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花有意》 楔子 耳边,轻风拂草,细流揉石,虫鸟戏闹之声,丝丝缕缕,轻轻柔柔的飘进意识里。 轻皱着眉头,许久,才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却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慑。 我正躺在一个小山坡上,一眼望去皆是碧绿的青草,五彩野花点缀其中,仿若繁花织锦的地毯一般,再加上远处迤逦不断的山和潺潺流动的水,宁静而幽远。 我撑坐起身,看着秀丽的景色,有些无法回过神来。 “好美哦。”青山绿水,犹如仙境一般。我走南闯北的也去了不少地方,但却从未看过这么美的自然景色。 “等一下,我这是在哪儿?” 为何我会躺在这里,而身旁还有一个包裹。将四周查看了一遍,没看到一个人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有没有人告诉我一声啊。”我大声的喊着,期盼着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 “对不起,我的能力似乎只能将你送到这里,不过你放心,时间应该没错,只是地点差了一点点。” 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才记起自己为何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大约半年前,我从美丽的云南丽江古镇旅行回家,转身关门时,发现一个七八岁左右年龄的孩童易丰跟在身后。 易丰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许该说,他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直被人们传说却又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吸血鬼,按中国人的说法就是僵尸。 自从他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后,我十七年来的平淡生活被完全打破。 我,冉莫言,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搬出了孤儿院自力更生,一边打工一边念书,再后来没钱便放弃了念书,在家自学,靠写小说渡日。 易丰的出现,将我的生活习惯完全打乱了。 我原以为吸血鬼会像小说或电影里描述的那样,要三五不时的吸取人类的血液,总是不时的担心自己何时醒来时,脖子上会多出两个牙孔来。 他懒在我的小窝将近半年,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决定放过我可怜的精神,只要我替他做一件事情,他便马上离开我的家。 而这件事就是让我回到他出生之前,将手中的木盒交给他的父亲。 “易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完全不像是七八年前的中国啊。”现在要是还能找到这种未被破坏的自然风景,那才怪呢。 “那个,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八百多岁了。”易丰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若是此时的场景被别人看到,一定会吓死他们的,明明就我一人,却还有一个孩童的声音。 “什么?”我仰头看向无边的天际,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八百多年前,那是什么朝代,这又是哪个国家,金、西夏、东夏?他干脆把我送去远古时代算了。 “对不起,我的能力不够,没办法再送你一次了,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当你遇到我父亲,那木盒上的锁就会自动开启,你身旁的包裹里面放着一些用得到的东西,你自己要小心。” “喂,等一下,什么叫我碰到你父亲,你都不告诉我他的名字,他在哪个地方啊,那不是大海捞针,我怎么找啊,喂,他叫什么名字啊?” 喊了半天,天空中再也听不到易丰的回答,朵朵白云随风而去,如同他的声音。 懊恼的看着牢牢被自己捧着的木盒,我真的很后悔为何要答应他,原以为这件事应该很容易完成,只当这一次古代之旅是为写作累积素材,但现在看来,难啦。 “总不能让我一天到晚举着盒子,看哪个男人能让这鬼东西自动开锁吧,还有,我到时要怎么回去哦。” 都怪自己急于为了甩掉那个小鬼,也没问清楚就被骗了,早该想到他的年龄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现在好了,困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算了,先找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年代,哪个地方吧。 或许易丰的父亲也就这么找着找着就找到了,如今我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一下喽。 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易丰给我的包裹,将手中的木盒塞了进去,向山坡下跑去。 这头,易丰手中泛起的晶莹蓝球中,映显出莫言的身形。 “对不起啊,莫言,不要怪我骗你啊,你在那边要好好努力啊,要不然我就不能回去接我师傅的班了,要不是我不小心扯断了绑错了你前世的那根姻缘线,我早就成为历上最年新的月老了,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哦。” 蓝光消失,易丰的身影也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殆尽。 第一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崇应三十五年,元宵佳节。 墚都的街道上,人头耸动,灯火通明,黑夜也将变白昼。 晶莹白雪堆积在街市的两侧,映衬着一个个精心制作的灯笼。 身着水蓝色棉衫,白色襦裙,外加红色披帛,我四处转悠着。 来到这个记忆中从没听说过的北应国,即使我的历史学的再烂,也可以肯定在中国历史上绝对没有关于这个国家的记载。 到北应已经两个月了,我一直从南方小镇平天走到北方,到了北应的都城墚都。 幸亏易丰那小子丢给我的行李袋中放了很多在这个朝代流通的银子,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已自足。 但是,反过来又想,他是不是故意将我丢到这来的,否则怎么准备的衣服和钱和这个朝代丝毫没有冲突。 不过,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已经与他完全断了联系,短时间内是回不去那个世界了,就好好的享受这次古时之旅吧。 从这一摊逛到另一摊。 没想到古代的元宵节会这么热闹,完全不像现在的新新人类那样,只把元宵作为了一个外出鬼混的理由,看看人家古人,赏灯猜谜,大家人挤人,说不定便挤出几对佳偶来了。 正想着,肩就被人撞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幸亏对方亦是个手脚灵敏之人,热心的扶了一把。 “姑娘小心。” 那声音如三月和煦的阳光,听着让人从心里就觉得舒坦。 “多谢公子。”入乡随俗,既然到了这儿,也就学着文绉绉一些吧,幸亏平时古装剧看的比较多,不过,这真得有够酸的,看来还是要再多加练习才是。 抬头,肆无忌惮的看着。剑眉凤眼,好一张俊秀白净的脸。来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上等货色,不对,是这等美男。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 男子温尔一笑,更是让我觉得惊艳,心跳加速。要死,男人居然也长得如此这般的秀色可餐。 “姑娘既无恙,在下先告辞了。” 在我如痴如醉的眼神下,男子举步离开,混入人群之中。 “哇,帅哥啊。”眼神仍追随着,“可惜我是来找人的,要不然一定抓住他好好的谈场恋爱,真是太可惜了。” 摇摇头,算了,再如何的秀色可餐,亦不能拿来解饿,眼睛看饱了,是时候填肚子了。 摸着腰侧的钱袋,我打算先吃碗元宵,看看这古时的元宵和我们有何不同。 “咦,钱呢?”看着原本应该挂着钱袋的地方,只剩下一根线带孤零零的随风飘荡着,好不凄惨啊,“不是吧,被偷了。” 不会真的这么背吧,在21世纪从未被偷过,回到了这八百年前居然被古时的小偷偷了钱包,这算什么嘛,早知道就不该学这古代的流行,将钱袋放在衣服内衬袋才对。 等等,一定是刚才的那个男人,电视里都有演不是吗,故意装着不小心撞你一下,顺手牵羊的将钱袋也撞走,没错,一定是他。 回头,我向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奋力的拨开人群,四处张望着,没想到那人居然那么大胆,还悠哉悠哉的在赏灯,加快脚步,我努力的挤向他。 “喂。”怒气中烧的跳到男子面前,气势汹汹,一定要先在气势上给他一个震摄。 “姑娘还有何指教?”他似乎是看出了来者不善。 “把我的钱袋还来。”伸出手,示意他立刻交钱,否则,哼哼,别怪本姑奶奶不客气。 “姑娘的钱袋怎么会向在下索要?”男人依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是不太像会做那种事的人,但俗语说得好,人不可貌相,说不定偏偏就是他干的。 “不要给我装蒜,是你偷了我的钱袋,小偷,不,小贼。” 有人开始慢慢的向我们靠拢,指指点点,原来这爱凑热闹古今都是一样的。 “爷。”男子的身后出现两个黑衣男子,像是他的侍卫,不禁心生怯意。 “姑娘是说,在下偷了你的钱袋?”男子示意身后的人不必插手,继续问着。 “嗯,没错。”挺起胸膛,壮着胆子,我硬着头皮说着,“适才你故意撞我,趁机偷了我的钱袋。” 男子看着四周不断围上来的人群,微皱起了眉。 “在下只能说没偷姑娘的钱袋,也不必为了那点钱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来”他说完就想走。 但我堵在面前不许他离开,“虽然钱是不多,但若丢了,我便身无分文了。” 那是我唯一仅有的生存根本,若是丢了,我一个女子在这古代很难赚钱养活自己,那可真的要去睡大街要饭了。 “即是如此,姑娘该去报官才是。” “不行,要报官你也须与我同去,你有嫌疑。” 摊开双臂,我是不会就此罢手,即便不是他偷的钱袋,我也要抓着他,只能与他僵持着。 “爷,有急讯。”身后一男子凑近他说着。 男人皱紧眉头,看着我,终于冷冷的开口,却是冲着身后的人说的。 “将她带回府内。” “是。”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便被人钳住了双臂,拖着身子往前走,慌乱之下本能的开口呼救,希望有善人士能出手相助我这弱女子。 “喂,你们干什么,放手,光天化日的你们要绑架吗?救命啊。” 但任凭我如何高声呼救,却只有人看,无人敢出声,更别说出手相救了,我不禁有些害怕,自己到底是惹到什么人了。 莫不是这墚都恶霸,或是那个大官的痞子少主,他会如何对付我,想到种种后果,不寒而栗。 一路被拖着前行,亦高呼了一路,终到了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我早已气喘吁吁。 抬头一看,扁额上写“玉王府”三个字,差点没将我吓晕过去。 俗话说,有钱有权有势之人不能惹,偏偏我有可能惹了有钱有权有势的王爷,这回,真的是小命休矣。 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内侧打开,四人入内。 “王爷。”一旁开门的管家毕恭毕敬的唤着,一句话,我犹如下到了十八层地狱。 原本他真的是城里人口中的玉面王爷玉诩,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被封了王爷的皇子。 “将这位姑娘送到后院厢房,钱安,好生照料着。”玉诩和管家说着,眼神淡淡的扫过。 “是,钱安知道了,”钱安一个眼势,两个侍卫便从黑衣人身中接过我的胳膊,好似我是货物一般,接着便往后院走去,只能眼见着那扇沉重的大门越来越远。 “王爷,宫里的人还在花厅候着。” “本王知道了。” 玉诩向花厅走去。 而我,则被架着双脚不点地的一路前进,放弃了呼救,两眼早已被这王府内的景致被吸引。于是,借着通明的灯火,我细细观赏起来,反正现在是跑不了啦,既来之则安之吧。 亭台楼阁,假山奇石,还有那碧绿的青树,在这冬季却依然不肯谢败,更有小桥流水,别处的大湖都冰封千里,但这王府里浅小溪沟的水却依然流动着,毫无结冰的迹象,果然是有钱好办事。 走过九曲廊桥,穿过一扇圆形拱门,不料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大片的梅海,暗暗散发着悠悠的寒香,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香香的空气纷纷挤进胸腔,真是爽快。 “姑娘请。” 才一闭眼的功夫,便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啊?”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身后的人已径自开门将我推进了房内,力道之大让我稳不住身子撞到了红木圆凳。 该死的,古人为什么喜欢在门口放桌子凳子,又不是没其他地方可放,现在害得我撞到了膝盖骨,连背在背上的包裹也嗵的掉在了地上。 揉着膝盖,愤愤的转头,想用眼神给他们些警告,哪知,杀到是只是门板,房门不知在何时时早已关上,这算什么,软禁吗? “真是粗暴,还是你们家主子懂得怜香惜玉些,至少他还扶了我一把。” 絮絮叨叨的一个人自语着,站直了身子,将包放在桌上,替自己倒茶先消消气。 咦,茶水居然是温得。 本来这壶里有茶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茶居然是温的。 难道他们知道今天会有人住进来?但那也不可能啊,他们总不能一直不停的进进出出换茶水吧,想来还真觉得有些恐怖。 灌下了半壶茶水,起身,走动间感觉到自己肚中不停发出的水声,我咧嘴一笑。 房内的摆设很简单,但却也不失雅致,王爷的底邸,再简单也不能失了其地位吧。 雕花大床,织锦大被,纱织帐幔,旁边,上等木料雕制的梳妆台,而地上还铺着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犹如置身云端般的轻浮。青花瓷瓶,不知名的画卷,样样件件,一看便知不是俗物,而意外的是,这房内还挂着一柄剑。 这剑用来做什么,小偷入侵时用来自保? 自嘲一笑,估计人家只是用来装饰,而我却在这儿非要给它按个用途。 绕了一圈回到门边,伸手轻拉门扉,却意外的打开了。 原来他们并未上锁,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后院的灯笼明显没有前院的数量之多,沿着曲径稀稀落落的挂着几盏,加上若有若隐的月色,到更显的这片梅花有意境。 不顾天寒,踩着微积的雪来到树下。 古时没有环境污染的问题,果然连梅花都显得更娇美,即便只是白粉为主的素色,但仍令人觉得惊艳。 “姹紫嫣红百花开,不及寒梅暗自悠,若问暗香何处来,庭院深深无人识。” 忍不住脱口而出,也不管它的意思对不对,语序顺不顺,有无押韵,反正今日我就是要学古人赏梅作词,只可惜没有酒,不能煮酒论梅。 “没想到姑娘有这等雅兴。” 皱眉,对于被人打断自己难得的即兴演出而有些懊恼,只是现在站在人家的地盘上,总不能不给点面子,更何况来人还是这儿的王爷老大。 “你就是墚都城里百姓人口相传的玉面王爷玉王爷?”转头,再次确定,这时代应该是没人有胆敢冒充王爷,但还是确定一下的好,免得闹了笑话。 “本王正是玉诩。”一改在市集的装扮,一身的锦衣华服,青色长袍,金丝腰带,唯一不改的就是那一如先前的那般温文的笑。 “莫言见过玉王爷,适才不识王爷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恕罪。”蹲低身子一福,眼神流转间沉思着。 这位王爷,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不像是那种会滋事生非,逮着一点小错就要将人往死里整的人。 只是,他却未有动作,而我摆着这姿势着实觉得有些累人。 “哦,姑娘的意思是,若知本王的身份,便不会说本王是贼人?”他挑眉,却依然笑着,笑得高深莫测,笑得我心悸动不安。 “是,既然贵为王爷,自然不屑做宵小做的事。”我答的理所当然,可该死的他,到底要让我这样蹲多久,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还真和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看来现在是趁机打击报复,果然是知面不知心。 “不知者无罪,在那等情况下,姑娘将本王误为贼人也是应该的。”像是才见到我的姿势一般,他开口免礼,“不必多礼,姑娘请起吧。” “谢王爷。”虽然累了点,但危机应该算是过去了吧。 “姑娘叫莫言?”他转过身,似是在赏梅,一手轻抚着一支白梅,随意的问着。 “是,姓冉,名莫言。” “冉莫言。”他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触梅芯,沾得满指悠香。 “莫言。”他忽然唤着,似乎有些不合礼数,但他是堂堂一王爷,自是想怎样便怎样,又怎会将礼数放在眼中。 “是。” “你的银子丢了,日后有何打算?” “只能报官,再作打算。”钱没了,现在不但找不到易丰的父亲,连那小鬼也联系不上,难不成我真要饿死在这八百年前无迹可考的北应国? “哦,难道你在这墚城,无亲人?” “实不相瞒,莫言自幼父亲双亡,” 这是事实,不管是在这还是在那现代,我都是孤身一人,家对我而言就只有自己一人。“前不久,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后,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了,而来这墚城只是为了圆爷爷的遗源,代他看看这北应都城。” “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再无亲人。” 谁会无缘无故咒自己的亲人死,他白痴啊,还问问问的问不停,活像骗他,那钱就会长脚自己跑回来似的。 两人皆沉默下来。 被他一问再问,还真的有些伤感起来,原以为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人过来的,也无多大差别,但猛然间被人问到家人,还是有些落寞。 “既然,你的钱袋是在本王的管辖之地被窃,本王也有监管不利之责,自是脱不了干系,若你不嫌弃,先在府里住下,日后再重长计议,如何?”许久,他才缓缓回头,开口说着。 我心中一喜,没料到他会愿意背这个黑锅,他的心还真是令人难以琢磨。 “莫言怎敢嫌弃,多谢王爷收留。”再次福身,心情却截然不同,有了这么一张饭票,那我便真的是衣食无忧了。 他倾身扶起我,“在这王府也不必太过拘礼,本王不是迂腐之人?” “是。”我本就不会所谓的规矩,要做也怕做不到他们眼中的标准…… “你先暂切住在这厢房,若缺些什么,跟管家说便是。” “是,莫言记住了。” 微微点头,眼神一动,又看到了那两个黑衣男子,只是他们是何时来的我却浑然不知,颇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势。 他微一侧头,看到身后的随身侍卫。 “他们是我的随身侍卫穆龙,穆虎。” 两人被点到名,纷纷报拳作揖,“姑娘,适才我们兄弟二人多有得罪,请毋怪罪。” “两位大哥哪里的话,是莫言的错。”我略一倾身回礼。 这王府里的任何一人都不是我惹得起的。 虚礼一番后,稍高一些的穆龙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太尉来访。” “哦?太尉此时来访?”他略一沉思,复又对我道,“早些休息,不必拘束,权当是在自家一般,本王便不打扰你赏梅了。” “是,莫言送王爷。” 看着一行三人离开这方小院,总算松口气。 这和古人打交道,不光说话文绉绉的能酸死人,这动不动就行礼才最要命,现在总算是体会到小燕子为何要做那个脆不得还是什么的了,礼数果然是上些上等人用来折腾人的,真是造孽。 轻敲着有些酸涩的腿脚,总算,眼前的问题是解决了,至于以后,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许哪天易丰那小鬼又突然冒出来了。 闹腾了这么一天了,实在是累了,还是早些休息,明天再想吧。 第二章 春暖人间又相逢 暖阳高挂,微风徐徐,坚冰消融,天气是一日暖过一日,渐渐的有了初春的新意。 在王府一住便是好几日,每日里,除了吃和睡,就是逛逛王府,颇似那不事生产的猪。 从第一天只在后院行动,再慢慢扩大活动范围,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官宦之家的奢华,更何况这儿还是当今皇帝儿子的家,雕梁画栋,亭台水榭更是不在话下。 到了第九日,该玩该瞧的都尽了兴了,这才想起了来这儿的目的,还要找小鬼的爹呢,天知道他爹现在在哪个胳肢窝里呆着。 天天呆在这,那人也不会从天而降,只是,连一点头绪线索都没有,该怎么找。 坐在思源湖边的大石上,望着轻泛微波的湖面苦思冥想。 当初会往北走,是因为看着木盒比较精致奢华,在南方那穷的叮响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能拥有这样的东西,而墚都是北应国的都城,亦是富蜀之地,高官富豪云集此处,我才会赌上一把,一路向北而来,。 可到了这儿,我又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墚都人口众多,流动性之大,根本难以精确,而我又不能整日里拿着盒子守株待兔,现下已是茫然一片,那木盒俨然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丢不得又守不得。 对了,或许可以拿着盒子去首饰店问问,看那木盒到有些像是女子的首饰盒,兴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想到便做,一向是我的优点。 起身,匆匆的回房去拿木盒,现在出府,还赶得及在午膳前回来。 王府虽大,但其建筑物却有一定的格局,再加上我天生方向感极强,这几天的游荡,早己将一些主要地方的位置牢牢记下。 这所谓的主要地方,当然指大门口,厨房,玉诩的厢房和书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后门,难保哪天我还要靠这后门来保命呢。 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一路快走,一路想着等下是从后门溜出去还是从大门出去。若从大门走,不小心遇到钱安又该如何说。 唉,还是算了,还是从后门偷溜出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莫言?”忽闻身后有人唤我的名字。 回头,那不是玉诩吗,看来是刚下朝回府,一身紫色棉袍,金玉带束腰,头戴幞巾,足登六合靴,乖乖,好一个俊俏美男,我不由得看呆了眼。这要是到了现代,绝对是偶像派明星。 既然撞上了,总得打声招呼吧。 走到他面前,屈膝。 “莫言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了,这王府里也无外人,本王看得出你对这凡文儒节也不甚烦扰,以后便免了吧。”玉诩是明眼人,又怎会看不出我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怪异姿势。 “王爷当真?”一听能免了这动不动就酸来酸去的举动,我到是激动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本王一言即出,绝不反悔。” “如此甚好,那莫言就先谢过王爷了。”太好了,这礼节刚开始还是蛮新鲜的,时间一久,只觉得累人。 “这几日住的可舒适,可有缺什么?” “什么都不缺,其实,只要有瓦遮头,有床可睡,与我而言,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神情一顿,或是被我前后言行的改变吓到了。 “莫言的意思是,这王府里样样齐全,比起之前住的地方,真的要好上千万倍。” “本王说过,你的一言一行不必拘束,随性就好,随性就好”他侧头轻笑,倒显得我像是多心了。 “是。”重重的点头。 “今日天气不错,随本王走走吧。”他说道,却已提步前行,根本不容我拒绝。 “好。” 其实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已近巳时,日头却还隐在浓厚的云层之中,偶尔才透出些暖阳,风也较之前变大了,比前几日稍凉了些。 我知道,这绝不只是走走这么简单,他一定是有事想说或想问。 他在前头走着,我小心翼翼的跟着,这几日气温略升,积雪开始融化,但见不到阳光的地方仍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面,稍不留神便会滑倒。 身后十步之处,跟着穆龙穆虎两兄弟,他们平日里就跟随在玉诩左右,几乎是寸步不离。 “莫言?” “嗯?在。”忽然被唤到,忙走到他身侧略后一点的地方,差不多与他平行。 “你又忘了本王方才的话了,随意,随意便可。”他轻瞄了一眼,继续慢慢的前行,“你祖籍何处?” “哦,是南方的一个小镇,平天,怕是王爷没听说过。”将穿越到这里的第一个地方作为了自己的出重地,我算是在那里重生的吧。 “平天,略有所闻,听闻那里四季如春,百花常年盛开,难怪那日,你出口便言姹紫嫣红百花开。”他笑,看得我差点沉醉其中,不愧这玉面之称。 “那是我随口胡谄的,让王爷见笑了。”没想到他还记得那日自己的随口乱言,这回还真的丢脸丢大了。 “你念过些什么书?” “书?呃,我只是识得几个字,这书到是没念过什么。”开什么玩笑,要是冒冒然回答什么三字经之类的,有还好,要是偏偏没有这书,那还不是要解释何为三字经了,更何况古时多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别太猖狂了。 “未念过什么书,却能出口成词?莫言,你还真是个奇才啊。”不知他是褒还是贬,不过这口气应该不是真的在夸我,他心中必是有所猜疑。只能干笑两声,以傻蒙混过关。 “啊。”一门心思只顾着对付他,忘了留心脚下,无意间踩到了薄冰,脚一滑,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 下意识的闭上眼,挥舞着手臂无意义的挣扎着,等待着巨痛袭来,等了许久,也未感受到丝毫的痛楚。 “王爷。” “不妨事,莫言,你无恙吧?” 睁开眼,自己正半躺在他怀中。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如何做到的,明明看来是一副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连外人都道他体弱多病,去那怎会有如此敏捷的反应?上次是如此,这回依然。 “没,没事。”颤微着站稳身子,看到穆龙、穆虎两兄弟的眼神,好似是我特意这样投怀送抱似的。哼,本大小姐才不屑,也不想做这等事呢。 转过头,无视两位近身侍卫,继续跟随在我的衣食父母左右。 他不再多言,慢慢的向前踱着步子,不知在想着何事,我亦不敢出声打扰。 一行人寂默无语,行行复行行,兜兜转转间竟走到了他的书房前。 “莫言,你既然识字,就进本王的书房瞧瞧,可有你爱的书册?”他微侧过头来,缓缓而语。 看古书,难度系数会不会太高了些,想我念书那会儿,虽说语文成绩还不错,但遇到古文,大多也只能靠猜。再说了,我刚才只是说识得几个,他怎么便自动当成我识字了,可人家盛情邀约,怎又能不给面子呢。 算了,木盒的事日后再说,多看些书总是利大于弊吧。 “好。” 穆虎上前推开书房门,两人分站于两侧,不苟言笑的做起门神。 跟在他身后,提起裙摆,第一次跨进他的书房。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右侧的乌木大书案上,文房四宝齐摆于上,一尊四脚香炉正徐徐的冒着悠悠轻烟,那股香味就是从那飘出来的。书桌后方,一大排的书架,整齐的叠放着厚薄不一的书册,数量不容小窥。 中间放着桌椅、花架,左侧被一绸花屏风挡着,想是应该是后室。 当然,房内名家字画更不能缺,否则又如何算得上是书房呢。 “你且随意慢慢看来。” 他淡淡一言,便越过左侧的屏风,似是进到后室去了。 果然奢华,连书房都还有前后室,后面不会是个藏宝室吧。 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册下来看。 书册四角整洁,上有批注,飘着淡淡墨香,只是,那黑压压的一片字望去,认识的还真没几个,跟甲骨文有的一拼,果然还是有代沟的,看来得学着点,对找人工作总会有些帮助。 将手中的书册放回架子上,重新挑了一本相对较薄一点的打开。 嗯,这里面有些繁体字还看得懂,就从这开始吧。 一边看一边猜测着那些陌生字体,但有些真的很伤脑筋。伸出手指在书册上细细临摹着。 身后出现了莫名的压迫感,抬起头,玉诩正站在我的身后。 换下官服的他一身青色长袍,镶玉腰带,到也简单,却又不失那浑然天成的贵气。 “闲暇时,你若想看书识字,可以来这书房,这里的文房四宝你也可用,当然,本王若有事需商谈的,则需你回避。” 他从书架上拿书,一边对我而言,貌似漠不经心,实则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 侧头偷看着他。这主意不错,反正这玉王爷一个月里有大半的日子是在家里养病,这书房甚少出入,空着也是浪费,借我用也算是资源利用。 “那王爷可不可以也顺道做做莫言的师傅?”直觉告诉我玉诩无害后,便开始讨价还价起来,这不认识的字总是靠自己乱猜也不是个办法。 “有何不可。” “谢王爷。”一道完谢,我便不客气的拿着书册向他发问。 抓紧时间才是王道,一定要以最短的时间融入这个时代,才有可能尽快的找到易丰的父亲。 要说这玉诩真得是一位好老师,耐心足,知识广,最重要的是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他教我学不亦乐乎。 “王爷。”门外,穆虎的声音传来。 原本这兄弟俩个从外貌很难辨认,但他们其中一人声音比较低沉,一个较高些,且两人使用的兵器也有所不同,穆龙使剑,穆虎用鞭,我便是以此来辨别二人。 “何事?” 他未抬头,只是淡问着。 “太尉来访。” “哦?有请。” 我闻言抬头,合上手中的书,又是太尉,他进出这王府到是勤快。 “王爷师傅,那我先走了。”一个紧张,又没了尊卑。 “王爷师傅?!”听闻我的言辞,他不禁失笑,“这叫法本王到是头一次听说。” “你是王爷,又是我师傅,合称王爷师傅啊。”我解释着,“这书可否借我回去慢慢研读?” “当然。”他点头。“莫言先告退了。”倾身一礼,急急的离开,因为我已经听到了烦杂的脚步声。 可惜,我仍是走慢了一步。 还未踏出书房的门槛,便已迎面遇上了他们。 只能低头福身,等着他们经过身侧,他们该是将我当成府里的丫环侍女了,并未多有留意。 与他们错身而过,眼角瞄到一抹黄,倏地回头,震惊的看着行走在最后的男人。 他,他有一头金发,是外国人。 愣愣的看着那人的背景,身形高大,头发微卷,泛着金色,不正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西方人吗。 “莫言,可还有事?” 见我还不退出书房,玉诩不解而问,引得一行人纷纷好奇的注视着我。 “呃,莫言看到异族之人,一时闪了神,让诸位大人见笑了。”垂头再次倾身而礼,以此为推托亦是情理之中。 只是,易丰的父亲应该不是外国人,看他的外貌应该是东方人不会错。 “这位是,王爷的家眷?”领头之人回过身来,看着我问道。难道此人便是太尉? “让太尉见笑了,这是暂住府内的莫言姑娘。”玉诩并未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只是含糊不清的说,由着他去猜。 原来此人真的是太尉奚彦,。 刚到墚都时便已听说过此地有三才,玉面王爷,冷面太尉,还有一个俊面庄主,不想这三才中我到是撞上了两个,若有机遇还真想见见那俊面庄主是何模样。 奚彦看上去与玉诩年纪相仿,只是要健康些,俊逸轩昂。谁说只有红颜才是祸水,这男子长得如此俊美的,也是罪过啊,只是与冷面一称到是不符。 奚彦或是猜不透我的身份,见我与玉诩的交谈并无尊卑之分,若是外人断不该如此,但若是府内家眷,为何又不直言,思来想去的看不明白,面有疑色。 “莫言,还不过快来见过太尉大人。”玉诩已绕过书桌,到了奚彦身侧,两人同站一处,各自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质。玉诩温文儒雅,相比间,反到是那奚彦更显贵气。 “莫言见过太尉大人。”上前数步,谨言慎行。 “姑娘免礼。”他想伸手搀扶,身形才动便又顿住了,“哈哈,王爷,这位便是上次提到的克罗斯国的道斯先生。” “克罗斯?”为何又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国度,难道我是不小心穿越到了异次元空间了吗,为何没有一个是曾听说过的国家出现。 心情荡到了谷底,对这个世界真的一无所知,我甚至开始怀疑,若对眼前的这个西方人讲英文他是否听得懂。“王爷你好。”这一句汉语他到说的是字正腔圆,看来是下了一番苦功,但一配上他那外貌,我便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忍不住在一旁掩嘴偷笑。 不想笑得太过,又引得众人观探,只得硬忍下笑意,硬着头皮顶着他们不解的神情。 “莫言在笑何?”奚彦到是会套近乎,这会儿直呼起我的名字来了。 “莫言是在想,这道斯先生的汉话到是说得精湛,定是花了不少心血,不过,莫言对克罗斯国的语言很是好奇,不知,道斯先生国家说的话和我们有什么区别?”我到要试试,看是否真的有异。 道斯到是一点都不含糊,完全听明白了我的话,立刻吐出一串英文。一听,还好,这语言到是没什么变化,至少还能听得懂。 “王爷,这位姑娘好生特别啊。哈哈,道斯来了这么久,我可从未想过要听他国的语言啊,哈哈。”奚彦好奇的打量着我,眼神精锐像是要将我看穿。 “太尉大人,莫言不懂规矩,还请恕罪。”听他所言,便知自己太大意,树大招风,我正是犯了这个忌讳,此时应该低调行事才对。 “无妨无妨,我也是许久未见如此率性之人了,哈哈。”他笑着,仍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想挖掘一切。 可看出他并不是那些墨守传统,不知进步的老八股,自然对有些事见怪不怪,但却也更有探知欲。这种人最是危险,还是能避则避吧。 “莫言便不打扰诸位商谈要事,先告退了。”曲膝行礼,我退出了书房。 第三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每日,我皆会到玉诩的书房报到,无论他在不在,反正府里最闲的人莫过于我。 照例,这几日玉诩又生病在床,不再上朝,更是不进书房。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他每隔段时间便要生几日病,时间一久,我都开始要怀疑他是在装病,若不是偶尔“路过”他的房间听到室内传来的剧烈咳嗽声,我定会以为他装病偷懒不上朝。 此刻,我正在府里闲逛。 天气己是一日日的转暖,这王府的景致越发生动起来。 梅花才谢,那些赶着才冒头的春意而开的各路花草,己将王府点缀得够有活力,却又不至于让人看着花眼,恰到好处。 忘思湖岸的树儿已开始冒绿,泱泱湖水之中立着几根绿梗,荷叶还小的很,一瞧便觉这湖畔略显得单调了些, 一路晃一路赏,这王府真是每隔一日,随着时间的变化便会有新的发现,有钱果然是好处多多,至少生活在这种惬意的环境中,心境也好得不得了。 不觉间,已晃至大门口。 原本肃静的门堂,今天却出奇的热闹,仆人进进出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哪个香火鼎盛的寺庙。 “来,你们俩个把这个先搬进去,轻些。” 管家钱安正指挥着下人东搬西挪,从门外搬进一个个精致的锦盒。 “钱管家,这是做什么?” 忍不住好奇之心,踱步上前问道。 “哦,是莫言姑娘啊。”他躬身。 “这是?”看着眼前的这阵仗,难不成搬家? “是表小姐来看王爷。” 看病人要带这么多东西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搬来这住了呢。大户人家果然出手阔绰。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下,在门边的侍女立刻小步跑到旁边,从马车上搬下踏脚小凳放在地上。掀开车帘,从内下来一个侍女,然后才是那位表小姐。 乍一见, 惊为天人。 真得是太美了,柳眉美眸,挻鼻朱唇,容貌明艳动人,肌肤盈美的仿若能渗出水来,行进间那软柔身姿更让我叹为观止,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闰秀,优雅矜持。 朦胧间却又觉得有些面善,似曾相识般,只是我却肯定从未见过她。 “钱叔,又要劳烦你了。”女子盈盈走到钱安眼前,轻声细语,一副我见犹怜的貌样。 “哪里,表小姐这么说,老奴怎敢当啊。” 女子用丝巾掩面轻笑,那如花绽放的笑靥,真得可令皇城里的六宫粉黛皆为之失色吧。 “这位是?”看到我,她的秀眉一挑,毫不遮掩她打量的目光,我亦不避,与她相视而笑。 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一抹异色,此人到底是何人? “这位是莫言姑娘。” “哦。”她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与我相互间轻轻施礼,随即便轻移莲步,缓缓向内而去,一从丫环仆人紧随其后。 原在门口了忙碌了许久的人也渐散去,转眼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也罢,即到了大门口了,就趁机出外逛逛吧。 到了这王府多日,虽然无人约束于我,但自进府后,这还是我头一次出门。 一扇朱漆大门,将一切隔阻成了两个世界。 出了府门,行几步转弯,眼前便是人流如炽的热闹街市了。 青石辅成的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屋宇,形色各异的人群,看得我兴致高昂。 在现代,若想看到这种场景,还得花钱去影视城,且绝对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而现在不用分文,便能随意参观,真是赚到了。 说起来,最可惜的是我此刻身无文分,在王府白吃白住的,都忘了想该如何自力自救的赚钱了。 街头,也总有三五成群的围着一起说天谈地的,当然也不乏说三道四之人。 “大伙瞧见没,最近城里来了不少蓝眼睛黄头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我昨天还看见两个那种人从太尉府里出来,应该不会是打仗吧。” “这可难说,或许他们就是谈判的,谈不拢就要开打。” 几个围在一起的男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丝毫不比三姑六婆的功力差,我好奇的凑过去。 蓝眼睛黄头发?那就是外国人了,最近墚都里有很多老外吗,我还真是消息不灵通呢。 唉,看来整日里都呆在王府里念书识字,迟早成为书呆子,都忘了自己来此的真正的目的,唉,又忘了将木盒带出来了。 不过,易丰的父亲应该不是老外,这个早就被我否绝了不是吗。 “这位大哥,这城里真有那么多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吗?”挤进人群,见缝插针的加入他们的谈话之中。 男人看了我一眼,到没因我是一名女子而有所轻视,反而因自己的话引来别人的注视而沾沾自喜,“是啊,我亲眼看到过好几个了,当然是真的了。” “那你都是在哪瞧见的?”好几个?有那么多吗,这墚都真的有这么开放,官府真的见到外族人也视而不见? “嗯,”男人仰头努力回想, “在宫门口,还有就是太尉府门口,再有就是在那个悦齐酒楼。” “悦齐酒楼?”“对,就在前面,是城里最大的酒楼。” 顺着众人的指点,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面迎风飘动的招牌旗帜,光看那气势就知道不一般了。 一伙人看着我,细细打量,我不明所已,低头查看自己是否不妥之处,只是看了半天,一切都很正常,并无奇怪的地方啊。 “我说姑娘,你是一个人出门的?”那人忽然问。 “啊,是啊,有何不妥吗?”难道这儿还有一个人不许上街的规矩。 “姑娘,虽说这是应国都城,但像你如此貌美的女子独自上街仍是不妥,若是遇到歹人就不妙了,还是带人结伴的好。” 哦,他的意思是说我漂亮喽,没想到到了古代我也排上美女的行列了,还一直以为自己长的很安全呢。 “多谢大哥之言,我记下了。” 离开人群,向酒楼走去,丝毫未将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谁有这种胆子敢动手。 果然不亏是城里最大的酒楼,只看那门面便知,老板是花了心思来打理这酒楼的。 上下二层的格局,大气的门店,红木镂空轩窗,未近晌午,一楼却已是座无虚席。 站在门口,我探头望了望,见店内的小二似有出来拉客之姿,忙退后了几步。 此刻我身无分文,总不能吃霸王餐吧,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活活笑死。 转身,我慢步回王府而去,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离府这么远了。 没有钱,再好看好玩的东西都不能买回来,自然也失去了赏玩的兴致,看来还是得想想如何赚银子,总不能放着正事不做,在王府赖吃赖喝一辈子吧。 在未穿越之前,我勉强算是个作家,靠着那少得可怜的报酬度日,到了这,应该没有人会想看我写得那种东西吧,这一条谋生之路是完全被扼杀了。 那在这古代,一个女人能做什么生意呢? 杨柳依依,清风冉冉,湖水盈盈,一副清水绿树之画。 刚才出府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这纯天然无污染的风景确是赏心悦目,一,烦恼随风丝丝散去。 一只手啪的搭上了肩头,打断了我赏景的兴致,我蹙眉,不堪烦恼的伸手挥开。 “去,少来烦我。” “哟,这位姑娘有心事哦。” 嗯?这流里流气的语调,啊,我怎么又忘了自己身处的时代了。 伸手一拍额,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个个不是善类。 不是吧,不会真得这么倒霉被那群死乌鸦给说中了吧,完了,我身上可没银两供他们抢。 “姑娘是要去哪呢?让哥儿几个送你一程如何?” “不,不用麻烦几位了,我这就到了。”送一程,送我去哪,阎王殿不成? 刚才这街上不是还有很多人的吗,这会儿都去哪了,个个都跑的远远的,避瘟神似的。 “姑娘不必客气。” 一只爪子不客气的再次搭上我的肩,下意识的扣住手腕,反身将他抛了出去。 想我以前不学好,总与人打架,不想这点小小的打架经验加上混了几天跆拳道班,在这八百年前的古代还派上用场了。哈哈,看来花拳绣腿必要时,还是有些用处的。 一行人被吓了一跳,哼,没想到吧,本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主。 只是,他们互看了一眼,拨出了刀子,这回换我傻眼了。 为何这做坏事随身带刀子的习俗,不管时间流经多少年都不会改变,叹了口气,这回可真麻烦了。 被他们逼着一步步的往后退去,直到背抵上了坚硬的石墙,退无可退。 “啊。” 一声叫喊,其中一个冲着我便直直的单膝跪了下来,然后便像那波浪一般逐个往下,跪了一地。 这,这是做什么啊,我是完全搞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唱哪一出戏,只能小心戒备着。 “是谁敢暗算老子?” 骂骂咧咧的站直来,三人四处观望是何人暗算了自己。 “如此英雄救美的机会,几位何不就了了在下的心愿呢。” 从一棵大柳树上飞下一个人来,白袍翻飞,英姿飒爽,哇,帅呆了。 “你是何人?”带头大哥挥着刀子,不知是为了吓唬来人还是为自己壮胆,只是他的手抖成那样,看来是有熊样却没熊胆。 “在下,丰瑾之。” 淡而有礼的一句话,却让三人像是见了鬼般,立刻撒腿四散而去,而我完全是被搅得一团混乱,莫名其妙,只是有件事我很想弄明白。 大步走到丰瑾之跟前,抬首看了一眼这个卓尔不群的男子,然后围着他转起圈来。 “姑娘是在找何物?”瑾之看着我,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我不如一般女子那样吓得只会凄凄切切的哭个不停,,适才又徒手将一个男子甩了个跟头,现在又围着他前后仔细打量,在他眼中,我一定如那怪物无异吧。 “绳子。”我回了他一句。 “绳子?”他不解我找绳子做什么。 “你没吊绳子就这样从树上跳下来了?”没吊钢丝也该挂跟绳子,要是摔断腿,不但成不了英雄反要成狗熊了。“姑娘不必找了,在下身上并无绳索。”他转过身子,不容我再在身后瞎折腾。 这到也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一个姑娘家围着一个男子,还不停的翻他的衣袖袍摆,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举动,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有流言匪语流传开来,我毁了自己的清白也就算了,可不能让他无缘无故的背了黑锅,要是他死脑筋的要负责,那我怎么办。 “真的不用绳子?”难以置信,我退后两步,抬头,目测着距离,这树与地面少说也有十几米,而他竟如此潇洒的从天而降,如随风落叶般的轻盈自在。 “不用。”他很是肯定的回答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原来真的有。”顾自偷乐一番后,我有了新奇的想法。 “丰公子,丰大侠,”有求于人,必是一副馋媚之相,我亦无法逃脱这惯例,“可否收我为徒啊。” 等学了武,就不怕被人欺,若是要逃命也多份保障,要是那天流落街头还可以卖艺赚钱,真可谓是一举数得。 “姑娘要学武?”瑾之看是被我的提议吓得不轻,莫说我们是初次相识,只这要求便己出人意料。 “是,学了武,不怕贼人之欺,更可救助他人,丰公子以为如何?” 俊美眼眸直直的打量着我,而我亦不闪躲,与他直视,任由其细瞧。 许久,他像是有了决定,摘下挂在腰间的白玉龙佩饰交与我交中。 “若姑娘日后仍不改初衷,拿此玉佩到城西的丰庄找我,介时丰某必倾囊相授。” “多谢师傅。”接过玉佩,我己改口,今日的决定我定不会再改。 “师傅一称丰某万不敢当,若不嫌弃,叫声大哥便可。” “大哥。”虽说他的年纪未必真得会比我大,但做小一辈总比较划算,“小妹莫言,冉莫言。” “莫言,好,大哥此刻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他日丰庄再见。” “莫言定会去大哥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轻风拂柳,在湖边柳树下,我们允下许诺,亦是一生的牵绊。 第四章 芙蓉如面柳如眉 回到王府,己是响午。 玉诩指派给我的丫头画儿正四处找寻着我,见到她,冲上前来。 “小姐,王爷都派人过来找你好几回了。” “王爷找我?” 玉诩破天荒的主动找我,不知是为了何事,他正病着不是吗? 这是第一次,进入他的寝房,房内的摆设并未和我的有所差别,只除了房间的大小。 “王爷找我?” 看他正卧靠在床头,一张惨淡无血色的脸,犹似女子般娇弱惹人怜。看来他病的不轻,身子果然如外人传言那般的弱不禁风。 闻言,他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着淡淡的扫了我一眼。 “莫言啊,去了何处?让本王好找。” 虽说那语气并不强势,但不怒而威,我又岂敢马虎搪塞了事,他王爷的气势不容小窥。 “在府里是闲来无事,我上街走走。” “日后出门,切记告之钱安一声,让他派人随你同去,你一个人出府不安全,本王也不放心。” “是,莫言记住了。” 我应承着,他病着,不想与之相争,日后出门,我自会告之钱安,但不会任他派人跟着。 “容问,这就是莫言了。” “哦,原来她就是。”一直端坐于一旁的秦容问,亦是我清晨在府门口遇到的那名女子,缓缓起身,与我相视,“果然与一般女子有所不同。”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即便已是见过一次,再见面仍是觉得惊艳不已。 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所有在我脑中足以形容绝世佳人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于她。 只是,她像是对我有所了解,这种感觉令人不安,无法探知他人之前,却被先泄了底细,这对是我大大的不利。 “莫言,这位是本王的表妹,左丞相之女秦容问。” 原来她就是那位名满天下,孤高自赏又聪慧过人的秦容问,听说是各家子弟,甚至连皇子都想与之相守白头的女子,今日一见,的确是不同凡响。 当下,我们眼中便有一种互为欣赏,惺惺相惜的神情。 “这位莫言姑娘我喜欢极了。” 果然与众不同,依我这么久的观察,此时代女子也是谨言慎行,谈吐如此直白的还是我偶到的第一人。 “莫言亦是如此。” “那不如,我们结拜做姐妹如何?”秦容问侧着头,眉眼带笑。 看着一旁顾自闭目养神的玉诩,他并不多言,似乎是由着我们。“秦小姐不嫌弃,莫言自是求之不得。” “那好,我二九。” “啊,小妹十七。姐姐在上,受小妹一拜。”我盈盈倾身行礼,多一个靠山又有何不可。 “妹妹就不必多礼了,姐姐可不爱这套虚礼,日后便免了吧。”果然和玉诩是亲戚关系,连说出的话都一样。 秦容问盈盈一笑,复又对玉诩道:“表哥,莫言现如今可是我的妹妹,便如同你的妹妹,你可要好好替我照看着。” 咦,这样是怎样,秦容问无意间是替我找了个理由光明正大的继续留在这王府里。只是,即使是没有,玉诩不开口赶我,我也不会轻易离开这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不用你多言,本王自会用心。” 抬首,视线便对上他的,那深遂不见底的黑眸层层缠绕着我,似要溺毙在那深渊之中。 “莫言。”秦容问的声声唤,唤回我的神智。 “太尉说你奇思特行,与我北应女子有所不同,更言及你似是深藏不露,说得姐姐我好奇的紧,才趁着爹爹不在府内,来探望久病的表哥,并一道结识与你。今日,你与我姐妹相称,他日,不论福祸,姐姐定当与你同行,绝不言弃。” 这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第一次有人与我定下如此铮铮誓言,从今到古,其实我最怕的就是被人遗弃,独自一人,秦容问的一番言词,尤似重锤,字字定心,句句暖心。 “姐姐,莫言从此有了亲人,不再是孓然一身。” 拉着她的纤纤玉手,不论她是否真心而言,只这一刻,我全心感激于她,这份久违的温情,让我有些想落泪。 “好妹妹,若受了委屈,只管找姐姐。” “谢谢姐姐。”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府了。”门外,传来一丫头的催促声。 容问一挑眉,微有不快,但仍噙着笑,侧过头。 “表哥,那我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病,我这妹妹就劳你多费心了。” “嗯,路上小心。”玉诩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一如他的一贯作风,无论是谁他都是如此的淡然。 挽着手,我一路送她出府门,直到她的轿子转过街角,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叹去心中莫心繁杂的情绪,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小姐。”画儿见我回来,将桌上的食盒打开。 “这是什么?”看着一碟碟小巧精致的糕点,甚是不解,画儿明知我不爱吃糕点,不会准备这些才是。 “这是秦小姐送给小姐的吃食啊,刚才小姐去王爷那儿的时候,秦小姐的身边的人送来的。”画儿笑着,“画儿都听说了,秦小姐和小姐认了姐妹呢。” “你这鬼丫头,消息到来的快。”笑着伸手轻点她的额头,无奈而言。 “这王府里啊,丫头们传消息可快着呢,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府里的人都该知道了。小姐,快偿偿这些糕点吧。” 接过画儿递来的糕点,看着她毫无心机的模样,我忍不住想替她提个醒,毕竟,她照料我极为周到。 “画儿,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大户人家的规矩,更何况这是王府,有些事儿可不是随意便能传的,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画儿怔了一下,像是被我的言语吓到,面露骇色,“小姐,我,我……” “我只是要你记住,在我这房内你说什么都无妨,只是,一旦出了这房门,切记定要谨慎言行,我不想有朝一日看到你因此而惹来祸事,毕竟,你是我在这王府里唯一能说得上知心话的人。” “小姐,”画儿心中甚是激动,第一次有主子不将她当作下人看待,她是何德何能得此主子,“画儿明白了,画儿一定听小姐的话。” “嗯。”我伸手举筷,从每个碟中取出一块糕点放在一个盘内,再将其余的小碟放回食盒中,“这个你拿去,与要好的姐妹分食。” “这,小姐,这不行。”她推辞。 “无妨,你知我不喜甜食的,拿去吧。” “谢小姐。”画儿接过食盒,娇笑着跑出房外。 笑看她的雀动,才几块糕点,就让她忘了适才的恐惧,我开始有些担心,这丫头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里,而我,只怕再回去几岁也不会再有她那份纯真乐趣了。 搁筷起身,从床内侧翻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放着的便是那个木盒。 回在桌边坐下,看着上面的锁出神。 这里面有什么,为何见到易丰的父亲便会自动开启,而易丰的最终目的又是如何。他真的是个吸血鬼吗,吸血鬼不是要喝血的吗,为什么我没未见过丝毫红艳,而他,又为何又不明确的告之我他父亲是谁,一切的一切,有太多的疑问层层叠叠的压制着我。 而我直到如今,才开始想着这一切,是否为时已晚,若一日找不到他父亲,难道我便一日不回,若真回不去,老死在此处,我又记该如何? 唉,心烦意乱。 “木盒啊,难道真要我带着你,游遍五湖四海,才能找到那个人吗?难道我真的要这样一辈子呆在此处?”我喃喃自问,却又无人能答。 “也罢,明天先带你出去碰碰运气,或许一上街就遇到了呢。”重新覆上丝布,将它放回原处。 无意间,右手碰到挂在腰际的白玉龙佩,我笑弯了眼。 明日,若明日有空便去找丰瑾之习武。 只是那份雀跃到了晚上却又被彻底的打碎了。 为了明日能早起,我吃了晚饭便早早睡下。 这里,既无电视,又无电脑,连电都没有,夜晚除了睡觉,对我而言别无他用。 睡得正香时,忽觉一阵冷风袭过脸面,一个激灵,我倏地睁开眼。 借着月色,看到一个黑影正在我的房中。 我惊坐起身,脱口而出,“小贼。” 那人一惊,如魔似邪的眼对上我,下一瞬间,人便飞出了门外。 未穿鞋袜,我掀被便追了出去,只是哪还有贼人的影子。 “气死我了,等我学好武艺,定将你杀的片甲不留,哼。” 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折回房内,看有无缺少什么。 “真是胆大包天,连王府都敢闯,要不是本姑娘并无值钱事物,才容不得你如此轻易的逃离,明天一定要和玉诩好好说说,这王府的守卫也太松了。” 房内的东西并不多,转悠了一圈,未发现少了什么。 “可能是他还未得手就被我发现了吧。” 打着哈欠,我躺回床上,“真是扰人清梦。” 翻过身,接着睡。咦,不对,好像少了什么。 撑起身子,愣愣的伸手拂过平整的床面。 “盒子呢,盒子不见了。”轻颤着声音,像是绝望了一般,“怎么会这样?” 盒子没了,我便没办法找易丰的父亲,如此一来,也就是说我回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赤脚跳下床,“易丰,易丰。”我仰头叫喊着,现在易丰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或许他能听到我的声音,或许他有办法送我回去。 “你出来啊,易丰,快出来。” “小姐,怎么了,小姐?”如泣的嘶叫声引来了画儿。 “易丰,快回答我啊。”无力的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犹如我的心境一般寒冷。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清泪滑落脸颊,打碎了一地,失了心魂。 “小姐,你别吓画儿啊。”画儿不知所措,只能蹲下身子无意识的安慰着,不明白我为何如此的伤心。 “画儿,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一旦失去了希望,我便失去了所有,只能紧揪着她一个劲的喊着。 是我,将自己推入了这个困境的,了无退路。 “这儿就是小姐的家啊,小姐是这王府里的人啊。” 这儿就是我的家? 画儿的话,字字句句敲入我的心中。 这儿是我的家? 放开画儿,慢慢起身,环顾四周。 以后要将这里似作为家吗?在那个先进的时代,我有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空虚的家,面对冰冷的四墙,独自生活,而在这,我真的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家吗? “家?”忆起白日里自己说过的话,我有了亲人,有了一个姐姐,而在那个世界,其实我一无所有。 “是,小姐是秦小姐的妹妹,自然可算是王爷的妹妹,这儿就是小姐的家啊。”画儿急急的说道,“今日里,我还听到王爷跟钱管家说,要给小姐个独立的院落,以后小姐便是玉王府里的小姐,任何人都不得怠慢。” 呆愣的任由画儿扶着坐到了床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小姐以后不再是孤身一人,这王府里的人都是小姐的亲人,这里就是小姐的家啊。” “画儿。”我抱住她,茫然的心飘飘荡荡,不知轻重,无处着落。 也罢,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冉莫言在这个地方能够再找到一个家。而在那个世界里,我也是了无牵挂,只是有些对不起易丰,没将那木盒送到他父亲的手上,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小姐,睡吧,画儿会守着你。” 任由她扶着躺下,细细的盖好的锦被,闭上眼,未擦干的眼泪挤出了眼眶,滑入枕中。 第五章 万物芸芸天注定 反反复复的,一夜未曾安眠。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将漂浮在空气中的浮沉映照的清清楚楚,令它们无处可逃。 画儿坐靠在床边沉沉睡着,她真的就这样守了我一夜,才初春,夜还凉的很,她却这样傻傻的守着我。 轻声的起身,拿过一旁的外衣轻覆在她的身上,转头,看到那空空的床面,那并不是我的梦,木盒真的不在了。 “唉,”悠悠的长叹,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倾吐而尽,余下的便只有淡淡的失落。 下床汲鞋,踱直房门口,慢慢的将门扉开了一个小口出去。 天气到是出奇的好,阳光照在湿漉漉的梅枝上,跳动着点点的莹光。 清广的天空之下,我刁然独立,暖阳洒落全身。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着自己,若真的回不去了,在这终老此生也未必不可,失去了现代的技术,却得到了更多,得失间我又可异地重生,走入新的生活。 “小姐,”身后,画儿柔柔的声音传来,她还是醒了,“小姐醒了怎么都不叫画儿?” 回身,见她的眸子朦胧,意识不清,还未睡醒。想着这人世间为何总是如此不公,若是在现代,依她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赖在父母怀中撒娇嘻闹的年龄,可她却要卖身王府,任人呼来唤去。 “画儿,你再去睡会儿吧,瞧你的两只眼睛,都肿得跟灯笼似的。” 看着这傻傻的丫头,有些心疼她。 “不了,画儿比较想陪着小姐。” 我又怎会不明白,她黑亮亮的眸中毫不遮掩的是她的关心,是昨晚将她吓到了吧。 “那,帮我去熬点粥吧,我想喝粥。”我需要一点自处的时间。 “好,画儿这就去。”拢拢外衣,她小跑着离开。 梅香已然淡去,属于它们最美的时候也已过去,褪去冷艳,生命亦走到了尽头。 或许,属于现代的冉莫言也像这梅花一样消失了,现在的我,是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身份的。 那么,我就不能再自哀自怜,那样对今后的生活一点帮助都没有。 从今天开始,我要在这个历史洪流中不曾闻的国度中自力更生。 而昨天遇到的那个丰瑾之,便是我要进行的第一步。 回房换了一身简单易行动的衣服,找了个人传了口信给画儿和钱安,告之他们我出门闲逛去了,便一路问一路走的来到了丰庄。 丰庄在墚都算是大户,问十人,人人都知道,连路边的孩童都热情的一路将我带到了门口,不由感叹,古人真是热情。 大门洞开着,门外也无人站着,奇怪,难道就不怕小偷。 悄悄依着门侧,探头进去,猛的从内伸出一个头来,吓得我魂不符体,连连退后了数步,差点摔下台阶。 “呵呵,这位姑娘莫惊,莫惊。” 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长者,双鬓微白,动行灵活,一个大步跨出门外来。 “姑娘,我这里事的林管家,你找谁啊?”一张嬉笑的脸凑过来,我又后退一步。 “呃,我来找,丰瑾之。”忙掏出昨日他给我的玉佩,举到他眼前,“他说在这儿可以找到他。” 那张布着细细皱纹的脸上,有错愣,惊异,还有一丝不信,尔后反身走了两三步又回过头来,“姑娘你等着,让老朽去问问啊。” 这位老者到是可爱,来去如风,说话处事还真有点像那老顽童。 淡笑着,从大门一直望去,直通前厅的丈余小径,由天青石辅就,两侧是半人高的花束盆景和假山奇石,再往内,便看不到了。 一身白袍的丰瑾之从右侧的曲廊而来,大步流星,眉眼带笑,身后小跑跟着刚才的那位老者,似乎还在不停的说着些什么,见到我正笑看着他,便止了话。 “丰大哥。” “如此看来,莫言你仍不改这学武的念头喽。”瑾之笑问。 “小妹我打定主意的事是绝不会再反悔的。”花拳绣腿不是我所要,下了决定的事我定会用心努力。 “既是如此,大哥有言在先,学武之苦你可要忍的,累更要受的,否则大哥翻脸无情哦。”瑾之侧头,挑眉而言。 “知道了,大哥。”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自然是不敢怠慢。这些我早有心理准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畏缩。 “那好,我们走吧。” 丰瑾之带着我去了他的练功房,将管家探究的眼神阻隔在门外,从基本功开始教起,也展开了我犹如魔鬼训练营的生活。 日落西山倦鸟归。在丰庄一呆便是整整一日。 一整天下来,扎马步扎的腿软,记口决记得脑乱,到了后来只觉得精疲力竭。丰瑾之还非得留我吃了晚饭,这回,画儿该着急了吧。 “莫言,大哥送你。”瑾之牵着马,拉住我的袖,“天色已晚,姑娘家一个人独行不安全。” 我回头,想起那日晴天白日在大街上都会有人对我图谋不诡,现在这时候是更危险了吧,更何况,我也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 “那就有劳大哥了。” 瑾之利落的翻身上马,俯身伸出手,我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入那大掌之中,借力上马,稳稳的跨坐在他的身前。 “你住何处?” 他越过我的手肘拉住僵绳,将我牢牢的锁在身前,看着前方问。 “玉王府。”我并不掩饰。 在我看来,瑾之绝不会于我不利,自然不用多加隐瞒。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这是疑人不信,信人不疑。 “你住在玉王府?”垂下视线,凌厉的眼神直冲着发顶而来。 “大哥莫乱猜疑,待我细细道来。” 瑾之一挥马鞭,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向前飞奔,我忙伸手攀住他的臂,却仍被颠得歪歪扭扭的。 慢慢的,找寻到了那个起伏的规律,我松了口气,毫不顾忌的依偎入他的怀中,慢慢的细述着前因后果。 自然,我隐藏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原来如此。”听我讲完一切,瑾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莫言,日后有事不要忘了有大哥在,有何委屈不必对大哥有所隐瞒,只管如实说,大哥从小就想要有一个如你这般乖巧的妹妹,你算是了了我的一个心愿啊。” 我不语,只是笑。 这世界好生奇怪,不曾想到了这儿,我不只多了个姐姐,居然还多了个大哥,果然是有得必有失。 “我看你还是住到丰庄来吧。”见我不语,他又顾自道。 “大哥,王爷待我极好,而且他还教我念书识字,我在那已经习惯了。” “也罢,日后若住腻了,就住到大哥这儿来,只消和大哥说一声便是。” 马蹄踏过冷清的街道,头顶的弯月撩起薄纱偷视着地上的一切,看那清风拂过脸庞,吹起一阵馨香,瑾之微眯着眼,沉醉其中。 到了王府门口,瑾之勒住僵绳,跳下马,转身将我抱下。 “大哥,日后也教我骑马吧?” 笑靥如花,不容他拒绝。 “好,只要是你想学的,我一定教。” 轻移莲步,虽没有一步三回头,但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走到门前轻扣铜扣。 “莫言,”他突然出声唤住我,“我明日再来接你。” “不必了,我不知何时才会出门,大哥只要对莫言敝开大门便可。” “那是自然。” 钱安从内侧打开大门,看到我,挤出一个笑脸,让满脸的皱纹都堆到了一块儿,尔后又瞧见了站在台阶之下的欣长身影,神情一怔,低下头去。 我回身一福,瑾之上马回程,我侧含笑着踏入门内,钱安紧随其后,关上大门。 “小姐,王爷找了你一日了,可算是回来了。”钱安一直紧随身后一步之远,“王爷正在厢房等小姐呢,请随我来。” 总觉得今日的钱安似有何处与往日不同,却又如何都想不出来,今日是用脑过度了,只能由他带领着一路向前。 只是,越行越迷惑, “钱管家,这不是回我厢房的路,是不是走错了?”按理,钱安在这府里这么多年,是绝不可能走错路的,莫不是他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不成,还是,年老痴呆? “这路没错,王爷吩咐给小姐一个单独的小院,我就把沁院旁边的兰园整理了一下,从今以后小姐便住那了。” 沁院是玉诩居住的院落,它在东,兰园在西,可是为何要让我住到兰园去。没开口问钱安,怕是他也不知玉诩的用意吧。 兰园,顾名思义,院中种植着兰花。 这喜阴的兰花在这院中长的甚是娇艳,千姿百态,种类繁多,对于我而言,只知这兰花的娇和香,却分不清何谓春兰、蕙兰、寒兰等。 月下的兰园,幽雅而又静逸,芳香袭来,更是令人忘却尘事,尤记起李白的那句“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 “莫言,”玉诩站在厢房门口,默望我流恋于花草这之中,我回首,在月儿洒下的一片光亮中嫣然而笑。 只是,看到他身侧低头跪着的画儿时,笑意便僵在了唇角。 “画儿,”我上前,想扶她起身,只是玉诩端站一旁,我又如何能越礼呢,“王爷,这是?不知画儿是犯了什么错?” “她是你的贴身丫头,却不知你的去向,第一次本王可以饶了她,这一次,绝不能再轻饶,否则岂不是乱了王府的规矩。” 玉诩转身跨入厢房,不理会众人。 提起襦裙,经过画儿身边,身子一怔,低头看着她。 “小姐。”一听自己难逃此劫,画儿吓得瑟瑟发拦,引得我更加内疚,一切皆是我引起的,现在却让画儿受了苦。急急的跟着他进入房内。 玉诩坐在桌旁,慢慢的品着香茶,却将我们吓得心惊肉脱,他便是如此,不怒而威。 “王爷,此事错在莫言,是我不想让她跟着,才没告之她我的去向。” “那定是她有什么不是,才令你不想让她跟着。” 我摇头,真的是越描越黑。 “那,日后我出门都让她跟着便是了,王爷,就放过画儿吧,要不然,莫言内疚一辈子了。” 画儿在一旁轻声的抽噎着,更让我心焦,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任性枉为会害了旁人。 “罢了,今日有小姐替你求情,就再饶你一次,下不为例,先下去吧。”他冲着画儿说着,而我却更觉得这些话是在警告我不可再随性而为。 “谢王爷,谢小姐。” 撑起已经发软的双腿,画儿急急的退下。 “莫言,坐。” 略一抬首,双目柔柔如那清风,拂过心间,不多想,我依然而坐。 “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小姐,本王的妹子,这就是你的家,可明白?” “王爷?”怔怔的看着他俊逸的面容,这是真的? 他对着我笑,后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似有满腹的愁怅。 “本王自幼身体虚弱,父王便封我为王爷,赐我府邸,在此而言,本王亦是无亲无故之人。有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本王从未体会到家人一词的真意,更无法了解这平凡人家所谓的亲情冷暖,若是本王能给你一个家,一份亲情,这些亦是我所得。” “王爷,莫言何德何能,实在是高攀不起,我一介草民,怎敢和王爷称兄道妹。” “有何不可,这王爷不过是虚名,我空有这唬人的头衔罢了,到是你,和容问的姐妹情谊让我羡慕不已。” 不再自称本王,他执意要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总面言之,莫言,留在王府,做我的亲人。” 这一切皆为真吗,一夕之间,我有了这么多的亲人,没了真实的感觉,令我怕的以为这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仍是孤身一人,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失去这种机会。 “好,莫言做王爷的亲人。” 玉诩笑着,如浮云流水,温馨的令人不忍遗漏一秒。 “自从母妃去世,十年了,从未有人唤过我的名,莫言,叫我一声玉诩可好?” 那轻柔的语调,重重的撞进心间,令人不忍回绝,哪怕是再难为的事,也不愿令他失望,更何况是如此简单之事。 “玉诩。”轻轻的叫了声,看他瞬间鲜活起来的眼神,盈盈的不似以往的无波无浪,不想看他淡去那份活力,又叫了一声,“玉诩。” “莫言,真庆幸能遇到你。” 噙着笑,他起身,无声的离开了厢房。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的话深深的嵌在我的心底。 这句话道尽了他的辛酸,被封了王爷,便注定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机会,我知那铜墙铁壁的深宫大院内,还有两位皇子与他年纪相当,太子之位本是他们三人之间的争斗,而这体弱多病的玉诩,自是被遗弃出局了。 但我却为他庆幸,若是他未被封王住在此地,要面对的不知是何样的腥风血雨,而他那与人无争的性子又怎能面对兄弟间的勾心斗角。可离了王宫的他,也一并失去了亲情,亦或是,那亲情在宫中早已便不存在了,以至于他向我来乞求这份情。 罢了罢了,留下便留下,做亲人便做亲人,对我而言并无损失。 轻叹着气,起身走到门口,抬头便看到了那清冷的夜空。 清朗星空,浅浅月光,悠悠情意,默默无言。 第六章 雾里看花知谁是 春去初夏至,晃眼间,在王府已五个月,而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大半年。 在王府住久了,真得将这当作了自己的家,用心的认识每一人,关心每一人,也尝试着做玉诩的亲人。 每隔一两日,我便会去丰庄,兴致浓时也会连着天天去。 尤记得带着画儿这条小尾巴去时,还真是令瑾之头痛不已,她总是说小姐不可这不可那,扰得我们心烦,只能招来林离,将她押走。 五个月的时间,瑾之说我进步的极快,自保已是无问题,只是我想学的飞檐走壁却仍是不行。 “这不是一照一夕便可练就的,需要内力,你现在是空学了招式,内力修为还差得很,只能对付一些花拳绣腿而已。”拗不过我的苦苦缠问,他据实以告。 “那大哥,可有内功速成之法?”武侠小说中不是都有那种每个人抢破头都想要的内功心法之类的典籍吗。 “速成之法,有是有,只是极易走火入魔,你这丫头又何必急于求成,还是乖乖的慢慢练吧。”他戳戳我的脑门,想戳破我满脑子的痴心妄想。 原来真的会有走火入魔的,以前一直以为是武侠小说乱写唬人而已。 “大哥是不想教我吧。” 轻移莲步,我缓缓走向马厩,他定会跟着来的。 自从学会了骑马,每到丰庄,我总要借瑾之的坐骑跑上一圈,才肯罢休,那御风而行的痛快淋漓感正是我执意要练内力的原因。 “并不是我不愿,而是不想害你。”他皱着眉走着身侧。 “大哥,我一定会循序渐进,你告诉我吧。”见他似有松口之意,我快马加鞭的软磨硬施,实在是太想得到了。 “算了,拿去吧。”瑾之从怀中掏出一小册子, “这是我师傅太月圣人交给我的,切记不要急于求成,否则我亦求不了你。” 我欣喜的接过,可眼前如此简陋的册子,真的能让我的内力日益精进? “这个真的成吗?” “我就是这么练的。”被我一问,连瑾之都觉得这内力修练的似乎太轻松了些,“我师傅是人称天下不二的武学怪才,人人都想受他指点一二,只要他稍加指点,那人的功力便会突飞猛进,因此,师傅写的内功心法更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武学典籍。” 不曾想这看似并不起眼的小册子,居然有如此价值。 “若是能找到江湖中盛传的寒潭水,那修练内力更是事半功倍。”他喃喃而语,可我却听着真切。 “寒潭水?要到何处去找?”一听到有事半功倍之效,我这个凡夫俗子又怎能不心动。 “我也不知。”我垮下的脸,他合上册子放平在我的掌心,“后日我要南下谈生意,约要两个月时间,这两全月里你慢慢的练习,等我回来再看你有何进步。” 略一思索,他又改了口,“我看你还是与我一道南下好了。”估计是怕我惹出什么事端来吧 “不,我要留在墚都,大哥放心,我不会胡来的,两个月之后,我再来找大哥。” 生怕他反悔,我转身便离开,现在只想要回府好好的研究一番。 “嗳。”看着来不及阻止的我的离开,瑾之亦是无奈的只能连连叹息。 两日后,丰瑾之离开墚都南下,我的生活也为之失去了一半的颜色,整日里都呆在兰院内练功。 我照着书上所言,慢慢练习,生怕稍有不慎,如瑾之所言走火入魔,若是不幸成了白发魔女样,那可惨了。 天天练功,书房去的也少了,想来,已有好几日未见着玉诩了,只知他的病好了,又开始日日上朝了。 这日,我又呆在自己院角的小湖一畔练功,却总是被外面的吵杂声打断,险些叉了气。 收起书册,我踏出院门,看到钱安指派着下人搬花盆景饰,搬过来又挪过去的。 “小姐。”钱管家看到我,以为我是有何吩咐,快步走到了跟前。 “钱管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哦,今日是王爷的生辰,我瞧着这沁院总觉得单调了些,想摆些花来装点装点。”他交握着双手,笑呵呵的回答着,眼前的鱼尾纹挤得深深的。 “今日是玉……王爷的生辰?”我还真不知。 “是。” 原来如此,若不是我问起,只怕是无人会告诉我吧。 “你忙你的吧。” 转身走回兰园,不理会钱安不解的探视,他定以为我应该会说些什么,偏偏我什么都没说。 玉诩将我视作亲人,既是他的生辰,我总该为他做些什么?否则如何谈得上是亲人呢。 可我偏偏不善女工,穿针还可以,引线就差了些,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唉,若是不知道这事还好些,现在到好,真的要想破头。 想了一日,直至月上柳梢,还是一无所获。 曾想过做个蛋糕,那绝对是标新立异,绝无仅有,可是材料器具太复杂,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小姐,早些休息吧。” “你先休息去吧。”对着画儿挥挥手,示意她出去,在她关门时却又唤住她,“画儿,王爷在府内吗?” “在,刚才太尉大人也在,这会儿应该还在书房,小姐是要去找王爷吗?” “不是,你先下去吧。” 画儿步了房外,随手掩上了房门。 依坐在桌旁,望着跳动的烛火,隐隐的,映现出玉诩的脸,和他说出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句话时的神情,那种渴求却又求之不得的不甘和失落。他仍有亲人在世,却还是与我一样,孤苦无依。 站起身来,开门走出房间,走出了兰园,来到了膳房。 膳房的火还未熄,厨娘还在做着宵夜,看来玉诩果然还未歇息。 “小姐,你怎么来这了,要什么让画儿来取便成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对于我这个王爷半路认来的妹子,府里的人都很给面子,一直待我很好。 “今日是王爷的生辰,我想亲手为他煮碗长寿面。” “如此甚好。”厨娘立刻让出一块空处给我,按着我的要求供给食材。 想我虽不会煮什么珍馐美馔,但下一碗面条还不至于难倒我。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便热腾腾的出锅了。 清汤碧叶,外加金黄的一个鸡蛋,一碗普通的现代般的鸡蛋面。 端着面,随着灯笼的延引来到书房,门口只有穆虎一人站着。 “小姐。” 现在,府里每个人都改称我为小姐,恭敬的当我是府内的另一个主子,连玉诩的两位随身侍卫也一样。 “我端宵夜给王爷。” “是。”穆虎替我推开书房门。 跨步进入房内,就着明亮的烛火,见玉诩正埋头研究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眼神一怔后,温暖起来。 “莫言,还未休息?” “稍早才知道今日是王爷的生辰,”款款而行,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桌上,“我煮了长寿面,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盈盈明眸期盼的看着他,玉诩起身走到桌旁,接过我双手递去的玉筷。 “你煮的?”他坐下,举筷挑起面条,条条滑润,晶颖剔透,葱香四溢,一闻,玉诩便觉腹中饥饿。 “嗯,我做不来别的,只能为王爷煮碗长寿面。”我柔柔一笑,然后走向书架,在看到书桌上的图时,驻足细看。 “长寿面?除了我母妃,你是唯一为我亲手煮面的人。” 跳动的烛火不时发出烛芯爆裂的声音,玉诩无声的将面食全部吃完,搁下筷子,回头便见我正对着桌上的军事图出神。 “这是军事图。”他误以为我不知这是何物,走到我身侧解释着。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唉,可惜不是世界地图。 “这是我们应国。” 玉诩的指缓缓画过,划出一个状似号角的北应国。 “北应之北便是诸国中实力最强的凌国,左侧是相对较弱的沙云国,南边是海事能力最强的莞南。” “那北应岂不是夹在强者之间。” 玉诩点头,“正是,而北应东侧是连锦的海岸,不时的有海寇在沿海附近抢夺渔民的财物,以至于他国商船不敢在我北应国登陆,舍近求远去往莞南,若不然,北应国的贸易该更加繁荣。” 听他娓娓道来,忍不住皱眉轻问,“既是海寇作秽,为何官府不派人捉拿,一直任由其倡狂行事?” “海寇长年居住海上,在海上的作战经验是我国的海师所不能及的,一时三刻又如何除得尽。” 俊俏的脸,深皱的眉,长叹了一口气,视线扫过那绵长的海岸线,一筹莫展。 “王爷说莞南是海事强国?”目及那地图上只及北应一半疆土的小国,我问道。 “不错。” “那,我国与莞南可一向交好?” “虽说不是同盟,但两国近邻,一向不结怨,我朝也曾与之联过姻。” “那何不向莞南求取经验。”我大胆直言。在二十一世纪,各国军事联合国之间不经常举办军事演习嘛,更是一次互相学习的经验。 “向莞南求取经验?他们不会将此告之于我们。” 如此说来,这个念头他们也曾有过。 “只向他们求取自是不成,礼上必要往来才是。”看着那弯弯曲曲的线条,我突然又问,“莞南可有水患之忧?” 玉诩闻言,低头,指着一条连接着两国的曲线,“这条离澜江,流经北应、莞南两国,上游在我朝,下游在莞南,每到汛斯,下游都会水位爆涨,淹没农田村庄,而我朝的水利疏通做的细致流畅,这几十年来未曾有过水患。” 他话一顿,抬头看了我一眼,已明了我的用意,“你是说,以此换之。” “不错,这样,对双方都有利,我想,若莞南的国主是位明君的话,应该不会拒绝,此谓技术交流。” “技术交流?妙啊,莫言,你果然聪惠,明日朝堂之上,再与众大臣商议,定行的通。” “这只是我随口胡言,不一定能成,算是给王爷的一个建议,权作参考。” “莫言,这无人时便不要再唤我王爷了,叫玉诩,你看,现在在你面前,我可从未自称过本王。” 他合上军事图,夹入书中,复又抬头。 我不答,只是笑意相对,不论他是何用意,我都答应他。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莫言,”他叫住我,只见那青色襦裙在地上洒出一片阴影,“你还未回答我。” 垂头一笑,转身,后抬首对上他的眸,柔柔的目光望进他的心中,“我明日想出府一趟可否?玉诩。” 他听闻我的话,扬起嘴角,“换了男装,带着画儿一起去。” “好。” 转过身,拉开门扉,提起裙摆踏出门外。 轻风吹入室内,烛火随风摇曳,忽明忽暗的映照着他的笑容,却照不到他的眼角。 第二日,玉诩却未能上朝,听说是前一日受了风寒,又病倒了。 清晨起来,我原想去探视一番,却被画儿拦了去路。 “王爷生病是常有的事,小姐这一去反到是扰了王爷休息,我们还是出府去吧,晚些再去探视出不迟啊。” “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丫头急着出府。”我笑言道。 画儿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爱玩的性子仍改不了,连上个街都能令她如此开心。 “小姐可冤枉画儿了。”她捧着一套衣饰走到我跟前,“小姐,换了这男装再出门吧,这可是王爷特意让钱管家送来的。” 任由画儿替我换上衣服,束起青丝,再用粉细细掩去那白皙的肌肤,若不细瞧,还以为是一个俊秀的公子哥呢。 我捧着镜子顾自欣赏自己的俊销,原来我扮男装丝毫不比穿女装来得差。 “小姐扮成这样出门,说不定会迷倒一群姑娘家呢。”甚是满意自己的杰作,画儿眨着眼打趣道。 “你啊,出了门,切记要叫我公子,否则,戳穿了我的身份怎去迷倒那姑娘呢。” “是,公子,奴才知道了。”画儿改了口,恭敬的回答着,却在眨眼间又恢复了本性,“小姐等画儿,画儿也要换男装。” “又是王爷吩咐的吧,快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这画儿,平日里总是将王爷挂在嘴边,王爷说的,王爷吩咐的,将这玉诩都快当成天神了,事事以他为准。 摇着头,走出小院,向大门口走去,却在半途撞见了慌慌张张的钱安。 “发生了何事,钱管家为何如此焦急?”拉住他,我好奇的问。 “这,右丞相来探病。”他欲言又止,才初夏天气,他已急得满头大汗。 “探病便探病,王爷不正是在养病嘛,这右相来探病亦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明白这右相有什么可以让钱安如此紧张。 “唉,可这,这王爷并不在府中,而这右相素与王爷为敌,若是被他知晓王爷此刻并不在府中,那王爷便是犯了欺君之罪,这……唉。”末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急得顿足搓手乱头转。 “王爷怎会不在府中?”难道,他真的是在装病。 “小姐莫再问了,这回真得是要出大事了。” “那你可知王爷此时在何处?”看他的样子应是知晓的,“马上派人去请王爷回来,切记,让人走后门,毋碰上他们才好。” 钱安招来下人,俯耳嘀咕了几声,那人便领了命向后门快步跑去。 “只是,现在去请也晚了,这右相要是硬闯进来,门房那儿也拦不住了。”钱安急得如坐针毡,恨不得变个玉诩出来。 变?有了。 “看来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小姐有何妙计?”钱安一脸的期待,再如此下去,只怕是他这条老命也要被吓掉了吧。 “偷天换日。” 第七章 柳絮池塘淡淡风 不多解释,我转身走向玉诩的寝房。 “小姐,这,太冒险了,若是被右相发现,那更是罪加一等,介时连小姐也会有性命之忧。”钱安跟在我身后,进入寝房,还在犹犹豫豫的顾前想后。 的确,这个办法风险很高,若是被发现反而会多了一个把柄在人家手中,只是,玉诩不在府中,亦是欺君之罪,反到是放手一博,或许还有一半的机会能瞒天过海。 “难道,你想让右相发现王爷此时不在府中,或许这样我们能将他骗过去。”打量了一下房间,动手将窗子关上,让室内的光线暗下来,“你将那屏风挪到床边来。” 钱安无奈听命,将屏风搬到了床边,挡在了床前。 脱下鞋子、外衣,爬上床,扯开被子覆在身上,开始大胆的计划。 “你尽量别让他靠近这屏风,其他的交给我。”虽然这主意是我出的,但心里亦是没有底。 我没见过大风大浪,亦不知权贵间的交际手法,希望不要搞砸了才是。 话意才落,房外便传来繁杂的脚步声,我立刻压低嗓子,闷声咳着。 “看来王爷病得可不轻啊。”一句话,将站在床侧的钱安吓得差点软倒在地,手足无措的低着头,瑟瑟发抖。 应国右丞相荣铮,带着他的贴身侍卫直接闯入了房内,“本相特来探望王爷。” “咳,让右相费心了,咳咳。”学着玉诩的语调口气说话,还要透过屏风时刻注意着右相的一举一动,见他想靠近,忙开口,“钱安,还不快请右相入座,奉茶。” 钱安小心翼翼的将荣铮引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奉上茶水。 大声咳过之后,嗓子也哑了,声音的略改,他只会是当作受了风寒之故吧,“本王怕右相受传染,不便相见,故下人才会诸多阻扰,还望右相见谅,咳咳。”一句话中,不时的咳个几声,将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无妨,本相自是不会与那些下人计较。” 荣铮突然站起身来,向屏风靠近,钱安一惊,窜到他身前挡着。 “你这是做甚?”荣铮也被吓了一跳,怒斥着钱安。 “右相,咳,息怒,只因太医说本王身上莫名出现的疹子,不知是否会传染他人,万全之策还是与人保持些距离的好,钱安也是怕右相被我,本王传染。” 微侧着头,生怕他硬闯进来,紧张之下说错了话,不知这老狐狸听出了没。 “哦,原来如此。”荣铮疑狐的看了钱安一眼,吓得他低头不敢直视。 荣铮一侧身,复又转回,透过屏风一直看他的身影转来转去,我亦不敢多言,有到是言多必失,还是小心为上。 “本相不便多加打扰,王爷好生休息,先告辞了。”他转了又转,却又不敢靠近床侧。 “请恕本王,咳,不便相送,右相慢走。”咳了两声,心里暗里窃喜,还是快些将这个瘟神送走的好,“钱安,送右相。” 钱安颤着腿送他出去,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终于松了口气。 怎奈,那本已该远去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怎么回事? “右相,右相。”钱安惶恐的声音传来,怎么办,他为何去而复返。 黑影闪过,被子扑天盖地的袭了上来,眼前一片黑暗,身后似乎也多了些什么,大大的床变挤了。 “咳,右相为何去又复返?是否有何不妥?” 身后传来玉诩的声音,原来是他及时赶了回来,而躺在我身后,将我围困在怀中的正是他,他便如一场及时雨般的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松一口气了。 “呃,”荣铮的语调迟疑,“适才忘了提醒王爷,毋忘海寇之事。只是,王爷这声音跟刚才不一样了。” “咳,右相此话是何意?咳,看来相爷是在怪本王招待不周,钱安,扶本王起来。” “是。”钱安急急的靠近床榻,此刻他也定和我一样,安心了吧。 “本相不是此意,王爷好生休息。”荣铮似心有不甘,但亦无可奈何,只得踩着不甘心的步子离开。 房内沉静了许久,觉着那个不好惹的主真的走了,我才掀开被角,偷偷的查看着。 “他已经走了。” 玉诩在身后说着话,紧靠的后背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直达心底,忍不住内心的一阵悸动。 “吓死我了。”慌忙间汲鞋下床,我背对着他顺顺被绵被压绉的衣饰。“若不是你及时回来,呃,今日就要出大事了。” 再转身时,一切都恢复正常,只见他翻身下床,一双鞋依旧穿在脚上,看来刚才他只来得及脱掉了外衣。 他抓过外衣递给我,我忙转身,背着他穿好。 “王爷。”钱安送完瘟神又出现在房内。 “右相走了?”他问道。 “是。” “今日之事是你的主意?”他坐在桌边,倒着茶水,淡然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是我的主意,不要怪钱管家,”我生怕自己的鲁莽行事会害了钱安,忙插话,“我知这个办法是冒险了些,只是事态紧急,我们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你先下去。”他冲着钱安道。 钱安再次退出了房内。 “莫言,本王并没有要责怪他之意,只是,日后不要再做如此冒险之事了。”他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顾自垂首喝茶,我亦不敢枉自揣测他的心思,只是听得他的话,不悦的皱起眉。 “可今日若不冒这个险,岂不是要让右相发现你并不在府内,这可是欺君之罪啊。”难道他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的下场吗,这皇子犯法可是与庶民同罪啊。 “我只怕连累了你,”他轻叹了口气,看那满是怒意的的眸子,正定定的看着他,“这朝中争权夺势不如你的想像,明枪暗箭更是防不胜防,若是你被连累其中,我根本保不了你。莫看我是堂堂王爷,却只是空有虚名,毫无实权。” 我怔怔无语,默默起身,走到门边,“即便再重来一次,我亦会如此,只因,你是我的亲人,玉诩,”顿了一下,又言,“我不问你为何要装病,也不问你去了何处,等你想告诉我时再说吧。” 踏出门外,抬首看了眼明艳的天,大步的向府门而去。 玉诩对我极好没有错,只是,他有太多的事,我都不知晓,太多的未知让我有些害怕,害怕眼前的幸福都是假的。 在府门口未见到画儿,等了半响,仍不见她的身影,等不及便找人带了口信给她后,独自出了门。 一路走马观花,城内的景致其实早已看遍了,出来逛逛无非是找个借口出来散心解闷,整日呆在府里,除了练功便是看书识字,生活无聊的紧。 这几日,我的内力精进了不少,只是总掌握不了那横冲直撞的内力,有时轻轻一跃,人早已窜上了大树梢,却总是东倒西歪的着落?有时是干脆摔坐在地上,令人不甚烦恼,等大哥回来,一定要好好求教一番。 仿着男子的行径,我大步的向前迈着步子,不觉间,竟习惯的又到了丰庄,唉,大哥又不在,来了也无人陪我疯。 “这不是莫言小姐吗?” 林离出现在大门口,看似正要出府。 “林管家,你这是要出门?” 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盒,我便随口问问。 “正好,我本要替小姐送东西去,不想小姐就来了,也省得我这把老骨头再跑一趟。”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 “这是何物?”看着木盒,若不是大小差了些,到是和我那被偷走的盒子相去不远了。 “这是我们家庄主托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说是送给小姐的。” “送我的?” 打开木盒,一根金属制的黑色圆形铁棍,如婴孩的手腕粗细,玉筷长短。铁棍之下压着一纸信笺。 摊开信笺,细细看来。 原来那冒似不起眼的金属棍是赤铁所制的剑,名唤青纭,柄身上果真如信中所言有一暗扣,只要握住剑柄轻甩,锋利的剑刃便会自动弹出,轻按暗扣剑身便自动收缩。我试了几次,皆收放自如,且小巧易随身携带,大哥想的真是太周全了。 他像是未卜先知般的明白我的难处,信中还提到了如何掌控内力,如何修练才能事半功倍。 一封信看得我温情满心,大哥对我真的是情真意切,真正的将我视若亲人。 “小姐,庄主信中说了些什么,令小姐看了如此开心。” 林离见我笑意不断,他的好奇之心便又发作了,精敏的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看得我心发毛。 “大哥只是嘱咐我勤加练功,注意这多变的天气而已,林总管也一样啊。”将信笺折好收妥,抬头浅笑看着林离,“林总管,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等大哥回来再来打扰。” “好,小姐请慢走。” 怀揣着小木盒,往来时路而去。 现在,我可不怕那些不怀好意的贼子,大哥教我的那些功夫,大哥送我的剑,不正是希望日后在遇到危难之时能够自保,而我自会用心学习,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大哥的一番用心。 杨柳岸,盈湖畔,挥剑起舞,时而如急风骤雨,时而如柔情似水。 玉诩反手而立,看着我顾自入神的练剑,偶有剑气掠过,勾起他藏青长袍下摆,随之翻飞。 收剑运气,尔后长长的吐了口气,回头,看到他仍站在原处身形未动,我嫣然而笑。 “来了很久?”我知他来了多长时间,只是随口问问,走着形式罢了。 如今我与他,早已没了地位尊卑之分,我总是想说什么便脱口而出了,私下无人时,我更是不再称他为王爷,而是直唤他名讳。 “才一会。”他伸手向我探来,我没有闪躲,看着他除去我发上的树叶,细细的桃去碎的,“你的剑练的真好。”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再好仍不及穆龙啊。” 将青纭收入衣袖之中,用绸带一绑,只余下挂在剑尾的玉佩穗子,那块瑾之送我的白玉龙佩饰。 他看了一眼,神情微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我来是要告诉你,再过几日我便要出使莞南,父皇已认同了你的计策。” “为何要派你去?早知如此,我便不说了。” 皇城里有那么多的官员,为何偏偏要派他去,好事轮不到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就通通推给他。 “莫言,你又胡言了,如此良计怎可不献。”他浅笑而言,“我不在府里,要好生照料自己。” 看着清阔的湖面,思绪百转,没有他在的玉王府,无趣的紧啊,更何况大哥又还未回来。 “你何时起程?” “大约十日后,只要顺利,使者十日便能来回,带回官文。” “那十日后可否带我一起去?”我柔声而问,“你不在府里,无人教我识字,这城里该逛的我也狂遍了,无趣的很,带我同去,我也好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你想与我同行?” 他像是很意外。也是,是问在这遵从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时,我先前做的事已够惊世骇俗的了,更何况现在还想与他一起不远千里的到别的国家去。 而我,既使有了留在这个时代的决心,但绝不会任由世俗道德牵着鼻子走,人生在世,若被旁人眼光所扰,活着便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定要活得精彩自在。 “此去路途艰辛,你可要有所准备。” 知他已是同意,我喜笑颜开:“那我们便说定了。” 第八章 闷听笙歌聒醉人 正如玉诩所言,十日后,出使莞南的海船便整装出发。 沿着离澜江,宽阔的河面两侧是峭壁密林,林间不时有野猴攀飞而过,惊了深林之中的藏鸟,纷纷扑闪着翅膀逃命。 船行一日,便到了出海口。 一望无际,茫茫大海。 天还未亮,太阳未起,雾霭布满海面,浓得化不开,更看不到稍远处的海面。 这是我第一次出海,不知是否是兴奋的过了头,前一晚翻来覆去的难以成眠,睡不了多久又醒了,便干脆早起。 站在甲板之上,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连个方向都辩不出来,更不论看日出了。 “莫言。” 原来与我一样早起的可不止我一人。 “王爷。”转身看到玉诩,到也并不意外,他向来是早起的。 “这里无外人。”他提醒着,“虽说是为了避嫌,但私下无人我们还像之前一样,这不是咱们说好的吗?” “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嘛,这不比在王府,耳目繁多,不可大意。”边说边走到船舷边,倾向趴俯在栏杆之上,“啊,可惜了,看不到日出。” “你早起便是为了看日出?”慢慢跨度至身侧,他问道。 “不尽然,只是头一次出远门,睡不着起早了。” “穆龙。”玉诩突然出声,身侧立刻多了个人出来,将一披肩交到他手中。 玉诩拦开披肩覆在我的肩头,“清晨海上雾气大,可不要着凉了,这茫茫海上要是病了可就麻烦了。” “好像是你比我更体弱多病吧。”淡淡一笑,我至今也难以琢磨透他的病是真是假,不想也罢,“和我说说莞南的事吧,我想知道一些。” “莞南的龙帝才登基一年,听闻他仁慈英明,一年内,兴修水利,虽说没有什么成效,但他真心为民,体恤下属,是一位有名的仁君,受百姓爱戴,且他不好战,只要人不犯他,他必以礼相待,绝不主动进犯。” “如此看来,他到是位明君,此去应该会不辱皇命了。”这样到好,莞南国主是个和平爱好者,相信很快便能完成任务。 “但愿如此。” 他迎风缚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茫然,除了风声便只有自己的心跳之音。 “玉诩。”看着他宁静的表情,我心中反到有些隐隐的不安,才转开视线又发现了异样,“你看那是什么?” 在浓雾之中,与我们的船队平行着两艘大船,不近不远,保持着肉眼朦胧可见的距离,却又难以辩认是敌是友。 他的眸子似鹰般紧紧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船只。 “穆龙,通知所有人保持警惕。”他冷冷的下令。 “不会是海寇吧?” 才想着法子要治他们,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或是他们听到了风声,知道我们要去莞南,打算先下手为强。 紧紧握着袖中的剑,依我现在的能力自保已无问题,只是玉诩还有这船上的男男女女又该如何,幸亏我未将画儿带来。 “静观其变吧。”他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冰冷的表情,那整日里挂着微笑的玉诩却又不及明前的他来得真实。 我看着他,莫不作声。其实他便是个谜,而我是一个猜谜之人,看着他的表情犹如看着谜面,只是我还没来及猜透,他便又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了。 “若有事,呆在船舱内千万不要出来。”他转身,握着我的双肩,认真而言。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可是你呢?” “我有穆龙、穆虎不是吗,顾好你自己。” 他的目光依然柔和,我的胸口温暖而又悸动,这便是被人关爱的感觉,双手握拳,我不会让人夺走这种感觉。 所幸,我害怕的事并未发生。 那两艘大船只是跟了我们约莫一柱香的时候,便消失于浓雾之中,而响午过后,海上的雾气也消散了,此后几天都是平风浪静,直至我们顺利到达莞南。 莞南的港口很是热闹,就似玉诩所言,因为没有海寇骚扰,各国的海上贸易都集中在此。 船还未靠岸,站在甲板之上,便能看到熙攘的人流和繁杂的货物,以及叫嚷的声音。 “莫言,我让穆龙替你准备了一身男装,去换上吧。” “好。”出门在外,扮成男子总是更加方便。他果然考虑周全,若我以一身女装跟随他左右,必定会引起很多的麻烦。 见他不再多言,我便转身进舱房换衣物。 匆匆换好衣服,束起一头长发,赶至舱外,船已靠岸。 玉诩依然站在原地未动的,看着他们将此次带来的物品搬下船装上前来接应的马车。 “王爷。” 站在他身后方,恭敬的叫唤着。 他回头,“好一个俊俏男子。” “王爷是在取笑于我。” 他笑着轻摇头,“这几日就委屈你做我的小跟班吧。” “做王爷的跟班是小的的荣幸,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也希望能随他左右,即便是他已有两人个武艺高强的随身侍卫,即便是我的能力只能自保,但仍想跟着他,那样便能安心。“王爷。”穆龙穆虎站在身后。 他未回头,只是问着,“事情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 “嗯,那走吧。” 跟在玉诩身后,走在两个侍卫之前,看着前来迎接我们的莞南官员,我颇有些狐假虎威之态,原来无论是什么国家的人,那拍马的姿态都是一样的,那谄媚的嘴脸,看了就令人厌烦。 当晚,莞南国主特意设宴款待。 年轻的龙旁端坐正中,两边是一人一桌的大臣以及来使。 看着满桌的佳肴美食却不能大哚而快之,实在是令人不爽不痛快,可相较而言,我已算是好命了。 作为玉诩的小跟班,我本应该站在他身后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但他却非要为我挪出个地方坐,于是,我们便成了这大殿上唯一一小桌坐了两人的,惹得众人纷纷探看,悄声细语的探听我的身份。 “素闻玉王爷俊逸潇洒,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龙帝开腔,只是些毫无新意的客套话。他虽与玉诩看着年纪相仿,却没那般来得俊美,只能道是耐看,但若与一般男子相比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帝过奖了。” 两人举杯互敬,玉诩放下空杯,我便顺手拿起酒壶替他斟酒,不让旁边的侍女有插手的机会。 慢慢浅浅,只有五六分满。酒多必伤身,不管他身子骨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济,能少喝便少喝些吧。 才搁下酒壶,抬头便对上了龙帝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这位是。”他看着我问。 “哦,”玉诩眉眼一沉一挑,道,“他是我义弟。” “哈哈,好好,王爷的义弟也长得俊逸非凡啊。” 我低垂着头,嘴角含笑。他该是想说我长的阴柔吧。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使是换了衣裳,刻意学着男子的一言一行,但那张太过于女性的脸依然会引起诸多猜疑。唉,我要是会易容该多好。 嗖嗖的,数道视线随着龙帝的话袭来,一时间我到成了这大殿之上的焦点,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伺机将我瓜分了。 “是啊,王爷果然是人中龙凤。”立刻有人随声附和,只不过舍去了我,反正我不重要。 倍感无趣的偷瞄着四周的建筑物,雕龙大柱,高悬的大梁,红艳明亮的宫灯,以及一群附炎趋势的臣子,这便是王廷朝野。 最内侧的柱子后,似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女子,幸亏我的视力不错,竟也能将那人看清个七八分。 华服金饰,黛眉凤眼,想必是皇家之女,只是她为何要躲在那里偷看这大殿之内的事物。 “在看何物?” 身侧的玉诩夹了一块牛肉放入面前的空碗之中,轻声而问。 “在那柱子之后有一女子。” 他顺势看去,那女子似是吃了一惊,隐入内堂。 “那是龙帝的同母亲妹玉霞公主,毋须管她,吃些东西吧,这宴席一时三刻还散不了。” 散不了,那我还要在这坐得像尊雕像般任人观赏,这种感觉令人不快,但看他那处变不惊,坦然自若的神态,早已习以为常了吧。只是,他似乎对龙帝调查的很清楚,连他的亲妹都知道,这可奇了。 夹起牛肉放入口中,细细的嚼着,然后看着小碗内的菜色越来越多。 “够了,我自个儿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视线,甚至已有人发起愣来,不知从今日后,是否会有些什么传言,说是北应国玉王爷好男风,甚至还留了一个俊秀男子在侧宠爱有加。 一想到那流言纷飞的下场,我便一阵心寒。 玉诩闻言停下动作,顾自喝酒,不知道是不是在恼我。 一个内宦匆匆小跑至龙帝身侧嘀咕了几句,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玉王爷,听闻王爷的萧音动人,朕一直未曾有机会一闻,不知今日可否了了朕的心愿,与朕的皇妹合作一曲。绝不是朕自夸,朕皇妹的琴艺可是不凡。” 他会吹萧,我怎么不知。在王府这么久,也从未听他吹过。 侧过头,偷瞄着他的神情,竟然没有一丝愧疚。 “那只是传言而已,本王怎敢在此卖弄。” 看着他推辞,难道他真的不会,但无风不起浪不是吗。 “王爷便不要再推辞了,来人,传玉霞公主,替王爷取上好的萧来。”龙帝顾自下了命令,不给他任何推脱的机会。 一名女子缓缓上得殿来,果然是适才瞧见的那位。莲步轻移,向龙帝轻轻福身。 “皇兄。” “皇妹,与玉王爷合奏一曲,为莞南与北应的和平。” 