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生史诗记录大钱途》 大钱途小说相关信息 【《大钱途》故事内容】 本小说讲述当今年轻人不同“钱途”的故事。 围绕工作、爱情、家庭和婚姻来写他们的酸甜苦辣。重点写他们所面临的困惑、痛苦和坎坷。主要人物为五个个性十足的女孩。她们存在于我们生活周围。五个美女,五种不同“钱途”命运。 一群朝气蓬勃的女研究生,她们因缘分相聚在一起,又因每个人名字中都带一个“子”音,而将寝室命名为“子轩居”。五个人虽个性相异,但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自信,一样的充满活力,而成为了好姐妹。她们憧憬着纯真的爱情、安定的事业,有的不乏梦想着成名,梦想着变成天使,梦想着能有个幸福舒适的小家庭······ 可是,这个世界似乎有些不尽人意,似乎有些脏了。处处肮脏,肮脏不断侵蚀着她们的心灵,她们的梦想,甚至她们的肉体······ 【《大钱途》小说简介】 书名:《大钱途》 特色:※大学毕业生史诗记录 ※长篇·都市·青春·女性·励志·奋斗·言情类小说 ※大型社会现实题材 ※真实记录当代青年的奋斗与苦泪 作者:落飞 【作者介绍】 落飞,原名刘培俊,齐鲁人,80后作家。详细情况请参见百度百科“落飞”。 香城大聚会(1) 1 九月的天,忽冷忽热,人们都已经穿上了薄外套,刚刚升起的太阳却很灼热。 早晨将近六点,城市的喧嚣还未苏醒。一辆大巴车载满了迎新接待队伍一路疾驰,朝火车站进发。 放下一批人后,大巴车又往长途汽车站方向开去。 这一行人在分配好胸牌和印有“香城师范大学”红字的大白板标牌后,拉长了队伍拖着慢步子往火车站广场赶。 早晨的火车站广场还在沉睡当中。偌大的广场上,稀稀拉拉的一些人匆匆赶着路,出租车也不是很多。路边的早餐摊子刚刚铺开。只有火车站出口前已经堆满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脸色除了疲劳之外就是慌张焦急。在这人群中还有不少学生模样的人。 他们唧唧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迎新队伍刚把牌子举起来,他们哗一下子挤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甚至有些人嗓门过大了,嚷起来了。“新校区的车在哪儿?”“海山学院是在老校吗?” 那个举牌子的人唠叨了好几遍,不胜其烦,正好来了电话,抱着手机躲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香城师范大学校园里面,人头攒动,校园的主干道上挤满了标有“动感地带”的红色帐篷。 帐篷下有一排人坐在那儿,检查着报到者的证件。有的地方因为人一下子涌过来,证件检查地又慢,新生就在道路上排起了长队。长队旁边有许多穿着印有某某公司名称t恤人,在人群中穿梭,发着传单。在草坪上、道路树荫下有许多摆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摊前有许多神色慌张家长模样的人问着各色商品的价格。 在一个宽阔的操场旁,有几栋古朴的四层小楼鳞次栉比地挤在一片密林之中,显得陈旧老气。 二十二岁的回香兰子独自一个人,背着一个重包,双手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编织袋,走几步就停下,擦擦脸上的汗珠,再提起包,努力挺挺弯下的腰,把包尽量提起来,但走起路来还是踉踉跄跄地。她朝一栋宿舍楼走。她一路走来,显得很扎眼,因为是一个女孩子,又是独自一个人。吸引路人目光的还是因为她那脱俗的美貌,因为她高挑又匀称的身材。 在门口领了钥匙,又终于磨到自己的宿舍门口了,她放下双手拎的编织袋,抬头看了看宿舍门牌号,5243,她手伸进裤兜一阵翻,找着什么,却一抬头,看到宿舍只是关上了,并没有上锁。她推门,拎起包往里走。 宿舍里已经来了两个女生,一个带着眼镜、端庄素颜的女孩冲她一笑,另一个皮肤略显黑,但看上去健康结实的女孩,一看到回香兰子,就瞪大了眼睛,丢掉手上正在整理者的衣服,几步蹦跳过来,双手抓住回香兰子的两个手腕,眼睛直盯她的脸,欢快地说:“美女,美女啊,你是我们宿舍的?” 回香兰子被这突遭的一幕吓住了,连忙躲开她的眼神,转向那个戴眼镜的女孩,问道:“这是5243宿舍吗?” “是啊,是啊。”皮肤略黑的女孩忙应声。那个戴眼镜的冲她微笑点头。 回香兰子刚要弯腰拎包,被那个皮肤略黑的女孩抢先抓住,拎进了宿舍。把包放在靠窗的一个下铺,说了声:“美女,你就在这边吧,我就在你枕头这边,咱俩对头。”这时回香兰子才注意到这是个六人间的宿舍,六张铁架床,上铺是睡觉的地方,下铺安放着书桌和书柜,旁边还立着一个衣柜。 通过自我介绍,回香兰子知道了那个皮肤略黑的叫罗子妮,戴眼镜的叫赵紫薇。她们跟她一样都不是本地人,一个是东北来的姑娘,一个是陕北人。 香城大聚会(2) 2 收拾好东西,回香兰子出去辗转找到一个话吧,给家人打了个电话,道了声平安,并嘱咐:“妈,你多注意休息,编篓筐别太急了。我在这边找点兼职做,会慢慢好起来的。” 回香兰子逛了一圈校园后,熟悉了环境,又买了些日用品,牙膏、牙刷、肥皂和手巾等物用一个新的透明的脸盆盛着。双手端着脸盆,挺直了腰杆,嘴角挂着笑容,潇洒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自信美好的未来似乎在向她招手。高耸的杨树,挥舞着叶子。穿过来的碎碎的阳光照着她,像照着一个美丽动人的空姐步行在诺亚方舟上,迷幻的光的薄雾笼罩在她的周围,像一个梦开在现实中,令路人陶醉了。 等她回到宿舍时,已经又来了两个女生。一个是扎着精神抖擞马尾辫的赵子敏,一个是身材小巧可爱,带着黑边大眼镜的温萌萌。 赵子敏刚看到回香兰子时惊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张着大嘴的怪异表情,让回香兰子“被吓”了一跳。温萌萌则大呼一声:“吗相哈好。伊戈毛乌头曾皮偶亮!”她这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倒惹得满宿舍一阵哄笑。 回香兰子也笑得前仰后合。温萌萌知道自己成了小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托托眼镜片,不好意思地笑笑。 晚上,大家在各忙自己的事情,似乎都太累了,彼此没有说话。整个宿舍是窸窸窣窣的忙碌声。 罗子妮猛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我怎么发现我们太有缘了!”她这一声叫把其他人吓了一跳。赵紫薇把手中端着的书本摊放在桌子上,扭头抬高了眼看她:“你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小心别吓坏了大家伙。” 罗子妮:“你们注意了么?赵紫薇,回香兰子,赵子敏,我叫罗子妮,我们名字里是不是都有个‘子’音。” 赵子敏趴在床头上,“嗨,还真是啊。” 温萌萌在下面急了:“那我呢,那我呢。” 罗子妮问:“那你叫啥来?” 温萌萌:“温萌萌。” 罗子妮:“那没有‘子’啊。” 赵子敏指着温萌萌说:“她呀,姓温,字萌萌。哈哈。” 罗子妮一脸思索的样子,口里喃喃道:“字萌萌,哦,有了,从今以后你就叫温字萌吧。” “温字萌?温字萌。”温萌萌撅起嘴唇,眉头紧锁,一副可爱的样子。“好啊,温字萌,好听。字萌。”又叽里呱啦说了句上海话的什么,蛮兴奋的样子。 大家伙听不懂,但都笑。赵紫薇说:“萌萌,别听她瞎咧咧,她哄你玩呢。名字哪能随便改就该的。”罗子妮一挥手:“啊,有用,有用。这样我们五个人不是成了姐妹了么?还都是‘子’辈的。” 回香兰子并不是有很多话要说,这时,她只是应了一句:“是啊,的确都有个‘子’啊。” “那还等什么,我们拜姐妹吧。”罗子妮激动起来,从床上站了起来。由于床到天花板的距离不是很宽裕,她就半蹲着,努力弯着腰,生怕碰着了头。 听到这个建议,温萌萌第一个跳起来欢呼,“好啊,好啊。我举二十个指头赞成。” 又一阵笑。 排号出来了,是按年龄排的,赵紫薇年龄最大,排大姐,罗子妮老二,回香兰子排老三,赵子敏排老四,温字萌老五。 “总得给我们宿舍起个名字吧。”赵紫薇提前想到。这一句话让大家动起脑筋来。有的建议叫“雅馨阁”,名字雅,适合五朵金花的宿舍名字。有的建议叫“薇妮香敏萌”,罗子妮吵着:“太长了,太长了,叫起来别扭。” 赵紫薇说:“既然我们因‘子’结缘,那么名字里就得带着‘子’字,是不是。” “‘子’?” 大家伙又奔着“子”字找寻合适的名字了。赵紫薇说道:“就叫‘子轩居’吧,虽然有点男孩子气,但‘轩’代表着精神抖擞,愿我们以后生活快乐,毕业后都能有好的归宿。”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就以“子轩居”命名。 过不了几天,赵紫薇绣的“子轩居”三个大红字的十字绣,被大家伙一起挂在了宿舍门里上方的玻璃上。 “真是我们宿舍的大喜日子啊,今晚就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好好喝一通。”罗子妮俨然成为任何一个活动的倡导者。 “明天是我生日,不如明天我请大家啊。”赵子敏说。 罗子妮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嘿嘿,有人请客啦,这真是‘三喜临门’啊。” 赵子敏疑惑:“三喜?哪三喜?那第三喜是什么?是不是你······有了。”刚才还是伏在罗子妮耳朵上轻声说,说完了倒拔腿往宿舍一旁躲。 罗子妮大吼:“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妞儿,我来了。”说着就扑了过去。两个人在宿舍里追着闹着,笑声叫喊声穿过宿舍窗户,穿过外面的小树林,向夜空中的满月逼过去。 香城大聚会(3) 3 赵子敏的生日宴办在宿舍里,这是赵子敏执意要回来的,在餐馆定好的饭菜一样样都被大家伙拎了回来。 灭了电灯,生日蜡烛点了起来。大家伙忙完了,赵紫薇忙催促着:“祈愿吧。” 赵子敏十指相扣,放在下巴下,双眼紧闭,没有几秒钟,睁开眼,“好了。” “这么快,快点吹蜡烛吧。”罗子妮。 “等会儿。”赵子敏说,“你们知道我祈的什么愿吗?”“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祝福她跟她老公早日拜堂成亲。”温字萌兴致很高。 “字萌别瞎说。那也不是你的事啊。”赵紫薇说。 赵子敏说:“我祈的愿是祝我们大家每个人的愿望都能实现。”大家一致拍手叫好。赵子敏又说:“但大家必须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吹了蜡烛才能实现哦。” “我先说,我先说。”罗子妮抢先说。“我没啥大愿望,就是一样:让俺傍个大款,最好能套个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那更好。”其余人一致疑惑地“啊”了一声。罗子妮补充道:“没办法,我是穷怕了的。跟我爷爷跟我大大一样穷怕了。现在一切都是钱,所以干什么最终还是钱,不如直奔主题,抢个金库得了。” 气氛一下子静了,只一小会儿,“香兰子呢。”赵紫薇问。 香兰子笑笑,想想,说:“我希望我父母都健健康康的。我的梦想是成为空姐。成为一名空乘人员,上班是风风光光的,下班了哪儿有好衣服就去哪儿,哪儿有好吃的就去哪儿,哪儿有好玩儿的,就去哪儿。”她的空姐梦让其他的女孩子都神往了。顿时都愣在那里听她后面的话。香兰子却只是微笑着环顾大家。 赵紫薇问:“完了?”香兰子:“嗯。” “好,大家祝愿香兰子梦想成真。” 香兰子一阵道谢,笑起来的美丽都让其他人沉醉了。