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娘炮不能“逆袭”》 作品相关 《谁说娘炮不能“逆袭”》作者:小最 文案 康筠一个人过得好好儿的,突然有个男人窜出来说是他老公,说要带他回去收拾他。 操蛋了!这谁啊? 康筠表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是他失忆了?还是对方疯了?亦或者……这位是他未来老公,一不小心重生了? 没关系,他正好无聊,不妨就一起玩玩吧。看谁玩的过谁。反正……来日方长。 本文又名《谁比谁更“操蛋”》、《惹祸精和他的神经病老公》(大雾) 霸道腹黑神经病攻vs极品风骚娘炮受 主受,强强生子,狗血宠文,甜甜甜。1v1,he。 对话版文案: 康筠:我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捏脸:小妖精,别装失忆了,你已经装过八百遍了。 康筠:…… 康筠:我说了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酷帅狂霸拽地甩出结婚证。 康筠:…… 康筠:滚!我真的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捏小手:看~这感觉是不是很熟悉? 康:…… 康筠:老公,我要买这个,我要买那个。买买买,买买买! 顾珞琛:…… 康筠:老公,我饿了,我要吃鄂菜。 顾珞琛:……我给你做还不行吗祖宗? 康筠:老公,你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顾珞琛:…… ps:1.不坑不be(主cp)。 2.雷爽、甜宠、狗血,脑洞氢气,休闲厕所读物,请勿较真。 3.生子在后期。 内容标签:强强生子年下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筠,顾珞琛┃配角:蒋舜华,杨安,阮隋迎等┃其它:强强生子,甜宠,腹黑攻,娘炮受 第一卷天降老公 《谁说娘炮不能“逆袭”》作者:小最 文案 康筠一个人过得好好儿的,突然有个男人窜出来说是他老公,说要带他回去收拾他。 操蛋了!这谁啊? 康筠表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是他失忆了?还是对方疯了?亦或者……这位是他未来老公,一不小心重生了? 没关系,他正好无聊,不妨就一起玩玩吧。看谁玩的过谁。反正……来日方长。 本文又名《谁比谁更“操蛋”》、《惹祸精和他的神经病老公》(大雾) 霸道腹黑神经病攻vs极品风骚娘炮受 主受,强强生子,狗血宠文,甜甜甜。1v1,he。 对话版文案: 康筠:我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捏脸:小妖精,别装失忆了,你已经装过八百遍了。 康筠:…… 康筠:我说了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酷帅狂霸拽地甩出结婚证。 康筠:…… 康筠:滚!我真的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捏小手:看~这感觉是不是很熟悉? 康:…… 康筠:老公,我要买这个,我要买那个。买买买,买买买! 顾珞琛:…… 康筠:老公,我饿了,我要吃鄂菜。 顾珞琛:……我给你做还不行吗祖宗? 康筠:老公,你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顾珞琛:…… ps:1.不坑不be(主cp)。 2.雷爽、甜宠、狗血,脑洞氢气,休闲厕所读物,请勿较真。 3.生子在后期。 内容标签:强强生子年下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筠,顾珞琛┃配角:蒋舜华,杨安,阮隋迎等┃其它:强强生子,甜宠,腹黑攻,娘炮受 第一卷天降老公 《谁说娘炮不能“逆袭”》作者:小最 文案 康筠一个人过得好好儿的,突然有个男人窜出来说是他老公,说要带他回去收拾他。 操蛋了!这谁啊? 康筠表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是他失忆了?还是对方疯了?亦或者……这位是他未来老公,一不小心重生了? 没关系,他正好无聊,不妨就一起玩玩吧。看谁玩的过谁。反正……来日方长。 本文又名《谁比谁更“操蛋”》、《惹祸精和他的神经病老公》(大雾) 霸道腹黑神经病攻vs极品风骚娘炮受 主受,强强生子,狗血宠文,甜甜甜。1v1,he。 对话版文案: 康筠:我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捏脸:小妖精,别装失忆了,你已经装过八百遍了。 康筠:…… 康筠:我说了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酷帅狂霸拽地甩出结婚证。 康筠:…… 康筠:滚!我真的不是你夫人! 顾珞琛捏小手:看~这感觉是不是很熟悉? 康:…… 康筠:老公,我要买这个,我要买那个。买买买,买买买! 顾珞琛:…… 康筠:老公,我饿了,我要吃鄂菜。 顾珞琛:……我给你做还不行吗祖宗? 康筠:老公,你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顾珞琛:…… ps:1.不坑不be(主cp)。 2.雷爽、甜宠、狗血,脑洞氢气,休闲厕所读物,请勿较真。 3.生子在后期。 内容标签:强强生子年下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筠,顾珞琛┃配角:蒋舜华,杨安,阮隋迎等┃其它:强强生子,甜宠,腹黑攻,娘炮受 第一卷天降老公 《谁说娘炮不能“逆袭”》作者:小最 文案 康筠一个人过得好好儿的,突然有个男人窜出来说是他老公,说要带他回去收拾他。 操蛋了!这谁啊? 康筠表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是他失忆了?还是对方疯了?亦或者……这位是他未来老公,一不小心重生了? 没关系,他正好无聊,不妨就一起玩玩吧。看谁玩的过谁。反正……来日方长。 本文又名《谁比谁更“操蛋”》、《惹祸精和他的神经病老公》(大雾) 霸道腹黑神经病攻vs极品风骚娘炮受 主受,强强生子,狗血宠文,甜甜甜。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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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贴时间是今天凌晨五点半,题目只有简单粗暴的一句话:求猛男419! 康筠点开贴子,主楼赫然飘着他的大幅照片,背景黑得一塌糊涂,唯有他的脸在追光灯下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莹白。照片中的人侧身对着镜头,低垂着目光盯着自己修剪圆润、涂成猩红的手指甲,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浓密的扇形阴影,即便并没有化很浓的妆,也显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他印象中并没有拍过这样一张照片,很显然是被人偷拍的。 照片下面以他本人的口吻写了一段话,诸如寂寞空虚求xx之类的,用词污秽不堪。那段话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他的性别,但是却在有意无意在暗示他是个女人。最末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康筠微皱着眉,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巴,一下一下地敲打自己的耳廓。大致来讲,这个贴子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之前和自己很熟并且看自己相当不顺眼,大概尤其看不惯的是他的娘炮;第二,对方和自己并不熟但有一面之缘,但有相当的权利人脉去获取他的资料和信息,发贴用意不明,来者不善。 至于对方仅仅是看他不顺眼的恶作剧,还是真的有什么后招,那只有天知道。 康筠把电脑踢到一边,原本想给蒋舜华打个电话让他帮忙over掉这件事情,但是事到临头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更何况……调戏直男,也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不是么? 一整个下午,康筠接到了三个类似的陌生电话,他从里面挑了一个谈吐比较得体的男人,约定晚上十点在南区一家叫做onthetrip的酒店见面。然后他走进卫生间泡了个澡做了个面膜,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很久。 镜子里的人身材娇小但肌肉紧实,肤色白皙,唇不染而朱,鼻梁挺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乎天生就带着流转的□□,是可以入画的容颜。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岁月对他似乎格外优待,即便是素颜,也还带着一种微妙的少年感。 长得是真好,无怪……呵呵…… 康筠对着自己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化妆。护肤、打底、一笔笔缓缓描摹,眉梢,眼角,媚意一层层地晕开,很快就从一个漂亮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妖物,他对着镜子左右端详,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对着镜子亲了自己一口:“你真好看。” 晚上八点,最后一抹余晖洒进落地窗,蒸腾的热浪终于有了消退的趋势。康筠从柜子里捡了一件红色的紧身破洞铆钉短裤和蝙蝠袖t恤,把自己一头及肩的蓬松的卷毛随手扎了一下,蹬上一双波西米亚风格的凉拖,拎起钥匙钱包出门。即便太阳已经落下去,康筠还是被险些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掀个跟头。 这是南亚某国中部的一座小城,北部依山,华人居多,东部大部分是当地的原住民,南部靠近河港,鱼龙混杂,混居着众多来自各地的生意人和走私商,集市上经常看到 女人们用南腔北调的蹩脚英文或者汉语讨价还价。八月仲夏,原本应该是当地湿热的雨季,但今年气候反常,炎热干燥的中部季风已经肆虐了整整一周,喷火巨龙一样横扫了这个移民混杂的城市。 最高气温已经超过了38度,高温蒸腾着空气中的一切水分,大太阳底下,植物们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人也被烤得像晒干的咸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火在灼烧。 这种天气,除了为生活奔忙不得不出门的人,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躲进空调房里再也不出来。康筠自然更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让紫外线伤害他美丽的脸蛋,所以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基本采购都交给了做饭打扫的阿姨。唯有傍晚时分才出去晃荡一圈。 他打小儿不爱读书,也不爱玩电脑,这个城市也没什么朋友,就一个蒋舜华还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得要长毛。前几天离他家不远的邻居骂了他一句娘娘腔,他无聊地跟到人家家里,逮着人家说道这种男□□点兼备的人的优势以及他娘他骄傲,连续说了三个小时,从那以后,邻居看见他都绕路走,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康筠也知道自己像个神经病,大概人无聊到极点,不在沉默中消亡,就会在沉默中变态。难得有人特意撞上门来供他消遣,康筠对今晚的一切充满了兴趣。 他开着他从黑市上倒腾来的二手兰博基尼,蜗牛爬一样从北部开到南部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他把车随便停在路边,去旁边小店里要了一碗cao,配料吃起来有点腥,却有种别样的泥土芬芳,每每让他想到久违的故乡。所以他每次来南城都会特意吃一碗这个。 吃完宽粉,他拎着钱包和钥匙,在稍微凉下来的夏日傍晚,穿过南腔北调闹哄哄的集市,溜达到onthetrip酒店。酒店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女主人是本地人,男主人是法国人,所以酒店布置得相当浪漫。房间是他打电话预定的,时间还不到十点,没想到对方如此猴急,竟然已经到了。 男主人用带一点卷舌音的大嗓门对他说:“haveagoodnight!” 康筠笑眯眯地对他挥挥手,上到三楼。房间门没有关,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推门进去:“hello!”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在窗前站着,穿一身还算得体的灰西装,闻声回转身来,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康筠?”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还算周正,看起来人很老实,实在不像随随便便 就要出来约炮的人。 康筠走过去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老婆知道吗?” 他的嗓音本来就较一般男人清澈,像是少年的音色,这会儿刻意放轻,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男人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康筠心下了然,轻笑了一声放开他,从男人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了,在指间夹着,却并没有抽:“出来约炮,就这点胆子?”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低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接道:“是啊,没有你的胆子大。”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披黑色风衣的男人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挺拔,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五,风衣前扣敞开,内衬的米白色衬衣和修身长裤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五官更是立体如同雕塑,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 康筠的视线放肆地从头到脚把他扫描了一遍,想象着他衣服下藏着的线条流畅的肌肉,感觉自己有点心动。 他正在心中估测着勾搭上这位先生的可能性,对方的目光霍地扫过来,凉凉地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似乎将他看了一个通透。 西装男质问:“你是谁?想、想干什么?”他的底气本来很足,可是被对方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竟蓦地结巴起来。 这时候,那个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康筠,你竟然背着你老公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嗯?”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真·娘炮,生子文,有少量轻微字母情节。历史原因,双洁党可以点叉了。不过攻受在一起后绝对一心一意。 每晚八点二十日更,十万存稿,不会断更。 狗血甜宠文,有人看嘛?让我看到你们高举的双手【作者被踢飞 ps:背景完全虚构,不影射任何国家地域,可以当做现代架空来读。借鉴了部分地区的气候和饮食,其他方面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2章 我怀孕了 饶是康筠这种差不多阅尽千帆的人,也禁不住愣住了。指间夹的烟掉在地毯上,烫出了一个小洞。 what?老公?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这样一个老公,不,是没有见过这个身材很合他胃口的男人。 难道这是本地新兴的搭讪方式? 想到这儿,康筠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烟头,扔在烟灰缸里,顺便不着痕迹地对男人递了个风情万种的眼波,慢慢地走过去贴在他耳边说:“mydeargentleman,areyoukidding?couldyouwanthaveanaffairwithme?(我亲爱的绅士,你在开玩笑吗?想和我来一场外遇吗?)” 他的英文说得算不上好,带了浓浓的中式口音,音调平仄别具一格,但听起来却意外地性感。他知道自己的魅力,真正着意挑逗的时候,几乎没有男人能逃过他的魔爪。 但是情形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男人冷淡地盯了他一眼:“回去再收拾你!”他的语气很平静,竟是完全没有被他蛊惑。 康筠微微一愕,紧接着听到“啪”地一声脆响,一种火辣辣地疼从臀部开始蔓延,他惊异地抬头,还没等对上男人的目光,只觉身体一轻,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男人扛在肩头。 他听到男人淡淡警告:“以后别再招惹我夫人,否则下次就没这么轻松了。”说完扛着他就要走。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这人真当自己是他老公了,是他失忆了?还是对方疯了? “……等等。”康筠伸手扒住门框,接力一个挺身飞旋,就要踢掉他的手,可没等他落地又被男人一把握住脚踝,眼见他就要头重脚轻栽在地上,男人伸手一捞,从他胁下穿过,转眼就被男人抱在胸前。 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原来你喜欢公主抱。” “……” 康筠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扫到房间里呆若木鸡的男人,眼珠一转,想到今天的来意,他腾出一只手来,“刺啦”一声撕开蝙蝠衫的前襟。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康筠在被男人抱走的最后一秒一把扯掉内衣,笑眯眯地对西装男抛了个媚眼,“我是男人。” 西装男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可是他没来得 及看。康筠略略觉得有点遗憾,所以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抱着自己的男人,发现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淡淡道:“以后不要随便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身体,否则我让你永远下不了床。” “……”还在演戏? 康筠索性配合他演戏,乖巧地窝在他胸口吸了口气,他身上带着淡淡荷尔蒙的气息冲进他鼻端,让他禁不住有点悸动。他一面揣测着男人真正的用意,一面心猿意马地想着勾上他的可能性。 一直到男人抱着他走出酒店,这才从他身上跳下来,拉开一点距离,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咔嚓”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袅袅的烟雾里正色看着他的眼睛:“说吧,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约炮贴是你发的吗?有什么用意,摊开了说吧。” “约炮贴?”男人眉头一皱,凌厉地扫了他一眼,“你竟敢背着你丈夫在网上发约炮贴?看来之前是我太手下留情,c得太轻了。”说着伸手夺过他指尖燃烧的烟,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少抽烟,不想要你的肺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戏码? 男人突然转了话题:“吃饭了吗?” “吃了,”康筠没料到话题转得这么快,微微一愕,“别转移话题。”说着抬起眼睛,直视着他的双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是谁?想干什么?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查出来。” 男人笑了一下,伸手搂住他的后脑勺狠狠一搦:“行了,装失忆一点儿也不好玩,你已经玩过八百遍了。”说着脱下风衣披在他身上:“穿好了。” 这次康筠是真的震惊了。 男人的动作太熟稔语气太淡定,若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智没问题,而且也从未经历过失忆的狗血戏码,连他都要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可是我为了逮到你,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男人特自然地搂着他往旁边的停车位走,“走,陪我吃饭去。”说着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把他塞了进去,还“体贴”地替他系好了安全带。 都到这个地步了,康筠也不再矫情,左右男人不可能把他拿去拆了卖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卖了……似乎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还不如顺其自然,看看男人究竟想做什么。所以他干脆放松全身,没骨头一样瘫在真皮座椅里,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双手抱臂看着男人从对面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打方向盘,车子行云流水一 样在逼仄的小街上穿梭。 这是一个依山面河的小城,城内也多有山丘,并不平坦,道路多依山势而建,弯弯曲曲,并且相当逼仄狭窄,人口又密集,对车技要求很高。就连已经有十几年驾龄的康筠,也从来脚踩刹车,开得磕磕绊绊,从不敢掉以轻心。可是男人竟然能把车子开得这么溜,若非在这个城市浸淫多年,就肯定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大约十分钟后,车子在南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停下来,康筠解开安全带,跟着他下车,入目就是山城最著名的modernpagoda大楼,混合了东西方的建筑风格,看起来乱七八糟,却与这座城市的风格分外契合。 男人带着他上了大楼顶层。那是一家四面落地窗的旋转餐厅,经营具有浓重本地风格的俄国菜。 康筠没想到男人说让他陪他吃饭,还真就是陪他吃饭。他看着男人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点了牛排、黑面包、鱼子酱、小餐包和罗宋汤。在服务员询问thdy要点什么的时候,他“啪”地一声合上菜单,特理所当然地说:“他吃过了。过来陪我吃的。” 康筠气结。 男人看着他,淡淡道:“晚上吃太多东西不好。点了吃不了浪费粮食,中东还在打仗,你不觉得浪费粮食是种罪恶吗?何况……”男人顿了一下,唇角漾起一丝浅笑,用一种疑似暧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用略低的嗓音道:“baby,你太沉了。再沉我可就抱不动,不能陪你玩站立y了。” 卧!艹!康筠感觉自己都够不要脸的了,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山更比一山高。这种调情的道行,连他都几乎要丢盔弃甲。 服务员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然的笑容,正要拿着菜单走人,康筠伸手把菜单从他手中拉了出来:“wait,please!”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打开菜单,仔仔细细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一口气点了一桌子的食物。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说完了,才对服务员说:“他刚才说的都不算,给他来一份黑面包和罗宋汤。” 服务员看看男人,又看看康筠,表情有点为难。 男人笑着对服务员说:“it’smytreat(我买单)。” 于是服务员对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康筠气得笑了起来,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睛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声调说:“老公,你好小气啊。” 这男人的用意他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容 颜虽然棱角分明,纤毫毕现地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像迷雾一样,看不分明。但是……没关系,他正好无聊,不妨就一起玩玩吧,看谁玩得过谁。 康筠眼珠一转,从桌子上站起来,特别不见外地坐到男人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用旁边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darling,i’mgoingtohaveababy(亲爱的,我怀孕了)。” 这次终于轮到男人噎住了。他盯着康筠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笑了起来,那笑意分明未达眼底,眼中的神情让人看不分明,片刻后,他伸手捏了一下康筠打了一溜耳洞的小巧白皙的耳垂,低声道:“又调皮了,回去再收拾你。”然后挥手叫来服务员,微一点头示意:“他说了算。” 康筠终于满意了。 没多久菜上齐,康筠不等男人开动,就大快朵颐起来。他虽然长得小,但毕竟是个男人,饭量并不小,反倒较一般人为大。只是大部分时候他都没有什么胃口。虽然两个小时前垫了一点,但是一番折腾,早就消化了,再加上今晚的交锋最终略胜一筹,他兴致上来,胃口大开,很快风卷残云,将桌上的菜和汤扫得七七八八。 男人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丝并不明显的惊异,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淡淡开口道:“胃口这么大,看来果然是怀上了。”说着还将目光在他腹部扫了一圈。 康筠一口罗宋汤呛在嗓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结账的时候,康筠目光扫到他的身份证,竟然是他熟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证件,姓名一栏是三个字——顾珞琛:“中国人?” “嗯,”顾珞琛头也没抬,“怎么了?” “没怎么,”康筠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这地方华人多,中国人可是稀罕货。” 其实,只是他对“顾”这个姓印象深刻而已,南亚诸国姓顾的华人不少,旅居此地的顾姓中国人大概也不在少数,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生意遍布南洋诸岛国,权利盘根错节的颇有名望的军政世家,当家人就是顾姓。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生子情节在后期,此处仅仅是受立的g…… ---------- 祝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快乐,2017,健康、顺遂,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今晚八点二十还有一章更新,之后每天八点二十,日更。 女神 在今天开新文啦,好开心啦啦啦~ 第3章 回“家” 康筠趁着顾珞琛不注意,飞快地把他的名字发给了蒋舜华,托他大概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不多会儿手机短信提示音“叮咚”响,他划开一看,上面是一行字:“顾珞琛,顾裴安三子,二十九岁,长于国内,美国西点军校毕业,之后六年行踪不明,今年年初在南亚创办了一家跨国贸易公司,主要从事进出口清关事宜。性向男,已婚。” 果然是那个顾家的人。 可是他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和顾家有过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合作或交往,更谈不上摩擦,他想不通顾珞琛这个时候找上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康筠在最末的“性向男,已婚”五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皱起眉头。就在这个时候,他突觉手中一空,手机已经到了顾珞琛手里。顾珞琛扫了一眼屏幕,笑了一下,把手机扔还给他:“以后想知道你老公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问。不用偷偷摸摸雇人去查。”说完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康筠接过手机,在掌心转了几圈:“去哪儿?” “回家,”顾珞琛语气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儿疯?别忘了明天还要上课。” 上课?上什么玩意儿?他十几年前就已经离开校园了好吗? “ok,那么……”康筠突然觉得这情景荒谬到可笑,于是他就弯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起来,“家在哪儿?” 顾珞琛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瞳仁颜色很深,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无形的威压感,有一秒钟康筠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揍他了,可最后他只是淡淡道:“是你自己上车,还是我帮你?” 别说顾珞琛是西点军校毕业的,就算不是,他也未必打得过。 康筠完全不想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再说他也想看看顾珞琛葫芦里敬酒卖的什么药,于是乖乖上车,由着顾珞琛替他系好安全带,载着他“回家”。 车子缓缓穿行在夜幕下的南亚小城,时间转过午夜,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凉意,康筠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想起被遗忘的座驾:“我的车还停在onthetrip附近。” “那辆车脏了,”顾珞琛侧过头来看他,霓虹灯勾勒出他雕塑般轮廓鲜明的侧脸,“不要了。” 康筠再次被气得笑了起来。那是他的车,顾珞琛当然不心疼。 不过这短短两个多小时,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顾珞琛的大致性格,正经八百地不要脸,说一不二, 一切反对全部无视,如果对方还试图反抗,也不排除使用暴力。试图和这种人讲道理或者正面抗衡,那就是傻子,倒不如慢慢玩,谁玩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如果说初见面的时候他只是对顾珞琛的脸和身体感兴趣的话,这会儿他已经对顾珞琛的全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到接下来发生的未知的一切,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细胞已经已经隐隐兴奋了起来。 日子太无聊,的确需要这么一个神经病来调剂一下。 车子沿着夜色中蜿蜒曲折的公路一路爬坡,最后在北部半山腰的一座别墅门前停了下来。那别墅并不算大,掩映在高大茂盛的树丛中,婆娑树影被昏暗的路灯一照,莫名有种森森鬼气。 就连康筠这种什么都不怕的人,也有点儿心底发凉。 顾珞琛带着康筠走过幽深的庭院,走到一扇雕花木门前。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门“吱呀”一声开了,康筠的心“扑通”跳了一下,只见门里灯光幽暗,逆光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人,朝他们微微鞠躬,用并不熟稔的华语说:“少爷、夫人,你们回来了。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顾珞琛微微颔首:“去休息吧。”说完侧头对康筠说:“你先去洗澡,我还有点儿事儿,处理完了马上过去。乖。” 他说话的态度和肢体语言自然而熟稔,就好像是一个结婚已久的丈夫对待自己的妻子一样,连康筠这种心志坚定的人,都略微有些恍惚,产生了一种他在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错觉。 康筠暗自摇头苦笑,迅速赶走心上这种不着边际的联想,循着灯光走上二楼。走廊尽头的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康筠踢掉脚上的鞋,踩着木地板走过去,推开门。 铺天盖地的米黄色一瞬间撞入他的视线。 米黄色的壁灯和壁纸,米黄色的蕾丝窗帘和羊毛地毯,米黄色的床单、枕巾和被子,还有米黄色的维尼熊玩偶。全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和样式。 康筠只觉得一阵细细密密的喜悦冲入他的心脏,一种不受控制的欣喜雀跃着占据了他整个心房,催动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滚烫滚烫的热血冲上头顶。他身不由己地冲进房间,踩着柔软的地毯,像条鱼一样一跃而起,扑倒在了米黄色的大床上。 他把头埋在温暖柔软的枕巾里,等待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渐渐平静,冲上头顶的热血也渐渐冷了下来。然后,他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椎蹿上头顶。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盯着米黄色的天 花板看了很久。 他确定自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曝露过自己的喜好。即便是蒋舜华,也不知道他喜欢米黄色,喜欢蕾丝窗帘,喜欢维尼熊。 那么……顾珞琛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顾家盘根错节的消息网可以连他八辈祖宗都挖出来,但是,肯定也需要动用不少的人力和财力。他想不通顾珞琛为什么要在他身上花这么大的心思?他究竟想干什么? 康筠想不出来,于是也就不想了,他爬起来去旁边的浴室卸了妆,脱光衣服,跳进蒸腾着袅袅热气的大浴缸,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就靠在浴缸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朦朦胧胧地感觉一双手伸入他的腋下,他下意识地反手一切。但还没碰到实物,就被一双手捉住了:“别动,是我。” 那双手手心柔软温暖,虎口处生了薄薄的一层茧,他感觉对方并没有用力,却像铁箍一样钳制着他的动作,让他无法反抗。 康筠心头一悸,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顾珞琛□□着上身站在他面前,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的肌肉并不夸张,薄薄地覆盖在骨骼上,显出一种独属于东方人的美。 康筠感觉自己的目光被吸住了,一团暗火从他的身体深处升腾起来,他顺着顾珞琛的力度,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带着朦胧水汽的眼睛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笑意:“要不要来?嗯?” 康筠并不是欲望特别旺盛的那种人,“退休”之后更是清心寡欲,他一度以为自己年纪大了,生理功能消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热气蒸腾的浴室里,被一个陌生男人赤身裸体地抱在怀里,他身体深处的悸动突然强烈到无法控制。 康筠决定顺从自己的本能,他侧过头去吻顾珞琛的脖子,可是还没挨到,就被一把丢在了床上。 顾珞琛站在床边看着已然情动的康筠,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移到下腹,唇角微微一勾。虽然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但康筠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眼中的厌恶。 他眯了眯眼,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欲望,懒洋洋地枕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珞琛,他想看看这戏他究竟想怎么往下演。 顾珞琛却突然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拎出一副皮质手铐,坐到床边,缓慢、几乎是温柔地把他的手从脑后拉出来,拷在一起,然后锁在床头柜上,紧接着拎出另外一副, 拷在他的脚踝上,固定好。他说:“你知道的,我是中国人,从小跟着外祖父在国内长大,有些老一辈的观念免不了根深蒂固。”他说着笑了一下:“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妻子出轨。” 康筠:“……” “所以宝贝儿,我虽然爱你,但是不得不稍微惩罚你一下。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找别的男人,三个月之内,我不会碰你,也不允许你自己解决。希望你能记住这一次的教训,以后乖乖呆在我身边,”说着,他温柔地替他盖上薄毯,低头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晚安。” 顾珞琛离开的时候关了灯,正值农历十六,月光水一样从没遮严的窗户泄进来,在床头洒了一片。康筠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尽量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深深吸了口气,静待欲望渐渐消退,然后冷静地回想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见鬼的乱七八糟的一天,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凌晨五点半,有人——我们姑且称他为x——在网上以他的名义发了一个约炮贴。 中午一点半的时候,a按照贴子上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紧接着,b、c、d分别给他打了电话,他从中随机选择了谈吐比较得体的c。 晚上十点,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onthetrip酒店,但是进房间不过十分钟,顾珞琛就出现了,他自称是他的老公,是来捉奸的。 康筠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c当时的目光,如果不是他演技太好,就是的确与顾珞琛素不相识。“灰色地带”论坛每天都有不少人光顾,所以发贴的x想控制看到手机号联系他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大致可以肯定,a、b、c、d都是不知情的无辜群众。顾珞琛之所以能那么快且准地锁定他的位置,九成九是监控了他的手机通话。 那么这件事就剩下最后两个问题了,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第一,x和顾珞琛是一个人吗? 第二,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顾珞琛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第4章 结婚证 康筠直觉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要不然就是他真的失忆了。 如果他的揣测成立,顾珞琛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图谋肯定不小,所以……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玩儿。但是,他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沸腾起来,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阴谋,对于明天,充满了一种不正常的期待。 康筠就在这种微微兴奋的期待里沉入了梦乡。他睡得并不好,梦见自己被一刀捅在腹部,淌了一地的血,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扑”的一声。 那声音低沉、闷哑,就好像一叠书击在墙上,但康筠却霍然睁开眼睛,眼睛里毫无睡意。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是装了□□的枪声。 他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到窗帘上多了一个弹孔,苍白的月光从洞里倾泻而出。他顺着弹孔的方向看去,子弹就嵌在对面的墙上。他大致算了一眼弹道轨迹,心中一悸,冷汗很快浸透了床单。 如果不是顾珞琛铐着他,让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枕头,那么他现在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平常顾珞琛应该就歇在他现在住的这间卧室,对方肯定是冲顾珞琛来的。并且顾珞琛对这种暗杀早有防备,换句话说,这很可能不是第一次。 这些心理活动说起来长,其实也不过是一闪念。康筠目光一凝,手指一屈,指尖发力,迅速打开了铐着自己的皮质手铐和脚镣,飞快地滚下床,躲在墙壁的阴影里。正在这个时候,又是“扑”地一声,子弹划过枕头,穿过刚刚他脚踝所在的位置,再次“噗”地一声楔进墙里。 这种类型的情趣手铐虽然较一般的手铐更为坚固,但也并不是打不开,如果他当时着意反抗,偷偷将手铐打开的话,小命就已经玩完了。而如果他听不到枪声,或者没有能力迅速打开,他的小命固然无虞,但是脚踝肯定已经被打碎了。 顾珞琛……他究竟想干什么? 康筠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扯过床单裹上,赤着脚打开门,穿过回廊下楼,只见前厅的门半掩着,在微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透过这让人牙酸的声音,康筠隐约听到了连续几声更轻的枪声。他在楼梯上站了一小会儿,慢慢地走下楼,这个时候,前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窗子里透进来的月光,康筠看见顾珞琛赤脚穿着一条沙滩裤,手里倒拎着一支□□,枪口似乎还在冒着烟。 康筠停下脚步,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珞琛 看到他,脚步微微一顿,沙哑着嗓音开口:“你没事吧?” 康筠微微摇头,仍然没有开口,他在等着顾珞琛向他解释。 顾珞琛把枪随手丢在茶几上,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他的怀抱坚实而有力,过了一会儿,康筠感觉到他胸腔微微振动,气息略微有些不稳:“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今晚会来。” 康筠伸手一点点推开他的怀抱,右手食指轻佻地从他的胸肌上划过,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目光却冷得像冰:“哦?不知道?”他点了点自己的手腕:“那么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珞琛目光略微一沉,扫过他的手腕,片刻后开口:“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哦?” 康筠比顾珞琛矮了一个头,在这个距离,他不得不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愕。顾珞琛的目光并没有闪躲,坦坦荡荡地迎接着他的注视。康筠眯起眼睛:“你拿什么保证?” 顾珞琛伸手一点自己的太阳穴:“命。” 康筠笑了起来,蝼蚁尚且偷生,就算是真的夫妻,也免不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还是自己这种让对方有所图谋的陌生人。如果对方不想让他死,只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只是……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他想不出自己到底会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康筠打了个哈欠,撇下他回屋睡觉,刚钻进被单,顾珞琛就推门进来,一直走到他床头,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康筠扯下被单,在黑暗中看着他:“你干什么?” “睡吧,我守着,”他说着伸出一只手,仿佛迟疑了片刻,最后落在他的头顶,揉了揉他柔软的卷毛,“别怕。” “……” 他好像从来没向顾珞琛传达过害怕的信息。按照正常的逻辑判断,他的表现已经算得上相当镇定,不知道顾珞琛到底是怎么看出他害怕的。虽然今晚这一场惊吓与顾珞琛脱不开干系,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奇迹般地感觉胸中一暖,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熨帖。 顾珞琛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康筠只觉得一股倦意袭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罕见地没有做梦。 顾珞琛在床边守了他一个晚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枕头上,康筠从睡梦中醒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睁开眼睛,就看到顾珞琛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床边,腰板挺得笔直。看 到他醒来,他开口:“醒了?起床洗漱吧,洗手台旁边的暖瓶里有热水。”说着他站起来拉开窗帘:“我先去准备早饭。” 这个南亚城市夏天的阳光炙热而狂暴,唯有清晨这一段时间,几乎算得上是温柔的。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在尚未完全清醒,身体残留着倦怠的时间里,将目光从敞开的窗子里递出去。 窗外是树梢新鲜的绿叶,墨绿、深绿、浅绿、新绿,新鲜清爽地蔓延到远方,金子般的朝阳水一样漫过绿色的海洋照进窗子,在床头铺开一小片碎金。窗外麻雀叽叽喳喳,远处传来几声布谷鸟嘹亮悠远的叫声,康筠闭上眼睛,听到楼下“刺啦”一声,似乎有什么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紧接着,一阵淡淡的油香漫了上来。 几乎让他有种……家的错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漂浮着隐约的栀子花香和菜籽油混合的味道,他掀开被单坐起来,发现床边已经摆了干净的内衣、t恤和牛仔裤,他慢慢套上,赤着脚去卫生间洗漱。水池边摆着半罐他习惯用的护肤品,就连牙杯里的牙膏,也是他用惯的牌子。 等他洗漱完走下楼的时候,落地床旁的原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顾珞琛一面接下围裙,一边对他说:“吃饭吧。” 与晚上的阴森恐怖全然不同,清晨的小别墅几乎是灿烂而温暖的。 简单的中西混合式早餐,切片面包、煎鸡蛋和牛奶,恰当好处的温度和环境让康筠胃口大开,一口气吃掉了他的一份,感觉并没有太满足。于是老实不客气地把顾珞琛面前的那份拉了过来,吃掉了一大半。 顾珞琛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异,却又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康筠猜不透他的用意,便也懒得揣摩他的心思,把桌上的牛奶一口气灌进去,溜了溜缝儿,终于满足地抱着肚子叹了口气:“死也值了。” “不会让你死的,”顾珞琛开口,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是在日光下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近乎算得上温柔了,“不过有件东西你得戴着。跟我来。” 康筠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跟着顾珞琛上了楼。顾珞琛推开卧室隔壁的一扇门,看布置似乎是书房,里面一面墙的落地书架,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红木的书桌,旁边摆着一张可折叠沙发床。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上课,”顾珞从床上拎起一个袋子,递给他,“不过为了避免你再 犯老毛病,你得戴着这个。” 康筠随手拎过来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就忍不住“操”了一声,他扬手把袋子丢到旁边的沙发床上,一屁股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长而直的双腿一蹬,椅子顺从地转了半个圈,他双手抱臂面对顾珞琛:“honey,你很神秘,也很有魅力。”说着,他的目光放肆地在顾珞琛身上游走:“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可以陪着你玩儿到够,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妻子,更不是你的玩物。退一万步讲……”他的目光缓缓上移,与顾珞琛的目光针锋相对:“就算我真的是你的妻子,你这么做恐怕也不合法吧。” “法?”顾珞琛用戏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吗?很可惜,这里是南亚h国,私人持枪政府都不管,你指望他们管这个?更何况‘违法’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做过。”他说着拉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两张硬纸,递给他:“baby,我不知道你是装失忆,还是真的又失忆了。可是事实如此。无论从法律意义上,还是……”他的嗓音蓦然低哑:“实质意义上。你都是我的配偶。” 又失忆?呵呵,开什么玩笑? 康筠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扯过来扫了一眼,虽然上面的字母组合他一个也不认识,但是他看得出这是两张异国的结婚证书,姓名一栏分别填写着他和顾珞琛名字的拼音字母,下面是出生年月日和结婚日期。 结婚时间是三年前的6月9日,他因为严重脑部撞击休克昏迷之前的一个月零七天。 第5章 “上学” 康筠至今还能回忆那一瞬间的感觉,“砰”地一声剧烈的撞击,他的车从山崖上飞了出去,滚过长满巨石的陡坡,最后翻倒在数十丈深的谷底。 那是他这辈子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他甚至觉得他能活下来都是奇迹。隐藏在柔软发丝下的伤痕,到现在仍然在隐隐作痛。 康筠揉了揉太阳穴,徐徐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被这个叫顾珞琛的男人一点点击垮。 刚看到结婚日期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底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蠢蠢欲动,让他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是不是……真的在他也不知道时间和地点,和顾珞琛结了婚并生活在一起。 顾珞琛的确是很对他胃口的男人,无论是容貌、身体还是周身的气质,对他都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他还记得昨天傍晚在浴室的蒸腾水汽里看到顾珞琛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几乎无法克制,就好像……这具身体认得顾珞琛一样。 但是,不对。 他这三年来的记忆是流畅和连贯的,中间没有任何断裂和缺失。这一点,康筠很肯定。除非有人在他的大脑中植入了另外一段连贯的记忆,否则,如果顾珞琛所说的失忆是真的,他的记忆中无论如何也会出现一些模糊和空白的段落,就像有了坏道的硬盘。 然而没有。 所以康筠随手把那两张纸丢在旁边的书桌上,嗤笑了一声:“那又怎样?凭顾少的本事,办这样一张‘真’的结婚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珞琛没有辩解,只微微弯腰,从康筠的膝盖上捉起他的手,指腹从他掌心中轻轻滑过,然后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尖。 康筠只觉得掌心微微发痒,一种带着酥麻的感觉从他的指尖燃起,过电一样一直酥麻到心脏。他的身体几乎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竭力凝神,才勉强把那一阵冲动压下去。 顾珞琛扫了一眼他的下身:“看,你的身体很诚实。” 康筠气息微喘,眼角眉梢仍然残留着慵懒的媚意,他眼波一转,对顾珞琛挑了下眉:“这么说,我的身体对somanypeople都很诚实。”几乎没人知道,康筠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不是前胸、不是后腰也不是耳后,而是手心和手指尖,虽然他不知道顾珞琛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的,可他连他喜欢米黄色、蕾丝和维尼熊都能挖出来,想知道他的敏感部位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究竟是 什么事情,值得顾珞琛对他如此费尽心机?这想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很可能非常危险,甚至有可能连他的小命都要搭进去。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游戏究竟还要不要玩儿下去? 之前漫长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虽然无聊得如同行尸走肉,迫切需要一点刺激,把他从行将就木的状态中激活,但这并不表示,他喜欢玩儿自己的命。 不过……顾珞琛既然安排得这么周详,他现在想脱身,可能已经晚了。 “康筠,”印象中顾珞琛仿佛是第二次这样叫他的名字,他捏起他的下巴,“看来这几年我真的太纵容你了。”说着伸手抱起他,将他一把扔在沙发床上,伸手就扯他的牛仔裤。 康筠的双手被顾珞琛一只手压制着,他挣扎了两下,男人的手铁箍一样纹丝不动。他咬了下舌根,脊背微弓,小腿发力,脚尖稳、准、狠地照着顾珞琛的下身踢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顾珞琛突然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手指尖,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感觉身上的力气如潮水一样退得干干净净,脚尖堪堪碰到男人的下身,就已经力竭。 康筠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压制过,眼睛都红了,咬牙道:“卑鄙!” 顾珞琛不紧不慢地扯掉他的牛仔裤和内裤:“彼此彼此。”说着慢条斯理地将袋中的东西取出来,套在他的下身,“咔嚓”一声锁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释放过,再加上顾珞琛着意挑逗,那玩意儿戴上的时候,竟没出息地有了反应,即便他竭力忍耐,仍然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顾珞琛替他穿好衣服,然后伸手将他因为挣扎蓬乱的头发掖到耳后:“学会怎么做我的妻子,对丈夫忠诚是第一要义。你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给你摘下来。” 康筠躺在沙发床上没有动,他感觉顾珞琛看他的眼神似乎带了一丝不露痕迹的不屑和嘲讽。事情发展到现在,康筠的心中愈发清明。除非顾珞琛有明显的s倾向,否则不可能对真正的配偶做出这种事情,退一万步讲,如果顾珞琛真的有这种倾向,他又没有特殊癖好,又怎么可能接受顾珞琛? 康筠用手肘支着枕头坐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顾珞琛选择的款式十分合身,即便刚刚戴上,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即便穿着比较修身的牛仔裤,也并不显山露水。况且,这大概并不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的禁锢工具,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腰带靠内侧的位置似乎装了某种微型装置,虽然用绒毛装饰 伪装过,仍然有点儿硌腰。 他站起来微微活动了一下,虽然有点儿轻微的不适,但还可以忍受。 “你最好少喝点儿水,十一点我会让人接你去公司,”顾珞琛替他整理了一下t恤下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尿在裤子里。” 康筠:“……” “走吧,”顾珞琛拎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去上课。” “等一下,”康筠看了一眼已经逐渐炙热起来的阳光,“我去擦个防晒霜。”他走进洗漱间,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管防晒,挤出膏体,仔仔细细地涂满全部□□的皮肤。顾珞琛安静地在门外等着,没有催他。看到他擦完,这才率先下楼,向门外走去。 康筠跟在他身后,没有反抗,他怀疑顾珞琛这个变态可能在他的腰部装了一个引爆装置,如果他暴力破坏锁扣,很可能顷刻将他炸得四分五裂,最不济也能在他肚子上开一个洞。 毋庸置疑,在首次得知顾珞琛身份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城府很深,不容易对付,而现在,他感觉这个男人……很可怕。 康筠自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反抗他,他有耐心等到他离开之后,先想办法搞掉这个装置,然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珞琛开车将他送到了位于南部河畔的一座别墅模样的建筑。建筑不算大,上下三层,通体白色,顾珞琛带着他登上三楼,在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那里报了名。那女人肤色略黑,举止相当优雅,操着不甚流利的英语给他办理了“入学”手续,之后刷卡交费。顾珞琛在收款条上签字的时候,康筠略微瞄了一眼,眼皮微微一跳。 数字后面一长串的零,如果他没数错的话,这笔钱大概可以在这个南亚小城买一套房子。 顾珞琛和女人道完别,很自然地抱了他一下,手指带着不轻不重的力度从他腰侧蹭过,然后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碰:“乖乖的,中午带你吃烤肉粉。”他的态度十分熟稔和亲昵,却带着不着痕迹的威胁意味。 康筠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正想反唇相讥,却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他早饭虽然吃得很不少,但他好像天生消化功能比较好,再加上之前和顾珞琛对抗消耗了不少能量,这会儿胃里已经有点儿空了。 顾珞琛提到的烤肉粉,又恰巧是他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用鱼露腌过的新鲜烤猪肉,在炭火上慢慢炙烤,这样拷出来的猪肉熟而不硬、黄而不焦,滋味 鲜美,香气扑鼻,再配上爽滑的米粉,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妙了。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康筠的肚子就自动有了反应。 他有点儿尴尬。 顾珞琛低头看着他,表情有点儿奇怪,似乎是想笑,却又竭力克制,他罕见地垂下眼睛笑了一下,伸手在他鼻尖轻轻一刮:“好好和同学相处,听到了吗?”那口气就好像他是一个刚上幼儿班的小娃娃,大人不放心地叮嘱,让他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们好好玩耍,不要打架。 康筠:“……” 第6章 初露身手 顾珞琛“嘱咐”完就离开了,康筠拿着女人交给他的课程表,按照她的指点往“教室”走去。 课程表上密密麻麻,周一到周五都上午都排得满满的,名目繁多,什么编织、室内整理、园艺、插花、服装搭配、厨艺、按摩、社交礼仪……甚至还有一门品德课,看起来像是一个专门为家庭主妇开办的培训班,可是学费的不菲,决定了这不会是一个面向广大普通妇女的普通培训班,更像是为富家千金或者贵妇人特设的学校。 康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生之年竟然会被送到这样一所学校,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荒谬和滑稽。 或者说,自从昨天晚上遇到顾珞琛开始,他的人生就朝着奇幻而不可控的方向飞奔而去,而方向盘暂时掌控在顾珞琛手里。 他至今摸不透顾珞琛的心思,不知道他把他送进这样一所学校,究竟想做什么。但很显然,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把他送到这个地方,一定与他所图谋的事情有关。 康筠沿着走廊慢悠悠地往教室走去,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走廊很宽,内侧是一排教室,偶尔传出女人说话的声音,没有人大声喧哗。外侧是精致的汉白玉栏杆,底下是一个不大的庭院,庭院里遍植花木,打理得很整齐。目光越过栏杆和低矮的院墙,能看到大门外停了好几辆豪车,三三两两的女人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蓦地凝住了。 他看到门外侧边的阴影里,站了一排黑衣人,个个肌肉虬结,高大结实,腰部的位置鼓囊囊的,大概是带了枪。 保镖。是为了保护这些富商政要的夫人?还是……有其他的用意? 康筠脚步不停,转过楼梯,下了一层楼。他被安排的教室就是二楼楼梯左手边的第一间,屋子里空间并不大,摆了十来套桌椅,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有四个人,三女一男,年龄都不大,从十几岁到二十三四岁不等,而且都长得很漂亮。 看到他进来,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对他微笑了一下:“你好。新来的吗?” 康筠点头笑了一下:“你们好。我叫康筠,姑娘怎么称呼?” 剩下三个人都吃吃地笑了起来,一个圆脸的女孩红着脸笑着说:“我们这里没有姑娘。只有女人。” “喔,”康筠已经从简单的一句对话里,判断出这是专门为豪门大族或者富商培养合格的妻子或者情妇的地方,他笑眯眯地说,“那妹妹怎么 称呼?” 简短的介绍之后,他已经知道那个大眼睛的姑娘叫陈璐飞,圆脸的叫霍冉冉,另外一个瘦高一点的叫路春,都是华人。另外一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儿叫黎朗,是个中俄混血。 他在后排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男孩儿和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穿着一套紧身黑皮裙,打扮很时尚,她和屋里的人关系似乎并不好,进门连招呼都不打,径直走到窗边离大家最远的地方坐下。本来还算愉快的气氛蓦然变得有些僵冷。 座钟敲过九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进来,开始教他们学习插花。康筠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地熬过了一节课,课间几个女人相约上厕所,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生理需求这种东西,有时候和心理关系很大。没往那儿想的时候感觉不出来,可是一旦提及,瞬间就坐立不安起来。康筠心中暗骂顾珞琛那个王八蛋,面上丝毫不露,淡定地微笑:“不了。” “噢,”霍冉冉露出了然的微笑,“戴那个了吧?” 康筠:“……” 陈璐飞看到康筠的表情,赶紧一扯她的胳膊,笑容透出一丝苦涩:“你不用不好意思,这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 康筠微微皱眉。他还当这只是顾珞琛为了防备他溜走的手段,重点在于那个隐藏的“不□□”,这么说,真的是为了防备他和其他男人或女人发生不正常关系?难道顾珞琛真的…… 康筠的目光缓缓滑到窗外,别墅后面,也有配枪的保镖标枪一样站在那里。这……究竟是一所怎样的学校? 正在这个时候,窗边那个女人冷笑了一声:“一群性奴!” 教室里一下子默了。 康筠掀开眼皮扫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眼神也是淡淡的,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凌厉到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女人对上他的眼神,气势无端短了一大截,她不甘示弱地大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下半身完全操控在别人手里,连基本的生理需要都……”她说着,轻蔑无礼地扫了一眼他的下身。 “哦?”康筠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信不信我揍得你这辈子再也没有生理需要?” 女人伸手拨他的手指,没拨动,色厉内荏地威胁道:“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康筠十分和蔼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要么道歉,要么挨揍。我给你十秒钟的考虑时间。” 这个时候,霍冉冉走过来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在他耳边说:“康、康筠,别惹事儿,她是崔江山的女儿,阮霈林的夫人,崔久玲。” “对,”崔久玲瞬间硬气起来,“再说了,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康筠笑得愈加和蔼:“那不好意思,我从来就不想做什么男人,我只是一个和无脑女人一般见识的娘炮而已。十、九、八、七、六……” “康筠!”陈璐飞突然喊了康筠一声,对他使了个眼色,康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早上和崔久玲一起来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已经悄悄地溜出了教室。 康筠对她递了一个微笑,数到一之后,伸手拽住女人的手臂一拉一拽,只听“嘎嘣”一声,手臂脱臼,女人抱着胳膊大声哭号了起来。 不多会儿,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赶了过来:“谁在闹事?” 屋子里没人说话,崔久玲还在抱着手臂小声呜咽,康筠抬起眼皮,伸手点了点崔久玲:“她。” 一个保镖走过去检查崔久玲的胳膊,另外一个冷冷看了一眼康筠:“你,跟我走。” 康筠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跟了上去。不管这个学校究竟有什么规矩,终归不可能为了一条胳膊对学生动刀动枪,所以他一点儿都不紧张,一面走一面活动了下关节,感受了一下□□的束缚,应该不会影响他的待会儿的发挥。 保镖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门前,打开门锁:“进去。” 那是一件比教室略小的房间,四壁雪白,只有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台电击治疗仪,保镖冷冷地命令:“坐好。” “真遗憾,”康筠靠在墙上,双手抱臂,笑眯眯地说,“我不愿意,怎么办?” “那可由不得你!”保镖说着就来捉他的手臂,却被康筠轻轻巧巧地闪开,并且趁势握住他的手臂,顺着他使力的方向轻轻一推,保镖就是一个踉跄,康筠趁着另外一个人没反应过来,稳准狠地踹在他的脚踝上。只听一声“咔嚓”一声脆响,保镖痛哼一声坐倒在地上。 轻松解决了一个,康筠笑着对另外一个勾了勾手指:“来啊。刚才没玩儿过瘾。” 负责保卫的adolph闻讯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壮硕的保镖躺在地上 □□,而那个个子娇小的娘炮男人则毫发无损地站在一边儿,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 这情景实在有些难以置信,看来,是时候淘汰一些草包手下了。 adolph沉着脸命令身后的人:“beathimup!(给我揍他)” 康筠笑着对他们勾了勾手指。刚才干翻了两个人,手脚刚刚才活动开,正缺人肉靶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报名登记的那个女人匆匆地跑过来,用不甚地道的英语在adolph耳边悄声说:“他是顾三少的原配夫人,是顾少的心头肉。结婚以后三天两头出轨,顾少都舍不得拿他怎么样,实在没办法了才将他送到这里。” adolph听了之后,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指挥着手下,抬着两个伤员走人了。 康筠却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刚才女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康筠耳朵天生比常人灵敏,听了个七七八八。人生中第一次,麻烦不是他自己靠实力解决,而是靠顾珞琛原配夫人的身份。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着实不太好。 况且这种三天两头出轨的恶名,他虽然不在乎,也可完全不想背。 adolph带人走后,女人对他笑了笑:“顾夫人,崔久玲是崔爷的掌珠,我们也得罪不起。你能不能……” “当然,”康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只要她不主动找事儿。” 第7章 防狼必备 康筠被带走的时候,霍冉冉、陈璐飞几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忍的神色。陈璐飞张了张嘴,但是最终叹了口气,没敢替他说话。所以她们看到康筠毫发无损、精神奕奕地回来的时候,很有些惊讶。 霍冉冉凑过去小声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对于这个性格天真爽朗的女孩儿,康筠很有好感,所以难得真诚地笑了一下,“放心吧,他们打不过我。” 霍冉冉:“……” 康筠低头吹了吹因为揍人泛红的指关节,笑眯眯道:“我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闲得没事儿容易手痒痒,所以特别喜欢别人找茬儿。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揍人了。” 霍冉冉:“……” 陈璐飞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惊讶和赞赏。 上午一共三节课,分别是插花、编织和按摩,编织就是普通的勾袜子织帽子打毛衣,康筠听得云里雾里,拿着毛衣针连个头都起不成,下课前老师让他们回去织完,明天要交成品作业。最后一节课是按摩,这康筠倒想认真学一下,他大腿受过伤,每逢阴雨天都隐隐作痛,学个按摩倒是不错。 但是课一开讲,康筠就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讲台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竟然正经八百地跟他们讲起诸如“如何挑起男人的兴趣”、“怎么才能让男人更舒服”、“何种体位更容易让男人得到满足”以及各种体位的要领和注意事项等等。 竟然是教他们怎么取悦男人。 康筠并不是见识短浅的人,但是很多理论和动作他还是闻所未闻,感觉很是新鲜。教室的其他人个个听得面红耳赤,唯有康筠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这种课唯一的缺点是,容易引起人的联想,若放在平常倒也未必有什么关系,但是越能感受到的束缚的存在,他身体里的感觉就越强烈。以至于下课之后,他连走路的姿势都没那么自然了。 陈璐飞走在他后面,看到他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康筠龇着牙笑了笑,心中恨不得将顾珞琛那个变态千刀万剐,“你懂的。” 陈璐飞脸微微一红,没有再问。 顾珞琛说到做到,果然已经派了车在门外等他。司机见到他微微欠身:“夫人,顾总在公司等您。”说着替他打开副驾的门:“请上车吧。” 那司机看起来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但分外精 壮,举手投足干脆利落,透出一种训练有素的军人的感觉。如果康筠没猜错,这大概是个退役的特种兵。他在心中估量了一下,大概要比那两个保镖难对付得多。 但是今天,他必须要出去一趟,他不能总是这么被动下去,必须查清楚顾珞琛的动机,顺便,看那劳什子的玩意儿有没有办法取下来。 刚才那节课已经消耗了他太多毅力,到现在身体还有点儿发软,暴力突围并不可取。想到这儿,康筠笑眯眯地走过去,伸出手指在他胸肌上轻轻滑过,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好性感。” 司机微微一愕,退后一步松开了车门,眼观鼻鼻观心:“夫人,请自重。”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一个箭步蹿上车,带上车门,趁着司机还没作出反应,迅速转动钥匙打火。对方不愧是特种兵出身,反应迅速,这时候已经到了车前,一脚蹬上发动机盖。可是康筠已经一脚油门倒车,然后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刺啦”一声在地面上擦出一溜火星,车体已经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360度大回环,车尾喷出一溜尾气,路虎几乎是四轮腾空,扬长而去。 好久没玩儿过这么刺激的了。 康筠愉快地吹了声口哨,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打开车窗,背对着司机挥了挥手,用特别贱的语气大声道:eon,baby!” 他把车子开到南城,随便往路边一丢,去昨天那家小店要了一碗cao,慢条斯理地吃完,之后回了一趟家,给了阿姨一笔钱,交代她定期打扫就好,他最近可能不回来了。然后开着他的兰博基尼去找蒋舜华。 蒋舜华住在h城唯一一所高等院校旁边的一栋公寓楼里,小三居,装修简单,惯常收拾得一尘不染。 康筠敲响家门的时候,正是下午一点,他隔着门听到屋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喘息声,三分钟后,蒋舜华才拉开门,他穿着笔挺的西裤和熨烫得平展的白衬衫,连纽扣都扣到最上面一颗,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的眼镜,若非脖子上还残留着嫣红的吻痕,完全看不出他刚结束makelove。 蒋舜华看到他,眼里微微一暖:“来了。进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冷静得仿佛刚做完实验。 “sorry,扰了你的好事,”康筠毫不见外地走进玄关,踢掉脚上的鞋子,赤着脚就往他的书房走去,“我遇到点儿事儿,电脑借我用一下。哦……你好。” 他推开虚掩的门,就看到蒋 舜华的爱人杨安正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穿衣服,半长的碎发略微有点儿凌乱,眼里还带着没褪尽的情欲的痕迹,看见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你好。”说着他穿好衣服站起来,温柔地说:“你们忙,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等一下,”蒋舜华叫住了他,他手中端着一杯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喝了。” 杨安有不太严重的低血糖,makelove这种事情会消耗大量的能量,所以每次完事儿之后,蒋舜华都会给他冲一杯红糖水。 杨安温柔地笑了起来,接过来喝了。蒋舜华接过被子,细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觉得不舒服了就给我打电话,傍晚放学我去接你。” “好。” 杨安温顺地应了一声就走了,康筠看着他的背影,等门“咔哒”一声合上了,他才轻声道:“认定了?” 蒋舜华点点头:“认定了。”然后他开口问:“你找我,和昨天发给我那个名字有关,顾珞琛?” “对,”康筠轻舒了一口气,没骨头一样坐进书桌前的躺椅里,脚后跟搭在书桌上,把蒋舜华的电脑抱到膝盖上,手指在键盘上啪啪敲击,“我可能遇到麻烦了。” 他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灰色地带”四个字,敲下回车,想要查一下发帖人的ip,却发现昨天飘在首页的帖子已经不见了,就连网页快照里面也没有任何痕迹。仿佛那个贴子压根没有存在过。 康筠合上笔记本,修剪圆润、涂了蔻丹的指尖轻轻在金属面上敲击:“昨天,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说在论坛上看到我的约炮贴,我……有点儿无聊就找了个人准备吓唬他一下,结果……”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顾珞琛突然冒出来,说他是我老公。” 康筠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对蒋舜华说了一遍,连自己心里的那丝悸动也没有隐瞒,最后长长出了口气,对他苦笑了一下:“evan,好多年了,几乎没什么我搞不定的事情,也再没有谁能强迫我。但是今天,有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变成了那个没有自我、任人摆布的小男孩儿。那种感觉真的……有点儿糟糕。”他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消极的情绪都已经被敛去,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里波光流转、傲气逼人。他毫不在意地在蒋舜华面前解开牛仔裤,将后腰的皮带略拽了一点出来:“evan,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我怀疑是个可被暴力触发的微型炸弹。” 蒋舜华弯腰隔着绒布摸了一下那个凸起的小方块,不想指尖刚触到,“啪”地一声,他的手指就被弹开,从指尖到肘关节,瞬间就麻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已经红了。 “不是炸弹,”蒋舜华说,“是个微型电击器,装了纽扣高压电池。” “电击器?”康筠两条秀得很整齐的长眉微微蹙起,他伸出指尖在上面轻轻一触,小方块安安静静,毫无反应,“那为什么我没事?” “电击器是微电脑控制的吧,提前录入了你的指纹和体温等信息,”蒋舜华从抽屉里取出绝缘手套,顿了一下才补充说,“哦,应该还录入了‘你老公’的身体信息。” 康筠:“……” 蒋舜华手上不停,飞快地挑开绒布,露出一个精巧的长方形装置:“这种电击器的功率很大,我刚才只是指甲轻轻触到,如果有人试图对你不轨,那么……那种装置瞬间爆发出的电量可以将一个成年男子击昏。”最后,他还淡淡添了一句:“防狼必备。” 康筠:“……” 蒋舜华从书桌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柄小螺丝刀,熟练地撬开盖子,“唔,还有gps定位仪,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第8章 看谁玩得过谁 大概有些人天生料事如神,或者说不好听一点,长了一张乌鸦嘴,蒋舜华话音刚落,门铃就“叮咚”响了一声。他扫了一眼书桌旁的监控设备:“来了。唔,长得还不错。”说着似笑非笑地瞥了康筠一眼:“说起来,这世间也没几个治得住你的人了,要我说,你跟了他算了。” 康筠挑了挑眉:“evan,我……” “justkidding,”蒋舜华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收起笑容,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问他,“小筠,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激活thehibernation?如果你不想再掺和进去,两天内我帮你搞掉那玩意儿,你可以去北欧,澳大利亚,或者回国。” 康筠低头沉默了一瞬,他承认,“回国”这两个字羽毛一样轻轻在他心上撩拨了一下,让他有种特别的冲动,但是,他已经没有家了。即便回去,也如客居一般,还不如在心底保留一份遥远的回忆和惦念,假装那个地方,那些人,一直还在。 “不,暂时不用,”片刻后康筠笑了笑,眼神是含而不露的坚定和傲气,“evan,从你拉着我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字典里就再也没有逃跑和退缩。顾珞琛……他也不一定玩儿得过我。”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裤子,整了整衣服,站起来朝外走去,背对着蒋舜华挥挥手:“我去会大魔王了,拜拜~” 蒋舜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几秒钟后,他叫住了康筠。 康筠刚拉开书房门,听到他的话回头一笑:“蒋教授,什么事?” 蒋舜华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会真的……” “谁知道呢?”康筠眯了眯眼,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神光流转,锐意逼人,“游戏才刚刚开始,不知道结局,才是最好玩儿的。” 这时候,蒋舜华推了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想问你,你不会真的还想玩儿命吧。” 康筠:“……” 玩儿命吗? 他没有回答蒋舜华的话,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走了。没有人想玩儿命,可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习惯了,一切日常的安稳幸福都会变得淡而无味,身体里似乎有种小火苗蠢蠢欲动,期待着更加激烈和刺激的存在。 况且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唯一知根知底聊得来的人,也已经有了认定共度一生的亲□□人。作为一个孤家寡人,其实命对他来说,真的没那 么重要。 短短几秒钟,这些念头在他心中飞速划过,康筠的唇边漏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不过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又只剩下让人如沐春风的甜美笑意。 门外站着脸色铁青的顾珞琛,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大衣,愈发衬得他一脸山雨欲来。 康筠赤着脚飞扑上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两腿盘在他的腰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用一种腻死人的腔调喊:“老公,我好想你!” 不就是玩儿吗?不就是装吗?看谁玩儿得过谁。 顾珞琛明显愣了一下,脸颊上浮现出一片不甚明显的红晕,神情却依然镇定如常,他伸手拧了拧康筠的脸蛋:“一下课就随便乱跑,一点儿也不乖。” “你不就喜欢我不乖吗?”康筠右手食指轻轻在他脸上蹭过,“呀,老公,你脸红了。” 顾珞琛:“……” “老公我想尿尿,”熬了这么久,康筠是真的憋不住了,他把头埋在顾珞琛耳边,轻声道,“雄犬都会撒尿标记,老公,我可以尿在你身上吗?” “……”顾珞琛显然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不过他很快笑了一下,“你可以试试。”说着目光凉凉地往他下身一扫:“反正你那玩意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不介意帮你拿掉它。” 康筠:“……” 这一回合交锋,康筠完败。 顾珞琛右手从他腋下伸进去,微微使力,康筠就被他抡了起来,横抱在怀里,然后抱着他毫不见外地登堂入室,看到蒋舜华点了点头:“我内人想如厕,借下厕所。” 康筠:“……” 顾珞琛一直抱着他进了厕所,才放他下来,然后替他解开扣子,脱下牛仔裤,伸手在前部挡板上轻轻一扣,“咔哒”一声,紧闭的金属就开了,露出了他小巧的、体毛稀疏的小弟弟。 康筠:“……” 他已经无力吐槽了,乖乖被顾珞琛从身后抱着尿尿,因为他身上传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导致他排尿也很不顺畅。偏偏顾珞琛还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宝贝儿,没想到你这么听话,我不让你尿你还就真憋着。” 等康筠完事儿,顾珞琛还特意帮他抖了抖,才塞进去,“咔嚓”一声帮他扣好,然后穿好内裤和裤子。 因为顾珞琛的着意挑逗,他下身的玩意儿已经半硬,顶在冰冷的金属上,每走一步都因为摩擦而产生一种混杂着冰与火的战 栗,从冲水马桶走到卫生间门口的短短一段路,他就已经面色潮红,双腿颤抖,强咬着牙也几乎无法支撑。 康筠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真的玩儿不过顾珞琛。这种带着深深屈辱的感觉,却奇迹般地勾起了他内心的□□,眼底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溢满了眼眶,他几乎竭尽全力才逼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蒋舜华从书房出来,和他打了个照面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蒋舜华是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的,可是现在……被蒋舜华看到他被一个男人逼得如此狼狈,他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康筠强撑着对蒋舜华笑了一下,飞快地走出门去,“砰”地一声碰上了门。 顾珞琛盯着面前那扇几乎贴着他的脸摔上的门,伸手揉了揉鼻子。虽然门并没有碰到他的鼻子,但是他感觉他鼻尖的软骨正在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一切,全部超出了他的预期。 车子开过商业区,康筠突然贴着玻璃,指着橱窗中的一件米黄色的长款t恤,对他妖媚一笑:“老公,我想要那件衣服。” 顾珞琛原本没想理他,可是想到康筠的衣橱里大部分都是女人的衣服,心中微微一动,一打方向盘,把开进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然后他就陷入了一场买买买的噩梦。 康筠一路不停地在他耳边,用那种腻死人地声调说:“老公我要买这个,老公我要吃那个,老公我要玩儿那个……”从服装、鞋帽、护肤品、化妆品、小吃店一路逛过去,不多会儿顾珞琛两手都提满了购物袋,康筠却突然靠着他的肩膀,轻声撒娇:“老公我累了,求抱抱。” 顾珞琛神色冷厉地看了他一眼。 小娘炮丝毫不为所动,笑眯眯地和他对视,目光澄净清澈,毫无躲闪。他这辈子真的还没见过几个不惧怕他的目光,敢和他坦然对视的人,心中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康筠挑了挑眉,用非常轻蔑的语气问:“老公,你是不是不行啊?” 顾珞琛暗暗磨了磨牙,眯着眼看了康筠一眼,把所有购物袋一股脑丢到康筠怀里,然后伸手横抱起他,大踏步地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艹到生活不能自理。”他腾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将小娘炮一把丢了进去:“不过现在……我说到做到,说三个月不碰你,就三个月不碰。再发骚也没用。”说着碰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重新发动车子。 康筠躺在宽敞的后座 ,身上压满了购物袋。 他把购物袋从身上扒拉下去,将小臂压在额头上,闭着眼轻轻舒了口气。真是见鬼了,他好容易才压下欲望,却因为顾珞琛那一句话,再次蒸腾起无法克制的渴望。 还从没有什么人能艹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就算是被虐得最狠的时候,他也能在完事儿后迅速积聚力量爬起来,甚至还有力气干掉床上的人。可是他却莫名地相信,顾珞琛有那个能力。 他很期待。 虽然他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人物。但是,越危险,他就越忍不住着迷。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听到街道上一阵喧哗骚动,远处传来隐隐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从后座坐起来,车已经停了,狭窄的街道上堵成了一条长龙。顾珞琛皱了皱眉,侧头对他说:“你呆着别动,我下去看看。” 康筠哪里会听他的,也下了车,跟着顾珞琛从街边的摊位和人丛中穿梭而过。远处不时传来人们的惊呼和孩子的哇哇大哭声,南腔北调的外语和本地话从风中传来—— “太可怕了!” “这究竟是谁干的?” …… 康筠站在顾珞琛背后,从他手臂下的缝隙里,看到路中央铺了一大滩血,一个全身□□的年轻女子侧躺在血泊里,胸腹上好几个血洞,最可怕的是,她的整张脸连同耳朵都不见了,只剩下一脸的血肉模糊。 康筠眼神一凝,这时候顾珞琛侧过身来,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修细节~晚上八点二十更新,其他时间大概都是修文,忽视即可。因为有存稿,修文的几率不会很高。 第9章 烤肉粉 有一种冷,叫做别人觉得他冷。而有一种害怕,叫做顾珞琛觉得他害怕。 康筠感觉到顾珞琛覆在他眼皮上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仿佛可以透过眼皮,一直温暖到他的心里。他静静地笑了一下,没有睁开,由着顾珞琛一手捂着他的眼睛,一手揽着他,穿过人群往回走。 因为看不到,触觉就变得分外灵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喷火巨龙一样肆虐的中部季风,在这个血腥的中午终于偃旗息鼓,太阳被乌云遮住,从海上吹来的东南风,带着潮润的水汽,扑面而来。他感觉到顾珞琛的手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带着些微的力度箍在他的腰上,温暖的体温烫着他微凉的皮肤,让他产生了一种身边的人很可靠的感觉。 已经是第二次了。 顾珞琛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竟然两次让他感受到微妙的温暖和熨帖,让他产生一种他可以依靠的错觉。大概无论多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潜意识里都希望有一个人,一双坚定温暖的臂膀,可以在他孤独的时候陪伴他,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一个怀抱,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在他害怕的时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对他说一句:“别怕,我在。” 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嘈杂的声浪却渐渐远去,不知走了多远,顾珞琛终于松开他的眼睛。康筠抬起头来看他,眼睛弯弯,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轻声道,“其实,我不害怕。” “血腥、杀戮、死亡……这些罪恶的存在,没有人天生就不怕,”顾珞琛沉默了许久,突然伸手揉了揉小娘炮被风吹乱的卷毛,罕见地笑了一下,“忘了,你是个小怪物。”说完伸手搂住他的后脑勺,往前狠狠一搦:“离这儿不远有一家很地道的小吃店,带你去吃烤肉粉。” 不远处,警察拉起警戒线,整条街被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堵得水泄不通,车显然是没法儿开了,顾珞琛带着康筠在当地一家特色小吃店里,美美地吃了一顿烤肉粉。店面虽小,但店家很良心,选了最新鲜的猪肉,切成薄厚适宜、肥瘦适中的薄片,用攀鲈鱼鱼露、胡椒粉、干葱和红糖腌渍过,然后用炭火慢慢炙烤,诱人的香味儿在狭窄的空间里慢慢发酵、酝酿,连等待的时间也变得幸福而温暖。 康筠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道,很久都没吃过了。好饿啊。” 顾珞琛从桌上抽出一次性筷子,剥开塑料纸,掰开递给他:“饭桶。”gps显示康筠在南城的某个地方停 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果他没料错,小娘炮已经在某个地方吃了饱饱的一顿午饭,没过两个小时又喊饿,也不知道他的胃是什么做的,消化功能这么好。 不多会儿满满的两大盘烤肉粉上桌,香气扑鼻的烤猪肉配上雪白的米粉、胡椒粉、面青背紫的紫苏和翠绿的香菜,更是让人垂涎欲滴。康筠再也忍耐不住,大快朵颐起来,胡椒的辛辣、紫苏、香菜带着微微涩味的特殊的芬芳,让烤肉米粉油而不腻、香而不滥,让人的每一颗味蕾都绽放开来,简直是极品的享受。 十分钟后,康筠放下筷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顾珞琛竟然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等他,见他吃完,抽了张纸巾,近乎温柔地替他擦了擦嘴。 康筠有些不好意思对他笑了笑,瞥见顾珞琛的盘子里紫苏和香菜都被剩了下来,他微一挑眉:“你不吃香菜。” 顾珞琛“嗯”了一声,站起来去款台结账,康筠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感叹:“那真是太遗憾了。紫苏和香菜搭配烤猪肉的味道,才是人间的极品享受。”他舔了舔嘴唇,对结完账准备离开的顾珞琛抛了个媚眼:“要不要尝尝?” 他不等顾珞琛反应,就伸手勾住顾珞琛的脖子,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迅速顶开顾珞琛的嘴唇,在他的齿列上轻轻扫过。不等他做下一步的反应,他就迅速退开,对顾珞琛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大概是尝到不习惯的味道,顾珞琛微微皱眉,但却并没有发作,只是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大概是让他好好等着,来日方长的意思。 在小店里吃烤肉粉大概消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场大概已经被拍照清理,受害人已经被抬走,堵成一条长龙的车流也蜗牛爬一样开始慢慢移动。他们重新上车,跟着蜗牛爬一样慢慢往前挪,一个多小时后才从那条街爬出来,汇入蜿蜒曲折的车流之海。 到达顾珞琛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顾珞琛的公司在南城寸土寸金的商业大楼上租了一整层作为办公地点,电梯门划开的时候,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微微躬身:“顾总,夫人。” 康筠:“……”即便已经被叫了好几次,他依然对这个身份有着本能的抵触和不适应。 顾珞琛微一点头,扯着他一只手,从员工办公区堂而皇之地穿过,一直走到最里间的办公室门前,刷卡,玻璃门“嘀”地一声划开,康筠听到身后的办公区传来小声的窃窃私 语—— “这就是顾总的夫人?” “男人吗?” “就是那个传说总是给顾总戴绿帽子的夫人?” 康筠几乎要无语凝噎。他苦着脸说:“你也不嫌丢人,连这种谣言都拿到公司里来散播。” “哦?谣言?” 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将一切嘈杂都隔绝在外面。顾珞琛回过身来,右手撑在他耳边,倾身压迫过来,逼得他不得不紧贴着玻璃门,他看到顾珞琛低下头,露出了一丝他看不懂的微讽的笑意:“难道他们说的不是真的?若不是你生活不检点,三天两头红杏出墙,他们又怎么会偷偷嚼舌根?嗯?” 千古奇冤啊!在遇到顾珞琛之前,他已经清心寡欲的和老僧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顾珞琛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哦?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珞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放开他,走到办公桌前。秘书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并提醒他:“顾总,内账报表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顾珞琛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秘书默默退出去,他脱掉外套,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说了声“你随意”便开始工作。 办公室的空间很大,落地窗前摆了几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窗外的街道血管一样蜿蜒曲折,火柴盒一样的汽车和蚂蚁一样的行人忙忙碌碌穿梭来去。康筠在办公室里晃荡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有些无聊,便跳起来坐到办公桌上,一手抱胸,一手撑着下巴看顾珞琛。 男人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行一行飞快地扫过,薄唇微抿,侧脸帅气得惊人。康筠看着看着便看到了顾珞琛腿上。顾珞琛低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飞快地滚动鼠标滑轮,一目十行地扫过电脑屏幕。 康筠窝在他怀里,抬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报表,微微皱了皱眉。根据报表上的基本项目和数据,他断定顾珞琛经营的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俗称清关公司。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顾珞琛干的营生,极有可能是东南亚地区屡禁不止的灰色清关,以低报商品数量、价格或者更改货物名称等手段,为进出口商人办理通关手续,以此牟取暴利,其中不乏夹带毒品、枪支弹药等违禁品的情况,几乎相当于披着合法外衣的走私行为。 这样的内账,一旦曝露出去,就算他是顾家的人,也免不了牢狱之灾。而顾珞琛却对他毫不避讳。 康筠目光一凝。 顾珞琛不避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家灰色清关公司与顾珞琛找上他的目的有关,所以并不打算对他有任何隐瞒。第二……顾珞琛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对于一个即将永远闭嘴的人,当然用不着隐瞒什么。 太阳从乌云中露出一个头,将炽烈阳光洒向大地,水一样漫进落地窗。康筠却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蹿上心头。 正在这个时候,顾珞琛拍了拍他的屁股:“别瞎琢磨。下去,腿麻了。”说着删掉邮箱中的文件,啪啪敲击键盘,屏幕上代码飞快跳跃,片刻后“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拿过旁边的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飞快地在右下角签上他的名字或者处理意见。 一个多小时后,顾珞琛处理完文件,叫了秘书拿去办理,又扫了眼日程表,问他:“饭桶,晚上想吃什么?” 康筠:“……” 大概在顾珞琛眼里,他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猪,除了吃就是吃,而顾珞琛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喂得肥肥的,这样宰起来可能会比较过瘾? 第10章 家乡菜 难得顾珞琛主动问他想吃什么,那不刁难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康筠眼波一转,笑眯眯地说:“我想吃清蒸武昌鱼、红菜苔炒腊肉、瓦罐煨鸡、黄陂糖蒸肉、珍珠丸子,还有……排骨藕汤。” 这些全部都是经典的鄂菜,小时候在汉口老家,家中虽然并不宽裕,但每逢年节,外婆都会给他坐上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夏秋时节,每天晚上放学回家,外婆都会煨一锅藕汤,留着等他回来喝。后来外婆去世,他辗转流亡东南亚各地,吃过各种各样的苦,也尝过各式各样的美味,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但没有一种美食可以超越小时候外婆的味道。 东南亚的华人不少,历史上每逢乱世,都有不少人选择下南洋,但是大部分都是广东、福建等沿海省份的人。粤菜和闽菜很多已经融入东南亚诸国的当地饮食习惯中,地道的粤菜和闽菜馆也为数不少,但是汁浓芡亮、口鲜味醇的鄂菜,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吃过了。 康筠说完之后,就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顾珞琛,等着他服软说做不到,没想到顾珞琛看了他一眼,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搭在臂弯里:“走吧,去买菜。” 康筠:“……” 直到满满一桌子香气扑鼻的鄂菜摆上桌,康筠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清香鲜美的清蒸鱼,浓香扑鼻的瓦罐煨鸡,甜香适口的糖蒸肉,带着稻米清香的珍珠丸子,香辣脆嫩的红菜苔配上淡淡烟熏香味的腊肉,还有小火上煨着的排骨藕汤,藕清甜、肉香浓,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香气,光是闻着都让人禁不住口水直流。 “这地方买不到正宗的武昌鳊鱼,只有鲢鱼和草鱼,红菜苔也没有老家的脆嫩新鲜,凑合吃吧,”顾珞琛摘下围裙走过来,拿筷子去打他的爪子,“去洗手。” 康筠躲过筷子,飞快地抓了个珍珠丸子,塞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挑衅地对顾珞琛笑:“我失忆了,忘了怎么洗手。” 顾珞琛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忘了怎么吃饭?”说着拉他去洗手间洗爪子。 “我虽然没忘了怎么吃饭,”康筠被他扯着走,一面笑眯眯道,“可是我忘了怎么用筷子。你来喂我好不好?” “……” 顾珞琛打开水龙头,扯着他的爪子在流水底下冲了冲,然后替他打上香皂。康筠的手很小,摸起来手感肉肉的软软的,只有虎口处有一层薄茧,十个指甲都涂了猩红的指甲油,看起来有 点儿刺眼。 顾珞琛眉头微皱,一面开水龙头冲水,一面说:“好好儿的涂什么指甲油?”说着“哗啦哗啦”冲干净他手上的泡沫,抽了条干毛巾往他手上一丢:“猴屁股一样。” 康筠:“……” 他擦干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莹白如玉的手指搭配鲜红似血的颜色,美得就像大雪中点点红梅,除了都是红色,他想不出和猴屁股有什么共同点。 康筠说自己不会用筷子,顾珞琛明知道他在作妖,可竟然真的拿筷子夹了菜一口口喂他,就连鱼里的刺都一根根剔干净。不过才喂了没几口,康筠就嫌他速度太慢不够痛快,突然“恢复了记忆”亲自动手,迫不及待地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虽然临时备的材料并不齐全,但每一道菜的口味都相当地道,熟悉的故乡的味道激发出潜藏的记忆味蕾,酝酿成一种难言的幸福滋味。他一口气消灭掉了一大半,这才放下筷子,满足地舒了口气:“你也是湖北人?” “我外公是武汉人,我从小跟着他在汉口长大,”顾珞琛盛了一大碗藕汤递给他,“不就是因为我会做家乡菜,才逼着我娶你的吗baby?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看来……你是真的又失忆了。” 康筠:“……” 他接过汤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熟悉的红花藕的粉糯清甜配上排骨的香浓滋味,简直让他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他小口小口的抿着藕汤,低头看着浮在汤表面的油花:“小时候家里很穷,外婆从肉铺子里买人家剩下的碎骨头渣子和藕尖,吃过午饭就早早地拿铫子煨上,一直煨到我放学回家……”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前几年我在网上偶然听过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顾珞琛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的神色深不见底,过了一小会儿,他才点头道:“好。” 康筠双手捧着温热的藕汤,低头用他久违的乡音轻轻地哼了起来:“十年冇回家,天天都想家家(外婆),家家也每天在等到我,哪一天能回家。铫子煨的藕汤,总是留到我一大碗,吃了饭就在花园里头,等她的外孙伢。冬天腊梅花,夏天栀子花,晴天都是人,雨天都是伢。冬天腊梅花,夏天石榴花,过路的看风景,住家的卖清茶……”【注1】 他的音色较一般男人更为轻细柔婉,却没有女性那么尖锐,压低声音唱歌的时候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沙哑,两种音色混合在一起,酝酿出一种说不出的缠绵动人的味道。他唱完之后抬起头来 看着顾珞琛笑:“我唱得好听吗?” “嗯。” 小娘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眨眼,泪水就从眼角滑了下来,顾珞琛伸手替他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别哭。”过了一会儿又问:“吃饱了?” 康筠点点头。 然后他听到顾大魔王说:“那还不快去刷碗!” “……” 刚刚在心底滋生的那一点点感动瞬间不翼而飞,康筠伸手抹干眼泪,一脸天真无邪地笑道:“哎呀,我失忆了,忘了怎么洗碗。” “没关系,”顾珞琛眸色微深,“我可以教你。” 顾珞琛把他拽到洗碗池前,温柔地替他系上围裙,把海绵塞进他手里,然后从身后半抱着他,双手捉着他的手慢慢动作,一面低头在他耳边说:“先放洗洁精,然后像这样顺着碗边儿擦,先擦里面,再擦外面,最后打开水龙头,把泡沫冲干净。懂了吗?” 康筠感觉顾珞琛从身后紧贴着他的身体,将他紧紧压制在洗碗池上,说话时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他耳后,手肘似有意似无意地从他腰侧敏感带蹭过,握着他的手也不轻不重地在他手指上轻轻揉捏,不出片刻他就觉得浑身发软,中心火热,气息也有些急促起来。 康筠“啪”地摔了洗碗巾:“不洗了!” “那可不行,”顾珞琛微微低头,嘴唇轻轻从他耳廓上擦过,低声道,“不会洗碗,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康筠咬了咬牙,“我自己洗,总行了吧?” 顾珞琛一口回绝:“不行,你失忆了,忘了怎么洗碗。” 康筠:“……” 他感觉顾珞琛有时候看起来城府很深,危险到让他也禁不住心底发寒,可是有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似乎是……有点儿幼稚? 他想到这儿突然笑了起来,回身勾住顾珞琛的脖子:“老公,不要这么傲娇,想和我打炮就直说,嗯?”说着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 顾珞琛似乎磨了磨牙,将他一把抱起来,丢在客厅沙发上。康筠低低□□了一声,曲起一只膝盖,摆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姿势,懒洋洋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然而顾珞琛已经目不斜视地转身去厨房了,片刻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竟是真的去洗碗了。 康筠长长地舒了口气,愈发搞不明白顾珞琛想干什么。若说半点儿都不喜欢 他,顾珞琛又三不五时地撩他一下,若说真的对他有意,可是每次都临门一脚,把他晾在那儿。 谜一样的男人,和扑朔迷离的目的。 过了好一会儿,康筠从沙发上起来,去二楼卫生间洗了个澡,做了整套的护肤程序,然后顶着一张惨白的面膜脸走出卫生间,刚好和收拾完的顾珞琛碰了个照面。 顾珞琛端了杯还在冒热气的牛奶,看见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喝了。” 康筠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不方便。 顾珞琛走过来,掀起他的面膜,不由分说给他灌了进去,最后还不忘把面膜放下来拍了拍,精华液四处飞溅。 康筠嘴角抽搐了一下,取下已经严重变形的面膜丢进垃圾桶,正要回卧室,却被顾珞琛拉住一只手扯到书房,抖开毛巾被将他裹了起来,丢在沙发床上:“早点儿睡,明天还要上课。”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康筠突然想到他还有见鬼的作业要做,伸手扯住顾珞琛的胳膊,“老师留了作业,要织围巾,明天上课要交。可是我只能织成这样。”他裹着毛巾被僵尸一样跳下楼,从裤袋里掏出乱糟糟揉成一团的毛钱,拿上来递给顾珞琛。 顾珞琛面容仿佛有一瞬间的僵硬:“没关系,作业可以不做。” 康筠吸了吸鼻子,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做不完会挨电击的。” “放心,”顾珞琛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卷毛,“他们不敢。” 康筠扯着他的胳膊不放,继续撒娇:“我不管,我害怕。老公~~~” 顾珞琛低头看他,神色中露出一点隐约的无奈,最后终于叹了口气:“你睡吧。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冯翔《汉阳门花园》,是一首武汉民间艺人创作演唱的方言歌曲,是那种能把本地人唱哭,让外地人心里变安静的一首歌。有兴趣的可以去听听。 第11章 神秘贴子 康筠感觉顾珞琛就像童话里的阿拉丁神灯,每次都能解锁一个新技能,给他新的惊喜或者惊吓。 康筠侧躺在书桌旁的沙发床上,枕着自己的一只手,看着顾珞琛打开电脑,敲击键盘,不一会儿音箱里传出温柔的女声讲解,顾珞琛一面看视频,一面低头一针一针织着,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但竟然也没有揉成一团。屏幕上变幻的盈盈光线映得他的脸光怪陆离,却显得格外温柔。那一瞬间,康筠竟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康筠发现枕边有条围巾,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粗细不一,但竟然是能看的。这下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顾珞琛虽然霸道危险,却竟然是有着做“贤妻良母”的潜质的。 会做饭,会刷碗,会打毛衣,会在睡前给他端一杯热牛奶,这样一个男人,从生活方面他几乎挑不出缺点。如果说之前他心里存着念头还是这男人很吸引他,想痛痛快快和他打一炮的话,这会儿他居然有种想把他娶回家过一辈子的感觉了。 这想法太危险了! 康筠自嘲地笑了一下,跳起来洗漱吃早餐“上学”,昨夜的一场大雨宣告肆虐整整一周的中部季风彻底结束,道路两旁雨洗过的花木干净得沁人心脾,让康筠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好了起来,尤其是第二节编织课上,他的家庭作业竟然得到了老师的夸奖和同学钦佩的目光,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最后一节品德课却让大跌眼镜,一个打扮得像传教士的老头子居然开始讲中国的三从四德,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直讲到德容言功,基本意思就是给他们洗脑,让他们无条件服从另一半的要求,并且打心眼里觉得应当甚至骄傲。 他大概明白这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了。 康筠撑着下巴,目光微抬,从前排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今天陈璐飞和崔久玲都没有来,教室里全部的学生,除了他,都长了一张嫩得掐出水来的脸,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来到这里之前很可能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让他们得以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老头子的滔滔不绝:“老师,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可以提问吗?” 老头子显然没想到有人敢打断他,愣了一下,微微颔首:“可以。” “刚刚您提到在家从父、夫死从子,我不太理解,”康筠撑着下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这是说在出嫁前必须和自己父亲 乱伦,丈夫死了,要和自己儿子乱搞的意思吗?” 课堂上有人小声笑了起来。 康筠没等他有机会开口,就接着问道:“那么,和父亲生下的孩子,是该叫她妈妈,还是姐姐?和儿子生的又该怎么称呼?” 教室里哄堂大笑。 老头子气得脸都涨红了,出门就要叫保镖请他出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康筠笑眯眯地站起来,双手插兜往门外走去,一面走还一面朝老头子吹了声口哨,然后对着赶来的保镖抛了个媚眼,大摇大摆地从学校正门走了出去。 拜顾三少夫人这个响亮的头衔所赐,一路上竟然没一个保镖过来拦他,康筠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沿着离别墅不远的河岸溜溜达达地往前走了一段,码头上忙忙碌碌,时不时有人呼来喝去,也不知道是运输正经的货物,还是夹带了什么私货。 忙碌、繁荣的表象之下,从来都不乏藏污纳垢的灰暗角落。 康筠在码头打了个车,找了一家网吧,按照昨天记忆力里的ip地址,黑了顾珞琛的电脑,但是翻遍他的邮箱和电脑,竟然没有一个可疑文件,甚至连昨天那个内账报表也不见了。他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慢慢筛查他的文件夹,最后在f盘发现了一个伪装成“控制面板”的隐藏文件夹,解密后是一个名为“xdmm”的压缩文件,设置了超难破解的64位密码。 康筠皱眉盯着密码输入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密码一旦连续三次输入错误,文件就会自毁。不仅他无法得到文件,恐怕顾珞琛也会发现有人入侵,从而加密防御系统,到时候再想黑他的电脑就难了。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关闭了密码输入框,将文件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然后在顾珞琛的电脑里种了个伪装成本地运行的木马。 ——只要顾珞琛要打开这个文件夹,一旦输入密码,隐藏的木马就会迅速捕获他的键盘敲击顺序,到时候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取他真正的秘密。 做完这一切,康筠小心地清理了入侵痕迹和本地操作记录,最后无聊地逛了半小时黄□□站,玩儿了十分钟扫雷,这才离开网吧,慢悠悠地溜达到蒋舜华所在的小区,开着他的明黄色兰博基尼回了“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乏善可陈,他和顾珞琛就像真正的小夫妻一样,白天各自上班上学,晚上一起回家,做饭、吃饭,有时候聊聊天拌拌嘴,有时候打打架互 相撩一场然后不了了之。 崔久玲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出现过,陈璐飞一个星期后重新回来上课,脸颊和脖子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伤痕。其他人似乎司空见惯,除了偶尔投去同情的目光,没有人多半句嘴。 康筠已经从他人口中模糊地知道,陈璐飞的男人是当地极有权势的“大佬”,在她父母贫病的时候帮过她一把,在她跟了他之后,对她也说不上不好,只是脾气暴躁,动辄打骂,每隔几个星期,陈璐飞便有好几天不来上课,再来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伤痕。 他并不算冷血,但也很难再对任何人有超出同情心的付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能做的事、能帮的人都太有限。尤其是在这个官商一体、黑道白道互相勾结,权利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国度,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地指望法律和国家机器,而有些权利,一旦掺和进去,便很难再脱身。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顾珞琛因为公司的事情,要出差去一趟海关,走之前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艹得他半月下不来床。 康筠挑了挑眉:“求之不得。” 不过他倒是真的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一个周末,天气炎热,他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和往常一样,昏天黑地地睡了两天,第二天下午,他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仍然是和半个月前一样的约炮电话,对方称是在“灰色地带”论坛看到的贴子。康筠目光一凝,打开电脑迅速查了发贴人的ip,又调出地图寻找ip所在的地点,却发现地图上所显示的地址是在南太平洋上,一个根本不可能有网络的地方。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也是个网络高手,在发贴的同时修改了ip,或者使用了莫须有的ip代理。而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顾珞琛的话,他在顾珞琛电脑上做的手脚,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南亚八月的雨季,除了中部季风偶尔肆虐的时候,总是难得有天高气爽的晴好天气。早上还是阳光灿烂,下午就已经乌云密布,傍晚的时候铁灰色的云沉沉地压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之夜。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约会的天气。因此整个下午,他也不过接到了两个电话。第二个人的语气相当镇定,提议的约会地点也不同寻常,是郊外的一处半废弃状态的天主教堂,远离闹市区,人迹罕至,康筠虽然并不想在雷雨之夜出门,但是却被这个不同寻常的419约会勾起了兴趣。 他直觉这件事情,很可 能和顾珞琛找上他的目的有关。 化好妆,收拾停当走到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开始落了,他撑着伞走到门前,打开兰博基尼的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顾珞琛的路虎。山城的道路蜿蜒曲折,在这样的大雨之夜,郊外的路想必更不好走,越野车的底盘高,发动机不容易进水,如果真的遇到危急情况,逃跑的时候更方便一点。 一个半小时后,康筠终于根据gps导航提示,来到了位于城市东南部郊外的一栋旧教堂。那教堂离公路不远,白色的外墙因为年深日久变得晦暗斑驳,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出一种别样的阴森恐怖。康筠点了根烟,隔着车窗玻璃,盯着教堂屋顶的十字架看了许久,手机“叮咚”响,有短信进来,他划开一看,是对方发来的,问他到了没有。 康筠掐了烟,给顾珞琛打了个电话,接通之后他飞快地报了地址,然后笑着说:“老公,来捉奸。”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关机,一打方向盘,越野车驶出盘山公路,碾过泥泞坑洼的地面,朝不远处的教堂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改文。 第12章 教堂历险 康筠在离教堂不远的一处空地上熄火下车,撑着伞在瓢泼大雨里抬头看去。 这是一座具有浓重本土风格的欧式尖顶教堂,大概有七八层楼的高度,外墙斑驳陆离,靠近地面的部分黑黢黢爬满了爬山虎,唯有一扇镶了彩色玻璃的小窗和半阖的铁门里漏出昏暗的灯光。 康筠从满地泥泞中踩过去,沿着教堂前的阶梯一步一步向上,伸手推门。门轴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声音,生锈的铁门缓缓被推开。他举步踏进门里,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却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推动,又“嘎吱嘎吱”地缓缓关闭。 康筠心头一跳,飞快回头,背后却并没有人影。 他凝神四下打量,发现这是一个四五层楼高的空旷大厅,穹顶和墙壁上都画满了色彩浓重的壁画,被岁月剥蚀得模糊不清,壁画与壁画之间镶满了彩色碎玻璃。大厅内十分空旷,唯有正对大门的耶稣像前摆着一张条桌,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陈列着十字架、银盘、高脚酒杯、花瓶和烛台。 高脚杯里的葡萄酒在烛光下猩红似血,花瓶里插着还带着水滴的栀子花,散发出浓郁又清幽的香气,烛台上儿臂粗的蜡烛静静燃烧,微弱的光明被碎玻璃折射,映亮了整个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陡然划过一道闪电,康筠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朝后九十度下腰,后滚翻,一大群蝙蝠在隆隆的雷声里从他刚才站的地方飞过,烛焰被蝙蝠翅膀惊动,跳动了一下,整个空间微微一暗。 这时候,康筠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有个人吹了声口哨,颇不正经地笑道:“好腰!” 康筠闻声转头,看到右手边原本隐在黑暗里的走廊陡然大亮,一个身穿黑色礼服和高筒皮靴的男人朝他走来,他有着亚洲人标准的黑头发,却长了一双暗蓝色的深瞳,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两杯红葡萄酒:“你好,我叫裴梓非。你可以叫我dn。”他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喝吗?” “谢谢,”康筠笑着接过酒杯晃了晃,浅棕色的葡萄酒液在透明的玻璃闭上挂了浅浅一层,逐渐凝成血红的液滴,顺着杯壁缓缓滑落,浓醇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82年的拉菲,好酒。” “no!”裴梓非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神秘兮兮地说,“这是耶稣受难时流的圣血。”他说着轻轻抿了一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你不敢喝?怕我下毒吗?” 康筠笑了一下,毫不迟疑地承认: “是啊。” 他之所以冒着大雨跑到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的破教堂,并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相信对方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肯定也不止是约个炮这么简单。他打算静观其变,看看对方到底想玩儿什么花样。 裴梓非似乎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你很有趣。”紧接着他指了指耶稣像:“你信教吗?” 康筠靠在案桌上,垂眸看着杯中葡萄酒:“不信。” “宗教的存在总有他的道理,”裴梓非浅浅啜了一口杯中的酒,“东方的佛教道教,印度的□□,还有基督……在痛苦中挣扎的人们都渴望救赎,所以在现实给不了他们任何希望的时候,他们就无比渴望抓住宗教这一棵救命稻草,搭上通往来世幸福的诺亚方舟。” 裴梓非十分健谈,他从宗教存在的原因,佛教和□□教的起源,一直讲到耶稣基督的降生、受难、复活。 康筠淡淡听着,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环境。他直觉裴梓非这么东拉西扯并非单纯健谈,而是有什么用意,并且一多半是为了拖延时间。 可是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拖延时间的? 外面的雷声和雨声都渐渐小了,近乎密闭的教堂里没有一丝风,浓烈的栀子花的香气和葡萄酒的醇香混合在一起,渐渐酝酿出一种浓郁到腻人的甜香,让人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焦躁。 这不对。 康筠默默屏住了呼吸,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看来先生对我没什么兴趣,而我对宗教也没什么兴趣。