如此之大的一顶高帽压下来,玉诩就算是不会也不能推脱了。 “是。” 她转身冲着玉诩缓缓福身,他亦回礼作答,并接过侍人送来的萧。 一琴一萧,一女一男,立于大殿正中,夺去了众人的目光。 琴声悠悠而起,慢慢散开,流转于大殿之内,围绕于众人之旁,纤纤玉手,拨出一连串美妙之音,更拨动着众人之心,如痴如醉。 萧声似从琴音中悠然而来,似真亦假,似远还近,两者似分得清清楚楚,却又像是融为一体,听得人亦梦亦醒,原来他真的会。 看那女子,眼波流转间,娇媚袭人,那倾慕之心昭然若揭。 心中一涩,酸楚不已。 我既不会琴棋书画,亦不会女工绣活,只会吃喝玩乐消磨日子,与那玉霞可谓是云泥之别。 再看那玉诩,微眯着眸子,仿如遗世而立,顾自沉溺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 曲子明明是那么的悠扬和清悦,为何我听闻他的萧音,总觉得有股浓的化不开挥不去的哀愁,丝丝入心,紧紧的纠结着我的心扉,泛起淡淡的愁绪。 忍不住眼睛莫名泛起的红润,悄悄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不愿看到他寂缪的身影,那悲伤依旧,可殿内的人明明听得是喜笑颜开。 一曲终了,皆是众人的喝彩之声。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湿意,扯开无力的笑,心却依旧是如此的苦涩。 玉霞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坐到了龙帝的身旁,玉诩也回到了自己的坐席,看到我时,视线有些晃忽。 宴席变得更加索然无味,众人各怀鬼胎,表面笑闹一片,实则盘算着于已有利之途。 我一直望着丰盛的菜肴出神,亦不知往自个儿嘴里都塞了些什么。 待到他们尽兴散去,夜已深沉。 哈欠连连的跟在玉诩身后,侍女提着宫灯在前引路。 我们住在宫外特意为来使准备的行官里,今日的来回折腾已将我累得快睁不开眼,满脑子只想着那舒适的大床。 再打了个哈欠,我的房间到了,就在玉诩的左侧。 揉着发涩的眼睛,抹去被挤出眼眶的眼泪,困死了。 “莫言?” “嗯?”眯着眼看向身侧,怎么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其余人闪得还真快,我也好想去睡,只是不知这王爷还有何事。 “适才,在大殿之上,你,为何落泪?” 我垂下视线,睡意顿消,抵着门扉的手微微颤抖着,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他还是发现了。 “是,是你的萧音。”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之前的种种,“听着萧音总觉得很悲伤,像是心受到了伤害,很痛。” 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推开自己的房门闪进屋内,反手关上,背抵着房门,听到了他悠悠的叹息声。 夏风吹过,静寂无声,只是那悠悠愁绪,紧紧的纠缠着人心,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却无从说起。 第九章 枯藤老树藏仙人 与莞南技术交流的事宜进行的非常缓慢。 按理,这马上便要进入汛期了,龙帝应该急着学习这防汛工程才是,可他偏偏若老僧入定,不急不燥的和我们耗上了。而玉诩亦然,每日吃吃喝喝,看似这事就我一人在那里干着急。 在这莞南多待一日,对玉诩而言便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北应朝堂之上的那群人会如何的拖他后腿。 唉,真是王爷不急,急死了我这个不关事的。 照例,又要进宫面见圣颜,只希望今日有所进展。 又如前几日一样,我和穆氏两兄弟被阻在这议事殿门外看着玉诩孤身一人进入,与龙帝商议。 看着千娇百媚的花朵,我皱眉出神。 不知龙帝执意拖拉的原因为何,玉诩亦不多言,我只能暗自猜测,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却又被自己强压着,真是急煞人了。 一阵熟悉的叮当声,我闻声望去,是我们的天仙丽人玉霞公主,而声音是从她腰间小铃发出的。 “公主。”跟随着侍卫低头作揖。 “皇兄在里面?”声音似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是,皇上和玉王爷都在里面。” 玉霞不作声,只是命人为她打开房门。 似乎这公主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连通传都没有便进去了。 透过门缝想探看里面的情况,却一无所获,门再次被关上。 唉,日日这样等,我迟早等出病来,再好的耐性也要失了。 一盏茶的功夫,门终是开了,却只出来玉诩和玉霞。 两人并肩而立,果然是两个玉雕的俊男美女。 “穆虎,你先送莫言回去。”玉诩开口道。 我上前,想问个究竟。我不是他的小跟班吗,为何今日要打发我先走。 才想开口,却被穆虎拉住了。 “先回去。”玉诩轻声对我而言,“我今日还有要事,回去等我。” 要事?有何要事?奈何我问不出口。 “公主请。” “王爷请。” 两位玉人已相携离去,穆龙跟了上去。 他的要事和玉霞有关。 胸口有把无名之火,烧得我几欲发狂。 “小姐,还是听王爷的话,先回去吧。”穆虎自是察觉到我的愤怒,但他也无可奈何。 一跺脚转身,我气呼呼的向宫门走去。也罢,他说如何便如何吧,这事我以后都不管了,省得被气死。 只是,快到了宫门口,心中的这口怒气是如何都咽不下去。 “穆虎,你身上可有银子?”站定身子我问着。 他不多言,只是从身上掏出一包银子交给我,我只挑了几个碎银,“我自个儿回去便成了,你还是留下来保护王爷吧。这里不是北应,凡事还是小心上为。” “还是让属下送你回去,这是王爷吩咐的。” “我有能力自保,到是王爷不有能任何闪失。且马车就在门口,车夫送我回去便成,顺道在别馆门口的店家那里买些糕点解解馋,回头为你和穆龙留些。”我尽力游说他留下,否则我如何去逛大街消气。 “也罢,那小姐回去小心,这些银子都留着吧。”将整个钱袋放在了我的手中,穆虎往回走去。 淡然一笑,这穆虎到是面冷心热,将这么多银子都给了我,难不成还怕我饿着。 不过,不要白不要。将银子细细收入怀中藏妥,这回可绝不能再给偷了。 在宫门口遇到了车夫,我只道让他继续等他们,自己先回去了。 一跨出那禁卫森严的宫门,我便如那出笼的小鸟,自在的很,直奔人多的地方去了。 其实,这莞南都城的市集与墚都的并无什么不同,贩卖的东西也大抵相同。只是,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努力的去寻找不同之处。 手头有了银子,逛街的兴致便高了。 一摊逛过一摊,似乎任何东西都能勾起我的兴趣。 此刻,我正站在一小摊贩前,看着琳琅满目的挂穗。这些算是半成品吧,买回去还以按各人的爱好,编上玉或是别的什么做装饰。 拨来拨去,看着彩线不知如何下手。我也想买一些回去自己编个什么的,好挂在青纭剑上,总不能老拿着大哥那块上好的一块玉做剑穗,要是坏了可怎得了。 肩头啪的一下多了一只手,在墚都那次遭遇的不好感觉又袭上心头,不会这么倒霉的再遇上一次吧。 “大哥?!”转头,却看到了丰瑾之,“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会来莞南?”他也是不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王爷出使莞南,我求他带我来的。”我笑的灿烂,瑾之亦笑得开心,“大哥说来南方经商,原来是这么南边啊。” “经商之人,五湖四海,有钱赚的地方都去。到是你,为何独自一个人街,又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大哥,你对我就如此没有信心?你教出来的徒弟难道会那么差吗?”我侧头笑问。 “也是。”他笑着,像是猛然间才想到我在习武的事一般。 “我来莞南好几天了,每天都陪着王爷进宫,整日里无所是事耗时间,今天才难得有机会出来逛一逛,没想到就遇上大哥你了。”我浅笑盈盈的看着他,“不过,大哥的眼力真好,我换上男装,一个背景你还能认出我来。” “习武之人若是没这点眼力怎行。” 看着来往的人太多,瑾之扯着我的手臂向前走着,不时的伸手隔挡着人群。 “我们去哪?” 一路任由他拉着走,看似有目标,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去看我师傅,你和我一起去吧。” “大哥的师傅,那也算是莫言的师傅,当然要去啦。” 瑾之的师傅,那就是太月圣人,一听名号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是武林高手呢,当然要见识见识。 穿过热闹的集市,人流渐渐散去,到了后来再也见不到来往行人,此刻,我们正在爬山。 “大哥,你师傅住山上啊?” 我更加肯定瑾之的师傅是一个高手,与书中所写那般,高手总是住在深山老林或是人烟稀少之处,避世而居,岂是那么轻易可见的。 “嗯。” 他的话不多,只是拉着我往不陡的山顶走去。 我一边走一路赏景。 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成片而生,浓密的枝叶完全遮挡了阳光,百年树滕缠树而生,再下是繁花遍野,芳草萋萋。在此隐居的人肯定是高手。 “到了。” 收脚,我亦收回视线。 咦,这半山腰的,并无草房茅屋的,更是无高人啊。 “这儿,什么都没有?”四周都找遍了,可我还是没瞧出有何不同之处。 瑾之走到一块覆满滕蔓的山壁之前,将滕蔓挑开,露出容两人宽的洞口来。 “师傅住在这里面?”这未免也太寒酸了些,又不是山顶洞人,怎么着也该盖个茅草房吧。 而瑾之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并不想多作解释,“我们走吧。” 山洞口初看只有两人之宽,进到内壁,渐渐宽敝起来,也深不见底,却有隐隐亮光。 随着他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光亮。 原来这山洞是通的,便像隧道一样,出了洞口,仿若到了世外桃源。 水雾缭绕之处,碧柳红花,盈盈翠湖,湖旁的大柳树下,一间木质小屋隐隐其中,而这一切的景致竟是藏于山中,似乎除了那山洞,别无其他出处。 轻迈着步子踩上碧绿的芳草,长衫的下摆任由绿草株株纠缠。我已被眼前的美景所惑,沉醉其间。 “瑾之,你带了何人?” 山谷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撞到山壁后不断回荡在谷中。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师傅,她就是徒儿之前提过的莫言,师傅所赠的青纭剑,徒儿就是交给了她。” 瑾之毕恭毕敬的回答。原来那青纭是太月圣人送给他的,而他却将它又转送给了我。 “进来吧。” 话音才落,那木屋的门便已自动打开,完全像是自动门一般。 “莫言。”瑾之出声唤我,不知不觉间,我走的已经有些远了,赶紧小跑了两步,跟着他进屋。 内设很简单,木桌木凳,茶壶茶杯,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具,毫无多余的什物。 “师傅。” 站在木窗旁,一个年逾古稀的白发长者背对着他们,风骨仙道。 “嗯。”他转过身,淡淡的应着,目如寒星,扫过我一眼后才问,“你将所学教授于她了?” “是,”瑾之的明眸亦随之看了我一眼,后低头回答,“莫言的悟性极高,学得很快。” “哦,比你还快?”他颇是不信。也是,我看似如此的平庸,又笨笨拙拙的,他不信也是常理之事。 “是,徒儿也是自叹不如。” 他略抬眉,复又大笑起来,“也罢,我就收了你这丫头为徒,收个女娃儿也好,哈哈。” “谢师傅。” 从头至尾我未发一言,到了此刻抓着时机拜师,这以后可都是靠山啊,“大哥,那你以后不但是我大哥,更是我的师兄了。” “还不快给师傅倒杯茶来。” “是。”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套呢,这拜师茶还没喝呢,居然还是师傅提醒的我。 “师傅请喝茶。”抓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乖巧的双手奉上,我难掩心头的喜悦。 “嗯。”太月圣人喝过我亲手倒的茶,这简单的拜师仪式算是成了。只见他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小绣袋,交到我的手中,“来,这是能解百毒的百解丹,当初你师兄入我门下时,为师也给了他一丸,这一颗是你的,以防他日不时之需。” “能解百毒?”看着手中小小的一粒黑丸,这东西真的有如此之大的功效?不会是师傅夸大其辞了吧,“那我现在吃下去,是不是日后便百毒不侵了?” “也可如此,只是这是为师最后的一粒,你可要考虑清楚。”太月圣人道。 “哦。”那就先收着吧。 连着将师傅的绣袋也一超贪污了,将药丸放入袋中扎紧,仔细的放入怀中,还拴在衣带上,慎之又慎。 “好了,莫言,师傅还有话与你师兄谈,你先出去看看这山谷的景致。” “是,师傅。” 不知他们要淡论些什么,我跨出了木屋。 木屋的左侧是一棵大柳树,树就栽在湖边。 缓缓的走到树旁,看到屋子边上开着几株红花,色彩艳丽,我忍不住走近细瞧。 花儿红得似血,片片花瓣边都是一圈黑边,美艳大方。 “这花不会是有毒的吧?”不都说嘛,越是美丽的花越是毒,“咦,那是什么?” 我又发现了新事物,木屋后方还有一个小湖。 这小湖的水并不如大湖的水那般清澈灵运,到是有些像那温泉水,也许是那湖面上盈绕的白烟造成的假象,水呈现着浮白色。 不会真的是温泉吧。 看着那一汪湖水,我慢慢的靠近想一探究竟。 水面上飘起的淡淡水雾,让我觉得那真的是温泉水。 来到湖边,欣喜的探身去试水温,却不料幅度太大,一个不慎,滑入了水中。 一入水,全身便是阵阵刺痛。原来这并不是温泉水,而是极寒的寒潭。阵阵寒气刺入身体,痛入骨髓。 寒意笼罩着全身,四肢僵得无法再挣扎,湖水漫过头顶,夺去空气。 立刻运气抵抗寒气的入侵,双手挥舞,努力的想回到岸边,或是抓到些什么。 可惜我是旱鸭子,也从没想过去学游泳,如此根本撑不了多久,想施展轻功,却力不从心,只能大力的击打着水面,希望大哥和师傅会听到救我。 为何他们还未听到,习武之人不是耳聪目明的嘛。水好冷,冷得我的心都快要静止了。难道今天我真的要溺亡在这寒潭之中了吗? 再次运功,我撑不下去了,双手已乏力,水又淹过我的头顶,缓缓的向下沉去,光明离我越来越远。 身子忽然停止了下沉,底下像是有了股浮力一般阻止我下沉,然后有一道力量不停的向上拉着我,直至我重见光明。 空气又回到了胸腔,我不停的咳嗽着,滴着水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莫言,莫言。”瑾之紧紧的抱着我,不顾我全身散发的寒气,用他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我。 “大,大……”我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觉得冷。 “瑾之,先抱她回屋。” 瑾之抱起我,急急得回到木屋内,将我扶坐在床上,便想替我运功抵挡寒气继续入体。 “瑾之,住手,你若现在为她输入真气,只会害了她。”师傅却制止了他。 “可,师傅,莫言她……”瑾之早已失去了他的淡定自若,焦燥的又是看我又是瞧师傅的。“莫言,你自行运功试试看。”师傅站在床边看着我,指点着我运气。 我依言调运真气,按着师傅的口令,让体内的真气缓缓的流遍全身,驱散那侵入身体的寒气。 师傅踱到桌边坐下,慢慢的喝着茶,瑾之则担心的坐立不安,在屋内不停的走动着。 一柱香的时辰后,我才觉得身子终于回暖,那刺痛感也随之消失了。 “莫言,如何?”瑾之冲到床边,急切得问着。 “大哥,我没事,害你担心了。”我缓缓而言,思绪还陷在刚才的情况中无法回过神来。 “莫言。”师傅唤着,我们看向他,“这寒潭之水冰寒刺骨,你在水中能撑这么久已属不易。这寒气一入体,外人是不可输入真气抗之,那只会令寒气反攻,累及他人,这便是我为何不让瑾之为你运气的原因。” “寒潭,”瑾之大惊,“难道那便是江湖上盛传的寒潭?” “正是。” “原来真有寒潭,”我还记得瑾之曾与我提过,寒潭对练武之人的帮助,不料却被我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只是想到那寒入骨中的痛苦,我便一个激灵。 “现在,你再试着运气看看。” 依言运气,发现与之前的感觉有所不同,体内的真气似乎突然间变强了。 “师傅,这?”疑惑不解,有什么东西隐隐的不对劲。 “能抵得了寒潭寒气,功力自当进劲不少,所以这寒潭亦是练功的好帮手。莫言,你果然是练武奇才。” 原来都是真的,不过,我宁可慢慢练功,也不要受这寒气之苦,这个想法以后都不敢有了。只是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有人说我是练武的奇才。 师傅走到床头,从搁在床边的箱子内取出一套衣服搁在床上。 “换身衣服,这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下山吧,晚了,外头的那片林子可不好走。”说完,便和瑾之跨出了门外,大掌一挥,房门便自动关上了。 伸手拎起衣服,竟是一套女装。 师傅应该是一个人独居于此吧,怎会有女装? 脱下湿嗒嗒的长袍,记起那粒百解丹,还好,似乎未受影响,到是那包银子冰得很,还在冒着寒气,可见那寒潭的威力不容小窥。 花了些时间,才七手八脚的将衣服换上,再将东西收好,走到门边,从内侧打开房门。 原在房外交谈的两个男人闻声回头,我从瑾之的眼中看到了惊艳,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没想到我还是有些姿色的。而从师傅的眼中读到了一丝错愕和茫然,我便不明白这是为何了。“师傅,您怎么会有女装呢?”忍不住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在师傅的注视下,不自在的拉扯着衣服问他。 “这,是我师妹年轻时的衣服。” 难怪,款式有些过时了。 只是师傅说起她的师妹时,双眼中流转的是浓浓的爱意与深深的无奈,只是一瞬间,我便看到了。师兄与师妹容易有绯闻,原来也是真的。 “好了,你们走吧。” 师傅越过我们的身侧,走进木屋,房门又关上了。 “莫言,我们走吧。” 走了两步,我又回头望了一眼,在瑾之的催促声中,才匆匆离开。 第十章 情深意重谁人知 在山林之中转悠了一会才回到别馆,天已黑了,穆虎正等在门口。 “穆虎,你为何站在门口?王爷回来了?” “属下在这儿等小姐,王爷说小姐不回来就不准属下进门。”他一脸的淡然,说话的口气似云淡风轻。 到是我,听了此话内疚不已,“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若不是我贪玩,也不会连带害得他被玉诩责骂。 “进去吧,王爷在等着。” 穆虎转身跨入别馆,我忙跟上。 玉诩正与一同前来的几位官员商淡着,看到我们进来,一干人等纷纷告辞离开,最后只剩下我们几人。 “你一人跑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玉诩见我便问,待看清我的衣着,俊眉皱得更紧,“这身衣服又是从哪来的?” “我刚才不小心掉湖里了,才换了一身。”我淡淡一语随之带过。 玉诩起身,走到我身侧,斜睨了我一眼,对室内的二人说道,“你们先下去。” 穆龙和穆虎退出室内,并关上了门。 “莫言,你有事瞒我?” 我轻抬首,明眸微转。心细如发的他,我又怎么瞒得过。 “我今天拜了太月圣人为师,掉入湖中是真的,这衣服是他师妹的。” “你拜了太月圣人为师?” 我点点头,不明白他眼中的惊异为何。 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踱到窗前,推开窗扉抬头望月,似是深思。 “玉诩,”冲着背影我轻唤,“是否是我拜师惹你不快了?” “没得事,”他未回头,依旧看着明月出神,“太月圣人是有名的高人,他能收你为徒,我又怎会不高兴呢,只是我们在莞南不太久的,明日,我便要登上莞南的海船了。” “真的,龙帝终于同意了?”我替他高兴,来莞南多日不见进展,最急的便是他这个王爷了吧。 “是,明日就不用进宫了,你就留在别馆,我让穆龙陪着你。” “为何我不能与你同行?” “莫言,虽说你是一身男儿的装扮,但终究不妥,海上之人皆是粗人,你还是听话,留在这里。” 我不再争辩,只因我知一旦他做了决定的事,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不用多少时日,我们便能回北应了,再忍耐些日子吧。”他以为我是想家了。 “嗯。”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王爷。” 门外,穆龙的声音。 “进来。” 我身形未动,玉诩并未开口让我回避,便看着穆龙急步进门,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王爷,北应来的消息,大皇子和二皇子近日与众臣连连弹核王爷,说是王爷在莞南迟迟不归,恐有通敌之嫌。” “通敌,呵呵。”玉诩闻言未怒先笑,“预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仍是不肯放过本王。” 我不言不语,只是未曾想到,这玉诩在莞南周旋施计,而那些人却在北应国,在他背后捅刀子,甚至那些人竟还是他的至亲之人,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王爷,是否先回北应。”穆龙问道。 “不可,”玉诩转身,看着他,“本王若是无功而返,怕是更落了口舌,你先下去吧。” 穆龙领命,徐徐退出了房间。 虫鸣阵阵,透过开着的窗更显清晰,月色更明,亦洒进室内,却被玉诩遮去了大半。 他又似刚才那般,像是孤世而立的站在窗前,全身散发着淡到不易察觉的忧伤。 伸长的手想触摸他,却又怕扰了他的思绪,缩了回去,犹豫再三,步之身侧与他同站,至少不让他看上去是那般的孤独。 “我母妃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在我的记忆里,她终日里站在门口盼着父皇去看她,”他缓缓的说着,我默默的站着听着,“她盼过一日又一日,直到抑郁而终,依旧还是那个盼君垂怜的可怜女子。而我自幼体弱多病,不受父皇所爱,我亦知自己不是帝皇之命,封了王也好,扶佐兄长,兴旺我国,夺何他们终是不信我。” 他的眼中,痛心,无奈,那便是被亲人背叛的感觉。 “玉诩,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举头三尺有神灵的,你所做的,他们皆清楚所见,你无愧于他人,不愧于自己,又何必为他人之言而耿耿于怀呢。” “他们是我的兄长,为何却不懂我?” “我是你亲人,我懂你之心,这样够吗?”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即使他贵为王爷,亦逃脱不了凡人的喜怒哀乐。 “莫言,我幸得有你,此生也是无憾了,即便遇到再多的腥风血雪,有你我便能闯过去。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而我更不可能让他们伤害到你。 看着那温柔而又坚定的眸子,我在心中念着。 我会保护他。 因玉诩的事而一夜难眠,等第二日起床时,已快响午,而他早已出门。 吃了已算不得早的早膳,别馆里静得很。 闲来无事逛了一圈,只偶尔遇到几个侍女仆人,到是穆龙谨遵玉诩之命,紧随我身后,不曾离开。 不时的侧头看看身后的人,见他总是保持两三步之远,面无表情的跟着我。 别馆再美的景致,看多了便也腻了,我的心又忍不住想飞出大门之外。 “穆龙,我现在要出门,你也要跟吗?”我慢慢的踱着步子,挥舞着水袖。今天,我难得的穿上了女装,再如此下去,我都快要搞不清自己的性别了。 “既然王爷吩咐要跟着小姐,保护小姐周全,穆龙自是要跟。”他跟着我走,一板一眼的说着。 我挑眉,浅笑不语。原本还想换下这一身的女装,转而一想,反正有他跟着我还怕什么,便算了。 街道熙攘依旧,人流如炽。 昨日逛的未尽兴,今天便接着慢慢转悠,连丝线挂穗也买了一大堆。 这一逛便是大半个时辰,却未见穆龙面上有何难色,仍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与他的主子一个样,反到是我,走的累了,可回去又得大半个时辰,这可让我后悔为何要走这么远了。 “小姐若是累了,不妨去茶楼歇歇。” 他是看惯脸色之人,又怎么会不知我的心思。 “也好。”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茶楼,“就那家吧,再远我可走不动了。” “小姐决定便成。” 亦不多言,他只是跟在身后,偶尔伸手替莽撞的我隔开人群。 这茶楼不似北应的茶楼,装饰极为古朴简单,上下两层的楼局,二楼往下望去,便是街市。 清悠的茶香充盈着鼻间,舒缓着疲惫的身心。 直接走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桌子,我便坐下了,看穆龙站立一旁,抬头看着他。 “坐啊,我不是你们家主子。” “小姐也是我主子。” “既然如此,我让你坐便坐,又何必多言。”浅笑如兰,他一怔,迟疑了一下才坐下。 “谢小姐。” 他施施然坐下,没想到他跟随玉诩多年,也沾染了些儒雅之气。 说也奇怪,原本清闲的茶楼不觉间热闹了起来,不多时,二楼便座无虚席,忙得连老板都开始跑堂走腿了。 黛眉微蹙,我不明白为何那些人总是三五不时的偷瞄我,活似我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一般,令我不甚其扰。 “啪,”穆龙将他那把泛着寒气的剑重重的搁在桌上,吓得那些人纷纷垂下头去,不敢再瞧,引得我一阵轻笑。 “小姐,日后出门还是换男装的好。”声音生硬的很,似有不悦。 我却正相反,心情大好,难得瞧见他有生气的表情,我便忍不住想逗逗他。 只是话还未出口,看到出现在楼梯口的人时,我僵住了笑容。 “我道为何这茶楼门口排满了人,原来是玉王爷的义弟在这啊。”纸扇啪的一收,“啊,不对,应该是义妹才对。” 我宛尔一笑,媚眼而视眼前只带了两个侍卫的龙帝,没想到这一国之君也爱外出逛大街。 “龙……公子说笑了,”看着侍卫那紧张的神色,我坏心的吓着他们,知道他们怕我说漏话会泄漏了龙帝的天子身份,“小女子自知无倾国倾城之貌,这门口的骚动不该是因我而起的。” 龙帝不请自坐,在我对面的席位坐下,侍卫分站身后两侧。 穆龙见此情景,想起身,却被我用脚硬生生的顶住了凳子,又不敢用力,怕伤着我,只能坐着。 “那是姑娘过谦了,唉,这王爷的义妹长得闭月羞花之貌,为何偏偏要你这一绝代佳人扮成男儿,真是可惜啊,可惜。” 他一脸的惋惜样,似笑又非笑,隐晦莫测的双眸紧盯着我,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令我心中一个寒颤。 “龙公子也爱这集街的热闹?” 顾左右而言他,虽说我还有那么点姿色,但被他如此夸赞,还是心虚不已。 “整日呆在那牢笼之中,听着些谗言媚语,再不出来,我便要成昏庸无能之人了。” 纸扇又啪的打开,他轻摇,吹起丝丝黑发。 “龙公子能同意与北应的技术交流,由此便能证明,绝不是昏庸无能之人。”适时的迎奉拍马也是必要的,而事实上,这龙帝也绝不是简单人物。 “哈哈,我会同意也是有私心的,今日,是由我皇妹陪王爷同去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子,看她着实喜欢王爷,怎么说也得助上一力,这几日眼见他们相处的亦不错,我可是很想有王爷那么一个青年才俊做妹夫啊。” 原来玉诩是由玉霞陪同的,想她堂堂一个娇弱公主,竟会愿意屈尊降膝的去那种鱼龙混杂的男人营,可见她的用心之苦,也难怪玉诩不愿让我同,原是佳人在侧。 “如此说来,莫言是该恭喜公子了。”未改声色,只是狠狠的撇了一眼身旁的穆龙,他该是知道的,合着他主人一起诓我。气急之下,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莞南北应联姻并非头一次,只要两国交好,玉霞嫁过去我这个做兄长的更放心。” 我陪着笑,默默的喝着茶,心里却看着他的笑容气的牙痒痒。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的如意算盘就拨得嘀嗒响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一旁的穆龙出声提醒。 “是哦,那龙公子,莫言先告辞了。”“一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龙帝亦随之起身,与我并肩下楼,步入人群。 “莫言啊,你真是玉王爷的义妹?”反剪着手,他配合着我的步子,一行人慢慢的行走着。 “龙公子不信?” 我是不是玉诩的义妹关他何事?为何三翻五次的提起。 “修天,叫我修天。” 我闻言,脚下一个踉呛,龙修天伸手圈住我的腰。 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目俊秀的男人,他是一国之君,却轻易的让一个外来国之人直呼其名,若他不是傻了便是我呆了。 “小姐?” 看出异样,穆龙上前一步,扶住我的手肘,助我离开龙修天的势力范围。 浅笑已敛,只有一脸的惊异之色,我撇过脸继续向前,仿若未曾听到他所言一般。 “朕的后宫还缺一个主呢,莫言。” 身后讪讪传来一语,我不敢回头,只是加快步子赶回别馆,心中隐隐不安。 那龙修天想做什么,为何要说那句话,难道…… 不,不可能,我只是一介平民,勉强可算是玉诩认的妹子,无才无貌,他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此事要不要告之玉诩呢。 左思右想,连午膳都失了食欲,随便扒了几口便让人撤了,整整一下午都不敢再出门。 看到穆龙又想起了他的主子。 这到好,我一天做了些什么,他定会仔仔细细的告诉玉诩,而我呢,连玉诩出了门是往东还是往西走的都不知。 横眉怒眼以对,一旁的木头柱子穆龙便成了无辜的替死鬼。 “王爷是和玉霞公主一起去的?” 愤愤的开口,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 “这个,我不知,小姐何不等王爷回来亲自问。” 好样的,居然拿玉诩来压我,以为装着一问三不知便成了,看来是今天给你吃的排头还不够。 冷哼一声,早知如此,便让穆虎陪着,至少他比较有人气,不像这眼前的人,整日里寒着一张脸,那寒气快赶上那寒潭水了。 不想和他搭话,又无所是事,便拿出在市集买的挂穗和丝线,依着记忆中的纺织手法编着。 曾为了写作需要,对中国结等有一番研究,在这里我也从未见过中国结,想来还未这种编法,不如编几个,送给玉诩、大哥,当然还有我那美女姐姐。 将编好的结和挂穗再组到一起,便成了一个完整的中国结。 从袖中取出青纭剑,换下大哥的玉佩,又觉得太长,便拿大剪剪去一些挂穗。 日头已偏西,玉诩却还未回来,我已编好了两个中国结和一个同心结。穆龙对着这三个结偷偷打量了许久。 我斜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手中那把泛着寒气的剑,反正线还有多,便又编了一个中国结。 “喏,这个给你。”起身走到他跟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他甚是意外,迟疑着,我伸手,从他手中夺过剑来,利落的将结挂在他的剑柄之上。 大红的中国结挂在长剑上,便掩去了一些些杀气,感觉柔和了不少,却仍是令人看得不寒而栗,日后能不见就当看不见吧。 将剑再塞回到他手中,他拿着剑端详着,似乎对这么一样挂在他剑上的东西甚是厌恶。 “不许取下来,这是我的命令。”慢慢的踱回凳旁坐下,我故意说着。 故意这样整他,我就是要看看他别扭厌烦的样子,至少比看那冰山脸来得好。 “是。”他又恢复到那模样,真是让我气馁。 “王爷回来了。” 忽闻有人报着,我欣喜的起身,但走了两步又停下,穆龙不解的看着我,却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 脚步声响起,便看到了玉诩的身影。 “王爷。”穆龙侧过身子,低着头叫着,感觉还颇似很委屈似的。 “莫言在啊,本王还以为你又要在外玩到天黑才会回来呢。”玉诩见到我,便拿前一天的事来打趣。 他却不知我现在正火大的很。 “王爷是在说笑吧,莫言在这又没佳人相伴在侧,又怎么会乐不思蜀呢。” 玉诩定是没料到我会如此回他,神情一怔,复又看向穆龙。 “不用看了,他那张脸从早到晚都是一个表情。”我讪讪而言,觉得自己的胆量也是越来越大了,现下,能为我撑腰的人多得是了,大不了我不住王府,换去大哥那住,早看晨鸟飞,晚赏残阳血,乐得逍遥自在。 “怎么,是他给你气受了?” 玉诩跨步走入厅内,俊秀的脸,挂着宠溺的笑。我会变大胆,他算是主因之一。 “我道昨日王爷为何百般不愿让我今日同往,原是约了玉霞公主,王爷若是直说,我昨晚也不会嚷着要去。” 并不是怪他与他人同行,而是气他的欺瞒,我最恨别人骗我。 “是谁告诉你此事的?”他蹙眉,那表情更令我失望。他果然有意瞒我。 “王爷瞒着我,是不信我?”淡淡一言,止不住心中的阵阵失落。 “穆龙,是何人多嘴?”他执意要知道多事之人。 “是龙帝。”我直接回他,看他的错愕,“今日与他在茶楼偶遇,是他说玉霞公主钟情于你,甚至愿为王爷不顾千金之躯,陪你同往。” 他听言,轻叹了一口气,越过我身侧,走到花厅主位坐下,一双白皙的手搁在朱红的扶手上,更显白嫩。 “莫言,有太多的事,本王身不由已。”许久,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已,只是,那北应皇城里的人会明白你的身不由已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玉诩的可恨之处是什么,便是他那为求亲情而忍气吞声的退让吧,“你可以为了他们有所舍弃,甚至,甚至可以联姻,但他们领你这份情吗?” “不试又如何知道。”他固执的可怜。 “你会害了你自己的。”他会如此想,是人之常情,但这纷乱的兄弟之争,根本不需要他的如此牺牲,反而会令人以为他这是拉拢势力的手段。 “王爷,”穆龙上前一步,“属下以为小姐所言有理,据北应来报,大皇子向皇上进言,因王爷迟迟未归,唯恐叛国,请求派兵缉命。” 转头看着他,听了穆龙的话,他依然是平静无波的表情,但那温柔的眼眸却不再,痛心疾首之情不言而喻。 “你们先下去吧,叫厨子们为王爷准备晚膳,王爷已经累了一天了。”我对着两兄弟吩咐道,他们互视一眼后,无声的退出了大厅。 再回身看他,心中的烦闷更甚,但哪还气得起他来。 一步步的走向他,心中亦是百转千回。终究,将他看得太重要,不忍见他的失意落寞,我们皆是对方的依靠。 “莫再多想了,反正再过几日我们便可回去了。” 伸手覆住温暖的大手,吸取那丝丝暖意,慰际自己的心。 “不要气我,亦不要离开我。”他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我。我一怔,却无意挣脱,对于新新人类的我而言,这种拥抱很单纯。迟疑的伸手抱着他,让他依偎在我怀中,听着那烦杂的心跳声。 “我怎么会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寂寞不语。我中是怕他会离开我而已,“好了,我饿了,该吃晚膳了。” 他松手,只一瞬间便又恢复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玉诩。 “那是什么?”看到桌上放的东西,他起身,几个大步便来到桌旁,拿起中国结细瞧着。 “是我编的,叫中国结,好看吗?”在他身后,我像是邀功一般。 “好看。” “那这个送你。”偷偷的将同心结递给他,却又不敢告诉他这叫同心结。 “为何这个不一样?” “这是特意为你编的,不好看吗? 他笑着,伸手摘下挂在腰际的玉佩,“帮我换上可好。” 噙着笑接过,拆下原来简单的挂穗,换上后,又用大剪修饰到适合的长度,再替他挂回腰间。 抬头,便对上他柔煦的目光,如阵年老酒,令我沉醉,希望他永远都是用它种眼神对我。 璨然一笑,情深熠熠,不经意间,我还是将感情放在了这个不该放的人身上,即使我千万个不愿承认,只怕这最后情伤的会是我。 天色暗沉,我心亦然。 第十一章 风萧雨兮杀破狼 原本想着只需几日,我们便可以离开莞南,只是不知为何,一切仍是进展缓慢。 大哥已起程回北应,临行前,他问我是否与他一道回去。若不是放心不下玉诩,或许我早回了。 每在莞南多呆一日,我心头的不安便添一份,从龙修天说出那句话开始,我便惶恐不安,日不安食,夜不安睡,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只是,时间久了,看着日子风平浪静的一天天过去,反到开始怀疑是自己多虑了,但一日不离开莞南,我终觉不安。 这几日天热的很,每日,我便躲在寝房里,穿着像抹胸一般的中衣以求凉爽,即使是那些冰镇的汤汤水水,也无法消除天热之苦。每每此时,我更是想念那风扇空调,再想到以后年年如此要受这炎夏之若,便更觉痛苦不已。 不知这种天气去泡寒潭会如何? 摇着扇子,真恨不得自己多长几个手出来,偏偏我又讨厌丫头们围着我转。 “这鬼天气要何时才会凉快些。”我自问自语着。 “莫言。”一道男声。 “啊?”不对,是男人。 我腾的从软榻上起身,赤着脚找寻着不知被我扔哪去了的外衣,眼一瞄到白衫出现在门口,我便抱胸蹲了下来。 “啊!” “莫言?”先是一愣,后又扑哧笑出了声。 “玉诩,你不知道非视勿视吗?”懊恼的皱眉,怒目相对,顾不得红艳发烫的脸颊,“还不快转过身去。” 那知,他非但没有转身,而是大步向我而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羞红了脸,闭上眼,这等尴尬之事还是头一次。 扑的一阵凉风,尔后一阵清凉覆上了后背,睁眼,身上多了件淡绿的外衣,他这才背过身去。 忙起身将外衣穿上,阵阵凉意缓解了体内的燥热。我不解的伸手摸摸,凉凉的。 “这是用天蚕丝制的衣裳,夏日里穿它便不会觉得太闷热,以后,你也不必整日里躲在房中只着中衣贪凉了。” 不知何时他已转身,眉眼带笑,柔情似水,只屑看着他的眼,我便已觉凉爽了。 “你……”他是知我怕热,才特意送这个过来的,“谢谢。” 他上前一步,替我整好衣衫,将桌上的青纭剑拿起塞入我手中。 “做什么?”我不解而问。 他将我拉到软榻旁,命我坐下,拿起一只鞋便要替我穿上,我忙伸手想阻止,但被他隔开。 “后日我们便要起程回北应了,今日我带你去看看你一直想看的莞南海师,可高兴?”不知他问我是为了哪件事高兴,但一想到后日便能离开这里,我便雀跃不已。 任由他一路拉着我的手走向大门,丫头仆人惊讶的眼神皆自动省略视而不见。 人人都知我算是玉诩的妹子,但此刻我们不合时宜、身份的牵手而行,在这保守的年代便如深水炸弹一般将他们炸得目瞪口呆。 门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我猜定是他特意准备的,因为我在他面前从未独身骑过马。 “我们骑马便成了。”他前几日出门都是骑的马,至于玉霞公主我到没留意。 “不成,今日日头大,还是坐马车。” 知他的体贴,我不再多言,扶着他的手,弯腰走进车厢之内,他跟了进来。 马车虽小,但里面仍是布置的很舒适,连冰镇过的水果也搬了进来。 一阵轻晃,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慢慢悠悠的一路向前摇动着。 莞南的海师,一眼瞧着与北应的并无多少分别,但细细看来,还是能找出众多不同之处。 不理会船上众大汉那鄙夷的眼神,让一个外族女子上了他们重视为命的海船,总让他们觉得不爽快。 “莞南的海师都是槐梧大汉,这到是与北应的完全不同。”一直在身侧的玉诩,轻挥着纸扇,风带着夏日的闷热吹到我的脸上。 “并非这粗胳膊粗腿的高大身躯便能对作战力有所提高,”我压低嗓子轻声道,“身形娇小灵敏之人在船上这种活动范围并不大的地方才占优势,你可想像一旦作战,那粗壮的身形便显笨拙了。当然也不能否决了他们在力量上所占的优势。” 看着船首尖形的长木杆,那是作战时用来撞击敌船的。 “玉诩,”我轻唤,他俯耳过来,“我们也可借鉴这个,将它做成可活动的在根部做一块档板固定,平时让它竖着来加固桅杆,作战时将它放倒你说可好?” 玉诩一侧头,笑了起来。 “莫言,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笑而不语,继续向前。 其实,许多东西只是我们未曾想到而已,一看就能延想到许多先前未完善的武器,只是奇怪的是,原本唐朝便有的火药,八百年前这个时代的他们却不会,甚至闻所未闻,真是令人费解。 玉诩已是看了好几日,亦见过他们的作战方式,不知莞南是否有所保留,只是凭这些,对他这种睿智之人,定有不少启发。 回程的马车上,倦意袭来,我依着软垫昏昏欲睡。 “莫言,莫再睡了,快到了。” 他清柔的声音如一股清风吹入我昏沉的脑海,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轻甩着头。 “今晚上,龙帝为我们设宴饯行,待会还得进宫,你回去后马上换身衣服。” 饯行,龙帝。 我睡意顿消,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脑中闪过那日龙修天在我耳边的话。 “我不去成吗?” “为何?”他神情不变,只是淡然的看着我,反到是我,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众人皆知你是我义弟,若你不去,我不知如何回覆龙帝,你要知道,他可是特意言明,一个不可少。” 心中惊骇不已,看来这场鸿门宴是势必逃脱不了了。 “我知道,我去便是了。” 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望去,纷攘的街头便是我此刻的心情,不知那龙帝会做出是何惊人之举来。 回去换了衣衫,虽说龙修天已知晓我的女儿身,但其他人并不知。我便依旧换上男装,简单的用银丝带束起长发,将青纭收入袖中。 一路心绪不宁的进宫,再次坐在那个位置上,手心皆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怕。龙修天还未出现,我便觉不安,亦不知这苦刑何时才会结束。 “龙帝驾到。” 一声洪亮的声音将我吓得身形一颤,身旁的的玉诩疑惑的侧目而视,我忙转头看向殿外。 龙修天从殿外而来,大步流星,视线紧锁着我,深沉而笑,如风般划过我面前。 “朕来迟了,让各位久等。” 底下立刻涌起一阵吵杂声,纷纷寓意等皇上是正常的。 玉诩笑着,浅酌饮酒,看着众人迎奉拍马。 “玉王爷,后日你们便要起程回北应,朕今日先为各位饯行了,望你们一路顺风,以后,莞南与北应要多往来才是啊。” 龙修天手执酒樽,与玉诩远远对视,相互敬酒。 “龙帝所言甚是,北应、莞南是邻国,亦有邦交,往来必是不能断。” “正是,所以朕还有一事相托于王爷。” “龙帝请讲。”玉诩放下酒盏,状似认真倾听,而我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前几日朕修书与青帝,提及两国联姻之事,”龙修天略一停顿,厉眸直冲我而来,我不安的靠向玉诩,“朕的皇妹玉霞已到出嫁之龄,奈何朕这莞南竟找不到一个令她满意的如意郎君。素闻北应出才俊,看到玉王爷朕更是信服,所以朕想将这唯一的皇妹嫁到北应,相信她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夫君,此次王爷回程,朕想让玉霞同往,此来,朕亦更加安心,不知玉王爷意下如何?” 龙帝说得含糊,我知他口中的如意郎君便是指我身侧的玉诩,只是未言明而已,想必与那青帝的信中早已言明了吧。 “两国联姻自是喜事,护送公主此乃本王之幸。” “好好,如此朕便放心了,希望朕送了这份礼,介时王爷也要好好回朕一份才行啊,哈哈。” 龙帝仰天大笑,豪爽之音响彻大殿,顿时殿内乐成一片。 一片和柔笑声之下,或许唯独我一点都笑不出来,身侧的玉诩仍是浅笑,一如他贯有的行事作风。 幸好,之后龙修天未再言及其他,只是和众大臣饮酒作乐。 大殿之中,杯光舞影,笑闹一片,令人烦燥不已。 第三日,我们终于起航回北应,而船队之中亦多了两艘莞南海船护送玉霞公主。 回程的海上比来时更显无趣,只因一个玉霞占了我在玉诩身侧的位置。 原以为那该是我一人的位置,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的滑稽可笑。 且不言我与他无亲无故,即便我真是他的亲人,又如何独占他身侧一生,他终是要娶妻成家的,只是不知那时我该何去何从。 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二人,玉霞浅笑如兰,莺声燕语,二人间流转出的亲昵又怎是我所能比拟的。 轻叹一口气,这已是第二日了,心中的失落更加深沉。 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小姐。”穆龙站在三步远之处。 “何事?”他无事是不会主动找我的,被我那日一整,恐怕是令他心有余悸。 “属下只是想提醒小姐,明日就到北应海域了,小姐请小心为上。” “你是指海寇?”凭直觉,事情绝不是如此单纯,否则他不会特意提醒,毕竟海寇之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海寇只是其一,”远远的看了玉诩的眼,他又道,“朝中弹核王爷之人甚多,此次王爷又顺利而回,恐怕这回程之行并非如此顺利。” 原来如此,他是指会有他人加害于玉诩,而我们这些近身之人恐怕会被波及。 “我明白了,这几日你和穆虎要跟紧王爷,近身守护。” “是。” 难得他也有如此听令于我的一日,这叫我大感意外,看来只要对玉诩有益的,他便会执守。 驱波逐浪的海船一路畅行,一切平静的很,真似那暴风雨前的宁静。 入夜,我辗转难眠,总觉得心绪不宁,起身下床,今日的舱内像是暗淡了不少。 打开舱门,原是打算去看看那海上的明月,那知,天竟下起了小雨,难觅月影。 盛夏之夜闷热难挡,这细雨晒落身上到也凉爽,只是眼见着慢慢有增大的驱势。 “咚”的一声,我倏的转头徇声望去,却又未看出丝毫异样,反到是心跳加速,不安更甚。 轻移脚步,摸着袖中的青纭,看着四周慢慢的向身后的舱门退去。 忽地,船舷处冒出一个人头来,雨点打击着挂在甲板上的油灯晃晃荡荡,令我看不真切。 隐入暗处,抽出青纭剑,咝的甩出剑身紧握在手,雨下得越来越大,啪啪的打在我紧绷的身上,疼得很。 一个黑衣蒙面人爬上了船,转身向下挥手示意,我趁机挥剑上前。 不料,他身手极高,险险的避过要害,只是划过了左肩,拔剑,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当”,两剑相抵发出清脆的声音,却被雨声无情的吞蚀。 “玉,”我张口想叫玉诩,但又恐他们是冲着他而来,绝不能让他们见到他,“穆龙,穆虎。” 一边挥剑与之相持,一边大叫通知船上众人,还想阻止更多蒙面人上船,我一人难敌众手,力不从心。 为何,这船上无人知晓有外敌入侵,守夜的人去了哪里? 反手一挥,挡住身后袭来的剑身,弯腰一转,避过横扫而来的利刃。快移几步,长发甩出的水滴溅落甲板,也带走几缕被削断的青丝。 覆背受敌,亦不知他们听到了这打斗声没。 “穆龙——”运气一吼,闪避不及,长剑划过左臂,沾上殷殷红艳。 刺痛感袭来,我差点软倒在地。 该死,我最怕痛了。 泛着寒光的长剑在昏暗中迎面而来,避无可避,退后两步已是船舷,只能举剑以挡。 “噹”,穆龙挡在身前,以剑挑开了危机,我亦宽心不少。 “小姐,你受伤了。” 他的眸子对上左臂的鲜红,泛着杀气。 “无妨,不要让他们伤害到玉诩。” 看到他们找寻着,我提剑而上,一场激战是难以避免了。 夜黑风高,加上大雨,果然是个杀人夜。 只是,为了不让你们伤害到玉诩,只能让你们去死了。 难抑心头怒火,愤怒化作剑气,耳中充斥着呻吟之声。 嗜了血的青纭便不再是一把普通的剑,收放之间杀人于瞬间,剑身入骨无人可挡。 莲步飞转,衣袂飞扬,白色襦裙已被染成红色。拔剑轻挑,黑衣人翻转跌落海中,卷起朵朵红花开满脸颊,也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一阵晕旋。 我已耗去太多精力,渐觉力不从心,若不是冲着心中的执念,怕早已倒下。玉诩的舱门前,站着两人。 我运气轻点足,飞腿踢倒一个,一手挥剑划向另一人的劲侧。 雨势更大,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刀光剑影间便能定生死。 刺中一人,我亦被人刺中右肩。 痛似乎已麻痹,握住剑身反手一挥,错愕间那人已结束了生命。 再也难以支撑沉重的身躯,重重的跪坐在地,粗喘着气,意识昏沉沉起来。 “小姐。” 穆龙扶着我的双肩,大掌的温热传入早已冰冷的躯体。 “玉……玉诩?”喃喃间说不全一句话。 “王爷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 无力的靠倒在他身上,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一片朦胧之后,黑暗将我吞蚀…… 我是……要回家了吗? 可是,我有些不想离开他…… 第十二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飘飘荡荡,沉沉浮浮间,耳边总有些吵杂的声音。 听说,人死后最后消退的一项功能是听力。所以,我是要死了吗,我的生命就要停留在这十八吗? 痛,为何痛觉还未消退,为何全身都在痛着,仿若被什么辗过一样。 阵阵尖锐的刺痛紧紧的纠缠着我,身体越来越沉重,尔后,重重的摔了下来。 我听到了自己的呻吟声,轻轻柔柔,断断续续,夹杂着声声呼唤。 “莫言,莫言。” 是谁在叫我,如此的执着,温柔。 “谁……是谁……” “莫言,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看想看到他,好像知道他是谁? 拼尽全力,睁开眼,眼前一片迷茫,逐渐的慢慢清晰起来。 “莫言,你醒了?” 是玉诩,他坐在床头,一脸的疲倦样,下巴布满了青短的胡茬,早已不复他的温文尔雅。 “玉诩,你……没事吧?可有,伤着?”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干涸沙哑。 “没,到是你,觉得如何?” 第一次见着他如此紧张的神情,眸中不再是温煦如三月的眼神,越来越多的担心聚集到一起,盈满眼眶。 “那就好。” 紧绷的心弦倏地断了,扑天盖地的黑暗袭来,意识又开始飘渺起来。 “撑着,莫言,我们就要到北应了,撑着些……” 一切都渐渐远去,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空洞。 摇摇晃晃的再次醒来。 身后是起伏不定的温暖,一双手环抱着我半躺在马车之中。 “玉……诩,”我直觉的开口唤着,执着的认定这个安定的胸膛是他的。 “莫言,你醒了,我们就快到家了,马上就到了。” 铁臂忽得圈紧,拉到了我的伤口。 “咝,”轻吸口气,痛楚入体,忍不住瑟瑟发抖,“痛。”手臂松了。 “对不起,对不起。”帕子抹去额际泌出的汗水,他的下巴轻触着我的额角,丝丝柔情,款款深意。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我应该是睡了许久了,现在应该是在墚都了吧。 “王爷,到了。” 马车帘子掀起,穆龙探进头来,看到我,神情一喜,跳上车想来扶我。 “我来。”伸手隔开他探来的手,玉诩屈腰打横抱起我,走出宽敝的马车。 明晃晃的日头刺得我一阵晕旋,只能闭起眼,撇到钱安那张惊讶的脸。 “钱安,御医来了吗?”我听他问着。 “是,我让他们在兰院候着。” 吵杂的脚步声,我不愿搭理,只是眯着眼靠在玉诩的怀中,任由他抱着我前进,不论是去往何处,我皆不在乎,只贪恋着这份柔情。 轻解到柔软,我慢慢的睁开眼。 已回到了我自己房内,只是屋子里挤满了人。 “御医,快。”玉诩侧身扯过几个白胡子长者。 于是,一群人围着我转悠了半天,又是搭脉,又是观色,搞得我更加疲惫不堪,而玉诩的脸色亦是更加的阴沉。难道说,我的伤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如何?到底如何?” 终于,他们像是有了定论。 “王爷,这位姑娘失血过多,力竭身伤,伤口虽深但未伤及要害之处,并无性命之忧,王爷大可放心,待我们开个方子,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能复原了。” “那赶快开方子,”玉诩略松了口气,“钱安,拿到方子赶快去抓药,煎好了拿来。” “是,王爷。” 一阵忙乱过后,终于又安静下来了。 我眯着眼,闭目养神。 脸颊轻柔的触感,我慢慢的睁眼,对上他温情的眸子,一时间不知何语。 “是我累你受若了。”他自责不已。 “不,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人伤害你的,我……要护着你,如同你护着我一样。” 若是没有玉诩的王府,那便也不能算是我的家,更不知我会如何。 “要护我可以,但是,一定也要护好你自己,别让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折磨。”温柔的大掌覆住我冰冷的手,“你知你昏睡了多久吗?