是羡慕,还是嫉妒,谁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 紫薇问:“子敏,你呢?” 子敏:“我先听大家说了,最后再说。” “好,字萌,你说。” 字萌似乎还未准备好,被这一问,身子晃了一下,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激动地说:“我希望能在研究生阶段谈一次、也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恋爱,刻骨铭心,又甜蜜永恒。” 子妮惊奇地问:“你大学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字萌极委屈的样子,“我爸妈管得严,不让我谈恋爱,每次遇到追求者,都被我爸吓跑了。” 罗子妮不觉“呃”了一声。紫薇缓和了气氛,“好啦,这不是逃出来了么,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 字萌一下子快乐起来了,“所以啊,我改头换面,从换名字起,我要重新做我自己,做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人!” 大家鼓掌。子敏问:“大姐,你呢?” “我啊,我希望毕业后能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在香城扎根,有属于自己的小家,有个只属于我跟老公,和未来的孩子的安乐窝。这样我就知足了。” “好啊,好啊。祝愿大姐梦想成真。”字萌很高兴的样子。 子敏问:“大姐夫是香城的啊?”“嗯,因为这我才考过来的。”紫薇答道。 子敏叹道:“哎,如果我男朋友能像你一样能考过来就好了。”“你男朋友不在香城啊,你们不都是香城的吗?”字萌问。子敏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嗯······他考到云南去了。” 紫薇看到情形不对头,忙拍拍手,提高嗓门说:“子敏还没说呢,子敏你的愿望,你的愿望。”“是啊,子敏,哦,不,四姐,你说啊。大家伙祝福你。”字萌圆场子。 子敏长吸了口气,吐出来,说:“我希望爱我的人永远爱我,我爱的人也会爱上我,永远地爱我。” 刚说完,字萌大叫一声好,说:“好有哲理哦!” “好,祝愿大家的愿望都能成真。”紫薇倡导。大家伙一起鼓掌。“好,吹蜡烛。”子敏一声令下,大家一起把嘴靠近蛋糕蜡烛,一块儿吹起来。屋里顿时一片漆黑。欢呼声又起来。 香城大聚会(4) 4 离新学期开课还有段时间,子轩居的姊妹们约伙着逛街去。 香兰子之前并不想去,但在大家的簇拥下,也收拾好英语课本,一起去了。一群如花似玉,又朝气蓬勃的女孩,走到哪儿喧闹到哪儿,引得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注目凝神观看。她们几位像五朵鲜艳的花朵,盛开在拥挤的草丛中,成为人丛中靓丽的焦点。有一朵花又似乎变成了一只色彩绚烂、美丽至极的蝴蝶,静静地停靠在其他花朵上面,这蝴蝶就是香兰子,香兰子一路只是挂着笑容,并未放肆大笑。 每到一个女衣店,香兰子只是站在一旁,站在她们身后,静静地打量着各种款式的衣服,看着姐妹们从衣架上取下衣服,一件件地在墙边树立的条形镜子前摆着pose,转着身子,看镜中的自己,想象如果穿上这件衣服自己会是怎样的。 女老板和一个助手忙着取衣服,给她们量身材。字萌拉过子妮问:“这件怎样?”子妮还没做评论,又被子敏拉到另一旁,指着挂得很高的一件衣服问:“那件怎样?”没等子妮回话,她回头急急地向老板喊:“老板,我看看那一件。”手指着衣服,身子还蹦跳着,很着急的样子。 老板正拿着一件裤子给紫薇比量着,一听到叫喊,就顺手把裤子塞到紫薇手里,转身从旁边的衣服堆里取出衣杆,去挑那件高挂着的衣服。 “这裤腿太长了,有短点的吗。”子敏拿衣服量着腿,字萌凑过来说:“裁一点去不就得了。”“不行,不行,裁去了,身材比例就不协调了。”子妮挡住说。“那怎么办?这件挺好看的。”子敏烦恼了。 老板看看,回头指着站在后面,两手相扣放在身前的香兰子说:“她穿最合适。”大家都把目光转到她身上,就连在另一旁试衣服的几个女生都注意到她,眼神都是冷冷的,又带着些恨似的。 “我?”香兰子还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就被大家伙拉拉拽拽到子敏面前,让子敏把衣服给她比量着。 “太合适了。香兰姐,这裤子太合你的身材了。穿在你身上,这裤子就因你而变得美丽了。”字萌手抱着拳,发着嗲音极调皮地说。 “对啊,香兰子,买了吧,这裤子很漂亮,子敏看上了却穿不了。你穿着一定更漂亮,就拿这一件吧。”子妮像是这店的女老板。女老板倒成了观看的,站在一旁眼睛盯着那个高挑又十分美丽的女孩,羡慕着她的身材和模样,温切的眼神像一个慈母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香兰子有点被说动了,回头问老板:“这裤子多少钱?”大家伙一起朝女老板看。女老板似乎还沉浸在那里,看到很多人的眼神对着她,她一下子苏醒了,站直了身子,抿一抿嘴,商业的心性一下子活了:“一百二。还是打折了的。便宜哪。” “啊!”香兰子低头又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捏了捏衣角,说了声:“太贵了,太贵了。”说着往衣架上一放,还是喃喃着:“太贵。” 在路边摆摊的地方,香兰子看上了一件便宜的内衣。正在跟老板讨论着价格,字萌跑过来,攥住香兰子手中的衣服,摸了摸,说:“这种衣服能穿吗?”她刚要说什么,被大姐紫薇一把攥住胳膊,说:“字萌,我们到那边的饰品店瞅瞅。”又回头对香兰子说:“香兰子,快点赶过来啊。” “好。”香兰子应声答道,眼睛却一直盯着手中的内衣,那种廉价的又撒着蓝色小花的白色内衣。 在字萌手里已经攥了一大把挑好的饰品时,香兰子跑了过来,很开心的样子。手里还拎着一个透明方便袋,里面盛着那个刚才的内衣。字萌眼神怔怔地看着它,可这目光深深地刺痛了香兰子的什么。她的笑也凝滞了。 课程表出来了,班委也选出来了。班长是一个叫胡为的男生,团支书是赵紫薇。文学院语文教育专业,二十几个人中男生就五个人。论人数气势,论为人相处,这班长职位应该是赵紫薇的。 可紫薇说了:“我可不想把时间耽误在这上面。利用课余时间找点兼职打工赚点钱才是重要的。”于是在她的倡导下,女生一致把班长推给了那个书生气很重的胡为。投票结果出来了,胡为并未因此而感到快意,因为他明白,这是“苦差役”的角色,是给女生打小工的。他也不抱怨女生并不是实心实意选了他。他只不过在交代一个任务,给学院辅导员提交班委组建成员的名单。其实这次选不选,班长还是他的,因为之前他就是代理负责人,如果被同学选下去,只能说明辅导员没有眼光。 胡为从办公室出来,心里面老是不痛快,淤积很久的愤恨被什么激化了。他看看文学院楼旁的操场上,有很多人在打篮球,呼呼哇哇地跑来跑去抢着球。他深吸一口气,却缓缓地呼出来,刚走了没几步,他就下决心在读研究生阶段把老久的单身问题给解决了。 夜静静地落下了黑幕。子轩居里灯火通明。 子妮坐在写字桌旁,玩着电脑,嘻嘻哈哈地,应该是在看什么滑稽的视频。“呵哈哈,呵哈哈······哈哈······呵呵······嘻嘻·······呵哈哈······”她这怪异的笑让其他人都乐坏了。“笑死我了,哈哈。”子妮摘下耳麦来,才知道大家是在笑她。 正在叠衣服的紫薇问:“看什么呢,瞧把你给乐的。” 子妮回头,“哦,大姐回来了。今天面试怎样?” 紫薇说:“还好。那边家长同意了。说是给他们管住孩子就行,至于成绩不成绩的倒是次要。”她整理好了,拿起水杯喝起水来。 “那家伙,那敢情好,跟孩子好好玩玩。”子妮说。 “不过,她爸很关心成绩,她爸是个私企老板,还想把孩子送到美国去读高中呢。如果英语不能过关,其他课成绩不是很理想,就有点困难了。” “私企老板?给我介绍介绍,我喜欢有钱的大款。”子妮来了兴致。 “你省省吧,我看那男人的穷酸样,估计钱都攥在他老婆手里。还什么有钱的大款,没钱的大款你最好也别想。这种事我们最好别做。拆人家的家等于毁了自己。”紫薇苦口婆心,但还是激怒了子妮,“算了,我自己找,不连累你们。” “子妮姐,怎么找?”字萌在床上跟子敏学习怎么叠衣服,探下脑袋来问。 “网上啊,网上这种有钱又很寂寞的男人多的去了。专门盯着漂亮的女大学生上钩了。”子妮好像很赌气地说。 “这种男人还很多?怎么得了?”子敏边叠衣服边顺口一说。 “有,很多。只要你把资料改成某某大学,再挂张漂亮的照片,立马就嘀嘀地请求加你为好友,聊好了,感觉不错,过几天什么宝马什么奔驰之类的就停在校门口了。”子妮颇有经验的样子。 “那还了得。以后可得把男人的钱包弄瘪了。每天只报销公交车费和午餐费就行。省得祸害女大学生。”子敏好像很生气地说。她心里面是有心事的,紫薇听得出来。紫薇扭头看了子敏一眼,又对子妮说:“行了,你找你的吧,别再宣扬你的金钱至上的大道理了。” 子敏沉默不语了,其他人也不言语了。许久,宿舍里只有香兰子翻书的声音。 当大家都以为子妮赌气不再言语的时候,她突然哈哈大笑,把大家伙吓了一跳,但同时让紫薇轻松了许多。“笑死我了。”子妮拍着桌子说。 “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啊。”子敏说。 “上面一个笑话说的是:动物园开大会,狐狸说每个人必须讲一个笑话,只要让大家伙同时都笑了,就推举谁为动物之王。大象先讲了,大家都笑了,但只有小猪没笑;牛狮子老虎都讲完了,但小猪还是没笑。等到最后一个小羊刚要开口说话,小猪乐了,说‘刚才大象的笑话真好笑’。”说完,她自个儿先乐了。 宿舍里只静止了一小会儿,立刻爆发了哄笑。 但只有字萌还愣在那里,好像忘记了衣服怎么叠了。子敏下床出门接她男朋友打来的电话,等她打完了电话,推开门刚走几步的时候,字萌突然大笑起来。倒把大家伙吓了一跳。子敏问:“字萌,你咋了?” 字萌手掩着嘴说:“刚才,刚才子妮的笑话真好笑啊。” 一句话让大家又乐开了花。子妮口无遮拦:“猪脑子,你知道猪八戒的姥姥怎么死的吗?”字萌问:“怎么死的?”子妮轻浮地说:“瞎,连这个你都不知道,笨死的。”这一句话几乎要让字萌哭出来。 香城大聚会(5) 5 字萌后来再也没好起来,情绪异常地低落。 并不是因为生子妮的气,倒是为她爸妈的事。每次她妈妈一给她打电话就是一两个小时,字萌就哭哭啼啼地抱着电话跟她妈妈闹着什么。 一接完电话,字萌就趴在床上,低声哭泣。 紫薇做家教回来,碰到了好几次,就关切地问字萌:“怎么了?” 字萌就把实情跟大家伙说了:“我爸爸一直在外面养女人,这是我妈早就知道的。可是,一个多月前我爸跟我妈打了一架后就闹起了失踪。前几天却突然回到了家,还领回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没等说完,就呜咽着说不出了话。下面的话大家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但字萌还是镇镇了精神,说了:“我妈问这是谁的野孩子,领家里来干什么。我爸就说是他的,他的亲骨肉,是跟一个大学生的。已经背着我妈养活了七八年了。这次是带他来认家门的。”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大家都放下手头的活,过来劝字萌。 字萌继续说:“我妈说他们这次是来跟我妈和我下逐客令了。要把我妈赶出家门了。妈说,那小女人计算了她七八年,就是为了我家的那十几个亿。”这句话倒让宿舍其他人震惊。彼此没有了任何思索了,都呆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整个小屋里只有字萌用低低的声音,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我妈该怎么办?