”。 顺子怕旁边有人报警,指着他的鼻子,“你欠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茶楼的客人有人准备偷偷报警,听见顺子的话,想想算了,别人追债的事,搭上自己的手机多不值得。 瘦高个儿出去的时候人已经瘫了,像赶赴刑场前,魂已经飞去的死刑犯。女人却不依不饶,脚到处乱踢,踢倒了几张椅子,顺子上去又是“啪啪”两记耳光,女人登时被打懵了,眼神木纳老老实实的由着他们带走。 茶馆的客人大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但顺子打女人的行为让其中的正义人士有些看不过去,其中一名老者就斥责,“什么事,也不应该打女同志”。 顺子循声望过去,忽然咯咯的笑,笑的让人头皮发麻。他走到声音的出处,摸摸老者身边一位四五岁孩子的脑袋,从烟熏的嗓子里挤出令人作呕的柔和语调,“你孙子?”老者点点头,把孙子揽在怀中。顺子脸色又变,手指着刚才飞出手机的窗口,连声音都充满邪恶,“你信不信,我把他也扔出去?”老者还想说什么,孩子被吓的“哇哇”大哭,他的老伴连忙出来圆场,“对不起,对不起,您忙着,忙着”。顺子得意的走出了茶馆,他越来越相信于江的在牢里对自己说过的话, “只有你够强大,命运才能掌握在你手里”。 露天停车场上瘦高个儿已经跪在地上,其中一名黑衣人不断用脚狠狠的踢他的脸,他经受不住打击想要倒地,另外一名则上前把他扶起,很快,瘦高个儿的五官已经完全模糊,血和一些翻开的皮肉混在一块儿,好像一个破烂掉的西红柿。他的女友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眼睛瞧着地,顺子向手下示意,马上有人拽住她的头发,死死捏住她的下颌,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男友正遭受的折磨。 这或许是人类最残忍的折磨方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遭受非人的折磨,而自己无法去拯救,或者连躲避都不能。瘦高个儿倒下的瞬间黑衣人松开了他女友的头发,女人也晕厥在地,是内心的疼痛将她完全的击溃。 警笛声响起之前,顺子坐上他的奔驰轿车扬长而去。他给于江的新号码打电话汇报情况,手机已经关机,顺子咂咂嘴,由衷的赞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第十三章 招标会 罗红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背对着招标室的门,她刻意坐在那里,因为她觉得自己资历最浅,理应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地方。她因为搭了于江的便车比预计时间早到了半个多小时,招标办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给她的杯子续了四次水,茶水已经淡成白色。罗红看看表,时间指向九点整。 沈童是九点之后最先进入招标室的,他三十多岁,皮肤白净,头发整齐的倒向一边,他的脸上戴着一副与他的年龄极不相衬老式的直角黑边眼睛,镜片不算厚,透过去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罗红觉得眼神中也充满了那种接近朽木之年的谨慎。罗红为了向他表示友好,微笑着点点头,算是礼节性的问候。 沈童老迈的眼神似乎代表了他的身体,对招标室里坐着的颇具吸引力的女性根本视而不见,他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与罗红斜对面,但是他没有看向罗红,哪怕是目光丝毫的偏移,他偏过头看着投影机上打出的项目名称。奇怪的人,罗红心里想,难道每个评委都是这样? 沈童之后第二位走进评标室的是陈泽民。罗红觉得他的长相有些奇怪,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五官还算端正,可是身体却瘦小的不行,好像他的人就是一张脸。陈泽民走到沈童的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他的眼神扫向了对面的罗红,或许仅有零点零几秒的瞬间,等罗红刚要向他问好,他的眼神已经收回,连笑容也消失无踪。 显然刚刚进来的两个人是相识的,或许关系还不错,否则怎么可以友好的拍着肩膀?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说话,而且两人间还隔了三个空位?初次参加评标的罗红越发觉得蹊跷。 之后进来的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刘亚丽先走进评标室,刚准备带上门,有人跟着把门推开,正是南城装饰原先的副总石深亮。本来这么近距离,两个人至少互相寒暄两句,哪怕笑笑,但是两个人连眼都没抬,分开两路,刘亚丽坐在罗红的正对面,石深亮则坐在离罗红两个空位的地方。 罗红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用黑色签字笔在本子上标出每个人的位置,又用线把他们相连,点、线构成一个梯形,对面是下底边,自己这边则是上底边,她把线逐渐延长,梯形又变成三角形,其中的一个点,正是自己身后的那扇门。 九点二十五分,离开标时间还有五分钟,招标办主任杨智斌从罗红笔记本上标注的那个顶点推门进来,他先向大家问好,对五位评委参加此次招标会表示感谢,等官腔打完,他笑着指指陈泽民,“老陈,昨晚上哪去了?” 陈泽民刚要开口,杨智斌忽然话题一转,“我马上要到招标会现场,请大家稍坐片刻”,他走到门外,又回身对招标室里负责接待的实习生说道:“小吴,去办公室把我的好茶拿来,一会儿要让几位老师费神了,不用好茶怎么行?快去”。 杨智斌走进第一招标会场时,九家参与投标的装饰单位已经签到就坐,工作人员见杨智斌走进会场,示意保安把会场大门关上。杨智斌坐在会场前方演讲台的正中位置,这是他的宝座,坐了十年的宝座,十年中,从他的口中宣布的中标金额早已经超过百亿,而他本人从中也得到了自己应得的酬劳。 杨智斌首先发言,他清清嗓子,嘴对着麦克风,声音不高却成熟蕴含某种力量,“我代表招标办以及此次项目招标的业主,欢迎大家参加‘南城会议中心一期工程内装项目招标’,我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业主代表,南城市城市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梁希。” 随着杨智斌的介绍演讲台上站起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七十岁上下,精神矍铄,虽在笑,但眼神中带着的几分倔强,仍然让认识他的建筑业同行夸赞,“梁老爷子还那么精神,在他手底下干活可不容易”。 “怎么?准备放弃了?” “呵呵,梁老爷子好烟,我要是中标,先送他一箱两百一包的顶级货。” “屁用没有” 台上杨智斌还在介绍其他业主代表,两个人聊的起劲声音越来越大,杨智斌突然一拍桌子,大声斥责道:“你们是哪家投标单位?” 没有人应声,杨智斌站起来,让工作人员去查。工作人员很快查出了两个人所代表的投标单位,大声向杨智斌汇报。 “南城建发和南城普厦。” “你们出去。” 刚刚开小会的两个人脸涨的通红,坐在台下犹豫不决,他们怕杨智斌一生气取消他们投标资格。杨智斌见他们都有四十岁上下,语言缓和了些,脸色也转阴为晴,“下不为例”。 两人长舒口气,悻悻坐下,有了前车之鉴,其他人再不敢出声,听着杨智斌宣读完业主名单和现场纪律。 “好,下面进行第二项议题,由公证员开启标书。” 公证员首先检查了标书的密封情况,九家单位的标书都密封完好,于是公证员宣布了公正词,对开标合法性进行了公证,接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工作人员把第一份标书递给两位别着国徽,穿着制服,象征公平、公正、公开的公证员面前。 于江没有参加招标会,他坐在车里等候消息。 李谦也同样坐在车里,招标办的地下停车场,深色的商务车,车头正对着他的老对手于江。两部车像两头随时爆发的公牛,他们透过车窗朦胧的揣摩着对手的心思,他们不会轻易的昂首进攻,真正的高手会等待最关键的一击,一击致命。 于江有些亢奋,往常他不会,他会冷静的分析,不断的根据情况调整计划,价格高或低都有不同策略。今天他实在太有把握,标底自己已经知道,对手违规的证据也握在自己手中,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结果出来,看着李谦那张再次失败垂头丧气的脸。 第十四章 标王 招标会现场,南城装饰业务部经理吴俊作为法人委托人参加了招标会,辛苦了两个月就要看到成果,其它装饰同行代表手心都捏着汗,吴俊倒好,低着头和女友短信聊天。于江喜欢吴俊的性格,他形容吴俊是“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南城装饰内部开会,有人提到业务部人员经常缺勤,于江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夸赞吴俊“做大事,就要不拘小节,每天坐在家里业务就从天上掉下来?”吴俊的确是人才,三十出头,已经是年产值三个亿的南城装饰的业务部负责人,而在他上任之前,南城装饰的产值从来都在一个亿左右徘徊。 吴俊的女友叫宋珊珊,大学刚毕业两年,学的室内设计,在他父亲开的设计工作室帮忙。她和吴俊是在工作中认识的,珊珊喜欢他沉稳的性格,与生俱来的领袖者的魄力,凡事先深思熟虑,而当断则断时从不拖泥带水。 昨天晚上,吴俊还在最后一次审查今天的投标文件,于江打来电话,语气很兴奋。 “小吴,你在哪?” “在公司。” “你身边有人吗?” “有。” “你到外面接。” 吴俊立刻走出会议室,拿着手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谨慎的锁上门,把手机重新放在耳边。 “于总,可以了。” “你马上把明天投标的报价调整为七千四百一十万。” “好,我马上安排。” 吴俊走进会议室,他的下属已经准备把装订好的标书进行密封,吴俊亲自从档案袋中取出标书,对分管预算的主管说道:“报价要重新调整,这是金额。”说完,吴俊展开左手,主管看见他的手上写着“七千四百一十万”几个字。 主管看着他,轻声说道:“为什么?来不及了”。 “你安排”,说完,吴俊走进会议室里的洗手间,把手上涂满洗手液,仔细的将黑色墨迹冲洗干净。 会议室里有人抱怨,“搞了半个月,怎么又要改,早不说”。 吴俊慢慢的走出洗手间,用纸巾在他修长的指尖仔细擦拭,边擦边走到刚才说话的下属小周身后,他的一切动作都在缓慢中进行,连声音也是,“你不用改,你有怨气,改不好,改错了连累大家”。 小周回过头,眼神充满忐忑。业务部的人了解吴俊,他脾气好,从来没有对下属发过火,但是他的周围笼罩着某种慑服力,哪怕语气和缓,也有,压的你喘不过气,想逃,逃不掉。 小周红着脸,嘟囔道:“我能改,能改好”。 “不用,真的不用”,吴俊笑了,“你以为我让你明天去人力资源部结帐走人?”小周挠挠头,面红耳赤,似乎表示同意。 吴俊拍拍他的肩膀,对他,也对大家说道:“我刚来就对大家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们的家长,家里出了问题当然是我这个做家长的承担责任'',重新调整报价问题在我,我检讨”。 吴俊竟然向在场的六位预算人员鞠躬,大家都局促着不知如何是好,领导换了几任,有这样敢于承担责任的还是第一个。大家深受感动,预算部主管连忙说道:“吴总,您这是干什么,大家同舟共济,我们只要跟着您,干多晚都行”。 “是,是”,小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周,你误会了”,吴俊笑着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他,“我之所以不让你改报价,是因为后勤工作也很重要,你开我的车去买些宵夜,多买些,估计要天亮才能好,吃饱了才有干劲”。 七点整,于江在罗红家楼下的时候,南城装饰的标书刚刚封装完毕,吴俊作为法人委托人,带着小周七点半就赶到了招标办的开标现场。他睡了会儿,他觉得睡在这里最踏实,因为这里不会迟到。 招标会开始前十分钟吴俊醒了,标书已经由小周递交,他在签到簿上签了字,刚签完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确切的说,是一段视频。他的女友珊珊发来的,图像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是四个黑衣人在露天暴打一位秃顶男子,边上还有一名女子,呆呆的蹲着看。 吴俊问珊珊这是什么? 珊珊告诉他,是上午和父亲喝早茶在“粤香楼”用手机拍的,“黑社会施暴”。 吴俊让珊珊把视频交给公安局,珊珊短信里说道:“公安哪管啊,已经发在网上了,刚十分钟,好多人看”。 吴俊正准备回消息,“还是交给公安局好”,“安”字刚输入,公证员在台上宣布,“请南城装饰的授权代表上台宣读标书”。吴俊立刻合上手机,缓步走上前台,拿起标书大声朗读道:“南城装饰投标报价''七千四百一十万''”。吴俊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为什么?因为南城装饰是最后一家,之前的八家单位报价基本在七千一百万左右,南城装饰的价格一向低开,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标王。 吴俊的脸上并未显示出任何的失望,他甚至还在台上就开始笑,嘴角微微上扬,配合他倔强的面容,显现出一些轻蔑。他观察到各家投标代表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向外报告商务标投标结果,而外面坐镇指挥的各路诸侯接到消息,估计已经坐立不安了,因为标底没有公布之前,谁都不敢说自己稳操胜券。 于江也接到了吴俊助手发来的短信,上面记录了各家的投标报价,他特别留意了金鸟装饰,看到报价数字上显示的“七千零一十三万”,于江的心不由“咯噔”一沉,暗忖道:“李谦这个老狐狸在搞什么鬼?他明明已经知道标底?难道……” 第十五章 偶遇 于江的大脑开始高速的运转,之前与项目有关的每一个细节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浮现,慢慢的镜头拉到昨天晚上,拉回到“月江楼”。于江正在宴请罗红一家时收到李俊发来的最终报价,他有些话想叮嘱李俊,于是推辞去洗手间给李俊打电话,没想到于江刚进洗手间,却碰上招标办主任杨智斌正好从里面出来,脸色微红,显然喝了些酒。 杨智斌看见于江先是一愣,接着满脸堆笑的去握于江的手,“你好啊,于总”。 于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杨智斌是自己的业务主管部门之一,平时见面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打官腔,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主动和自己打起招呼?于江心里嘀咕面上可没犹豫,弯着腰又伸出另一手去,双手合着把杨智斌的手紧紧握住表示尊敬,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谦卑的笑说道:“杨大主任,上次的事多亏您帮忙,这不,我请您几回想当面表示感谢,您贵人事多,一直不给小于这个机会,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非要敬您一杯酒”,于江说着话意思要和杨智斌一块儿回他的包间。 杨智斌站着没动,拍拍于江的肩膀,表情忽然变的十分严肃,“于总,上次的事不是我杨智斌帮的忙,是你们南城装饰提供的证据充分才把中标结果改过来,按理说我还要谢谢你啊,对我们公正公平的招投标工作的支持”。 于江和杨智斌互相谦虚的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当时南城有一个三百多万的装饰标,南城装饰也投了,综合分排在第四。三百多万的标没中于江本来没上心,而且排第四,如果前几名都有问题,该项目肯定重投,无论如何也轮不上南城装饰,不想中标单位偏偏是于江的老对头,他咽不下这口气,派人多方调查,还真查到中标单位的项目经理业绩造了假,于是向招标办举报。 杨智斌调查后发现,该中标单位在业绩上确实存在弄虚作假的行为,当即取消了该单位的中标资格,改由第二名中标。按说于江也没讨到便宜,他请杨智斌吃饭无非是想建立起某些特殊关系,但杨智斌一向做事低调,从听说未和相关单位有过私下来往,于江请了几次没有请动也就作罢。 杨智斌不走,于江也不好硬拉,两个人僵在那儿,眼对眼的干笑。幸亏杨智斌的电话突然响了,算帮他们解了围。 “喂”,电话里的声音很大,于江听的清清楚楚,说话的人好像喝多了酒,不停嚷嚷,“小杨是不是想溜啊,我还没尽兴,你不准走”。 于江觉得电话里的人声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喊杨智斌“小杨”,难道是杨智斌的领导? 杨智斌礼貌的向于江挥挥手,指指电话,于江连连示意,意思说“你忙,别管我了”。 杨智斌也不再客气,向包间方向边走边说,“喂,老李啊,我马上来,在这儿碰上个熟人。” “快点。”电话里的人似乎在用命令的口吻,而杨智斌非但不恼,还近乎恭谦的答道:“来了,来了”,说着话,几乎跑进了拐角的包间。 “是谁?”于江的敏感的觉得包间里的人物不一般,而且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难道是建设局的领导?又或者是市里的?会不会和明天的装饰标有关?”一连串的问号在于江脑中展开,他走进洗手间,有些心不在焉,连给李俊打电话的事情都忘了,他的眼前浮现出很多市里和于江有过接触的领导的样子,一个个像手中的肥皂泡样,不断出现,不断的消失。 第十六章 美男计 于江走出洗手间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进杨智斌的包间看看,不管他高不高兴都要去。走到杨智斌包间门口的时候,于江已经有了进去的理由,他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他今天刚拿到的,在金店里定做的“24k”烫金名片。这是联络的工具,礼物,也是身份的象征,于江心道:“给相识的朋友送上这么一张具有多重含义的名片,应该不会显得太唐突吧”。 于江的手刚触到包间的把手,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于江没有准备,下意识的闪到门边,角度开的不大,正好让于江隐住。一位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从包间里出来,转身轻轻的带上包间门。于江的心定了些,“还好不是杨智斌或者他的客人,否则自己冒然出现的门口,里面的人会怎么想?一个窃密者?多半会吧”。 女服务员看见于江,却掩着嘴咯咯的笑,“你跑错包间了”。 原来是刚刚把于江一行领进包间的迎宾小姐,于江记得她,眼神风骚,身材丰满,还有临走时丢下的媚笑。于江怕她暴露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嘴压在她的嘴上。女服务员饶是再风骚何曾在大庭广众受到如此的“袭击”,惊怔的像一具木头,任由于江摆布。 于江没有心情和女服务员纠缠,他只是用来最恰当的方式堵住女服务员的嘴而已。显然他的方法很奏效,两人分开时,于江看见女服务员的脸像烧红的烙铁,嘴微微的张开,喉咙里咕噜的响,却说不出半个音节。 “不要说话,你跟我来”,于江像是魔法师给女服务员施了咒语,女服务员紧紧跟在于江身后,随着他来到一间没有客人的包间。于江把门锁死,用手在女服务员眼前晃了晃,见没有反应,于江忽然又把嘴贴上去,一只手扶住女服务员的腰,另一手按在她丰满的胸上。女服务员像被解开穴道一般猛然惊醒,对着于江又推又打,无奈她的身体却不争气,软绵绵的瘫倒在于江怀中。 