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各自回家睡觉,ok?” “谁说我对你没有兴趣?”裴梓非笑了笑,压低声音,“康筠,顾三少的夫人……我怎么会对你没有兴趣?” 在他刚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康筠已经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迅速后退,可是刚迈出一步,就感觉体内微微一热,身上的力气飞快流失,就连脚步也禁不住踉跄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整块大理石地板陡然下陷,脚下一空,就跌了下去,摔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康筠撑着坐起来,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地下室,四壁雪白,大理石地板上残留着深深浅浅的褐色,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床单倒是很干净,像是刚刚换过,床头的墙上挂着手铐、锁链、皮鞭、眼罩、口塞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地下室没有门,只有侧边有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 正在这个 时候,他对面的墙壁突然缓缓滑开,裴梓非笑着走了进来:“我知道你打架很厉害,可是再厉害的人闻了我的药也只能在床上厉害。我劝你你乖乖儿的,免得待会儿受苦。” 康筠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身体一阵一阵发烫,渐渐抬头的欲望被冰冷的金属束缚,产生了一种混杂着愉悦和痛苦的感觉。 他咬了下牙,感觉暂时还可以克制,只是如果现在出手的话,大概发挥不出平常五成的实力,如果一击不中,大概很难再有下一次的机会。 想到这儿,他轻轻□□一声躺倒在床上,枕着双手,轻笑了一声:“那也要看你的本事。我可是很难满足的,你……行吗?” 裴梓非眼中略过一丝讶然,紧接着大笑了两声:“顾三少素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果然被你带了不少绿帽子吗?”说着走过来捉住他的手腕,拉过通过铁链连接到床头的金属腕扣,“咔嚓咔嚓”将他两只手腕都锁了起来。 康筠神经绷紧了一瞬,紧接着又放松了,没有反抗。 还不到时候。 裴梓非很显然没想到他这么老实,伸手在他的脸颊和嘴唇上轻轻抚摸:“我听说他对你很痴情。你说……我要是上了他的老婆,他会不会在我面前绷不住那张死人脸?”说着一把撕开他的上衣,顺着他的脖颈缓缓向下抚摸:“你猜……如果我把你锁在这里,他愿不愿意用他的生意,甚至生命……来换你?”裴梓非在他胸部轻轻掐了一把:“你的身体真美。怪不得像顾珞琛那样的人,也会对你死心塌地。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有弱点的,他竟然把你这么大一个弱点堂而皇之地放在身边,真是愚蠢!”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康筠的皮肤敏感得惊人,他禁不住重重喘了口气,眼中雾气蒙蒙,他伸手扯开裴梓非的礼服领结,手指顺着他的锁骨慢慢爬到他的后颈,然后他笑了一下,带着腕扣的右手蓦然一转,带着铁链从裴梓非的颈上绕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收。 裴梓非闷哼一声栽倒在床上,双手抠着脖子上的铁链,剧烈挣扎。 康筠本来就使不出本来五成的力气,险些被他挣脱,他狠狠咬了下舌头,剧烈的疼痛暂时抑制了药性,他腾出一只手,将铁链在裴梓非颈上又绕了两圈,用膝盖压制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去他的兜里掏钥匙。 康筠刚摸到钥匙,裴梓非突然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朝他腹部刺去。两人距离太近,康筠一只手被锁链缠在他颈侧,一 只手困在他的裤袋里,只来得及缩了下腹部,雪亮的刀刃划破他的腰带,眼见就要刺入他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啪”地一声脆响,裴梓非突然被弹开,跌在床上,浑身抽搐。 康筠愕然,低头扫到破损的裤腰边缘露出的皮带和金属锁扣,不由哑然失笑。 没想到关键时刻,反倒是顾珞琛给他装的这个防狼必备的贞操锁救了他一命,他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康筠从他裤袋里摸出钥匙,飞快地试了两次打开腕扣,然后“咔嚓”一声将裴梓非锁在床上,将钥匙远远丢开。紧接着他顺着地下室墙边摸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开门的机关,他瞥了一眼侧边的小窗,顺手从床头摸了一个不锈钢的假jj,干错利落地砸碎了玻璃,然后两手一撑爬上窗台,从狭窄的窗口爬了出去。 雨还没停,冰冷的雨水流过玻璃划出的小口,疼痛暂时遏制了药性的发作。他飞快地踏着满地积水跑到车边,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咬牙发动车子,一打方向盘,雨水飞溅,车子猛然掉头开向不远处的公路。 沉闷的雷声在天际炸响,远处传来了隐隐的警笛声。 第13章 得救 顾珞琛接到康筠电话的时候,刚搞定一单大生意,正准备和海关的几个负责人吃顿饭。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的唇边不由浮起浅淡的笑意,接起电话。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飞快地报了个地址,然后他听到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老公,来捉奸。” 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再拨过去,就已经关机了。 顾珞琛皱了皱眉,开启gps,飞快地定位了他的地点,发现那是h城郊外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调出卫星地图,发现离公路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废弃的旧教堂。那座教堂建于二战时期,因为地处偏僻而免于战火波及,二战结束后,有人在河港附近建了新的教堂,这个地方就很少有人再去。 康筠今晚突然跑到那里去,难道是…… 他皱了皱眉,低声吩咐韩城:“去搞辆车。”然后和海关负责人道歉,说内人出了事必须赶回去,改日一定登门赔罪。韩城迅速给他弄了辆切诺基,顾珞琛一面吩咐韩城帮他处理善后事宜,一面飞快地打了两个电话,发动车子,将油门踩到底,吉普车近乎四轮腾空,风驰电掣地碾过大雨中的公路,朝h城驰去。 四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他缩短到两个半小时,可是等他赶到教堂的时候,已经搜查完现场的警察一无所获,只在教堂的下面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里面有不少□□工具,床上和小窗上都发现了新鲜的血迹,警察正在取样化验。 顾珞琛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一缩,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席卷心头。他顺着破碎的小窗往外看去,能看到外面的泥泞里有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远处是被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轮胎印。 是逃出去了?还是匆忙之间被人带走了? 这时候,程陆打电话过来,说是查过监控了,三个小时前他的那辆路虎从东南方向出城,到现在仍然没有看到回城的监控。 顾珞琛蹙起,跟警察交换了一下情况,正准备派几个人在附近沿路搜寻,刚打开车门,就看到一辆车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门开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下来,飞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是他的小娘炮! 康筠衣衫凌乱,浑身湿透,还在往下滴水,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颊上,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雪白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色,艳若桃花,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水光迷离,即使狼狈成这个样子,依然美得惊人。这个时候,小娘炮突然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公 ,我想要。” 顾珞琛一颗心先是踏踏实实地落了下去,紧接着又被他一句话招了起来,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车子后座上,扯了纸巾给他擦头上的水,指尖触到的肌肤滚烫,他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没有,”康筠笑了笑,他感觉身体热得难受,脑子昏昏沉沉,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他伸手握住顾珞琛覆在他额上的手,往自己下身扯去,一面低声□□道,“我被人下了药。” 他从教堂出来的时候,药性还没有完全发作,可是才开出去一小段,身体越来越烫,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发抖,脚也几乎踩不住刹车,照这么下去,开不了多远他就会连人带车一头栽进路旁的深沟里。他咬了咬牙,当机立断把车子开进了旁边的树林里,然后躲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下,依靠冰凉的雨水抵御身体里的燥热。 原本像这种药,只要用手纾解几次,大概也能消个七七八八,可是偏偏下身被冰凉的金属锁住,别说纾解了,连碰都碰不到,他只能靠在树上,拼命咬牙忍受着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猛烈的渴望。 顾珞琛那个王八蛋! 康筠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雕塑般棱角分明,却充满一种难言的禁欲气息的脸,性感的喉结,覆了一层薄薄肌肉的充满东方男性魅力的身体,他的喉咙微微一紧,身体里的欲望一瞬间竟然强烈到无法克制。 该死的! 过了好一会儿,警笛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雨渐渐大了又渐渐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把车子开到路上,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顾珞琛的身影。 他竟然真的来了,从一千多公里外的海关赶了回来。康筠眯了眯眼,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去那么远,只是制造机会让他出来约炮——是为了钓出什么人?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他打开车门,飞快地跑过去,扑进了顾珞琛的怀里,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他想要,非常想。 顾珞琛的眸色微深,他顺着他的力道移到他的下身,解开他的低腰牛仔裤,手指微微用力掰开锁扣,将束缚连同内裤一起脱了下来。一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帮他纾解。 康筠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快感从下身冲到头顶,他浑身战栗,唇边漏出浅淡的□□,那声音低低的,带了一丝淡淡的喑哑,却无比勾人,一双水光蒙蒙的眸子 微微抬起,从顾珞琛的喉结一直移到下腹,嗓音温柔婉转:“顾珞琛,c我。”他伸手去解顾珞琛的衣扣,但是伸出去的手却被顾珞琛捉住了,他伸手在他指尖轻轻一捏:“我说过的,三个月内,不会碰你。” “……” 康筠只觉得被顾珞琛捏过的地方一阵发麻,从指尖一直麻到脚趾尖,下身骤然爆发,他低吟一声,头向后仰,连脚趾都禁不住蜷缩起来。 高潮的余韵久久不息,他闭上眼睛喘了很久,感觉到顾珞琛抽了张纸巾,替他清理干净,然后低头在他额上烙下一个吻。 康筠禁不住睁开眼睛,笑了起来。顾珞琛似乎很喜欢吻他的额头,就像父亲吻自己的孩子一样,亲情意味相当浓重。若非顾珞琛那玩意已经有抬头的痕迹,意味着他在忍耐欲望,他都要以为顾珞琛那方面有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他又在顾珞琛手里爆发了好几次,身体里的燥热才逐渐熄灭。顾珞琛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他:“把湿衣服脱了披上。” 康筠坐起来,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拧了拧头发,这才慢慢地披上顾珞琛的大衣。他个子小,顾珞琛的短款大衣穿在他身上几乎过了膝盖,露出一小截晶莹雪白的小腿、纤细的脚踝和一双被水泡得发白的脚丫子,海棠红的指甲油衬得他的脚背几乎要莹白如玉了。 顾珞琛不动声色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喝了。” 康筠接过来抿了几口,瞥了他下身一眼,嗤笑一声:“三个月……呵呵,也不知道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说着眸光一转,半倚着车门侧躺在后座上,抬起一条腿,脚趾在那上面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脚踝已经被顾珞琛伸手握住,向上提起,一直将他的小腿压到他的耳后,然后低头在他耳边笑道:“夫人,你真软。”说完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嗓音微微沙哑:“真的撩起火来,我怕你承受不住。” 康筠眉毛一扬:“天底下还没我承受不住的jb。”说着目光轻蔑地在他下身打了个转,挑衅地看着他:“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顾珞琛的眸色愈发幽深,最后伸指在他唇角抹了一下,擦掉了他嘴角的水,然后迅速打开车门,和那边警察要了急救箱,小心地替康筠清理干净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熟练地上药包扎,然后开车带着他回城。 从那天起,康筠发现顾珞琛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不甚明显的变化。虽然还是一样的强势, 一样经常用他看不懂的幽深眼神看着他,一样偶尔一本正经地撩他却又不动他,可是还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动作、眼神、说话的语气,或者其他什么他无法明说的微小的细节。 不过最明显的是,顾珞琛不允许他再去学校,不允许他独自出门,更不允许他出门约炮,当然他十分清楚康筠绝不是肯乖乖听话的性格,所以无论他去哪儿,上班、出差、买菜、应酬,总是寸步不离地把他带在身边,就好像带着一个真人挂件。每当康筠反抗,顾珞琛就抬出那天的事情来,说再遇到坏人怎么办。 就好像他是一个珍贵的、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康筠哭笑不得,只好由着他折腾,短短半个月,顾珞琛的公司职员、兄弟朋友、甚至海关上的熟人,全都知道他有一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卷头发小娘炮,天天带在身边,连开会都要在旁边给他安一个座位,半步都舍不得让他离开,宝贝得什么似的。 康筠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包养一样的待遇,很是新奇,所以老老实实地任凭他折腾,一本正经地装蒜,平素连话也不多说,见人就微笑,俨然是一个被人宠在手心里,幸福得冒泡的乖宝宝。 不过像康筠这种挨不住寂寞的人,原形毕露是早晚的事儿。 第14章 “大杀四方” 那次的事情,警方在教堂周围搜索了一天一夜,一无所获,最后在地下室的地板下面发现了几具骸骨,有的血肉尚未完全腐烂,一下子牵连出一起连环虐杀案。几起少年失踪案转为特大刑事案件并案调查,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案情进展的消息。 嫌疑人的特征如此明显,根据他描述复制出来的画像总有七八分像,按说不该连个影子都逮不到,要么对方故意带了美瞳化了妆误导了侦破方向,要么已经逃出境外,要么……干脆就是什么权贵政要的子孙,警方得罪不起,只能含含糊糊地拖着,一直拖到受害人家属绝望了,最终不了了之。 顾珞琛一直在找人暗中调查这件事,康筠是知道的。可是正因为知道,这件事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康筠原本以为那贴子是顾珞琛发的,目的是用他作为诱饵引出什么人。但现在看来,顾珞琛似乎真的不知情。那么,幕后的人究竟是谁,发这么一个贴子究竟有什么用意?那个自称叫裴梓非的人是偶然起意,还是为了对付顾珞琛蓄意找上他?而顾珞琛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执意将他送入那样一所培养听话的小玩物的学校?这些全部变成了未解之谜。 裴梓非那天说过的话,康筠和顾珞琛约略提过,不过顾珞琛只是皱了皱眉,将他揽进怀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似乎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仇人或者生意上的死对头,又或者,想整他的人太多了,他一时也无法确定范围。 康筠想起初相识那一晚上的枪击案和顾珞琛当时习以为常的反应,有些无奈地想,他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这算不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大概他这辈子就是这个命,哪一天真的玩儿完了,也就清了。 但眼下的日子还是那么平静而像模像样,就像一对真正的小夫妻一样,顾珞琛负责赚钱养家外加一日三餐饮食起居,康筠只负责貌美如花,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乖乖做顾珞琛的人形挂件。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形挂件,甚至不是一个和他外貌一致的小妖精。 大概也是合该出事儿,那天顾珞琛带着他出差应酬,刚巧负责进出口事宜的海关总署换了新的director,似乎对他们这些“关系户”相当看不顺眼,将顾珞琛公司负责的一批货扣在了海关,理由是商品数量与之前报关的数量严重不符。 所谓清关贸易,就是海关的高层以包车包税 或者包机包税的方式,向清关公司开放一定的进出口权限,通常上报的商品种类与数量都与实际严重不符,这是海关高层获取高额回扣和清关公司赢取暴利的主要途径。 这已经是当地进出口的一个公开的秘密,这个新调来的director,若非真的清廉得过分,不懂半丝人情世故,就是看顾珞琛不顺眼故意找茬儿。 而真的敢找顾家三少的茬儿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有非同一般的背景。这个新署长吴伯男九成九是后者。 为了那批被扣押的货,顾珞琛通过海关总署另外一个负责人的关系,请到了海关总署署长吴伯男。因为听说吴伯男情人很多,男女不忌,那天的应酬顾珞琛原本不想带康筠去的,可是又怕把他留在鱼龙混杂的酒店里会出什么事情,于是用口罩和鸭舌帽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带去蹭饭吃。 幸好夏天已经过去,前两天刚下过雨,虽然温度仍然不低,但已经有一点小小的凉爽,即便全副武装也并不怎么热,康筠缩在包间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埋头苦吃,鸭舌帽遮住他大半张脸,不特意凑近压根看不到他的五官。 作为一个标准的吃货,这家海鲜酒楼做出来的菜十分对他的胃口,他一点儿也不想理会那些明面上的应酬。可是吴伯男在席间一直不动声色地刁难顾珞琛,一杯接一杯灌他的酒,顾珞琛为了那批货能尽早通关,也只好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地喝下去,陪他一起来的程陆替他挡了不到三分之一,已经有了四五分醉意。康筠慢条斯理,一顿饭吃到八分饱了,顾珞琛仍然在喝酒,全程几乎没什么空垫两口菜,照这么喝下去,就算不醉,也早晚喝出胃出血。 “闷死了,”康筠打了个饱嗝儿,放下筷子,摘下帽子扇风,“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除了喝酒还能不能玩儿点儿别的啊?太没劲儿了!”康筠本地官话说得并不好,可语气却十足十地轻蔑无礼。 一时间,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吴伯男是个五十来岁,很有威仪的老头子,原本脸色一变想发作,可是看清他的脸,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其他人看吴伯男都没发作,虽然不满,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康筠斟了满满一杯白酒,笑眯眯地走到吴伯男身边:“吴署长,咱们玩儿个新鲜的好不好,我干两杯你干一杯,如果我先撑不住了,今晚任凭吴署长处置。”说着对他抛了个媚眼:“可是……如果吴署长先倒了,那就请您高抬贵手,放珞琛一马。有兴趣吗?” 吴伯男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移到他的腰部,最后点点头:“好!” 顾珞琛眸色微沉,走过去不着痕迹地掐了下康筠的腰,对吴伯男道歉:“内人不懂事,酒我来干。” 吴伯男却拦住了他的酒杯:“这是我和尊夫人的约定,你喝,不顶事。” 康筠伸手搂住顾珞琛的脖子,嘴贴到他耳边轻声道:“放心,我有分寸。他还奈何不了我。怕我红杏出墙那套还是收一收吧,真相如何,顾少心知肚明。”说完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乖。” 这种场合,顾珞琛也不好当面发作,只好脸色沉沉地被程陆带了回去,眼见着康筠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地干下去,他心中郁闷,借着应酬自己干了好几杯闷酒。 而一旁的程陆看着康筠喝水一样面不改色地灌酒,很是诧异。康筠喝得痛快,酒到杯干,一瓶酒眨眼见底,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不见半分醉意。这还不算,他一边和吴伯男对干,时不时还替顾珞琛挡一杯酒,顺便再敬回去,不一会儿酒桌上一多半人都被他撂倒了。 程陆的眼神越来越惊讶,因为平常兄弟聚会的时候顾珞琛也会带着康筠,把小娘炮宝贝得什么似的,推说他对酒精过敏,一口酒都不让他沾,而康筠也配合,总是笑笑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顾珞琛夹的菜,乖巧得不得了,以至于他一度以为之前康筠给顾珞琛带绿帽子的事儿都是谣言,这会儿才知道顾珞琛养的这个小家伙竟然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做事干脆利落,说话看起来似乎不懂分寸,可是恰到好处地并不惹人厌烦,尤其是这酒量,绝了。 没多会儿吴伯男也被他灌晕了,指着他嘿嘿笑,说通关证明可以开,但是要康筠陪他一晚。顾珞琛“啪”地一声把酒杯撂在桌子上,原本看热闹的程陆眼疾手快摁住了他,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眼下若是发作,扫的就不是吴伯成一个人的面子,真把海关这些人都得罪了,就算他是顾家的人,明面上没人敢怎么样,背地里使绊子也够他受了。顾珞琛也知道程陆是为他好,朝他微微点头,开了一瓶酒,连敬八杯,把还清醒的几个人都撂倒了,他自己也有点儿脚下发飘,预备再敬几杯把吴伯成也撂倒,到时候就说都喝高了没法儿谈事儿,改日再约。 可康筠却对他眨了眨眼睛,扶起烂醉如泥的吴伯成,往包房外走去。不等他说话,就对程陆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拦住顾珞琛。 程陆一时左右为难,但看到 顾珞琛拎了个酒瓶子就过去了,怕他惹出事儿来,连忙抱住了他,就这一耽搁的功夫,康筠已经扶着吴伯男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上行,顶楼是吴伯男常住的总统套房,刚一进门,吴伯男就凶相毕露,搦住他的头发往床边拖去。康筠一时不妨被他得逞,受制于人,不得不乖乖被他拖到床边。吴伯男却不忙着开始,只是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他:“dn说你很厉害,就是会勾人罢了,也不过如此。” 他方才一杯酒只抿一两口,醉得却这么快,原来都是装的。 “当……当然,”康筠小兔子一样纯良无害地笑了笑,一面瑟瑟发抖,一面不着痕迹地从床头柜上摸到一把水果刀,干脆利落地削断头发,然后狠狠一脚踹在吴伯成下身,“当然很厉害了!” 吴伯成痛哼一声捂着裆部弯下腰,康筠趁势撂倒他,扯开床单捆住他的手脚,然后慢条斯理地拿水果刀在他喉结上比了比:“你说我是横着切呢,还是竖着切?” “别,”吴伯成吞了口口水,“有话好说。” “dn是谁?” “是……是我外甥。” 原来是裴梓非搞的幺蛾子。看来他猜的不错,这个败类果然背景深厚,大概不止有吴伯成一个靠山。顾珞琛可能早就知道了,只是大约一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反倒被他在背后做了手脚。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套房的门整个向内倒了下来,顾珞琛踩着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第15章 剪头发 看到康筠没事儿,顾珞琛阴沉的脸色略有缓和,但转眼瞅见他乱糟糟短了一大截的头发,不由皱眉道:“头发怎么了?” “没事儿,刚被他揪住了,我自己削的,”康筠拿刀比着吴伯男的脖子,“章呢?” 顾珞琛眸色微沉,扫过吴伯男的目光带着冷厉。他原本并不打算把事情闹大,一批货而已,他也不是丢不起,相比之下,得罪吴伯男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现在…… 那批货是吴伯男带人亲自扣押的,没他的命令谁都无权放行,除非拿到盖了海关总署印鉴的通关凭证。康筠拿刀逼着吴伯成打开保险柜,在通关凭证上扣了章,这才放过他。顾珞琛在一边儿看着,既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拦。 康筠拿到盖好章的文件,笑眯眯地在顾珞琛的面前抖了抖:“喏。” 顾珞琛接过文件收好,顺手揉了揉他乱糟糟参差不齐的卷毛:“疼吗?” 康筠摇摇头。 方才他十分识时务,乖乖被拖走,头皮倒是没受什么罪,可是……看着手机屏幕倒影中那个狗啃一样造型的自己,顿时感到生不如死,一想到待会儿要顶着这么一颗头跑出去丢人现眼,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本来都准备走了,又特意折回来,握着水果刀在吴伯男脖子上轻轻蹭过,对他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慈祥的微笑:“别怕,我杀人特别快,真的,等一下你会看到自己的头从脖子上掉下来,都感觉不到疼……” 吴伯男冷哼了一声:“你敢!”顾珞琛纵容他夫人做出绑架威胁这种事情,已经是胆大包天了,他不信他们敢在海关总署的酒店里杀人,到时候证据确凿,顾家也未必能保全他。 康筠轻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轻轻吐出一个名字:“你说我敢不敢?嗯?” 吴伯男的脸色蓦然变了:“你……” “嘘——” 他把食指放到嘴边轻嘘了一声,从客厅的水果篮中拿了一颗苹果,慢悠悠地走过来,拿刀隔断他手上的布条,然后笑眯眯地把水果和水果刀都塞进他手里,从身后握着他的手慢慢削皮,削皮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吴伯男一声痛哼,刀刃整个楔进他右手拇指,瞬间染红了半个苹果。 康筠道:“哎呀,削水果不小心割破手了呢。吴叔叔,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说着扯了跟布条小心帮他包扎伤口,最后狠狠一勒:“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笨手笨脚,连伤口都 不会包,弄疼您了吧?” 吴伯男脸色惨白,额上浸出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没、没有。” “今天的事情,知道怎么说了吗?” “知、知道了。” “真的?”康筠蹲下身,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闲了好几年,正好手痒痒,我会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干掉,你的夫人、儿子、女儿……最后活着的只剩下你一个人,孤家寡人,举目无亲,啧啧,真是太可怜了!” 说完,他笑眯眯地拍了拍吴伯男的肩膀,站起来对顾珞琛说:“走吧。” 顾珞琛问:“玩儿痛快了?” 康筠也知道自己今天玩脱了线,虽然吴伯男被他威胁过,明里不敢怎么样,暗地里免不了使绊子。他直觉顾珞琛要发飙,乖乖贴上去给了他一个吻,一副特别小鸟依人的样子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好丑,不能出门了。” “小惹祸精!”顾珞琛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脱下外套将他连头带脸地罩了进去。 康筠整颗脑袋裹得严严实实阿拉伯妇女一样,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很像某种小动物。顾珞琛忍俊不禁,隔着衣服捏了捏他的鼻子:“回去再收拾你。” 顾珞琛去海关处理那批货,康筠就在酒店附近找了家美发店做头发,发廊小哥问他想要什么发型,他一手支着下巴,盯着宣传册翻来覆去瞧了好久,最后伸出食指点了其中的一张照片:“就这个吧。” 小哥嘴甜的要命,一面给他修头发,一面称赞他的眼光好,特别适合他的脸型,做出来保管又年轻又漂亮。小哥不止嘴甜,手上的技术也好,将他厚厚的卷毛小心打薄,烫了一头紧贴头皮的小卷,头顶留了一部分长发编成小辫儿,既不过分夸张,又相当时尚有活力,配上他的黑钻耳钉刚刚好。 造型做完之后,小哥帮他清理干净脖子上的碎发,康筠侧头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特意多给了一倍的小费,兴致勃勃地回酒店,打电话叫了晚餐,刚刚开动,门“嘀”地响了一声,顾珞琛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进门脱掉衣服挂好,转身看见康筠先是一愕,紧接着两道长眉蹙在了一起,走过来粗暴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硬邦邦的,手感相当不好,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什么鬼?老太太一样。” 康筠:“……” 他对顾珞琛这种古董级别的审美深表同情,吃掉最后一 口牛排,对他摊了摊手,表示没办法交流。但顾珞琛很显然也没有和他交流的欲望,他打电话叫服务台给他弄了一套理发工具,三下五除二将康筠牢牢捆在了椅子上,搬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操起剪刀咔嚓就是一剪子。 康筠看着再次被毁掉的发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头顶耳畔清脆的“咔嚓”声,欲哭无泪。顾珞琛的手法相当利索,剪完之后帮他洗了头,又抹了什么东西鼓捣了一阵,最后拿吹风机呼呼吹干,解开布带,伸手扑拉了一下他的头发:“好了。” 康筠带着无比绝望的心情睁开眼睛,咦?顾珞琛把他的小卷毛拉直了,镜子里的“男孩儿”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额前的碎发薄薄地落在眉毛上,遮住了一半额头,看起来竟然又年轻了好几岁。 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感觉十分新奇。 顾珞琛收拾好工具,看了他一眼:“这样才好看,好好儿的男人烫什么头发。” 康筠瞪了他一眼:“我是天生的。” 顾珞琛提着工具箱开门出去,头也不回,十分霸道地说:“天生的也不行!” 康筠:“……” 海关这边的事情处理完,顾珞琛开车带他回去,进城就拐到南城商业区,带着他进了男装店,挑了几件白衬衫和休闲裤让他去试,康筠皱眉道:“我不喜欢这些,我喜欢……” “我知道,你喜欢米黄色蕾丝短裙,”顾珞琛的嗓音低而性感,呼吸都在他耳边,“不过从今天起,你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去试,乖。” 不得不承认,在撩人的段数上顾珞琛几乎有着碾压性的优势,康筠被撩得双腿发软,溃不成军,只好乖乖去试。顾珞琛给他挑的衣服一水儿的纯白衬衫,黑色休闲裤,款式简单大方,在配上顾珞琛亲手修剪的发型,看起来就像高中生一样。自己一把老黄瓜上刷上绿漆竟然如此新鲜水嫩,康筠颇有些难以接受,他怀疑顾珞琛之所以费尽心机将他打扮成这个样子,很可能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康筠皱眉道:“不好看。” 顾珞琛完全忽略他的抗议,让营业员全部打包,不由分说将他刚刚脱下来的紧身亮片黑皮裤和破洞衬衣丢进了垃圾桶。并带着他去内衣区买了一打款式保守的平角内裤,走到地下车库拍了拍他的屁股:“以后不许穿丁字内裤出门,太骚了。” 顾珞琛是那种外表冷漠无情,内里闷骚得要命的款,多半时候霸道不讲理,康筠最不喜欢被 人管束,可是也不知道是一物降一物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偏偏就吃他这一套。眼下的造型虽然不是他喜欢的,但对他来讲还算新鲜好玩儿,所以他便由着顾珞琛折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乖乖消停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顾珞琛忙得要命,常常一应酬就是一个通宵,康筠上次玩儿大了,显然给他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一个星期前,他听说海关署长吴伯男在巡视的时候失足落水,抢救无效不治身亡。康筠有一回借故提及,顾珞琛“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仍然是一贯的不动声色,完全看不出这件事和他有没有关系,直到—— 那一天晚上,康筠洗完澡,顾珞琛正捏着他的爪子给他修指甲,手机突然响了。 顾珞琛从来不存任何人的号码,因此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他瞥了一眼,眉头微皱,丢下康筠的爪子,拎起手机就去了阳台:“哥。” 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说你为了那么个玩意儿暗杀海关总署署长,就算他身上背着人命也轮不到你来惩治,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了?之后的话就听不清了,顾珞琛大概是调低了音量。 康筠盯着自己剪了一半的指甲叹了口气,他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是要栽在这个名叫顾珞琛的深沟里了。 长那么一双兔子耳朵有时候也是很无奈的啊。 第16章 “情敌” 但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戏剧化,第二天顾珞琛上班、应酬突然不带他了,而是让韩城跟在他身边贴身保护。虽然顾珞琛晚上回来的时候神情态度都与从前并无区别,一样给他做饭,给他热牛奶,给他吹头发。但康筠直觉有什么不对,而且很可能和他哥哥的那通电话有关。 第三天半夜,他摸了顾珞琛的手机,根据记忆里的号码给程陆打了个电话,铃声响过很久,电话那头才传来程陆朦胧的声音,显然刚被吵醒:“珞琛,什么事?” 康筠故意压低声音问:“人都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呀,昨天……”说到这儿,程陆突然警醒过来,“你是谁?” 康筠轻笑一声掐了电话,他没猜错,果然有问题。 前些天卧室窗户换了双层防弹玻璃,顾珞琛不由分说就将他从书房搬过来睡了,康筠轻手轻脚地踩着羊毛地毯回到床边,刚把手机放回原处,就看到顾珞琛一双幽深的眸子在黑暗中看着他。 康筠:“……” 顾珞琛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坐起来将他拉上床,替他掖好被子,淡淡说了句:“睡觉。” 康筠:“……” 就在他以为顾珞琛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时候,他听见顾珞琛在黑暗中开口:“小筠,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跟你解释。现在还不是时候。” 康筠才不管是时候不是时候,第二天傍晚甩掉了韩城,又威逼利诱从程陆口中逼出了他们晚上要给“那个人”接风洗尘的宴会地址,很不要脸地做了不速之客。他到的时候,“那个人”还没有来,顾珞琛似乎早料到他会来,很自然地替他脱了外套挂好,又拉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最后不露声色地给了程陆一个眼刀。 程陆苦着脸向康筠投来求救的眼神,康筠笑眯眯地说:“sorry,我怕他打我。” 程陆:“……” 不一会儿人陆续到齐,一多半人都是康筠之前见过的,大约顾珞琛之前说过不带家属之类的话,有人看到康筠微微一愕,不过很快就正常寒暄起来。康筠则坐在顾珞琛身边的角落里专心抿一杯大麦茶,眼观鼻鼻观心,乖得简直像一个隐形人。程陆见识过他在酒桌上纵横捭阖大杀四方的样子,再瞅瞅他现在那副人畜无害的小媳妇样儿,嘴角不由抽了抽。 真是太能装了,待会儿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时候,包间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走 了进来。他个子不算高,但腰细腿长,身材比例相当完美,黑头发黄皮肤,五官俊秀精致,是典型的亚洲人长相,但一开口却是地道的英文:“heyguys!what’sup?” 他说话的语气相当熟稔,像是之前就见过面,进来之后大大方方拉开顾珞琛另一边的椅子坐下,和大家寒暄。顾珞琛点头打过招呼,言简意赅地介绍道:“harvey,康筠。” harvey眉梢一挑:“prettyboy,nicetomeetyou!” 康筠没想到顾珞琛的“新欢”竟然如此热情奔放,一个照面就调戏了他一把,他笑眯眯地向他问了好,又不露声色地打听他和顾珞琛的关系。harvey毫不避讳,说他们曾经盖过一床被子,交情很好。 “tellyouasecret(告诉你一个秘密),”康筠对他眨眨眼睛,“hecan’tdoit,youknow?(他不举,你知道吗?)” harvey哈哈大笑,说他真会开玩笑,顾非常厉害,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叫做一夜七次狼。他将这句话直译成了heisafiercewolf,seventimesanight。在场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就连向来不露声色的顾珞琛也不无尴尬地笑了一下,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康筠一眼,康筠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其实在harvey进来的时候,康筠就已经看出他和顾珞琛没那种关系,他只是不满顾珞琛连这种事情也要瞒着他,所以故意拿顾珞琛开涮。既然已经原形毕露了,康筠也不再装他的乖宝宝,在席间和harvey一唱一和,谈笑风生妙语如珠,把之间见过康筠的人都惊掉了眼珠子,唯有程陆在一旁淡定微笑。 酒半酣席半残,坐在程陆身边的一个人过来把顾珞琛叫了出去,目光若有若无瞥了康筠一眼,似乎隐隐带着戒备。康筠并没有在意,又和人干了两杯,感觉有点儿尿急,出门上厕所,路过楼梯间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话,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们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奈何他耳朵太好,一字字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低声道:“顾少,你知不知道你身边那个人是谁?他是……” 顾珞琛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把他留在身边?”那人的声音有些急迫起来,“我以前在菲律宾见过他一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货,那副纯 良无害的样子全是装的,他故意接近你,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顾少,你别被他骗了,” 康筠:“……”他忍不住吐槽暗暗吐槽,心想这真是看三国掉泪,替古人操心,你家顾少大尾巴狼一个,只有他阴谋别人的份儿,谁骗谁还不知道呢。 然后他听见顾珞琛说:“我就喜欢他骗我。” “……” 康筠知道顾珞琛大概是发现他在偷听了,吐了吐舌头去上厕所了,不过有件事情他更加确定了——顾珞琛的确知道他的身份,并且很可能正因为知道,才故意把他弄到身边的。至于顾珞琛那个神经病究竟想干什么……鬼才知道,反正他也无聊,很乐意陪顾珞琛把这个游戏玩儿下去。 也不知道顾珞琛最后怎么跟人解释的,反正等康筠再回到包间,那人看他的眼神似乎更添了几分戒备。 晚上十一点饭局结束,顾珞琛和harvey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就带着喝得东倒西歪腻在他身上不下来的小娘炮回家了。其实康筠酒量并不算特别好,只是格外善于控制自己,不能醉的场合千杯不醉,可一旦心里放松,就很容易喝高。康筠一只手勾着顾珞琛的脖子,醉眼朦胧地抬头看他:“老公,harvey是你什么人?他来干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嗯?” “校友,”顾珞琛言简意赅,拉开车门将他抱上车,一本正经地在他耳边说,“小妖精,你太迷人了,我担心他打你的主意。” 康筠:“……” harvey会不会打他的主意他不知道,但这件事肯定没这么简单。听程陆说他是从加州过来的,不出意外的话,顾珞琛口中的“校友”大概是他在西点军校的同窗。顾珞琛把这么一个人请过来,一定不会是叙旧这么简单。 但真相如何,顾珞琛很显然并不想让他知道。 经过那天的事情,顾珞琛大概也发现了他长了一双兔子耳朵,所以接打某些电话的时候会刻意避开他的听力范围,有时候出门办事还会以惩罚他不乖为由,将他锁在家里。 比如现在。康筠看着自己脖子、手腕、脚踝上细细的金链子,哭笑不得。这玩意儿的锁扣十分精巧,普通铁丝奈何不得,暴力扯断却并不困难,但顾珞琛大概摸准了他的心理——死也不愿意拖着半截狗链子出门,所以他只有乖乖呆在家里,拿着手机无聊地刷了会儿新闻,又弄了个小软件黑了顾珞琛公司电脑,在上面连网玩儿找你妹。 “叮咚”一 条微信提醒,康筠关闭后台控制软件,懒洋洋划开一看,目光瞬间一凝。 他还在那个奇葩学校的时候,霍冉冉偷偷建了一个微信群,把陈璐飞、路春、黎朗他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都拉了进来,问他愿不愿意加,他无可无不可,于是被热情的霍冉冉也拉了进来。他们有时候会在群里讨论一些编织、厨艺、插花、□□之类的事情,偶尔发发牢骚,康筠从不说话,只是有时候窥窥屏,看他们在上面聊一些限制级或者非限制级的话题,也颇能打发无聊。 但是今天,黎朗在群里发了一句话:“冉冉走了,我觉得我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走了?是哪种意义上的走了? 康筠微微皱眉,给素来比较稳重大方的陈璐飞发了条阅后自毁的微信:“出什么事儿了?” 那头几乎是立刻回复道:“下午三点,南城八号咖啡馆二层,面谈。” 康筠知道她家里大概有监控设备一类的东西,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可是……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大概要真的带着半截狗链子出门了。康筠用力扯断了手脚和脖子之间的链子,拉开衣橱,却发现他之前那些风骚女装和有明显中性风格衣服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水儿的白衬衫休闲裤或者牛仔裤。他只好素着一张脸,捡了件绣了同色花纹的衬衫和浅色牛仔长裤,裤脚放下,袖口扣紧,把能遮的地方都遮了起来,唯有脖子上贴着皮肤的细细的金链子即便扣到最上面一颗也遮不住,以前抽屉里花花绿绿的丝巾又不知所踪,眼见时间不早,只好就这么出门了。 第17章 冰原狼 南城八号咖啡馆在一条小巷子深处,是一个相当僻静的地方,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客人,康筠到的时候,陈璐飞已经在二楼靠窗的座位等他。 侍者过来询问,康筠点了杯摩卡,又替陈璐飞点了块黑森林蛋糕,在等待的时间里,陈璐飞笑着寒暄:“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更年轻了。” 她并没有故意说好听话,面前的“男孩儿”剪短了头发,换了清爽的打扮,的确看起来比之前更年轻了,而且脸色红润,神情舒展,整个人仿佛都沐浴着幸福的光泽,大概他的男人对他是很宠的。况且之前他在学校里打人都没有被怎么样,可能身份的确和他们这些人不同。所以陈璐飞犹豫着要不要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 “是吗?”康筠笑了笑,温润的眼光像是能直接看进她心里,“但是你看起来很不好。” 陈璐飞苦笑了一下:“的确。”她的目光微微下沉,然后就瞥见了他脖子上细细的金链子,并不像普通的装饰品,而像是某种华丽的禁锢工具,颈侧连着另外一条细细的链子,不知通向何处:“你……” 康筠顺着陈璐飞的视线低头,瞬间苦笑起来,一路上都没人注意到,他还以为能侥幸逃过,不想陈璐飞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他脖子上的半截狗链,只好耸了耸肩:“我老公人很变态。” 这句话其实更多的是吐槽,但陈璐飞显然想偏了,目光瞬间带上了不甚明显的同情。 康筠正想说句其他的话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这时候侍者端来咖啡和蛋糕,示意他们慢用,陈璐飞看着侍者走远,不等他问,就开门见山地说:“霍冉冉死了,是被性虐致死的。” 康筠眉头一皱,目光瞬间凌厉起来:“性虐?”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圆脸的小姑娘,性格开朗热情又带了一丝小羞涩,看起来就像一个幸福的小媳妇儿,怎么会…… 陈璐飞叹了口气:“你应该看出来了,那个学校除了少数上层的夫人小姐,大部分都是给人做情妇的。他们家境都不好,因为长得漂亮,年龄不大就被卖或者拐来,调教之后卖给有钱人做玩物的,那些有钱人大部分都有……特殊癖好。霍冉冉一开始比较幸运,被卖给了一个富二代公子哥,那人除了花心对她还是很好的,可是不久后富二代有了新欢,就将他转手给了一个……有很严重性虐倾向的人。从那以后她就没再来学校了,听说她因为受不了跑出来好几次,都被逮回去了,最后一次男人为了防止她再逃跑,给她用了……木驴,大出血走的 。” 她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哽咽了,康筠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温柔眼神。那些年他见识过太多太多的黑暗血腥,所以即便免不了心中沉重,但是表面上却还能克制。 陈璐飞看到他淡然温和的表情,愣了一下:“你……” “我知道,”康筠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甚至……亲身经历过。他用温和静定的眼神望着她:“你想跟我说的,大概不止这些。” 陈璐飞有些惊奇他的敏锐,再次有些犹豫要不要对他和盘托出。早在两个月前康筠出手惩治崔久玲,为他们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的时候,她心里就对这个男孩儿有种不一样的欣赏和佩服,她还从来没有见一个人毫不畏惧地挑战他们无法逾越的权威,后来听说他是顾家三少的原配,才有些恍然,大概唯有他这样大胆爽利不同一般的男子,才能得到顾少的青眼吧。 她原本以为他和他们是不同的,或者有办法将他们拉出泥潭,可是刚才看到他脖子上的锁链,才晓得他和他们原来是一样的,蓦然生出一种同病相连的亲切感,也对他更添了敬意。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挣扎求存的人,能保持那样一种“敢”,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可是现在,陈璐飞对上他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但是……她已经憋得太久,如果再不找个人说说,她大概就要崩溃了。就算因此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最多也不过一死。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死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陈璐飞抿了口咖啡,看着窗外轻声道:“我家是清末下南洋移民到这里的,开始的时候经商为业,据说曾祖父那一代家境十分宽裕,但是到父亲这里已经没落。小时候家里还有钱,一直供我读到大学,大二那年我父亲投资失败,染上赌瘾,欠了大笔的债,我母亲气得吐了血,后来身体一直不好,需要大量的医药费。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阮爷……也就是我现在的男人,他替我父亲还了赌债,又替我母亲拿了医药费,我当时很感激,他让我退学,我就退了。他对我说不上不好,虽然有……特殊癖好,但对我还是很好的,他很舍得为我花钱,也并不限制□□,时候长了,他见我听话又有能力,就开始把手上的一部分生意交给我来做,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发现……”她说到这里,用手遮住眼睛,有些说不下去了。 康筠轻轻叹了口气,接过她的话:“发现他参与了人口 拐卖?” “对,”陈璐飞长长出了口气,“还不仅如此,他们把听话□□之后卖给有钱人做玩物,不听话的,就……在黑市上拆了卖了。我当时也天真,和他大吵了一架,威胁他要报警,他狠狠揍了我一顿,说上头每个月收他大笔‘孝敬’,才懒得管这些鸟事,我想报尽管报,不过我母亲的生命安全他就不能再负责了。我有软肋在他手里,再不敢说半个字,还……助纣为虐,替他调教了好好几个小姑娘,两个多月前,我一个大学同学——长得很漂亮气质很好的女生——到这边探亲,来找我叙旧,刚巧阮爷的一个‘朋友’来找他谈生意……” 接下来的故事,陈璐飞不说,康筠也猜到了。阮爷的那个‘朋友’刚巧看上了这个女生,多半把他当做生意的筹码或者添头,阮爷不可能不同意,于是让陈璐飞劝她识相一点,乖乖跟着人走,还能少受点儿皮肉之苦。至于结果如何,康筠看了陈璐飞的表情,就已经了然了:“她不答应?” “对,她已经出国读了一年研究生,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阮爷恨她不识相搞砸了他的生意,正巧有个毁容的太太寻找配型,刚好配上了,他找了最好的整容医生,逼他当着我的面剥下她的脸皮,剖开她的身体取出器官,又把她从七楼推了下去……” 陈璐飞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喉咙里发出低声压抑的呜咽。 康筠眉头皱起,他想起那天顾珞琛开车带他回去的路上,看见的那个全身赤裸、一脸血肉模糊的年轻女子。 过了很久,陈璐飞才缓过来,通红着眼眶,极苦涩地笑了一下:“我成了他的帮凶。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大闹了一场,被他揍了一顿,关了一个星期。因为母亲的命在他手上,我什么都不敢做,谁都不敢说。一个星期前我母亲去世,紧接着我就听说霍冉冉遇难的消息,我真的……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可是报警没有用处,我又杀不了他,除了和你说说我心里的话,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康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白皙纤小,指甲被顾珞琛修剪得圆润整齐,甲面粉嫩莹润,根部有代表健康的漂亮的白色月牙,干净又漂亮。他听到陈璐飞叹了口气,说:“如果冰原狼还在就好了。” “冰原狼?”康筠眉梢微微一挑,轻笑了一声,“那个戴面具的恶魔?和你男人有什么区别?” “不,他不一样,”陈璐飞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他是东南亚道上一段传奇。外面的人可能不清楚,我却 清楚,他和别人都不一样,谁的账都不买,手上的人命十有八九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两年前,他被人炸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阮爷请他手下的兄弟喝酒,连喝了三天三夜,他一向不露声色,但那天连我都看出他的放松。他是怕的。我当时就在想,连阮爷这种穷凶极恶之徒都怕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他还在,我愿意用我全部的身家和这条命,换他一次出手的机会。”她说到这里低低叹了口气:“只可惜,他不在了。” 康筠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异,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还在,可能也未必愿意招惹这些麻烦事儿。” “不,”陈璐飞的语气却十分肯定,“他不会袖手旁观。我后来看过阮爷秘密调查的资料,冰原狼最后一次出手,是为了救出一对双胞胎女孩儿,当时他已经知道那是别人设下的陷阱,可他还是去了。” “是吗?”康筠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如果他知道结局,肯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第18章 秀恩爱 陈璐飞显然不认同康筠的观点,但是想到结局是冰原狼死了,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无法反驳。 下午四点,窗外的阳光依然明亮而灿烂,咖啡馆里却一下子寂静下来,只有康筠手指敲击桌面的“嗒嗒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康筠突然开口,却是转移了话题:“黎朗和路春呢?” “路春的情况不太了解,她一般不和我们说这些,不过精神还好,大概没受什么虐待,黎朗……”说到这儿,陈璐飞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他被卖给了一个……失去性功能的老男人,每天用各种各样的器具折磨他,他已经好几次和我说他忍不下去了,想杀了那人再自杀。” 康筠沉默了一小会儿:“你让他等等。” 陈璐飞惊讶抬头:“啊?” “你跟他说,活着也许比死亡更艰难,但死亡是懦弱者的选择,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或许转机就在未来不远的地方。” 陈璐飞听他说“你让他等等”的时候,以为康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可是听他后面的话,却只是拿一些心灵鸡汤的话来劝解黎朗,一时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再开口试探一下的时候,二楼突然上了人。一个穿驼色风衣的男人从楼梯口大步走来,一直走到他们桌边,低头对康筠说:“怎么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来接你。” 他的口气熟稔而亲昵,就像一个丈夫对他的妻子说话一样,陈璐飞心想这应该就是顾少了吧?她的目光从顾珞琛滑到康筠身上,两个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精致漂亮,相当般配。 康筠心想这家伙不知道又在他身上哪个部位装了gps定位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说你不也来了么?” 顾珞琛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坐里边儿去。”康筠往里挪了挪,顾珞琛就在他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十分自然地替他整了整领子。 陈璐飞在对面坐着,几乎要看呆了。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一个霸道一个忍受,顾珞琛眼神动作里的温柔疼爱绝不似作伪,而康筠却对顾珞琛相当不假辞色,反倒像是在两人的感情中占据主导一般。他俩这恩爱秀得几乎要晃瞎人眼,陈璐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漫无目的地从顾珞琛身上划过的时候,赫然发现顾珞琛脖子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金链子,因为衣服搭配得体,就像一件必不可少的装饰品一样,半点儿不起眼。 竟然……是这样。她所以为的单向禁锢,原来只是他们夫夫之间的情趣,方才康筠所说的“变态”也只是一种亲密的表达而已。陈璐飞突然有些后悔和康筠说这些了。 替康筠整完衣领,顾珞琛转头看向陈璐飞:“你好,我姓顾,顾珞琛。康筠的爱人。” 陈璐飞连忙笑了一下:“你好。陈璐飞。” 顾珞琛招来侍者,点了杯热牛奶,把康筠面前的咖啡换了下去,又礼貌地询问陈璐飞要点什么,陈璐飞摇摇头。接下来康筠几乎没有再说话,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既不似之前的邪魅张扬,也不像方才的大方温和,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乖乖地呆在顾珞琛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顾珞琛也并不多话,和她随便聊了一些学校、天气和时局之类的话题,每一句都恰到好处,既不使人尴尬,却也不会冷场。不过会儿康筠喝完牛奶,顾珞琛很自然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然后礼貌询问用不用送她一程,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才带着康筠离开。 陈璐飞看着他们的背影,身材小巧的康筠几乎被顾珞琛整个搂在了怀里,转过楼梯前,她突然看见康筠伸出右手,背在身后,朝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他伸出去的右手就被旁边的人抓住了,还在他手心轻轻搔了一下,康筠脚下一个踉跄,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转过楼梯不见了。 康筠被顾珞琛抱在怀里,伸手一扯他脖子上的金链子,一脸的忍俊不禁。方才刚刚瞥见的时候他几乎大笑出来,可是有陈璐飞在场,只好忍了又忍,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敢说,就怕说着说着就笑倒在桌子上,仪态全失。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捏着他脖子上半截“狗链子”来回把玩,几乎笑出眼泪:“你这是整的哪出啊?特意跑过来炫耀你的情侣狗链?” “还不是为了给你赚面子,”顾珞琛将他扔进后座,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韩城刚才表情扭曲了一路,说要去上趟厕所,到现在也没回来。” 康筠捂着屁股哈哈大笑。 顾珞琛沉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小妖精,你打算怎么补偿你老公?” 康筠眼珠一转,跪在车座上,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公,我肉偿好不好?”说着在他耳廓上轻轻吹了口气。 顾珞琛冷库无情地把他从身上扒拉下去,替他扣好安全带,眸色微深:“等你屁股开花的时候,不要后悔。” 康筠挑衅地看着他,笑得一脸 狡黠。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顾珞琛所说的屁股开花竟然真的只是屁股开花。到家以后,顾珞琛将他扔到床上,亲吻前戏都没有就直接去扒他的裤子,康筠被他的霸道强势惹得心潮澎湃,可是只觉屁股上微微一凉,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疼痛,顾珞琛竟然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顾珞琛温柔而强势地揍了他一顿,揍得他的屁股晕染出一层桃花粉,躺在床上不住□□,顾珞琛则衣冠楚楚地坐在旁边,十分冷静地点评:“你真骚。” 康筠:“……” 他开了一屁股桃花,趴在顾珞琛身上睡了三天,然后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对他的性能力提出了质疑,并且花了一大笔钱,请了当地最有名的男科医生上门出诊。 那天顾珞琛刚从海关出差回来,一身风尘仆仆,刚进家门来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就看见他的小娘炮带了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过来,笑眯眯地指着他说:“我老公,不知道是不举还是早泄,已经快三个月没有性生活了,因此人有点儿变态,平常只能靠暴力来发泄。” “你好,”中年男人客气地对他点了个头,十分专业地开口,“不举或者早泄有些是生理原因造成的,有些是心理,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举或者早泄的?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件?如果方便的话,请让我先为您检查一下身体。” 顾珞琛狠狠地剜了康筠一眼,非常变态且暴力地将医生推了出去,“砰”地一声碰上了门。外面那个男科医生依然在锲而不舍地劝说:“先生,讳疾忌医是不对的,只要您配合治疗,很快就能重振雄风。” 康筠笑得浑身发抖,顾珞琛暗暗磨了磨牙,他知道康筠是越揍越来劲儿的性格,干脆不再理他,脱掉外套,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上楼洗澡。 康筠原本兴致勃勃地等着顾珞琛狠狠收拾他一顿,不想除了一个眼刀,顾珞琛竟连句重话都没说就走了,康筠跟着他上楼,却被他冷酷无情地锁在了卫生间外,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顿时有些兴趣缺缺。不过很快,他也没工夫玩儿这种游戏了,因为蒋舜华给他传来了魏安国的资料。 照片上的男人大概五十来岁,五官平凡,法令纹很深,眼角微微下垂,即便隔着镜头和相纸,也能感觉到眼神中的阴沉和锐利,大约多年身居上位,积威甚重。 康筠扫了眼下面的信息,果然是国防部的高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军队做到中将,在一次国际支援战斗中重 伤退役,之后就失去了性功能。 典型的生理缺陷导致的心理变态。就像古时候宫中的太监,有的喜欢用一些奇巧工具来折磨他的対食一样,以此来发泄他变态的□□。 康筠一面一目十行地扫过电脑屏幕,一面用手轻轻敲打着下巴。 一个没有性功能的男人,在心理上依然是一个男人,想要发泄□□,一定会倾向于一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弱女子,这个叫魏安国的男人却偏偏找了黎朗这么一个年轻而健全的男孩子,是因为他本来就有着不同一般的性向,还是依靠折磨一个健全的雄性生物,更能使他的男性自尊得到满足? 如果是后者,那么黎朗现在的情况,大概会十分不容乐观。 第19章 隐秘行动 趁着顾珞琛去海关办事儿,康筠跟踪了魏安国整整两个星期。 魏安国的警惕性很高,即便康筠每天换一副完全不同的行头,时男时女,时老时少,有一回还打扮成女高中生,就这都引起了魏安国的警觉,住的二层小楼外临时加了守卫,贴身的警卫也从一个加到了两个。康筠不敢再跟,不过通过这两星期的跟踪,他也大体摸清了魏安国的行踪。 大概是多年军旅生活养成的习惯,魏安国生活相当规律,几乎规律到苛刻的程度,每天早上五点半出门,在新兵训练场晨跑一个小时,之后在外面用早餐,吃一份粥或者米粉,七点半准时出发去国防部上班,中午就在单位食堂就餐,下午六点下班,偶尔会有应酬,如果没有,则会去南城一家叫做cktangerine的法国餐厅就餐,要一份鱼肉金字塔或者肉排外加一杯拉菲。 康筠偷偷观察过,发现他吃饭很慢,每一口的频率和数量基本一致,总是吃六口饭,抿一口葡萄酒,再吃六口饭,再抿一口葡萄酒,这个节奏几乎没有变过,大概有轻到中度强迫症和完美主义人格倾向。 魏安国吃完饭之后会要一杯热牛奶,晾到半凉之后,将随身携带的口服液稀释之后服用。康筠从后厨洗漱池摸了一只他用过的牛奶杯,找蒋舜华化验过,里面残留的是山地明,也就是环孢霉素a口服液,一般用于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或者预防及治疗器官或者骨髓移植时所发生的排异反应。 蒋舜华给他的调查资料显示,魏安国三个月前曾有一次入院记录,军区医院对他们这种高官的病情严格保密,但从他服用的药物来看,多半是进行了器官或骨髓移植,而他目前身体恢复状况良好,甚至可以坚持晨跑,说明不是心、肺等重要器官的移植,多半是肾脏或者骨髓移植。 每周六,魏安国都会照常去国防部,不过多半会在下午三点半到四点下班,提前用过晚餐之后,在一家叫做gravity的酒吧要一杯加料的鸡尾酒。这种酒吧约定俗成,会在酒里添加少量的甲睾酮或者雨酸宰酮之类的催情药品。魏安国一般会在酒吧呆一个小时左右,喝完三杯低浓度加料鸡尾酒,然后打车去位于东南郊外的别墅——黎朗就住在那里。 康筠又花了一个星期,摸清了酒吧内所用药品的进货渠道,将供货商仓库里的15%低浓度甲睾酮,换成了从蒋舜华那里搞来的85%高浓度甲睾酮,然后将魏安国常用的那款型号的牛奶杯泡进了90度左右的热水里。这样,玻璃杯外部受热,会 产生向内的不明显裂纹,隐藏在花纹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如果内部再次受热,就会开裂。 魏安国每晚来此吃饭,餐厅里的服务员都知道他习惯用这一款的牛奶杯,可是时候久了,餐具自然损耗无法避免,经过五六年的时间,顾客和洗碗工失手打碎、自然磨损、炸裂和丢失,目前这一款牛奶杯只剩下三只,基本属于魏安国专用。而后厨是开放和透明的,时而有顾客去洗手或者亲自操作炙烤牛排,所以只要避开摄像头,在玻璃杯上动一点手脚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 做完这一切之后,康筠回家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天气晴好,阳光灿烂,康筠一觉睡到九点才醒来,隔着窗子看出去,满目浓浓淡淡的绿色漏下淡淡的碎金,远处不知道谁在放风筝,老鹰的、蜻蜓的、蝴蝶的、飞机的……五颜六色十分好看,康筠枕着手臂,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感觉自己沉郁多日的心情拨云见日。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门锁响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他熟悉的脚步声。 顾珞琛回来了。 康筠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奔下楼,飞扑进刚脱掉外套的顾珞琛怀里,他两手环着他的脖子轻轻一跃,整个人挂在顾珞琛的身上,十分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吻。 顾珞琛很快夺回了主动权,吻得康筠气喘吁吁,脸颊透出浅浅的粉,浑身软绵绵地直往下滑,顾珞琛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将他的小娘炮一把抱起来,大踏步走到餐厅,将他放到餐桌上,请声问:“早餐吃了吗?” “还没有,”康筠坐在餐桌上,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刚起床。” “懒鬼,”顾珞琛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子,“想吃什么,我去做。” 康筠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想吃你。” 顾珞琛眼眸微深,拉下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我很硬,小心吃了消化不了。”说完撇下他进了厨房,围上围裙开火做饭。 康筠躺倒在餐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大声道:“我就喜欢硬的,越硬越好eon,baby!” 不多会儿顾珞琛端上来一盘新鲜的煎鸡蛋和一锅腊肉粥,笑着说:“我特意让人捎来的家乡特产,尝尝硬不硬。” 康筠:“……” 软糯的米粥里放了切成长条的腊肉,香气扑鼻,康筠迫不及待地夹了一条塞进嘴里, 两分钟后,又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肉皮好硬。”然后他拿筷子在锅里捞了捞,发现里面全部是超级硬的肉皮,一块肥瘦肉都没有。 偏偏顾珞琛还十分温柔地说:“快吃,都是你喜欢的硬货。” 康筠:“……” 康筠吃了两个煎鸡蛋,一大碗腊肉粥——吐了一堆肉皮。顾珞琛一面收拾桌子一面一本正经地问:“你不是喜欢硬的么?怎么不吃了?” “老公,你太坏了!”康筠勾住他的脖子,鼻子轻轻碰了下他的鼻子,“不过,我喜欢。” 吃完饭,顾珞琛开始打扫卫生,半个月不在家,除了康筠经常活动的地儿,到处都是灰尘,康筠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吃香蕉,一面模仿吞吐的动作一面斜眼看顾珞琛。可是挑逗了半天,顾珞琛毫无反应,就好像他是个隐形人一样。 康筠十分扫兴,几口吃掉第三只香蕉,突然想起什么:“黄伯呢?” 顾珞琛隔了片刻才回答:“回国了。他说要落叶归根。” “哦。” 落叶归根吗? 康筠看着窗外的阳光,一时间有些惘然。三十岁,从生理年龄上来说正是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但是他最近总是梦到小时候,梦到冬天淡黄和浅粉色的腊梅,春天火红的石榴花和夏天雪白的栀子花,梦到家门前那条江,浩浩汤汤,一眼望不到边,江上渡轮忙碌往返,岸边人们熙熙攘攘,小贩们售卖茶水、汤包、热干面、三鲜豆皮和各色小吃,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味。 有些时间,有些地点,人这一辈子,过去了,就再也无法回去。 康筠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一天,能够落叶归根。其实这两年他也不是没办法弄到签证回去,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外婆的故乡再也不是从前的故乡,他害怕连记忆里最后一点温暖都留不住。 所以他不敢回去。 不过这伤感的情绪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短短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跳起来扑到顾珞琛身边,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老公,我们去放风筝吧!” 顾珞琛:“……” 阳光灿烂,空气清新,近郊的森林公园草地上三三两两的情侣或者一家三口在玩耍或者野餐。这半个多月顾珞琛不在公司,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但是又拗不过他的小娘炮,只好陪着他出来放风筝。 康筠牵着一只米黄色的鸭子风筝又跑又跳, 顾珞琛坐在草坪上,膝盖上搁着笔记本电脑,一面飞快地处理积压的邮件,一面看康筠在那儿蹦跶。然而他蹦跶了一下午,风筝还是没放上去,垂头丧气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没劲儿,回家。” 顾珞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了捏他鼓囊囊的腮帮子,合上笔记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下午四点,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十一月底的风带了一丝微微的凉爽拂过人面,说不出地惬意舒爽。魏国强从办公室走出来,神清气爽,因为晚上即将到来的娱乐活动,血液里涌动着微微的兴奋,感觉心跳略微加速,连脚步都比平常轻快了一些。他带着警卫轻车熟路地去了cktangerine,点了一份鱼肉金字塔和一杯拉菲,吃完之后要了一杯热牛奶,将适量的山地明口服液倒进去摇了摇,一口一口慢慢喝掉了一大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杯子裂了,乳白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流了一小滩。 好心情瞬间消失不见,魏国强叫来服务员大发雷霆,惊动了值班经理,对他道了歉免了单,让服务员另外上了一杯热牛奶,魏国强这才熄了火,重新倒了口服液进去,可是喝到一半,杯子又漏了。 杯子漏了三次,最后服务员战战兢兢地说,这一款杯子只有这三只了,问他能不能换别的杯子,魏国强喝了三个大半杯牛奶,黑着脸拂袖而去。 不完美,太不完美了! 他需要用更激烈的东西来发泄胸中无法排解的焦虑,所以在gravity酒吧喝了满满六杯鸡尾酒。微醺的酒意和药物引发的热度在体内缓缓蒸腾,魏国强感觉自己今天的心跳格外有力,欲望格外强烈,身体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酒吧,指挥警卫开车朝郊外的别墅驶去。 第20章 黎朗 黎朗是中俄混血,父亲是东北人,母亲是俄罗斯人,皮货生意起家,小时候家里很富裕,有一个称得上宽裕和幸福的童年。十三岁那年暑假,他跟随父母来东南亚旅游,结果渡轮在海上的时候遇上了台风,巨轮被掀翻之后撞上了礁石。 这次海难,是黎朗人生灾难的开始。 巨轮触礁的那一瞬间,黎朗的父母为了保护他当场死亡,政府的救援队姗姗来迟,当时,正巧有一搜走私货轮从这附近经过,带走了船上仅剩的十几名幸存者。其他幸存者都被充作了劳工,只有黎朗,他长得太漂亮了,雪白的皮肤,小巧挺直的鼻子,浅棕色的大眼睛,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少年。 那些亡命徒一样的走私者觉得他奇货可居,高价将他卖给了人贩子。当时他只有十三岁,无亲无故,语言不通,身上的证件、护照和通讯工具全部在海啸中遗失,他不得不被命运和罪恶的交易裹挟着向前,在折磨和痛苦中渐渐长大。十七岁那年,他辗转流落到阮爷手里,被调教之后卖给了魏国强。 那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每个周六的晚上,对于黎朗来说,都是地狱。只有忍过了这一天,他才能稍稍松一口气,他喜欢上学,喜欢班里的所有同学,喜欢和他们聊天,因为那一份同病相怜的珍贵友谊,他也喜欢老师讲的编织、园艺、插花、服装、厨艺,因为这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感受到一点点奢侈的生活的喜悦。每次来学校上课,都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易逝,接踵而来的是漫长而没有尽头的黑暗,他看不到一丝解脱的希望。他曾经尝试过逃亡,然而他长得太漂亮了,没出海关就被逮了回来,遭到了更加严酷的惩罚和变态的对待。 他真的要忍不下去了。 乐观开朗的霍冉冉的死亡,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他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冉冉走了,我觉得我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群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复,他知道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甚至和他是一样的想法。建群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这块地方当做了一座属于他们的秘密花园,除了偶尔发发牢骚,都尽量讲一些开心的事情,几乎没有人在群里谈及负能量的东西,小心地守护着属于他们的最后一片净土。然而群主霍冉冉的突然离世,将这一切都打破了。 当天下午五点,他收到了一条来自璐飞姐的微信,她在微信里说:“活着也许比死亡更艰难,但死亡是懦弱者的选 择,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或许转机就在未来不远的地方。相信姐,不要轻易放弃。” 璐飞姐是他们群里最大方理智的一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们心里的精神领袖。看了这条微信,黎朗心里的负面情绪消散了一些,也暂时把心里按捺不住的毁灭的欲望压了下去。但是上个星期六,魏国强竟然带回来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并且当着他的面儿施虐,那女孩儿哭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是身体承受不住,还是半夜寻了短见,第二天就没了。 黎朗真的忍不下去了。 他在网上匿名订购了一把th刀,悄悄地藏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与床的夹缝里,他准备等魏国强折磨他最狠、最迷醉的时候,一刀捅死他,然后自杀。 别墅外面传来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黎朗拉开窗帘向下望去,看到魏国强常用的那辆别克轿车停在门口,警卫跳下来拉开别墅铁门,车开了进来,在楼前停下,魏国强走了下来。 黎朗以为自己会紧张,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马上就要彻底地解脱了。 魏国强今天似乎格外地兴奋,加诸在他身上的折磨也格外狠厉,黎朗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躯体,冷眼旁观着魏国强折磨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少年双眼放空看着天花板,时不时痛苦□□一声,但是唇边却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 快了,就快了。 每当魏国强发泄完之后,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的时候,就是他防御最松懈的时候。黎朗暗暗握紧了拳头,静静等待,同时第n次在心中演练整个过程,如何拔刀,如何一击毙命,如何干脆利落地解决自己。 终于,他看到魏国强脸上露出了熟悉的迷醉表情,脸色通红,瞳孔放大,黎朗的手慢慢挪到床边,正要抽出th刀,就在这个时候,魏国强突然跪倒在床上,口中□□,浑身抽搐不止。 黎朗吓了一跳,手猛地缩了回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魏国强突然兴起,玩的新花样,因此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又过了一会儿,抽搐渐渐停止,魏国强趴在床上彻底不动了。黎朗大着胆子爬起来,看到魏国强脸朝下趴在床上,紧闭双眼,已然陷入昏迷,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已然透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死灰。 魏国强现在毫无反抗能力,如果这个时候捅他一刀,他就彻底解脱了。 黎朗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手心渐渐潮湿,他颤抖着手摸出th 刀,拇指触到扣锁,刀锋猛地弹开。清脆的金属声将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盯着手中雪亮的刀锋,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也许……并不需要他动手了。他知道魏国强三个月前曾经做过手术,胁下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之后他的身体比之前大有不如。看目前的情况,九成九是旧病复发。他只要装作被折磨得晕过去了,等到明天早上警卫员来叫他起床,也许魏国强早就死透了。 想到这儿,黎朗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将□□重新折叠,丢进马桶里冲走。然后回到床上原样躺好,强迫自己“昏迷”过去。 第二天早晨,黎朗醒来的时候,窗外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紧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很多人进来勘察现场,有人将已经变硬的魏国强抬走,然后两个警察将衣不蔽体、满身伤痕的他从床上拉起来,作为嫌犯,一路架着,塞进了警车,呼啸而去。 黎朗戴着手铐,在漆黑一片的囚车后座里闭上眼睛,如释重负地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通往何方,但无论怎样,最起码这一段噩梦结束了。 这起案件中死的是国防部重要官员,上级十分重视。因此黎朗作为第一嫌疑人,在身体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在审讯室接受了连续十二小时的询问,然而无论警察说什么,那个被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的漂亮少年都只有一句话:“我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黎朗有充分的作案动机,但最后尸检的结果是——魏国强死于环孢霉素a和甲睾酮混合过量使用之后所产生的严重肾毒。 魏国强在三个月前因为尿毒症做过一次换肾手术,因为身体素质好,加上按时按量服用抗排异药,康复情况相当良好。但他毕竟不是健康人,在服用了过量的环孢霉素a和大量与之能产生严重肾毒反应的雄性激素甲睾酮之后,诱发了急性肾衰竭,加上当时警卫都在外面,而唯一在他身边的人已经因为性虐“晕过去”了,没有被及时发现送医而导致死亡。 据魏国强的贴身警卫说,他每个周六下午都会在服用环孢霉素a之后去酒吧喝加料的酒助兴,但是因为没有过量,所以没出现不良反应。但是事发当天,已经使用多年的牛奶杯突然漏了,有中度强迫症的魏国强无法忍受这种程度的“不完美”,只好原样重来,因此服用了过量的环孢霉素a,而酒吧因为新进了一批货,换了高浓度的甲睾酮,这才导致了悲剧发生。 警方已经取回魏国强当日使用过的三只玻璃杯,检测结 果是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确实是由温度变化引起的惊裂。而酒吧的进货渠道也没查出任何可疑,这种助兴用的甲睾酮原本就属于半地下交易,出的货每次的纯度都不一样,警方最终也只好将货没收并罚款了事。 一起高官死亡案件就这样草草结案,嫌疑人黎朗无罪释放。 那一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西方的圣诞节,这个亚热带山城没有冬天,但十二月的阳光也已经褪去暴烈,变得灿烂而温暖,天蓝得如同水洗过一样,空气也变得干爽而清新。黎朗走出看守所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唇边浮起轻松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宾利,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的情况是假的……甲睾酮和环孢霉素a的确会产生肾毒,但是到不了这种程度。请勿较真,请勿模仿。 第21章 圣诞 临近年底,顾珞琛收缩了部分生意,除了偶尔出门一趟,整天都在家和康筠腻在一起,康筠也只好熄了去关注黎朗那件事后续的心,乖乖呆在家里陪着他的闷骚大魔王。 他有时候都怀疑顾珞琛这张不到三十岁的皮囊下面藏着一个六七十岁的灵魂,不但对他的各种挑逗视而不见,相当清心寡欲,还买了不少花木绿植摆在阳台上,逼着康筠每天拿把小喷壶浇水,说康筠都一大把年纪了,纵欲过度有害身心健康,为了省得他每天像只发情的母猫一样分分秒秒欲求不满,有必要进行一些健康的有氧运动,省得到时候挨不住艹。 康筠:“……” 在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年底,顾珞琛果然是闲得过分了,每天晚上早早给康筠热一杯牛奶,把他押到床上睡觉,凌晨五点再把他从床上闹起来,在盘山公路上十公里负重晨跑。康筠起初因为顾珞琛打扰了他珍贵的睡眠,和顾珞琛干了一架,没干赢。 果然人一歇就容易废啊。 从那天起,康筠每天早起都要和顾珞琛干一架,如同晨勃一样规律,虽然从来没有干赢过,可是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到后来顾珞琛必须要使一点手段才能压制住他的小娘炮了。 这样转眼就到了圣诞节,南城商业街到处都是翠绿的圣诞树,红衣服的圣诞老人画像,玻璃橱窗上贴着白色的雪花,商店里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 jinglebells,jinglebells, jinglealltheway! owhatfunitistoride, inaone-horseopensleigh. …… 这个南亚城市华人众多,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相比之下,西方的圣诞节只有少数人在过,但是商家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盈利的机会,平安果、烤火鸡、烤乳猪、圣诞布丁、南瓜派……来自异国的香气飘散在街头巷尾。顾珞琛难得没有逼着康筠早早睡觉,而是陪着康筠出来,在灯火辉煌的圣诞夜街头边吃边逛,在一家英国夫妇开的餐馆里吃了一顿地道的圣诞晚餐,走的时候还打包了半只火鸡。 康筠吃得心满意足,抚着肚子幸福地叹了口气,一路沉默的顾珞琛突然捞住他的左手,和他十指相扣,拇指在他掌心搔了搔,然后将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袋里,十分道貌岸然地说:“手这么凉,肾虚。回去给 你好好补补。” 康筠:“……”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左侧衣袋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顾珞琛好容易把小娘炮的手骗过来揣在衣袋里十指相扣,肉呼呼暖洋洋,心满意足,可是还不到两分钟,小娘炮就把手抽回去摸手机。 顾珞琛十分不满,瞥了眼康筠的手机屏幕,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色,胆敢坏他好事,结果看到一个长翅膀的石头头像的人发来的一句话:“是你做的吗?” 是陈璐飞发来的一条微信。 康筠自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但是顾珞琛在侧,他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那些隐藏在阳光背后的阴暗角落,所以随手回复了一句“什么”就把手机揣进兜里,偷偷关机。 顾珞琛却开口问:“是那天约你出去的女人?” “唔,”康筠没想到他如此敏锐,心知瞒不了他,于是点头道,“是。” 顾珞琛眸色微深,将他的小娘炮一把搂紧怀里:“你以后少和她联系。” 康筠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有些促狭的笑意:“大魔王,吃醋啦?” “小妖精!”顾珞琛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在他笑着逃开的时候,正色道,“她是阮隋迎的女人,据说阮隋迎很喜欢她,把手底下的一部分生意都交给她了。小心玩儿脱了线惹祸上身,连我也兜不住你。” 康筠心中一跳,他不知道顾珞琛只是因为陈璐飞的身份顺带警告他一下,还是已经知道他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了,不过面儿上还是一派无辜,挑了挑眉:“哦?还有顾少也搞不定的人?” 顾珞琛却没有接他的打趣,只是淡淡道:“阮隋迎这个人……城府很深,做事滴水不漏,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不翻船,上头也有些关系,除非能拿到确凿的人证物证,否则谁也奈何不了他。”他低头看着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小娘炮,轻声但是郑重地说:“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人也聪明,手底下大概还有些能用的人,不过……” 虽然双方早就心照不宣了,但顾珞琛还是第一次挑明知道他的身份,康筠心念电转,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心里有了一点儿谱。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屁股上挨了轻轻一巴掌:“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听夫君的话,否则……”顾珞琛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就连康筠这么不要脸的人,脸颊也禁不住有点儿发烫,他微微抬头,伸出舌头极富暗示意味地在唇上舔了半 圈,眼睛里笑意盎然,带着一丝挑衅看着顾珞琛,轻声道:“我很期待。” 过了圣诞,顾珞琛公司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好几天都早出晚归,康筠也从来不是听话的人,甩掉韩城,约了陈璐飞见面探听情况。新闻里对国防高官死亡案件含糊其辞,对黎朗的存在更是一字未提,他很想知道黎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再有,顾珞琛的一番警告,反倒让他对那个叫阮隋迎的人产生了好奇。 两人这次约在了一家热饮店,南城最繁华的街头,到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陈璐飞坐在靠窗的卡座上,见了他微微一笑,把点好的两杯热牛奶推了一杯到他的面前:“热的,暖暖手。” 康筠接过纸杯,直接掀开盖子,豪放地灌了一口:“最近还好吧?” 陈璐飞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他笑道:“你喝牛奶的样子和上次一点儿也不一样。” “……” 康筠想到上次在顾珞琛面前故意装乖的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他比较喜欢我乖一点,小鸟依人一点儿,这样显得他比较爷们儿。偶尔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陈璐飞真心实意地说:“你们感情真好。” “……”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错,可是究竟怎么样,连他这个当事人也摸不准。康筠微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黎朗怎么样了?” “他……暂时还好,”陈璐飞抿了口热牛奶,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你让我告诉他不要放弃,或许转机就在未来不远的地方……才过了一个月,转机就来了,虽然最后的尸检结果是过量服用药物引发的肾衰竭,但是那个人身体一向不错,哪儿会那么巧呢?” “我?”康筠轻笑了一声,摊摊手,“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你高估我了。人这一辈子的运气都是一定的,不可能一直走运,也不可能一直背运,是他没有选择放弃,救了自己。”他想到刚刚陈璐飞的用词,心中闪过一点儿不妙的预感:“黎朗在阮爷手里?” 陈璐飞本来还在想怎么和他开口,没想到他如此敏锐,仅凭她一句话的语气和用词,就猜出了真相,她点点头,轻声叹了口气:“像小黎这样的嫌犯,就算最终判定无罪,大概也得在看守所里蹲个一年半载,我本来想等风波过去了,找人塞点钱把他弄出来送走,到时候海阔天空,就算阮爷事后知道是我做的手脚,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没等我动手他就听说了这件事,说这 么一个尤物,关在牢里可惜了,打了个电话就把弄出来了,他亲自开车去接的,现在就在我家里。小黎伤还没好,阮爷让他好好养着,嘱咐我弄点儿补身子的药膳给他吃,现在还没碰他,也没说要给谁。别看我跟了他那么久,到现在还是摸不准他的想法,只能暂时先拖着,慢慢想办法。” 康筠默默听着,眉头渐渐蹙起,他一直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说完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即便救了黎朗,也不过是扬汤止沸而已,没想到连黎朗都没救出来,反而害得他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康筠皱眉沉默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喝完一杯热牛奶就告辞各自离开。他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开往邻国的硬卧车票。火车十分钟后就开了,车轮轧过铁轨发出单调规律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康筠仰面躺在卧铺上,枕着双手,往昔的零碎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没多久暮□□临,车内的光线暗下来,康筠深深呼出一口气,坐起身来,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火车已经离开层峦起伏的山区,目之所及千里平旷,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硕大的血红色的落日缓缓下沉。 康筠去餐车买了晚餐,草草用完,掏出手机。被他设置成静音的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短信是顾珞琛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他心里升起一丝暖意,想了想,点了收藏,然后关机,回到卧铺上躺下,尽量调整呼吸,慢慢沉入了梦乡。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广播中温柔的女声用英语和当地的语言轮流播报到站地点,下车的旅客纷纷拖着行李下车,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双手插兜,跟在其他旅客后面下了车。 初升的朝阳洒遍大地,从印度洋吹来的潮湿的空气拂过耳畔,双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康筠的心中竟然难以想象地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22章 往事。 这个更靠近海洋的炎热国度,有他全部的过去,不堪的、痛苦的、惊险的、热血沸腾的,得到、失去,罪恶、善良。他以为他再次回来,会难过痛苦或者心潮澎湃,但是没有。 康筠打车去了西郊墓园,在墓园门口买了两束白菊花,踏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墓园的尽头,在松柏环绕的矮山丘下,两座并排的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来。左侧的墓碑上简单刻着jeffrey’sfinalrestingce(jeffrey的长眠之所),照片上的金发年轻人笑得很灿烂,右侧墓碑没有照片,只刻着一个名字——thedirewolf。康筠弯下腰,把一束花端端正正地放在墓前,另外一束随手丢在旁边,然后靠着墓碑坐下来。 他在墓碑前坐了许久。 太阳已经从东方移到西方,暮色沉沉地压下来,他微微侧头,看着照片上那个永远笑得灿烂的年轻人,眼中含泪,唇角带笑,轻声道:“jeffrey,mydear,ithoughtiwouldneveeback.iback.ithoughtiwouldneverbehappyagain.but,imetacharmingman.so……(jeffrey,亲爱的,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回来了。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可能开心快乐了,但是,我遇到了一个迷人的男人。所以……)” 康筠低头笑了一下,换成了中文:“所以人这一辈子,必然是要做一些和自己的预期相悖的事情吧。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慢慢跪坐起来,弯腰在照片上轻轻吻了一记,然后站直身体,微微侧身,手指在direwolf凹下去的刻痕中轻轻划过。 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天彻底暗下来,康筠转身顺着台阶慢慢往下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怀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顾珞琛。 天知道顾珞琛又在他身上哪里装了gps,似乎无论他逃到哪里,顾珞琛都能迅速逮到他。康筠曾经觉得困扰,但是现在却让觉得踏实而温暖,他狭长眼眸微弯,唇角带上了一抹压抑不住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给了顾珞琛一个大大的拥抱,不含情欲和挑逗的,纯粹的男人之间的拥抱。 顾珞琛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回抱着他,过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背,在他 耳边轻声道:“等我一会儿。”说着松开他,快步走到目前,将花放下,然后退后两步,对着墓碑三鞠躬,之后转身对康筠说:“走吧。” 顾珞琛的车就停在墓园外,显然是开车赶过来的。上车之后,顾珞琛递过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康筠接过来,却没有打开,只是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那两座墓碑,其中一座里面,埋的是我。” “嗯,我知道。” 顾珞琛侧身抱了他一下,发动车子,沉默上路。郊外的公路两旁没有路灯,四周黑黢黢的,唯有车灯照亮前面的一小片路面。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极轻的发动机的声音、车轮碾过的地面的声音伴着风过林海的沙沙声,仿佛整个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座‘孤岛’和他们两个人。 不知怎么的,康筠突然有种诉说的欲望,他无意识地捏着手中装面包的纸袋,低头轻声道:“另外一座墓里——你看见的,就是照片上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埋的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决心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 康筠的声音很低,有时候几乎要湮灭在发动机和呜呜的风声里,顾珞琛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康筠似乎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回应,甚至并不需要有人听清,他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就像是一朵来自日光之国的向日葵,又明亮又灿烂,却为了我留在这个一年365天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国度。他和我说外面的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教我那些教科书上学得到和学不到的知识,为人处世、西药、毒品、计算机、各式枪械、移动靶、擒拿、格斗、搏击……全是他教我的,以前我只会用刀,抹脖子戳心口,还有撩阴……”说到这儿,他想起那次被顾珞琛逼急了,一样使了撩阴脚,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但笑容还没到眼角就散了:“其实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我。可是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顾珞琛的眼皮极轻极轻地颤了一下:“为什么不说?” 康筠似乎没料到顾珞琛会开口,他仿佛被惊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片刻后才笑了起来:“honey,你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朝不保夕,和阴暗、罪恶和死亡为伴,我怎么忍心拉他下来……况且比起爱情,我更相信欲望,因为它是真实的。我曾经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做过很多……伤害他的事情,但他一直没有离开。后来我想,既然他肯为了我留在阴暗里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为了他挣扎着离开这片沼泽,和他一起奔向阳光。这种想法几乎和罂粟一样,有着致命的诱惑,所以我不着痕迹地收缩势力,两年前,我终于下定决心诈死隐退,和他一起环游世界,再去他的故乡,我想看看极光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绚丽,铺天盖地的雪花有多美,北冰洋上的冰霜花有没有他口中那么壮观……可是……” 康筠说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用力眨了眨眼睛,两颗泪珠就从眼眶中滑落。顾珞琛将车停在路边,伸手过来将他拉进怀里:“都过去了。” 只过了一小会儿,康筠就从他怀里钻出来,含着泪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thanksforyourhug,youaresohot.iwannafuckyou.(谢谢你的怀抱,你很性感。我想艹你。)” “……”顾珞琛搂住他的后脑勺狠狠一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嗯?” 康筠挑了挑眉,用十分欠揍的语气说:“来啊~来打我啊~” 顾珞琛磨了磨牙,没搭理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开车带着他去市内吃了晚餐,找了一家旅馆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回到h城,将康筠再次锁在了家里。 这次顾珞琛玩真的了,用精钢手铐把他拷在了床头,一日三餐吃喝拉撒洗澡全由顾珞琛贴身伺候。这段时间因为政策调整,海关的生意进入了冬眠期,公司没什么事,所以顾珞琛镇日呆在家里,除了做饭洗碗收拾家务几乎寸步不离,康筠瞅不到一点儿空子脱身,只好乖乖呆在床上挺尸,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的时候就花样百出地勾引那根木头,连当着他的面儿自渎都用上了,顾珞琛依旧无动于衷。 他现在真的有点儿看不懂顾珞琛了,明明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被他挑逗的时候也有反应,甚至连他口中所谓三个月的“惩罚期”都过去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和他干一炮呢? 顾珞琛大概是觉得他三天两头勾引他源于精力过剩,为了帮他消耗精力,弄了台笔记本电脑来摆在他面前,命令他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为题,写一万字论文。 康筠:“……” 他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衣慵懒地靠在床头,晃了晃锁在床栏杆上的右手腕,媚眼如丝地看着顾珞琛:“没手,写不了。” “哦?”顾珞琛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我把你另外一只手也锁起来?” 康筠只好乖乖坐起来, 打开文档,用左手艰难地敲了个题目,然后就对着屏幕大眼瞪小眼,不出十分钟就打起了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就在这个时候,顾珞琛接了个电话,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给他准备好水果、牛奶和零食之后就匆匆出门了,康筠听着他的车驶离的声音,飞快地用早就藏好的铁丝打开手铐,坐到电脑前,关掉文档,调出命令窗口,眼睛盯着屏幕,双手十指翻飞,黑了当地手机运营商的网络,查到了阮隋迎贴身秘书胡叡的手机号,偷偷在他的手机里种了个木马,并小心地抹掉了入侵痕迹。他的操作技术算不上好,等到做完这一切,额上已经全是汗。 康筠长舒了一口气,抽了张纸巾擦汗,然后打开浏览器,隐藏ip在一个叫做sakaluwa的小论坛上发了一个介绍当地美食的贴子,将其中几个重点推荐的小店分别标出红黄蓝绿紫各种颜色。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给陈璐飞发了条微信:“最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有人看嘛? 第23章 The Hibernation 陈璐飞自然知道康筠问的是黎朗,心照不宣地回复了一句:“挺好的。只是最近天气不好,流行病毒肆虐,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康筠看了回复,眉头微皱,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将手机丢在了一边儿。眼下,无论是过于频繁的微信互动,还是约出去细聊,都会给陈璐飞和黎朗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傍晚的时候顾珞琛回来,看到康筠好生生地坐在楼下客厅里嗑瓜子,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把瓜子收走换了杯白开水,就进厨房蒸了米饭,简单炒了几个菜,连饭都没顾上吃又匆匆出门,一晚上都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康筠是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里醒过来的,凉爽、潮润而清新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康筠深深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地洗漱,又把做完的剩饭在微波炉里转了转,勉强填饱肚子,又精心化了妆,从衣柜里挑了件浅灰色针织蝙蝠衫和修身的黑色长裤穿上,这才出了门。 他开车到东部,这里是当地原住民的聚居区,人口密集,街道狭窄逼仄,但却有种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味。他在路边小吃店买了虾饼和绿豆糕边走边吃,在街上慢悠悠溜达了很久,下午三点才朝他贴子里标注了红色的小店走去。 天一直微微阴沉着,这会儿突然下起了小雨,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因为担心花了妆,康筠在街边小店买了把黑色的雨伞,撑着来到店门前,收了伞随手搁在店门外,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当地非常有名的春卷店,虽然地方不起眼,但价廉味美,声名远扬,因此虽然不是饭点,天气也不好,店内依然坐着不少客人。康筠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最里面一排靠窗的位子上,然后他笑了起来,表情放松而愉悦,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全是暖洋洋的笑意。他走过去,拉开椅子,毫不见外地坐了下来:“嗨!” *** 两年前,thedarewolf解散的时候,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笔足以安家立业的财产,大部分人拿了钱都走人了,只有一小部分人不肯离开。他们大部分都是冰原狼救下来的人,曾发誓要一辈子追随。 冰原狼也没有硬逼着他们离开,只是将仅剩的几十个人编入了thehibernation,让他们暂时蛰伏起来,找个地方过自己的日子,等待被激活。激活的暗号是在一个叫做sakaluwa的不起眼的小论坛上发一个美食贴,其中标注了红色的小 店,就是约好的见面地点。 知道这个暗号的有三个人——杨巍、blithe和杜远。他们接到暗号之后,需要在第二天下午四点之前来到约定的地点,如果逾期不至,就表明他们不愿意再为他做事,他也不勉强。 杨巍看到贴子的时候正在纽约出差,他把生意简单交代给了助手,又让他定了张飞往南亚的深夜航班。助手问有什么事情会被华尔街的生意更重要,杨巍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恩情。” 他祖上是福建人,清末下南洋经商,经过几代人的积累,到他父亲这一辈,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华商。 他自小极有经商天赋,十八岁就考上了哈佛的mba,去求学之前就已经帮父亲做成了好几笔生意。那时候,他有一个很多人羡慕的和和美美的家庭,威严睿智的父亲,温柔贤惠的母亲,可爱的妹妹,幸福的四口之家。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去美国读书的第二年,家里发生了变故,父母惨死,财产被夺,妹妹也被人掳走。他悲痛不已,偷偷回到故乡,暗中调查了很久,才查出这出惨剧的真相——当地一个吴姓大佬看上了他们家的财产,要和他父亲“谈合作”,结果被父亲严词拒绝了,吴姓大佬一怒之下构陷他们参与走私,之后安排杀手制造车祸,谋财害命,侵夺财产。 可是姓吴的在当地势力很大,没人肯出面替他作证,他上诉无门,还被警署以扰乱社会治安罪抓起来蹲了半个月的看守所,被放出来的时候,杨巍已经憔悴得不像个人样,心里除了铺天盖地恨,再也装不下别的。他去当地的黑市上买了三十公斤□□,预备和仇人同归于尽,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被人带到了一间茶室,一个戴了一副可怕的狼头面具的人,替他亲手斟了杯茶递给他。 杨巍不由自主地接过来:“你是……” “你可以叫我darewolf,”那人轻声开口,“人这一辈子总会遇见一些过不去的坎儿,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可是时过境迁,却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却不自觉地让人有种倾诉的欲望。杨巍绷到极限的神经一下子断掉了,他崩溃地大哭了一场,把一切都告诉了这个陌生的不知面容的年轻人。 听了他的悲惨遭遇,那个人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只是轻声道:“我会帮你的。” 两个月后,吴爷走私枪支弹药毒品和翡翠事发,当地政府一直护着他的当权 者却一反常态没有护着他,吴爷锒铛入狱,财产全数没收,半年后被执行枪决,他父母的冤案被平反,妹妹也救了出来,被冰原狼送到他身边,还安排了专门的医护人员照顾。 后来他才知道,冰原狼只是利用了吴爷和他的庇护者之间的矛盾,把吴爷私自扣下的大批财产账册,交到了庇护他的当权者手里。他记得那个年轻人在面具后垂下眼眸,轻声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不变的只有利益。但切记不要被蝇头小利迷惑了双眼,因为永远有更大的利益在等待着你。” 他父亲从小就说,他这个儿子经商天赋极高,未来的建树很可能不在他之下,只是有一点,过于仁厚善良,像他的母亲。如果不能破除障碍,他这一辈子于经商所成,必然有限。 大概真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经过这一番磨难,杨巍俨然脱胎换骨,从帮冰原狼打理名下的生意开始,慢慢扩展,到两年前冰原狼退隐之前,已经积累了一笔相当不菲的财富,在给每个人发了一笔遣散费之后,还余下一大笔钱。 冰原狼把这笔钱全部交到了他的手里,让他当做自己的财产好好经营,重振杨氏企业,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杨巍也没有拒绝,他用那笔钱拿出去投资,他眼光极准,又敢于冒险,这两年在风投、证券、期货、地产开发等行业遍地开花,甚至趁着东南亚金融危机将资金注入国家重要部门,在商业银行、航空公司和铁路建设方面盈利也不少,短短两年时间,他已经将生意扩展到整个东南亚地区,甚至谋划着进驻纽约华尔街,进军世界金融中心。 资产超出一定数额,就只是数字了,这些年他拼命投资,只是因为享受资金从手上流过,事业迅速扩展的成就感。他一直记得,利益没有尽头,永远会有更大的利益在等待着他。可是,感情不一样,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这些年他不管多忙,都会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去看望留学的妹妹,和她生活在一起;所以一看到冰原狼的贴子,他就立刻放下手头的生意赶了回来。 当杨巍在邻市机场下了飞机,打了辆车匆匆赶往h城的时候,blithe正开着他的小破车,“咣当咣当”地行驶在高低起伏的盘山公路上。他口中叼着一只烟,哼着小曲儿,把油门踩到底,自在又快乐地朝那个陌生的城市驶去。 钢化玻璃已经碎得七七八八,车门一路“咣当咣当”乱响,四处漏风,后备箱敞开着,里面塞着一颗巨大的佛 像的头颅。 他是一个大盗。 长着一张典型的北欧人的脸,却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他从记事的时候起,就跟着一个老流浪汉四处流浪,以乞讨和偷窃为生,后来,他的手法越来越娴熟,盗的东西也越来越不拘一格,从金条、字画、古董、国宝到明星、政客的随身物品,甚至妓女的内裤,blithe无所不偷。但是后来,他被jeffrey盯上了。 jeffrey是国际维和部队的特警,他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和一双浅棕色的温柔的眼睛,总是灿烂地笑着,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在他的眼眸中。 他有一个特别大气的名字,jeffrey,神圣的和平。 为了追回一批被盗走的名画,jeffrey追了blithe一年半,沿途经过十几个国家,从加拿大到非洲,又从中东、西欧到南亚,最后blithe终于服气了,他自愿交出了全部的“收藏”,然后做了jeffrey的跟班,和他一起追踪另外一起大案。 这倒不是因为jeffrey胁迫他,而是因为……他好像有点儿喜欢那个年轻人了。 他生性不羁,从来就没有什么性别障碍、礼义廉耻之类的情绪,从来就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随性而为。既然对jeffrey有了好感,那就跟着呗,正好也可将功折罪。可是在南亚海域追踪一起国际贩毒案的时候,他和jeffrey栽了个大跟头,被狡猾的毒贩抓了,受尽折磨。 是darewolf救了他们,还帮他们拿到了证据,抓住了毒贩。 在darewolf的家中养伤的时候,jeffrey对那个人产生了超越于恩情之上的感情,刚好他在完成那起任务之后有一年的假期,便留在了这座小城,每天和冰原狼腻在一起,教他打枪、游泳、搏击,教他一些blithe看不懂、也不屑懂的化学、医药和计算机方面的知识。 那是□□年前的事情了吧。blithe禁不住眯了眯眼,踏在油门上的脚微微放松,放慢了车速,在耳畔呼呼的风声里,慢慢地回想起当年的一切——按说,一般人有了情敌,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就冲上去抢人,可是blithe不是一般人,他天天看着jeffrey和darewolf“打情骂俏”,每天有得吃有得喝,竟然乐不思蜀了。那时候的冰原狼还没有后来那么杀伐决断没有人情味儿,他也不总是戴着面具,有一回长跑之后摘下面具擦汗,露出了一张年轻得过 分的脸。 那是blithe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的容颜。 他至今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那张脸混合了男人的清俊和女人的柔美,那双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汪泉水,又像最极品的黑曜石,波光流转,又蔚然生光,低眸浅笑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柔软下来,杀伐决断之时,却又凛然令人不敢直视。 blithe感觉自己仅剩的节操在夕阳下飞奔而去,他毫无原则地转移了欣赏的对象,他喜欢上了冰原狼。 第24章 再相见 blithe并不是一个专情的人,甚至就连喜欢,也不是那种很确定的要相守一生的喜欢,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好像他在博物馆看到一件非常珍惜的宝物,或者在绘画馆看到梵高的一张价值连城的油画一样,心里痒痒着,要么冒险留下来观赏,要么一定要盗走才甘心。 但darewolf不是一张油画,一件宝物,甚至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带走的人,他身手不错,手下也有一帮兄弟,是一个可以为他提供饮食和住所,也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的人。 所以他只好结束了他长达十年的流浪生涯,留在了这个炎热、混乱却生机勃勃的国度。他伤好之后,闲不下来,又碍于jeffrey无法继续行窃,只好别出心裁地转行贩卖起了情报。他酷爱交友,人又热情,三句话就能和陌生人称兄道弟,不出半年,这个城市差不多一半的贩夫走卒和三分之一的权贵少爷都是他的朋友了,因此他的消息极为灵通,不管是高官政客的后宫秘事,还是三教九流的大小事情,只要他着意打听,就没有他搞不到的消息。 blithe就这么转了行,从一个大盗变成了一个情报商。有冰原狼在他背后撑腰,即便有人看他不顺眼也没人敢动他,他俨然已经成为当地的情报大佬,南亚版的江湖百晓生。当然,他也会为冰原狼免费提供消息探听服务,渐渐地走入了权力核心。 那五六年的时间,jeffrey除了外出执行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blithe也渐渐熟悉了这块土地上的一切,混得如鱼得水,日子久了,他这个习惯了漂泊的国际浪人竟然也开始萌生出安定下来的想法。 可就在这个时候,jeffrey死了,darewolf将组织解散,blithe只好又干回了老本行。 收到论坛消息提醒的时候,他正在邻国的某所佛寺中用一把金刚石锯切割佛像的头。正是当地一年一度的浴佛节,信徒们利用浮桥越过元亘河赶往位于阿拉哈巴德的圣地进行朝拜,寺院内空无一人,大白天他躲在大佛像的背后切割小佛像都没人发现。 他估摸着连夜开车过去时间还够,慢条斯理地把佛像头切割下来,然后装进他的小破夏利的后备箱,呼啦啦开过大片荒芜原野,从国界线上开过去,又在港口花钱租了艘最快的渡轮载着车横渡大洋,在最近的加油站里加满油,开车朝那座小城驶去。 到达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他把车子随随便便停在了街口,然后慢悠悠地晃悠到那家春 卷店。推门进去的时候,杜远已经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丝不苟地对付一只春卷。他长了一头深棕色的头发,肤色略深,浓眉大眼,是典型的南亚人长相,混在一堆当地人中,半点儿也不显山露水。 blithe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杜远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因为性格差距太大,即便共事多年,交情也十分有限。杜远性格冷淡克制,处事果决,做事有条有理,最看不惯blithe那种凡事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个性。blithe也最烦杜远一板一眼的做派。 两人向来不对盘,久别重逢,杜远又表现得如此冷淡,blithe老大没趣,索性点了一瓶店家自酿的糯米酒自斟自饮起来。 杜远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外面,冷淡的眸子中隐隐闪着亮光,像是蕴蓄着两团燃烧的火焰。对于这次“重新出山”,他并没有像他表现得那么平静,他感觉内心隐隐有火焰在灼烧,被漫长的时光熬凉的热血又烫了起来。 他想起那段“光辉岁月”,以及第一次遇见冰原狼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是冰原狼的手下,也不叫杜远,他有一个和他本人半点不搭边的名字——杜文麒。 杜文麒十几岁就跟了一个后来著名的道上的大哥。那人给他吃喝,帮他母亲付医药费,对他算得上恩重如山,杜文麒知恩图报,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和人干架抢地盘,为他使手段搞垮对手的生意。 那一次他雇了一些闲人去冰原狼的店里白吃白喝不给钱,还把来店里的人全部都赶走了,他在对面酒店二楼包了一个包间,看了一天的好戏,傍晚的时候有车开来,从车里下来一个戴着白铁面具的人,他的目光淡淡从包间的窗口扫过,寒冷似冰,却又平静似水。 杜文麒不禁一凛,有一瞬间,他感觉这个人似乎洞察了一切。 他断定这个人将是他这辈子的劲敌。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不久之后当地警方的一次联合□□行动中,他会被他深深信任的大哥退出去做替罪羊。 直到不久后母亲来探监,哭着说那人让他乖乖认罪,说以后会好好照顾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帮他谋一份好差事,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信任的大哥会卖了他,还用他母亲来挟制他。 他不得不屈服,心如死灰,不久后母亲因为伤心旧病复发去世,恨意在胸中熊熊燃烧,他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可是……他没死 。冰原狼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将他弄了出来。 他以为冰原狼是为了报复当年的事情,觉得让他就那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他,所以特意把他捞出来再狠狠折磨,可是他在医院等了一天又一天,一直到康复都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报复,甚至连“监视”的人都撤走了。 冰原狼就像忘了他这个人一样。 转眼三个月过去,他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去找冰原狼,那个平素总是戴着一副白铁面具的人却轻声笑了一下:“你别太紧张。我救你只是觉得你是个人才,而且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值得这样的结局。我这里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但是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过你想要的生活就好。” 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在东南亚威名赫赫的darewolf的声音听起来竟然相当年轻,他手指白皙,身材也并不高大,整个人有一种微妙的少年感,他又想起当时在酒楼,面具下他的目光在窗口短暂停驻,像水一样平静,又像寒冰一般凛然,令人不敢直视,心中惴惴。 杜远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冰原狼帮他弄到了新的名字和身份,竟然就如他所说,真的不管他了。杜远借故出境了好几次,甚至故意归附其他势力,都完全没有人跟踪和干涉他。他这才相信冰原狼并非为了博取他的忠心以退为进,而是真的尊重他的意愿。 一年后,杜远为母亲报了仇,再次找上冰原狼,表示愿意为他做事。那个年轻人微微颔首,既没有对他特别重用,也没有特别压抑,只是给了他一个最适合他发挥专长的职位和最高的信任和权限,让他放手做事。杜远如鱼得水,比之前更加尽心,没几年就成了冰原狼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如果说即便thedarewolf解散,杨巍和blithe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充分发挥一技之长的话,杜远蛰伏的这两年,真的要憋坏了。 他不擅长人际,不懂得钻营,任何按部就班的工作都无法发挥他的才干,反倒处处被掣肘。这两年他换了好几个东家,越来越不得志,后来他重新找了个半帮会性质的组织,但是没有人信任他,给他放手施为的权限。 他颇不得志,郁郁寡欢,就连做梦都想着之前的日子。因此,即便设置着论坛内发贴提醒,他也保持着每天下午或者晚上刷一遍论坛的习惯。 他雷打不动地刷了六百多天,天知道他看到那个约定中的美食贴子的时候有多兴奋,握着鼠标的手都 禁不住微微颤抖。他没有片刻迟疑,租了辆车连夜朝这个目的地的城市赶来,上午九点就到了。 他喝了七八杯白开水,点了两次春卷,第二次快吃完的时候,那个他最看不顺眼的国际流氓才姗姗来迟,又过了一小会儿,杨巍也来了,他穿着体面的西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即便经过了一夜的奔波,头发依然一丝不乱。他低头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下午四点整,一分不早,一分不迟。 杨巍始终保持了一个商人苛刻的守时习惯。 然而,那个发贴召集他们的人,还没有来。 杜远一面喝水一面时不时看向窗外;杨巍正襟危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投向店门口的目光表明他也正在期待某个人的到来;blithe早就坐不住了,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曲,一面大口吞春卷,一面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说darewolf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咀嚼停住了。他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穿灰色蝙蝠衫的“年轻男孩儿”撑着伞从街角转过来,在屋檐下收了伞,随手搁在门口,推门走进来。