我宁愿不要什么家产,我要我爸妈好好的,不要离婚,不要离婚。”她越哭越伤心,双眼都红肿了。嘴张着却突然没有了声音。 紫薇忙爬上子敏的上铺,拍打着字萌的背,拍了几下,字萌突然咳了出来。哭声又出来了。 紫薇拍打着字萌,不断安慰着她。过了老久,字萌平静了许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沉沉欲睡了,只有鼻子还时不时抽噎着。 字萌的事让子妮着实愣了起来,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桌子上调为震动的手机屏幕一亮,不断地抖动起来,发出“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紫薇刚下床就看到了,叫了一声子妮,子妮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嗯,嗯,好,好,我马上下去。”她从书柜上抽出一本书就出去了。 等子妮重新推开宿舍门的时候,看到子敏回来了,子敏拿着小镜子查看着脸上的皮肤,边说着话,是跟紫薇和香兰子说的,还是跟床上的字萌说的,子妮拿不准。 子敏说:“哎,我看你是真该找个男朋友了,有了男朋友,有很多事情你自然就想开了。就算想不开,也怎么着有个会哄你入睡哄你开心的人吧,不至于我们姐妹们哄你,你又不奏效,还哭哭啼啼的。” 紫薇从电脑上记下了一些东西,记在一个小本本上。回头对正收拾着刚买回来的化妆品之类东西的子敏说:“你少说点,怎么这么说啊。不知道字萌正不开心吗?” 子敏也不把大姐的训斥当回事,静了一会儿,脚蹬在板床铁梯的第一个梯级上,把嘴凑在字萌耳旁,“等姐我给你介绍一个啊,包你满意。” 香兰子接连找了好几个兼职工作,面试了之后,她总觉得工作不怎么好。一天下午,她垂头丧气地走回宿舍。刚要开门,宿舍门被人拉开了。迎面碰上子敏和字萌。字萌已经摘掉了黑边的大眼镜,烫了头发,换了一身衣服,可爱又美丽的小脸蛋一下子从哪儿蹦了出来。香兰子指着字萌惊讶地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了,只说了个:“你······”她俩就嗖一下子从香兰子身旁过去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回香兰子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迎着她俩的身影转过头去,字萌在远远的楼梯拐角跟香兰子摆着手:“香兰姐,再见。” 进到宿舍,宿舍里只有子妮一个人在上网。 子妮看到香兰子手中厚厚的英语资料,不觉问:“这就什么年头了,还啃英语呢。”香兰子“哦”了一声,说:“我想考空姐,那里面对外语水平要求挺高的。我想这次年底报名,考一考外语。” 子妮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哎,考试!考试!”香兰子并不理会她。 香兰子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突然问子妮:“罗子妮,一些招聘消息,网上很多吧?”“当然。”子妮冷冷地回答。“哎,我面试了好几个兼职都不怎么好,正犯愁呢。”香兰子有点抱怨了。 “哦,你从哪儿找的招聘消息?” “我们学校啊,水房前,宿舍门口前的宣传栏上。” “哦,那都是野广告,大部分不靠谱。” “啊?” “你找什么样的?网上很多啊,你的电脑呢?可以到网上找。”子妮问。 “我的······我的在家呢。”香兰子没精打采的样子,手里抚摸着小绒熊,是一位同学送给她的。 香兰子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们学校里有电子阅览室么?” “估计没有。”子妮玩着劲舞团游戏,随便应付了一句。 “那网吧呢,你知道这附近哪家网吧好?”香兰子问。 “网吧多贵啊。一小时好几块呢。”子妮好像看出来了一些什么,又对香兰子说:“网上有很多处理二手电脑的,要不,你看看有合适的么,我们学生用不了太好的。你就不打游戏,只要能上网就行。用完了,毕业转手一卖就行。回家也轻松。” 香兰子似乎很高兴,连说谢谢。 有一晚上,香兰子跟另一位陌生的女生推开宿舍门,两人怀里各抱着显示器和电脑主机,抑制不住的高兴写在香兰子脸上。等那位女生帮香兰子安装好了电脑,打开电脑调了会儿电脑,就要说告辞。香兰子抱住那女孩说了声:“mygod!太谢谢你了,亲爱的倩。”那女孩说:“不用不用,咱俩谁跟谁,别客气。” 送走了那女孩,香兰子,用纸巾认真擦着已经很陈旧的显示器屏幕,将屏幕上的一些好像是装饰用的白漆,小心翼翼地擦掉,像一个母亲在给孩子擦着脸,眼里泛着慈祥和爱怜。 等紫薇回来的时候,看到香兰子桌子上多了一台电脑,好奇地说:“哦,电脑,你买来了?” “嗯。”香兰子连忙笑着点头,嘴里还吃着甜点零食。“姐,你也吃。”她举起手中的零食让紫薇也吃。紫薇伸出两个手指捏了一个小块的:“小心,夜里吃甜点会发胖的。”“没事。我不常吃,今天坐车去的时间太长了,回来也晚了,先垫垫肚子。” “哦,这电脑多少钱?” “300。”香兰子伸出两个手指,又伸出第三根手指来,抬高了给紫薇看。 “噢,不贵,还可以。先用着,以后换成苹果机。” “哈哈,嗯,嗯。”香兰子含着甜点猛嚼着,忙点点头,“好。哈哈。” 就在紫薇离开时瞟了屏幕一眼,香兰子的“好友网”上只有几个女生的头像。回到座位,她想了一些什么,又抬头扫了一眼宿舍。香兰子吃几口,边放下零食,看着键盘,照着字母慢慢敲打着。一个美丽得让人嫉妒的女孩,她的家庭背景是怎样的,从这几天的观察中不难看出。老天不公,不该让这个女孩富有了女人们想要的一切魅力之后,在生活上遭遇这种困境。她应该享有财富,应该拥有了美貌之后,同样拥有奢华,那样她以后才不会遇到任何伤害。香兰子,和她的名字一样,洁白,单纯,一尘不染。她所接触的就是那些跟她熟识的几个人。任何生人都无法走入她的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充满了深渊和诱惑,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能走多久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紫薇像一个慈母,看着面前的香兰子,不觉心生担忧。看着天天泡在网上,聊天不止,一心想遇到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的子妮,一个女孩子的身躯未来能承受多少打击?这时,子敏和字萌夺门而入,字萌嘻嘻哈哈的脸上流露出异常的兴奋。字萌、子敏,两个不为经济担忧却被情感纠葛的女孩,她们最后会幸福吗?她们因为美丽而可爱,因为与她有瓜葛而情丝相连,她们都是她的好姐妹,在异地,除了男朋友外唯一可委以寄托的人们。紫薇深吸一口气,她决定作为她们的大姐,就要看好她们,不要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不要让她们受到任何不良男人的欺负。尽量吧。 子敏问字萌:“感觉怎样啊?见了这几次了,你感觉他这人儿咋样?” 字萌的答案全写在小脸蛋儿上,她用嘿嘿做答复。子敏明知道她的心思,却故意逗她:“咋了,你说啊,不合适我这就去告诉他。”扭头,却被字萌抱住了胳膊,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连忙求饶:“子敏姐,子敏姐,人家······人家没那个意思。”子敏一回头,“哪个意思?哦,看不上人家就直说嘛,闹得这么矛盾干吗,好男人有的是。” 这可把字萌急坏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我·····” “我······我,还窝窝呢,你也喜欢吃香城的窝窝吗?”子敏的一句话把她问愣了。“呃,窝窝?窝窝是什么?”字萌一脸的发愣。 子妮跳起来加入她们的闹剧,“是不是成了?”她一手探过字萌的耳朵,抚摸着字萌后脑勺的卷发。“他是不是特帅啊,惹得我们字萌见了几面就动了心了。”字萌不知道是被她挠的,还是子妮的话说得了她心里的痒痒之处,嘿嘿地笑了。“他特帅吗?很有钱吗?” “一般啊。”字萌想了想说。“一般?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干脆让给我得啦。”子妮嘻哈谈论着。 字萌一下子着急起来:“不行,不行,他是我的,我的。” 这句孩子气十足的话惹得整个宿舍的人笑了起来。 “子敏,你给她介绍个啥样的?别按子妮的标准,找个有钱的,还得有家室的。”这句玩笑话并没有激怒子妮,大家知道子妮的脸皮不至于这么薄,有事没事地还以此自嘲为荣,所以大家也就尽管放开胆子拿她的事取笑了。按子妮的话说这叫广告效益学。不管咋样,只要出名就行。 子敏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给我们的孩子相亲怎么能马虎呢。必须是最好的。”“必须的!”子妮的东北腔纠正着子敏的发音。 “你有他照片吗?让我们瞅瞅,给字萌把把关啊。”紫薇说。 “有,我拍了的。”她连忙按着手机的按钮。子敏和子妮凑过脸去,想要看个究竟。香兰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字萌的手机屏幕上探去。 “坏了,拍照的时候闪屏了,看不清。”字萌马上要哭出来了。子敏说:“他不是说‘好友网’有他的账号吗?到网上看啊。”“对。赶紧的。” 当大家看到他的照片,所发出一阵惊呼的时候,字萌脸上显现的欣慰和自豪感,只有被静静地站在一旁的紫薇看到了。 “这是他的车啊,红色马自达的,字萌你把他让给我吧。”子妮在她背后摇着字萌。 字萌边笑边说:“我不,我不。” “你们看,这是谁?”子妮突然停住了摇晃,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屏幕上一个时髦的女孩从那男孩子的背后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嘴吻在他的脖子上,极亲昵的样子。字萌看了后,泪一下子哭了出来。 宿舍里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香城大聚会(6) 6 字萌在跟那个男孩又见了几次面后,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当字萌还在将信将疑时,子敏说:“他不是说她是她的好朋友,一直把她当妹妹相处的吗?”字萌也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应该是。他说是那个女孩子追他的。他不喜欢她。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被她缠着,才脱不开身的。”“就是啊,那就是那女的一厢情愿,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的。后来,他不是把那照片删了么。是那女孩上传的,他早忘了还有这张照片。”子敏也顺着字萌的话说,唯恐字萌比她心里还没底。 这时,子妮讥笑一声,“妹妹?我看是情妹吧。像这样的花花公子哥,富二代,玩的女人还少吗?这点小伎俩,说什么话,我就知道他话里有多假。” “什么?你说他骗我?”字萌的话在发抖。 “明摆着吗。他在玩弄人。”子妮皱起眉头,一副极反感的模样。“子妮,你怎么说话的,你懂什么。”子敏着急起来,嚷一句,忙低头,看着字萌的眼睛。字萌已经慢慢噙出泪来了,鼻息已经变成了抽抽噎噎。“字萌,别信她的,她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我是了解他的。”