船上的药穆多,连随行的代夫都不敢断言你能不能撑下去,你可知我有多怕?” “我当然会撑下去,因为……我要做你的……亲人。” 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不喜欢看到他如此忧虑的眼神,那不适合他。 “你答应我的便要做到。” “是。” “这几日好好养伤,伤未好不准下床,我会让画儿盯着你。” 我只能苦笑,知他下了决定,我便只能遵从,看来有一段时间我要失去自由了。 “等你好了,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他说着。 我心中满满的皆是感动。 “王爷,药来了。” 颇为意外,这碗药来的如此之快,而且竟是穆龙端来的,身后跟着心有不甘的画儿。 我挣扎着想起身,一动便扯到伤口,身子僵在那里,等着痛楚过去。 “小心些。”他伸手轻扶起我的肩,在后背塞了一床被子。 “小姐,喝药吧。” 画儿从穆龙手中抢过药碗,那知又被玉诩抢走,只见那药碗在他们手中转悠着。 他细心的吹着药汤,舀起一小勺凑到我的唇边,只闻到那浓浓的中药味,我便皱紧了眉头,那味令人觉得反胃。 “来,趁热喝才不会觉得苦。”他执着的等我开口,看他那期盼的神情,我便着了魔,干脆就着碗,一口气都喝了下去,若得整个脸都扭曲了。 “小姐,快吃个蜜饯甜甜嘴。” 画儿捧着小碟,玉诩挑了一个放入我口中。 “再睡会吧。” 他扶着我再次躺下。 “王爷,李公公还侯着呢。”穆虎在外头说着。 俊眉微蹙,一副不耐的神情。 “去忙吧。” 知他此刻是多么不愿见从那高墙之内而来的人,但却又不得不见。 他无言起身,穆龙跟在他身后,却被他制止。 “你留在这里。” “是。”不多问,穆龙便站在了房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看着隐在门边的背影,我了无睡意。 “画儿,我有些饿了。” “啊,小姐是该饿了,画儿都忘了这事,画儿现在就去替小姐熬粥。” 她端着空药碗出去了,我挣扎着想起身,然力不从心。 “穆龙。” 门外之人闻声而动,身影移动间立刻来到了床前,撑起了我的身子,助我靠在床头。 “那日的黑衣人可有留下活口?” 他神情一凛,似不想多言,但终是躲不过我的眼神。 “没有,有捉到的也是立刻吞毒自尽。” “可有查到是何人所为?”他似有隐瞒,双眸游离不定的不敢对上我的。 “这……”他干脆静默不语,由此看来,果然如我心中所料。 “是朝中之人?”见他没有不论,我又问,“是哪位皇子?” 他身形一震,竟都被我料中了。 “是,是大皇子,我们在其中一个杀手上找到了大皇子的令牌。” 一块令牌,这到未必就能断定是大皇子所为了,毕竟这是死物,兴许是他人嫁祸,只是那两个皇子不能不防。 可惜,这朝中之事我一无所知,亦不知有哪些人是站在玉诩这一边的。 “对了,玉霞公主呢?” 不知那日她可有伤着,否则可不好向龙帝交待,介时,朝中有心之人又要编排玉诩的不是,搬弄是非了。“公主无事,住在后院的厢房,这几日皇上为了这公主和亲之事心烦不已。” “哦,为何?” “只因两位皇子都想娶玉霞公主。” 这到是容易理解,不论是谁娶了这他国公主,对已都是有利的。 “那皇上可有何表示?” “皇上原是想让王爷娶公主的,只是朝堂之中反对之声众多,便也不了了之,一直这么拖着。” “也好,不趟这摊浑水对王爷而言并非是件坏事……他们可以不顾伦理亲情,可王爷定做不到……这样置身事外最好。” 半眯着眼,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有些累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将我轻轻抱起放平在床上,尔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在床上一躺便是两个月,每日喝下的汤药比饭食还多。 其实,若不是玉诩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不出一个月我定能下床活动,只是,每次我想下床,他们就会紧张的要死要活的。 以前从未喝过中药的我,现在看到那褐色的液体便想吐,有时我便想着法子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药汁偷偷倒掉,只不过十有八九还是入了我的肚。 每日呆在房中,浑然不觉盛夏已过,某日深夜,被斜风细雨所扰,才惊觉原已入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算算时节,再过不了多久便该到中秋了。 这段日子过得到也安生,只是看似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实则暗涌不断,只怕朝中是早已风云色变了。 玉霞公主最终被指婚给了二皇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一则庆幸玉诩逃过一劫,不用被扯入这原已混乱不堪的朝政,二来则是我的私心。 我不愿见他娶任何女人,私心的想与他维持着现在的样子,一直如此下去。 但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是在痴心妄想,更知以自己的身份难以站在他身侧,我亦不敢多想,只愿能随侍他左右,给他温情,不让他人伤他分毫。 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份愁苦只有我知。 秋风扫落满地的黄叶,思源湖畔一片萧瑟,湖边的树不比府内其他的,枝头早已只剩下孤零零的几片在秋风中摇曳,不肯如此了却残生。 湖中残存的几片荷叶已是破败不堪,令我想起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雨打残荷,重了,穿叶而过,轻了,便入湖中,如人之情,重不得又轻不能。 “莫言,秋风凉,为何不多加件衣服便在此处吹风,伤还未愈,当心风寒入体。” 难得避开众多眼线,偷溜出房到这湖畔求得片刻清静,却不想被玉诩逮了个正着。 柔眸一挑,我只得求饶。 近来的他,那双温煦的眸子也有了别样的眼神,真不知是喜是忧。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别再将我当作病人了。” “御医说了,若不好好休养,日后会落下病根的,再忍耐些日子吧。” 见他如此有耐心的哄人,纵有再多的不愿我也认了。 “我这就回房。” 他扶着我,慢慢的走向房间。 虽说我还不至于如此的羸弱,但难得有机会接近他,我又怎会免得这份温柔。 “等你伤全愈,刚好是秋季狩猎时节,我带你同去可好?” “真的?” 狩猎,是皇室狩猎,那该是何等壮观之事,介时,那两位皇子也定会同去,他愿意带我去是最好。 “当然,我知这段时间你是闷坏了。” 我这性子,他不解十分,也知七分,我岂是那种整日里呆在房中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闰秀。 “那还要多久?”真想马上便走,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成一条懒虫了。 “中秋宴之后吧。” 莫名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茫然,眼神虚无飘渺的随着秋风远去。 “玉诩,”心中有些不安,不知何时起,他总是会出现这种表情,有时无奈、悲愤,有时则是令人心疼的哀伤,他最终还是被高墙里的人伤害了。 “没事,”他淡淡一笑,“今年中秋,父皇恩准大皇兄在伏炎宫设宴宴请朝臣,所以那日不能陪你一同用晚膳了。” 大皇子设宴,由此可见,青帝还是略看重那大皇子。也是,帝王之位总是长子为先,只是,他们会放过玉诩吗? “不可以不去吗,在府里过中秋不成吗?” 只怕是宴无好宴,我更知这身在朝中又岂容他随心所欲,若他不去,只会惹来更多是非。 “我会尽早回来的。” 即使是鸿门宴,他还是得去。 于是,在那秋风肆虐的黄昏,我亲自送他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穆龙,”我上前伸手拉住了正要上马的穆龙,“你们要时刻紧随王爷身侧,这是百解丹,可解百毒,收好了,我仅此一粒。” 将师父送的见面礼郑重的塞进他的手中。这几日,我心中的惶恐更甚,希望不会用到才好。 宫庭斗争我不懂,我只知道不想见玉诩被任何人所伤,穿越百年,来到这个莫名的时代,爱上这个身不由已的男人,却不被他所知,护他周全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小姐放心,即使是拼了属下的性命,也会护王爷周全。” 穆龙神情肃谨,他也知此去必是凶险,但我明白,他们一定会忠心护主,不由暗暗庆幸,至少在玉诩的身旁还有忠勇不二的属下。 马儿抬蹄,车轮咕噜噜的转动着,载着我的担忧,向那高耸的宫门而去。 呆立于飒飒寒风之中,府门两侧的树儿被秋风一拂,枯叶洋洒而下,飘飘荡荡,悠悠然然,静落于脚下。 身后的朱漆大门洞开着,犹似张着嘴的雄兽,要将我吞蚀而尽,压抑感从头而隆。 悠悠长叹,叹去心中的怅然若失,突然想这样走走。 “小姐,进去吧。”画儿在身后替我整整披帛,说着。 “钱安,”我只是唤着一直立在门边的管家,“替我备马,我要去丰庄一趟。” “小姐,你伤才刚愈,还是……” “我心里有素,不用再说了。” 不耐的打断他的话,心里堵的慌,若不让我出去逛逛走走便要发疯了。 “是。”钱安硬着嗓子,走进院内。 第十三章 秋夜星月暗自伤 策马而奔,屏弃了画儿的跟随,一人驱马奔跑在空荡的街上。 所有人都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而我却仍是一个人在外游离着。 丰庄的大门紧闭,敲了许久的门仍未有人来应。揉揉手,再敲一次,再无人来应我便回去了。 “来了来了,是谁啊?” 门开了,来人一见是我,立马堆起笑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莫言小姐啊。” “你家主子在吗?” 瑾之应该在家吧。 “在,在,小姐快请进。” 庄里甚是热闹,丫头仆人围坐一团谈笑吃饭,而瑾之和林离等人亦在其中。 “莫言来了,来,坐。” 他招呼着我坐在林离让出来的位置上,下人立刻添上碗筷。 “伤好了吗?原是想让林离派人去接你来吃饭的,就怕你伤还未愈,也不敢去。”他侧坐着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大哥怎知我受伤了?” “怕是满城人都知道了,”林离笑言着,我不解的看他,哪知他坏心眼的只顾着喝酒,硬是吊着我的胃品,我没辄,只能看向瑾之。 “水师回北应那日,有多少人亲眼见那玉王爷抱着昏睡的你,不顾等了许久的皇亲重臣,派人请御医去王府看诊,城里人都在猜测你的身份呢。” 他淡淡的一席话却令我皱起了眉。 原来我已让他因我而得罪了那么多人,而我却什么都不知不懂,不懂权谋之术,不懂国仇家恨,唯一只懂爱他护他,却仍在无意间为他招来祸根。 “瘦了,也憔悴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何还是这副病样,王爷到底是如何照料你的?” 我侧头,看他那怜爱的眼神,只能无辜一笑。 “王爷是恨不得将那千年老参、灵芝之类的统统塞进我口中,汤汤水水吃得都想吐了。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好的慢而已。” “早知会如此,那日我应该带你一同回来。” 他颇为懊恼的皱着眉轻摇着头。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受这份苦,早知,若早知会有此一难,我仍会选择与玉诩一同承受。说我傻也好,说我呆也罢,只是爱情原本便容易令人变得痴傻。 “来,多吃些菜,瞧你瘦的,一阵风便能将你吹跑了。不行,我看你还是搬来这里住好了,让大哥好好的帮你补补,那王爷也太不会照顾人了,今儿个的日子还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只笑不语,埋头吃着饭菜,默默的享受着这份温情。他如兄似父,将我心中的空缺都填得满满当当。 在丰庄又吃又喝,还被逼着拿了不少的滋补之品后,瑾之这才放我回到王府。 玉诩还未回来,我遣了画儿去厨房准备宵夜,自己便在他的房前等着。 明月浩浩,宸星满天,沁园内,树影婆娑,风过之处,沙沙作响,吵得我心绪难宁,已不知自己来回踱了几次,只是不敢停下步子,怕一停,不安感便会将我覆盖。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刚才还是皓月当空,现下却被大片的乌云挡去了光华,只余繁星点点撑着场面,而等待耗去我不少的耐性,心头更加烦燥。 “小姐,夜深了,回房歇息吧。”画儿走到身后,尽心的提醒着我。 时辰已不早,为何他们还不回来。 “画儿,你去门口瞧瞧,王爷回来了没?” “小姐,王爷若回来了,必定是要回房的。” 是啊,我不正等在他的房前吗。 “小姐,风大了,回去吧,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王爷又要大发雷霆了。”她一脸的苦闷。 “你家王爷何时发过那么大的脾气。”我不以为然,玉诩那温吞的性子,发起脾气来不知是何模样,反正我是从未见过。 “小姐当然是不知了,那日小姐偷溜出房,王爷回来没见着人大发脾气,可吓人了。” “哦,还有这事?”这我还到真是不知了。 “好小姐,算画儿求你了,我们回房吧。” 我看了画儿一眼,她哪知我心中所想,只是,她也挺为难的。 “那我进王爷的房里等,你去把宵夜茶水端来。” 转身径自推门进入他的房间,这个动作我已做了好几回了,现下这王府还有何处是我不敢去的,真是没有了。 现在,我俨然成了这王爷里的女霸王,无人敢惹我,说来还是他将我宠得无法无天的。 房内昏暗一片,画儿取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才出房去拿我要的东西。 他的房仍是简单的不像是一个王爷的寝房,只是小玩意到多了一些。 床幔帐钩上多了两个大大的幅字结,那是我的杰作。条案上摆的鬼面是我在集市上买的,玩腻了嫌麻烦便丢给了他,不想他还留着。 “小姐。” 画儿端着香茗和宵夜糕点,还有我让她煮的解酒汤,以备不时之需。 生怕她再烦我,一放下东西我便打发她到大门口去守着,陪钱安等门去,自己则端坐在玉诩房内,静静品茶。 房内盈盈飘荡着属于他的气息,我的心安定了不少,眼睛有些酸涩起来。 外头的风似乎更大了些,透过木窗,看着那树枝在风中扭曲变形,似幻化成魔,要向人扑来,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明起来。 端起茶杯,我紧张的抿了一口,拿着茶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怎么了,我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自嘲一笑,再喝一口茶。 “小姐,王爷回来了。” 画儿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一个寒颤,手中的茶盖倏地坠落,摔成两半。 慌忙起身,脚一动便踢到了碎片,看着它叮叮当当的往前滑行了一段路才颤颤的停下。我一怔,双手紧握,半晌才绕过碎片,走向门口。 门外,画儿在前,穆龙穆虎扶着他急急而来,不知是否是醉了,他的脚步零乱轻浮,碎不成章。 忙让开路,让他们将他扶上床,我推开薄被覆上他的身,却见他面色苍白,嘴唇紧抿,气息不稳,甚至唇边犹带着血迹。 “他……这是?” 转头看向穆龙,厉目而视,这绝不是醉酒如此简单。 “王爷,是中了毒。离宫后在马车上才发觉有异样,幸亏那时属下与王爷一同坐在车内。” 果然是中毒。 “那药可给王爷服下了?” “服了,一觉有异样便让王爷服下了。” 还好,至少服了百解丹,即便不能完全解毒,应该也能撑上一段时辰。 “还不快去请大夫,记住要请能信靠得住的,这事要先瞒着。” 话才说完,穆龙便已步出了房间,穆虎退守在门外。 画儿打来水,我接过帕子,替他拭去唇边的血渍,那抹艳红紧紧的纠住我的心,像是要被掐碎了一般。 清秀俊面,我该如何做。他已身心俱乏,被亲人遗弃背叛之痛,他能扛多久。 颤巍着伸出手轻拂着他的脸庞,心疼他的无奈与不甘,心伤于自己的莫可奈何。 穆龙很快的带回了代夫,我起身让出位子,将穆龙拉到一侧。 “他可靠吗?” “他的命是王爷救的,对王爷亦很忠心,绝对信得过。” “那便好。”我略松了一口气,“明日一早,你便进宫一趟,就说王爷宴后回府,途中受凉身感不适,不能上朝。” 我知以前玉诩病时,都是由他进宫传话的。 “属下知道。” 看那大夫已起身离开床侧,我迎上前去。 “大夫,王爷的身子如何,风寒可严重?”我盯着他的眼睛硬声问着。 “王爷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伤了身子,才会风寒入体,待我开个方子服几贴便成。”他不多言,只是开了方子与穆龙道了一声便走了。 玉诩无声的躺在床上,连声呻吟都不曾听闻,他未免也内敛的过了头,喜怒皆不形与色,即便是睡着了,仍是这副样子,令人好不心疼。 想帮他,才惊觉自己的无用,连他身边到底隐藏了多少凶险都是一无所知。 “小姐,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穆龙两兄弟站在床侧。 “无妨,王爷就由我照料,你们俩个可否帮我办件事?”眸子轻转,现在便由我来试着保护他吧。 “小姐请吩咐。”兄弟二人互看了一眼,稍许,穆龙才开口说。 这两人,已越来越受我支配了,许是见我真心为玉诩,才会对我如此的言听计从吧。 “你们去打探一下,看除了王爷,是否还有谁中了毒的。” “小姐的意思……”穆虎不解我是何用意。 “若只王爷一人中毒,众人会如何想,定是直接认为设宴的大皇子有最大的嫌疑,但也有许并不是他,兴许是他人嫁祸,若还有人中毒,只怕他的嫌疑便大了。我料想这中毒的恐怕不止王爷一人。” “先莫问,你们只管去查。”看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我阻止。 “是。”两人领了命,踏出房门便隐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风泄进室内,吹的烛火不停的跳跃,随风乱舞,关好门窗,房中才觉暖意。 靠在床边,看着他额头又沁出了些许汗珠,伸手挤了帕子细细擦去,画儿便端着药碗进来了。 接过瓷碗,见她满脸的倦意,花费了些唇舌才将她赶回去就寝,房内终于只剩下我和他。 垂头轻唤了几声,却不见他醒,几勺汤药奚数沿着嘴角滑下,未进唇半滴。 用帕子擦去药汁,白细的颈上一个黑痣点缀着,药汁凝于痣上,消失于帕中。 我这会儿到有些后悔将画儿赶走了,无人帮我撬开他的口,这药可如何喂得进去。 看着那苍白无血色的唇畔,我是有了主意,却又觉得不妥,以口喂药,虽说是作为女子的我吃亏,但总觉得更像是我乘人之危一般。 算了,这里四下无人,我一个现代新新人类还怕什么。 就着碗抿了一口入唇,好苦,比我之前喝的还苦,想来我们这样也算是有苦同偿了。 俯身覆上那片温柔,用嘴顶开他的唇齿,让药汁缓缓注入他口中,一次又一次,只有苦滋味,但唇间却是酥麻。 瓷碗见底,将最后一口药喂入他的口中,忽觉唇瓣一痒,是他的唇? 慌忙退开,却未见他有转醒的迹象。 原是他在梦中喃喃自语,到是我将自己吓了一跳。俯耳倾听,却听不真切,不知他在念叨些什么,只是似乎那不是个好梦,从那拧紧的双眉,痛苦的表情中便能知晓一二。 “可惜我不能进入你的梦中,否则,一定帮你驱逐梦魔。” 心疼他受恶梦所扰,只能眼见着他不停的冒着冷汗,恨自己为何是如此无能。 握着他的手,我瘫倒在床榻之上,默默无语的守着他,与他一同心痛。 第十四章 点滴芭蕉心欲碎 滴滴嗒嗒,是什么声音,似在耳边,却又听不真切。 缓缓睁开双眸,原来天已亮,而我则在床榻上坐了一整夜。 抬首看向玉诩,他还睡着,面色已不若昨晚那般苍白,但仍带着丝病色,神形憔悴。 撑着床畔,努力的站起身子,双腿已麻木的毫无知觉,完全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皱着眉,用怪异的姿势挪动着身躯,来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 原来是下雨了,刚才朦胧中听到的便是雨打芭蕉叶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了,穆龙走了进来。 “属下听到声音才进来的。” “是我开窗的声音,”脚才一动,麻痛的感觉便席卷而来,难忍的令人牙痒痒。 “小姐怎么了?” “没事,只有腿有些麻。” 他上前,略犹豫后伸出手将我扶到桌边坐下,侧立于一旁,我眉眼一扫,看到穆龙站于门外。 “与宫里的人说过今日王爷不上朝了?” 时辰已不早了,早朝怕是已经快结束了。 “是。” “那昨晚我让你们打探的事如何了?穆虎,你也进来吧。”眼尖的瞄到门外人的身子怔了怔,便大方的将他招了进来,免得他还得费劲的坚耳朵偷听那么累。 “昨晚属下二人将出席中秋宴的所有官员都查了一遍,发现中毒的并不止王爷,且人数不少,占了近一半的人。” “哦,有一半的人?”看来今天朝堂之上要空出很多位置来了,“他们中的毒可深?” “他们倒不像是中了毒的,到更像是被人下药,只是上吐下泻,除了几位年迈的官员顶不住在家休息,其余皆按例上朝。” “好毒的计,若王爷没有解药,不幸一命呜呼,他们便会说他原来便体弱多病,经不起这上吐下泻的折腾,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果然狡猾。” “小姐,此事会是何人所为?”穆虎沉不住气,直接问着。 “我也猜不出是何人所为,”摇摇头,这两位皇子都有嫌疑,亦或是并不是他们所为,总之现下是一头雾水,“那宫里可有何说法?” “宫里派了人彻查,只道是食物中毒,砍了几个厨子的脑袋。” “这到好,有了代罪羊,一切都了了。”果然权势能压死人,难怪人人都争着想当官。 “你们跟随王爷也有一段时日了,总该知晓有哪些人是与王爷站一路的,又有哪些人是分站于二位皇子那边的,帮我详细的写下来,在那些中毒之人名字旁做个记号,待会儿交给我。”“是,小姐。” 回头看了一眼仍昏睡之中的玉诩,我起身踏出房门,秋风带雨扑面而来。 喉咙口一阵发痒,我难以抑制的咳了几声,莫不是染上风寒了,我这身子何时变得如此无用了。 “小姐,小心风寒。”穆龙在身后提醒着。 我淡淡的承应了一声,嘱咐他们看守玉诩,回房换衣,并唤了画儿熬了些清粥端到玉诩房中。 再回到他房里,接过两兄弟交于我的一方纸谏,一看,差点厥过去。 “这,这,难道便无人站于王爷一侧。” 看着两个皇子的帮派,拉拉杂杂的长长两串的名字,标记两边都有。 “王爷做事一向中立,绝不偏袒于任何一方,可朝中之人,皆因两位皇子有望继承皇统而选择靠边站。” 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只因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便失去了人心么,这算什么,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人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又有何人是真正为了天下苍生。 “那这太尉又是如何?” 眼瞄到那奚彦的名字下面跟着三三两两的几个名字,不明白他为何也是如此的独树一帜。 “太尉大人与王爷相同,不过他底下还有几个心腹。” 不料这奚彦到有令人别样相看的感觉。 大致将那些人记了一下,我便让穆虎将那纸拿去烧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昨晚一宿没睡了。”要将所有官员都探个遍,也亏他们做得来。 两人互看一眼,身形未动。 “现在是在府里,我会看着王爷的,去吧。” 他们未多言,终是离开了房内。 画儿将粥端进了房门,我走到他的床侧,他仍未醒,看来那毒对他影响甚大,但吃了百解丹,按师傅的话说,他不止解了现在的毒,日后也该百毒不侵了。幸亏那日我未冲动的吞下腹,否则真不知该怎么救他。 “莫言。” “你醒了。”浑然不觉间,他已醒来,“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的?” “莫急,我很好。” 见他要起身,我上前将他扶坐起来,见他的气色不错,我才略放心。 “饿了吧,我让画儿熬了粥。”起身将放在桌上的粥过来,“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吃一些。” “好。”他只是顺从想接过碗,却被我闪开,拿起小勺,我执意要喂他。 各怀着心思,都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以为只要不提,那事便不存在一般,室内出奇的静谧。 “小姐,小姐,王爷可醒了?” 门外,钱安声声问着。 “醒了,何事?” 侧头看向外边,淅沥地雨丝毫未有停歇之意,浑身一颤,感觉有些冷。 “是太尉大人和表小姐来访。” 他们来做什么,应该是探病吧,动作还真快。转头看向他,用眼神无声询问他,他点了点头,我将小碗交给他。 “快请他们进来。” 我从床侧起身,搬了凳子搁在床头坐。 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伸手接过玉诩递来的空碗,再搁在桌上,说来只顾着他了,我还未吃早膳呢。 “表哥,你没事吧?” 还未见到秦容问的身影,便已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带着笑迎接他们。 “太尉大人,姐姐。” “妹妹上次受伤 ,姐姐我也未曾来看你,你可别怪姐姐啊,要怪就要怪表哥,是他一直拦着我,说我会打扰到你的休息。” 容问抓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姐姐,”笑着,无奈只吐了两个字便又被她抢了话。 “这伤可好了?”见她那模样,若不是有外人在,说不定会直接动手脱我的衣物查看伤口了。 “好了,早就好了。”将她拉进内室,吩咐了丫头倒茶。 “表哥,那你又如何?” 两人一个坐床边,一个坐床头,我便只能站在一侧。 奚彦从进门开始便不置一词,只是挂着淡笑,我越瞧他越觉得与那冷面一词不相符。 “无恙,到是你怎么来了?” “听爹爹说,昨夜里的中秋宴令众多大人中了毒,我想你这病体肯定是捱不住,果真被我猜中了。”她轻晃着脑袋,把玉诩这体弱多病的身子又损了一顿。 “可有请御医,你这身子本就弱,可怎经得起这折腾。”奚彦终于开口,淡淡的却含满关心之意。 我到是觉得这奚彦和玉诩应是很合得来之人,奚彦更是勤于来这王府走动,只是为何他不是站在玉诩这一边的人。 “看过了,休息几日便无事了?”即使是卧病在床的他,仍是那笑盈盈的面容,却不知那笑是多么的虚弱无力。我不忍见的撇开头,喉咙口哽咽的难受。 “姐姐怎么和大人一道来了?” 甚少出门,也不知这二人可有何关系,莫不是青梅竹马吧。若真是那到是绝配,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适才在门口巧遇。”奚彦淡淡而言,我却见容问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心下便明了了七八分。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属珍贵。佛说,五百世的修行才换得回眸一笑。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大人这口中的巧遇可得花上百年修行呢。” “我,莫言也信缘?”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莫言我修行了多少年才能换得如今与诸们的相识,相必应该也要千年吧。” 我是信缘之人,穿越百年,在这时代与他们相识,想这缘份定然不浅。 “是啊是啊,我还真不知是修了多少年才有了你这么个妹妹。”秀丽容颜有丝激动,或是被我一言说得心中感慨不已吧。 “那姐姐要不要陪妹妹说说女儿家的事,莫言还未吃早饭呢。” 再如此下去,难保我不会就此饿晕了过去。 “还未吃早饭,那怎么成。”她起身,众人亦一脸异样,玉诩的脸色更是难看,不得了,他是生气了吗,干嘛无缘无故的生气。 拉着容问的玉手,慢慢悠悠的随着蜿蜒的曲廊前进。 “莫言,你在这府里好吗?”她问着。 “好啊,自然是好啦,王爷是个好人,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皆是好人,从小到大,莫言从未有如此之多人的关心,到了王府,什么都有了,有时到觉得不安了,怕自己福薄,怎受得了这么多。” 字字句句皆是我心里的话。幸福来得太快太多,我到开始整日惶惶不安起来,怕老天爷见我太幸福,若将这一切都收走了,我该如何。 “傻莫言,这个姐姐到是比你想得通透,世事我们皆难以预料,又何必执着于未发生的事而让自已抑郁不安,平添烦恼。”低低浅浅的笑在她脸上化散而开,美得不能言语。 “姐姐说的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一阵秋风袭来,吹起襦裙层层波浪,一白一蓝煞是好看。 “姐姐,”伸手改挽着她的臂弯,她被我的动作弄懵了,这举动古人可是不会做,可我偏偏管不住这手,也管不住这嘴,“姐姐可是对太尉大人有意?” 她身形一僵,步子也停了,只是惊愕的看着我浅笑如兰。 “你,怎么会……” “其实要猜出姐姐的心事还不简单,姐姐那双秀眸啊可是一直随着大人转呢。”心里暗自偷笑,她啊,又怎么斗得过我呢。 “你啊,唉。” 她说不过我,末了,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姐姐真得能嫁给一个陌生之人,与之朝夕相对,共度一生吗?” 我不知古时女子嫁人之时是怎样的心情,怕更多的是不安,但又只能听天由命。 “莫言,你不会明白的,我和奚彦此生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浅笑已敛去,满眼都是愁容。 “为何?”我不明白这个原因又是如何? “我爹是左相,说来我都觉得可笑,他在朝中是拥立大皇子的,对自己亲妹的儿子都不甚在意,而奚彦与表哥一样,并不拥戴任何一人,他们各自为场,争锋相对,奚彦亦是几次驳了我爹的折子,我爹是不会让我嫁给他的。” 又是权势,权势之下,到底有多少人成了牺牲品,连自己儿女的终身幸福都可以不顾。 “再者,他对我无意吧。”她自嘲一笑,苦涩不堪。 我瞬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男女之情,若是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白人,便是两人的不幸。而一厢情愿的爱,最多只是一人的不幸吧。 即使是现代人,两心所属终不能成眷属的亦不在少数,更何况是在这个保守的时代。 “咳咳,”一阵风指面而过,站住脚,抵制不住咳意冲口而出。 “怎么了,不是这伤才好又染上风寒了吧?”满脸掩不住的关心之意,我淡笑之。 “没有的事,我会照顾自己,这两个月来,汤药我可是喝怕了。” “你啊,可别再让我们操心了。”她拉住我的手,细细的摩着,“刚从莞南回来那会,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忙着抢那玉霞公主,只有表哥他,全心都牵挂着你。” 玉霞公主?我怎么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听说,皇上把玉霞公主指给二皇子了,我还以为会指给王爷呢。”我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进。 “那个,莫言,皇上也指了尚书大人的千金给表哥。”她吱唔着,低垂着头,复又抬首看着我,“其实身在皇族,很多事都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不管怎样都是……” “姐姐,你别再说了。”我知道的,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现在两位皇子都有了正妃,就算他再怎么不得宠,也该娶妻了。 “莫言。”她看着我,神色局躇不安。 “姐姐,我都明白的。”拉起她的手,“王爷收留我,给我一个家,我已是感恩万分,又怎会还有非份之想,能见着他,守着他便够了。” 我是百年后的后世之人,只是这个时代中的匆匆过客,或许哪日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只有我一人的家,到那时,他们便会忘了我的存在,亦或是连冉莫言是谁都记不得。 “傻妹妹,他也是身不由已啊。皇上指婚,即使那是他不爱的女子,他依然得娶。” 容问所言我又何尝不清楚明了,从古至今,帝皇做了多少件棒打鸳鸯之事,造成了多少怨偶,那是数以难计,太多的人为了权势地位,娶了或是嫁了不爱之人。 我不知道玉诩的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只是,依他的性子对任何女人都是温文有礼,他应该可以和他的妻子相敬如宾,白头携老吧。 “适才听太尉所言,今日皇上在朝堂之上,已宣告此事,这几日圣旨便会下来了,唉,想开些吧。” 她像是比我更难过,眼神抑郁的似那灰蒙蒙的天。 “我从未想过站在王爷身侧,何来想开一说呢,到是姐姐,我真是替你好不甘心啊。” 她苦涩的笑看得我鼻酸,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何等的无奈唉叹。 第十五章 西风催促梧桐落 指婚的圣旨来的很快,快得没来得及给玉诩时间先告诉我一声。 看着宫里的公公将黄色的绸卷交到他的手中,跟着他叩头谢恩。 为何皇上指婚给他,我却要感谢那个未曾见过一面却已扼杀了我幸福的人,世事便是如此的可笑。 “恭喜王爷了。”那声音尖锐的令人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刘公公,辛苦了。” 他们打着哈哈,我见着已无事,便悄悄的隐入后堂,穿过侧门,回自己的小院。 秋风冷雨过后,梧桐叶落尽,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孤零零的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着。 秋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兰院里尽是萧索之意。 站在院角一侧,心烦意乱,抽出青纭,迎风起剑。 已嗜了血的青纭在秋风中嗡嗡作响,剑风扫起落叶在空中翻动,洋洋洒洒的再次从天而降,青纭横扫而过,叶子纷纷破碎。 感到身边另有他人,反身一转,剑指来人,落叶从天而下,划过剑身,分成两半。 青纭抖动着,发出悲鸣之声,久久才停歇。 玉诩坦荡的站在面前,任由我的剑指着他。 收回青纭,与之相视无语,许久,我才开口打破沉寂。 “你会让我离开吗?” 若说我怕什么,唯一怕的便是让我离开他。 我宁愿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也不愿见不着他。 “你想要离开?” 他急急问,那脸上挂着的并不是我熟见的温笑。 我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你要成亲了,有了妻子便多了一个亲人,你,还需要我吗?” “要,当然要,你可曾还记得,你说过要一辈子做我的亲人的。” 他上前数步,直直的看着我,眸子中透出惴惴不安之意,他又是在怕什么。 “那时,我到忘了终有一天你会成亲,”喃喃低事,看到他紧锁的眉头,话便不自觉的转了,“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便不离开你,若离了你,我便也没了亲人。” 只是,等新王妃进了这王府,我还能如以往那般没心没肺的活着吗? “此生,我都不会赶你,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他上前,倏地搂住我。 轻靠在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他不说,有些事我便已明白,此生,我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吧,他织了一张大网,牢牢的将我困在其中。 莫名的,抑不住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心头的酸楚泛滥成灾。 我无法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不管是身还是心,这一生,我只会看着他,守着他,爱着他,只做他的亲人,不是妻,亦不是妾。 多年来唯一一次动心,便落得如此的下场,不知这到底是缘还是孽。 “莫言,别哭,终有一日,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侧。” 闻言,泪落的更凶。玉诩啊,你终究还未猜透我的心,我要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更多,是唯一。 但他,又如何能明了,我们相差了太多太多。 狼狈的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转过身擦拭着脸上的泪,不想让他见到。 “大婚之日在十月十五,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时间有些紧呢,要叫府里的人快些准备了。”背对着他,我胡乱而言。 “还有一个多月,不急,再过几日还要去狩猎呢。” 狩猎,是啊,秋后狩猎,那两个皇子必定会去,不知又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你说会带我一起去的。”尤为怕他临时又反悔,不论他如何反对,即使是偷偷的,我也要跟着去。 我转身,他微低着头,从额间垂落了几缕青丝,犹如这秋季般的颓废。 “我答应你的,绝不会忘,会带你同去的。” “我答应做你一生的亲人,你也要答应,不论福祸,不管生死,即使是穷途末路,也要带我一起走,不要丢下我一人。” 我认真的看着他许久,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说着。我需要他的承诺来安定那惴惴不安的心。 “我答应你,不会抛下你一人。”暖暖的双手覆上我的脸,轻声低语,“只是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些,对不起,让你伤心,对不起。” 不明白他到底有何处需要向我道歉,我只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他并不欠我这句对不起。 “不需要说这个,这些已经够了。” 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金银珠宝,更不需要名份地位,我要的,只是一份完整的爱和他的平安,那怕只是平淡辛苦的生活,我都愿意。 甩开心头的茫然若失,挤出一个微笑,双手毫不犹豫的覆上他的手,将它从我脸上拉了下来。 “那什么时候出发啊,我要带些什么?”换个话题,亦扯开了原本压抑的心情。 “你啊。”他笑着,满脸的宠溺,“说起准备,到是要多带些厚实的衣裳,最好再带些冬衣。那边有些冷,还有十日,够你慢慢准备的。” 要带冬衣?墚都才入秋没多久,需要带冬衣吗? 后来我才体会到为何要带冬衣了。 狩猎场在墚都最南处的夷礞山,只是在半山腰不到的一处平阔的林间围了一大块地出来,作为狩猎之地。 夷礞山山顶终年积雪,山脚处却是四季如春,百花常开,但密林深处却是危险处处,悬崖峭壁,幸亏狩猎之地到是很安全。 我换了男装扮作玉诩的贴身小斯,偷偷的跟随在他的身侧。 这是第一次,我见到了一国之主青帝,以及玉诩的两位兄长。 秋日下,青帝迎风而立,剑眉厉眸,不怒而威,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范,反观两位皇子,我不由感叹,这宫里的米粮原来都是喂了猪去了,一个个的肥头大耳,活似那猪八戒转世投胎,可偏偏就是这满肚子肥水油脂的两坨肉缕缕对玉诩不利。 难怪青帝迟迟不立太子,若换作是我,也不知该选哪个好。 日落西山,雾蔼渐浓,山中便显阴冷起来。 坐躺在玉诩帐内的软塌上,身上围着的是厚厚的裘被,却仍忍不住阵阵寒意。 帐门撩起,吹入一阵冷风,我打了一个激灵,看着玉诩进来,忙下塌帮他倒了一杯热水塞入他的掌中。 “快喝杯茶暖暖,这天也太冷了。” 指尖触到他的冰凉,拉着他坐到炉火边,将炉火拨弄得更旺些。 “现在明白我为何要让你带冬衣了吧。”他睨了我一眼,笑盈盈的喝着手中的茶。 “那要几日才能回去?” 白日里还觉不出寒意,这太阳一下山,寒气便倾巢而出,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 “才来一日便想回去了?” “这那有王府来得舒适,”抵不住寒意,我呵着热气,挤在他身侧搓着双手取暖。 他随意的将茶杯放在地上,拉过我的手搓着,我一愣,脸忍不住烧了起来。 他从未曾有过如此大胆的逾规举动,只是这几日,他不知怎的,一改以往的斯文迂腐,主动了起来,反到是我这个现代人一时间适应不了他,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再忍忍,起码还得六七日,早知便不带你来了,剑伤初愈若又染上风寒落下病根可怎办,是我失策了。” “我哪有那么娇贵,那伤早好了。”都好几个月了,伤好的连疤都快看不到了,他却还在担心,那次是真得将他吓到了。 心底盈满的是深情,缱绻情深,有他便如有了整个世界。 “早些休息,明日我替你猎雪狐,好给你做件白狐披帛,这雪狐可是只有在这夷礞山才有。” 他抽出一只手拨了拨木材,继续捂着我的手。 “我才不要白狐披帛,那太残忍,要不帮我抓只活的,以后养王府里,那多好看。”我随口说着,这白狐怎可养在王府里,只是我还真未见过活的,大不了抓来了再放回去。 “要活的?”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眼角轻笑,“好,就替你抓活的,快回榻上去,天冷别着凉了。” 他将我押到榻床边,抖开裘被,示意我躺上去。 “那你……睡哪?” 这帐内只有一张榻床,我睡了,他又怎样。 “我让穆虎去拿锦被裘毯,铺炉火边睡,暖和的很。” 睡炉火边,哪那成,若是不小心翻个身还不酿成火灾。再者,即便有了裘毯,这山间湿气大,又怎能睡地上呢。 “不成,不能睡地上。”我拉住他的手,不准他去叫穆虎,“要不,要不挤挤。” 这榻床还算大,睡两个人也够,不忍见他睡地上,我也不愿席地而睡,怕是他也不肯吧,只能红着脸,厚着脸皮如此提议。 他淡笑不语,眼柔的似那轻纱拂般,轻轻的缠绕着我,脸烧得都感觉不到寒意了。 “我去找穆虎再拿床被子好了。” 匆匆越过他的身侧,我冲出了帐子,山中的夜寒让我全身一个瑟抖,好冷。 缩缩脖子,将两手交错夹在腋下,我急步走向穆龙他们的营帐。 他们的帐离得比较远,青帝和两位皇子以及玉诩四人的营帐聚在一处,再除去宫内的侍卫,其余的只能往别处搭了。 暗夜下,月儿被浓厚的云层所挡,只是偶尔露个脸。 营帐间篝火明旺,显得四周稍暗了些。 我小心翼翼的错开突石与裸露在处的树根,摔倒出糗事小,不小心头破血流那就惨了。 风过之处,寒枝乱颤,夹杂着风声,发出诡异的声音,不禁令人觉得阴森的恐怖。 眼角余光之地,瞄到了一团白色,我心一凉。 阿弥陀佛,什么奇怪的事我都遇上了,莫不是在这八百年前见到了那东西吧。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心中虽怕,但好奇之心仍是不减,有时越怕的东西越是想看个清楚明白。 僵着身子隐在树后,偷偷的望去。 那白色像是悬浮于半空之中,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阴风过去,密林发出瑟瑟之声,我的心亦忍不住瑟瑟发抖。 风吹云过,月儿又露出脸来,这才让我看清了七八分,但那已足够。 都说人吓人能吓死人,果然不假。 那团白只不过是有人披着白色披风,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太尉奚彦,他身侧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难怪适才没有发觉。 定晴一看,此人不正是大皇子吗,他为何会和奚彦独处于此。 穆龙说过,奚彦处于中立,并不偏坦任何一派,难道那只是掩人耳目的假相。 努力想听清他们在密谋些什么,但入耳的皆是风、树所发出的声音,顿时恼怒不已。 算了,此地亦不能久留,既然听不到什么消息,还是尽快走人,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陷进去害了玉诩。 悄声离开,我来到穆龙穆虎的帐前。 他们皆在帐内,见我进来,原本围坐在火炉之旁,都站了起来。 “穆虎,我来拿被子。” 趁着他翻被子,我看了穆龙一眼。 “你们上次说,大尉是中立派的?” “是,据属下们来看,确是如此。”穆虎捧着厚实的裘被,两人互看了一眼,才答。 若今日看到的是真的,那奚彦果然是用障眼法蒙骗了所有人。 “回去后再仔细查证一下,这几日你们要谨慎些,不可让王爷落单。” “是。” “小姐是否是发现了什么?” 两人之中还是穆龙心细些,而穆虎只听命行事,不会去细想其中的原由。 “我还不知道。” 现在四周是迷雾重重,我根本看不到出口。 “属下明白了。” “嗯,你们也早些休息吧,王爷那边有禁卫军保护,你们不用操心了。”伸手从穆虎那里接过裘被,我说着。 “是,属下送小姐回去。” “不必了,只不过几步路,我自个儿回去便成了。” 他们替我撩起帐帘,我便步出了帐外,匆匆的往回赶,免得玉诩等我等急了。 回去时,已不见奚彦和大皇子的身影,望眼看去,密林黑浓一片,夜如墨汁般浓的化不开。 第十六章 碧落黄泉两不见 狩猎之期因青帝的兴致高昂而一拖再拖,原定的七日回程到今日已是第十日了。 “再如此下去,夷礞山的飞禽走兽都要被你们猎完了,看来年你们猎什么。“ 将厚厚的披风覆上他的肩,再转到身前替他细细绑好绒布带子。 他伸手顺了顺我随意披散在肩的黑发,眼中亦是无奈。 “父皇还未尽兴,难得能出宫来,又怎会轻易回去,再者,我还未帮你抓到白狐呢,真不知今年这白狐都躲去哪儿了。” “抓不到也好,任由它们在这山间自在的活着,总好过被关在笼子里孤单渡日。” 顺发的手势停顿,他抻手托起我的下巴,眸子透着不确定的神情。 “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将你困在王府里,你会怨我吗?” 我垂头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他还在担心些什么。 “不会,只要有你在,我又怎会有这种感觉。” 闻言,他立刻笑开了。殊不知原来他也有如此傻气的一面。 “今日还是不和我同去?” 我轻摇头,只有前两日我随同他一起去狩猎,但终不忍那些原本活得肆意洒脱的动物,被残忍的猎杀,后来便不愿再去,只是终日里呆在帐里无所是事。 “王爷,该出发了。” 帐外,穆虎轻唤着。 “我让穆虎留下。” “不用了,这里有禁卫军很安全,你还是带上他们,指不定还能帮着抓白狐呢。” 他笑了笑,步出帐外,帐帘掩去了他欣长的身影,忽然间幻想着若他是寻常百姓该是多好。 每日清早送他出门,日落西山时倚门盼他归来,那种等待也是种幸福。 帐外马蹄轰鸣,他们就要出发了。 偷偷的掀起帐帘一角向外探去,一眼便瞧见了端坐于马背之上的他。 其实,他更像青帝,一样的伟岸,一样的大气,一样的玉树临风。 像是心有灵犀,他越过层层人群旗帜向我看来,送我一个勾魂夺魂的温笑,瞬间扰乱了心跳,羞得我放下了帐帘。 声音渐渐远去,再掀起帘子时,已见不到大队人马。营地安静的出奇,只有两三个待卫巡视而过。 呆立于帐外,天色阴沉的很,从此处望去便能看到夷礞山顶的皑皑白雪,白得有些晃眼。 莫名的,便想到他适才在帐内的傻笑。 他才走,我便已开始盼着他归来了。 今日狩猎的时间比往日来得久,看着昏暗的天空,心里在不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有穆龙穆虎两兄弟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隔不多久,我便出帐探看,到了后来索性便站在帐外等着,也不管那越来越肆虐的秋风,执意的要见到那身影才觉安心。 马蹄飞踏之声,我引颈焦望,只见两名侍卫飞奔而来,翻身下马便开始咋呼,营区开始燥动起来。 我心惊不已,更显忐忑不安,上前几步伸手扯过一个侍卫便问话。 “发生何事了?” “大皇子受伤。” 我缓了口气,看着他奔开。 大皇子受伤,他为何会爱伤,这是否又是个阴谋。 反身入帐,将青丝高高束起,随手拿过披风系上。我要去见他,去确定他的安然无恙。 牵出他帮我选的白马,翻身上去策马前进,却在半途中遇到了两兄弟。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王爷呢?” 他们怎会抛下玉诩一人,还是他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王爷他……出事了?” 颤抖的手几乎抓不住僵绳。 “王爷,王爷,”穆虎喃呢了几句,说不出口,我转而看向穆龙。 “王爷在抓白狐的时候,马匹受了惊,摔下了悬崖,生死未卜。大皇子也连带的受了点轻伤。” 摔下悬崖,生死未卜,越是害怕的事,越容易发生。 短短几个字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浓重的悲痛袭来,一阵眩晕,身子便直愣愣的摔下了马。 “小姐。”穆龙飞身下马接住了我。 我应该感到痛的,为何我察觉不到痛,为什么?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下去找他,他一定没事的。” 挥开他们的扶持,我艰难起身想上马,血染上马儿,白的也变成了艳红。 “小姐,你这样会伤着自己的。”穆龙扶住我,“属下已经找到下悬崖的路,现在就去找王爷。” “带我去,快。”看他们不知所措的呆望着我,急怒大吼,“快啊。” 穆龙与我共乘一骑,从半山坡处绕路而下,再弃马徒步。 密林深处,藤蔓依附着古树而生,两者相依相存,便如我与他一般,我是那藤蔓,依附他而生,若失去了他这棵大树,我又如何存活下去。 前路黑暗茫然,荆棘划破了棉衣脸颊,披风早已不知所踪,一头青丝也散乱不已。 不知跌跌撞撞的走了多久,终于下到了崖底。 昂首望去,我心寒不已,高耸如天的峭壁,似有百丈,从上面坠下,我不敢想。 “找到了。”一声叫,我的心犹似冰冻。 呆滞的眼神随着他们的奔进移动,举足似有千斤,重得令我难忍。 躺倒的马匹旁边,他静静的躺着,面色惨白,显得额间的红是那么的娇艳。唇边的朵朵红花,紧闭的双眸,是他。 腿一软,膝盖硬生生的磕上山石,可是一点都不痛。 抑不住的全身颤抖,伸出手探向他的鼻间,却又收回,反覆了几次仍是不敢去探试。 “小姐。”穆龙按住我的手,“王爷,王爷已经去了。” 冰冷划过面容,晶莹剔透的泪滴落在他的脸上。 潸然泪下时,只觉得肝肠寸断,我的世界土崩瓦解。 伸手覆上那俊颜,一片冰凉,如那寒潭之水,冻僵了我的心,听着它碎成片片,散落于地。 木纳的用尽力气将他抱入怀中,紧紧的,以为那样便能将他温暖。 “玉诩,玉诩……”喃喃的重复着,“我说过不要白狐,我说过只要你,只要你……” “啊——”仰天呐喊,我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为什么给了我一切,却要再夺走,到底是为什么?” 幽幽悬底,我只听到了自己的呐喊与哭泣声,没有,没有他的声音。回应我的,只有忽然间落下的轻盈白雪,密密麻麻,纷纷扬扬,落于林间,落于发间,落于他的脸上。 他近在咫尺,却从此阴阳相隔,从今往后,我永远的失去了他,连带的,那颗爱他的心也被硬生生的刨了去。 风卷起散乱的一头长发,覆上眼,覆上脸,满目皆是黑白,我的世界随他的离去而变得苍白无力。 “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紧紧的抱着他,想将他扶起来。 我的玉诩,我带你回那个温暖的家。 穆龙穆虎帮我挽着他回去。 咬着唇,任由泪肆意而流着,心阵阵的痛着。泪迷了眼,但他的脸清晰的就在眼前,只是却少了那温暖如昔的笑容。 我不知他们是如何看待我的,我也不想管。 肆虐的泪,散乱的发,以及从天而降的片片白雪。 营地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无人敢上前,只是看着我们三人扶着他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在马车里,他便靠在我身上,我却连最后一丝的余温都抓不到了。 脑海之中留下他最后给我的笑容。 贴着那已无温度的脸,我从未与他如此的亲近过,但那知以后再无机会,这便是我与他的缘吗? “咳咳,”制不住的咳意,好冷,心好冷。 “我们……回家。” 还未入冬,墚都却下起了雪,或是,那是被从夷礞山带回来的。 在王府堂前,放着一副棺木,里面躺着的,是我冉莫言此生最爱的人。 