两人耳鬓厮磨了大约有两分钟之久,于江慢慢退到包间的宽椅,他曲腿坐下,女服务员也配合的坐上他的大腿。于江想抽出被她吸在口中紧咬的舌尖,不料几次尝试却被她咬的更紧,那种痛却让人酥麻的感觉传遍于江全身。 于江想要问题的答案,否则他哪有耐心和女服务员浪费时间,此刻怕已经扯去她的内衣裤,做成好事。于江挣脱不出,又不能硬来,缠绵时候最讲求气氛,如果破坏,也许互相吸引的两个人,立刻变成陌路。 于江的手伸进了女服务员的旗袍,他的指尖感受到丝滑圆润的丰臀,奇怪,于江感受到她内衣的丝滑手感甚至超过自己买给张云那件,于江记得陪某位女孩上发型屋时看过一本女性杂志,上面说“讲究品位的女人,尤其讲求内衣的品质”,品味和餐厅服务员?女服务员的咽喉深处早已传来欲望来临时不可遏制的间歇性的呻吟。 “不要”,女服务员的咽喉中藏了太多的液体,此时出声,却哑然,但好歹口轻启,咬住于江舌尖的皓齿已然松开。于江装作投入的大口喘着粗气,反低声质问她:“怎么了?” “不要在这里,等我下班。” “不”,于江故意在把手伸进她的胸罩,在她的乳尖轻轻一捏,女服务员“嘤咛”一声,夹紧双腿,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已经答应。当于江再次把手移向她的下体,她忽然惊醒,一把推开于江,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于江见状,也不再纠缠,轻轻拉住她柔软无骨的小手说道:“刚刚你在我包间里的,怎么又换了?” “哦,是经理安排的,说里面是贵客。” “贵客”,于江的兴趣更浓,连忙追问道:“长什么样?”女服务员故意偏过脸去,拿起桥来,于江死磨硬泡的又亲又抱才哄着她说了里面人的样貌。 “两个男人,一个有三十几岁,个子不高,眉清目秀。”于江知道她说的是杨智斌,他急于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另一个呢?” “另一个?”女服务员思索片刻,“他大概有一米八几,块头挺大,皮肤很白,大约四十多岁吧。” 于江猜不出,按她的叙述,典型的公务员的面孔,忽然之间他想到什么,引导性的问她,“是不是小眼睛,鼻子挺宽,哦,对了他的手上还戴着一只墨绿色的玉戒指?” “对,对,他吃饭时候老摸来着,我还想,就他那模样还以为自己赌神呢。”于江想笑,忍住了,他猜的没错,里面的人是李谦。他早该想到,杨智斌过去是李谦一手提拔上来,李谦回到南城参与投标,怎么会不找他,现成的关系? “他们说什么?” “好像说标不标的事情。” “哦,说到钱吗?或者数字?” “没有。”于江看看服务员,灯光下,她的脸越发明艳动人,但于江此刻的心思不在她的身上,他拿出手机,想起要给李俊打电话,最后的价格啊。他手里握着手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忽然灵光一现,他再次把女服务员拽进了包间,这一次他没有用调情的手段,单刀直入的请她帮忙。 第十七章 卧底 “我的手机,于江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我的”,女服务员也从胸口拿出一只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她误会了,以为于江要和他互换号码。 “不是”,于江为自己绝妙的想法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你拿着”。 “我有”,女服务员突然一手拿着一只惊呼道:“天,我们的手机是一个型号哎”。 “不是。” “是,你看,都是欧洲原厂的新型号”,女服务员把两只手机放在一起比对。 于江定了定神,握住她的手,郑重的重新把自己的手机按在她的手里,“你听我说,既然我们的手机是一个型号,那么你会用?”女服务员斜睨着眼睛看看他,意思说,“你当我白痴”。 于江没有解释,“你会用录音功能?”女服务员没有说话,按下于江手机的方向键。 “是,就是这儿。”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真白痴,手机都不会用。” “我会。” “你会还问我?你是不是怀疑我的手机不是我的?”女服务员的脸有些愠怒,“我虽然是服务员,但我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劳动赚来的”。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想让你帮个忙。” “哦,帮忙,我一个小服务员能帮你什么忙?” “能,这个忙你一定能帮。” “你说说看。” “很简单,你按下录音键之后,走回包间,等他们说到数字或者价格之后,你出来给我打电话”,于江又掏出一只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开机后,把号码打在自己的手机上,“这是我的号码”。 “哦,这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我在电影上看过,这叫商业间谍,要是被人抓住会坐牢的。” “不会,电影里都是骗人的,而且里面的两个人都是坏人,是贪官,我是警察,专门调查经济案件的。” “真的,你是警察”,女服务员被他警察的光环吸引,几乎立刻要冲回包间帮他完成任务,她刚走出包间,忽然又转身站在门边表情怪异的看着于江,“你的证件呢。” 于江索性把谎撒到底,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是卧底,特殊案件,不方便带在身上”。 “真的?”女服务员眼睛瞪的老大,食指点在他的胸口。 “真的”,于江抿起嘴装成很老实的样子,双手伸出大拇指比划,意思说,“相信我”。 “好吧”女服务员重新理理衣服,摞摞头发,长舒一口气,像电影里英雄人物就义前一般昂首挺胸,机械的走向杨智斌的包间。 “保存啊”,于江在后面叮嘱。 女服务员手已经按在门把,听见他的提醒,停下脚步,再次稳定住情绪向于江伸出大拇指,义无反顾的几乎是冲进了包间。 于江得到了标底,代价是,他答应第二天把警官证出示给帮助他的服务员。“幼稚的女人”,这是于江拿到录音之后的第一个念头,而现在,他开始怀疑,一个幼稚的女人,会穿几千块的内衣,会用得起只在欧洲发行的限量版手机?还有她的手,那么娇嫩……最好她是傍上某位有钱的凯子,最好是,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于江的手机上刚刚出现的标底价格就不是“七千四百万”,而是“七千万整”。 “轰”,于江感觉头顶有一个惊雷突然炸开。这种情绪他之前从来不曾有过,他从来不在乎一个标的得失,现在情况不同,他缺钱,买地的资金缺口虽然已经落实,但项目启动资金还在天上飘着,如果可以中标,把七千万的装饰项目资金挪过来,再七拼八凑,或许别墅就能上马。于江此刻失去的不仅仅是七千万,别墅项目怎么办?根据南城新的土地管理办法,一年之内项目无法启动,政府有权收回该项目的商业用地,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于江这些年的打拼将付之东流。 第十八章 评标室 于江没有放弃,他拿出电话给评标室的“朋友”打招呼,希望他们帮忙废掉几家低于标底价的公司,之后再从技术标上想办法,否则商务标扣分太多,无论如何追赶不上。于江立刻拨打石深亮的手机,未想语音提示他“该用户已关机”,于江方才想起,进入评标室按惯例是要把手机上交的。 “怎么办,怎么办”,于江靠在椅背上,看着倒车镜里自己英俊的脸。女人的自信来源于她的美貌,男人也一样,看着自己英俊的脸,他笑了,笑上天太眷顾自己,给自己这样一副迷倒女人的脸。想到女人,于江猛的从车椅上坐直身体,面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张云,我怎么把她忘了?”…… 十点半,市招标办评标室里,五位评委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因为在进评标室之前所有人都上交了通讯工具,这里仿佛进入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始社会,寂静无声的会场里,每个人的头歪向五个不同的方向。 刘亚丽在看自己的手,好像手上有本深奥的书,或者精彩的电影,看到妙处还会哑然失笑。石深亮的眼睛始终注释着手中的玻璃杯,几片龙井叶静静的躺在杯底,石深亮死死的盯住,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眼睛上,似乎再用些功力,就能把几片茶叶从杯底激发到半空,功德圆满。沈童的托着腮帮歪着头仔细端详手中的报纸,那张《南城早报》一共十六版,沈童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连寻人启事,仆告,失物招领都不放过。陈泽民悠闲的很,头大幅度的仰靠在椅背,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罗红和他们都不相熟,本来想自我介绍一番,看看几人的状态,也埋头自顾自的在笔记本上随意的写写画画,她用笔大概勾勒出几个人的外貌,在边上用不同的符号代表他们的特征,刘亚丽是惊叹号,石深亮是省略号,沈童是问号,而陈泽民,罗红在他的头像上加了一对双引号,“讳莫高深的人呢”。 罗红刚刚在本子上加完标点,评标室的门被打开,两位工作人员挂着胸牌走进来,一位推着手推车,上面摆满了几摞已经打开的标书,另一人在前做引导。两位工作人员大约二十多岁,都是瘦高个儿,皮肤白净,像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让人一见就觉得耳目一新。推车的戴着眼镜,穿着格格正正的西装,好像有些害羞,一直低头不语。另一位则是全套休闲的名牌运动服,走路都带着朝气,他笑着向大家鞠躬,“评委老师辛苦了,这是今天的标书,我和小张马上发给大家”。他的脸让罗红突然之间想起某个人,相貌英俊,笑起来很迷人,罗红心道,“看来是个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生”。 罗红见标书很多,想起身帮忙,不料她刚拉开座位,运动服的男孩连忙阻止她。“老师您坐,我们来吧,标书有些乱”。罗红见他们摆放标书有条不紊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笑了笑,越发觉得他很可爱,“明明是怕我把标书摆乱了,责任却往自己身上揽,如果有女孩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呢。”罗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仿佛回到了青春萌动的岁月,无时无刻不想着与恋爱有关的事情,她努力打消这样的念头,把注意力集中在陈泽民身上。 此时陈泽民已经醒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头偏向正摆上桌面的标书,他忽然觉得对面的新人在看自己,眼珠子大幅度的偏移,只瞄了一眼,立刻转移到标书身上。罗红看见陈泽民确实冷静下来,他好像大学里哲学系的教授,古板的老派先生,看见男女勾肩搭背也要摇头叹息“世风日下”。陈泽民捋了捋头散落在额前的头发,除非是道行足够深厚的高僧,否则被罗红这样的美女注视,任何人都会有沾沾自喜的感觉,他也是凡夫俗子,高深不过是伪装,吸引异性注意的壳而已。他如果知道罗红的注意不过是为了打消杂念,不知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装下去。 两位工作人员熟练的把标书摆放在桌子的一侧,忙完后,穿西装的那位推车走出评标室,而英俊的青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标书旁边,眼神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飘移。青年忽然浅浅的笑了,似乎在和某人打招呼,罗红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原来是另一位女评委,刘亚丽见罗红注意到,立刻把头偏向一边。罗红是女人,她理解,英俊的男子对任何年龄的女人都具有吸引力。 青年的目光偶然和罗红相遇,他又笑,那种与生俱来的充满魅力的笑容,没有杂念,自然而然的清爽,罗红曾经年轻过,曾经也有过迷恋的对象,也曾被这样迷人的微笑诱惑。罗红又看向陈泽民,她为了让自己再次冷静,而陈泽民的手已经不知所措,只能用咳嗽掩饰激动。 招标办主任杨智斌终于出现了,他的身后是还推车去的青年。 “各位老师久等了”,杨智斌一进门就向大家抱拳行礼,他的目光如炬,看见刘亚丽的杯子空了,面色微沉,“小谢,你是怎么办事的?没看见刘老师的杯子空了吗?”被杨智斌称作小谢的英俊青年,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哦,没看见,没看见”,他拿着水瓶走到刘亚丽跟前,背着杨智斌和刘亚丽吐吐舌头做了鬼脸。 刘亚丽连连摆手为小谢解释,“老杨,你这个领导作风要改改,小谢一直在忙的,你看看,刚坐下,就被你埋怨。”小谢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刘老师”。 第十九章 评标 刘亚丽乘小谢弯腰倒水的当口,故意借机摸摸小谢的脸,嘴里还说道,“别怕他”。刘亚丽比小谢大了差不多二十岁,小谢只当是长辈的关心,一点没在意。对面的石深亮却冷嘲热讽的开腔,“刘老师,前两天碰到你爱人了”。 “是吗?” “是啊,一见面就诉苦,说刘老师忙的家都捞不到回,快赶上全国劳模了。” 刘亚丽当然听出他话里有话,“哦,最近市里有几个大项目,都赶着交图,你们没说点别的?” “说了,我就劝他,刘老师那边都是年轻轻的小伙子,她主要是主持工作,累不着。” “哦?你什么时候到我们设计院考察过?也不通知一声,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你忙,都是大项目,我不敢打扰啊。” “别人不敢说,你石总来,就是天大的事,我也得放下,先招待您。” “算了,我可受不起,你还是好好指导你那些小伙子工作。” 谁都听出来石深亮话里有话,大家都在看热闹,两人谁也不让谁,杨智斌是主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他插口道:“两位都是忙人,时间不早,今天的标书也比较多,还是言归正传吧。” 刘亚丽和石深亮也不好在说什么,毕竟今天来的目的是评标。杨智斌见二人不再斗嘴,让两个小伙子把标书按次序发给五位评委。各人拿到标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一刻,杨智斌看看时间,对各位说道:“老师们,马上要到午饭时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大家也都是老评委了,知道评标结果出来之前包括我在内都不能外出,我们楼下迎宾楼的饭菜你们都尝过,味道还行吧。” “不错”,陈泽民点点头。 “好,要是大家没意见,我让小谢他们给你们到迎宾楼订盒饭,你们要吃什么菜都写在纸上,我好统一安排,但是,”杨智斌顿了顿,开了一句玩笑,“希望大家一切从简,我这儿可是清水衙门”。 第二十章 迎宾楼 中午十一点半,于江仍坐在他的车里,李俊已经从开标室出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李俊计算过,按照目前的开标结果,必须有四家废标,南城装饰才有一线生机。但是他们清楚,如果要废掉四家难度太大,今年最大的项目,所有人都盯了那么久,谁会在投标环节上出纰漏?能入围投标的都是精英,都是经验丰富的对手。 “吃饭吧。”于江发动了汽车,“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饭。”李俊没有作声,他在思考,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他必须为于江,一个赏识和信任自己的老板,朋友,想到解决的办法,哪怕是需要动用不能轻易动用的关系。 “迎宾楼”是招标办附近最大的一家饭店,菜色可口,装修档次很高,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很多消息,关于投标的消息。所以只要是从招标办开标出来的人,大多选择在这里用餐,哪怕喝一壶茶,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迎宾楼的老板会做生意,他的眼睛就是一把尺,什么人多大的分量,坐哪,都在他眼里看着,心里装着。于江的车刚停好,迎宾楼的高老板已经笑盈盈的站在车门边给于江拉门。不料驾驶室里出来的却是李俊,于江从另一边出来,看也没看愣在那儿的高老板,径直走进迎宾楼。高老板自然不敢怠慢,肥硕的身体却脚步轻盈的跑在了于江的前面,他亲自给于江领座。 迎宾楼设计的很别致,整体是一个半圆,外圈是包间,里圈是散座,高老板见于江脸色不好,轻声问李俊,“吴总,几位”。 李俊伸出两个指头,高老板会心一笑,领着他们往包间走。于江没有跟着他走,直接前往散座区,他有些疲态的说道:“不必了,随便找个散座就行。”高老板有些为难,欲言又止,于江停下问他,“怎么?难道你这儿生意做大了,除了包间不做?”“不是,于总”,高老板支吾的说道:“您有所不知,今天上午来了一个广东客人,把散座全包了。”于江已经往包间走,他只想早点坐下休息,走到半道,他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一个姓夏的女人,乖乖”,高老板咂咂嘴,看看吧台里的老板娘没在,色眯眯的说道:“那女人长的,真是漂亮,身材更是呱呱叫。于总,一会儿你可得看看,绝对极品。” “是吗?”于江听高老板这么说,突然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高老板所说的极品真的让他提到名字都流口水。 “高老板,你给我在最里口摆张桌子,用屏风挡起来,这不算散座吧。” “这个……”高老板摸摸下巴。李俊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递给他,“你看着安排,够两个人吃的就行。” “好嘞”,高老板喜笑颜开的吩咐伙计,把最顶头靠窗的一张座位用镂空屏风隔开,远处看不见里面,从里面看外面却一清二楚。 十一点半多一些,有客人陆续走进散座,高老板在门口迎宾,只要说是夏小姐安排的一律往里请。十二点,七张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只有一张空着,显然是给主人留的。李俊和于江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人都认识啊,都是各家装饰公司经营部的,有几位还是李俊的朋友。 李俊拿出电话给其中的一位打去。“喂,我是李俊,在哪呢?” “在迎宾楼。” “谁请啊?” “一个姓夏的女人,据说是我们老总的朋友,这儿有不少熟人呢。对了,你怎么没来?好像南城的同行都来了。” “哦,是啊,是啊,有事,外地有个标,在赶。” “哦”,对方挂上电话。 李俊和于江面面相觑,谁这么大本事,把南城的七家同行全找来?夏小姐是谁?答案很快揭开。于江看见了两张熟悉的脸,一张属于十年前,一张属于昨晚。 十年前的对手李谦正领着七八个跟班走进迎宾楼,站在他身侧的,正是昨晚帮助过他的女服务员。“夏,她姓夏?”,昨晚上她帮于江那么大的“忙”,于江甚至薄情的忘记问她的名字。 “反间计”,于江喃喃道,表情似笑非笑,实在和他的内心一致。他笑李谦这么夸张的方法都能想到,又笑自己竟然被这么浅显的花招给蒙蔽,当然作为失败者、受骗者他除了苦笑,还能有其它的表情? 李谦笑的很开心,夏小姐笑的很婉约。高老板说的不错,换了白色花边衬衣,粉色紧身裙装的夏小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在场的所有男性都有些呼吸不畅,而女士们则顾不得形象,拿起筷子赌气的往嘴里塞些全是酸味的冷菜。 “各位朋友,久等了。”