子敏一直在劝着字萌。 “等着吧。”子妮似乎在幸灾乐祸。 “好了,你别在吃醋了!你不就是看着字萌找到男朋友,找到一个有钱又很帅的吃醋吗。有本事自己找去,别在这里阴阳怪气地拿别人出气!” 子妮和子敏对抗地厉害,争吵声让别的宿舍的人也围攻过来,挤在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 紫薇刚做家教回来,老远的听到她俩争吵的声音了。从步入楼门口那一步起就不觉间加快了步伐。拐过楼梯口,一眼看到自己宿舍门口挤满了人,各个提溜着眼睛从门缝里往里看,就确认是她们了。 她忙赶过去,扒开人群,嚷了一声:“回去,都回去,看什么看。都走开。”轰走了人群。她进门把门一关,把手中的书本往桌子上猛一掼。 子敏和子妮已经争执得面红耳赤,字萌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 大姐的出现,以及她只用静默的眼神一直盯着她们的肃穆,子妮和子敏的气性已经有所收敛了。子妮回头看了一眼大姐,就扭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子敏也拧过头去,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眼神望着虚无的什么,不过,只一小会儿,她马上把眼光移到旁边的字萌身上。字萌已经委屈得泣不成声,偎依到她怀里。 等香兰子从自习室回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早早得灭了灯。香兰子不知道为何今晚上宿舍里一片沉默,只是怕打扰了她们,洗刷轻声,走路蹑手蹑脚,生怕了弄醒了她们。 但她们谁也没有睡着,甚至没有任何睡意,全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过不了几天,子敏和子妮的矛盾因为一个男生的介入而化干戈为玉帛。 那个男生就是大班长胡为。胡为自从上了几节课,跟字萌见了几次面后,一开始就对她有意思,跟她短暂地接触了几次后,在其余四个男生的鼓动下他竟真动了感情。 他是一个真实的人,他更是一个直率和不乏浪漫的人,但他总是把浪漫留在以后,先把直率当做真诚来追女孩子。 他确定了自己已经真心喜欢上了字萌后,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展开求爱行动。先是托人给字萌送去了一个高约一米二的大绒熊。后来又不断地给她们宿舍的送好吃的。字萌抱着大绒熊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宿舍其它姐姐们抢着抱她的玩具拍照。她却沉浸在茫然的幸福中,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面临的困境是,那个高个子又帅气的俞涛已经给她作出了足够恰当的解释。他承认以前是跟那女孩有段感情经历,但自从见了她后,他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接受她对他的任何惩罚。 字萌昂起头,凝视俞涛的双眼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灵魂的触动,懂得了什么叫幸福的自失。 她朦朦胧胧,毫不拒绝地接受了俞涛的拥抱和热吻,她也毫无力气了。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子肯这样对她。以前的男孩子追她总是鬼鬼祟祟地,生怕被她老爸知道了受到恐吓。在她眼里,男人比她还胆小。而面前的一个男人能为了她,肯做出任何事情,包括帮助她抵抗父母的呵斥和压力吗?跟压抑自由个性的爸妈抵抗吗?他会吗? 她触到他突然袭来的热唇时,神经触痛,但只是一下。接着她的身子好像没了,好像飘了起来,被他拥在怀里,好像只剩了自己的嘴唇是存在的,热的。他的热唇温柔若吸了热水的海绵,这让她陶醉。她任由他湿湿的双唇开始从她的唇移到耳朵下,他含住了她的耳朵。那个部位像是被电触了一下,一阵痛直通大脑,直通心脏,打通了她多久的郁愤,她的心此刻很平静了。 他不断地在她耳旁喃喃地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要哭了,她不知道人感动的时候也要哭,但哭得舒心,哭出来的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都是花朵四溅的。她试着把耷拉着的双臂抬了抬,抱住了他的腰,结实而宽广的腰部,这是她以后偎依着躲避危险的地方吗? 她正想着的时候,俞涛突然低下腰,把她的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双手下探拖住她的屁股,抱了起来,就往他的车的方向走。 她好像警觉到了什么。想挣扎,但悬在半空,使不出力气。她还要躲避他的唇在脖根的狂吻,心里一急,双手往前一推,却按在他的眼睛上。他“啊”了一声,把她丢了下来,双手去捂眼睛。 宿舍里,子妮正在接着墙上挂着的内线电话,嘻嘻哈哈地跟电话里的人聊着:“大班长,请客哦,你要是不请客,她俺就不送给你了。”电话那头一直道谢不断。子妮连连点头:“这态度还不错。不过大班长,这几天你一直往俺宿舍送东西,今天晚上送啥好吃的?” 子妮又跑出去拿胡为送来的东西的时候,字萌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胡为送她的大绒熊,褐色的毛绒,新鲜又柔软,抱着它,它身上的温暖就淌到了她的身上,可就是流淌不进她的心里去。 子敏一进宿舍,字萌就猛一抬头,说:“子敏姐,我不想······” 香城大聚会(7) 7 子敏一进宿舍,字萌就猛一抬头,说:“子敏姐,我不想······” “不想什么?”子敏放下刚提进来的暖壶,爬上床,面对着字萌坐到她的床上,亲切地问:“不想什么?啊,你倒说啊。” 字萌抬起眼来,“你跟班长说‘我不喜欢他’。” “这种事应该你自己跟他说。我们怎么好开这个口啊。”子敏眼睛看着她。字萌把下巴颏顶在绒熊的头上,使绒熊像她怀抱里一个硕大的婴儿一样。她怯怯的语调让人倍生怜爱。“可是,我对他没感觉。但又不想伤害他。她是一个好人。”字萌到底还是说话了。 “好人?”子妮正好开门走进来。突然问了一句。让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她手里正拎着个大食品袋,里面装满了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好吃的。“完了,男人被恋爱中的女孩称作‘好人’就预示着没戏了。大班长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我的大餐梦也泡汤了。” 字萌突然抬起头来,“大家怎么看他?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紫薇像是早准备好了,合上手中的书本,说:“我感觉胡为这小子还行。人老实,说话做事不花哨,人心细,对谁好起来,唯恐照顾得不周到。以后肯定是模范丈夫,模范爸爸。是我喜欢的类型。” 子妮已经在分散好吃的东西了。子敏爬下床。 “啊,香蕉,有栗子,有桂圆,还有枣呢。大班长真是用心良苦啊。”子敏说着,拆开了包,挑着个大的枣吃几口。“那是!班长照顾女人那是相当得没的说。只可惜,家是农村的,没啥钱,要不,我就扑上去了。”子妮捏碎了桂圆壳,啪啪得掰掉薄薄的壳。 “看男人不能光看他有没有钱,钱可以以后挣啊。男人吗,只要不花心,有干劲,肯吃苦,对家负责就行了。要求那么多干啥。”紫薇剥着栗子说。 “唉······”子敏拐着弯拉长了声调,“大姐,那是你那个年代人的想法。现在我们这一代不那样想了。我喜欢的是既懂浪漫,又有幽默感,还会体贴人的男人,最好吃喝住行不发愁的那种。”子敏边说着边眯着眼睛摆着头,好像陷入了无限憧憬。 “哈!所以要找结了婚的大老板吗。他们有钱,不缺制造浪漫的资本,有车有房,各种花销这个不用说,你所希望的体贴幽默他们一样不缺。”子妮似乎找到了她理论的合理依据。 “得了,你那个叫挖人家的墙角,小心墙上掉瓦片砸了你。”紫薇训斥的口吻打断她。 “香兰子,过来吃啊,这是大班长请的客,不吃白不吃。”子妮对坐在电脑前打字的香兰子说。 “来啦。”香兰子蹦跳着到跟前来,紫薇已经抓了一大把板栗捧给了香兰子,香兰子说了声谢谢。捧着放到自己桌子上,说:“我感觉班长这人儿挺好的。”“嗯,天天能吃好东西,能不好吗。”子妮扒了一颗板栗投在嘴里面,说。 一阵笑。 “大班长是个浪漫的诗人,我看过他的作品,写得很有文采。散文像诗歌一样,文字很美。我倒喜欢这样有文采的男生,有内涵。”香兰子发表了自己的感言。 “浪漫,我倒是没看出他多有浪漫。追求字萌还是老土的方式。送个大绒熊,又天天送好吃的。一点儿都不浪漫。”子敏说。 “听说他以前从未谈过恋爱。”香兰子一句话让大家啊了一声。“你听谁说的?”子敏问。 “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说的。”香兰子刚说完才发觉自己说多了话。“噢,你们俩······在打潜伏?”子妮走过来指着她说。“哪有。”香兰子举起手来跟她挠叽着。却被子妮躲过她的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嘴巴直往脸上凑,“美人儿,让俺亲一个。”子妮逗着她。“啊,不,我不要,救命啊。”香兰子站起来就往别处躲。子妮伸开双手,要扑上去,“来吧,美人儿,你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啊······你好坏!”香兰子和子妮呶呶唧唧的,弄得整个宿舍热闹非凡。但只有床上的字萌一直抱着绒熊,沉浸在思索中。 几天后,当胡为再来宿舍楼下送东西的时候,是字萌跟子敏一块儿下去的,这让久候的胡为顿时有种胜利者的感觉。字萌走到胡为面前,低着头呆了会儿,说:“又是送东西。你以后别送东西给我了。我不缺东西。” 她冷淡的态度让胡为一惊,敏感地认为可能是自己的行为太笨了,让她反感了。但他似乎有信心能让她喜欢他的。 他把东西递给字萌,字萌连看也没看,更没伸手,是子敏接了过去。 “你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qq上聊,好吗?”字萌问胡为。胡为满口答应着好。看着她们刚转身往宿舍楼里面走,胡为就拔腿飞快地往自己宿舍跑。 “这么快就回去了?”字萌回过一条信息。“恩。”胡为立即打字回去。胡为从这句话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似乎这样的问话以后会不间断,他想着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会有多美好。 可是,字萌打回来的一连串字,让胡为感觉到了危机。“我们做朋友好吗?”“我不想伤害你。”“你是好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最后一句话嘟嘟闪闪地,让胡为感觉这个世界在闹地震。他不敢相信自己被拒绝了。他一连发了许多“不!”,那边只有一句“对不起”,之后字萌的头像变成了灰色。宁他在发什么信息,聊天窗口只有他的留言,她下线了,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失败了。 他熬了一夜写了一本子诗歌,却在清晨的时候把它撕成了好几瓣。他给宿舍的廖一说:“给,拿去擦腚。”廖一说:“这纸太硬,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胡为直接撕碎了丢在垃圾堆里。 