他还是像从前那么年轻漂亮,脸上多了些肉,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不少,看起来竟然比七八年前还显年轻。 blithe呆了一下,正要挥手打招呼,不提防被春卷噎住,顿时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见他站在门口,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从食客身上飞快扫过,最后定在他们身上。他看见他陡然笑了起来,表情放松而愉悦,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全是暖洋洋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拉开椅子,像相知多年的熟稔的老友一般坐下来和他们打招呼:“嗨!” 第25章 布局 blithe端起手边的酒杯猛灌了一口,艰难地把卡在食道里的春卷吞了下去,正要开口打招呼,就听见杜远干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们在等人。你去别的桌上找位置吧。” blithe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康筠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招手叫来店家,指了指blithe:“给他倒杯水。谢谢。” 杨巍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会儿才迟疑着开口:“老大?” “嗯哼,”康筠笑眯眯地点头道,“是我。”他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特制的白银狼头吊坠,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幸好我带着这个,否则小杜大概要把我打出去了。” 杜远的脸腾地红了,讷讷道:“老大,我……”他虽然知道darewolf年纪不算大,身材也并不高大,可是他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小巧精悍的男人,戴面具是因为脸上有疤,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大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生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尤其诱人。 杨巍心思缜密,极善于察言观色,他早就猜到冰原狼一直戴着那么一张凶猛的白铁面具,大概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对手下没有威慑力,就像历史故事里的兰陵王一样。可是康筠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敢认。 因为无论他相貌如何,之前冰原狼身上的气质一直是清冷疏离的,他待下虽然温和,但几乎从不和任何人亲密,仿佛隔着一层冰墙。可是现在……这个漂亮的男人总是笑着,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的眼角眉梢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很显然,这两年,他比之前过得要好。 blithe是三人中唯一见过他容貌的人,即便如此,他也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七八年的光阴,已经把他这个“有志青年”变成了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可冰原狼仍然是那么年轻,就好像时光在他身上凝固了一样。 “不怪你,”康筠飞快地打断了杜远的话,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脸,“长了这么一张弱鸡的脸,要是不戴个面具唬人,谁能服我?”他说着伸出一只手,用不甚标准的英文道:“素未谋面,我叫康筠。以后请多多关照。” 四只大小不一,肤色各异的手叠在了一起,手心滚烫,沸腾了血液,把四颗怦怦跳动的心脏连接在一起。 康筠叫了店家过来,点了一个酸汤锅 底、米饭时蔬和几份春卷。这家的酸汤是用生鱼为汤底,加入虾仁、酸子、香茅、番茄、菠萝、葱、小豆芽、香菜如果炖煮,量足味鲜,十分开胃。不多会儿酸汤上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酸香诱人。春卷整整齐齐码放在白瓷盘里端上来,个个金黄可爱,配上翠绿的玻璃生菜,别提有多养眼了。这家的春卷外皮用糯米做成,薄如蝉翼、洁白透明,里面裹了用豆芽、粉丝、鱿鱼丝、虾仁、葱段等做成的馅儿,在油锅里炸得酥黄,吃的时候用生菜裹了,蘸上鱼露、酸醋、辣椒配成的作料,酸辣可口,十分够味儿。 康筠在外面晃荡了那么久,早就饿了,也不和他们客气,先大快朵颐了一顿,等小店里的人多了又少了,夜幕上的街市热闹起来,他才擦了嘴,收起笑容,坐直身体,正色道:“谢谢。谢谢你们能来。” 当初将thedarewolf解散的时候,他心灰意冷,并没有卷土重来的打算,约定这个暗号也不过是不愿辜负了他们的心意,也为万一出现什么紧急状况留一条退路。如果用不着,时候久了,他们娶妻生子,也就不会再想什么追随他一辈子的事情了。 到达的时间他本可以定成两天、三天,甚至一个星期,康筠之所以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就是为了给他们充分的反悔的机会。但凡他们内心有任何犹疑,都不可能按时赶到。他亦不愿勉强。 可是,他们都按时赶过来了,一个都没有少。 康筠不是不感动的,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这三个人,有的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大盗,有的是家财万贯事业成功的商人,就算是最平凡的杜远,也有他自己的气节和骄傲,但是他一个贴子,他们都丢下手边的事情迅速赶过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胸中滚烫,眼眶微湿。大概时光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这两年,他的心真的软多了,这并不是好事,可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低头微笑了一下,掩去眼中的泪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已然平静如水:“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一顿热腾腾的酸汤鱼和炸春卷,已经让他最初的尴尬完全消失了,杜江目光灼灼,闪烁着兴奋的小火苗:“我马上召集人手!三天之内,保证把人全招回来。” “不,不必,”康筠抬手做了个向下按的手势,“你挑几个可靠的、身手好的,人不必多,三五个就够了,再去搞十公斤□□和一批□□,精度要高,最好能搞到一两把有效射程200米的□□,装 好□□,分开买,注意尽量不引人注目,缺钱找你巍哥拿。杨巍,你去找个在本地有一定背景、男女关系比较混乱的人,抓他的把柄确保他听话,半个月后让他去联系一个叫阮隋迎的人,说他看上顾少的夫人了,问他能不能帮忙搞到手。” 杨巍点了点头,紧接着开口:“顾少的夫人?她叫什么名字?” 康筠笑着点了点自己:“我。” “……” 作为darewolf的得力手下,他们其实都对冰原狼和那个叫jeffrey的金发男人之间的关系有过猜测和好奇,也都认为他是因为jeffrey的死心灰意冷,才选择隐退的。可是不过才过了短短两年,他们威名赫赫的老大,竟然已经……嫁人了? 在昔日兄弟面前谈及自己的性向和位置,康筠也不是不尴尬的,只是他脸皮一向不薄,也觉得这段关系并无不可告人处,况且事到如今,他也并不想瞒着他们任何事情,所以坦坦荡荡地看着他们,微笑道:“惊讶吗?我自己也很惊讶。我的事有机会再和你们细说,我们先谈正事。blithe,你去探听消息,阮隋迎有什么生活习惯、饮食习惯、特殊癖好,他的活动地图,身边的女人,信任的手下,他在当局的背后势力是谁,他们有没有什么矛盾或者可能引发矛盾的利益冲突……越详细越好,一个星期后还在这里见面,我要完整准确的信息。有问题吗?” blithe也收起漫不经心,点头:“outofquestion!” “能不露面就不露面,找有经验的线人来做,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康筠又叮嘱了blithe一句,然后看向杨巍和杜远,“那天你们两个也来,东西和人都不必带来,把具体情况跟我汇报一下,到时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是!”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他们做熟的,得了命令立刻就散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杨巍心细,虽然康筠并没有细说他要做什么,而且被老大已经嫁人的事情打了个岔,但还是很快抓住了重点,他离开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落到后面和康筠并排,皱眉轻声道:“老大,你要以身涉险?” “嘘——”康筠心知瞒不过心思缜密的杨巍,其他两个人也不过是暂时被打了岔,等回过味儿来了肯定不赞成,尤其是杜远,恐怕要费他不少口舌,所以能混一时是一时,所以只是轻声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杨巍听他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微微颔 首告辞离去。 康筠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觉得疲惫。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想真是老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就做了这么一点点布置,都觉得心力耗尽,如果再这么闲两年,可能就真的废了。 雨已经停了,街上湿漉漉的,倒映着街灯和两旁小店温暖的灯光。晚上九点,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康筠随着人流慢慢走到停车的地方,开车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他一面开门一面想着应付顾珞琛,可是…… 屋子里黑黢黢的,顾珞琛仍然没有回来。 他进屋开灯,先洗了个澡,然后热了杯牛奶,打开电脑预备查看一下阮隋迎的秘书有什么动向。邮箱弹出新邮件提醒,康筠点开一看,却是一封来自顾珞琛公司电脑的动向提醒——邮件显示,在今天上午九点零八分,顾珞琛动了那个伪装成控制面板的文件夹,他从前种在他电脑里的木马记录了他输入密码时的键盘敲击顺序。 康筠眼神一凝,眉头微微蹙起,他食指如飞,使用ip代理迅速侵入顾珞琛的计算机,却被防火墙挡了回来。他心知顾珞琛大概发现了不妥,所以加固了防火墙,如果再强行侵入肯定会被发现,可是事到如今,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暴力突破防火墙,找到那个伪装成控制面板的文件夹,飞快地输入密码,然后迅速把文件夹里的文件全部拷贝了过来,从他电脑中退出之前,康筠玩心顿起,索性和顾珞琛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在系统盘里种了个开机自动运行的小程序。 做完这一切之后,康筠切断网络,一个一个慢慢浏览拷贝过来的文件。他点开第一个名为“重要事宜”的文件夹,里面放满了视频,康筠皱眉点开一个,他已经做好了看到什么血腥画面的准备,结果外放喇叭里传来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两个亚洲男人一丝不挂,正在浴室里进行活塞运动。 康筠措不及防,靠了一声,将视频关了,又随机打开几个,发现无一例外都是高hgv,有些是连他都没见过的稀罕货。 康筠哭笑不得,接着点开几个文件夹,里面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其中一个文件夹里还放着几张他自己的照片,黑发凌乱衣冠不整,锁骨和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有一张还拍到了他情动时的表情,好像是他刚被顾珞琛逮到家那天晚上偷拍的。康筠心里全是卧槽,他虽然早知道顾珞琛是那种表面霸道冷漠内里闷骚的货,可是这几张照片让他窥见了顾珞琛更完整的“内心世界”,他感觉自己对顾家三少早已岌岌 可危的敬畏受到了致命一击,顷刻碎成了渣渣。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戳开另外一个隐藏文件夹,看到了另外一张他自己的照片。 他刚刚放松的眉头又极缓慢地蹙了起来。 第26章 露陷 顾珞琛凌晨一点才回到公司,他的神情虽然还是一贯的沉稳冷静,但眼睛里已经因为熬夜生了淡淡的红血丝,他泡了杯咖啡,揉着太阳穴打开电脑。 harvey担心地看着他:“顾,你还好吧?” “没事,”顾珞琛对他笑了一下,“总算拖住了……老韩刚才打电话来,说硬盘和u盘都已经销毁,应该已经没有备份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尽快离开,我等下让人给你订明早的机票,你先收拾一下。” “不,”harvey摇摇头,“你忘了吗,‘totakerisks(敢于冒险)’、‘nevergiveup(永不放弃),我们的校训,也是我发誓一辈子不背弃的人生信条。”他说着眨了眨眼睛,笑道:“再说……你的小爱人很有趣,我还打算等解决掉这件事情,好好和他聊聊呢。” 顾珞琛想到他的小娘炮,禁不住笑了起来:“好。你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去,还按原计划行事。我让老韩继续留意着那边儿的动向,一旦出现纰漏,你按照方案二的路线立刻撤退,我会派人接应……” 就在这个时候,电脑桌面上突然跳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骷髅,一个浑厚阴沉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360度环绕震响:“weetothedeathgame!”紧接着,音响里传来阵阵雷鸣和鬼哭狼嚎的声音,电脑屏幕疯狂闪烁,紧接着“刺啦”一声,屏幕闪过一阵雪花点,然后彻底黑了。 harvey眼神一凝:“是他们在警告你?” 顾珞琛皱了皱眉:“不,别紧张。”他说着动了下鼠标,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出现了一只比着中指的手和一行硕大的英文字母:“shtt!”两秒后图片消失,电脑恢复了正常,他打开提前装好的追踪软件,侵入代理服务器,查对应的日志,最后破解出的ip果然是…… 他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是我家那位……他在我的电脑里种了木马,这次大概是发现我有了防备,所以故意和我开个玩笑。” 几个月前,顾珞琛就发现他的电脑有过被入侵的痕迹,当时他查到的ip是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黑网吧,登记混乱,也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对方的身份无从追查。顾珞琛只好请it高手程陆帮他加固了防火墙,又故意留了个缺口,安装了追踪软件,只要对方下次再动手脚,就可以顺着追踪软件侵入对方计算机,查看他所有的操作记录。 可是好几个 月过去,对方没有一点儿动静,就好像那次侵入他计算机种个木马只是随便和他开个玩笑。直到今天,他临时需要一份重要文件,需要打开加密文件夹,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领悟到对方之所以一直没动静,大概是为了得到他的密码,所以在打开文件夹之后,他迅速转移了所有重要文件并清除了全部使用痕迹,因为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整理其他文件就匆忙离开了。 等解决了所有事情回到公司,顾珞琛已经十分疲惫,却还是强撑着打开电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没想到一开机对方就十分高调地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嚣张得简直要上天了,仿佛生怕他不知道有人来过了一样。顾珞琛最初也以为是某种警告,但这警告似乎太过小儿科,不但公司系统没瘫痪,连他个人系统也毫发无损,看起来很像是某种恶作剧…… 果然。 harvey挑了挑眉,神色十分惊奇:“他,在你的电脑里种木马?” “是,”顾珞琛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小家伙本事大得很,别看他平时装得一副很听话的样子,其实我根本奈何不了他……”他说着手下不停,十指如飞调出软件记录的操作日志,饶有兴味地一一查看康筠的操作记录,看到他连续打开了好几个高hgv,更是忍俊不禁,又看到他打开他偷拍的照片,想象康筠看到这些照片时候的表情,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目光凝注了,眉头也缓缓皱了起来。 顾珞琛原本就不是爱说爱笑的人,几年不见,他更加不苟言笑,就是和他这个老同学在一起也难得开怀,可一提到他的那位小爱人,他眼角眉梢都是绷不住的笑意,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harvey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这时候,他看到顾珞琛表情陡然一变,忍不住扫了一眼屏幕。 那是一张康筠的照片,背景黑得一塌糊涂,唯有他的脸在追光灯下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莹白。他侧身对着镜头,低垂着目光盯着自己修剪圆润、涂成猩红的手指甲,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浓密的扇形阴影,即便并没有化很浓的妆,也显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虽然容貌与他见过的那个“男孩儿”一般无二,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他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即便隔着镜头和时空,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孤独、绝望、冷漠和黑暗。 harvey将手落在顾珞琛肩上:“顾,你没事吧?” 顾珞琛眸色微沉,过了一会儿才关了照片,从 康筠的电脑中退出,并小心清理了入侵痕迹,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气:“harvey,你先休息吧,我要回去一趟。”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客厅的灯还亮着,屋里没开空调,空气潮湿而冰冷,康筠赤着脚躺在沙发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顾珞琛脱下外衣挂好,走了过去,康筠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公,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顾珞琛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血红的骷髅和竖起的中指,嘴角微微抽搐,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一直抱到楼上,把他放到床头,背后垫了靠枕,又抖开被子将他□□的腿脚裹在里面,又捉住他冰冷的双手缓缓揉搓了一阵,等他的手渐渐回暖,这才才看着他的眼睛,眸色幽深:“不错,灰色地带的贴子是我发的,我们也不是真正的夫妻……甚至以前素未谋面。” 康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而凌厉,仿佛能一直看到他灵魂深处:“那么……顾少设这么大一个局,究竟想干什么?” 关于顾珞琛和那个贴子的关联,康筠心中其实早有猜测,只是这几个月顾珞琛对他的温柔体贴和担心紧张都不似作伪,他又一向不是那种拘小节的人,既然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起走下去,便不想再计较之前的事情。只是当真相□□裸地摆在他面前,他陡然想起顾珞琛很久之前看他的眼神,再联系到顾珞琛明明对他有欲望却一直不肯碰他,陡然觉得心底发寒。 他也许一直低估了顾家三少的城府。 可是……顾珞琛究竟想做什么,他是真的猜不透。如果顾珞琛不肯坦白,那他也只有派人暗中查探他的底细了。 康筠眨也不眨地盯着顾珞琛的眼睛,却看到他眸中浮上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如水,他坐到床头,将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想要你,我想将你禁锢在我身边,让你生生世世都无法逃走。” “……” 康筠轻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讽刺,却无比勾人:“想要我?来啊。”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顾珞琛眼睛里有不甚明显的红血丝,声音压得很低,含着欲望的沙哑,“我只是想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爱上我……我希望你的身体接纳我,是因为你爱我,愿意把心灵和身体都奉献给我,而不是仅仅对我的肉体有欲望。懂?” “……” “但是,我 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我也不能总让你失望。” 顾珞琛低低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康筠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他感觉到顾珞琛的吻落在他的额上,紧接着是眼皮,顺着他的脸颊慢慢移动到嘴唇,先是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趁他吃痛张嘴迅速将舌头顶进去,霸道地从他上颚扫过,又缠住他的舌头狠狠纠缠。康筠只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下腹却如同有火在灼烧。 然后,他感觉一只手顺着他的腰际缓慢下移,所过之处带起轻微的战栗,然后……他的欲望被人握住了。 这个时候,顾珞琛终于放开他的嘴,康筠就如同离水的鱼一样,整个人瘫软在顾珞琛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感觉到顾珞琛的拇指在顶端轻轻摩挲,快感闪电一样从下腹冲上头顶,他倒抽一口气,唇边禁不住漏出呻吟,那呻吟声低而婉转,十分诱人。康筠面颊绯红,狭长的眼眸中水雾蒙蒙,含着笑意挑衅地看向顾珞琛的眼睛,伸手就去解他领口的扣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顾珞琛的手在他下身轻轻一捏,康筠又痛又爽,轻哼了一声,手指才碰到纽扣就滑了下来。康筠浑身瘫软如泥,衣衫不整,鬓发凌乱,额上浸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神却慢慢冷了下去,他低低冷笑了一声:“顾少既然无意,又何必捉弄?” 顾珞琛却对他笑了一下,俯下身慢慢含住了他的宝贝。 第27章 重生 康筠怎么也没想到顾珞琛竟然愿意为他做这个,他闷哼一声,一种极其强烈的快感直冲头顶,他微微有些眩晕,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他忍不住将手插进顾珞琛的头发里狠狠搦着,没多久,只觉眼前一阵白光,脚面绷紧,头禁不住微微后仰,露出弧线优美的脖颈,余韵久久不曾褪去。 顾珞琛抽纸巾擦了嘴,这才将他抱进怀里温柔抚摸。康筠仍旧沉浸在余韵里,眯着眼睛不愿睁开。他隐隐觉得有硬物抵在他的后腰,一时间感觉脊背发麻,身体一阵空虚,可顾珞琛却只是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康筠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回过神来,他眼角分明带着□□的余韵,媚意逼人,眼神却已经恢复冷静,扶着床边就要挣扎坐起:“你……” “别动!” 顾珞琛闷哼一声,眼眸微深,将他抱起来塞进被子里,然后转身大步走进浴室。片刻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康筠侧头看着浴室里透出来的灯光,人生中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坦白讲,顾珞琛的技术并不算好,可是这种行为本身带给他心灵上的冲击和满足感,远远高于身体感官带给他的快感。他不是雏儿,有过金主也有过情人,可不论身份处于何种位置,在性事上他永远占据着主导,不管被怎样对待,他都能保持着神智的清醒,小心地保存体力,以保证结束之后迅速从中抽离。可是这一次……他迷醉了,人生第一次失去了掌控权,身不由己地沉溺在顾珞琛的温柔疼爱里,心和身体全都被他控制和主导。 他觉得自己大概要完蛋了。 康筠翻了个身,这时候他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响起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和顾珞琛的脚步声,他感觉到他身上带着温热的水汽在他身边躺下,从身后抱住了他:“康筠,你信命吗?” 命?如果他信命,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从前我不信,”顾珞琛从背后抱着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新长出来的小卷毛,“但是现在,我不得不信。”他轻声道:“我重生了,回到了咱们还没相遇的时候。我发那个贴子,伪造我们的结婚证,就是为了能早一点儿名正言顺地进入你的生活,早一点儿和你在一起。” “……”康筠“呵呵”了一声,“我还穿越了呢。” 顾珞琛没有说话,只是捉住他的手轻轻搔了一下:“若非如此,我们素未谋面,我又怎么会清楚你的敏感点,怎么会知道你喜欢米黄色,爱吃什么,爱用什么牌 子的化妆品,对你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 康筠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哦?那为什么要诬陷我出轨?还把我送去那个学校?” “因为……”顾珞琛捏了捏他小巧的耳垂,声音里带着含而不露的威胁,“我受不了我的夫人和别的男人过从甚密,譬如那个姓蒋的教授,也不喜欢我的夫人太有主见,在床上也要做主人……我希望你能乖乖听话,乖乖呆在我身边,我很害怕……会再次失去你。” 顾珞琛的最后一句话带了不甚明显的颤抖,康筠心中微微一动,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他眼眶里含着泪水。他翻了个身,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珞琛的眼睛:“那第二次出现在灰色地带的贴子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故意安排的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目的是想让我崇拜你,早点儿爱上你。”将别人的感情玩转于股掌之上,为此不惜让他受伤中催情药。如果顾珞琛真的是这种人,那他是真的看走眼了。 “不,”顾珞琛坦然地回看着他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第二次的贴子不是我发的,我之前毫不知情。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不过……眼下我还不能告诉你。以后我会和你解释。” 康筠感觉顾珞琛说的是真的,这样一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但康筠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以他抬起眼睛,笑微微地看着顾珞琛,轻声道:“我是怎么死的?” 顾珞琛却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眼中闪着泪光,过了许久才开口:“为了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片刻后抬眸看着他,似乎很是艰难地继续道:“你最好的朋友。” 顾珞琛眸色沉沉,仿佛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让康筠有些看不分明。康筠眉头微皱:“谁?蒋舜华?” 顾珞琛沉默了片刻:“不是。” “那是谁?” “别问了,”顾珞琛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他伸手捂住康筠的眼睛,“别问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康筠闭上眼睛,感受着从顾珞琛掌心传来的热度,突然觉得心头暖洋洋的,十分熨帖,他想起出了教堂那件事之后,顾珞琛时时处处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他想起顾珞琛在他不告而别之后迅速追过来,他想起顾珞琛将他拷在床头……即便是最霸道的禁锢,也饱含了这个人对他的担心和爱。jeffrey走后,这个炎凉的世上,竟然还会有一个人,会把他挂在心里,捧在手心,为 他担心,护他周全,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想到这儿,康筠禁不住鼻头发酸,泪水情不自禁涌出了眼眶。 顾珞琛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伸手轻轻抹去他的眼泪:“怎么哭了?” “没什么,”康筠拉开他的手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钻进了顾珞琛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觉。” 那一夜,康筠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觉得冷而把自己蜷成一团,没有失眠,没有因为心悸而半夜惊醒,而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朦胧中觉得踏实而温暖。所以即便凌晨四点多才睡,还不到中午,他就醒了。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床上,他窝在顾珞琛怀里,看着近在眼前的熟悉的帅气的立体如雕塑的五官,这个男人平素总是一副冷漠阴沉不可一世的样子,睡着的时候却没有一点攻击性。康筠头一次发现,顾珞琛的睫毛竟然也很长,小扇子一样覆在眼睑上,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没反应,于是又碰了碰,结果被顾珞琛一把搦住,压在身下,嗓音低哑:“小妖精,别闹。” 康筠:“……” 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硬邦邦地东西抵在他下身,在这个易感的早晨,他感觉自己的东西也慢慢坚硬起来,与之针锋相对。于是他眨了眨眼睛,对顾珞琛露出了一个充满挑衅和诱惑的微笑。 顾珞琛磨了磨牙,“落荒而逃”,康筠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大笑起来,笑出了满眼的泪花。 洗漱完毕,吃过早饭,顾珞琛正在洗碗,康筠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轻声道:“帮我个忙,好吗?” 顾珞琛哗啦哗啦洗碗:“什么?” “陪我演一场戏。” 顾珞琛将洗好的碗擦干,码放在碗橱里,擦干手,这才笑着看向他的小娘炮:“演戏?什么戏?” “因为我经常出轨,给你戴绿帽子,而且屡教不改,”康筠蹲在茶几旁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顾三少终于无法忍受,将他宠爱的原配夫人扫地出门。” 顾珞琛眼中一沉,将他拎起来扔到沙发上,缓缓压上去:“小妖精,你想跑?” 康筠微眯着眼,伸手在他身下摸了一把,嗓音低沉柔和,却无比勾人:“我还没被你伺候过,没享受到下不来床的滋味,怎么舍得跑呢?” 顾珞琛:“……” 康筠趁他不备,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趁他吃痛将他一把推开,然后 整了整衣服,在沙发上坐好,一本正经臭不要脸地说:“人和禽兽的区别,就是人能控制自己的情欲。还没到春天呢,别随时随地乱发情,我在和你说正事儿。” 顾珞琛:“……”也不知道是谁没事儿乱发骚。 康筠抬头看着他,竟真的正经起来:“就是演一场戏,演给阮隋迎看的。” 顾珞琛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沉,他没问康筠究竟要干什么,就一口回绝了他:“不行!你给我乖乖呆着,哪儿也别想去!” 康筠轻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顾珞琛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不由分说将康筠扛进卧室,扒光衣服,锁在床上。这次他毫不怜惜地把他的双手双脚连同下身都锁了起来,手重得让康筠这种极为能忍的人都禁不住痛哼了一声,他被顾珞琛死死压制在床上,因为挣扎不脱,眼睛都红了,声音却带着寒意:“顾珞琛,平常你想怎么玩儿我都陪你,但是我康筠要做的事情,天底下没人能干涉。你也不行!” 顾珞琛眸色沉沉,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即便明知道会丢了性命,也非做不可吗?” 康筠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小心?你以为只要小心就没有危险了?”顾珞琛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有明显的颤抖,“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可能再失去一次。我害怕……” 康筠感觉到顾珞琛的身体也轻轻颤抖起来,他皱了皱眉,轻轻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我就是这次死的吗?” 第28章 逃离 康筠感觉顾珞琛颤抖了一下,他抬眼去看顾珞琛,却发现顾珞琛虽然睁着眼睛,却并没有在看他,他仿佛失去了焦距,目光不知散落在何处。过了半晌,顾珞琛才看向他,目光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他从康筠身上起来,坐到床边,替他盖好被子,轻声却不容反抗地说:“我会看着你,我不许你去。” 康筠没再挣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康筠在问出那句话的同时,就已经敏锐地发现这件事的疑点。如果说顾珞琛真的是重生,他们目前应该还没有相识,所以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出任何危险。既然如此,顾珞琛又何必这么紧张,紧张得就像……只要他去了,就一定会死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顾珞琛到底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反正和杨巍他们约定的见面日期还有好几天,康筠决定先装几天乖宝宝,稳住狂化的大魔王,等他彻底放松警惕了,想逃走还不容易吗?就算顾珞琛不肯配合他演这场戏,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矛盾,和顾珞琛当众冲突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需要让阮隋迎的贴身秘书胡叡恰好成为目击者。当然,如果阮隋迎能目击就更好。 他已经在胡叡的手机里种了木马,只要悄悄打开gps定位,想确定他的位置并不难。 装可怜对于康筠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不过坏就坏在他已经装过太多次,顾珞琛似乎并不相信他是真的妥协了,每天沉着一张脸喂他吃饭、喝水,服侍他刷牙、洗脸、洗澡、上厕所,就连洗澡都不肯解开他身上的链子。康筠不得不像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一样,被顾珞琛摆弄来摆弄去,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要顾珞琛帮忙,简直像提前享受了一次临终关怀。 趁这个机会,康筠把整个行动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至于行动的细节,还要等待blithe反馈给他阮隋迎完整的行动地图和关系链之后才能定。而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怎么逃出去。 是夜,康筠突然开始辗转反侧,睡梦中也时不时皱眉痛苦□□。顾珞琛睡眠向来轻浅,很快就被他惊醒,他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又低头在他额上抵了一下,温度并没有异常。 顾珞琛伸手拧开了床头灯,他看到他的小娘炮紧闭双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微微皱着,额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珞琛皱着眉轻轻拍他的脸:“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康筠眼皮微微动了下,咬着下唇,仿佛正在忍耐着什么无法忍耐的痛苦。 顾珞琛摸到床头的手机,飞快地打了两个电话:“再忍忍,医生二十分钟就到。哪儿不舒服,是肚子吗?我给你揉揉。” 他刚把手放在他小腹上,康筠蓦然睁开眼睛,扇子一样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上面还挂着泪珠,眼里也泪汪汪的,他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老公,我蛋疼。” 顾珞琛:“……” 他掀开康筠的被子,将他两条笔直的腿分开一看,原本紧贴着蛋蛋根部的不锈钢锁链不知怎么绕在一起,把他两颗蛋都勒得紫红。顾珞琛倒抽一口气,连忙拿钥匙给他解开束缚,康筠痛哼了一声,瘫倒在床上,鼻尖通红,可怜巴巴地问:“我的蛋还好吧?不会废吧?” 顾珞琛关心则乱,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的不妥之处。他用的是质量最好的情趣锁链,量身定制,尺寸大小都刚刚好,一般来讲,不会对佩戴者的身体造成损害,为了以防万一,每晚洗澡的时候他都会调整一下松紧度,明明昨晚洗澡的时候还好好的,睡到凌晨就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扣在一起,看扭曲的方向,九成九是康筠自己弄的。他很早就知道他的小娘炮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为了逃出他的控制,竟然毫不犹豫地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要是他睡得再沉一点,发现得再迟一点,他的蛋恐怕就真废了。 想到这儿,顾珞琛面沉似水,目光冷冰冰地从他脸上扫过:“废就废了,反正那玩意儿长在你身上也没用。你只需要撅起屁股,乖乖等着我伺候就好。” “……” 康筠心里明白,顾珞琛肯定是知道是他自己动的手脚了,于是装得愈发乖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就好像某种弱小的、等待人疼爱的小动物一样。 顾珞琛拿他没辙,轻轻叹了口气,拿了条干毛巾替他擦额上的汗水,把他手腕和脚踝上的链子也拆了,随手丢进了垃圾桶,坐在床边沉默不语。 不多会儿韩城陪着医生到了:“顾总,你哪儿不舒服?” 顾珞琛微微摇头,指了指里面,然后示意他在门口等,只把医生请进了卧室。那医生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康筠:“哪儿不舒服?” 顾珞琛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让老医生看。医生伸手捏了 两下,康筠忍不住痛哼了一声,顾珞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情况怎么样?” “没大事,只是有一些轻度血肿,”老医生一面从药箱里拿药,一面说,“你先给他用湿毛巾冷敷一下,二十四小时后再给他用药。这是消炎的,一日三次,一次两片,这两种是活血化瘀的,这个照说明书内服,这个外敷。注意别吃刺激性食物,一个星期就没事了。” 顾珞琛点头接过:“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老医生收拾好药箱,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年轻人,以后还是少玩儿这种游戏,一时痛快,等你们老了就后悔了。”他的音量不高,但语意中隐含责备,很显然相当看不上顾珞琛这种把人玩而坏了半夜请医生的做法。 顾珞琛只有点头应了,付过诊金,客客气气地把医生送到门口,又叮嘱韩城把人安全送到家,这才回到卧室。康筠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浑身颤抖,显然在偷笑,见他回来,把被子一扔,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想乐极生悲,牵动下身,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顾珞琛又想揍他又心疼,简直不知道该拿他的小娘炮怎么办,只好瞪了他一眼,去卫生间拿了湿毛巾来给他冷敷:“你就作吧!” 他一语成谶,康筠果然变本加厉地作了起来。每天不是要吃这个就是要吃那个,一会儿拉着他一起看gv,一会儿又说要骑马,骑了没几分钟说蛋疼得厉害,要去蹦极。也不知道康筠哪儿来那么充沛的精力,就连晚上都不让他消停,一晚上总要偷袭他三四次,他睡觉又轻,小娘炮撩完他立马睡得呼呼的,却害得他整晚整晚睡不着,没两三天就挂了巨大的黑眼圈,白天一直打瞌睡,不得不靠茶叶或者咖啡提神。 才熬了五天,顾珞琛已经是强弩之末,感觉以前在军校的高强度集训和拉练都没这么累过,小娘炮却还兴致勃勃,说要带他出去吃春卷,还“贴心”地替他倒了杯茶叶给他提神。 康筠又要护肤打底,又要化妆,又要挑衣服,换来换去反复搭配,每次没一个小时出不了门,顾珞琛喝了茶,坐在沙发上等得无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康筠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推了推他,没醒,于是放心大胆地把他拎起来拖进了卧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笑眯眯道:“我亲爱的睡王子,好好休息,等你的公主凯旋归来。” 说完起身离开,把康筠喝剩的残茶 泼了——那里面放了三片安眠药,药的苦味被茶叶的苦涩盖住了,顾珞琛半点都不曾察觉。 他知道顾珞琛觉轻,于是整夜折腾得他睡不着觉,即便顾珞琛这么强壮的人,五六天下来也必然承受不住,这个时候他再给顾珞琛服下安眠药,他至少也要睡七八个小时才醒得过来。 康筠重新脱下衣服,把身上所有的配饰,项坠、手链、耳钉,全部取下来,换了一身他这几天抽空新买的衣服,又往新买的随身背包里放了两套替换的休闲装,紧接着拆开手机把追踪器撬了出来。最后,他开启了这栋别墅的防护系统,然后用顾珞琛的手机给韩城发了条短信,让他过来照应。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出别墅,碰上了门,开着他很久未开的明黄色兰博基尼到了南城,把车停在蒋舜华楼下,然后打了辆出租,直奔东城而去。 第29章 BOSS阮隋迎 今天他来得略微早了一点,到那家春卷店的时候只有杜远已经到了,看到他叫了一声“老大”,面上有不安之色,好几次欲言又止。 康筠点了两份春卷,慢条斯理地吃着,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没得商量。” 杜远皱着眉,神色中带着隐隐的焦虑:“老大,虽然这是最优选择,但风险太大了,也未必没有更好的办法。再给我一个星期,我替你物色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哦?”康筠笑了一下,“比我长得更漂亮,比我身手更好,比我更聪明?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一个人吗?那你赶紧找出来,让我灭了他,免得让他抢了我这天下第一的位置。” “……”杜远神色中颇有些无奈,“老大,我在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康筠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带着隐隐的威压,他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blithe那个大嘴巴对你透过信儿了吧,你心里比我更清楚,物色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有多难,况且多一个人知道我们的计划,就多一分失败的风险。这一点,你在我手下多年,不懂吗?” 杜远的表情仍旧是不赞同,却没再说什么。 康筠见他不再反驳,神色瞬间放松,笑眯眯地说:“快吃。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等他们都到了,我们换个地方谈。” 杜远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杨巍和blithe前后脚到了,康筠带着他们分头打车,去了南城沿河的一处热闹的大排档,在最里面找了个位置。这地方一到晚上就人声鼎沸,说话都要耳语或者大声吼,隔一米远就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康筠点了几个mix海鲜拼盘并一小桶鲜榨百香果汁,等吃得七七八八,周围几桌都没人了,这才示意杨巍先说。 杨巍从贴身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康筠。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脸色蜡黄,双颊凹陷,一副纵欲过度的面相,但穿着却十分考究,身上的休闲衬衫面料柔软有光泽,剪裁得体,一看就是多年养尊处优的人。 杨巍凑过来低声介绍:“他叫潘公检,41岁,当地望族出身,据说十八世纪的时候祖上和皇族攀过亲,曾祖父经商有成,积累了大笔财产,只可惜富不过三代,到他父亲这辈子已经败得差不多。他父母都去世了,不过老祖母还在,那个女人当年顶了半壁江山,素来看不惯潘公 检的败家作风,多有训斥,潘公检对她很畏惧。潘公检这个人有三好,好色,好面子,好赌。前两天我让名下的赌场给他设了个套子,让他输光了所有家产,并且欠了一百万赌资,这两天他闭门谢客,估计正发愁呢。他这人最爱面子,又素来畏惧老祖母,只要我承诺事后将全部家产奉还,他必然言听计从。” 康筠点点头:“做得好!这几天你回去,最好能再抓他一个小辫子,确保万无一失。” 杨巍颔首:“是。” 康筠转向杜远:“都搞定了吗?” “搞定了,”杜远点点头,“我联系了王子规、田付和□□,都是以前用惯的人,做事利索,身手也不错。老大,ok吗?” 康筠点头:“我信得过你,你决定就好。qiang支和zha药呢?” “我让他们分三批购入了十二把手qiang,就弄到了一把□□,两把m9,一把glock17,还有七把cz83,和□□一起存放在东郊外的一处废弃的仓库。” “好,□□枪法好,你把□□给他用k17便于携带,给我留着,其他的你来分配,每人至少带两把防身,但切记不要轻易开枪,”康筠说完这些,才笑着转向blithe,“e(情报之王),跟大家介绍一下阮隋迎的基本情况吧。” blithe虽然平常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说到正事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他摊开一张h市的地图,用红蓝铅笔在东北部丘陵区画了一个红色的圈:“这是他的大本营,一个1000平米的三层独栋别墅,后面有仓库,据我猜测应该有地下室。”又点了点南部的两处地方:“这里有他名下的一家美容院和一家家政服务公司,这两处生意是他的情妇陈璐飞在打理,他基本不过问。还有这里,这是一家名叫l的酒店,阮隋迎宴请贵宾基本在这儿。” 然后,blithe在南部的高级公寓区用蓝笔画了一个圈:“这是陈璐飞住的地方,跃层公寓,阮隋迎本人也经常留宿在这儿,上周他在这里留宿了四天,在大本营只住了两个晚上。”他接着在沿河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圈:“这里有一间高级公寓,住着他的另外一个情妇,黄子艳,他上个星期五去过一次,呆了一个晚上。但是据他手底下做事的人说,这个黄子艳长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人又温柔体贴,阮隋迎虽然表面上待她还不如陈璐飞亲近,但心里最宠她,不但把手下得力的保卫队副队长李椿派去保护她,而且对她提出的要求无有不满足。”最后在西 郊画了一个圈:“这是一个当地贵族的俱乐部,h城唯一有高尔夫球场和马场的地方,阮隋迎偶尔会去那里打高尔夫,据里面的服务生说,他上次去是上个月29号。” 说完这些,blithe喝了口果汁:“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一些秘密的生意,妓馆、赌坊、地下钱庄,还没有确定具体地点,不过大致在这一方位。”他在东城区画了一个圈,就在离那家春卷店不远的地方。 康筠微微颔首:“日常作息和癖好呢?” “阮隋迎这个人为人相当谨慎,他不沾毒品也不沾酒,除了对黄子艳上心了一点,基本没有什么别的癖好,”blithe说,“他的作息时间也相当规律,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打一套太极拳,早饭基本会在家吃——除了偶尔宴请其他人或者和人喝下午茶,他一般都在家吃饭,不得已出门用餐,也会让人带着特制的餐具——上午有时候会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有时候和手下们开个会鼓舞下人心,午饭后雷打不动午休一小时,下午偶尔会和权贵去俱乐部打高尔夫或者骑马,有时候会和人喝个下午茶,多半时候自己赏赏花或者看看书,他最近在读……英文版的《孙子兵法》和《厚黑学》。晚上有时候会带陈璐飞参加上层贵族的晚宴,如果没有要紧事,就寝时间不会晚于十点半。 “他最为信重的手下有三个——贴身秘书胡叡,法律顾问方洪,和保卫队长霍海农。胡叡现年38岁,跟在阮隋迎身边多年,做事严谨缜密,从不多话,对阮隋迎忠心耿耿,又最懂阮隋迎的心意,所以颇得信重。方洪是他从外面请来的顾问,这个人留过学,做过多年律师,人聪明,眼界广,脑筋也活泛,会说话会钻营,之所以会为阮隋迎做事,是因为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得了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花大量的钱来维持,阮隋迎每月都会给他一大笔钱。霍海农这个人之前是国际雇佣兵,跟了阮隋迎之后替他训练了一支亲卫队,负责阮隋迎和他两个情妇的安全保卫工作,他待下严苛,积威甚重,虽然手下常常抱怨,但基本上没人敢反抗他。副队长李椿是个退伍兵,这个人少言寡语,城府很深,虽然霍海农曾几次当着手下的面训斥他,虽然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但是……我觉得这不正常。” “嗯,”康筠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阮隋迎背后的人是谁?” “有两个,”blithe调出手机相册,指着其中一个穿着上将军服,表情严肃,法令纹深重的人说,“derrick将军,本名邓广雄,不过他比较 喜欢别人叫他的英文名。他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父亲曾是外交部部长,据说年轻的时候他性格暴烈,有明显的暴力倾向,不过当上将军之后就没再听说过这方面的传闻。他喜爱美人和美酒,阮隋迎就是靠源源不断地给他送美人和美酒而搭上他这条关系的。derrick背景深厚,目前又有军权在手,这也是没人敢动阮隋迎的原因之一。” blithe点开另外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四十来岁的秃顶胖子,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钱均,是海关缉私局局长,这个人虽然职位不高,但很会做人,整个海关总署都会卖他面子,连新来的海关总署署长都几乎被他架空,暗地里的权利很大。他喜欢收藏玉石、翡翠和古董,阮隋迎送了他一个集装箱的古玩和缅甸玉,从那以后,他就对阮隋迎从境外偷运人口大开方便之门。也因为有他在,阮爷拐来的人想越境出逃,也往往很快就会被逮回来。还有……”blithe收起手机,笑着看向康筠:“老大,我在调查阮隋迎和钱均的关系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阮隋迎和你家顾少的一点事情。” 第30章 设局 早在顾珞琛提醒他不要招惹阮隋迎的时候,康筠就隐隐感觉顾珞琛和阮隋迎曾经有过恩怨甚至交过手,因为像顾家那种权利、财富兼备的军政世家,若非真正了解阮隋迎背后的势力网,不可能对一个地头蛇如此忌惮。 提到他家老大的男人,blithe饶有兴味,杨巍不露声色,杜远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自在起来,康筠微笑着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眯眯地问:“什么事?” “据说,一年前顾三少曾经在海关劫下了一批阮隋迎从国外运来的‘鲜肉’,说要‘纳入后宫’,两方因此结仇,阮隋迎表面上不露声色,对他客客气气,背后不知道借钱均的关系给他使了多少绊子。今年年底海关政策变动,钱均借这个机会几乎把顾少的门路全堵了,不过……顾少似乎早有预料,趁此收缩了生意,给手底下的员工放了长假。” 说到这儿,blithe看了康筠一眼,停了下来。 杜远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大,他……” 康筠怎么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微笑着轻轻摇头:“掩人耳目而已。你放心,这世界上只有你老大骗人的份儿,能骗得了你老大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呢。blithe,话别说一半。”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大,”blithe不无尴尬地笑了笑,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阮隋迎不但在海关给顾少使绊子,而且……凡是顾少看上的人,他都要想方设法除掉或者抢过去,据说……他对老大也动过心思,可是顾少看得太紧,他一直没机会下手。两个月前……”blithe觑了眼康筠的脸色,小声道:“两个月前,顾少把旧情人从加州接过来养在外面,阮隋迎终于瞅到机会,最近已经把人弄到手……听说为了这个人,顾少和阮隋迎已经明里暗里交了好几次手,互有折损,阮隋迎死活不肯放人,还打算□□之后卖给一个叫裴长林的人。” 康筠听到一半,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心念电转,脸色越来越沉。他想起他刚刚被顾珞琛接到别墅的头一个晚上就遭到暗杀,险些丢了命,想起那次在教堂遇险,再联系到顾珞琛将harvey接过来的时机……blithe提供的信息让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串在了一起,条理清晰、脉络分明,真相昭然若揭。 只是…… 这个裴长林也姓裴,他和那个自称裴梓非的人究竟有没有关系?那次教堂遇险也是阮隋迎做的手脚吗?还是另有其人? 康筠目光蓦然冷了下去:“blithe,你再去查查那个裴长林,他和一个叫裴梓非的人是什么关系。” “是。” 康筠问:“别墅内部的地图和守卫轮班时间搞到了吗?” “没有,”blithe摇摇头,“别墅的守卫相当严密,只有心腹才能进入内部,我担心强行打听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你做得对。内部地图……我来想办法吧。” 说完这句话后,康筠沉默了许久,他眯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轻扣着桌面,大约一刻钟后才开口:“我们可以利用的矛盾有四个,第一,方洪只是因为缺钱才依附的,对阮隋迎也许并不忠心,如果我们可以提供更好的钱和治疗,他很可能愿意为我们所用。第二,霍海农曾经对李椿多次当面训斥……一般的人都会有怨言,如果没有怨言,则说明他多半已经在谋划着取而代之,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契机,让他提早动手。第三,derrick将军年轻的时候性格暴烈,有暴力倾向,这种人一般比较容易被激怒,之后随着阅历渐长,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掩饰性格上的弱点,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爱美人,而阮隋迎藏着一个极品美人。我们可以帮他们制造一点裂痕。第四,阮隋迎有两个靠山,这样后台当然会更硬,但难免利益分配不均…… “这样,blithe,你去查一下方洪的家庭背景,详细教育经历,他女儿的病情,目前接受治疗的医院,查清楚了尽快汇报给我。然后想办法把阮隋迎养了一个美艳绝俗的情妇的消息散布出去,确保derrick将军在十天内听到风声。杨巍,你可以先和方洪接触一下,混个眼熟就可,不要深聊。杜远,你去投奔李椿,用真实的身份,想办法尽快取得他的信任。” 布置完这些,在纸上写了一行邮箱和一串号码,让他们看过之后飞快地塞进旁边的碳炉里:“有事邮件联系,尽量使用暗语。加密码,设置阅后即毁。紧急事件可以打这个电话。杜远,明天有件事情可能还需要你……”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康筠摸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你的位置。” 短信是顾珞琛发来的,大概并不需要他的回复,只要他点击查看,就能定位。 果然不愧是军校出来的,一般人被他这么设计,至少要睡个一天一夜,没想到才不过五个多小时,顾珞琛就醒了。 也好。 他飞快地用木马打 开胡叡手机上的gps,迅速定位了他的位置——l。这说明阮隋迎多半在宴请贵客,暂时不会离开。他迅速关闭gps,清楚操作痕迹之后退出,然后开口问blithe:“阮隋迎有固定包间吗,在几楼?” blithe点头:“有,七楼。” 康筠飞快地打开3d地图,定位皇家酒楼,将地图放大:“有窗吗?在哪个位置?” blithe手指在地图上滑了一下,最后定在东南方向的一个小窗口:“这个。” “确定吗?” “确定,我在对面的商业广场偷偷观察过。theroyal的空调每半年都要定期维护,我装作维修工混进去,在空调里装了一枚窃听器。” “!他宴请了谁,有什么重要信息,随时汇报给我。” “是。” 康筠关闭地图,给顾珞琛发了个短信:“南城商业广场门口,半小时后不见不散。不来的话,咱俩就算掰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向杜远:“你去弄一辆车,越不起眼越好,再准备一捆二踢脚,小心不要留下指纹。半小时后赶到南城商业广场门口,到时候看我眼神行事。注意别伤到行人,远离汽车油箱。”说完,他和杜远、杨巍和blithe一一击掌,眼神温暖而郑重:“安全第一,如果事情有变,迅速撤退。” “是。” 杜远、杨巍和blithe一一郑重点头,然后各自散去。康筠出门打了辆车,直奔南城商业广场而去,到达的时候离约好的半小时还差五分钟。杜远已经到了,他搞了辆不起眼的旧面包车,停在路边的阴影里,摇下车窗对他招了下手,康筠微微点头,示意他看到了,车窗又缓缓摇了上去。 五分钟后,顾珞琛开车到达,他的车速很快,在他面前不远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他戴了一副墨镜,看不见他眼中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阴沉的脸色,行动间衣角翻飞,浑身带着慑人的寒意,走过来一句话不说,扛起康筠就走。 康筠一面挣扎一面大喊救命。 这是h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晚上九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两旁店铺、商场、大型超市灯光璀璨、霓虹闪耀,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顾珞琛扛人的时候已经有人侧目,康筠再一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有的人已经迟疑着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了。 康筠趁着顾珞琛拉车门的时 候略一分神,稳准狠地蹬在车门上,车门“嘭”地一声关严了,康筠也借力以他的肩膀为支点360度飞旋,稳稳落在地上,还顺便伸手扣住了顾珞琛的咽喉。顾珞琛反肘后击,康筠迅速闪开,顾珞琛扯住他右臂,顺着他闪避的方向往前一抡,康筠借力跃起,双腿剪住他的咽喉,手指一翻,亮出一把小巧的折叠刀,抵在他喉结上,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冷意:“老公,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诱饵,还是棋子?” 顾珞琛握住他脚踝的手指微微一顿:“都不是。我……” 康筠朝马路对面使了个眼色,一捆冒着烟的二踢脚越过人群飞到了顾珞琛的车下,发出连续的“砰”、“啪”的巨响,人群惊声尖叫,四散逃开。顾珞琛眉头紧蹙,丝毫不顾喉咙上的刀刃,握住他的脚踝就要将他甩到身后护住。康筠握刀的手指蓦然松开,折叠刀失去控制掉在地上。这个时候,他抬眸瞥见七楼那扇窗子,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一道缝隙,漏出灯光,康筠唇角带笑,全身放松,顺着他的力度后跃,飞出去四五米之后,“重重”跌落在街心。 顾珞琛没想到康筠会摔得那么重,一颗心猛然提起,正要飞奔过去查看,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无牌照的旧面包车四轮腾空急速冲来,顾珞琛眸光一凝,心跳骤止,就在这个时候,面包车猛然减速,车里伸出一只手,飞快地将康筠拉了进去,之后骤然加速,飞快地驶离了现场。 虽然后跃倒地的时候,他尽量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康筠还是感觉自己的屁股被摔成了两瓣,尤其是上车的时候站立不稳,一屁股蹲在座椅上,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杜远担心道:“老大,你没事儿吧?” 康筠龇牙咧嘴地摆手:“没事。右拐,那条道上人少。好,往前八百米第一个红绿灯再右拐,第二个红绿灯左拐,然后直开。” 等顾珞琛飞速蹿上车打着火,只来得及看到那辆旧面包车拐进一条小街,等他开过去的时候,已经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南城商业街四通八达,道路蜿蜒曲折、密如蛛网,只要拐过两个街口,就如泥牛入海,再无迹可寻。 顾珞琛把车停在路边,面色阴沉如墨,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心中回响着康筠方才的那句“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诱饵,还是棋子”,眉头紧蹙,眸色幽深。 第31章 灯下黑 l704号包间,空间不算大,装修不算华丽,但每一分每一寸都布置得简单大方、恰到好处。欧式宫廷复古壁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温暖,桌上的藤编花篮中放着满满一篮新鲜佛手柑,素色花纹的桌布、骨瓷餐具和雕刻精致的银质刀叉,衬得盘中的烧鹅、烤羊排愈发红润诱人,空气中漂浮着佛手柑清新淡雅带了一丝清苦的味道,中和了肉香的腻人,混合着淡淡的香槟酒香,轻易就能放松人的神经,勾起人的食欲。 可桌上的食物已经没有热气了,却几乎没有被动过。靠窗这边的欧式木椅中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穿一件剪裁得体的浅灰色中式对襟衫,他叼着一只雪茄,慢悠悠地打着火机,轻轻晃动预热之后才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开口:“我知道裴兄心急,但也不能坏了规矩。我阮隋迎做的是长久买卖,都要先□□好了才能放出去,免得他们在外面乱说话,坏了我的名声事小,损了裴兄的英明就不美了。”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复古黑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六十有余,头发稀疏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他脸色阴沉,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才道:“阮老板若是对价格不满意,可以直说,我……” 阮隋迎却微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不,裴兄误会了。我在道上混这么多年,懂得规矩,不会坐地起价,只要裴兄多等一段时间,我愿意买一送一。”说着他伸出一根指头,极缓极缓地晃了晃。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出一阵“砰啪砰啪”的巨响,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声。阮隋迎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空气一样站在门口的胡叡去看一下。胡叡微微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向下看去,只见霓虹灯下,人群惊声尖叫、四散逃开。胡叡从兜里掏出微型望远镜,眉头禁不住微微一皱,他沉默着看完整场闹剧,等康筠和顾珞琛相继离开之后,这才重新拉好窗帘,俯身对阮隋迎耳语了几句。 “哦?”阮隋迎挑了下眉,“看来我们能省下不少麻烦,也许……可以提前动手了。裴兄请稍待几日,你不是想……”他微微倾身向前,声音低了下去,说完之后才直起身来:“这个买卖怎么样?” 被阮隋迎称为裴兄的人面色阴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好,我等着。希望阮老板说话算话!”说完之后站起来,对站在门边的护卫说:“我们走!”竟是连招呼都不打,就拂袖而去。 胡叡的面色沉了沉,等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才轻声道:“他也太 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要不要……” “不,”阮隋迎抬手止住了他,笑了笑,“裴长林的确有摆谱的资本,若非他的势力范围不在h国,以他裴家的本事,根本无须来看我的脸色。且看着吧。等他的耐心耗完了,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鹬蚌相争……” 在阮隋迎谋划着耗尽裴长林的耐心,等待着他们鹬蚌相争的时候,康筠收到了blithe发来的邮件。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坐在皮质转椅中,一双光裸的脚随意地搭在书桌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一目十行地扫过屏幕,看到某一段的时候眼神一凝,一个完整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形。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思忖了片刻,然后给blithe回复了一封邮件:“将律师事务告知经销商,让他徐徐图之。音频发我。后续如有情况,随时沟通。” 就在这个时候,蒋舜华端了杯温水和药推门进来,扫了眼康筠搭在书桌上的脚:“屁股不疼了?” “有蒋教授的灵丹妙药,好多了。” 康筠关掉邮件,笑眯眯地把脚从书桌上放下来,乖乖接过水杯和药吃了。蒋舜华接过空杯放好,又抽了张湿巾擦桌子,眼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也就是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康筠嘿嘿笑,“也不知道蒋教授这么拘小节的人是怎么混得这么人模狗样,事业爱情两得意的。” 自从两天前演了那场戏,从顾珞琛面前“扬长而去”,他就住在了蒋舜华家。他知道顾珞琛看到他的兰博基尼停在蒋舜华楼下,肯定会上楼查看,发现他不在,就明白他是在故布疑阵,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找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于是康筠就心安理得地在蒋舜华家住了下来,吃他的住他的罔顾他的洁癖还没大没小地开他的玩笑。 蒋舜华是h大医学院的教授,为人冷酷不苟言笑,学生们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同事们也都不敢随便开他的玩笑,杨安又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所以……天底下大概只有康筠一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趣他。 太熟了。 初相识的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年轻到连如何伪装自己都还没有学会。因为曾经见识过彼此最真的一面,所以即便时光和世事让他们渐渐学会了戴着面具生活,但在彼此眼中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蒋舜华无奈地笑了一下:“行了,我还有课。十一点半下课后我去接杨安, 快期末了,他大概要拖一点堂,十二点半才能回来。你饿了就先用微波炉热点儿剩饭,出门记得带钥匙,注意安……” “啰嗦!”康筠笑着打断了他,紧接着收了笑容,“杨安的身体……” “还那样吧,贫血有点儿严重,”蒋舜华垂下眸子,似乎不愿多谈,“有我在,他会没事的。” 蒋舜华说完之后,拎起丢在沙发上的大衣穿上,转身离开了。康筠看着他瘦削紧绷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感觉蒋舜华没说实话。 半年不见,杨安虽不见比之前瘦多少,却明显憔悴了,脸色苍白,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看起来就像是大病初愈。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蒋舜华的紧张。 昨天是周末,蒋舜华和杨安都在家。杨安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备课,蒋舜华在旁边茶几上开着笔记本电脑查资料,他从前做事相当专心,可昨天却时不时就要碰一下杨安的额头,每餐饭后半小时都准备好热水,催他吃药,杨安偶尔皱一下眉头他都要紧张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杨安似乎不愿让他担心,所以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相当轻松,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是在蒋舜华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憔悴和疲惫是那样明显。 杨安是中学英文老师,因为身体缘故,工作日每天上半天课。康筠感觉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概连半天课都吃力,蒋舜华之所以同意他继续工作,大概是怕他空下来胡思乱想——蒋舜华大概一直瞒着杨安他的病情,之所以方才不和他明说,大概是怕他知道了真相眼神露出破绽,让杨安看出端倪。 但……杨安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么? 康筠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jeffrey的死,杨安的病,顾珞琛晦暗不明的目的,还有这些年他经历的、看过的那些悲欢离合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一时间他感觉之前拥有过的奢侈的幸福都如同天际浮云,风一吹就散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蒋舜华和杨安的初见。 那是三年前吧,蒋舜华办事回来,路过他所在的城市,顺便来看看他,结果好巧不巧碰上一桩爆炸案。 作案者有明显的反社会人格,他在黑市上买了三颗小型液态炸弹,伪装成探望学生的家长混进了校园,造成了当地迄今为止最严重的校园恐怖袭击事件。头天晚上,blithe在黑市的线人就把消息传给了康筠,他派人连夜追查那个人的下落,但刚查到那个人的临时住所,就出了事 。 他和蒋舜华一起赶过去的时候,警察刚刚封锁现场,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半个校园,受了伤的学生和教职工一个一个被抬上了救护车,大部分都只是受了轻伤,只有杨安一个人被炸成了重伤,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 那是蒋舜华和杨安的初见。 警方介入调差,康筠不便多留,很快离开了现场,之后又借着慈善组织的名义,去医院送一些慰问品。因为他之前翻车臂骨还没长好,杜远又被他支出去办事,不在本地,蒋舜华不放心亲自替他开的车,到了医院,他们才听护士说,学生们和教职工处理好伤口都出院了,只有一个老师还躺在icu昏迷未醒,尚未脱离危险。 听他们说,若非这位叫杨安的老师,恐怕要出更大的乱子。当时正是学生课间操时间,操场上到处都是人,恐怖分子拎着装炸弹的包埋头就往学生堆里冲,杨安发现不对拦住了他,问他找谁,有什么事,歹徒以为他的行为败露,一不做二不休,掏出炸弹就往学生队伍中丢,杨安眼见情况不对,冒着生命危险接住炸弹,丢进了旁边的绿化带。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低年级的学生丝毫不知危险降临,打闹着朝绿化带跑去,杨安下意识地冲过去,将他们扑倒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炸弹落地,“砰”地一声爆炸了。 第32章 地 大概……就如同生活在寒冬腊月里的人渴望春天,生活在无边暗夜里的人渴望黎明,像他和蒋舜华这种人,看惯了黑暗血腥尔虞我诈,就特别容易被杨安这种干干净净的人吸引。 蒋舜华是什么时候对杨安动心的,康筠不知道,他只知道等他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蒋舜华已经摇身一变,奇迹般地成了杨安的主治医生,身上的匪气和眼中的冷意收得干干净净半点儿不剩,衣冠楚楚不苟言笑,俨然是一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神。 蒋舜华和康筠不一样,他祖上就是做刀头舔血的生意的,几代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深知知识的重要,所以在教育子女上相当舍得下血本。蒋舜华的几个哥哥姐姐全部是高等学校毕业,他是家中幺儿,格外受宠一些,一直读到了临床医学的博士。本来,他学医不过是为了兵不血刃,可为了杨安,他又捡起了丢掉多年的治病救人的知识,摇身一变成了大学教授。 那次爆炸后,警方对现场残留的液态炸弹残骸进行了抽样化验,发现里面含有微量的铀235,具有强烈的放射性。大概是因为这个,杨安伤口愈合状况不是很好,身体一直没有彻底恢复,不久后又添了贫血的毛病。出院以后,蒋舜华就把杨安接到了h市——这个地方虽然经济不算发达,但气候宜人,空气清新,生活节奏慢,十分利于修养。 两年前,康筠解散thedarewolf之后,无处可去,索性也来此隐居。当时康筠想,他和蒋舜华呆在一个城市,安安静静地在这么一个小城市里慢慢老去,也挺好的,没想到天不遂人愿,两年后他再次卷入风波,杨安的身体状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昨天晚上杨安睡着以后,蒋舜华曾经过来问他:“值得吗?” 值得吗?他不知道。人生中大概总有些事情,是无法用值得或者不值得来衡量的,他只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果他袖手旁观,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心安。他只知道如果顾珞琛的目的是解救那些被拐的少女和少年,避免更多的悲剧,那么即便顾珞琛之前一直在骗他,他也会选择原谅。 只是…… 就在这个时候,微信提示“叮当”响,将康筠从回忆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双目清澈,神光湛然,已然不见半点儿悲观消沉。他划开屏幕,是陈璐飞的一条微信:“重感冒,有特效药吗?” 昨天他给陈璐飞发了条微信询问黎朗的情况,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他就预感情况不妙,果然。 “有,”他的手指在虚拟 键盘上飞快地起落,“来第三医院药房拿。” 发完信息之后,他换了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装,戴了副一次性口罩,打车去了第三医院。到的时候,陈璐飞已经在等待区的长椅上坐着了,手边有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刚买的感冒药。 康筠在医院门口停顿了片刻,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他这才走进医院,朝陈璐飞使了个眼色,径直朝医院里走去。 就在穿过走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他眉头微微一蹙,但脚下不停。他带着陈璐飞绕了一圈,从医院侧门出去,来到了一个荒废的小花园。 亚热带的城市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但最近连日阴雨,气温已经降到了10度左右,小花园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石子路上铺满落叶。 康筠带着陈璐飞走到花园中的凉亭里坐下。这里视野空旷,如果有人接近,他们能很快发现并提前撤离。 之前康筠并未打算重新出山,和陈璐飞出来见面只是普通朋友随便见个面一起喝个咖啡,有“同学”这一层关系在,就算阮隋迎发现了也没什么。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一旦他出手,和阮隋迎撕破脸是早晚的事,如果阮隋迎发现陈璐飞和他有联系,恐怕会对她不利。 陈璐飞正要说话,康筠抬手制止了她,示意她把手机拿过来,筛了一遍软件,又撬开后盖小心检查过,发现并没有追踪和窃听器之后,才把手机装好还给他。 “我出来的时候留意过了,没人跟着,”陈璐飞显然对他的过分谨慎相当不解,“他现在对我……”说着低头苦笑了一下:“还算放心。” 康筠也没多解释,摘下口罩笑了一下,单刀直入道:“黎朗怎么样?” “他现在还好,”提到黎朗,陈璐飞重重叹了口气,“阮爷想把他送给derrick将军。” 康筠眉头微皱:“derrick将军?” “对,听说那个人相当可怕,凡是送过去的人……” 康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愿意帮他吗?” “啊?”陈璐飞蓦然被他打断,一时有些茫然,紧接着转成了苦笑,“我?我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有能耐救他……这几个月执意把他留在家里照应,阮爷已经对我有所不满,他不过是看在我这么多年替他打理生意还算得用的份儿上,暂时不和我计较而已。” “我明白,”康 筠微笑着看向她,“我只问你一句,假设这一些阻碍都不存在,你能够做到,你愿意为了黎朗背叛阮隋迎吗?毕竟他对你而言不止是一个施暴者,他还是你的恩人和配偶。” 康筠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温和,甚至是带着笑意的,但眼里却带着不容人逃避的压迫力,那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眼神。有一瞬间,陈璐飞甚至觉得他的目光和阮隋迎的目光重合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猛跳了一记:“你、你是警察?” “你见过我这样的警察?”康筠自嘲地笑了一下,声音温和却不客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放心,”陈璐飞苦笑了一下,“我跟了他这么久,要说一点儿感情没有,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我上过学,读过书,懂得善恶是非,我母亲信佛,她相信因果报应,我也信。他害过太多人了,就算是为了他下辈子,我也不愿看他再做更多的恶。”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他的目光骤然明亮,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问我这些,是真的有办法?” 康筠微微点头,他看着陈璐飞,目光却又像是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飘得很远,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从回忆中惊醒,微笑着看向陈璐飞:“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冰原狼还在就好了。” 陈璐飞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康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冰原狼,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只见康筠总是懒洋洋地眯着的眼皮微微掀开,目光明亮而凌厉,锐不可当,令人不敢直视,片刻后他眼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笑意,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懒洋洋点了点自己:“我,就是冰原狼。” 陈璐飞第一反应是他在开玩笑,可是话到口边,却又迟疑了。她这些年跟在阮隋迎身边,也见过不少大人物,但除了阮隋迎,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能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她蓦然想起第一次和康筠在咖啡馆见面,她提到冰原狼的时候,康筠的表情和他说过的话,心下已然信了□□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康筠“噗嗤”笑了一声:“陈姐,我开玩笑呢。吓到你了吧?” 陈璐飞:“……” 虽然康筠这么说,但她还是感觉,就算他不是冰原狼,也一定与冰原狼有某种她不知道的关系。虽然他们见面不多,交情不深,但陈璐飞从一开始就对康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就像她虽然理智上觉得不可能,情感上却一直相信魏国强的死是康筠做的一样。所以她抬起眼睛,像 个小粉丝看着她的偶像一样,眼睛亮晶晶地说:“需要我做什么?” 陈璐飞为人处世一向沉稳大方,很少露出这种有点儿少女感的天真的表情,康筠看着她充满了信任和崇拜的脸,突然有些不忍拖她下水,可是……他闭了闭眼睛,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我需要阮隋迎位于东北部郊区的别墅的详细内部结构图和守卫轮班表,三天内给我,能做到吗?” 正如这世界上没有界限分明的黑与白,也不存在皆大欢喜的正义,任何打着正义名号的行动,都必须以牺牲另外一些人的幸福、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一味的仁慈,除了使亲者痛仇者快,没有任何作用。 陈璐飞收起笑容,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能。我怎么给你?” “你家那条街上,有个幼儿园,幼儿园对面有个邮筒,每天上午十点邮差会打开邮筒,拿走里面的信。你头一天十点之后找机会把地图投进去,写你常用的寄信地址,信封上不要贴邮票,我的人会取走。” 陈璐飞点头:“嗯。” “以后如非特殊情况,我们不要再用微信联系了,”康筠站起来和她道别,走之前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记住,我只是你的同学,私下里见面喝过两次咖啡,交情一般。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有什么反应就有什么反应。明白吗?” 陈璐飞笑了笑,眼中是淡淡的暖意:“明白。” 第33章 杨安 其实康筠也知道,像陈璐飞这样的女人,能呆在阮隋迎身边这么多年,甚至颇得信重,绝不像她表现出来得这么简单,她不会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本来,康筠也对陈璐飞故意联系他、接近他,在他面前提及冰原狼的用意有所疑虑,甚至一度怀疑这是阮隋迎特意为他设下的陷阱,所以他暗中吩咐blithe调查了陈璐飞——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家庭,她的学历,她母亲的病,她闺蜜的死,以及有关黎朗的一切,无一字虚言。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陈璐飞仍然别有目的,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为了利益枉顾亲情和友情,可能阮隋迎更可怕。 但是,他愿意相信陈璐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这么多年一贯保持的原则。如果他真的看走眼了,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和陈璐飞告别之后,他原路返回,从医院侧门进去挂了个号,电梯上到十五楼,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摸过去。一个小护士见他行为鬼祟,带着戒备问:“请问您找谁?” “我来看病,”康筠摘下口罩,笑眯眯地把挂号单递过去,“我看各个诊室的医生都好年轻,有没有老一点有经验一点的专家。” 小护士没想到这个行踪鬼祟的人竟然是个长得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被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微微地看着,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你挂的是普通号,找专家要挂专家号的,我带你……”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间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又飞快地关上了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蒋舜华应该刚刚下课,正准备开车去接杨安,而杨安所在的中学下课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但现在……那个康筠那个本该在教室里授课的人,正虚弱地趴在病床边呕吐。 小护士看到面前的年轻男孩儿突然收了笑容,蹙眉对她说:“借过。”他不笑的时候,眼眸中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寒意,护士身不由己地侧身让路,他连挂号单也没拿,径直推开旁边一间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那是个单人的小病房,只有一张临时休息的床,杨安已经结束呕吐,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汗。 杨安显然没想到康筠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他愣了片刻,紧接着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笑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这时候那个刚出去的医生回来了,脸色不善地看着 突然闯进来的康筠,杨安很自然地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我朋友,康筠。这是薛医生,我的主治医生。你脸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吗?如果是低血糖或者轻度贫血,不用吃药,按照薛医生的指点食疗一段时间就好。” 他的面容苍白憔悴,可是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语调缓慢从容,让人禁不住跟着他平静下来。康筠有些明白蒋舜华阅人无数,为什么最终却会选择貌不出众的杨安。 康筠微微摇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为你来的。” “为我?”杨安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舜华知道吗?” “他不知道。” 杨安轻轻吸了口气,缓慢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康筠连忙拿了枕头放在他身后,让他在床头靠好。气温在零上十度,屋里还开着电暖气,他却穿了一件雪白的兔毛翻领皮草,毛茸茸的衣领将他一张脸衬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他半靠在床头,一双手伸在旁边的电暖气上烤着,轻声说:“我当年被放射性元素灼伤之后,一直有轻度的贫血,半年前突然严重,确诊为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幸运的是很快找到了骨髓配型,只可惜只配上了七个点。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在稍微稳定之后做了骨髓移植,结果移植之后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一直在用药物维持……舜华他怕我知道了,忧心过度加重病情,所以一直瞒着我,还特意把药单和药盒都换了,可我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杨安果然什么都知道。 康筠皱眉听着。他本来就猜测杨安是这一类的血液病,还想着让杨巍帮忙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合适的配型,不过移植之后产生排异反应会不会危及性命,他从杨安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他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到更好的医院和医生了。 杨安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我和薛医生有交情,所以趁着上课偷偷跑来做抗排异治疗。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让舜华知道了也不过让他白白紧张担心,所以……”杨安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告诉他,好吗?” 杨安是那种从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可一旦说出口就让人很难拒绝的人。康筠心里很难受,强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杨安看他答应,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眼睛里全是温柔笑意,他掀开被单,坐到床边,俯身穿鞋,“我要走了。到时间他接不到我,会担心的。”他穿好鞋,披上大衣站起来,迟疑了一瞬:“小康,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 你说。” “舜华的性子我知道,虽然表面上做事中正,但其实人很偏执,”杨安温和地笑着看向他,那一双眸子算不上清秀,却格外清明通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儿他,我怕他会做傻事。以前的事能不沾也不要让他再沾。” 康筠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表面不露声色,内心震动:“你……都知道?” 他一直以为蒋舜华为了他甘愿放弃生意和身份,用主治医生和正经医学院教授做掩护,才能让杨安接受这一段对他来讲过于惊世骇俗的感情。 没想到杨安什么都知道。 杨安却轻轻摇了摇头:“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也不想刨根究底,每个人都有过去,与现在和将来相比,过去并不重要。但他是我的男人,很多事情并没有刻意避着我,日子久了,总能猜到一二。我跟了他这么久,不会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康筠看着杨安,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个乍一看普普通通,仿佛轻易就能淹没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男人,他原来比他们想象得都明白通透得多,很多事情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计较。怪不得蒋舜华眼光那么高的人,最终会选择和他共度一生。 杨安不闪不避地对着他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回答,康筠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可是……我虽然和他认识了很多年,但他的大部分决定,我都无法左右,就像他无法左右我的决定一样。所以……你多保重。” 杨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真得走了。”说着对他和薛医生一一点头告别。 康筠说:“我送你。” 杨安也没拒绝。他陪着杨安出了医院,帮他拦了计程车,目送着他离开,之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他很久都没有拨过的电话号码。 可是听筒里却只有快速的嘟嘟的忙音。他连续拨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是占线还是线路故障,又或者已经不再用了,只是暂时还没有销号。 康筠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然后给blithe和杨巍分别发了一封加密邮件,片刻后杨巍回复了两个字:“明白。”之后他给杜远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随机弄坏贝当路的几个摄像头,其中必须包括第三幼儿园门口正对邮筒的那个,然后让人在附近蹲点,等待取走陈璐飞投进去的信件,拿到图之后给他发个邮件。说完这些,他顿了一下:“你让王子规去做这些,他素来缜密。叫田付今 天下午五点半在转角咖啡店等我,带着那把glock17。”说完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blithe的邮件也来了:“万国宾馆c栋102。”附件是一张平面图,靠西南的位置歪歪扭扭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康筠沉吟了片刻,打开了他自己的手机。这部手机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再也没开过机,他用来和杜远联系的是从蒋舜华手里顺来的备用机,里面装的是他搞来的黑卡,暂时不会被追踪。 他一开机,短信和未接电话提示铺天盖地涌进来,一时间几乎将他的手机震到瘫痪。康筠看也不看,直接清空收件箱,回蒋舜华家吃了顿午饭,磨蹭到下午四点,这才慢悠悠朝转角咖啡厅走去。 第34章 威胁 田付下午五点十分就到了转角咖啡店,那咖啡店地方不算偏僻,却也不算热闹,在街口转角处占了巴掌大的地儿,却分了上下两层,只有底层接待顾客。咖啡点全实木装修,隔音效果良好。外面堵着车,不少司机焦躁地摁喇叭,鸣笛声此起彼伏,进了咖啡厅却安安静静,不闻一点儿喧闹之声。 田付去柜台要了两杯摩卡,却惊奇地发现咖啡店的老板很面熟,他迟疑了一瞬才叫出一个名字:“kevin?” 老板点点头:“老大让你来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指了指楼上:“上去谈。” 楼梯很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田付走在前面,一转过楼梯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只手懒洋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见他上来,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他长得太漂亮了,眉目清秀,一双丹凤眼神光流转,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笑,却仿佛把整个空间都点亮了。 田付没忍住多了他两眼,然后礼貌地对他微笑了一下,轻声问身后的kevin:“老大还没来?” kevin挑了挑眉:“来了啊。” “啊?”田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异地看着那个过于年轻漂亮的男人,“老大?” 他进thedarewolf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有三四年的时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做事,见老大的机会不多,而且隔着面具,但……darewolf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绝不该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男人啊。 田付直到坐在康筠对面,仍然满腹疑窦。 康筠笑了:“kevin,知道我为什么约他来这儿见面吗?前几天小杜见过第一面的时候义正言辞地请我离开,说他们在等人。”杜远那个人做事虽然缜密,但很顾及面子,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对田付说,所以为了避免误会,特意约在kevin的店里。 当然,他约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康筠低头看了一眼打开的手机,果然,防火墙提示有人入侵,如果他猜得没错……他笑了一下,把手机搁在桌面上,和田付握了下手,收起笑容:“废话不多说,枪带了吗?” “带了。” 说到正事,田付也立刻恢复了状态,他利索地掏出两把枪,放在桌面上,他把小巧精致的那一把推到了康筠面前:“杜哥特意嘱咐过的,都装好子弹了。” 康筠拿了那把较小的□□,干脆利落地抠开弹匣,里面装满 了十七发九毫米口径子弹,他瞥了一眼,弹匣向下抖了抖,铜制的子弹“丁零当啷”地滚了一桌面,弹匣中只留了一颗。 田付愣了一下,不解道:“老大?” “今天暂时用不着,”康筠对他眨了眨眼睛,“你也把子弹卸了,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唬个人。” 田付:“……” 康筠打开手机,点开blithe发给他的地图:“空着肚子呢吧?” 田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 “那好,咱们今晚就到这个地方蹭饭吃。”康筠笑着点了点手机上的地图,说完这句,他不再开玩笑,将地图放大,和田付详细地讨论了可能发生的情况。 等商量完一切,天已经擦黑,手机提示有新邮件到达,康筠点开一看,是blithe发来的:“鸟已归巢。” 康筠挑了挑眉,瞥了眼屏幕上方,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太阳已经落山,夜色黑沉沉地压下来,街灯次第亮起,倦鸟已经归巢。 他等的人还没有来。 康筠吩咐kevin:“去买点儿吃的吧,我们先垫一下。”kevin答应了一声出门了,康筠又和田付确认了一遍行动细节,然后说:“安全第一。万一出现什么不可抗的情况,能跑就跑,跑不掉果断认怂。” 田付:“……”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辆车停在咖啡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飞快地跳下来,推开了咖啡店的门。田付下意识地去摸桌上的□□,手却被康筠摁住了。他看到康筠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唇边带着一丝有些干涩的笑意:“待会儿你看到的……都是幻觉,都是浮云……当做没看见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田付看到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风一般蹿上楼梯,两步走过来,一把将康筠搦起来,摁在怀里,狠狠抱了一下,然后低头堵住了他的嘴,用力吻了他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趁着他大口吸气,捞住他横抱在怀里,不由分说抱着他就走:“今晚就让你下不来床。看你还怎么跑!” 田付在旁边张着嘴,僵成了一段木头,康筠哭笑不得,伸手巴住楼梯栏杆:“等等。” 这两天,harvey那边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事儿,顾珞琛忙着处理,□□乏术,只是让韩城派了人全程搜索他的踪迹,今天下午好容易得了空闲,静下心来一想,便知道康筠这两天多半躲在那个姓蒋的教授那里,他当机立断扑过 去,没想到扑了一个空,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康筠开机了。顾珞琛微皱眉头,迅速侵入手机,定位了他的坐标,匆匆赶过来逮人。 其实顾珞琛也不知道真的逮到了人,该拿他的小娘炮怎么办。他太有主意了,威逼利诱,软硬不吃,对人狠对自己更狠,逼急了又怕他伤害自己,不逼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涉足险境。虽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康筠并没有那么弱,相反,他其实很强,但再强也不过一副血肉之躯。他将油门踩到底,心中是隐隐的焦灼,脑海中响起二哥那天和他说过的话:“他是你的弱点,如果不能将弱点很好地隐藏起来,就只能将他毁掉。” 顾珞琛闭了闭眼睛,冷静下来,他打电话让韩城安排一辆性能强悍的越野车,多带几桶汽油,在出城高速上等他,他决定就是绑也要把康筠远远地送走,直到这件事彻底结束。 但康筠巴住了栏杆,他的力气并不小,顾珞琛拽了两下没拽动,怕伤到他,只好放下来硬掰他的手指,没想到康筠脚一落地,整个人都缠在了栏杆上,顾珞琛瞪了他一眼,低头专心地把他从栏杆上往下拽,康筠却趁机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顾珞琛眼神一变:“你……” 康筠挣开了他的手,双手抱臂,懒洋洋靠在栏杆上。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桌上的小夜灯只能照亮一小片的空间,康筠的脸隐在黑暗里,唇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眼神却闪着幽幽的寒光,就像暗夜里的巫师,他轻声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别说你只是顾家三少,就算你是上帝,也停不下来的。”他侧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送我走?死心吧。这件事不结束,我们谁都走不了。” 顾珞琛罕见地沉默下来。 “所以honey……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康筠唇角一勾,那笑容看起来几乎是锐利的,“待会儿你让人给我一枪,我活着出来,或者继续和我装情深,让阮隋迎和裴长林拿我当人质要挟你,当然顺便也可以拿你要挟我……”他伸出手指,轻佻地从顾珞琛脸颊上划过:“然后名震南亚的顾家三少,和威名赫赫的darewolf,一起死在一个地头蛇手里。” “相信不用我说,你也会做出最优的选择,”康筠倾身向前,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坏的选择,你原本就打算这么做的,不是吗,mydarling?” 顾珞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指却紧紧攥在了一起, 修得整齐的指甲生生在掌心中掐出血痕。康筠,不,darewolf控制南亚诸国的地下势力将近十年,从来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他说得出、做得到,大概也笃定他一定会被迫答应,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地把他引到这里。 想到这儿,他突然笑了一下,放松身体将小娘炮拉近怀里,伸手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啪! 康筠没想到这一出,和田付一起愣住了。 紧接着,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顾珞琛将他横抱在了怀里,低声在他耳边说:“敢这么明目张胆威胁我的,你是第一个。这一局我认栽,康筠,你给我等着。”你一定要等着,好好儿的、活生生地等着,mybelovedboy。 顾珞琛抑制住汹涌而上的担忧,抱着他大步走回去,将他放在桌子上。康筠就着被半压在桌上的姿势,伸手勾起顾珞琛的下巴,笑眯眯地说:“好啊,我等着。” 这个时候kevin买了烤肉粉回来,愣在了楼梯口,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回避。田付更是僵硬成了一座雕像,用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康筠却顺势靠在了窗边,挪了挪,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子弹随着他的动作“丁零当啷”掉了一地,他朝kevin勾了勾手指:“好香啊,拿来!” 他们边吃边说,康筠简单地把基本情况和顾珞琛交代清楚,然后把那部手机连同blithe他们的联系方式一并交给了顾珞琛:“他们一定会搜走我的手机,短时间内恐怕没有办法对外联系,一些紧急状况你替我处理一下,杨巍那头有什么消息,你也可以全权替我做主。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会尽量找机会和你们联系。harvey认得我,不过你最好找人提前知会他,免得他表演方向不对露出破绽。好了,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顾珞琛看了一眼kevin和田付,康筠用眼神示意他们回避,然后顾珞琛轻声把基本情况和他简单介绍了一遍,然后将一个伪装成耳钉的微型追踪窃听器递给他:“你戴着这个。” 康筠微微摇了摇头:“不行。如果他们发现了。那就功亏一篑了。”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啊,你们好麻烦,还要取什么证,让他们黑吃黑不就好了嘛。” 顾珞琛揉了揉他新长出来的小卷毛,没有说话。 kevin和田付都在楼下,外面街灯和路旁店铺的招牌亮着,车流往来,小小的空间内却很安静,一灯如 豆,暖暖地照亮窗前一小片的空间。 氛围不错。 康筠看了眼手表,眼珠一转,突然站起来跨坐在顾珞琛的大腿上,和他接了个*的吻,一面接吻一面在他身上点火,片刻后然后神色轻松地从他身上站起来,伸手在他半抬头的东西上弹了一记,笑眯眯地说:“啊,时间不够了呢。不知道顾少的刀子够不够快,五分钟能不能解决?” “……” 顾珞琛面沉似水,盯着他的小娘炮,暗中磨了磨牙。 这个时候,顾珞琛的手机突然响了,韩城打来电话,说已经在高速路口等着,问他什么时候到。顾珞琛瞪了康筠一眼,沉着脸说:“回来吧。不用了。你去调一队人手,带上你手底下那个狙击手,去……不,算了,我亲自来。你让他们在公司等我。” 说完他站了起来,和康筠抱了一下:“保重。”说完不再迟疑,转身快步走了。 第35章 出击 万国宾馆c栋102是一套位于22层的总统套房,从电梯口到房间门口,站了六个荷枪实弹的守卫,每个房间的窗口外面也都有人把守,将房中的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康筠把枪插在后腰里,在宾馆一楼要了个21层的豪华套房,带着田付大摇大摆地坐电梯上了22楼。电梯口的守卫看着他们厉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住店啊,”康筠晃了晃手中的房卡,“我的房间在这儿。” 守卫拿过他的房卡看了一眼,眼中的戒备大减:“你的房间在21楼。” “啊?”康筠一脸天真无邪地朝走廊拐角处看了一眼,“这不是21层吗?” “不是,”守卫拦住了他,“这是22层。请你立刻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给田付使了个脸色,他伸手扭住守卫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干脆利落地将他撂在地上,一掌砍在脑后敲晕了他,田付也身手利落地解决掉了电梯另外一侧的守卫,对他点了下头。两人将晕倒的守卫拖进旁边的消防通道,然后悄悄摸到走廊拐角处,朝那边看去。 套房门口的四个守卫似乎听到动静,有两个守卫将枪握在手里,贴着墙慢慢朝这边摸过来。康筠对田付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他们往这边走,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叮”地一声响,在他们身后缓缓划开了。 两个守卫脚步一顿,紧接着加快了步伐。 光洁如镜的瓷砖墙面映出电梯里的人,那人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暗蓝色西装,腰部的位置微微鼓起,很显然藏了枪。这时候电梯门已经完全划开,那人举步朝外走来,只要他走出电梯,就会看见躲在墙角处的他们。而那两个守卫的皮靴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笃笃笃,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田付眼神有些慌乱,看了康筠一眼,康筠递了他一个镇定的眼神,然后笑眯眯地站起来,朝刚刚走出电梯的人伸出一只手:“你好,请问裴先生住在这里吗?” 那人微微一愕,康筠已经根据他的体貌特征判断他就是裴长林的贴身护卫长李厉,他的手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佯装惊讶地看着他身后:“这位是……” 李厉直觉不对,但还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勒住他的脖子,他伸手就要摸枪,手还没碰到后腰,一把小巧的glock17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另外一个人身手利落地卸掉 了他的枪。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守卫也从墙角处探头出来,看到李厉被人挟持,大惊道:“队长!” 李厉道:“闭嘴!” 但是已经晚了。 康筠轻笑了一声:“队长啊,那就麻烦你带路了。”说着用枪逼着他向前走,两个守卫迟疑着不知道是退开还是迎战,堵在拐角处,康筠飞快地举枪,“啪”地一声,枪在走廊尽头的雕花木门顶上开了个洞,又迅速抵在了李厉的喉结上,食指扣在扳机上,目露寒光,厉声道:“放下枪,让开!” 田付趁着他们迟疑下了那两个守卫的枪,康筠挟持着李厉长驱直入,一脚踹开了套房的门。 裴长林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闻声缓缓抬起头来,不露声色地说:“你想干什么?” 十个荷枪实弹的守卫从不同方向指着他的头,只等裴长林一声令下,便将他的头打个稀巴烂。 “不要冲动,”康筠笑眯眯地松开李厉,枪“啪”地一声从他手里掉在地上,他举起双手,“我只是和李队长开个玩笑而已。” 裴长林把才燃了一半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皱了皱眉:“顾夫人?” “不错,”康筠笑眯眯地指了指沙发,“我可不可以坐下来讲话?” 李厉示意守卫捡起地上的枪,戳在他后脑勺上:“老实点儿,不许动!”康筠却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举着手朝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坐进了裴长林对面的沙发里。李厉下意识就要扣扳机,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手感不对,拆开弹匣,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康筠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说过的,我只是和李队长开个玩笑,并没有恶意。”说着笑眯眯地转向裴长林:“裴老这里守卫森严,想见您一面太难了。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你!” 李厉就要动手,裴长林抬手止住了他,示意他搜身。康筠乖乖坐好让他搜,搜遍全身,只在他衣袋里搜到一部手机和一支录音笔。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放在了裴长林面前的茶几上。 裴长林抬了抬眼皮:“这是什么?” 康筠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机和……录音笔。”说着扫了一眼周围的守卫。 裴长林使了个眼色,守卫押着田付退了出去,康筠笑眯眯地看向李厉:“李队长,可不可以把枪还给我?现在想搞到一把glock17,可要费点功夫。”李厉在裴长林的 目光下,不情不愿地把空枪换给了康筠。康筠却还不知足:“我有点儿渴,能不能麻烦李队长给我倒杯水?” 李厉不甘不愿地去替他倒水,裴长林冷冷地看着康筠:“你知不知道,我正在找你。” “知道啊,”康筠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和顾珞琛,替你的儿子,哦不,私生子报仇。但是裴老……”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有些轻蔑的笑意:“可要留心不要被人利用了,做了别人的枪,自己还不知道。” “放肆!” 李厉把水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康筠看见裴长林的眼皮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李厉,脾气暴躁,情商低,做保镖队长根本不够格,裴长林之所以用他,大概是看中了这个人的忠心不二。毕竟只有这种一根筋的人,才好控制,才不用防着他反水。 裴长林果然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这种人过于谨慎,轻易不会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康筠笑眯眯地说:“裴老不如先听一段录音。” 裴长林抬了下眼皮,李厉拿过录音,递给了康筠。这种小型的录音笔,不可能是什杀伤力大的武器,但装一个小型的炸弹炸断一只手也并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费尽心机来见裴长林一面,如果想杀裴长林方才并不是没有机会,他无缘无故炸断裴长林一只手做什么?嫌自己命太长吗? 康筠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摁下了录音笔上的按钮,录音笔里传出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刺啦刺啦”的空白,过了许久,里面才传出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他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要不要……” 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裴长林的确有摆谱的资本,若非他的势力范围不在h国,以他裴家的本事,根本无须来看我的脸色。且看着吧。等他的耐心耗完了,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鹬蚌相争……”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但其中的意味却不言自明。 裴长林眉头微皱:“你从哪儿拿到的录音?” “哦,”康筠笑着说,“我听说阮隋迎想对我不利,就找人在他宴请贵宾的包间里装了一枚窃听器,然后一不小心听到您和阮隋迎密谋打我的主意,又一不小心听到阮隋迎其实想拿裴先生当枪使。” “你知道我想对你不利,你还敢来?”裴长林对李厉使了个眼色,冷冷道,“你不知道我裴长林 眼里容不下沙子,不怕自己有来无回吗?” “当然敢,”康筠像是根本没看见裴长林的颜色,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因为我想和裴老谈一笔生意。” 康筠的余光瞥见已经走到他身后,准备动手的李厉,又在裴长林一个眼神下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裴长林开口:“和我谈生意?你?”也配? “你也许听过我的名字,”康筠收起笑容,抬眸看着裴长林,眼神冰冷,唇边带着一抹更加冷淡的笑意,轻轻吐出一个名字,“darewolf。” 裴长林挑了一下眉,不露声色地说:“冰原狼?” “不错,”康筠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轻扣着,“其实……你刚才就在怀疑我的身份了。被你们当做交易物品的顾夫人,竟然能轻轻松松打晕你的守卫,挟持你的贴身侍卫队长,长驱直入。”他说着似笑非笑地扫了李厉一眼:“如果裴老所谓森严的守卫,任何一个人都能闯进来的话……那您的人身安全也太没有保障了,以裴老的谨慎,大概需要换一批血才能放心。” 康筠恰好说中了裴长林的心思,李厉却是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禁不住冷汗涔涔,裴长林递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向康筠:“好,冰原狼。说你的目的。” “合作,各取所需,”康筠说,“我帮你搞掉阮隋迎,让你顺利接手他的全部生意。我只要顾珞琛身败名裂,哦,还有他的命。” “哦?”裴长林一脸的不信任,“谁说要我和阮隋迎作对?况且……”他紧绷的嘴角突然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听说顾珞琛很宠你。” “宠我?”康筠冷笑了一声,“设了陷阱害我身受重伤,然后趁着我毫无反抗能力,把我弄到身边像禁脔一样养起来,这叫宠我?每天在家里用锁链拴着我,出门在我身上装微型□□,但凡不听话就炸死我,这叫宠我?在外面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吸引阮隋迎的火力,哪儿想到阮隋迎胆子小得和针尖儿似的,顾珞琛只是做做样子,他就吓得不敢动手了!”说到这儿他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儿情绪失控了,他闭了下眼睛,冷静下来,声音也放缓了:“裴老,阮隋迎地头蛇做得嚣张,连裴家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你就不想教训一下他,顺便扩展下生意么?” “你也想利用我?”裴长林掀开眼皮,目光刀子一样从他脸上划过,“你别忘了,我儿子的事,也有你一份。” 第36章 受伤 康筠知道,裴长林这个老狐狸轻易不表面与人为恶,他丢出这颗炸弹,说明他动心了。他垂下眼皮笑了一下:“哦?我做什么了?你儿子给我下药我都没说什么,我把他锁在床上,是伤了他的肉了,还是伤了他的根?哦不,是你的根。” blithe发给他的调查结果是,裴梓非是裴长林与一个外国女明星的私生子,本来并不受重视,幸运的是,裴长林与原配夫人生的唯一的儿子在一次火并中嗝屁了,裴长林白发人送黑发人,后继无人,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个被他放养的私生子。奈何这个私生子放养太久,一身的毛病,自视甚高,心眼又小,脾气又燥。他自小混迹于h国,他喜欢玩儿男人,阮隋迎大概是想攀上这支关系,打算送他几个男孩子,结果那批男孩子半路被顾珞琛截胡了,裴梓非被他几句话一挑拨,就恨上了顾珞琛。大概恰好看到了灰色论坛上的贴子,所以特意把他约出来“报复”。结果报复不成,反倒暴露了“大本营”,仓皇逃回裴长林的势力范围,却还是被顾珞琛找人给废了。顾珞琛下手不重,只是让人捏碎了他两颗蛋,让他永远失去了生育功能。 这次,裴长林是真的绝后了。 那个叫顾珞琛的男人,是真的对他很好很好,康筠的心中浮上浅浅的温柔,表面上却一丝不露,他冷冷直视着裴长林的眼睛:“对,顾珞琛可以为了我报复他。但你以为顾珞琛那种人,一旦出手,还会留着你儿子的命在,让他在你面前告他一状?裴老,你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着他将手中把玩的录音笔“啪”地一声扔到裴长林面前:“听听吧。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来拿我的命来做赌。” 裴长林示意李厉拿起录音笔,重新按下播放键,这次,录音笔里传来阮隋迎的声音:“都搞定了?” 另外一个人男人的声音低声道:“搞定了。裴梓非那个蠢蛋认定是顾珞琛做的手脚了。断了裴长林最后一条根,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按捺不住找您合作,到时候……” 阮隋迎“嗯”了一声,似乎是摆摆手让他下去了,录音笔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轻轻的阖门声,录音戛然而止。 裴长林的脸色阴沉,法令纹似乎比刚才更重了一些,但声音还是一贯的不露声色:“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伪造一段录音来骗我?” 康筠耸耸肩:“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替顾珞琛那个混账洗脱罪名?还是得罪阮隋迎惹一身腥?”他笑了一下:“我只是替你不值,堂堂裴家家主 ,被一个地头蛇耍得团团转,连谁是真正的凶手都搞不清楚,被人坑了还替人数钱。啧啧,冤大头啊。” 这段录音的确是他根据阮隋迎本人的音谱伪造的,但有前面那段真实的录音在,裴长林肯定会对阮隋迎产生怀疑,他并不奢望他全信,只需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就够了。 裴长林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你在激我。” “没错,”康筠坦然认了,“我在激你。不过如果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和我合作的话,我也只能去和阮隋迎与虎谋皮了。”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带来的人呢?” 裴长林朝李厉使了个眼色,李厉默默推到门口一招手,荷枪实弹的守卫迅速围了上来,康筠就像没看见一样,笑眯眯地朝裴长林鞠了个躬:“告辞。”说完转了半个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忘了告诉裴老。如果我的手下一个小时内接不到我的电话,他们就会以您的名义在市政中心放一把火,杀个把人。当然,炸个把市政府,杀几个人对裴老来说只是小事,只是一旦和政府交恶,以后想在h国做生意,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大概是裴长林对他们使了颜色,原本已经在接近的守卫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康筠唇角微微一勾,微微侧头:“裴老还有事?” “都这么晚了,”裴长林侧头扫了眼桌子上的复古座钟,“想必冰……你也饿了。不如我做东,请你吃顿夜宵如何?” 这就是答应合作的意思了。 康筠笑眯眯的转身:“好啊。就等裴老这句话了。” “李厉,让厨房备夜宵,”裴长林吩咐完,转向康筠,“还没问怎么称呼?” “我姓康,康筠,”康筠笑眯眯地对他伸出一只手,“裴老可以叫我小康。合作愉快。” 裴长林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终于伸出一只青筋遍布的手,和他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康筠重新拿回了他的手机,田付也被请进了餐厅。趁着夜宵还没上来的功夫,康筠给他自己的黑卡打了个电话,片刻后有人接起,那头沉默着没有说话,康筠开口吩咐:“把市政的人先撤了,今晚暂时不用动手,不过如果我明天不联系你,明天晚上十二点,再送他一份双倍大礼,就算……为我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了。” “你……” 顾珞琛才说了一个字,康筠就干脆利 落地挂断了电话。夜宵正餐还没上来,服务生先送上了红酒和几样小点心,康筠毫不客气地捏了一块松仁饼咬了一口,同时拿了一块苹果派塞进了旁边正襟危坐的田付嘴里:“多吃点,说不定这就是咱们最后的晚餐了。” 田付、裴长林:“……” 康筠吞下嘴里的松仁饼,笑眯眯地说:“开个玩笑,裴老不介意吧?”说着他从托盘里端了一杯红酒,捏在手指间轻轻晃着,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餐厅,装修具有浓重的中式风格,餐厅中央摆了一张很大的红木餐桌和配套的椅子,全部漆成那种有浓重历史感的浅褐色,窗子不算大,安了双层玻璃,红木的窗格给人一种历史感。 康筠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窗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红酒。楼对面是一座商业大厦,比万国宾馆大楼矮一些,从窗口可以看到大厦楼顶的广告牌不断地变幻着颜色,看起来光怪陆离,一枚七彩镭射灯缓慢地旋转过来,一时晃得人睁不开眼。 康筠眯了眯眼,估测着那座楼顶到这扇窗口的距离,大概三百米到五百米,穿透双层玻璃,如果用一般的狙击□□,精度大概在50-80%之间,如果狙击手再手抖一下……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深刻地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应该自己找个靠谱的狙击手来干这件事,而不是把自己的命完全交托到不知底细的人手上。 过惯了平静的生活,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降低了,就算把命丢了也是活该…… 即便如此,康筠还是端着酒杯站在窗口侧边,脚下纹丝不动,唇边带着笑轻声道:“夜色真美啊……” 他一句话未落音,耳中听到极轻的子弹破空声,紧接着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他像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侧身,但人的动作怎么会快过子弹的动作,“噗”地一声,穿透了他左肩下两寸的位置,楔进了离窗口不远的墙上。