李谦气宇轩昂的站在酒席中间,向大家挥手问好,于江仿佛又看到十年前那个纵横商场的老狐狸,重新站在舞台的中央,自己当年是微不足道的配角,而现在呢? “李总,原来是李总。” 场中有人认出李谦,南城的很多装饰公司都和已经解体的南城三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当年就是李谦的部下。李谦做生意狡猾,为人却够义气,只要是他的人,当年着实佬了不少好处。他们看见当年的老总重又回到南城,有人激动的淌下热泪,不知是谁带头鼓掌,接着更多的掌声响起,有不认识他的也受到感染,用力的拍手,用力的喊“李总,李总……” 第二十一章 李谦宴客 李谦是在掌声中坐下的,这种群情激动的场面,十年前的每次年终聚会他都会经历,眼下历史重现,他的心情也是难以平复,但是他毕竟经历过旁人无法想象的风雨,经历过被一个无名小卒搬倒的耻辱,他和十年前相比,变的更冷静,更会在人群中分辨出,下一个对手是谁。 李谦接过夏助理倒满的酒杯,向他的客人们动情的说道:“我李谦想大家啊。”说完一饮而尽,当他再端起杯,早已是泪流满面。李谦敬了客人们三杯酒,敬完,他已泣不成声。 李俊并不知道于江认识李谦,他摇头笑道:“这个人,演技不错啊。”于江自言自语的冷哼道:“他不止演技好”,李俊发现于江有些不对劲,他竟然破天荒的在中午喝了一杯白酒。 “于总,你从不在中午喝酒。” “是吗?人总有第一次。” 李谦那里,不断的有人敬酒,不断的有人说着想念的话,说着过去的辉煌,说着当年李谦如何照顾他们这些下属。他们的没一句话都引来李谦的感慨,而屏风后的于江听来,却像千万根针扎在胸口,撕心裂肺的痛。 只要有人敬酒,李谦一律干完,他的酒量还和过去一样。于江也喝,越来越苦,越来越让他抓狂,不知觉他已半瓶白酒下肚,李俊想拦,忍住了,有时男人需要酒来发泄。 李谦终于支持不住,他大约已经喝下去一斤半左右,他可以再喝半斤,但是他不能,他必须保持清醒。他向夏助理使了眼色,夏助理立刻站起来,帮李谦挡酒。 “李总下午还有事,你们也不想李总误事吧?” “不想,不想,李总不喝,你代他喝。” “我不会喝啊”,夏助理连连推辞,眼神扫过这些微醺男人的脸,不料她的魅惑的眼神却让她招来了麻烦。 “喝,一定要喝,不然不给我们面子。” “对,李总身边从来没有跌软的属下。” “李总你发个话,发个话。” 李谦故意像是央求夏助理,“小夏啊,这些都是我的老朋友,久别重逢,盛情难却,你就代我和他们喝几杯。” “李总,你知道,我滴酒不沾的。”夏助理有些撒娇的味道。 李谦干脆站起来,双手摊开压住起哄的客人,“我给大家介绍,这是夏雪,我的私人助理,平时她是滴酒不沾,但是……”李谦故意瞪起眼睛装着生气,扫过全场,等客人们都被他突来的眼神封住了口,他突然开怀大笑,“但是今天我让她破例,喝,一杯一万块。” “好,好……”酒宴的气氛被推向高潮,大家都为李谦的豪爽叫好。 “真的?”夏雪故意装作很贪财的样子。 “当然,大家作证,我李谦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没有”,客人的叫声几乎要把酒店天花板震坍。 “好”,夏雪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道:“王师傅,你帮我记着杯数,拿了奖金我和你对分。” “真的”,估计是司机的老王开心的口都合不上,真从口袋里摸出出车记录本,认认真真准备记录。 于江知道,女人要么不喝酒,喝起酒来,没有男人是对手。他有些醉意,开始他还能记得,渐渐的他已经数不过来,直到敬酒的客人越来越少,直到老王突然发出不符合年龄的喊叫,“夏助理,夏助理,我,我,我已经可以退休了。” “是吗?”夏雪几乎看不出任何喝过酒的迹象,仍旧平静的问道:“王师傅,多少杯?” “五十,整整五十杯。” 夏雪看看眼前东倒西歪的客人,微笑着说道:“还有谁要敬李总酒的?没有的话,我可要和李总结帐咯?”没有人出声,他们打心底佩服眼前的女人,不但人漂亮,酒量大,连说话都那么温柔。 李谦身边会计模样的人递给他一张支票,李谦填上金额,向客人们扬扬手,“五十万,诸位,我李谦还是那个李谦。” “李谦,李谦,”如果有人喊万岁的话,也许这些被李谦的酒和演技灌醉的客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大喊,“李谦万岁”。 夏雪结果现金支票,递给老王,“王师傅麻烦您有空的时候去银行取一下。” “好好”老王乐的合不拢嘴。 “哦”,夏雪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对老王耳语了几句,老王听罢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夏助理,夏小姐,夏……”老王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尊敬的称呼。 夏雪拍拍他的肩膀,“王师傅,就当我给您儿媳的见面礼吧。” “谢谢,谢谢……”老王也不知说了多少谢谢,旁边有人羡慕的问他,“夏小姐和你说啥了,让您老激动成这样?” “夏助理说,说这五十万给我做退休金,退休金。” “乖乖”,问的人又嫉又羡,连连说道:“五十万啦,真是女中豪杰。” 然而夏雪的举动反而招来了不少人的怀疑,有时候戏演的太过,会假,会让人突然觉得“哦,原来是一场戏”。李谦觉察到这点,赶紧站起来对大家说道:“酒大家已经喝的尽兴,我李谦还有一份小礼物送给大家”。 李谦的两个手下听到老板的话,立刻往车上走,准备发放礼物。 不知何时,于江出现在酒席中,本来他就在,只是一张屏风,走出来,实在简单的很。有人看见于江,向他打招呼,“于总啊,你怎么才来?”于江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李谦。在场的客人没有人知道十年前李谦出走的真相,李俊也不知道,多有人都以为于江来晚了,要向李谦敬酒。 第二十二章 十年河东 于江的确拿着酒杯,李谦坐着,坐的很稳,他已经想好,如果于江敬酒,他要让他难堪,大大的难堪,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于江有些踉跄的走到李谦跟前,坐在他身边的空座上。李谦没有等来于江的酒,双方就这么互相看,仔仔细细的看,四目相视,渐渐的,客人觉得不对劲,都停下吃喝,停下脚步,停下窃窃私语。 夏雪离的最近,她觉得两人之间有一团即将爆炸的火球,热量已经传达到她的身体,她的脸开始温热。她必须做些什么。 夏雪笑着伸出手,“于总,久仰。”紧绷着脸的于江竟然笑了,连李俊都觉得奇怪,刚刚还咬牙恨不得吃掉对方,看来好的生意人都是好演员。于江的笑立刻让火球消失于无形,他没有理会夏雪,笑里藏刀的向李谦说道:“欢迎回南城”。 李谦放弃了刚才的想法,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三建老总,他回南城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大度的伸出手,于江握住,两个人都用力的握住,恨不得把对方有力的手捏碎。 “于总”,夏雪再次缓和了气氛,也许她身上有股化解一切的魔力于江松开手站起身,没有举杯,没有握手,而是隔着李谦抱住了她。两个人弯曲着身体,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李谦的面抱着。谁都知道“私人助理”的含义,于江这么做不是真的想揩油,是想向李谦示威。 有人在猜测两个人交恶的原因,大家很快集中到上午标上。但是有人不理解,七千万,利润好些有一千万吧,拿到手的可能也就几百万,于江这么多年会在乎一千万?他们哪里知道,于江是恨,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而且是这么拙劣的骗局。 李谦似乎想抽身事外,他离开了桌子。了解李谦的人明白,每次他请客都会最后一个离开,如果先离席,那么肯定是有人让他不高兴,这个人就是于江。大家明白李谦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于江绝对是南城商界这几年新生代中最具实力的,李谦的离开,不是不一种廉颇老矣的无奈? 夏雪在于江耳边的一句话,让于江松开了她,他用惊讶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那种夸张的程度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在开玩笑。 于江离开了,他出门时没有忘记领取李谦送的纪念品,一只剃须刀。送礼品的人还多送了他一只u盘。于江坐进车里,李俊站在车外,这就是于江欣赏李俊的原因,很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笔记本里传来一段录音,“……顺子,你帮我好好教训他,什么事你不要问……”是上午他吩咐顺子修理粤香楼和他发生冲突的瘦高个儿的电话,卡已经处理,怎么会?他忽然想到昨晚自己的手机曾在夏雪的手里,他明白了,他的手机已经被监听。他仔细回忆,除了打给顺子,还有罗红,还有张云,但是幸好都没说什么。于江笑笑,“李谦啊,李谦,凭这段录音你想做什么?”他摇开车窗,让李俊上车。 李俊上车,电脑仍然在播放u盘里的录音,于江的话结束之后,换成了一段新闻。“本市今晨发生一起恶性伤人事故,一位青年男子遭到黑社会性质的暴力集团殴打,已于今天中午抢救无效死亡……”于江听罢,像遭到晴天霹雳一般,猛的踩死刹车,李俊头“嗵”的撞上前车玻璃,手中准备关闭的电脑也随之跌落在驾驶室。 “你下车,下车”李俊知道出大事了,他连忙离开车箱,捂着隐隐作痛的前额。 于江又打开车窗,“把手机给我”,李俊刚递给他,于江猛的一把方向把车倒回了迎宾楼。李谦的手下还在发放礼品,于江没有下车,先给顺子打电话,电话刚刚拨通,他又立刻掐断。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醉意也在瞬间随着惊慌失措而消失。 “冷静,冷静”,于江强迫自己冷静,他接通网络,搜索《南城新闻》的词目,他再也无法冷静,网络上所有的标题都赫然写着“南城发生恶性暴力事件,受害者已于一点左右不治身亡”。网络还附有黑社会施暴的视频,他认出来,被打的男子正是上午和他发生冲突的瘦高个儿。他因逃税坐牢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法律,他清楚的记得,刑法上规定“教唆杀人,最高可获死刑”。 “王八蛋,王八蛋”,他用力拍打方向盘,用低沉的声音咒骂,骂顺子,骂李谦,骂所有人。上午开的那个标,他完全忘记了,他在考虑,是不是马上逃往国外?也许顺子已经被抓,如果潜逃,这么短的时间能跑得掉吗? 李谦的手下发放完最后一份礼品,关上车门,正准备离开,好像又想起什么。他拿出一张名片,敲敲于江的车窗,于江如果此刻手中有刀,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李谦,把夏雪干掉,但是他没有,他只有一台电脑,不断播放着与他有关的新闻。他把电脑合上,稳定住情绪,打开车窗。 “这是我们李总的名片,他说让我过十分钟交给您,现在时间差不多”。李谦的手下递完名片上车离开,于江看着李谦的名字,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发誓,“如果还能翻身,一定要让李谦加倍偿还。”于江用李俊的手机拨通了李谦的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李总在休息,有事请留言。” “我是于江”,于江努力控制住情绪,他必须控制不让自己骂娘,自己的命现在还在电话主人的手里。 “哦,于总,我是夏雪,有什么事吗?”夏雪的声音十分平静,好像没有任何事发生,没有u盘的存在。 于江以为是在做梦,他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痛,痛的很清晰,夏雪的声音还在电话那段传来,“于总,要是有事的话,您告诉我,我帮您转告。”夏雪的平静越发让于江感觉自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他深呼吸,深呼吸,否则他恨不得立刻约他们见面,杀了这对狗男女。 “夏小姐,刚刚李总给我一份礼物,你替我谢谢他。” “哦,礼物是我选的,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于江牙快咬碎,却憋出一句客气话来,“我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我会转告的。” 夏雪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于江按着重播键,这次他不准备绕弯子,看来夏雪也是这次计划的策划和执行者之一,电话还在接驳,自己的电话却响起,号码有些陌生。他迟疑的接通却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江,是我张云,我刚刚接到消息,上午的标南城装饰中了。” “不可能”,张云的好消息让于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任由张云在电话里低沉的喊他,他像木头人机械的挂上电话。 李谦的电话再次接通,这次是李谦接的。 “于江,你知道我在哪儿,一个人来。” 第二十三章 意外中标 杨智斌说的没错,迎宾楼的盒饭做的很不错。即使是家常菜,也用料讲究,蔬菜没有味精十分清爽,一桶紫菜蛋汤,也让人回味。罗红第一次吃盒饭吃的有些撑。吃过午饭,评标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遇到问题,由小谢负责对外联络,他不参与评标,有时进来倒水,也刻意回避投影仪上的内容。 按照商务标和技术标的综合评分,下午两点大家已经达成一致,第一名是深圳金鸟装饰,上海城建第二,第三第四名则是南城建发和南城普厦,南城装饰因为扣分较多,排在最后一位。 杨智斌看到了投标结果并无异议,准备进行记录。就在此时,陈泽民忽然打开招标文件,对其中“项目经理必须两年之内获得国优”提出质疑。各人打开招标文件,对照标书业绩要求进行比对,并未发现问题。 陈泽民让大家看看其中的时间要求,是“两年之内”的国优获奖项目,既然“之内”当然不包含两年的,而且没有作出说明。 “不错,按照这样的要求,其中有四家装饰单位应该作为废标处理”,刘亚丽十分肯定的说道:“一般要求是两年的,业主提出一年,可能也是有他们的想法,毕竟政府项目要求严格也是应该的。”杨智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主持会议的,但是不参与讨论,只有争执不下时,作为公证方提请投票。鉴于目前的情况,好像大家都比较认可四家废标的决定。他左右咨询意见,“其他三位老师怎么看?”沈童和石深亮举手表示同意,罗红有些意外,按照正常的情况,项目经理获奖项目过期按照不记分处理,废标好像够不上。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排名前四的投标单位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废标,所有的排序将会大乱。 “我反对”,罗红向众人说道:“按照招标文件规定,项目经理没有国优,只是扣三分,不应该废标。” “这点招标文件上没有规定,按照惯例是应该废标的。”说话的是刘亚丽,她的反驳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对,招标文件没有规定的,按照惯例执行。”石深亮补充道。 提到惯例,罗红不好再说,刘亚丽的质疑无懈可击,“惯例”是老评委才有的,罗红作为新人,根本无法得知“惯例”。罗红觉得招标文件就像一个设计好的骗局,“项目经理必须两年之内获得国优”,“必须”和“两年之内”,看大家怎么理解,为什么“必须”出现,而加“三分”也出现?如果当时审核投标资格时就有“必须”的说法,为什么这几家单位还可以参与投标? 罗红想据理力争,但是她找不到理。杨智斌见大家都不说话,当即宣布,“以上四家项目经理没有国优的投标单位废标,剩下的五家重新打分。”技术标没有修改的必要,关键在商务标上,说到底就是投标价格。罗红按照接近标底的顺序,南城装饰仍旧排在最后一位。 半个小时之后,杨智斌拿到了五位评委最终的综合评分,令罗红意想不到的是,“南城装饰竟然以高于第二名一点五分中标。”罗红想质疑结果,杨智斌没有给她机会,他已经把结果记录在案,并让小谢通知各投标单位三点钟宣布投标结果。 除了罗红,四位评委如释重负一般打开各自的手机,就在开机的同时,罗红收到一条短信,“感谢”。 “是谁?是于江,一定是他,没想到他的能力这么强大,可以最高价,最后一名的身份中标。”罗红愤怒了,她立刻回复道:“于江,你太让我失望了”。发完短信罗红有些后悔,为什么是“失望”?为什么不是“生气”,或者别的词?难道自己对他有过希望? 罗红跟着其他评委从特殊通道离开了招标办。他发现刚刚其余的四个评委刚刚离开,就同时上了一辆出租车,去哪里?天知道,罗红站在空旷的停车场,抬头看着躲在云后的太阳,云边镶嵌着的金边让她头晕目眩,她发誓再也不参与评标,太黑暗,太明目张胆。既然大家都知道结果,又何必多此一出?游戏,是游戏,给某些人看的游戏。 罗红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赶紧回家,她要狠狠的休息,睡到明天,不去想,什么都不想,太假了,人,事情。就在她想到人的时候,一辆轿车急驰而过,险险碰到停在路边的出租车,罗红认出车牌,是于江,怎么又是他?罗红坐在车上努力想把脑中有关于江的记忆删除,他越是这么做,越是清晰,她好像就在眼前,几厘米的距离,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听到他的心跳…… 杨智斌宣布结果之后,小谢回到了招标室,此刻里面早已内空无一人。他锁死房门走到废物箱边弯下腰在里面翻找,就在他找到需要的物品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慌张的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去听,直到脚步声消失他才谨慎的回到废物箱旁,把盒饭逐一打开,在剩饭剩菜中间,他找到了四张写着字的纸条。他本来打算拿出打火机想付之一炬,就在火苗窜出的一刹那,他忽然改变主意,把纸条塞进了上衣口袋。 监控室的摄像头他刚刚关闭,此刻他重新打开,检查之前的记录,确认无误后,他背着装有篮球的背包到大学的篮球场打球。大学篮球场边,早有朋友在等他,两人打了招呼,朋友递给他一个信封,小谢随意的装进背包跑进篮球场,朋友随即消失了。 这一切都被小谢的同事陆宁用摄像机记录下来,包括那段小谢在评标室翻找的视频。陆宁没有再跟踪小谢,而给小谢信封的朋友,陆宁的同事在盯,他需要立刻把视频放大,看看招标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走进省安全厅特别调查组所在银城宾馆顶楼,调查组通过别的部门包下了整个顶层,他的同事们正在顶层的会议室等候。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调查组的柳处长指着视频画面中小谢从盒饭中拣出的字条对参与调查的组员说道:“你们看,这个人是联络人,评标过程中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问题是是谁让他传递的纸条,杨智斌知不知道?”陆宁很有把握的说道:“柳处,我看杨智斌肯定知道,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快宣布中标结果?”柳忠看着他,表情严肃,“小陆,凡事要讲证据,杨主任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与违规招投标有关之前,仍然是我们的同志,对于同志要谨慎。南城是出了问题,但之前南城招投标工作取得的成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要秘密调查?就是怕伤了自己同志的心啊。