公交车快速驶往郊区。胡为看着窗外的人、各种门面、各样的车、树、摊子一扫而过。他眼睛呆滞无神,情绪坏到了极点。 车子到了魏庄站牌,他下了车,走到街口时,他瞟了一眼路边的小店,门口一米高的墙上挂着写有“商店”的霓虹灯小牌子。 他买了一盒烟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迫不及待地抽了一支出来,含在嘴里才发觉没有火。急匆匆走进一家民宅,钻进狭窄的楼梯甬道,来到二楼却突然发现锁着门。 他发了一条短信。回复是:“我们在外面摆摊卖饰品,你先进屋里等着我们。钥匙在门框上面。他翘起脚后跟,一只手扶住门,另一只手在门框上探着,摸着东西。开了锁,一间十平房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乱糟糟的东西堆在电视旁。 他坐在床上,看到了打火机。一支支吸着,突然发现这烟卷也太短了,好几次不得不打断自己的思绪去拿火机点烟。再一次去拿烟的时候才发现只剩了一棵,才知道自己抽得太多了。站起来要到窗口吸口新鲜空气时,喉咙里一口辣味呛得自己咳起来。 天快擦黑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把处于半睡状态的胡为吵醒。海群跟候为正回来了。 很躁动(1) 1 胡为、海群跟候为正上街面上买了些菜回来,仨人开始忙碌着准备晚饭。肉价一路飙升,土豆也难得的贵,香菇也只买了几朵回来。今天货卖得还可以,海群一高兴,买了一瓶“老村长”回来。炖的香菇土豆块,胡为的厨艺还可以。等锅子里的水开始沸腾的时候,小屋子里满是肉和各种调料混合起来的香味。难得才能吃上一顿好菜,三个人早就想享受这美餐了。 胡为翻开锅盖翻菜的时候,海群趁势用小勺剜了块肉吃。“哎,孔子‘三月不知肉味’,我是够半年没吃到肉了。”这句话让他们感到好笑,可内心处真实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三个人把白酒平均分了。喝到兴致高的时候,三个人跟着电视里的明星唱着歌。二手的彩电不光颜色严重变成异彩,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杯子里的酒还剩几口,候非要一起一口气全干了。胡为一仰头,劣质白酒所共有的呛味一下子供出眼泪来。胡为低下头抹眼泪时看到他俩的眼睛都红了。胡为装着抹汗,顺势把眼泪揩掉。 候为正却“哼”一声哭了起来。三个人再也止不住眼泪。 平静后的他们吸着胡为新买来的香烟。一段时间,三个人没有再说话。 胡为看到堆在床边的饰品时,他不经意地一问:“这些饰品好卖吗?”“凑合吧,总比闲着强。”海群吐一口烟,说。 “你们工作的事怎么样了?”胡为问。 “竟些小公司,一年了,做了四五家了,都不顺心,到现在还有两家拖欠工资还没给呢。”候为正说完,扭头对半躺在床上、背依着墙的海群说:“那俩公司总共欠我们多少钱?” 海群弹了一下烟头上的灰,“你我各两千一,总共四千二。” “不小的数目啊。够好几个月花销的呢。”胡为说。 “是啊,我跟候上门找了好几次了,不是经理不在,就是经理在了说会计不在。他们是不想给了。”海群说。“不能老这么拖着,再去找几次,不行赖在那里。”胡为说。 “没用!他们拖欠工资的不止我跟候,可能在他们那里工作的基本上都没见到过工资。” “像他们这样的小公司就是靠骗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借力支撑下来的。大部分呆的时间长了呆不住了就走了。说是年底结账。可听他们几个一直干着的说去年只是发了些路费。” “他们几个走不了了,一旦走了,钱就打漂了。他们干一年多够一万多了。哎,不甘心,他们就是靠他们的不甘心才留住的人。”候补充说。 “你们今年公务员还考吗?”胡为抬起头来看着他俩问。 “考,是必须的。候本来是想另找一个工作的。我考虑到时间不允许了。马上就面临考试报名,期间还有准备时间。那些公司一旦进去了,他们生怕你偷懒,从早上6点一直忙到晚上10点。根本没时间准备复习。所以干脆卖点小饰品,赚点小钱,把饭钱混出来。”海群又燃着另一支烟。 “真够难的!”胡为叹口气,裹了裹衣服,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看对面霓虹灯处,明显的两个大字“茶楼”亮在黑暗里。 “难,大家一样难。这个魏庄,固定居住人口不足八百,这几年房价一涨,市区的房子租不起了,大学毕业生被迫陆陆续续往市区环线外赶,今年,前几天的《香城晚报》初步做了预算,现在魏庄的人口已经过四千了。房东陆续地加砖运料加楼层,魏庄人民苏醒了,看到金钱了。”海群滔滔不绝起来。 “是啊,我每次来,这一路的公交车上人挤人,人太多了。村里的垃圾堆越来越多了,本来安静的街面也繁华多了。”胡为回头不觉也抽出一支烟,接过了海群递过来的打火机。 “在这个魏庄住着的有三种人,一种是坐夜店的小姐,一种是农民工,另一种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大学生到这地步了?”胡为问。 “这儿有了夜市了。有很多是到夜里11点才下班回来的。隔壁的一对情侣总是晚上11点左右开门。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工作的。”候为正打断胡为的话说。 “在哪儿工作都一样。夜里11点这里总是很繁华的。一大批一大批的大学生下班赶回来。过会儿,我和海群去摆夜摊,尽量把饰品多卖点。” “11点还有公交车吗?”胡为问。“骑车子。好点的能买一辆电动车。一般都是买二手车。旁边的那个车行本来有几辆二手车子,现在人一多都想买二手车,老板就供不上货啦。今天我看到老板开着三轮车拉回来一车的破自行车,大概从旧货市场论斤买来的。”海群说。 “你上了研究生,毕业后会比我和海群好的。”候说。 “一样的难,现在的研究生是在报名的时候进得了门槛,但进去了没座位,还得出来。我听我导师说,到现在了他上一届的学生大部分还呆在家里等着各种考试。根据他以往学生工作的经验,一般毕业后都要跑上一两年才能找到工作。”胡为说。 “现在的形势是研究生应聘单位考试也限定户口了,限‘生源地’。毕业后你回去吗?”海群问。 “不知道。但我不想回去。每年一个大市招不了几个人,不够他们自己分配呢。”胡为说完,陷入了沉思。 “你谈恋爱了么?学校里女生单纯,毕业后女人就太现实了。”候说。 胡为摇摇头,“追了一个,没成功。人家嫌咱穷,是农村的,各种条件很一般。算了。我不想提这件事了。以后我再也不考虑这件事了。还是想办法找个工作,为以后买房子攒点钱吧。” “就我们现在的情形,连买瓦的钱都没有。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海群把烟头丢进盛八宝粥的空易拉罐里。拿起水杯浇进去。胡为看到一缕青烟随着“渍渍”声从易拉罐里窜出来,越飘越高,直至黄色的电灯灯光将它吃掉。 很躁动(2) 2 课程倒是很轻松,香兰子托一位同学的关系,抽些时间到音乐学院的体操间练体操去了,每次回来,都是满身大汗。香兰子换下衣服就去学校洗浴中心去洗澡。 紫薇趁着周末到市郊给一个教育中心上课,就住在男朋友家里。字萌这几日跟俞涛打得火热,处于热恋当中有点迷迷糊糊发痴狂的感觉。宿舍里就剩了子妮和子敏在上网。 内线电话“叮叮叮”响了,子妮伸手拿起话筒,“噢,大班长,有啥事。”她大概忘了什么事,但子敏清楚他肯定还是为字萌的事,她偏了偏头,瞧着子妮仔细听着他们说的话。 “行了,班长,人家有男朋友了。什么?什么时候?就前几天。什么?我早告诉你?谁知道你俩到啥程度了。好了,她不在,她老早出去了,找她男朋友去了。什么?旷课?你跟她讲吧······嗯,嗯,她可能今晚不回来了。你在门口等也没用,说了她不回来了。好了,你烦不烦。我的电话响了,我挂了啊。” “嘭”一声,她挂下电话,拿起手机,听了听声音,拉开宿舍门出去了。 子敏侧头看着墙上仍在晃悠的电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子妮推门,倒把她吓了一跳。子妮收拾起东西。子妮感觉子敏一直在看她,从柜子里抽出挎包后,对子敏说:“晚上我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给我留门了。”“哦,好的。”子敏好像恢复了常态,扭过头去,眼睛又盯住了屏幕。 可眼神还是凝滞了。她在担心什么。担心字萌吗?字萌。当那天一个陌生那人拽住她的胳膊的时候,她就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字萌的家世没有谁不知道的,俞涛也是图她的钱吗?图她的钱,可他也不缺钱啊,钱,不不不,她现在脑子很乱,她不容许自己亲手造成的事情是一场骗局。她紧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她站起来,倒了杯热水,端着水杯到窗前去看窗外那棵大芙蓉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枝头却还发着绿。 她忽然看到宿舍门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回走着,是胡为。 等到很晚的时候,字萌欢欢蹦蹦地回来了,子敏问她碰没碰到胡为?字萌说看到了,在路边傻站着,不知道在等谁。 子敏冷笑一声。这两个傻蛋!真是傻瓜碰头了。一个等人的明明相隔很近却没认出来,一个被等的却不知道自己的角色还在这里。 在字萌叠着晒干的衣服的时候,子敏问:“你了解胡为吗?” 字萌说:“他啊,傻里傻气的。整个一个愣头青。有点粘人,没一点男人味。说话罗里啰嗦,前几天缠住我还老问我家人是干什么的,还问我种不种地,呵呵,笑死我了。” “噢,他是这么说的?”子敏问。 “嗯,他跟我讲过他家里的事,说他那农村有多好。我想象不出来,难道比上海还要好?”字萌叠完了,放进衣柜拍拍手说了声:“大功告成。”就去拿手机,一阵按键啪啪地发短信。 子敏觉得心里不舒服,但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这时,宿舍内线电话又响了。“烦不烦人,今天晚上打了七八次了!”子敏突然脾气变得暴躁。 正巧,香兰子洗澡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包在澡堂洗过的衣服。头发湿湿的,还散发着香气。“洗了这么久?”子敏突然问。“人多,拍了很久的队。”香兰子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拿衣服撑子。 “喂,班长······字萌还没回来,你别等了······她可能不回来了吧。哦,好的,再见。”子敏挂断了电话。 过了半个钟头,电话又响起,“今天宿舍电话怎么这么忙。”香兰子正好晾好了衣服,换上了睡衣,走过来,“喂,噢噢,班长啊,你找字萌?”她扭头,字萌在床上连忙朝她摆手,她顿了顿声音,“班长,字萌她不在。啊?你找子敏啊,先等会儿。”她把听筒放在桌子上,子敏却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子敏,你还接吗?”香兰子问。子敏说:“放那儿就行,他真够烦人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粘人的。” 深夜,已经很冷了,夜空里似乎洒起了小雨。胡为抱住胳膊在黑暗里来回走着。 电话里一直没听到谁来接电话,他喂喂了几声,仍然无人回应。只听到香兰子的声音:“啊,哈哈,我要是碰到这种情郎该多好,我会义无反顾扑上去,投入到他的怀抱里。真幸福啊。”又听到“行了,你不觉得烦人吗?一天打十几个电话,够累人的。”好像是子敏的声音。 胡为明白了她们在有意躲着他,他也就放下了手机,用力按了挂机键。