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康筠低头看了一眼,离心脏不到十厘米,可是除了血流得厉害了点儿,既没有伤筋,也没有动骨。 李厉一声大喝:“保护裴先生!”侍卫们飞快地冲到窗口,朝对面的楼顶射击,康筠捂着胸口倒在冲过来的田付怀里,眸光却冷得像冰,越过凝滞的空气落在裴长林脸上:“没想到裴老这么心急,连一顿饭的时间都等不及。看来明晚的那份大礼,裴老是无法推辞了。” 裴长林脸色阴沉,颊上的皱纹仿佛刀刻过一样深刻,他冷声道:“李 厉,送他去医院!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出了事为你是问!”说完低声吩咐旁边一个影子一样的人:“你去查这件事是谁做的,务必要给冰原狼一个交代!” 康筠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神却还是那么清明,他虚弱地微笑了一下:“好,我等着看裴老的诚意。” 就在万国宾馆22楼提高警戒,康筠被紧急送往医院的时候,顾珞琛从对面那栋楼的电梯里走出来,从后面的安全通道离开。他的步伐还是一样的稳,但手指冰凉,仍然在微微颤抖着。走在他旁边的韩城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顾总,你没事吧?” 顾珞琛沉着脸,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你让他们去医院偷偷探查康筠的‘死活’,再放出风声去,说他偷了我的内账和名册,派人继续全城搜捕,格杀勿论。” 旁边提着“琴盒”的小弟被他阴沉的语调吓了一跳,弱弱问:“顾总,你真的要杀……夫人吗?” 顾珞琛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浓重的压迫力:“你说呢?” 第37章 顾珞琛 顾珞琛打发走了所有人手,就留了韩城一个替他开车,车里充斥着低气压,就连韩城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都差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车开过两个红灯,旁边的那尊大佛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这种没眼色的人,当初是怎么招进来的?你让他干脆利落地卷铺盖滚蛋!” 韩城愣了一下,才接上了十分钟以前那个茬,心知他是心里不爽,在迁怒了,不由有些好笑:“他不是我们队里的,是公司管后勤的,时间不够,我让他帮忙跑趟腿。”韩城侧头看了他一眼:“再说了,人也不是我招进来的。你当初不是说公司多点儿这种埋头做事的傻子,后院不容易起火吗?” 顾珞琛:“……” 他揉了揉额头,知道自己的关心则乱,迁怒过头:“算了,当我没说。这件事情你知我知,一点儿风都不要透出去,让他们手底下仔细点,不要胡乱出手,给我找事。harvey那边……虽然全部处理干净了,难保他们不怀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递出信儿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首府那边的特警队提前联系好,确保有力的证据一拿到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韩城:“是!” 顾珞琛长长出了口气:“你的人也安排好,务必确保……”说到这里,他突然说不下去了。确保什么的?阮隋迎的势力不小,必然会疯狂反抗,即便拿到了足够的证据,想要完全剜除这颗大毒瘤,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刀枪无眼,谁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确保安然无恙,想要安全?那还不如回家带孩子更可靠一点儿。所以最终,他只是说:“那天我会参与行动。”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瞄准镜里的准星稳稳地定在康筠的左胸前,紧接着“砰”的一声,强烈的后座力震得他的胳膊隐隐发麻,然后他看到一篷鲜血在他的小娘炮左肩下炸开。 离要害只差了五寸,隔着四五百米看过去,那距离几乎短到不存在。 康筠穿了一套雪白的休闲衣,胸前的血愈发猩红刺眼,衬得他的小娘炮一张巴掌大的脸惨白一片——就好像死人的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顾珞琛的手指尖到现在还是冷的,连着扣动扳机的食指上哪根筋仍然在神经质地轻微跳动着。 从军校毕业以后,他和harvey在fbi呆过两年,出过无数次外勤,无论面对多么穷凶极恶的歹徒,他抠扳机的手永远是稳定的,即便身受重伤,他的手也没有一丝颤抖。每次执行任务后接受常规的心 理咨询治疗,他总是最冷静的哪一个。可是现在…… 他觉得他需要一个心理治疗师,否则说不定以后开枪都会有心理障碍。 可是不行。 眼下,为了康筠的安全着想,他不能把把柄落在任何人手里。 车开到别墅楼下,顾珞琛深吸了一口气下车,走过去打开门,摁开玄关的灯。不算大的别墅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人气。他脱下衣服,换了鞋,从橱柜中拿了两个杯子,接了两杯开水。不多会儿韩城停了车过来,轻轻地关上了门,顾珞琛点了点头,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坐!” 韩城坐下,一口气把整杯水都灌了进去,很显然是渴得极了。 顾珞琛嘴唇干裂,却没有一点喝水的*,他把水杯握在手里暖着:“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 韩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顾珞琛接过信封,撕开边缘,从里面抽出一张地图。 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算地图,而是一个有精确比例尺的房屋结构图复印件,大概是最初营建别墅的时候建筑师画的图稿,精确地标明了每一间房屋和地下室的位置和大小,大概因为年头太久,有些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是送出这张图的人非常细心,缺口大部分都用蓝色水笔补齐了,还在每一处有机关和防守的地方都用红笔做了标注,还标明了几处关押□□拐卖人质的地点。最重要的是,在地下室那层设计图的某一处,还用红笔画了两道线,线的尽头分别标注着“东城昭阳路33号”和“南城码头7号仓库”。 韩城皱眉:“这是……” 顾珞琛微一点头:“密道的出口。应该不会错。明天你找人偷偷查探一下这两个地方的产权,看看在谁的名下。不要打草惊蛇。” “是!” 之后,顾珞琛和韩城详细研究了别墅的地图,推演了好几套突击和解救人质的方案,一直到座钟敲过三下。凌晨三点,顾珞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就在客房睡吧,洗漱用品自取,被子在橱柜里。明天上午九点你亲自去‘探望’一下‘顾夫人’,装得像一点……哦,你懂的。”韩城素来明白他的心意,这一句分明是多余嘱咐,关心则乱。 韩城点点头。他的眼睛也熬红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了个哈欠。顾珞琛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说完就拖着脚步上楼,在卧室卫生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明明困倦到极点,却怎么也 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目的猩红。他闭上眼睛,刻意地放缓呼吸,过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罕见地做了梦,他梦见他的小娘炮躺在满地血泊里朝他灿烂地微笑,他说:“大魔王,哭个鬼啊?我还没被你艹到下不来床,怎么舍得死呢?” 顾珞琛蓦然惊醒,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微弱惨白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在床前铺了淡薄的一片。外面传来隐隐的鞭炮声,顾珞琛看了眼月历,腊月十五。 h国华人众多,是东南亚少数几个过春节的国家之一,每年腊月中旬,人们就开始置办年货准备过年,祭灶王、放鞭炮、贴春联,比国内还隆重,几乎要热闹一整个正月。顾珞琛手搭在额头上,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在外祖父家过年的场景,那时候他还很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么几个片段——汉口花园里淡黄和浅粉色的腊梅花,浩浩汤汤的长江上呜呜的渡轮,船头上冒着白气,岸边的小贩们叫卖茶水、热干面、汤包和各色小吃。还有很多久远的时光中细碎的往事,譬如点过的礼花,吃过的食物,譬如风味独具一格的鄂菜的味道。 譬如……他的小娘炮。 发现康筠老家也是武汉的时候,他几乎是有些惊喜的。有些食物的好,不是土生土长自小浸润其中的人,尝不出来。他无法形容当时看到小娘炮大口大口地吃他烹制的不算特别地道的鄂菜,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嚷嚷着好吃的时候,他是怎样一种感觉——有一点类似于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有一点孩子一样的得意,还有一种他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感觉,心中暖洋洋的,充实而满足,就像眼前的一杯一碗,一碟一筷,弥漫在空气里的饭菜的香气,和在他面前狼吞虎咽的小娘炮,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有一瞬间,他觉得那就是家的感觉了。 顾珞琛深深吸了口气,把心中的那股软弱的情绪强压了下去,他迅速起床洗漱,等他下楼的时候,韩城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看到他点了下头:“顾总,我先去探听下情况。” 顾珞琛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他草草准备了早餐吃过,拎起衣服风一样地出了门,扑面而来的凉风让他燃烧了将近一夜的大脑彻底冷静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还有很多决定等着他去做。并且,这两天他必须亲自回一趟家,从他哥手底下弄一支队伍过来。他手底下的人有实战经验的不多,到时候行动起来,免不了掣肘,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而当韩城买了一束蔫了一 半的白玫瑰,“鬼鬼祟祟”地去探望康筠的时候,看到他家顾总的小娘炮正靠在床头软枕上,兴致勃勃地啃一只梨。他两只肉呼呼的小白手捧着梨,腮帮子也鼓囊囊的,看起来就像一只生气勃勃的小松鼠。 韩城嘴角抽动了一下,好险没有笑出来。 这是一间vip病房,目测每天至少上万住院费,屋子不算大,但窗明几净,床单和窗帘都是浅绿色的,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生气勃勃的金桔。韩城打眼一扫,就知道这楼道里和窗外都有不少裴长林的人,明松实紧。 而床上的那位被他家顾总担心了一晚上的人却在“没心没肺”地啃一只梨,看见他来模糊不清地说:“哟,韩哥怎么来了?稀客啊。” 韩城一时感觉自己拿错了剧本,像是进了古代的窑子。他把花歪歪扭扭地搁在床头柜上:“伤怎么样?” 康筠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啊,爷命大。要是再偏三寸,昨天晚上就见阎王了。”说着随手把花捧起来看了一眼,随手扒拉了两下,把上面挂的名牌扯下来,然后将花毫不客气地丢在他的脚下。 就在这个时候,韩城看见他一只手藏在被子底下,从一个摄像头照不到的角度,对他比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第38章 交锋 韩城虽然“很想杀人灭口”,但vip病房守卫森严,他“压根没机会动手”,只好丢下一束毫无诚意的探病鲜花,走人了。之后又有好几拨人“伺机暗杀”,只可惜都没得手,反倒被他们这边的守卫伤了几个。 病房虽然守卫森严,却并没有看着田付,康筠找了个由头把他打发了出去,让他甩掉尾巴,去和杜远通个气儿,暂时别露面。他自己则百无聊赖地在医院住了七天。 他的伤口只是看着吓人,流了不少血,其实只是贯穿伤,压根没有伤到筋骨,本来留院观察两三日就可以出院修养了,可惜没人搭理他,他也只好很沉得住气地在医院住足了七天,把那群“保护”他的人支使得团团转,不是要吃这个就是要喝那个,什么爆炒猪肝、山药枸杞乌鸡汤、红枣桂圆莲子粥、黑豆鱼头汤、排骨南瓜盅……凡是补血养气的全轮过一边,补得红光满面,比受伤之前看起来还滋润。 七天之后,他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到了阮隋迎的别墅。 来接他的人并不怎么友好,不但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还将他的手捆了起来。眼睛看不见,他一双兔子耳朵就格外灵敏,每一次打方向盘、轮胎转弯时蹭过地面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因此车还没到目的地,他就已经根据行车路线的大致方位推断出他将被送到哪里。 果然。 下了车之后,他被人架着走过一段十字路,登上几十级台阶,最后被丢在一间屋子里,蒙眼的黑布被粗暴地扯了下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乍遇强光,康筠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缓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五十来平方米的大客厅,铺着奢华的羊毛地毯,桌椅陈设却古朴大方。正是傍晚时分,暮色沉沉地压下来,天际一抹嫣红余晖,虽然天光已经昏暗,但客厅正中的大吊灯却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通明如白昼。 手上的绳扣并不难解开,但康筠却没有动,只是尽量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羊毛地毯上闭目养神。 阮隋迎晾了他一晚上。 他的睡眠不算特别好,开着这么亮的灯,即便闭着眼睛,也感觉有强烈的光线透过眼皮,再加上他腕上的绳子勒得紧,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肩上尚未痊愈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根本无法入眠。一夜下来,他出了一身虚汗,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看起来十分狼狈。 阮隋迎第二天上午终于纡尊降贵来见他的时候,康筠就是这么一副虚弱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吹灯拔蜡的模样,可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旁边的沙发背上,眼眸微抬:“阮爷?” 阮隋迎故意晾他一晚上,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对方即便如此狼狈,却仍然是一副淡定的不卑不亢的模样,他不禁眯了眯眼,对旁边隐形人一样的胡叡递了个眼色,胡叡张开手掌,手心里赫然是一支录音笔和一枚纽扣大小的窃听器。 阮隋迎问:“认得这个吗?” 坐起来的动作又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康筠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他轻轻喘了口气,坦然道:“认得。” 裴长林果然把他卖给了阮隋迎。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录音笔里那段他伪造的录音已经不存在了,以裴长林的性格,他不会在面儿上轻易与人为恶。更可况,如果那段录音也落到了阮隋迎手里,以他的心狠手辣,不可能对他如此“客气”。 正合他意。 康筠一开始就不想和裴长林这种疑心病晚期的老狐狸谈什么合作,他只是想为裴长林和阮隋迎制造一点无法黏合的裂痕。只要裴长林在阮隋迎出事的时候能袖手旁观,这就够了。当然,如果他能趁机再踩上一脚,那就更好。 阮隋迎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痛快,顿了一下才开口:“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要说的,”康筠淡淡道,“如你所见,我派人趁着空调维修的机会,在你的专用包间里装了一枚窃听器,意外得到了这段录音,本来是想拿来挑拨离间,让裴长林和我合作,没想到……”他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做起来有点困难,他又喘了口气,才接道:“那个老狐狸半点腥臊不沾,表面上答应得好好儿的,转头就将我卖给了你。” 阮隋迎从茶几上的精致烟盒中抽出一支雪茄,慢慢点上,仿佛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很久,这才道:“你很冷静。”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裴长林说你就是冰原狼,我原本不信,现在倒有几分信了。” 康筠听了这话,却无声无息地笑起来:“冰原狼?那不过是我为了唬人打的幌子而已,若非如此,莫说裴长林那个老狐狸不肯费心保护我的安全,就连您……也未必肯见我吧?我知道阮爷早就对我‘感兴趣’,不过,若非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现在大概也不会在您的客厅,而是□□室了。” “有几分胆子,”阮隋迎笑了一下,手指间的雪茄因为长久没有吸 ,已经静静熄灭了,他把烟丢在一旁的烟灰缸里,“开门见山吧。” 康筠垂下眼睛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算完全说谎。我的确曾经是冰原狼的手下和……两年前冰原狼被人陷害,在爆炸中丧生,顾珞琛趁乱接手了他一部分的势力,他大概是觉得我长得还不错,于是也顺便接手了我。” 阮隋迎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你想替冰原狼报仇?” 康筠微微摇头:“两年前,我已经借着身份之便,掌握了冰原狼一部分的势力,没想到……”他微微闭了下眼,唇角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顾珞琛除了人霸道了点儿,其实对我不错。他床上功夫好,也舍得为我花钱,感情大概也有几分真,只是比起他的生意,我的命就不值一提了。”他的眸中浮上一丝冷意:“既然他想要我的命,那我也不用对他客气。”说完,他目光转向胡叡:“劳驾,帮个忙。” 胡叡看了一眼阮隋迎,在得到许可后,根据康筠的示意,从他鞋底的夹层里取出两页薄薄的纸,展平之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阮隋迎手里。阮隋迎一眼扫过,眼皮就跳了一下——这是一份顾珞琛清关公司的内账,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他如何偷税漏税,通过虚报瞒报货物数量和种类牟取暴利,如果这东西是真的,单凭这两页纸,都够让顾珞琛卷入经济案件,接受调查,如果他是个没背景的人,恐怕还要吃几年牢饭。但就算他背景深厚,也够他喝一壶了,最起码清关公司是别想开下去了。 阮隋迎之前就听说顾珞琛的夫人偷了顾珞琛的机密文件,差点儿被人灭口,当时他只是将信将疑,但现在已然信了大半。 顾珞琛在这个地方根基不深,平常装得一副正经商人的样子,就连营救他的小情儿也偷偷摸摸不敢大肆声张,若非被逼到极点,不可能当着裴长林的面下杀手。 “这只是前菜,”康筠看着他的表情,缓缓道,“正餐在我亲信的手里,能不能上桌,决定权在阮爷手里。” 阮隋迎不露声色地把东西折好,放在桌上:“你的要求。” “第一,派人保护我,务必确保我的安全。第二,事成之后,顾珞琛名下的产业,我要一半。” 阮隋迎眯了眯眼,就算他借这些东西成功搞掉顾珞琛,明面上他必须要上交一批,他暗地里摁下来的,至多也就一半而已。这个小东西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究竟是太过天真,还是有恃无恐?他就不怕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咱们明人不说暗 话,以阮爷的心胸,一船‘鲜肉’而已,又不是丢不起,顺手卖个人情,如果能借此搭上顾家这条顺风船,有利无害,为什么偏偏要和顾三少过不去,还费心弄到他的‘软肋’?让我来猜猜吧,是不是阮爷一不小心落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把柄在顾少手里?虽然眼下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怕只怕夜长梦多。” 阮隋迎从进入这个客厅,一直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肢体表情十分放松,可听到这里,康筠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腰挺直了,面部的肌肉也比之前绷紧了一些。 康筠睨着他的脸色,话却没有停:“如果这事儿落在别人身上,阮爷早就果断杀人灭口了,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过是因为担心万一做得不干净,惹上顾家,遗祸无穷。如果有我做挡箭牌,下手想必能方便不少,阮爷心里想必也清楚这一点,相形之下,我要的并不算多……此其一。其二,做我们这行的,生意的渠道、人脉,都比固定资产重要的多。我手里有顾珞琛军火和翡翠玉石走私交易的名册和他握有的对方的把柄,有了这些,阮爷想赚多少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翡翠和军火走私,向来是一本万利,虽然风险更大,但收益也颇为可观,尤其是军火,别看他生意铺得不小,但至今摸不着一点儿门道,如果能趁此在军火生意上分一杯羹,他在东南亚的地位立刻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甚至可以武装起一支队伍,真到了关键时刻,这比什么靠山都管用。 “当真有这份名册?” “当真,”康筠笑了笑,“我有几个胆子,敢欺瞒阮爷?” 阮隋迎眯了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的神色意味不明:“冰原狼素来心狠手辣,而且不按常理出牌,当年他黑吃黑搞掉了不少同行,我那时候还在想……不知道他会不会盯上我。”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如果你真的是冰原狼,我还真不一定敢和你合作。” 康筠心里打了个突,他不知道阮隋迎突然说起这个,究竟是什么用意,是警告他别轻举妄动,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多说多错,康筠只好中规中矩地说:“冰原狼已经挂了。” 第39章 翡翠生意 阮隋迎重新点着雪茄,吸了一口,慢慢吐着烟圈,不再说话。客厅里一时陷入沉寂,只能听到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康筠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捏着一把汗,他不知道他这一番说辞,阮隋迎能信多少,是会选择相信他,和他合作,还是未免夜长梦多,直接做掉他。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坦白讲,真的不怎么好,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轻轻地跳动,砰、砰,血液通过心脏流往四肢,有一种微妙的蓬蓬勃勃的紧张刺激,让他因为一晚上没有休息而困倦的大脑重新兴奋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门“咚咚”响了两声。 阮隋迎对胡叡递了个眼色,胡叡打开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一身暗蓝色制服,打着武装带,面容冷肃,眼神锐利,腮边未刮净的胡茬显出一种铁青色,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康筠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心想这大概就是阮隋迎手下三大亲信之一的侍卫队长霍海农了。 他冷冷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康筠,微微低头,在阮隋迎耳边说:“爷,潘公检求见,他说要和您谈一笔生意。” 霍海农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康筠的耳朵是在太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手腕被过紧的绳索勒的紫红,衬得一双手背愈发地雪白,唇边漏出了一丝谁也看不见的笑意。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让他稍等,”阮隋迎眉头微皱,扫了一眼地上的康筠,“松绑,给他准备点儿吃的。海农,你找几个得力的人保护他。” “是!” 康筠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阮隋迎的第一关,他算是过了。 虽然阮隋迎没再为难他,可他抛出的橄榄枝,阮隋迎却也没有接,他就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情一样,在指派霍海农给他安排了几个保镖“贴身保护”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康筠知道,他在权衡,顺便派人确认他拿出的那份内账的真假——那两页纸是韩城借着“探病送花”的机会,塞在名牌里递到他手中的,是真的内账,阮隋迎再怎么查也查不出破绽。等阮隋迎完全相信了,他会再抛出一个诱饵。 阮隋迎没再让人捆他,也没限制他在别墅内部自由活动,所以康筠趁着这两三天的空闲,把周围的大致环境基本摸清了,这栋别墅地处半山腰,周围绿树环绕,除了别墅后的一间仓库,没有其他建筑,不远处有一条 环山公路。 楼前的庭院很大,花木掩映,曲径通幽,有假山、池塘和一个露天泳池。一层被一道回廊分割为东西两部分,东边是阮隋迎的客厅、会议室和影音室,西侧则设置了礼堂、宴会厅和舞厅,据佣人说,阮隋迎偶尔会在这里举办一些小型的宴会。阮隋迎的休息室、卧室、衣帽间和书房都在二楼东部,西边是四间陈设差不多的卧室,看起来像是客房,康筠就被安排着住了其中的一间,三楼有人看守,据说陈列着阮隋迎的一些“收藏”。舞厅连着的地下室是一个储藏室,里面有一个小型的酒窖。另外一侧的客厅和会议室门口有人把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康筠猜测那些被拐来的,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鲜肉’,可能就在与客厅连通的地下室里面,当然,也可能在其他更为隐秘的地方。 康筠被关在别墅里的第三天,顾珞琛带着一支队伍悄然回到h城,他刚进公司就接到警察传唤,警官说他涉嫌一桩重要经济案件,客客气气地请他到警局协助调查。阮隋迎站在顾珞琛公司对面的一栋楼单向玻璃窗前,看着顾珞琛被呼啸的警车带走,他缓缓地捻着一挂紫檀木佛珠手链,问胡叡:“潘公检还不死心?” “是的,”胡叡垂首应答,“他今天一早就去了大夫人管的公司,被门卫拦住了,现在还在门卫室里喝茶,整个人坐立不安,不停地上厕所。听说他祖母每年年底都会查账,他欠了赌资,那批翡翠也压在手里,亏空巨大,顾珞琛本来说好了要吃下他手上那批翡翠,可是钱均给他使了绊子,海关走不通,所以就借故推了这笔生意。他没了法子,才找上爷的。” “消息可靠吗?” “还在查。” “嗯,”阮隋迎将佛珠摔在了旁边的矮几上,“再晾他几天。走,我们去瞧瞧‘顾夫人’。” 当阮隋迎三天后再次回到别墅的时候,康筠正在廊下晒太阳,他不知道打哪儿搬了张躺椅,舒舒服服地躺在太阳窝儿里,手边还放了一个果盘,左手捏着一小枝葡萄,嘴角还挂着一点没擦净的葡萄汁,人却已经睡着了。冬日正午时分,阳光褪去了夏日的暴烈,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脸上,阳光下他的肌肤几乎白得透明,手腕纤细,连皮肤下的青筋都历历可见。他的睫毛黑而长,嘴唇因为沾了葡萄汁而显得格外水嫩,漂亮得简直不像真人。 有一瞬间,阮隋迎几乎产生了一种将他收归己用的冲动,不过很快被他强压了下去。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男孩儿”,曾经将名震一时的黑帮老大玩弄于 鼓掌之间,又给了顾三少致命一击,这个人,绝不能留。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突然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手挡着阳光,眼神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蒙:“阮……爷?” 阮隋迎眸中的杀机瞬间敛得一丝不剩,他嘴角勾出一丝苛刻的笑意,朝躺椅上的康筠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康筠迷茫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是惊喜和得意,然后他似乎才清醒过来,飞快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挂上了一成不变的懒洋洋的笑意,和阮隋迎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阮隋迎“亲切”地将他请到客厅,奉上茶,这才开口:“顾夫人,不,康先生,你是不是要再表示一下合作的诚意?” “当然,”康筠端起茶杯,拿杯盖撇了撇浮茶,慢悠悠抿了口茶,这才笑眯眯地开口,“请稍等片刻。” 不过半盏茶时分,霍海农敲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a4纸大小的信封:“爷,您的快递。” 阮隋迎扫了一眼康筠,脸色微微一沉:“送快递的人呢?” “走了,”霍海农懵了一瞬,脸上的肌肉蓦然紧绷,“爷,我马上去追。”阮隋迎每年年底都会收到不少这样的“信封”,有下面的孝敬礼单,也有高层宴会的邀请函,所以霍海农根本不曾戒备,看到阮隋迎的脸色,这才知道不对。 “不必了,你下去吧。” 阮隋迎接过信件撕开,里面果然是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册资料,每一个人都详细地标注了姓名、年龄、性别、籍贯、家庭和社会情况,以及出货和收货的联系方式,以及人物的可靠度等级。阮隋迎飞快地扫了一遍,眸光一凝,他发现潘公检的名字赫然在列,可靠度等级一栏赫然标着一个“低”字。 他不动声色地把资料折叠起来,重新塞进信封里:“你早料到我会答应?” 康筠却缓缓摇了摇头:“不管您答不答应,您都会在今天收到这一份快递。”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眸直视着阮隋迎的眼睛:“不知道这份诚意,阮爷可还满意?” 阮隋迎显然是不满意的,他极度痛恨这种超出自己的掌控的感觉,不过他却没露半点声色。 当天晚上,阮隋迎在别墅宴会厅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将潘公检请了过来,胡叡、方洪、霍海农和陈璐飞都在一边儿作陪,给足了他面子,酒过三巡,阮隋迎道:“这笔生意……” 潘公检显然喝高了,一张 蜡黄的脸通红,他打了个酒嗝儿,烂泥一样滑到在桌子底下,一把抱住了阮隋迎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阮爷,你一定要救我,救我啊。为了买这批翡翠原石,我把家底儿都掏空了,还欠下了一笔债,如果到时候还不上,嗝……一定会被人弄死的呜呜呜。再、再说,我家老祖宗就要回来了,她要是发现……一定会打得我屁股开花,我堂堂一家之主,脸往哪儿搁啊呜呜呜。” 霍海农脸色一变,就要动手,阮隋迎抬手制止了他,温和地问:“你明知道不好卖,为什么还要买这批翡翠?” “都是那个狗娘养的顾、顾三少,”潘公检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把鼻涕眼泪都蹭在阮隋迎腿上,“之前明明暗示过我,只要我冒险把货拿下来,他一定会接,我也能趁机捞一笔。哪儿想到他翻脸不认账,死活不承认答应我过,还威胁我再去找他就无、无声无息地弄死我。我实在没辙了啊,阮爷,您就是我的活菩萨,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吧……嗝。” 阮隋迎垂下眼皮,慢条斯理道:“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潘公检突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激动地拿过酒瓶,颤巍巍倒了一杯:“阮爷,您就是我的救星,我敬您!”说着连干三杯,第三杯一时没握稳,“哗啦”一下子洒了自己一身。潘公检愣了一下,紧接着赶紧又倒了一杯干了:“对、对不起,嗝,我先失陪一下。卫、卫生间在哪儿?” 得了指点之后,潘公检踉跄起身,走了没两步,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他爬了两次才爬起来,歪歪扭扭地拐进了卫生间。等他进入隔间,关上门,醉醺醺地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开,哪儿还有半点儿醉意? 第40章 危局 阮隋迎在楼下宴请潘公检的时候,康筠正在楼上的客房里和看着他的两个侍卫玩斗地主,输了的喝酒贴纸条,一个纸条一百块。康筠记牌的功力相当厉害,只要扫一眼对方出的牌,就能很快推断出他们手里还剩下什么牌,至于王炸和四个二有没有在一个人手里,看一眼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因此无论是做地主还是做农民,他都很少输,没多久两个侍卫脸上就贴满了纸条,喝得东倒西歪,仍旧不服气地说:“再来!” 康筠脸上只贴了两个纸条,意兴阑珊地丢了牌:“不玩了,没劲。” 两个侍卫输红了眼:“别啊,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那咱们换个玩儿法,”康筠眨了眨眼睛,“我输了,贴一个纸条干一杯酒;你们输了,连干三杯。怎么样?” 正合他们的意,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从这一盘起,他们仿佛终于时来运转,隔几把总能赢一把,眼见康筠脸上的纸条渐渐多了起来,脸颊上也因为酒意沾上了一点薄红,眼神也迷蒙起来,不多会儿就一头栽倒在茶几上,侍卫们醉醺醺地推了推他,毫无反应,于是嘿嘿笑道:“小兄弟酒量不行啊。来,咱们再干一杯。干!”没多会儿,他们也都歪倒在茶几旁边,呼呼大睡。 康筠从茶几上爬起来,眼神清明锐利,他伸手撕掉脸上的纸条,在确认他们的确都已经睡死过去以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从宴会厅门外的回廊里穿过去,小心避过守卫,用一根铁丝拨开了客厅的窗户,扒着窗台跳了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进入客厅之后,康筠直奔条桌上的一个花瓶而去——那天他就观察过了,这个客厅他不在的时候是不允许扫地阿姨进入的,因此打扫得并不勤快,桌椅摆设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细灰,可这个花瓶却很干净。 这不正常。 如果说桌上陈列着玉器文玩,阮隋迎经常把玩是正常的,可是谁没事儿干会经常把玩一只花瓶? 果然,康筠轻轻一转,只听轻微的一声“咔嚓”,旁边的陈列架缓缓划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楼梯。他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在墙上摸到了开关,将陈列架恢复原状。 楼梯下面是一个走廊,顶上的白炽灯射出森冷的白光,照着走廊两侧的房间,康筠从玻璃窗里往里看,有的堆放着一些大木箱子,有的陈列着试验器皿,都没有人。走廊尽头右侧是一间一样的房间,左侧是一扇铁门,康筠推了推,纹丝不动。他从衣袋里摸出铁丝,□□去的 时候没插准,铁丝尖端划过铁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他暗道不好,只听门里沉重的皮靴踏在地上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厉声喝道:“谁?” 康筠悄然后退,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走廊的长度——时间不够。就算他能安全地跑出去,也不可能有时间将暗门恢复原状。只要被发现有人闯入,那么闯入者是谁,不言而喻。 怎么办? 康筠紧紧捏着铁丝,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出了一身冷汗。 同一时间,潘公检在厕所隔间解开裤带草草放了水,打开马桶的冲水开关,然后趴在马桶上,伸手猛抠自己的喉咙,把胃里的酒全呕了出来。他一面呕吐一面在心中暗骂那个杀千刀的赌场老板,不但卷走了他万贯家财,连他的儿子也“接去照顾”了,说如果露陷就卸他儿子的蛋。那可是他亲儿子啊,他儿子的蛋里可装着他的亲孙子啊。他天生精子成活率低,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一个宝贝儿子,如果废了可就真断子绝孙了。 就凭他今天哭这一场,他这辈子在阮隋迎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可比起面子,显然是儿子更重要。 潘公检沉着脸飞快地吐完,在卫生间简单漱了口,用纸巾草草处理了衣服上的酒迹,然后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回到酒席上。他硬着头皮又喝了两轮,阮隋迎终于开了尊口:“接你这批货,可以,不过……” “阮爷有、有什么条件?”潘公检大着舌头说,“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阮隋迎缓缓伸出五根指头。 “不、不行啊,”潘公检又呜呜哭了起来,“这个价,我连成本都拿不回来,我、我……”他“我”了半天,十分艰难地开了口:“我还欠了赌、赌债。阮、阮爷,您最起码给我一成的利,让我把窟窿堵上,嗝。” 阮隋迎倒了杯酒,慢悠悠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潘公检“有些发慌”,一张通红的脸简直要胀成猪肝色,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过了一会儿,他又灌了自己两杯酒,一咬牙:“半成的利,不能再少了。我家里有不少‘稀罕货’,如果生意成了,都送给阮爷。” 阮隋迎却和他打起了太极,顾左右而言他,潘公检“干着急”,就是绕不到正题上,反倒被人灌了一杯又一杯。阮隋迎为了助兴,还让人带了两个水灵灵的年轻姑娘上来陪酒,说相中了哪个,他今晚就可以带走。 潘公检衣香鬓影、左拥右抱,差点儿昏了头,不得不借尿遁到卫生间再次 催吐,可就在他吐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隔间的门突然被叩响了。 *** 皮靴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一声接一声敲在康筠心上。他后背抵在铁门对面的门上,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飞快地用铁丝□□门锁,片刻后轻微地“咔哒”一声,门开了,他无声无息地滑进了门后的黑暗里,轻轻地将门重新锁好。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让人牙酸的轮轴划过地面的声音,铁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康筠屏住呼吸,趴在门缝上朝外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穿着保镖制服的人,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迟疑了一下,又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打开暗门,外面很快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康筠听不太清,似乎是这个人问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客厅外的看守回答没有。过了一小会儿,脚步声又渐渐近了。 康筠从旁边的置物架上顺手摸了一个棒状物品,掂了掂重量,握在手中,背紧贴着门边的墙。如果他一会儿挨个儿打开门查看,那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人敲晕再说。 他听见那个守卫走到门前,脚步声突然停住了,他贴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喘。只听那个守卫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又幻听了?唔,也可能是上回那只老鼠。” 康筠:“……” 紧接着皮靴橐橐,走进对面的门里,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轮轴擦过地面的声音,铁门“哐当”一声重新关闭。康筠又等了一小会儿,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棒状物放回置物架上。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手感不对,借着走廊上的灯光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一根半透明的白色玉势,惟妙惟肖地雕刻成阴茎的形状,足有半尺长、儿臂粗,青筋暴突,样貌狰狞。 康筠不由失笑。 他借着走廊上的微光略略扫了一眼,发现置物架上放满了各种情趣用品,长短粗细不一的玉势,各种材料的□□、肛塞、情趣项圈、贞操锁、乳环、阴茎环、皮鞭,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些连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康筠嘴角抽搐了一下,等到对面完全没动静了,这才轻轻走出去,用铁丝卡着门锁带上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跳出窗子,将留下的痕迹一一清理干净,小心避过摄像头,穿过回廊,就在经过宴会厅门口的时候,他听见阮隋迎轻声吩咐:“去看看他在卫生间做什么。” 一个恭顺平和的男 人的声音说:“是。” *** 隔间的门“笃笃”响了两声。 潘公检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停下呕吐,飞快地擦干净嘴巴,竭力镇定下来,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大着舌头说:“谁啊?连泡尿都不让人撒痛快了。” 隔间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低声道:“有人来了。” 那人说完没再多停留,潘公检听着轻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长舒了一口气,惊觉自己出了一头一背的冷汗,本来已经上头的酒意一下子醒了,他连忙擦干额上的冷汗,“醉醺醺”地在洗手台洗了手,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胡叡幽灵一样轻飘飘地走进来,他禁不住腿一软。 胡叡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表情,见状伸手扶了他一把:“潘公子,小心。” 潘公检醉眼朦胧地对他笑了笑:“我没醉……没醉……” 胡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松开他走进隔间去了,潘公检一阵后怕,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得飞快。他歪七扭八地回到席上,糊里糊涂又干了几杯酒,不敢再多说话,索性出溜到桌子底下装死。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啪啪”拍了几下,那个穿制服的人冷冰冰吩咐:“把人送到二楼客房。”然后他感觉有两个人架起他,将他拖了出去,拖出回廊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阮隋迎问:“依你看,这个人的生意可做吗?” “人不大可靠,”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样的人……好控制。只要当点心,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大不了……” 后面的话潘公检听不清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冰水浸过,无端端打了个寒噤。 第41章 接头 康筠悄无声息地回到客房,两个看守还在大睡。顾珞琛那边的消息是,harvey已经拿到了被害人的证词,只是被看得太紧,找不到机会送出来。 他是真的想不到顾珞琛那种一身黑道老大气质,仿佛分分钟就会命人开飞机撞五角大楼的死人脸,私底下竟然是为公家做事的。还要先拿到证据才能动手,真他妈麻烦,要他说,让他们黑吃黑不就好了么,闲得没事儿干拿什么证词,万一落到阮隋迎手里,他有几条命在? 康筠拎了一瓶白酒,走到窗边,看着沉沉夜色中的山与树,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地下室守卫森严,应该是24小时轮班,他不可能有机会无声无息地潜进去拿证词,可如果干掉守卫,不出半天一定会有人发觉,不但没机会送出去,反倒会把他自己搭进来。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呢? 一月份,南亚的这座山城已经进入旱季,雨水很少,阳光温暖而不暴烈,但是在这个无星无月的深夜,窗外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玻璃窗,远处竟然响起了阵阵雷声。 渐渐地,雷声越来越大,震得房间的玻璃嗡嗡作响。 康筠喝掉一整瓶白酒,酒劲儿尚未上头,不过脚下已然有点儿发飘。他将酒瓶丢在地板上,从醉成一滩烂泥的守卫衣袋里摸到手机,查了下天气,然后打开邮箱,给杜远发了个邮件,然后飞快清除了使用痕迹,擦干净指纹,将手机重新塞进了守卫的衣袋里。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把纸条黏在脸上,按照离开前的姿势趴好,很快酒意上头,他真的趴在茶几上,醉死过去。 他酒量不算好,只要那根弦放松了,其实很容易醉。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干掉了一整瓶高度白酒,因为趴在茶几上睡的,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腰腿酸麻,头痛欲裂。两个守卫早已麻利地收拾好现场,又将他连人带鞋挪到床上,看到他醒来,纷纷取笑他酒量不行,并伸手和他要钱。 康筠正揉着眉揉太阳穴,闻言摊了摊手:“你们看我浑身上下像有一分钱的样子?”他说着扯了一张白纸,刷刷写了个欠条:“以后出去了,百倍奉还。怎么样?放心,等我和你们阮爷做完这笔生意,这点钱还不是九牛一毛,不会欠你们的。” 守卫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可一想到昨天赢的钱转眼翻了百倍,又忍不住狂喜。这时候,他们听见康筠凉凉地补了一句:“当然,前提是我能活着出去。从你们阮爷手底下活着出去的人,好像不多。” 守卫:“……” 这种刚拿到一个聚宝盆,却发现聚宝盆是个玻璃脆,一碰就碎,这种感觉真是不要太酸爽。 这个时候,楼下客厅里,阮隋迎正在和方洪密谈。方洪在纸上写了个数字,推到阮隋迎面前:“这一进一出,倒手卖到香港,或者找‘驾驶员’倒入云南瑞丽,至少能卖到这个价。虽然要冒点险,但是只要做成这一票,就可抵一年的收益,只要小心行事,综合风险率并不高。不过……翡翠原石价格不同,成色差别很大,爷一定要慎重,找懂行的人验过成色之后再收货。” 阮隋迎微微颔首:“不过这一批货,钱局长那边至少要贡三成。到时候出货得他肯担风险才行,你去跑一趟海关,提前打个招呼,探探口风。” “不,”方洪却微微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和钱局长透信儿。” 阮隋迎抬起眼皮,直视着他的智囊:“怎么说?” “钱局长的五十大寿就快到了,到时候肯定要大办一场,h城不少人都会去示好,”方洪讳莫如深地笑了笑,“那批原石我带人去看过了,有块一人高的,油青种,成色还不错,还有巴掌大的一小块切开的翡翠原石,是极为难得的老坑玻璃种,水头足,质地上佳。钱局长信佛,如果请玉雕高手连夜赶雕一大一小两座翡翠观音,小的拿去宴会上给他撑面子,大的宴会后偷偷送过去,必然得他心意,到时候趁机再送一些原石给他,暗示以后生意门路开了,以后什么极品的翡翠玉石都少不了他的,还怕他不为爷大开方便之门吗?” “嗯,”阮隋迎听了之后一点头,“那就不要告诉他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一定要找最好的琢玉匠。你再多找几个识货的人,提前带人去验货,务必保证品质,事关重大,千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方洪道:“是。爷放心。” “嗯,”阮隋迎捻着手中的扳指,“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说完,他话音一转,温和地问:“女儿的病怎么样了?” “多亏爷照应,帮我请了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病情暂时稳定了,”方洪低头道,“爷的恩情,方某永世不忘。” 阮隋迎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 方洪站起来,朝他微一躬身,转身走了出去。他虽然还不到四十,但因为女儿的病,鬓边已经有了星星白发,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周到,多次为他成功规避风险,若不是欠了他的恩情,女儿又在他手中, 定然不会为他所用。 也是时候,再给他一点儿“甜头”了。 门在方洪身后“咔哒”一声阖上了,客厅里只剩下阮隋迎一个人,他站起来走到花瓶边伸手一扳,置物架缓缓划开,他沿着向下的楼梯走进地下室,值班的守卫听到声响,打开铁门躬身道:“爷,您来了。” 阮隋迎问:“调教得怎么样了?” “回爷的话,听话多了。” “挑几个最水灵的,明天带上来让我过目。仔细着点,别拿那些没□□好的充数,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侍卫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神色愈发恭谨:“是。” 吩咐完这些事情,阮隋迎不再停留,他走出地下室和客厅,吩咐霍海农:“备车,去南城。” 当天晚上,阮隋迎没有回来。受拉尼娜现象影响,这个东南亚小国的冬天,降雨异常地多。这一场深夜不期而来的雨,下了整整一天两夜,第二天黎明的时候还没有停。别墅地势高,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山脚下的时令湖却已经是一片汪洋。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就仿佛地壳深处有一只巨兽在压抑地咆哮、艰难地抖动身体。大地为之震颤。 康筠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边向外望去,在熹微的晨光下,隐约能看见一道瀑布从山上垂挂下来,在巨石上磕磕绊绊,奔腾咆哮而下,丈许宽的水柱砸在较为平坦的石地上,轰轰作响,惊心动魄。 而外面的雨,还在下。 康筠仰头看去,初露的晨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他唇角边的一丝浅淡的笑意。 不出半刻钟,楼下就传来隐隐的喧闹声、惊呼声和斥责声,康筠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一面扣扣子,一面拉开门,睡眼朦胧地问外面睡着的守卫:“怎么了?” 守卫显然刚被吵醒,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啊。” “走,下去看看。” 守卫跟着他下来,站在回廊下“看热闹”,不远处一群人熙熙攘攘,个个衣衫不整形容狼狈,但晨光下依稀可见年轻鲜嫩、容貌姣好的脸,周围□□个守卫拿着武器大声呵斥,有人问:“通知阮爷了吗?” “打过电话了,”一个人高声回答,“阮爷让咱们把人暂时安置在宴会厅。” 康筠身旁一个守卫高声问:“怎么了?” “他妈的谁知道?”那头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说,“地下室突然 进水了,今年太他妈反常了,大冬天下这么大的雨,搞不好是把天池给下漏了。” 这是南亚的一座有名的休眠火山,两百年前的一次喷发后,在火山口形成了一个不很大的天池,在山的背面原本就有一个缺口,常年有瀑布飞流直下,直泻谷底,惊心动魄,奇峰、怪石、秀水、古树、瀑布,景致绝美,夏秋两季野花盛开,花朵色彩绚丽,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来游。 昨天他给杜远发的邮件内容是,让他派人在阮隋迎别墅这一侧开一个小缺口,尽量挪动本来就松动的岩石,造成大雨冲刷的效果,只要他们暂时瞧不出端倪即可。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既然不可能进入守卫森严的地下室,那就让他们自己出来。 宴会厅在回廊西侧,守卫们呵斥着浑身湿漉漉的年轻男女们朝这边走来,康筠侧身避在廊柱下,仿佛有些困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手心向内的手势。 他这热闹看得有点儿遭罪,即便避在廊柱下,却还是被汹涌的人群带到,踉跄了一下。守卫赶紧扶住他们的“玻璃脆聚宝盆”:“你没事吧?” “没事,”康筠在熹微的晨光中笑了一下,“我们上去吧。” 他带着守卫回到卧室,关上门,展开右手。他的手心里赫然是两颗惟妙惟肖的臼齿——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是伪装成臼齿的微型扫描仪和录音笔。带电磁感应装置的窃听器之类不可能带进来,但这种可以关闭的小装置却很容易逃过检测。 康筠毫不迟疑,飞快地将这两颗臼齿塞进了他智齿的位置。 第42章 致命危机 阮隋迎带人赶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沉着脸从加长轿车上下来,先带人查看了地下室的情况。进水的排气孔已经被堵严,抽水水泵嗡嗡作响,水已经被抽出去大半,但墙皮湿了半人高,那些之前储存的弹药装备,肯定都不能用了。阮隋迎的脸色愈发阴沉,他低声吩咐霍海农:“派几个人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海农应了一声“是”之后退下了。阮隋迎带着胡叡走出地下室,沾了水的皮靴踏在羊毛地毯上,一片狼藉。他对胡叡说:“让guy赶紧把挑出来的人收拾干净了,九点之前带过来给我看。” “是。” “等等,”阮隋迎顿了一下,“把人带下来吧,让他去隔壁会议室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璐飞一会儿如果来了,让人把她拦在外面,就说我有要事,没工夫见她。” 胡叡点头退下了,阮隋迎疲惫地坐在红木大师椅中,用一只手慢慢揉着太阳穴。他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是偶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井然有序、秩序分明的国度一点点拨乱了。可他被这段时间接踵而来的事情搞得心绪烦乱,摸不到一点儿头绪。他摸到桌上的念珠,握在手中慢慢捻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回廊上,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咔咔”作响,胡叡的声音带了一丝焦急:“夫人,夫人,爷有要事,不能见您。” “要事?”一个女人的干脆利落地说,“大清早的,有什么要事?” 紧接着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一身职业套装的陈璐飞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微微一愕,不过还是开口问道:“黎朗呢?” “黎朗……”阮隋迎觉得心里有股小火苗蹭地窜上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焦灼感焚烧了他的理智,夺走了他一贯的冷静,他“啪”地一声把念珠摔在桌面上,“自从把他接回来,我看你待他比我都上心,知道的说你把他当弟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养小情人!陈璐飞,这段时间我没顾上教训你,长本事了是吧?” “我……”陈璐飞在他的暴怒下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但还是抬头看着他道,“阮爷,derrick将军有暴力倾向,你以前送过去的人有进无出,你把他送给或者卖给别的谁我都没意见,姐弟一场,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他死。阮爷,求您……” “我的决定,还没有你置喙的余地,”阮隋迎脸色阴沉,打断她的话,淡淡吩咐道,“胡叡,叫人进来,把她拖走,先在小黑屋关一天。 ” 陈璐飞一路被拖出去,拼命挣扎:“阮爷,阮爷……”康筠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出门正撞见陈璐飞被两个保镖架着往楼梯上走,他不露声色的问:“这是怎么了?” 负责押送她的保镖呵斥了一句:“没你多嘴的份儿!” 陈璐飞看到康筠,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神中浮上焦急之色,不过情势所迫,她没敢开口,只来得及对他递了一个眼神,就被拖上了三楼。 康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见别墅门外的加长黑色房车里,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身材还带着少年式的荏弱,漆黑的碎发垂在脸颊边,更衬得皮肤雪白,唇色鲜嫩,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小鹿一样,远远看去含着温润的、带着微微怯意的柔光。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黎朗既不像陈璐飞待人处事沉稳大方,也不像霍冉冉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在那几个人里,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总是默默地呆在角落里,微笑着看他们聊天、说笑。就连在微信群里,他也是极少冒泡的一个。 因此,康筠之前对他的印象最浅,肯帮忙也不过出于正义和同情。但是如今看来,黎朗竟然是他们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是那种毫无侵略性的好看,温润恬静,不显山露水,却天然地惹人怜爱。这样一个人,大概只有被逼到极限,才会起意杀人吧。 陈璐飞之前跟他说过,阮隋迎打算把他送给derrick将军。那么如今阮隋迎突然把他带到这个别墅,九成九是derrick将军要来。 而这个时候,他让blithe散布出去的消息多半已经传到了derrick将军的耳中,derrick就算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的来意肯定也不会是来做客吃顿饭这么简单。一个喜好美女的人听说有一个绝世美女而无法得到的心情,大概和饿死鬼看到一桌丰盛的大餐差不多,derrick再有城府也必然心痒难耐。 他未必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但日后会不会离心,就看阮隋迎舍不舍得了。 康筠看着窗外思忖了片刻,对身旁的守卫说:“手机借我用一下。”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不行,阮爷吩咐过……” “闭嘴!阮爷给你们一人五十万吗?”康筠的目光冷冰冰从他们脸上刮过,“废什么话?拿来!” 守卫在他突然凌厉的目光下愣了一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机竟然已经被他捏在雪白的手指间,只见他熟练地划开密码锁, 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重新塞回他的衣袋里,还伸手帮他整了整衣襟,露出一个有点儿意味深长的笑意:“别忘了,我的命值一百万。”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默默退到旁边不吭声了。他们并不是阮爷手底下的核心人物,为他做事也不过混口饭吃,平常有好处也轮不到他们,虽然比一般的工作拿的钱多,但按照目前的情况,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攒够五十万。 再说了,刚才那么点儿时间,他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只是打开浏览器上下网,应该不打紧。那个被摸去手机的守卫佯装玩游戏,偷偷打开浏览器,发现他只是百度了一下“南黎山天池”,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而同一时间,黎朗已经在侍卫的监视下,踏着满地泥泞,走到了旁边的会议室里。佣人送上几盘点心、面包和一杯牛奶,又静悄悄地退了下去,他坐在桌前,撕了一片面包慢慢吃着。 他并不是性情刚烈的人,要是那样,他根本活不到现在。相反,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很顺从听话的。自从阮隋迎从拘留所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会被当做一件玩物,卖给或者送给一个陌生男人。所以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很平静,和那天准备干掉魏国强的时候一样平静。 魏国强死之后,黎朗以为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变,可是没想到转了个弯,却还是走到了从前的路上。听说derrick将军是个可怕的人,可…… 黎朗将面包片慢慢咀嚼,咽下去,又喝了口热牛奶,唇边露出了平静的笑意——再大不了,也不过一死而已。他已经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佣人送上食物就离开了,侍卫守在门外,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他看着窗外被雨洗过的绿树发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好听年轻男人的声音笑道:“黎朗和我同学一场,我就进去打个招呼,你们这么多人守在门外,还怕人跑了不成?” 黎朗心头一跳,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康筠的。那个男人不但长得漂亮,为人大胆爽利、飞扬恣肆,搁在哪儿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和他刚好是两个极端。他眼睛微微亮了,听到门口一阵拳脚相击之声,又不由有些担心,忍不住站起身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康筠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将门“砰”地一声摔在了侍卫脸上。 黎朗看到他的笑意,也禁不住 被他感染,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说着看了眼他身后,眸中浮上淡淡的担心:“你……”陈璐飞说过,康筠是顾少的原配夫人,两个人关系很好,他当时还觉得很羡慕。可顾少和阮隋迎向来不对盘,康筠又怎么会出现在阮隋迎的别墅? 康筠却笑着截住了他的话头:“我在这里‘做客’,看见你来了,所以过来打个招呼。”说着亲昵地拉过他的手:“好几个月不见了,最近还好吧?”说着却背过摄像头的位置,在他的手上写道:“等下门口有人接,不要慌。” 黎朗神色蓦然一变,诧异地抬头他,康筠对他微微摇头,继续写道:“你只管上车走,其他的我来搞定。”嘴上却说道:“听说你要跟derrick将军了,我见过他在报纸上的照片,鼻子很挺,据说鼻子挺的人*都大。被他艹一定很爽。” 黎朗:“……” 门外偷听的侍卫:“……” 黎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一双浅棕色的眼眸中含着惊讶和崇拜的神色,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上次的事儿,璐姐说是你做的,是真的吗?” 事发突然,康筠来不及阻止黎朗,心中一跳,暗道不好,只能祈盼窃听器那头没人。可不出片刻,走廊那头就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脚步声,片刻后会议室的门开了,胡叡淡淡道:“康先生,爷要见你。跟我来吧。” 第43章 自救 康筠的预感从来很准,上次和陈璐飞见面的时候,他就有种隐隐的不安,没想到这预感没应在陈璐飞身上,反倒应在了黎朗身上。陈璐飞一定没想到他和黎朗会再见面,所以少嘱咐了一句,结果坏了大事。 阮隋迎绝不是好糊弄的人,他只需确定他和魏国强的事情有关,必然会猜出他之前和陈璐飞有过联系,甚至进而推断出他并非要真心合作,相反,可能会对他不利。一旦确定了这一点,他必然会怀疑他手里那份名单的真假,他安排好的连环计无法进行还是小事,恐怕立刻便要小命不保,甚至还会牵累陈璐飞。藏在他臼齿里的harvey辛辛苦苦收集到的证据,也无法再送出去。 他将……一败涂地。 黎朗显然也知道他说错了话,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落在胡叡眼里,恰好又证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康筠哭笑不得,只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不要再轻举妄动,然后跟在胡叡后面走出去了。 短短几十步路,康筠走得十分艰难,他心念电转,飞快思忖着如何应付目前的困境,如何解释这件事,阮隋迎才会暂时放过他和陈璐飞,并且不会对手上的名单产生怀疑。对现在的他来说,否认没做过这件事反而会引起阮隋迎更深的怀疑,虽然承认可能更为不利,但最起码不会触动阮隋迎的逆鳞。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承认了,不同的承认方法,可能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一字一句,半点马虎不得。 会议室和客厅距离不远,眨眼就到,胡叡打开门,对他比了个手势:“请!” 康筠走了进去,微微低头:“阮爷,您找我?” 胡叡在来带他之前显然已经先知会了阮隋迎,他仍旧是一贯的面部表情,只是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却微微眯着,里面射出的寒光刀子一样从康筠脸上刮过:“魏国强的事……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康筠毫不犹豫一口承认,紧接着又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迷茫神色,“阮爷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最终确定与我合作的吗?” 阮隋迎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痛快,听到后面一句话,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愕然,眯着的眼也睁开了:“因为这件事?” “啊?”康筠似乎也被他弄糊涂了,隔了一会儿仿佛才反应过来,“阮爷不会就听我说我是北极狼的手下,手上拿了顾珞琛的内部资料,凭这些就……相信我,决定和我合作了?” “哦?”这些话显然让阮隋迎略 略不满,他微一挑眉,“难道还有其他缘故?” 康筠不无尴尬地笑了笑:“那这么说我要谢谢阮爷的信任了。之前煞费苦心投石问路,原来都白费了。”这次,他没等阮隋迎再发问,就老老实实地交代道:“之前听说阮爷和魏国强有点儿不愉快,阮爷将黎朗这么极品的鲜肉送给他,他收了人却仍旧对阮爷不假辞色,所以自作主张弄死了魏国强,还特意借着‘同学’的关系约璐飞姐出来见面,委婉地和她透露了一二。听说不久之后阮爷就把黎朗接回去了,我还当阮爷是收了我这份微薄的小礼物,怎么,璐飞姐竟没跟阮爷说?” 康筠之前曾听人说黎朗是阮隋迎送给魏国强的,像魏国强那种当兵出身,自视甚高的人,就算接受了阮隋迎的“供奉”,也定然不会对阮隋迎这种“道上混”的人假以辞色。就从魏国强却并没有出现在阮隋迎的势力网中这一点来看,阮隋迎必然对魏国强不满。 他在赌魏国强和阮隋迎关系不睦。 如果他赌对了,陈璐飞固然会因为没有坦白而受到苛责,但毕竟并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挨一顿骂,比“私通外敌”这个罪名轻多了。 他知道阮隋迎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但只要有一两分相信,这件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只要能再拖上一段时间,等他把证据送出去,等潘公检和他的生意成了,阮隋迎就算再起疑心,也翻不出什么大水花了。 阮隋迎低头捻着手中念珠,盯着他没有说话。康筠微微垂首,目光却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坦坦然然,没有半分畏缩和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门“咚咚”响了两声,霍海农风尘仆仆地进来了:“爷,查清楚了,天池边有一块熔岩风化严重,在大雨中滚进了天池,因为连日大雨天池水面暴涨,山那边的瀑布流不及,水就从这一侧的缺口留下来了。” 阮隋迎捻着念珠:“你是说,这件事纯属偶然?” “爷的意思是……”霍海农楞了一下,“有人故意搞鬼?我再着人去查。” 阮隋迎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人为,那么嫌疑最大的人,很显然就是这个被他软禁在别墅的年轻人。他的目光凌厉地从康筠脸上扫过,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微微垂首,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破绽。仿佛这件事确实与他无关。 这说明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康筠确实毫不知情。第二,这个人城府太深,即便在他面前也可以半点声色不露。如果是后者……那 么这个男人的可怕,可能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阮隋迎看了他许久,终于对胡叡说:“请康先生去书房稍坐,好好招待。” 康筠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阮隋迎没有立刻发难,就说明他真的赌对了。但是这个老狐狸不肯轻易相信他,所以他的待遇从“软禁”上升到了“明禁”。他微一颔首,转身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回廊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是军靴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胡叡一出门就迎面碰见一队人,显然吃了一惊:“将军,您这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怎么?”derrick眼窝深邃,眼神阴鸷,鹰钩鼻下的嘴角扯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什么时候来,还要经过先生同意?” “不敢,”胡叡素来忠心不多话,并不擅长人际,他知道他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闪开门,躬身对derrick比了个请进的手势,“阮爷在里面,将军请。” derrick将军身量极高,门框虽然不矮,但他戴了军帽,要微微低头才能通过,康筠离他不过三米远,他故意顿了下脚步,抬头看了derrick将军一眼,对他微微一笑。derrick将军感觉到他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他四分之一德国血统的缘故,他的眼窝比一般亚洲人要深得多,因此目光显得格外阴鸷凌厉,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难招惹。但是等他看清康筠的相貌和他脸上的笑容,脸上的神情立刻缓和了下来。 康筠朝他点了点头,脚步不停,朝外走去。他听到阮隋迎不卑不亢道:“因为早上出了点儿事,尚未处理妥当,担心怠慢了将军。手下不懂事,让将军见笑了。” “小事,”derrick将军笑着摆摆手,把军帽摘下来,丢在茶几上,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刚才那个是谁?阮老弟的新欢?” “不,”阮隋迎微微摇头,“这是顾三少的夫人。” “顾三少?”derrick看起来相当惊奇,他眉毛一动,“的夫人?他怎么在你这里?” 阮隋迎知道,之前黄子艳的事情大概已经让derrick将军不满了,要不然也不会不顾约定提前造访,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因此这件事情决不能再有所隐瞒,所以简单照实说了。 derrick听完之后,唇边浮上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有点儿意思。” 阮隋迎眼神微变, 他对刚回来的胡叡使了个眼色,胡叡心领神会,又默默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将黎朗和几个年轻鲜嫩的女孩子带了上来。阮隋迎打眼略略一扫,眸色就是一沉。 凌晨地下室进水,这些选好的女孩子们都受了惊,淋得湿漉漉的,虽然换了干净衣裳,精心打扮过,还是能看出来脸色苍白,笑容都有些勉强,有的可能受了凉,还在瑟瑟发抖。 derrick将军的目光从女孩儿们脸上扫过,最后定在黎朗身上,淡淡道:“阮老弟,你这不是敷衍我吗?” 原本这些女孩子个个姿色上佳,虽然表情有些让人扫兴,但只是因为临时受惊,他还不至于不能接受,况且这个男孩子长得漂亮,难得的是眼神温润,小鹿一样可爱,让他心中禁不住微微一动。可因为之前黄子艳的事情让他略有不爽,这么好的“题”,他不可能不借来发挥一下。 “非常抱歉,”阮隋迎诚恳道,“昨夜山顶天池决堤,地下室淹了,这些姑娘们都受了惊。等过几日……” “哎?何必要过几日,”derrick将军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听说你有个叫黄子艳的女人,貌若天仙,我很好奇,不如把她叫出来见见?” “将军太夸奖了,”阮隋迎迟疑了一瞬,“她现在不在这里,接过来也需要时间……您看……” “中国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不夺人所爱,”derrick将军不等他说完,再次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他站起来拍拍阮隋迎的肩,“老弟,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的礼物我笑纳了,只是可不可以加个添头?” 阮隋迎愣了一下:“什么?” derrick突然拉起黎朗的手,轻轻捏了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我对顾夫人很感兴趣,不知阮老弟是否舍得割爱?” 第44章 交易 这个要求,阮隋迎无法拒绝。他之前因为黄子艳拨了derrick将军的逆鳞,又因为今天一场大水措手不及,导致“赔罪”赔得也不是那么有诚意。再说,他本来就没想留康筠的性命,derrick愿意替他“动手”再好不过,只是,康筠手里剩下的那部分内账和名册还没到手,他有点儿不甘心。 好在他已经握有一部分的内账和名册,就算不能彻底扳倒顾珞琛,也够他喝一壶了。况且如果和潘公检的生意做成了,再徐徐图之,打开翡翠走私这一条“商路”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阮隋迎立刻就让人把康筠带了过来。 康筠呆在阮隋迎的大书房,身边杵着两尊怎么逗都不会动的*保镖肉像,无聊得要长毛,可他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就被重新带到了客厅。 看来,是他那一眼起了作用,derrick果然对他产生了兴趣。 黎朗看见他过来,神色中是掩不住的担心,康筠对他安抚地笑了一下。黎朗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竟然还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纯善,没有心机,会为别人的安危牵肠挂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若非黎朗今天这“神来一笔”,他原本不需要走derrick将军这步棋,等证据送出去,顾珞琛那边正式动手的时候,他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 但是被黎朗这么一搅,他不得不冒险出此下策。康筠看人很准,即便刚才只是惊鸿一瞥,他已经断定这个人虽然城府深沉,很难对付,却不是阮隋迎一道的人。也许还能拼得出一丝生机。 derrick坐在沙发上,仍然捏着黎朗的一只手,看到康筠,眸中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康筠目光滑到他的手上,微微一眯,“但是不愿意和人分享将军。” derrick将军哈哈大笑,仿佛并不介意他出言不逊。 他拉着黎朗站起来告辞,阮隋迎挽留他吃顿便饭,derrick笑了一下:“不必了。阮老弟府上还有事没有处理妥当,我就不多耽误了。清理地下室大概需要人手,我给老弟留一队人,尽管差遣,不要客气。” 这是不放心他,要派人监视了。 “将军太客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阮隋迎一团和气地送了derrick将军出去,等人一走,他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低声吩咐胡叡:“去叫海农安排他们在外围清理,让他亲自看着 ,千万不要让他们接触到地下室的机密。” “是。” derrick命令一队人留下,另外一队人跟着他走,皮靴踏过地面,泥水飞溅,derrick看到黎朗雪白西装的裤脚沾了泥,皱了皱眉,一把将黎朗捞了起来,大踏步地走到车前,将人直接塞进了后座。 他身后跟着一队兵士,一个穿着一样的丛林迷彩的人从别墅旁的树林里钻出来,悄悄跟在了队列最末。康筠原本走在黎朗旁边,一点点不着痕迹地减慢了脚步,落到了队伍最末,这个时候,他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旁边全副武装的士兵下意识地拉了他一把。 这一点小插曲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前面的士兵只是问了一句“没事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的之后,便无人再理会。所有人沉默有序地上车。康筠也上了车,坐到了黎朗身边。 后面士兵乘坐的大卡车发动机嗡嗡作响,阮隋迎安排送小姑娘们的面包车也已经打着火,打头的军用吉普却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司机转过头来,苦着脸说:“将军,打不着火了。” “下去检查一下。” “是。” 司机打开发动机盖,检查了一会儿,回道:“将军,油管裂了。” 吉普车会携带备用轮胎,但是没有人随身携带备用油管,一时半刻可能走不掉了,士兵们纷纷下车,derrick将军也走下车来,沉着脸查看了油管断裂的位置——断裂面很整齐,显然有人动过手脚。 刚才为了给阮隋迎制造一点压力,他把两队人马都带进去了,只留了两个司机。他沉声问:“方才你离开过吗?” 司机面色陡然变白,他打了个寒颤:“就、就上了趟厕所。” “是不是有人吹口哨?” 司机蓦然抬眼:“将军怎么知道?” derrick没搭理他,沉着脸吩咐警卫班长:“你派人去阮隋迎那里问问,有没有备用油管。再派两个人去市里汽配店。” 士兵们得了命令,各自去做事了,趁着现场混乱,一个士兵缓慢地和他前面的人拉开距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 去阮隋迎那边的人很快回来,答复是没有。derrick将军的脸色更沉了,他不笑的时候,法令纹显得格外深重,一眼看上去竟有些阴森了:“加强戒备!”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有人,可能 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一连数日的雨还没有停,不过已经从倾盆大雨转成了毛毛细雨,沾衣欲湿,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康筠扶着黎朗下来透气,就在这个时候,马路尽头突然开来另外一辆军用吉普车,康筠亲昵地搂着黎朗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道:“等下车停了,你就上去。别紧张。” 黎朗眸中闪过一道讶色,倒是没再做出什么大表情,他轻声道:“那你呢?” “你放心,”康筠道,“我暂时留在这里,拖住他,等过一阵子,我找机会再逃出来。我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吗?别看我,看前面!” 黎朗却断然道:“不行!”他小声但坚定地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救过我的命,我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深入险地。” 康筠简直要给他跪下了。 这事儿如果和黎朗说不通,再来个拉拉扯扯,待会儿别说人走不了,恐怕derrick打眼一扫就会看出破绽。可时间不等人,吉普车眨眼功夫就要到眼前了,康筠当机立断,手搁在黎朗肩上,趁着别人目光都被吉普车吸引,打了个“危险、任务暂停”的手势。 本来要减速的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只见那部军用吉普车丝毫没有减速,车轮飞速碾过积水的地面,溅了他们一身泥点,然后绝尘而去,继续沿着盘山公路向上攀爬。 士兵们纷纷大骂,derrick将军看着那辆吉普在山路上转过一个弯,彻底看不见了,一双浓黑的剑眉缓缓皱了起来。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非偶然,却又让人丝毫摸不着头绪。 按照一般的逻辑,对方故意引走司机,趁机割断油管,肯定是想趁着他滞留在此的机会做什么事情,如果刚才的吉普里伸出一杆枪,或者停下来抢……那这件事就对了。他想着侧头看了康筠和黎朗一眼,两个小东西正手挽着手说笑,不知康筠说了什么,那个小鹿一样的温顺的男孩儿突然笑了起来,棕色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漂亮得惊人,derrick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是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撞了一下,禁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半小时后,开车出去的士兵带回了替换的油管,整个过程并没有出任何的幺蛾子,阮隋迎听到了消息还出来陪了derrick将军一会儿,甚至派了人一一排查嫌疑人,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真的无关一样。 derrick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不必费神了,只是一根油管 而已。” “将军在我这儿出的事儿,就是我的责任,”阮隋迎微微低头,“我一定会给将军一个交代的。” 所谓交代……也不过就是一个合理的缘由和一个替死鬼而已吧。 derrick不置可否,挥挥手上了车,车子很快驶上盘山公路,绝尘而去。阮隋迎捏着念珠,面沉似水,他总觉得不管是黄子艳的消息散出去,还是今天derrick的座驾被人割断油管,都不是那么简单。 仿佛有意无意在离间他和derrick将军的关系。 不过他来不及再多想,因为方洪打来电话,说货已经让懂行的人验过了,翡翠大部分是油青种,还有少部分的花青和芙蓉种,但品质都还算不错,至少能翻十倍的利,问他要不要亲自过来看看,安排接货。 阮隋迎思忖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说来也巧,潘公检存放那批翡翠,租用的刚好是码头上崔江山的仓库。这个崔江山自小混码头,到如今h城的整个码头,来往船只、进出货物、码头仓库,全部都在他控制之下,谁见了他都要称一声“崔爷”。更巧的是,崔爷是他堂弟阮霈林的老丈人,算起来也和他沾亲带故,在他的地盘上交易,阮隋迎也能放心不少。所以他也没叫霍海农跟,带了几个保镖就去了。 下午三点,阮隋迎来到放货的仓库,潘公检亲自到门口迎接,他身后的阴影里,方洪逆光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微微低头,恭谨道:“爷,都安排妥当了。您验过之后就可以接货了。” 阮隋迎点了点头,带头朝仓库里走去。仓库没有窗子,空间又大,即便有一百瓦的白炽灯照着,也显得相当阴森,打眼一望,里面全是一人多高的大型集装箱。方洪退后半步默默跟在他身侧,命人一个个打开集装箱,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翡翠原石,有的已经被切开一个小口验过品质。 阮隋迎微微颔首,这个时候,胡叡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片刻后挂掉电话:“爷,霍队长和derrick将军的人发生了冲突,被、被流弹误伤,已经……” 阮隋迎城府深沉,向来不轻易表露情绪,听了这话脸色也变了:“给李椿打电话,让他迅速带人过去,务必稳住现场,等我回去。” “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集装箱被撬开,露出了满满一箱塑料封装的白色粉末。 阮隋迎眼皮一 跳,让人把盖子合上,冷冷问方洪:“怎么回事?” “不知道,”方洪道,“我上午带人来验货的时候还没有。爷,恐怕……”他的目光从潘公检脸上淡淡扫过:“有人故意设了埋伏,爷,撤吧。” 潘公检早在看清箱子里的东西的时候就快吓尿了,脸色煞白煞白,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阮爷,你、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阮隋迎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寒声吩咐:“带走。撤!”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警笛声,几乎是片刻时间就到了仓库门口,车门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跳了下来。 第45章 最终战役(一) 顾珞琛被警车带走的时候,唇边甚至带了一丝的冰冷的笑意,他知道背后肯定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监视着他的动向。警察原本以为他们摊上大事了,没想到这个顾家三少的态度竟然非常配合,不但乖乖跟着他们去了警局,在问讯室里也是有问必答,跟他们接到的匿名举报证据丝毫不差,于是飞快地定了案。 按理说,像他这种数额的偷税漏税,除了罚金,还要拘役。但是警察哪儿敢□□顾三少,收了罚金,还没等人保他出去,就客客气气地将他送了回去。 这是康筠被带走的第十一天傍晚,顾珞琛一个人回到家。他的面色还是一样的冷静,眼睛里却生了红血丝,腮边也是一片铁青。这十一天,他的心一直像是被一根绳子吊着,揪得难受,时时刻刻像在走钢丝,他睡眠本来就不好,这些天几乎少到没有。 为了带走那队精锐,他和他哥产生了一次严重的争吵,和他哥死磕了三天三夜,才逼得他哥同意。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h城,却又被警察带走,在问讯室里住了两天。 警察不敢为难他,甚至在问讯室里给他支了临时行军床,但他还是自虐一样,在桌前坐了两个晚上,加起来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但他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十一天了,除了按照约定寄出去的那封匿名快递,康筠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顾珞琛揉了揉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打电话让韩城过来,两人铺开仓库、别墅和密道出口的地图,再次详细地探讨了围捕路线,设想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和相应的解决方法。三个小时后,顾珞琛合上地图,对韩城说:“你再去检查一遍仓库,千万不能出差错。证据一旦到手,立刻联系缉私局和缉毒大队。一定要确保在阮隋迎在交易现场的时候到达,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 “是,放心吧,”韩城低声道,“顾总,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等等,”顾珞琛又喊住了他,“你再帮我跑一趟临河小区,给队里的人送点儿吃的,告诉陆云翼,让他们好好休息,24小时待命。” “是。” 韩城应了一声出去了,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映得整间客厅影影绰绰,冷清又阴森,顾珞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揉着眉心,情不自禁地想起康筠……只要他的小娘炮在家,家里就总是热热闹闹的,他喜欢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喜欢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咔嚓咔嚓”嗑瓜子,喜欢把沙发罩揉得一团乱 ,衣服总是随手乱丢,茶几上总是摆满了各种零食。乱七八糟,却充满了一种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他的小娘炮啊……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他愣了一秒,紧接着眉宇间迸出一丝掩不住的狂喜,疲倦到极点的精神瞬间一振,他从衣袋里摸出手机,登录提醒软件弹出通知,就在十秒前,康筠登录了他那日留给他的邮箱。 他的小娘炮啊…… 顾珞琛盯着屏幕,轻轻舒了一口气。三分钟后,软件弹出第二条提示,邮箱已退出登录。他没有动那个邮箱,康筠素来谨慎,发出去的内容,肯定一早就清除了全部痕迹,他从贴身衣袋里摸出另外一部老式手机——康筠留给他的那部,给联系人之一的杜远打了个电话。 他并不知道康筠把邮件发给了谁,但直觉是杜远。康筠这个时候冒险发邮件出来,一定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信息,也不可能是为了要钱,多半是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做,杜远的执行力,是三个人里最强的。 应该是康筠之前嘱咐过他们,杜远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情愿,但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实说了。 顾珞琛一听就明白康筠这么吩咐的用意了。康筠一定是在拿到证据这件事上遇到了困难,才会想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无法进入地下室,索性让他们不得不从地下室出来。 虽然乍一看似乎撇清了嫌疑,但实际上还是在冒险。 其一,天池突然决堤这件事还是很蹊跷,如果处理不当,只要阮隋迎派人上去一看,很容易发现破绽,那么康筠的处境就危险了。其二,如果开口过小,水流可能无法进入防水严密的地下室,如果开口过大,进水速度过快,就可能会出现人员伤亡。实际操作上难度很大。杜远虽然执行力强,但并不是专家,具体操作上难免出现疏漏。 所以他果断道:“这件事交给我。” “不行,”杜远说,“老大……” “你们老大把命都交在我手里了,”顾珞琛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出了事你负责吗?” 杜远愣了一下:“可是……” “好了,”顾珞琛说,“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你家老大出了事,你尽管来找我,我把命赔给你!” 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给他一个过命的战友打了个电话,战友的弟弟在h国最好的理工大学教授地质学,人很可靠。他连夜派车将 人从首都接过来,冒雨进行了实地勘察与测算,然后根据岩石原有的风化程度,指挥人小心切割。凌晨时分,才终于完工。 天刚蒙蒙亮,正是最好的时候。人们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即将苏醒,不至于会听不见瀑布的轰鸣和水流灌入的声音,但也正因为天色没有大亮,更便于掩护他们的行动,不至于被人发现端倪。 果然,一个小时后,邮箱再次被登录,这次康筠只停留了半分钟,飞快地发出了指令。当时,顾珞琛一行人和杜远派来的几个帮手刚从山顶天池下来,车子正飞快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这次没等他打电话,杜远就主动和他联系,说老大给了他两个命令:第一,让他搞一套和derrick手下士兵一样的丛林迷彩装,等康筠出来的时候伺机接证据。第二,让他派人找机会割断derrick座驾的油管,再搞一辆防弹车,替他接个人。 接证据和割油管的事情难度并不高,顾珞琛没插手,他只是让人搞了辆邻市牌照的军用防弹吉普,让韩城脸上涂了油彩,亲自开车去接,有一辆好的装备和一个熟悉康筠的人,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出现差错。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顺利接出人来,康筠给韩城打了个“危险,任务暂停”的手势,韩城皱着眉,一脚油门踩下,一边沿着盘山公路继续向上爬,一边用车载电话向顾珞琛汇报了现场情况。顾珞琛面色阴沉地听完汇报,让他从另一条路尽快赶回来,准备行动。 顾珞琛挂了电话,拎起大衣,大踏步地出门,开车甩掉了跟踪,给陆云翼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去阮隋迎的别墅附近潜伏待命,紧接着飞车到约好的地点拿到了田付送来的两枚“臼齿”,坐在车上用笔记本电脑迅速拷贝了一份录音和受害人签名扫描件发给维和部队总部,申请到了行动权限,然后飞车去了当地警局,把两枚臼齿交给了当地警局。 韩城之前已经打过招呼,当地的缉毒□□队也派了人去仓库附近踩点,整装待命,在得到阮隋迎已经到达的消息之后迅速出警。同一时间,顾珞琛和韩城飞车赶到城北,带着一队精锐包围了阮隋迎的别墅。 那个时候,“刚接到消息”带人赶来的李椿还没有到,别墅里一片混乱,顾珞琛的人迅速控制了别墅,救出了所有被拐的年轻男女,将他们暂时送到警局安置。 ——包括harvey。 但是,康筠不见了。 harvey皱眉:“早上还在啊,证据是我亲手交到他手里的。” “嗯,”顾珞琛点头,“他送出来了,我已经传了一份给总部。你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请你吃饭。”说着勾了一下嘴角:“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harvey这些天被“折腾”得不轻,早上又被“水漫金山”,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很是疲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上车补眠去了。 顾珞琛让人把别墅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筛过,哪儿都没有康筠的影子。他面沉似水,在监督他们清理完毕现场之后,和陆云翼一起下到地下室。 地下室刚刚抽干水,地面和墙面都是湿漉漉的,有些地方的墙皮因为沾水片片翘起。guy和一众活着的护卫被赶到刚刚抽干水的地下室里,抱着头在墙边跪了一排,derrick将军留下的警卫队持枪守在一边,顾珞琛沉着脸一枪打在guy耳边的墙上:“康筠呢?” guy抖了一记,距离过近的枪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失聪:“你、你说谁?” “你们老大五天前带回来一个男人,长得很漂亮,”顾珞琛冷冷道,“他人呢?” guy还没开口,旁边derrick的警卫班长对他敬了个礼:“顾夫人吗?他在将军那里。将军说,如果您想要他活着,就一个人过去一趟,他在m市的滨海花园酒店。将军说,他只等您三个小时。” 第46章 最终战役(二) 连绵的雨刚停,就起风了。大风呼啸着刮过,仓库的铁门“哐当”作响。阮隋迎刚带着几个保镖和胡叡、方洪撤到门口,正撞上全副武装的缉毒警察从车上跳下来。不说胡叡和方洪的枪法根本不行,就算一个顶一个,他们五六个人对上那么多警察,也没有任何胜算。 阮隋迎即便仍然能保持镇定,心也禁不住凉了。 要束手就擒吗? 如果交易翡翠原石,只要他一口咬定只是来验验货,警方没有拿到确切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钱均那边和derrick只要稍微施加一点压力,不了了之是早晚的事。 但是毒品…… 阮隋迎心下飞快地思忖,却迟迟下不定决心,眼见警察已经冲到门口,一个保镖将□□“咔哒”一声上膛:“爷,动手吗?” 他眼睛闭了一下:“不,不要动手。” 仓库中为什么会出现毒品?这很显然是有人蓄意陷害,崔江山还要借他的东风,不会害他,潘公检更是绝对没有那个胆子,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多半就是被他送进警局的顾珞琛。如果他今天乖乖跟着警察走,在漫长的取证、调查、审判过程中,只要derrick将军肯插手,这件事就还转圜的余地。但是如果在抵抗中失手杀了警察,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他决定先放弃抵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洪突然在他耳边道:“爷,仓库后有密道,您跟我走。” 阮隋迎蓦然回头:“密道?” “是的,”方洪低头道,“两天前,我亲自见过崔爷,因为这仓库只有一扇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阮隋迎果断道:“撤!走密道!” 束手就擒是下下策,如果能逃当然还是逃。他一声令下,方洪打头,几个保镖押着吓得屁滚尿流的潘公检,在集装箱的遮掩下迅速朝仓库后撤去。 警察飞快地冲进来,有人低声报告:“长官,是□□。” 领头的队长手一挥:“抓人!” 仓库很大,从仓库的这一头到另外一头距离不短,他们拖着一个浑身瘫软如泥的累赘穿行在狭窄的集装箱缝隙里,方洪长期从事脑力工作,久不锻炼,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距离还是一点一点拉近。他突然侧身靠在集装箱上,喘着粗气把钥匙递给阮隋迎:“爷,你、你们先走。给、给我一把枪。” 保镖也焦急地说 :“爷,带着他跑不快,处理了吧?” 潘公检原本就快吓尿了,闻言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觉裤子一热,真的失禁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方洪说:“不用,把他给我,关键时刻还能挡子弹。你们快走!” 阮隋迎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示意保镖丢下一把枪和人形肉泥潘公检就离开了。方洪拎起潘公检,转过一个箱子,然后将他一把推了出去,警察以为有人反抗,开枪示警。不知道是谁打出了第一颗子弹,射中了一个警察,仓库中瞬间枪声大作,子弹“嗖嗖”划过空气,击在集装箱上“扑扑”作响,不时有人闷哼一声倒下,等阮隋迎借着集装箱的掩护冲到仓库尽头的时候,保护他的三个保镖只剩下一个,胡叡也已经重伤,瘫倒在集装箱后面。 仓库尽头的空地上,果然有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盖,旁边加着两把大锁,阮隋迎拿出刚才方洪塞给他钥匙,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串钥匙至少有十枚以上,除了两个明显小了不少的钥匙,每一把都差不多。 而时间已经不等人。 他飞快试了两把钥匙,没打开锁,第三个保镖也闷哼一声中枪倒地,阮隋迎从一个小弟一路拼到这个位置,什么险象环生的情况都曾经历过,他的手仍然很稳定,有条不紊的一个接一个试过去,但额上的冷汗却不受控制地淌下来。 试到第七把钥匙的时候,其中的一个锁终于“咔哒”一声打开了。然而激烈的枪声已经近在耳畔,第八把钥匙刚□□锁孔里,“扑”地一声,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拿着钥匙的手松了,整串钥匙跌在地上。 这次大概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洪踉踉跄跄扑了过来,他一身一脸的血,也不知道是哪儿受了伤,他从地上捡起钥匙,捡出一枚,干脆利落地打开了剩下的那把锁,用力推开沉重的铁盖,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 “爷,快走。” 方洪扶着阮隋迎走进狭窄的地道,然后反身拉上了铁盖,用刚摘下的大锁“咔嚓”一声锁好。密道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阮隋迎一手捂着肩上的伤口,被方洪扶着,摸着黑,踉踉跄跄向前走去。身后很快传来子弹击在厚铁上的声音,那个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很快被他们落在了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隐约约有了微光。又过了一会儿,地道终于到了尽头,是一个向上的石板铺的简易阶梯,阶梯尽头是被衰草和枯枝掩盖着的洞口。方洪松开他的胳膊,先走上去挪 动枯枝,阮隋迎被打中了动脉,半身都是血,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眩晕,浑身无力。他喘了口气,贴着洞壁滑倒在地,用力撕下衣襟,使劲儿勒住了伤口,暂时止住了血,等到方洪挪开枯枝,天光无遮无拦地从洞口泻下,这才扶着洞壁慢慢站起来。 在手触到洞壁的那一瞬间,阮隋迎眉头微微一皱,他抠下一块泥,捏在手中捻了捻,湿的。他借着洞口漏下来的光,看了一眼洞壁,还有新鲜的铁锹的痕迹。 这说明,这个地道是新挖的。 崔江山不可能为了他的一场交易,费这么大劲儿新挖一条地道。退一万步讲,假设崔江山真的为了讨好他而挖了这么一条地道,不可能不在他面前邀功,最起码会给方洪塞一点好处,让他在阮爷面前美言几句。 可刚才方洪一句都没有提。 虽然刚才时间紧迫,却并不是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心中生了疑窦,脚步就不由慢了下来,这时候方洪已经拨开枯枝,重新走下来扶他,还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上去看过了,在郊外河边的树林里,没人,备好的车就在上面。两天前我就提了一句,没想到崔江山做事这么缜密,不但让人迅速挖了地道,连车都备好了。” 阮隋迎刚生的疑窦烟消云散,他暗暗松了口气,被方洪扶着爬出洞口。外面果然是一个荒凉的树林,林边沿河的公路上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方洪扶着他上了车,自己爬上驾驶座,打着火:“爷,去哪儿?” 刚才交火的时候不知道伤了多少警察,眼下这件事已经不能善了,就是derrick将军愿意帮忙,也要判好几年。 所以他只能逃。到国外躲上几年,徐徐图之,或有可能东山再起。但是在走之前,他必须回一趟别墅,拿走他放在地下室保险柜里的金条和存折。 希望警察还没来得及去搜他的别墅。 他的别墅地下室也有密道,本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地道摸进去,拿了金条,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桃之夭夭,但一来密道出口之一的南城码头7号仓库就在事发现场附近,去那儿无异于自投罗网,二来,从密道走会耽误不少时间,等到他们全城戒严通缉,他就逃不出去了。 所以阮隋迎果断道:“回别墅!”然后他亲自给李椿打了个电话,让他备一辆越野车和足够的汽油,带人在东城昭阳路33号等他。 方洪油门踩到底,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行驶在环城路上,阮隋迎靠在 后座上喘了口气,他步步为营,熬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权势和财富,没想到会栽在潘公检这么个败家子身上。一败涂地。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至今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就连仓库都是他堂弟老丈人的,方洪也提前去验过货,那一箱□□,到底是怎么被人放进那间仓库的? 他不觉得潘公检有那个胆识,偷偷藏了一箱毒品,还能在他面前不露破绽。 想到这儿,阮隋迎开口问方洪:“潘公检呢?” “被我当做肉盾了。怎么了,爷?” “死了吗?” “不知道,”方洪迟疑了片刻,“都快打成蜂窝了,应该活不了。” 阮隋迎微微点了点头,霍海农已死,胡叡重伤被捕,现在他能用的人,只有方洪和李椿了。而现在,他身边一个得用的保镖都没有,只有一个连枪都打不准的方洪陪在他身边。 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控制医院的事情,没有能力继续为方洪的女儿提供治疗,在这种情况下,防洪愿不愿意跟他走?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但方洪太了解他了。因为有把柄捏在手上,阮隋迎做任何事都没有瞒着方洪,他几乎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握着他所有致命的弱点,如果不带他走,落入警察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一小时后,车开到别墅,在侧门外的盘山公路边停下来,方洪替阮隋迎打开车门,扶他下车。阮隋迎的手放在方洪瘦削的肩膀上,不经意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第47章 最终战役(三) 时间已经滑到下午四点半,大风刮走了多日盘桓不去的乌云,太阳刚露出一个头,就不得不缓缓西沉。顾珞琛铁青着脸迅速处理别墅的事情,手下在阮隋迎的一间密闭的地下室里搜到了一排三个保险柜,里面分别装着机密文件、内账、金条和瑞士银行的存折,他让人全部装在透明的证物袋里,和阮隋迎的手下一并带走,并吩咐韩城带一队人留在别墅外暗中监控,其余都跟着陆云翼去昭阳路33号设伏,务必把阮隋迎和他的手下一网打尽。 derrick的警卫班长传完话之后就已经带着一班人提前撤了,顾珞琛看了眼手表,离derrick限定的三个小时,只剩下两小时零二十分钟。他把临时决定权交给了韩城,让他全权处理一切紧急情况,配合警察实施抓捕。 吩咐完之后,顾珞琛抓起大衣和车钥匙,一面穿一面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韩城皱眉道:“顾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 “不必,”顾珞琛打断了他的话,“做好你的事情。derrick既然指名让我一个人去,就一定做了万全的防范,你去了,除了让康筠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没有任何用处。况且……”顾珞琛拉开车门,又回过头对韩城笑了一下:“事情还没有结束,阮隋迎狗急跳墙,可能会疯狂反扑。有你看着,我才能放心。” 韩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珞琛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放心,我会带他活着回来的。” 一轮金乌缓缓西沉,余晖染红了天际的薄云,殷红如血,铅灰的乌云沉沉地从正北方向压过来,透着一股不祥的肃杀。车速已经飚到200迈,车轮几乎离开地面,风驰电掣般行驶在开往m城的公路上,北风吹过连绵不绝的山峦、原野和树林,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同一时刻,方洪开车载着阮隋迎回到别墅。阮隋迎的手重重压在方洪瘦骨嶙峋的肩膀上,淡淡问:“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方洪一愕,“您救了我女儿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方某这条命都是爷的,自然跟定了爷。” 阮隋迎的手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一点儿:“那你女儿怎么办?” “……”方洪沉默了片刻,“我虽然罪不可恕,但我女儿是无辜的,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眼下顾不上她们,只能等爷安顿下来,再派人去接了。” 阮隋迎微微颔首:“委屈你了。” 大衣衣袋里捏着匕 首的左手松开了,精致的匕首重新滑落在衣袋底部,方洪肩部的肌肉始终很放松,似乎浑然不知在死神手底下走了一个来回。 别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地上被雨水冲刷过的血迹,显示着这里的确曾经经历过一场激战。 阮隋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事已至此,退走是不可能,他只有扶着方洪的肩膀,踏过满地泥泞和血迹,朝地下室走去。 不管有没有埋伏,只要进了地下室,他就安全了。 同一时间,埋伏在别墅旁边密林里的韩城低声对着通讯器说:“阮隋迎已经进入别墅。” 陆云翼和守在南城码头7号仓库的特警队长先后回复:“收到!” 等阮隋迎进入别墅后,韩城一挥手,一小队人悄无声息的钻出密林,朝阮隋迎的别墅包抄过去。 地下室。 阮隋迎在密码器上输入了一串密码,“嘀嘀”两声,一扇沉重的铁门缓缓滑开,他往里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间地下室没有通气孔,密封性相当好,即便是整个地下室都被淹了,里面也没进一滴水。但是现在,大理石地面上布满了凌乱的足迹,一排三个半人高的保险箱都被人打开了,却没有触动自毁装置,来的人要么是专家级别的,迅速破解了密码,要么……就是有人泄密。 虽然胡叡和方洪都曾经看着他打开过保险箱,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的保险箱密码会定期更换,按理说就算是胡叡和方洪也未必能打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隋迎匆匆过去看了一眼,保险箱里空空如也,他苦心孤诣经营二十年的所有积蓄,全部不见了。 他一拳狠狠捶在保险箱上,手上顷刻渗出血来,他却毫无所觉。如果说,刚才他遭逢大变,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的话,金条的失窃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禁不住目眦欲裂。 对方拿走了他全部的机密文件和财产,按理说不该不留人把守。唯一的可能就是人手已经埋伏在别墅外面,就等他进入之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阮隋迎咬得牙根出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们走!” 幸好还有地道。 虽然没有这笔财产,他想要东山再起比登天还难,但只要他活着,一定能卷土重来,总有一日他要让顾珞琛身败名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方洪在他身后淡淡道:“爷,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阮隋迎霍然转向他,眸光如刀子一样从方洪脸上刮过:“什么意思?” 方洪退后了两步,靠在了墙上,指尖轻触机关,大开的铁门又缓缓滑上,“咔哒”一声锁严了:“爷,海关肯定已经戒严了。您走不了的。” “没事,”阮隋迎目光沉沉,“有钱均在,总能想办法混出去。” “钱均?”方洪总是紧绷着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模样的东西:“哦,拿错了。”他把遥控器交到左手,然后掏出一支录音笔,摁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方洪自己的声音:“这一进一出,倒手卖到香港,或者找‘驾驶员’倒入云南瑞丽,至少能卖到这个价。虽然要冒点险,但是只要做成这一票,就可抵一年的收益,只要小心行事,综合风险率并不高。不过……翡翠原石价格不同,成色差别很大,爷一定要慎重,找懂行的人验过成色之后再收货。” 录音笔里静了一秒,传来阮隋迎的声音:“不过这一批货,钱局长那边至少要贡三成。” “那就暂时不要和钱局长透信儿。” “嗯,那就不要告诉他了。多找几个识货的人,提前带人去验货,务必保证品质,事关重大,千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是。爷放心。” 录音放到这里,戛然而止。阮隋迎的脸色突变:“你剪了录音。” “没错,”方洪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你猜,钱局长听到这段录音,会是什么表情?” “这么说,仓库的毒品,也是你做的手脚?”阮隋迎显然愤怒到极点,额上青筋暴突,声音压得极低,透出森森寒意,手指捏紧了衣袋中的匕首,“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别急嘛,”方洪笑了笑,“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他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我在这间地下室的大理石板下面,埋了20公斤□□,我劝爷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我手一抖,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 他看着阮隋迎瞬间铁青的脸色和因为愤怒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淡淡道:“钱局长除了收到了这份录音,还收到了一份历年礼单的复印件。要是他发现爷送他的礼,还没有derrick将军三分之一多,你猜……他会怎么想? “对了,还有翡翠……根本就没有 一大批翡翠原石,只有你看过的那寥寥几个集装箱而已,毒品倒是实实在在的一大箱。没错,就是你三年前走私毒品,藏在城南码头7号仓库那一箱。是您特意给自己留了一条死路,我就敬谢不敏,物尽其用了。” 阮隋迎整个人已经愤怒得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方洪,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为什么?”方洪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爷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自己不清楚?还要问我为什么?” 阮隋迎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如果方洪是为财、为权背叛他,那他都有把握让方洪“回心转意”,但是如果他知道他在女儿的病上动了手脚,恐怕方洪是真的要杀了他才能解恨。 提到女儿,方洪的镇定不见了,他捏着遥控器一步一步逼近阮隋迎:“爷,她们还不到十岁,还没有来得及长大、结婚、生子,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是你毁了她们!” 方洪的眼里情不自禁地涌出泪水,声音里也带了哽咽:“你想要我为你效命,你冲我来啊,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对她们下毒手?她们才那么一点点大,她们是无辜的!” 那天,康筠让blithe去详细查一下方洪的家庭背景、教育经历,他女儿的病情,目前接受治疗的医院,但最终的调查结果是惊人的——方洪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根本就没有患上白血病,而是被人下了一种慢性□□。这种□□会让人衰弱、皮肤出现出血点,症状与白血病完全一致。 真相昭然若揭。 方洪是当地著名的律师,懂法律,思维缜密,他打过的每一场官司都能赢,就算是为刑事案件被告人辩护,也能为他争取到最大的缓刑。阮隋迎看中了他,方洪却深知黑道水深,不愿意为他做事,所以故意设下圈套,用“恩情”骗得他死心塌地。 方洪女儿长期治疗的那家医院,和曾经去做过血检的几家高级医院血液科,都被阮隋迎收买了,女儿的症状和慢性白血病非常像,因此方洪这么多年来,没发现一点儿破绽。 杨巍在某个晚宴上和方洪“结识”,因为“性格投契”,很快成了知己。有一次提到女儿的病,杨巍说他在首都认识一个医生,是血液科的专家,建议他把女儿送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法。方洪心动了,他深知阮隋迎疑心病重,因此趁着每个月将女儿接回家的几天,让杨巍把女儿偷偷接出去,送到首都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 —因多年服用慢性□□,毒性已入脏腑,即便解了毒,各个器官也已经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甚至出现了衰竭征兆。如果好好调养,大概还能撑个三四年。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方洪几乎崩溃了。可是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去,女儿的血海深仇,还需要他去一一讨还。 第48章 终极救援 在阮隋迎和方洪进入别墅之后,韩城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包抄过去,刚进别墅大门,就听到地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他心知不好,立刻大喝一声:“卧倒!” 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迅速向外扑倒,韩城只觉地面狠狠震颤了一下,热浪从身后扑来,灼得□□在外的皮肤生痛,一块小碎石划过小腿,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的血。 “操!” 爆炸过后,韩城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看去,小半边别墅已经塌掉,橙红的火焰冲天而起,时不时传出爆裂声,完好的那部分楼体,玻璃也全都被震碎了,灰尘和小块的砖石从墙面簌簌落下。 两分钟前。 方洪将事情的经过向阮隋迎复述了一遍,他要彻底打碎阮隋迎的希望,要阮隋迎明白他是因为什么而受到惩罚。他一步步朝阮隋迎走去,满眼泪水,嘴角却露出微笑:“阮隋迎,你听到死神的脚步声了吗?咚、咚、咚……” 和妻子离婚之后,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就是他的命。要不是为了女儿,他也不可能违心为阮隋迎做事。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助纣为虐,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阮隋迎伏法,他也难逃罪责。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还是小事,眼睁睁看着女儿一天天衰弱、最终离他而去的痛苦,他承受不了。 如果阮隋迎被警察抓回去,必然会经历漫长的调查、取证、审判、执行的流程,万一哪个环节出现纰漏,就会给阮隋迎可乘之机,就算最终定罪判刑,只要derrick将军看在往日情分上拉他一把,说不定死刑变死缓,无期变有期,过个十年八年又能出来逍遥了。 阮隋迎必须为他女儿偿命! 杨巍已经答应帮他照顾女儿,他在这世上再没有牵挂了。 所以方洪没照计划行事,而是利用阮隋迎的信任,提前在地下室的大理石板下面埋了20斤□□。也是阮隋迎命该如此,地下室进水,别的房间全都泡了,只有这间密室因为防水做得好,一点儿水也没进。 方洪说完最后一句话,不等阮隋迎有所动作,毫不迟疑地摁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嘭!” 高强度烈性炸药瞬间爆炸,火焰迅速吞噬了血肉之躯,将地下室轰得粉碎,也将这些深藏在这个城市阴暗角落的残暴、血腥与罪恶彻底埋葬。 尸骨无存。 最后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就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草 草收尾。陆云翼在昭阳路33号设伏,没等到阮隋迎,却等到了前来接应的李椿。 今天早上,他安插在霍海农身边的眼线汇报说,derrick将军留了一队警卫在别墅,名为帮忙实为监视。李椿觉得这是个动手的好机会,他听了杜远的建议,指示眼线和derrick将军留下的卫队发生冲突,霍海农脾气暴躁,果然中计,眼线趁着混乱干掉了霍海农。如果不出意外,侍卫队长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阮隋迎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料定事成,暗暗惊喜,不想这惊喜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变成了惊吓。 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趁着警方的通缉令还没发出来,迅速逃出国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才刚刚苦心孤诣干掉了霍海农,不甘心刚刚到手的权利还没来得及享有,就这样失去。况且阮隋迎在此地经营多年,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落难,也未必会真的倒掉。如果阮隋迎东山再起,他就最大的功臣。 所以李椿犹豫再三,还是按照阮隋迎的指示,赶去了昭阳路33号。不想还没接到阮隋迎,就被提前埋伏在那里的陆云翼一网打尽。 短短三个小时,南亚h国最大的跨国犯罪集团被彻底摧毁,除了已经死去的阮隋迎、方洪、霍海农,所有嫌犯全部落网,解救了一批被拐卖的少男少女,缴获赃款、毒品、翡翠玉器若干。 这一场“战役”顺利得超乎想象,就连他背后的保护神derrick和钱均都没有任何动作,让h市局的领导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战役,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打响了。 顾珞琛接到消息的时候刚下高速,下午五点五十,暮色已经沉沉地压下来,唯有天际一抹暗红余晖徘徊不去。他沉默着挂掉电话,这次国际维和特警与当地警方联合行动,一举端掉了南亚最大的人口拐卖和毒品走私窝点,除了阮隋迎“自杀”这一点出乎意料,所有环节都没出纰漏,任务完成得相当漂亮,可是……他却没有半分欣喜。 因为为这件事冒了最大风险的幕后功臣,他的小娘炮,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仍然生死未卜。 离derrick将军设定的,只剩下一小时零八分。 就在这个时候,顾珞琛丢在副驾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点开一看,是一条彩信,只有五个字:“倒计时:28分。”底下是一条短视频,他点开一看,心脏蓦然抽紧。 那是一张康筠的照片,他还穿着他给他买的那身白色运动衣,低垂着眼眸,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胸前装了一枚□□,倒计时表赫然显示着00:28:05,血红色的数字还在一秒一秒飞快地倒退。 顾珞琛面沉似水,一面将油门踩下,一面用车载电话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片刻后电话接通了,他沉声道:“你的警卫班长告诉我的时候是四点整,现在是五点五十二,所以应该还有一小时零八分。” “哦,忘了告诉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笑男人的声音,“计时从我发出命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至于我的警卫班长为什么会隔了四十分钟才告诉你,我并不关心。” “你……” “顾夫人在我手里,”derrick打断了他的话,慢条斯理道,“游戏的主动权在我手里。如果你再磨蹭,等你来了,就只能看到‘嘭’地一声,火焰腾起,你千娇百媚的夫人,就变成一摊鲜血和碎肉了。滨海花园酒店702包房,友情提醒,现在只剩下二十六分四十一秒了……” 知道和这种疯子多说无益,顾珞琛掐了电话,方向盘一打,按照gps导航的指示,拐上了滨海环城公路。 m城是沿海开发政策出台之后,在政府大力支持下发展起来的一座新兴城市,街道楼房崭新整齐,各种配套设施齐备,但入住人口并不多,晚上的滨海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顾珞琛将油门踩到底,沿着m市的滨海环城公路,朝滨海花园酒店风驰电掣而去。 等他在滨海花园酒店下一脚刹车,车没停稳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他的倒计时秒表只剩下六分五十九秒。 顾珞琛一刻都不敢耽搁,飞奔进了滨海花园酒店大堂,扫了一眼楼梯口的消防通道示意图,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飞奔而上,三步上到一半就单手撑着栏杆飞跃到上一层,将从楼梯上下来的人都惊呆了。 三分零八秒。 顾珞琛上到七楼,飞快地冲进楼道,那是一个u字形的通道,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包房,通道里灯光幽暗,侍应生端着托盘走来走去,包间门偶尔打开,传来的隐约欢笑声。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这侧楼梯口第一个包间上的门牌号是730。他脚步不停,风一样飞奔过狭长的通道,尽头右手边就是702包房。 两分三十六秒。 顾珞琛一脚踹开包房的门,不算小的包间里安安静静的,圆桌上摆着已经凉掉的残羹冷炙,旁边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的小娘炮被铁链捆在桌边的椅子上。他看起来相当憔悴,脸色苍白,卷曲的黑发被冷汗黏在脸颊上,似乎是听到动静,偏了偏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顾珞琛的手机响了。 