他仍是那么的和善,即便紧闭着双眸,我亦能想像到那如春风般令人舒适的眼神。 青帝公告天下,玉王爷于夷礞山狩猎之时失足坠崖,不治而亡。 可我知道不是。当穆龙告诉我那匹马被人用暗器击中,才会发狂,以至于让玉诩坠崖时,我没动。 现下,我只想陪着他。 “莫言。”那声不确定的呼唤,我侧过头,又失望了,不是他在叫我。 “莫言。”秦容问的手覆上我的双肩,“他们说你这么多天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莫言,你说话啊,你到是开口说句话嘛,或是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耳边是丫头仆人的哭泣声与容问的叫嚷。 “莫言,莫言。”她竭力的想扳过我的身子,“听姐姐的话,哭出来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真的吗,哭出来心真的不会痛了吗,可是我哭不出来,泪早已干涸,哭不出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丫头从门外一路大叫着,扑进了堂内。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穆龙厉声呵斥。 “两位丞相带着大队禁卫军包围了王爷。” “我爹?” 话音才落,大队人马纷至踏来,盔甲撞击间发出令人胆颤的寒音。 “给我围起来。”右相荣铮手一挥,禁军便将整个大厅都围的水泄不通,高举的火把将黑夜照得通亮。 “爹,这是怎么回事?” 容问走到人前,皱着秀眉问着。 “容问?你怎么会在这,赶快给我回去。”左相秦鸿一示意,立刻有人上前,“送小姐回府。” “我不。”挣开侍卫的手,容问气急而道,“表哥尸骨未寒,你们带这么多人来做甚?” 尸骨未寒,我一震,沉默不语。紧握的拳头令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却依然比不上那心中的疼痛。 玉诩,他们真是欺人太甚,我唯一还能陪你的时间他们还来打扰。 “尸骨未寒,哼哼。”荣铮嗤笑上前几步,打量着众人,“玉王爷玉诩私通外敌,意欲谋反。” 话一出口,四下无声。 “哼,别以为他死了,你们就能将自己做的这些大逆不道之事统统推到他身上。” 冷冷冰冰,沙沙哑哑,那是我的声音。即使是搭上我的性命,我也不允许他们如此诬蔑于他。 “你大胆。”荣铮横眉竖眼,怒目相视,“来人啊,把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 当下,厅堂内乱作一团,哭喊一片。 手捏着棺木,指骨发白,我气极。 玉诩,没有你支撑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的黑暗。 “慢。”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众人的视线皆转向门口。 奚彦从门口大跨步而来。 “两位大人,这王爷还未盖棺,这样抓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哼,人情,这是皇上的旨意,太尉大人还是不要多加干涉了。抓人。” 有人按住了我的双臂,要将我扯离。 “不要,放开我。” 伸手探入棺内,想拉住他的手,我要陪着他。 奈何多日未好好进食,身子虚得哪敌得过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手划过,只抓住了我帮他挂在腰侧的玉佩,撞上棺木竟碎了,只余下同心结牢牢的握在手中。 “不——”同心结仍在,玉却碎了。 眼见着离他越来越远,眼见着他们推倒了烛台,不慎点燃了白缦,眼见着它被烧断,跌入棺中。 “不,不要。” 那会烧到他,他会痛,他会痛的。 拼尽全力想扑过去,却只能见那火苗从棺内窜起。 “啊——”用尽全部内力,不管那有何后果,挣开束缚想向前,却可恨被奚彦挡住了去路。 “让我过去,他会痛的,会很痛。”苦苦哀求着,哽咽着,只想保全他。我怎么忍心看他死后还受如此折磨。 原来还有泪,只是不知它们躲到了何处,当心疼到快麻木的时候,它们又出来了。 “小姐,走。” 画儿拉着我,在穆龙穆虎的掩护下往外退去。 周遭的一切仿若与我无关,我只看着那灵堂之中的一片火海,以及背衬着火海的奚彦微皱的眉头,和他好像。 为何我没有晕过去,我多想就这样睡去,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可偏偏,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明明白白的记得。 原本我的世界阳光明媚,五彩缤纷,而转瞬间,我犹如黑夜中随波逐流的小船,在风雨中飘摇,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 “为什么,连唯一仅有的,都不能留给我。”在城西的祁绵山上,我缓缓的跪倒在地。 玉王府那窜天的火舌映红了半个墚都 ,一切都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小姐。”画儿跪在我身侧,泪盈盈的看着我,而身后的两人均挂了彩,却默不作声。 “我不甘心,画儿,他们为什么那么对他。”熊熊烈火充斥着我的眼,亦点燃我心头的烈火,“我要把这一切都还给他们,将属于玉诩的东西夺回来,一定……” 北应史载,崇应三十五年十月初一,玉王府冲天大火,一把大火烧尽了所有,奴仆无一生还。 第十七章 夜夜梦回盼君至 马车晃晃悠悠的缓行在官道上,磕上小石子,轻轻的颠簸一下。 我眯着眼,随着车子前后轻轻晃动着身子打着盹。 我是冉莫言,现如今是一个从莞南而来,带着妻子家奴前往北应国经商的商人龙玉宸。 玉王府被毁那日,我离开了墚都,并没有逗留在墚都,也没去找瑾之,怕令他陷入这肮脏的权谋之争。 我一直南下到了莞南,花了些时日,终于见到了龙修天,与他交换条件。 他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打点一切。而我要付出的,便是等一切结束后,回去做他的妃子。 很可笑,我不知自己到底有何魅力之处,能令堂堂一国之主与我做这等交易,说出去他怕是又得落下个卑鄙之名。 但两者相较而言,似乎是我占了他的便宜,便答应了,反正我已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亦或许这一走,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回到莞南了。 事隔将近一年,又到深秋。我要回北应替玉诩索取原属于他的一切了。 一年来,北应的权势相争趋于更明显化,且从原来两个皇子相持不下到现在太尉的加入,形成了三国鼎立之势,而北方的凌国又虎视眈眈,不知此时若我再插上一脚会是如何? 只是这一脚如何插进去,我还得好好想想。 “相公,前面有个茶寮,要不要休息一下?” 开口唤我相公的女子,原是龙修天的近身侍女燕铃,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还是一个酿酒高手。 听闻我要回北应,他大方出借,命她扮作我的妻子,随身保护,日久天长,我与燕铃到也极为投缘,情如姐妹。 “也好,这马车也坐得够久了,等到了城门口,给为夫弄匹马骑骑吧,夫人。”我侧头邪邪的冲她一笑,爽朗而言,“这马车再坐下去,我全身的骨头也该摇散了。” 现在的我,若不细瞧,哪还看得出原是个女子,声音也变得粗哑。这算是那日巨变的后遗症吧。 “那要不要妾身替相公捶捶腿?” “不,不用了。”我僵着脸,急急推辞。 这丫头,别看年纪比我小,欺负起我来可不手软。捶腿,她要是“不小心”再捶到我的笑穴,不知我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煦阳。 画儿掩着嘴偷笑着,我瞪了她一眼,她反而笑得更乐了,和燕铃一起取笑我。 画儿和穆家两兄弟一直跟着我,只是穆龙、穆虎跟在玉诩身旁时,被太多人所识,所以两人只能乔装打扮隐入暗处,若非紧要之事便不会现身,到了后来,便先让他们回北应去了。 车夫停了马车,掀起帘子,我一个大步轻松的跃下了马车,等着画儿扶着燕铃下车。 红枫满山万草枯。 又是一个悲凉的深秋。 再过半日,便能到墚都,心也开始惆怅起来,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意。 我不知自己何时会回现代,许是此生也难回了,只是,若在这个时代多呆一天,我便要努力的令自己强大。 我只是一个女人,没有野心却有私心,不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求一个如意郎,但又求之不得。 “相公,你在看什么?” 燕铃以婀娜之姿站在身侧,引得茶寮里的人皆纷纷侧目。红颜果然祸水。 “这满山红叶,甚是悲凉。” “哦,可妾身却觉得这叶红得挺喜庆的。” 喜庆?会吗,一眼望去,满山皆红,红似血,似是连那种血腥之味都弃斥着鼻间。 那是杀戮,是权谋之争的结果,而今往后,我亦要踏上这条路,满心之恨以血祭之。 “相公,你的脸色很差,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你们若不歇,我们还是早些赶路吧。” “那好吧。” 他们回到了马车上,我又望了一眼宁静的山头,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如此平静的看风景。 只怕,是难了。 日头渐渐隐去,终于到了墚都。 看着那大敞的城门以及那墚都二字,心头涌上繁杂的愤慨。 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血泪,重重的压着我。 “踏踏踏。” 马蹄敲打着青石板街道,缓缓前进。 放下帘子,闭眼静坐着,耳边是人群发出的各种声音,熟悉又觉陌生。 这条我走了不少百次的街市,是我去丰庄的必经之路,是玉诩抱着我一路急回王府之路,亦是我带着他回家之路,而现下,便是我复仇之路。 我自认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及十倍奉还。 屋舍瓦房,摊贩耍艺人,一切皆如以往,只是表相之后的东西,恐怕早已是物是人非。 “爷,我们到了。” 马车外,仆人的一声唤,令我正视自己此刻的身份。 我不是冉莫言,我是龙玉宸。 犹记得那日向师傅辞别之时,他老人家说的话。 “万事皆有因果报因,有些事不宜执着,任其化作尘土随风而去吧。” 只是,我不能忘。 沉着脸,我掀开帘子顾自下车。 朱漆大门,黄灿的铜扣,一瞬间,仿若回到了玉王府的大门口。 但细一瞧,便失了那气度。 这宅子是穆龙他们提前替我们准备的,原来,离玉王府是那么的近,同在一条街上。 “爷,进去吧,天色不早了。” 身后,画儿轻声喃语,她想到曾经了吧,也想到了那个温文和熙的主子。 反手覆背,我挺着身,率着众人跨进新家,也踏入风雨飘摇的新路途。 银月挂梢,夜风寒凉。 脚踩着枯草树枝不时发出些声响,在静谧的夜色中更显清晰苍凉。 遍目可及的,是焦黑的断壁残垣,静静地述说着曾经在此发生过的一切。 循着记忆找到他的寝房,就算只有杂乱和荒无,但我仍能清楚明白的在脑海中,描绘出其中的每一景每一物,能记得曾经的欢声笑语。 撩起袍子,我席地而坐,将手中的食盒轻放在地上,打开。 里面除了酒还是酒。 酒是个好东西,即便它暖不了我的心,却能暖得了我的身子,让人暂时忘却烙在心底的伤痛。 打开酒塞,酒香四溢,以瓶就口,灼灼的一直到了胃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玉诩,一年了,你为何从不出现在我的梦中,好想再见你一面。” 秋风残扫而过,枯草遥立风中瑟瑟发抖,随时便会倾倒。 后院厢房前成片的梅花,兰院里的兰花,以及在沁园的方竹,一切的一切都毁于火中。 他们果然够狠,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一毫都未留给我。 “啪。”将空酒瓶随意一扔,立刻便四分五裂,在秋风中残此一生。 再取出一瓶,瓶塞一除,浓浓的酒精味便飘散开来。 “哼,看来画儿的粮酒技术还没学到家啊,早知道便去偷燕铃的佳酿了。 不过,无妨,只要是酒便成。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抬首,秋月也显朦胧。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若我现在去找你,可能见到你?若是能,莫说黄泉,十八层地狱我也去得,可是为何,不让我梦到你?我回来了,今日我留在这里,你是否会入我梦中?” 连连灌了几口酒,喝急了,岔了气,我大声的咳嗽着,浓烈的酒气冲鼻而出,呛得我直流泪。“若不是我说大皇子、二皇子想对你不利,也不会一语成谶。若不是我说要活得白狐,你也不会去追,若不是我,你还是那个玉诩,终究是我害了你,所以你是在怪我,才不愿入我梦中吗?” 掷掉空瓶再取,为何我还是如此的清醒。 酒入愁肠,却冲不去心中的酸涩,连月儿也隐入了云中。 “你也讨厌我吗?”顾不得擦去唇边的酒渍,我喃喃自语,“连你也不愿见我要躲起来吗,看来他也是如此。” “从相遇那天开始,便是我一直在为他添烦忧,若没有我,他能过得更轻松,我说过要护他爱他,可最终反而是我害了他。” 对着残立于风中的断壁,终是流下了隐忍一年的泪。 “玉诩,求求你,你出来吧,听听我的悔恨,让我见见你。”静谧的夜,泣不成声。 呼呼的秋风之中,隐隐还夹杂着些什么。 我忍住抽噎,侧耳倾听,像是脚步声,莫非…… 手中的酒瓶啪的摔落在地,酒液流散开来,渗入地面。 朦胧间,看到一个人影,我欣喜万分,迈着零乱不堪的步子,急着冲上去,扑入那人怀中。 “玉诩,你来见我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泪珠遇到衣料,瞬间被吸收。 “小姐,你醉了,属下送你回去吧。” 为何不是记忆中的声音,为何希望总是如此容易惊醒。 “穆龙,”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离开那处温暖,“为何我总梦不到他,是不是他在怪我?” 默默看着他,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迷离的双眸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会,王爷怎会怪小姐,王爷护着小姐都还来不及呢。” “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 轻旋身,天地也为之旋转。身子摇晃之后渐稳,歪歪斜斜着走向食盒,那里只余最后一壶酒。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小姐,酒多伤身。” 恼怒的看着那将酒夺了去的手,紧锁眉头,运气冲向他,借着酒气疯打一通。 酒多伤身,这一年来,我喝了多少酒连自个儿也说不清了,龙修天还曾戏言,怕是哪天我会溺死在了酒缸里。伤身,伤心都不怕了,我还怕伤身吗。 “将酒给我。” 喘着粗气,心有不甘的看着他在月下欣长的身影。 “小姐,还是让属下送你回去吧,夜风凉,你又喝多了洒,对身子不好。”他苦口婆心的劝着,但我眼里只有他手中的酒。 伺机而动,趁他未留意间,飞身夺过,昂头狂饮。 烈酒入喉,灼热感穿肠而过,呛得我涕泪直流,却仍是不愿放过丝毫。 待他夺过,酒壶已空,我亦酩酊大醉。 “小姐,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扶着我的肩,却又被我大力的甩开,逃离。 “不,我不回去,我要等他来见我,他一定会来的。” 酒气翻涌,意识已浑顿不清,但双眼仍在虚无中搜寻。 这里,这是我们的家,他一定会回来见我的。 撒腿,跌跌撞撞的在废墟中踉跄而过,曾经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都深烙在心中,清晰的显于眼前,只是那个人儿在何处? 脚下一磕,身子向前倾倒,硬生生的倒在冰冷无情的地上,双手烙到碎石,牵引出丝丝红线。 不愿起身,怔怔的看着双手,空空荡荡,曾经包覆着我的大掌已不见踪影。 喉头忍不住哽咽,唇瓣轻颤,却忍着不出声。 白皙大手握住我冰凉的双手,模糊不清的视线循着手往上看去,一双如三月阳光的眸子,记忆中的眼神。 “玉诩。”呆愣许久,才缓缓轻语,将自己从梦中惊醒,“你终于来看我了。” 挣扎着支起身子,投入他的怀中,温暖如昔,情深意重。这叫我日后如何走过没有你的日子。 “我等了好久,为什么不让我梦到你,是在怪我吗?” 大掌迟疑的覆上我的背,轻抚着,任我泪涌如泉,沾湿衣衫。 “带我走,让我去找你好吗,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我好怕,没有你的世界,好辛苦。” 紧紧的抱着他,怕他会突然消失,或许下一秒这个温暖的怀抱就会不见了。 我喃喃低语,执意抵抗着袭卷而来的醉意,只因他还未给我回答,但浑身渐显无力。 靠着他的肩,在一声声的叹息声中,我昏昏入梦。 第十八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入屋内。醒来一侧头,便见它活跃的跳上床头。 我早就说过这床摆置的位置不好,太阳一出来便照得到。可燕铃却坏心的不让换,说是这样正好让阳光照着我早些起身。 但她又怎知,我总是夜夜恶梦缠身,直到天将明时才会累极的昏昏入睡,无法早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昨夜到是一夜无梦,醉酒还是有些好处的,并非他人所道的那般一无是处,若不是偶尔带着醉意安睡,我这身子只怕是早垮了。 只是,后遗症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呻吟着抱着头,许久才用手掌撑着床面缓缓坐起身来,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想不起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昨晚,我好像,好像见到了玉诩。 蹙眉努力回想那时的情景,奈何,脑筋像是打了结,理不清想不明,只是头痛加剧。 “你总算是醒了,以为你得睡上一整天呢,画儿还怕你醉死了。”燕铃端着瓷碗缓步进房,“来,把解酒汤喝了吧。” 我摆摆手,看着那黑似墨汁的汤水,这滋味可是令人终生难忘,虽然是只喝过一次,但足以铭记此生了。将它喝下肚,我宁可头痛死。 “昨儿个晚上是谁送我回来的?”按着额际,我问着。 望着她的眼,看她愣了一下,似是被我的问题问懵了,呆傻了一下才答我。 “谁送你回来?看来是鬼送你回来的。”她瞪了我一眼,害得我又开动脑筋想自己是何处不小心得罪了她,“昨夜都子时了,也未见你回来,我本想出去等你的,那知大门一开你便倒了进来,醉得跟摊烂泥似的。” 我不作声,掀被下床,就着凉水草草的冼漱。 难道是穆龙将我送到大门口的,那昨夜我昏睡前朦胧间见到的人又是谁,总不会我抱的人就是他吧,唉,真是说不清理还乱。 “玉宸,虽然此时 你是个男人,但再怎么,骨子里你仍是个女人,不要做假男人做久了,到忘了要保护自己了。昨夜若是有人看见识破了你的真正身份,那这一年来的一切便功亏一篑了。” 侧头轻瞄了一眼,冰冷的巾帕覆上面庞,躲在巾下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才伸手将帕子撩下甩进铜盆之中。 “行,行,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绕过她的身侧,我走到一旁的圆凳上坐下,抓起茶壶倒水喝。 “那你有什么打算,来到墚都好几日了,你整日里除了带着一伙人游山玩水,就是独自凭吊往昔,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铃握往我的手,阻止倒水的动作,怔怔的看着我的双眼,执意要得到回答。 “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没有打算?” 她的表情明显不信任我,连我自己也不信,什么计划都没有便兴匆匆的跑了回来。看来我果然还是没有多少改变,依然是那么的冲动。 “我不是绝世佳人,无法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弄得他们父子反目,兄弟成仇,我亦没有绝佳的智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谋对我而言难如登天,你说,我还能怎样?” “你一点准备都没有便这样回到此地,将自己暴露在可能的危险之中?” 轻叹了口气,起身跨出门外,我知她便跟在身后。 一片梧桐叶随风而落,飘飘摇摇的跌落在脚边,抬首,参天的梧桐树只剩下三两片叶子还在风中顽强的抵抗,不甘心就此结束一生。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倾身捡起叶子,轻抚着,口中无意识的回着。 “只是觉得逃避的够久了,我不该是如此了却残生,心中有些不甘才回来的。”若再继续呆在莞南,只怕是我的复仇之心迟早会被那个龙修天磨平的。 “我真是被你死气了,早知道就不让陛下放你走了,这是害了你。” 燕铃闻言更是气极,到是我,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你还笑,”她懊怒之极。 “好了,不笑了,我让你装饰的店面布置的如何了?” 燕铃愤愤的瞪了我一眼,不情愿理我,我只得摆低姿态求饶。 “好姐姐,别气了,女人生气容易老哦。” 她撇撇嘴,这才讪讪开口。 “全都布置好了,只是那店你要做什么?还有你在瓷器店里订的那批奇奇怪怪的瓶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开酒店啊,你酿酒的技术那么好,又收了画儿这么个徒弟,当然要好好利用才是。至于那些瓶子,自然是用来装酒的。” 那日在瓷器店里,可将那老板伙计折腾的够呛,我让他们烧的瓶子就是仿着现代的葡萄酒瓶样子,在这古代可是见所未见的。 “开酒店?你回到墚都难不成就是为了卖酒?怪不得你将我在莞南酿的酒费尽心机的也要拉来,原来你早便想好了。” “我们得过日子就要花钱,这银子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这谋生之计当然要想好了,既然你那手艺不错,怎可浪费了,只是你可千万别让画儿帮你酿,她的技术太差了,想出师还早的很。”想到昨日喝到的那壶酒,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喝,若是拿去卖,迟早要关门大吉。“你偷喝她的酒。” “行了行了,”我扯开话题,“走,先去看看那些瓶子烧好了没,再去店里。” 懒得再换衣衫,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兴冲冲的出府而去。 既没骑马,也没坐车,只带了二个护院的,四个人散漫前行。 湖水清澈依旧,人文风俗依旧,只是为何与我心中的墚都一比,却是如此的陌生。 青石街仍是那条青石街,但更苍桑,更沉重,曾多少次与玉诩一起踏足于此,而如今只独留我一人。 到悦齐酒楼吃饭,重阳去祁绵山登高,去秋后狩猪,一次次的踏过青石街,留下了不知多少的喜怒哀乐。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相公,你要去哪?” 深吸一口报,生生压下那差点便要夺眶而出的热泪,红着眼,回身茫然的看着她。 “烧陶的地儿到了,你却视而不见,是要去别的地方?” 她迈步到我身侧,轻柔耳语,“是又想起以往的事了吧,你这是何苦来哉,忘了不好吗?” “你不懂,”悠悠的叹了口气,“想忘又忘不掉,也不甘心如此轻易的便忘了,当年,他走的太惨了,你叫我如何忘得了。” 目不斜视地绕过她的身侧,扯袍跨入店内,身后传来她的叹气声,跟着我进了店来。 “这位客官您来了。” 老板对我的印像颇深,毕竟这年头,拿着一张奇怪的图,活像来踢馆似的折腾他们的人可不多。 “是啊,那瓶子做得如何了?” “我试做了几个,虽不敢说与客官所画之图完全相似,但所去亦不远,稍等,待我去拿来。” 他钻入后堂,没一会儿便与伙计抱着几个瓶儿出来。 伸手接过一个细细瞧来,虽然与心中的还有些差距,但也确实与他所言那般相去不远,能做到如此已实属难得。 “这瓶颈太长,做着太难了,做了好几个都不成,最后只能烧成这样了。” “好,这样已是难得了。”欣长的白瓷瓶,瓶劲与啤酒瓶一般长,“老板,这酒瓶的式样你可不能随意卖给别人。” “这是自然。”他拍着胸脯保证着。 “那好,再依这模样帮我制上个三百个。” “三百个?客官真的要这么多?” “没错,是三百个。这是定金,后日我再派人来取一些。”将一包银子搁在柜台上,“这几个我先带回去了。” “这,不用上色吗?只白色太素不好看。”老板急忙说着。 “不必了,我自个儿回去画些就成了。” “自个儿画,这不经烧是要退色的。”他的专业领域被我轻视,似有些不快。 “无妨,那我们先走了。” 谁说我要画瓶上了,我只是画纸上,再贴到瓶上而已。 下人接了瓶子,便出了店门。 “你要这怪瓶子装酒不成?” 燕铃果然聪惠,猜中了我的用意,只得笑着点头。 “平常人家买酒总是整坛买的,你这瓶子总不能也用泥封口一小瓶一小瓶的卖吧,放久了哪还有酒味啊。” “那还不简单,回去削几个木头塞,上大下小,用来塞瓶口不就成了。再者用小瓶装酒就是抓住了人总是贪新的念头,整坛的酒不稀奇,卖这种怪瓶装的酒没有过吧。到时,我再在瓶子上贴些画儿,比如你的菊花酒就贴菊花的画儿,桂花酒就贴桂花的。” “这么小的瓶子,那以后还不得经常烧这种瓶子,麻烦。”她打断我的话,末了,还加上两个字。 “那到不必,日后卖的时候将瓶子的价格算进去,若他们拿着旧瓶来交换的,便算便宜些。以旧换新,那些好的瓶子就可以一直如此用下去了。” “你,你的脑子里怎会有这么多的怪点子。”她皱着眉看着我。 我轻笑,这岂是我的点子,而是完完全全盗用了他人的。 看了店铺里的布置,想了个店名叫沁院酒坊,便让下人去找了地儿制块匾,然后又买了笔墨颜料,携了众人回府。 第十九章 葡萄美酒满心伤 敲敲打打,再敲敲打打。 对着圆形木桶,燕铃看着我已经折腾了许久,似是快要失去耐性了。 “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你像宝似的千里迢迢从莞南带来,还藏着掖着的。”她终是不耐的开口问我。 我笑笑,一边用刀尖一寸寸的将圆木塞至孔中挑出来。一边随意的回答着她。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里面装的可是美味的葡萄酒。”这是我在莞南时,自制的葡萄酒,只不知行不行。 “葡萄酒?用葡萄做的?我没听说过。” 木塞随着刀尖跳离木桶,一股酸甜味悠悠飘散开来。 拿过大陶碗,上面覆上细纱布,然后倾倒木桶,汁液混夹着残存的葡萄果肉倾泻而下。 用纱布滤了一下,倒了一小杯递给她。 “尝尝,看口感如何?” 她接过,略是不安略是好奇,但终是抵不过我期盼的眼神,抿了一小口,后又是一口。 我直接就着陶碗喝了一口,口感并不是很好,不知是和葡萄的质量有关,还是这糖和葡萄的比例不对。 “酸酸甜甜,喝着不像是酒,但下肚却又有灼热感。” “这酒后劲很大。”看她动手又倒了一杯,我开口提了一句。 将滤好的酒缓缓注入一旁的酒瓶,然后将光滑的木塞阵入瓶中,再用上好的红绸布将瓶口包起来。 丢下燕铃,我来到前院。 “陈全,陈全。” “爷,何事?” 陈全,算是我这个小小府院里的管家,是在莞南时,我去找师傅的途中,在林间救得的一个中年人,尔后他便一直死心踏地的跟着我。 “你将这瓶酒送到城中的丰庄,就说是沁院酒坊送给丰庄主尝鲜的,若庄主觉着还行,碰巧三日后又得空闲,务必赏光酒坊的开业,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我这就去。” 陈全接过酒瓶子,快步离去,我看着院内的盆栽,顾自出神。 丰瑾之,一年未见,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妹子。原本不想再去打扰他,但这墚都只这么大,难保那日便迎面遇上了,想到那样的意外相遇,不如让我有些准备,有了底这心就不会如此七上八下了。 左袖中青纭依旧,白玉龙佩饰仍在,不知送我这些东西的人是否还一如以往。 心中难得的欣喜起来,开始期待起相见的那日,只不知他是否会来。 一豆烛火,将我的身影拉得修长,映在轩窗之上。 我看了无声笑着,了无睡意。 烛火“啪”的一声,炸了心芯,我一怔,不予理会。 老人说,烛芯爆,有客到。只是这么晚了,还会有谁会来。 “叩叩。”门外,应景的传来敲门声。 “是谁?”难不成还真有访客,应是燕铃或是画儿这两个假客人吧。 等了许久却不见有回应。 戒备的抓过一旁的青纭起身,轻声走到门扉边,唰的甩出剑身,扣住门扇,猛得拉开,手中的剑亦向来人挥去。 墨色衣衫闪过,避过了利刃。 “一年未见,你便是这样招呼我的?” 温暖如斯,身姿挺如苍松,不是瑾之又是谁,一年了,他丝毫未变。 “大哥,”抛下青纭,不顾女子矜持,我飞身投入他的怀中。他的手僵了许久才轻柔的搁在了我的背上,疼惜不已。 “你这丫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一年,也让我找了这么久,一回来便送我一瓶奇奇怪怪的酒,”他笑着将我推离胸膛,“还有,你这一身是什么打扮。” “大哥,”我欲言又止,桩桩件件,又岂是一时半刻能说得清道得明的,“大哥,先坐吧。” 将他拉到桌旁坐下,又殷勤的替他倒茶递水,然后才坐在他身侧。 “我知你这一年都在莞南,师傅写信告诉我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一年前,王王府的一把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年前,玉诩在夷礞山狩猎,追捕白狐时马匹受了惊,跌下了悬崖。他还未出殡,左右丞相便带了兵马困了王府,说是他私通敌国,要将全府的人都收监,那知推攘间烛台倒了,引着了白缦,烧了王府,亦毁了他的尸身。” 泪隐忍不发,一年了,每每想到那烈火中的棺木,心便抽痛着。 “我被王爷的手下救出来后,便去了莞南,一直到前几日才回来的。” 俊黑的眸中燃着熊熊烈火,他是生气了? “为何不来找我,我是你的大哥你忘了吗?” “就因为你是我大哥,所以你一定会留我护我,可若他们真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我找出来,那我岂不是连累了你,反多了一个人要四处流亡。反正莞南我去过,也有熟人,去了那边我既有了安身之所,也不会连累你。大哥,见玉诩落得如此下场后,我又怎忍再见我亲人遭受不幸。” “你……傻得我无话可言。” 他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怜爱,一年来的辛酸也被他淡去。 “现在,我已不是冉莫言,而是一个商人,沁院酒坊的老板,有妻室的龙玉宸。” “龙玉宸?你想要做什么,复仇?”他迟疑的问出口, “大哥,我……”淡淡的愁绪愁的我不知如何作答。 “既然你不再是冉莫言,便别再叫我大哥了。”他举手制止了我,“以后,叫我瑾之吧,若你哪天想通了,累了,我让你依靠,你若想逃,我便给你一个世外桃源全身立命。” 他凝视着我,极为认真专注,我心里莫名的酸涩,亦感激他的不再多问。此生,我不止欠了玉诩,如今,又要欠他了,也不知要到何时,如何才能还得清。 “瑾之,谢谢。” “谢我作甚,我还未谢你送我的酒呢。那酒可是你酿的?酒瓶我可是头一回见,只是你未免也太小气了些,只送我这么一小瓶,不过瘾啊。” 他一张口,便滔滔不绝起来,霎间便将适才感人落泪的气氛一扫而过空,我嘻笑出声。 “你若喜欢,派人上我酒坊去取便成,来年,葡萄采摘时节,我酿一大桶替你送去。” “葡萄?莫非那便是外族人口中的葡萄酒。” 我知他口中的外族人是指西洋人,他走南闯北,知道的必是比别人多得多。 “没错,正是葡萄酒,不过,我另取了一个名。” “哦,你取了何名?” “贵妃醉。”我定定的说着,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与之相视而笑。 墚都,在连下了两日的雨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碧空下,酒坊开业了。 瑾之很早便来了,看着我们将小小的瓶子一个个放到酒架上,再在架子边用红纸贴上酒名和价格,一来防止伙计拿错了,二来也是方便买客看。 我甚至还做了一册酒单,将各种酒的口感,价格编成小册,放在柜台上供宾客挑选,而贵妃醉自是成了我们的招牌好酒。 瑾之对店内的许多东西都觉得新奇不已,特别是对那酒单更是看了又看,甚至直言要我小心看好了,防着被那些酒楼看了去,照样写一份菜单出来,那跑堂小弟从此便不用再报菜名了。 到了吉时,我仿着现代的剪彩仪式,在店门口,隆重的拉起了结着花球的红绸。瑾之、我和燕铃依次而站,在遍地炸开的鞭炮声中剪断了绸缎。 墚都的人自是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开张仪式,吸到了不少人驻足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酒坊堵了个水泄不通。 开业当天买酒八折的新式买卖招术又将人群引进了店内,一时间买的、卖的乱成一团。 后来,瑾之被林离急召回府,而我受不得这吵闹,将一团乱的店丢给了燕铃打理,我知她有那个能力做这个老板娘。 回府到了后院,原有的几间小厢房也被我命人拆了去,改成了一个超大型的暖棚,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膜,我便只能用绸布代替了。 掀起帘子,等了稍许我才进入。 虽说里面都是些绿色植物,但为了保持温度,我加了几个碳盆,人在里面呆久些便会觉得难受。 花草果树,都是酿酒必备的,果树都是长了好几年才移过来的,希望能种得活,特别是那几株的葡萄。 要是在这遥远的古代,我能拥有一个农场,该有多好。 第二十章 相思相见不知时 酒坊开业后,生意是出奇的好,日子过的忙碌却也平静。 我总是心血来潮时,才会上酒坊走一趟。其余的时间便是呆在家中,画画图儿,削削木塞,再者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卖鸡尾酒,或是干脆开个酒吧来玩玩,消磨下时间。但又怕刺激了这古人类,只得作罢。 府中存货已不多,特别是葡萄酒,只余最后一桶,最多只能装上个三十几瓶,再如此下去便要断货了。当初我也是万万不曾想到这酒会卖的如此火爆。 暖棚的葡萄树是植活了,但只长出了几片绿叶,想见葡萄的影子,怕是还长远着呢,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爷,爷。” 陈全中气十足的大嗓音从前院传来。我搁下笔,起身一探究竟。 “何事啊?” “丰庄的林管事来了,在花厅侯着呢。” “哦?林离来了。”我大步走向花厅,他见了我,忙从椅中起身。 “龙爷。”他知我是谁,却听瑾之之命改了口。 “林管事此来,是庄主有何吩咐?”定是瑾之有事派他前来的。 “这些是庄上让我送来的。” 花厅内,搁着七八个大箱子,不知里面装了何物。 “是什么?”我扫了一眼,转回头看着他。 “这个,庄主未说,我也不知。”他笑答。 “如此,辛苦林管家了,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是,那我先告辞了。” 陈全送了林离出去,我一人围着几只大箱子许久,忍不住好奇之心,抓了匕首将其中一箱轻轻的撬开,你道是什么?原来是满满一箱新鲜的葡萄。 “哈哈,瑾之,你怎知我正需此物,堪比神算啊,真是及时雨,及时雨啊。” 找了人将几箱葡萄清洗干净后搬到了酒窖,花了半日才将它们统统封入了木桶,刚镇好最后一个木塞,就见燕铃从外奔来。 “出了何事?瞧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子,怎么,大白日里的见鬼了不成。” 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净了双手,我逗笑道。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思拿我开玩笑。” “不急不急,说出来让为夫的来想办法。” 我还是想逗她,毕竟这等机会可是实属难得啊。 燕铃与画儿的不同之处,便是她从不将我视作主子,与她相处,才觉得自在,而事实上我的确不是她主子,龙修天才是。 “你还来。”她一瞪眼,我便不敢再拿她开涮了,因为她有一招我不会的必杀计——点穴。 “你,你说是什么事?”双手一摊,我又没志气的投了降。 “太常寺少卿林大人设宴宴请皇子及左右二相,还有太尉大人……” “等等,林大人设宴又不曾邀请你,你急个什么劲。” 我打断她的话。 这些人,在我脑海中被重复了无数遍,想像着当他们付出代价,一无所有时的场景会是何样的痛快人心。 “可是,玉宸,他们一口气要了五十瓶贵妃醉,我们现在哪还拿得出五十瓶啊。” 她急得皱起了眉头,而我却笑得开怀。 “玉宸?”她的眸子透着隐隐的不安,我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你放心,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下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冲她宽心一笑,“你先带十瓶过去,就说沁院酒坊的贵妃醉存量不多,只有十瓶,他们爱要不要。还有,日后每人每种酒都要限买。” “限买?”她不解。 “就是限制他们买酒的数量,我看就五瓶,最多不得超过五瓶。” “这样不妥吧,这会不会日子一久便没人来买了。” “无妨,就这样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便会越想得到,再者,这贵妃醉余下的并不多了,等下一批还要等上好些日子呢。” “下一批,还有下一批吗?” 我伸手轻拍身旁的木桶笑着,她先是喜笑颜开,后又不是不解。 “这时候你哪来的葡萄。” “山人自有妙计。” 迈着八字步,我得意洋洋的步出酒窖。 朝廷里有人注意到这贵妃醉了,也不枉我费尽心思的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据说在太常寺少卿办的酒宴上,十瓶贵妃醉一滴未剩,据说还有人以酒作诗。 我不知这些据说是真是假,只是从那日后,日日都有人上酒坊买贵妃醉,没过几日,便卖空了,只能建议他们换成别的。 另一方面,我又托瑾之大肆收购葡萄,当然也遵守那日的许诺,酿了一大桶送予他。 日子在我隐隐的期待之中日覆一日的渡过。 这日,清晨出房门,才发现门外的世界已是一片莹白。 “爷,您起来了。”画儿端着一盆热水,正款款向我而来,见我不作声,便直接越过身侧入了房,搁下盆子拿了厚披风出来,覆上我的肩,“天冷了,您身子又弱,可吹得不这雪地之风。” 是啊,我身子弱。当初受了剑伤,后又染了风寒,再后来又是一连串的打击,这身子早已弱得连我自个儿都厌恶了。 “画儿,是雪呢,好像很久未见似的。”看着被积雪压的略变了形的树枝,我轻笑着。 “是啊。”她站于我身侧,轻言软语,“去年这时,我们在莞南,连一片雪都未瞧见。” 莞南,那些被复仇之忿挤满,茫然无自我的日子,现在想来像是很遥远的事般。 “爷,画儿去替您备早膳了,您还是进房吧。”她浅声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道。 “嗯。” 见我进了房,她才离开。 换上厚实的衣裳,吃过早膳,我撑着伞去酒坊。 酒坊取名沁院,便是因为当初玉诩的沁院,我想留住的东西太多,到最后却什么都没能留住。 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吐出的热气混于空气之中,白色如昙花一现般很快的散去了。 “老板娘,老板来了。” 远远的,便听见店内的伙计的叫嚷声,燕铃出现在门口望着我,引来过往路人的观望。 在众人的眼中我定是个无用的丈夫,时常整日不露面,任由一个妇道人家忙进忙出,管前管后的。 片片雪花纷扬而下,轻落于她的发间,她未动,只是痴痴的站着,在别人眼内必是一个重情女子痴等丈夫的画面。 我不顾雪天路滑,急急的走近,将伞撑于她的头顶之上。 “在里面等不就成了,何必在外吹冷风呢。” “相公,我们进去再说。” 她挽着我的手臂,步入屋檐之下,伸手取过我手中的伞收拢,轻抖了上面的雪片,搁在墙边。 “相公,左相秦府的管家来了,想买十瓶贵妃醉 。”她轻声耳语,帮我先打了个底。 我点点头,淡淡的应承了一声,便跨入店内。原本坐在红木椅上的男子站了起来,笑颜以对。 “是龙老板吧,老朽是秦府的管家秦忠,相爷让我来买些好酒,可适才店内伙计说,每种酒都有限买数量,特别是那贵妃醉,只有五瓶。” “没错。”我伸手示意请他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椅上,“实在是这贵妃醉存酒不多,所以才会定这么一条规矩来的。” “可相爷还特意嘱咐,贵妃醉定要多买些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他焦急之余,一脸期盼的看着我,而我,只是闲悠的喝着茶打量着他。他亦不开口,只是看着我。 待茶喝的差不多之时,我才问道。 “看来相府是要大肆宴客喽!”我状似随意的说着。 “是啊,再过两日便是小姐的生辰,所以相爷才会宴请宾客。” 小姐?据我所知,这左相秦鸿膝下只有一女,便是那秦容问。 “既是秦小姐的生辰,自是要破例了,十瓶,再多可就没了。” “这是自然。如此便要多谢龙老板了。”他起身作揖,千恩万谢。 “秦总管不必客气,您先带五瓶回去,稍后,我亲自将剩余的送到秦府去。” “多谢龙老板,多谢。” 秦忠带着大批的酒与一群随扈出了店门,燕铃看着他们走远,慢慢的踱到我的身边。 “你想做什么?”她轻声的问,生怕我又做出些什么来。 “没事,只是想见个人,不知有没有机会。” 秦府千金秦容问,那个我只见了二次的姐姐,兜兜转转间,我们终是再踏足于同一处土地之上,只不知一年了,她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妹妹。 “你在这墚都认识的人还真多,那次是半夜三更的会友,这次呢,还想深入虎穴不成?” “有何不可。”我笑言道,“我回府去拿酒,这里便交给你了,雪天路滑,早些回来。”想了想,又道,“还是我让陈全来接你吧。” “不用了,你顾好自个儿便成,别让我们担心才是,去吧。” 我笑着接过她递来的伞,在她的注视中,缓缓的走向来时之路。 在别人眼中,我们是缱绻情深,越是如此我越觉愧疚,若不是我,燕铃又何必与我扮演这真假夫妻的戏码,她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现在,却不得不陪着我,欺骗天下众人。 我此生,愧对了太多的人,亦愧对我自己。 “爷,你回来了。“ 陈全帮我开了大门,一手还拿着扫把,看来适才是在扫雪。 “陈全,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起趟秦府,再派个人去酒窖随我取酒。” “是,爷。” 见他提着那还沾着雪的扫把匆匆离开,我摇摇头,撑着伞走向自己的房间。 去年她的生辰,我没赶上,今年,我想表表心意。 房间的箱子底,压着几个福结和一个同心结。福字结是我后来在莞南时编的,而那个同心结,就是那个我从玉诩身上扯下来的,也算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翻出一个红色的锦盒,将福字结放入盒内,理顺流苏,仔细的合上系好红丝带。 取了酒,我坐进马车,陈全亲自驾车送我去秦府。 其实我心中明白,今日想见秦容问,这机率是微乎其微。只是这心便是隐忍不住雀跃,想试着去见她,或许见了她,我的心便不会如此的日日压抑,犹豫不定。 “爷,秦府到了。” 掀起车帘,我弯腰钻出马车。 秦府大大的扁额正悬于大门之上,亮的刺眼,门口端站着两个侍卫。 我缓身下车,陈全已上前去探话。 我慢慢走近,伸手掸去落在身上的雪片,再将手伸入自制的手套筒内。 不久,秦忠便小跑着出来了。 “龙老板,还劳烦您亲自送来,真是不敢当啊。” 我示意陈全带着秦府的下人去取酒,自个儿与秦忠闲谈。 “秦总管太客气了,若不是为了送酒,我还没机会站在这儿呢。” 我与他打着哈哈,从套筒内取出锦盒。 “适才秦总管提到小姐的生辰,龙某特备了薄礼缪表心意,还烦请总管转交。” 还是不见了吧,见了也只是徒添伤悲,且看现在的样子,想见也难。 “龙老板放心,我定会亲手交到小姐手中。”他伸手接过。 “如此多谢了。日后还要请总管多关照酒坊的生意才是。” “哪里哪里,龙老板客气了。” “那我先告辞了。” 含笑示意,我又回到马车内,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心神倦乏的靠在车厢壁上。 “爷,是回府吗?” “去酒坊接夫人。” 我闭着眼,无力的吐出一句话。好累,莫名的身心疲惫感袭卷全身。 什么都不想,只是感觉着车轮的转动,将我麻木。 忽然,车停下了。 我睁开眼,挑起窗帘往外看去,还未到酒坊。 “陈全,为何停下?” “是太尉大人的轿子过来了。” “靠边,让他们先过去。” 马车又动了起来,窗帘一角,我看着那顶四人轿子慢慢悠悠的过去。 太尉奚彦,那日他出现在王府,虽说挡了我靠近玉诩的棺木,却也因错阳差的让我逃出生天,这怕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的吧。 哼,他一定不曾料到我会回来,或是他早已忘了我这么一号人物,可我不会忘了恨。 是时候,去拿回属于玉诩的一切了。 —————————————————————————————— 哈哈,谢谢各位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要是有更好的建议要给我留言告诉我哦! 第二十一章 从今又添一段愁 送酒去秦府的第二日,一人意外的出现了。 那时,我正呆在暖棚内,修剪着枝枝条条,十足十的农夫样。 “爷,有访客。” “访客?”这到奇了,我的访客除了瑾之便只有隔三差五送货上门的林离,他们二人陈全皆熟识,自是不会用访客一词概述了。 搁下手中的大铁剪,挑起厚重的布帘出来,内外温差让我猛打了个喷嚏,陈全立刻替我披上随意丢在一旁的外衣。 “把这些暖盆拿进去。” 拉拢外衣,我匆匆赶往前院的花厅。 大风卷起雪地的冷意,迎面扫来,我一缩肩,加快了步子。 前院参天的大树,黝黑的枝条上覆着白雪,被风一吹,扬洒而下,好似又一场雪花飞下。 提袍跨入厅内,原本背对着我的人儿闻声回身,四目相对,皆是为之一怔。 靥若桃花,眸若秋水,她还是那个她,未曾改变分毫。 我悄若无声的轻步走近,她的目光从难以置信到欣喜万分。 “姐姐,”我率先开口,她的身子为之震动。 “莫,莫言,莫言。”她奔上前来紧紧的抱住我,“真的是你,天见可怜,真的让我再见到你了。” 无需多语,厅内只有我们二人抱头痛哭,原以为毕生难再聚首,再相逢,仿若前世今生。 我泣不成声,见到她,玉诩的身影便再次浮现于心中。 一幕幕,如影画般清晰的映现在记忆里,那个看似权势滔天的男人,终归还是被他所执念想要的亲情所害,抱憾终生。 秦容问,一个心中有爱却不能与之相守白头的女人,她活在这个时代便是最大的悲哀。 我双手扶着她的肩微微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伸手替她抹去泪珠,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下,而我则屈身在她身侧蹲下,细细的摩着她的纤纤玉手。 “姐姐,”抬首望着她的眸子,我的一声唤又引来她成串的泪珠子,“莫再哭了。” “莫言,你终是回来了。”她拉起我,我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椅上。 “一年了,姐姐过的好吗?” 我知道,即使再多的锦衣玉食她也未必会开心。 “好。”挂着泪珠,她未曾犹豫便给了我一个字,但是,好未必便是开心,“到是你这一年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你一个弱女子,身无分文又无亲无故,是怎么过来的?” “我有画儿陪着去了莞南,投靠了一个朋友,是当初出使莞南时认识的。你瞧,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下人伺候,很好不是吗。” “你们逃出王府后,我就被爹关在房里,等我可以踏出房门那已是十日后了,玉王府满目是残梁断壁,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我撇开头,那场景即使是一年后见到,满目的苍凉仍是狠狠的刺痛了我的心,夹带着浓重的恨意。 “后来,我偷偷派人找你,可是找了半年,连你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尖锐的指甲刺痛了我,“那时,我真得好恨我爹,恨他为何要帮着那些人助纣为虐,如果不是那样,你便不用流落在外,表哥也不会……” 说到伤心之处,她已泣不成声。我忍着泪,不愿让它肆虐。 “姐姐,不要再说了。”哽着声音,我长吁了一口气,才觉得稍好些,“一切都过去了,以前的事已无法改变,就不要再想着了。” 容问点着头,用绣帕拭去挂在脸颊上的泪,才笑着对我。 “莫言,为何你……这身打扮?” 她到现在才发觉我的穿着,淡淡一笑,我轻摇着头。 “姐姐,以后不要再叫我莫言了,算我这个做妹妹的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一片真情,你就当冉莫言在一年前的那个晚上,随着那场大火消失了吧,我现在是沁院酒坊的老板龙玉宸,带着夫人从莞南而来的商人。” 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红着眼眶喃喃轻语。 “你,你这是何苦来哉。” “姐姐,我不能忘啊。”仰着头,眯着眼,半晌我才吐出一句话来,“我的心日日痛着,若不是那恨撑着我,我怕是真得不在了。” “你,你是要……”她睁着凤眼,不敢置信的瞪着我,神情苦楚。 “报仇。”这两个字,我坚定不已,“我不奢求你帮我,只求你不要阻拦我,这恨我咽不下,眼睁睁的看着那火烧在他身,可我的痛却是那么的清晰,痛不欲生,真得是痛不欲生呐。” 泪无声而落,洗去一脸凡尘,却涤不去心头之苦。 “莫言,”她欲言又止。 “让我去做吧,若你不愿见我痛苦的话,就不要阻拦我。” 她轻叹了声,无言的轻缓起身背对着我,纤弱的身形有些微微的抖动着,我亦无声的看着她向门口走去。 她终究是无法理解我的痛吗? “玉宸,后日我生辰,请来府里喝杯水酒。明日,我派人送请贴来。” 她的身影渐行远去,泪迷了双眼,看不清她的身形,只是口中一直呢喃着一句对不起。 是我令她为难了,在我要对付的人中,有着她最在乎的父亲秦鸿和奚彦,无论是我或是他们,她皆不愿见有所伤害。即使她左右为难,却仍是成全了我。 终究还是我最自私。 第二日,容问果真派了人送了贴子过来。 对着放在桌上的帖子,已经多久了,我不知。只是一人便这么坐着,不言不语亦不多想,脑中已是一片混乱,理不清也不想再理。 燕铃端着茶具走了进来,寞不作声的在我身旁坐下,开始泡起茶来。 白皙的玉手执着紫砂茶壶清洗,取茶叶,注水,滤干,再注水,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间带着丝丝妩媚之态。 茶香随着那热腾腾的雾气飘散开来,那股子清香钻进鼻间,闯入混乱的思绪之中,仿若在黑暗之中看见一丝曙光,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她倒了一杯茶搁在面前,我下意识的便伸手握着取暖。 耳边听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才道,“你对着它一晚上了,该烦恼的还未烦恼够吗?“ 我未理她,只是贪婪的吸取那一丝丝的暖意。 “你心中不是早便有了决定,还在烦恼些什么?玉宸,你真的好难了解,这世上哪有女子如你这般有心思。” “燕铃,你不知,明日我若去了,便真得回不了头了。我有些胆怯,怕那结果不是我所能承担的。”我直愣愣的盯着桌面说着。 “你若不能承担那就让别人承担了去,想逃的话,你还能回到皇上那儿不是吗。” 她的皇上,那位龙帝龙修天。让我躲到他的身后去,可那也不是我要的结局。 “我若要逃,也不该是现在。” “既然已经决定了,有些事便不用想了,天知道明日会发生些什么,我们都猜不着不是吗?” 她轻握了握我的手,依桌起身,向门口走去。 双手按于门扉之上,她又回头。 “明日要我陪你去吗?” 我轻摇头,何苦再累及他人呢,“不必了。” 她只是笑了笑,便出去了。 我握着茶盏,茶水已凉,暖意不在,茶香亦淡去了。 松开茶盏推远,我趴在桌上。 能不想吗。 明日便是复仇之路的开始,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已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但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逸自在。 我终是要见识到玉诩口中那个腥风血雨的世界了,只是,介时的我还是我吗。 