我们的党是靠人心赢得了革命的胜利,如果杨智斌这样的同志是兢兢业业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奋斗的话,你的肯定,你的证据不足的调查,会让他和他这样的优秀同志失去继续为党的事业奉献的忠诚。”陆宁不住的点头,“柳处我以后不会了。” 柳忠在他因为工作需要而僵硬的脸上展开几许笑意,“我们要有怀疑一切的勇气,但是必须把证据落实才可以让检查机关介入调查。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是,实事求是,绝对不能冤枉任何我们的同志。” 第二十四章 匪夷所思 于江和罗红擦身而过时他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他必须冷静的思考,李谦想要什么?顺子会不会被他收买?中午的那场戏做给谁看?南城装饰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中标?于江理不出任何的头绪,他希望马上见到李谦,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李谦电话里说的地方,对于于江来说实在太深刻,也许李谦也是一样吧,否则他怎么会提出在那里见面?南城城东五十公里,有一处悬崖,悬崖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当年他就是选择在这里和李谦见面。悬崖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当年于江选择这里也是煞费苦心,他怕李谦绑架自己,而这里根本没有人可以藏身,于江自信,在李谦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最少可以和他同归于尽,而当年他什么都不是,李谦不会那么傻和他一起死。 今天好像和十年前一样,只是双方掉了个儿,于江被逼上了悬崖,而李谦掌握着他的命运。于江到的时候,李谦的商务车停在悬崖边,悬崖上李谦面向大海,他双手叉着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涛翻滚的声音让他心潮澎湃,他在心底呐喊,“终于回来了”。 于江走下车,李谦的两名手下拦住他,示意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带武器。于江苦笑着举起双手,两名健壮的保镖熟练的搜查过全身,确认没有任何武器之后,才抬起手像武侠片中的拳师,抬手,作出“请”的手势。于江大踏步的走上悬崖,一直走到李谦身边。他没有说话,看着风云诡异的海面,心情也不知觉的随之起伏。 两个人并排站了有十分钟之久,李谦忽然感叹道:“很久没看到这片海了。” “你可以经常回来的。” “是吗?”李谦怀疑的看着他,“你希望我回来?” 于江没有开口,用沉默代替回答。 “十年,整整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逼得我李谦远走他乡。” “你恨我?” “恨,当然恨。如果是你呢?” “我也会。” “现在我不恨了,一点不恨,甚至还喜欢你。” 于江纳闷了,“喜欢?”难道李谦变成了“同志”? “可惜我没有儿子,要是有,我也希望他和你一样。做大事,不择手段。” “你是在夸我?” “当然。” 于江放心了,只要李谦不是“同志”就好,否则他提出些可怕的要求,不如现在就跳海。 “既然你不恨我,又为什么要使这么多手段?” 李谦侧过身,眼神中充满笑意,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很欣赏于江。 “电话是你给夏雪的,人也是你安排打的,我只不过记录下一些证据,耍手段的人应该是你。” 于江没办法反驳,只能叹息道:“现在你赢了,随你怎么说,你开个价吧”。 “哈哈……”,李谦笑的前仰后俯,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片刻之后他才停住,手指着于江,“钱?你以为我要你的钱?听说过金鸟集团吗?” “听过,是香港的上市公司。” “不错,做过功课。你知道金鸟的董事会主席是谁吗?” “夏南海。” “我就是夏南海”。 “你是夏南海?”于江一个字一个字把“夏南海”三个字吐出来。 “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改名了,李谦只属于十年前。” 于江将信将疑的问道:“你到南城为什么还用李谦的名字?” “如果我突然跟你说我是''夏南海'',你信吗?” 于江摇摇头。 “现在你信吗?” 于江不得不信。 “你既然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李谦神秘的指着于江,“你”。 “我?”于江更加奇怪,“你要我做什么?” “做我的女婿,做夏雪的丈夫,做金鸟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于江如果可以,一定会摸摸李谦的额头,“疯了,你一定疯了。” 李谦继续说道:“我身边有很多能人,但没有一个比得上你,而且我的女儿很早就喜欢你。” “夏雪真的是你的女儿?” 李谦点点头,得意的说道:“除了我李谦还有谁能生出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儿?” “也许你弄错了,昨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 李谦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他面对大海回忆起十年前的往事。 第二十五章 于江的未婚妻 “夏雪的母亲去世早,我工作忙,总觉得对她有亏欠,于是一直惯着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当然有很多公开场合我也带她参加,毕竟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我做了三建的董事长,将来这份家业就是她的,我必须让她多见世面。 十年前,夏雪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带她参加了公司的年终聚会。那天你也在,也许你没注意到夏雪,但是夏雪注意到你,也许是巧合吧,你走的时候和夏雪坐在了同一辆车。车上人少,夏雪被两个流氓欺负,你出手保护她,结果被流氓打伤在地。“ 于江似乎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哦,你要不提我差点忘了,那是夏雪?” “李雪。也许你不记得她,但是傻丫头一直记得你,不但记得,还让我提拔你,让你做我的助手。” 于江听到此处有些愤怒,他终于知道当年李谦打压自己的原因,十年前的旧事重提,他依旧火冒三丈,“所以你恨我,想把我赶走?” “我女儿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赶走?” “你怕你女儿影响学业?” “学业?”李谦不屑的说道:“你在我手下干过,你看看我的那些骨干,哪一个有学业?” 于江不说话了,他在等李谦的解释。 李谦反问了于江一个问题,“你知道一个人成长最怕什么?” “没有人赏识?” “错,少年得志。” 于江似乎不以为然。 李谦像训斥恨铁不成钢的儿子一样骂道:“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 “不错,就是你。你当年刚从机关下来,身上有些骄气,我故意磨你,想把你的骄气磨去,我一直派人在观察你,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像我汇报。半年后,我以为你的骄气磨去一些,想让你从基层锻炼起,逐步走上比较重要的岗位。你以为仓库保管员折杀你了?”于江渐渐开始相信李谦的话,是啊,如果他真的看我不顺眼,不如一脚把我踢开,为什么还要费劲的整我? 李谦见于江不说话,语气和缓一些,“你不要小看仓库保管员,我当年就是从仓库保管员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来。全公司就你一个笨蛋不知道我是在磨练你,你以为你这些顺风顺水是你有本事?我李谦虽然不在南城,想整垮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你为什么不整?” “我刚才说了,我就一个女儿,她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她。女孩子有时候真的很傻,她知道我是被你赶出南城的,竟然不安慰我这个父亲,反倒是帮你说话,让我不要报复你,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她就自杀。”于江愣住了,他不相信夏雪会这么痴情,昨晚她那么放荡,难道是装的?最后一刻嘎然而止,于江分明看见她眼神中的羞涩,是了,也许她真的是喜欢我。包括中午她在耳边说的让他惊诧的话,“于江,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们移居香港,夏雪身边有很多男孩子追她,可惜她一个都看不上。她也不小,我必须为她做些什么。” “所以你就陷害我?” “陷害?陷害你的人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少年得志,你会派人去修理一个仅仅和你发生争执的陌生人?你应该庆幸,是我录的音,如果是别人,你恐怕已经在看守所里等着挨枪子儿。”于江开始明白李谦的目的,不过他还是不信,太匪夷所思了,好像十年前,十年后都是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而李谦是个大圣人,是个慈父。 “好,你把录音全部删除,我就相信你。” “现在不是你不相信我,是我不相信你。录音我会妥善保管,如果你对我女儿哪怕有一丁点儿不好,我保证,即使让我的女儿做寡妇,我也要狠心一次。”于江开始明白李谦要挟自己的动机,为了女儿,天知道,李谦不择手段得到的证据不过是让他的女儿和自己结婚。于江放心了,如果李谦说的是真的,自己非但不会坐牢,还会有夏雪这样如花似玉的老婆,当然还有李谦的金鸟集团。 “天啦,老天对我实在太好了。”于江恨不得马上跪在地上给李谦磕头,叫“岳父”。 “走吧。”李谦转身往回走。 “去哪儿?” “去见夏雪。”两个人前后走下悬崖,李谦让于江把车钥匙交给手下的保镖,“你坐我的车。”于江乖乖的把车钥匙交出来,此时他已经任由李谦摆布,他的心里有了新的计划,假如和夏雪结婚,一定要想办法把录音拿回来,难道一辈子听命于李谦,听命于一个女人? “我是为了保护你”,李谦和于江并排坐在商务车的后座,语气已经变成关心他的长辈。“你的朋友顺子已经被公安抓了,依你看他会不会指认你是幕后的买凶者?” 于江没有作答,会又怎么样?唯一的证据在李谦手里,凭顺子的一张嘴,公安会信?于江此刻真的无法离开李谦,他的命在李谦手里攥着,那种被人抓住七寸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脖子上像套着绳索,只要惹得主人不高兴,绳子一紧就完蛋。他开始佩服李谦,当年竟然可以忍气吞声到香港东山再起,而且不计前嫌,是肚量大,还是真的为了自己的女儿?最好都是,否则自己恐怕再难翻身。 商务车平稳的驶入南城城中的“帝豪花园城”。李谦从车上下来,于江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保镖拉开车门之后回到车上,李谦和于江坐电梯到达四楼。李谦按响了401的门铃,里面传出夏雪的声音,“来了”。 门被打开,夏雪穿着白色休闲t恤,水洗布的牛仔裤,未施粉黛的站在门前,那份清纯可爱的模样,像极了高中里的让男生痴迷的美丽校花。她吃惊的看着于江,“你,你怎么来了?” “我让他来的。”李谦换上拖鞋,走进室内。于江仍旧不说话,低头换鞋跟在身后。李谦坐在沙发,他就坐在对面,活脱脱一个做错事挨家长骂的学生娃。 夏雪盘膝坐在李谦的身边,笑盈盈的看着他。 李谦打趣道:“于总,你舌头被人吃了?”于江没吭声,摇摇头,看看李谦,看看夏雪。 “我说什么?你让我说什么?” “说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向我女儿求婚?” “爸爸”,夏雪撒娇的用粉拳敲打李谦,樱桃小嘴撅着,那份装出的生气样子既淘气,又可爱, “马上”,于江跪在地上,头也不抬,毫无诚意的说道:“夏雪,我向你求婚。” “我不嫁,谁说要嫁给你?”夏雪被他应付的口吻气的要哭出来,“你走,走……”李谦见女儿生气,为了哄她,一巴掌拍在于江后脑勺,“你是在和谁谈判呢?什么态度?”于江觉得自己像一条狗,一条李谦买来逗女儿开心的狗,不,连狗都不如,狗还会“旺旺”叫几声,自己连叫的权力都没有。 “爸,你怎么打人啊”,夏雪见李谦拍打自己心爱的人,转而又埋怨起父亲,“你也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好,好,我走”,李谦起身就走,于江也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跟着。 “你不能走,你走了,谁陪我的宝贝女儿?” “是她让我走的。” 李谦觉得于江是在赌气,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你现在能去哪?公安已经到处在找你。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事情解决,再出去。”李谦开门走到门边,又叮嘱道:“你的事夏雪不知道,你最好不要告诉她,否则……”李谦轻轻的带上房门,屋里只剩下于江和夏雪两个人。 第二十六章 闺房密语 于江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上,头仰望着天花板发呆。夏雪没闲着,给他倒茶,削苹果,还拿来李谦的香烟。于江像石雕一样静止着,夏雪也不劝,呆呆的看着他出神。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夏雪的双眼一刻没有离开于江,他此刻的颓废更散发出忧郁迷人的气质,夏雪看的有些痴,眼睛有些模糊,十年来,她终于可以和自己迷恋的人这么近的坐在一起,即使一句话不说,她的心依然激动的难以平复。 于江终于说话了,语气木讷“你喜欢我?” 夏雪没有出声,玉石般明亮的双眸中噙满泪花。 于江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难以想象她竟然是昨晚那个放荡的女人。 “你……”于江想问她为什么哭,欲言又止。 夏雪拉起于江的手,似乎想带他去什么地方,于江机械的由她牵引,穿过客厅,走进了夏雪粉色的闺房。 墙上到处是于江的照片,各种各样的,有靠在车窗,风吹乱头发,眼神迷离;有站在十字路口等候红灯;有于江和不同女人在做爱……几百张大大小小的照片贴满了四面墙壁。 “你跟踪我?” 夏雪没有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打开扉页,于江看见,上面用红笔写着“思江日记——写给我最爱的人”。 夏雪随便翻开一篇,轻柔的读道:“03年4月7日,星期一,有雨。今天是我回到南城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今天开始我就可以到他的身边工作,可以每时每刻见到他,或许他会注意到我,或许会和我说话,会说什么呢? ‘你是新来的?’ ‘你叫什么?’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我说我叫‘夏雪,夏天的夏,下雪的雪,我是夏天里的雪。’他会不会说,‘是谁帮你起的该死的名字?夏天会夏雪吗?’我向他吐舌头,做鬼脸…… 03年4月8日,星期二,仍然在下雨。昨天我没有看见他,公司里的人告诉我,他不常来,女同事们提到他的名字可兴奋啦,丽丽偷偷告诉我,‘老板是大帅哥,看他一眼都会触电’我问她,‘他看过你吗?’丽丽没有说话,看来他还是那么骄傲的人,也许他一直在等我吧,因为96年的2月1日22点17分他和我说过,‘我会一直保护你’。每次我想起他说的这句话,我都甜蜜的要死…… 03年4月26日,星期五,晴。我终于看见他了,他从我的办公室门前经过,他还是那么英俊,他有事吧,走的很急。他的秘书是男孩子,叫小金,看见他来,要给他端咖啡,我说我来吧,小金却说:“老板说他的办公室不允许有公司的女性进入‘。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可能是为了避嫌吧。是啊,我看见丽丽谈论他的表情,如果独处一室,我怀疑丽丽会不会扑到他怀里…… 03年5月19日,星期一,晴,天气很热。到公司一个多月,我始终没有和他说话,甚至他连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也许他很忙吧,又或者我长的丑,根本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我决定跟踪他,从今天开始…… 03年7月5日,星期六,暴雨。我跟踪他差不多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竟然一个晚上和三个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她们那么俗气,她们和所有的男人打情骂俏,开始我以为他是逢场作戏…… 不是,他不是逢场作戏,就在他的那辆吉普车,短短两个月,有十三个女人在里面和他做爱,他根本不爱她们,他只是发泄,我拍下他做爱之后的表情,茫然而且失落…… 03年8月20日,星期三,阴。今天我辞职了,他没有出现…… 我要到香港帮爸爸…… 我要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女人,我爱他……“ 读到这里,夏雪已经泣不成声…… “我爱你,我爱你……”她扑进于江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 于江呢,是瞬间的感动?还是依旧为了某种目的?他也紧紧的抱着夏雪,他习惯说的“我爱你”三个字,却始终无法吐露。 第二十七章 游行 罗红回到家中,母亲已经把东东接回来,她疲倦的靠在沙发上。儿子东东在做作业,她努力的撑起身子,走到东东身边,轻轻的摸摸儿子的头发,“东东,今天作业多不多?”东东停下笔,一本正经的说道:“多,老师疯了。” “不要瞎说,老师作业布置多是为了你们好。”东东摇摇头,“妈妈,我们学校真的有个老师疯了。” “是吗?”罗红问东东,“怎么会疯的?” “听同学说他的男朋友被人打死了,好多老师要去游行,妈妈什么是游行?”东东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求知的欲望。 “游行嘛”,罗红不知如何解释,讲深了孩子不懂,不回答,东东会不依不饶,自己实在太累了,她想起来丈夫赵鑫,“这个问题你要问爸爸,妈妈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好”,东东懂事的点点头,继续埋头做作业。 母亲刘桂英也听说了学校老师疯了的事情,她把罗红拉上一边,轻声说道:“你想想办法赶紧给东东换个学校,你看看,这些老师,说明天可能不上课,要上街游行,向政府请愿。这不是耽误孩子吗?” “妈,也许只是说说,游行也要有政府批准不是?”母亲还在继续唠叨,她实在太疲倦了,只能打断母亲:“妈,我今天累了一天,我想休息一会儿,晚饭我不吃了。”母亲还想关心她几句,罗红已经关上房门重重的躺倒在床上,她实在筋疲力尽,刚刚睡下便即进入梦乡。 赵鑫到家的时候,罗红还在熟睡,母亲没有打扰她,摆好饭菜,轻声的叫东东和吃饭。 “爸爸我们学校老师要游行,游行是什么意义?我问妈妈,她说你知道。” “游行?”赵鑫犹豫片刻,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东东,还记得爸爸带你看过的话剧吗?” “记得。” “演完了我们是不是要鼓掌啊。” “我知道,鼓掌是为了给他们加油。” “恩,游行和这个有些相似,也是为了一些事情加油。”