他一面接起手机,一面飞快地冲到康筠面前,他身上的计时器上显示着——00:02:26。 秒表上的数字还在飞速倒退。 “顾总,”derrick好整以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到了,对吗?” 顾珞琛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在桌面上,飞快地检查了下康筠身上的炸弹,心直往下沉。 定时装置上并没有暂停按钮,他来得匆忙,手边又没有得用的拆弹工具,短短两分钟根本不可能拆掉炸弹。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在两分钟内把炸弹拆下来,然后扔到空旷的地方,如果有水塘那就更好。 顾珞琛打开窗子,往下看了一下,心直沉到底。 下面正在举行露天晚宴,灯光柔和悦目,音响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人们穿着华丽的礼服,举着红酒杯低声交谈,觥筹交错,一派祥和。 话筒那头传来derrick的声音:“顾总,现在你有三个选择——第一,把炸弹拆下来,丢出窗外。第二,你立刻离开包房,等着炸弹把他炸死。第三,留在包房里,抱紧你的爱人,享受你们人生中最后的两分钟。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够同月同月同日死,死后血肉相融,再也分不开,这也是……” 顾珞琛挂掉了电话,低头看着康筠的眼睛:“害怕吗?” 康筠仰头看着顾珞琛,一点一点笑了起来,狭长的丹凤眼里却泛着盈盈水光,他轻轻摇了摇头:“老公,我爱你。” 他最后一个字落音的时候,倒计时牌上的最后一个数字啪地归零。 一分五十九秒。 第49章 赌约 康筠这个人,外表看起来乖巧纯善,其实鬼心眼多得不得了,为人又颇不矜持。虽然三两天头老公长老公短,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撩他,却从来没说过爱。 他把自己的心严严密密地封存在姹紫嫣红的伪装之下,半点不露端倪,以至于顾珞琛始终摸不准他的心意,不知道康筠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是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还是看中了他*大活好,还没被他艹到下不来床,因此舍不得离开他这个活的按摩棒。 就连搞定阮隋迎这件事情,康筠也表现得相当执着而强势,与其说是帮他,更像是为了帮那个叫黎朗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这么郑重地对他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顾珞琛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炸,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幸福得几乎要发疯,他一把将康筠的脑袋摁进怀里,轻声但郑重地道:“宝贝,我也爱你。” 顾珞琛感觉自己的怀中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一样低声道:“别怕,我在。别怕,我在。别怕,我在……”另一只手却飞快地从钥匙扣上拆下一根铁丝,捅进连着炸弹的锁扣里。 片刻后,“咔哒”一声,锁开了。 倒计时牌上倒数第三个数字“啪”地归零。 五十九秒。 顾珞琛低头在康筠的唇上轻啄了一口,然后一把扯下他身上的炸弹,一手拎着炸弹,一手推开窗户,跃上窗台的一瞬间,他回头朝康筠笑了一下,然后果断地顺着旁边的排水管道滑了下去。 ——他还有第四种选择,那就是他带着炸弹,从窗户里跳出去,飞速滑到地面,落地之后拎着炸弹冲向没人的空旷之处。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感谢严苛的训练给予他的身体素质,顾珞琛只花了五秒钟就滑到了地面,一个侧滚翻卸去了冲力,然后从地上跳起来,避开人群,风一样冲向海边。 顾珞琛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扑面而来的海风冰凉冲进气管,将他的肺割得生疼,但他飞奔的步伐却丝毫没有减慢。 二十九秒、十九秒、九秒……五、四、三…… 顾珞琛用尽全力将炸弹丢了出去,炸弹“扑通”一声跌进浅海里,顾珞琛朝着沙滩的方向飞快扑倒,同一时间,倒计时归零。 但是身后却并没有传来爆炸声。 良久之后,他从沙地上爬起来,转身眺望着海面。天空如墨,海水 如墨,上下一色,上弦月从云层中缓缓露出一个角,映得水面波光粼粼,静谧安详,不远处晚宴上传来的音乐声显得颇不真实,就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derrick将军并不傻,他就算想弄死他,也没必要安排这样一个荒谬的倒计时游戏。如果他出了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derrick将军动的手。他虽然未必害怕惹上顾家,却不会傻到无缘无故地树这么一个劲敌。 可当秒针咔咔跳动,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快一点、再快一点,决不能让他的小娘炮出事,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去思考这件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顾珞琛伸手拍掉了身上的沙子,转身往回走去。这次他很从容地坐了电梯,还顺便对着反光面整理了一下仪容,等再回到702包房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顾三少。 康筠身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他仰面躺在麻将桌旁边的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derrick将军坐在他斜对面,他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穿浅蓝色礼服的男孩子,有着小鹿一样温顺的棕色大眼睛。 derrick将军对顾珞琛微微一笑:“恭喜顾少,你们赢了。” “哦?”顾珞琛挑了挑眉,他大步走到康筠身边坐下,一把将小娘炮捞进自己怀里,惩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尖,“我们赢了?” 康筠低哼一声软倒在他的怀里,一双眼睛水雾蒙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顾珞琛暗暗磨了磨牙。 他已经从derrick将军的一句话中,听出这是一场赌约,也就是说,康筠从一开始就是知情的,他知道这是一场游戏,知道炸弹不会爆炸,但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他担心、着急,在短短两分钟内做出抉择,并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窗口滑下去,整个过程,他的神色中没有露出半分端倪。 derrick将军笑着点点头:“对。你们赢了。顾夫人说要和我打一个赌,他赌你会在牺牲他、牺牲路人和牺牲自己三个选项中选择牺牲自己。如果赌赢了,就还黎朗和他自由,赌输了……他就乖乖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顾珞琛对他的感情不是那么坚定,那一瞬间做了别的选择,他就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打包送给别人了。何其狠厉、果决,对别人、对自己都不留半分情面。 顾 珞琛心中一阵后怕,他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低头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康筠。短短十几日不见,他又瘦了,脸上刚刚被他养出来的那点儿肉掉了个一干二净,一张清瘦的瓜子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更显得一双丹凤眼又大又明亮,瞳仁如同两颗冰种黑曜石,漆黑、透亮,在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水一样的光泽。见他低头,康筠眨了眨眼睛,就像把报纸撕碎之后乖乖蹲在一边装作这不是我干的的萨摩耶,从头到脚都透着无辜可怜。 顾珞琛伸出去拧脸的手重重落下去,却只是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他发现自己只要对上康筠那双眼睛,就再也生不出半分脾气。 真是败给他了。 康筠其实并没有他面儿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坦然。自从黎朗意外暴露了他在魏国强的事情上动的手脚,他就一直在赌。赌阮隋迎听了他的解释,会选择暂时不对他动手,赌derrick会对他感兴趣,会带他走,赌derrick会受他的激将,给他一次翻盘的机会,赌顾珞琛是真的喜欢他、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而不只是玩玩儿而已。 在所有的豪赌里,唯独最后一条,他一点儿底都没有。 康筠没想到,他真的赌赢了。 他抬头看着顾珞琛,用目光缓缓描摹他雕塑一般的轮廓,只觉一股汹涌澎湃的情绪猛烈冲撞着他高高铸起的心防,哗啦一声,堤坝土崩瓦解,他只觉鼻子一酸,眼睛一眨,一大颗眼泪就滚了出来。 紧接着,就像是水库泄水阀被打开了,康筠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他哭得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唇边甚至还带着笑意,但眼里的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视线一片模糊,睁大眼睛也看不清顾珞琛的脸。 是眼前这个男人,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将他拉进急流的漩涡;也是眼前这个男人,在他失去一切,行尸走肉般活着的时候,给了他再爱一次的勇气。 康筠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顾珞琛轻“嘶”了一声,似乎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夺回了主动权,舌头扫过他编贝似的齿列,轻柔但不容拒绝地顶开他的牙齿,在他的口腔内温柔又强势地扫荡,攻城略地,直将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良久,他松开他的唇,缓缓上移,轻柔地吻去了他的泪水。 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击掌声,derrick一双极为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包间已经 付过费了,两位可以呆到明天早上dnight!” 说着将军拉了黎朗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等等,”康筠猛地推开顾珞琛,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脸颊上还残留着情欲的嫣红,眼神却冷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derrick将军,我们的赌注,除了我,还有黎朗。你可以走,黎朗必须留下来!” derrick将军有些阴鸷的目光凌厉地扫过他的脸,片刻后挤出一个狼外婆一样的微笑:“我只说还你们自由,可没说不保留追求他的权利。”说着转向身边小鹿一样的男孩儿,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威胁:“你是自愿跟我走的,对吗?” 黎朗目光对上derrick,微微瑟缩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飞快地说:“对。我是自愿的。” 他害怕再慢一刻,就会后悔。 从魏国强的事开始,他已经为康筠添了太多的麻烦,他亲眼看着康筠为了他和derrick将军周旋,为此赌上了自己的一生。他早就听人说过derrick将军的可怕,如果康筠再为了他和derrick发生冲突,触怒了derrick,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他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看,”derrick一把搂住黎朗的腰,将他拉近自己,目光带着含而不露的挑衅,“他是自愿的。” “……” 康筠嘴角抽了抽,他看着黎朗低垂的颤动的眼睫毛,突然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真的很想上去抽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不过最终却侧身让开了路。 任何人都无权决定别人的命运,他给了黎朗选择的机会,已经仁至义尽。 derrick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康筠说:“将军,如果有一天,黎朗不愿意了,他随时可以选择离开,你不能干涉。”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那个漂亮得惊人,却有着过人的智谋、坚毅又果敢的年轻“男孩儿”一眼:“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50章 小蛮腰 derrick本名邓广雄,生在一个军人世家,外公生前曾经做到国防部长的高位,祖父和伯父都是从集团军总司令的位子上退下来的,唯有他父亲从哈佛学成归来之后一意孤行做了外交官,满世界飞来飞去,成年累月不着家,还曾作为驻外大使在中东和北欧呆过十年。所以,derrick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都生活在祖父和伯父的监护之下。 他的祖父和伯父都是军人,对待子侄和手下的新兵蛋子没什么区别,从小把他扔到训练场上,在风雨中和骄阳烈日下摸爬滚打,负重越野、冬泳、攀爬、射击……但凡有一点不达标,非打即骂,毫不留情。 邓广雄的性格原本是和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飞扬跳脱,他喜欢自由,不耐束缚,却在祖父和伯父的苛刻要求下,被生生压成了一副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 二十六岁那年,邓广雄刚升到大尉,祖父和伯父就相继因病去世,他头顶的重压突然消失,就好像在地底沸腾多年滚烫的岩浆突然失去了压制,火山一样陡然喷发出来。几乎是顷刻之间,邓广雄就从一个凡事循规蹈矩的军人变成了一个暴力狂,凡是趁着他祖父和伯父去世踩上一脚的人,全部被他*,短短半年间,derrick将军性格暴烈之名不胫而走,传遍全军。 不过这火山喷发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从一个暴徒变成了一个酒色之徒,幸而不久后他被气急败坏的外公塞进了h国驻中东的维和部队里,在雷区和枪林弹雨里磨砺了十年,这才没有一路颓废下去,反倒因为军功屡屡晋升,在36岁那年就成为h国最年轻的上将。 等他再次回到故土的时候,就变成现在这个似乎满身戾气,却又仿佛从不与人为恶,城府深不见底,却嗜好美人与美酒的derrick将军。 年轻时的暴虐传闻和多年战场生涯磨砺出的杀气让他变得冷酷而不可接近,但对于美人与美酒的“特殊嗜好”,却让他变成了一个有缝的蛋,和沆瀣一气的h国上层俨然臭味相投、同流合污,并不显得突兀。 可怕、无人敢轻易冒犯,却并不特立独行,有着可以让人利用的明显“弱点”——这就是derrick将军给自己量身定制的人设。 在今天之前,derrick将军对自己艹出来的人设一向是十分满意的,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 面前的男孩儿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一双小鹿一样深棕色的大眼睛里带着惊恐和防备的神色 ,仿佛试探着伸出触角的蜗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缩回壳里去,再也不出来。 他看得出,黎朗怕他。 这并不奇怪,以前跟过他的所有人,不拘男女,都怕他。他也很享受这种掌控对方情绪的感觉。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一看到黎朗露出这种怯怯的表情,他就莫名有些焦躁。尤其是听到他用那种明显不情愿却不得不屈服的表情小小声地说“对,我是自愿的”的时候,derrick的不满几乎达到了顶点。 所以一离开包房的门,derrick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抱了起来,惩罚性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你不愿意。” “没有,”黎朗仿佛吃了一惊,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的伤口,疼痛却意外地让他恢复了冷静,他强迫着自己直视着derrick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没有不愿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跟将军走,就不会埋怨,也不会后悔。只希望将军也能言而有信。”他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无怨无悔”有点儿没说服力,于是怯怯地伸出一只手来,迟疑着搂住了derrick将军的脖子。 derrick将军被这个动作取悦了,他抱着黎朗大步走出电梯,踹开套房的门,走进卧室,将他一把扔到大床上。 进入的时候,黎朗木头人一样躺在床上,紧紧皱着眉头,一副烈士就义一样的表情,既不反抗、也不回应。derrick觉得十分无趣,却偏偏不愿就这么放过他,所以一下一下故意冲撞着他的敏感点。过了一会儿,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从黎朗身体深处升起,渐渐压过了疼痛。他从来不知道被动承受除了痛苦之外竟然还会有欢愉,这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让黎朗颇有些不知所措,他半睁着的眼眸中全是泪水,喉咙中禁不住漏出小猫一样细细的□□。 黎朗的表现让derrick性致格外高昂,他一面缓缓动作,一面诱哄一般说:“乖,叫我的名字。”说着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g点。 黎朗承受不住,发出倒气一样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却委屈求全一样挣扎着吐出破碎的音节:“d……derrick……将军。” “叫我本来的名字。” “什、什么?” “邓广雄。” “啊!”黎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听清derrick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开口,“大、大狗熊?” “……” 同一时间,康筠开车载着顾珞琛行驶在返回h城的公路上——因为超速行驶,顾珞琛驾照上的分已经被扣光了,不得不换康筠开车。他坐在副驾上,看着前方被路灯和车灯映亮的一小片路面,余光瞥见康筠流畅地打方盘、换挡,将车开上高速,动作流畅而漂亮,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有一种罕见的恬淡柔和。 顾珞琛侧过头,想和康筠说句话,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康筠察觉到他的目光,弯了下嘴角,也没有开口。 从前没有表露心意的时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多黄暴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就连方才当着derrick和黎朗的面儿热情拥吻,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可出了酒店,夜风一吹,燃烧的大脑冷却下来,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大概一方面,爱来爱去这种事情,总感觉是二十出头的小孩子的专利,一旦老大不小了,再提起来,总觉得有点儿老黄瓜硬刷绿漆之嫌。再一方面,虽说已经互通心意,但之前两人一个赛一个地操蛋,彼此针锋相对过,各自算计威逼过,说过谎打过架开过枪,甚至胆大包天地玩儿过命。 顾珞琛不用说,他从一开始接近康筠就不怀好意,康筠这头也没好多少,先是逼着顾珞琛对自己开了一枪,然后又拿他后半辈子的幸福和derrick将军来了一场豪赌,一半是为了尽快脱身,另外一半也未尝没有试一试顾珞琛的意思。居心并不单纯。 所以,要真翻起旧账来,谁也不比谁更有底气,因此各自心虚,默默无言。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康筠随手打开了车载电台,不知哪个午夜电台正在播放一首非常黄暴的中文说唱歌曲:“三百六十五秒,让你受不了~站在麦上顶你,继续我的小蛮腰~真的受不了,真的好想要~摸着你的腰,哦绝对受不了~你的小蛮腰,真的好苗条~哦绝对要高潮,真的好想要~……” 信号不好,歌手充满色气的声音配上轻微的沙沙声,愈发低哑诱人,不但没有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反而让车里的氧气变得稀薄,让人禁不住呼吸急促,喉咙发干。 康筠突然伸手摁掉了电台,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开进空无一人的服务区,熄火之后,他解开安全带,侧头对顾珞琛嫣然一笑,一双眼波光流转,媚意逼人,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嗓音轻细中带着一丝含了□□的低哑:“来吗?” 顾珞琛早就被他撩得上火,每次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勉强压抑住干他的冲动,如今得知他的心意,哪里还忍得住,他飞快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将康筠打横抱起来,一把丢进宽敞的后座,三下五除二剥掉了他下身的衣物。 康筠也不甘示弱,一把扯开他的衬衫,扣子不堪重负地崩开,咕噜噜滚到车座底下。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口就啃在他的胸肌上,顾珞琛疼得“嘶”了一声,无奈地低头堵住他作乱的嘴,一点点引导者他慢慢享受唇舌相依的美妙滋味。 他看得出康筠不是雏儿,勾引人很有一套,可是接吻的技巧近乎为零,一上来不是啃就是咬,凶狠得像只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小豹子。他伸手与康筠十指相扣,一手轻轻揉按着他的手,一手在他身上轻柔抚摸,肆意点火。 康筠被他撩拨得连连喘息,浑身瘫软如泥,身体一阵空虚,他用脚后跟磕了一下顾珞琛,催促道:“快点儿!” “小妖精!” 顾珞琛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轻柔但却不容拒绝地分开他的双腿,正要进入,康筠却突然颤抖了一下,喘息着说:“等等。” 第二卷日久生娃 第51章 美容院 虽然蓄势待发,但顾珞琛还是竭力忍住了,他伸手轻柔地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湿透的小卷毛,用低哑的声音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康筠脸上的红晕未褪,却显出一片惨白,他挣扎着摇了摇头:“带套子了吗?” “没,我又不是出来旅游,”顾珞琛还当他有什么心理阴影,闻言轻吁了口气,“你放心,我没和人乱来过。”说着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就要一鼓作气长驱直入,不想却再次被推开了。 康筠侧头避过他的目光,睫毛上还挂着刚才因为□□涌上来的泪珠,扑闪扑闪地如同带了露珠的蝴蝶翅膀,神色中带着罕见的脆弱:“我……” 顾珞琛用力板过他的脸,逼迫他直视着自己。康筠总是镇定自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他闭了闭眼,仿佛自暴自弃般地一咬牙,睁开眼直视着他的目光,唇边挂着一丝仿佛自嘲的笑意:“但是我乱来过。顾少,你家世好,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你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想要一路拼到金字塔顶峰,需要付出什么。最多的时候,我一个晚上伺候过三个男人。”他微微喘息着爬起来,捡起丢在座椅下面的运动裤,低头穿进一只裤腿:“还是等……”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顾珞琛用力抱进了怀里。 “别怕,”顾珞琛感觉的心仿佛漏了一个洞,心疼和怜惜满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轻声道,“别怕。”他的吻密密落在他的额头上、鼻尖和脸颊上,轻柔如羽毛,似乎在试图安抚他的情绪:“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别怕。” “……” 这货完全抓错了重点。 康筠感受着他落在脸上的密密的吻,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熨帖,心尖上酸酸涩涩的,一层层剥开,露出来的却是甜蜜。他有些不忍心破坏他的甜言蜜语,然而却不得不提醒他:“你弄了我一脸的口水。妆都要花了。” 顾珞琛:“……” 康筠笑着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过去的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在我把他们都干掉,成为强者之后。但是我的确和很多人发生过关系,可能有什么花柳病、梅毒之类的,也说不定被染上了hiv。”他说着耸了耸肩:“所以……还是等我去旁边便利店买了套子回来再干吧。乖,等一会儿。”他拍了拍顾珞琛的脸,坚定不容拒绝地推开他,低头继续穿裤子。 “我不在乎。”顾珞琛却一把扯下他刚穿了一半的长裤,不由分说将他 抱进怀里,自下而上,长驱直入。 那一刹那,两个人都闷哼了一声。 康筠的眼角发红,涌出泪水,看起来有点儿楚楚可怜。顾珞琛没有急着动作,等着他慢慢适应,同时低头吻去了他眼角的泪水:“疼吗?” 康筠微微摇头,露出一个既想哭又想笑的奇特的表情,半晌后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伸手搂住顾珞琛的脖子,一面回应着他的亲吻,一面缓缓地动了起来。 那种感觉不同于单纯的□□,而是带着一种血肉相融、心意相通的浓烈得燃烧一切的滚烫的爱,还有一种献祭一般被占有、被充满的心理满足感。 许久之后,两人相继爆发出来。康筠脑中一片空白,剧烈喘息。 他感觉到顾珞琛轻柔地抚摸着他,亲吻着他的额角和脸颊,许久之后他终于从□□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顾珞琛看着他的小娘炮躺浑身赤裸,仰躺在后座上,眼角还带着泪水,腮边一抹薄红,一双因为□□而迷离的眼睛一点点清明起来,含着泪水对他笑了笑:“老公,你要对我负责。” 也许是因为刚刚运动过,头发被汗水沾湿在额头上,笑起来也没平常那么锋利,反而罕见地带了一丝荏弱的、楚楚可怜的味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从言说的意味,像小猫爪子一样搔在他心上,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康筠是女人,会因为方才的激情而怀上他孩子的错觉。 但错觉就是错觉,因为康筠缓过劲儿来,没等他照顾,就活力十足地抽了纸巾把自个儿收拾干净,紧接着穿好衣服,低头系鞋带。康筠显瘦,完全是因为骨架小,身上脂肪肌肉一样不少,弯腰系鞋带的时候,背部拉伸,显得腰肢纤细修长,臀部的弧度却饱满圆润。 他屁股很翘。 有一瞬间,顾珞琛心底又泛上了刚刚那种奇异的感觉。 不过片刻之后,康筠就站起身来:“我去便利店买罐红牛,省得待会儿开车的时候腿软。大魔王,你要喝什么?” 顾珞琛回过神来,一时不由失笑,心想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不靠谱的东西。他整理好衣服,拉住了康筠开车门的手,轻轻一捏:“你歇会儿,我去。” 他买了红牛和矿泉水来,把矿泉水拧开,递给了康筠:“你喝这个。待会儿在后座补一觉。我来开车。” 康筠接过来灌了两口,挑衅地看着他:“你行吗?” “我行不行,”顾珞琛扫了一眼他的屁股,“你刚才没体会到吗?”他感觉自己的某个部位又在蠢蠢欲动,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饮料:“你先眯一会儿,下高速前最后一个服务区换你开。” 经过这一番折腾,等他们回到h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韩城等在他的别墅外面,简单向顾珞琛汇报了下伤亡情况和后续的收尾工作,顾珞琛沉重地点了点头:“你去安排抚恤。还有……重点留意一下陈璐飞名下的美容院,可能涉嫌一桩器官贩卖案。” 康筠原本懒洋洋地在一边打瞌睡,听到这儿眼皮跳了一下,蓦然睁开眼睛:“器官贩卖案?” 他想起陈璐飞说过的她的大学同学,一个据说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姑娘,最后和那天他亲眼看到的,躺在血泊中的赤裸的年轻女人的影像重合了。 康筠心中飞快地跳了一记,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远远没有结束。他们忙着解救被拐的人质,忙着斩断阮隋迎的爪牙,却忽略了“美容院”背后隐藏的秘密。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替他担保,以阮隋迎的谨慎,他未必敢明目张胆地做这些事。更何况,如果没有人替他联系医院或其他销货渠道,即便取了器官,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卖出去的。 会是derrick吗? 顾珞琛看了康筠一眼,也没隐瞒:“对。我们在最近一批运往中东的出口海产中查到了几个密封冷冻箱,里面装的全是人体器官。但是本国最近并没有那么多失踪人口报案,我们怀疑和阮隋迎从境外偷渡进来的人有关。” 康筠点点头,一五一十地把陈璐飞跟他说过的事情向顾珞琛和韩城说了,顾珞琛脸色一变:“走!现在就去!” 如果美容院的背后真的牵连着一桩器官贩卖案,那么幕后的合作者听到阮隋迎栽了的消息,定然会飞快地毁掉证据,把自己摘出去。去得越晚,查到蛛丝马迹的可能性就越小。 所以两个人刚回来,一杯热水都没来得及喝完,就又急匆匆地开车去了位于南城商业区的美容院。 到达的时候,商业区老式电报大楼楼顶上的大钟“当”地敲过一响,凌晨时分的商业区虽然仍旧是霓虹闪耀,但平常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已经人迹寥落,下车的时候,康筠余光瞥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拐进旁边的岔路口里,他眼皮一跳:“我们可能来晚了。” 顾珞琛显然也看到了,他沉默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深夜,这栋大 楼的电梯已经停了,他们沿着昏暗的楼梯间上到七楼,门口的两个特警已经一左一右歪倒在门边,顾珞琛伸手在动脉上摸了一下:“麻醉剂。” 他说着推开美容院的门,带上手套,顺手打开了灯。 刺目的灯光一瞬间充满了整个装修成雪白和浅蓝,具有热带海滨风格的宽敞大厅,一侧摆了舒适的沙发,一侧分成一个一个的*小隔间。这间美容院作为阮隋迎手下情妇经营的公司之一,压根没有引起警方的重视,所以只是派了人守着,还没仔细搜查,但走廊尽头的一扇隐蔽的门已经被人打开,风从敞开的玻璃窗中吹进来,门轴“吱呀”作响。 顾珞琛一马当先朝门里走去,一面吩咐韩城:“叫鉴证科的人来,看看对方有没有留下指纹。” 一进门,冷气扑面而来,左侧铁门里是一个小型的冷库,右侧是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碎纸机“咔嚓”作响,吞进了最后一叠纸。 第52章 新婚礼物 顾珞琛冲过去,抢出了没来得及粉碎的最后半叠纸,借着门缝里漏进来的幽暗的光线飞快地翻了一遍,心直往下沉——那是一叠解剖图复印件。 医学院学生几乎人手一册的解剖图,除了证明这的确不是一家简单的美容院,没有任何其他价值。 他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意外发现了小半张揉皱的纸。大概是因为原本不够平整,所以没能通过碎纸机的入口,有小半张被卡在了外面。顾珞琛“啪”地打开办公室的灯,缓缓展开了那张纸。 看起来似乎是合同的最后一页,底下一小半都是空白,只有斜斜切过去的边缘露出了两个并排的签章和被压在下面的日期。 日期是2016年8月11日,半年前。签章一个是阮隋迎的私人印鉴,另外一个似乎是公司印鉴,上面写着“l国远洋航运”字样,与那批夹带冷冻器官的海产品的出口目的地,是同一个国家。 顾珞琛和刚刚进来的康筠对视了一眼,沉默着将这张纸和那叠解剖图复印件分别装进了证物袋中,拎着证物袋走出办公室:“冷库看过了?有发现吗?” 康筠沉默着摇了摇头。 办公室对面是一个美容院中常见的小型冷库,一面存放着一些容易氧化的含维c的保养品和水光针、玻尿酸之类的美容填充材料,靠北墙的那面并排放了两个冰柜,里面没有存放任何东西,也没插电源,但冰柜内壁结着厚厚的霜,很显然刚刚断电。 他们到底来晚了一步。对方十分谨慎,鉴证科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脚印之类的线索,账务、文件之类的东西也处理得干净利落,就连没什么用处的解剖图都扔进了碎纸机里,除了卡在碎纸机口的半张纸上仅存的中东l国远洋航运的印鉴,什么都没留下。 顾珞琛的把证物袋里的东西扫描了一份发给总部,将证物袋交给赶来的鉴证科警察,之后就带着康筠离开了现场。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本来这段时间他们休息的都不算太好,而这一天对于彼此来说都相当紧张、刺激,精神、体力损耗都很大,再加上回程路上的一场车震,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去了美容院,就算他们体力再好,现在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话都不想多说,草草洗漱了,就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康筠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康筠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牵动身后,忍不住龇了龇牙,他跳起来伸手拉开窗帘,“唰”地一下子,温暖灿烂的冬阳水一样倾泻进来,瞬间填满了整 间米黄色的卧室。楼下厨房里传来“刺啦”的煎蛋下锅声,康筠光着脚跑进浴室,飞快地冲了澡洗漱完,随便套了件顾珞琛的宽松旧t恤,赤着脚飞奔下楼。 顾珞琛还在厨房里,餐桌上已经面对面摆了两盘煎蛋,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红心。康筠用手拈起来就咬了一大口,被烫得吐出舌头,拼命扇风。这个时候,顾珞琛用托盘端了在电烤箱里加热过的切片面包和两杯刚打出来的新鲜豆浆出来,面包散发着浓浓的麦香和奶香气,康筠伸手就去抓,被顾珞琛一把打掉爪子,顺手递了一双筷子在他手里:“小馋猫!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康筠笑嘻嘻地伸出舌头,还特别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 顾珞琛眼神一暗,瞪了他一眼,放下托盘,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纯净水出来,递给康筠:“别咽,含着,过一会儿就好了。” 康筠乖乖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微微地笑。他只是稍微烫了一下舌尖,根本就不妨事,但他很享受顾珞琛把他捧在心尖上,被照顾、被在意的感觉,因此虽然很饿,却也没忙着吃饭,乖乖地含了三口。果然,过了一会儿,舌尖上火辣辣的感觉就完全消退了,而桌上的食物也晾到了凉热适口的温度。 他们面对面吃了一顿温馨的早餐,半路顾珞琛接了个电话,但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到吃完早饭收拾完碗筷,顾珞琛才开口道:“陈璐飞在看守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康筠翻了个白眼:“别废话,说重点!” “作为阮隋迎拐卖集团案的从犯,陈璐飞知情不报,至少要判十年,但是体检的时候查出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依照法规可以取保候审,哺乳期内都可以监外执行,”顾珞琛把康筠从里到外裹好,这才拎起大衣,“走吧,一起去。”他一面穿大衣一面大步往门外走去:“陈璐飞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偷地图,想必也比较愿意接受你的好意。” “哎哟,厨房的老醋坛子翻了吗?”康筠扑过去搂住顾珞琛的脖子,像一个布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浓的酸味啊。看来今年过年不会感冒了。” 正是旧历的大年三十,大街上冷冷清清,唯有商业街上的饭店红红火火,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声声爆竹,时不时有人骑着摩托车,载着半人高的金橘树或者黄梅花从街道上匆匆驶过,脸上挂着洋洋喜气。 康筠执意开了他那辆无比招摇的明黄色兰博基尼,顾珞琛驾 照被扣,只好遵从司机的意愿,坐着这辆车一路招摇到警局。临近过年,虽然刚刚搞定了一起大案,但旧历年迫在眉睫,临近放假,警局里虽然忙忙碌碌,但仍旧透着一股即将过年的松散气氛,大厅里摆了金橘盆景和开得正盛的梅花,散发出一股浅淡的幽香,局长办公室门口不知被谁贴了一副汉字春联,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扫黄□□,绿化世界。除暴安良,福送人间。” 大抵无论这世上有多少不公、罪恶和黑暗,只要公义还在,警魂不倒,就还能有许多个这样的、带着爆竹味道和梅花香的平和安宁的年景。 局长亲自将顾珞琛迎了进去,他也是刚刚知道顾少的另外一重身份,两人交换了一下案情进展,告辞出来的时候,康筠已经办好手续,交了保证金,和陈璐飞并排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他。两人低声交谈,神态十分放松和亲密。 顾珞琛沉着脸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了。” 康筠无奈地对陈璐飞笑了一下,乖乖被顾珞琛拉着走。陈璐飞剪短了头发,穿了一双柔软的平底休闲鞋,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比平素憔悴不少。她刚刚哭过一场,方才康筠一直在和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阮隋迎固然恶贯满盈,但到底对陈璐飞有过恩惠,况且一夜夫妻百日恩,陈璐飞给了他们别墅的内部结构图,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亲手将他推上了黄泉路,况且阮隋迎刚死,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无巧不巧免了她的牢狱之灾,却给她留下一辈子无法忘却的念想。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康筠能做的也只有想方设法把她的思路引开,暂时让她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仅此而已。 康筠开车,顾珞琛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副驾驶,陈璐飞坐在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临近年节,大部分公司和单位都放了假,人们都呆在家里准备年夜饭,街上的人并不多,车子开得很顺,不出二十分钟,就开到了顾珞琛提前订好的饭店门口。 那是一家川菜馆,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华人夫妻开的,地方很背,门脸不大,上下两层,一共三个包间,但做出来的川菜口味相当地道。因此还不到十一点,楼下大堂已经坐满了人,若不是提前预定,别说包间了,坐大堂都要拼桌。 服务员将他们引到楼上包间,harvey和程陆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看到他们,harvey上来先和康筠来了个热情的拥抱:“mydear,missubadly!”成功地让顾珞琛的脸又黑了一层 。 顾珞琛也知道自己这飞醋吃得毫无道理,但是自从昨天表白到现在,他对一切接近康筠的生物都怀有莫名的敌意,连harvey这种从前睡过一个战壕的兄弟也概莫能外,他自己也有点儿无奈。 这家川菜馆除了各式的传统川菜,还有麻辣醇香的重庆火锅,菜都是提前点好的,所以他们坐下没多久就陆续上来了。圆桌中央的铜火炉上,通红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摆上来的菜式都是最经典的,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夫妻肺片、灯影牛肉、干烧桂鱼……空气中弥漫着火辣辣的香气,在寒凉的冬天,别提有多诱人了。 几个人先干了一杯,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预祝彼此新的一年平安、幸福。 喝完酒,康筠不等招呼,就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又舀了一大勺麻婆豆腐,等大家寒暄完开动的时候,他已经风卷残云地干掉了一小半。等火锅里的菜肉熟了,康筠已经捧着肚子打起了饱嗝儿。 harvey荤素不忌地开起了玩笑:“你们中国人有种说法,酸儿辣女,你这么能吃辣,肯定是千金。” 顾珞琛心中一动,禁不住看向康筠,只见他的小娘炮罕见地沉默了一瞬,低头灌了一杯酒,脸上的神色因为背着阳光,看不分明。不过片刻他又和harvey开起了其他玩笑,找了个由头连灌了harvey三杯酒,两人说说笑笑、插科打诨、妙语如珠,中文加英文,虽然其他人都没插上几句话,竟也奇迹般地没有冷场。 下午三点,一顿饭在愉快的气氛里结束了。 这顿饭因为巴着年尾,也蹭了一半喜气洋洋的年节气氛,既算是给陈璐飞洗尘,也是给harvey践行——他今晚七点的飞机直飞加州,阮隋迎的事情圆满解决,harvey趁着休假申请的临时借调结束,也该回去覆命了。 走之前,harvey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推到顾珞琛和康筠面前,神秘兮兮地笑道:“weddinggift(新婚礼物)。” 第53章 惊喜 “谢啦。” 康筠一点儿不客气,伸手接过就要打开,harvey却摁住了他的手,意味深长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回家再拆。你懂的。” 康筠:“……” harvey说完就大笑着离开了,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径自打车去机场了。他没让他们开车送,说是不喜欢那种婆婆妈妈的离别气氛,还说等他们度蜜月的时候可以去他的加州别墅做客,到时候请他们吃正宗本土肯德基。 其他人都:“……” 顾珞琛去结了账,几个人一面走一面商量待会儿去哪儿,过年怎么过,程陆说他要回家陪爸妈,陈璐飞要收拾东西搬家,顾珞琛说他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完,嘱咐了康筠开车小心,早点儿回家之后,就坐着程陆的顺风车走了。康筠刚好没什么事儿,便开车载着陈璐飞回去收拾东西。 阮隋迎名下的财产已经全部被没收,包括陈璐飞住的小跃层。房子里东西不少,却没几件是她自己的,因此在警察的监视下随便收拾了点儿日常用品和衣物,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就出来了。 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一样,孑然一身。她回头看了一眼住了快七年的这个“家”,干脆利落地走出去,阖上了门,坐电梯下楼。 陈璐飞之前虽然崩溃地哭过一场,但经过一下午已经看不出半点儿痕迹,她洗过脸,换了身咖啡色的大衣,面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眉眼中又有了笑意,康筠感觉之前那个既漂亮又稳重大方的陈璐飞又回来了。 他打开前置储物仓,接过陈璐飞手中的行李箱放好,开车载着陈璐飞去了两小时前拜托杜远帮忙租的公寓。沿河的小两居,地方不大,但家具电器齐全,地段又好,购物方便,小区的环境也不错。 陈璐飞的母亲虽然不在了,但还有一个姨母在,从小也很疼她,按说她第一次怀孕,有个亲人在旁照顾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老家在外省,姨母有家要照顾,不能过来,她又因为取保候审不能离开本地,所以康筠把之前负责做饭打扫的阿姨请了过来,给了双倍工资,让她陪着陈璐飞聊聊天,帮忙做点儿家务事。 她刚经历大变,有个人聊聊天,比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强多了。 陈璐飞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还开玩笑说他这么上心,是不是想混个干爹当当。康筠也不客气,对着她还没显怀的肚子就说“叫干爹”,把陈璐飞和阿姨都逗乐了。 冬天天黑的早,才五点多太阳 就偏西了,康筠也没多呆,坐下来喝了杯水,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离开了。陈璐飞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和日用品拿出来,一一归置好,又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捏在手中看了很久。 这还是她刚跟阮隋迎不久的时候,有一次带她出去谈生意,随手买给她的。他大概早就忘了,但她一直戴在无名指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她拥有的是一份婚姻,而不是单方面的强迫和施与。 七年了,就算是和猫啊狗啊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个人。 陈璐飞叹了口气,将戒指收进了盒子里,放在了抽屉深处。 阿姨在煮饭,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一种淡淡的柴米油盐的温馨在小小的居室里蔓延。过了一会儿,阿姨高声叫她吃晚饭,她答应了一声站起来,轻抚着仍然平坦的小腹,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如果是男孩儿,我会教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是女孩儿,我会教她自强自立,无愧于心。” 不管未来的人生会遭遇多少磨难,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他们永远不会重复你的悲剧。 康筠开车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天刚擦黑,他锁好车走到门前,突然想到harvey送他的“weddinggift”,又折回去拉开车门,把丢在副驾上的盒子抱了起来。他一手抱着沉甸甸的盒子,一手掏出钥匙,艰难地打开门,却意外发现顾珞琛竟然已经回来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远处传来隐隐的鞭炮声,礼花次第升起,映得夜空忽明忽暗,顾珞琛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明灭不定的光芒映在他脸上,仍旧是他看惯的那一张声色不动的死人脸,康筠却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微微的笑意。 “为什么不开灯?” 他“啪”地摁开客厅的灯,瞬间“哇”地一声大叫起来。 客厅里到处都是米黄色的氢气球,挤挤挨挨挂满了房顶,垂下米黄色的蕾丝带,上面悬着一个个米黄色的心形小盒子,康筠丢下怀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打开。素圈铂金戒指、黑钻耳钉、米黄色维尼熊的挂坠、十字骷髅胸针……全是他喜欢的小配饰。 康筠把摘下来的小盒子一股脑丢在茶几上,飞扑进顾珞琛怀里,“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老公,我太喜欢了!loveyou!” 顾珞琛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露出了半月以来第一个微笑,他忍不住揉了揉了康筠最近疏 于打理乱蓬蓬的柔软卷毛,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康筠这才发现他身侧的沙发上还摆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都用米黄色维尼熊图案的包装纸包着,同色的丝带上满是小小的心形。康筠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一个里面装着最新款的雅诗兰黛全套彩妆,另外一个里面满满的都是衣服。 呢子大衣、羊毛衫、围脖、毛帽、短裙、打底裤、靴子、内衣内裤、毛绒睡袍……全是米黄色的,料子柔软而温暖,康筠一一试过,长短、宽窄、大小全部刚刚好,就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康筠抖开最后一件,竟然是一条米黄色蕾丝短裙,关键部位密密匝匝绣着繁复的图案,袖口、领口和腰身部位什么也没绣,几乎是半透明的,性感到发骚。康筠拎着短裙,朝顾珞琛挑了挑眉。 顾珞琛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穿给我看,嗯?” 那声音因为可以压低而显得格外性感,再加上刚刚开过荤,康筠对顾珞琛的挑逗完全没有抵抗力,身体几乎是瞬间就软了下去,他勾着顾珞琛的脖子轻喘了一口气:“你给我穿。” “好啊。” 顾珞琛将康筠放倒在沙发上,缓慢地脱下他的衣服,替他把短裙穿好。他头发又长长了,凌乱又熨帖地覆在额头上,肤色雪白,双腿修长,穿了他买的米黄色软垫内衣,侧躺在沙发上,一双丹凤眼光芒流转,微微一笑,那模样竟比女人还媚上三分。 顾珞琛眸色微深,呼吸都不由自主有些急促起来。 康筠觑着他的反应,眸光一转,笑微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最讨厌我穿成这样,怎么……”他说到这里,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一下一下轻轻搔着:“现在不讨厌了么?” 讨厌吗?是的。从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的那一刻起,顾珞琛就喜欢那些年轻、健康,充满男性阳刚魅力的人体,最看不惯的就是娘炮。他想不通一个大老爷们儿,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偏要把自己整得男不男女不女太监一样。 可康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顾珞琛第一次见他,就禁不住被他深深吸引,理智告诉他应该厌恶,但感情却不受控制,汹涌澎湃。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觉得焦虑,因此颇有些喜怒无常不近人情,一方面忍不住把人留在身边温柔疼宠,另一方面却十分看不惯他的穿衣打扮,霸道地横加干涉。 但是不知道从哪天起,他的感觉突然变了。他十 分清楚自己仍然是同性恋,仍然喜欢年轻、健美、充满阳刚魅力的男人,走在街上看到合胃口的,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如果是康筠,只要是康筠,不管他老还是少,美貌还是丑陋,阳刚还是娘炮,甚至他是女人都没关系。他喜欢的只是这个人,无关年龄、性别。 他愿意喜欢他的喜欢,讨厌他的讨厌,愿意做一切让他开心的事情,只要他开心,自己就开心。 顾珞琛一把捉住他作乱的手,惩罚性地捏了捏,满意地看着康筠再次软倒在他怀里,他低头凝视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终于忍不住一把抱起他,大踏步走上楼梯,踹开卧室的门,将他丢在米黄色的大床上,然后慢慢覆上他的身体,与他十指相扣,缠绵接吻。一吻结束,康筠瘫在床上喘气,顾珞琛看着那一张他爱到极致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拨开他粘在额头上汗湿的头发,鬼使神差道:“替我生个孩子吧。” 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从他身上翻身坐了起来,因此没看到那一瞬间康筠脸上的表情。 惊讶、释然、温柔缱绻、恍然大悟。他眼中含着泪,映得他那一队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亮晶晶的,目光又坚强又脆弱,眼角眉梢带着浅淡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柔。但是随即,他看到顾珞琛翻身坐起,瞬间明白他只是随口一说,于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好啊。” 顾珞琛一挑眉:“啊?” 康筠坐起身来,温柔却强势地吻了上去,将他一点点拉到自己身上:“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想收获,那就先努力耕耘吧。” 第54章 全粥宴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刹那间鞭炮齐鸣,万众狂欢。康筠在遥远的鞭炮声里感受到顾珞琛在他身体里爆发,几乎同时,他也爆发了出来,瞬间昏睡过去,人事不知。 顾珞琛显然努力过头,第二天康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才拉开被子坐起来,牵动身后,“嘶”地一声。顾珞琛端了杯蜂蜜水上来,笑眯眯地说:“醒啦?怎么样,昨天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康筠看到蜂蜜水,顿觉口干舌燥,一面随口敷衍,一面咕咚咕咚把一整杯蜂蜜水都灌了下去。 顾珞琛接过空杯:“快洗漱,下来吃早饭。” 大年初一的上午,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康筠“刷拉”一声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清新微凉的空气一瞬间涌了进来,康筠深深吸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他草草洗漱下楼,看见桌上盖着一溜保温盖,温润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康筠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南瓜小米粥、皮蛋瘦肉粥、百合红枣粥、糯米莲子粥、银耳冰糖粥、香菇鸡丝粥…… 康筠哀嚎一声:“怎么全是粥?” “宝贝乖,”顾珞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后面有点红肿,喝两天粥养养,好了之后带你去吃烤肉粉和香辣鸭脖。” 顾珞琛不说这些还好,听了这些康筠更是饥肠辘辘,腹中雷鸣,但是他也明白这几日最好吃流食,不然受苦的是自己,所以只好风卷残云一样把粥吞进肚里。小米粥清香,红枣和银耳粥清甜,糯米粥软糯,皮蛋瘦肉粥和香菇鸡丝粥咸香适口,味道很不错,只是几碗粥下肚,也不过灌了个水饱,完全无法填满他黑洞一样的胃口。 吃完饭顾珞琛骑着脚踏车带着他去兜风,一路碾过蜿蜒曲折的公路。大年初一,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窗户上悬着国旗,贴着火红的春联,正是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弥漫出浓郁的饭香和肉香,在大街小巷徘徊不散。南城商业街大部分都歇业了,只有少数几家饭馆还开着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客人围坐的桌上摆满丰盛的饭菜。 能闻能看不能吃,康筠的心情格外酸爽。 康筠喝了一天的粥,饥肠辘辘,腰酸腿软,晚上回家灯也没开就往沙发上冲,不想脚下踢到一物,差点儿扑倒在地上。顾珞琛在身后摁开灯,他这才发现险些绊倒他的是harvey送他的那个大盒子,昨晚被他随手丢到地上,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茶几旁边。 昨天忙着拆顾珞琛送给他的大大小小的惊喜,竟然 把harvey送他们的“新婚礼物”完全忘了。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叮咚”响,他划开一看,是harvey的一条短信:“thegift?satisfiedwithit?” 康筠一阵心虚,连忙拆开包装,打开盒子,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珞琛换了衣服过来:“harvey送了什么……”话说到一半,蓦然顿住了,紧接着闷声笑了起来。 盒子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情趣用品,长短粗细不一的玉势,各种材料的□□、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和带肛塞的尾巴、情趣项圈、贞操锁、乳环、□□环、皮鞭……挤挤挨挨地塞满了一尺见方的盒子。 卧槽了! harvey简直白长了一张天使一样的面容,本质里竟和顾珞琛一样死不要脸。康筠一眼扫过盒子,不由微微皱起眉头,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好像在哪儿见过。 顾珞琛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东西的来源,没想到harvey那天虚弱成那样,还有精力顺手牵羊。他看见康筠略带疑惑的眼神,笑眯眯地提醒道:“地下室。” “……” 康筠嘴角抽搐,非常想给harvey回个“*”外加一根中指,不想顾珞琛比他手快,非常不要脸地回了个“great”,然后从盒子里捡出一根比拇指稍粗的玉势,转身进了厨房。 康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很想把盒子一股脑丢出门外,但犹豫片刻,却鬼使神差地搬进卧室,锁进了床头柜里。一回头,恰好看到顾珞琛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唇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 康筠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挤出去:“玉势的成色还不错,如果哪天缺钱花,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我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顾珞琛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 康筠眯了眯眼,转身走到顾珞琛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没错,老子就是想试试。说不定等你哪天不行了,我还得指着按摩棒过日子呢哼!” “哦?□□能满足得了你?” “……” “不过既然你这么想尝试,不如就今晚吧。” “……” 一个小时后,康筠洗完澡下楼,本预备去厨房偷点东西吃,不想厨房的灯开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弥漫出来,他 皱了皱鼻子,走进去想看看顾珞琛在整什么幺蛾子,结果看到顾珞琛掀开锅盖,从里面捞出了一根比拇指稍粗的玉势,中药味儿浓烈扑鼻。他把捞出来的东西放在托盘里晾了一会儿,拍拍他的屁股:“乖,脱裤子,去沙发上趴好。” 康筠:“……” 顾珞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吃黄焖甲鱼、瓦罐煨鸡、糖蒸肉、红菜苔炒腊肉吗?想吃烤肉粉、香辣鸭脖、蜜汁火方吗?想吃八宝鸭、蜜枣羊肉、珍珠圆子、煎虾饼吗?还是想喝绿豆粥红豆粥黄豆粥黑豆粥小米粥大米粥紫米粥黑米粥……” 顾珞琛还没说完,康筠的肚子就咕噜了一声,理智还在负隅顽抗,本能已经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他乖乖趴好,只觉身后一阵温润的清凉,玉势被推了进去。顾珞琛还体贴地帮他穿好裤子,捏捏他的脸:“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喔,”康筠应了一声,裹好睡衣朝楼上走去,因为玉势很细,身后并没有太大感觉,只是免不了有些担心滑脱,走路的姿势颇有些奇怪,“这玩意儿真的有用?” “嗯哼,我外公是中医,”顾珞琛一脸正经地说,“放心走,你后面很紧,掉不出来。” 康筠:“……” 顾珞琛虽然在美国上过学,但思想其实很保守,尤其是在性方面,所以这些年他一个人,一直和自己的右手相亲相爱,从来没去外面找过人。那天惊魂未定在车上打了一炮,也不过浅尝辄止,但这浅尝辄止就像一剂毒品,点燃了他熊熊燃烧的*之火,再加上昨晚康筠也一直很热情,所以就不知节制了。 昨夜给康筠清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做过火了。他知道那本来不是承受的器官,长期如此,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他从小在国内长大,外公是当地很有名的老中医,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千奇百怪,外公督促他背药方的时候,他把其中有一个早已弃之不用的方子也背了下来。那个方子就是专门为承受的一方调理身体用的,不但能消肿,还能强身健体,虽然没有西药来得那么快,但中药治本,想必长期使用效果会很好。 顾珞琛动了心思,中药家里倒是有,只是需要粗细适度的玉势作为介质。本想等过了年,玉器店开业了,专门请人打一个,不想harvey歪打正着,竟然送了他需要的东西。 第二天早起,康筠果然觉得好过多了,只是没顾珞琛说的那么神奇。 顾珞琛靠在床头看韩城送过来的文件,风吹纸张,哗 啦哗啦作响。康筠懒洋洋趴在他怀里,眯着眼睛假寐。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顾珞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立刻接电话,而是搬麻袋一样把他挪到一边儿,替他掖好被子,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又来。 康筠愤怒地捶了下床:“我是你老婆,不是你情妇,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啊!”哎呀算了,多半是他哥打来的电话,说不定还会说哎呀你这个没出息的弟弟,怎么还跟那个死娘炮混在一起啊,赶紧回来结婚! 唔,像顾珞琛这种名门望族的后代,向来都是什么联姻啊之类的,是不是连和谁结婚都没有自由?一瞬间,什么灰姑娘与爸妈王子,什么婆媳,家族利益和爱情……他这辈子接触过的所有狗血戏码从他脑海里乱糟糟地划过。 康筠死鱼一样翻了个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感觉自己正在从一个所向披靡的冷血狼王,变成一个关在豪华狗圈里每天等着主人临幸的哈士奇。看,连思维也向婆婆妈妈的狗血八点档靠拢了。 顾珞琛打完电话,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有事出去一趟,冰箱里有粥,你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 哈士奇。康筠想。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危险,抬头一看,在离窗口大概二百米远的树丛里,突然有什么晃了一下。 顾珞琛! 康筠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推开了他,但他自己已经来不及躲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砰! 第55章 相册 一蓬血花在顾珞琛左肩炸开,溅了康筠一脸。他还来不及反应,顾珞琛就抱着他就地一滚,躲开了接踵而来的第二枪,然后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手枪,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连开三枪。 对面树林一时静默了。 狙击枪的有效射程能达到2000米,手枪除了沙漠之鹰等少数几种可以达到200米之外,一般的有效射程都在50米左右。也就是说,就算是用枪的高手,想用手枪击中二百米外的人,也是很难的。 所以顾珞琛紧紧地抱着他,躲在射击死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康筠躺在他怀里,感觉到脸颊上一片温热,咸腥味扑鼻。 他知道,那是血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康筠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有点儿想哭。 过了许久,对面仍然没有动静,顾珞琛摸到手机,给韩城打了个电话,让他穿好防弹衣,带几个人去树林里看看。康筠想爬起来找绷带,刚起来一点点,就被顾珞琛摁了回去:“趴着,别动。再等等。” 半小时后,韩城打来电话,说狙击手已经死亡。顾珞琛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康筠爬起来找药箱,却发现子弹嵌在肩胛骨之间,以他的技术根本取不出来。而且血也没有止住,再这么下去有失血过多休克的危险。他果断用绷带死死缠住了伤口,然后跳起来,用顾珞琛的手机打韩城的电话,让他把车开进院门,他自己则挣扎着要抱起顾珞琛。 “算了,扶我起来就好,”顾珞琛撑着地面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去,“像你这么个抱法,一定会在楼梯上像丢炮弹一样把我丢出去。” “……”康筠说,“你省省吧,攒着点儿力气。都受伤了还不消停。” “你还说我?要不是某个大傻瓜故意把我撞开,傻啦吧唧地去喂子弹,我至于连个子弹也躲不开吗?至于受伤吗?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 康筠真的很想把他像丢炮弹一样丢出去。 大年初二,医院里只有值班医生,韩城打电话把外科主任从家宴上叫了过来,紧急手术,万幸没有伤到肌群,取出子弹缝合包扎之后,留院观察几日就可以出院了。 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康筠临时回家拿衣服,顾珞琛特意叮嘱他记得拿内裤,一定要卧室衣柜从左数第三个抽屉里的高档品牌内裤,否则他不穿。 康筠:“……” 他怎么顾珞琛变得越来越幼稚了呢?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康筠眼睁睁地看着顾珞琛酷帅狂霸拽的人设一点点崩塌,就好像钢筋水泥的大楼外表剥蚀,露出里面若隐若现豆腐渣……虽然还勉强维持着威严强大的表象,只可惜一戳就碎。 康筠面无表情地开车回家,从衣柜里草草拿了两套睡衣一套休闲装一套风衣,还有衬衣、袜子、羊毛衫,装满了一个小行李箱,最后拉开一二三,从左数第三个抽屉。 然而里面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笔记本模样的册子。压根没有什么高档品牌内裤。 康筠还以为自己数错了,关上抽屉,重新数,一二三,拉开,抽屉里仍然空空荡荡,那本册子依然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 顾珞琛不是那种凡事特别讲究的人,没道理非要强调左数第三个抽屉。当时他被顾珞琛陡然的幼稚搅得脑子昏昏,因此没有细想,现在想来,他也许根本就不是想穿什么高档品牌内裤,而是想让他看到这本相册。 但是顾珞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他看到这本相册?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康筠眯了眯眼,从抽屉里拿出相册。 那是一本老式的线圈相册,封面是邓丽君的照片,烫着七八十年代流行的大波浪卷发,画着当时典型的浓妆。康筠翻开第一页,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婴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瞪着镜头,看起来格外天真可爱,右下角用金字烫着“百天留念”四个字。 康筠直觉这就是顾珞琛。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天真柔弱的时候。 康筠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照片上婴儿圆嘟嘟的小胖脸,笑着往后翻,一岁、两岁、三岁……几乎每一年都有照片,有个人照,也有和一个看起来有点儿威严的老人的合影,大概就是他常常说起过的外公。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影集,就好像光阴在他面前刷刷流过,他亲眼看着一个男孩子从婴儿、孩童一点点长大成人,变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帅气阳光的青年。有和父亲哥哥们在一起的全家福,也有在西点军校的集体合照,还有大概是模拟演戏的时候,和战友一起在热带雨林中,涂着伪装油彩的照片。 真丑啊。 康筠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从他看不出模样的脸上划过,又翻过一页,紧接着他眼神一凝,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张他和几个战友一起的合照,穿着迷彩作训服,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比现在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的顾珞琛像 个人多了。只是他左边那个对着镜头比出“v”字手势的金发年轻人,不是jeffrey又是谁? 顾珞琛,认识jeffrey? 如果是这样,那么顾珞琛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他小爱好和小习惯了若指掌,那就说得通了。但是战友的关系并无不可对人言,为什么顾珞琛一直瞒着他? 康筠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天,他去jeffrey的墓园凭吊,那一天是jeffrey的忌日,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去看jeffrey。当时他还以为顾珞琛在他身上装了gps定位系统,特意去找他,出于礼貌才买了束花,在jeffrey的墓前鞠躬吊唁。 他从来不曾想过,也许顾珞琛压根不是去找他的,而是为了给jeffrey扫墓,只不过恰好碰到了同样为jeffrey扫墓的他。 康筠闭上眼睛,静静地回想那天的全部细节。对,顾珞琛鞠躬的时候表情很严肃,甚至带着淡淡的悲意,远远超出了一个陌生人礼貌吊唁的程度。他记得他当时说——“那两座墓碑,其中一座里面,埋的是我”。 顾珞琛是怎么回答来着? 对,他说——“嗯,我知道”。 他还想起当他向顾珞琛说起他和jeffrey的过往和那份到他死都没有说出口的感情的时候,顾珞琛问他:“为什么不说?” 顾珞琛并不是一个会对别人感情好奇的人,如果不是那天他的心理波动太过剧烈,一定早就发现顾珞琛的不正常。 康筠回想起他问那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想起初见面时顾珞琛偶尔对他流露出的轻蔑和厌恶。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的娘炮让他看不顺眼了,可是现在想来,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猜测陡然撞入他的脑海。 康筠翻完最后一页,把相册重新合上,放进抽屉里。然后又从衣柜里随便拎了两条内裤塞进行李箱,拖着它去了医院。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还特意去花店买了捧玫瑰花和一个探病的小果篮,拎着去了病房。 康筠若无其事地拆开果篮:“吃香蕉吗?” 顾珞琛:“……” “不吃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康筠剥开香蕉慢条斯理地吃掉,看到点滴快滴完了,去叫了护士来拔针,不多会儿到了晚饭时分,他还体贴地问顾珞琛想吃什么,他出去买。 就好像他压根没 有看到相册,也没有什么要问顾珞琛一样。 吃完晚饭,顾珞琛果然沉不住气了,说要擦个澡,从行李箱里拿出替换的睡衣,翻来翻去:“内裤呢?” 康筠面无表情地拎出一条:“这不是吗?” 顾珞琛深深看了他一眼,把内裤拿过来丢进行李箱,然后“啪”地一声盖上盖子:“你看到照片了。” “喔,是的,”康筠笑眯眯地挑了下眉,“那又怎样?” 顾珞琛:“……” “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jeffrey是你的前男友,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居心不良,或者干脆就是替他报仇的,顺便再利用一下我?然后现在利用完了,事情结束了,打算把我一脚踹开了?” 顾珞琛:“……” 这剧本不对啊。 “没门儿!”康筠嚣张地拎起床头柜上的玫瑰花,摔了顾珞琛一脸,“你上了老子就要对老子负责!想甩掉我?下辈子吧亲爱的。” 这件事情,顾珞琛本来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慢慢地跟他解释说明一切,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故意让他发现真相,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想借机甩掉他。但顾珞琛对他的感情不是假的,一个愿意在生死关头选择带着炸弹去死,而为他留一条生路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想和他分手。 那么,真相就只剩下一个,而且一定和今天早上那通电话有关——他接到了下个任务的命令,危险性很大,所以想借这个机会让他滚蛋,以确保他的安全。 这种事情,顾珞琛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在别的方面都相当果断睿智,只有在感情方面拖泥带水,禁锢捆绑什么的都玩儿过了,这次居然改玩儿分手了。 但这件事情,他顾珞琛说了不算。 第56章 真相 顾珞琛罕见地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康筠很聪明,举一反三,看到相册就猜出了真相,连带着把他的用意也猜了个□□不离十。 jeffrey并不是他的前男友,而是他喜欢过的人。西点同窗的友谊,在枪林弹雨中交托生死的兄弟,他渐渐被那个总是笑得阳光灿烂,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和难关,都能笑着面对的金发男人深深吸引。但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表白的时候,jeffrey愉快地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亚洲男孩儿。 jeffrey是那种憋不住话的人,遇见的事,看过的风景,吃过的美食,甚至喜欢的人,都会毫无保留地和他分享。 既然jeffrey找到了他的幸福,顾珞琛也就熄了追求之心,扮演起了挚友的角色。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投进工作中,虽然也曾留意过,但却没有再遇见让他动心的人。 直到七八年后,jeffrey的死讯传来。 做他们这行的,几乎每天都在悬崖上走钢丝,随时准备着牺牲和死亡,原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伤心凭吊过了,再沿着战友走过的路继续往前走。 可是顾珞琛总觉得jeffrey的死没那么简单,所以他让人暗中调查了jeffrey死因,调查的结果是——jeffrey不是出任务的时候牺牲的,而是在一次爆炸中为了救他爱的那个“男孩儿”而死的。 虽然他们的墓碑在墓园中并排而立,但那个人却并没有死。 顾珞琛派人详细调查了那个“男孩儿”,却惊异地发现他并不是jeffrey口中那个好看、聪明、善良的男孩儿,而是南亚地区颇负盛名的黑道组织的首领,一个代号冰原狼的人。他比jeffrey还大一岁,为人狠辣,冷酷无情,他原本只是一个大佬的男宠,却以他过人的心机和手腕,踏着他们的尸骨一路爬到巅峰。据说他早年私生活相当不检点,和不少人发生过关系。 这样一个人,和jeffrey口中的那个冰山雪莲一样的“男孩儿”,几乎没有半点儿共同之处。让他打心眼儿里感到厌恶。 如果不是他,jeffrey也许不会死。 恰好当时顾珞琛接到任务,要破获南亚最大的跨国人口拐卖案。嫌疑人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必须拿到过硬的证据,才能让嫌疑人伏法。所以需要一个卧底或者说诱饵,这个人第一要长得漂亮,第二必须要沉着冷静,扛得住事儿。 顾珞琛挑中了冰原狼。 虽然他常年戴着面具,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还是想办法搞到了一张他早年在夜店被偷拍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侧身对着镜头,低垂着目光盯着自己修剪圆润、涂成猩红的手指甲,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浓密的扇形阴影,即便并没有化很浓的妆,也显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jeffrey有一点没说错,他的确长得很漂亮。况且这么多年血雨腥风下来,能站在顶端多年不倒,没有一点城府和手腕是做不到的。 冰原狼退隐之后遣散了所有势力,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只折翼的雄鹰。更何况他手里还有jeffrey无心透露给他的弱点,他的手心很敏感,即便他身手再好,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只能乖乖就范。 阮隋迎的人口拐卖集团获取年轻男女的主要途径有两个,一个是从国外贫民区用低价购买之后,运送入境,另外一个就是在国内黑色论坛上寻找可能的目标。 所以顾珞琛一面劫了他偷运入境的“鲜肉”,制造两方不可调和的矛盾,一面在“灰色地带”论坛发了贴有康筠照片的约炮贴。鱼并没有上钩,但诱饵已经出现。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情敌——传说中冷血无情的冰原狼,也是jeffrey口中那个美好得惊人的男孩儿。 在jeffrey辞藻匮乏的描述里,康筠人长得好看,聪明,善良,处事又果决,几乎没有任何缺点。那时候顾珞琛颇不以为然,以为jeffrey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喜欢,所以自动放大了优点,屏蔽了所有缺陷。可是当他真的见到康筠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娘炮和他想象中大不一样。 他感觉有一团炙热的火焰击中了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有成见在先,他很可能对那个漂亮到妖冶,却又可爱得要命的小娘炮一见钟情。 所以最初的那段时间他十分矛盾,一方面无法抵御康筠对他的致命吸引,另一方面又常常想起他“阅尽千帆”的前科,以及jeffrey的死。所以他的态度阴晴不定,时而温柔贴心,时而连讽带刺,表现得相当强势,以至于康筠那么敏锐的人,一时之间都被他搞糊涂了。 直到他二哥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自作主张在灰色地带论坛上发了第二个贴子。 在康筠遭遇危险,生死不知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喜欢康筠,很 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未必是真的,他更愿意相信他看到的这个活生生的小娘炮,他真实、可爱、坦荡,对食物和生活有着非同一般的热爱,过往的所有磨难都不曾使他堕落和愤世嫉俗,也没有磨掉他的良知和对生活的热爱之心,这样一个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捧在手心里疼呢? 之前那一次让康筠身涉险境,已经让他忧心如焚、后怕不已,他不可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度重演。 阮隋迎所有事业中并不显山露水的美容院,竟牵连出一起跨国器官贩卖案。他们通过那枚残留的“l国远洋航运公司”的印鉴,初步锁定了这起跨国器官贩卖案和中东l国沙漠深处的某反政府武装有关。他们盘踞在沙漠的几处废弃的古堡群中,形成一小股游击武装,劫掠过往行人和商旅,不但抢劫财物,还劫人——或者留下干活,或者杀人灭口取器官。 但这伙人十分狡猾,借由地势之便和当地政府武装打游击,当局组织的多次清剿都被他们逃掉了。所以若想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必须有人深入沙漠,进入势力内部卧底,争取取得他们的信任,提供准确的情报,里应外合,才有可能成功。 他的二哥顾珩,也是他的直属领导,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最熟悉内情的他。毕竟这种任务,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而康筠如果知道了,绝对不会置身事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分手。 所以顾珞琛硬下心肠,淡淡道:“你猜得没错。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作为诱饵,端掉阮隋迎的人口贩卖组织。jeffrey是我曾经的战友,也是我爱过的人,而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所以……w。” “我不懂,”康筠笑眯眯地撑着下巴,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清透如水,“可不可以请顾少告诉我,你既然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啊?” “因为你是我的战友,”顾珞琛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存在,你遇到危险,我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这是军规,也是我做人的原则。” “哦,战友爱啊,”康筠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拖着长音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完,之后脸色蓦然一变,“老子才不信那一套!”他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珞琛:“顾少,你可别忘了,前天晚上你连续干了我五个小时,我这么强悍的人,都差点儿被你艹晕过去。这就是你对战友表达爱的方 式?” 顾珞琛:“……”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康筠“意外”发现了他和jeffrey的合照,定然会拿着相册过来质问他,他只要添油加醋地将他和jeffrey的关系,以及他从头至尾的居心不良“和盘托出”,康筠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这事儿就结了。 就算康筠事后反应过来,再回来找他,也来不及了。 这种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之中的生活,顾珞琛已经过了整整六年。除了这次东南亚人口拐卖集团案,他根据上级安排以真实身份露面,他没有做过一天自己。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无所畏惧,但是现在,他有了爱人,有了需要守护的感情,有了牵挂。他想结束这种生活,和康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所以他向总部打了退役申请,这是他退役之前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如果他在任务中不幸牺牲,那么和他彻底分开之后,康筠可以重新寻找属于他的幸福,而如果他能够活着回来,他定然会重新追回这份感情,用一辈子的温柔疼宠,来弥补对康筠的亏欠。 但是…… 他的小娘炮太聪明了,不但瞬间洞察了一切,还反将了他一军。 “我承认,”顾珞琛轻轻吸了口气,“honey,你很迷人,我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但这并不表示,我愿意和你经营一段长长久久的关系。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家族,婚姻自主权并不在我自己手里。与其有一天我为了家族背叛你,还不如现在就分开。” “喔,这样啊,”康筠挑了挑眉,“你放心,等你不得不和名门千金结婚的那一天,我会乖乖离开的。但是……”他轻佻地扫了一眼顾珞琛的下身:“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合我胃口的jb,还没被你艹到下不来床,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嗯?” 顾珞琛:“……” 第57章 真相(续) 其实,康筠在相册中看到顾珞琛和jeffrey合照的时候,心里不是不是不震惊的。看着jeffrey照片上灿烂的笑容,想到他为救自己而死去,有时候心里就会想,如果jeffrey从未遇见过他,是不是会过得更幸福一点。就算顾珞琛是为了报复他而来,就算这一段他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顾珞琛替jeffrey讨还的感情债,对他来讲也算不上不公平。 毕竟jeffrey是为了他而死的,他至死都不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和他一起走下去。 但是当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把遇见顾珞琛以来全部的细节在脑海中过完一遍,他知道不是。不是。 顾珞琛不是为了报复他,而是怕牵累他。 康筠心头酸酸涩涩的,有一点温暖,有一点熨帖,有一点感动,还有一点隐隐的不安。顾珞琛一直试图将他屏蔽在危险之外,但态度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唯一的原因,是他这次任务的危险性极大,超出了他能够接受和掌控的范围。康筠略一思忖,便明白这件事多半和那半张纸上留下的中东l国远洋航运印鉴和与此相关的器官走私案有关。 中东是一块富饶、贫瘠和动乱并存的神秘的土地,在世界整体局势相对和平稳定的情况下,中东地区却因为石油、水源和宗教问题爆发过多次战争,各类非政府武装暴动、恐怖袭击层出不穷。再加上大部分的国土都被沙漠覆盖,在沙漠中执行任务,随时都会有脱水死亡的危险。 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更加恐怖的器官贩卖组织。很可能还不等打入对方组织内部,就已经被拆了卖了。 康筠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抖m了,顾珞琛愈是对他冷漠绝情口出恶言,他心里愈是舒爽熨帖,就像胸怀里揣了个小暖炉,暖得都发烫了。所以后来无论顾珞琛说什么,他都微笑听着,一面从果篮里捡了只苹果,慢慢削皮,又用小刀切成小块,插了牙签,一把填进他嘴里:“甜吗?” 顾珞琛不得不闭嘴咀嚼。 “别装了,”康筠收好水果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honey,这招你已经玩儿过八百遍了,烦不烦?你不就是怕牵累我吗,我是那种怕牵累的人吗?” 顾珞琛:“……” 他这一番口舌全都白费了。 既然康筠已经洞察了他全部的用心,顾珞琛索性也不再装,把小娘炮捞过来狠狠揉了一通,两个人在病床上疯狂接吻,又甜甜蜜蜜地互相挑逗了一番,各自解决了 。卧底任务还需要前期准备,具体的身份、背景都需要安排,再说他的伤还没好,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总能瞅到空子,像康筠之前对他做的一样,来个一走了之先斩后奏。 只是如果他真的在任务中牺牲了,康筠大概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狙击手的身份,韩城也已经查明,是当地一个地下职业杀手组织的成员,而就在枪击时间发生之前的头一天,裴长林手下的一个侍卫,曾经乔装打扮去过那家伪装成赌场的窝点。 这回阮隋迎栽了,顾珞琛和康筠的实际关系浮出水面,裴长林立刻便知道康筠在骗他,录音很可能是伪造的,害他儿子失去功能的真正凶手一定是顾珞琛。裴长林身居高位已久,从来没人敢冒犯他的威仪,这次却被一个小娘炮耍得团团转,恐怕不止想要顾珞琛的命,康筠也要算一份儿的。 他们之前太专心对付阮隋迎,却忘了裴长林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过从他选择□□,而不是亲自派人下手这一点来看,那个老狐狸大概还不想和顾家正面交恶,既想报仇,又不想沾腥。 裴长林已经先期回国,只有他的贴身侍卫长李厉和几个手下留了下来。顾珞琛让韩城派人紧紧盯住了李厉他们,又特意分了人手24小时贴身保护康筠的安全。但其实根本没必要分人手,因为康筠“照顾”他照顾得密不透风,顾珞琛想走人都逮不到空子。 直到有一天,康筠收到黎朗的一条微信,说想和他见个面。 黎朗在微信里什么都没说,康筠有点儿担心他是不是遭到了更残忍的对待,又怕在微信上详细讨论会给他招来更大的麻烦,想了想还是去了。 但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约在一家法国餐厅,黎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了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但态度却十分恭敬客气,还体贴地留在了餐厅外面,给他们留了单独交谈的空间。看起来不像监视,倒像是保护。 半月不见,黎朗的面色竟然红润了许多,似乎比以前胖了一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他做主点了许多菜,说这顿一定要他请,他有很多话想和康筠说,要不是因为在邻市,隔得太远,早就叫他出来了。这次derrick有公务来h市,他就跟过来了。 看情况,derrick将军竟然对他不错? 康筠很有些惊异,不过识相地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黎朗毫不在意地挑破了,他有些羞涩,却十分坦诚地笑着说:“邓广雄对我不错, 我可能……这辈子就跟着他了。” 黎朗的性格就像蒲苇一样,虽然柔软,但却十分坚韧。虽然经历过许多磨难,但却没有被苦难摧毁,反倒奇迹般地保有了一份孩子一样的善良和真诚。就算经历过想要毁灭自己的绝望,也不曾丧失生活的热情和爱的勇气。 他一面和康筠聊天,说着以前的事情,一面道了好几次谢,这种在其他人嘴里可能有些虚伪和肤浅的表达方式,在黎朗这里却显得十分真诚。康筠看得出,他是真心感谢他,如果以后他有什么事情需要黎朗帮忙,不管多么艰难,他一定不会拒绝。 黎朗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坦坦荡荡地和他说了一遍,没有半点隐瞒,他说他之所以最终决定接受derrick,是因为derrick将军虽然和上层同流合污,甚至做过阮隋迎的□□,但却并没有做过大恶。 之前阮隋迎送给derrick的年轻男女,都被他悄悄派人送回了原籍,然后对外谎称被他弄死了,目的就是为了“树立威信”,让别人都怕他,不敢轻易冒犯他。derrick一直很享受这种被人怕,掌控一切,操纵对方情绪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黎朗露出那种怯怯的小鹿一样的表情,他就感觉莫名焦躁。 为了让黎朗不再怕他,derrick头一次做了一件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他派人把之前被他送回原籍的人都接了回来,让他们亲自向黎朗说明原委。可没想到他一片苦心,却又在黎朗那儿碰了个软钉子。那个小鹿一样的男孩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神色都告诉他,他不相信,他认为derrick逼着他们在他面前演戏。 derrick人生中头一次感觉到了挫败和深深的无奈,为了证明他的无辜,他不得不派人带着黎朗亲自跑了趟国外,走访了好多家被拐的家庭和邻里,至此,黎朗终于相信derrick是一只大尾巴狼,表面凶恶,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得知他在黎朗心中的形象奇迹般地360度大翻转,derrick将军再次无奈了,不过好在,他终于不再怕他了,也不再露出那种小鹿一样怯怯的表情,甚至偶尔也敢和他顶嘴了。derrick将军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这一现状。 黎朗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康筠,末了垂下眼睛,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找你出来,其实也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有我在他身边,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和任何人同流合污。”他说到这里,抬 起头来看着康筠,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清明澄澈,带着微微的期待和一点点不好意思:“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们不要再追究他以前的事情?” 他不等康筠回答,又飞快地添了一句:“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但是……” “我答应你,”康筠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他本来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是吗?” 康筠看着黎朗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下有些感喟,也有些替他开心。这从来都是一个弱肉强食,人善被人欺的世界,像黎朗这样单纯善良的人,想要好好儿地生存下去,很难很难,但是有derrick将军在他身边就不一样了。看样子,derrick的确是真心的,他能够用他强大的双翼,守护他的天真、纯洁和善良。 其实,黎朗根本没必要为derrick求情。顾珞琛的编制属于国际维和组织,是联合国的特殊机构,只针对世界范围内危害到他国安全的跨国大型犯罪组织,除此之前,其他关涉各国内政的事情,他们全部无权干涉。像derrick这种h国的高级将领,除非直接参与到跨国犯罪中去,否则他们都没有权利追究和裁决。 民族、宗教、政权,看不见的利益和血缘织成密密的网,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h国内部的事情,自有他们内部的行事准则。 但是看着黎朗真心为derrick求情的真诚,康筠真的不忍心戳破真相,辜负他的一片赤诚之心,他相信derrick也会愿意享受黎朗为他做的一切,即便他所做的事情并无必要。 愿所有善良的人,都能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第58章 杨安的病 康筠笑着和黎朗干了最后一杯酒,告辞离开。外面的天很蓝,阳光很灿烂,街道上行人不时走过,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被他年轻的父母牵着,在他们臂弯里荡秋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康筠感觉半日不见,已经有点儿想他的顾珞琛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天,他和顾珞琛也像普通平凡的夫妻一样,牵着他们的宝宝,并肩走在阳光下。 没有危险,没有战乱,没有枪,没有鲜血。 双脚踏在他的祖国,那片和平、富饶,人民安居乐业的土地上,远离罪恶和死亡的阴影,像一个真正普通人一样,好好儿生活,用手双去创造幸福。 说来也讽刺,虽然他曾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拥有过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权势和财富,但他最渴望的,却是大多数平凡人都能轻易拥有的生活,平平淡淡、忙忙碌碌,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烦恼,虽然并不富有,但却远离黑暗与血腥,不用整天为自己的小命操心。 康筠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不过他很快就来不及感慨了,因为当他回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顾珞琛不见了。韩城似乎变成了木头人,无论他问什么,都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对他重复三个字:“不知道。” 康筠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再为难他,甚至也不着急去找顾珞琛。他知道像这么一个卧底任务,需要合适的身份和恰当的时机,并不是短时间可以安排好的,而在他离开h国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完成。 那就是……杨安的病。 后来他才知道,杨安的病,远比他自己说的要严重得多。不但因为骨髓配上的点数太少,移植之后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一直在做抗排异治疗,最近一次的复查,血象检测发现血红蛋白和血小板不同程度减少,白细胞异常增多,有复发先兆。因为不可能再次进行骨髓移植,只能进行保守治疗。 杨巍之前虽然替他联系了几个国外血液方面的专家,高价请来替杨安诊治过,但因为再次复发的白血病已经造成了全身器官的缓慢衰竭,除了常规靶向治疗的用药调整和针对性的调养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基本相当于已经下了死亡判决书,区别只在于还能再熬多久。 蒋舜华除了在杨安面前,已经很少有笑容,反倒是杨安看起来很乐观,他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样,除了乖乖配合治疗,只要有力气下床 ,就会让蒋舜华扶他出去散步、买菜,有时候安排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有时候两个人一起看场电影,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谁都知道,他只是想抓紧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让蒋舜华过得尽量快乐一点。 康筠再次拨了个那个记忆中的号码。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外婆也是得这个病走的。当时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医生都建议他准备后事了,可是康筠不死心,一面照顾外婆一面四处寻医问药,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丝希望。 那是一个姓唐的老医生,祖上是当地的名医,年轻时候又曾经去西方留学,学了西医,文革前是首都某医院血液病的专家。因为成分问题和留学经历,文革期间饱受迫害,平反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便没有再接受大医院的邀请,而是在故乡开了一家小诊所,聊以糊口。 唐大夫的老家在西安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康筠一个人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又倒了汽车,一路颠簸到县城。外婆的身体已经经不起长途颠簸,唐医生的身体虽然也不算好,但因为被他的诚心打动,还是由儿子陪着,跟着他千里迢迢走了一趟,给他外婆看过,又开了调养的方子,奇迹般地撑了两年多才走。 而这个电话,就是诊所的固定电话。那时候手机还是只有少数人用得起的奢侈品,交通也远不像今天这么方便,所以那两年多,他每隔半个月都会找公用电话给唐医生打电话,简单聊一下他外婆的身体状况,唐医生再根据他的描述适当更换药方,所以即便很多年都没拨过这个号码了,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上次没有拨通,这个号码也许早就不用了。如果打不通的话,他打算问问derrick将军能不能帮忙快速办理签证,趁着这点时间亲自回国走一趟。 没想到这次号码拨出去,竟然传来了“嘟——嘟——”的等待提示音,过了一会儿,电话竟然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好,唐氏诊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这个声音太熟悉太亲切了,康筠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康叔叔吗?我是康筠。” “小康?”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很显然对方也很惊喜,“你现在在哪儿?过得还好吗?很多年都没你的消息了。八年前那笔钱是你寄来的吧?虽然没留姓名,但我们都猜是你。诊费你当年都已经付过了,父亲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找机会还给你。” 康筠的喉头蓦然哽了 一下,片刻后才轻声道:“爷爷……不在了?” “是,不在了,”谈到过世的老人,唐钰轩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不过老人去的时候已经九十多岁,无疾而终,走的时候没受什么苦。小康,你现在在哪儿,有时间的话过来看看吧,你阿姨也很想你。” “我……”康筠说到这里低头笑了一下,“我不在国内。我在h国。这次找唐叔叔,是有事相求。”他把杨安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末了说:“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来一趟,让他们过去也可以。” 唐钰轩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像这种情况,完全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延长生存期,提高生存质量。” “我知道,”康筠想起外婆,轻声道,“我知道。” “嗯,那我尽快安排。护照和签证办下来大概需要半个月。” “好,”康筠也知道,杨安现在的身体,可能经不起来回折腾,唐钰轩愿意过来再好不过,因此他也没有客气,“那我就备好宴席,等着给唐叔叔接风洗尘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其间唐钰轩问起他外婆去世后的事情,康筠随口说了几句应付过去了,但挂掉电话之后,他却情不自禁地想起许多许多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之前给外婆看病几乎花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虽然唐医生看他家境不好,诊金收得很低,但他开的方子里面有几味药相当珍贵,光靠他在饭店打工的钱根本不够支付药费,他不得不四处借钱。到了后来,亲戚邻里都被他借遍了,他再没有办法,只好去借了高利贷。 那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他人生灾难的开始。 半年后外婆去世,他借的高利贷已经利滚利,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他用卖掉老房子的钱料理了后事,剩下的钱还了亲戚邻里的债,之后两手空空,去了借高利贷那家。 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外婆已经去世了,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再没有什么值得牵挂。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当时他只有十五岁,因为发育得晚,还保持着少年的模样,再加上遗传自母亲的美貌,皮肤白皙,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看起来就像小姑娘一样。 放高利贷的黑社会没要他的命,而是把他当做年轻姑娘,高价卖到了国外。 之后的事情……康筠不愿回想。 他闭了闭眼睛,强行掐断了回忆,一面联系blithe让他留意顾珞琛的动向,一面开车去了蒋舜华家,把唐医生的情况简单和他介绍了一下,然后老实不客气地住在了他家的客卧里。不过这次,他没有打扰蒋舜华和杨安,而是很识相地整天把自己关在卧室当空气,每天黑了顾珞琛的手机黑他的电脑,要么在他手机上玩消消乐,要么就在他电脑上找你妹。半点儿也不肯消停。 顾珞琛非常无奈,因为他每天掏出手机都能看到他的屏幕亮着,游戏界面开着,各种颜色的圆珠闹鬼一样凭空移动,每每不到半天就电量耗完自动关机。他只好另外开了张卡又买了个新手机,旧手机就24小时充着电放在家里,任凭康筠折腾。 转眼半个月过去,唐钰轩搞定了签证飞来h国,康筠开车亲自去首都机场把人接过来,在当地最著名的酒店请他吃了顿饭,第二天才把他接到蒋舜华家。唐钰轩问了诊又摸了脉,把他近期的病历和治疗情况详详细细地问了一遍,这才嘱咐了一些平常护理地注意事项,又斟酌了许久,才开了方子,让他们按方抓药。 开完方子,康筠开车送唐医生回酒店,路上才开口问:“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唐钰轩叹了口气,“慢粒进入急变期之后才发现,骨髓移植之后又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不到半年又再次复发,器官已经有不同程度的衰竭。这种情况下,中医固本,配合西医化疗,如果情况好的话,还能撑个一年多。” 康筠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他原本以为蒋舜华找到了一辈子的幸福,没想到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人的命运总是莫测的,并不是只要努力生活,就能得偿所愿。而他和顾珞琛,还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更不知道这段感情走到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三天后,他送走了唐钰轩,飞去了顾家所在的k国首都,下飞机后打车直奔blithe发给他的地址。一下出租车,刚好撞见一个长相漂亮大方,身材凹凸有致,打扮得体的女人挽着顾珞琛的手臂,两人并肩朝酒店大门走去。 第59章 “小三” 康筠远远看去,只见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丽大方,简直是一对璧人。只可惜啊,那个英俊挺拔帅气能干的男人,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已经是他的了。 真是太遗憾了。 康筠得意地叹了口气,一路跟着他们进了酒店,看到他们在二楼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叫了服务员点单。于是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顾珞琛身边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笑眯眯地朝对面的女人伸出一只手:“美女姐姐,你好,我叫康筠。” 像他这种长得漂亮,笑容可爱,嘴又甜的“男孩子”,几乎秒杀一切年龄段的女人,所以对面的美女楞了一下,紧接着也笑了起来,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手:“你好。”又扫了一眼旁边的顾珞琛:“你们认识?” 顾珞琛:“不认识。” 康筠:“认识啊。” 说来也是默契,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同时落音,女人看看顾珞琛又看看他,了然地笑了笑:“既然是熟人,那就一起吧。”说着把菜单递到他手里:“想吃什么随便点,他买单。” “谢谢,”康筠大大方方地接过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超贵的菜,末了笑道,“我胃口比较大,你别见怪。” “……没关系。” 服务员拿了菜单走了,康筠端过他面前的水杯就灌了一大口:“好渴啊。” 顾珞琛皱眉看着他的小娘炮,他穿了他送给他的米黄色呢子大衣,中性风格的剪裁既简洁大方又不失妩媚,他的小卷毛长长了,柔软地垂在耳畔,右耳上的钻石耳钉在酒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衬得他一张巴掌大的脸格外白皙,眉目柔和清秀,有一种介于介于男女之间的,雌雄莫辩的美丽。 他很想把那个美丽精致的小人儿一把搦过来,揽进怀里狠狠揉搓一通。他还记得康筠那头小卷毛的手感,跟某种小动物一样,又柔软又温暖,他感觉自己手心痒痒的,很想上手揉一揉。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妖精啊。 半个多月前,顾珞琛趁着康筠出门赴黎朗的约,干脆利落地走了人,并且嘱咐韩城千万看好他。他以为康筠看到他不见了,会着急,会心急火燎地追过来,因此他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韩城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夫人见我不说,没再追问你的消息”,“着急?不,夫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非常淡定”,“夫人去蒋教授家了”,“夫人留宿在蒋教授家,三天没出门了”…… 顾珞琛:“……” 那感觉就像一罐子陈年老醋打翻了,直接浇进五脏六腑,心肝脾胃肾都被灼得生疼生疼,简直要五内俱焚,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逮人,将他的小娘炮搦进怀里狠狠揉搓一通,否则不能解恨。要不是三天后康筠突然黑了他的手机电脑,不是在上面玩消消乐,就是上面玩儿找你妹,顾珞琛一面无奈一面却松了一口气。若非如此,他都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不回去逮人。 可就在他以为康筠真的“想通了”,不打算再来找他,一面忍不住失落,一面放松警惕的时候,康筠却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既惊且喜,一时间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了表情,冷着一张脸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啊,”康筠笑眯眯地朝他抛了个媚眼,不等他反应,就转向对面的女人,他懒洋洋地靠在桌上,右手撑着下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神色中全是好奇,“美女姐姐,你是顾珞琛的什么人啊?怎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呢?” 女人大方得体地微笑:“我是他女……” 顾珞琛面无表情地截断了她的话:“未婚妻。” “喔,”康筠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斜了顾珞琛一眼,然后甜甜地笑着问她,“还没问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邓雯,”女人笑着说,“你呢?没听珞琛提过你。”说着看了顾珞琛一眼,意思是让他帮忙介绍。 作为两方都熟识的人,顾珞琛一见面就该主动为双方做介绍,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可是面对这种诡异的关系,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 但康筠却半点儿也不矜持,他笑眯眯地说:“他是我老公。”说着低头打开背包,取出两张a4大小的硬纸片,推到邓雯面前:“喏,结婚证。” 顾珞琛:“……” 邓雯:“……” “他嫌弃我身体弱,不耐艹,说要和我离婚,”康筠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纯真表情,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可惜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同意,他一气之下直接走人,还没来得及起诉离婚。所以邓姐姐,你被小三了耶。” 顾珞琛、邓雯:“……” “如果他在没和我离婚的情况下和你结婚,那就是重婚罪,”康筠吐了吐舌头,“好可怕啊,不知道重婚在你们国家要判几年啊?” 邓雯看了一眼 顾珞琛:“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们……” “我明白,”康筠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假结婚,要一起去执行任务嘛。不用解释,我懂。” 邓雯:“……” 顾珞琛这次将以退役特种兵的身份去卧底,邓雯是上级为他安排的搭档,身份是他的新婚妻子。所以在任务正式开始之前,两个人必须培养出足够的默契,才能保证到时候不穿帮。 他本来打算以他们的“关系”激怒康筠,让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之类的,没想到康筠不但没有生气,并且一眼就看穿了一切。 正好服务员来上菜,双方都默契地中断了话题,开始闲聊。等上完菜,康筠和邓雯已经从服装、配饰一直聊到美妆,正在交流哪个牌子的口红最好,哪个色号最衬肤色,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把顾珞琛撇在了一边儿。 如果要在论坛上发个求助贴的话,标题大概会是——原配和小三聊得火热,不理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顾珞琛面色阴沉地倒了杯红酒,自己干了。 “你怎么可以不敬邓姐姐,自己就干了?”康筠惊异地看着他,“懂不懂餐桌礼仪啊?” 顾珞琛知道康筠这是故意和他过不去,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响了。 康筠瞥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着一串十分熟悉的号码。他眯了眯眼睛,在顾珞琛接通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摸了过来,在屏幕上飞快一划,电话接通,他没等对方开口,就笑眯眯道:“哥,我是康筠。” 他记性很好,这串号码属于顾珞琛的二哥,顾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人的声音:“把电话给顾珞琛。” “好啊,”康筠见顾珞琛来抢电话,从椅子上跳起来,绕着大厅的桌椅跑得兔子一样快,一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但是哥,我有话想对你说,你方不方便安排时间见我一面?当然,不方便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哪里。” “……”顾珩说,“好,今晚八点,你来金盾酒店c-180,现在把手机立刻交给顾珞琛。” “遵命!” 几乎是同一时刻,康筠被顾珞琛扑倒在一张空桌子上,花瓶被撞倒,咕噜咕噜滚到桌边,掉下去“噼里啪啦”摔得粉碎。康筠一面顺从地交出手机,一面就着被压倒的姿势,对顾珞琛眨眨眼睛:“老公,我知道你想艹 我,但是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嘛。” 顾珞琛:“……” 他终于忍不住对康筠翻了个白眼,拿过手机,大踏步走到天台上接电话去了。康筠对闻讯赶来的服务生赔礼道歉并表示刚才那位先生会赔偿之后,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地回到座位上。 邓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了笑:“你们感情真好。” “当然,”康筠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那方面和谐,感情自然就好。姐姐,你以后一定要找个那方面厉害的老公,知道什么□□头打架床尾和吗?有什么矛盾不顺心的,痛痛快快干一炮,保管啥事儿都没了。”说着还意味深长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邓雯虽然人虽然洒脱大方,但毕竟才刚刚从警校毕业,也没什么时间谈朋友,这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因此颇有些招架不住康筠这种老司机,只得干笑了两声:“是吗?” “嗯哼~” 恰巧顾珞琛回来,康筠连忙切换成天真无邪模式,眨巴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乖得不得了,简直让人不忍心骂他。 顾珞琛无奈地伸手搦了他一把,冷冷道:“快吃饭!吃完我开车带你去见我哥。” “嗯嗯嗯。” 康筠低头乖乖扒饭,一抹得意和狡黠从他低垂的眼眸中飞快滑过。他们之间这种奇特到诡异的相处模式,一时间让邓雯看呆了。 第60章 爱情 邓雯目瞪口呆地看着康筠风卷残云把一桌子的菜肴干了个盆光碗净,末了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对服务生打了个手势。 她原本以为康筠故意点那么多菜,是为了找顾珞琛的不痛快,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个size的、洋娃娃一样的“男孩儿”,竟然比顾珞琛还能吃。这会儿朝服务生打手势的意思难道是……他还没吃饱? 邓雯下意识地看向服务生,只见那服务生遥遥对他鞠了个躬,然后挥了挥手,另外一个服务生从旁边的小门里推出一辆蒙着大红绸布的小推车,一直推到他们桌前,朝康筠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就退下了。 顾珞琛突然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伸手“哗啦”掀开绸布,底下露出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花和一个方形的小盒子,那玫瑰花新鲜水嫩,花瓣儿上还带着点点露珠。他不等顾珞琛反应过来,就笑眯眯地捧了玫瑰花,不由分说硬塞在顾珞琛手里,然后一振衣襟,十分优雅而缓慢地跪了下去,单膝着地,“啪”地一声打开盒子。 那里面放着一对素圈白金对戒,款式简洁大方。康筠慢条斯理地取出其中一枚,捏在手指间,然后抬起眼睛,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他微微挑眉,眼角眉梢笑意盎然:“顾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邓雯:“……”不是都已经结婚了吗?这又是在搞什么玩意儿? 顾珞琛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简直要无奈了,伸手就要把康筠拉进自己的怀里,可是那一拉用了三分力,康筠竟然纹丝不动,还伸手覆在他的手上,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顾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接受康先生成为你的妻子,与他缔结婚约,无论健康还是残疾,贫穷还是富有,年轻还是年老,举或者不举,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一辈子只艹他一个人,直至生命的尽头吗?” 不远处的几桌已经有人在看着这边,不时窃窃私语,邓雯更是已经看呆了,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超大瓦数的灯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异常尴尬。 顾珞琛嘴角抽了抽,这次用了七八分力,终于把康筠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是不由分说把人扯进怀里抱着,然后取出盒子里剩余的那枚戒指,默默套在了康筠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拿过康筠手心里那枚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十分顺手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了,滚下去。” 康筠举起顾珞琛带着戒指的手亲 了一口,然后在他发飙以前,乖乖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刚差点儿制造出大新闻的不是他一样。 邓雯看了眼秒变小媳妇的康筠,又看了眼自始至终表情严肃的顾珞琛,却意外地在顾珞琛的嘴角看到了一抹来不及收回的笑意。他对服务员招了招手:“买单。” “您好,”服务员把打印好的单据双手递过来,“晚餐七百二十八,玫瑰一百八,戒指三千六,打碎花瓶二百,劳务费一百,一共是四千八百零八。”[注1] 顾珞琛、邓雯:“……”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摸出一张卡交给服务员,然后面无表情地拧了下康筠的脸蛋,彬彬有礼地对邓雯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晚上七点半,顾珞琛开车把邓雯送回她的临时住所,然后才载着康筠朝金盾酒店驶去。 对于带康筠见二哥这件事,顾珞琛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自小在外公家长大,十几岁才回到顾家,与他父亲与大哥的感情相当生疏,只有这个在西点军校时期做过他的教官的二哥,给予了他父亲般的严厉和兄长般的关怀。在他心里,二哥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希望他和康筠的感情,能够得到二哥的认可和祝福。 但另一方面,他又明白康筠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次突然要见他二哥,绝不是想“嫁入顾家”这么简单,他多半早就查到二哥是他直属上司。想要替掉邓雯和他一起去执行特殊任务,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说服他的二哥。 车开到金盾酒店地下车库,顾珞琛停好车,并没有立即开车门,而是看着前方,轻声道:“康筠,中东不比南亚,那地方到处都是沙漠,水源匮乏,环境恶劣,沙漠中的非政府武装比阮隋迎要难对付百倍。我自己去更能保持冷静,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从容应对,绝处逢生,可如果你跟着我去,我会害怕。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置身危险,没办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也许会方寸大乱。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两个都会死在那里。” 之前无论是顾珞琛阻止康筠沾手阮隋迎的事情,还是康筠以他们两个的性命逼迫顾珞琛不得不答应配合,又或者之后顾珞琛以jeffrey作为借口和他闹分手,甚至今天的闹剧……不得不承认,顾珞琛和康筠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人,他们一样的骄傲、固执、自我,一旦做出决定,便完全无视对方的意见,擅自行动。所以,虽然已经认识了半年多,并且经历了相识、相恋直 至性命相托心意互通,却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对方交流,也是第一次将这件事情摊开了说。 顾珞琛头一次对康筠剖白内心的恐惧,说出他对于这件事情最真实的想法。他其实很不习惯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坦露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他潜意识中当做弱者去保护的康筠。但是康筠聪明、自我,行动力极强,他决定的事情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除了这样,顾珞琛想不出任何方法让康筠置身事外。 康筠也没想到顾珞琛会和他说这些,仿佛长在脸上一样的笑容潮水般退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重新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指尖,过了许久才开口:“你以为我不害怕吗?” “你之前调查过我,知道jeffrey是为了救我死的,但你知道他是怎么为了救我而死的吗?”康筠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两个人都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但他懂我的为人,他明白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安危而不去救人,即便那是一个必死的局——我们想过报警,但是他们说,只要警察来,就撕票。所以那天早上,我们在绑匪所在的单元楼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一面观察绑匪的动向,一面商量接下来的行动细节。他在我的水里下了药。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我挣扎着走到窗口,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我看到他穿着我的衣服,戴着我的面具,躺在楼下的绿化带里,安安静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完全不敢相信,疯了一样地冲下楼去,正撞见blithe抱着那对双胞胎女孩儿走出楼道,眼眶里全是泪水,他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 “jeffrey身材和我相似,戴了假发和面具,又刻意模仿我的声音,就连blithe也完全没有看出那不是我。