玉诩,你会怪我吗?他日黄泉相见,那时的我你还会认识吗,只怕连我自已也认不得了吧。 情泪滑落眼角,真正的冉莫言终是死去了。 第二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去秦府喝酒,见到的必是男人为多。 为了不让我露出破绽,燕铃与画儿大清早的便开始张罗起来。 我到更像是个置身事外之人,睡到日上三竿起身,闲闲的吃了早膳,还颇为难得的练起了剑。 待再回到房中之时,她们早已坐在凳上等着我了。 “爷,我们都帮您准备好了,快换衣裳吧。”画儿见我进来,忙起身。 “不急不急,还早着呢,是晚宴,不用急。” 我大大咧咧的在凳上坐下,顾自倒茶解渴,画儿看着我,呆站着不知所措。 燕铃斜睨了我一眼,伸手扯着画儿的手臂让她坐下,犹豫了一下,她才乖乖的坐下。 我一挑眉,扯着嘴角笑,轻吐气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片,小口的抿着。 “这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画儿,她都不急,你替她着急什么。” “燕铃啊,别带坏了我的画儿啊,”我搁下茶盏,痞痞一笑,“画儿可是我的贴心人,我看就收了做小妾好了,哈哈,让我也坐享齐人之福。” 一番话将两人都逗乐了,燕铃忍不住伸手轻推了我一下。 这果然是做男子好啊,可以光明正大的吃豆腐,说话亦不用顾忌太多,除了身高差了些,我与一般男子并无异样。 是夜,我一身暗色的灰色长袍,黑色棉质披风,坐着马车到了秦府。 秦府门前已是热闹非凡,马车轿子,佣人侍女将路都占满了。 我步下马车,在街对面看着这一切,红艳的灯火下,众人皆是眉眼带笑,只是有几人是真心笑着,真正为容问开心着的,恐怕没有。连我,都是带着目的而来,可见她该有多伤心啊。 回想到她昨日离去时,那眩然欲泣的哀伤眼神,我刚抬起的脚又停了下来。 只踏出这一步,世上便只有龙玉宸,再无冉莫言。 “龙老板,您来了。“ 远远的,在街对面,秦忠眼尖的看到了我,一路小跑着从对面而来,即使我想退缩也失了机会。 “秦总管。”我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来,里面请。” 浅笑示谢,我提步走向大门,一脚踏入了大门之内,亦是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秦府的气派丝毫不输于当年的玉王府,甚至更为奢华,就花厅内的摆设而言,到有些像那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一般。 宴客厅很宽敝,正中一个大圆桌,应该便是主桌了,从下是三个一横排的排列,我一数,刚好十桌,难怪要买那么多的贵妃醉,只是怕这十瓶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挑了末排最边侧的桌子坐了下来,前几桌已有人坐下了,但我都不认识。 这一年来,北应朝堂上的人员变动甚是频繁,除了最上的几位,其余的基本上都换了新血液,也难怪这些大老们又开始日夜操劳的急着拉拢人脉。 各路官员纷纷进来,见我亦是拱手作揖,都是将我当作新官员了,相互寒喧了一番, 累得我一会站一会坐得瞎折腾。 未到戌时,除了主桌,其实的便全坐满了,未留一个空位,我还生怕再来一个,我是否该主动让位。 不多时,两位皇子,奚彦,荣铮和秦鸿都来了,却唯独不见那寿星容问,看来替她庆祝生辰只是一个借口,替自己拉拢人脉才是真。 只是这两位皇子同时出现,这到是难得,素闻由皇后所生的大皇子玄瑞一向看不起由嫔妃所生的二皇子玄琪,处处与之对着干,但此刻却貌似兄弟情深般的聊着天,看来这秦相面子可不小啊。 只是想到那可怜的玉诩,我便一阵冷笑。原来他比谁都不如,连取得名字都被排除在这字辈之外。 我冷哼一声,别开视线。 待主桌的人坐下,丰盛的菜色便一一端上桌来。 秦鸿举杯起身。 “今日是小女生辰,多谢两位皇子及各位大人赏脸,老夫代小女多谢诸位了。” 我咧嘴轻笑,他说得到好听,说是替容问庆祝生辰,却不见寿星,这摆明了只是一个幌子。 “即是秦小姐生辰,为何不见小姐。” 这大皇子到是直来直往,只是千金小姐之容岂是那么轻易可见的。 “小女稍后便来,大皇子,二皇子,来,贵妃醉,老臣可是费了千心万苦才购得的。” 秦鸿拿起酒瓶子,亲自替席上众人斟酒,我冷眼笑看着各桌争相品尝贵妃醉,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桂花酒。 贵妃醉,依目前简陋的酿制环境,葡萄和糖等按比例本酿制的方法,若贮存环境不适合,极易产生细菌,喝多了人便会产生不适的反应,这也是我为何限制购买数量的原因之一。 “果然是好酒,可惜,一次却只能购五瓶,真不知那沁院酒坊的老板是怎么想的。”有人饮酒罢,感叹起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酒买的人太多,一次买太多瓶,别人就喝不到了,哈哈,我到觉得这规矩定的好。”说罢,那人举杯饮了一口,细细品着。 “太尉大人,这酒如何?” 我举目看向上座的奚彦,他咪了一口,后又一口喝净杯中之酒,神情未动,许久,才放下酒杯。“再好的酒,多了也伤身。” 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秦鸿从头泼到脚,原是想讨好他拉拢他的,却那知他如此不识抬举。 秦鸿的笑容僵了僵,只是转瞬间的功夫又恢复了,招呼起众人来。 我不与同桌的人敬酒,只是顾自喝着,冷眼笑看众人之姿。 一阵香气随风而来,悠悠荡荡,那是胭脂味。 容问款款而来,云堆翠髻、杏眼桃腮,妩媚动人,连我同为女儿身的人都看得是目瞪口呆,更何况这堂前的一堆男人。 她缓缓走到我身侧,微微行礼,我忙起身,作揖回礼,她这才走向主桌,一干人等皆看着我们。 “容问,那位是?” 秦鸿自然是不认识我,但我却仍担心着他们是否会认出我来。 “那位便是沁院酒坊的龙玉宸龙老板。”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再转向我,“龙老板破例卖酒,适才又带了许多贵妃醉来,女儿甚是感激。” 容问软声细语,众人听得是心驰神往,或许这席间还清醒着的,就只有我、容问,还有那从进门到现在都不曾多言的奚彦。 “哦,原来这位就是龙老板啊,果然是青年才俊,此番多谢了。” “哪里,相爷太客气了。”我起身,腰间的玉佩撞击着桌沿发出清脆的声音,同心结随之飘动,带动着心中的恨意随之浮动。 “龙老板不要太拘束,坐。”秦鸿大手一挥,“来来,诸位大人,不要客气。” 我的露脸时间已过,悄无声息的坐下,与同桌的几人互敬了一番,便听着他们闲谈朝中之事。 酒席散去已是深夜,我拖拖拉拉的走在人群之后。 “莫……玉宸。” 身后,容问轻声唤着。 我转身,看着四下无人,才笑着,“容问姐姐。” “叫我容问吧。”她迈近几步,我们隐在暗角之中。 “容问,女人的幸福,还是要靠自己的,若是真得不到还是放弃吧,也放了自己。”微扯着嘴角淡笑着,我只突兀的丢下一句,便旋身离开。 她和奚彦之间并无互动,又何来情爱,继续执着下去,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那你呢?你为何不放弃,执意要这么做。”身后她问着。 “因为我和他相爱,却最终连相守的机会都没了,我怎能甘心。” 挺起胸膛,我一步步的走向大门口,离开秦府。 陈全便等在门口,见我出来,撩起了马车帘子,想扶我上车。 我挥手拒绝他伸来的手,借着酒意自己爬上了车。坐在车内,昏昏沉沉的感觉着马车的摇晃。 喉咙口像是哽着鱼刺般难受,心中的酸涩比任何一天都来得强烈。 感觉到马车的走走停停,我睁开眯着的眼,掀起帘子的一角。 “陈全,怎么了?” “爷,好像是太尉的轿子,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 又是奚彦,他不是比我早出门吗,为何总是会与他遇上,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靠边停车。” 陈全将马车赶到路边,后面的轿子也放缓了脚步,没有超越我们的意思。 我跳下马车,整整衣衫,将披风披上肩。 “你将车里余下的酒送到丰庄去,我自己回去便成了。”对着他我吩咐道。 “爷,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再去丰庄吧。” “我让你去便去,莫再多言。” 我抛下他,自己徒步向前走着。即使我的武艺再不济,也不至于到不能自保的地步。 前几日子下了一场小雪,街道的角角落落总能见到一堆堆的积雪,在冬日的月色之下,它们已失去了原来的莹白,被这人世间的肮脏所玷污。 这就是世间的悲哀,不论再纯洁的事物都会被染上本不属于它们的颜色。 我,也会被染上不属于自己的颜色,毕竟已踏入了染缸,又怎能保有原色。 心中不是早已明了了吗,为何还在想着某天能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的自己,即使那只是个梦。 厚重的鞋底踏在硬冷的青石上,什么都是冷的,手慢慢的搂紧双肩,再厚实的衣服也抵挡不住那从心而来的阵阵寒意。 “龙老板。”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我身形一怔,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我挂起微笑,这才转过身去。 “原来是太尉大人,真巧。” 这奚彦刚才一直跟在我的马车之后,现在又跟着我步行,一连串的行径令人费解,莫非,他看出了我真实的身份。 我不由的一阵紧张,戒备的看着他那张脸。 看着看着,我渐渐被那双眸子所吸引,为何我以前从未发觉,他的眸子与玉诩的是那么相似。 “龙老板好大的雅兴,这大冷天里的不坐马车,就不怕受冻。” 他歪着嘴角笑着,大迈几步便到了我面前。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大人还不是一样。”我笑着,“若无事龙某先告辞了。” “等等,我与龙老板顺路,一道走吧,顺道也想听听莞南的风俗民趣。” 侧头看着他,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吗,只是走到这一步,我已无路可退。 “既然如此,龙某自当奉陪。”谁怕谁,一踏上这条路我就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跟在他身侧后方,慢慢的向前踱着步子。 有一刹那,仿若回到了一年多前,刚识玉诩的时候,我与他也是这般,一前一后,在思源湖畔,在后院梅间,在王府的角角落落。 “龙老板,龙老板。”声声轻唤在耳侧,我回过神来,幻影瞬间破灭,眼前的男人是凶手。 “太尉大人。” “龙老板是在想什么如此出神?”他那探究的眼神一直随着我转悠,说话行径也如我一般小心谨慎,这可不像一年前的他。虽说对他不甚了解,但与之前相比,实在相差太多。 “说来怕大人笑话,龙某是在想这大冷天的,也不知内人回府了没,想来她或是还在酒坊里忙着吧。” 他笑了笑,讪讪而言,“龙老板与夫人到是情深意重,令人羡慕不已啊。” “让大人见笑了。大人位高权重,俊逸非凡,想必日后的夫人定是才貌双全,自是羡煞旁人。”若是你能看看一直追随着你的容问,这世间自会多一对神仙眷侣,“我见那秦小姐便是个才德兼备的女子。” 忍不住多嘴一句,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轻咳一声,接着道:“初到墚都时便听闻此地有三才一貌。大人与秦小姐皆在其中,在龙某人看来,不但是缘份,更是绝配。” 我怎觉得自己是在越描越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只是想让他注意到容问,容问痴恋他多年,却连开口说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 奈何他只是沉默了一会,继而淡淡一笑,这才缓缓开口。 “秦小姐美艳天下,聪惠过人,又岂是我这种凡夫欲子所能高攀的。更不论,这秦小姐心中已有所爱之人了。” “大人如何知晓她心中已有所爱?”偏偏她爱的就是你这个大木头呆子。我气极,恨不得替秦容表白了。 “听闻她连大皇子的求亲都给拒了,我才推测。”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就凭这一点便推测到容问的一点心思,他果然聪明,只是谅他再聪明也想不到容问所爱之人会是他自己。 人生在世便是有这么多的意外与无奈,罢了,这感情是他们的问题,我不便多言。 “龙老板是从莞南来的?” “是,其实我祖籍便是墚都,只是自幼在莞南长大。原有亲戚在此,谁知来了才知他早已辞世,这墚都商业兴隆,我便留下了。” 他微点着头,反剪着手,边走边深思着。 “大人,龙某还要再往酒坊走一趟,就此别过。” 走到叉路口,我停下脚,他亦收步。 “好,改日上龙老板的酒坊再叙。” “告辞。” “请。” 转身拐了个弯,走了十来步,回身望去,他竟还站在叉路口。 我一愣,复抬手作揖,转身离开。 其实,我并不真的要去酒坊,燕铃本就在府中,且这个时辰酒坊早已关门。 从另一条路绕回到府里,我一路小跑直至房门口。 房内透出盈盈烛火,是谁在我房里,燕铃还是画儿? 冷得不想掏出手来,用脚轻踢开了房门。 “你若天天如此开门,只怕不用一个月,这门便得换新的了。” “瑾之,怎么是你?”原来是他,“我还以为是画儿呢。” “喝了不少酒?”他走近我身侧,定是闻到我满身的酒气了,“身子不好的人还喝酒,你是想下半辈子把药当水喝吗?” “没那么严重,而且今晚上我喝得并不多。”越过他,我坐到桌旁。 若与之前日日醉生梦死的日子相比,今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是画儿替你煮的解酒汤,快喝了吧。”他将瓷碗推到我面前。 我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笑了。 “那画儿定是没有告诉你,虽说她每次都会煮解酒汤,我却从不喝。”伸手拎起茶壶,替他倒满,才为自己倒了一杯,“我喝茶便成。” 他轻叹了口气,顺着我意,将瓷碗又推开。 “怎么,来找我有事?” 双手捂着茶杯,这天实在是冷,得让画儿弄个手炉才成。 “你今儿个去参加秦府千金的寿宴了?” 我瞄了他一眼,继续着喝茶的动作,直到见了底才停手。 “是。”搁下茶盏,再盖上盖子。 “莫言,那条路不要再走下去,跟着我,我们去云游四海,我知你喜欢那样的生活,罢手吧。” 我不语,起身踱至窗前,伸手轻推开窗子,冬日的寒风立刻争相扑进室内,寒意倾刻间便缠绕于身侧。 “瑾之,该说的我早便说过了,总之我不会停手的。” 不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即使过着云游四海,衣食无忧的日子,我又怎会开心。 “我懂了。”半晌,身后才传来他的话,“我等你。” 我转过身,他正起身走向门边,“我走了,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 “瑾之,”我开口叫住他,却看着他的背景不知话该从何说起,“对不起,谢谢。” 我不知自己做什么要说对不起,也不知要谢他什么,只是待自己回过神来时那话已脱口而出,而他已消失。 依偎在门侧,冷风打在脸上生疼,却比不上心中莫名的痛。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穿越时空来到几百年前的王朝,不曾想会爱上令人心碎的男人,不曾想自己也会为爱而疯狂,走上一条没有归途的复仇之路,更不曾想此生我也会辜负那么多人,太多的不曾想都是因为我,只为了那个所爱的却永远不在的人。 尘世轮回转千年,人不见,空思亦,月影依旧,执手无人牵。 第二十三章 执手朝堂入仕门(一) 崇应三十七的新年。在一片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表相下来临。 容问的寿宴之后,我出入秦府的频率增加了。 虽说内心觉得很是对不起容问,但我只能选择从他父亲下手,只应他是最容易对付的人。 头几次我是借着送贵妃醉的机会,见到秦相时,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想出仕的信息,后来又帮着出了几个计谋,再后来,他隔三差五的便请我过府,俨然将我当作了他的军师,也不枉我一年来在莞南王朝学到的一点皮毛。 奚彦也曾去过酒坊,除了买一两瓶贵妃醉外,便是与我闲话家长,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朝为官之人,到是更像整日里无所是事的书呆子。 旧年的最后一日,天气出奇的好,暖阳高照,只是风大了些。 我吃了早膳,步行着到了酒坊。 店里生意不错,不少人聚在酒架之前细心挑选着。今儿个便是大年三十了,如此喜庆的日子又怎能少了酒这样助兴之物。 “李哥,今儿个打洋之后,让大伙都拿两瓶贵妃醉回去吧。” 对着站在柜台后的男人说着,我知道他们也挺想尝尝那滋味,只是现在的贵妃醉可不是寻常人家喝得起的。 “龙老板,龙老板在吗?” 伙计还未道谢,门外便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浑身不适。 我缓缓转过身,随着众人的视线一道看向门外,从店外进来三人,一瞧那衣着服饰,我心一惊,是宫里的人。 “龙老板在吗?”带头在前的人尖着嗓子娘里娘气的问着。 “在下便是。”我忍着全身寒毛林立的不适感,上前一小步答道。 “圣旨下,老玉宸接旨。” 我屈膝跪下,这道圣旨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而我身后,拉拉杂杂的跪了一地的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龙玉宸带贵妃醉速速进宫,与朕及文武百官共庆新年,钦此,谢恩。”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低垂着头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 这青帝到是奇了,下一道旨只是为了几瓶酒,这圣旨何时变得如此随意了。 “龙老板,请尽快动身进宫吧,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先行一步了。” “公公慢走。” 将来去匆匆的三人送走,店内的人似乎还沉浸在适才的兴奋感之中。 这寻常人又有几个会有机会亲临这种场景呢。若是数年前,打死我也不信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 “李哥,这里就交给你了,今日你们早些打洋回去过年吧。”匆匆交待了数语,我急急忙忙的往回赶。 这皇帝老儿要贵妃醉,却未言及要多少,这还真令我犯愁了,拿多少瓶才够呢。 想来这库里的库存又得减掉不少,又得麻烦瑾之了,如此下去,他到要成水果批发户了。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瑾之成水果商,那模样有些可笑。 “你还笑,都大难临头了,还笑得如此开怀。” 燕铃横眉竖眼的正站在酒窖门口,她的消息到来得快。 “是福是祸还未知呢,你就开始杞人忧天了。”我讪笑道。 “玉宸,我可没你那般看得开,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确定可以应付?” “这话到是问倒我了,”我步至她身前,直视着她的双眼,“别忘了你的主子龙修天,他也是个君王。” 事到如今,谁都别想动摇我的决心。 绕过她,我步入酒窖。 最终,我载了满满一马车的酒,其实也不多,也就百来个小瓶子,只是看上去数量不少便是了。 看着那巍峨的宫门,想像着曾经,他便是从这里进宫上朝,再从这里出来回府,这条他走了千百回的路,终于,也轮到我走了。为了他,我此生不悔。 小太监一路领着我向前走着,不知要将我带去哪里,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宫内苑果然是集聚天下奢华之处,我曾仔细观赏过莞南的皇宫,却仍不及眼前所见的。 有宏伟大气的建筑,又有婉约的小桥流水,还有那成片的梅林竹海,相互融合,相互衬托。 “龙老板请在此稍候。” 小太监稍一停身,嘱咐我停留,旋即便离开了。 等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被他们遗忘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终于,在我背后议事殿的门打开了。 我立刻转身,从门内出来一人,抬头一照面,竟是太尉奚彦。 他一愣,怕是绝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我。 我冲他淡淡一笑,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却又未笑,一撇头顾自越过我身侧,大步而去。 看着他的背,我不解的侧头苦思,今日的奚彦好怪,完全不像这几日我所认识的他,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 唉,人总是善变的。 “呃,是龙老板吧?”从内又出来一个老太监,犹豫着不知如何称呼我。 “龙玉宸。”我报上自己的名字。 “快请进来。”老太监转身,我忙跟上。 低头走入议事殿内,我的视线不敢随意乱飞,那怕心中的好奇之心十分强盛,亦是埋头行进。只是垂头行进间,便能看到光洁照人的地面,以及那粗壮的盘着龙爪的大柱。 “皇上,龙玉宸到了。” “草民龙玉宸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单膝而跪行礼。 这青帝真是越发让人好奇了,只为了几瓶酒,犯的着还特意昭见我吗。 “龙玉宸?抬起头来。” 闻言,我慢慢的抬头,看清了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威严中透着丝老态。 一年前在夷礞山第一次见到他,到如今只事隔一年的时间,他却苍老了许多,完全像是那即将落山的夕阳,原本那清厉的眸子也浑浊了。 一旁,秦鸿就站在我身侧。 “长得到是挺清秀的。”他瞅了我一会儿缓缓而言,“秦相这几日一直在夸赞于你,说你机智过人,且最近在墚都卖得十分红火的贵妃醉亦是你所酿,这可是真的?” “是,贵妃醉是草民所酿。” “好,年青有为,正是我北应需要的人才。”他坐在案桌后方大笑着。 “是啊,皇上。”秦鸿靠近我身侧忙着拍马屁,“这龙玉宸年纪轻轻,见识却颇为广泛,懂许多常人不懂之事,老臣这些年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年轻才俊,但论起见闻,恐怕无几人能与之相敌。” 我只是帮着出了几个主意点子,不料竟能让秦鸿如此的常识,这到是出乎我的意料。 “龙玉宸,若朕让你在朝为官,你可愿否?” 我一怔,这一天来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北应的官员挑选除了四年一度的科考,平时也允许朝中重臣推举,视能力赐予官位,只是,就凭秦相这淡淡几言,青帝便要赐我官位,这也太随意了些,还是说这青帝果然是老了,做事也开始如孩子般任性起来。 “皇上,草民怕能力不足,无法……” “你只要告诉朕想或不想,你的能力朕心中自是明白。” 我略一抬头,看到他浑浊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晶亮,忙又低下头去。 “草民自是想。”这可正是我求之不得的,苦心经营还不是为了这一日。 “那好,朕封你为太常寺少卿,主管祭酒。” 太常少卿,正四品的官阶,是九寺之中主管皇帝祭祀之事的太常寺的副长官,听闻前些日子里,前任太常少卿林大人因贪脏一事而被罢逐,原来这两人早已是打着如意算盘,就等我来了,却不料反而下中了我的下怀,让我捡了个便宜。 “龙玉宸,还不快快谢恩。”见我久未动作,一旁的秦鸿到是先急了。 “龙玉宸叩谢皇恩。” 正四品的官职,那日后便要日日上朝,无事也要鸡鸣而起进宫面圣。 “行了,起来吧,也别出宫了,今日宫里设宴,也该先认识认识那些日后要同朝为官的幕僚们。”青帝面无表情的说着,转头看向秦鸿,“秦鸿啊,这龙玉宸是你举荐的,就由你带他去认识各位大人吧。” “是,老臣遵旨。” “你们都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后退一两步,我跟着秦鸿转身,一步一行均照着他的礼仪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议事殿。 “玉宸啊,不,现在是龙少卿了,哈哈。”秦鸿抚着他那不长的胡子,大声而笑。 “玉宸还要多谢相爷的提携之恩,他日定当尽犬马之劳。” “哈哈,老朽只是不忍见你这等人才埋没于市井,否则便是我北应的损失了。” 我陪着笑,跟在他身后,听他说着肤浅的为官之道,若不是我早已看清他的真面目,定会以为他是多么清廉的好官呢。 —————————————————————————— 最近电脑老是和我唱反调,打算好好的修理修理它,所以更新的比较慢,呵呵,大家等等我哦! 第二十四章 执手朝堂入仕门(二) 一整日,我便呆在那个铜墙铁壁的皇宫内苑,见识着所谓面笑心不笑的高深技艺。 太阳西下,华灯初上之时,宫里的除夕之宴也开锣了。 明亮的宫灯之下,摆着众多的大圆桌,一眼望去入目的只有晃动的人头,像是这墚都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此处。 坐的席位是按官阶所排,我这个新上任的四品官坐的位置已是属于边缘地带。 穿着有些不合身的新官服,和几个新熟识的官员同坐一桌,寒喧着相互敬酒吃菜,顺道也赏赏歌舞。 酒席表面上是一团和气,但细心一瞧,不难看出其中的微妙。 同一官阶的人共用一桌,总是各自为营,饮酒作乐也是自各为阵,井水不犯河水,而我这个才踏入这摊浑水的人自是成了他们争相拉扰之人。 我已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眼前的酒杯从未空过。 宫里的酒果然是好酒,够香够淳,我到有些想不透我那劣质的葡萄酒怎可与之相提并论,让那些皇亲贵族趋之若鹜。 许是应了我那句话,贪新鲜吧。 顾自喝酒偷乐,身边的位子空了许多,他们都跑去敬酒攀关系去了。 “龙少卿。” 身后传来的称呼,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久才想起如今我的身份,忙起立转身。 “原来是太尉大人。”我半眯着眼看着他。 他堂堂一个正一品的大人物,竟然屈尊降贵的过来与我攀谈,实在是令我惶恐不已。 “这位是被皇上封为译官史的道斯大人。他听闻这贵妃醉是龙少卿所酿,特来拜见。”他侧过身,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道斯正站在他身后。 “嗨,道斯先生,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看着他高大的身躯被塞在官服之中,那中西结合的模样甚是好笑,可怜我原本就醉得不清,现下还得强忍笑意。 “nice to meet you。” “nice to meet you to。” 不曾想他丢给我的是一句淳正的英文,即使是两年未接触这种语言,我仍是在条件反射之下回了他一句。 想当初英语课堂之上,这种简单的对话不知是背了多少回,不想到现在还是如此顺其自然的脱口而出了,足见这英语之毒在我脑中有多深。 “龙少卿果真懂这外族语,哈哈,”道斯大笑着。 奚彦一脸的讶异,完全不敢置信,“适才道斯说时我还不信,还与他打了赌,不想竟输了。” “我就说,能酿出与葡萄酒相似的贵妃醉之人,定也懂我国语言。”道斯颇为兴奋,一脸灿烂的笑容,“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龙大人所酿的酒虽有葡萄味却酒更烈,喝了便有心跳加速之感。” “呵呵,”我干笑两声。 这让我如何答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喝多了这种劣种酒而引起的身体轻微不适感吧。 “正因为酒粗烈,所以不宜多饮。”我淡淡一语带过。 “只是龙少卿怎会懂他族语言?”奚彦盯着我问道,凌厉的眼神不解、疑惑的直视着我,难以回避。 “大人忘了,龙某曾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也曾与他族人有过往来,一来一往间也学了那么一两句。日后还得向道斯先生请教,万望先生不吝赐教。” 微低着头,我挂着笑看着眼前的二人,一个是欣然应允,一个是疑云满面,不知奚彦是在怀疑什么。 于是后来,道斯干脆跑来与我同桌,一道淡天说地,以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的所知来应付他已是足够。 而在众人眼中,我与他无疑是怪胎两个,说得尽是些他们听不懂的东西。 待人群散去,我和他才意犹未尽的道别。 迈着略有些不稳的步子,我走出了宫门,四处找寻着自家的马车。 只是怎就找不着了,我是让陈全先回去给燕铃报个信,吃了晚膳再来接我。 可这宫宴都结束了,怎不见他来接我,莫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吧。 “龙少卿的家仆还未来?” 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奚彦,这日也见晚也见的,我还真怕自个儿会一时控制不了对他行凶。 “看来是如此。”我淡笑一语,不想与他多作交谈。 “若不嫌弃,让我府里的人送一程吧。”他笑言,后又对下人下令,“来人,送龙少卿回府。” “不必了,这……” “少卿便不要推辞了,”他全然不顾及我的意愿便打断了话,“对了,从明日起三日内皆不早期,不知少卿可知否?” 休假三日,这事可不曾有人与我提起过,若他不说,那我明日岂不是要傻傻的白跑一趟了。 “多谢大人提醒,那玉宸先告辞了。” 一作揖,我转尔坐上了轿子,随后便摇摇晃晃的晃动了起来,差点没将我摇得睡过去。 想来这一日过得还真奇妙,莫名其妙的做了官,像是虚梦一场,毫无真实感,若不是我一身的官服,我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春秋大梦。 这条路走的非常顺利,是他在保佑我吗。 快两年了,最初来这里的目地早已消失,若是易丰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也不知自己会不会随他回去,许是不会了吧。 即便现在的路看上去辛苦异常,但心中却没有丝毫悔意,这便是人们说得一边痛苦一边快乐吧。 “大人,到了。” 轿子停下,轿帘也有人帮着撩起,我整整衣衫步出轿外。 还未来得及道声谢,他们便已行礼离开。 作为辅佐皇帝的最高武官,相当于现代国防部长的太尉奚彦,果然将自己的手下训练的井然有序。 重重的敲了两下门,大门便开了,正是那个原本应该等在宫门口的陈全。 他想说些什么,但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径自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身笑声不断的花厅。 我一进去,笑声便停了,一屋子的人怔怔的望着我出神,反到是我笑了。 “呵呵,你们到好,在这里喝酒聊天,丢我一人在外吹冷风。” 我硬生生的挤入他们当中,险些将燕铃挤下凳去,“瑾之,你也在啊。”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整日,现在到好,不但喝的酩酊大醉,连这衣裳都换了,你是想让别人识破你的身份吗?” 燕铃忍不住,率先发难。 “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瑾之出声提醒。 “我高兴,你相公我今天做官了,你做夫人的不高兴吗。”我微晃着脑袋说,伸手拍着燕铃的肩,“去,快去拿些好酒来,今日要好好庆祝一番。” “你……”她为之气结。 “快去,快去。”我推了推她,拿过她面前的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痛快。” 燕铃怒气难消却又不能发作,看到瑾之使的眼色,才心有不甘的拉着画儿,携着一众闲杂人等离开了花厅。 我仍努力的收刮着桌上剩有的酒液,恍然间听到瑾之突然丢来的话语。 “玉宸,你是想让我恭喜你还是替你掬一把同情之泪?你真的变了。” “变,我能不变吗?”我执着酒杯干笑两声,“瑾之,我是玉宸,龙玉宸,我今天被封了太常少卿,是四品官呢,哈哈,从今往后,我也是有权有势之人啦,你自是要恭喜我了。” 我终于变成了那连自个儿都鄙夷的朝廷官员,纵身跃入了泥潭之中。 “再次与你相见,我还道是老天仁慈,将你又送到了我的身旁,原来终究是我的一厢情愿,一年前,我便注定失去了你。” 迷眼而望,我一动未动的听着他讲,最后却只是嗤鼻一笑。 “瑾之,你该娶个夫人了,你看我已经成家立业了,现在还当官了,哈哈。”我大笑着摇晃起身,慢慢的踱向门口,在门外差点撞倒端着酒水而来的画儿。 顺手从托盘上抄过一瓶酒,在她的惊呼声中,咕噜几大口将瓶口这酒连喝带洒的耗尽,再拿起一瓶,一边大笑一边走向自己的寝房。 第二十五章 满目荒凉谁可语 全身是忍不住的寒意,我猛的打了一个寒颤醒来,半眯着眼,伸手轻揉着隐隐抽痛的额角,不禁皱紧了眉头。 浑然不觉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只是现下躺在床上,未盖锦被,并门窗洞开,寒风呼啸着不停的灌入房内。 这些个无人性的家伙,也不来看看我是否安睡,有无盖好被子。 挣扎着起身,也不知是何时辰,只见窗外的月儿已扁。 酒瓶放在一旁的桌上,我下床,脚步有些踉跄而行。 走出房处,一片肃静,像是进入了无声世界。 抬首瞭望西方,可惜看到的是暗沉的天和昏暗中的墙。 我转头看向桌上的酒瓶子,反身入房抓起瓶子,大步踏至房前小院,然后运气飞身。 夜凉如水,寒风如刃。 一路飞奔,脚尖轻点,几次险险坠落,看来这次真是饮酒过量了。 单脚轻踢树杆,我借力稳稳的站住脚,眼前的废墟一如既往。 轻迈着步子踩上不平的石块,不时的翻动发出声响,在静谧的暗夜中更显诡异。 记得那日,我在醉意朦胧间像是看到了一双很像玉诩的眼,不知是不是相思在作秽,才会有这种错觉。 慢步走过曾经的竹林,拱门,来到他的房前,那堵仅余的墙仍耸立着。 挑了块平的地儿,我缓身坐下,将酒瓶放下,就这么静默无声的坐着,听着风过残壁的声音。 轻轻的,像是又有别的声音参杂了进来,由轻及响,由远及远。 我眯起眼,戒备的望着四周。 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我身形未动,等着他或她靠近。 “龙少卿?” “太尉大人?” 此时此地与之相遇,我们皆感意外。 “龙少卿怎会在此?”收起一脸的讶然,被他抢先一步问了原本我想问的话。 “初来墚都之时,便听闻过玉王爷的大名,只可惜无缘相见,今日借着酒胆前来随意看看。”要理由编一个便成,现在的我可是满口谎话,“到是大人为何深夜来此?” “已是丑时,新年第一日,我来祭奠故人。” 祭奠故人,我知他指的人是玉诩,只是他又何必惺惺作态的来此一遭,更何况,哪有人祭奠不带香烛纸钱,甚至不带一壶酒的。 “故人,是这府里之人?” 他不答,只是越过我身侧,缓步走至断壁之前,伸手轻拂,扫落不少风尘。 “欢声笑语,我在此得了不少,令人回味不已,”沉默许久,他才说道,“只可惜,那样的时光是如此的短暂,得来是那么的艰难,失去却在一瞬之间。” 我寒着脸,没有搭话。只心中想着,若不是那日他拦着我,我必定能保全玉诩的尸身。 蓦地转身,我走向大门处,衣摆飞过,带倒了地上的酒瓶,“哗啦”一声碎了,酒液流向四面,酒香四溢,真是可惜了这么一瓶好酒。 但我只停了一瞬,旋即再次提步。 “龙玉宸,”我未停,身后的人像是急了般怒吼着,“冉莫言。” 步子变得迟疑,几步后停了下来,但未转身,只是心却被莫名的情绪拉扯着,隐隐作痛。 “我知道你就是莫言,第一眼见你之时,我便认出来了,虽然,你的声音变了。” 我匆匆转身,眼神寒刹的看着他,却未承认。 他果真是认出我来了,只是为何要强忍到现在才来点破。 “既然那日你已成功逃离,为何还要回来,甚至,要将自己暴露在人前。” 眉梢一沉,我仍不作声。 他对于我,是破坏幸福的凶手之一,是一个助纣为虐之徒,现在的言行只是虚情假意的表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眉眼轻抬之时,我假带着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太尉大人可是在同龙某人说话?只是玉宸不甚了解这其中之意。” “你懂,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其中之意,”他步步紧逼,缓缓的向我而来,“你可是在恨我?怨我当初拦着你,怨我没有保住他,怨我令你失去了那个家,怨我……” “够了,”不耐的打断他的话,只觉内心叫嚣着,气血翻腾着。 无法再继续听他讲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那会令我无法压制自己,那是痛到极至的恨,深入骨髓,想忘都忘不掉。 “我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原本我心心念念的是该如何离去,”我直视着他幽黑的眸子,记忆交错,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口口声声承诺要给我一个家的男人,“是他,给了我留下的理由。家人,曾是我永远不懂的词,是他,教会我何谓家人,何是爱情。” 他便站在我的面前,不置一词,紧锁着双眉听着我的自语。 “可是,我最终什么都失去了,幸福对于我而言,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一切都失去了,甚至连他的……”我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他的遗体,我都保不住,没了,什么都没了。” “就算是留下,你仍是保不住的,他们只会赶尽杀绝,介时反而搭上你自己,他不会愿意看到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脚边的树叶枯草随风而去了,而我们却仍对立着。 “这世上已无冉莫言,那日火烧玉王府之时,她便已随着那大火灰飞烟灭了,你眼前的,是从地狱而来,苟且偷生的龙玉宸,他活着,只为了一个目标,不惜牺牲一切,只为让他们血债血偿。” 粗硬生冷的嗓音,那是我的挑战。 “那日助你逃走,我并不是想让你回来替他报仇。”他摇着头,“我知他最放心不下的,最想护着的人便是你,可是你……唉,莫言,别再执着于过往了。”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那日你阻拦我的真正用意为何,我皆不会感激于你,至于我的身份,你爱说便说。”斜着嘴角,我轻笑一声,“太尉大人,请恕玉宸不能奉陪,先行一步,告辞。” 转身,我大步离开,身后的他未再出声阻止。 幕夜阴沉着,寒风过处,遗落的是满地萧瑟。 第二十六章 冷眼旁看世人情 新年伊始,打开房门迎接我的,便是崇应三十七年的第一场雪。 旧年的雪堆垒在地上还未化去,昏暗的天际不停的有片片飘落,渐渐的将原本已染上污色的雪掩盖。 房前一棵柔弱的小树被压得变了形,屈下了它原本挺直的枝杆,在风雪中轻轻晃动,不时摇落点点白色。 放眼望去,入目的皆是苍凉,令人不禁更觉寒意。 天阴沉沉的,开年第一天便赶上这天气,心里着实觉的有些烦闷。 回头看看那身被我随意搭在屏风上的官服,心中更为郁结。只怕日后每日都会是此般心情了,那股子烦燥感不上不下的梗在心头,压抑的很。 想起昨晚的事情,更觉烦闷,而更令人郁闷的是,清早起来,若大的一个府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冷清的如死一般的静寂,令人有些心不安。 没有下人,自是没法子弄吃的,看着冰冷的炉灶,我更是懒得自己动手。 想来昨晚对瑾之说的话,虽是事实,却着实有些伤人,怎么说他给了我许多以往不曾有的东西,对我尽心尽力,细心呵护,以至于我私心的不想失去他。 拿起披风,将兜帽戴在头上,打算去丰庄赔罪示好,无论如何,我都想努力的去修补那出现在我们之间的裂痕。 到了丰庄,却被告之庄主外出,归期未定。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管是一年前的瑾之还是一年后的他,无论去往何处他都会提前告诉我一声,从无例外,唯独这一回,看来我的话是真伤了他。 心中的失落比预期的更浓,风卷着雪花扑到脸上,犹如被人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刮子,很痛。 离开丰庄,我不知自己想去哪里,只是盲目又随意的穿越在人群之中,尽管周遭喧闹一片,喜气洋洋,但为何我却一丝都感觉不到。 不是该为自己庆祝一番吗,我不是该开怀不大笑吗?毕竟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不是吗。想那孟丽君为救情郎女扮男装求取功名,哪有我这般幸运顺利,可为何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那与瑾之初遇的大树旁,那大柳树光秀秀的静立于河岸边,默默的看着这方水土所养育的人,看着风云变幻,人事变迁。 一年来,它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是我们却全变了样。 纷纷扬扬的雪一下便是数日,将整个墚都遮盖的厚厚实实,甚至还压塌了数间民房,连出行也变得困难,城里有了人心惶惶的迹象。 农历新年第四日,我生平头一次上朝。 没有兴奋与激动,只觉得压抑,心中更有数把无名之火熊熊灼烧着我,烦躁不堪。 瑾之对我避而不见,府里的人都跟着燕铃对我这个主子摆脸色,一夕之间,我像是得罪了所有人,闹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三日,每日清早拿着酒出门,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呆呆的待上一整天,不言不语,以酒度日,静静地回味着曾经的欢笑,不会冷更不会饿。 天蒙蒙亮时,我已徒步到了宫门口,混迹于喧闹的人群之中。 当厚重的大门被侍卫缓缓推开时,我的呼吸也变得凝重,只能低垂着头跟随在众人之后慢慢的踏入宫门。 上朝之事,其实现代的影视巨作已复原了七八分,只是那氛围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一朝天子高高在上,文武官员齐站于下,洪钟之声在宏伟的大殿之中悠悠然然的回荡,萦绕在朝臣之间。 隐迹于众人间,我微抬首,偷偷打量堂上之势。 奚彦排在武官之首,大皇子玄瑞在他之前,二皇子则应该是在文官之首吧,我排在后头,皆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青帝的视线在众人之间游移,时而皱眉,时而又沉思,看到我时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眼,吓得我急急垂下头去。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君王之心深不可测,喜怒哀乐更是在转瞬之间,得小心谨慎才是。 “众卿,这几日连连暴雪,城内人心惶惶,而城外及周边郡县都有流民涌入城内,对于那些居无定所,不能温饱之民又该如何,众卿家可有法子?” “父皇,此事简单,拔些银量粮食不就成了。”玄瑞心直口快,又急于抢功,未多想便回答了。 的确简单,只不过是他的头脑简单罢了。 只见青帝的表情有些复杂,在我看来更像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即便让他们在此落地生根,往后又让他们如何生存?” 青帝的嗓音不觉间大了些,底下的人立刻畏畏缩缩起来,个个顾自观望圣颜之色,不再吭声。 “罢了罢了,统统回去给朕好好想想,今儿个每人送份折子上来,朕明日便要解决之法。” 青帝掷下一语,大袖一挥便愤愤疾步而去,留下一群人大眼瞪着小眼的不知所措。 唉,只为了他一句话,我便要匆匆回府,挖空心思想法子写奏折,更可怜的是,下人都和我闹着脾气,谁人替我送这折子,还不得我自个儿再跑这一遭。 堂上是一片喧闹,在纷乱中奚彦是第一个有所动作的,他转身缓步走出了大殿。我看着闹哄哄的犹如集市的堂内,无声的转身打算回去。 才跨出大殿,便见奚彦正站在台阶下方看着我。 我稍一停顿,眼神扫过他,继尔慢步缓行,行至他身侧亦无停步之意,到是他先开口了。 “龙少卿请留步。” 我不甘的收住脚,宫里耳目众多,我又怎能不给他面子。 “太尉大人有何指教?”转过身子,我颔首而笑看着他。 “我想请少卿过府一趟,见两个人。” 怔怔的看着他带着浅笑的脸,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所说的人是谁?也罢,既然他没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想必也不会对我怎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到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 他侧身示意,随即领头前行。 宫门外,他连轿子都已经替我准备妥当了,可真是料事如神。好好,这大雪天的,再让我走着去可就惨了,去看看这太尉大人玩的把戏也不错。 坐在晃悠悠的轿中,不再需要深一脚浅一脚的徒步,更不用忍受风吹雪打,这奚彦可比家里成群的仆人用心多的令我无语。 “大人,到了,请下轿。” 轿帘撩起,风夹着雪片迎面而来,我猛一个寒颤,缩着脖子拉了拉披风,这才挪出轿子。 奚彦正在门口侧站着身子等我,欣长的个子在一群奴仆之中明显的高人一等,也让我看到了与他之间明显的距离。 且不论官职矮他一大截,论起权谋之术,我又岂是他的对手,现下也不知他是敌是友,看来日后只他便还有得我烦。 “龙少卿,请。” 随着他的步子,我踏入了太尉府。 这是我头一次进入这个被称为墚都三才中最后一个还未参观过的府邸,一路观赏总觉着有一丝丝的似曾相似之感,却又总是说不上来。 “大人想要我见何人?” 心中莫名的有些期待,想迫不及待的见到他说的人到底是谁。 “少卿稍安勿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我顺意在大厅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下,待女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茶桌上,拿着托盘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看着他悠闲的喝着茶水,倒显得我有急切过了头,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头因看他那悠哉样而横生的怒气,学着他品茶,顺道也想想待会的折子该如何写,即使是应付了事也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毕竟皇帝老儿可不是容易应付的主。 “大人。”两道男声响彻大厅,我循声望去,不由得一怔。 穆龙和穆虎,他们二人为何会在此,只一转眼,我也猜出了大概。 “爷。”二人又转身恭敬的向我行礼。 “你们……”我略一沉思,最终还是未问出口。 已有一段时间未见着他们二人了,我从不过问他们平日里私下在做些什么,只是也从不曾想过这二人会与这奚彦成了一伙的。 “爷,从莞南回来,属下二人便遇到了太尉大人,便跟随大人为王爷报仇。” 我冷哼一声,跟随他为玉诩报仇,莫要是认贼作父,为虎作昌才是。 “少卿不会因为此事而怪罪他们吧?” 他淡淡一语,扮起好人来。 “我怎会怪他们,人各有志,再说了,他们对玉诩的忠心我从不怀疑,跟着大人也好。” 这算是实话,跟着奚彦,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讯息,学到更多的权谋之术,若那奚彦从中搅局,留他们在此也留了眼线,对我们的复仇之路也有益无害。 “大人想让我见得就是他们二人?” 奚彦笑着点头,那笑好温暖好熟悉,连心跳也快的好熟悉。 “这人我也见过了,皇上交待的事还得做,我便先告辞了。” 我起身,准备回去。 “龙少卿且慢,”他却出声阻止,随我起身, “今儿个雪大,又已近晌午了,少卿何不赏我一个脸,吃了午膳再走也不迟,至于这折子在我这儿写便成,我也好派人一道送进宫去。” 我眼一转,眉一挑。他说得到也在理,省得我回去看那群人的脸色,即便我不回去,怕是他们也没人会担心吧,唉,真不知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一帮子的人。 “如此,龙某便却之不恭了。”我倾身一揖,“大人可否借笔墨一用。”或许对着笔墨纸砚,这主意便会自动出来了。 “当然,不如去书房吧,这边请。” 他甩着衣袖,将我一路带向他的书房。 既然他这个主人都不介意,我自是不客气的一脚踏了进去。 一眼看去,书房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桌椅书册便只有文房四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这笔墨纸砚你皆可用。” 他将我引到书桌前丢下一句,便抽了一本书册顾自坐到了外厅的桌旁。 奇了,若说他胸有成竹,早已想好了主意,为何还不动笔,若说他还未想到,怎还是这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算了算了,还是先顾好我自个儿,不知道这现代的方案拿到古代是否行得通。 低头想了许久,才下笔慢慢的将心中的所思所想一一记下,才搁笔罢,抬首便见他正在奋笔疾书,许是适才在书中得到了什么启发。 合上折子,我看着他执笔行书的样子,微蹙着眉,时尔驻笔深思,一派认真严谨之相,那样子与玉诩到有几分相像。 蓦的,我轻摇头,甩去脑中的杂念。 我这是在想什么,再如何相似,他们仍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怎可在别人身上找寻玉诩的影子,在我心中他是无人可替代的。 “如何,可是写好了?” 再闻声抬头之时,他已罢笔,侧头斜睨了我一眼,温煦的眸子扫过我手中的折子。 “是。”学着他的样子,将折子仔细封好妥当。 他近身将我的折子取走,唤进了他的贴身侍卫,吩咐他将两份折子都送进宫去。 一人前脚才走,又进来一个丫头。 “大人,午膳备妥了。” “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手一挥,侍女退出了书房,我将纸张笔砚放回原位。 “走吧,这里让下人收拾便成了。” 闻言收手,不知不觉间,我又忍不住做了曾经无数次的举动,又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在太尉府吃了午膳,然后由穆龙陪着我步行回府,一路上说着他们的计划,只是与我的相比,稍多了些目的性而已。 我是走一步算一步,但至少有一点比较清楚,想要动那些人,必定要往上爬,成为有一定地位的人,现在区区一个默默无闻的太常少卿是万万不能的。 回到府里,照例是那一伙人,那一些表情,即便是再好的脾气,也有耐性尽失的时候。 要跟我僵是吧,好,我到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第二十七章 朝堂初显露锋芒 朝堂之上,萦绕着一股燥动不安的感觉。 前一日的奏折引起了一阵狂风,刮得一群人是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朕真是养了一群饭桶,你们这脑中想得都是些什么?”空旷的大殿内,只有青帝如雷般的怒吼声在头顶炸开,将一干大臣吓得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吱个声。“这每月给你们的俸禄还不如给了那些难民,还能解决他们暂时的温饱。唉——” 末了,他喘着粗气,悠悠的长叹了口气。 我偷瞄着他的怒颜,奇怪了,照理我的方法可以一试。看来这年龄果然是有代沟,更何况一差便是八百多年。 只是,我很好奇奚彦想得是何法子,连他的也入不了这青帝的眼吗?皇帝老头果然难对付。 “太尉。”青帝突然开口。 “臣在。”奚彦向上一步,跨出队列。 “你这子到是可行,只是不够细致。”事情突然峰回路转,众人亦松了口气。 他想的是什么点子,比我的还厉害,如此一来,我的好奇心更甚。 “细节还得容臣多想几日。”他弯身垂头,恭谦的请求着。 “不必了,龙少卿的法子比你详细,与你想的也是相去不远。” 我闻言一惊,真是出人意料,我这现代的法子,他这古人也想到了,厉害。 “龙少卿。” “微臣在。”