把手机揣在衣兜里,往回走,突然发现宿舍都锁门了,他疾步往自己宿舍跑。 后来几天,胡为又到她们宿舍楼下去等她,可一如既往,谁也没有碰到。 又一个晚上,他兴冲冲往女生宿舍楼赶,他听说字萌回宿舍了。刚要到宿舍门口时,看到字萌,身边站着一个长发、高个子的男生,旁边还停着一辆红色捷达。他亲眼看到他把她搂在怀里,他给她开了车门,她上去了,他打开另一车门,开走了。胡为看着车子远去了。眼神静止了,表情静止了,但他的心,翻江倒海的痛苦让他崩溃。他觉得自己站累了,他猛转身大踏步往操场走。他没有眼泪,因为他的心早已经碎了。 很躁动(3) 3 子妮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穿着、面容打扮焕然一新。 紫薇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子妮的变化,看着宿舍其他姊妹们翻看欣赏着子妮带回来的化妆品。想要说什么,却又把话吞了下去。 过了会儿,紫薇对子妮说:“以后不回来打声招呼,这几天班长查人,问我你干什么去了,我说你请假回趟老家了。”“哦,mygod!我的大姐真是好大姐,以后妹妹们还得要你罩着啊。”说着搂住了她的脖子一阵摇晃。 这时桌子上香兰子的手机响了。 香兰子:“······啊,是吗?好,好,周末我没事,好,我去,我去。”她挂掉电话。“什么事?”紫薇问。“哦,班长给我找了个做礼仪的兼职,一天80,两天160。”脸上洋溢着以往的笑容。 “噢?什么单位?靠谱吗?”紫薇问。香兰子明白紫薇的意思,子妮三天没回来,紫薇一直唠叨,嫌宿舍的不能互相关心,万一她出了事怎么办。大姐,就是大姐。香兰子笑笑,说:“没事,班长也去,他去发传单。没事的。” 子敏回头看看香兰子,被后面的一句话触动了一下,班长?他们? 周末了,又都是人去镂空,紫薇走了,子妮走了,字萌走了,连平日子呆在学校的香兰子也跟班长去打工了。子敏觉得好无聊。给她男朋友打了个电话,那边刚一接通,她无由地就想发火。争吵,直至把自己身体的所有力量喊出来才算罢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她觉得无聊,就自己到街上走走。走了半天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就往学校走。突然,胳膊被人拉住了。她吓了一跳。刚要发火,回头看时,是一个高个子男人。他冲她笑笑,手一下子抽了回来,连说“对不起”,脸上木讷地挂着笑容,“对不起,同学,我,我没零钱了,要赶车,做家教,能跟我换零钱吗,车马上就走。”他手里递过来一张五元的,扭头看不远处一辆公交车正停在那里,开着门等着很多人往上挤。子敏忙拉开包,拿出钱包翻了一通只有两张一元的,递给他说:“只有两张。”他匆匆接过来,把那张五元的塞在她包里,还边说:“两元正好,正好够了。”他说着就往公交车方向跑,似乎忘了什么,回头冲她喊了声“谢谢啦”,说完就挤进了车里。 子敏好像想起了什么,忙掏出那张五元来冲车挥手,“你的钱,我怎么还你?”车已经开走了。五元票子在风中摇了会儿,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难得的好事,自己怎么跟他一样木讷了?她摇摇头,往校门口走去。“享乐ktv”一间包房里,一个29寸液晶显示屏,音响大开,蓝色和红色,还有其他杂色的光照得黑屋子里的几缕烟一会儿蓝,一会儿红,又现杂色。字萌和俞涛坐在红色的沙发上,手里各拿一个麦克风,随着屏幕里面的节奏唱着歌。 字萌干咳了几声,扭头对俞涛说:“你把烟掐了吧,呛。”俞涛不情愿地把烟卷往烟灰缸里捣几下,捻灭了。 字萌玩得很高兴,因为从未如此放肆过,这次被俞涛灌着多喝了几杯酒,到出来的时候,字萌有点神志不清了。字萌在路边使劲咳了几声,站起来时就觉得头晕得厉害。俞涛过来扶住她,把她揽在怀里。 字萌喃喃得说:“送我回学校,送我回学校。”俞涛并没说什么,把她放到车里,就来开车。车灯一亮,车子径自往前方飞驰而去。 等字萌有点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深陷在柔软的什么上,身上趴着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还一动一动地,滚烫的鼻息在自己胸部上喘息着。但很快她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很躁动(4) 4 等到字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宾馆里,她一下子恐惧起来,坐起来,惊恐地往四周望望。在她枕头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睡着,她欠身看看,一下子坐了下去。她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是失落?本想着慢慢享受长大的滋味,可这一幕来得太突然。是措手不及?可跟他在一起,这是早晚要发生的啊。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她感到了一丝欣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天她对他只是出于一种熟悉的好感,今天她对他已经彻底地死心塌地了。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两个人分别是对方的,那么以后就不再孤单了。她感到了无比的快乐,翻身,伸出手,滑过他的脸颊,高耸的鼻梁,浓黑的眉毛。 突然她的手被他狠狠攥住了,攥疼了她,牵住她的手一下子甩到一旁去。“别碰我!” 字萌突然感到了害怕,一种新的恐惧又压了下来,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把身子蜷起来,下巴顶在膝盖上,双手搂紧了,搂紧了。 他的鼾声又起。他在梦呓?她一下子又宽心了。 看看他,她一笑,就躺下来,让身子贴紧了他温暖的身体。 早上子敏一醒来,就起身往字萌床上看。字萌的床位依然是空的。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字萌回来了。子敏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小声问:“昨晚你跟他在一起?”字萌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眼神恍惚,眼睛若有所思地并没有正视子敏的眼神。子敏心里一震,但也并没问什么。 到晚上,香兰子疲惫但快乐地回到宿舍,她把手中的钞票一挥,“哈哈,二百!做了两天礼仪,光站着笑也真够累的!” “二百?不是说一天80吗?”紫薇已经回来了。 “本来说是80,等班长去领工资的时候,他说因为我干得出色,主办单位多给了,按一天一百结算的。”香兰子一脸的自信和自豪。 “哦?那单位这么好?”紫薇一脸的疑惑。 “鞥?这不是常有的事吗?班长说做得好了,人家单位就会给的多一点的。”香兰子说。 “瞎!傻丫头,我问你,班长发传单一天多少钱?” “他说一天二十,那两天就是四十。”香兰子答道。 “傻丫头,那四十是他给的,还主办单位,现在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说好了的价钱哪有变卦多给的。没有那么傻的商人!” “啊?那我把钱还给他。” 香兰子朝宿舍电话机走,刚拿起电话听筒要拨号,紫薇说:“算了,他既然是给你的,我想他不会再要的,他是好心帮你的。” “啊?那怎么办?我感觉这钱好烫。” “不是你的钱烫手,是你的脸烫,心烫吧。班长是好心人,却使你这个好心人也不自在。” “那······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改天你请他吃饭就行了。”到底还是紫薇有办法。 “好,我请他吃饭。但,我要马上告诉他。”她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胡为的电话。 胡为也拒绝让她请客,这让香兰子急得跺脚,胡为漫不经心说了句:“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就当红娘介绍费了,这样行吗?” “好啊,我一定努力找个班长嫂子。哈哈。”胡为的话还挺奏效,使香兰子一下子舒心了许多,她仔细捋了捋手中的钱,拉开挎包链子,掏出钱包,把钱小心地放在里面。把钱包放进挎包,拉好链子,又双手拍了拍挎包,抱在了怀里。 紫薇看着这一幕,摇摇头,笑笑。 此时,宿舍外,操场上,黑影灼灼得能分辨出别人有多高,但分不清具体的胖和具体的瘦,以及具体的面容。有飞快跑步的,有慢腾腾散步的。还有的在旁边的沙坑旁跳着远,双人杠上也多了欢笑和交谈。 白色的跑线在黑暗里分外显眼,一条条直直地,并排着从脚下伸到前方去。字萌低头,踩着白线慢慢走。子敏看看远处,一座高楼身上爬满了各色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像无数的萤火虫直往上飞。一下子又都灭了,又忽然一起明了,又有无数的萤火虫直往上窜。又像燃着的礼花,无数的星星纷纷扬扬往天上飞。 字萌自今天中午回来就一直沉默着,不再有多余的话,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如小孩般。今晚的夜晚不是昨晚,更不是以前所有的夜晚,今晚的霓虹灯不是昨夜,更不是之前任何夜的霓虹灯,今夜的旁人不再是昨夜之前······总之,昨晚对字萌来说意义非常,意味着成长,意味着心灵的跨越。对一个女孩子而言,谁把她生命的第一次夺走了,谁就是她命中的克星,命中的贼,命中的冤家。子敏想着。 字萌大概还未从昨夜的情境中脱离出来。子敏想。这对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是不是太残酷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必经阶段啊,字萌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子敏只是用眼睛打量着她,并未开口。 子敏看看字萌,字萌还是低着头踩着白线走着。子敏也就默默地跟着她顺着跑道转圈。字萌突然深吸一口气,好像她哭过了。子敏惊异地看她,她却开口了:“子敏姐。” “鞥?”子敏忙应一声。 “你说一个女人一旦被一个男人占有了,她是不是变得很贱了?”字萌先前是嘲笑的声调,最后几个字却喷出了泪。子敏又一惊愕,“你说什么呢?你在想些什么呢?”子敏捧住字萌的小脸蛋儿,这张可爱又美丽的脸蛋儿早已经挂满了眼泪,“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说啊。” 字萌一下子哭了起来,嘴角蠕动着,子敏把她搂在怀里,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字萌哭着说:“今天中午我是走回来的。从水银街一路走回来的,走了整整一上午!”“什么!他呢?俞涛呢?你没跟他在一起?” “他达今早上就开始反感我,无论我怎么讨好他,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早上起来,他就不给我好脸色,说今天让我自己打车回来。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姐,你说我昨晚是不是做错了?”