绑匪并不难对付,我猜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绑匪吸引了,但对方安排了狙击手,趁他不备放冷枪,重伤之后又被绑匪提前装好的□□炸出阳台,跌在绿化带里,我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来不及和他告别,”康筠抬头看着车窗外空荡荡的地下车库,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这么多年,我一直和黑暗、罪恶和死亡为伴,一路踩着死神的脚印走过来,靠的是多年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所培养出的、对危险非同一般的直觉,后来我一直在想,即便jeffrey执意要扮作我的样子,如果我当时在现场,说不定我来得及将他拉开。就算没有,我也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而不是远远地看着他孤零零躺在绿化带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挽回,无能为力。” “你……明白那种感觉么?”康筠缓慢地回过神来,转向顾珞琛,看着他的眼睛,“我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不想再失去一次。我不想过那种每天提心吊胆,只能祈求上天的日子,我害怕听到你牺牲的消息,害怕看到你的遗体被运回来,或者连遗体都没有,只有鲜花和衣冠冢。我害怕一旦和你告别,就是永诀。而我只能被动接受,无能为力。与其如此,我更愿意陪着你一起面对一切危险,祸福与共,同生同死。我希望即便濒临死亡,我也能够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只能远远地看着,或者连看都看不见,只能用想象去拼凑,用余生去追怀。” 地下车库灯光本来就不明亮,车内的光线更是昏暗,映得人脸上影影绰绰,连表情都看不分明,但康筠的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仿佛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轻而易举就穿透了昏暗的空间,打进了顾珞琛的心里。 顾珞琛感觉自己胸中的热血一烫,几乎要沸腾起来,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和康筠用力地拥抱,用力到恨不得将他的身体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第一次感受到康筠对他的感情,血一样浓,火一样烈。他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康筠并不是他想象中站在他身后,被他保护的弱者,而是一个有着足够的力量,可以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承担一切的一个……真正的男人。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公书房读到的诗,是一个女作家的写的爱情,她说——“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她说——“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注2] 他抱了康筠许久许久,才松开他,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好,我们一起面对。” 第61章 夜谈 金盾酒店是当地安保级别最高的一家酒店,顾家有55%的股份,顾珩特意留了一间套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他在首都警署领着一份薪水,平时负责一些日常治安工作,实际身份却是国际维和组织东南亚分布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负责上传下达和具体的人手调配和任务安排工作。 他虽然在k国首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套房子,但是很少回家,每天警署酒店两头跑,总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欧式复古座钟敲过八下,顾珩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合起桌上的文件,端着咖啡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霓虹闪烁,整个城市的夜色灯光都在脚下,他推开窗子,任凭有些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不由想起曾经摊在他面前的那份关于康筠的资料。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中国男人,长了一双会笑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波光流转又蔚然生光,好看得就像荧屏上的电影明星。虽然年龄比弟弟还大一岁,但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看起来就像个还在上学的大男孩儿。可他却是东南亚最大帮派的领导者,以杀伐决断名震东南亚的冰原狼。在顾珞琛提出用康筠做诱饵的时候,顾珩就已经让人调查过他的全部底细,他十六岁就因为欠高利贷被拐卖到东南亚,辗转跟过好几个人,仅仅五六年的时间,就从最底层一路腥风血雨地拼到了巅峰。他行事亦正亦邪,虽然手段狠辣从不留情,却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两年前甚至因为救人遭同行暗算身亡——不过人其实没有死,大概是心灰意冷了,所以遣散了手下,静悄悄地归隐了。 当时,他认为这个人符合诱饵的全部条件——他漂亮、冷静,有城府和手腕,却又没有完全丧失良知。这样的一个人,有为他们做事的可能。 所以他批准了顾珞琛的计划。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从来冷漠无情,不曾因为任何个人感情影响到工作的弟弟,却奇迹般地喜欢上了这个男人,不但为了保护他,违背命令自作主张重新申请了援手,还因为他做了很多根本没必要甚至会给他惹下麻烦的事。 当时,顾珩几乎动了让人暗中解决掉康筠的心思,可是康筠后来的表现却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不顾顾珞琛的反对,主动参与到了这件事里。虽然他做事有很浓重的黑道风格,丝毫不光明磊落,很多手段都在打擦边球,但却意外圆满地帮助顾珞琛解决了东南亚的这颗毒瘤。 坦白讲,作为国际维和组织东南亚分部的负责人之一,被各种各样的法规条令和行 事准则束手束脚,每做一个决定都要向上级打n多的报告,和其他负责人协商、吵架,焦头烂额,他打心眼里其实很欣赏康筠的这种做事风格。 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同意康筠和顾珞琛在一起。 撇开门当户对、传宗接代的观念不提,他弟弟怎么着也要找一个小鸟依人的温柔的姑娘,他出门在外的时候,可以有条不紊地打理好家里的一切,他回来的时候,可以给他洗衣做饭铺床暖床。而不是找这么一个城府深沉的厉害角色,一言不合就拿枪指人,在家啥事儿不做,等着他弟弟做饭、洗碗,收拾家务,床上床下地伺候。 这算什么? 但是,如果要找一起执行任务的搭档,一个曾经在刀尖上挣命多年的人,无论是身手还是关键时刻的反应,都比一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姑娘要强得多。如果不是……他可能就真的答应让康筠去了。 不过眼下,他之所以特意空出半个小时来见康筠,一来知道以这个人的手腕,就算他不答应,想堵到他也不难,二来,他也想听听他的真实想法,面对面摸清这个人,才好决定究竟怎么让他乖乖离开顾珞琛。 八点零一分,门口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他闻声回头,就看到他的弟弟用门卡刷开门,对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递了一个温柔鼓励的眼神,然后轻轻碰上了门,全程都没看他这个哥哥一眼。 顾珩:“……” 真是白疼他了! 这是康筠第一次见到顾珞琛这个传说中的哥哥。坦白讲,他和顾珞琛从相貌到周身的气质,几乎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制服,腰板挺得笔直,皮靴锃亮,风纪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浑身上下一丝不苟。他剃着短短的寸头,眉毛浓黑,双眼皮的痕迹很深,沉甸甸地压在眼睛上,显得目光格外锐利,即便一句话也不说,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感。 不过……还不至于让他觉得不自在。 康筠笑着任他打量,大大方方地坐到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地说:“顾警官,我这次来是想让你改变命令,由我作为他的搭档,和他一起去中东执行任务。” 顾珩看着他,目光微沉,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对我透露关于卧底行动的任何细节,”康筠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但中东人口拐卖案我全程参与,因此见到了那枚l国远洋航运的印鉴。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猜 不出来,顾先生想必也不会特意抽出时间来见我吧?” 顾珩微微点了点头:“我同意见你,是为了我弟弟的私事。” “……” 康筠不禁噎住了,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私事?哥,你是想和我聊我和珞琛的婚事吗?” “你并不适合他,”顾珩在办公椅上坐下,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珞琛长期在外执行任务,压力很大,他需要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能为他做饭洗衣,打理好家中的一切。而不是在他很累的时候,还需要分出精力照顾配偶。” “……” 他总算看出他哥哥和顾珞琛唯一的共同点了。闷骚。明明对弟弟关心得要死,偏偏表面不假辞色,张口就骂。顾珩竟然为了弟弟的终身幸福,特意派人去窥探他们私下的相处模式,也真是够了! 康筠哭笑不得,他既无法承诺以后做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望夫石,也没办法解释什么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得暂时延宕这个话题:“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顾警官,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公事。” 顾珩显然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平静,不由看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觉得,你比邓雯更适合做他的搭档?” “因为默契。” 康筠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魄力和强大的自信,他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格外明亮:“邓雯虽然经过专业训练,但和珞琛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在眼神和细节方面难免会露出破绽。顾警官不会不清楚,这些细节看似无关紧要,但在关键时刻很可能是致命的。而我……虽然哥并不承认我这个弟媳,但我们毕竟已经‘深入交流’过,各方面都很契合。以我的身手和反应,也绝不会拖他的后腿。”康筠意味深长地笑着眨了眨眼睛:“万一对方不信任我们的夫妻关系,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或者窃听器,我们还可以做给他们看。哥,我说得对不对啊?” “……” 顾珩不得不承认,康筠说得对,在搭档这一点上,他确实比邓雯更合适。 但是…… 顾珩把一叠资料递给康筠:“这是我们调查到的关于这伙非政府武装的资料,他们大部分都是y教的忠实信徒。在他们的教义里,同性恋是有罪的,会受到真主的严厉惩罚。你们大概会被吊死或者砸死。哦,如果幸运的话,你们的心肝肺可能会在别人的身体里活下去。” “……” 康筠眼睛里的笑容不见了。 他知道,即便在世界范围内整体开放的现代,东欧、北欧和北美的许多国家已经走上了同性恋合法化的道路,然而到目前为止,同性恋仍然在26个国家被列为非法,甚至使用十分严酷的手段被处死。 康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尚未萌发第二性征的时候,就已经被迫和男人在一起。等他拥有选择的自主权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对女性没有任何兴趣。东南亚的大部分地区虽然并没有将同性恋列入非法,但也并没有得到公众的普遍接受和认同,他向来心大不在乎,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和鄙视。 对于他们这个特殊群体来说,想要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很难很难。这是一条太过漫长而绝望的路,一辈子两辈子都看不到尽头。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多想无用。 所以康筠只沉默了几秒钟,笑意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伸手将落到腮边的头发撩到耳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弯起,眼眸间波光流转,媚意逼人:“我可以扮女人的,不像吗?” 第62章 秘密 其实是很像的。 顾珩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的康筠,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更像女人。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水光潋滟,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漫上眼角眉梢,显得说不出的妩媚,他用修长的手指将头发掠到耳后,那动作说不出地温婉娴静,让人看着心都禁不住跟着安静下来,就连嗓音也蓦然温柔了起来,带着说不尽的温柔缱绻的味道,很勾人。 像一只慵懒、温柔、骄傲又性感的猫。 顾珩冷冰冰地看着他,面色依然冷肃,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但胸中禁不住却涌上一种无法形容的奇特感觉。 作为一个曾在校场上流汗、战场上流血的真正的男子汉,顾珩最看不惯的就是娘炮。他觉得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他虽然无法理解顾珞琛的性取向,但坚定地认为顾珞琛喜欢的一定是那种阳光、帅气的男孩子。在他看来,与其找个娘里娘气的男人,还不如直接找个女人结婚。女人还能生崽儿呢,这种男人能做什么? 所以当初顾珞琛提议让康筠作为诱饵,需要顾珩帮忙弄一张假的结婚证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顾珞琛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康筠,还为了康筠做了很多“糊涂”事儿。他想不通这个又娘炮又心狠手辣的男人,到底有哪儿点值得顾珞琛喜欢? 但就在方才,康筠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有点儿明白了。 康筠乍一看确实很娘,他的样貌、穿着、打扮都很女性化,脸上还化了淡妆,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比一般男人轻细,但是却不会有任何人会将他错认为女人。他相当自信,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果决、坦荡的气度,说话单刀直入不绕弯子,姿态从容,却带着不容人轻忽的强大的气场。 顾珩虽然仍旧不觉得他适合做顾珞琛的终身伴侣,但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对他有所改观。 但是,就在康筠笑着说“我可以扮女人”的那一刹那,他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变得妖娆妩媚、温柔缱绻,就连顾珩这种心如铁石的男人,也禁不住有一瞬间的动摇。 “的确很像,”顾珩的目光刀锋般从康筠脸上刮过,“不过只要有一个人怀疑,就会要了你们两个人的命。风险太大。” 康筠知道顾珩说的是实话。电视中那种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不被发觉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这并不代表他没办法做到。 “不会 有人怀疑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唇边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嘲讽的笑意,紧接着他抬头看着顾珩的眼睛,“顾警官,我们可以打个赌,一个月之内,你把我丢到任何地方,如果被认出来了,你随时可以换人。” 他是长得清秀好看,但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娘。刚刚被拐卖到东南亚的时候,他被卖给了一个变态的老男人,那个变态不但给他注射雌激素,还逼迫他在言行举止上模仿女人,一旦有人认出他的真实性别,就会无休止地打骂他。 康筠几乎是无师自通地迅速学会了如何在别人面前扮演一个女人,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找到了这个变态老男人的罪证,然后干脆利落地将他送进了监狱。 那年他十七岁,正是一个男孩由少年发育为成人的关键时期,雌激素阻断了他的男性性征的发育和骨骼的正常生长,他还来不及抽出男性颀长的身姿,长出男子汉宽阔的胸膛,就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时代。 康筠闭了闭眼睛,将汹涌而来的回忆强行压了下去。 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永恒的、无法磨灭的烙印,甚至对他的喜好乃至性向产生了影响。虽然他的性格、为人和周身的气场让人不会轻易将他错认成女人,但是男扮女装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珩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沉默着再次打量面前的男人,目光带着隐隐的威压。 多年的西点教官生涯赋予了他独特的气势和威严,让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种凛然而不可直视的气度,目光凌厉地压下来的时候,几乎会让胆小的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但康筠却似毫无所觉,仍旧微微地笑着,不闪不避地迎上顾珩暗含忖度的目光:“不论这个赌是输还是赢,您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却能最大程度地减少顾珞琛出任务的风险。为保万全,我可以接受短期的激素注射。怎么样,顾警官?” 顾珩终于开口道:“珞琛不会同意的。” “没关系,”康筠笑眯眯道,“我们可以不告诉他啊。”说着对他眨了眨眼睛:“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顾珩:“……” 他不得不承认,康筠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冷静、从容、果断,为人处事称得上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但却肯为了顾珞琛而接受对身体伤害极大的激素注射,他不禁微微动容。 顾珩的唇角缓慢扬起,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好。我答应你。” 他按铃让人请顾珞琛进来:“小康需要接受一项特殊训练,这一个月你们暂时不能见面,如果他通过考验,将作为你的r和你一起执行任务。这段时间,你要继续和邓雯培养默契。” “训练?”顾珞琛心下划过一丝担忧,“什么训练?” 只见他一向冷酷的二哥和他的小娘炮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如出一辙的神秘笑容,异口同声道:“秘密。” “……” 他不在场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哥,他是我的人,”顾珞琛嘴角抽了抽,他直觉这训练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一把将康筠捞进怀里,“我对他的身手很有信心,不需要接受什么训练。”说罢抱起康筠就朝外走去。 “等等,”顾珩在他身后不紧不慢道,“如果你还想把他娶回家的话,最好按照我说的话做。” 顾珞琛的脚步一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语气虽然仍旧冷静,却带着隐隐的惊讶和欣喜:“哥,你不反对?” “当然,”顾珩坐在办公桌后,抬眸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反对?” “……” 他一定看到了假的顾珩。 顾珩看了眼座钟,对顾珞琛道:“你可以走了。放心,他是我弟媳,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不会拿他怎么样?扯淡吧! 顾珩在西点军校做教官时,前一秒刚告诉他们“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后一秒就将他们丢进沙漠进行极限生存训练的悲惨遭遇犹在眼前,顾珞琛完全不敢相信他的保证。可就在这个时候,康筠突然对他笑了一下,一双黑曜石一般明亮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相信你哥,你相信我吗?” “当然,”顾珞琛毫不迟疑地点头,“但是……” 康筠干脆利落地从他身上跳下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既然相信我,那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好吗?” 顾珞琛眼眸微深,低头看了他许久,最后伸出手臂抱了他一下:“好。” 如果可能,他真恨不得将康筠团成一团搁在自己心窝里疼着、宠着,让他远离所有的黑暗、血腥、恐怖和危险,但他明白,康筠并不是他的宠物,甚至不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弱者,他是一个和他一样性别的、真正的男人。 他会学着慢慢尊重他。 过了好一会儿,顾珞琛松 开康筠:“保重,我等你。”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头也没回,他害怕只要他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将他的小娘炮捞进怀里,再也舍不得放开。 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阖上了,顾珞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全部的软弱、迟疑都已经不见了。他看过顾珩给他的资料,大概明白康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他心尖上最爱的小娘炮,他最好的搭档和战友。 顾珞琛感觉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个月后,当他看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娘炮的时候,还是很惊讶。 他修了头发,乱糟糟的卷毛拉直了,服服帖帖地垂下来,被他掖在耳后,显得说不出地娴静温婉。他脚上蹬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光着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绣花旗袍,外面搭了件米白色的貂毛大衣,衬得他一张巴掌大的脸愈发雪白和楚楚可怜,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妩媚。看到他,康筠踩着高跟鞋小碎步扑了过来,飞扑进他的怀里,嗓音温柔,带着一种撒娇的味道:“老公,我好想你!” 他几乎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女人。 第63章 骗你没商量 顾珞琛被吓了一跳。 他看过顾珩给他的资料,知道康筠大概是接受一些“如何更好地扮演一个女人”的训练,以免在执行任务期间被人看出破绽,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小娘炮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错,康筠无论是身材还样貌都有点儿女性化,尤其是他着意挑逗的时候,几乎比女人还有女人味儿,但是若非他着意隐瞒,任何人都不会错认他的性别。但是现在……如果他走在大街上,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他是男人。 康筠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布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撒娇:“老公,我漂不漂亮?” “漂亮。”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脱掉大衣,在顾珞琛面前转了一圈:“像不像女人?” “像。” 康筠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刷”地白了,神色中带着一丝痛苦和黯然,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坐倒在旁边的沙发上,用手挡着眼睛,低声哽咽道:“你哥逼我做了变性手术。我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 顾珞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沙发上娇小的、曲线玲珑的爱人,震惊、痛苦、心疼依次从他心上划过,他一时间愣住了。 康筠松开盖着眼睛的手,眼睛红通通地看着他,唇边漏出一丝苦笑:“你喜欢男人,但是现在我变成女人了。珞琛,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变成女人,你就不爱我了?” “怎么可能?”顾珞琛蹲下身,伸出手,温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丑还是美,是健康还是残疾,你永远都是我的康筠,我最爱的人。”他站起来,弯下身来,一手穿过他的腋下,一手捞过他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一直抱到卧室,将他在米黄色的大床上放了下来,伸手一颗一颗慢慢地解开旗袍的纽扣,低头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是天生的同性恋,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产生过*,但如果是你,我可以。”他一点点慢慢地剥掉康筠的旗袍,他低头在他的锁骨上吻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向上挪移,吻过他白皙精致的锁骨,泛起一层薄红的修长的脖颈,下巴,最后吻住了他的唇,顶开他的齿列,在他的口腔里尽情扫荡。 都说小别胜新婚,一个月没有见面,这一瞬间,他对康筠的*几乎强烈到不可遏制,并不因为他性别的改变而有任何减少。 一吻结束,顾珞琛伸手去接他的内衣,却被康筠飞快地摁住了:“别,不要看我的身体 。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身体。” 顾珞琛低头在他额上烙下一个吻,一面轻柔抚摸他的脊背,一面诱哄一般轻声道:“别怕,别怕。我不会嫌弃你的,乖,让老公看看你的身体。”说着不着痕迹地摸到他背后,解开了他的内衣扣,轻柔而不容拒绝地除了下来。 康筠的身体彻底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他骨架很小,锁骨很漂亮,肤色依然雪白,身上依然有肉,甚至有不甚明显的腹肌和马甲线,只是胸部积累了一点点的脂肪。顾珞琛轻如点水地吻了一下,康筠立刻发出小猫一样轻细的呜咽,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是在小声地抽泣。 无论在床上床下,康筠一向很强势,之前和他在一起也多半占据着主导,顾珞琛从未见过他如此柔弱的样子,一时间胸中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和柔情,他温柔地将康筠从被子里拉了出来,一面吻着他的脸颊,一面轻柔却不容拒绝地除掉了他下身的衣物,然后,他再次愣住了。 他以为消失的器官安然无恙。而它的主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笑得眼泪汪汪,不停捶床,一面哈哈哈,一面断断续续地说:“亲爱的,你……你真是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 康筠笑得在床上不停打滚。 顾珞琛面色铁青,对着他的小娘炮磨了磨牙,他很想揍他一顿,但是最终却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一把搦过他狠狠揉了揉了他的脑袋,将他黑亮顺滑的齐耳短发揉得乱糟糟的。康筠终于笑够了,两只眼睛亮晶晶,带着一丝狡黠和揶揄,仰头看着他:“顾先生,我怀疑您的智商已欠费,需要在下提供充值服务吗?” “……” 经过他这一番折腾,顾珞琛本来已经抬头的*已然偃旗息鼓。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康筠捞进怀里抱着,天已向晚,橙红色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温柔地漫过床头,气氛说不出地温馨。 变性手术耗时相当长,预先要打一年的激素,手术也要分好几次完成,别说一个月了,就是半年都未必完全恢复。这一点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一牵涉到康筠,他关心则乱,完全无法沉下心去思考,所以才被康筠屡屡得逞。 真是败给他了。 顾珞琛抱着他的小爱人,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看着窝在他怀里,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小娘炮,心中漫上满满的要溢出来的温柔。 其实,得知被骗,顾珞 琛反倒暗暗松了口气。如果他的小娘炮真的变成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哭包,他不会不爱他,却还真不一定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还是这个看起来娇小,实际上又坚强又乐观又耐艹,总是精力充沛、兴致勃勃,三天两头搞点事情作作妖的小娘炮,相处起来更轻松随意。 康筠一点儿也不老实,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撩得他火起,却管点不管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在他怀里睡着了。顾珞琛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他的臀部上,心中微微一动。 他的腰似乎比之前细了一点,屁股仿佛比之前更加浑圆丰满,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顾珞琛知道是天生的gay,从来只对男人感兴趣,也从来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想让康筠给他生个孩子。 但是一转念,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康筠有了一点点发育的,仿佛少女一样的胸部,清楚地知道他一定是注射了雌激素。这种东西虽然短期内未必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但是长期注射,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当天晚上八点,康筠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顾珞琛冷冷道:“以后不许再打激素了。” “喔,”康筠眸中带着朦胧睡意,笑着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是不喜欢,”顾珞琛无奈地叹了口气,拎起旁边的衣服一件件替他穿回去,“你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但是这个太伤身体了。乖,听话。” 康筠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感觉胸中暖洋洋的,有一种微妙的熨帖:“好,我答应你。”反正过两个月任务就完成了,没有生命危险,老子才不耐烦打激素。说完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吃饭去。好饿。” 康筠赤着脚哒哒哒跑出门外,“咣叽”一声摔上门,满世界找衣服穿,洗脸、护肤、化妆,等收拾停当了,却发现顾珞琛还没出来,于是又哒哒哒跑回卧室,从门缝里伸出一颗脑袋:“喂,天都黑了,你为什么还不起床?” 顾珞琛真的不知道“天黑”和“起床”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他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道:“宝贝,你在我怀里睡了三个小时,我两条腿都被你压麻了。起不来床呢。你来背我吗?” 康筠挑了挑眉:“好啊。只要你不怕被我像丢炮弹一样从楼梯上丢下去。” “亲爱的,”顾珞琛一本正经地说,“这栋公寓楼配备了电梯,我们不需要爬楼梯。” “……” “况且,就算是爬楼梯,你也不可能像丢炮弹一样把我丢出去,最多也不过是像两个相濡以沫的磨盘一样从楼梯上滚下去。” “亲爱的,”康筠学着顾珞琛的样子,绷着脸,一本正经道,“你才是磨盘,你全家都是磨盘!老子明明是木桩。” 然后,两个人都再也绷不住,同时大笑了起来。康筠扶着顾珞琛东倒西歪地穿好了外套,他的两条腿终于恢复了知觉。 康筠打开顾珞琛的钱包,哗啦哗啦乱翻一通:“我们去哪里吃饭?” “去超市买菜,”顾珞琛将钱包从康筠手里夺回来,面无表情地塞进怀里,“我做给你吃。”说着拍了拍胸口衣袋的位置:“亲爱的,只要你嫁给我,这些都是你的。要不要考虑一下,嗯?” 康筠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老公,我们四年前就结婚了好吗?”说着拎起旁边的手提包,拎着底部哗啦哗啦一倒,最后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捡出两张皱巴巴的结婚证,看起来很像被洗衣机洗过,名字都看不清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唔,亲爱的顾先生,可能我真的要再嫁给你一次了。” 第64章 最后准备 康筠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们暂时借住在顾珩的高层公寓里,窗外是k国首都市中心繁华的夜景,早春温暖潮湿的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乱了康筠的头发。顾珞琛很自然地替他将吹乱的头发掖到耳后,两个人手挽着手出门买菜,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小妩媚,仿佛一对璧人。 顾珞琛推着购物车,康筠十分不矜持地拿了各种菜、肉、酸奶、果汁,油盐酱醋,啪啪丢进购物车,一面丢一面说:“你有没有发现,好多人都在偷偷看我。他们一定是觉得我长得太好看了,准备抢我回去做压寨夫人。顾先生,你可一定要看牢了,不然你的顾夫人就被人抢走了。” “……” 顾珞琛感觉他的小娘炮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他冷冷看了他一眼,脱下外套,围在他腰上:“顾夫人,你丝袜上的洞的确太好看了。” “……” 康筠低头一看,他的打底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勾破了,大腿的位置破了一个小洞。原本不是很明显,但是他的腿实在是太白了,与肉色的打底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就好像万绿丛中一点红,让人想不注意都很困难。 他虽然脸皮厚得像城墙,此刻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尴尬,于是沉着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对货架上的商品挑三拣四,继而以好饿为由,飞快地推着顾珞琛去结账,然后和顾珞琛一人拎着两个大购物袋,回家。 当天晚上,顾珞琛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家乡菜,蒸白丸、糖蒸肉、清蒸鱼,三鲜豆皮、八宝鸭子、皮条鳝鱼、珍珠圆子……摆了满满一大桌,还有他最最喜欢排骨藕汤,丰盛得就像过节一样。虽然材料不全,却特别添加了一味心意做作料,精心烹调,迎接他的小娘炮重生归来。 “哇!” 康筠开心地大叫,也不顾烫,伸手就拈了一个丸子塞进嘴里,被顾珞琛用筷子敲了手,不得不乖乖地飞奔去洗手,擦都没顾上擦就飞奔回来,甩了顾珞琛一脸的水。 顾珞琛面无表情地擦干脸上的水:“宝贝,你老公不想和你玩打水仗。” 然而,康筠压根没顾上理他的冷笑话,迫不及待地埋头大快朵颐起来,只给他留下一个长着漂亮发旋的后脑勺。 顾珞琛深深感受到了有一个吃货老婆的无奈。那就是在吃的面前,他永远看不见你。不过好在他有一手好厨艺,不愁把这个吃货小妖精牢牢地拴在身边 。 转天清晨,两个人再次忙碌了起来。顾珞琛的新身份是曾经做过联合国驻中东维和部队的退役特种兵,因此要学习阿拉伯语和相关的风土人情、礼仪禁忌,他语言天分不错,在西点求学的时候就选修过好几个小语种,这次趁着这两个月把丢了多年的阿拉伯语捡了起来。 学习小语种的大学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说是三分钟韩语,三小时英语,三百天的法语,三个月的日语,三年的德语,三百年的阿拉伯语。可见阿拉伯语有多难学,顾珞琛有基础有天分,还说得磕磕绊绊,康筠第一次接触,简直跟听天书一样,学了半个月,连最基本的28个字母都认不清,只好照葫芦画瓢地学了几句日常口语作罢。好在英语是l国通用的官方语言之一,80%以上的l国人都能熟练使用英语,所以不会说阿拉伯语,影响也不很大。 顾珩给康筠安排的身份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硕士研究生毕业,在一家it公司上班。他高中都没上完,从头到脚的不学无术,只会黑人电脑。但会黑人电脑手机会种木马,不代表会编程会做软件会设置防火墙,为了避免他半途穿帮,也方便他在执行任务的第一时间获取对方的有效信息而不被发现,顾珩特意请了个博导来给他补课。 不同于他在语言方面的白痴,康筠在理工科方面相当有天分,几乎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不到半个月就把漏下的知识全补上了,从计算机电路、数据结构、离散数学、面向对象程序设计、一直到软件集成开发、汇编语言、工程设计导论、软件工程等等,基本的测试都拿了接近满分的成绩,把博导惊得眼镜都快掉了,一口咬定他之前一定修过这些课程。 康筠无奈了:“嗯嗯嗯,修过修过。”其实也不算完全撒谎,jeffrey的确教过他怎么干脆利落地黑别人的电脑。 结果之后的实践课程再次让老教授惊掉了大牙,无论是人机界面、操作系统、大型数据库开发与应用,还是程序开发、web编程,网络信息安全,所有的操作实践,只要他上手操作一遍,康筠就能原样复制,甚至还能顺手补上基础编程的漏洞,顺便对软件功能进行优化。 老教授教了半辈子的书,爱才如命,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才,尤其是这天才还是个“女孩子”。他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地握着康筠的手说:“你想不想来读个博士?我亲自带你。” “……”康筠尴尬地笑了笑,“老师,我连高中都没毕业。根本没有读博士的资格。” “没关系,舍弟在教育部门工作,只要你答应,一切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担心。” “……” 读个博士吗? 在同龄人还坐在教室里,每天为作业、考试和青春期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烦恼的时候,康筠已经在黑暗与血腥里摸爬滚打过好几圈,他不知道有多羡慕那些可以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读书,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有时候路过学校,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身影和纯真灿烂的笑容,就禁不住想,如果父亲没有抛弃他,如果母亲没有去世,如果外婆没有生病,他是不是可以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为微不足道的小事烦恼,为自己的未来努力拼搏。后来,随着年龄渐长、阅历渐深,他也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埋葬和封存。但是就在老教授说“你想不想读个博士”这一瞬间,梦想的余烬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死灰复燃,熊熊燃烧起来,烤得他胸中一片火烫,泪水情不自禁地溢满了眼眶,嗓音都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丝沙哑和哽咽:“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那一刻,康筠真的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还有任务,他还要作为顾珞琛的生死搭档,去中东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和一群亡命徒周旋。任务是绝密的,他不能对教授吐露一丝一毫,就算教授愿意等他考虑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所以他只能勉强笑着说:“抱歉,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命运像是在拿他开玩笑,机会总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但人生总是有舍才有得,谁让他允许顾珞琛在他内心的天平上层层加码,到现在已经重到什么都撬不起来了呢? 老教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不过康筠看得出他目光里的遗憾和失望。他辜负教授对他寄予的厚望,只好更加努力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废寝忘食,不舍昼夜,几乎视顾珞琛如无物。在他第n次拨开顾珞琛的咸猪手,一面十指如飞,啪啪敲键盘,一面用哄孩子地口吻对他说“乖,别闹,明天给你买糖吃”的时候,顾珞琛终于无奈了。 他非常想在论坛上发一个求助贴——老婆痴迷学术,一个月没啪啪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康筠也并不是不能理解顾珞琛的心情。 顾珞琛不是不知轻重缓急的人,他大概只是想在危险到来之前,尽可能地多陪陪他,给他一段温柔缱绻的好时光,那么即便这一次他 们真的回不来了,也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但是康筠却贪心地想要更多,他想要顾珞琛一辈子的温柔疼宠,他想要每天起床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帅气的脸,他想和他一起去看遍人世间的大好风光,春天一起赏花踏青,夏天一起划船游泳,秋天一起看落叶缤纷,冬天一起围炉赏雪。 他深深地知道,自己多刻苦一分,多吸收一分的知识,他们就少一分的危险。因此,除了计算机课程,他几乎疯狂地涉猎各类的知识,包括了基础物理、化学、地理、医药卫生和社会风俗等等。除了他无能为力的阿拉伯语,他几乎把所有可能用到的知识全都在短短一个月之间填鸭式地填进了自己的大脑。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顾珩派了专业的医生来给他们检查身体,并且用人体粘合剂对康筠的下体进行伪装。两侧的蛋蛋推进身体,弟弟用黏合在一起的皮肤隐藏了起来,乍一看和女人完全没有区别。 顾珞琛十分惊奇,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嗨,宝贝,你好像不能□□了耶。也不能站着尿尿了。” 为何符合人设,顾珞琛特意没有刮胡子,此刻满脸胡茬,看起来粗犷豪迈了许多。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奇迹般地脱去了优雅贵公子的形象,变成了一个不拘小节的退役兵痞。 康筠磨了磨牙,穿好衣服,趁其不备,稳准狠地来了一记撩阴脚。顾珞琛险险躲过,大声道:“轻点轻点,你要一脚踹掉你的下半生幸福吗baby?” 第65章 沙漠遇险 两个人相拥着睡了一夜,第二天凌晨五点半,他们各自起床、洗漱、吃早餐,出发。在登上飞往中东l国沙漠的直升机的时候,一轮朝阳正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跳出云层,放射出万丈光芒。脚下的繁华都市,正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康筠看着远处的朝阳、层层叠叠的山峦、深深浅浅的绿色,和脚下忙忙碌碌的车流行人,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起来,他前三十年经历过的危机、险境、困厄,可能比很多人一辈子都要多,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仍旧感觉到了前途未卜的紧张和迷茫。 上一次在南亚h城,他们在暗,阮隋迎在明。南亚地区人口密集,便于隐藏和探听消息,blithe混迹其中如鱼得水,所以他可以让blithe事先把所有情况都探听清楚,虽然风险仍旧不可避免,却可以提前谋划,最大限度地坐到心中有数,游刃有余。 但是这一次,一切都是未知。 面对沙漠深处的亡命徒,blithe的人脉完全派不上用场,当地警方提供的和前期派人打探的得到的消息也十分有限,他们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握住了。那是一只纯男性的手,比他的手大了一圈,手心温暖而干燥,手指纤长有力,骨节分明,虎口处生了薄薄的茧,先是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打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康筠侧头看去,顾珞琛正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温暖而镇定,就好像在告诉他:“别怕,我在。” 他用力地回握着顾珞琛的手,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他把头靠在顾珞琛宽阔的肩膀上,两人双手交握,十指紧扣。 时间不知不觉地滑过。 十一小时后,夜幕降临,直升机根据gps导航,降落在离匪徒据点三十公里左右的沙漠里,丢下他们之后,再次起飞离开。 除了三天的水、粮食,一套换洗的衣物,和藏在他们牙齿里的微型卫星联络器,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骆驼,没有指南针,没有gps定位仪。好在这是热带沙漠,即便是在夜间,温度也维持在十度以上,倒是不怕冻死。 是夜晴朗无云,漫天星光璀璨。飞机上的gps导航仪显示,据点在他们这个位置北偏东三十度左右,直线距离三十二公里,如果方向正确,一天半左右就能到达。手机gps信号时断时续,北极星却很亮很显眼,他们没有停留,在确定了大致方位之后 ,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起伏不定的沙丘向前走去。 天亮前,他们坐下来休息,补充食水。凌晨五点,太阳还没有出来,东方露出一抹浅浅的鱼肚白,整个沙漠都被朦胧的晨光笼罩着,显得静谧而温柔。二十分钟后,太阳从地平线上跃起,金灿灿的朝阳洒向大漠,照耀着连绵起伏的红色沙丘,像一片燃烧的火海。沙漠上几乎没有植物,远处几株梭梭树茕茕孑立,枝干像长矛一样笔直地戳向天空,沙丘脚下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大约是当地沙漠中常见的莎草或者骆驼刺。 康筠和顾珞琛互相搀扶着,重新启程。太阳越升越高,大火球似的炙烤着大地,温度持续上升。因为考虑到当地的风俗,康筠不敢穿得过于暴露,而是穿了一身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和素色的宽大亚麻衬衫,戴着一顶草帽,顾珞琛穿着宽大的墨绿色军裤和迷彩上衣,戴着一顶西部牛仔风格的遮阳帽,汗珠哗啦哗啦往下掉,每吸一口气感觉从喉咙到气管都像是被火灼烧。 康筠说:“歇会儿?” “好。” 他们找了一处背阴的沙丘坐下来休息,吃东西,喝水。等待正午过去。 来这儿之前他们都看过当地的气候资料,夏天正午时分,沙丘表面温度能达到70度左右,可以直接烤熟鸡蛋。此时虽然是初春,但正午最热的时候也超过了四十五度,人在骄阳下行走,极易脱水。所以他们决定等太阳西斜,温度稍微下降时再出发。 康筠瘫倒在沙丘下,摘下帽子扇风:“这见鬼的天气,要是迷路就惨了。等水喝完了,我们大概会被烤成木乃伊。” 顾珞琛瞪了他一眼,夺过帽子,将他搦进怀里,一面替他扇风,一面一本正经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然而除了帽子带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气流,周围一丝风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风将他的话吹跑,康筠的一张乌鸦嘴竟然真的应验了——他们在大漠中夜行昼歇,走了整整三天三夜,食水即将告罄,然而四面仍旧是一模一样的沙丘和苍茫连天的沙漠,别说绿洲和人烟,就连一只蚂蚁都没看到。 他们不得不承认,是真的迷路了。 大致的方向肯定没错,手机已经彻底没电了,没有罗盘或者gps定位仪随时矫正方向,即便初始只偏离了一个很小的角度,但是经过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发生的偏离很可能是难以想象的。更可怕的是,他们无法判断是走过了还是没有到。 第三天傍晚,他们停下来休息,商量对策。康筠在沙地上花了半天地图,根据他们行走的方向和速度大致估算偏离的距离,然而方向和速度无法确定,算了半天依然是一团糟。康筠焦躁地抹掉沙地上的痕迹,狠狠灌了一口水,晃了晃空掉的塑料瓶,丢在地上:“没水了。” 顾珞琛正在旁边艰难地啃一块压缩饼干,干燥的食物碎末割得喉咙生疼,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嗯你个头!”康筠嗓音沙哑,嘴唇干裂,“亲爱的,我们就要变成木乃伊了。” 顾珞琛也没比他好多少,他从背包里摸出最后半瓶水,喝了一小口,艰难地咽下食物,然后拧紧瓶盖,丢给康筠:“宝贝,没关系,没有水,我们还可以喝尿。” 沙漠中没有水是很可怕的事情,一旦没有足够的水摄入,人体很快就会脱水,轻则头晕无力、出现幻觉,重则昏迷、休克。顾珞琛并非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没必要再制造紧张气氛。 康筠“噗”地笑了,接扬手过水,并没有拧开瓶盖,而是在自己身下比了比:“瓶口太小了,尿不准,要浪费。不如直接吞。”他说着色眯眯地看了一眼顾珞琛裆部的位置:“应该跟嘬奶瓶的感觉差不多。” “唔,那一定特大号的奶瓶,”顾珞琛一面整理随身的物品,一面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是越嘬越大的那种。嘬出来的液体像酸奶一样浓稠,带着一股诱人的荷尔蒙的味道。”他笑着看康筠的眼睛:“宝贝你想喝吗?” 康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做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想。非常想。” “哪张嘴想?”顾珞琛整理完背包,将康筠的小背包整个塞进他的大背包里,然后将康筠搦过来,在他嘴上吻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上面还是下面?” “都想,”康筠一把推开他的脸,皱眉道,“老公,你的胡子太扎人了。” 两人在沙漠中奔波数日,浑身都是沙子,狼狈不堪,顾珞琛胡子拉碴,康筠头发乱糟糟一团,下巴却仍然很光滑。他的毛发原本就不茂密,生长速度也比一般人要慢上不少,不过每隔三四天也需要剃一次须,可这回大概是注射了雌激素的原因,竟然一点儿也没长。 顾珞琛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奇道:“咦?你怎么没有?” 康筠一脚踹过去:“滚!” 沙漠地区降雨量极少,多数时候晴朗无云,但这一 天傍晚,起风了,乌云从西北方向翻涌而来,阴霾密布,遮住了星星和月亮,却并没有下雨。茫茫大漠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热尘风从遥远的地中海上吹来,呼啸着扬起沙子,打在人脸上啪啪作响。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顾珞琛抱着他的小娘炮,四野只闻风声呼啸,仿佛茫茫宇宙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珞琛低声问:“来么?” 康筠说:“好。” 沙漠上风太大,就算有云也不一定会下雨。如果真的下了雨,或者风把云吹走了,明天是大晴天,他们还能设法取水,留下一线生机,可如果一直刮风,不下雨,也不晴天,他们除了等死,或者放弃,再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两个人心底都是有点儿绝望的,可是这种情绪像病毒一样,会传染,所以他们谁也不说,都尽量插科打诨,想方设法活跃气氛,尽量让对方轻松一点。但是在这个热尘风肆虐的夜里,他们没有精力再说话再笑,只想用最原始的方式,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们在没顶的绝望里激烈地拥吻,□□,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心中负面的情绪,同时将自己身体里潜藏的爱和力量,传递给对方。 夜,还很长。谁都不知道,希望到底还会不会来。 第66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顾珞琛很久没碰他了,因为怕他第二天身体不适,一直强行压抑着冲动,动作十分温柔,因此几乎坚持了大半夜。最后那一瞬间强烈的刺激,让康筠眼前一片白光,许久才清醒过来。 他仰面朝天瘫倒在沙漠上,剧烈喘息,仰头看天。漫天乌云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卷走,露出水洗过一般墨蓝的天穹,漫天星辰闪耀,十分壮丽。 “看,美吗?” “嗯。” 两人肩并肩躺在柔软的沙子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望着大自然的壮丽景象,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康筠发现自己八爪鱼一样挂在顾珞琛身上,而身下的人显然早就醒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风流公子的表情,配上他野人一样的外观,十分*。 康筠揉了揉眼睛,腰酸背疼,迷迷糊糊站起来撒尿,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任何东西,心里朦朦胧胧地想——老子的鸟呢?鸟哪儿去了? 顾珞琛在一边儿笑得打跌,刚刚站起来,又摔了回去。 康筠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他狠狠剜了顾珞琛一眼,背过身去,郁闷地蹲下去尿尿。 因为觉得尴尬,所以这几天都是天黑时背过顾珞琛,偷偷解决的。好在沙漠中天气炎热,大部分的液体都随着汗水排出体外,因此也并不十分难熬。但昨晚因为缺水,并没有解决,又攒了一夜,实在是憋不住了。即便背着顾珞琛,他依然感觉身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刺激得要命,那感觉真是十分“幸福”。 艰难地尿完,康筠黑着脸穿好衣服:“走吧,找水去。” 他们走到沙丘下生有莎草的地方,沿着植物的根部开始挖坑,康筠使力过大,沙子扬了顾珞琛一脸。 “宝贝,”顾珞琛满嘴沙子,呸呸吐,“这不是水,不要随便泼啦!” “……”康筠换了个方向继续挖,“呵呵。” 片刻后,顾珞琛不小心用力过猛,扬了康筠一头沙。 康筠闭着眼“扑拉扑拉”抖头发上的沙子,一面抖,一面面无表情地学着顾珞琛的口吻说:“宝贝,这不是水,不要随便泼啦!” 顾珞琛:“……” 两人一面挖一面吵吵闹闹,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才挖好一个宽一米,深半米左右的大坑。康筠把大桶纯净水剪开,将下边的一半放置在坑的最底端,然后将挡雨用的塑料膜铺在大坑表面,四周用沙子压好。 顾珞琛捡了块小石 头,丢在塑料膜中间的位置,确保水蒸气凝结之后可以流进盛水的塑料桶里,呼了口气:“好了。”转念想到他好像并没有和康筠讨论过如何在沙漠中取水,但配合却如此默契:“咦?你怎么知道这种取水的方法?”他们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教过,但康筠从来没来过沙漠啊。 “看书啊,”康筠躺在他的大腿上,仰望湛蓝天空,抽空白了他一眼,“书上都有的亲。” 顾珞琛伸手揉了揉他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喔喔喔,不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怪不得你一看书就不理你老公了哼!要不是书中没有大*,你大概早就甩掉你老公嫁给书了哼!” 康筠:“……” 也许人的外表真的可以影响性格,他感觉顾珞琛几乎是顷刻之间从一个酷帅狂霸拽的豪门贵公子变成了一个有点幼稚有点痞的野人老公,竟然莫名其妙吃起书的醋来了!这种嫁了个高富帅结果发现他是个臭流氓的感觉真的十分一言难尽,康筠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哭。 但是还没等他哭出来,顾珞琛就一本正经道:“宝贝,别哭。”他以为顾珞琛终于想到要安慰他了,没想到他说:“浪费水是不对的。” “滚!” 太阳渐渐升到头顶,烈日将植物根部残存的水分蒸腾而起,遇到塑料薄膜缓慢凝结,顺着重力的方向滑落,滴在坑底的矿泉水桶里。 正午时分,他们分吃了最后一份压缩饼干,喝掉了最后的半瓶水。气温已经上升到四十多摄氏度,身体里的水分飞快流失,两人都出现了轻微的脱水症状。正午过去,他们找了个背阴的沙丘,抱着接吻,断断续续地说一些闲话,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其实他们都知道,就算有水,没有食物,在茫茫沙漠里也撑不了多久了。打开密封在牙齿里的gps通讯仪当然可以,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位置离据点有多远,万一被匪徒们看到了直升机,引起他们的怀疑,这个任务也就算是失败了。所以,那是迫不得已的、最后的选择。 他们谁都没提。 日落时分,滴下的蒸馏水已经积下了小半桶,康筠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捧起水桶就要喝,却被顾珞琛制止了:“等等。”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小袋盐,撒了一点在水里:“你身体里的钠和氯离子都随着汗液溜走了亲,这个时候直接喝淡水会引发低血钠症的亲,书上都有的亲。” 康筠:“……” 他怎么觉得 顾珞琛越来越小心眼儿了呢? 夜幕降临,两人拿着喝酸奶剩下的吸管,头对头分喝一桶水,感觉浑身干瘪的细胞在顷刻之间活过来了。夜色如水,漫天星辰璀璨,银河从东北向南横跨天空,宛如奔腾的急流,一泻千里,耀眼夺目,美丽得惊人。 他们再次启程,向着康筠白天推算出的方向走去。康筠对着天空大喊:“来个土匪把我绑走吧,嗷嗷嗷!”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们都希望这段在沙漠里独行的旅程长一点,再长一点。因为一旦进入据点,将会步步凶险,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完成任务,都是未知。 这片沙漠虽然属于l国领土,但其实处在l国与q国的交界处,是传说中的三不管地区。这地方气候恶劣,人烟稀少,水源极度匮乏,匪徒又穷凶极恶,当地警方派出的侦察人员,几乎都是有去无回,唯一的幸存者是在一次沙暴中侥幸逃脱的。据他说,在这伙亡命徒眼里,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 有用的,譬如青壮年男子、年轻女子,或者厨师、医生、军械师等等有一技之长的人,愿意留下来的,可以活下去。不愿意的,或者没用的,通通被当做货物圈养起来,一旦配型合适,就会被开膛破土取器官,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运出沙漠,伪装成冷冻海产或者混在其他货物里,通过远洋航运流入西亚、中亚、南亚和北非各国的黑市。 顾珩替顾珞琛安排的身份是k国驻中东维和部队的特种兵,退役之后留在当地,开了一家保全公司,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k国高材生,毕业之后直接过来帮忙,替他打理一些不很需要抛头露面的业务。可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即便并不怎么抛头露面,还是在一次业务往来中被人轻薄了。丈夫暴怒,狠狠揍了那人一顿,结果失手打死了人,成了通缉犯,只好连夜逃亡。 之所以这样安排,一方面,亡命徒的身份可以最大程度上撇清警方探子的嫌疑,比较容易获得这个群体的认同;另一方面,有老婆的男人会比较好控制,也相对容易得到信任。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伙游击武装的领导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依照常理出牌。像这种*组织,想要壮大势力,必然会吸收更多的青壮年男人,退役特种兵想必是他们最欢迎的人,可他的妻子却未必。就算康筠是个顶级黑客,能够黑遍全世界,在匪首心里也可能一文不值。 生与死,全在匪首的一念之间。他们谁心里都没底,所以潜意识里都希望 晚一点到达据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但是经过了三天的风吹日晒沙拍脸,食物告罄,水源危急,四望除了茫茫沙漠还是茫茫沙漠,鬼打墙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这时候,康筠反倒希望来点儿痛快的了,比如说匪徒从天而降,将他们绑起来放在骆驼上,载去据点什么的。 最起码面对人,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他们也可以想办法周旋,努力拼得一线生机,而面对浩瀚的大自然,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顾珞琛经历过最严苛的训练,倒是还好,康筠“退休”以后过了两年米虫生活,简直变成了一个废人,虽然来之前临时抱佛脚训练了两天,但是又是跋涉又是“运动”,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掉的破麻袋,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真的不想再走路了啊啊啊。 然而顾珞琛一点都不体谅他的心情,把背包卸下来,不由分说丢进了他的怀里。 康筠怨念地看着他,把几乎有他半人高的大背甩在了背上,腰都直不起来了。他感觉自己活像只背着重重的壳的大蜗牛。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顾珞琛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 “哇,”康筠尖叫一声,飞扑上了顾珞琛宽阔的脊背,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后脑勺上重重亲了一口,“老公,我爱你!” “唔,我也爱你。” 顾珞琛背着康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半夜,黎明时分,远方终于出现了绿洲的影子。康筠半睡半醒,揉了揉眼睛:“老公,我可能是脱水了。产生了幻觉。” “不是幻觉,”顾珞琛停下脚步,背着他的小娘炮,看向远方,“是海市蜃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遥远的狗吠声。 “卧槽!”康筠从顾珞琛背上跳下来,“是真的绿洲!” 第67章 古堡 他们疲累到极致的精神陡然一振,两眼放光,一鼓作气朝远方走去。初升的朝阳洒遍大漠,碎金子一般的阳光下,富含氧化铁的沙丘火红,高大的椰枣树蓬蓬勃勃地生长,巨大的羽毛状枝叶在湛蓝天空中尽情伸展,绿意盎然。正是四月中旬,椰枣树刚刚开过花,花穂上结出一颗颗嫩黄色的果实,小珍珠一样串在长长的枝条上,远远看去就像一穗穗金黄的成熟的稻谷。 大片椰枣树林掩映着参差错落的土黄色石墙和石柱,残败又壮观,一小队穿长袍的人用七零八落的阿拉伯、希伯来或者波斯语大声吼道:“什么人?”几只狼狗汪汪狂叫,冲在前面。 顾珞琛挽着康筠的手,用力握紧:“怕吗?” “怕,”康筠抬头看他,他头发凌乱,嘴唇干裂,尘灰满面,眼神却依然明亮澄澈,含着微微的笑意,“老公,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当然。” “啊啊啊!”眨眼间狼狗冲到面前,康筠的笑容顷刻碎裂,他尖叫着从地上一跃而起,手脚并用沿着顾珞琛的身体向上攀爬,骑在顾珞琛的肩膀上,两手抱着他的脖子,继续尖叫,“啊啊啊!” 顾珞琛:“……” 他的小娘炮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竟然怕狗?呵呵呵,他总算找到他的弱点了。以后康筠再不听话,牵只狗过来就好了嘛。 狼狗顷刻之间扑到他面前,眼见就要咬上他的大腿。顾珞琛神色丝毫不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喊了一句什么,狗们瞬间刹车,不满地趴在地上,龇着牙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前爪不停地刨着沙子。 那个头目模样的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两道毛毛虫一样的浓眉一跳一跳,仿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这个叠罗汉的造型,半晌才用不甚熟练的英语说:“yourwife?!special!” “是的,”顾珞琛不动声色地用阿拉伯语说,“谢谢称赞。” “唔,”那人口条瞬间就溜了,“你是阿拉伯人?不不,看着不像,印度人?中国人?来这儿做生意的?你有什么一技之长吗?会用枪吗?会搏击吗?你老婆非常可爱,她会生孩子吗?哦哦哦,我是说,她这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和她一样的漂亮的娃娃……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萨列赫意——我祖父给我起的名字,他希望我正直。”他说着伸手挠了挠头发:“不过……我本人并不很正直。你们呢?叫什么?” 顾珞琛、康筠:“……” 这个自称叫萨列赫意的男人,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穿长袍戴头巾,而是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皮衣配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裤,脚上蹬着长筒马靴,头上戴着一顶爵士风格的帽子,搭得十分混乱,全身上下没一处和谐。他生着中亚人典型的浓眉大眼,浅棕色的头发,满脸胡须,却有一双水一样的灰蓝色的眼睛,脸部的轮廓很帅气,却因为本人的吊儿郎当、不修边幅而显得有点儿痞。他说起话来语速很快,连珠炮一样,显得又跳脱又热情。 康筠虽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被他这种如同接待远方客人一样的态度弄得有点儿懵。顾珞琛听得懂,所以更加诧异,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定然会不由分说先绑他们回去,没想到这人如此热情自来熟,听话音似乎是想为他们留一条活路。然而他一口气问了十多个问题,顾珞琛实在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只好在沉默片刻之后,尽量捡重要的说:“charles·顾。”说着一指康筠:“mywife,angelia.” 萨列赫意击掌赞道:“wow!好名字!她真的像天使一样美丽。” 顾珞琛沉着脸说:“唔,是的。有人和你一样觊觎她的美貌,我揍了他一顿,没想到那个人太弱了,挨了几拳就死了。老子摊上了杀人案,没辙,只好逃到这里。大哥,你们收人吗?” “当然,”萨列赫意一手抚摸着大狼狗的头,哈哈笑道,“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拳击手?” “不,退役兵。开过保全公司。” “太好了!”萨列赫意夸张地啪啪拍手,“欢迎你加入我们。” “她也可以吗?”顾珞琛说,“我不可能抛下我的妻子。” “唔,”萨列赫意摊了摊手,“这个我做不了主。要看我们老大的意思。她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特长吗?” “唔,”顾珞琛换了英语,“她□□时间特别长,特别耐艹。” 萨列赫意:“……” 康筠知道这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嘴角抽了抽,用英语说:“我是学it的,你知道黑客吗?我可以帮你们黑了你们总统的监控系统,搞清楚他到底有几个妻子,分别在周几和哪个妻子□□。” 萨列赫意:“……” “唔,不想知道?”康筠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娇媚的笑意,“那我也可以帮你们黑了警署啊,搞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倾巢出动之类的,这个也不想知道吗?” 萨列赫意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拍了拍狼狗的背:“走吧。带你们去见老大。” 顾珞琛拍了拍康筠的腿:“宝贝,先下来。小心等下坐不稳栽了。” 康筠警惕地看着地上的狼狗,夹紧了双腿:“不!” “……” 顾珞琛只好双手握住他的脚踝,扛儿子一样扛着他的小娘炮,跟着萨列赫意和他的狗们,踏过红色沙丘,绕过石砌的矮墙,穿过椰枣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占地百亩左右的大型古堡群。 古堡的地面建筑经过千年岁月的风沙剥蚀和人为破坏,已然残破不堪,只剩碎石、矮墙、石柱和残垣断壁。萨列赫意带着他们进入一个神殿模样的建筑,沿着石砌的楼梯走下去,底下竟然别有洞天。萨列赫意带着他们穿过走廊,左转,推开沉重的石门,景象陡然一变,出现了一个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大厅。厅内铺设和垂挂着有浓重波斯风格的羊毛地毯和壁毯,花纹细密而华丽,西侧陈设着矮几、垫毯、铜制雕像和雕镂精致的铜灯,矮几上陈列着水壶、水杯和一溜直径半尺左右的骨瓷盏,里面分别盛放着新鲜水果、牛羊肉和点心,东侧……则并排陈设着两个三台半新不旧的落地式空调和全套的家庭影院。 看得出,萨列赫意口中的“老大”非常懂得享受。既有传统的奢华,也不乏现代化的舒适。 狗们乖乖地蹲在门口,哈赤哈赤地吐着舌头,却不敢进来。萨列赫意从旁边的小厨房端了盆羊骨头出来,递给顾珞琛:“你们先吃点儿。吃完让你的天使把骨头喂给它们,它们就不咬了。你们先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找老大。” 萨列赫意说完就走了,其他人进了地下古堡就各自散了,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珞琛拍了拍康筠的腿:“乖,下来吧。宝贝你太沉了,你老公要扛不动你了。” 康筠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双手扒着他的肩膀,从他身后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蹲在门口的大狼狗们。顾珞琛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于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软毛,将骨头盆递给他,康筠接过来。两个人坐到矮几边,头对头狼吞虎咽地分吃一盆羊肉。羊肉炖得有点儿老了,腥膻味扑鼻,但是对于饿了一天一夜的他们来说不啻于山珍海味。 他们迅速吃光一盆羊肉,又喝光一壶水。狗们蹲在门口,哈赤哈赤流口水。 “乖,不怕。” 顾珞琛牵着康筠的手,拖着他去喂狗。小娘炮怕狗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是 万一需要行动,就十分不妙了。 狼狗们闻到肉骨头香,就有奶便是娘地朝他们摇起了尾巴,等他们放下食盆,就狼吞虎咽起来。不多会儿,狗们吃饱喝足,恹恹地眯着眼睛趴倒在墙角,顾珞琛试探了下它们的态度,挑了一只看起来最温顺的,摸了摸它的头,它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没动。于是,他牵着康筠的手去摸他的脑袋。 康筠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怕狗,而是当年逃跑的时候,被人用狼狗追过,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其实很喜欢小动物,喜欢这种毛茸茸,有点软有点暖的触感,忍不住多摸了几下:“呀,毛好软。摸起来好舒服。” 大概是被摸得不耐烦了,狼狗对着他龇牙道:“汪!” 康筠吓得再次跳了起来,麻利地蹿到了顾珞琛身上:“啊啊啊——”可是狼狗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重新趴下去假寐了。 康筠也觉得有点儿丢人,他讪讪地从顾珞琛身上滑下来,欲盖弥彰道:“其实我不害怕。” “哦,我懂,”顾珞琛面无表情道,“你只是比较喜欢骑在我身上这种姿势。” 康筠:“……” 这时候,一个文质彬彬的瘦高男人走进了大厅。他穿了一身阿拉伯传统的白色长袍,带着头巾,眼窝很深,鼻梁很挺,是典型的北欧人的长相,看起来比萨列赫意还要年轻。男人微笑着和顾珞琛握了下手:“你好。” 他的态度谦恭有礼,笑容很温和,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心中感觉不太舒服。顾珞琛一面暗暗打量着他,一面用阿拉伯语不卑不亢道:“你好。” 萨列赫意刚才说去找老大,然后这个人就出现了。难道……他就是这伙游击武装的首领,萨列赫意口中的老大? 男人松开他的手,在矮几后面的垫毯上盘膝坐下:“请说你是退伍兵?我们最欢迎兵哥了。你,可以留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缓慢地摇了摇:“她,不能!” 第68章 “医生” 虽然开端顺利得超乎想象,但果然,一切都是暂时的,他们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顾珞琛和康筠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对不起,她是我的妻子,我就是为了她才失手杀人,不得不逃到这里。我不可能抛下她。” “哟,还挺恩爱,”男人自顾自拈了一块哈尔瓦(点心)吃掉,笑着说,“你们中国人——是中国人吧——不是有句老话,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中国还有句古诗,”顾珞琛牵了康筠的手,换了英语,标准的美式发音流利、低沉、悦耳,“叫做‘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康筠知道他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胸中一烫,用力回握着他的手。突然觉得就算结局是死,只要和顾珞琛在一起,似乎也是很浪漫的事。 “whocares,”男人耸耸肩,也换了英语,“沙漠里水源匮乏,这里的每一滴水,都是兄弟们用命挣回来的,我们不可能白养一个女人。所以,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她死,你可以活下去;要么,你们一起死,恐怕等不到什么山无陵天地合,就要做一对鬼鸳鸯了。你……”他抬眼看着顾珞琛,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自己选一条吧。” 顾珞琛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如有实质:“如果我哪条都不选呢?” “那真是太遗憾了,”男人文质彬彬地笑了笑,掏出□□,咔嚓上膛,“我只能亲手送你上黄泉路了。你还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十、九、八……”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啪啪”相撞,谁也不肯先退缩。气氛一时凝结到了冰点。 康筠却突兀地打断了他的倒计时:“这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吧。” 顾珞琛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康筠的前面。因为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其一,萨列赫意说要去找老大,但却并没有陪着老大一起来,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其二,这个男人虽然穿着传统的阿拉伯服饰,但却是北欧人的长相,并且看起来相当年轻,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不大可能控制一支大部分是当地人的队伍。 “哦?”男人挑了挑眉,终于将目光转向顾珞琛身边那个满脸尘土,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却意外发现那个个子小小的亚洲女人眉目清秀,双眸清澈,虽然没有欧洲女人那种成熟性感的魅力,却长得十分精致漂亮,他收了枪,饶有兴致 地打量着她,“愿闻其详。” “你既然知道我丈夫是退伍兵,自然明白如果他拼死一搏,未必不能和你同归于尽。明知如此,还亲身涉险,这样的做法十分不明智,”康筠躲在顾珞琛身后,猫咪一样警惕地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是老大,应该活不到今天吧。” 男人目光不善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有点儿意思。”他把枪拍在矮几上,满意地看着那个小女人瑟缩了一下,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那……我是谁?” 康筠整个人都躲在顾珞琛身后,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医生?” “哦?”男人很显然愣了片刻,紧接着挑了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说下去。如果我满意,说不定可以留你一条命。” 康筠真的很想扑过去,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傻逼,去死吧!”他生平经历过的惊险场面多了去了,这种威胁简直小儿科,然而他却不得不装出被吓得发抖的样子,他妈的真的好累啊! “因为你的手,”康筠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动物一样怯怯地看着他,“你刚才说过,这里的每一滴水都很珍贵,不大可能随便用来洗手。刚才来的路上,我偷偷观察过其他的人,他们的手粗糙而布满灰尘,指甲缝里都是沙子。然而你的手却保养得很好,皮肤光滑细致,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指甲缝里没有一点灰尘,这说明你要么有洁癖,要么就是因为职业习惯。可是你的鞋子和袍角上都沾了沙子,你却并没有着急抖掉,所以……很显然是后者。所以我特意观察了你的手指,修长灵巧,乍一看很像钢琴家的手,这样的手同样也很适合握手术刀。”说到这里,康筠吞了口口水,紧张地看着他:“我、我说得对吗?” 男人哈哈大笑:“小妞儿,你太聪明了。我非常满意。” 康筠:“……” 完了,一不小心抖机灵抖得太过了。 果然,男人收了笑容,高声道:“来人,把他们押到楼下地牢,好好看守。”随着他的话音,旁边的耳室里突然冲出四个彪形大汉,个个精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不由分说扭住他们的手臂,押着他们往外走去。 对方手里有枪,顾珞琛一时不知道该反抗还是暂时顺从,就那么片刻迟疑的功夫,就被他们得了手。顾珞琛看了一眼康筠,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康筠微微摇头,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萨列赫意回来了。 果然 ,随着一阵皮靴橐橐的声音,萨列赫意出现在大厅入口处,他皱眉道:“住手!费达,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那个被称为费达的男人笑了笑,“我还想问你呢,把这么两个来路不明的人随随便便留在大厅里,到底居心何在?” 康筠和顾珞琛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已经从短短的两句对话里,敏锐地感觉到他们内部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或许是可以利用或争取的。 “我能有什么居心?”萨列赫意一屁股坐在矮几旁,烦躁地拈了块肉塞进嘴里,“上次取水我们损失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不是器官,更不是钱!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手,有再多的钱也没用!”说着转向那几个彪形大汉:“松手,放人!” 那几个人看着费达,没有继续押着他们走,却也没有松开。 “你别以为老大和巴塞尔都不在,这儿就能轮到你做主了,”费达冷笑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上次……”说到这里,费达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萨列赫意沉着脸没做声,费达一挥手,示意他们把人押下去。 古堡非常大,地面建筑虽然已经损毁,但地下部分却保存得非常完好,彪形大汉们押着他们从一个窄小的楼梯继续向下,走了许久,底下是一个狭长的走廊,两旁都是关闭着的石门,走廊上只有一盏残破的壁灯,灯光昏黄暗淡,映得整个空间愈发阴森可怖。他们被推进右手边的一间石室里,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移动,最后“嘭”地一声彻底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关在了外面。 整间石室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珞琛站起来,站着石壁仔仔细细摸索了一圈,石室非常小,大概只有三平米见方,地板也用石头铺过,冰冷坚硬,屋顶很矮,一伸手就能够到。 “没有窃听设备,”五分钟后,顾珞琛舒了口气,靠墙坐下,将他的小娘炮捞进怀里抱着,“怕吗?” “不怕,”康筠在顾珞琛怀里找了舒服的位置趴着,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灰尘、汗液和荷尔蒙混合的味道,有点儿刺鼻,却意外地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踏实,倦意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萨列赫意看起来是真心想留下我们,不过他之前或许信错过人,造成过什么后果,所以费达要关我们,他也不敢反对。那个费达应该就是帮他们首领取器官的刽子手——如果没有一个医生,他们很难确定配型,也很难保证器官的完整。还 有费达提到的那个巴塞尔……听他的语气,这个人应当是在首领面前极受重视的人。” “嗯。” 说到这里,康筠突然想起什么,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才好像装聪明装过头,引起费达的警觉了。” “不会,”顾珞琛说,“你的身份设定是理工科的高材生,再加上女人细心,所以观察敏锐一点不是什么事,他只是有点儿不爽装逼被戳破而已。” “唔,也对。” “你不用刻意去装害怕,像你平常就好。你学历够高,也跟着我在中东见过世面了,聪明一点,傲气一点,胆子大一点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康筠噎了一下,有点儿郁闷地说,“我演得不像吗?” “不,很像,”顾珞琛摸了摸他已经不再光滑却依然细软的头发,“只是你这样演下去,会很累。万一哪一次没有演对,反倒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做你自己,最不容易露出破绽。新到一个凶险的环境,害怕是正常的,等我们留下来之后,你不妨一点一点放大胆子。” “嗯,”康筠知道他说的对,演的毕竟是演的,没有参照样本,的确很容易露出破绽,“好困啊。”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顾珞琛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看样子他们首领不在,萨列赫意并不知道,所以他应该是临时出去,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到时候还有一钞硬仗’要打,这段时间先养足精神。”说着一面继续轻拍他的背,一面哼起一首旋律轻柔舒缓的歌:“’tsayaword,papa’abuyyouamassage-stick(□□).andifthatmassage-stickcan’tshake,papa’abuyyouavibratingegg(跳蛋)……” 顾珞琛竟然在唱一首摇篮曲,他改了歌词,又黄暴又温柔,嗓音轻柔、低沉而性感,康筠哭笑不得,却无法抵挡袭来的倦意,渐渐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再次被推开,康筠蓦然惊醒。 第69章 酋长 费达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打开石门,拿手电筒在他们脸上乱晃:“哟,还挺恩爱嘛。带走!”他们被押着上到地下一层,费达指了指顾珞琛:“你们带着他去大厅,老大在等他。”然后转向康筠:“你,跟我来吧。” 顾珞琛眼神一变,康筠对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忍耐,先见完首领再徐徐图之。紧接着对他一扬眉,意思是像我这么厉害的人,区区一个费达还不是我的对手。你竟然不相信我吗? 顾珞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被人押着去大厅。康筠则被费达带到了一个宽大的石室,里面放着两张铁床,床上焊接着固定人体的铁链、腕扣、脚踝扣,原木床板已经□□涸的血液染成深褐色。周围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 两个彪形大汉在费达的指使下将他放在床上,扣好,然后默默退了出去。石门的机关轧轧作响,彻底关闭,室内只剩下费达和康筠两个人。 费达慢悠悠地洗手,消毒,然后戴上一次性医用手套,打开手术器械箱,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术刀,在康筠面前晃了晃:“你说,我从哪儿开始好呢?”说着在他胸部比了比:“从这儿……”又在他腹部比划了一下:“还是从这儿?” 康筠的眼神跟随着他手中闪亮的手术刀,牙齿咯咯打战,说出的话却十分笃定:“你不敢的。你们老大还没有决定,你、你不敢的。” “哦?”费达将手术刀比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压着他跳动的颈动脉,“小美人儿,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敢?” “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不听话的人,”康筠的眼神微微瑟缩,却强撑着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绝对权威受到了挑衅,丧失权威的恐惧和愤怒会让他对挑战者做出严厉的惩罚。而这是沙漠,一旦你们老大动了杀机,即便他怕寒了其他人的心选择暂时不动你,只需要制造一次意外,地把你丢在沙漠中,没有食物和水,你也很难活着走出这片沙漠。” “你别忘了,我是医生,”费达冷笑着加了一点点力度,锋利的手术刀边缘割破康筠脖子上的皮肤,渗出一丝殷红血痕,“没有医生,他拿什么取器官?拿什么赚钱养这些人?” 康筠“啊”地大叫了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却强撑着挤出一丝冷笑:“天底下外科医生多得是,随便让人捆一个来就是。恐怕在你们老大眼里,一个战战兢兢却乖乖听话的医生,比一个野心勃勃、胆敢挑战他权威的医生,要可爱得多吧。哦,销货的渠道是不 是也握在你手里?不过你跟了他时候不短了吧,这么长的时间,你们老大怎么可能一条门路都没摸到?” “小妞儿,”费达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干嘛还要这么聪明呢?”他松开“她”的脖子,捏着手术刀在他脸上慢慢比划着:“如果你笨一点,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我说不定会替你求个情。但是现在……我虽然不能杀你,毁了这张脸却很容易。” 康筠知道,像费达这种丧心病狂地用医术害人,没有一点怜悯之心的人,多半是个心理变态,说不定真的能做出毁容这种事。他是真的有点儿害怕了,额上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涔涔而下,脊背一片潮湿,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我老公会替我报仇的。” “哦?你确定他喜欢的不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 “不,”康筠含着泪摇了摇头,唇边却露出微笑,“这你就错了。我之前没这么漂亮的,三年前我出过一次车祸,几乎毁容,他不但没有放弃我,反而请假回来陪我、安慰我,还花钱送我去韩国做了整容手术。他是当兵的人,一向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肯为了我杀人,为了我亡命天涯,逃到这么个鬼地方……如果他这回死了,我陪他一起死就是了,如果他没死,还侥幸得到了你们老大的信任,那你就惨了。他一定会替我报仇。一定会的。” 费达:“……” “其实你压根没想毁我的容吧,”康筠满眼泪花,凄凉又温柔地笑着,“你是想趁机占我的便宜吧?我知道我长得漂亮,很多男人都像你一样,觊觎我的美貌,可有我老公在,没人敢动我。哦,忘了告诉你,唯一一个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人,已经被他打死了,一拳爆头,脑浆迸裂。呕!”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场面,脸色惨白,不停干呕。 费达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前一秒笑着说话,后一秒就翻脸的变态,康筠其实并没有看穿费达的真正目的,他只是想提前打个预防针。万一费达真的对他动了心思,被□□倒是小事,被发现是男人就惨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并不痛恨同性恋,光男扮女装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 康筠原本只是想以防万一,没想到歪打正着,恰恰戳中了费达的心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有点儿惊讶,又似乎有点儿好笑:“哦?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真的不敢动你了?” “随便,”康筠刚刚干哕完,还在喘息,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你不想活的话尽管来,反 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强迫。” 费达放下手术刀,温柔地替他整了整衣襟:“你赢了。让他小心点儿,别落在我手里,否则你早晚是我的人。” 康筠暗暗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他知道费达这一关,眼下是过去了。只是不知道顾珞琛那头怎么样了,他究竟会不会被留下来。如果首领不同意,他这一番唇舌心机,就都白费了。 费达收拾完器具就离开了,整间石室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床头的石英钟“滴答滴答”作响。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有人过来打开他身上的锁扣,带着他去了大厅。 大厅外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青壮年男子,厅内只有寥寥数人。西侧正中的矮几后面,盘膝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阿拉伯男人,穿长袍戴头巾,留着大胡子,他的年纪已经不算轻了,脸上因为多年的风吹日晒显得黝黑,皱纹深刻,但眼神相当锐利,鹰隼一般,单是坐在那里就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但整个人气质却相当沉稳,甚至带了一点温和。 看起来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应该就是首领没错了。 首领身后站着一个和他同样装扮的矮个子男人,两眼距离略宽,面相相当忠厚,旁边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个个虎视眈眈。顾珞琛站在首领斜对面的位置,看到康筠走进来,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率先开口介绍道:“酋长,这就是我的夫人,angelia。”然后对康筠说:“这是谢里夫酋长。” 康筠微微躬身为礼:“酋长。” 谢里夫微微颔首:“听说你是黑客?” “是,”康筠点了点头,“严格地说,是做信息技术的,通过网络侵入或攻击他人计算机只是其中一项。” “我明白,在外面的世界中,网络和计算机是生活和工作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你能做很多事情,”谢里夫语调平稳,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但这里是沙漠,附近没有光纤电缆,也没有信号塔,连手机都接收不到任何信号。换言之,我们这里没有网络,我想知道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做什么?” “有天线吗?废旧的呢?只要有这两样东西,我就能做一个vsat(超小型地球站),利用卫星上网。不需要任何有线无线信号。” “哦?”谢里夫将信将疑,吩咐身边的人,“阿明,你带他去楼下仓库。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两样东西。” 康筠跟着那个叫阿明的贴身手下去楼下仓库,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一直 捏着一把汗。用天线和调制解调器接收卫星信号的步骤他虽然非常清楚,奈何没有亲身实践过,况且如果没有合适的器材,譬如说天线接收信号的能力不强的型号不匹配,或者缺少两样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他都无法做到。就算两样东西齐全,能不能顺利接收到卫星信号,他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阿明打开石门,比了个“请”的手势。康筠点点头走进去,瞬间惊呆。 这是一个和楼上的大厅差不多大的石室,里面挤挤挨挨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熏干的牛羊肉、鱼干,整袋的进口大米和面粉,印有他看不懂文字的成箱的饼干,小山一样堆在地上的晒干的椰枣,半个足球大的奶酪球,各种干果……这些食物足够几十个人吃上一整年,怪不得费达说水源珍贵,却半点没有提到食物。石室的另外一侧乱七八糟地堆着很多器械,康筠走过去看了一下,有各类医疗设备、药品,各种测绘仪、地质锤、汽油钻、沙盘、定向仪、gps定位器等等野外考察设备,相机、天线、军用笔记本电脑和零零散散的各种部件,钳子、改锥、螺丝……等等,遍地都是,积满灰尘,一侧的墙角下竟然还堆放着考古、地质和医学方面的书籍。 这是劫了多少科考队和医疗队啊。 第70章 刷好感度 康筠从乱七八糟的高科技产品的垃圾堆里捡出几个接受卫星信号用的大锅小锅和调制解调器,古老的灰尘味呛鼻,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满头蛛网,抱着卫星天线和调制解调器,装满螺丝刀、钳子、电笔等等的工具箱,以及好几万块钱的军用笔记本电脑,跟着阿明重新回到大厅。 谢里夫、卫兵们和顾珞琛:“……” 顾珞琛走过去,替他择掉头上的蛛网,顺了顺头发:“需要的东西都找到了?” “嗯,”康筠点点头,“我需要上到地面架设天线。” “没问题,”谢里夫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卫兵带他上去,同时不紧不慢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成果。没问题吧?”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到日落哪里有一天的时间,明明只有不到八个小时。 但康筠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点了点头:“没问题。”如果器材都是好的,那自然没问题,一旦或者天线其中一个出了故障,那问题可就大了。康筠内心泪水狂飙,跟着卫兵上到地面。 顾珞琛征得谢里夫同意,随后跟了过来,在康筠的指使下架设天线,把锅底下的支架埋进沙里,康筠鼓捣了一阵调制解调器,才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电。他被这些从来没鼓捣过的东西弄得焦头烂额,一阵风一样冲到大厅中,却发现谢里夫已经不在那里。康筠问一个卫兵:“有发电机没?” 一个小时后,发电机才被几个彪形大汉抬着,上到地面。那是一个小型风力发电机组,上面落满灰尘,显然久已弃置不用,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用,更何况现在天空湛蓝,太阳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连一丝风都没有。 康筠知道他们是在有意为难,没说什么,继续鼓捣调至解调器和天线,他根据之前手机使用gps的经验,调整了天线的方向,将一个看起来最新的调制解调器与天线连接。午后一点,他坐在一棵椰枣树下,汗如雨下。顾珞琛用衣袖帮他擦汗:“别着急。记得昨天的月亮吗?” 康筠满头问号,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顾珞琛这个时候提月亮做什么。 “月晕而风,”顾珞琛淡淡笑着说,“还记得吗?昨天晚上月亮周围的光环很大很漂亮,所以今天一定有风。你慢慢做就好,不用着急,我相信你。” 顾珞琛身上的镇定、沉稳和乐观感染了康筠,他舒了一口气,对他笑笑,也镇定下来,细心擦掉风力发电机上 的灰尘,拆掉外壳,仔细清理线圈,还好,都是完整的。下午三点,一丝微风拂过康筠汗湿的脸颊,他精神一振,飞快地装好发电机,不多会儿风就大了,热尘风卷着沙子从西北方向呼呼吹来,大量沙尘被椰枣树林挡在外面,狂风吹动发电机上的风轮叶片,嗡地一声,飞速旋转起来,带动磁线圈切割磁感线,蓄电池指示灯亮起,康筠终于松了口气。将和笔记本接上电,根据接受频段调整天线方向和仰角。然而调了半天,信号品质[ebno]都没有数值出现。 是卫星没对好?卫星距离太远,信号本来就弱?卫星天线的接收能力太差?还是调制解调器有毛病?或者是他的接线方式不对?康筠满脑袋浆糊,心想如果能把老教授用任意门拉过来就好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康筠只好按照排列组合的方式,一项一项排查,一次又一次失败。转眼就到了下午五点,一轮火红夕阳慢慢沉向地平线,康筠左手电钳右手螺丝刀,飞速连接好第三个锅和第四个调制解调器,然而信号格依然是空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狂风吹过,锅倒在地上,滚出去好几米。 康筠几乎崩溃。 他几乎有点儿后悔,如果当初不那么托大,向谢里夫求个情,是不是可以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然而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康筠绝望地坐在地上,拆卸掉天线上的调制解调器,行尸走肉般开始安装第五个。这个猫看起来十分陈旧,能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顾珞琛端了水和点心过来:“先垫一垫。” 康筠摇摇头:“命都要没了,我哪有心情吃饭?” “吃一点,乖。不然没等落日,你就要晕倒了。” 顾珞琛不由分说将点心塞进他嘴里,这种被当地人称为哈尔瓦的点心一层糖一层蜂蜜,甜到发腻,却让康筠糊成一团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就着顾珞琛的手喝光水,灵光一闪,突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把猫拆下来重新安装,将天线的高频头对准卫星的方向,连电脑,信号格终于出现了数值。 康筠欢呼一声,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他飞扑进顾珞琛怀里,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继而想到当地的风俗,小心地往周围看。幸好,好奇围观的人都已经撤了,废弃的古堡中传来炖牛羊肉的香气,远处一队人带着狗巡逻,没人注意。 而血红落日已经压在地平线上。 康筠再不敢耽搁,缓慢地对 仰角,方位角和极化角进行微调,信号越来越强。吃完饭的人三三两两出来围观,古堡废墟旁边的沙地上挤满了人,萨列赫意走过来:“怎么样?能成功吗?” 康筠没顾上理他,连接电脑,双手啪啪飞速敲击键盘,各种颜色的代码和数字飞速滚过,十几分钟后,终于突破卫星发射公司的防火墙,强行连接网络,继而打开浏览器,在地址框输入谷歌搜索引擎网址,击下回车。进度条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滑动,紧接着飞快一跳,出现熟悉的谷歌首页地址。 同一时间,苏丹红鸭蛋黄一样的太阳纵身一跃,沉入地平线之下。夜风吹过,广袤的大漠几乎是一瞬间凉爽下来。 沙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呼呼的狂风刮过。片刻后爆发出一阵狂欢。有人一阵风一样跑回古堡内,拿了手机出来,用康筠听不懂的话激动地大声喊着什么。康筠一脸莫名其妙,顾珞琛笑着说:“他们说要上网,好久都没上过网了。问你信号怎么搜不到,密码是什么。” “……”经过八小时的折磨,康筠简直要疯了,用中文大吼道,“没有wifi信号!这是,又不是路由器!想上网去找你们老大要路由器!还有网线,长一点的!” 顾珞琛在旁边翻译完,又有一大波人呼啦呼啦跑走,片刻后阿明拿着网线和路由器上来,神色中也带着明显的兴奋。 康筠将网线一头接上猫,从废墟的缝隙里拉进地下大厅,几根网线连在一起,足有二三十米长,另外一头连着路由器。顾珞琛拿着军用笔记本设置wifi连接方式,片刻后所有人沉寂已久的wifi信号瞬间满格,无数人欢呼雀跃。 不过片刻之后,欢呼声陡然中断。顾珞琛抬头看去,谢里夫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穿黑袍的女人,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有人躬身道:“酋长。”大厅里安静无声,只听康筠在外面高声吼道:“到底通了没有?顾大魔王,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声音纤细清亮,在鸦雀无声的大厅中宛如一道闪电劈过。无数人呆若木鸡,面面相觑,小心地觑着谢里夫和顾珞琛的反应。在他们看来,妻子在丈夫面前大呼小叫,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谢里夫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伸手拍了拍顾珞琛的肩膀:“你夫人很厉害,就是脾气有点儿大。” 顾珞琛嘴角抽了抽:“是啊。” 谢里夫吩咐阿明:“你去,把她叫进来。” 片刻后康筠走进大 厅,灯光下满头满脸的尘灰,及肩半长发飞扬跋扈呈爆炸状四散横飞,有几缕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看见谢里夫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酋长,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了?” 谢里夫似乎也觉得惊异,笑着点点头:“阿明,你带他们去吃饭。然后带他们去打点水,收拾一下。”说着对康筠指了指头的位置:“仪容要整洁。” 康筠一脸莫名其妙:“等等。你得派人看着外面的天线,不然又被风吹跑了。最好能弄个挡风墙。”顾珞琛无奈地走过来帮他整理头发,将翘起来的一一压平。康筠感觉到目光,顺着看过去,发现谢里夫身边坐着三个身着布卡的女人,看不到表情,但眼神中充满羡慕。 “好,”谢里夫吩咐手下侍卫去办,然后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康筠笑了笑,“不过,我原本打算黑了警署作为礼物送给酋长,但是还没来得及……”其实这才是他准备好的敲门砖,也是他们早就设定好的“情节”,只不过他们原本打算使用信号加强器强行接收4g信号连网,没想到这地方偏到连一点信号都没有,接收卫星信号反倒变成了重头戏,歪打正着获得了大部分成员的信赖。这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了。 只是,得到大部分成员的信任和欢迎,不代表会同样得到谢里夫的信任和欢迎。恰恰相反,短时间内,一个外人突然刷了大部分手下的好感度,对于上位者来说是十分忌讳的事情,再说他一个在大部分当地人的习惯里应该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竟然能在大半天之内连通网络信号,这本身就十分值得怀疑。谢里夫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满意,说不定心里已经对他们动了杀机。如果不能迅速打消谢里夫内心的疑虑,会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现在还不是能放心吃饭休息的时候。 谢里夫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操作。 康筠坐到笔记本前,啪啪啪,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十分钟后,侵入l国警署的核心系统。谢里夫盘膝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盯着屏幕,看到他打开一个又一个机密文件,十几分钟后,谢里夫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康筠一目十行扫过,那是一个针对l国*组织的报告和清剿计划,计划说年底即将出动武装,对鲁卜沙漠、内夫沙漠和国境线上的三个据点展开清剿。 康筠说:“哇!你们刚好在里面喔,而且是重点关注对象。好威风的样子喔!” 谢里夫:“……” 大厅里的所有人:“……” 第71章 通缉令 “大家可以提前准备了,”康筠将文件内容飞快copy到本地机上,手下不停,又接连啪啪点开好几个文件,“是撤退还是防御,又或者干脆主动出击,炸掉警署什么的,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轰隆,冒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无数人被炸飞出来,360度后空翻……哇哦,老公,你被全国通缉了耶!l!” 所有人:“……” 康筠这次点开的是一份a级通缉名单,上面有进行炸弹袭击的恐怖分子成员,有特大抢劫案和连环杀人案的凶手,charles·顾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点开网页链接,出现的是一份完整的通缉令,最上面是顾珞琛的一张证件照,满脸胡茬,即便穿西装带领带,也无法掩盖那一股扑面而来的狂野之气。 康筠忍不住在心里给顾珞琛的演技点了个赞,左手对着屏幕飞了个吻:“老公,你真是帅爆了!”右手飞快滚动鼠标滑轮,底下是通缉令的具体内容,包括charles·顾的国籍、性别、年龄、身高、典型外貌特征、基本经历以及犯案经过,最下面一行是悬赏金额。对于直接抓获或提供线索抓获该通缉犯的人员,警署将给予三十万第纳尔的高额奖励。大概相当于人民币五十四万左右。 “老公,你好值钱啊!”康筠惊叹道,“卖了你都可以买一栋大房子了!” “嗯?宝贝你说什么?”顾珞琛走过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眼神危险,“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卖了你老公?是你老公昨晚没喂饱你吗?还是哪个小白脸在打你的主意?说!老子一拳打爆他的头!” “……”康筠哭笑不得,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没有,真的没有!” “那好,”顾珞琛的表情略微松动了一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宝贝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你要老公还是要房子?” “当然是要老公!”康筠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惹了祸的小动物一样讨好地看着他,“房子又没办法让我快乐,老公又能让我快乐,又能赚钱给我买房子。老公最好了!”康筠一把抱住顾珞琛的大腿,作撒娇状:“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珞琛伸出十个指头。 康筠眼神瑟缩了一下,疯狂摇头,迟疑着伸出三个指头。 顾珞琛脸色一沉,伸出八个指头,示意不能再少了。康筠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可怜巴巴地伸出五个指头。然后顾珞琛一脸这次暂且放过你的表情,和他一击掌,成交! 周围的人 已经看呆了,有人茫然不解,有人已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谢里夫说:“好了,电脑给我。你们先去吃饭。然后该干嘛干嘛去。”说着眼神沉沉地压过全场:“网可以上,游戏可以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都清楚。阿明!” “是!” 阿明拿过矮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跟着谢里夫离开大厅,走去书房。 谢里夫占了位置最好的三间连通的石室,进门最大的一间是起居室,舒适而奢华,左侧连着一间稍微小些的是卧室,右侧最小的一间则是书房。谢里夫坐在书桌后的旋转座椅上,打开康筠从警署内部系统中copy过来的文档,又点开浏览器,盯着charles·顾的通缉令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怎么想?” “什么?”阿明端了一杯加糖红茶进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谢里夫在问什么,“我说不好,不过我感觉他们不像警署的卧底。” “原因呢?” “原本我也觉得那个叫angelia的女人太厉害了,半天之内就能连通网络,确实很可疑,”阿明说得很慢,他并不是特别敏锐的人,需要一边说一边组织语言,“但是l国警署的女警很少,外国人尤其少,而且警署内部严禁男警察与女警察之间发生关系,因为出任务而假扮夫妻难免会不自然。但他们看起来像是真的夫妻。” 谢里夫微微点头。他一直在默默观察charles·顾和angelia,他发现他们举手投足之间的亲密小动作非常自然,有时候甚至无需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方才丈夫吃醋妻子撒娇时候那种旁若无人的默契,若非进行过*和灵魂的深入交流的真正的夫妻,是不可能做到的。 阿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听说东亚、南亚、欧洲和美洲很多国家的女人是可以和男人一样读书和工作的,charles·顾不是说她是计算机系硕士毕业之后才过来帮他的吗?我们觉得她厉害,也许在他们国家,这是很正常的。况且,那个通缉令看起来也不是假的,艾本尼和阿迪勒都在上面。” “有没有可能是雇佣兵?” “雇佣兵?”阿明一惊,“酋长是说……l国警署雇佣他们来卧底?通缉令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目前还不能确定,”谢里夫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阿明躬身退下,谢里夫盯着电脑屏幕上charles·顾的照片,陷 入了沉思。诚如阿明所说,搭档卧底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不能排除这是警方故意设下的局。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很可怕,轻易打草惊蛇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再说就算他们真的是警方卧底,像angelia这种计算机奇才,他怎么也要先物尽其用再说。 谢里夫走后,大厅里其他人也纷纷散了,萨列赫意带他们去厨房吃饭,厨房非常大,隔壁是一间四十平米左右的大石室,摆了矮几和坐垫,应该就是食堂了。许多人在里面坐着吃饭,看到他们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吃。吃完饭出来,还有不少人蹲在wifi信号覆盖范围内的走廊里,捧着手机上网,两眼放光,如痴如醉,看到顾珞琛和康筠走过来,纷纷和他们笑着打招呼,有人还意味深长地对着顾珞琛比了比大拇指,不知道意思是他娶了个这样老婆很厉害,还是一夜十次很厉害。 阿明为他们安排了住所,在地下一层最里面的一间,空间不算大,十几平米,但布置得相当舒适,空调饮水机一样不少,西侧还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窗,能看到墨蓝天空,朦胧月色和高大的椰枣树。床头柜上摆着几盘干果蜜饯,康筠捏了颗椰枣骚劲顾珞琛嘴里,自己也咬着一颗,模糊不清地说:“据说这玩意儿是壮阳的,就是因为常吃这个,阿拉伯人都像吃了□□一样持久。” “宝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老公不够持久吗?嗯?”顾珞琛一面咀嚼,一面一本正经地说,“我那是怕你承受不住,对你温柔,懂吗?说好的,五次,小妖精,今晚你逃不掉了哼哼哼!” 康筠:“……” 顾珞琛吞掉椰枣,凑过来和他接吻,独特的甜蜜在他们唇齿之间蔓延。夜还很长,未来危机四伏,无法预测,他们在沙漠微凉的夜里,神秘的地下古堡中尽情激吻、□□,给予并接受对方给予的爱、勇气和力量,然后相拥着睡去。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黎明时分,他们收拾出门,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和他们打招呼,萨列赫意在大厅门口撞见他们,招呼他们去厨房吃早餐。 早餐是冷的鹰嘴豆泥,用一种叫做pita的口袋型面包裹着吃,豆泥加了芝麻酱、橄榄油和特制的香料,酸中带咸,醇和甘香,滋味非常独特。 吃完早餐,天还没有完全亮,萨列赫意带着狼狗们出去巡逻,顺便接替值夜的兄弟们,顾珞琛也跟了过去。他们一致认为萨列赫意可能是个突破口,顾珞琛打算跟过去先摸摸情况。康筠则无所事事地在走廊里溜达,消食,暗暗 记下这一层每个房间的用途和方位,其间有不少人特意装作偶然路过,和他打招呼。 沙漠中女人本来就少,不蒙面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男人们虽然无意冒犯别的妻子,却难免对于“她”这种不被丈夫要求戴面纱的女人感到新奇。 康筠不停地打招呼,微笑,累得要死。走到一个十字交叉走廊的时候,两个彪形大汉幽灵一样冒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那边不能过去。” “喔,”康筠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就离开。”他认出其中一个大汉,正是昨天听了费达的命令押着他和顾珞琛去地牢的其中一个,心中暗忖,不知道昨天那个下马威,是费达自作主张,还是根本就出自谢里夫的授意? 就在这个时候,阿明走了出来,说谢里夫要见他。 侍卫让开路,康筠跟着阿明走进守卫森严的石室。那是一间二十多平米的起居室,室内的陈设风格与大厅如出一辙,不过小了许多,其中的一边还摆了几张沙发。谢里夫十分亲切地请他坐下,让阿明倒了两杯芒果汁,也不忙着说正题,一副拉闲话的架势,很随意地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家是哪儿的,在哪儿读的书,以及为什么要跟着charles来l国,气候饮食习不习惯之类的。 康筠想,谢里夫大概是想摸他们的底细,这些话说不定会同时派人原样问顾珞琛一遍。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已经反复推敲过每一个细节,因此康筠回答得还算轻松。之后谢里夫又问了点儿计算机相关的专业问题,包括软件工程、人工智能、mis等等各方面,尤其对智能监控系统相当感兴趣,对于康筠做介绍时提到的每一个专业名词,譬如红外摄像机、半球摄像机,电缆、光纤和无线传输,终端显示系统、dvr硬盘录像系统、视频矩阵、画面处理器、切换器和分配器等等,每一个都问得非常详细。 康筠一面回答,一面心中暗忖,莫非谢里夫在怀疑他的身份,所以想通过他的回答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或者……谢里夫是真的对智能监控系统感兴趣? 谢里夫听得十分认真,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最后用殷切的眼光看着他:“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康筠:“……” 第72章 大熊猫 “我们这里并不安全,每天都需要派大量的人手去巡逻,”谢里夫温和地看着他,神色十分恳切,“如果有了你说的这种智能监控系统,暗夜里也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动静,检测到不明生物还能自动报警,这样的话,只需要派人在监视器前面守着就行了,不但能节省大量人力,还能及时发现一切异动——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系统,我相信你能做到。需要什么材料随时找阿明,他会带你去仓库,里面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任意取用。” 康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康筠经过的人事并不少,但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稍微嫩了点儿,他一心防备着谢里夫探听底细,想着千万不能露了马脚,一不小心竟被带到别的坑里去了。 谢里夫竟然可以一面闲聊一样不着痕迹地探听底细,一面步步为营,请君入瓮。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康筠心中的戒备又添了一份,面上却微笑着说:“做智能监控系统不比架设超小型地球站接受卫星信号,需要各种零部件,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与其东拼西凑,还不如派人去买一整套监控系统,回来装上调试一下就能运行了。” “这不现实,”谢里夫笑了笑,“买整套监控系统不比买粮食日用品,是需要实名购买、警署备案的。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有案底,很难实现。” “也对,”康筠摸了摸鼻子,“好,没问题,我会尽力。” 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啊,问题大了去了。康筠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照本宣科,原理虽然明白,却从没上手做过。这涉及到智能监控软件的编写,要涵盖数据采集、故障诊断、用电分析等各个方面,还有前端监控设备的架设、连接,数据传输介质的确定、装配,终端控制设备的组装、运行等等。康筠焦头烂额,在地下室捡来捡去,可用的零件不到四分之一,几乎要疯了。 “零件缺太多了,”半天后,康筠再次找到谢里夫,他刷刷在纸上列了一大堆一般人看不懂的英文名词,推到谢里夫面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需要这些东西。” “好,”谢里夫微笑道,“多亏你的网络,现在联系方便多了。阿明,给巴塞尔发信息,让他顺便把angelia需要的东西分开买回来。” 康筠:“……” 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天晚上,康筠和顾珞琛借着打 扫卫生,把整间屋子地毯式清理过一遍,确定没有窃听设备之后,这才小声交换了一下各自得到的信息。 “萨列赫意以前是雇佣兵,”顾珞琛靠在床头,抱着康筠,“他是带队归附的,虽然明面上权利不小,其实并不受谢里夫信重,好处分不到,危险的活儿都是他的。他心里对谢里夫的一些做法也并不十分满意,虽然他没明言,但我看得出他想拉拢我。” “他想取谢里夫而代之?” “那倒没有,”顾珞琛说,“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是谢里夫救了他们,他暂时还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只是他手下的人损耗过多,想再培养一些亲信。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怀疑费达昨天对我们做的事情出自谢里夫的授意,即便不是,他也一定了解了全部细节,”康筠把早上的见闻和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像谢里夫那样人,肯定不会完全相信我们,目前之所以不动手,可能是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他派人问你了吗?” “问了,”顾珞琛叹了口气,“尽快摸清他的器官走私渠道吧,拖久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看出破绽。” 康筠深以为然。 顾珞琛把古堡周边情况,包括巡逻路线简单说了一下,康筠点点头,开始介绍内部结构:“这个古堡地下有三层。之前关押我们的就是地下三层,我怀疑那些作为器官提供者的人在配型成功之前都被关押在那儿,但是还没机会下去看。地下二层都是仓库,楼梯口有两个守卫,除了阿明带我去过那间,其他几间放了什么还不清楚。我们在的这层东侧只有一个大厅,厨房、餐厅、宿舍、费达的‘医疗室’都在西侧。”康筠从顾珞琛怀里爬出来,趴在他腿上,臀部高高撅起,在床单上画出简单的结构图,点了点十字交叉走廊的一侧:“谢里夫住在这里,门外有人看守。” “唔,”顾珞琛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宝贝你不要在我怀里摆出这种任君采撷的姿势,你老公要硬了。” “喔,是吗?”康筠翻了个身,抬眼看他,眸中波光流转,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笑意,一面伸手在他下身摸来摸去,“哪儿呢?我怎么摸不到?亲爱的,撒谎是不好的哦。” 顾珞琛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嗓音低哑:“哦?撒谎?那不如你来亲自验证一下,如何?” “呀,真不巧呢,”康筠学着顾珞琛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没关系,”顾珞琛吻了吻康筠的 嘴唇,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可以一边深入交流一边谈正事,宝贝我相信你。” “……”康筠说,“等等,你明天想办法……啊,卧槽!你慢点儿!” 顾珞琛手指在他身体深处的敏感点上狠狠一戳:“想办法做什么?嗯?” 康筠倒抽一口冷气,又难过又舒服,几乎无法思考:“想办法……从萨列赫意那里……探听下费达的底细。他是医生,在器官案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甚至有可能全权负责这……这一块儿。” “遵命,”顾珞琛不着痕迹地加到两根手指,“宝贝还有什么指示?” “还有那个叫巴塞尔的人……我怀疑他是谢里夫的……啊!” “你怀疑的没错,”顾珞琛一鼓作气,长驱直入,“他的确是谢里夫的亲生儿子,在他手底下最受信重。萨列赫意说,他这次带了一拨亲信去q国和人做石油生意,过几天就回来了。” “啊!” 康筠被顶得向床头滑去,又被顾珞琛一把捞回来,一面运动,一面断断续续地聊天,滋味十分一言难尽。 第二天,顾珞琛继续跟着萨列赫意出门巡逻,由于谢里夫老实不客气地夺走了他从仓库捡出来的军用笔记本,康筠只得从仓库捡了个废旧的机箱、显示器、键盘、鼠标,又从另外一台坏掉的机箱上拆了个内存条,拼拼凑凑勉强组装了性能尚可的台式机,从网上down了一堆编程教程,开始对着电脑敲代码,不然就拿着工具箱折腾各种小零件,找阿明去仓库翻捡“垃圾堆”,顺便把地下二层的基本结构摸清了——一共六间仓库,除去他去过的那间,还有一间放了整整三排大冰柜和冷柜,存放着各种冰冻肉制品、速冻食品、奶制品和需要冷藏的新鲜水果和蔬菜,剩下四间门一直锁着,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谢里夫特别分配了他一间小石室作为工作室,每天都有不少人一脸新奇,过来围观。