东东有些疑惑,又追问道:“游行和鼓掌一样?” “不完全一样,鼓掌是比较平和的加油方式,而游行是要到街上,要大声的喊叫,而且一般游行都是为了不好的事情。”赵鑫用了尽量婉转的方式解释,也不知东东是否理解。 “哦,我知道了,明天老师们是要给那个疯掉的老师加油去。”东东很聪明,他的理解基本正确,又或者是赵鑫的比喻较为形象吧。 赵鑫听到东东的话,突然怔住,他在宣传部门工作,游行是相当敏感的字眼,“东东,你说,你们学校的老师也要游行?” 母亲插话道:“是啊,学校有个老师疯了,说是男朋友活生生被黑社会打死。” “哦,她是东东学校的老师啊”。赵鑫若有所思的随口应道,他在单位已经获知了这则新闻,市里对事件很重视,晚上组织宣传部、公安、新闻等单位在市委开会,他是小科员当然无法参与决策层的事情,但是他获知事件之后,也在发布新闻的网上跟帖,对黑社会的恶劣行径表示愤慨和声讨。东东学校老师要游行的事情恐怕领导们还不知情,一旦游行,后果不堪设想,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个情况向上级汇报。 赵鑫犹豫了片刻,放下碗筷走到阳台,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处长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王处长的声音压的很低,很急促,看情形还在开会。赵鑫简单汇报了情况,王处长的声音忽然放大,“你再说一遍,要游行的老师是那个学校的?” “解放西路小学。” 王处长的电话挂断了。大约过了一分钟,赵鑫站在阳台吸烟,他的手机响起,是王处长,他在电话里命令赵鑫立刻下楼,他的车已经出发,接赵鑫到市委反映这一重要情况。 市委会议室,由负责宣传的李沧海副市长牵头,市公安局,宣传部,新闻、文化等相关部门正在召开“9。27”案情协调会。赵鑫走进会场时,会场内鸦雀无声。王处长坐在离李副市长最远的位置上,他的旁边放了一把折叠椅,显然是给赵鑫准备的。王处看见赵鑫进来,连忙向他招手,不料李副市长沉着脸说道:“小赵,你就站着说,谁要游行?时间,地点?”赵鑫一下傻眼了,他后悔不该打这个电话,他哪知道时间地点啊?唉,他要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说,是七岁儿子告诉他的,以后他在机关还怎么混?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王处。 “小赵,请你快一点,大家还有其它工作要准备。”李沧海催促道。 赵鑫心下一横,编也要编一个,总之短话长说就是,他站在门口的位置,有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只话筒,这又增加了他的紧张感,“我,我……”了几声又没下文。 李沧海一拍桌子,大骂道:“我们队伍素质建设一定要加强,简单的汇报情况,有什么不好说?” 赵鑫被他一惊,说的倒流利起来,“下午我接到通知,在网络上查找关于''9。23''案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原因,有个网名叫''正道之士''的在谈论区留言,说受害人的死和拆迁有关,他指出女教师的家在郊区,正在就拆迁补偿款问题和开发商谈判,双方没有达成一致,而行凶者是具有黑社会性质的非法组织,专门从事强行拆迁过程中恐吓和暴力驱逐被拆迁者……” “说游行的事,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李沧海的语气和缓了一些。 赵鑫继续往下说,“我爱人有一个朋友是解放西路小学的老师,她告诉我爱人,老师们听说同事因男友被害而精神失常的消息后,准备明天上街游行,要求政府严惩凶手,并挖出幕后黑手。”赵鑫的话有真实的,也有从网上道听途说来的,总之没有原则性的误导。 李沧海问道:“你是听说的,有没有实际证据?” “网上也说,要组织游行,向政府讨个说法。” “好,你汇报的情况十分重要,你是宣传部的老同志了,你也列席会议吧”。赵鑫赶紧小跑到王处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赵鑫发现王处的额头上也和自己一样密布着汗珠子。 第二十八章 通缉 李沧海偏过头,看着身侧的公安局长居建军,“你怎么看?” “这起案件对于我们公安系统来说,无论从案件性质和破案难度上来看,都属于一般刑事案件,至于这件事引起的社会反响,我看应该属于宣传部门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如何让群众冷静下来,这些年因为征地、拆迁,环境污染,以及就业等等社会问题政府一直没有解决,我们工作中经常碰到普通群众受到鼓惑和干警发生冲突的事件,万一教师上街游行,从而引起社会矛盾的大规模爆发,情况就不可收拾,而且……”居建军准备提到省委调查组,发言被李沧海打断了。 “老陈,你怎么看?”老陈叫陈岚,市委宣传部长,赵鑫的顶头上司,他文采出众,人也十分精干,虽然刚满五十岁,但看上去只有四十岁上下。 “刚才我们会上也提到了,对于已经公开的舆论,政府要进行疏导,堵目前来看已经堵不住,我也上网看了,全国都在关注这个事情,中央和地方的很多新闻单位也提出要到南城来采访,我向黄书记请示过,他五点钟左右作出批示''一律热情接待,杜绝任何单位和个人试图阻挠新闻媒体采访的行为''。我已经按照黄书记的批示,安排相关人员搞好对兄弟省市新闻媒体的接待工作。疏导的方式,我刚才会上在考虑,是不是明天上午召开新闻发布会,对网络上流传的虚假的信息,误导群众的信息予以澄清,并欢迎群众监督。” 李沧海对老陈的发言表示赞许,他又补充道:“发布会一定要开,但必须是在我们基本掌握真相之后,目前舆论的热点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为什么公安部门在接到报警后十五分钟才赶到现场?建军同志,这个事情你去办,让你们局新上任的新闻发言人出马,她形象口才不错,我们也要吸引网民眼球啊”。 大家面露笑意,居建军爽快的答道“是是,我安排。” “舆论关注的另一个焦点是幕后黑手,你们公安部门审讯进行的怎么样?” “凶案的主犯已经交代,主使人是一家装饰公司的老总,叫于江,我们已经在通缉。” “必须尽快将他捉拿归案,是不是牵涉到拆迁问题?” “很难说,于江刚刚成立了江海开发公司,在城郊拿下一块地,但是项目还未启动,拆迁就更谈不上。” 李沧海用食指敲敲桌面,“现在的生意人厉害的很,未雨绸缪,杀鸡儆猴也不一定。” 居建军不停的点头,“是,是,有可能。” “老陈,你们宣传部牵头想办法查一查是谁在网上散布谣言?如果能查到,你们让公安部门配合,请他谈一谈,为什么制造这些言论,目的是什么?严重的提交检察院,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你们的新闻发布会也要开,代表市委开,前提是先抓到幕后黑手,是叫于江吧。” 居建军点点头,“是他。” 李沧海偏过头,直视居建军的眼睛,“我给你24小时,必须抓捕首犯归案”。 “是。” “刚才小赵提到的教师游行的事情,我看大家不必紧张,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爱人就是解放东路小学的老师,如果她要游行,应该会尊重一下我这个老公吧?” 大家听到李沧海的话,都如释重负。赵鑫却有些坐立不安,一来他刚刚受到李沧海的斥责,二来他听说于江成了通缉犯,万一问到这几天的情况,他交待说请我们一家吃饭怎么办? 赵鑫正在苦恼,李沧海突然点他的名,赵鑫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站的急,座椅倒在地上,李沧海笑笑,“不要紧张,我是要代表市委对你表示感谢,无论你提供的信息是否重要,你时刻把党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精神,很值得我,和在座的同志们学习。” 李沧海鼓掌,大家也跟着,会议室里掌声响成一片。 赵鑫十点多回到家罗红已经起床,正在吃饭。他的脸色灰的吓人,从进门起就唉声叹气,罗红和他开玩笑,“赵局长,不错嘛,司机送回来的?” “王兴达个王八蛋,他为了邀功,把我喊去丢人。” “怎么了?”罗红觉得赵鑫的情绪不对,连说话的方式都变了,变的像市井人物在骂街。 “没怎么”,赵鑫愤懑的掏出香烟,当着罗红的面点上,罗红可不管他心情如何,一把从他嘴上撸下,熄灭后扔进了垃圾桶。 “你心情不好,可不要让我们跟着吸二手烟。” “罗红,你,你……”赵鑫指着罗红的鼻尖,心情激动,又不知如何发泄,只能委屈的一屁股坐在沙发,双手抱头拼命的抓自己头发。 罗红心疼的坐在他身边,用手摩挲着他的后背,轻柔的安慰道:“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好些。” 赵鑫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一把推开罗红的手,“你说说,你为么要当那个倒霉的评委?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名?” 罗红有些纳闷,怎么市委开会牵涉到她身上来,她不无委屈的申辩道:“我当初考评委你不是支持的吗?” “是,我是支持,我哪里知道评委是个碰不得的东西。”赵鑫长叹一声,似乎要把一肚子委屈从肠子里,肺里突出去。 “我听妈说,你到市委是向上级反映明天教师游行的事情,怎么牵涉到我身上来?” 赵鑫逐渐冷静下来,罗红是无辜,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于江。“你还记得昨天请我们吃饭的于江吗?” “记得啊,你们聊的挺好的。” “他被通缉了,今天在社会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黑社会暴力伤人事件的幕后主使就是他。” 罗红也不知怎么,心突然被提到嗓子眼,语气中充满焦虑,“他?为什么?” 赵鑫没有察觉妻子的异样,他缓缓说道:“如果我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罗红沉默了,她不敢相信丈夫所说的话,她甚至忘记问丈夫,抓于江和他有什么关系。在这一瞬间,罗红身体僵硬,目光呆滞的看着闪烁着的电视屏幕,“教唆杀人,死罪”。 第二十九章 玩笑 赵鑫感觉到妻子有些不对劲,他以为是为自己担心,内心反而有些歉疚,他反过来劝罗红,“不要紧,组织上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和于江吃饭,我就说……”赵鑫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好的托词,罗红仍旧呆滞的坐着,好像天塌下来。 半个钟头之后,罗红走进浴室,狠狠的用热水冲洗着身体,她洗澡的时候顺便把手机带进来,她想给于江打电话,也许是弄错了,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有夫之妇,也忘记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紧张。她躺进浴缸,热水让她的身体变的放松,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洗手池上的电话。她拿起来,向下午收到短信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你被通缉了,快走。” “天啦”,罗红在短信发出的刹那,突然惊醒,我在做什么,如果他真是杀人凶手,我岂不是帮凶?会受到良心的鞭笞,为什么?为什么?罗红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9。23日晚11点03分,小谢刚刚离开医院,走在去“都市森林”酒吧的路上。他接到一条奇怪的短信,上面写着“你被通缉了,快走”,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是谁?我被通缉,什么事?”小谢以为又是某个喜欢他的女孩子在和他开玩笑,之前还有离谱的短信说,“我被人强奸了,快到我家来救我……”。后面竟然还写着一长串的地址,这次是谁? 小谢离“都市森林”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他闲着无聊给这个号码的主人也发去一条类似玩笑短信。 “我在海边,准备偷渡到日本。” “哈哈”,小谢发完,狂笑不止。 浴缸里的水凉了,罗红擦干身体,准备穿衣,手机“滴滴”的响了两声,罗红迫不及待的把手机握在手中,刚穿上的睡衣滑落在地。她太紧张了,紧张的不敢打开短信,“是于江,一定是他,他还没有被抓”。 刚刚那种怕良心受到谴责的想法早已散的不知所踪,她看到短信,心情突然平复下来,镜子里的她竟然展露出笑容,那种少女才有的羞涩的笑容。 她又给于江回复一条短信,仅仅两个字,“保重”。 小谢收到后越发觉得有趣,他又给对方发去一条,“我很想你,我想在临走前再见你一面。”小谢发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太肉麻了,像拍电视剧”。 罗红收到短信,她开始犹豫。仅仅见过两次,一个杀人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甚至连交谈都很少的男人,值得自己冒险吗?去,还是不去?罗红在狭小的浴室里不断的来回走动,她必须作出决定,这一刻她的理智战胜了情感,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她不能去,不能为了一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感情冒这个风险。 小谢快到“都市森林”门口,他见手机没有反应,又发去一条,“如果你不来,我就不走”。 罗红收到短信的时候,赵鑫已经睡下,她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短信的刹那,她开始穿衣服。 赵鑫问道:“是谁?这么晚。” “一个学生,要被学校劝退,想找我谈谈。” “哦,这么晚了,我陪你去吧。” “不用,是个女生,她害羞的很。” “哦,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罗红曾经真的在晚上接到过这样的电话,赵鑫没有生疑,他的心里还在为于江的事忐忑。如果他知道妻子这么晚去见的人,正是自己痛恨万分的于江,他会怎么想?离婚?也许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罗红坐上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 “去海边。” 离南城最近的海滩有三十公里,司机犯难了,“小姐,我没法去啊?” “为什么?” “你要是去看海呢,我就带你去海景好的地方,你要是找人,海边这个范围也太广了吧。” 罗红觉得有道理,她掏电话准备打给于江,忽然又觉得不对,“他的电话一定被监听了”,于是又给于江发去一条短信,“我已经出发,告诉我具体的位置。” “师傅,先往海边方向走吧。”司机做了一笔大生意,乐呵呵的驾车往南开去,他不时通过倒后镜看罗红,看她美丽柔和的脸,看她白色衬衣掩不住的丰满的双峰,他还觉得不过瘾,调整了倒后镜,仔细的打量罗红连衣裙下修长而光洁的双腿。一路上,司机的口水咽了不下十余回。 半个小时过去,海潮声渐渐入耳,罗红依旧没有等来于江的短信,“怎么,出事了?”她焦急的继续给于江发去一条短信,“我已经到海边,你在哪儿?” 小谢早已忘记了刚刚的玩笑,嘈杂的音乐,烈性的洋酒,还有身边围坐的漂亮女孩,让他疯狂。他当然不会知道,正是他不经意间的一个玩笑,让罗红遭受到人生最大的磨难。 第三十章 凌辱 已经是9月24日的凌晨,司机把车停在一处黑暗的沙滩边,罗红下车,往大海的方向走,海风带着淡淡的清新吹拂着罗红的面庞,她的心中充满焦虑。司机熄灭了大灯。海风掀起罗红衣角,露出她纤细而玲珑的腰肢时,司机一股淫邪的念头突然像烈酒倒进他的大脑,他的身体开始由下半身控制,开始不由自主的走向罗红。 罗红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海边,她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步步逼近,司机早已观察过,附近没有任何人,这么晚,还有谁会到海边来?罗红停住脚步,再往前就能触摸到大海,她的手机仍然没有响起。她想大声的呼喊于江的名字,为了他的安全,又忍住了。 司机蹑手蹑脚的靠近罗红,还有三四步的距离他再次观察了四周,罗红依旧没有察觉,司机突然他像饿狼一般从背后把罗红扑倒在地。罗红脸贴着沙滩,由于落地过猛,湿软的泥沙灌进了她的口鼻。罗红意识到什么,双手用力的撑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她的努力是徒劳的,她在挣扎中,衬衣已经褪到了腰部以上,司机看见她背后的白色胸衣带,小腹像烧起一团火,五指紧紧扣住胸带 ,一把将它拽断。罗红因为面朝地面,无法使出更大的力气,背后的色狼像一座山压在她的身上,她的手大大的张开,双腿也只能无力的向后摆动,一切都是徒劳。罗红感觉到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裙内,在自己的臀部上揉捏。 “轰”罗红顿时觉得世界末日,她更加拼尽全力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呼喊,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嘴里灌进更多的泥沙,引来色狼更加疯狂的动作。罗红的连衣裙已经被司机掀开,微微翘起的丰满起的臀部在白色内衣的衬托下格外性感,司机不断的把玩,好像捉到老鼠的猫一般。 色欲熏心的司机终于按奈不住,迅速褪下自己的短裤,早已直立的男性器官像突出红信的毒蛇一般,即将吞噬眼前的猎物。罗红的内裤被司机拉到小腿,他准备从背后淫虐。司机尝试了几次,罗红依旧保护着自己最后的防线,始终没有让他得手。司机气急败坏的把罗红的脸按进泥沙中,迷失心智的他准备实施暴力强奸,罗红的口中泥沙越来越多,她渐渐不能呼吸,身体也渐渐瘫软,紧绷的双腿慢慢张开,司机自然不会错过良机,他猛然挺起下身,红信迅速钻进了罗红的身体。当司机在奄奄一息早已晕厥的罗红身上发泄完兽欲之后,他忽然觉得莫名的恐慌,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向停车的方向跑去。 离涨潮还有三个小时,罗红危在旦夕。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罗红幻像中出现了与于江初见时的那一吻。 第三十一章 缠绵 于江抱着夏雪睡在她的欧式卧床上,于江已经记不清在这十几个小时里和夏雪激吻过多少次,他们穿着衣服,像玩着某种游戏,只是激吻,只是拥抱,不去挑逗对方的情欲。于江的怀里是挚爱自己的人间绝色,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与罗红初见时的那一吻开始,自己的眼前总会出现她的影子,尤其是在和别的女人拥抱时,她的形象更加清晰,她的眼神中充满某种哀怨,某种可以杀人的嫉妒,让于江始终无法投入到激情之中。 十几个小时中,他们交谈很少,仅仅是一些耳鬓厮磨才会说的情话。 “你爱我什么?” “你英俊,你救过我。” “我是坏人。” “你不是,你是装的。” “我真的是坏人,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家的钱。” “你骗人,骗子是不会说真话的。”往往在无话可说时,两个人就开始接吻,即使山珍海味也有厌倦的时候,夏雪好像根本不会厌倦,于江厌倦了。 “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 于江准备起床,夏雪一把拉住他,“我不许你去,你饿,吃我吧。”