字萌的哭声已经无法控制了,子敏一把把她搂得更紧了,让字萌深埋在她的怀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子敏不再说什么,对于昨晚上的事她还要跟俞涛问个明白,一定要给字萌讨个说法。 很躁动(5) 5 子敏把字萌安顿好后,等她静静地睡去了,就独自来到楼道的一头,打开了窗户,冷气窜进来,子敏喘了口气,灯光下,呼出的白气已经很明显了。白气跑出去,在漆黑里什么也没留下。 子敏拨通了俞涛的电话。俞涛极不耐烦的声调让子敏的火气飞快地窜起来,她压住胸中的愤怒,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着俞涛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俞涛也许感觉到了子敏生硬语气里暗含的感情色彩。临末了,俞涛说了句:“你不用问得太多了,字萌,她不是处女。好了,我累了,我先说到这。”电话那头嘟嘟响了。子敏愣了愣神,这始料未及的答复让她感到有点措手不及,但她只想了会儿,突然把电话又打了回去,“有些女孩子的第一次是有可能自己不小心弄的,但这不代表她不纯洁。”“如果你以这种态度对待字萌,你这是在欺负她,你在欺骗她,玩弄她,这不公平!你在乎她还是在乎她是不是什么所谓的处女?你这不是爱,你不觉得你这样想你很卑鄙吗?你这样想让我太瞧不起了······什么!我欺骗了你?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字萌骗了你的感情!你混蛋!你他妈的混蛋!”子敏已经嚷了起来,满楼筒的已经有几个宿舍打开门看是怎么回事了。 子敏一夜没睡踏实,每次欠身都能听到字萌窸窸窣窣地哭泣着。子敏起身拍拍字萌的肩膀。字萌抓住子敏的手放在枕头边。她想起了今早上她的手被他推掉好几次的情形。她又一阵克制不住哭了起来。 子敏看到字萌现在的情形,心里一直不痛快,老感觉是自己害了字萌。平白无故给字萌找了另一个痛苦,让字萌娇弱的心雪上加霜了。她叹口气,却不知怎的想起了胡为,想起了他这几天来的蠢事连连。为字萌买绒熊,为字萌天天买零食。与俞涛相比较起来,胡为可爱,可爱得真实。总比表面是繁华男人、背后却是虚无不定、小气萎缩的俞涛真实多了,踏实多了。是不是自己错了,大姐的确没看错人。胡为四处为班里的同学着想,为香兰子找兼职,肯把自己辛苦赚来的钱给香兰子,知道紫薇做家教忙,班里的事情他一手揽着,他被女生取笑着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是笑容,可当辅导员通报班里缺课同学的名单的时候,他对老师行为的愤怒,同学们久久不能遗忘的愤怒,的确震撼人心。他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真诚的人。可真实的人为什么做那么多傻事呢? 很久一段时间,字萌一接起电话就是一阵哭,为她爸妈的事,为俞涛的事。为此,紫薇把子敏训斥了好几次。也许紫薇的警觉让子敏不得不相信俞涛是个靠不住的人,可是,她该怎么跟字萌解释呢。 一天,子轩居召开紧急会议,大家围坐在一起。子妮站起来,先开了腔,“今天我们‘子轩居’五姐妹,也就是全校的‘五朵金花’要开一次自我党我人民辛辛苦苦建立‘子轩居’以来,将要载入史册的,第一次全国美女代表大会。大家鼓掌。”子妮耍着东北人特有的腔调,神采飞扬地挥舞着手说着,颇有点现在知名的“牛鲜花”的味道。虽然很逗,香兰子呵呵地笑个不停,但大家的严肃劲还是被调动起来了。子妮一说鼓掌,大家一起用力拍打着手。 “好!此次全国美女大会是代表全国甚至全世界美女举办的一次大会。”子妮刚要继续说,就被紫薇的“快点,化繁为简”给耽搁了一下,子妮接着说:“好,此次大会委任我为大会主持人,委任我们的大姐紫薇为大会主席。”说着做着请的姿势,用手一指紫薇,非常恭敬的样子。“我宣布大会议程,第一,由我发大会感言;第二,由大姐发言,做出重要指示;第三,由大姐发言;第四,由大姐发言;第······”大姐已经被逗得身子站不稳了,哈哈哈得到处摇晃。“好了,好了,别‘发炎’了,小心真感冒。我讲几句啊。”紫薇说道,站了起来。“我简单说几点。” “是不是三点啊,又要老半天的那种?”字萌心情好点了,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大家又哈哈一笑。紫薇正色道:“严肃点。”话刚说完,却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紫薇没有完全表露出这个神色,就急匆匆说:“第一呢,是这次班里选举预备党员名额,大家一定不要选我,要一致选班长胡为,他对我们班里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至于别的女生宿舍,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当选应该没问题。第二,就是我们宿舍姐妹的安全问题。”字萌一听到“安全”两个字,脸色一下子变了,忙低下了头,子敏在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凑,拍了拍她。“大家作为一个宿舍的姊妹就应该互相关心。不要忌讳询问出去干嘛,问了是侵犯什么隐私。我看安全比隐私重要得多了。再就是你可能感觉不到的危险,别人可能就意识到。这样,大家彼此就不会有事了。” “嗯,等我出门的时候,大家给我提醒一下。”子妮说。子敏说:“得了,等你出门的时候,我看我们应该提醒那个流氓,要他提防着你才对。” 哈哈······ “讨厌!不害臊!”子妮笑着说。 “第三,第三呢,大家自己管好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靠别人毕竟不是很稳妥,大家自己多注意安全,提高警惕,毕竟现在流氓都盯着美女。”又激起一阵哄笑。 “好,还有没有问题?······好,散会!”大家轰一声起来,把个子的凳子搬回原处。 子妮突然叫起来:“坏了,还没谢幕呢,还没致谢幕词呢。”急得跳起来。又是一击击笑的浪声,热闹充满了整个宿舍。 有一天,字萌忽然很高兴的样子,跟子敏说:“子敏姐,他跟我道歉了,他说跟我和好了。”子敏吓了一跳,她摸摸字萌的额头,被字萌一把推开了:“姐,我没事,这是真实的,她今天晚上来过了,还送来了一个这个。”说着,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手掌般大小的小绒熊。子敏看到了,却不想伸手去碰那东西。她怕脏吗?经过这件事,他让她感到了恶心。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字萌能不再哭哭啼啼最好。 又快到周末了,香兰子廉价买来的摩托罗拉手机突然响了,香兰子按了接听键,“哦,哪里?摄影公司?哦,面试?什么时候?明天,哦,好的,地点是······” 香兰子挂断电话,脸上显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紫薇问:“怎么啦?摄影公司?面试什么?”“哦”香兰子迟疑了一下,局促不安地坐下,“模特。” “模特?是时装模特?走在巴黎时装模特的舞台上,所有人的眼光chuachua!”子妮兴奋着。 “不,是人体模特。”香兰子低声道。 “人体?”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惊讶。 “是不是脱光了衣服的那种?香兰子你想靠绯闻一炮打红啊。”子妮嚷着。 紫薇说:“你怎么应聘这种工作呢?” “我看他们的广告说待遇很好,只要成功应聘,拍一组就可以拿到好几千,工作时间还灵活,况且如果拿到广告公司的成功入选票,以后还能拍广告。”香兰子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前景,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那先请香兰子签个名吧,等以后你成了明星,找你签名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字萌说。 “我觉得你该慎重。”紫薇对跟子妮乐在一起的香兰子说。“那家公司可靠吗?” “据他们说,他们成功推出了不少明星呢?比如······比如······我好想记不起来了。”香兰子拍拍脑袋。 “现在有不少公司好打着这种幌子,说推出了什么明星,一则骗钱,说交多少多少押金,或者······”紫薇说。 “啊,没那么邪乎,我看网上不是有很多人做这一行吗?人体模特。再说,现在有不少女孩子偷偷去拍人体照呢,给老了以后的自己留个念想,拍了那么多,也没见有几个出事的啊。是吧?”子妮说。 香兰子连忙点头,“嗯嗯。” “好了,大姐你别担心了,这也是香兰子发挥优势,赚钱的好方法啊。你看她多辛苦,每周末跟着大班长去做兼职。我看这样挺好。”子敏说。 一提大班长,香兰子不觉“啊”了一声,“坏了,昨天班长还说好了明天去做兼职呢。不行,我跟他说一声。”忙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喂,班长,明天我去不了,我有个很重要的面试······嗯,嗯,好的,我会注意的,好,班长再见!嗯,好。” 刚放下电话,紫薇说:“要不,明天让我们姊妹给你一块去?” “啊?”香兰子,“不耽误大家吗,应该都有事吧。” “子敏,你明天有事吗?”紫薇问。 “有,我陪字萌到方特去玩。” “子妮呢?” “约会照旧啊。” “大家都有事,怎么······”紫薇刚想说什么话,听见子妮说:“班长不是说明天的兼职他也不去了吗?要不让班长陪着她去。反正班长闲着也是闲着,陪着美女更自在。” “不用,不用,班长很忙的。” 紫薇想了会儿,说:“我看行,就让班长陪你去吧。”“啊?”香兰子惊讶道。 “去一个总比一个不去强。”紫薇说。 “啊?那要是面试脱衣服,他······他。”香兰子面露难色。 “那就脱呗,反正早晚要让人家看。人家还正寂寞呢。”子妮说着,并退了几步要往外跑。却被香兰子追了上去,一阵打闹,把整个宿舍弄得沸腾起来。 撕碎身体(1) 1 香兰子早早得收拾好了,特意穿上了一件一直不舍得穿的女士西装,带有韩式风味,鲜艳的咖啡红。一下子把她高贵的气质衬托了出来。她把长发攀了起来,使黝黑的发在后面堆起来,无法言语的美丽气质打动了趴在床上看她打扮的姐妹们。 字萌叫了声香兰姐,香兰子应了一声,一回头,字萌趴在床上:“香兰姐,我爱你。”由于下巴颏顶着被褥,她一说话身子就随之动几下。 香兰子冲她一笑,双眼眯成了两条倒弯月似的小缝,嘴唇微启,洁白的牙使她这美丽更显靓丽。 香兰子像一颗星,在黑暗中,她走到哪儿哪儿就发亮。这颗星悄悄出了门,把门轻轻掩上了。 紫薇跟胡为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看好香兰子,别让她出任何差错,别让她受人欺负。胡为一口答应:“放心吧。” 香兰子跟胡为,她俩坐了很长时间公交车,到了他们说的地方,又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们所谓的广告公司摄影部。 刚到门口,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边低声说着话边往外走。当迎面看见香兰子都傻了眼得盯着香兰子看。走出了好几步,才扭过头去看脚下的楼梯,下楼去了。 里面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男人,说着话还yindang得笑着。 香兰子问:“这里是面试的地方吗?” 那两个男人看看香兰子,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胡为,才正襟危坐。其中一个较年轻的说:“对。” 之后,他们交互夸香兰子的条件如何如何符合模特的标准,将来一定能火。