康筠感觉自己简直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二个小时被人当做珍奇物种参观,那滋味真的十分酸爽。 下午三点,人突然呼啦啦散了。康筠十分诧异,回头去看,只见之前挤得满满当当的石室内空空荡荡,只有门口站着一个穿黑袍带面纱的女人,见他回头,对他笑了一下,一双深棕色的美丽的大眼睛闪啊闪的:“in?” 她的英文说得相当流利,只是口音很重。康筠认出她是那天跟在谢里夫身后的三个女人之一,据说她们都是谢里 夫的夫人,心中暗暗警惕,面上丝毫不露,笑眯眯道:“urse,please.” “呼,”女人走进来,顺手关上门,还落了锁,拍着胸口喘了口气,“好多男人啊,搞得我好紧张。”说着很自然地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漂亮的年轻女人的脸,浓眉大眼,鼻梁很挺,五官的轮廓相当深邃,紧接着她脱下身上的黑袍,里面穿得竟然是超时尚的热裤配t恤,脚上还蹬着一双十厘米的细高跟凉鞋,都是市面上最新的款式。 康筠:“……”按照当地的风俗,女人是不能让父亲、丈夫和儿子以外的男人看到自己的脸和身体的,她很显然将康筠当作了女人。 “太热了,”海娜用手掌扇风,羞涩地笑着朝他伸出右手,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点儿雀跃和紧张,“你好,我叫海娜。你真厉害!” “……谢谢称赞,”康筠笑着和她握手,“你好,angelia.” “我知道。你也许不记得了,我那天就见过你,”海娜眼里满是欣羡和崇拜,小声道,“你丈夫对你真好。” “……” 康筠有点囧。他原本以为海娜过来是出自谢里夫的授意,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个叫海娜的女人大概被保护得很好,竟然还保存着一点儿少女式的天真烂漫,说话热情而毫无顾忌。如果这话传到谢里夫耳朵里,恐怕对她自己也相当不利。 “你们那儿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和男人一样读书、工作?”海娜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渴望,“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第73章 追踪器 谢里夫的女人突然一脸求知欲地跑过来求学,这真的是康筠怎么也想不到的神剧情。不过反过来想想也能够理解,中东的许多国家——包括l国,因为风俗所限,女子受教育程度普遍很低,一般结婚以后就在家做全职主妇,出去工作的很少,况且他们法律明文规定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海娜年纪轻轻就嫁给一个老头子,恐怕也没怎么读过书,乍一见到他这么厉害的“女人”,羡慕并且萌生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是很自然的事情。 “好啊,”康筠笑着问,“你想学什么?” “我什么都想学!” “……”什么都想学真的是个太大的命题,其实康筠本人也不过是一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货,除了计算机方面旁逸斜出的天赋,其他方面的知识掌握得相当有限,所以他问,“会用电脑吗?” “会一点儿,”海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中学的时候老师教过一点儿,不过后来用不着,都忘得差不多了。” 康筠关了正在编写的程序,恢复到电脑桌面:“那我们就学电脑行吗?想学吗?” “想。” “那好,”康筠让开电脑前的座位,“你先在这儿熟悉一下以前学过的东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着拉开门。 门外叠罗汉一样挤着一堆脑袋,很显然刚才贴在门上偷听。康筠嘴角抽搐一下,用英语说:“不知道你们酋长知道你们偷看他夫人,会有什么想法啊?” 英语是l国的官方语言之一,他们即便不会说,简单的句子还是听得懂的,闻言脸色陡变,顷刻间走得一个不剩。 康筠:“……” 他们先去找了阿明,把海娜在他那儿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阿明去回报了谢里夫,片刻后出来说:“酋长说了,不用特别教,随便让她玩玩儿游戏,哄她开心就得了。”康筠便知道海娜在谢里夫那里大概是很得宠的,但是她显然不知道任何□□消息,不然谢里夫不会放心让海娜跟着他学电脑。当然也有第二个可能,那就是故意派海娜过去监视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海娜的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管他呢,反正暂时他也没打算在系统上动什么手脚,即便动手脚,暂时支开海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康筠耸耸肩:“可是我只有一台电脑,还要编程做系统。”言外之意是,把那台军用笔记本也交出来吧! “酋长说 了,”阿明说,“仓库里不是还有一台坏掉的笔记本吗?就把那台随便修修给她玩儿吧。” “……” 作为一个酋长,这么小气,真的好吗? 阿明带着康筠去楼下仓库取电脑,远远看到费达提着一个银色金属制的小箱子,从“医疗室”里走出来。康筠看着那个小箱子,微微皱了皱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存放人体器官的特制冷冻箱了。 器官从体内取下之后,必须迅速移植到接受者体内,心脏在体外存放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四小时,肝脏十二小时,肾脏二十四小时,只有角膜可以保存三至四天,要想混在远洋海运里进行远距离运输,必然是掌握最前沿的超级冷冻技术,可即便掌握了这项技术,最长保存时间也不可能超过四天。而从沙漠古堡取下之后,立刻乘骆驼到达最近的城镇,再坐车去海港,通过远洋航运或者其他渠道运送到接受者的医院,至少也需要两到三天。 所以费达一定会立刻离开古堡,和购买者接头,最不济也会使用它们常用的运送渠道。就算负责交易的另有其人,也一定会提着这个箱子,那么…… 这些说起来长,其实也不过就是康筠一闪念。片刻后费达提着箱子走近,点头和阿明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康筠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含着戏谑和挑逗的笑容。康筠沉着脸,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加快了脚步,但是走廊太窄,他“一时慌张”,不小心踢在费达脚上,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眼见他就要五体投地,费达飞快伸手拦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道:“美人儿,小心点儿啊。要是把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摔坏了,啧啧,连我都忍不住要心疼呢。” 康筠触电一样从他怀里挑出来,头也不抬地走掉了。这样的反应让费达感到很有趣,他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阿明对费达点点头,也跟着离开了,转过楼梯拐角,他轻声说:“你最好离他远点儿,他……”阿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下去。 康筠知道阿明是好意,笑着点点头:“谢谢,我知道。” 他跟着阿明下到地下二层,走进仓库,拿了前两天他摆弄过却因为机器太老、硬盘损坏而放弃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零碎部件,搬着回到工作室。海娜正对着电脑玩初级扫雷,鼠标“啪”地一点,瞬间炸掉一大片。 “……”康筠心道这个游戏,他玩最高级分分钟搞定,一个也不会炸,“能跟我 简单说说,你们计算机课都学了什么吗?” “开机关机,”海娜眨了眨眼睛,一面回忆一面说,“打字、上网。就这些了,一般讲几分钟就让我们自己上网或者玩游戏,网上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一般就是玩游戏,扫雷纸牌什么的。” “……”这教得可真应付啊,康筠默然片刻,“过来,我教你怎么把电脑大卸八块。” 海娜眨了眨眼睛:“什么?” “就是拆机器,”康筠左右手各握一柄螺丝刀,三下五除二,拆开后盖,将里面的部件一一指给她看,“散热风扇、cpu、硬盘、内存条……硬盘坏了,需要换一个。”康筠蹲下来,把堆在墙角的机箱挨个儿拆开,他怀疑他们很久之前洗劫了某个网吧,倒卖旧电脑牟取暴利,库房里堆满了各种型号的坏掉的台式机箱,大部分都是标准的3.5寸硬盘,笔记本里塞不下。康筠拆了半天,才找到一个2.5寸的,连上显示器调试了一下,除了有部分坏道,勉勉强强还能用。于是把硬盘拆下来,装进笔记本电脑,紧接着拆下风扇,三下五除二清理干净灰尘,原样扣好后盖。 “记得了吗?” 海娜点点头:“差不多。” “来一遍?” 海娜接过他手中的螺丝刀,拧拧拧,拧不动,咬牙使尽一旋,螺丝蹦出来,掉进一堆碎零件里,找不到了。 海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他:“……” “没事,掉一个螺丝而已,就是全掉了拿胶带一粘照样用,”康筠鼓励道,“继续。” 这次她终于找到窍门,顺利拆掉了后盖,然后指着里面的部件说:“散热风扇、cpu、硬盘、内存条……硬盘坏了,需要换一个。”接着蹲下身,就要去拆废旧机箱。 “可以了,”康筠嘴角抽搐了一下,“认得就行,不用再操作一遍。”说着指着内存条旁边的位置:“这里还有一个内存插槽,有规格合适的,可以加一个内存条。”说着重新扣好后盖。 他发现海娜的记忆力非常棒,只要说过一遍,不管她理解不理解,都能原样记住,只是不太懂得变通。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学习那些需要大量记忆的专业,譬如说历史学、医学、法学等等,只是这些学科他完全不了解,也没办法教她。再说学了也没什么用,就算她将来有机会离开这里,只要还在这个社会大环境之内,依然没有办法发挥她的才能。 面对几百年来约定俗成的风俗习 惯,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任何一个时代,企图变革的先驱者总是要付出血的代价。与其去与那种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力量对抗,还不如随波逐流,能活得更幸福一些。 康筠轻轻叹了口气,接上电源,开机,将基本的办公软件操作为她演示了一遍,放她自己去练习。他则重新打开编程页面,开始敲代码。 当天晚上,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卧室,打开手机,装上定位软件,搜索信号:“啊!”他激动地小声喊,滚进顾珞琛怀里:“我成功了!我真是太厉害了哈哈哈!” “什么成功了?”顾珞琛正拿着手机看照片,一边看一遍删,“我打听过了,费达是什么医学院的博士毕业,毕业以后在医院里做了几年医生,借着职务之便摘取刚刚死去的病人器官,牟取暴利。后来被病人家属告发,待不下去,才逃到这里。谢里夫见这里面有利可图,才开始养那些‘供体’,配型成功之后,由费达摘取器官,亲自交易,收益三成归费达,七成上交给谢里夫。他手里捏着几条固定的‘销货’渠道,重要器官在黑市炒到几十万美元,干一票利益巨大,所以平素谢里夫对他格外纵容一些。” “喔,原来如此,”康筠点点头,“看来可以缩小范围了……” “对了,”顾珞琛关掉屏幕,将手机丢在一边,“你刚刚说什么成功了?” “组装电脑的时候,”康筠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点点,“从地下室摸了点零件,改装了一个微型追踪器,——想着晚上回来调试一下,什么时候说不定就有用。结果还没来得及试,就撞见费达拎了个小箱子往外走,我想着不贴白不贴,就把追踪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贴在了箱底上。喏,你看,现在他已经到达f市,正在向……这个是什么?哦,w港口。正在向w港口方向移动。” “贴追踪器?”顾珞琛脸色一变,“康筠,你胆子太大了,如果被他发现了,他立刻就会怀疑你——整个堡里就没一个你这么能的人。出发的时候顾珩没对你强调纪律吗?你既然选择作为我的搭档执行任务,就收起你以前的我行我素!” 第74章 照片 虽然顾珞琛的语气相当严厉——跟他初中时候的班主任有一拼——但是康筠却被批评得相当舒服,笑眯眯地听着,不说话。自从外婆去世后,凡事都是他一个扛,许多年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有人担心、有人照顾的感觉,但顾珞琛却一次又一次给了他体贴、关心和爱。他分得清什么是苛责,什么是披着苛责皮的关心,就好像父母严厉训斥子女,其实是希望孩子在未来的人生路上,能更少犯错误、栽跟头,走得更顺、更好。 “说话啊?哑巴了?” “我错了,”康筠眼中瞬间涌上一汪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以后再也不会犯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顾珞琛:“……” 其实他也知道康筠是胆大心细,很懂得把握时机,也能掌握分寸的人,但是在步步危机、强敌环饲的古堡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他不得不对康筠严厉指责,免得他我行我素,一时不慎,把命丢在这里。他以为以康筠强悍的性格,还有多年上位者养成的习惯,免不了针锋相对和他呛几句,他连更难听的话都准备好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康筠竟然会对他说“我错了”,还露出这种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即便他知道康筠多半是装的,他的心还是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只想将他一把搦过来扑撸毛,严厉的话也不忍心再说了。 真是败给他了。 顾珞琛叹了口气,将他搦过来:“算了。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但是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不能再鲁莽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但这里的环境比南亚险恶百倍,而且只有我们俩,所以要比从前更谨慎,知道吗?” “知道了,”康筠突然笑了起来,“放心啦,他们有现成材料,这次做的微型追踪器只比米粒大一点,用废弃的医用橡皮膏做了伪装,这东西费达的医疗室到处都是,偶尔粘上一块也是很正常的事,别说他不一定会发现,就算发现了,大概也不会特别留意。” 顾珞琛暗暗松了口气,摸摸他的头。 康筠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勾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就算要死,能拉上你垫背,我也很知足了。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听起来好浪漫啊,好想试一试啊。” 顾珞琛:“……”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珞琛深吸了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捏了 捏指尖。康筠哼唧一声软倒在他怀里:“啊啊啊,老公,你要对我做脸红红的事了吗?”说着眨了眨眼睛:“好期待啊!” “……”顾珞琛面无表情,拎了个枕头过来,不由分说把他搬到床头靠着,“说正事,你刚才说,他正在向w港口方向移动?” 说到正事,康筠几乎瞬间收起了懒洋洋的笑意,他飞快打开锁屏,点开一张图片:“这是我刚才简单绘制的移动轨迹示意图——实线是经过的地方,虚线是我预测的未来几个小时的移动轨迹,误差不超过三千米。”他说着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目标区域的十公里范围内,只有这一个港口。他的目的地是这儿,应该不会错了。但是这种微型追踪器的追踪范围有限,一旦离开港口,很可能就没有信号了。想要追到对方的老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顾珞琛点点头,思忖片刻,“能黑了费达的手机吗?” “没有手机号……”康筠耸耸肩,“但愿他这两天登录过wifi,只要他登录过,我就能从登录过wifi的移动终端中筛选出他的手机。只不过要费一点功夫。” 康筠其实明白顾珞琛的意思,其实他下午就想过,如果追踪器不能奏效,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盯紧账户的银行流水——不管是通过什么渠道,以什么名义,哪怕是地下钱庄,他们也会在近期内收到一大笔款项。只是范围太过庞大,谢里夫可能会使用任何一个人的账户,甚至是以莫须有的身份开通的账户,筛选难度非常大。但是顾珞琛方才提供了一条非常有效的信息——器官的交易渠道到目前为止还捏在费达的手里——那么为了防止谢里夫越过他直接和出资人搭上线,然后将他一脚踢开,交易所得的款项多半会先转到费达的某个账户,再由他转给谢里夫——即便不是他的账户,也一定会经过他的手,所以只要黑了费达的手机,大概就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只要确定了收款账户,就能顺能摸瓜,锁定付款方的账户。 当然,这说不定是一个与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完全不相干的账户,甚至是用莫须有的□□开的账户,但至少有了继续追查的线索。能不能顺着这条线索查到幕后主使者,那就是顾珩他们的事情了。 不归他管的事情,他才懒得费心。 “要打报告吗?”康筠挑了挑眉,含着一点点戏谑,问道,“顾sir?” 顾珞琛点点头。 “唉唉唉,”康筠一面将刚才画好的图打包存进虚拟邮箱,一面用一指 禅飞快地将基本情况、他和顾珞琛的看法和商议的方案分条写进邮件内容里,“你们真是so麻烦!怪不得政府的办事效率低,连这种人命关天的事,都要打报告。”片刻后输入完成,拿给顾珞琛看过,他顺手补充了几点。康筠说:“我发了啊。” “等等,”顾珞琛说,“我传你几张照片。” “照片?” 两人打开极速蓝牙,顾珞琛飞快地发过来几张照片,康筠点开一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可以啊。偷拍技术一流!” 那几张照片上有费达、萨列赫意、阿明,虽然都是远景,难得的是竟然没糊,五官轮廓依稀可以辨认。 “还有吗?”康筠一面飞快地处理图片,在相应的人物上做标注,简单标明他的姓名和基本情况,譬如负责什么,有没有可能分化拉拢之类的,一面问,“谢里夫的呢?” “还没拍到,”顾珞琛说,“他眼光太毒,我怕被他看出破绽,没人引开他的注意力,我不敢随便拍。” “已经很好了,”康筠说,“偷拍高手。”他说着,将处理好的图片打包,上传到虚拟邮箱,打开gps卫星网络,加密之后发给了顾珩,并迅速清除了使用痕迹。 他才刚舒了一口气,正准备侵入路由器读取移动终端信息,就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他重新连接gps网络,打开虚拟接收器,里面竟然是顾珩的回复,只有一行字:“收到!准!已联系当地警方暗中跟踪,后续请随时汇报。” “啊,这么快!”康筠讶然,“你二哥是机器人吗?不用睡觉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时区是东三区,而顾珩所在的国家是东七区,相差整整四个小时。他们这里是深夜十一点多,那么顾珩那边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个时间邮件都能秒回,可见不是刚刚从梦中惊醒,而是一直在处理工作。 “说不定被你说中了,”顾珞琛一本正经地说,“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小时都在工作,明明买了公寓,两三个月都未见得回去一趟,更别说陪女朋友聊个天逛个街吃顿饭什么的了。我们背后都开玩笑说,如果他有一天要结婚,娶的不是警署就是国际维和事业。” “喔,”康筠想到顾珩那副又冷又硬的样子,“为什么是娶,不是嫁?警署和国际维和事业,听起来就是超厉害的小攻啊,他能攻得下吗?”说着趁顾珞琛不备,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堂而皇之地打开锁屏,查看他的相册——虽然顾珞琛设置了隐藏,但是 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他非常顺利地看到了里面的照片,然后脸色铁青地将手机砸在了顾珞琛脸上:“偷窥狂!大变态!” 枉顾珞琛长了一副器宇轩昂的好相貌,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闷骚得要命,一肚子男盗女娼,不要脸起来简直要天下无敌。 顾珞琛笑着将手机从脸上摘下来,对着屏幕亲了一口:“我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你身边,想你的时候,就靠它了。” 康筠被他恶心得七荤八素,对着床边一阵干哕。 那照片上没有别的,全是偷拍的他——他在沙漠中行走的样子,微笑的样子,眺望远方的样子,他在食堂吃饭的样子,糊了满嘴酱料的样子,以及他□□的样子,睡着的样子,张着嘴流口水的样子,还有他各个身体部位,胸部、下身、秘处……不一而足,全部都是超清晰放大的,一眼看过去相当有视觉冲击力。在毫无防备之下直面高清的“自己”,那种感觉简直了。 所以在顾珞琛想和他做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的时候,康筠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干你的照片去吧,老子懒得伺候你!” 第75章 账户 康筠一脸正义凛然地拒绝了顾珞琛,然而闻着旁边顾珞琛身上传来浓厚的荷尔蒙气味,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打开手机,侵入路由器重新读取终端信息。 然而…… 然而…… 不得不感慨这伙子丧心病狂的匪徒简直是太有钱了啊,竟然几乎人手一部iphone7,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部手机开始黑起。就连他这种超有钱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换七小姐呢,这匪窝里竟然人手一部! 原来恐怖分子才是全世界最有钱的职业啊。 康筠死鱼一般翻了个身,沿着列表从上往下挨个入侵,翻一个,不是,翻一个,不是,翻了大半夜,看了一堆鬼画符一样的阿拉伯字母,直到困得眼皮打架,也没锁定任何一部嫌疑机——费达是北欧人,惯用英语,即便阿拉伯语说得不错,也一定不会舍易求难,使用阿拉伯语的系统。但是他翻了好几个小时,也没翻到一部使用英文系统的手机。 一直到手机没电,他才丢开手机,死猪般睡了过去,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中午在食堂和顾珞琛一起吃饭,所有人都对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有人还对顾珞琛比了比大拇指。 顾珞琛臭不要脸地照单全收。 康筠:“……” 他摸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一下,感觉自己那张脸,果然很像纵欲过度。 下午康筠来到工作室,发现海娜已经在工作室里等他,看到他来,二话不说将他昨天教的内容在风扇咔嚓咔嚓乱响的老电脑上演示了一遍,然后像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非常棒!”康筠笑着说,“你还想学什么?对画图有兴趣吗?photoshop?p图?” 海娜点点头,一脸兴奋。 康筠从网上下了个低版本的ps软件,缓慢地装好,打开,之后把简单的基本操作演示了一遍,然后从网上down了个图片,让她自己练习,有不会的再来问他。他则坐在电脑前,继续啪啪敲代码。 其实他想过白天用电脑操作,更方便快捷一些,但是如果被学过一点皮毛的人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麻烦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好从容地抹去入侵痕迹,不至于露出破绽。 虽然以他的本事,就算是正在玩儿手机,他们八成也发现不了,但顾珞琛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万 事小心为上。 他花了三个晚上,在费达回来的那天,终于筛选出了费达的那部手机,并成功通过他的网上银行客户端,发现了一个名为阿拉义的账户,这个账户近期以“古董买卖”的名义,汇入了一大笔钱。康筠黑了那家银行,通过银行流水账单,查到了汇款方的账户——开户行位于南亚h国的一座山城,正是他之前曾经居住过的那座小城。 果然。 这汇款方的幕后主使者,多半就是阮隋迎美容院背后的那股势力。 会是谁呢? 左右想不清楚,康筠懒得再想,和顾珞琛商量过后,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发给了顾珩。顾珩这次的回复多了几行字,大意是当地警方在w港口悄悄地盯上了照片上那个人,并看到他与一个亚洲人交接,之后混在冷冻海产集装箱里,上了一艘运往南亚h国海港的远洋货轮。 但是货被卸在港口之后,他们跟丢了。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查和跟踪意识,初步推测,对方可能是黑道上混迹过多年的人物。 “太菜了吧!”康筠撇了撇嘴,“竟然跟丢了。啧啧,这么大能耐!” 不过感叹过也就算了,反正在追踪器官运送和账户这件事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不归他管,才懒得关心,索性白天全神贯注搞那个智能监控系统,晚上和顾珞琛进行没羞没臊的深入交流,日子过得比谢里夫都舒心。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海娜每天都会过来找他,康筠教他一点东西,然后放她自己练习。看得出,海娜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不管是什么知识,几乎教一遍就能领会大部分,不懂的也会及时来问他。 因为海娜成天呆在工作室,康筠终于从大熊猫的待遇中脱离出来,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因此教海娜教得格外尽心尽力,早就把谢里夫“哄她高兴”的话丢到了脑后。海娜作为回报,有时候也会教他一些简单的阿拉伯日常用语。 不得不承认,语言环境这东西真的很重要。每天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说阿拉伯语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康筠虽然仍旧连二十八个曲溜拐弯的字母都认不全,却奇迹般地能听懂不少日常对话了,甚至可以说几个似是而非的阿拉伯词汇,搭配手势磕磕绊绊地和人交流了。 这段时间,他多次借零件不足,让阿明带着他去地下二层,想去仓库探探情况,有机会的话,还想下到地下三层,摸一摸底下到底关着多少“供体”,但是楼梯口守卫森严, 他一直没有逮着机会。不过,余下的四间仓库中的存货,他倒是摸清了。 靠北的两间存放的全是装满石油的大桶,有人二十四小时在门口守着,靠南的两间一间存放着枪支、弹药和各种刀具等兵器,另外一间专门用来储水——绿洲里虽然可以抽到地下水,但是政府曾经在这附近进行过粗放式的石油开采,部分石油通过未封闭的油井深入地下,造成了深层地下水的污染,所以打井抽出来的水只能用于洗漱,不可饮用。 因此,食用水需要定期派人去l国和q国交界处的水库去取,用特制的大桶捆在骆驼背上驮回来。然而中东地区水资源紧缺,水库常年派兵看守,有时候不小心被发现了,少不得送上几条人命,还有一次几乎全军覆没。 所以,比起食物,饮用水对于他们来说是更为珍贵和紧缺的资源。放置饮用水的仓库由谢里夫的亲信看守,每日厨房派人过去取定量的水,用净水装置过滤之后使用。 就这样转眼十天过去,康筠的智能监控软件基本完成的那天,巴塞尔回来了。 他带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骆驼队,驼背上载满日用品、粮油、新鲜水果、蔬菜、牛羊肉等等,整个地下古堡像过节一样狂欢。 当天晚上,他们古堡外面的沙地里用干枯的椰枣树枝点火,烤羊腿,分食新鲜水果,连平常难得见面的谢里夫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出来了,海娜和她们一样穿着黑袍,热情地拉着康筠过去和她们说话:“这就是我和你们提到过的angelia。” “angelia,”海娜走过去,撒娇一样挽着年长夫人的手,“这是大夫人阿法芙,她就像我的妈妈一样。”然后拉着另外一个看起来像是亚洲女人的手:“这是sprinkle,我姐姐。她会医术,上次我发高烧,她给我开的药,很快就好了。超厉害!” 康筠向他们一一问好,阿法芙象征性地点了下头,sprinkle却突然用中文说:“你是中国人?” 康筠一怔,他下意识地要点头,幸亏关键时刻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我去中国做过交换生,会说中文。” sprinkle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什么,这时候,一个康筠从没见过的体型健硕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阿拉伯传统的服饰,眉眼和谢里夫有七八分像,走过来对着阿法芙躬身道:“母亲。” 这应该就是谢里夫的儿子巴塞尔了。 巴塞尔和阿法芙打过招呼,将一个银镯 子套在阿法芙手上:“给母亲带的礼物。”然后对海娜笑了笑:“父亲也托我给你带了一点首饰,我等下拿给你。” 原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海娜却瞬间变了脸色,僵着一张脸低头道:“谢谢。”然后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康筠敏锐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他看了眼巴塞尔,又看了眼躲瘟疫避开的海娜一样,瞬间断定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事。虽然巴塞尔表现得很正常,但海娜几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旁边有人向巴塞尔请示什么事情,巴塞尔深深地看了海娜一眼,和阿法芙说了一声,走到旁边去了。正巧顾珞琛烤好一只羊腿,在远处喊他,康筠顺势和他们告辞,回到顾珞琛旁边,才接过他手中烤得焦黄喷香的羊腿,啃了一口,就看见海娜拎着袍角,小碎步跑了过来。 她将一兜新鲜的百香果一股脑丢在康筠怀里:“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吗?” 康筠往远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巴塞尔坐在他母亲身边,一面烤肉一面说笑,时不时还往这边看一眼。 “当然可以。”康筠笑着点点头,并将刚烤好的羊腿用刀切开,分了她一半。 海娜道过谢,笑着接过来,背对着巴塞尔的方向,坐到篝火对面,掀起一半黑纱,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巴塞尔,也许是因为有顾珞琛在场,海娜一反平常的热情开朗,几乎是康筠说一句回一句,其他时候都沉默着啃羊腿,时不时看着顾珞琛和康筠之间不经意的亲密小动作,一双棕色的大眼睛中充满艳羡。 康筠这种脸皮比城墙厚的人都被她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秀恩爱了,他切开两只百香果,递了一只给她。 “谢谢,”海娜接过来,突然问道,“你们那边都是自由恋爱吗?” “大部分都是,”康筠笑着说,“也有少部分是父母安排,不过也得子女同意才行。” “真好啊,”海娜眼睛亮晶晶的,“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sprinkle姐姐跟我说过,她说在她的故乡,男孩子和女孩子可以坐在同一间教室里读书,女孩子也可以读到很高的学历,然后和男人一样出去工作,甚至可以选择不结婚。” “sprinkle?”康筠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她是哪儿的人啊?” 第76章 针锋相对 “中国人,”海娜毫无心机,笑道,“她是跟着医疗支队来我们这儿做志愿者的中国医生,路过沙漠的时候遇到了沙暴,其他人都不幸遇难了,只有她被酋长救了,所以才留下来。” “原来是这样。听说中国的美食又好看又好吃。” 康筠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聊起了世界各地不同的饮食习惯和风俗,心中却想,什么不幸遇难?都被谢里夫杀了吧。那个叫sprinkle的中国姑娘大概是被谢里夫看上,才侥幸活了下来。这么说,刚才sprinkle用中文和他搭话,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想逃出去?当然,也不排除是受了谢里夫的指使,故意来试探他。 在美食方面,顾珞琛比康筠更见多识广,对东西方的美食都相当了解,讲起一些掌故来妙语如珠,逗得海娜捂着嘴笑,笑得浑身不停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感觉到巴塞尔突然扫了他们一眼,虽然很快移开目光,但顾珞琛和康筠都感觉到了这一眼中隐含的敌意。 顾珞琛颇有些莫名其妙,康筠心中暗道不好,推说渴了,要去厨房倒点水。 因为只剩下顾珞琛一个男人,海娜不得不跟着站起来,告辞离开,和康筠一起返回古堡,回房间休息去了。康筠倒了两杯水,端着出来,递了一杯给顾珞琛,悄声道:“巴塞尔可能对海娜有意思。” 顾珞琛皱眉思忖片刻,恍然道:“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往这边看。” “所以就算我们不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康筠苦笑着和顾珞琛碰杯,“巴塞尔说不定会找我们的茬儿。” “嗯,”顾珞琛伸手抹掉康筠嘴边的水迹,将他拉进怀里靠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怕,我在。” “……” 康筠想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他啊,然而顾珞琛的怀抱宽大而坚实,手心温暖而干燥,他被揉得很舒服,所以只是“哼唧”了一声,眯上了眼睛。 夜风清凉,捎来烤肉的香气和不知名的果香,康筠翻了个身,躺在顾珞琛怀里,仰头望天。苍芎如同一个挂满明暗不一小灯泡的大锅盖,倒扣在广袤的沙漠上,宁谧而又壮观,远处时不时传来人们的说笑声,听得懂和听不懂的语言交汇在一起,像是一首古老的催眠曲,在他耳畔响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康筠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顾珞琛的臂弯里。夜已经深了,篝火逐渐熄灭,人 群渐渐散去,顾珞琛抱着他返回古堡,看到他醒来,轻声道:“睡吧。我在呢。”于是康筠又闭上眼睛,感觉到顾珞琛抱着他谩骂走着,晃晃悠悠,摇篮一样,夜风轻柔拂过,有一瞬间,他感觉这个抱着他的、愿意照顾他、保护他、包容他的男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康筠抬头看着他英俊而狂野的脸,微微笑着,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巴塞尔带着两个手下亲自来送康筠要的零件,海娜原本在旁边练习用c语言编小程序,看到巴塞尔,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披上袍子,推说身体不舒服,匆匆忙忙走了。巴塞尔示意两个手下吧东西放下滚蛋,然后关上门,双手抱臂,目光□□裸地打量着他:“你就是阿明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女人?” 康筠心道,麻烦来了,面上却只是笑了笑:“有事吗?” 巴塞尔冷冷地看着他:“以后离海娜远点儿。” 康筠暗中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也就在我这儿发发威,在你父亲面前也就一怂蛋,表面却恭谨道:“好的。” “以后我再看到你们和海娜在一起,”巴塞尔道,“你就等着替你丈夫收尸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他妈什么烂人啊?自己喜欢的女人不敢去抢,他和顾珞琛不过和海娜说笑了两句,就跑过来乱汪汪。 康筠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他轻笑了一声:“您这话就不地道了。我们可以不主动靠近海娜,但腿长在海娜身上,她要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巴塞尔显然没想到康筠一个“小女人”竟然敢顶嘴:“你……” “不就是喜欢海娜吗?是男人就放胆去追啊!”康筠笑眯眯道,“躲在这里和我一个小女子发威,有个屁用?你不还是要乖乖叫她一声小娘?” 巴塞尔的眼神陡然危险:“你说什么?”他隐藏多年的心事,就这么被康筠戳破,心中暗恨,已然对他起了杀机。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你以为你父亲看不出来吗?”康筠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酋长是故意夺走你心爱的女人的。知道上位者最忌惮什么吗?继承人已经长大了,而他仍在壮年,他害怕你起了不该有的野心,谋划着取而代之。他是想借这件事,试探你的态度,顺便彰显他至高无上的权威,让你一辈子俯首听命,不敢反抗!” 康筠并不是故意想惹麻烦,但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一味的退让,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正如他所说的,他可以不 主动接近海娜,但海娜非要来找他呢?这笔账也要算在他们头上吗? 所以他索性将这件事情挑明,他赌得是巴塞尔早有异心,但忌惮父亲的权威,万不敢让这种极度敏感的话传进谢里夫耳里。 康筠不等巴塞尔反应,又淡淡道:“是你父亲请我为他做智能监控系统,不管是我还是我丈夫出了事,最终的结果都是这个监控系统做不成。到时候,你以为你的父亲会轻易饶了你? “没错,他现在只剩下你一个继承者。但酋长春秋正盛,还有海娜那么如花似玉的妻子,再生个把儿子不是什么难事。与其留着一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在身旁虎视眈眈,还不如再花二十年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巴塞尔,你说呢?” 巴塞尔眼神阴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了一声:“你给我等着!” “好啊,”康筠双手抱臂,笑眯眯道,“我等着呢。慢走不送。” 巴塞尔摔门走人了,康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拆开巴塞尔送来的箱子,一样样翻检里面的零件。 其实,在借谢里夫威慑巴塞尔这件事情上,康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既然巴塞尔都找上门来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被人追着欺负,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就丢了命,还不如赌一把,索性把窗户纸捅破,让巴塞尔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如果能激得他提前“弑父篡位”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谢里夫那个人相当可怕,肯定还留着巴塞尔不知道的底牌。巴塞尔毕竟还太年轻了,绝不是老谋深算的谢里夫的对手,轻易发难更不可能成功,可就算结果是被镇压,也一定会大大削弱谢里夫的势力。 不管怎样,对他们都是有利的。 可如果巴塞尔不按常理出牌,借刀杀人呢? 算了不管了,反正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处处危机,即便巴塞尔不动手,他们也不一定就真的安全。康筠无奈地摇摇头,出门找阿明。 巴塞尔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不但买全了他要的种类和数量,还多买了摄像机、水晶头和光缆。所有的零件都齐了,康筠也不可能再拖下去,找阿明要了几个帮手,和顾珞琛一起依照他的指点在古堡四周安装远红外摄像头,拉线,在谢里夫居所旁边的监控室调试后端设备,修改完善智能监控软件。 海娜一脸兴奋跑过来帮忙,康筠也不好赶她回去,只得让她去检查光缆有没 有损坏,红外摄像头的角度有没有偏离。他自己则在监控软件里种了个木马,方便紧急情况下用手机远程操控。 五天后,智能监控系统调试完成。那一天下午,谢里夫、巴塞尔、费达、萨列赫意都挤在监控室里,看着康筠在操作台上啪啪啪一连按下几个按钮,一排小电视一样的监控视频亮了起来,显出古堡四周的环境,最远的摄像头装在椰枣树林外的矮墙上,连绵起伏的沙丘无边无际。 “好了,”康筠长舒一口气,“以后就不用巡逻了,派人二十四小时在这儿看着就行了。红外摄像机晚上也能清晰成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安了一台被动红外摄像机,只要沙漠上有生物活动,就会在这四个屏幕上呈现清晰的红色光点。” 谢里夫点点头:“干得好。还有多余的摄像头吗?内部也装几个。” “内部?”康筠愣了一下,回头看谢里夫,却瞄见监控室虚掩的门缝中从下到上的一溜人头,透气窗外面也挤满了脑袋,个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往里面看,不由失笑,“走廊里吗?酋长不怕离心?” “在你的房间装一个吧,”谢里夫笑着说,“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们。” “……” 第77章 暴露 康筠第二次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红外摄像头就装在卧室门上方的墙角,正对着他们俩的大床,康筠一睁眼就能看到闪着红光的电子眼,简直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顾珞琛说:“宝贝你好厉害啊,真是太厉害了!” “没错,我真是太厉害了,”康筠面无表情道,“我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脸皮呢?”顾珞琛翻身起来,低头在他脸上啃了一口,“好硬啊。” “难为没崩了您的牙,”康筠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伸手捞住顾珞琛的脖子,缓缓地将他拉了下来,一本正经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委屈顾少和我一起演一场真人gv了。卖力一点,嗯?有观众看着呢。” 当天晚上,他们蒙着被子□□,断断续续,直到深夜。最后一次结束之后,顾珞琛抱着光溜溜的小娘炮,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感觉到他以前平坦的小腹竟然有了一点肉:“宝贝,你吃胖了。” 沙漠中虽然饮水匮乏,但伙食相当好,几乎顿顿有肉,烹饪重油重糖,各种点心更是夸张,上面涂满一层层的糖不说,糖上浇一层蜂蜜,蜂蜜上还要再洒一层糖,咬一口几乎要甜掉牙,就连喝茶里面都要放超多糖。康筠又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虽然危机四伏,却并没有整天担惊受怕,吃得好睡得香,每日还能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也无怪他身上长肉了。 “唔,”康筠仍旧沉浸在□□的余韵里,又疲倦又幸福,眼睛都不想睁,被他摸得舒服,含含糊糊地笑,“不是胖了……是爱……”话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康筠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用过早饭之后,在大厅门口撞见谢里夫和他的三个夫人,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 谢里夫点点头,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就连他三个夫人看他的眼神也十分不对劲,海娜都没和他打招呼,点了点头就红着脸溜走了,走到拐角处又停下来,飞快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监控室就在谢里夫的卧室附近,看样子他们都看了他和顾珞琛现场版活春宫。这下谢里夫肯定彻底相信他们是真的“夫妻”了,不管怎么样,总不算是坏事。就在这个时候,监控室方向突然拉响警报,负责看监控的人慌慌张张冲出来:“酋长,有不明分子入侵,在西北方向的树林外和巴塞尔打起来了!他和几个手下都被打伤了!” “什么?”谢里夫皱眉道,“阿明,叫一队人, 过去看看!” 今天早上,监控室的人报告说,黎明时分沙漠起了大风,把红外监控器吹偏了一个角度。因为萨列赫意带着一队人去水库取水了,巴塞尔就带人过去了,原本要叫上康筠,但是他罕见地胃口不佳,磨磨蹭蹭,一顿饭半天没吃饭,顾珞琛就替他去了。 康筠皱了皱眉,没等阿明叫人,就冲了出去。黎明时分开始肆虐的热尘风还没有停,康筠一出古堡就险些被吹个跟头,狂风将沙粒席卷而起,啪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康筠用衣袖挡着脸,逆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西北方向冲去。 刚冲到椰枣树林的边缘,远远望见几个人在沙尘中撕打,康筠看到顾珞琛一脚凌空飞踹,干脆利落地将对方撂倒在地,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真帅! 就在这个时候,康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吹布料的窸窣响动。多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涯培养了他惊人的直觉,康筠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来不及回头,当机立断,曲肘后击。 砰!肘关节击中人体。对方闷哼一声,却顺势扣住了他的右臂,康筠下意识地来了个过肩摔,不想没掀动对方,反倒被人抡了起来,摔在沙地上。 康筠身手虽然不弱,但灵巧有余,力量不足,沙地松软易陷,肆虐的狂风又限制了他的速度,让他的优势大打折扣,一击未奏效,竟被对方撂倒在地。接触到地面刹那,康筠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不想沙地松软无处借力,跃起一半,踹在对方腿上,又摔了回去,被对方一脚踏在胸口。 他这才看清偷袭他的人的容貌,那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穿一件白色长袍,面色黝黑,眼神凶狠,一道狭长刀疤横贯眉骨,显得一张脸分外狰狞。 康筠皱眉,五指并拢发力,狠狠砍在对方脚踝脆骨处,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康筠双手猛抬,将对方掀翻在地。不想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被对方再次扑倒,那人没有趁机制服他,反倒狞笑着撕开他的外衣,一只手摸上他的胸部。 康筠剧烈挣扎,然而对方体重起码超过二百斤,沙地又无处借力,他掀了几次都没掀动,反倒被对方顺势扯开了内衣,看到他的胸部,明显一怔。 电光石火之间,康筠蓦然想起他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他不是入侵者,他是巴塞尔的人!他很显然开始怀疑他的性别了,一旦让巴塞尔他们得知他是男人,他们就死定了。所以……决不能让他有机会活下去! 挣扎之间,康筠察 觉到他腰部有硬物,多半是带了枪,于是趁着他愣怔,飞快地摸到他腰间,迅速拔出□□,对着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枪。 男人见他拔枪,下意识地去夺,撞得他握枪的手偏了一个角度,子弹擦过他的耳廓,爆出一蓬鲜血。大概是疼痛和鲜血激发了他的暴虐,他不顾康筠握着枪,扑过来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康筠竭力举起枪,扣动扳机,咔嚓一声,枪里没子弹了。他举起枪,用尽全身力气敲在他脑袋上,打得他脑后鲜血淋漓,男人却丝毫没有松手,康筠死命挣扎,只觉得肺部憋得要炸了,眼前一片发白,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 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远处一声枪响,紧接着“扑”地一声,男人软倒在他身上,子弹打过他颈侧大动脉,一蓬鲜血溅在康筠脸上。 康筠长长出了一口气,将男人从他身上掀翻下去,躺在沙地上剧烈喘息,朦胧间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跑了过来,将他一把捞进怀里,紧张地查看他的颈侧:“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康筠摇摇头,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干脆利落地比了个杀人姿势。 顾珞琛没问为什么,立刻点头,将他放在沙地上,冲过去,骑在那人身上,一拳轰在他太阳穴上,正要轰第二拳的时候,巴塞尔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干什么?他是我的人!” “谁的人都不行!”顾珞琛红着眼睛,爆吼道,“我说过,谁敢轻薄我老婆,我打爆他的头!”说着将巴塞尔一把甩开,重重一拳砸在那人太阳穴上,随着一阵骨骼碎裂的爆响,男人眼睛一翻,唇角流出红白混合的浊液,显然是不行了。 顾珞琛从地上站起来,他脸上因为刚才打架带着一条血痕,眼神凶狠,如同一只发怒的公豹子。巴塞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鼻青脸肿,色厉内荏的恐吓道:“你给我等着!” 几个手下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入侵者走过来,巴塞尔一挥手,就要走人。 正在这个时候,地上的人突然抽搐了一下,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嘴角微微抽动。巴塞尔脚步一顿,重新蹲下身去,凑到他耳边:“你说什么?” 那人嘴唇疯狂抖动,不知道说了什么。康筠眉头紧皱,剧烈咳嗽,顾珞琛看着他的神色,微微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补一枪,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人剧烈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顾珞琛不动声色地将枪重新插回了腰后,跪下去查 看康筠脖子上的红色淤痕,眸色幽深:“疼吗?” 康筠仍然说不出话,笑着摇摇头。 顾珞琛弯腰将康筠抱了起来,沉着脸往回走去。巴塞尔在他身后咬牙道:“你们,死定了!” 顾珞琛脚步略微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迎头刚好撞上带了一队人赶来的阿明。阿明一面询问详情,一面让手下帮忙处理现场,顾珞琛朝他微微点头,抱着康筠当先而去。 过了一会儿,康筠终于缓过气来,沙哑着嗓音低声道:“他看到了我的胸,可能在怀疑我的性别。” “别担心,”顾珞琛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一点儿,笑着安抚他的小娘炮,“我那一拳多半打坏了他的语言中枢,那点儿时间,他说不出什么的。再说就算巴塞尔听到了,那又如何,平胸的女人又不是你一个。嗯?” 康筠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胸前,感受到胸腔里传来一下一下强壮有力的心跳,虽然未来前途未卜,步步杀机,他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刚才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去杀人?” “我相信你,”顾珞琛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相信你在危机关头的判断,相信你的为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出手杀人。一定有万不得已、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康筠抬头看他,顾珞琛满脸伤痕血迹混着沙尘,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无比狼狈,康筠却感觉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帅气、英俊,他眼中含着泪,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一点点拉向他,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吻住了他的唇。 顾珞琛也停下脚步,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不多久,他们回到古堡大厅,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瘸着一条腿,眼神凶狠的巴塞尔和几个同样鼻青脸肿的手下。阿明带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亚洲男人走过来,一松手,男人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谢里夫盘膝坐在矮几后面,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都弄成这个样子?” 巴塞尔指着顾珞琛,咬牙道:“他们是同性恋!” 第78章 怀孕 巴塞尔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谢里夫抬头看着顾珞琛和他怀里的康筠,眼神深不见底:“同性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住在顾珞琛和他怀中的“女人”身上,眼神中带着怀疑或者痛恨——在他们的教义里,同性恋是有罪的,是亵渎神灵的,是必须得到惩罚的。 现场的气氛凝结到了冰点,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没有的事,”顾珞琛却很放松地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实话说吧,我爱人被我宠坏了,能耐不大,脾气倒不小,前几天和巴塞尔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所以他手下想和我老婆开个玩笑吧,我离得远,以为他要轻薄我的妻子,一时情急,失手打爆了他的头。”说着转向巴塞尔,诚心诚意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不过……”他语调一转,寒声道:“我早就说过,angelia是我的底线,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老子在首都有大好事业,为了她也毫不犹豫地杀了人,变成了通缉犯,沦落到这步境地,现在更没什么可顾忌的!” 康筠贴在他胸口,感觉到他的胸腔嗡嗡作响,虽然不知道顾珞琛说这番话几分是真几分是戏,他仍然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十分熨帖。 “欲盖弥彰!”巴塞尔冷笑一声:“分明是哈萨木撞破了你们的身份,情急之下你才杀人灭……” 谢里夫皱了皱眉,眼神凌厉,扫过全场,巴塞尔瞬间不敢做声。他淡淡道:“阿明,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阿明低头道,“少主人所说的事,我并不清楚。当时哈萨木已经死了,据在场的兄弟说,他们调整摄像头角度的时候,这个外来者突然出现,来者不善,他们花了好大功夫,才制服他。这个时候,他们远远看见哈萨木压在angelia身上,撕扯他的衣服,charles情急之下开了枪,并发疯一般冲过去揍人。哈萨尔的死因是子弹导致的颈部动脉破裂和拳击导致的颅内出血。” 谢里夫脸色阴沉,微微点头:“你们几个人,先把他押进地牢。阿明,你去把费达叫过来,给兄弟们包扎一下。至于angelia的事,犬子胡言乱语,扰动人心,我虽然相信你们,但是其他兄弟却未必相信,免不了暗中猜疑,让你们无端蒙冤。倒不如我让内人亲自检验一下,也好还你们一个清白。charles,不知你意下如何?” 果然是老狐狸,把话说得这 么漂亮,却句句不留余地。顾珞琛只得点头道:“酋长说得是。但是内人受了惊吓,身上血迹斑斑,恐怕惊吓了夫人,请酋长允许她先行梳洗,整理好仪容,再请夫人过来检验。” “好,”谢里夫点头,“你们先去梳洗吧,你的伤要不要紧?” “谢谢酋长关心,无妨。” 顾珞琛微一点头,抱着康筠转身离去,他先将康筠送回卧房,又出去打了水,去厨房烧开,盛在木桶里,替他脱掉沾了血的衣物,抱着他进去,温柔地帮他洗净身上的血污和沙尘。 他知道,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平静和温存了,所以做得分外认真和仔细,他挤了一点洗头膏,在手心揉开,仔细地抹在康筠的头发上,手指轻柔地替他按摩着头皮,低声温柔道:“别紧张,她们不一定会仔细检查,乍一看看不出破绽的。” “嗯,”康筠抬头对他笑了笑,“我知道。” 顾珞琛替他洗完头,用清水冲掉泡沫,用大绒毯裹着,抱他出来,放到床上:“先躺一会儿,乖。”然后他就着康筠用剩下的水,草草洗过,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木桶里的水倒了,这才替康筠找了一身素色的长裙,替他换上,然后取了药膏来,细心地涂抹在他脖子上的淤痕上。做完这一切,他把康筠搬到床头靠着,低头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柔,不带丝毫□□,却带着满满的温柔安抚。片刻后松开他,轻声道:“宝贝,我爱你。” 康筠笑着抬头看他的眼睛:“大魔王,我也爱你。”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顾珞琛无奈地笑着揉了揉他半干的头发,出门去禀报谢里夫。没多会儿,阿法芙和sprinkle跟着顾珞琛一起过来了,顾珞琛打开门,请他们进来,康筠靠在床头,递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顾珞琛点点头,走出去,阖上了门。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转机,或者死亡。临出发之前,这方面的专家曾经用人体黏合剂替康筠处理过□□,虽然乍一看和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仔细检查,还是很容易发现不妥。 真的到了这一步,顾珞琛发现自己很平静,这一辈子努力过、奋发过、枪林弹雨中拼搏过,也……深深地爱过,他的人生并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保护他的小娘炮,让他好好儿地活下去。 同一时刻,屋内。 康筠笑着和她们分别打了招呼:“辛苦两位 夫人了。” 阿法芙惊讶地发现,那个丈夫口中嫌疑很大的“女人”,看起来相当淡定,就好像她真的是无辜的,只是在等待着她们过来还她清白一样。sprinkle站在她身后,眼神颇有些奇怪,她看了阿法芙一眼,无声地用中文口型问:“要帮忙吗?” 康筠心中有些诧异,却依然摸不准她是真心想帮忙,还是受了谢里夫的指使过来试探他,所以装作没看懂的样子,笑着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是医生?” sprinkle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以前做过医生。” 康筠一面撩起裙子,一面闲聊一样轻松悠闲地笑着说:“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早上起来常常恶心干哕,食欲不振,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你那里有验孕试纸吗?” 阿法芙瞄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破绽,想到谢里夫的叮嘱,正要细看,听到康筠的话,不觉停了下来:“怀孕了?” 康筠笑着摇摇头:“还不知道。” “我这儿没有验孕试纸,”sprinkle神色中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释然,语气轻快地说,“不过我祖父是老中医,我跟着他学过摸脉,是不是喜脉,一摸就知道。” 阿法芙让开位置,康筠不着痕迹地放下裙摆,将手搁在枕边,sprinkle蹲下来,将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片刻后惊喜道:“恭喜,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应该已经显怀了呀,夫人没有发现吗?” “有点儿,”康筠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撩开宽松的上衣给他们看,“第一胎,没有经验。周围都是男人,也不知道找谁问,怕和他说了白高兴一场,所以想等过两个月,肚子大了再说。” 阿法芙理解地笑着点点头,握着他的手说:“我女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当时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她只当自己胖了,快五个月了才觉出不妥。她婆婆去得早,打电话叫我过去照顾的。”她说着叹了口气:“转眼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康筠回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您的女儿有您为她挂念祈祷,一定会一生平安喜乐。”但是您的丈夫却必须受到惩罚,虽然很对不起,但是有些事情,他们不得不做。 阿法芙点点头:“头几个月很关键,多休息,没事别到处跑,小心滑胎。”说着站起来,对sprinkle说:“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阿法芙 笑着对顾珞琛说:“你也太粗心了,妻子怀孕了都不知道。快进去看看吧,这个时期她最需要你的关心。” 顾珞琛听到门响,心中一跳,看到阿法芙的表情,便知道这一关他们竟然侥幸过了,但是紧接着就听到阿法芙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一脸懵逼:“啊?”倒也歪打正着,符合了一个刚刚听到妻子怀孕的丈夫,惊愕、欣喜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阿法芙理解地笑了笑:“快进去吧。” “哦。” 顾珞琛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这才走进屋子,阖上门,坐到床边,悄声问道:“你是怎么骗过她们的?大夫人还说你怀孕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猜啊,”康筠笑着眨了眨眼睛,“猜到了就让你嘿嘿嘿!” “……”小娘炮这个样子可爱得要命,顾珞琛忍不住将人搦进怀里,一本正经道,“猜不到。猜不到也要嘿嘿嘿!” 康筠舒服地靠在他的肩头,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着,眸子里亮晶晶的,像是将漫天星辰都装了进去:“因为是真的啊。”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答案,顾珞琛一时愣住了:“什么?” “真的,”康筠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大魔王,我真的怀孕了。” 第79章 卫淮 康筠脸上带着浅浅的幸福的笑意,低声将往事一一道来,包括他身体里与别人不同的另外一套蛰伏的器官,包括少年时曾经被人注射过雌激素,意外激活了身体里的卵巢,包括他偶然发现下身流血,跑去医院看病,医生却笑着说这是正常的啊,你妈妈没和你说过吗,每个女人到了你这个岁数都会来月事的,包括他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行尸走肉一样离开医院,跑去网吧查了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包括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守着这个秘密,即便不得不和人上床,也一直坚持戴避孕套,事后也会及时服用毓婷,也包括……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次车震的时候,他其实就想过,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为他生一个孩子。 哪怕这件事情对于他自己来讲,也并不是没有心理障碍的。 顾珞琛听得动容,他没想到康筠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去,曾经吃过那么多的苦,他只是听着就觉得心一下一下拧着疼,他没想到康筠这样骄傲的人,竟愿意承受难以想象的心理压力,为他生一个孩子。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像天底下所有要当爸爸的人一样,欢喜得要发疯,忍不住一把抱起他的小娘炮,一连转了好几圈。 他想起第一次和康筠□□时,他心里就曾经有过的那种奇异的感觉,他想起之后无数次,曾经莫名其妙有过的,想要小娘炮为他生一个孩子的冲动。这一刻,积蕴在心底的梦想蓦然成真,那种感觉,简直像做梦一样。 过了许久,顾珞琛才控制好情绪,将康筠放在床上躺好,又替他掖好被单,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怎么不早告诉我?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他一想到康筠怀着孩子,与人在沙漠中激烈搏斗、撕打,就心有余悸。 康筠微笑着摇了摇头:“一直没有早孕反应,我也不敢肯定,怕跟你说了空欢喜一场。”他多年未曾注射雌激素,月事也很少有,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受孕的能力。前两个月身体一直没有任何感觉,他还以为他虽然和女性一样有卵巢、有子宫、有月经,却并没有怀孕的能力。直到前些天发现自己小腹微微凸起,这才有些怀疑是不是怀孕了,但因为一直没有早孕反应,他并不确定是真的怀上了,还是仅仅吃胖了。 直到今天早上—— 他黑洞一样的胃口突然不见了,平常闻到食物的香味儿恨不得连盘子一起吞下去,但今天早上,看到盘子里冒着诱人香气的食物,他竟然胃口全无,一阵一阵犯恶心。 早孕反应 原本是很烦人的,康筠却因为终于确定了,反倒松了口气,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顾珞琛,他想看看顾珞琛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震惊,还是狂喜?亦或者两者都有? 一想到顾珞琛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上有可能露出惊讶、狂喜的表情来,康筠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可惜食堂乱糟糟的,周围都是人,并不是一个捉弄老公的好地方,康筠想了想,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因为怕顾珞琛看到他食欲不振而担心,所以强撑着磨磨蹭蹭吃掉了大半盘shawarma(旋转烤肉)。正巧巴塞尔过来找康筠调整摄像头,康筠饭没吃完,顾珞琛就替他去了。 没想到那么一会儿工夫,就出了那么多事。听到顾珞琛可能有危险的时候,他几乎不及考虑就冲了出去,和人撕打的时候更没有余暇多想什么,后来紧接着就是生死考验,即便康筠内心笃定可以靠怀孕蒙混过关,他心里也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万一真的过不去这关,告诉顾珞琛,也不过多一个人难过。 直到这个时候,危机过去,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康筠才感觉到了后怕。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在心里对它说,宝宝,对不起,不过从今天起,爸爸会用尽全力去爱你。 “早知道你有可能怀孕,”顾珞琛靠在床头,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叹了口气,“就不该答应你来。太危险了。” “干嘛?”康筠翻了个白眼,“老子才不想做单亲爸爸,万一孩子还没出世,你就没了,老子一个人带个拖油瓶,关键那拖油瓶万一长得像你,每天看到他就想到你,老子还活不活?” 顾珞琛听得想笑,却又觉得心酸,他看着他这辈子最爱的容颜,低头在他额上印下轻轻一吻:“这阵子没少折腾你,幸亏孩子没事。” “没关系啊大魔王,”康筠笑眯眯地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我可能没对你说过,你人虽然操蛋了点儿,但□□好温柔的。如果它连这点儿折腾都受不住,这么怂的崽儿,老子不要也罢。” 顾珞琛知道康筠其实是在用这种半开玩笑的方式,不着痕迹地安慰他,心中的温柔简直满得要溢出来。这辈子能遇见他的小娘炮,真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怎么疼怎么宠都不够。他温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替他重新掖好不老实弄乱的被脚:“你好好躺着,睡一会儿,嗯?我去sprinkle那儿,看看她那儿有没有中药,给你配一副安胎,再问问阿法芙 有什么需要主要注意的。”说着轻轻刮了下他小巧的鼻子:“你老公从来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当爸爸的机会,得好好学学怎么照顾孕夫。你乖乖的,嗯?” 康筠笑着说:“好。” 前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期,他也害怕今天这么折腾,宝宝会受影响,所以顾珞琛不让他乱跑,他就乖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连中午饭都是顾珞琛带回来,在床上解决的,感觉自己骨头都躺散了,傍晚时分终于忍不住偷偷溜了出去,一路晃荡到大厅。 大厅门外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守卫,这么严肃,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康筠有点儿好奇,走过去从外面往里看了一眼。谢里夫和他的两个夫人阿法芙、sprinkle,还有巴塞尔、费达、顾珞琛都在里面,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被两个彪形大汉押着,站在大厅中央。 康筠认出这人正是早上那个被揍得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入侵者,有些诧异,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能站着说话。虽然脸上一片青肿,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可一双眼睛却很明亮,即便站在强敌环伺的匪巢中,也丝毫不露怯意。 大概是谢里夫在问他的身份和早上为何要动手揍人,他操着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说:“我叫卫淮,中国人,在驻l国维和部队呆过三年,退役后留在这儿没回去。至于动手,我很抱歉,不过是你手下的人先动的手,我不知究竟,总不能坐以待毙。” 谢里夫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思忖他话里的真假。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带了骆驼和足够的食物很饮水,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你的目的?” “来找我的未婚妻,”他很轻很浅地笑了一下,“三年前她追随我的脚步来到这里做志愿者,可两年半前,她突然失踪了。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我定位过她的手机,就在这片沙漠里。前来搜救的特警一无所获,所有人都说她一定是死了,劝我忘了她。可我总觉得,她还活着。” 卫淮是那种即便身陷囹圄、狼狈不堪,只要他开口,就会天然地成为视线中心的人。他虽然伤痕累累,却站得笔直,说话的声音不高,却不卑不亢,身上有种兼具了文人与军人的独特气质。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唯有康筠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顾珞琛身上。顾珞琛若有所感,侧过头来,看到是他,眼中瞬间露出温柔笑意,他快步走过来,一手穿过腋下,一手横过膝弯,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我都躺了一天了!”康筠悲愤地看着他,“骨头都快躺散了!” 顾珞琛俯身将他放在软垫上,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夫人辛苦了。” “唔,”康筠没想到顾珞琛会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这种甜言蜜语,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顺口溜出一句,“哪有老公夜夜耕耘的辛苦。”说完之后,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们这恩爱秀的,简直晃瞎在场众人的狗眼,就连谢里夫也笑了笑:“angelia,今天委屈你了,犬子出言无状,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听charles说你受到了惊吓,身体还好吧?要不要让费达帮你看看?” “多谢酋长,”康筠一面腹诽好虚伪啊,一面笑着说,“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谢里夫重新转向卫淮,“你身手不错,枪法怎么样?” “我是狙击手,”卫淮不卑不亢道,“两千米以内百发百中。” 谢里夫微微颔首:“愿不愿意留下来?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 “父亲!”巴塞尔没等谢里夫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人不能留!他打伤了这么多兄弟,多半是警察派来的探子!” 谢里夫目光凌厉地扫过巴塞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卫淮平静地回答道:“我留在l国就是为了寻找我的未婚妻,在没找到她之前,我不可能在任何地方停留。辜负好意,抱歉。” “那么……”谢里夫冷冷道,“押回去吧。” 卫淮被人扭住手臂,推搡着走了。就在这个时候,康筠的余光突然瞥见sprinkle坐在谢里夫身后的角落里,盯着卫淮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水光。等他侧头去看时,sprinkle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若不是康筠对自己极度自信,几乎要以为是他精神恍惚出现的错觉。 第80章 射击教练 三天后,谢里夫让费达从离这儿最近的城镇买了一台b超机回来,说是为了方便康筠之后做孕检。康筠心中冷笑,恐怕做孕检是假,想要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才是真吧。 说白了,谢里夫这个老狐狸还是不相信他真的怀孕了。 好遗憾啊,他就是真的怀了呢。 看着费达有些惊异的眼神,康筠心中大爽,接过他手中的b超单,一脸真诚地和他道谢,和顾珞琛一起走出“医疗室”。两人头碰头看着b超单上半只香蕉大,已经基本成型的婴儿,康筠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顾珞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当天上午十点左右,谢里夫突然找到顾珞琛:“上次你一枪打爆了哈萨木的颈动脉,枪法不错,跟我去射击场练两把?” 顾珞琛微微一愕,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点头道:“好。” 早在康筠黑掉警署的内部系统,得知年底要清剿的消息的时候,谢里夫就已经在安排部署,从所有人中选了五十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让枪法最好的萨列赫意每天训练他们射击、搏斗、极限生存。虽然保存实力最好的方法是暂时撤退,可一来他不可能找到比古堡更好的藏身地点,二来,谢里夫这些年积攒的武器、石油等等资源,数额十分庞大,他们不可能全部带走。更何况还有关在地下石室的大量“供体”,一旦配型成功,每一个器官都能卖出数十万美元的高价。一旦舍弃,损失巨大。 谢里夫并非不知道保存实力的重要,但是对这件事情,他有自己的考虑。当地警方之前的数次清剿都被他们逃掉,当然和他们在沙漠中盘桓多年,对这片沙漠的气候、环境都十分熟悉有关,但也和每次清剿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有关。中东历来就是一片动荡的土地,各路恐怖组织、极端势力层出不穷,l国虽然相对安定,但是像他这样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如果要彻底剿灭,需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然而已经在警署谋得一份职务的人,多半都是为了安安稳稳拿一份工资,没几个人愿意拼命。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惜命的拼不过亡命徒,再加上谢里夫去年带人洗劫了一个小型武器库,积攒了相当数量的武器,人手虽然不算充足,但只要好好训练,提前做好准备,再在周围的沙漠里埋点地雷什么的,也未必就没有获胜的希望。 所以谢里夫一方面让人暗中从y国采购地雷,另一方面让萨列赫意去训练一支真正强悍的队伍。 但是萨列赫意是雇佣兵出身,枪法虽然不错,训练却十分不得法,他迫切需要真正受过严苛训练的狙击手,来替他训练一支战无不胜的神枪手队伍。所以他很希望卫淮能留下来,替他做事。 可惜卫淮心不在这里,这种人,即便身手再好、枪法再神,他也不可能委以重任。而顾珞琛是退役特种兵出身,枪法应该也不错,但之前他也不在谢里夫可信赖的名单里面。也许是因为康筠怀孕的事,让他们因祸得福,打消了谢里夫的疑虑,这才让顾珞琛来射击场打两把试试。 上次顾珞琛当众杀人,谢里夫没有计较,大概也是看中了他是特种兵,枪法不错这一点。在谢里夫这种人眼里,一个有用的人,远比一个死人更有价值。 射击训练场就在椰枣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萨列赫意布置得十分敷衍,别说移动靶了,就连个稻草人都没有,只在数棵砍到半人高的椰枣树桩上摆了几个空啤酒瓶和几枚西红柿,几个身穿长袍的年轻人懒懒散散地练习射击,“砰”,子弹擦过一个啤酒瓶,酒瓶失去平衡,晃荡了两下,摔在沙地上。 他们看到谢里夫走过来,纷纷收枪,恭敬道:“酋长!” 顾珞琛走过去,拎起地上的啤酒瓶,除了子弹蹭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酒瓶完好无损。他抽了抽嘴角,把酒瓶放回椰枣树桩上,从旁边随手顺了把枪,拎起来试了试手感。 美式m21狙击步枪,半自动,弹匣容量20发,有效射程800米,在越战后成为美国陆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通用狙击步枪。虽然1988年后已经逐渐被m24取代,但是仍旧是西点军校训练中必备的枪械之一。 虽然顾珞琛很久都没有摸过这个类型的狙击步枪了,但一拿在手里,手感几乎是立刻就回来了。他根据射击距离调了下瞄准镜,双手平端到胸前,瞄准,射击。 “砰”的一声,酒瓶粉碎,碎玻璃渣四处飞溅。 顾珞琛将枪调整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继续射击。只听“砰、砰、砰、砰”一连串有节奏的枪响,酒瓶和西红柿纷纷爆裂,鲜红的果肉和汁液四处飞溅,如同鲜血。 十二枪,十二颗子弹,枪枪例不虚发,一轮打完,椰枣树桩上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酒瓶和西红柿。 即便是他们中枪法最好的萨列赫意,也没有这种远距离例不虚发的本事。这种狙击□□虽然比□□的准度高了不止一个等级,但是枪体重量多数都在五到八公斤甚至以上,双手平端很 难维持稳定,所以在五种射击姿势中,立式射击是公认最难的一种,即便瞄准了也很难保证射击准确度,但是顾珞琛的手很稳,他几乎不用怎么瞄准,随便一枪都能击中目标,这是怎样神乎其技的枪法啊! 现场所有人都看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厉害!”谢里夫“啪啪啪”连击三掌,“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的射击教练,我把这支队伍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训练,三个月内,我要看到成果。有问题吗?” “没问题!” 说心里话,顾珞琛完全不想替这伙亡命徒训练什么射击,增加他们清剿的困难,但是一来这个时候他别说不可能拒绝,就算是一丁点的犹豫,也会让谢里夫对他产生怀疑,二来在谢里夫的手下面前树立威信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批青年至少有一半都是被迫加入组织的,说不定他还能借此拉拢一批人。 更何况,大概用不了三个月,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三天前,他们用同样的方法,摸到了西亚、北非那条“销货”渠道的幕后大佬,那伙势力已经被当地警方秘密监控,只等这边的事情一了,就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南亚方面的追查却并不顺利。顾珩传来的消息是——当地警方通过清查康筠查出的账户户主的社会关系,锁定了当地一个黑社会的小头目。然而警方突击检查,却没有在据点发现其他任何与器官买卖有关的物证和线索,那个小头目虽然一口咬定幕后出资者就是他本人,但是警方追问器官的去向和相关细节,小头目则回答得支支吾吾,驴头不对马嘴。 顾珩断定幕后指使另有其人,但是对方手脚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三天后小头目在看守所用一根削尖的牙刷柄自杀,线索彻底断了。费达那边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动静,顾珞琛和康筠也只能静待时机,只要要费达那边再有任何动向,国际维和特警会亲自参与跟踪调查,这次应该就跑不了了。 顾珞琛私心里其实是希望这段平静的时间久一点的。因为等幕后出资者浮出水面,最后的战斗打响的时候,定然免不了一场正面交锋。到时候他们即将面对什么,会不会遇到危险,谁也没办法预估。康筠怀孕刚满三个月,虽然之前数次折腾都没出什么事,但毕竟还在孕早期,如果出点儿什么意外,不但孩子保不住,万一小产引起大出血,这附近又没有医疗设备好的医院,后果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他希望那一天能晚一点来,再过一个多月,等康筠腹中的胎儿彻底稳定了,风险会小很 多。 只是,事态究竟会怎么发展,谁都无法控制,他也只能抓紧眼前的时间,尽量给康筠更好的照顾。 上午十一点左右,日头明晃晃地悬在天上,大火球一样炙烤着沙漠。体力不好的,在毒日头下站一小会儿就要头晕眼花。谢里夫吩咐完就带着阿明回古堡了,顾珞琛一面默默盘算中午给康筠做什么吃的,一面让他们挨个儿射击一遍。他要先看看他们每个人的水平,再针对性地安排训练。 虽然没什么人愿意在正午时分的大太阳底下射击,但是之前顾珞琛的妻子帮他们连通了网络,他们原本就对顾珞琛和康筠有好感,再加上顾珞琛刚才展示的神乎其技的枪法,所以即便不愿意,也都勉勉强强照做了。 之前萨列赫意已经训练过他们一段时间,握枪姿势和瞄准都没有问题,但是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枪体的后座力会让枪口上仰,弹道轨迹难免发生偏移,尤其是连发的时候,后座力的影响更明显,子弹十有□□会脱靶——这是臂力不足的典型表现。 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训练射击——这纯属浪费子弹,而是训练臂力。俯卧撑、举杠铃和引体向上都是臂力训练的传统项目,尤其是卧推,对训练胸臂整体肌群的力量十分有利,然而这附近没有适合做杠铃的石头,也没有可以练习引体向上的单杠,所以顾珞琛只能让他们去椰枣树荫底下,一人先做三百个俯卧撑。 他们明明是被选出来练习射击和搏击的精英,顾珞琛明明枪法很好,却不肯教他们射击,这也就罢了,还让他们做俯卧撑! 虽然没人反抗他的命令,但是因为心中不满,每个人都做得懒懒散散,七歪八扭,十分应付,更有甚者,做了十几个就趴在沙地上不肯起来了。 顾珞琛是在西点军校变态铁血教官的训练下成长起来的,有一百种方法治得他们服服帖帖,但一来他并不想认真训练他们,二来也不想在这儿树敌,所以看到他们这个熊样子,不由大皱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顾少竟然也有这么为难的时候,要不要帮忙?” 听见那个声音,顾珞琛紧皱的眉头瞬间就松了,他一回头就看见康筠穿着白色的曳地长裙,撑着一把遮阳伞,站在他身后的椰枣树下,微微笑着看向他,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顾珞琛刚松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他面前,用衣袖拭去他额上的汗珠,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是说不要随便乱跑吗 ?等我交代两句,带你回去,晚上再收拾你!” “来啊,来收拾我啊,”康筠一脸挑衅地微笑,“就等着你收拾我呢。老公。” 第81章 大展神威 顾珞琛无声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转身朝那边喊了一声:“都散了吧,先去吃饭!” 只听一阵欢呼,刚刚还半死不活的人都麻利地爬起来就跑,康筠挑了挑眉,笑着问:“累不累?” 虽然他们训练了一上午,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想赶紧去食堂大吃一顿,可是康筠是帮他们连通网络,让他们可以在网上聊天、看片儿,生活不再枯燥的人,而且“她”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再怎么着急,也不能不给面子,所以纷纷停下来,七嘴八舌地和康筠笑着打招呼,一面觑着顾珞琛的脸色,隐晦地抱怨两句。 “顾教官竟然让你们做俯卧撑,”康筠一脸心有戚戚焉,控诉道,“真是太可恶了!” “……” 谁都没想到康筠竟然会站在他们这边儿,简直说到心坎儿里,纷纷感动附和,这个时候,他们才听到康筠大喘气儿似的后半句:“他当年教我射击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让我做五百个引体向上加五百个卧推,做不完不准吃饭,简直太可恶了!” “……” 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弱弱问:“五百个……引体向上?”说着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顾珞琛:“这……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嫂子这么娇娇柔柔的女人,他也忍心……” “不过这也没办法,”康筠叹了口气,“谁让我非要嫁给他,跟着他来l国呢?他说这地方不安全,让我学射击防身。但我臂力太弱,连手枪的后座力都承受不了,他这才逼着我练的,坚持了两个月,还在练射击的时候往我胳膊上挂铅块,不过倒是很有效果,后来我能打到十环呢。不过到这儿以后就没摸过枪了。”说着转向顾珞琛,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眨啊眨,一副充满期待的模样:“老公,可以让我试试吗?” 早在康筠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顾珞琛就已经知道康筠想做什么了。激将法。你们一群人连我这么个“女人”都不如,呵呵呵,惭愧死去吧! 难得亲眼看见他的小娘炮“大展神威”,所以顾珞琛笑着听康筠在那儿满嘴跑火车,只是伸手揽着他的腰,将他的重心移到自己的身上,一面轻柔地替他揉腰。虽然康筠什么都没说过,但这两天晚上睡着后他常常皱眉,起床后趁自己不注意会揉几下腰,顾珞琛猜测他可能有孕早期激素分泌引起的腰酸,所以一有工夫就替他揉腰。 但是康筠竟然越说越离谱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玩 儿狙击枪? 顾珞琛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在他腰上轻轻拧了一把:“不行!跟我回去。”说着就要抱他回去。 “老公,你干嘛拧我?”康筠“啪”地一声打在他的手上,夸张地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表情,“我给你怀孩子已经够辛苦了,你还拧我!你连枪都不让我玩儿,你还拧我!”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 “……”顾珞琛嘴角抽搐了一下,要不是他知道康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要被他给骗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顾珞琛和康筠的感情好得不得了,这是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儿吵架,吵着吵着女方还哭了。一群人全部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纷纷小声劝顾珞琛,说怀孕的女人就是要哄着顺着才行的,她想玩儿就让她玩儿一把,教官在旁边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其实那就是一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半是劝和,一半肯定还是好奇。l国虽然也有女警,但毕竟是凤毛麟角,在他们的印象里,女人就是要在家相夫教子的,像康筠这种精通计算机的女硕士已经很稀罕了,更别提她还会打枪。所以他们都想看看一个女人打枪究竟能打多准,虽然康筠说的自信,但说不定只玩儿过那种后座力很小的女士手枪,用这种将近七公斤的狙击枪,再怎么也不可能打得比他们还准。 在一群人闹哄哄劝的时候,康筠含着泪水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他在顾珞琛耳边轻声道:“顾少,你真以为你管得住我?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哪次管住我了,嗯?就一下,装消音器,没事儿的。适当活动有利于生产——昨天也不知道谁偷偷摸摸地看书,什么《育儿百科》,《孕妇三百问》,没看到这一条吗?嗯?” 小娘炮的道理一套一套的,简直说不过他。不过适当活动的确是必要的……顾珞琛让他们把武器箱搬到椰枣林树荫下面,在上面放上西红柿和酒瓶,作为临时靶,然后从旁边的武器箱里翻出消音器,亲手装上,调试好了,才递给康筠,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腰。 顾珞琛这个样子……其实有点儿影响他发挥,不过马马虎虎了。在人们对恐怖袭击习以为常的中东l国,特种兵的妻子会打枪很正常,可是如果枪枪例不虚发,就不大正常了。 康筠拿在手中试了试手感,美式m21,经典款,他玩儿得很溜,熟练地拉枪栓,上膛,瞄准,射击。 砰! 子弹擦过西红柿,划了一道口子,楔进不远处的一颗椰枣树干上。 有人小声唏嘘。刚才吹得那么神,和他们也差不多嘛。 但是紧接着的第二枪和第三枪,让他们几乎屏住了呼吸。 狙击□□强大的后座力似乎根本没有影响他的发挥,反而迅速找到了手感,砰、砰两枪连击,准确地击碎了并排而立的两只酒瓶。 人群静默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但是紧接着的第四枪,脱靶了…… 子弹朝着虚空中飞奔而去,不见踪影。康筠似乎有点儿沮丧,揉了揉胳膊,重新端起狙击枪,砰砰砰砰,瞄准武器箱上的酒瓶和西红柿连续射击,每两三枪大概会有一枪脱靶,将十二个酒瓶和西红柿全部射爆的时候,弹匣中的二十发子弹将将用完。 康筠感觉自己已经射得很克制了,他的枪法可能没有顾珞琛那么好,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枪枪不脱靶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相反,每两三枪有一枪“自然”脱靶,反倒是需要刻意控制的事情。但是等他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枪,揉了揉有一段时间没用到的上臂肌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状况——几乎没有人说话,周围只有风刮过椰枣树的声音,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说不上是惊奇、崇拜还是嫉妒。 康筠这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风。就在刚刚他射击的时候,突然起风了。 其实对于这种短距离射击来说,风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误差在几毫米到一厘米之间,风对于狙击手的影响更多的表现在心理上,比如说瞄准时候的心静,比如说大风中手的稳定。但是对于这些并不十分精通枪械的人来说,他们看到的事实是这样的——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怀有身孕的女人,竟然在六级左右的大风中,保持了60%以上的命中率。 简直拽爆了! 她是怎么练出来的?是每天做五百个引体向上外加五百个卧推,坚持了两个月练出来的!他们一伙儿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教官让做三百个俯卧撑都不乐意做,拿枪还没有一个女人拿得稳!射击还没有一个女人射得准! 他们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 连一个女人都不如!简直丢光全天下男人的脸! 中东地区不比西欧、北美那些崇尚男女平等的国家,大部分人都认同“女人能顶半边天”这个观点,即便女人比男人厉害一点,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在中东,女人相夫教子,男人养家糊口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这里的男人的自尊 心格外强烈一些,“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这一事实让他们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顾珞琛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们,他看到康筠放下枪之后,就皱着眉头,心立马就悬起来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肚子疼吗?” “……”康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顾珞琛想歪了,他笑着摆了摆手,“我还没那么弱,就是好久没运动了,肌肉有点儿僵硬。” 顾珞琛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儿,伸手抱起康筠,黑着脸说:“看什么看!一人五百个俯卧撑!做不完不准吃饭!连我老婆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做不到吗?” 竟然敢害得他的小娘炮肌肉僵硬!不做完五百个俯卧撑别想吃饭! 顾珞琛的话显然是雪上加霜,那伙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个个脸色灰败,如丧考妣,乖乖趴下去,一、二、三、四……认认真真开始做俯卧撑。 等他们挥汗如雨,做完俯卧撑回到食堂的时候,顾珞琛已经借食堂的炉灶给康筠做好了一顿营养均衡的孕妇食品,有荤有素有主食有汤还搭配了餐后水果,摆满了半张桌子,把海娜羡慕坏了。 康筠笑眯眯地招呼她:“一起吃啊。” “不了,”海娜瞅了眼旁边一尊神像一样杵在那儿的顾珞琛,“怀孕真好啊。” 不,并不是怀孕真好。而是他有幸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愿意在他怀孕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何其有幸。 康筠笑着看向坐在他身旁,因为怕他挑食营养不均衡,所以随时为他夹菜,自己都顾不上吃几口的顾珞琛,夹了一块海带炖的羊排,塞进了他的嘴里。 第82章 中药 顾珞琛愣了一下,紧接着眼角眉梢浮上了笑意,也夹了一块羊排塞进了康筠的嘴里。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一顿饭吃得磨磨蹭蹭腻腻歪歪,做完俯卧撑过来吃饭的小伙子们都看呆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秀恩爱吗?”顾珞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斥道,“还不乖乖吃你们的狗粮!” 秀恩爱秀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康筠禁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汪汪,倒在顾珞琛怀里。 吃完午饭,顾珞琛抱着他的小娘炮回去睡午觉。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最近这十来天,康筠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精力大不如前,还特别嗜睡。以前他都没有午休的习惯,可最近几乎躺在床上就迷糊过去。朦胧中,他感觉到顾珞琛轻柔地替他按摩后腰和手臂上的肌肉,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腰和手臂上的酸痛很快就得到了缓解。康筠唇角带着一抹微笑,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暮色微沉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顾珞琛坐在床边,手中端了碗黑乎乎的中药:“乖,起来喝药。” “不,”康筠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不喝!太苦了!” 康筠是那种打针输液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吃药的那种人。吞几粒药丸都要干哕,更别提这种又苦又涩,滋味一言难尽的中药。 自打知道他怀孕之后,顾珞琛对他百依百顺,几乎好上了天,衣服要替他穿,脸要帮他洗,一天三顿给他开小灶,不管多累,每晚睡前都会给他揉腰。他皱一皱眉,顾珞琛都如临大敌,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康筠最近简直连眉都不敢轻易皱了,既熨帖又无奈,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天逼着他喝中药,什么保胎的、温补的、缓解孕吐的,一天三顿换着花样来,简直要让他喝出心理障碍。 其实康筠也知道顾珞琛是为了他好,而且他这么多年血里来火里去,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就算喝完之后把胃都吐出来,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更何况这中药还远没有苦到超凡脱俗的地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顾珞琛面前,他总是忍不住要撒娇耍赖,任性得都不像他自己了。也许是因为从没有一个人肯像顾珞琛这样包容他的一切,也许是因为……在全世界他最爱也最爱他的这个人面前,他再也不想掩藏自己,不想再假装坚强。 反正每次喝中药都像打仗 一样,要顾珞琛哄了又哄,威逼加利诱,不折腾十几二十分钟喝不完一碗。 因此顾珞琛每次都是连锅一起端过来,药凉了,就换一碗,继续哄。 “乖,”顾珞琛将他从被子里揪出来,“喝完给你吃奶糖。” “不吃!” “蜂蜜水?” “不想喝!” “今晚食堂有烤爸爸,只要你把这个喝了,待会儿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嗯?” 康筠眼睛一亮:“真的?” 自从得知他怀孕,顾珞琛就以食堂的饭菜高糖高脂肪,营养不均衡为由,禁止他再吃大锅饭,顿顿照着《孕妇营养食谱》给他开小灶。虽然顾珞琛的手艺不错,清粥小菜都做得很入味,可毕竟不能和烤肉比啊。 想到外焦里嫩、肥而不腻的烤爸爸,康筠禁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睛一弯,抢过顾珞琛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了进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装,”顾珞琛剥了块奶糖塞进他嘴里,黑着脸说,“再装都比得上奥斯卡影帝了。”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筠之前在他面前一直很厉害很坚强,即便装可怜装乖顺也装得很敷衍,他想哄都没机会。还是现在这样好,小娘炮撒娇闹别扭的小模样可爱得要命,他其实很享受这种可以把人捧在手心里哄的感觉。 收拾好锅碗,顾珞琛抱着他的小娘炮,去食堂。 晚餐果然是烤爸爸——mushekalkebab,一种被戏称为烤爸爸的烤肉拼盘——大块的牛羊肉和烤鸡肉串,再配上中东地区经典的烤洋葱和烤西红柿,以及薄荷叶、洋葱丝和柠檬,蘸着奶油蒜蓉酱吃,又香又酸又甜又辣又爽口,滋味相当独特。 也许是中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心情好,这么油腻的食物康筠也没犯恶心,反而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整盘烤爸爸,又喝光一大碗浓绿的锦葵汤,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儿。 吃完饭,康筠又喝了一杯蜂蜜柠檬汁,这才跟着顾珞琛去喂萨列赫意的宝贝们——一溜大狼狗坐得笔直,哈哧哈哧吐着舌头,顾珞琛端着满满一盆从食堂要来的肉骨头和肉汤,挨个儿倒进他们面前的食盆里。康筠躲在顾珞琛背后,两只手扯着他腰后的衣服,警惕地看着狗们,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蹿到顾珞琛身上,大声尖叫。 每当这个时候,一堆吃饱喝足的剔牙汉子就会大声起哄、吹口哨——自从 萨列赫意带了一队人去取水,把喂狗的活儿交给了顾珞琛,这几乎成了他们饭后必备的消遣。 就没见过这么怕狗的人。 好容易等顾珞琛喂完狗,康筠大大松了一口气,和顾珞琛肩并肩,去古堡外散步。 “怕的话,”顾珞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就出来等我。”虽然开始的时候,他曾经有意识地拉着康筠喂狗,想帮他克服心理障碍,但现在孕夫为大,怕就怕吧,他会好好儿地保护他的小娘炮,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唉唉唉,”康筠忧伤地叹了口气,“我的痛你不懂。自从怀了孩子,能骑你的机会不多了,也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候,我才能一偿宿愿。你怎么能剥夺我人生中唯一的乐趣呢,大魔王?” “……” 自打知道康筠怀孕,顾珞琛担心伤到胎儿,十天以来一次都没碰过他。他的大魔王仿佛又成了很久之前那个管撩不管灭的死闷骚,就算全套前戏都上了,临门一脚他也能果断刹车,端得是意志力惊人。所以,每天花样翻新地撩大魔王,就成了康筠这段时间最大的乐趣。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不宜运动,只是单纯地想撩顾珞琛,顺便试探一下他的底线,看看他的禁欲大魔王究竟有多能忍。所以散完步回到卧室,简单洗漱之后,康筠就脱得光溜溜钻进被子里,准备勾引他的大魔王。 康筠躺在床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牙刷碰牙杯磕出细小的声响,想着顾珞琛□□着上身洗脸刷牙的样子,心里痒得要命,忍不住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茧,在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大魔王。大魔王。大魔王。 这么多年,康筠一直以为自己是相当清心寡欲的那一种人,很久不做也并不怎么想,即便在高潮也能保持理智,迅速抽离。到现在他才明白,去他娘的清心寡欲,那只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那个……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浑身发软、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一个抚摸就能让他浑身幸福地战栗,让理智顷刻间灰飞烟灭的人。 而此刻,那个人就在他面前,□□着上身,露出饱满却不夸张的胸肌和腹肌。都老夫老妻了,康筠还是感觉一团暗火从他的身体伸出升腾而起,烤得他喉咙一阵发干,他吞了口口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小巧白皙的脚丫,非常放肆地在顾珞琛裆部轻轻一蹭。 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到那里有了变化。 康筠眼角微微挑起,邪魅一笑:“老公,你硬了。” 顾珞琛磨了磨牙,将他作乱的脚塞进被子里,伸手搔他的胳肢窝。康筠是那种浑身都是痒痒肉的人,被他一挠,便禁不住狂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讨饶:“老公,我……错了,我再也不……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 “不敢……丧心病狂地对你动脚了。” 顾珞琛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他。但是刚一停手,就被康筠掀翻在床上,小娘炮用一根手指勾住他内裤的边缘,色眯眯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唇角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笑意:“老公,你是不是真的不行了?要不要买点儿汇仁肾宝?” “小妖精,”顾珞琛不由分说,再次将作乱的小娘炮团进被子里,放在床上躺好,轻轻抚摸着他微微凸起的腹部,在他耳边低笑道,“你老公不行?那宝宝是这么来的?算时间,应该是第一次就怀上了吧?你老公简直是百发百中好吗?” “……” 顾珞琛说着,也钻进双人被里,一面在他的敏感部位轻拢慢捻抹复挑,一面在他耳边轻声道:“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要先听哪个?” 康筠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眼角浮上一层嫣红,眼眸一时有些失神,水意朦胧,他闭了闭眼睛,才将冲口而出的□□压了下去:“有进展了?” “嗯,”顾珞琛手下不停,一面亲吻他的耳垂,一面低声道,“好消息是这一次配型配上了六个点,利润相当可观,所以对方要亲自过来取货。坏消息是……配上六个点的人,是卫淮。” 第83章 抉择 人体器官移植并没有血液干细胞移植要求那么高。随着抗排异药物的普遍使用,只要血型一致,(人类白细胞抗原)三个位点上的六个抗原,只要配上两三个关键点就能移植,只是术后有可能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需要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而六个抗原全部配上的情况,除了同卵双胞胎之外,出现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一旦六个点全部配上,则意味着完全不会出现任何排异反应,就好像原本就是自己身体里的器官一样。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太过难能可贵,这一笔交易的利润高到令人发指,至少能卖出几百万美元的高价,大概对方也怕中途出现闪失,所以才决定亲自过来取。 看来……最后一场战役,很快就要打响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卫淮? 康筠皱了皱眉,闷哼一声,在顾珞琛手里爆发出来:“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顾珞琛抽了纸巾擦手,“是给费达做过助手的人说的,两天前做的检测,今天那边就发过消息来,说配上了,让费达提前做准备。” 顾珞琛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早在十天前,康筠就已经把sprinkle的事,和有关卫淮与sprinkle关系的揣测,都告诉了顾珞琛。顾珞琛的看法和他一致,都认为那个中国姑娘是真的想帮他,况且他们都是中国人,卫淮有难,他们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可是…… 暂且不说救卫淮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算能安然无恙地救出卫淮,也可能会让他们错失将南亚器官走私线一网打尽的机会。 可如果不救,最迟后天,卫淮必死无疑。 康筠沉默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到顾珞琛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那抚摸并没有含着**,相反,安慰的意味的相当明显。 “要汇报吧?”过了一会儿,康筠开口道,“救,或者不救,是不是必须听组织的命令?” “不,”顾珞琛却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带着笑意,“我听你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组织。” “……” 康筠心情不算太好,难得和顾珞琛正儿八经地说话,却不提防被扑面而来的情话糊了一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顾少不是反复和我强调纪律吗?不是让我收起以前的我行我素吗?怎么,都不算数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顾珞琛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廓,“我大概没告诉你,我递了退役申请,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了。违纪就违纪吧,开除军籍也没关系。”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才轻声道:“我怕你后悔。” 我怕你后悔。 短短五个字,康筠却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全天下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比顾珞琛更懂他了。 这么多年,康筠在黑暗血腥中摸爬滚打,在罪恶的边缘走钢丝,之所以没有一脚踏空,跌落深渊,全赖心底的那一缕执念。 二十三年前,他母亲重病,父亲却为了所谓的前途,抛下他和母亲走了。 他至今都记得他父亲离去时的背影。他站在门口,哭着喊爸爸,但是从老屋到江边,长长的一条路,那个给了他一半血脉的男人,连一次头都没回。最后是外婆用衣袖替他擦干眼泪,将他抱了回去。 母亲去世的那天,他牵着外婆的衣角站在床边,牙齿将嘴唇咬得血肉模糊,愣是一滴泪都没流。从哪个时候,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身上虽然流着那个男人的血,却决不会成为他父亲那样冷血的人。 决不会! 他要快点儿长大,替外婆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后来的后来,当他成为东南亚首屈一指的黑道领袖,手握着无数人渴望的权力和财富,却始终没有放弃良知,甚至明知道那是为他设下的陷阱,却还是要去救那对双胞胎女孩儿。 因为他怕自己后悔,怕自己成为自己曾经痛恨的那种人。 如果他在有能力救人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外婆如果地下有知,大概会哭着说:“你怎么能和你那个没良心的爹一样?家家没有你这样的外孙伢!” 但是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他不得不将自己伪装得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难得顾珞琛竟然懂他,这么懂他。 康筠心底泛上水一样的温柔,他翻身趴在顾珞琛身上,低头吻了吻他的唇,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最后坚定而不容拒绝地含住了他。 顾珞琛闷哼一声,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别……” 康筠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缓慢动作。 太刺激了。 顾珞琛低声喘气,将手插在他乌黑柔软的半长 发里,轻轻抚摸。他没有想到康筠肯为他做这个,心理上的满足感带给他强烈的刺激,再加上多日不曾释放,没多久就爆发了。 康筠伸出右手食指,慢条斯理地抹掉沾在嘴边的液体,还充满色气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对他一挑眉:“这么快!” 顾珞琛磨了磨牙,感觉自己又被他勾得蠢蠢欲动,无奈地抽了湿巾帮他擦嘴,要不是他身体不方便,他一定艹得他下不来床:“小妖精!”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康筠小声说:“把我推倒,假装艹我,做俯卧撑。” 顾珞琛愣了一下,片刻后就反应过来,翻身将康筠压倒在床上,缓慢地开始做俯卧撑,并刻意地挡在了摄像头的方向,将身材娇小的康筠遮得一点儿不剩。康筠则飞快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通过预先种下的木马,侵入监控系统,截取了一个长达三十秒的gif图像,然后将监视器的换面替换成刚刚截取的动图。 “ok。停吧,不用做了,”康筠说着将他一把推开,翻身坐起,笑着吹了声口哨,“鉴于你以前的耐力不错,我们至少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商量对策。” 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一叠纸,一面在纸上刷刷画图,一面问:“我们现在来讨论第一个问题吧,要救人吗?” “那还用说?”顾珞琛在他身边坐下,拉着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你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如果只有咱们两个人,”康筠手下不停,一面继续画,一面说,“我不会有任何犹豫。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做过了,尽力了,就不会后悔。可是现在……”他左手搁在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我们有宝宝了。如果失败,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那我们就计划得周祥一点,”顾珞琛的左手叠在康筠的手上,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他比之前更圆润了一些的腹部,“宝宝会保佑我们的。” “嗯,”康筠点点头,继续在纸上画图,“器官离体的时间越短,存活的可能性越高,所以在南亚那边的人到达之前,卫淮暂时不会有危险。按照配型成功的时间和南亚到中东的距离推算,我们还有最短24小时最长48小时的时间。所以最迟明晚,我们必须动手。”说着,他刷刷几笔画完结构图,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个格子:“我们来之后,除了卫淮,没有增加任何供体,所以卫淮应该被关在地下三层的这个位置。楼梯口有两个人看守,每天晚上 熄灯前换班,这两个石室,是萨列赫意的宝贝们睡觉的地方。狗的耳朵比人灵敏,很难不惊动它们。” “我去吧,”顾珞琛说,“它们认识我,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 “不,”康筠突然笑了起来,抬头看他,黑曜石一般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我去。所有人都知道我怕狗,不会怀疑我。明晚动手的时候,你想办法和谢里夫的亲信发生一点儿冲突,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你不怕狗?” “开始是怕的,”康筠眯着眼笑了笑,“后来狗都不咬我了,我还怕个毛?只不过觉得这是个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非常好的机会,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但是……我还挺喜欢骑在你身上的感觉的,不骑白不骑。” 顾珞琛:“……” 接下来,他们又飞快地讨论了明晚行动的具体细节,以及每一种情况下,应对危机的方法。等他们商量完毕,四十分钟已经过去,顾珞琛用打火机把康筠画的图和可能留下印痕的几张纸都烧了,冲进下水道。 就在这个时候,灯“啪”地一声熄了。 晚上十一点整。 古堡采用的是石油发电,电能十分珍贵,除了连接监控器的那条线路,每晚十一点准时断电熄灯。因为地处沙漠,没有人口密集地区普遍的光污染,一旦熄灯,整个古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出来活动。 可就在熄灯之后不久,康筠刚要将gif动图替换下来,门外突然响起“嘟嘟嘟”三声轻轻的扣门声。 第84章 演戏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了。 一般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有任何人再活动了,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敲门?康筠心中一跳,手一滑,手机摔在床上,屏幕幽幽的光映亮床头的一小片空间,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 ——露馅儿了? ——应该不是。 因为年少时经历过太多的危机,康筠向来都能在危急关头保持冷静,做出最佳的抉择。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怀孕引起的荷尔蒙变化,还是因为往事引发的剧烈地心理波动尚未平复,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的确只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但顾珞琛目光里的沉静和笃定,让他迅速冷静下来,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的疑点。且不说以他的技术,值班者若非大半夜盯着那一小块屏幕眼都不眨,压根不可能看出破绽,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露陷了,他们也肯定是带一大队人大张旗鼓地过来踹门,而不是在熄灯之后温温柔柔地过来敲门。 会选择在熄灯后,有意避开别人的目光,过来找他们的人,大概就只有……康筠抬头看着顾珞琛,便知道他和自己想得一样。 sprinkle。 在这个时候,唯有得知卫淮陷入危机的sprinkle,才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冒险过来找他们求救。 就在这个时候,门缝里滑进一张纸,顾珞琛赤着脚走过去捡起来,上面用中文写着:“有事相求,明晚八点,古堡西北椰枣林,可否见一面?——sprinkle。” “明天就太晚了,让她等一下,”康筠接过顾珞琛递来的纸片,扫了一眼,“咔嚓”打着打火机,将燃烧的纸片递给顾珞琛,笑眯眯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来吧大魔王,我们再来演一段儿。” “……你要烧死你老公吗?”顾珞琛面无表情地走去卫生间,在火苗舔到他手的那一瞬间,把纸灰丢进下水道处理干净,然后拉开门,对sprinkle说,“在这儿等一下,我们还有事没做完。”然后阖上门,回到床边,将康筠压在床上,隔空开始做俯卧撑。 这种明明很想做,却要强忍着不碰他,可却偏偏要装作做得很high的感觉,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折磨。 康筠躲在顾珞琛身下,被他遮得严严实实,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啪啪啪”连点几下屏幕,将监控系统恢复原状,然后飞快地将手机塞进枕头下面,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亲爱的,现在,你可以 高潮了。” “……” 顾珞琛眸色幽深,一点一点地加快俯卧撑的速度,最后戛然而止。康筠“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剧烈喘息。虽然顾珞琛连他的脸都看不清,可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以往他毫不掩饰的、幸福得快哭出来的表情,陡然情动。 康筠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显然也感觉到了他身体地变化,故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笑道:“演戏呢。敬业点儿。别老想着那些不健康的东西,嗯?” “……”也不知道是谁老想那些不健康的东西,每天晚上花样翻新地撩他。 “好,非常棒,”康筠一本正经道,“吻我。对,好。大概一分钟以后,重新开始做俯卧撑。ok?” “小妖精,”顾珞琛一边吻他一边说,“演戏呢,敬业点儿。别趁着摄像机拍不到,就消极怠工。台词要准确,表情要到位。不然要被咔的!”说着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脖子上认真种草莓,嗓音低哑而性感:“再来一次,嗯?” “不,”不就是演戏吗,谁怕谁,康筠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不要了。老公,放……放过我吧,我想睡觉。”一面说,一面从他身子底下钻出去,逃向床头。 顾珞琛一把将他拽回来,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将他压在下面。康筠呜咽一声,眼泪汪汪,露出又痛苦又幸福的表情。顾珞琛开始继续做俯卧撑,在身体被他挡住的一瞬间,康筠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伸手抹掉眼泪,飞快地摸出手机,截图,替换,然后一把将顾珞琛掀翻下去:“咔!过了过了。赶紧穿衣服,去开门!” 康筠的力气不算特别大,但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猛然发力,效果也相当可观,再加上顾珞琛害怕砸到他的肚子,不但没有抗衡,反而顺着他的力道往边儿上挪了点儿,结果落点太靠床边,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滚下了床,“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 被老婆掀下床……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丢人的事。顾珞琛面无表情地爬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点开手机电筒,开始穿衣服,最后还特意调整了下裤裆的位置,确定看不出来了,这才过去拉开了门。 sprinkle站在门外,一脸尴尬。 他们住的这间石室在走廊尽头,隔壁的几间都没有住人,顾珞琛往走廊里看一眼,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后,低声道:“进来吧。” “监控 ……” “已经替换了。” sprinkle点点头走进来,顾珞琛在她身后阖上门,转身就看到他的小娘炮正坐在床边,正在和上衣奋力搏斗。亚麻制的宽松套头衫已经被他拧成麻花状,头和一条胳膊卡在了同一个洞里,进不去出不来。sprinkle站在一边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没敢笑。 顾珞琛哭笑不得,一脸无奈地走过去,好不容易才把衣服解救出来,整理好:“抬手。”说着三下五除二,替他把衣服穿上:“好了,放下吧。” 康筠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珞琛蹲下去替他穿鞋,心想原来生活技能这种东西,真的会退化啊。他才被顾珞琛半强迫地伺候了小半月,竟然连个衣服都不会穿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好愁啊。 sprinkle在旁边看着,一脸欣羡。早听说charles·顾宠老婆宠得不得了,也曾见过他们旁若无人的默契,不过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们私底下的相处模式。别说在中东,就算在她的祖国,会做家务会做饭的男人都不多见,更别提这种连衣服鞋都要帮老婆穿的。 “久等了,”康筠在sprinkle面前表演了一番“什么是真正的废物”,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丢人,不过他向来脸皮厚,于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眯眯地问,“你是为了卫淮来的吧?” “对,”sprinkle有些惊讶,“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眼神,”康筠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我看到了那天你看着卫淮背影的眼神。之前海娜也和我提过,说你是跟着一支医疗队来这儿做志愿者的中国人,再联系卫淮那天说的话,他口中的未婚妻,应该就是你。” “你看到了我的眼神?”sprinkle脸色蓦然变了,“那……” “别担心,”康筠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卫淮身上,但是我眼里只有他……”康筠笑着看了顾珞琛一眼:“所以才意外看到了你的目光,其他人应该都没看到。