说完,夏雪害羞的拉开自己的t恤,一双挺拔如竹笋一般的双峰傲然出现在于江眼前,粉色娇嫩的乳尖在镂空胸衣下隐约可见。 “不要”,于江遏制住欲望拉下她的t恤,“我答应过你爸,结婚前都不会碰你。” 夏雪撅着小嘴委屈的撒娇,“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我说了最少三遍,我和你结婚是为了你家的钱。”夏雪的脸开始绷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晶莹的皓齿不断的咬住下唇“你要钱,不结婚我也可以给你,你要多少?” “不知道,有多少要多少吧。”于江满不在乎的说道。 “于江你混蛋。” “我刚刚和你也说过,我就是混蛋,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于江刚要到厨房找点吃的,夏雪从床上跳上于江的后背,用粉拳砸着他的双肩,“我就喜欢混蛋,我就喜欢混蛋……”于江还能说什么?这父女俩是一对疯子。 于江背着夏雪走进厨房,夏雪一直不肯下来,于江也不管,从冰箱里挑出一些食物,做了两盘意大利面。 “大小姐,你看是在我身上吃呢?还是坐下来吃?” “你喂我。” 于江忽然一拍桌子,吓的夏雪连忙从于江背上跳下来,委屈的坐在桌边,眼泪汪汪。 “你为什么这么凶?” 于江看看他,摊开手给她看,“一只蚊子。”“你……”夏雪破涕为笑,用手又挥了两下于江方才作罢。 “好吃,真好吃。”夏雪一边吃一边夸赞,“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意大利面,” “你是饿了。” “不,我是充满幸福的在吃,因为你是我最最最爱的人啊。”于江放下叉子,看看她,眼神中有些疑惑。 “你有事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去做服务员?”夏雪刚要答,于江又连珠炮式的发问,“如果我昨天真的带你上宾馆,你会去吗?不算,这个问题不算,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上酒店做服务员吧。” “昨天爸爸和我在酒店等杨叔叔,杨叔叔来的晚,包间有些闷,我就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透气。我看见你进来,还看见一大家子,那个女的很漂亮,你和她握手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我忽然觉得你和她会发生什么。于是我就和酒店的老板说,我想要当服务员,而且不要工资,酒店老板当时就答应了。” “后来我回包间以后,你在哪?” “我也在包间里,爸爸说要给你一些教训,于是就在你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还让我把剪辑过的录音给你。” 于江不想听之后的事情,他只想弄清楚,电话录音的内容夏雪知不知道。 “你听过我的电话录音?” “没有,只有爸爸一个人有接收器。” “哦”,于江点点头,也是,如果李谦真的要让女儿幸福,又怎么会告诉她,是用要挟的手段逼迫自己和夏雪结婚。 “你没有问题了?” 于江又随便问了一句,“你在香港是不是上过演员培训班?” “你怎么这么问?” “你的演技太出色了,昨天是妩媚的服务员,中午是风情万种的女助理,这会儿又是清纯可爱的小女生,我跟你说,你要演戏,肯定比巩俐还红。” 夏雪玩弄着披在肩上的发梢,眼神中又投射出属于女服务员的妩媚,“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巩俐年纪那么大” “夸你,当然是夸你,不然是章子怡吧。” 于江把盘子放进洗碗池,短短五分钟,厨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你知道吗?我现在更爱你。”夏雪甩甩如丝的秀发,婀娜的走到于江面前,勾住他的脖子,深情的看着他的眼睛。 “中午你就是这样,我以为你是李谦的情妇。” “人家还是小女生嘛”,夏雪故意的装出几种不同的身份和气质,让于江再次领略了她高超的演技。然而她的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于江的怀疑,朴实无华才是演员的最高境界,演的太好,戏就假。 夏雪觉得于江的眼神有些迷离,又挑起了新的话题,关于罗红的话题。 “那个女评委怎么样?你是不是对人家动心了?” “你怎么问这个?” “你不要忘了,你下午向我求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丈夫,我有权不让你喜欢别的女人。” 于江想到罗红有些不太自然,他坐在桌上,拿起下午时夏雪削过皮已经发锈的苹果胡乱的塞进嘴里。 “不能吃,已经蔫了。”夏雪把苹果夺过去扔进垃圾箱,重新拿起一只,给他削皮。她是聪明的女人,她的直觉告诉她,罗红和于江之间,并不简单。 “你这儿有没有电脑,我想上网。” “有,你等等。”夏雪把苹果放下,到书房给他拿来一只黑色的笔记本。 “能用吗?”于江问道。 “当然能用。” “我的意思是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商业机密?” “你是我老公,怎么是外人?你用吧,这是我的私人用品。” 于江打开电脑,输入“南城”两个字,一共有八万多条相关网页。于江快速的翻看,发现前几页都是在报导上午发生的命案。 “不至于吧?一件暴力伤人案怎么会引起全国的媒体的瞩目?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事情牵扯在内?”于江翻开了几个主流媒体的报道,他明白了,导致这起事件成为全国轰动的新闻,是因为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警察不作为,拆迁问题是引发争论的焦点。“这些混迹网络的混蛋还真能瞎掰,我就是找人出气,怎么成了贿赂警察,暴力拆迁的幕后黑手?”于江继续浏览网民的讨论,他发现在几大主流网站上有一个叫“正道之士”的十分活跃,他编纂的假消息有真有假。“幕后黑手的身份是房地产公司老总,他在东郊刚刚投资一块土地,因和拆迁户发生纠纷,雇凶杀人……”“刚刚购得南城东郊的土地?明摆着是指的我,是谁?一定是和我有过节的人。他还不知道真相,他是在泼脏水,如果录音在他手里……”于江不敢想象。于江在南城本地的媒体网站上看见了自己的照片,照片嵌在通缉令里,他并不奇怪,如果顺子不说才见鬼,死罪啊,谁傻? 于江浏览网页的时候,夏雪在看电视,很无聊的节目,她换了几个台打着哈欠,是不早了。于江删除了上网记录,把电脑还给夏雪,“我不上了,困”。 “我也困。”夏雪伸个懒腰,把电脑随手扔在茶几上,“走,睡觉去”,说完抱着于江就往卧室拖。 于江看着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雨滴淅沥的飘在玻璃上,留下各色的图案。 “我就睡沙发,我答应过李谦,结婚前绝对不会碰你。” “走吧,我们家不止有沙发。”夏雪把于江领进客房,“你睡这儿。”于江想关门,夏雪站在门口不走,小嘴撅着。于江勉强的在夏雪的额头亲了一下,夏雪却不依不饶,于江打趣道:“刚刚亲了半天,我的嘴都亲木了。” “晚安”,夏雪幸福的带上于江的房门。 于江睡着了,梦里他被几十辆警车追逐,他跑到海边,正走投无路时,他看见了罗红…… 李谦和于江分手之后,立刻登机前往香港,那边董事局的例会正在等他召开。离开南城时,飞机在城市的上空盘旋,李谦透过轩窗看着渐渐浓缩的城市,心情十分复杂。 香港金鸟大厦顶层会议室,十一位股东都在等候董事局主席夏南海。有人不耐烦,开始抱怨,“姓夏的搞什么鬼,说好三点半,现在快六点,还没到。”有人阴阳怪气的接口道:“再等等吧,以后想摆架子恐怕没机会咯。”就在埋怨声四起之时,李谦神采奕奕的推门而入,边走向主席的位置,边向大家挥手致歉,“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没事,没事。”大家客套过后,工作人员关上了会议室大门。 一个半小时之后,金鸟集团对外宣布,“金鸟集团董事局主席夏南海先生因为健康原因,辞去董事局主席一职,他的职位暂时由何峰接任”。 李谦马不停蹄的赶回南城已经9月24号的凌晨四点。 同一时间,南城南郊的海滩已经开始涨潮。裸露着身体的罗红依旧昏迷,海水渐渐接近她的身体,渐渐的将她的身体裹入大海。十分钟之后,罗红就要被无情的大海吞噬。 第三十二章 命悬一线 午夜,秘密调查组成员陆宁辗转难眠,矛盾的心理左右着他的情绪。这次调查的重要性让他的心情十分激动,而调查自己大学同窗好友谢康又让他感到不安,从进入南城开始,他没有一夜不在煎熬中度过。 他的手机“滴滴”的发出短信接收的声音,他知道是谢康的短信。谢康的手机任何接发的短信都会在十五分钟后延时传送到陆宁的手机上。陆宁躺在床上,他看到罗红发送的第一条短信时和谢康的想法一样,又是哪个喜欢谢康的女孩在开玩笑吧,他看着看着,慢慢有些倦意,突然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号码曾经见过,似乎是下午谢康发出的五个同样内容的短信号码之一。是评委的电话? 陆宁激灵从床上坐起,打开记录本查找,果然是评委罗红的电话。不是玩笑,谢刚被通缉了?要逃走?难道是公开调查组那边参与进来?陆宁感到事情万分紧急,他立刻赶到柳处的房间门口,按响门铃。柳忠在看午夜新闻,其中南城黑社会施暴导致被害人死亡的报道令他十分愤慨,听见门铃声,他走到门口问了一句,“谁?” “是我,柳处,有重要情况。” 柳处打开门,查看了陆宁收到的短信,他陷入了沉思。 “罗红和谢康是什么关系?” 陆宁没有答话,他和柳忠一同办过案,他了解柳处的风格,他喜欢把所有的问题都列出来,如果需要有人解答,他会在问题的末尾加上一句,“你看呢?” “谢康被通缉,为什么?” 柳忠用唯一的一把钥匙打开会议室,这里早已被布置成高科技信息处理平台,很多公安系统查不到的资料,这里都有记录。柳忠让陆宁坐在电脑前,自己则抱着双手站在他身后。他沉思片刻,命令陆宁,“先查看谢康的位置。”柳忠用全球定位跟踪器搜索谢康的手机信号,一分钟之后,显示器的电子地图上出现亮点,亮点是谢康现在的位置,地图不断缩小,最后定格在阳光大道上。陆宁通过系统查到这是一家叫作“都市森林”的酒吧。 柳忠笑了,“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这是一个玩笑,去睡吧小陆。”陆宁实在佩服柳忠的判断,他想问为什么,柳忠已经走到门口,“主机不用关,关显示器。” “是,柳处。” 陆宁关上显示器,也许敏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如果陆宁就此离开,罗红恐怕失去了唯一获救的机会,陆宁在显示器荧光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突然问道:“柳处,我见过罗红,她不象会开玩笑的人。” “是啊,谁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 柳处站在门口等着关门,陆宁始终觉得罗红不是那种会和谢康开玩笑的女人。“她是化工大的老师。” “老师,恩,不错。” 柳处锁上会议室的门,开几下确认锁死后方才离开,陆宁却还站在门口。柳忠关切的催促道:“快回去吧,明天还有重要任务。” “哦。” 陆宁回到客房,打开自带的笔记本,上网搜索关于评委的资料。他找到罗红,翻看她的履历,有孩子,丈夫是公务员,父亲是“罗平”。 “罗平”,陆宁有些吃惊,他的父亲曾经是罗平的学生,他说过,“罗校长是他一生中最钦佩的人,学识渊博,为人古道热肠,经常接济那些困难的学生,免除他们的学杂费……”陆宁不相信父亲最钦佩的罗校长的女儿会和谢康这种花花公子扯在一起。 陆宁决定宁可被柳处骂,也要调查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陆宁有些紧张的站在柳处门口,他犹豫了,柳处已经作出了判断,自己质疑领导,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前途和真相,他选择了后者。 门铃响起,没有人应声,难道是睡了?他又按了一次,仍旧没有人。“奇怪,这么晚柳处会去哪儿?”陆宁揣揣不安的回到客房,就在关门的时候,他听见会议室里传出轻微的咳嗽声,“是谁?里面可都是机密材料,只有柳处在场的情况下才可以进入。”陆宁快步走到会议室门口,他先凑在门边倾听,里面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真的有人?”陆宁敲敲门,“谁啊”。 “不错,真实柳处。”陆宁放心了,应了一句,“是我小陆。” “你等等。”柳处打开门,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怎么,还有什么事儿?”陆宁咬咬牙,向柳忠汇报,“柳处,罗红是南城大学罗校长的女儿,我个人认为他和谢康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柳忠看看他,想了想,侧过身让陆宁进入会议室,他关上门,落下锁,这才问他,“按你的年纪你不应该认识罗校长。” “我爸爸是他的学生。” “哦?你爸爸也是他的学生?”陆宁听出柳处话里的意思,兴奋的说道:“您也是?”柳处没作声。他早已知道罗红是罗校长的女儿,之所以他没有让陆宁继续查下去,完全是出于私心。“罗校长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一牵扯进去……”既然陆宁的父亲是罗校长的学生,也算是自己的师侄,自己对于电脑还不太灵光,有他帮忙也好。 “陆宁你再查一下罗红的位置。” 两分钟之后罗红手机的信号传来,时断时续而且非常微弱。此刻罗红正在遭受凌辱,手机落在离她五六米远的海边,很快就要被海浪卷走。 “怎么回事?” “可能是信号受到干扰。” “她的位置能确定吗?” “在海边,在……”陆宁刚要确认位置,手机因为受到海水的腐蚀,彻底失去了信号。 陆宁摇摇头,“信号断了。” 第三十三章 生死救援 “最后的位置在哪里?”柳忠隐约觉得罗红出事了,这么晚一个女性跑到海边,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非常危险的。 陆宁在地图上标出了大概位置,“柳处,你看。”柳处看到陆宁画出的范围,有些激动的斥责道:“你为什么不把南城都划进去?”陆宁红着脸,不敢说话。柳忠觉察道自己的话有些重,口气缓和的说道:“小陆,你尽量把范围缩小,我想办法请公安部门协助查找。”柳处用会议室里的加密电话拨通了南城公安局局长居建军的电话。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居建军警惕的问道。 “我是柳忠。” “柳处长,你怎么想起我来了?还在单位?” “你怎么知道?” “我是干什么的?你的加密电话不是新鲜货?” “有你的。”柳忠在电话里笑了。他们在省委党校学习时认识,两个人在分组讨论时经常对某些政策法规有共同的观点,算是同志中志同道合的朋友。 “说吧,什么事?” “我就不能向你问个好?” “你说的,我挂了”居建军故意把电话放在床头柜上磕一下。 柳忠急了,“别挂,别挂,有事,大事。”柳忠把托他寻找罗红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居建军没有多问,他知道,柳忠是安全厅的秘密部门,组织纪律非常严格,让他出面肯定是不方便的事情。 “我给你一个电话,你过五分钟打给他,最好有照片。” “好,好……”柳忠记下电话,接着叮嘱陆宁,“把罗红的照片打印一份,一会儿传给公安那边。” “是。”陆宁麻利的打印出一张照片,并尽可能的把范围缩小到直径七公里之内,而七公里的范围,有一半是大海。 公安局刑侦队今晚值班的是副大队长叶大鹰,队里都喊他鹰眼,据说他能在春运的十万大军里分辨出好人坏人。他接到居建军的电话,立刻安排值班人员接收资料。 刑侦队在叶队的安排下出动了两辆吉普,他自己坐在第一辆车里。居建军在电话里交待给叶大鹰一句话,“什么也别问,你亲自去,可能有危险。”居建军的话说绝了,他也弄不清楚这次是救人,找人还是抓人。没办法,他让队员领了一只微冲,自己则在枪套里装了一把“五四”。 走到半道,他给市立医院打电话,“我是刑警队的叶大鹰,请你们派一辆救护车来,我在去南郊高速收费站。”半个钟头之后,救护车和警车会合,立刻向南郊海边疾驰。 时间是9。24日凌晨2点39分,离涨潮还有一个半小时,叶大鹰赶到了陆宁所画出的七公里。七公里不算太长,但大多数是沙滩汽车无法驶入,晚间没有灯光,寻找更加困难。 叶大鹰的车缓缓行驶到出租车曾经停靠的地方,他突然一挥手,警员小乐急忙踩下刹车。叶大鹰从车上下来,路边上留下一小片未干透的汽车机油,这是汽车没有熄火长时间停留过的痕迹。叶大鹰让警员小冯拍下来之后,用手沾了一些,手指来回的搓,“就是这儿,两个人一组往海滩方向走。每组配一把枪,微冲跟我,不管遇到任何情况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叶大鹰安排完毕,又对跟在后面的救护人员说道:“你们谁有手机?”女医护人员拿出手机,叶大鹰拿过去摁下几个号码,接通自己的手机后又还给她,“这是我的号码,一会儿有伤员,你们立刻赶过来。”“是,队长。”女护士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给叶大鹰敬了个四不像的军礼。 叶大鹰摇摇头,笑着往沙滩走去。 最先发现罗红的是警员小冯,他的眼力好,在海浪的边缘发现了她。眼看罗红就要被海水卷走,他和另外一个警员百米冲刺般的跑过去,发现半裸身体的罗红后,小冯虽然救人心切,仍然出于职业需要迅速拍下了犯罪现场的照片。 罗红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16分,涨潮的海水咆哮着如同奔腾着的千军万马,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罗红如果再晚五分钟被发现,她此刻已经葬身大海。 叶大鹰通过现场勘察及受害人的伤情,基本确定受害人遭到了暴力性侵害,他怕海水毁灭证据,让女医护人员从受害人的身上提取了分泌物,封存后交给小冯。完成任务之后,叶大鹰自己一个人关在车上,仔细对照了柳忠传来的照片,确认无误后方才将这个消息通知了守在电话机旁的柳忠。 柳忠接到电话,得知罗红很可能遭到暴力性侵害,他的胸口都快被愤怒气的炸开,他顾不得身份,在电话里大声的对叶大鹰喊道:“请你们务必尽快找到凶手,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和我联系。”柳忠努力平复了情绪,对陆宁交待道:“今天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你得父亲和我都是罗校长的学生,我们必需为他的女儿做些事情。你立刻把所有今晚的电脑记录删除,还有包括你手机里谢康和她互发的短信内容。”柳忠的眼神十分诚恳,他的这种作法严重违反了调查条例,陆宁完全有理由拒绝这么做,并向上级有关部门汇报。 陆宁更喜欢现在的柳忠,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他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删除了关于罗红的信息,并从电脑里永久删除了关于今晚的一切调查资料。陆宁忘记了,硬盘里的资料并不能用软件删除,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别有用心者诬陷柳忠的佐证。 第三十四章 回家 罗红苏醒时已经是9。24日下午。病房内,罗红的母亲刘桂芬陪在她的身边。 “妈”,罗红苏醒后看见憔悴而忧虑的母亲,不禁泪流满面。女性被暴力性侵,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承受着巨大创伤,那种隐痛多年后仍会随时跳出来令受害者受到双重的折磨。 “什么都别说,先把身体养好。”刘桂芬强忍住眼泪,她必须坚强,女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安慰,情绪激动会影响身体和精神的康复。 