他们口若悬河,一点语言障碍都没有,他一言他一语的配合得相当默契。胡为不觉皱皱眉头,极反感。就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转转。墙壁上到处挂着裸着身子的女孩的照片,里面还有几张是张筱雨的照片。这些都是能在网上见到的,他更加怀疑这个所谓的大广告公司摄影部的真实性。 他开始担心地看看香兰子,看看他们。 香兰子问:“一千块钱押金?怎么还要交押金?” “是试镜费。我们会为你请公司里最优秀的摄影师,为你拍出最美丽的写真集。保证让你迅速成名。” 胡为跨几步,上前,拉起香兰子的手说:“我们时间不早了,走吧,还要赶车呢。” 香兰子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没有违抗,站起身来跟胡为匆匆离去了。 “我怎么听得不对劲,他们那里的照片都是从网上拷的。哪有他们自己的东西。再说,你来应聘给他们打工,还要什么手续费,我看纯粹是在骗人。”胡为有点激愤。“可他们说得也蛮有道理。” “是,当然有道理,要不你们女孩子怎么轻易上当?”胡为一摆手,牵起香兰子的手跨步,一脚就踏进公交车里。香兰子赶了几步,慢慢跨上去了。 子敏并没有跟字萌在一起,而是跟一个瘦瘦的看上去有点憔悴的男孩在一起,牵着手在方特转悠。 字萌知道子敏的男朋友难得来找她玩,借口说俞涛找她,抽身出来,自个儿坐车去找俞涛。 难得俞涛陪她出来逛街。俞涛一个人双手插在布袋里,颠着身子,吹着口哨,一路上瞧这瞧那。字萌在后面喊他,让他等等她。他不耐烦地站住,转身,看着字萌左右手拎着大包小包的,穿着高跟鞋轻轻点点地小步往这跑。 “你快点!”俞涛终于发怒了。“叫你不要买那么多东西,你偏要买。” 字萌到了跟前,委屈地说:“人家看着好嘛,就买了,谁知道一攒攒这么多。”字萌举起攥着满手的包系,举到俞涛的手边。俞涛没好气地说:“干吗?” 字萌说:“求你帮我拎一会儿,我想去那边的银行再取点钱。” 俞涛说了句:“没门!”扭头就走。字萌急得直跺脚,最后失声哭了。 傍晚的时候,字萌非吵着要跟俞涛去开房。俞涛照办了。 撕碎身体(2) 2 胡为给香兰子找了份商品促销员的工作,按胡为的理论“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捷径,因为捷径都是肮脏的,我只相信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赚钱,心里面才踏实。”胡为拿起香兰子的手,啪一声把一摞五张的百元钞票放在她手里。 香兰子望着手里的钱,愣了会儿,忽然举起来挥着手,冲远去的胡为说:“哪有这么多,你是不是又把你的那份给我了。” 胡为转过身来,看着她,退着步子走,喊着:“没有,这回没有,我没那么傻,每次都让你占便宜。这次的工资高啊。” 胡为转身踏着大步走,感觉浑身的轻松,心想:我怎么没那么傻,自己的饭钱都没了。但他的嘴角是含笑的。 转过几天,突然一天上午下起了大雪。香兰子小心地走在雪路上,洁白的雪、洁白的羽绒服把她的脸蛋儿映得愈加可爱。 在草坪上打雪仗的一个学生忽然看到一朵美丽的花盛开在雪堆里。他愣神瞧着香兰子,一个女生过来推了他一把,说:“看什么看,小心眼里看进去拔不出来。” 香兰子听见了朝那边看看,笑笑,快步走开了。 手机响了,带着手套不好按键,她就脱下手套接听:“喂,你好,哪位?” 说是一家影视公司搞广告策划的,看过她投过的简历,公司人员商量了觉得她条件很符合他们的广告风格,让她有时间来面试,谈一下合作的协约。 香兰子简直高兴坏了。她准备跑回宿舍跟她们报告这一好消息,刚跑了几步她又踌躇起来。干脆直接过去吧。她想好了,把手机塞进包里,戴上手套就转身往校门口走。刚才打雪仗的几个看着她又走了回来,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那个单位比之前的那个公司要气派,是独立的公司大楼,一走到里面就感觉到了气派。 “什么?还要交押金?电话里不是没说吗,不是说直接过来签约吗?”香兰子万没料到还有这回事。 “这是我公司的规定。我们也怕啊。万一你签了约,再毁约呢,你跑了,我们跟别的公司谈好了的,你一走了之,我们这边可就亏大了。交吧,公司亏不了你,再说你们学生也不缺这一千块钱。只有一千块钱也就是买个你的承诺和态度。你表个态吧,别忘了你一旦签约了,拍一个广告可不止一个一千啊,有的可能是一万个一千。轻松往台上一站,一千万就砸过来了,多好的事儿。也就是你的条件好,公司经理才破格不要求你的专业和特长的。你好好想想把握住机会吧。行吧?”对方滔滔不绝,让香兰子无暇瞎想,一脸滚烫,为他的言语所激动起来。 她卡里没多少钱,全部取出来,还差点,就跟她平素的好友借了一些。至于借钱原因她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瞒着宿舍里的人,也瞒着胡为。匆匆交了钱签了合同,心里面才总算踏实了。 他们说回去等消息吧,香兰子就回来等。 等到两周过去了,还没消息,香兰子就再一次打通那边的电话:“你们不能老让我等消息啊,押金我都交了,合同也签了,怎么还要等。”那边一直说一直在跟人家谈。 一天正在上课的时候,香兰子的手机响个不停,无奈,香兰子就接了,努力弯着腰,趴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说话。 “什么?试镜?今天晚上?哦,好,好。”难得有了回复,香兰子也不必忌讳什么晚归不晚归了。 虽然得了对方的答复,但一天里心里老不是滋味,右眼又跳得厉害。大概是累了,香兰子想,干脆下午的课不去了,在宿舍躺会儿吧,这样晚上拍写真也有精神。 下午的时候,香兰子被手机的嗡嗡声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不清谁的电话号码,就按了接听键。 “哦,班长啊,我身体不太舒服。”胡为嘱咐了几句,要她好好休息,别忘了吃药,就挂了。 香兰子一阵好笑,“真傻。”这一句恰被上完课回来的字萌听到了。特别刺耳的词汇钻进她的耳朵里,又钻进她的心里面去。 晚上,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两台白色大灯直对着赤shenluo体的香兰子,两个刷着银色的板子把反过来的光对准香兰子的隐秘部位。一个留长了胡子的人拿着摄像机“咔咔”地拍着,镜头不时对准了她那部位一阵猛拍。 在这间小屋子里,香兰子身在光照的包围里,她除了面前的摄影师外,什么也看不清。这个房间就像一个恐怖的阴间向她扑来。 约莫够两个钟头,摄影师才对她说:“好了,你下来吧。” 香兰子走下台要找衣服,却忘记了衣服都房子外间的衣架上。那摄影师说:“你这样不行,很不合格。” 香兰子一阵恐慌,着急地问:“那怎么办?”摄影师取下相机,在桌子上放稳了,定眼看着她,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说:“你一直没能放得开。拍我们这种艺术片,必须要放得开。” 香兰子问:“那怎么才能放得开。” 摄影师发出一阵淫笑,说了一声:“我来帮你”就扑了过来。香兰子措手不及,却被这一举动吓怕了,被压在地板上苦苦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大叫,声音穿透了墙壁,在楼梯上听得都很真切。可是外面的工作人员只是侧耳一听,也就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各自忙着手头的事。 楼外,很黑。白天雪虽然没有化许多,但很黑,很黑,天也很黑,很黑。 撕碎身体(3) 3 香兰子病倒在床上,脸色变得苍白难看。 床下,紫薇、子妮、子敏和字萌围坐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大姐,你说香兰子的事该咋办?”字萌问。紫薇一脸的愁容。子敏说:“报警!不能让禽兽逍遥法外!弄到里面治死他!千刀万剐的畜生!活剥了他的皮!” “不行,不行。”子妮连忙摆手,“照片还在他们手上呢。报警只能对香兰子不利。” “香兰姐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一旦曝光,后果······”字萌声音越来越小。 每个人都在为香兰子的事担忧着,却苦苦找不到最合适的办法。“不行,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不能让香兰子白受委屈,他应当受到报应!不能再让这种人祸害别人了,我打······”子敏悲愤地说。 “慢着!”紫薇阻止了子敏,子敏拿起了手机,穷神恶煞的,瞪了一眼紫薇,“嘭”一声连手带手机摔在桌子上。子敏翻了翻白眼,把头撇向另一旁去。 这时,香兰子咳了几声,起身,对子妮说:“子妮,子妮,拿药来,我还想吃一次。”子妮循声站起身来,来到香兰子床下,听着香兰子沙哑的声音,看着香兰子苍白的脸,嘴唇上已经泛白了,自己马上要哭出来了。双手一下子捂在嘴上,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落。 “香兰子,别吃了,你已经吃了三次了,这种药吃多了伤女孩子的身体,以后······”子妮强忍住泪,说。 但香兰子依然硬撑着起身,伸出手去,坚定地非要拿药。 紫薇站起来,一手夺过子妮手中的药,哗一下子摔到墙角垃圾筐里。香兰子趴在床上,“大家不用为我操心了······我自己找的麻烦······你们·······你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行。我······我会好起来的······”香兰子边说边哭。最后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呜呜地哭起来。 她们站在原地,都低下了头,无助地听着香兰子的哭声。 香兰子能起床吃饭是在一天之后,在紫薇的苦苦劝解之下,才下床勉强吃了点。两天后,夜空的星星繁繁点点,粒粒亮点眨巴着诡异的眼神。香兰子穿好了衣服。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睛周围哭出了泪痕,黑黑的两个圈,眼皮紫黑无光。 锁了门,香兰子来到操场上。以前她总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操场的一角练体操,练歌喉,学习模特步。现在,想想过去,过去单纯的日子贵如万价之宝,无法更换。 几天来不敢想的那一幕突然袭来,长久的压抑和委屈突然爆发出来。她想哭,大哭一场,她想用哭把痛苦哭干净,压抑不住的愤懑和苦痛真想撕碎自己的身体将它洗干净,她恨自己无力,无力撕断自己的身体。 他想自杀,如果自己死了,这个世界干净还是不干净对她来讲已经毫无价值了。死,她向往死,却又极留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梦想,有她的朋友。 她走在操场边,又站在主席台的最高台阶上,她回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她转身回头,投过铁丝网,她可以看到校园外面树下一家餐馆还亮着霓虹灯,车子一辆辆从它门口经过。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掺杂了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不像以前一样单纯得只有梦想和快乐。 她抓住铁丝网,用力想撕下一块来,用力!她痛恨!痛恨自己无力改变事实,无力把心中的敌人碎尸万段,无力把心中的痛苦哭出来,哭干净,彻彻底底地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