不过卫淮说得这么明显,谢里夫又知道你以前的事,即便没看到,估计也能猜到一二,但是现在你已经是他的人了,纠结以前的事情毫无意义,我猜……他现在想看的只是你的态度。所以,不管我们救不救得出人,你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任何一点悲伤、难过或者怀念,那样,卫淮只有死得更快。” “我知道,”s prinkle郑重点头,“你们有办法救他吗?” “有。” sprinkle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什么办法?” “明抢。” “……” “sprinkle,有个问题我很想问你,”康筠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你不怕我们和他们沆瀣一气,你前脚从这儿走出去,我们后脚就把你给卖了?” “不怕,”sprinkle笑了笑,“我观察过你们很久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来这儿卧底的吧?” “哦?有破绽?” “没有,直觉,”sprinkle笑着说,“因为我看出你们是中国人,我也是。我相信我的同胞,不会帮着别人来害我。再说,你们明知道我有可能是替谢里夫来诈你们的,不也放我进来了吗?” 康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很欣赏sprinkle这种性格的女人,遭逢大难也能暂时忍耐,平素低调得像一个影子,但是心里却很通透很明白,真正遇到事情也并不惧怕。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胳膊被顾珞琛轻轻拧了一下,侧头去看时,只见他一副公事公办地表情,说:“时间不多,谈正事吧。” 大魔王这吃醋的本事也是绝了。康筠挑了挑眉,心底却觉得很甜蜜。有一个把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愿意为他吃醋的人,是他前三十年从未奢望过的事情。 他觉得很幸福。 康筠重新铺开纸笔,把他们的计划和sprinkle简单说明了,sprinkle点点头,又补充了几个细节。她竟然连明天换班后负责看守的人是谁,什么性格都清楚,康筠有些惊讶,又有些佩服。聊完具体行动计划,又顺带把怎么撇清嫌疑也商量好了。有了sprinkle,他们想制造不在场证明也容易了很多。 半小时后,sprinkle告辞离开,康筠重新将监控画面替换回来,趴在顾珞琛怀里,轻声道:“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我会迅速撤退的。就算不为了自己,我也得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啊。放心吧,嗯?” 顾珞琛知道,他玲珑剔透的小娘炮已经看懂了他的心事,他摸了摸康筠的脑袋,没有说话。 其实,在救人这件事情上,顾珞琛一点儿也不想让康筠去冒险,别说康筠现在怀有身孕,就算没有,他也舍不得让他的小娘炮承受哪怕一点点的风险。如果搁在以前,他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在身边,但是现在,即便 内心深处仍然觉得康筠是应该被照顾、被宠着的弱势的那一个,但理智上却明白康筠是和他一样的、真正的男人。 他愿意尊重他的选择,愿意和他并肩作战。 第85章 冲突 第二天,康筠一觉睡到中午,才打着哈欠去食堂吃饭,帮着顾珞琛打下手的大眼睛小哥对他嘿嘿直笑,所有和他打招呼的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就连海娜都心有戚戚焉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康筠一脸莫名其妙,吃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一定是他们昨晚“做”得太high,守监控器的人大概是闲聊的时候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他一顿饭还没吃完,阿法芙就一脸严肃地坐到了他们对面,十分不善地瞥了正给他剥鸡蛋的顾珞琛一眼:“不是我说你,你们年轻人**忍不住正常,但是老婆正在关键时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康筠低着头,一阵闷笑,肩膀不停抖动。 “还有你,”阿法芙立刻转移了目标,“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你就给?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该哭了。” “嗯嗯嗯,”康筠抬起头来,一脸乖巧地点头道,“大夫人说得是,我们没经验,以后不会了。”说着拉起顾珞琛的手摇了摇:“是吧?” 拜康筠所赐,这种“哐当”一个黑锅扣上来,有口难辩的事情,顾珞琛也不是第一次享受了,因此只是看了他的小娘炮一眼,便点头道:“嗯,知道了。” “他说知道了,”康筠笑眯眯地说,“以后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说实话,康筠真的没想到,阿法芙会特意过来和他们说这个。算来他们到这儿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几面之缘而已,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可是听说了传言,就跑过来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大概是想起她的女儿了吧。 康筠看过太多笑里藏刀的险恶,所以谁是为了利益虚与委蛇口蜜腹剑,谁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他分得很清楚。即便话说的不好听,只要是真的关心,他都格外珍惜。 阿法芙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脸色也缓和了一些:“我也年轻过,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感受,只是要过了头几个月,等胎儿稳定了,也可以适量运动。” “知道了,”康筠笑着点头,“我妈妈走得早,没人和我说过这些,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呢。您是第一个和我说这些的长辈。” 阿法芙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眸中浮起淡淡温柔,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母亲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其他事情就别掺和了,嗯?” 康筠眼皮微微一跳,阿法芙说得很隐晦,但是却透露了两个信息——第一,谢里夫在做什么,她是知道的;第二,她心里并不认同谢里夫的做法,大概是被他自幼丧母的事情触动了,想起她不在身边的女儿,才隐晦地提醒他们不要参与罪恶。 或许,阿法芙比他们想象得都看得更清楚明白,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一天,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康筠笑着一一应下了,阿法芙点点头就离开了。康筠吃完饭,对着刚刚进门的sprinkle微不可察地一点头,牵着顾珞琛的手向外走去。 正是吃饭的点儿,食堂熙熙攘攘,人满为患,sprinkle端着托盘往外走,旁边有人走过来,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结果一不小心猜到从侧面走过来的康筠的脚,惊呼一声,失去平衡,眼见就要倒在康筠身上,被旁边的顾珞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可是托盘里的汤和菜还是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来,洒了康筠一身。 顾珞琛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冷道:“你差点儿撞到她的肚子!” sprinkle显然也吓坏了,连声道对不起。 顾珞琛皱着眉,正要发难,就被康筠伸手拉住了:“算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二夫人也不是故意。”说着对sprinkle笑了一下,硬拉着顾珞琛走了。 当天下午,顾珞琛连靶场都没去,只黑着脸去费达那里拿了烫伤药膏,又去厨房熬了保胎药,整整一下午门都没出,连晚饭都是端回屋里一口一口喂的。负责看监控的人一面监控一面啧啧称奇,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一切家务活儿都是女人做的,从来没见过像顾珞琛这么疼老婆的男人。不过经过上次揍出人命的事情,没谁不知道charles·顾有多宝贝老婆,平常他相当好说话,但是一碰到和他老婆有关的事,就变成了一包一点就炸的tnt,连二夫人的面子都敢不给,有人已经在暗暗揣测,一旦二夫人在酋长面前吹点儿耳边风,charles·顾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守监控其实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每个屏幕上都是一望无际的连绵起伏的沙丘,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要犯困,唯一提神醒脑的大概就是charles·顾和angelia上演的哑剧。他们一面看,一面根据他们的表情猜测到底说了什么话,就这样转眼就到了快熄灯的时候。 angelia看起来 似乎不太舒服,一下午都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直到晚饭后才好了一点儿。charles就在旁边一直握着他的手,笑着说什么,一直到十点半,“她”终于睡着了。charles又陪了她一会儿,这才替“她”小心掖好被子,静悄悄地离开。 整个古堡只有大厅里放了一台路由器,因此熄灯前十分钟,很多人还挤在大厅附近的走廊里或蹲或坐,抓紧时间上网看片儿或者聊天。大厅里除了特殊情况,一般是不允许进入的,但是谢里夫的夫人们例外,只有sprinkle坐在大厅里离路由器最近的地方,捧着手机看剧。 十点五十五分。 sprinkle看了一眼表,关掉视频站起来,走到大厅门口,就在这个时候,顾珞琛从走廊另外一头走了过来,他满脸煞气,大踏步走到sprinkle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等一下。”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酋长夫人说话,有大热闹瞧了。所有人“刷”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 sprinkle站住了,看着他,没说话。 “我夫人被烫伤了,疼了一下午,”顾珞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她心肠好,不让我来找你。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以后走路小心点儿,这次没出什么事儿,暂且不和你计较,下次如果再有这类的事情,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sprinkle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是她的错,所以中午顾珞琛说她的时候,她只是道歉,一句话都没说。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顾珞琛还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甚至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警告她,让她下不来台。 她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但还在竭力忍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会离你们远远儿的。” “最好是这样,”顾珞琛冷哼了一声,“我老婆是你想撞就能撞的吗?” “对不起,”sprinkle脾气也上来了,“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撞回来?” 顾珞琛眸色微深:“这可是你说的。” 眼见情势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年轻人在背后拉了顾珞琛一下:“教官。”说着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顾珞琛虽然做他们教官还没两天,但是他枪法好、身手更好,指点他们的时候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他们心里是很服气的。因此看到他和酋长夫人起冲突,才出来拉架。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说和,你一言我一语,不着痕迹地把两个人隔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的灯“啪”地一声熄灭了,整个地下城堡瞬间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艹!熄灯了!” 大家纷纷摁亮手机屏幕,各自散去,那个年轻人趁机拉了顾珞琛一把:“教官,走了!” 十分钟前。 康筠将监控图片切换成他躺在床上睡觉的gif图片,又截取了几天前顾珞琛在熄灯后回来,轻手轻脚地上床,然后抱着他睡觉的两个小动图,设定了定时切换,前一个播放一遍,后一个无限循环——为了不穿帮,他和顾珞琛特意穿了和那天一样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康筠换了件深色衣服,趁着顾珞琛和sprinkle的争吵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摸到楼道口,下到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每个仓库里面都有守卫,但是这个时候马上就要熄灯了,没人出来活动。康筠扫了一眼灯光昏暗的走廊,轻手轻脚地又下了半层,蹲在楼道口的阴影里,悄悄往下看了一眼。 楼梯口,一盏高瓦数的节能灯射出惨白的灯光,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盆做夜宵的清炖羊肉汤,两个守卫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个性格很浮躁,正在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腰里的刀每次都会从桌边蹭过。 康筠屏主呼吸,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两分钟后,灯“啪”地熄了。 人的眼睛从极度明亮一下子陷入黑暗,会有一段时间彻底失明。康筠不再犹豫,睁开眼睛,按照刚才看好的路线,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迅速将桌上的清炖羊肉汤挪到桌边那个人每次都会路过的位置,然后用备好的纸杯从里面盛了半杯羊肉汤,飞快离开,边走边滴在地上,一直滴到萨列赫意的宝贝们睡觉的石室门口。 狗们闻到肉味,纷纷起身过来,喉咙里咕噜作响。康筠将手竖在嘴前,轻轻“吁”了一声,说来也怪,看到他的动作,狗们纷纷安静下来,摇着尾巴凑过来。康筠将半杯羊肉汤倒在狗们的食盆里,一时间狗头攒动,纷纷挤在盆边喝汤,大舌头一卷,两口就舔光了,还把食盆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么一点儿汤,它们哪里能满足?于是满地乱嗅,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舔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性格浮躁的人重新开始了被熄灯短暂打断的规律运动,腰上悬挂的刀摆来摆去,“啪”地 一声打在盛清炖羊肉汤的盆上。 盆失去平衡,从桌上翻倒下来,洒了他一身,搪瓷盆落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狗们受了惊,不知哪个先“汪”了一声,狗们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对着响声传来的方向一阵狂吠。 第86章 行动 食堂里每顿都会剩下一些食物,不值得重新加热的肉和骨头,一般都会倒在一个小桶里,留着喂狗。顾珞琛傍晚喂完康筠,拎着小桶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趁着四周无人,往桶里倒了两大瓶酸奶、一杯山楂汁和一杯苹果汁。 这些东西富含消化酶,都是公认的越吃越饿的食物,但又都很爽口开胃,因此狗们吃得很欢。当时都填饱了肚子,可是耐不住半肚子汤汤水水,还全是助消化的,所以不到半夜,狗们都饥肠辘辘了起来,闻到肉汤的香味儿,自然再也按捺不住,一拥而上,一边狂吠一边奔过去争抢地上的羊肉。 有一只跑得慢了,落在后面,怎么也挤不进去,急得不停转圈,这个时候,他突然闻到旁边那个不停喊叫的人身上传来熟悉的羊肉汤的味道。它饿昏了头,扑上去一口咬住了那个人的腿。 那个人发出一声惨叫,顺手抽出腰刀。那只狗大概是感觉口感不对,咬了一口就迅速退开了,他一刀没戳中,地上的狗们看到他手里的刀,纷纷龇牙,对他一阵狂吠。 早在搪瓷盆落地,狗们开始狂吠的时候,康筠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石门边,嘟嘟嘟嘟,有节奏地在石门上敲击。 他连敲了三遍,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传来回应。 康筠皱了皱眉,换了隔壁的石室,开始敲,敲到第二遍的时候,门里就传来同样有节奏的敲击声。 ——这是昨晚和顾珞琛商量好的方法。 因为无法最终确定卫淮到底在哪个石室,大声呼喊显然不现实,但是sprinkle昨天说,卫淮在国内的时候,受过特种训练,除了极限体能训练,一般都会包含一些高科技军事仪器的操作,以及基本的摩斯密码训练。顾珞琛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摩斯密码的基本要领和字母数字的对照教给了康筠。康筠虽然对文字不敏感,但是对于这种和数字有关的东西相当敏锐,不过半个晚上,就可以敲得像模像样了。 康筠在石门上敲的是:“卫淮吗?” 门里传来的回应是:“是的。” “别出声,”康筠继续敲道,“我是来救你的。” 敲完之后,康筠掏出一根铁丝,捅开了石门上的锁,同时将润滑油小心地滴在石门下的轮轴上,一点一点地推开了石门,闪身进去。 卫淮帮着他推开门,轻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暗中,卫淮的眼睛仍然很亮,却并没有什么压迫感,语气也很平静。 “中国人,”康筠轻声快速地说,“你应该猜到了,他们正在从事器官贩卖。你的配型配上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跟我走吧。” 卫淮却站在那儿没动:“有退路吗?” 他没有问“那你们怎么办”,而是直接了当地问他有没有退路,显然从他短短的几句话,以及他掌握了摩斯密码这两件事中,推测出了他们大致的身份。 “有!”康筠低声肯定地回答,“不在场证明已经安排好了。跟我走就是了。其他人你也不用担心,只要配型配不上,他们就是安全的。过不了多久,会有人来救他们出去。” “嗯。” 卫淮点了点头,不再迟疑,他脱下破破烂烂的外套,用稻草飞快地扎了个人的形状,把衣服套了上去。 这地方光线昏暗,每天只有早晚有人来送两次饭,如果不仔细看,足够以假乱真。 做完这些,卫淮跟着他走出来,将石门小心推回原位,“咔嚓”一声落了锁。 康筠带着他悄无声息地走过走廊。 这个时候,两个看守和一群狗,正在楼道里对峙。看守举着刀,却迟迟不敢下手,狗们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威胁声,但是见他手中有刀,也不敢随便扑上去咬人。 两个看守都背对着他们,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懈怠就被狗们瞅到空子。 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康筠带着卫淮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背后走过。可就在这个时候,几只纯种狼狗刷地转头,冒着绿光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发出命令。有两只还向他摇起了尾巴。但是转眼闻到卫淮身上的味道,“汪”地叫了一声,就要扑过来。 “……” 康筠心中暗道糟糕,他也只能再次将手指竖在唇边,连声音都没敢发出来。狗们却似乎奇迹般地看懂了他的手势,停住了脚步。 那个守卫以为是他自己惹怒了狼狗,腰刀蓦然出手,一头最凶猛的狼狗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威胁声,避过刀锋,趁他不备,飞扑而上,将他扑倒在地。 愤怒的狗们一拥而上。 康筠大大松了口气,带着卫淮飞快离开地下室。转过楼梯的时候,他心里又有点儿不忍,于是对着那个领头的狗比了个回去的手势——这个手势他曾经见萨列赫意比过。 他 以为未必有用,没想到那只狗喉咙里发出“汪”的一声,片刻后,所有狗都跑开了,一只不剩。等两个看守战战兢兢地叫醒了地下二层的守卫,拿着电棒和应急灯一起下去看的时候,狗们都乖乖地趴在石室里,个个哈赤哈赤吐着舌头,一脸无辜。 “这就是你说的疯了的狗?”二楼的守卫拿手电晃了晃,“嗤”了一声,“你在做梦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康筠带着卫淮蹑手蹑脚地上到地面,带着他走出古堡,轻声向他描述了骆驼的位置和四周摄像头的朝向。 卫淮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康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康筠。” “好,”卫淮说,“等我找到未婚妻,就过来找你们。有缘再见。” 康筠张了张嘴,将一声叹息吞了回去:“有缘再见。” 这也是他们商量好的——不告诉卫淮sprinkle的事。这个男人为了sprinkle放弃了毕生的事业,提前退役,只身来沙漠中寻找可能早就不在了的未婚妻。如果他知道sprinkle就在古堡中,一定不肯单独离开。 卫淮一个人,或许还能成功从沙漠中逃脱。但是如果带上sprinkle,谢里夫一定会勃然大怒,恐怕两个人都逃不掉。而sprinkle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告诉他真相,等到国际维和组织把谢里夫他们一锅端了,到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sprinkle和他们的看法一致,含着泪点了点头。 告别之后,卫淮很快消失在浓墨一般的夜色里,康筠消无声息地摸回了卧室,在门上用摩斯密码“哒哒哒”一阵轻敲。 顾珞琛几乎是瞬间拉开门,将他拉了进去,紧紧抱在怀里:“我也爱你。” “……我明明只敲了一个字,你怎么知道我敲的是‘我爱你’?” “就算你一个字都不敲,我也知道你心里说的是‘我爱你’。” “……”康筠被顾珞琛紧紧抱着,耳朵贴在他胸前,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得飞快,不由笑了起来,“行了大魔王,你抱得太紧了,都快喘不上气儿了。” 顾珞琛立刻松手,紧张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压着你肚子了?难受吗?”说着将他小心抱了起来,一直抱到床上放好,伸手将他的头发撩上去,摸着他的额头:“哪儿不舒服,别忍着, 告诉我,嗯?” “没有,”康筠被他的紧张弄得哭笑不得,“什么事都没有。”说着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大魔王,我还是喜欢你酷帅狂霸拽的样子,再婆婆妈妈老子生下孩子就把你一脚踹了!” “你敢!” “嗯哼,”康筠一挑眉,“你看我敢不敢!” 顾珞琛捏了捏他这些日子长了点儿肉的脸蛋:“好了,知道你敢。就算你把我一脚踹到南极,我也会回来找你的。这辈子你是别想甩掉我了。”看康筠这么能折腾,他总算是放下了心:“抬手。” 他帮康筠换了衣服,搁在被子里躺好,康筠拿了手机慢慢摆弄着:“汇报吗?” “嗯。” 两个人简单商量过,把前因后果和他们“先斩后奏”的事情用简单几句话说明,和以前一样用虚拟邮箱发给了顾珩。片刻后那边发来了回复,只有一行字:“知道了。特种行动队明天傍晚之前到,尽量拖延时间,有情况随时汇报。” 原本以为会挨一顿痛骂的康筠将邮件反复刷了几遍,都没刷出第二行字来:“就这样,没了?你二哥脾气这么好?” 顾珞琛没说话。 康筠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康筠也早就看出来了,顾珩的脾气并不怎么好,相当铁血无情的一个人,但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他们严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无一字苛责。 事若反常必有妖。 康筠和顾珩也不过几面之缘,他并不十分了解顾珞琛这个二哥,所以一时猜不出这意味着什么,但是顾珞琛不一样,他在整个顾家和二哥的关系最好,他一定是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怎么了?” “我不确定,”顾珞琛终于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大事,先睡吧。明天再说。” 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如果真的没什么大事,顾珞琛不会特意瞒着他什么。 康筠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由着顾珞琛按照“图片”上的姿势把他摆好,手指在监控木马软件上顿了一下,飞快连接卫星网络,用虚拟邮箱给blithe发了个邮件,然后才将监控替换了回来。 虽然康筠刚才表现得很轻松,其实整个过程中他的精神都绷得很紧,再加上怀孕后体力不济,出了满身的虚汗。安全回来 之后精神一放松,就累得几乎要一头栽倒。 顾珞琛换衣服的时候显然也发现了,不过他只是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拿了毛巾给他擦了身,换了衣服。这会儿做完了最后一件事,虽然心里还在想着“顾珞琛到底瞒了他什么”,却抵不过睡意的侵袭,几乎是一瞬间就滑入了梦乡。 一直到六个小时后,他被走廊里的一阵喧哗惊醒。 有人在楼道里用阿拉伯语大喊:“所有人,立刻到大厅集合!” 第87章 露馅 出事了? 康筠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了顾珞琛的眸子。 “别慌,”顾珞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沉静而温柔,很显然早就醒了,却因为怕吵醒他而没有动,“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嗯?” 康筠本来想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慌了?但是被他揉得熨贴,最终只是笑着点点头,任凭顾珞琛把他挪到一边儿,掖好被子,看着他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拉开门:“出什么事儿了?大早上的。” “‘羊’跑了,”那人一面跑一面回答,“昨天熄灯以后,一个看守被狗咬了,当时还以为是狗发疯,今天早上才发现‘羊’不见了。石门从里面打不开,估计有内鬼。你们也快点儿!”说完继续边跑边吼:“所有人,立刻到大厅集合!” 因为是养着卖钱的,所以古堡里的人习惯把关在地下三层的供体称之为“羊”。 顾珞琛皱了皱眉,转身阖上门,看到康筠一惊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拎起一条宽松款的长裤,把两只脚蹬进了一条裤腿里。 “……” 顾珞琛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他一把捞进怀里,一面熟练地给他穿衣服,一面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应该只是发现人不见了,没有锁定怀疑目标,否则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昨天我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康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之所以利用萨列赫意的宝贝们制造混乱,除了为了顺利救人,还希望借由狗咬人转移注意力,尽量拖延他们发现卫淮跑了的时间。只要拖到傍晚,行动依然可以照常进行。就算拖不到傍晚,能拖到“取货”的人到达也是好的。 可为什么一大早就露陷了,甚至还不到早上送第一顿饭的时间?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先汇报吧,”顾珞琛打断了他的思绪,“行动必须立刻取消。” “嗯,”康筠点点头,摸过手机,“你给我挡着摄像头。” 外面吼声、交谈声、咒骂声和开关门的声音响成一片,康筠飞快登入卫星网络,正要打开虚拟邮箱,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啪啪”拍门声和大喊声:“酋长命令,三分钟之内在大厅集合!迟到的立刻枪毙!” “shit!” 外面有人用英语、阿拉伯语和其他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咒骂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来不及了!”康筠飞快退出卫星网络,顺手抹去一切登录痕迹,又把所有容易引起怀疑的软件全部彻底删除,将手机放回原位,“照片删了吗?” “删了,”顾珞琛这才慢腾腾穿好衣服,闪开摄像头,蹲下身替他穿鞋,“现在相册里只剩下你的高清细节图。” “艹,你够了!” 康筠其实知道,顾珞琛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放松心情,心里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熨贴。 “走吧,”顾珞琛扫了眼手表,“还有一分二十秒。” “……” 康筠从床上弹起来,两步蹿到门口,刚拉开门,就感觉自己脚下一轻,眨眼被顾珞琛横抱在怀里,朝着大厅的方向奔去。 大厅里人头攒动,不少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汇成嗡嗡嗡的巨大的声浪。那声音非常催眠,康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顾珞琛找了个空地儿,把康筠放下,从身后搂着他的腰,看了一眼表:“还有四十秒,眯会儿?” “眯你个头!”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在顾珞琛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骂骂咧咧的,打哈欠的,开玩笑的,表情凝重的……不一而足,又陆陆续续跑进十几个人,本来就拥挤的大厅几乎水泄不通。 就在这个时候,“嗡嗡嗡”的声音蓦然静止,大厅几乎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康筠蓦然睁开眼睛,看到谢里夫带着一队亲卫走进来,旁边跟着阿明、巴萨尔和费达。 谢里夫一抬手,亲卫们背着枪占据了门口和透气窗等通道,黑洞洞地枪口对着人群。沉重的石门在谢里夫背后轰隆作响,缓慢关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从门外的走廊飞奔而来:“等一下!” 谢里夫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飞奔的步伐瞬间刹住,颤抖着声音道:“酋……酋长。” “你迟到了十秒钟,”谢里夫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说,“我这里不需要不听话的人。拉出去吧。” “酋长!”那人脚下一软,瘫倒在地,手脚并用朝大厅爬过来,却被两个侍卫架着朝外拖去,“酋长饶命!酋长饶命!” 谢里夫眼睛都没眨一下,石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彻底关闭,求饶声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了绝望的嘶吼。不久后远处 传来“砰”地一声沉闷枪响,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古堡死一般地静谧。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谢里夫,目光或者悲戚,或者麻木,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离顾珞琛和康筠不远处一个人红着眼睛,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阿米尔昨天晚上吃了坏掉的奶酪,一晚上跑了好几趟厕所。他不是内鬼,不……”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谢里夫目光带着淡淡威压扫过全场,在那个人身上停顿了半秒钟。那人浑身一凛,一声哽咽压在喉咙里,再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康筠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现实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自从来到这个沙漠古堡,他们几乎没有直面过任何杀戮和罪恶,反而结识了不少很可爱的人,萨列赫意、海娜、阿法芙,还有许多许多热爱看热闹的,坦率、直爽的汉子,以至于有时候他几乎都忘了,这是个怎样可怕的地方。可就在这个早上,骷髅华丽的外衣陡然破碎,露出底下赤裸裸的丑陋和狰狞。 “我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谢里夫坐在窗口的案几后面,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声音却仍旧是不紧不慢的,“阿明,点名。点到名的把通讯工具都交上来。” “是!” 阿明拿着名册,用平板无波的音调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点到名的无声上前,把手机、平板等通讯工具让亲卫们检查过,然后贴上写有名字的便签纸,统一收在一个箱子里。轮到他们的时候,顾珞琛说:“我们的手机落在卧室了。” “在哪儿?” “枕头底下。” 谢里夫抬了抬下巴,一个侍卫低头答了声“是”跑出去,几分钟后拎回来两个手机,阿明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他把写了他们名字的贴纸贴在手机上,正要放进箱子里,巴塞尔突然开口:“等等!拿过来让我看看。” 阿明看了谢里夫一眼,谢里夫点了下头,他正要将手机递给巴塞尔,就被巴塞尔劈手夺了过去。巴塞尔打开手机锁屏,将通讯录、短信、各种通讯软件以及上网浏览记录都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一无所获,这才瞪了顾珞琛和康筠一眼,不甘不愿地将手机还给阿明,让他收进箱子里。 不多会儿名单点完,除了跟着萨列赫意取水的一队人,和刚刚死去的年轻人,所有人都上交了通讯设备。 “内鬼就在我们中间,”谢里 夫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把狗牵上来!” 几个人牵着萨列赫意的宝贝们过来,费达摸了摸其中一只的头,那只狗退后两步,朝他龇了龇牙。 “……”费达摊了摊手,“不是我。” 谢里夫看了他一眼:“让它们闻过了?” “闻过了。” “好,松开吧。” 链子一松开,狗们撒开四蹄就朝顾珞琛和康筠狂奔而来,康筠“惊呼一声”,三两下爬到了顾珞琛身上。人群瞬间四散,空出了一小片儿地儿,狗们围着顾珞琛转来转去,拼命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的声音。 顾珞琛哭笑不得:“它们饿了,来找我要吃的。” 谢里夫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他身后一个侍卫说:“不是他。昨天熄灯以后,他们两个一直在房间里,没出去过。” “对,”人群里一个年轻人接口道,“不是教官。熄灯的时候他和……二夫人在走廊里……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我们都看见了。” “还有谁看见了?” 没有人说话。 谢里夫扫了一眼人群:“把二夫人叫过来!”说完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把狗牵走了,有一只还不肯走,留恋地对顾珞琛呜咽了一声,一唱三叹,听起来十分可怜。这群狗不愧是萨列赫意养的,狗随主人形,又二又热情又疯狂,谢里夫其实也没指望这些狗帮他找出内鬼,只是姑且一试,但结果…… 这个叫charles·顾的人,是不是真的内鬼? 几分钟后,sprinkle跟在侍卫身后走过来。谢里夫问:“听说你和charles发生了一点儿冲突?” “是,”sprinkle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昨天中午,我在食堂不小心把热汤洒在了angelia身上,晚上charles特意过来警告我,说……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件事一开始是我的过失,charles虽然……但是也没对我怎么样,所以没和您说。” 康筠用让周围人听到的音量低声埋怨道:“都说了我没事儿。那可是二夫人!” “二夫人又怎么样?谁伤害你老子让他吃不了兜……” 康筠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周围人纷纷侧目,谢里夫看了康筠一眼,轻声安慰了sprinkle两句 ,然后开口问道:“二夫人受委屈的事儿,有人看见了吗?” 人群中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有不少人纷纷道:“看见了。” “看见了刚才为什么不说?” 无人应答。 谢里夫盯着顾珞琛看了一会儿,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完全相信他们,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包括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样。 最终他只是口头警告了顾珞琛几句,便让人送sprinkle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最后一个方法了,”谢里夫淡淡道,“阿明,把拓下来的鞋印拿过来!” 第88章 心理战 鞋印? 顾珞琛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惊出一头的冷汗,但是瞬间他就冷静下来——别说谢里夫不可能掌握静电仪、磁性粉末、平面扫描技术以及sift图像特征提取等精确提取鞋印的方法,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的掌握了,打一开始就可以从脚印开始排查,不可能把萨列赫意那群二了吧唧的狗牵出来丢人现眼。 这说明谢里夫多半是在故弄玄虚。 顾珞琛低头看了康筠一眼,恰好撞到康筠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微微的笑意。 ——老家伙在故弄玄虚? ——嗯。 其实康筠也不是很笃定。但是最起码,他想明白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为什么一大早就露陷了?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石板地面虽然很难留下什么痕迹,但洒了羊肉汤的石板地面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已经尽量避开可能泼洒的大致范围,但羊肉汤是守卫用腰刀撞翻了,黑暗中根本看不到洒在了哪里,只要沾到一点儿,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但是真的会留下完整的鞋印吗? 未必。 别说当时现场就有他、卫淮、两个守卫四个人和一群狗,单说他从古堡外返回的时候,躲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听到的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四五个踩过去又踩回来,要是真能留下有效的鞋印,那才见鬼了。 虽然如此,但是谢里夫那个老狐狸一定从地下凌乱的鞋印里感觉到了什么不妥,让他们挨个儿开门检查,这才发现卫淮不见了。因为石门的锁只能从外面打开,谢里夫断定有人在做内应,所以才拿狗和脚印出来唬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提取到了相对完整的脚印,也很难根据大小和残缺不全的花纹来确定嫌疑人。也就是说,通过这种方法筛出来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 所以,谢里夫九成九是在故弄玄虚,他想借由这种精神上的高压,让真正的“嫌疑人”露出马脚。 大厅里的人很快默默排成了长龙,阿明和一个亲卫拿着“拓下来”的鞋印,挨个儿让他们把脚踩上去比对。谢里夫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对阿明打个手势。 “你,过去。” “你,到那边儿去。” 阿明并没有明言谁是嫌疑者,但经过检测的人很快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一拨人多,一 拨人少。少的那一拨很快骚动起来,有人不安地想要偷偷溜到另外一拨里,有人小声抗议,谢里夫一抬手,亲卫们纷纷拉栓上膛,黑洞洞地枪口对准了那被分出来的十几个人。 骚动的人群瞬间静止,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排在顾珞琛和康筠前面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儿,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脸色煞白,看起来相当紧张。侍卫们拉栓上膛的声音吓得他一个哆嗦,这时候刚好轮到他,他哆哆嗦嗦地将脚踩在鞋样上,边缘空出来一大截。 他暗暗吁了口气,侍卫却朝人少的那边一指:“你,去那边!” “为什么?”大男孩儿被侍卫推得一个踉跄,哭着说,“我的脚比鞋印小多了,我不是内鬼!我不是!我……” 侍卫没和他废话,只是拿枪一指,大男孩儿瞬间噤声。 顾珞琛和康筠沉默地看着,康筠认出这是网络刚连通的时候,对他比过大拇指的男孩儿,心里有点儿发沉,但却愈发确定谢里夫的确没有提取到有效的鞋印。 他是想借由这种高压氛围,让真正的嫌疑人露出破绽。 但是在这种氛围中,只要心理素质稍差,即便不是嫌疑人,也很难做到完全不紧张。相反,真正的卧底肯定都经受过抗压训练,反倒可能显得比一般人都要坦然。 康筠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脚踩上去,他的脚只有39码,比一般男性的脚都小,比鞋样小了整整一圈。顾珞琛的脚却很大,踩上去比鞋印还大了一个号。阿明点点头,示意他们去人多的一队站着。 一个半小时后,检测完毕,所有人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队。谢里夫的亲卫们将人少的一拨人围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人群。 “现在是上午九点五十分,”谢里夫看了一眼座钟,“从现在开始,每隔十分钟,杀一个人。直到有人主动站出来。阿明,开倒计时!” 没有人说话,大厅里一片死一般的静谧,只有倒计时秒表“咔嚓、咔嚓”作响,一刻不停地倒退。被分出来的那一小拨人,目光或愤怒、或绝望、或惊悸,不一而足,刚才那个大男孩儿牙齿打颤,不停哆嗦,双腿抖如筛糠,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 顾珞琛看到不远处一个中年人红了眼睛,想要冲过去,却被旁边的年轻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倒计时秒表仍然在“咔嚓咔嚓”作响, 仿佛死神的脚步,一刻不停地接近。 康筠垂下眼帘,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掐出深深的印痕。他不得不承认,谢里夫在心狠手辣上面比他高出不止一个段位,这一招真狠,太狠了! 一两个无辜者死去,他们可以忍耐,可以坐视不理,但是许多个呢? 谢里夫大概比谁都清楚,特种兵或者卧底之类的都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光凭面对高压时的临场反应,未必能找出真正的内鬼。可凡是做这一行的,可以说个个身怀绝技,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一旦行为脱轨,比一般的犯罪分子要可怕百倍。所以在筛选和培训的时候,格外重视思想教育和相关资格审查。 换言之,卧底和真正的亡命徒唯一的区别是——他们胸腔里的血是热的,他们握着可以轻易夺取人命的武器,却不会轻易草菅人命。如果真正的卧底被分到了人数较少的一群人里,那么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了避免更多的无辜者被牵连,他很可能现在就会站出来。 即便不在这一群人里,他们也很难坦然地看着无辜者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这是一场心理战,一场一边倒的心理战。 从一开始,谢里夫那个魔鬼就站在了精神的制高点上,等着看他们如何挣扎,如何乖乖束手就擒。 时间仍旧在分秒不停地倒退。 “还有一分钟,”谢里夫瞥了一眼秒表,“准备!” 一排荷枪实弹的亲卫“咔嚓咔嚓”拉栓、上膛、举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人群。大厅里的空气几乎凝滞了,压得每一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康筠抬头看了顾珞琛一眼,只一眼,他就知道顾珞琛和他的想法一样。 “时间到!” 就在这一瞬间,康筠和顾珞琛对了个眼神,“啊”地一声尖叫,蹿进顾珞琛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停颤抖。 长时间的紧张气氛,让每个人的心都像一根绷得很紧的弦,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这根弦不堪重负,陡然崩断。康筠的这声尖叫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枪虽然还没响,已经有很多人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一些胆小的忍不住开始小声哭泣,有人劝慰有人小声抗议,人群一阵骚乱。 “谁再鬼哭狼嚎,”巴塞尔脸色阴沉,“就一枪崩了他!” 骚动的人群再次被**,但怒火却像地心的岩浆,越滚越烫。顾珞琛知道,这时候缺的就是有人振臂一 呼,率先发难。 “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吗?”谢里夫凌厉如刀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刮过,“那么……”他伸指点了点瘫软在地上的大男孩儿:“就他吧。我数十下,如果还没人承认,立刻动手!十、九、八……” 一个中年人眼眶通红,踉跄了两下,被旁边的人伸手扶住:“哈里西叔叔,别冲动。” 顾珞琛认出说话的人就是昨天晚上拉住他,也是刚才帮他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名叫加齐,是所有参加射击训练的人中成绩最好的一个,也是为人最正派的一个。 “我怎么能不冲动?”中年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那是我儿子啊,我唯一的儿子啊!” “五、四、三……” 周围不少有亲人、兄弟、朋友在另外一队的人也跟着红了眼。 就是现在了! 顾珞琛正要开口打断谢里夫的倒数,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夹杂着一个哭泣的女人的声音:“住手!不要!住手!酋长,酋长,我求……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康筠从顾珞琛怀里抬起头来,眼中还带着刚才哭出来的眼泪,目光却无比冷静。 ——海娜? ——嗯。是她。 谢里夫皱了皱眉,示意侍卫拉开石门,把海娜放进来。她穿着长袍,蒙面的黑巾却掉了一半,露出白皙的满是泪痕的脸。阿法芙在后面搀着她的手臂,对谢里夫说:“对不起,我没看住她。本来都带着她出了椰枣林了,她听到枪声,非要回来看看,结果刚好撞见……蹲在外面哭了半天了。” “姐,你是知道的对吗?你一直都知道,对……对吗?”海娜甩开阿法芙地手,扑到谢里夫脚边,满脸泪痕,哭得一哽一哽的,“酋长,求……求求你别杀他们。他们可都是人啊,都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人啊……” “海娜,”谢里夫迟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们都是内鬼,如果不杀了他们,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要了我们的命——我的命,你阿法芙姐姐的命,你的命,还有大家的命,都保不住。乖,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先跟阿法芙回去。” “骗人!”海娜止住了抽噎,抬起头来,看着谢里夫,“你在骗人!就算有内鬼,加里卜叔叔,查比尔叔叔,还有哈迪弟弟……这么多人,都是内鬼吗?” 谢里夫显然失去了耐心,他眉头微皱,挥 了挥手:“带下去吧,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她。等事情都结束了,再放她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顾珞琛突然开口道:“酋长,我能说两句话吗?” 这是终于沉不住气,要主动站出来了吗? 谢里夫盯着他看了两秒:“说!” “既然有内鬼,说明年底警署即将采取的行动是真的,而且卧底一旦暴露,行动很可能会提前,”顾珞琛不卑不亢,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那么,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提前布置,周全筹备,防备警署派人趁虚而入吗?” “对啊。” “没错。” “酋长,我们还是早做准备吧。万一他们搞突袭怎么办?” …… 顾珞琛说完那句话,看了加齐一眼。加齐迟疑片刻,率先附和,紧接着不少人纷纷附和,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要内鬼不除,”谢里夫目光压过人群,声浪瞬间小了下去,“我们做的一切布置,都会泄露。” “酋长不是已经没收了所有通讯工具吗?”顾珞琛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没有通讯设备,即便有内鬼,他也无能为力吧。再说了,酋长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吗?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还会有人愿意拼命吗?” 第89章 护妻狂魔 顾珞琛这句话问得相当尖锐,一时间,所有愤怒的、悲哀的、绝望的、探询的目光全都落在谢里夫身上。 谢里夫目光微凝,皱了皱眉。 他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大清洗,却是第一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只要没有人挑明这一点,即便有人心中不满,过后该处理的处理,该怀柔的怀柔,只要给他们一点儿甜头,日子久了,愤怒自然而然就会平息下去。 可一旦有人挑明,事情就不一样了。 如果他此时再一意孤行,无疑会犯了众怒;但如果就这么算了,他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绝对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为今之计,只有…… 康筠皱了皱眉。顾珞琛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好——太尖锐了。固然会堵住谢里夫的所有退路,让他再也不能当众杀人,但是却明显触到了谢里夫的逆鳞。这一点他能看出来,顾珞琛决不会不清楚。 ——找死啊你! “放心啦,”顾珞琛低头凑到他耳边,亲了亲他的耳廓,“么么哒!” “……” 大魔王卖萌简直犯规,康筠一阵恶寒,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 “我没打算杀人,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得内鬼自动站出来,”谢里夫抬头,目光落在顾珞琛身上,匕首一样锐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内鬼吧?” 人群一阵哗然。 “不忍心看着无辜者被牵连送命?”谢里夫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怀表,缓慢地说,“为了救人才站出来的吧?舍己为人……这么高尚,这可不像是我们做事的风格。” 不少人将怀疑的目光从谢里夫身上移到顾珞琛身上,他身边的一个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顾珞琛扫了那人一眼,挑了挑眉:“我想我之前应该和酋长说过吧,我退役之前曾经是特种兵,为了我妻子才杀了人。酋长,你吓到我夫人了!” “被吓到”的康筠:“……” 所有人:“……” “为什么酋长的夫人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房间里,不用亲眼目睹这种血腥的场面,”顾珞琛直视着谢里夫的眼睛,“我的夫人却要在这里接受审查,担惊受怕?他现在可怀着身孕!如果因为惊吓过度伤了胎儿怎么办?流产怎么办?酋长负责吗?” 顾珞琛这一番质问情真意切、义正言辞,刚刚怀 疑的目光很快转成了同情。 是啊,他们大部分都是光棍一条,放眼望去大厅里全是男子汉,只有angelia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让怀着身孕的妻子亲眼看到杀人的血腥场面,搁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可能都受不了,更何况是charles·顾这种护妻狂魔了。 所以charles在这个时候出头,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谢里夫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顾珞琛会拿angelia打同情牌,眼下是找不到理由对他动手了。不过……日后随便安个罪名把他处理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没想到酋长另有安排,一时情急,打乱酋长的计划了,对不起,”顾珞琛微微躬身致歉,“但是眼下还是做好防御准备最重要。听说酋长买来的地雷里有不少残次品,我在雷区当过兵,对地雷有一定研究,要不然,我去试试?” 早在听说警方年底的行动计划不久,谢里夫就让巴塞尔去y国采购了一批地雷,打算埋在椰枣树林外围,作为第一道安全屏障。前几天埋雷之后用沙袋做引爆试验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批残次品,每十个地雷里竟然有七八个是哑的。当时顾珞琛正在椰枣树林里指导射击,过去拆了一个哑雷,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碟形弹簧承重力过强,触发□□的撞针又偏短,相当于一个人体重的压力根本无法让撞针引爆□□。 谢里夫眸色沉沉,看着顾珞琛。 得不到这边传出去的消息,警署很快就会知道卧底已经暴露,为了不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准备或者转移,很可能立刻派人过来清剿,所以眼下根本来不及再另外采购一批地雷了。 他们武器虽然充足,奈何人手不足,能熟练使用枪械的人并不多,仓促组织起来的队伍才训练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地雷作为屏障,他们几乎没有一拼的实力,只能放弃据点和大量物资,选择转移。 而这,是谢里夫最不想走的一步棋。 所以他只略略思忖了片刻,就换上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好,那就拜托你了。阿明,你选几个手脚灵便的,去给charles帮忙。”说着指了指刚才被分出来的那一小拨人:“你们,都去埋地雷。射击队的,跟我去靶场。其他人都散了吧。” 康筠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谢里夫刚才一定对他们动了杀机,但是眼下他们还有用,总算暂时逃过一劫。 顾珞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抱着他朝大厅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谢里夫说:“charles,外面太热了,又不安全。angelia还怀着身孕,就别跟着去遭罪了。海娜估计还在闹情绪,她和angelia一向要好,不如让angelia去和海娜说说话,开解开解她?” 老狐狸啊……这是怕顾珞琛在地雷上动手脚,要拿他做人质了。 “好啊,”康筠从顾珞琛身上下来,笑眯眯地说,“海娜估计还不知道酋长的苦心,肯定还在钻牛角尖。”说着踮起脚尖,在顾珞琛脸上吻了一下:“老公,小心。” “嗯,知道,”顾珞琛伸手搂着他的腰,“你也是。都快做妈妈的人了,安生点儿,嗯?” 你才是妈妈,你全家都是妈妈! 康筠其实知道顾珞琛是在提醒他小心行事,但他还是非常想照着顾珞琛英俊的脸狠狠来一拳,不过却只是乖顺地“嗯”了一声,伸手回抱着他,一副非常恋恋不舍的模样,然后……趁机在他后腰狠狠拧了一把。 他手劲不小,连顾珞琛这种不怕疼的人都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康筠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问:“老公,你怎么啦?” “没事,”顾珞琛板着脸捏了捏他的鼻子,“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转身走了。 康筠笑着对谢里夫点点头,去找海娜。一转过走廊,他脸上的笑意“刷”地不见了。 情况比他之前预计得还要糟糕。 他们现在完全和外面断了联络,既没有办法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也没有办法得知顾珩的具体部署。不出意外的话,顾珩派来的人傍晚就会赶到。能不能将南亚器官走私线路一网打尽暂且不提,谢里夫既然有了防备,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 现在他和顾珞琛被分开监视,到时候怎么安全脱身,都是难题。 不过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只能见机行事了。 康筠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走廊。海娜的房间就在谢里夫居所的旁边,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阿法芙用阿拉伯语低声劝慰的声音,门外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亲卫,看到他来用枪拦了一下:“干什么的?” “是酋长让我过来开解三夫人的,”康筠笑眯眯地推开枪杆,“你们胆子不小啊,连酋长派来的人都敢拦。”说着趁着两个侍卫愣神,堂而皇之地推门进去,“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海娜抱膝坐在 床头,看到康筠进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angelia?你……你怎么来了?”她已经没再哭了,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大概是刚才哭得太猛的缘故,还在一下一下地抽着气。 “我来看看你,”康筠走过去,坐到床边,“你还好吧?” “我很难受,”海娜看着他,泪水又一下子涌出了眼眶,“酋长是不是把那些人都……都杀了?” “没有。” “没有?真的?” “嗯,”康筠三言两语,小声把当时现场发生的情况对海娜说了,然后故意提高音量说,“你真的误会酋长了。酋长怕你钻牛角尖,哭坏了身子,特意让我过来开解你。别哭了,笑一笑,嗯?” 海娜伸手抹掉了眼泪:“要不是你们……” 康筠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轻声道:“海娜,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现实不会因为你伤心难过而有任何改变。只有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子才能过得轻松一点儿。”说完笑着看了一眼阿法芙:“是吧,大夫人?” 阿法芙看了他一眼,对海娜笑着点了点头:“angelia说得对。” 康筠那几句话与其是在对海娜说,不如说是在试探阿法芙的态度。 现在他相当于是被软禁在这儿了,因为怀孕的关系,身手大概发挥不到平常的三成,不惊动任何人就干掉两个守卫逃出去的可能性并不大。一旦战斗开始,谢里夫很可能会拿他做人质,到时候顾珞琛必然处处掣肘,一个不慎就会赔上性命。 但是如果阿法芙愿意帮他,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经过今天的事,顾珞琛和他肯定已经在谢里夫的黑名单上了,谢里夫之所以暂时不动手,是因为他们还有用,所以就算阿法芙把他的话告诉谢里夫,也没什么大影响。 而阿法芙之前曾经隐讳地提醒过他们不要参与罪恶,看得出并不认同谢里夫的做法。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争取过来的可能。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走廊里喊:“看见费达了吗?费达在哪儿?让他赶快去西南方向的椰枣树林外面,拿着医药箱!” 康筠心里“咯噔”一下——西北方向?那不就是之前他们埋地雷的地方吗? 第90章 饮水危机 已经是五月下旬,沙漠正午时分的气温已经达到四十度以上,人待在大太阳下面,不出片刻就汗如雨下。 顾珞琛三下五除二拆开一颗哑雷,调了下碟形弹簧松紧度,又将撞针朝下移了一公分左右,重新扣好盖子,丢近一个亲卫手里:“试试。” 那亲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地雷丢了出去,地雷滚了两圈,陷在沙窝里,一动不动。 “这是地雷,不是炸弹,”顾珞琛用衣袖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水,又拿了一颗哑雷,三下五除二拆开,“丢一下不会炸滴,乖宝宝,不要怕。使劲踹才会……” 人群哄然大笑,那亲卫恼羞成怒,狠狠踢了一脚地雷。 地雷“嘭”地一声炸了,亲卫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半条腿血肉模糊。 其余几个亲卫立刻举起枪,拉栓上膛,对着人群。顾珞琛摊了摊手:“我提醒过他了,使劲踹才会炸。” 那群人都是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顾珞琛相当于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而眼前的亲卫差点儿成为屠杀他们的刽子手,因此个个用愤怒和痛恨的眼神盯着拿枪的亲卫。 有个满脸胡须的汉子从地上站起来:“打啊,你打啊!你照着这儿打!有本事你把爷爷们都打死啊,孙子!” 亲卫们虽然都拿着枪,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旦犯了众怒,拼起命来,他们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们对视一眼,色厉内荏地恐吓了几句,两个人抬着受伤的人走了,一个跑着去堡里叫费达。 顾珞琛眼睛都没抬,继续拆开第三颗地雷,调弹簧,移撞针,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下,用阿拉伯语说:“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他抬起头来,认出坐在他旁边的是刚才在大厅里痛哭的那个叫哈里西的大叔,笑着说:“不用在意。我不是为了你儿子,我是为了我夫人。” 那个刚才吓得瘫倒在地上的大男孩儿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笑着对他比了比大拇指:“叔叔,你刚才真的太帅了!” 被强行提了辈分的顾珞琛:“……” “你对你老婆真好,”哈里西看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我……”他却连舍命救儿子都做不到。 “你不用自责,”顾珞琛手上不停,轻声道,“你若是强出头,好的话一命换一命,坏的话白赔一条命。要不是我会修地雷,现在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 哈里西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根揉得皱巴巴的卷烟,划了火柴点着,狠狠吸了两口,接过顾珞琛递过来的地雷,按照他的指点,和儿子一起埋地雷去了。 顾珞琛一口气拆了六个地雷,这才停下了喘了口气。他虽然看起来拆得轻松,但这毕竟是雷管和炸药,一个不慎就会被炸得断手断脚,所以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这会儿才松了口气,撩起衣襟擦了擦汗,又揉了揉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腰。 小妖精掐得真狠,估计淤青了一大片。 那个叫查比尔的络腮胡大汉递了瓶纯净水给他,看到他的动作,豪爽地大笑道:“腰疼?你老婆真厉害,怀孕了还这么强悍。” “……”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吗? 顾珞琛抽了抽嘴角,没解释,接过纯净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咕咚咕咚灌掉了大半瓶,拧瓶盖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极目望去,富含氧化铁的火红色沙丘连绵起伏、无边无际,一个牵着骆驼的人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缓慢移动,虽然看起来只有蚂蚁大小,但顾珞琛视力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卫淮。 他怎么又回来了?迷路了吗? 顾珞琛皱了皱眉,他们就是为了救他才搞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不但打草惊蛇让谢里夫有了防备,还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这他妈有多缺心眼儿才会再次自投罗网?! 很快,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远处的人和骆驼,纷纷戒备起来。不多会儿人和骆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们这才发现,骆驼背上还挂着一个人,那人明显已经昏迷了,被绳子捆在骆驼背上,摇摇晃晃,血从骆驼背上缓慢滴下来,渗入火红色的沙漠里,眨眼就看不见了。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是萨列赫意!他怎么了?”一群人纷纷放下手中的地雷,冲过去查看情况,看得出萨列赫意平素人缘不差。 顾珞琛皱了皱眉,也跟着过去。他记得萨列赫意带了一队人去取饮用水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跟着他去的其他人呢? 趁着其他人七手八脚把萨列赫意抬下来查看伤势,顾珞琛小声问卫淮:“怎么回事?” “刚走了没多远,”卫淮看了他一眼,想起这是和那天救他的人很亲密的人,瞬间猜到了他的身份,这才低声道,“就碰见他倒在沙漠里。骆驼已经累死了。枪伤,不是太重,但是伤到了动脉,没有药,只用绷带,血止不住,以 他的状况,根本坚持不到外面,我只好先带他回来。” “嗯。” 顾珞琛点点头,过去查看。萨列赫意伤在肩颈大动脉,看得出做了处理,但是那个地方绷带并不容易缠,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透过绷带,一滴一滴淌在沙地上。 “去叫费达,”萨列赫意已经陷入昏迷,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顾珞琛撕开衣服,仔细查看伤口的位置,然后用力按住血管上部的位置,血瞬间止住了,“等等,把二夫人也请过来,就说是大出血引起的失血性休克,让她带着验血和输血的器械。” “二……二夫人?” “对,二夫人,”顾珞琛看了一眼卫淮,“人都快死了,还不赶紧去!” 顾珞琛死死地按着动脉,和几个人合力把萨列赫意搬到不远处的椰枣树下,让查比尔接替他摁住伤口,这才走到卫淮旁边,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轻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点儿激动,别表现出来。” “嗯?” “你的未婚妻,待会儿会过来。” “什……”卫淮蓦然抬头看他,眼中惊喜交集,小声道,“什么?霏雨在这儿?” 霏雨?sprinkle就是微雨的意思,这大概就是她的中文名了吧? “对,”顾珞琛伸手摁着他的肩膀,“待会儿千万别表现出来。如果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被人知道了,不但你活不了,你未婚妻很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嗯,”卫淮不愧是军人出身,很快就将情绪压了下去,“我知道了。” 不多会儿sprinkle果然提了器械箱赶了过来,费达仍然不见踪影,去喊人的说还在救治那个腿被地雷炸伤的亲卫。 sprinkle远远看见卫淮靠在一棵椰枣树上,脚步蓦然一顿,鼻子一酸,眼泪刷地涌出了眼眶。不过片刻她就挪开了目光,借着擦汗不着痕迹地抹掉了泪水,匆匆赶过去给萨列赫意验了血,万幸,ab型。 不少人伸着手臂,七嘴八舌地说:“抽我的!”“抽我的!” 虽然ab型血是万能受血者,原则上可以接受任何血型,但只有在紧急的情况下才会采用,而且输血量太大,也容易引起输血反应。所以sprinkle还是快速验了血,抽了三个ab型血的人,一共100,用简易血包给萨列赫意输上了,这才简单消毒,重新处 理伤口。 因为是贯穿伤,并不难处理,sprinkle很快手脚麻利地把伤口处理好了,止了血,重新包扎。她这才松了口气,简单擦了擦手上的血,又将蒙面的黑巾拽下来擦汗,等擦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太过豪放,于是面无表情地把擦过汗的黑巾又蒙了上去。 卫淮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整整两年零七个月了……自从她失踪,整整两年零七个月,他几乎每晚都会梦见她,有时候是小时候背着书包在门外等着她磨磨蹭蹭洗脸梳头,一起上学,有时候是训练休假的时候,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赶去看她。大冬天,她站在北风里等了他半晚上,脸蛋冻得红扑扑,扑进他怀里。 看到她穿着□□妇女传统的黑袍,蒙着面,瘦了,也黑了,想到她这两年过的日子,心中一阵阵揪心地疼,恨不得立刻将她揉在怀里,替她挡去一切的风雨。但是隔着两年零七个月的时光,和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只能远远看着。 sprinkle感觉到他目光,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卫淮这次回来,凶多吉少,她怕自己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崩溃地哭出来。 因为和侍卫发生了一点儿冲突,这个时候,康筠、海娜、阿法芙才从古堡赶了过来。虽然之前已经听说受伤的不是顾珞琛,但是直到看到顾珞琛好生生地站在那里,提到胸口的那口气才彻底松了下来。他情不自禁地扑进顾珞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没事,”顾珞琛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没事。” 不多会儿,谢里夫也带了一队人从靶场赶了过来,看了萨列赫意一眼,便让人把卫淮押了起来,子弹上膛,抵着他的胸口:“是谁把你放走的?” sprinkle浑身颤抖,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拦在他面前,康筠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别紧张。他这个时候不可能杀卫淮,要不然几百万就打水漂了。” sprinkle心中一凛,冷静下来,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我自己逃的,”卫淮眼睛都不眨一下,平静地回答,“昨晚送饭的人忘了锁门,我当时就发现了,一直等到半夜熄灯,这才逃出来。” 亲卫一枪托敲在他脸上:“撒谎!说,是谁放你出来的,不然一枪崩了你!” sprinkle一声惊呼哽在喉头,卫淮远远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冷静,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为什 么要撒谎?这周围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我未婚妻多半就是死在你们这群魔鬼手上,我恨不得你们这群畜生窝里反,自相残杀才痛快!” 亲卫被激怒了,正想再给他几枪托,被谢里夫喝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萨列赫意手指动了动,睁开眼睛。一群人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他茫然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有人拿了水,扶着他坐起来,喂他喝了几口。 谢里夫问:“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萨列赫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艰难地说:“都……死了。水库加了一个连的兵力,还没接近,就被发现了。兄弟们……拼了命才护着我逃出来,回来报信。” 其实所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差不多都猜到了,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现场还是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不止是对于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不在了的悲哀,还有对前景的担忧——水库加了守卫,这意味着取水会变得非常困难,他们人手原本就不足,还不知道会因为这个死多少人。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饮用水已经不多了,最多支撑四五天。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没有一个连的兵力,再派人去取水也来不及了。 水,是生命之源。在沙漠中,缺水几乎是致命的。 大概不等警署派人来清剿,他们就要完蛋了。 谢里夫面色阴沉:“先把人抬回去,好好休养。”说着指了指卫淮:“把他押回地牢!不,押去费达那里吧。” sprinkle再坚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小声哽咽起来,康筠不着痕迹地挡在他面前,拦住了谢里夫的视线:“等等!” 谢里夫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 “咱们的饮水还够喝多久?” 谢里夫冷冷看着他:“这不是你该过问的问题!走!”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最多还能支撑三四天吧?”康筠却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这段时间再去取水肯定来不及,酋长打算怎么做?只供应亲信,放弃大部分人吗?” 他的话一出口,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已经呈半包围状围了上去。 谢里夫皱了皱眉,看来,是时候解决这些已经对他离心的人了。 他对亲卫们使了个眼色,亲卫们点点头,正要动手,就听到康筠静静道:“我看过从空气中取水的图纸,仓库里材料充足,只要酋长给我足够的权限, 四天之内,我就能把它做出来。” 第91章 空气取水器 中东地区石油资源丰富,水资源却非常匮乏。l国的灌溉和生活用水主要来源于流经国境的y河。 为了保证旱季的用水,十年前,l国在y河下游与q国交界处修了一条拦水坝,将河水大量引入水库。但是这样一来,流入下游q国的水量就大大减少。 自从l国建了这个水库,q国与l国因为水源问题冲突不断,所以l国常年派兵驻守水库。今年春天,q国大旱,y河下游的几条支流几乎断流,q国扬言如果l国不开闸放水,就派遣军队炸毁水坝。水库突然增加了一个连的兵力,大概就与这件事有关。一旦q国真的出兵炸水库,冲突升级,l国必然会增派更多的兵力驻守水库。 谢里夫知道,即便他再派人过去取水,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而y河堤岸陡峭,水位又低,两岸还架设了铁网防止私人用水,除了水库,附近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取水点。 也就是说,就算他杀掉一部分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外有警署虎视眈眈,内有饮用水告罄的危机,在这样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下,除了放弃据点和大量物资带队撤离,谢里夫再想不到其他任何办法。 而这,是他最不愿走的一步棋。 所以听到康筠的话,谢里夫不由停下脚步:“当真?” 其他人的目光也刷地聚集在康筠脸上,一双双眼睛里全是绝处逢生的期待和渴望。 “当然,”康筠笑了笑,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不可能拿来开玩笑。” “太好了!”谢里夫一脸慈祥地笑着说,“阿明,带angelia去仓库!”他又点了三个亲卫:“你们几个,一起过去,随时听angelia的调……” “不忙,”康筠笑眯眯地打断了谢里夫的话,“酋长,做取水器不难,但我有两个条件。” “哦?说说看。” “第一,我要24小时和我老公在一起。” “……没问题!” “第二,”康筠伸手一指卫淮,“听说他身手不错,那天一个人打七八个都没吃亏。我要他做我的保镖,贴身保护我们的安全。” 谢里夫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 身边一个亲卫说:“酋长,这个人……” “闭嘴!”谢里夫低喝道,“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家伙。”说完十分和 蔼地看着angelia:“还有什么要求吗?一起提出来吧。” “没了。” “那么……好好干,四天后的这个时候,我等你的好消息,但如果到时候取不出水来,”谢里夫说到这儿,脸色蓦然一沉,目光从刚才胆敢反抗的人脸上一一划过,“他们,就要为你今天的鲁莽陪葬!” 谢里夫说完指挥亲卫,抬着萨列赫意走了,sprinkle松了口气,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康筠笑了笑,“其实我也有事相求。” “什么?” “你有手机吗?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好,”sprinkle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但是……我怎么给你?现在……”她看了眼周围,示意可能不太方便。 “埋在西北方向左数第七棵椰枣树下吧,歪脖子那一棵,”康筠小声飞快地说,“装摔倒,小心别被人看出端倪,注意避过摄像头。卫淮的事你放心,谢里夫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天大的事他也会想办法再拖四天的。” “嗯,我知道了。” sprinkle小声应了,收拾好医药箱,没敢看卫淮一眼,就提着医药箱离开了。海娜非要留下来看帮忙,阿法芙劝了好久,才把她劝回去。 康筠轻轻叹了口气,拉着顾珞琛的手,跟着阿明回古堡取材料。 谢里夫走之前那句话是为了威胁康筠,却无形中将那一群人都和康筠与顾珞琛绑在了一条船上,因此纷纷主动要求帮忙。 但是他只想和他的大魔王单独呆着啊。 可那群人相当热情,搬东西又的确需要人,康筠没办法拒绝,因此,回古堡的一路上都浩浩荡荡跟着二十几个人,看这情形,别说抽空取sprinkle埋在那儿的手机了,就连和顾珞琛悄悄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康筠十分无奈,只好搂着顾珞琛的胳膊撒娇:“老公,我腿好酸啊。抱抱!” “……”顾珞琛头一次见康筠这么黏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蹲下身,像抱小孩儿一样抱着他的小娘炮,头贴着头,耳鬓厮磨,“有话对我说?” 旁边一群汉子善意地哄笑起来。 “嗯,”康筠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搂着顾珞琛的脖子,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待会儿我在仓库多拖他们一会儿,你想办法先拿着器材溜出来。sprinkle把手机埋在西北方向左数第七棵椰枣树下 。” “ok,”顾珞琛亲了亲他的脸,低声问,“你真的会做空气取水器?” “不会啊,唬人的,”康筠笑着吐了吐舌头,“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反正用不了几天,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顾珞琛:“……” 他虽然在理工科方面的天赋称得上旁逸斜出,但毕竟没喝过几天墨水,来之前临时抱佛脚,能用“锅”和调制解调器强行获取卫星信号联网已经算得上超常发挥,至于这个什么空气取水器,他只在一本物理学方面的书上看到过图纸和基本操作,囫囵吞枣,折腾得像模像样不难,要想取出水来……除非瞎猫碰到死耗子。 康筠找阿明要了纸笔,画了一堆需要零件的大致图样,包括半导体制冷仪、太阳能电池板、控制器、逆变器、蓄电池组等等,让他们从堆积如山的废旧器材中翻找。他自己则翻捡出一个装有工具的器材箱,示意顾珞琛先搬出去。 半个小时后,配件终于基本找全,康筠让他们先把东西搬去椰枣树林外的空地里,然后问阿明:“之前用过的那个风力发电机呢?” “在楼上的杂物间,”阿明一边锁门一边问,“需要那个?” “嗯,”康筠说,“需要一个大的风力螺旋桨,越大越好,有没有比上次那个更大一点儿的?” “有。” 阿明带着他上到地下一层,打开一个石室的门,里面的空间和大厅差不多大,倒放着三台废旧的风力发电机组,其中一台的扇叶长度接近十米。 “就是它了,找人搬上去吧。” 阿明:“……” 刚才跟来的二十几个人一大半都搬着东西走了,阿明只好让谢里夫指派的亲卫们一起帮忙,十几个人抬着沉重的风力发电机组艰难上到地面,塔架长度近三十米,拆下来的风力螺旋桨叶片死沉死沉,十几个人中途歇了好几次,才将这个中型风力发电机组抬到椰枣林外,个个汗流浃背,瘫倒在地上。 “辛苦啦,”康筠围着发电机组转了一圈,对主动帮忙的那拨人说,“等会儿你们先去埋地雷吧,这里交给他们就行。”说完点了点跟着他的几个亲卫:“你们,先帮我把螺旋桨组装起来吧。” 累得瘫倒在地上的亲卫们:“……” “酋长让你们来听我调配,”康筠淡淡道,“怎么,我还指挥不动你们了?不然我现在就去推了这差事,你们不配合,四天之内,取水器肯定 做不出来。” “……” 亲卫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抬起沉重的风力螺旋桨扇叶,根据康筠的要求组装。他们哪里干过这种活儿,不是这里装得不对,就是那里装得不对。半小时后,一颗螺丝松脱,刚刚装上去的扇叶轰然坠地,砸得一个亲卫吐了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你们怎么连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康筠皱着眉头过去看了一眼,看到地上的血,“啊”地大叫一声,“吐血了!肯定是伤到内脏了!快点儿,抬回去让费达看看!晚了就来不及了!” 另外两个亲卫也被他指使得晕头转向,闻言大惊失色,看到同伴只吐血,说不出话来,赶紧抬着人走了。 康筠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恐怕……他们一小半为了同伴性命,一多半其实是怕他让他们继续组装风力螺旋桨,也被砸得吐血,平白无故送了性命吧。呵呵。 顾珞琛坐在离他不远的椰枣树下,一面飞快拆装地雷,指挥其他人埋在四周沙地里,一面看着他的小娘炮作妖。看到两个亲卫抬着同伴走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有他的。 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康筠一屁股坐在顾珞琛旁边的沙地上,拉过他的衣襟擦了擦汗,顺手接过过他刚修好的地雷,滚皮球一样沿着沙坡滚进下面的沙槽里,然后拉着顾珞琛并排躺在椰枣树下。 头顶是椰枣树巨大的羽毛状树冠,中心的位置,一穗穗青黄色的椰枣果实沉甸甸地垂挂下来。风吹过,卷起细细的沙尘,落在他们脸上。 康筠轻声道:“手机拿到了吗?” “拿到了。” 顾珞琛衣袖底下递过手机,康筠翻身趴在他身上:“抱紧我。” “嗯。” 康筠打开手机,啪啪啪敲了一串代码,强行侵入gps卫星网络,片刻后网络连通。他轻吁了口气,万幸,虽然谢里夫收走了联络工具和路由器,但是卫星天线和modem并没有拆掉:“怎么汇报?” “照实说吧,”顾珞琛吁了一口气,“我们只有四天时间了,不出意外的话会维持原计划。看我哥怎么回复吧。” “嗯。” 康筠严严实实地被顾珞琛捂在怀里,飞快打字,简单说明了情况,将邮件发了出去。这次他等了足足十分钟,都没等到回复。埋地雷的因为没有新的地雷可埋,纷纷擦着汗往椰枣树 底下走来,康筠只好先退出网络,关了手机,将手机塞回给顾珞琛:“中午再说吧。” 顾珞琛将手机贴身藏好,抱着康筠站起来,招呼大家:“都回去吃饭吧。下午继续。” 大伙儿纷纷答应,瘫在地上喘气,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地爬起来,向古堡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一架中型直升机从远处飞来,螺旋桨飞快转动,强烈的气流扬起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康筠眯起眼睛,看着直升机飞过他们头顶,降落在古堡正门口的空地上。 来了吗? 第92章 绝境 那一瞬间,康筠几乎以为顾珩的特种支队真的来了。不过片刻后他就知道,不是。 这种重型直升机固然可以突破地雷网,直接降落在古堡门前的空地上,但是至多能运载十几二十个人。即便是全副武装的特种兵,想要靠区区二十个人对付一支二百多人的反政府武装,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 卫淮从后面走上来,看着远方的直升机上跳下几个人,低声道:“是来取我器官的吧。” 自从sprinkle离开,卫淮一直没开过口,只是跟在人群里帮他们搬材料、埋地雷,沉默得像个影子。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搭话。 “应该是的,”康筠从顾珞琛身上下来,举目眺望远方,轻声道,“不过没关系。在取水器做完之前,谢里夫会想办法拖延的。” “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康筠苦笑道,“联系从今天早上就断了。” “是因为救我吧,”卫淮已经听人说了今天早上古堡发生的事情,低声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还?大魔王竟然背着他和卫淮“暗通款曲”? 康筠眯了眯眼睛,顾珞琛笑着拉了拉他的手,对卫淮说:“暂时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看看情况再说吧。” 康筠悄声道:“你让他做什么了?” “没什么,”顾珞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事情。” 这种明显有事瞒着他,不告诉他的感觉让康筠非常不爽。他瞪了顾珞琛一眼,心中一动,蓦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收到顾珩反常的平静回复之后,顾珞琛也是这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什么大事”。 一定是有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只是顾珞琛自己也不能确定,所以不想说出来,让他一起跟着担心。 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们的处境比现在更糟糕呢? 康筠一面想一面看着远处,古堡中走出以费达为首的一队人,将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几个人接了进去。康筠盯着其中一个人的背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顾珞琛搂着他的腰,紧张地看着他,“哪儿不舒服吗?” “没什么,”康筠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促狭地笑了笑,“小事情。” 顾珞琛:“……” 小娘炮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刚才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某个熟人。在上次当地警方跟踪跟丢了之后,他们就推测南亚器官走私真正的幕后大boss是某个在黑道上混迹多年的人物……难道,是康筠的某个“前男友”? 两个人互相对对方的隐瞒十分不爽,因此一顿午饭吃得很沉默。吃完饭,他们回卧室“午休”,路过谢里夫起居室的时候,看到会客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谢里夫的声音:“鄙地贫瘠,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希望客人不要介意……” 门外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亲卫,虎视眈眈地看着从走廊里经过的人,因此康筠和顾珞琛没敢停留,拐过墙角的时候,康筠“不小心”蹭到墙,飞快地把上午从仓库捡到的一个微型无线窃听器塞进了石缝里。 “好累,”康筠一进屋就扑倒在床上,“心好累。” “来,老公抱抱,”顾珞琛怕他压到肚子,将他翻了个面儿,抱在怀里,“抱抱就不累了。” “手机拿来,”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康筠说,“看看你哥回邮件了没。” “唔。” 顾珞琛借着衣服的遮掩,把手机递给康筠。 康筠飞快地连接gps卫星网络,打开虚拟邮箱,皱了皱眉:“没有。” “嗯。” “嗯你个头!”康筠皱了皱眉,虽然没有顾珩的回复,虚拟邮箱里却有一封来自blithe的新邮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确定,”顾珞琛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是能猜到一点儿。我哥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以前在西点的时候,只要出一点儿错,他分分钟骂得你狗血淋头。但是如果哪天你犯了错,他和风细雨,笑着和你说话,那就说明……你完蛋了。” “这么说,”康筠抽了抽嘴角,“他是为了惩罚我们的自作主张?” “不,”顾珞琛却摇了摇头,“我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会选择秋后算账。也许……是他们那边出了什么情况,又不方便和我们直说。也许他只是太忙了,待会儿就回复了。别瞎想,嗯?” “嗯。” 康筠心里清楚,眼下形势还不明朗,顾珞琛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太担心,但实际情况……可能已经糟糕到了可怕的地步。他的手指在邮件上停了两秒,点开,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他一眼扫过,心直往 下沉。 顾珞琛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等一下。” 康筠接着身体的遮掩,在手机上轻而快地输入一串代码,重新用木马侵入他之前在监控系统里留下的漏洞:“抱着我,闭上眼。睡觉。ok。” 他飞快地截了一张图,将监控系统用图片替换了,然后从床上翻身坐起,将手机递到顾珞琛面前:“出事了。” 顾珞琛接过来扫了一眼,脸色也变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像顾家这种势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外表看起来铁板一块,内里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顾珞琛兄弟三人,除了二哥顾珩,上头还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叫顾瑾瑜,是他父亲和别的女人的私生子。 顾珞琛的父亲顾经纬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儿,但是顾老太爷极力反对,逼着他娶了他母亲钟梓月——顾珞琛的外公钟建国年轻时在南亚做药材生意,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家财万贯,在顾老太爷看来,这才是所谓“门当户对”的亲事。 像无数家族联姻的悲剧一样,顾珞琛的父亲和母亲感情相当淡漠,结婚很多年都无所出。虽然顾瑾瑜已经一天天长大,但老太爷十分固执,宁肯从旁支里过继一个男孩儿,也不肯把顾瑾瑜接进顾家。那个过继过来的孩子,就是顾珩。 顾珩被抱过来的第五年,母亲有了他。但是刚生下他不久,顾老太爷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老太爷一死,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把顾瑾瑜接回了顾家。母亲怕他在家族争端中受伤害,所以一岁那年就把他送到外公那里,直到快成年,才被父亲接回顾家。 作为顾家唯一的嫡子,这些年他一直被顾瑾瑜隐隐地排挤在顾家的权力核心之外。虽然顾珞琛对顾家的家主之位并不感兴趣,但很显然,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并不这么想,所以这几年没少找他的不痛快。 blithe传来的消息是——五天前,顾珞琛的父亲突然出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整个顾家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被顾瑾瑜控制了。顾家内部支持顾珞琛的一派全部被顾瑾瑜软禁,包括他的母亲钟梓月。 至于顾珩……他虽然从小就被顾经纬安排着走军政这条路,成为顾家安插在系统中的一颗棋子,但这些年他已经培植出自己的一批人手,不大可能轻易被顾瑾瑜控制,但是……如果顾瑾瑜用母亲的安危威胁他,逼着他借刀杀人,除掉他这个唯一的嫡子呢? 当然,顾珩也许只是因为暂时比较忙,所以才没回复他们的邮件。但是,万一,万一……顾珩确实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暗示他们呢?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就意味着……他们所等待的救援,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 而谢里夫已经对他们起了杀心,不管取水器能否成功做出来,四天后,他、康筠,还有卫淮,都难逃一死。 必须重新规划一切了。 顾珞琛和康筠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所畏惧的坚定。不管情况怎样糟糕,人活着,就总能想出办法来。 “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就在这一瞬间,康筠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眼神很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气场,“我可以想办法做一个空气取水器的雏形——能收集到水,但是量很小,让谢里夫看到希望,大概能再多争取两到三天的时间。”他停了两秒,继续说道:“地下二层仓库里有武器——手枪、机关枪、狙击枪,各种型号的子弹、手雷,还有足够将整座古堡夷为平地的tnt炸药,六个亲卫24小时轮班值守,拿到这些武器不难,难的是……我们没有人。” “今天早上救下来的二十四个人,想要策反应该不难,”顾珞琛也收起了平素的漫不经心,“萨列赫意和他的手下,还有射击队的一部分人,也有争取过来的可能。像这种因为利益集合起来的群体,向心力不强,但是,除非谢里夫做出放弃他们的决定,他们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选择反抗。” “那就给谢里夫制造一点儿不得不放弃他们的理由,或者,让他们以为谢里夫放弃他们了也可以,”康筠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你可能看不上我的做事方法。我习惯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让他们窝里反。巴塞尔大概很早就想取谢里夫而代之了,只可惜有贼心没贼胆,这个时候只需要添一把火……就能烧起来。只是这么做大概会害得你再次违反纪律了,顾长官。” “我从来没有看不上你的做事方法,”顾珞琛伸手过去,抱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与那个没事喜欢作妖的妖孽、可爱的小娘炮相比,眼前这个强势、冷静,对他来讲有点儿陌生的康筠,却更让他心疼,“我们之所以强调纪律,是担心少数人经受不住诱惑和考验,变得和那些冷血残暴的犯罪分子一样。但是你不一样……” 顾珞琛有点儿说不下去了,但他相信康筠已经明白—— 这些年,他从无数罪恶、血腥的边缘踩过,也曾拥有过无数人奢求的 权势和财富,但凡心志稍不坚定,肯定就一脚踏空、万劫不复了。 但是康筠没有。 “我不一样?”康筠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双眸子波光流转、蔚然生光,“对啊,我是你爱人,当然不一样。你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包庇你夫人么,顾长官?” 第93章 点火 这些计划说起来简单,但实行起来有太多太多的困难。首先就是人手不足,他们加上卫淮和sprinkle也不过才四个人,而且谢里夫已经对他们产生了怀疑,那几个亲卫几乎从早到晚跟在康筠和顾珞琛屁股后面。其次,时间太紧迫,就算有万全之策,也来不及从容布置。 更何况在这种步步杀机的匪巢中,压根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每走一步都像是一场以命相搏的豪赌。 当天晚上熄灯之后,康筠照样替换了监控视频,顾珞琛、康筠、卫淮和sprinkle四个人在他们房间开了个小会,决定了行动步骤和具体分工。 “大家小心,正义必胜!” 散会之前,康筠伸出右手,顾珞琛、卫淮和sprinkle依此把手覆了上去,四只手叠在一起:“正义必胜!” 四天后,装有巨大风力螺旋桨和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半导体制冷仪和冷凝箱的高达三十米的塔架被二十多个人合力抬起,埋在提前挖好的深达十米的沙坑里。高空的狂风吹得巨大的扇叶嗡嗡转动起来,切割磁感线,半导体制冷仪开始制冷。空气通过螺旋桨中心的开口,进入冷凝箱,低温让空气中微量的水蒸气开始凝结,顺着冷凝箱底部的导流管,流进地面一人高的水桶里。 所有人嘴唇干裂,围在取水器四周,当第一滴水滴入水桶中的时候,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康筠只觉得脚下一轻,就被一群人举了起来。 “我们有水喝了!” “再也不用冒险去水库取水了!” “万岁!” …… 顾珞琛被他们突然的举动吓得半死,冲过去抢他的小娘炮:“放手!你们都放手!我老婆还怀着身孕!” 现场静默了一瞬,一群汉子讪讪地把康筠放下来,被顾珞琛一把捞进怀里,再也不敢放手,生怕哪个神经病再发疯。 谢里夫默默看着这一幕,对阿明使了个眼色,隐隐做了个向下劈的手势:“今晚。” 阿明点点头,正要退下去做安排,站在不远处的海娜突然冲过来,拦住了阿明的去路,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谢里夫:“酋长是想杀掉angelia他们吗?他们可是刚刚为你做出取水器的功臣!” 海娜一句话出口,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转向谢里夫。 “没有的事,”谢里夫没想到海娜会突然捣乱,皱了皱眉,“你胡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海娜说,“您对阿明做了这个手势。”海娜当着所有人的面比了个杀人的手势,咄咄逼人地看着谢里夫:“四天前charles当众冒犯了您,您当时就想杀他们了吧?只是因为angelia会做空气取水器,您才暂时留了他们一命,现在空气取水器做出来了,他们没用了。阿明,酋长是不是让你安排人手,今晚杀掉他们?” 阿明没想到海娜会突然转向他,他本来就不是特别机敏的人,一时间愣住了。 如果说,刚才大部分人还对海娜的说法将信将疑,但是看到阿明的反应,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一双双悲哀、失望的眼睛注视着谢里夫。 这是真正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像angelia这种为了谢里夫做出偌大贡献的人,尚且是这样的结局,他们这些跟着谢里夫的小喽啰就更微不足道了。恐怕只要需要,谢里夫随时会放弃他们,拿他们当堵枪眼的炮灰。 “闭嘴!”谢里夫阴沉着脸,呵斥阿法芙,“不是让你看好她吗?怎么又让她出来胡说八道?”说着尽量放缓脸色,对大家说:“海娜前几天受了刺激,精神一直不怎么正常,这几天天天疑心我要杀人。angelia和charles是大功臣,日后用得到他们的地方还多着呢,我怎么会自毁长城呢?” 谢里夫的确是个人物,善揣人心,寥寥几句话,就将情势完全扭转过来。 海娜那天的崩溃痛哭他们都看到了,因为受刺激而瞎疑心是很正常的事。再说,charles和angelia一个精通武器装备,一个是理工天才,日后还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谢里夫的确没有对他们动手的理由。 因此谢里夫一句话出口,不少人就将将信将疑的目光投在了海娜身上。 “酋长,”海娜却突然扑过去,揪着他的袍角,哭着说,“以前突然失踪的阿拔斯叔叔、法希尔叔叔、伊萨叔叔,麦克尼哥哥、穆费德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是你杀的吧。求求你,求求你别再杀人了,别再杀人了啊!” 海娜提到的这些人全是前一天还好好儿的,之后就莫名其妙失踪或者“病死”的人,很多曾经和这些人关系亲厚的人,不禁将怀疑的目光再次投向谢里夫。 “疯女人!”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质问他,谢里夫目露寒光,一巴掌扇在海娜脸上, 将她打得歪在地,“阿明,派两个人送三夫人回去!阿法芙,看看你教出来的人!再让她出来胡说八道我唯你……” 谢里夫一句话没说完,海娜一口血吐在沙滩上。 康筠握着顾珞琛的手紧了紧,远远看着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甩开几个过来送她回去的亲卫,哭着跑走了。她跑得很快,眨眼就冲出椰枣树林,跌跌撞撞地跑上一个沙丘,一路上摔了好几次,最后一跤栽倒,滚下沙丘,看不见了。 谢里夫没发话,其他人也不敢跟过去查看,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热闹还没看够吗?”谢里夫沉着脸,“都没事儿做了么?” 这些年谢里夫积威甚重,他一发话,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康筠看到巴塞尔悄悄退后几步,确定谢里夫没有注意到他,转身就朝海娜刚才消失的沙丘跑去。 有海娜这么一闹,谢里夫应该暂时不会对他们动手了。因为一旦他们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应在海娜的话上了,恐怕顷刻之间就会离心。 “走吧,”顾珞琛牵着康筠的手,“继续玩儿球去。” “……” 他们刚走了没多远,就被谢里夫喊住了。谢里夫看着桶内的薄薄一层水:“像这样取水,一天能取多少?” “不清楚,大概小半桶吧,”康筠说,“时间太短,来不及做大的冷凝箱。” 谢里夫面色一沉,他不用仔细算,就知道这小半桶水根本就不够用。别说做饭时候的损耗了,光供这么多人饮用都够呛:“大的冷凝箱多久可以做出来?” 康筠“思忖了片刻”:“两三天吧。” “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谢里夫盯着他的眼睛,“别耍花样!” “好,”康筠笑眯眯地点点头,“我怎么敢在酋长面前耍花样呢?” 谢里夫带着亲卫走了,高大的风力取水器下面冷冷清清,只剩下他们两个,和站在他们身后的卫淮。 卫淮低声问:“时间定了吗?” “定了,”康筠回答,“后天傍晚。” “我今天找机会去试探下萨列赫意的口风?” 这是他们那天晚上商定的计划,卫淮对萨列赫意有救命之恩,由他负责争取萨列赫意的支持。 “先别,”康筠看着远方的沙丘,“等等海娜的消息吧。” 眼下这种情况,策反一部分人并不很 难,但是风险相当大。人心隔肚皮,万一有人借此向谢里夫邀功请赏,他们立刻就会完蛋。所以除非万不得已,还是留到最后紧要关头,逼他们不得不做出抉择。 如果海娜能成功说动巴塞尔谋反,到时候整个古堡必然大乱,人心浮动的时候,策反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挑拨巴塞尔反抗谢里夫并不难,难的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点火。那天晚上,他们就详细讨论过,像巴塞尔这种人,从小生活在谢里夫的威压之下,内心深处对他父亲充满畏惧,除非受到大的刺激,脑子一热失去理智,否则不可能说动手就动手。 而能让巴塞尔失去理智、奋不顾身的,大概只有海娜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巴塞尔还算不上什么英雄,男人这种生物,平常都可以很理智,可一旦精虫上脑,智商就会自动归零。 海娜现在知道了谢里夫的真面目,未必不愿意帮忙,可她毕竟是阿法芙从小养大的,几乎相当于她的半个女儿。而巴塞尔是阿法芙的亲生儿子,伤害阿法芙的事情,海娜大概是不会做的。 所以当时康筠只是姑且一试,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海娜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康筠有些惊讶,海娜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其中的缘故告诉了他。 原来,自从海娜撞破了谢里夫的真面目,阿法芙就把这些年所有的事情,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她,包括谢里夫这年做过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包括阿法芙自己的辛酸往事。 阿法芙当年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其中三个都莫名其妙夭折了,生第五个女儿的那天晚上,阿法芙浑身虚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没有睡着,半夜的时候,她听到谢里夫走进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谢里夫弯腰抱起摇篮中的女婴,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当时阿法芙虚弱得厉害,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里夫掐死了她刚生下来的女儿,换成了一个男婴。 这些年,阿法芙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一切,却无一日不在恨着谢里夫,后来她在一次动乱中捡到了海娜,一直拿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小心地保护着她不受伤害,但是海娜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最终,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孩儿,嫁给了谢里夫一个老头子。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需要瞒着海娜的了。海娜听了之后,抱着阿法芙哭了一夜,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决心要逃出这里,去看一看外面 的世界。她从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向往那个自由的、光明的世界,那个男女平等,女人也可以自由地读书和工作的世界。 所以康筠一开口,海娜立刻就答应下来。 康筠惊讶地发现,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已经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从绝望和悲痛的深渊中走出来,像春雨后生机勃勃的树苗一样飞速地成长起来。 取水器成功做出来的那天下午,顾珞琛继续坐在椰枣树下“玩球”,卫淮指挥着二十多个人汗流浃背地“埋球”——他当过兵,对于地雷埋的位置和深浅都比其他人精通,康筠则忙着指挥几个人焊接不锈钢片,制作更大的冷凝箱。 就在康筠检查完他们刚悍好的一个边角,确定没有裂缝,直起腰来用衣袖擦汗的时候,看到远处巴塞尔和海娜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海娜背着手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第94章 大结局 战斗打响是在两天后一个东方尚未露出鱼肚白的凌晨。 巴塞尔大概是害怕有人给谢里夫半路透了消息,因此迅雷不及掩耳地发动了总攻,趁着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谢里夫所在的房间——但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背后瞬间灯光大亮,谢里夫带着一队人马,将巴塞尔和他的亲信们包围了。 高瓦数的手电晃得巴塞尔他们睁不开眼睛,很多人还在愣怔当中,就被人用机枪指着,再也不敢动弹。 谢里夫站在阴影里,看着巴塞尔:“你还是动手了。” “对,我动手了,”虽然一开局就一败涂地让巴塞尔无比绝望,但这些年被谢里夫压制的怒火却从胸腔中喷涌而出,“这些年,你说一不二,我名义上统领着你的亲卫队,但是真的听我的人有几个?就连我喜欢的女人,你也要抢走!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既然不能成功,那就……同归于尽吧。” 说着,他不顾枪口指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手雷,朝谢里夫丢了过去。 手雷在人群中爆炸,嘭地一声,火光大亮,弹片四处飞溅,一时间枪声大作,不少人被炸弹炸到或者被流弹击中,发出惨叫。 谢里夫狂吼:“退后,隐蔽!” 同一时间。 卫淮和被策反的萨列赫意带着他仅剩的一小队亲信,悄无声息地摸到地下二层,解决了刚刚被楼上的爆炸声惊醒的守卫,搬出了无数枪支、子弹和手雷,萨列赫意带人搬着武器上去,卫淮则捡出几颗定时炸弹,设好时间,潜入旁边的石油仓库,将□□安置好,然后用刀扎透盛放石油的大桶,带着呛鼻味道的石油汩汩流出,很快在地面上汇成溪流。 与此同时,顾珞琛带着加齐和几个争取过来的射击队员,解决了地下三层楼梯口的守卫,依此打开石门上的锁,把里面关押的人和萨列赫意的狗们一起带了出来。 康筠则带着当时被顾珞琛救下的二十几个人,还有阿法芙、海娜和sprinkle,在古堡门口望风。 不多会儿顾珞琛带着人和狗们上来,萨列赫意紧随其后,带人搬着武器箱上到地面,打开武器箱,分发武器。康筠过去捡了两把手枪,填上子弹,试了试手感。顾珞琛握着他的手:“行吗?” “没事,”康筠拉过他的手,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在熹微的晨光里微笑,“感觉到了吗?他在说,蠢爹爹 们,加油哇!” 宝宝已经四个月了,前几天康筠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有点儿不习惯,却又觉得很温暖很幸福。这种即将为人父的感觉,给他一种无形的力量,今天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他还要和大魔王度过很多个朝朝暮暮,还要亲眼看着宝宝出生,一点一点长大成人。 顾珞琛虽然根本感觉不到他说的胎动,但嘴角依然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这时候,古堡内的枪声突然停了,卫淮从黑暗的门洞里跑出来。 “搞定了?” 卫淮点点头:“嗯。” “好,”顾珞琛开口道,“走吧!快!” 巴塞尔原本就不是谢里夫的对手,仓促发难,准备不充分,很可能马上就会被谢里夫收拾了。他们没时间再耽搁了。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枪声停止,巨大的椰枣树叶在天空中舒展开来,火红色的沙丘在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一点点显露行迹,黎明时分的沙漠,宁谧又壮观。 古堡里所有人都被枪声惊醒,出来查看,有人被流弹击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他人连忙躲在石墙背后。不多会儿,谢里夫的亲卫们解决了巴塞尔手下的人,将受伤的巴塞尔关押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负责守卫粮食仓库的亲卫满身鲜血,跌跌撞撞地跑上来:“酋、酋长,不好了!有人造反,抢了不少枪支武器跑了!” 谢里夫沉着脸:“阿明,带一队人下去看看。把武器搬上来,分给大家!”说着对亲卫们一挥手:“你们,跟我出去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地底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响,整个古堡地动山摇,墙上的土石哗啦啦地往下落。 谢里夫脸色蓦然一变:“快!快出去!” 就在所有人都撤出古堡的那一瞬间,地底传来接连几声“嘭嘭嘭”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古堡瞬间崩塌,火焰腾空而起,映红了黎明时分的天空。 谢里夫目眦欲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大吼,猛地一挥手:“给我杀!杀一个人,奖励一万第纳尔!” 在这群亡命徒面前,物质利益永远是最诱人的,不少人被谢里夫鼓起士气,朝着顾珞琛他们追去。 顾珞琛他们四十来个人带着一群刚从地下三层救出来的老弱病残,那些人常年不见阳光,身体虚弱,根本跑不快,才跑到椰枣树林边缘,就被谢里夫带人追到射击范围内。他们一面追一面 开枪,一时间“砰砰砰”,枪声大作,几个人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 顾珞琛喊道:“隐蔽,还击!” 大家纷纷寻找掩体,在粗大的椰枣树干后躲起来,顾珞琛丢出一颗手雷,卫淮举起狙击枪,准确地击在手雷上,带着它飞进远处的人群里,“砰”地一声爆炸,不少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其他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前,追击的脚步骤然一缓。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大型直升机螺旋桨飞快转动,从远处飞来,起落架展开,落在不远处一块稍微平摊的沙地上。 顾珞琛回头看了一眼:“康筠,你先带他们上飞机,我们掩护。” “不,录音在我这里,”康筠躲在离他不远的一棵粗大的椰枣树后,“卫淮,你带sprinkle和他们先走!我们掩护!快!” 顾珞琛无奈一挥手,所有拿着武器的男人们开始射击,为撤离的人们打掩护。 卫淮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啰嗦,对sprinkle说:“你带他们先走,我断后!” sprinkle点点头,朝老弱病残们一挥手,搀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当先向直升机跑去,卫淮在最后,端着狙击枪点射。 椰枣树林里,四十几个男人全部趴在椰枣树后为他们掩护,会用枪的大部分拿着狙击枪点射,不会的拿着冲锋枪或者重机枪疯狂扫射。手枪的射击距离有限,康筠打了几枪打不到人,对萨列赫意喊:“手雷给我几个!” 萨列赫意抱着一把重机枪一面扫射,一面丢过来一包手雷。 康筠拿出一个,拉掉引线:“顾珞琛!” 顾珞琛默契地瞄准空中的手雷,射击,“砰”地一声,手雷在空中翻了个身,炮弹一样跃出一段距离,准确地落进人群里,“嘭”地一声爆炸。 密集的子弹和手雷,压得谢里夫他们趴倒在沙窝里,抬不起头来,为其他人的撤离争取了时间。十几分钟后,大部分人登上直升机,就在这个时候,萨列赫意手中的机枪一哑:“艹,没子弹了!” 没多久,另外几挺机枪和冲锋枪也相继哑了。 “没子弹的先撤!萨列赫意,你带他们先撤!” 眼见没有机枪的压制,谢里夫那边已经有人开始还击,不时有人受伤,顾珞琛对康筠喊:“三个!” 就在他的话落音的那一瞬间,康筠接连抛出三颗手雷,顾珞琛砰砰砰三枪连击,三颗手雷从三个 方向落入人群里,轰然炸裂,谢里夫手下的几挺机枪一起哑了。 但是带出来的一箱手雷也已经告罄,其他人手中的子弹也不多了,没办法再进行火力压制。谢里夫一挥手,亲卫们和其他人一起冲了上来,眨眼就到了五十米之内。 “上!”谢里夫喊道,“杀一个一万第纳尔!炸了直升机一百万!” 康筠从怀里摸到扩音器,打开,对着人群喊道:“你们以为谢里夫会真的给你们钱吗?一群傻瓜!” 这是一个小型的扩音喇叭,被康筠改装过,声音凝成一线,传得非常远,一时间把枪声都盖住了。谢里夫手下的人齐齐一愣,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唱哪出。 康筠摁下播放键,扩音器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我从南亚那边得到的消息,国际维和组织盯上你们了,恐怕不日就会发动最后攻击。酋长还不把‘供体’卖给我,拿了钱赶紧准备撤退?” “我已经让他们在古堡四周埋地雷,安排防御,”谢里夫的声音说,“情况没那么糟糕。你那边病人的病情不是还没稳定吗?再等几天吧。” “万一呢?万一他们这回来真的,你手下这么多人,到时候想撤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谢里夫笑着说,“那群酒囊饭袋,我带着他们走也是拖累。到时候让他们填枪眼,我带着精锐走就是了。” 录音眨眼放完,谢里夫周围一片哗然,不少人将枪口对准了谢里夫和他们的亲卫们,没有武器的也警惕地看着他们,悄然后退。 康筠按下复读键,扩音器里反复播放着谢里夫的最后一句话—— 那群酒囊饭袋……带着他们走也是拖累……拖累…… 到时候让他们填枪眼……填枪眼……填枪眼…… …… 谢里夫的熟悉的声音在他们手下“那群酒囊饭袋”耳朵里反复回荡,不知道谁坚持不住先开了枪,瞬间打成一团。但大部分人还是在全副武装的亲卫面前,选择了后退,不少人被流弹击中,其他人躲在椰枣树背后,沉默而愤怒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背后不远处,直升机腾空而起,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气流,朝远处飞去。一架中型直升机从朝阳即将升起的东方飞来,悬停在不远处的地雷阵外,放下绳梯。 顾珞琛和康筠对视了一眼,发出命令:“撤退!” 谢里夫的亲卫们解决了反抗的几个人,零星开始射击。 加齐带着殿后的二十几个青壮年边跑边还击,康筠将扩音器丢到远处,伸手握住顾珞琛伸过来的手,弯着腰穿过枪林弹雨,朝直升机的方向跑去。 不时有人被击中手臂和大腿,其他人搀扶着受伤的人,继续向前跑,s型穿过地雷阵,跑到直升机下面,依次攀着绳梯爬上直升机。 跑出地雷阵的瞬间,一颗子弹飞来,顾珞琛猛地拉了康筠一把,弹片擦过顾珞琛的手臂,瞬间涌出鲜血。 康筠心里抽了一下:“疼吗?” “没事。” 顾珞琛亲了亲他的额头,抱起康筠,将他举上绳梯,狂风卷起他们的衣襟和头发,猎猎作响。 就在这个时候,谢里夫的亲卫们追到地雷阵,不少人踏中了地雷,被炸得血肉横飞,连连惨叫——早在六天前,顾珞琛和卫淮就指挥着其他人埋设出了s型的相对安全的路线,所以他们才能安然穿过地雷阵。 但是谢里夫的人不知道。 他逼着顾珞琛和那二十多个人为他埋设的安全屏障,反倒变成了给他们自己准备的盛大的葬礼。 谢里夫停在地雷阵边缘,目眦欲裂,眼白上布满红血丝,一挥手:“停下!射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砰砰砰几声枪响,一个挂在绳梯上的人被击中要害,栽在沙地上。 顾珞琛满头冷汗,举枪还击。 这时候,“砰砰”两下,绳梯上扔下两挺轻型机枪,一个穿着沙漠迷彩,带着墨镜的人从绳梯上跳下来,操起其中一把,扇形扫射。 顾珞琛丢下狙击枪,也扛起另外一把机枪,配合着那人进行火力压制。 五分钟后,所有活着的人都爬上直升机,顾珞琛松了口气,对那人道:“你先上!” “不,你先上,”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冷得怕人的眼睛,他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唯有这一双眼睛,如同利刃一般冰冷锐利,“他还在等你。” 竟然是只有过几面之缘的蒋舜华! 顾珞琛愣了一下,手中的机枪就被蒋舜华抢了过去,他一手一挺轻型机枪,开始射击:“快!” 关键时刻容不得片刻迟疑,顾珞琛攀着绳梯飞快地蹿上直升机。刚才蒋舜华丢出去的是唯二的两挺轻型机枪,康筠丢了把狙击枪过去,顾珞琛和卫淮一人一边,瞄准谢里夫,射击。 机枪子弹告罄,蒋舜华丢下 机枪,谢里夫那边抽空还击,子弹“砰砰砰”击在机舱外的铁皮上,康筠趴在机舱底部,对蒋舜华伸出一只手:“快!上来!” 蒋舜华冒着枪林弹雨,三两下蹿上绳梯,拉住了康筠伸出来的手,借力一跃。 同一瞬间,卫淮的狙击枪“砰”地一声,击爆了谢里夫的头。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蒋舜华的后背,他踉跄了两步,摔倒在机舱地板上。机舱门“嘭”地一声在他身后关闭,悬停在空中的直升机不断拉升,转了个弯,朝远处飞去。 康筠皱了皱眉,过去检查蒋舜华的伤势。 那一枪击中了蒋舜华心脏大动脉,不过片刻,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沙漠迷彩上衣。这种伤势,必须立刻动手术,才能止住血,可唯一的外科医生sprinkle在另外一架直升机上,已经飞远了。 “把医药箱拿过来!”康筠吼道,“止血钳!纱布!绷带!都拿过来!” “没用的,”蒋舜华却拉住了他的手,他因为失血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笑,“杨安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我之前害了不少人,就算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也逃不过一辈子良心的谴责。还不如……现在就过去陪他。他一个人在那边孤零零的,解决了这边的事情,我也该过去陪他了。”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却变得很温柔:“那天我问他还有什么心愿,他说他想去看看极光,我就带着他去了。那时候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但是那天晚上,漫天极光亮起来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地清醒过来。我们说了很多话,他是笑着死在我怀里的。他说他很喜欢那个地方。”蒋舜华咳了两声,脸色苍白如纸,两颊却浮上了浅浅的红晕,他笑着说:“evan,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康筠满眼泪水:“你说。” “杨安的骨灰,我存在冰岛的一处殡仪馆,地址在我手机里,”蒋舜华喘了两口气,“你把我的骨灰也带过去,和他的混在一起,撒在北冰洋上。我想抱着他看极光,一直看到天荒地老……” “好。我答应你。” 顾珩一直没追查到的南亚地区器官走私线的幕后boss,就是蒋舜华。当时,杨安全身的器官都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蒋舜华一直想为他找到合适的配型,所以才铤而走险,开始走私器官。和卫淮配上六个点的人,就是杨安,但配型成功之后,杨安的病情突然恶化。 杨安是那种特别明白的人,他一直担心蒋舜华在 他死后会脱轨,却没有想到他会为了他铤而走险。他和蒋舜华心平气和地谈了一个晚上,劝得蒋舜华回心转意。那天,蒋舜华来古堡不是为了取器官,而是为了救走卫淮。 康筠当时就从背影认出了蒋舜华,但是还不敢确定,之后他在谢里夫居所外面贴的那枚窃听器听到的声音,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当时他十分震惊,当天晚上就和蒋舜华偷偷联系上了,得知了全部的原委。康筠唏嘘不已,但形势紧迫,他几句话和蒋舜华说明白了现状,拜托他帮忙搞两架直升机,以及帮忙激得谢里夫说出放弃手下的话,偷偷录了音——作为顾珞琛之前隐瞒他的报复,康筠只说录音是从窃听器里截取出来的。 那几十个人之所以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们走,这份录音功不可没。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成功逃离的这一天,蒋舜华竟然会遭遇不测。 得到康筠的保证之后,蒋舜华笑了起来,将顾珞琛和康筠的手叠在一起:“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蒋舜华吐出最后一口气的那一瞬间,七八架直升机从远处飞向古堡,打头的直升机里,顾珩眼中含着泪,反复播放着十个小时前,顾珞琛和康筠通过牙齿里的gps通讯仪传过来的“最后遗言”。 与此同时,灿烂朝阳跳出地平线,万丈光芒瞬间照亮了茫茫沙漠。 康筠透过舷窗回头望去,直升机已经将身后的古堡和冲天大火远远丢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那些黑暗、血腥、危险……他前半生中经历过的全部悲哀惨痛,都随着这一场大火消弭殆尽,即将永远埋葬在记忆深处。而前方,是广袤无垠的湛蓝天空,和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