赵鑫也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愤怒,痛苦,悲伤……但是他在看见罗红时却努力的展开笑脸,“红,医生说你没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罗红哽咽了,她的内心充满屈辱,失望,感伤,所有与痛苦有关的情绪统统涌上心头,她哽咽着握住赵鑫的手,“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意外,我们不提了。” “不,不是意外,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出去,我不该……”此时的罗红已经陷入对于江的愤怒情绪之中,自己不顾一切的赶到海边,而他,却不声不响的离开,留下她,被人肆意的凌辱。罗红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时疯狂的岁月,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刘桂芬也到床边安慰她,“不说了,不说了,赵鑫,你先回去,东东一个人在家。”站在门外的刑警戚晖想推门而入,看见罗红情绪激动,只能作罢。他到护士台给护士长留下一张名片,交待她,“如果病人情绪稳定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好的。”护士长把名片贴在黑板上醒目的位置。 第三十五章 看守所的新人 南城市第一看守所1011囚室里新来了一名疑犯,他个子不高,左右胳膊上纹着一龙,一虎,他的眼神充满邪恶,走路甩开两条膀子,身体蛮横的摇晃。 “顺子,好久不见。” 新来的犯人正是“9。23”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朱子顺,江湖上被称作“顺子哥”,在这里他叫“顺子”,编号“50283”。 “哦,是黑狗,怎么还没判?”顺子斜睨着眼睛盯着向他打招呼的黑大个儿。黑大个儿叫张毅中,江湖上都称他“小黑哥”是南城老菜市的一霸,去年“南城警方专项打击黑社会性质团伙”时被抓捕,因为累案较多,至今仍未宣判。他和顺子以前都在死掉的大哥手下混过,没什么交情,也没过节。 “黑狗”是张毅中刚出道时候的绰号,混出名堂之后就没人敢再叫,顺子知道里面的规矩,头一天进来得“过三关”,不先立威的话,三关可不好过。第一关叫“鬼门关”,二十几人排成两列,过关者必须从中间爬过去,如果爬就算了,所有人都会在你爬的时候用脚踢,爬的越慢被踢的次数越多,往往体质弱的,爬到一半就要晕倒;第二关叫“水门关”,先让过关者围着牢房跑,跑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给他喝水,用水管接上龙头往里灌,一般人从牢里出来都有胃病,基本上是因为过“水门关”时候落下的;第三关叫“抓瞎关”,这关有些像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躲猫猫”,过关者被蒙上眼睛,转上三五十圈,然后开始找人,不是随便找一个,要找到老大,找错了,自然招来对方的一阵拳脚,游戏者即使真的找到老大,也得老大同意才能结束游戏。 黑狗现在是这个号房里的大哥,他的那些手下听顺子的话不中听,二十来人手指骨捏的咯咯作响,围着顺子就要动手。 顺子心道:“不好,看样子黑狗是这里老大啊,麻烦了。” “慢着。”黑狗拨开人群走到顺子面前。 顺子心理宽慰些,心道:“看样子他还念些旧情。”他拍拍黑狗健硕的胸脯,“黑哥儿,这儿伙食不错嘛。” 黑狗嘿嘿的笑笑,“你知道规矩的。” “知道,过三关嘛。” 黑狗面色突沉,“知道就好。” 顺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拽着黑狗的胳膊,“黑哥,想当年我们和白老大的时候可发过誓,同生共死。” “哦”,黑狗拍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白老大还好吧。” 顺子明白,黑狗这是不念旧情,白老大早死了十几年了。 顺子索性豁出去,指着黑狗大骂,“老子操你妈。”这是顺子的策略,号子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有人和老大动上手,其他人就不能参与。如果顺子打赢了,那他就是新老大,顺子要是输了,不但要“过三关”,还要“斩五将”。这是豪赌,拿命来赌,赢了不谈,如果输了,号子里至今还没人能活过“斩五将”这关。 “斩五将”当然不是真的要杀五个人,是要你从牢房里选出五个人来,不停的和他们打,想想看,对方五个人,而且打上一天不能休息,是人谁能受得了? 顺子一拳砸在黑狗脸上,双方就算是接火了,其余的人把二人围在中间,没人说话,更没人叫好,这样一来是为了挡住巡查狱警的视线,二来是防止挑战者逃跑。 黑狗比顺子要高出一个头来,他挨了一拳,不恼反笑,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若无其事的看着朱子顺,“顺子,看样子你进来就没想活啊,好,哥哥今天就成全你。”说完一只海碗大的拳头冲着顺子鼻梁就砸下来。 顺子在江湖上滚打多年,身手十分敏捷,他瞅准来拳方向一个侧身躲过去,自己的一只小拳头又砸在黑狗腮帮上。打过拳击的人都知道,打拳最怕受到迎击,就是自己在进攻不中的情况下受到对方的反击,等于要承受双倍的打击力。顺子力量不如黑狗,这一下等于借力打力,把黑狗打个踉跄。 黑狗身体壮实,抗击打能力强,饶是如此,眼前也是金星乱闪,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黑狗开始是没把顺子放在眼里,这回吃了亏自然不敢小觑,于是摆开架势,准备瞅准机会将顺子抱住,用蛮力制他。 顺子身材瘦小,如果空间比较大,和黑狗游斗的话也许不会吃亏,但眼下到处是黑狗的手下,他被围在当中,可以躲闪的空间非常小,黑狗一步步逼近,他一步步后退,正当他准备溜到黑狗另一侧时,他的背后突然有人用力踢了他一脚,这可好,黑狗早已张开双臂等着他,见他踉跄的栽过来,满脸狰狞着双手合拢,把他拦腰揽住。只见他双臂用力夹紧,顺子的腰像被挤成根枯树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完了”,顺子挣扎了几下,只觉得像被人抽了筋,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你是找死吧”,黑狗的双臂依旧用力,口中得意的说道:“兄弟们,准备过三关,斩五将。” 顺子想破口大骂,可惜腰被人夹住,连说话都气若游丝,“黑狗,老子,老子饶不了,饶不了,你……” 黑狗把顺子用力摔在地面,立刻有人上冲上去对着顺子拳打脚踢,黑狗往地上啐了口吐沫,“你他娘还敢横?老子让你活不过今晚。”顺子被按在地上打的七晕八素,想到一会儿还有“过三关”,“斩五将”的折磨,他内心的狠劲早泄去大半,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江湖上的朋友明白,这表示他服软,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黑狗嘿嘿的笑着,“顺子,你早点求饶,黑哥能不给小弟一个面子?”他口中,顺子已经成为他的小弟,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顺子就比黑狗矮了一辈。顺子悔啊,混这么多年,没想到刚进来一天就栽了,他不甘心。 黑狗呶呶嘴,他的那群手下停止了对顺子的暴殴。黑狗念在当年和顺子曾经在白老大手下混过,想放他一马,于是弯下腰准备把他拉起来,刚才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不料,就在顺子站起的一瞬间,他的手猛然戳向黑狗,那是他最后的一击,困兽犹斗的最后一击,也许他的生死就在这一根手指上。黑狗万万没有想到顺子会如此凶残,距离太近,他想躲已经来不及,手指插进了他的眼睛。所有人都惊呆了,顺子咬紧牙关手指用力一拉,黑狗的眼珠从眼眶里蹦出来,黑血像喷泉一样奔涌而出,黑狗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轰然倒地。 顺子的疯狂让所有人张大嘴,胆小些的开始弯腰呕吐,在这群社会败类的眼中,顺子俨然变成了一只凶残的野兽。刚刚还欺负过他的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顺子知道,这一仗他赢了,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天下,这个世界永远遵循一条真理——胜者为王。 顺子用黑狗的囚服擦去手指上的黑血,黑狗的身体不停的抽搐,眼眶里的血不断的向外涌,顺子知道,再用不了多久,黑狗就要变成死狗。他冷静的说道:“去喊管教,这里有人疯了,自残。”那些原本黑狗的手下,像邀功似的全数奔到牢房门,敲打着栏杆,用力的呼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胸中的恐惧。 一周之后顺子的牢房里又来了一位新客人,扁头扁脑,扁鼻子,小眼睛,一看就是受欺负的老实样。按说这种人不该进到看守所,顺子就问他,“你叫什么?” “龙海。” “名字挺精神,人咋长这死相?犯啥事儿了?” “开车撞死人了。” “看样子你不像有钱的主,能买得起车?” “我是开出租的。” 顺子一听乐了,他刚发明了一种游戏,叫“过山车”,没想到刚设计出来就赶上一个开出租的。他走到龙海跟前,用手拍拍他的脸,说打吧,手劲不大,说是摸吧,又噼啪的响。龙海没进过牢房,他哪里知道牢房的规矩?见顺子身上雕龙画凤打的上瘾,怕的嚷嚷起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第三十六章 过山车 狱警正在送新来的犯人,就在旁边,听见龙海的喊叫连忙跑过来。顺子停了手,吹着口哨看天花板,其余人也都若无其事的各忙各。狱警打开牢门,问龙海,“是你叫的?” 龙海点点头。 “谁打你?” 龙海不敢指认,顺子的眼神就要把他杀了。 狱警这种事见多了,也没搭理,用脚在龙海屁股上踢两脚,“以后没事再乱嚷嚷,就去单间里住。” “我要去单间,我要去单间。” 狱警乐了,牢里的囚犯们也乐,龙海不知道,狱警口中的单间就是“禁闭室”,里面黑咕隆咚,没有半点阳光,除此之外,里面没有床,没有凳子,只有一只马桶陪着,一日三餐都是稀,在里面关一个礼拜,神仙也剩半条命。 “你真要去?”狱警皱皱眉头,“好,今天让你享受享受,省得你以后不听管教。” 过了一天,龙海被重新投进顺子的囚室。顺子用鞋底把他的嘴抽烂了,他都没吭一声,顺子打累了,竖起大拇指,“好,是条汉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来,坐我身边。” 龙海信以为真乖乖的坐在顺子身边,有人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去嘴边的血迹,好像真的成了一家人。龙海的心放下大半,这时顺子提出,“我们玩游戏吧,牢里怪闷的,咱们都是一家人,玩点儿游戏解解闷。” “好,好。”一听说玩游戏,牢里的人都摩拳擦掌乐呵呵的看着龙海。 “你是新来的,给你拣个便宜,你先玩。”顺子拍拍他的肩膀,龙海受宠若惊的向顺子,向大伙鞠躬。 顺子让牢里的兄弟站好各自位置,把游戏规则告诉龙海。“游戏很简单,你呢在床铺中间来回跑,我和其它兄弟们在后面追。” 龙海有些担心的问他,“追到怎么办?” “追到了,就说''我该死,我该死''。” “就这么简单?” 顺子点点头,心道:“简单?一会儿看你怎么死。” 牢里的囚犯们在牢门口站了一排,表面上是准备追他,其实是挡住来回巡视的狱警的视线。龙海开始跑了,穿过了第一道铺位,顺子学着印第安人“喔喔”像是要追他。 龙海没有回头,他拼命的向前跑,穿过第九张上下铺,已经是墙壁,他准备折回,当他转过身时他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在追他,他觉得奇怪,却不敢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回跑。就在此时,顺子用脚踢倒了第一张铁床,九张铁床像多米诺骨牌般,顺序着向龙海翻倒过去。 这是顺子发明的“过山车”,他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整人的效果如何,龙海“有幸”成为第一个实验者。铁床不算重,大约一百斤左右,但九张就厉害了,而且要加上不断叠加的冲击力,龙海如果穿过的速度慢,或者不走运绊倒,恐怕……他的身体不算灵活,但人到关键时候总是能发挥潜能,铁床不断倒下,龙海跑到顺子面前时却毫发无伤。 “大哥,大哥,我跑完了。” 顺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哦,这次不算,我还没有追,重来吧。”龙海张大嘴,顺子的手下已经把铁床重新排好,顺子觉得距离不满意,又调整了几次,他对着龙海的屁股踢了两脚,“开始吧。” 龙海在心里默念“上帝保佑”,开始了第二次冒险。这一次上帝没有保佑他,因为他不是基督徒,而且他的身上有罪孽,上帝也许是要惩罚他,所以派来顺子这个魔鬼。 顺子在他奔跑到第二个铺位时踢倒了铁床,金属撞击的声音,像战场上的枪炮,在龙海耳边轰鸣,终于他在通过第七个铺位时脚下发软跌在铺位的空地上,七张铁床排山倒海般的压在他的身上。世界上有很多巧合,有的人被子弹打穿脑袋可以活下来,有的人会被一颗花生米噎死,而龙海,他胸前的肋骨被铁床砸断,其中的一根正巧刺进心脏,当场丧命。 龙海的死于自杀,这是法医一周前得出的和黑狗张毅中死亡的相同结论,然而张毅中没有亲人,没有人追究,但龙海有妻子,有父母,还有襁褓中的孩子,龙姓在南城是一个有着庞大血亲的少数民族。法医尸检结果出现的第二天,南城看守所门前,站着大约三四千人,都是龙海的亲属或者朋友,还有他出租车公司的同事。他们在看守所门前摆起灵堂,纸钱,漫天飞舞,“杀人偿命”,“严惩真凶”的横幅在天空招摇,初秋的雨夜赶来凑热闹,让人群的悲伤达到顶点,情绪激动的人群给外围维持治安的防暴队增加了难度。 “9。23”事件的幕后黑手于江尚未抓获,市委通过各种手段渐渐将事件平息,群众也通过媒体了解到,暴力行凶只是一般性的报复伤人致死,媒体同时提供了 “江海开发公司”最新地块的情况,并没有牵涉到敏感的拆迁问题,事件慢慢降温,关于“9。23”案件的报道也越来越少,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省市中央的新闻媒体还没有完全撤出,网络上出现的视频画面虽然已经大部分被删除,但是有些国外媒体已经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条轰动的新闻,为了增加吸引力,部分国外媒体甚至用“暴动”为标题,来渲染这次的公共突发事件。市委召开了紧急大会,这次由市委书记黄洪江主持,宣传,公安,新闻,文化等等部门的一把手都参加了会议。 第三十七章 9.30案件 黄书记用震惊来形容发生在看守所内的事件。他引用维权律师闵峰的话说,“同一间牢房一周内出现两起自杀事件?犯人自杀采用的方式简直匪夷所思?为什么没有视频监控录像?”一连串的问题让公安局长居建军坐立难安,于江在逃,原南城大学校长罗平的女儿的暴力强奸案还未告破,现在又出现了嫌疑犯死于看守所的事情,居建军隐约感到自己的乌纱帽可能保不住了。 “居建军,你解释,你解释,只要你能说服我,说服在座的同志,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黄书记不住的用手拍打桌子。 居建军犹豫再三,心道:“大不了辞官,话还是要说的”,于向前坐了坐准备发言,不料黄书记却没有让他说话。 “你不要说,我说。大家都记下,一,马上疏散群众,满足受害人家属提出的正当要求;二,消除影响,在事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允许任何人代表南城市政府出来说话,谁说了谁就地免职;三,必须全力以赴抓捕9。23案的主犯于江,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抓到之后立刻开记者招待会,把舆论向9。23案件的方向引导,转移公众视线。” 所有人都在沙沙的作着记录,黄书记批示完毕之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按住市长梁溪的肩膀,“这个会你主持,具体办法由你来协调,我要赶去省委。”他的话在座的人都听见了,他们心里明白,去省委肯定是为了“9。30”事件,国庆节前一天发生这样的大事,看来黄书记的日子更不好过。 梁溪送黄书记出门,表情严峻的回到座位,他没有落坐,站着向大家布置工作。 “居建军,你负责疏散群众,让防暴队撤出来,多派一些有基层户籍工作的警员去,所有到现场的警员一律不准佩枪,记住,''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还有刚才黄书记的指示你也听到了,抓捕于江的工作不能放松。” “是,梁市长。”居建军答道。 梁溪又对宣传部部长陈岚说道:“你们的任务比较重,现在网络媒体的舆论影响力实在太大,这是我们之前的工作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9。23事件还未平息,我们还在研究如何制止网络虚假信息的发布,没想到又出来个9。30事件,而且影响更恶劣,老百姓对我们政府的公信力提出了质疑。网络上有大量对这件事情的评论,我们市委领导班子的同志都看了,尤其刚才黄书记提到的北京维权律师闵峰,他的疑问可以说代表了大多数群众的观点。他现在已经到了南城,正在和死者家属接触,我希望宣传部派出能力强的干部协助他的工作。”梁溪向陈岚点头,陈岚明白梁溪所说的协助的意思,他向梁溪汇报:“我会派宋珊去,她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女同志便于沟通。” “好,宋珊同志我见过,能力很强,不过你要特别叮嘱她,凡事多汇报。” “是,梁市长。”梁溪最后向所有部分的领导说道:“这次的行动由公安和宣传部门统一协调,总指挥是我,有什么协调不了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梁溪顿了片刻见大家没有疑问,他宣布:“散会”。 第三十八章 碎心 于江已经在帝豪花园401整整待了七天,除了在狱中的半年时间,他生平第一次在同一个地方待这么久。幸亏有夏雪寸步不离的陪着,网络也上不断来好消息,“9。23”事件已经逐渐淡化,警方对他的通缉也推到网页偏后的角落。他忽然想起历史学老师曾经在课堂说过,“中国人是善于遗忘的民族。”他那时候不明白,现在他开始理解老师这句话中的隐意。 李谦有时会过来看看,每次于江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李谦总是丢下一句,“再等等。”于江也知道,现在出去一旦被抓,政府说不定为了平息民愤,拿自己当替罪羊。李谦不是神,这么大的事情不是随便就能消除的,只有等舆论平息后,想办法疏通关系,毕竟唯一的物证在李谦手上,仅凭顺子的供词,不足以定罪。 于江和夏雪朝夕相处了七天,觉得夏雪真的不错,属于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人。夏雪经常故意穿着性感的紧身衣服在于江面前做出撩人的姿势,譬如她穿着紧身的衬衫,纽扣紧紧包裹住丰满的胸部,当她缓慢的捡起地上的一张碎纸,衬衫纽扣突然爆裂开露出迷人双峰包围下的丰满乳沟,她接着扭动身体让性感的翘臀成为充满诱惑的s型,又譬如她午夜时穿着镂空的蕾丝内衣从客厅穿过,故意忽视于江还在沙发上看电视,装作打哈气慵懒的举起双臂展现玲珑的躯体。于江开始后悔对她说过“结婚前不会和你发生关系的话。”他还是控制住了,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好像武功高手在比拼内力,输家必须接受对方的统制。 