被突然点到名,我在众人的繁杂的眼神之中迈出人群,有看戏的,有愤恨的,总之都是巴不得我出个莫名的状况的。 “将你的法子说给他们听听,也让他们瞧瞧自己的无能,哼。” “是。”我扬声,整个大殿之上便只有我的声音,“皇上,各位大人,这墚都是京都,人口流动必定频繁,更不必说天灾之时难民的大量涌入,若是替他们建房拨银拨粮,就如皇上所言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再者墚都人多地少,根本不能人人以农为本。所以,微臣在想,朝廷是否可以出银办置商铺,招那些流民为工,让他们凭已之力自力更生。” 话还未说完,底下的消声细语便已冒尖,这种法子对这时代的确是个很大的冲击。 “那开何种商铺为好?”青帝又抛出问题,“你们也都给朕好好想想,什么事都没个主意,朕养你们群大臣作甚。” “皇上,”我微抬首,“臣想过,这一年来,海寇被朝廷驱逐,其势力已有收敛,而他国海事运输商贸趋于繁华,自然要有人与他们往来,朝廷大可办置一个以供买卖交易的场所,由朝廷掌管,也好减少不必要的纷争。” 我早便想过了,再加上昨日从穆龙那得到的各种讯息,越想越觉着这个主意不错,想必他们也是绝想不到的。 “嗯,这个法子不错,这事就交由你和太尉去办吧。” “是。” 我噙着笑,冷眼看着这堂内之人低声私语。 我这小小太常少卿,此番必是让他们心中不安了吧,日后这争夺也会更加激烈。 早朝散去,我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之后,被人虚情假意奉承的直犯恶心,再如此下去连午膳的好胃口也要被毁了。 “龙少卿,日后可要经常见面了。” 不知何时,奚彦出现在我身侧,可我明明记得他走得比我早了好些时间。 “这日日上朝,不都是天天见吗。” 我知他话中之意,只是这嘴就是忍不住想和他抬杠。 “也是,只是日后要时常叨扰少卿了。” “这也正是龙某要说的。” 与他一道相携慢步踱出戒备森严的宫门,我便想与他道别。 “今儿个天气还不错,我与你一道走走吧。” 我抬头瞧瞧这天气,是不错,只是地上厚厚的积雪还未化去,他这是哪门子的兴致来了,居然要步行,真是有福不会享,但这不是我该过问之事。 “你在朝堂之上所说的,办置以供交易的场所,这到是新鲜。” “其实这种交易市场就好比我们的市集一般,只是这地方要挑得适宜,然后每种货物要详细分类。”这如菜场一样,蔬菜、禽肉都要分门别类,便能一目了然。 “嗯,这地儿我先挑几个,到时再叫上你一道去看。” “大人决定便成了。”最好是别烦我。 “这怎成,好歹这也是少卿你的主意,自是只有你才更知该如何才最为妥当。” 我陪笑了两声,实在不愿与他多作交流,不知为何,我宁愿与那左右二相周旋,也不愿与他多有接触,总觉他身上有令我害怕的事物。 “龙少卿,龙少卿。” 恍然间,我又走了神。 “大人有何吩咐?” “你何必如此拘礼,”他抖抖披风,将从树上吹落到他肩头的雪片抖落,而我任由其在身上消融。 “是,大人。”话意才落,脚下一滑,身子便倾了,我忙伸手扶住正在身侧的树杆,而他亦出手相助。 “小心些。” 我站稳身子,避开他的手,却发现自个儿的掌心被粗糙的树干刮破了皮,渗出了血丝。 “怎如此大意。”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丝帕,抓住我的手,轻柔的拭去伤痕上面覆着的脏物,动作温柔如擦拭着易太碎品一般,多像那个温柔的男子。 撇开头,我制止自己从他身上找寻玉诩的影子,或许他们的感觉太相像了,我才会怕他,怕自己哪天昏了头将他视作了心中的那个人。 “还是去我府里上些药吧。”他又言道,我一惊,忙推辞。 “不麻烦大人了,我回去再上。” “回去上?何人替你包扎,你的那些下人有谁将你视作主子了,这几日下如此大的雪,我却从未见过何人来接你。” “我……”张口欲辩解,却又如何反驳他呢,他所说的句句属实,可那些下人也是被我贯得,以至于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没大没小的,说来也有我的责任。 “走,去我府里。” 他挥手招来轿子,欲拉我上去。 “大人,这不妥,快松手。” 推攘间,我被塞进了轿子,他也钻了进来。 轿子很大,即便是坐了两个人仍不显拥挤,果然等级不同,待遇明显升级。 坐在轿中,我挣开手,气氛忽然有些莫名的尴尬起来。 适才我们在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也不知会不会传出什么话来。 一路无言的晃悠到太尉府,我再次被热情接待。 只一些小小的擦伤,结果手却结结实实的被缠成了个粽子,我有些哭笑不得,只怕一踏出大门,我便会忍不住将纱布带子扯下来吧。 “留下吃了午膳再走吧。” 他坐在一旁,由着我独自查看着自己的手。 “虽说我没个主子样,但他们还不至于虐待我不给饭吃。”我轻笑,抬首看着他而言,只怕在他心中,我定是个被下人欺负的无用主子,虽然是有些如此。 他欲言又止,不知在犹豫些什么,只是我却毫不多想,“既是如此,那我便打扰了。” “你,”他吐了一个字,却又收了口,吊起我了的好奇之心。 “大人想说什么大可直言,玉宸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来吃饭只是个幌子,他是想说些什么,瞧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想必不会是一个令人觉得轻松的话题。 “你,离开王府后的日子是怎么渡过的?” 我身形一震,他还真会在人的伤口上撒盐,是怕我忘不了那痛吗。 我要如何回答他,说了,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认哪又如何,他太熟悉曾在王府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人。 “我以为穆龙他们已告诉你了。”磨着厚实的纱布,我缓缓而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他颇为坚持,只是我却不解这有何区别。 “离开王府,我去了莞南,利用和龙帝有些交情的情况下,让他给了我银子和一个身份,然后就是回到这里。”轻描淡写的将一年来的辛酸统统掩盖了。 “就如此这般?那龙帝怎肯给你银子和新的身份?” 我嗤笑,这一点只有燕铃和龙帝知晓,连穆龙他们也不知。没错,那些权势之人又怎肯做吃亏的买卖。 “他给了我所想要的,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他他所想要的,就如此简单。” 他霍得起身,双眸如鹰似魔般的牢牢纠结着我。 “你拿什么与他交换?”他的双拳紧握,似在努力压制怒气。 “那不重要,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他,也不可能反悔回头,所以没有人能阻挡我。” 我亦注视着他,坚定不移。 许久,他倏得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颓然的坐倒在椅上。 “我不会阻拦你,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只盼你别再卷入这混乱之中,我知你想为他复仇,这个仇我来帮你报。” “不需要。”我生硬的拒绝,“我要亲自动手,那样,心中的恨才会有所消退。” 他不语,我们只是隔着数步之远,执着的僵持着,希望其中有一方退让。 我不知他为何会想帮我,也不知他从中会得到多少好处。或许有他的协助我要的会尽早实现,只知我要做什么亲自会做,不需借用他人之手。 “我知道了,玉宸,若有何需要相助的,只需向我开口。”他最终选择退让,“你可以信任我。” “谢大人成全。”且不论他是否真的值得信任,但他应应该可以从敌人一栏中排除了。 “叫我奚彦吧,从今往后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只笑不语,再说吧,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未到值得我全然信任的地步。 “我想当务之急,便是完成皇上交待的事,如此对我们才会更有利。”他并未多言,只一语便道出了我心中所想。 当下,他便开始在自个儿的脑海中搜寻起适合办置交易市场的地方,反到是我,轻松自在仿若置身于事外,毫不相干。 凡事皆得循序进,急也无用,只是他的兴头上来,拦都拦不住。 吃了午膳便拖着我四处走访,一下午便定下了地方。而他的眼光精准,直接选在了离新建港口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在空地附近的人家,我也主张将他们迁移,腾出地儿来建一个可以停马车的地方。 而一切我皆以现代人的办事作风来处理,听得他连连称好。什么拆迁补偿,过渡期补贴,那几家人也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的准备举家迁移。 不想,这些新新人类的词,他到是学得快,理解的也快,到了后来都可举一反三了。 一下午的相处,令我不得不庆幸他不是我的敌人,否则只一个他就足以令我弃械投降了。 从港而回的马车上,我轻捶着腿。 这身子是越来越不济事了,只一年的光景,病痛便多了许多,看来我绝不是长寿之人。 “木匠工人我会安排,明日便开工,只是这屋舍可有何特别之处要注意的?” 身侧之处,奚彦问着。 我换了条腿敲,想了一下,轻摇了摇头。 “你许是累了,回去吃了晚膳早些歇息吧。” 我依然不语,只是点了下头,今日说得够多了,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马车的摇晃停止了,我撩起窗帘一角,原来是到我家门口了。 这头,车夫已帮着掀起了车帘子。 “多谢大人相送,玉宸先告辞了。” 我起身,才跳下马车,就被他唤住了。 “大人还有何吩咐?” “我这马车与车夫便留于你用吧。” “不,不必了,”我忙推辞,“我府里有马车,再者,我这府院较小,没地方停,也没房让那车夫住了。” 开玩笑,要养一家子的人,可不是件玩笑之事,再多一人一马,想累死我啊。 “如此,那我让他每日来接你。” “不……”推辞还未出口,便被他止了。 “不准再推了,我看你这身子已大不如前了,不易辛劳,再说,日后还有得你忙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愣愣的看着他爽快的转身坐进马车,这话我听着有些不顺心。 什么叫我身子大不如前了,虽说是如此,但总觉得他口中的我活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无用。 罢了,他说怎样便怎样吧,反正吃亏的也不算是我。 旋身,我轻扣门环。 身后,亦传来车夫赶马的声音。 我微侧过头来,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不知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遇到的人似乎总是体贴和善,以至于我差点便要忘了这世界的残酷了。 若事事都能如此美妙,那何来这种隐忍之痛。 陈全开了门,我仍是若有所思,也没理会他。 一路走去,丫头仆人都没理睬,也不想吃什么晚膳,便直接回房关上了门。 坐在床侧,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累,而这种累将永无止境。 在头上替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失去后,凡事都要我自己去面对,这时才真正体会到那种艰辛与无奈。 我可以毫无犹豫的恨那些人,而他,却总是在爱与恨之间徘徊不定。 伸手捂着面容,心底的酸涩是如何都抹不去,那个能将我从中拉扯出来的人已不在了。 “爷,爷,”门外,有人轻扣着门扉,“是我,画儿。” 我缓缓入下双手,侧过头看着映显在门扉上的阴影,许久,才开口。 “何事?” “爷,该吃晚膳了。” “不吃了,你走吧。” “是不是爷您不舒服,要不要替您请个大夫。”画儿却不屈不挠,非要搅了我的安宁。 “我很好,走吧,别烦我,让我安静会。”我大声的吼着,只觉得整个人便困在烦燥感之中无力自拔。 门外安静了,身影也消失了,而我亦有些后悔。 我不想如此大声的与画儿说话,虽说她将我视着主子,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自个儿是个下人,但我却将她当作可以共患难的姐妹,我并不想将这莫名的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 无力的将后背靠在床柱上,我眯着眼,大力的呼吸着。 从不曾想,竟有一天将自己逼到这般境地,或许瑾之他们说得不错,我根本无力去承担这些,却偏偏硬是不肯放过自己。 唉,房内只余自己悠悠的叹气声。 浓重的夜幕渐渐垂落,似那天地皆是暗沉无光,而我的明天又会是如何? 第二十八章 醉卧不知白日暮 崇应三十七年元宵,我来到北应已经两年了。 犹记得初来之时,便是在元宵节的灯会上与他相遇,从此的生活,喜怒哀乐不能言语。 第三次,我提着两个酒坛子,来到曾经的玉王府。 从大门处,一步步的走向每一处有过记忆的地方,却发现,连记忆也开始背叛自己,他的身影越是想看清却越是模糊。 夜夜期盼他入梦而来却不得,现在,连记忆都开始遗弃。 积雪已消融殆尽,这片无主的土地尽显苍凉。 我唯一倍感欣慰的,便是即使已是一片废墟,但它仍存在着,以供我随时凭吊往昔,沉淀心境。 这地方,外人是不敢随意进来的,生怕惹上些什么被官府抓了去,胡乱按上个罪名,毕竟那些人的眼线无所不在。 失了月儿的夜泼墨般的异常暗沉,我一身黑衣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 找了块平整的地儿,将酒坛子搁下,一撩袍子便坐下了。 不远处的街市上,人声顶沸,在暗夜中我总能听到嬉笑声,仿若近在耳边,却又在远处。 “你果然在此。” 猛然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如此大意,来人提着打笼一路行来,而我却一无所知。 “是你。”走近一看,烛火映衬出的是奚彦的脸。 “我去你府上,管事的说你连晚膳都没吃便出门了,找了几个地儿都不见你的人影,我便猜你到这儿来了。” 他将手中的灯笼随意的挂在残树枝上,与我比肩而坐。 “大人找我有事?”我微侧着头,看那纸笼灯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本想来问问你,对那在建的屋房可还有提议,不过,现下不谈也罢,明日再说。” 原是为了公事而来的。还不到十日,那所谓的交议市场已初见成效。 在我的提议下,他将那些流民也编入了建房的工人之中,即使有些只能做些打打下手的工作,但却起到了监管的作用,不让他们闹事,又能赚些银子养活自己。 照此看来,不出半月,那些简单的屋房便可建成,介时只要简约装饰布置,便可使用了。 空气中飘散的是压抑的沉寂,我抓过一旁的酒坛,掀开红布绸子,酒香立刻渗入空气之中。 好香,这是我从别处买来的酒,比起自家酒坊的要烈上许多,也更香醇。 我举坛抵到唇边,酒流入口中。 “若他见你总是如此以酒消愁,该是多么的担心。” 身旁的人状似无意的随口而言,但我却因此而缓了手中的举动。放下坛子,咽下喉头的酒突然变得苦涩起来。 “若他真担心,就不该如此离开,抛下我一人。”有些任性的,我说着气话。 一阵狂风横扫而过,青丝乱摇,原本挂在树枝上的灯笼也随风跌落于地,烛火引燃了纸罩,瞬间被大火吞蚀,刺眼的火光中,我像是又看到了那时的场景,全身不寒而栗。 移开视线,我举起坛子猛灌,溢出的酒液顺着嘴角滑入衣领,很冷。 身侧的他不再阻止,反是学着我灌自己酒,只可惜了我的那坛好酒。 不过,今夜到是多了一个人陪我醉了。 “你与他,到底是敌是友?” 将那令人心寒的画面赶出脑海之后,我搁下坛子缓了口气,才开口问他。 “若说不是友,也绝不会是敌人。”他丢给我的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唯一的光亮消失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无奈之事,我和他有个共同的目标。但最终,他却被逼离开了这个人世。” 他们有个共同的目标?是什么? 我从不曾听闻玉诩要做些什么,也不曾问,因此也一无所知。 微启唇瓣,我欲问却最终未问出口。 “莫言,莫怪他,让她安心些吧。” 有多久不曾听人如此唤我了?像是在记忆中很遥远的事,每每他如此轻柔唤我时,只要微抬首,便能对上那温柔的能溢出水来的眸子。 如今再抬首,满目是令人心颤的黑暗。 “我从未真正怪他,只是心疼他的日日辛酸,”从不向任何人提及的感情,在今夜却对他倾诉,“第一次在元宵节与他相遇,他温煦的眸子让我忘了寒冬的苍凉,在王府的日子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日。” “他的喜怒哀乐总是被掩藏在心底,以为那样我便不知,”我淡笑了一声,“可我总能看到他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奈,那是如何都掩饰不了的,若不是他,我不会懂得什么是爱,也不会知晓恨是怎样的痛,可偏偏,爱上他,我此生都不悔。” 奚彦不语,只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将心底的话吐了出来,像是前几日的那些郁结之气也随之少了许多。 “大人,您是要将自己灌醉么,这可是很伤身的。”看着他酗酒的样子,我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见你也是如此喝的。” 他到会拿话来堵我。 “我习惯了。”我便是一个活生生喝酒伤身的例子,“明日还要早朝,大人还是少喝些为好。” 将空酒坛子随手一搁,我起身,神轻气爽的走着。如此小小的一坛酒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莫言,不,玉宸,等等,我与你一道走。” 身后,传来酒坛破裂的声音,我回头,便见他脚步缭乱的向我扑来。 我原想错过身去,但最终只是微侧了身子,他的手便搭上我的肩。 “大人,大人。”我被他冲撞着稍退了一步,忙稳住身子,伸手扶住他。 看来他的酒量一般,小小的一坛酒就让他有些步履虚浮。 原是我想大醉一场的,怎料醉的人却是他,那日在秦府,见他的酒量也未差到这种程度。 扶着他走在街上,人到是有不少,却唯独不见他府里的下人。 叹了口气,我只得认命的继续扶着他送他回府,也不知我们二人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会招来什么闲言秽语。 可怜我一个假男人扶着个身形高大的真汉子穿梭在人流之中,时不时的还遭受到人群的冲击,短短的一段路走的辛苦异常。 刚到他府门口,正巧遇上下人出府寻他,忙将他丢给了下人,逃似的奔回府去。 —————————————————————————— 嘿嘿,要出去几天,千万别心急,别心急,我回来就马上更新。 飘走~~~~~ 第二十九章 平地风波微微起 第二日,在宫门口我便遇到了他。 每日,他府里的马车会来接我上朝,也必定会先与他会合再进宫。 见他那神彩奕奕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昨晚他喝醉了酒,我开始怀疑昨夜他是否是假装喝醉的。 在宽广的大殿等候了许久,皇帝老儿才姗姗来迟。 待他一坐上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众人齐刷刷的站立整齐,这朝堂上竟有了丝暗潮汹涌之味。 青帝居高临下,将众人扫视一番后,忽然轻声笑起来。 “众爱卿,想必都已有所耳闻了吧,昨日凌国派来的使臣已到了墚都了。” 凌国,那不是在北应之北,势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吗,只不知此次派来使者所为何事,只怕是来者不善吧。 “皇上,凌国这一年来对沙云小国屡有进犯,只怕此次派遣使臣前来祸福难断,不知是为了何事?” 荣铮率发先问,群臣闻之,略有不安燥动之态。 “这回众卿多虑了,凌国是为他们的三皇子求亲来的。” 原来是求亲啊,众人皆松了口气。我轻叹口气,可惜了,又有一个女人将成为政治下的牺牲品。 “皇上,听闻凌国三皇子此人心肠歹毒,杀人如麻,只怕公主嫁过去不太妥当。”又是荣铮一人独语。 谁人不知他荣铮还有一子尚未娶妻,正眼巴巴的等着想与皇帝结个亲家。 “只是朕的女儿中只余明离公主尚未婚配,”青帝皱着眉,听了荣铮之言,他又怎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呢。 “不如找人代嫁。” 青帝看着荣铮,似在考量着这个主意是否可行。 “皇上,只怕不妥”,秦鸿就怕荣铮的儿子成了驸马,自己会低他一等,现在有了这种机会令荣铮空欢喜一场,他又怎肯放过,看来这两只老狐狸是又要斗上了。 “哦,为何?” “皇上,荣相也说了,那凌国三皇子凶残无常,若被他知晓我们以人代嫁,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 秦鸿之话也在理,惹得青旁左右为难,一边是女儿的幸福,一边又悠关着自己的龙椅是否安稳,怎能叫他为不难。 “皇上,”荣铮又出声,似乎又有了新的提议,“不如从众大臣中挑选一名女子收作义女,这样也算是皇上的女儿,自然也不算是代嫁。” 好一个借刀杀人,只怕容问是首当其冲的人选之一。 “这个主意好,就照荣铮你这个法子,”青帝站起身来,看着堂下众臣,大声说道,“明日你们将家中女儿带进宫来,待朕收个义女,也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青帝在上笑得开怀舒心,底下家中有女儿的人顿时愁云惨雾。被皇帝认为义女那又如何,不但不是福,反而是灾难的开始。 “奚爱卿,你们的那个什么来着,叫……”青帝侧着头,思索着那个叫法。 “皇上,是交易市场。”奚彦低垂着头回答。 “对,交易市场,准备的如何了?” “回皇上,据微臣的推测,再一个月便可使用。” 他回一个月,是保守的估计。 “好,此事你与龙少卿要好好办啊。” “是,皇上。”我站出队来与奚彦一道应承着。 才做了一个小小的官,就整日里被这老奸巨滑的皇帝老儿指挥来指挥去的累个半死,我自个儿的正事却是半件也没办上,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让那些人自食其果。 今日的奚彦也有些奇怪,居然没有一下朝便拖着我往工地跑,而是急急的走出了宫门。 这样也好,他不烦我,我到是乐得轻松自在。 “大人,是回府吗?” 奚彦府里的车夫仍等着送我回去。 “不,送我去秦府。” 好些天没见着容问,今儿个想去见见她,也顺道与她说说适才在朝堂上的事,看有没有法子让她落选。 沿着宫门一路延伸的街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再右转,约百米便是秦府。 我下得马车,打发了车夫回太尉府,便上前去和门卫交涉。 “原来是龙大人,大人是来找相爷的吧,可相爷还未回府。” 我进入秦府也算频繁,连门卫也与我熟识了,不过说来,刚才的确未见秦鸿出宫来,想必是找那大皇子商量去了。 “那秦小姐可在府内?” 秦鸿不在,虽说直接找容问有些不妥当,但当务之急也管不了这些了。 “在,大人请进。” 我被一路带进花厅,不一会儿,容问也出现了。 “秦小姐。” “龙大人。” 碍于有外人在,我们不得不寒喧一番,待她将一干闲杂人等赶出花厅,只留下心腹丫头,我才能放开话来。 “容问,我长话短说,今日青帝在朝堂之上下了旨,要众臣之女明日进宫,从中挑选一人收作义女,远嫁凌国三皇子,你一定要有所收敛,依你的容貌,我怕在众女之间必定是鹤立鸡群。” “你的意思是让我落选?”她一脸不解的望着我,秀眉微皱。 “那凌国三皇子残暴不堪,你怎能嫁给那种粗莽之人。” “可玉宸,我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爱之人不能所托,嫁予谁人还不都一样。”她丧气而言,原本微笑灿若桃花的脸,现下也总被愁云所覆。 “不一样的,容问,听我的,若你想离开我自会想法子,但绝不能以这种我没有把握的方法。” 容问啊容问,我欠你太多,等我报了仇,定竭尽所能,让你得偿所愿。 她不作声,顾自微垂着头出神,如失了心魂的木偶,呆滞的沉浸在她自己世界之中。 “容问,你答应我。” 紧抓着她的手,硬逼着她答应我。 “我答应你,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 “小姐,相爷回来了。” 容问的话还未说完,负责在外放风的丫头便开口提醒。 “我来想办法。” 我只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匆忙移开步子坐到一旁的椅上,接过丫头匆匆递来的茶盏,佯装着喝茶。容问才坐下,便有人进得厅来。 “龙大人果然在此啊,哈哈。” 秦鸿大笑着踏进花厅,身后竟还跟着奚彦。 “相爷,太尉大人。”我们皆起身相迎。 “玉宸啊,你可是有些日子未来老夫府上了。”秦鸿与奚彦在堂前首位一坐,便笑着说道。 “这几日玉宸一直随着太尉忙于交易市场之事,若不是适才大人有事先回府,我此刻也不能在此了。只是不料相爷却不在府中。” “老夫不在也好,容问在啊。” 我知他是想错了地儿,只是他未言明,我便也由着他胡乱猜想。 “相爷,既然龙少卿在此,那我便要与他去监工了。” 这椅子还未坐热,奚彦就站了起来,一群人也跟着起身。 “那老夫也不留二位了,正事要紧。” 我随着奚彦走出了花厅,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容问一眼,丢给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这才离开。 一路无言的跟在他身后,直到跨出秦府大门。 “你怎会在此时来秦府?”他问着。 我按着他的步伐频率紧跟着,一边想着该如何回答。 “我只是想来提醒容问,我不想她被选上。” 与他走过青石街,看着人们的众多神情,轻松的笑着,大声的言谈,这种看似的和平,却要一个女人用终生的幸福去换取,真是可悲可笑。 “你做事太冲动。”他吐出一句话 我不反驳,他说的是实情,我的确不够沉着,更不像他那般沉得住气。 “明天他们进宫,介时再想法子吧。”他长叹了口气,终是受不了我的沉默,又加了一句话。 若我今日想不出法子,到了明日又能如何。 “可……”我才开口,便对上他坚定的黑眸,只得将余下的都咽进了肚子里,“是。” “我们得加快工程速度了,凌国此次只怕不是求亲如此简单,我们不得不防。” 的确,一个势力最强的国家,居然主动放下身段前来联姻,此事颇为令人费解,只求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 黄山归来,匆匆更新一章,有什么总是请给我留言。 继续飘~~~~ 第三十章 淡扫蛾眉朝至尊 黎明破晓前,浓雾笼罩着墚都,一眼看去满目迷茫,如入仙境。 满心焦虑的我一夜未曾安眠,还未到平常早起的时辰,便再也躺不住了。 穿妥官服,我一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府门。 迷雾重重,几步之远的地儿便看不清了,没走多远,身上便覆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幸好我披着披风。 要进宫,我便要走过三个十字街口,看似短短的这段路却要走上半柱香的时辰。 平时坐惯了马车,今儿个又心急,再加上浓雾遮了前景,总觉着这路长得很,怎么都走不到个头。 街上静得很,似乎还未有人起早走动,就算有,未看见也是正常的。 穿过第一个街口,发丝已开始滴水,披风也变得湿漉漉起来。 “玉宸。” 在第二个路口,正好遇上了奚彦,渐淡的雾霭之中,他便屈腰站在马车之上,低头间额际的发丝随之垂落。 “大人,您怎会在此?” 他为何会在这,一个与宫门完全相反而行的地方。 他不吝啬的向我伸出手,我毫无迟疑的伸手一握,借力上车,随他钻入车厢之内。 “快,擦擦,瞧你这样子,待会让人笑话。”他扔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 我接过,吸去沾在官服上的水珠,再擦拭头发。 一边擦着,一边听着马蹄踏着青石板发出的踢踏声,车厢内的我们一路无言。 原以为我们到得该算是早了,却那知,待到了宫门口,比我们早的人多得是了。 一些大臣早已带着女儿守在宫门口,个个是红着眼,胭脂未施的素着脸,恨不得将自己弄得跟个乡野村姑一般。 也难为她们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字闺中,现在忽然一个晴天霹雳,也难怪她们会如此惶恐不安了。 雾气渐渐散去,太阳就快露脸了,秦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秦鸿步下马车,身后,是由待女搀扶着缓步下来的容问。 淡扫胭脂,轻点朱唇,云鬃花颜金步摇,霓裳羽衣袂飘飘。 怎会如此,昨日我便提醒于她,为何今日还是如此,她得出现,令在场女眷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指甲戳着掌心,提醒着我要冷静,现在是该想个法子如何让这个绝色佳人落选才是。 宫门一开,群臣入朝,一干女眷则是先到偏厅等候。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说着无关痛痒的小事,暗自着急着,期盼时间能走得再慢一些,好让我这空空的脑袋想出法子来。 奈何早朝结束,我仍是未想到办法。 “两位丞相,还有奚爱卿同朕一起去吧。” “皇上,臣就不去了,臣之小女也在,臣怕去了被人言有失公准。”秦鸿推辞着,我却暗自着急,若他不去,这荣铮定会哄得青帝选了容问的。 “既是如此,朕看荣爱卿也不必去了。” 青帝从龙椅上起身,丢下一句话,而荣铮则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青帝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步子,“龙玉宸,你也一同来吧。” 众人皆是一怔,我亦然。 想我只是区区四品官员,比我官阶高的还轮不上,怎么青帝偏挑上我了,但这正是我求之不得不的事。 “是。” 我忙跟上他们的脚步,与奚彦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走在他身后。 莫问我为何如此信任于他,只是此时此刻我能信的,这朝中若除了他便再无一人了。 偏厅内,各色女子依次排开,青帝一入门内,便跪成了一片。 容问在最前处,那怕是隐在角落,今日她的光茫也是难以遮掩了。 “都起来吧。”青帝衣袖一挥,坐在正中间,我与奚彦分站于两旁。 “谢皇上”各种声音交汇于一道,有尖锐的,有暗哑的,看来她们是卯足了劲要毁了自个儿的形象。 “都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含羞带怯的抬首,青帝一一看去,走到容问处驻足,眼中竟透露出一丝丝异样。 我握紧拳头,看向奚彦,他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轻咳一声,青帝受了惊扰,这才回过神来,继续慢慢的踱着步子。 众女子偷乐着,而我更心焦。 待一圈下来,青帝让众女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我与奚彦。 “你们觉得何人合适?” 他到是看了又看,现下反到将问题丢给我们了。 “皇上,臣以为这个法子有些风险,倘若真要李代桃僵,此女身份不能太低,学识也要过人。”奚彦面无表情而言。 而我却恨不得上前给他两脚。身份要高,学识也要高,这除了容问还能是谁。 “有理,”青帝微点着头,看得我更为着急,“龙爱卿,你觉得如何?” “皇上,微臣以为吏部尚书大人的女儿最为合适。”为了容问,只能对不起那位了,更何况,一年前她差点便成了玉王妃,这算是我小小的报复吧。 “哦,为何不选秦相之女,是否因他是带你入仕之人,与你有恩之故?” “皇上,请听微臣一言,这荣相秦相乃皇上的左臂右膀,缺一不可,秦相只此一女,若皇上将她远嫁凌国,必让秦相心心念念,日思夜想,难保不因此成病,皇上便少了一个好帮手。”我慢慢道来,实则是在警示,这左右二相相互牵制,绝不可失了这平衡。 “其二,尚书大人之女容貌上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微臣也听闻她经常出入宫中,当年才会被皇后喜爱赐婚于玉王爷,想必此女定是熟悉宫中生活,也不易生出纰漏来,故此,微臣才觉得此人最为合适。” “嗯。”他仍只是点头,“朕觉得那秦容问到是个奇女子,朕喜爱的紧。”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说的我的心亦是七上八下,“如此,朕将此二人都收为义女罢。” 两个都作义女?我一怔,那他是要将何人嫁出去? “哪皇上是选何人嫁于那凌国三皇子?”我壮着胆子低垂着头问道。 “龙爱卿不是替朕决定好了吗,怎又问起朕来了。” “是,臣知错了。”心中大石终于安定了下来。 “哈哈,”青帝大笑起身,我们亦跟着。 走出偏厅,我一眼便瞄到了容问,她微皱着眉头看着我,我冲着她宽心一笑,微一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大殿内闹哄哄的一片,太监的一声尖叫,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最终,容问被封为和伦公主,吏部尚女之女被封为银月公主,和亲于凌国三皇子。 当青帝宣布这个结果时,尚书大人的身形顿时矮小了许多,那一瞬间我有些后悔,恨起自己的残忍来,但转念间为了一已之私,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荣铮的脸色极臭,连我在后方都能感觉到他的极度不爽。 凌国使者被传上殿来,青帝下了旨将银月公主送往凌国和亲,使臣回应半个月后来迎娶。 当我踏出宫门之时,心情极好,远远的便看到秦府的马车停在一侧,容问是在里面吧。我原想上前见她一面,但又想到秦鸿,便一笑了之。 燃眉之急已解,而她今日已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如今又突然多了个新身份,定需要些时间消化一下,就不打扰她了,也免得那太尉大人再来逮人。 舒心的叹气间,云淡风清。 第三十一章 轻风万里道别离 日子在风平浪静之中一天天的过去。 宫中日日为银月公主的远嫁而大肆忙碌着,虽说只是个临地代打的,但面子总得做足了,也免得落下了什么把柄。 而容问自从被莫名的封了公主之后,进出宫门也变得频繁,秦鸿的那张老脸更是如三月春风吹得满脸桃花红。 瑾之依然像是人间蒸发般的不见踪影,找了几次不得门入后,我便不再寻他,实在是忙得无暇再去顾及,连府里的家仆都快忘了我这个主子了。 交易市场未到半月便全部完工,赶在公主出嫁之前,挑了个所谓的黄道吉日,由皇帝老头新自揭幕,顺道我又将那开业典礼重现一番,顿时整个墚都都热闹非凡,也哄得青帝开怀不已。 第二日在朝堂之上,我便又升了官。 从太常寺少卿,一个正四品官直接跳到了正三品,顶了刚要辞官回乡养老的兵部尚书一职,这一改变不由得令朝堂风云色变,而我也成了奚彦的部下,亦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是问有何人与我这般才短短一月的时日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酒坊老板,一路跳到了兵部尚书,而我自个儿也开始担心,只怕还未令那些人受到报因,这国家便要毁在我的手中了,那我便不成了千古罪人。 抬首看着上坐的人儿,他已经老了,处理朝政也开始力不从心,但仍迟迟不肯立太子,搅得墚都满城风雨。 而他又为何将我推为兵部尚书,我知这段时日不少人为了这个官职暗中较劲,两相斗争更是激烈,却不想被我捡了个便宜,无形中我也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真不知青帝是有心要提拔我,还是害我。 “既是如此,那皇上,这太常寺少卿之职又有何人来担当?”秦鸿急急而问,生怕遗漏了什么好处,“微臣到是有个人选,便是那……” “这个,朕心早有安排”青帝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传丰瑾之。” 公公尖锐的声音刺入耳中,我泛起阵阵寒意。莫不是听错了吧,还是这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随着众人将视线传向大殿外,对着光亮,一个身影进得殿来,那不是瑾之又是何人。 这对我而言,绝对是一个打击,一向对权贵嗤之以鼻的人,如今却站在这朝堂之上,不管是为何,我都只能看着他与我形同陌路般的擦身而过。 人人都变了,连瑾之亦难逃此命运。 “丰瑾之,这太常寺少卿之职,从今日起便由你来担任。” “谢皇上。”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这大殿之中,原本是那么熟悉的脸却变得陌生。 “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青帝挥挥衣袖,便从龙椅上起身离开。 人群散开来,我看了一眼在前方与大臣谈笑应承的瑾之,犹豫后转身踏出了大殿。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他,一切都变了,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在身侧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注定我便是个孤寂之人,不管是今生还是后世。 已具春意的皇宫内苑,在初日的照映下生机盎然,然而在这一片勃发的场面下,不知掩盖了多少血泪,皇宫总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便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匆匆进宫而来的容问。 看着她行色匆忙,我想叫住她却不能,她亦不能停。 在转了一个弯后,她的背影彻底的消失于我的视野之中。 不知她为何总是频繁的出入皇宫,只是自从她得了这个和伦公主的封号之后,事情变得有些诡异,我不禁有些莫名的忧虑,只盼着莫再多生出什么事端来。 悠悠的叹了口气,我提步走向宫门。这世事不能尽如我所愿,想再多亦是无用。 坐着马车,我一路思衬着该如何打发这突然间多出来的时间。 如今我官拜兵部尚书,不用主动去招麻烦,只怕他们也不会由着我过安生的日子,而在麻烦找上门之前,我还是趁着有空闲的时间,再享受一下难得的安逸吧。 酒坊、暖棚,我无须操心,燕铃、陈全自会替我打理妥当,现下除了做这两件事外,我还能做甚? “大人,到府了。” 我挑起帘子下车,直直的走向府门,陈全正好开门,抬头便看到我,愣住了。 “陈全,见着我有如此令你惊讶的么?”我问着,细瞧下却发觉他并不是在看我,而是越过我看向身后。 不解的转头,便见瑾之衣袖飘飘,立于台阶之下。 “我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儿了。”拗不过心头的那口气,我讪笑道。 他到好,生气便与我闹脾气,一个多月都对我不闻不问,连我主动拉下脸去找他,他能避而不见。 火大的转身跨入门内,管他要不要进来,是人皆有脾气,我又怎能不气他。 板着脸,一路走向书房,府里的丫头仆人见我皆是惊恐之色。 平时难以见着我的面,现下见着了又是一张臭脸,也难怪吓着他们,只是再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便真要像奚彦所说那般,该爬到我头上来了。 伸手推开书房门,提起衣摆进去,瑾之紧跟在我身后。 我走到书桌前,而他径自坐在一旁的桌边,看着我将原本随意搁置在案上的书册一一放回书架上。 “玉宸,你可是在气我?” “是,也不是。”我呐呐而言。 气他因我入仕而与我避而不见?当然不是,人各有志,便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明知他不爱与为官之人打交道,又怎会怪他。其实更多的是在气自己,恨自己的自私。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打理生意,将手头的活都分配给底下的人,现如今我与你一样,只是个挂名老板而已。” “你……”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无缘无故的起了入仕为官的念头。 “玉宸,你知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既然你执意要走这条路,那就让我陪着你,两人走总好过一人走,至少那不会太寂瘳。” 我长叹出声,无力的垂着双肩。 “瑾之,你是要我欠着你是吧,让我这辈子都欠着你还不清。” 他敛了笑让出,依桌站起身来,眼直视着门外。 “你便让我自私这么一回吧,欠着我,直到下辈子,如此我们才有缘再相遇。” 日正当头,懒懒的阳光射在他身上,晃得有些刺眼。 我垂下头,无言以对。 我终究是欠了他许多,但不曾想连这感情也要愧对于他。 “我今日说了这些话并不是想你回报我些什么,莫言,我从不求回报,只是,若有那一日你觉得厌烦或是累了,要记得,我会一直等着给你一个逃避烦忧的地儿。”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我急急的追着走了两三步,但这脚是如何都跨不出那个门槛,只是倚着门,看着他渐行渐远,风卷起那长发,飘舞着变得模糊。 “瑾之。” 风无声的吹过,吹乱了发丝,也吹散了我的轻声呢喃,以及心中那份淡淡的情意。 我升了官还未等到发财之际,青帝又丢给我一个任务,负责送银月公主前往凌国和亲。 无奈,我只得驾着马,看着眼前这一浩浩荡荡的阵仗,暗自头痛不已。 这几百人都只为了护送一人,随嫁的嫁妆便拉了好几马车,可见这青帝为了让他人相信,此次和亲的真得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下足了本钱,不惜花大手笔办置了嫁妆,反正这只是皇宫的凤毛麟角而已。 原本只需两日的路程,却因那娇贵的“公主”与那些平日里缺乏活动的臣子们,又不得不拖上了一日。 当我们匆匆赶至边境之地时,凌国来迎亲的队伍已等候了许久。 我一眼便瞧见了那日来朝的使臣,于是驱马奔到队伍的最前方,而他似乎较为小心谨慎,身侧多带了一人。 “大人,我等恭候多时了。” 他抱拳行礼,我亦回之。 “劳烦了,只因公主金枝玉叶,从未出过远门,这长途跋涉的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便晚了些。”我浅含淡笑,略一解释了一番。 “那我先去与公主打声招呼。”他的视线不停的向马车瞄去。 “请。”这老狐狸,还怕我赶着一辆空马车来不成。 我轻笑着,看着他孤身策马进入我方队伍之中。 “龙大人果然是年轻有为。”身侧,留下的那个人突然开口。 我微侧头,便对上那一双凌厉的眸子,眉宇轩昂,年轻俊朗,却偏偏目如寒星,令人不得不对他心生戒备,暗知思量此人必定不简单。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鄙姓白。”他不动声色,只是盯着我轻吐了一个字,那嘴解噙着的笑深不可测。 “白大人。”我微转身躯。在他的注视中我全身都觉不自在,生怕被他那鹰般的眼看穿我的女儿身,“这次劳烦白大人不辞辛劳的来迎接我们公主。” “这是职责所在,不敢居功。”他到答的到实在,并无虚夸自己一番,想必是个耿直之人,我顿时对他心生丝丝好奇,这种人可是难得啊。 “听闻龙大人现在是兵部尚书,希望他日你我不必在战场上相见。” 他此话是何意?我心一凛,却面不露心色,只是依旧浅笑着。 难道,他们已知这银月公主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毕竟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 “自然,北应青帝能将亲生之女忍痛割爱远嫁凌国,我们自是不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你说是不是啊龙大人。”他笑着,却看得我心惊肉跳,只怕这瞒天过海之计会为北应带来天大的祸害。 “这天下父母皆一样,自己儿女不在身侧,总是会心心念念牵挂不已,青帝是一国之主,要挂念的可是所有黎民百姓,勿说是公主,即便是一个普通女子嫁给你们凌国男子,他也是如此。” 既然他心中已有警觉,我便丢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话,让他自个儿猜去。 “哈哈,龙大人的见地果然独特,若龙大人是凌国之人,便是我们的福气了。” “哈哈,白大人说笑了。” 我们坐在马背之上,相互应承着。 “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与公主说过了,该起程了。”使臣策着马回来。 “那容我去向公主道个别。” 拉转马头,轻声呵斥着向马车而去。“吁,”勒住马,我轻唤,“公主,臣来向你话别。” 马车的窗帘撩起,露出一张胭脂未施的秀脸,面纱早已除去。 “公主,此去凌国,路途遥远,万请珍重。若还有放心不下之事,现下可告之于我,我定当竭尽所能。” 虽说对她未曾有过好感,但亦未有何厌恶之感。她这一嫁,此生也不能再回北应了吧,去了那个未知的国度,她将面临怎样的生活也不是我们所能想像的,即是如此,若她还有未了心愿,我何不允了她,也好让她安心而去。 “龙大人,我这一去怕是再无踏上北应国土这一日了,在北应的人事还要劳烦大人多多照料了。”隐含着泪,她哽着声而言,“我这一生,像是注定了不能过平凡幸福的日子,但愿来世老天能对我公平些。” 她原该是位王妃,却因玉诩的去世而落了个未嫁先克夫的恶名,而现在远嫁他国,却是我一手造成,这无辜的女子,无情的被我的私心,被权谋之人利用牺牲,这便是身为官宦之家子女的悲哀,便如她所言,注定得不到那看似平凡的幸福。 “到了凌国,万事多替自己着想,出了北应,你便不再是北应子民,只要顾好你自个儿就成了,许是到了凌国,指不定你还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的眼中闪过丝丝异样,我不再多言,只是抱拳作揖后喝着马儿离开。 站在夷礞山山脚处,我看着队伍渐渐远去,看着那辆华美的马车,载着一个女人的眼泪走向她未知的人生。 而我的心,便如此刻的天空,阴沉的有些可怕,以至于连身侧的几人都感觉到我不停散发出的阵阵寒气,而吓得不敢出声,只得陪我站在这空旷之地,受着寒风的侵扰。 用力的了眨了眨眼,我长长的吁了口气,身后的人也随之都松了一口气 我掉轻马头,一挥衣袖。 “回程。” 徐徐轻柔的风儿吹过,像是悠悠空叹之声,紧紧的将我包围着,他日,我一定会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作出偿还的。 —————————————————————— 我更新的比较慢,请大家多多包涵,更不要吝啬一两分钟,替我留个脚印吧,谢谢。 对了,再申明一次,《陌花有意》在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三十二章 悄无声息故人来 回到墚都,我便直接回府。 原本青帝要赐我府宅,但我却舍得现在的这个家,虽然是小了些,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自动手造就的,岂是说弃便能弃得了的,于是便买下了隔壁的民宅,拆了墙,将府院扩大了些,也终于像了个尚书府,而那块尚书府的牌扁,此刻便高悬在朱漆大门之上。 大门口站得似木桩般的人是我新找来的门卫,见我回来,极认真的行着礼。 我风尘仆仆的回到自己的寝房,打算好好的洗漱一番睡个安稳觉,却哪知,我的床上竟躺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我,身上盖着锦被。 我不免有些火大。这府里的人是越来越过份,明知我这床别人是沾都沾不得的,更何况此刻这人不但躺了还盖了我的被。 唰的抽出青纭,我轻声走近床榻,将剑抵在他颈项处,一把将被子扯下了床。 “起来。”我厉声而道。 那人的身子蠕动了一下,缓慢的侧手支身转过脸来。 “啪,”手中的剑被吓得掉到了地上。 “龙,龙修天,你……你……”为何会是他。 “我,我什么?怎才两个月未见,就变结巴了,看来这北应的水土可不好。” 他从床上优雅的起身,穿上鞋子,弯腰捡起青纭塞进我掌中。 “别将这东西搁我颈上,不习惯。” 他笑笑,边整衣衫边走到桌旁坐下。 我收回青纭藏入袖中,跟着他坐到桌边,看他一脸期盼的望着我,只得认命的替他倒茶。 “龙帝请用茶。” 那知,话才出口却被他捂住了嘴。 “嘘,小声些,我可不想因你的粗枝大叶而惹来杀身之祸。”他讪笑着,“我准你叫我的名字。” 我不自在的挪动着身子,清清嗓子。 “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堂堂一国之主,居然微服私访到了他国,也不知他是何想法,真不知他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太看轻了北应。 “我说给你时间,却又忘了与你定时限,便来问问你。” 我一笑,鬼才信他这句话。 “一年,一年如何,一年之后,不管成败,你都要放下这里的一切,回来我身边。” 一年,我没把握。两个月了,我还未能振动他们的地位分毫,十个月之后,我真不知自己能否成功。 “一年太短了,至少三年。”我与他讨价还价。 “我的忍耐是有随的,两年,只能给你两年,若两年后你未回来,我便亲自来接你。” 他状似不经意的瞄了我一眼,转而打量着房内的摆设。 “为何一定要我,天下比我美貌聪惠之人多的是,为何一定执意要我?” 这个问题我问得不下十回,但他却从未给过我答案,还或是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许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如此执念吧。”他淡淡的一句话,我捏紧了拳头。 “若是你想要我这身子,我现下便可给你。”我的手覆上衣扣,微微的颤抖着。 只要他能放我自由,给了他这身体又何妨。 “别做令我发火的事,那后果你承担不了。” 衣扣解开,只露出白皙的颈子,手便停下了。 我一向猜不透他的所作所为,在莞南的一年,与他斗智斗勇,却总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我知道了。” 房内静的出奇,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香。 其实,除去他天生为王的霸气,他对我已算是宠爱有加,只要不是太过于出格之事,他皆不会阻止,即便在莞南时,我大闹他的后宫,将一群女人搅得天翻地覆,人人都到他那儿哭诉,他亦不曾理会,为了一个无名无份又时常进出宫门的我,他差点落下一个昏君的恶名。 我自认不是绝世佳人,做不得红颜祸水,只是怎都想不透他到底看上我什么? “你的事进展如何?可有我帮得上的?”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极认真的问着。 一挑眉,我瞄了他一眼,幽黑的眸子如一耳深泉,深不可测,忙转开头,瞪着桌上的茶具。 “进展很慢,我也知要撼动这大树,凭我这只小蚂蚁是要花上很多时间,”本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那知他一来便硬是替我定了个期限。两年,只怕我才挖了一个小小的墙角呢。 顿时,心中对他颇为恼怒,本就帮了不上什么忙,偏还要来拖我后腿。 但一转念,或许有件事,他真的可以替我办到。 “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反正我求他的事多的是,也不差再加上这一件。 “哦,何事?说来听听。”眼一挑,他极为有兴致的的想知道我所求为何。 “你可否能与北应联姻?” “联姻?”他抿着嘴,深邃的眼不露神色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急了,只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我有个结拜姐妹,她夹在父亲与所爱之人的中间左右为难,想逃离这些纷争却苦于无法子,而现在她又被封为和伦公主,只怕不久被会被指给哪个天皇贵胄,我怕个性偏激的她到时定不会轻易就犯,不如让她去到莞南,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过她自已想过的日子。” 我答应过她的,会让她离开这个战争,而让龙修天出面是最好的法子。 “你不怕我到时真的爱上她?” 我一怔,他会爱上她吗? “若你们能相互爱慕,我自是替你们高兴,毕竟,两情相悦总好过一人单思。” 但前提是容问能忘记奚彦才是。 “好一个两情相悦好过一人单相思。”