大多数时间他们还是正常的生活,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于江做饭,夏雪打扫卫生。吃饭时开着玩笑,为了看某个电视节目而争吵。 夏雪喜欢看韩剧,于江笑她肤浅;于江看财经新闻,夏雪又笑他,好像财迷的老头子。两个人会在沙发上扭打,会情不自禁的吻向对方,仅此而已,然后分开,继续扭打。 “你不怕人嗝你?”夏雪嗝于江的腰,于江努力绷住,装出严肃的表情,夏雪刚放松警惕,于江忽然翻身把夏雪按在地上,嗝她的腋下和纤腰上,“你怕不怕?” “怕,怕”夏雪像一条美女蛇扭动身体,用脚拍打地面,笑的花枝乱颤,眼泪快笑出来。 开心之后又是失落,于江想担心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夏雪期待和于江幸福的生活,两个人背靠背想着彼此的心事,听到彼此的心跳。 于江靠上网打法无聊的时间,他学会了用“qq”聊天,好友栏里只有夏雪一个人。他们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却经常用qq传递想要说的话,尤其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内容,或者是较深入些的内心想法。 于江给夏雪发去一条网络链接,夏雪打开,是关于南城的社会新闻。上面说“9。30号晚,南城看守所一名犯有交通肇事罪的在押嫌疑人龙海,自杀身亡。这是该所一周之内发生的第二宗自杀事件。”其后是“尸检结果,警方提供给媒体的相关证据等等”,这些都不是新闻所关注的主要视角,大量的网民评论,以及对于这起自杀事件的后续报道才是焦点。 夏雪用qq发给于江一段信息,“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于江发去一个生气的卡通脸谱,“你们女人总是不关心时政。” “我们女人生下来就是购物,睡觉,享受生活的。” “唉,假如我是那个自杀的人,你会不会还是这么冷血?” “不会,你要是自杀,我就跟你一起死。”夏雪发过去的时候,还特意用深情的眼神望着坐在对面地毯上的于江。 于江摇摇头,“朱丽叶和罗密欧?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替我报仇,就像图片来里那个死者的妻子一样。” “好,我先帮你报仇,然后自杀。”于江笑了,没有再发消息。他看到报道后十分愤慨,原想找人聊聊,抒发些愤懑的情绪,可惜身边只有夏雪,把爱情当作全部的女人。“于江寂寞,他的内心非常渴望一位可以和他进行精神层面交流的朋友,对自己的冲动而导致无辜者死亡的忏悔,对当下看守所自杀事件的看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冲动导致他遭受通缉,导致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生命中的这段磨折又让他高速运转的引擎就此停滞,束缚在狭小的空间,在孤独中品尝人生,计算多年来的得失,责问自己的心灵,人活着,究竟为什么?他在qq搜索,长串虚拟的网名出现在搜索器上,于江一页一页的翻找,他不知道要找谁?网络的世界一切都是虚拟,尤其是名字,已经是最后一页,搜索器上只剩下五个人。 “这个好,''碎心''”,夏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于江身后,她点着屏幕上的“碎心”的名字。 “为什么?”于江偏过头,眼神投射出对她侵犯自己隐私的不满。 “不知道,有意思,我帮你加。”夏雪没有管他眼神有多不满,抢过他的鼠标,熟练的把“碎心”加为好友,至于对方提出的理由,夏雪沉吟片刻,在对话框里写下“我的心已碎”。 “为什么这么写?” “女人的直觉”,夏雪查看对方的资料,只有性别,其它的都没有留。 “我饿了”,夏雪揉揉肚子娇嗔道:“我要吃牛排。”于江从冰箱里找出李谦派人送来的食物,都是按照夏雪提供的食物名单买来,冷冻室里果然有两块牛排。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于江把一大盆沙拉,和两份牛排放在餐桌。他洗洗手,走到客厅,夏雪在用他笔记本上网。 “可以吃了,大小姐。”夏雪似乎没有她表现的那么饿,她指着聊天器的信息窗对于江说道:“她回话了,已经把你加为好友。”于江凑过去,“哦,我和她打个招呼。”夏雪突然一巴掌打在于江脸上,“啪”,清脆的声音,于江呆怔着,夏雪反而用一双委屈的大眼睛瞪着他,“你不许和她聊天。”于江摸摸脸,忿忿不平的责问道:“你敢打我?” “你是我老公,我不允许你和其她女人说话。”夏雪的眼泪已经激动的从眼眶里冒出来。 上帝创造女人的时候也许另外添加了物质,否则她们的情绪不会像三月天,说变就变,毫无征兆。于江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若不是他最近冷静许多,恐怕早已习惯性的还夏雪一巴掌。 “人是你加的,不是我。” “我刚刚是试试你,没想到你早就嫌我烦了。你滚,你滚……”夏雪突如其来的醋意让于江莫名其妙,他愤怒的一脚踢开面前的茶几,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口,锁刚打开,李谦的手下站在门外,礼貌的向他鞠躬。 “夏先生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您不能离开,有什么事我们帮您办。”保镖穿着黑色紧身上衣,运动裤,平底布鞋,他中等身材,偏瘦却肌肉匀称,显然有不错的身手。 于江的怒气并不是完全来自夏雪,女人巴掌能有多重?他憋的难受,心里时不时会燃起一团火,而夏雪的巴掌正好把团火点燃。 “好,我要自首,你替我去。” “这个,于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保镖的话十分客气,但于江听出一些威胁,他的用力想把门打开,可惜房门纹丝不动。于江看到,保镖仅仅用两根手指勾在门把。 “走肯定是走不了。”于江狠狠把门带上,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过了几分钟他又从房里出来,抢走了夏雪怀里的笔记本。夏雪像木偶似的坐在地上,眼神木讷,像为刚才的失控自责。 “你要是自首,万一也在看守所里被人害死怎么办?你要是去自首,我就自杀,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于江回过头看她。 夏雪穿着黑白条纹的棉质长衫,白色紧身短裤,修长的双腿蜷曲在地,一只手软软的撑住身体,另一只手不经意的捋起垂落的秀发,湿润的粉色樱唇,梨花带雨般的双眸,其楚楚可怜凄美动人的容颜任谁能不动心,动情? 于江不敢再看,他怕刻意保持的男性尊严瞬间消融,他继续向客房走,内心却澎湃如大海涨潮时。回到客房,于江重新打开电脑,qq上出现闪烁的对话框,是刚刚加为好友的“碎心”。 第三十九章 女人天生爱吃醋 “你好。”简单的一句问候,平常人或许无所谓,于江却十分兴奋,毕竟这是七天里除了夏雪之外,第一个和他交谈的人。 于江迫不及待的发去同样的问候,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的回复,网络交谈是很有趣的事情,你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似乎永远都在等着对方。 整整半个小时,于江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但碎心似乎已经下线,他的问候石沉大海。于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片刻,就在此时,碎心发来一条消息,“你是我第一个qq好友。”于江是个思维敏捷的人,现实中如此,网络中也是如此,虽然他刚刚学会用聊天工具,但是他看到消息,立刻回复道:“我也是。”他没有撒谎,夏雪不能算网友吧,彼此聊天时近的可以随时抱住对方。 碎心的回复速度比较慢,三分钟左右她才回复,“我只和诚实的人交谈。”于江不明白她的意思,接连发过去几个问号,一个下午的时间,碎心再也没有回复。晚餐时间,客房外有人敲门,于江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他脚还没落地,夏雪已经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根本看不出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是泪流满面的悲伤公主。 夏雪手里拿着一只苹果,似乎削苹果是她最得意的家务活,每天不管于江吃不吃她都要削一大盘放在茶几,她吃的很少,如果到晚上还没有消灭,她会端给门口站在那里保护她,也可以说监视于江的保镖吃。她的口吻十分恶劣,不单是命令的语气,而且措词也让于江感到厌恶,“阿文,吃掉”,像对待一只看门狗。而阿文却丝毫不在意,拿起盘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三个苹果吃进肚,这时夏雪“咯咯”的笑起来,摸摸阿文的脑袋,“阿文乖,明天姐姐还给你吃。”说完,“啪”把门重重的关上。 “我不吃。” “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吃了。”于江重新躺在床上,打开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 “你这里有吃的?”夏雪好奇的走进房间,假装查找。 于江装出忿忿不平的样子对她说道:“吃了一盘红烧肘子。” “你坏”,夏雪面红耳赤的扑过去,用粉拳轻轻的打了于江几下,“你是猪,你才有红烧肘子。” “我是猪,我是猪。”于江已经原谅了夏雪,他没有和女人计较的习惯。 “你是不是和那个叫''碎心''的女人谈笑甚欢?”夏雪充满醋意的查看他电脑上的聊天记录,于江由着她看,夏雪见没有什么,不禁喜笑颜开,“来,亲爱的,啵一下”。 于江敷衍的用嘴在她额头上小鸡啄米似的轻轻点过,他有事求夏雪帮忙,不然他还要在装着酷一阵。 “你看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江问夏雪,“喜欢诚实的人。” “她肯定是个网络高手,一看就看出来,你是一个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夏雪拿他打趣。 于江故意板起面孔,严肃的对夏雪说道:“我是诚实的男人,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你是丑八怪。”说完,噗哧自己先笑了。 “你也笑了,说明你的心告诉你,我的美丽是容不得半点怀疑的。”夏雪开心的抱住于江,“你说我哪里最美?” “你”于江故作深沉的仔细端详,“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于江用食指在夏雪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上点过,最后他的食指点在夏雪的胸口,虽然是开玩笑,但夏雪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或许于江玩弄女性的专业程度太高,十分随意便点中了夏雪的敏感部位。 “你坏,我走了。”夏雪嘴上说走,身体却往于江那儿又靠近些,于江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叫“碎心”的女人身上,“为什么她断定我不是诚实的人?”神秘感或许是网络吸引男女之间通过它进行交流的最重要的因素。 “你在想谁?” “想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你是说碎心?” “恩。”夏雪呶起小嘴,有些愠怒的说道:“于江,你是不是对所有的女人都不放过?”于江摇摇头,“我只对美女感兴趣。” “说不定碎心比芙蓉姐姐还丑呢。” “不会,男人也有男人的直觉。” “好,我帮你把她约出来。我一定要让你这个网络白痴明白,网上无美女这个最基本的常识。” “你说的,你帮我约出来,要是真像芙蓉姐姐那么丑,我就立刻娶你。” “混蛋”,夏雪真的发火了,“于江你给我记住了,下次你要再拿我和芙蓉姐姐比,我就杀了你。”不知何时夏雪的手里多出一把水果刀来,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于江没啃声,心里嘀咕,“是你先说芙蓉的。”夏雪的火气来去匆匆,她放下水果刀,开始和碎心聊天。她先发过去一朵鲜花,一段从网络上搜索来的笑话,以及大量的卡通图片。 半个小时过去,对方杳无音讯。面对失败,夏雪垂头丧气的对于江说道:“看来是个极品,比芙蓉还要极。”于江笑了,也许真如夏雪所说的,只是一个故弄玄虚不敢见人的丑八怪吧。 第四十章 碎心 碎心不是丑八怪,她是罗红的网名。罗红出院后,赵鑫帮她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今天是出院后的第二天,罗红的脑中还会经常出现遭到凌辱时的画面,尤其是在睡梦中,她会在噩梦的最后感觉到口中塞满泥沙,无法呼吸,手足拼命的挣扎,最后才在即将窒息死亡的最后关头惊醒,而此时的她早已大汗淋漓。 罗红想帮母亲做些家务,但母亲不让她做。“你是读书人,记得你爸爸在世时说过,读书人不能沾这些事,沾了,就有俗气。” 刘桂芬后悔提起罗平,罗红的眼睛顿时湿润,感伤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赵鑫这两天也提前下班,照顾罗红,陪她说说话,医生说过,最好能让她转移注意力。赵鑫让罗红没事的时候上上网,在网上打打游戏,和人说说话。 罗红采纳了赵鑫的建议,用“碎心”的网名登记了一个qq号码。罗红在学校时候经常上网查找资料,对于聊天工具,她自己不用,但也不反对,毕竟这是时代进步的标志,也是信息传输更加便捷的方式。她没有想过聊天,她现在和大学同学交流,还是使用最原始的方法,写平信。 网名刚刚注册,她还在研究聊天工具的使用方法,有个小喇叭模样的窗口在跳动,她打开,是一个叫“下雪的男人”发来的交友信息,她想关闭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不小心把他加入成为了自己的首个网络“好友”。 罗红学习了一些聊天工具的使用方法,为了增加实践经验,她给唯一的好友“下雪的男人”发去两个字的问候,“你好。” 对方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聊天高手,罗红的消息刚刚出现,对方就发来同样的问候信息。罗红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说什么,她也和于江一样在等待,三分钟之后,她见对方没有回应,又发出一条信息,表示自己是新手,潜台词是,“希望你能帮助我”。 结果对方也发来同样的信息,罗红有些失望,也有些生气,她立刻回复道:“我只和诚实的人交谈。”信息发送之后,她学着用聊天工具上的隐身功能把自己隐藏起来。于江和夏雪之后发来的信息,她也看到,也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判断,是个不诚实的家伙,既然现实生活中人已经伪装的够疲惫,为什么不能在虚拟的世界里放下假面?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赵鑫回到家之后见罗红找到了兴趣所在,心下宽慰很多,他坐在妻子的身边问她:“在看什么?” 罗红答道:“你看,南城发生暴乱了。” 赵鑫连忙解释,“绝对不是暴乱,这是国外媒体的不实报道,真实的情况我们宣传部门最清楚。”“说说看”,罗红平静的看着赵鑫,脸上的表情说明,她心灵的创伤正在慢慢愈合。 “事情确实如网络上所说,是公安部门隐藏了受害者真正的死亡原因,死者亲友到看守所门前哭闹的事情也有,他们要求重新进行尸检,查找事实真像。至于暴乱肯定没有发生,据说市委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作出批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防暴大队已经撤离,现在是户籍民警在现场进行劝导。你想想,如果真有暴乱,怎么会撤出防暴队?” 赵鑫所说的真实情况和罗红的分析基本一致,她也觉得暴乱还不至于。现在大家的日子过的比以前强多了,即使政府这几年在腐败等问题上引起了老百姓的不满,但谁也不希望出现政局不稳荡的情况。罗红刚刚经历过的那场灾难,让她更加意识到,如果政治动荡,势必影响到治安环境,那些像她、或者比她还要弱势的群体安全谁来保证? 第四十一章 全国关注 “不过我觉得看守所的这种作法实在是令人愤慨”,赵鑫顿了一下,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情绪上的波动会对罗红精神上的康复产生负面影响。“他们提供的证据简直难以置信”,赵鑫见罗红平静如常,继续说了下去。 “胸骨是人身体上最坚硬的骨骼之一,如果要让胸骨骨折,必须有上千公斤的打击力。一个自杀的人,会选择这么笨的方法自杀就已经值得商榷,据说死者是出租车司机,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让自己的胸骨那么巧插入心脏?之前的一个自杀案就更离奇,用手挖去眼睛,失血过多死亡,我就不明白,他们是不是把人都当傻子?” 罗红的情绪突然失控,手不断的发抖,浑身颤粟,双眼因惊恐而失神,赵鑫连忙抱住她,不料罗红将他用力推开,双手抱紧身体,蜷在房间的角落。赵鑫一拍脑袋,心道:“真是该死,提出租车司机干什么?” 罗母刘桂芬进屋喊他们夫妻俩吃饭,见此情景连忙把闺女抱在怀中,母爱的伟大力量让罗红感受到温暖和依靠,情绪渐渐平复,慢慢困倦的合上双眼。赵鑫帮着岳母把罗红抱在床上,两个人互相对视,刘桂芬摇头叹息:“唉,作孽啊。” 赵鑫不语,走到饭厅,默默的往嘴里塞着饭菜,他的口中没有任何味觉,很快胡乱的吃完,让岳母也去吃,他坐在床边看护妻子。他见妻子没有关闭的电脑上不断闪出对话窗口,一个网名叫“下雪的男人”不断给妻子发来滑稽的图案,逗乐的笑话,可惜赵鑫笑不起来,他以为是妻子的某位同学,或许知道她的事情后正在安慰她,于是赵鑫很有礼貌的在对话窗上留言,“您好,我现在有事,请明天再联系。” 第二天上午,于江打开电脑,他发现了碎心给他的留言,他的内心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他准备回复,但是思考了很久,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把对话框暂时放在一边,浏览当天的新闻。 “9。30”事件引起了全国的关注,其影响程度大大超过了“9。23”暴力事件。如果说“9。23”事件是老百姓更多的对黑社会的不满,是对社会治安的担忧,是与政府的执政思路相一致的。而“9。30”事件暴露的,则是政府公信力的丧失,对法治社会执法者公正性的质疑,经济发展一方面极大的丰富和满足了老百姓的物质需求,另一方面也导致贫富差距日益扩大,于江作为富人阶级的代表更清楚,在法律面前胜负的天平往往向权势者倾斜。老百姓为什么关注在看守所里“自杀”的出租车司机?因为他处于社会底层,他的命运,或者说他的生命可以随意践踏,而中国社会最大的群体就是他们,普通的劳动者,完全依赖于城市造血功能的小老百姓,与其说他们在为“自杀”的陌生人讨回公道,不如说,他们在为自身谋求公平、公正的希望。 于江在多达四千多人留言的新闻论坛上写下这样一句话,“9。30的真像其实就是一层纸,关键在于能不能,可不可以被捅破。”于江之前的生活他在纸醉金迷中度过,也许是瘦高个儿的死让他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又或者他的潜意识里也和那些为失去法律的公正而担忧的老百姓一样,在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如果于江不小心得罪李谦,看守所是他的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