他用凌厉的眼神瞪着我,活像想将我生吞活剥一般,看得我心惊不已,不明白他为何会突变这样子。 半晌,他才无奈的转开眸子,像是气馁了一般,淡淡的回应我。 “明日我便派人进宫求亲,至于我在这儿的事,勿让他人知晓了。” “这是自然。”听他答应了,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容问离开应,看不到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她便少一份伤心,我便少一份愧疚。 而我心中得不到的逍遥自在,也希望她可以在那陌生的国度找到。 天高地阔,任自逍遥。 ———————————————————————————— 申明,《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三十三章 夜探相府会佳人 亥时,夜浓如墨,星月消隐,一切都被骇人的静寂所笼罩着。 这种此刻最容易发生什么,有道是夜黑风高杀人夜,只不过,我不杀人。 一身夜行衣,我飞身踏入秦府后院。 实在不想再落下什么口舌,我只得挺尔走险,冒着被视作采花贼的风险,夜探秦府会佳人。 唉,只可惜我是一介女子,否则该是多么潇洒惬意的武侠场景。 后院的格局一目了然,但我从未到访过容问的闺房,看着一间间亮着灯的房间,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间。 鬼鬼祟祟如毛贼一般,我小心翼翼的一间探过一间,有门缝的看门缝,没缝的就在纸糊的窗上用手指开个洞,不知明日他们是否会发觉。 当我找到容问的房间之时,十有八九的窗子都留下了我曾经到访的痕迹,亦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霉运,偏偏是最后一间才找着。 我四下一张望,未发现有人,便扯下面巾,轻叩门扉。 “谁啊?”里面传来容问贴身侍女的声音,我还未回答,门便开了。 她一见到我全身的黑色,便吓得失声要叫,我眼明手快的出手捂住她的嘴,挟着她跨入房内。 “是我。”我轻声在她耳侧耳语。 借着烛火,她终于认出我来,点点头。我这才放下手来,她机警的向外一张望,关上房门。 “容问,”我轻声叫着,转入内室,见她正着内衫坐在雕花妆台前梳着一头秀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玉宸,你这一身打扮……莫不是翻墙进来的吧?”她见我从头黑到脚,先是一愣,后又失声轻笑。 “我哪用得着翻墙,自是飞进来的。”我才不做这种没气派的事呢。 我浅笑着,不客气的一股屁坐到她的床畔。 “你不惜犯险夜入秦府,想必是有何重要的事吧?”她一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一边从镜中打量着我。 “我只是来问你,是否真得想离开这里,去何处都行?” 或许她已改变了主意,我自要再次确认一番才是,若她反悔了,现下罢手还来得及。 梳长发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我出神,但只一瞬间便又回过神来,重重的点点头。 “是,离开这,走得越远越好。” “好,明日莞南会派使臣向皇上求亲,我会让皇上命你去合亲。到了莞南,你想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 “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真的吗?” 一刹那,她眼中闪过的欣喜如夜空中的宸星闪烁,但却闪耀得有些令人心疼。“自是真的。” “可是,我去和亲,又怎可能过我想过的生活,莞南的君主可会答应?”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办妥的,你只要信我便可以了。” 她垂下头,似是沉思。我看着她,不明白有何处还不能令她宽心的。 “玉宸,你在莞南的一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连这种大事对于你而言也像是如此轻而易举便能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神让我不忍再隐瞒她,也罢,这事总有一日她也会知哓的,只是早晚而已。 “你道我们几个身无分文之人在莞南,凭已之力又怎么生存,若不是那莞南国主龙修天,我根本活不到今日。”自嘲一笑,我又道,“说来我似乎还有些姿色,人家看得上我,与我约定,才我回来,但两年后,不管我心中之事是否了结,都要回到他身边,入住他的后宫。” “玉宸,你这是胡闹。”她啪的将玉梳扣在妆台上,起身走到我跟前,“你为了表哥,犯得着搭上自己的终身吗,表哥地下有知,你让他又怎能安心。” 我微微一笑,伸手拉她坐在床侧。 “容问,玉诩不在了,我嫁于谁都是一样的,况且龙修天留给我的可是后位,日后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可是,玉宸……”她还想说些话,但我却不让。 “好了,容问,有些事我心理有素,别替我担心了,到是有一天,若你真爱上了龙修天,我一定让他娶你,哈哈,姐妹共侍一夫,也算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又胡言了。” 我的话将她逗笑了。 看着她清瘦的脸庞,我伸出手轻轻的抚着。 我知她这几日不好受,时常出入宫门的她又怎能不曾听说那些传言。 至今尚未娶妻的太尉奚彦,前几日竟突然纳了一名小妾,且传闻对她宠爱有加,不禁令人深觉意外,亦让我对他心生不悦。 至于为何会心生不悦,想必是为了眼前之人吧。 一人单相思只有一人苦,却受着双倍的痛,无人知又无人能诉。 “玉宸?”见我怔怔的发着呆不置一词,她轻声唤着我,唤回我飘浮在外的心神。 看着她担忧的神情,我含笑摇头。 “放心吧,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但这一次,我会努力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不会让你再心存遗憾,信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传递着我坚定的心念。 “嗯。”她重之又重的点着头。 “这几日皇上必会再度宣你进宫,介时你只要自动请缨,表示愿为他,为北应和亲便成,我想这回十有八九,人人都会推荐你为最佳人选。” 见她点头应允了,我站起身来。 “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有事派你的人去酒坊或府里找我便成。” “那你小心。”她跟着起身,紧随我身后走向门口。 “放心,我不会让人看到毛贼私会相府千金的。”我笑着打趣,惹得她伸手轻捶我的后背。 “就你贫嘴,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不成。” 我一笑,不语,将黑色面巾覆上脸。 “我走了。” 婢女打开房门,先探出头去查看了一番,确认门外无人才又缩回头来。 我回头看了容问一眼,跨出房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我提气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而望,相府的后院皆映入眼中,盈盈烛火透过窗纸散发着柔柔的光线。 我冷笑一声,在夜色的掩饰中,飞身出了相府。 ———————————————————— 趁着改版前再发一章,大家尽情留言。 申明:《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三十四章 站看青天行白云 龙修天果然信守承诺。 第二日,便在朝堂上见到了莞南派来的使臣,只不料竟是他的近身侍卫之一。 也如我所料,朝中之人,大致上都推容问为此次合亲的最佳人选,事情本该进行的非常顺利。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从头至尾,青帝都是皱着眉不置一词,一脸抑郁。 毕竟是父子连心,二位皇子也是不发一语,只是冷眼旁观那群臣子,一个个的争相出言表述自己的想法。 我静静的隐于群臣之中,看着他们迎奉拍马,连秦鸿也是满口为君解愁,自动请缨让女儿远嫁莞南。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秦相,换作他人,必是千方百计的将女儿留在身边,他日嫁个门当户对之人,对已的政途也有所帮衬,再怎么也好过将她远嫁他方,只为涂这一时的荣华富贵。 奚彦站在我身前,从上朝开始便未说一字一句,我看不到他的脸,亦猜不到他在心中想些什么。 青帝的沉寂无声,让朝堂上的人更加肆无忌惮,终是闹哄哄的成了一片,也未见他出言阻止。 这已是将成定局的事了,我心中不禁窃喜起来。 “皇上,就连秦相都如此说了,依老臣之见就这么定了吧。”荣铮微抬起头来,洪声而道。 “这是你说的算还是朕说了算。”青帝冷冷硬硬的抛下一句话,顿时众人冷汗涔涔而下,都哑了声。 看着他们前后突变的嘴脸,我垂头冷笑。 “龙尚书。” 我一怔,才回过神来,步出人群。 “你曾长住莞南,依你之见,这龙帝是何人物?” 他到是丢了个难题给我,依他迟迟不肯下旨来看,难道是想将的亲生女儿嫁过去。 我略一沉思,浅吸口气。 “皇上,这龙帝在政绩上到是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只是,在莞南民间有一传言,微臣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是何传言?”浑浊昏沉的眸子看着我。 “据传言,龙帝他好男风。”不好意思了,龙修天,为了容问,只得牺牲你的名誉了。 想当初我随玉诩出使莞南之时,他便在大街上与身着男装的我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再后来,我总是扮着男妆跟着他进出宫门,被多少侍卫官员亲眼所见,要有这种传闻是轻而易举之事。 顿时,私语声四起,我趁机睨了奚彦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目光平和得的不知看往了何处。 “此事让朕再斟琢斟琢,明日再议吧。”他迟缓的从龙椅上起身,我退回朝列,又闻他道,“太尉、龙尚书随朕来。” 我微一抬首,对上他的背影,“是。” 和奚彦一道随着青帝一路缓行,也不知到底要去何处,只是身侧的风景到和丽起来。 宫里的花草到也奇怪,同种树木,在宫内的已开始长出绿叶,而宫外的,还是枯暗无光的沉浸在寒冬的余威之中。 我一边慢步,一边慢慢欣赏的着宫内的风景,这种机会可是不多。 “奚爱卿,适才你在朝堂上未说一词,朕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青帝反剪着双手,慢步走过九曲廊桥。我缩着脖子,在初春的寒风中颤颤的跟随在他身后,一旁的奚彦瞄了我一眼,才回话。 “臣以为和伦公主是最佳人选。” “你也如此认为?”停下脚步,青帝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我也随着他抬头,这白云过处只余纯正的蓝色,不知这其中有何事物能令他如此痴迷的。 “玉宸,你说龙帝好男风,有几分真假?” 一阵风迎面而过,我轻声吸吸鼻子。 “这也只是民间的传闻而已,且龙帝也有众多的嫔妃,所以真假臣也难以辨别。” 青帝不再言语,化成石雕般耸立于风中,阴郁的眼神中透出丝丝的疲倦感。 我如何都想不透,为何他会如此难以决定,亲生女儿与义女这个抉择有这么难吗? “皇上。” 一道如玉珠坠盘的清脆之音从我们身后随风而来。 我转身,看着一大群人摆着大阵仗从远处缓缓挪近。 “微臣见过皇后。”奚彦曲身作揖,我忙跟着他。原来她便是皇后。 珠围玉绕,高髻金步摇,桃眸杏红唇,金丝华美服,贵气逼人,好一个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想着他日我去到莞南入主后宫,不知是否能及得上眼前这位的一半气势。 “皇后。” 皇后眉目含笑,款款慢步至青帝面前。 “皇上,都下朝了,还拉着两位大人商谈国事啊。”她的视线扫过我,我忙低下头去,生怕同是女性的她会一眼看穿我的女儿身。 “只是些小事。”青帝像是不愿让皇后知晓此事。 “可是为了莞南前来求亲之事?” “皇后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连皇帝老儿都未曾想到,还不到一上午的时间,这事连皇后都知道了。 “皇上,您可不能将公主远嫁到莞南去,难道您想见臣妾日复一日的承受思女之苦吗?” 柳眉紧皱,她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样,大有皇上不答应,她便要在此嚎陶大哭的势头。 “这个朕自是不会了,皇后大可放心。” 他伸手轻拍着皇后的肩头。 “那皇上还在犹豫什么,就让那个和伦公主去吧,算是臣妾求皇上了。” 她拉扯着皇上的衣袖,眼见着一个半老徐娘撒娇,我不禁汗毛林立起来。 “朕自有打算,皇后莫管了,朕与两位爱卿还有要事相商,皇后先离开吧。” 青帝有些不悦的扯开她的手,打发她离开。 皇后见状,只得委屈似的屈膝告退,带着她的排场不情不愿的离开,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若是朕再认个义女,你们觉得如何?”待人群远去,青帝才叹了口气,转头问道。 “皇上,”我皱眉,“这只怕是不妥,再认义女,恐怕会让……” “皇上,”奚彦却打断我的话,“莞南是个安全之地,比留在宫中更为妥当,就让和伦公主去吧。” 他的一番话让我摸不清头脑,不知他这话中有话的与青帝在打何哑谜。 两人的视线相互胶着,青帝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最终像是妥协了一般,眸子暗淡下来。 “那就让和伦公主出嫁莞南吧,你们也都回去吧。”青帝摆摆手道。 “是,臣等告退。” 我微垂首,看着青帝背过身去,悠悠传来一声轻叹。 得到皇上的首肯,我终能放下心来,云淡风清,这才刚刚到初春头的皇宫,景致也变得雅致起来。 不紧不慢的跟在奚彦的身后,生怕自个儿一不小心就走叉了路出不去。 相较于我的满心轻松,他到显得有些愁云满怀,莫不是时至今日,他终看到了自己对容问的情意,这人难不成真的是到了将要失去之时才会突然觉醒? “大人,大人。”叫了他两声,但他仿若未闻,一门心思的向宫门而去,“太尉大人。” 我赶到他身后,扯着大嗓门,再次叫他。 他立刻停了下来,反到是我止不住冲劲又向前迈了两步,差点便撞上他。 “你叫我?”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轻摇了一下头,这才开口。 “大人不会是在想家中的娇妾,才会如此心不在焉吧?” “娇妾?”他一脸茫然。 “大人前几日不是纳了一名小妾吗?我还未恭喜大人呢。” “只是一个小妾而已。”他淡淡一语,又提步急行。 我一愣,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外头传言的那般,对小妾宠爱有加,莫不是两人吵架了。 只是,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便多管。一耸肩,我轻笑了两声,跟上他。 “太尉大人与龙尚书,二位这是要出宫回去了?” 顾自偷笑的太过火,浑然不觉从旁边的叉路突然冒出几个人来。 “大皇子。” 玄瑞带着两个侍卫,状似闲庭信步,至于到底为何会在此地,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二位大人真是辛苦了,日日为父皇分忧解难,为天下众生不辞辛劳,真是我北应之福啊。” 冠冕堂皇的话他说了一大堆,只是我们心中都明白这字字句句无一句是他的真心之言。 “大皇子,臣等不敢居功,为皇上、黎明百姓鞠躬尽粹是臣等职责。”奚彦的回答卑谦有礼,循规蹈矩,我果然不及于他。 “太尉大人过谦了,日后,玄瑞还得仰仗大人才是。”他咧着嘴笑着,浑身的横肉随着他的笑声而晃动着,那模样,像是随时都可以滴出一堆油脂来似的。 “不敢不敢。”奚彦低垂着头,彬彬有礼的与他保持着距离感。 我不耐的看着他们暗中周旋,只想尽早离开这事非之地。 “龙尚书,改日有空,与我好好谈谈你的见闻,秦相道你的见闻可不一般呐。”不知为何,矛头直指我而来。 我顿觉浑身不适起来:“是,臣自当。” 不自在的学着奚彦的谦卑有礼,对着这种人还要忍气吞声,心中自是十分的恼火。看到他那得意的笑,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玉诩忧郁的眼神。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他们却同室操戈,令人可气可恨,可叹可悲。 “大皇子,我们先出宫了。” 忍不住,我脱口而出。 玄瑞一怔,定是从未遇到过像我这般不识抬举之人。 “二位请。”他嘴笑带笑,语气轻柔。 我弯腰作揖,率先离开,身后,奚彦急步随行。 “即便你不想见他那副嘴脸,但也得学会忍。”奚彦赶至我身侧,压低声音与我说道。 “看他那满肚肥肠,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怕自个儿会忍不住吐他满身。” 咬牙切齿,我愤愤不已的说着,怒气阵阵翻滚着。 “你如此偏激的性子,迟早会害人害已的。” 他悠悠长叹,最后只是丢下一句话,我闻言止步,但他却仍大步流星而去 是,我知自己的性子偏激,大不了头断血流,碍着他人何事。 甩甩头不予理会,看四下无人,便继续向前。 宫门外,陈全的马车停在一角。 见我出来,他上前一步,我道是他想替我撩帘子,便伸手挥了挥,自己动手。 帘子一掀,弯腰进去,却见瑾之正大大方方的坐在里面。 “让你与我保持些距离,你到好,干脆跑进我的马车来了。” 斜睨了他一眼,我坐在一旁。 “放心,我是见无人之时才溜进来的。”他坐正身子,“怎样,去莞南合亲的到底是谁?” “如此急着想知道是谁?”看着他点点头,我眉一挑,“莫不是看中这其中一人了?我猜猜是谁,难道是容问?” “你莫胡言,我猜定是容问,且是你想让她去莞南,是否被我猜中了?” 我略一沉思,对上他探询的眼神。 “猜的不错,你也知容问与我是结拜姐妹,既然她想离开此地,我自是要为她着想。” “让她嫁入皇族?这与在北应有何区别?” “若不是我了解你,定会以为你对容问有爱慕之意,”我讪笑的看着他,一番话将他逗得尴尬不已。 撇开头,不知是在气我的胡言乱语还是无法招架才生的闷气。 “不是真生气了吧,好了,我是不会让她真的嫁入那个像金丝鸟笼的后宫的,一到了莞南,她便可以自己选择去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挑起窗帘角,看着生机盎然的世界,柔柔浅笑着。 “想让她去完成你梦想中的事对吧。玉宸,你做着现在这种事,却还想像着有一天过那样的日子对吧?”我不语,他依旧说着,“放心,等事情都了结之时,我便带你云游四海,过你想过的日子,如何?” 我咧着嘴笑,仍是不回答他,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样的日子是不可能了。 “爷,到家了。” 撩起帘子,一股清新冷冽的空气迎面扑来,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心情为之大好。 “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吧。” 冲着仍呆坐在马车之内的瑾之微微一笑,我率先跳下了车。 清风拂面,吹动的发丝刮着脸庞,暖暖的,痒痒的,这便是春天的气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大家要留言哦! 第三十五章 伊人离去泪盈盈 容问的送嫁队伍十分庞大,嫁妆与礼节全是按照皇室正统公主的身份来操办,这也是史无前例的。 我再次被选为送亲使臣,只是先由太尉替皇上送亲至新建的港口,再由我走水路一直护送至两国交界水域。 照例又是一个良辰吉日,天气也暖了不少。 秦鸿与容问话别完毕,皇上又说了些贴己话,在不舍之情下,一行人缓缓的向港口而行。 “你没带个丫头随身伺候?” 奚彦骑着马与我齐头并进。 “带着丫头不方便,再者,我也不需要。” 画儿和燕铃是一直嚷着要一道去,但酒坊需要人打理,而且她们在船上,夹杂在一大堆男人之中终归不便。 “那侍卫呢,你怎连个随身侍卫都不带,这去莞南路上风险重重,怎可如此大意。” 我笑而不答,看他与容问果然是不会有何结果了,若他真对容问存有半点爱意,怎可不抓着这最后的时机倾诉衷肠呢,可是与我絮絮叨叨的说着些琐碎的事情。 “我让穆龙穆虎随你一起去吧。”我刚想拒绝,便被他制止了,“就这么定了,不许再说,而且他们已在船上候着了。” 我撇撇嘴,既然都已在船上了,我还能如何,总不能再将他们赶下船,只怕他们这会儿也不见得还会愿听我的话。 眼见着港口便要到了,我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大红的帘子掩着,也不知她此刻何心情如何。 “大人,你可还有话需和秦小姐说的?” 侧头看着身侧气宇轩昂的男子,容问会对他倾心不已到也是正常,只是不知这男人会爱上怎样的女人,实在令人好奇不已。 他的眸子暗沉了一下,似有千言万语萦绕于心头,重重叠叠难以消散。 “也好,这一去,想再见怕也是难了。” 他悠悠轻叹,策马回赶至马车旁,与之一道缓慢前行。 我笑着转回头来,这人世间便是有太多的憾事,那厢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边则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天人永隔,一个情字总是令人摸不清,也看不透。 在我的示意下,队伍前行的很慢,但再漫长的路也有个尽头。 港口的风很大,高悬于船杆上的旗帜迎风飞扬,远远的便能听到噗噗声。 我回头,见奚彦正向我而来。 “大人,港口已经到了。” “是啊,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啊,”他抬首看了一眼蔚蓝的天际,“玉宸,此去千万小心。” 我也抬头看着去淡天蓝的景致,轻声笑道:“大人,我只是送亲,并不会进入莞南境内。” “即便是在北应这方土地之上,也是危险处处,还是小心为上。” 他转头看着我,定定的说着。 我不再与他多作辩解,反正他是个固执已见之人,多说无益,还是省了那番口舌吧。 “大人,玉宸就此告辞。” 站在岸边,我转身拱手与他告别。 “我等你回来,保重。” 我一怔,心头忽然划过一丝温暖,在初春的凉风中更显暖意。 僵着身子,我转身上船,一路都未曾回头。 大船迎风起帆,驱波逐浪,带起阵阵水波翻卷着,激起朵朵水花。 我站在甲板之上,看着港口越来越远。 站在岸口的人,依旧是一动未动的伫立着,迎着风,对着日,如山一般的坚定不移。 “爷。” 穆龙穆虎站在我身后,如当年保护玉诩那般。 “穆虎,你去保护秦小姐。” “是,”他并不多言,领了命便离开。 “爷,画儿也来了。” “画儿?”我倏得转过身,果然见穿着男装的画儿,怯怯的站在不远处,“不是让你留在府里么,为何又偷偷跟来了?” “爷,您身子不好,不让画儿跟着,我们都不放心啊。” “唉,你们啊,”我真是无话可言,她到也聪明,知道偷偷先混上船,等一离港我便不能赶她下船了。 “爷,让画儿留下吧,”穆龙见我未说什么话,以为是我不答应,便帮着她求情。 我睨了他一眼,心里暗笑他的傻,我总不能将画儿丢下水吧。 摇摇头,我又转回身,已经望不到港口,两边的岸堤越来越宽广。 “好吧,在船上自己照顾好自己。” 勾唇一笑,我走向容问的舱房,身后跟着画儿和穆龙。 轻扣舱门,里面传来丫头的声音,门打开了。 “龙大人,”侍女冲我屈身行礼。 “是玉宸吗,进来吧。” 房内,容问娇柔的声音传来,而一行人都机灵的站到了门外,今日把风的人真是多。 “容问,可有觉得不适?” 不知从未出过远门的她是否会晕船,到了海上遇上风浪,也不知她吃不吃得消。 “没有,玉宸,过来坐。”她轻拍拍身侧的空位,招呼我过去坐在床边。 我走到床侧,挨着她坐了下来,才坐下,她便伸手抓过我的手。 “怎么了?”我看着她的双眼,问道:“是不是有些不舍得离开,是不是有些怕?”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玉宸,谢谢你,你让我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从此天高地阔,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绊我了。” 隐含着泪的眸子对着我,我反手握住她的。 “可是你心中还是有缺憾对吧,还是有很多东西放不下,心心念念的不肯忘对吧?” “玉宸,为何你总能一眼便看穿我,就不能难得糊涂一次吗。”她噙着笑眯着眼,用不带半点伤感的眸子直视着我。 若不是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我真的以为她是满心欢喜的。 “容问,到了莞南,我自会让人安排你的衣食起居,万事你不必操心,若是你想看看莞南的皇宫也行。”我眨着眼笑言道,“假若你愿嫁给龙修天,那我的靠山便更稳了。” 我的笑言,惹来她的一记白眼。 怒笑之后,她却神情一转,忽然又沉寂下来。 “玉宸,我不敢多求你什么,只求你,让我爹的晚年莫太过于凄凉了,他再怎么恶,终究是我的爹爹,我不忍心。” 我轻点着头,秦鸿并不像荣铮那般狡猾,在这场宫延斗争中,他也只是一枚棋子,而不是执棋之人,我自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谢谢,这样,我便真的了无牵挂了。” “莫多想了,”我轻拍她的手背,“先休息会儿吧,待晚上风浪大了,也不知你受不受得了。” 我起身,将丫头唤进舱房内,吩咐她服侍容问休息。 “爷,”一踱至舱房外,穆龙便近到面前,“龙公子在您的舱房内等您。” 龙公子,自是那龙修天是也。 此人抛下莞南国事,颇不负责的在北应的墚都吃喝玩乐的呆了多日,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今日,才极不情愿的随我一道偷偷的回莞南。 我绝未见过如此随意的帝王,哪怕只是稍有头衔的官员,也不敢有他这般的姿意随性,而莞南有现下的繁荣真是老天的僻佑。 轻叹了口气,我摇着头,向自己的舱房而去,身后画儿与穆虎步步紧跟。 舱门虚掩着,我轻手推开,只见他正舒适的仰躺在我的床蹋之上。 “我的龙大爷,你不呆在自己的房里,跑我这里作甚?” 提步入内,至一旁的小桌,替自己倒了杯茶喝。 “在这船上无趣得紧,找你聊聊,打发一下时间。” 他翻身坐起,侧着头看着我。 我不语,只是坐进一旁的椅中。 “你让我娶个女人回去,这后宫的人又该闹腾了。”他一副不堪其扰的烦恼样,天知道他根本不管那后宫里的女人,即使是生死,他也从不过问。 “放心,我不会让容问烦你的,一到莞南你便可以直接回宫,她不会进宫的。” “哦,她肯吗?放着荣华富贵不要?” “这世间女子并非个个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看得可比你我透彻。” 容问便是什么都不强求,才会总是受苦。 “哦,看来这北应尽出奇女子,你已是一奇了,现下又来一个,玉宸,你们可是勾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收起你的好奇之心吧,那对你并无益处,”我搁下茶杯,“等到了莞南,你只需给她找个住处,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给她便成了。” 闻言,他起身,噙着邪笑靠近我身侧,弯下腰身贴着我的耳畔说话, “你欠我的可是起来越多了。” 我的身子因他的过度接近而僵硬,转过头来拉开与他的距离,有些惶恐的起身。 “你不必担心,两年之约我不会忘的,现在,我想休息了。” 侧过头,我下了逐客令。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大笑着,反剪着双手步出了舱房。 全身都像是松了口气般,我倏得趺坐入椅中。 与他做交易,只能说那时的我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才会与虎谋皮。 只怕最终溃不成军的人会是我。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http://mmgg2009。blog。sohu/ 第三十六章 一别音容两渺茫 海上的天气不错,未下雨也未起大风,状似一切都风平浪静。 急行三日后,终于到了两国的交界海域,莞南的船近在眼前,我才惊觉离别在即,还有许多的话来不及说。 毫不避嫌的拉着容问的手,却不知从何说起。 到是她,平静得不像是面对分离之人,笑若桃花,美艳惊人。 “若有机会,定要来看我,待我安定下来,便给你写信。”她轻拍我的手背,柔语细语道。 “好,你若是有何难事,可到城外的山谷找我的师傅太月圣人,这是详细的路线图,这封信你交给他,他便会明白了。”将一封信和一张地图交于她手中,“平日里闲来无事去去也好,就当帮我这个不肖徒儿尽尽孝心,多去陪陪他老人家吧。” 她轻点着头,接过东西收入怀中。 “那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 “你也是,要写信。” 我看着她,一身艳红嫁衣,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越过跳板,登上了莞南的海船,一路行去未再回过头来看一眼。 “你啊,又给了我一个难题,回去后我怎跟满朝文武交待,这么一个大活人凭地里就消失了。” 龙修天在我身侧轻声道。 “龙公子如此聪明之人,定有法子,玉宸便不远送了。” “我等你回来。”他突然认真的说着,旋即转身离开。 待他上了船,架在两船间的跳板立即被抽走,船与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爷,起风了,进房吧。”画儿在身后压着嗓子说着。 “起风了,怕是要下雨了。”我望了一眼天际,“画儿,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唉。” “爷不是还有画儿和穆龙大哥他们吗,爷说过我们都是一家人,这话画儿都还记着呢。” “是啊,至少你们还在。” 幸好,他们还在,我真怕一人的孤单,那会令我不战而降。 “画儿,等回到墚都,得给你许个人家了。” 我笑着,转头看着满脸带羞的她正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画儿要永远伺候爷。” “那也不难,我看就把你许给穆龙好了。” 一语出口,身后的二人尴尬不已,穆虎的脸色到未变,毕竟事不关已。 “爷。”画儿娇羞的嗔怒着,不满我拿她开玩笑。 “那要不穆虎。” 这回三人都炸红了脸,看得我心情大好,大笑着走向房间,引得甲板上的人都不解的看着我。 而我身后则跟着三个会移动的蕃茄。但到了晚上,我的好心情便消失。 入夜后,天便下起了雨,又是风又是雨,让我想起了那次的夜袭,不安感袭卷了全身。 我一直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的难以成眼。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说如今不比当年,我还未来得及得罪何人,只是船体的摇晃还是让我心惊不已。 到是一旁的画儿,已沉沉的入梦。 不想惊扰到她,我披衣起身,坐到一边的小桌旁,伸手抹去微渗的汗珠,倒了杯茶水压惊。 侧耳便可听到外面的风声,呼啸的犹如千军万马过境,听得人胆战心惊。 “嗵嗵嗵,”门扉发出沉闷的声音,我从椅中惊站起身。 “谁?”我微颤着声问着。 “爷,”只一个字,便听出来是穆龙的声音。 回头看了一眼,画儿已被惊醒,正坐在床上迷糊的揉着不适的双眼。 我快步移至门房,轻拉开门,穆龙浑身湿淋淋的闪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他的长剑。 “爷,有人上了船。” “是海寇还是……”为何又让我遇着这种事。 “现在还不知,外面有我和穆虎,您和画儿呆在舱内。” 话说完,他拉开门便闪了出去,风雨趁机射入房内,淋了我一身的雨水。 透过门缝,我已听到了嘶杀声,在风雨之中更显诡异。 拳头越握越紧,一跺脚,冲到床边抽出青纭,但却被画儿按住了手。 “爷,外面危险。”她微摇着头,眸子中深深透露出惊恐之意。 “呆在房内,不要出来。”拉开她的手,我抓起剑便冲出了门外。 雨水从头顶而下,寒意刺入骨中,青纭发出嗜血的寒光,我挥剑杀入阵中。 黑衣人很多,但武艺并高强,三两下便能解决一个,只是不知为何打倒一个便又来一个。 “爷,如此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 穆虎抵着我的背,与我轻声耳语。 “为何有这么多黑衣人?”透过雨帘,模糊见到不停的有小船向我们靠拢,该死的,绝不可能是海寇。 “爷,那边有两艘大船。”顺着指示,果然有两个很大的船影。 再看看船上的激战场面,只怕如穆虎所言撑不了多久。 “爷,我们用火药吧?”穆龙杀出重围靠近我们。 “火药?”我挡开刺来的剑,一刀了结了那人。 “是,这船上就有。” 火药,是我在莞南时用最传统的方式制作的。硝、硫磺、木炭等比用量,一点点的摸索,差点未将龙修天的老窝炸了,只是没想到这船上便有。 “爷。” 我还在犹豫,火药杀伤力太大,且在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今日用了只怕后患无穷。只是耳边不停有我方人员倒下。 “你们去准备吧。” 雨势丝毫未见转小,我需不时的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才能看清眼前的场景。 “嘭嘭嘭”三声,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不远处的一艘大船已经火光冲天,亦传来惊恐的哀嚎声。 我不解的傻眼看着那熊熊大火,我那粗制的火药用那粗糙的工具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的,怎么可能? “爷。” 我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二人手中的东西。 “火……火箭筒。”怎会,我明明未提到这些,他们竟做出了火箭筒。 “这是太尉大人改良的。” 奚彦,他居然能想到这个,真可怕。 因为这种巨大威力的武器的出现,两艘大船上不再有人下到小船渡过来,扬起帆来落跑了。 而遗留在我们船上的黑衣人却没有半分想撤退的迹象,反而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穆龙他们不再使用火药,怕伤到自己人,只能近身相搏。 我有些力不从心,便被他们两兄弟护在身后。 “咳咳,”一不小心,雨水呛进了喉头,我难受的咳嗽了两声,以剑隔开突破重围向我而来的利刃。 “爷,小心。”身后,传来画儿凄厉的声音,转身,一头黑丝划过我的脸颊,刮得我生疼。 软软的身子倒入我的怀中。 “爷,”穆虎上前解决了从身后偷袭我的黑衣人。 “画儿。”紧紧的抱着她,看着殷红的鲜血不停的从她胸口涌出,绽放出朵朵生命的花儿。 “爷。”她只是怔怔的睁大眼盯着我,满脸的雨水,我探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水滴。 “画,画儿,”颤着手按住伤口,不停冒出来的血将我的手染红,“不要离开我。” “画儿好想一辈子……都陪着小姐。”她轻声的说着,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可是,画儿现在……要去侍奉王爷了。” 我摇着头,泪亦迷了眼,不敢相信只转瞬间我便又要失去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小姐,小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伤心了。” 她轻声喃语着,雨势渐小的甲板上,她的鲜血不停晕开。 “太医,太医。”我猛然间想起随行的太医,只是他被穆龙护着呆站一旁,见我看向他,他只是向我无声的摇了摇头,“不,不要。” “小姐……不要为画……儿难过,我高兴……能伺候小姐,小姐也像……我的亲人。” “画儿,不要丢下我,你是我的妹妹,不可以丢下我。”我抱着她,脸抵着她的发顶,哽咽着。 “我好高兴。”她的眸子暗沉下去,我的泪落的更凶,手足无措的不知是想扶起她还是想替她捂着伤口,“姐姐……” 我抽噎着,她无神的闭上了眼,许久,也不见她言语。 “画儿,画儿。”我颤着声轻唤着她的名,但怀里的人再也无回应。 捂着伤口的手倏然滑落了,雨丝已涤不去泪水,甲板也终于安静下来。 “爷,画儿她……”穆龙曲膝跪下身来,伸手去探鼻息。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穆龙猛得起身,冲到一旁伸手抓住被生擒住的黑衣人的袍子,狠狠的问着。 “哼,”他冷哼了一声,不答。 我轻缓的放下画儿,伸手紧握着青纭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他,将剑架在他的颈上。 “要杀要剐奚听尊便,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咬牙而言。 我怒目圆睁,伸手便将剑刃刺入了他的胸膛。 “如你所愿。”我寒声还他四字。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青纭,瞪着眼看着自己的血不停的流淌出来。我伸手抽出,他不支的倒地。 拖着剑刃,我慢步回到画儿身畔,屈身艰难的抱起她。 穆龙探手想来接,却被我无声的避开。 “不肯说的,格杀勿论。”我冷声言语,厉眸扫过被押跪在甲板之上的几个黑衣人,抱着画儿走向舱房。 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画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三十七章 何处几叶萧萧雨 雨,从阴沉沉的云层中不停滴落,未曾见歇。 我站于船首,身后跟着穆氏两兄弟,只是隔着远远的,不敢打扰于我。 已连下了两日的雨了,阴暗的天空便如同这阴险的人世间,再多的雨水也洗不去我们的罪孽。 人声渐渐开始清晰,不停的闯入我的耳中,却进不了心里。 湿漉漉的发丝垂落于额际,滴着水珠。 水滴顺着额头一路汇流而下,聚于下巴处,最终滴落到那同污浊的甲板上。 远远的,便能看到港口那一朵朵五彩的伞花,有了交易市场,港口变得日益繁华起来。 船渐渐靠岸,船上的人开始骚动起来,他们都是经历了生死劫难,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存活了下来,但我未下令,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 “爷,”跳板已架好,岸上来迎接的马车已停妥,穆龙见我仍未发话,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未说话,仍是一动未动的站着,待船上船下的人员都开始不安起来,这才挪动步子,走向我的舱房。 画儿静静的躺在床上,犹如一个沉睡在梦中的少女。 我走到床边,弯身坐在床侧,伸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庞。 “画儿,我们回家了,燕铃他们在家还等着我们呢。” 轻扬嘴角,却终究笑不出声来。 起身,倾下身子,我伸出双手抱起她瘦小的身子,她还只是个孩子。 跨出舱门,雨丝纷扬而下,飘落在她身上,在她脸上覆了薄薄一层的水珠。 轻晃的跳板,在我足下颤抖着,双手有些支撑不了的微微抖动。 岸上,原本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马匹不安的踢动着蹄子,发出焦燥的声音。 一脚踏上坚实的土地,抱着画儿的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衣角。 无视于身边的人马,我直直走向陈全驾着的马车,他一脸的肃穆,无声的替我撩起车帘。 “画儿,我们回家了。” 僵硬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只能将她轻放在马车上,贴着车壁,我无力的坐着。浑身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子,透着丝丝的寒意。 马车一个抖动,传来踢踏声,缓缓的向前走去。 呆滞的看着画儿苍白的脸,全身都是克制不住的颤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为何要让我如此深刻的体会这种痛苦。 我自问还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老天爷要如此对我,为何好人总是没有好报,连这苍天都逼着我们去做恶人。 我该怎么做,才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无人能给我答案,连这老天亦然。 马车经过喧闹的街市,便到了府门口。 “爷。”陈全只是轻唤了一声,便侧身撩起了帘子。 我闻着眼,静默了许久,才睁开眸子伸出酸涩的手臂抱起画儿下了马车。 我直视着站在门前的燕铃,看着她从一脸的欣喜欢笑到愕然讶异。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画儿,复又抬头看向燕铃,微扯着嘴角。 “我们回来了。” 燕铃拖着脚,不稳的步下台阶,走到我身前,伸出颤巍巍的手抚上画儿的脸。 “画儿,画儿,你醒醒啊画儿。” 她抬头看着我,无声的询问着,而我却只能苦笑着。 提步入府,一群人紧跟在我身后。 若不是我莫名的出现在墚都,也不会进入王府,更不会害得玉诩无辜丧命,画儿也能寻个好归宿,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早知道,便不让她随着我回北应,哪怕只是随意替她找个老实平庸之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死于非命。 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又在将错往自个儿身上揽了。” 不用回头,我便知是瑾之。 在房前走廊的台阶下,他挨着我的身子坐了下来,静静地与我一道看着西落的余晖。 “瑾之,我错了吗?走到这一步,连我自个儿都想不明白了。” “玉宸,”他伸手轻拍我的肩,“别再逼自己,你明知那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吗?真的不是因为我吗,说出去又有何人会相信,注定这辈子我要背负着这些错误,还有一辈子的自责。 “莫再让燕铃他们担心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支着膝盖站起身来。 “放心吧,我不会如此轻易的倒下,哪怕是错的,走到今日,失去了那么多,我更不能回头,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他呆呆的看着我,愣是没有什么话可言。 我冷笑一声,若真是如此就被打倒,那我又怎能口口声声说着要替他们报仇呢。 抬首,让最后的一缕残阳照在脸侧。 “玉宸?”他迟疑的叫着我的名字,似是想确定什么。 我斜睨了他一眼,转回视线看着院角的那几株随风摇曳的方竹,“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到要看看他们怎么来拿,哼。” 转过身,我大步穿过走廊。 太阳一落山,风便显寒意,急步行走间,寒风强劲的吹在脸上,颈间,身上,引得我瑟瑟发抖,喉咙显得异常的难受。 大堂前,画儿静静的躺着,燕铃一声素衣,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女人果然是眼泪所筑。 她与画儿这一年来日日照夕相处,情同姐妹,如今一夕之间天人永隔,任是谁都忍受不了。 想着从今往后,画儿便如同玉诩一般,我将永生难见,这种痛便将我的心无情的压缩,紧紧的纠结。 我突然间失了勇气,不敢提步进入大堂,怕看到那张冰冷无血色的脸,怕看到他们指责的目光,我却被他们鄙夷,若不是我执意回来,画儿又怎会因我而死。 后退了几步,强忍着落跑的冲动,我怔怔的看着堂前哭哭涕涕的一群人。 “玉宸。” 身后的声音? 我猛的回头,一阵晕旋,身子差点不稳的倒下。 “你?唉。”抬头便看到奚彦那张温柔的脸,但却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神经。 “大人。”我哑着嗓子,弯身作揖。 他伸出的手只是轻扶着我的臂弯,一双眸子柔柔的注视着我,末了才缓缓的吐出一句话来。 “玉宸,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莫太伤心而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听着他淡而无味的客套话,我有些愤愤的退后了一步,手臂自是离了他的手,冷眸而对。 “谢大人的关心,玉宸是个福薄之人,看不透人的生老病死,偏偏老天不待我,总是让我尝尽这痛不欲生的苦楚。” 回过头,看着满目的白色,心中的痛又岂是他这么一个外人所能体会的。 “玉宸,人生在世,本就是生死难料,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仍活着,若不为了日后着想,你让他们如何能安心?” “他们想安心,可要知,我这个活着的人,这一生都难以安心。” 难怪有人说,留在世上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如今的我,便是日日沉沦在这种痛苦之中。 “你……”他侧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人若是无事就请回吧,玉宸便不相送了。” 我撇过头,呆呆的看着柱子。 “我原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凌国已发现了代嫁一事,只怕这一仗是免不了了。”他轻叹了口气,似是非常担忧此事。 “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原来联姻果然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巴不得出个什么乱子好作为攻打北应的借口,偏偏我们伟大的青帝还自动送上门去,只怕他们在凌国的老窝都快笑断肠了,可那林家之女林月又会落得是何下场,我真的不敢猜。“你早便猜到了?你是如何猜到的?” 他凌厉的瞪着我,仿若我是个私通敌国的奸细一般。 “如此强大的凌国,何必要主动与我们这么一个小国来联姻,他们并不惧怕我们。”我顿了顿,思索了一下,“那次送亲,在凌国的迎亲队伍中,我见到了一个奇特的人物,若我没猜错,那人定是大有来头。” “此事从未听你提过。” 他似是在责怪于我的隐瞒,听着我更是来气。 “我事事都得报备于大人吗?若是无其他事宜,大人先请回府吧,玉宸不便招待。”甩了甩衣袖,我转身提步进入大堂。 行了几步,远远的站在燕铃他们身后,侧过头,便见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我长叹一口气,闭上眼,无力的垂下头来。 “你累了,去休息一会吧。”瑾之的手从我身后搭上我的肩。 “我怎么睡得着,一闭上眼,便是从画儿身上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将整个甲板都染红了。” 肩头的那只大手不停的握紧,像是要将锁骨捏断一般。 “我才是那个双手染满血腥之人,但受到惩罚的为何偏偏总是我身边的人,该是我受到惩罚才是啊。” 大手拂过,罩上我的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脸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暖。 “闭上眼,想想我们骑着马在广貌无边的空地驰逞的感觉,想想我们在莞南师傅的山谷里,想想曾经有过的快乐,那都是你的,谁都无法取走,想想那些快乐,你会觉得好过些。玉宸,你要撑下去,还有太多的人需要你的照顾。” 是啊,还有许多人需要我去照顾,可是,他们留在我身边真的完全吗? “瑾之,我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伸手拉下他的手,我转过身,看着他。 “你说吧。”他收回手垂在身侧,微微握紧。 “帮我选块好的地方,将画儿好生安葬。再帮我找几个武艺高、你信得过的人,这府里日后要加强戒备,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好,这些事我都会帮你办好,去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很差,明日你还得上朝呢。” 是啊,明日势必的上朝,否则又会落下话柄。 “那我先走了。” 他伸出手,却僵在半空中,终是甩了下衣袖,转身便走。 “瑾之,”我出口叫住他,他回头,不解却又略带着欣喜的看着我,“你也要小心啊。” 他挥手,丢给我一个明朗的笑脸,快步走向大门。 我也想以笑回应,却发觉无论如何都难以扯动嘴角,只能自嘲的扁扁嘴,轻声走到燕铃身侧,缓缓跪下。 寂寞无声的看着她将一张张的纸钱丢入面前烧得怒旺的火盆里,高涨的火焰映红了眼,我不适的闭上眼,强压下心头不安的记忆。 “玉宸,”身侧的她叫着我的名字,我睁开眼,“画儿不会怪你的,她曾说过,自从你进入王府,不但带来了快乐,更多的是像亲人般的关怀,她是完全将你当作了自己的家人。” “我也将她当作自家的妹子,可是有谁会害死自己的妹子?!”看着随风飞舞的白缦,我无力的说着。 “那并不是你的错,为何你总是一味的将错搅在自己的身上了,都是那些人做的坏事,并不是你啊。” 转过头,看着蹙着柳眉,一脸忧虑的燕铃,我是否该将她带离我的身侧,让她远离作为危险源头的我。 可是,现下让她回莞南,她肯吗,依她的脾气,又怎会丢下我独自回去。 “燕铃,陪着我演戏你可曾后悔?一定要如实的回我。”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双眸,我问道。 “我不悔,你也别想将我赶走,玉宸,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像画儿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你不能将我支走。” 她何其聪明,我才稍稍一问,她便已猜到我的所思所想。 “玉宸,我知你有很多事要做,于我们而言,你的事便是我们的事,虽然我们有时会与你闹闹脾气,但那是我们气你,气你总是一人承担着一切,那怕心中再苦都不肯与我们说,让我们只能在一侧看着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燕铃……”哽着声,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再一人苦苦撑着了,心里累了烦了便告诉我,在别处你的撑着你的身份,但在这个家里,你什么都不必装,我们都会一直向着你的。”她转回视线,看着画儿,“画儿她,也是这么想的。” 我单手撑地起身,慢步至画儿身侧,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牢牢的记下她的面容,深埋于心底。 画儿,愿来世,我们能再次相遇,介时,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姐姐的,将此生亏欠于你的,加倍偿还。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大家给我留言哦。 第三十八章 繁花落尽只余空 仍是一夜未曾入眠。 天依稀将明,我用冷水洗了脸,换了官服,便坐着陈全驾的马车进宫上朝。 宫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官员,见我来到,不时的偷瞄着,观察着我的脸色。 只怕是昨日在港口的情景都传遍整个墚都了,他们想探知却又无那个胆量。只是,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不用几日他们终究会知晓的。 “玉宸,”瑾之站于一侧。 我轻叹口气,要他与我保持些距离,难道便真的这么难吗。这话我都不知说了多少回了,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从未放在心上。 “墓地我已选好了,你要我找的人也差不多了,等画儿的事了了,我便将人带来于你瞧瞧。” “不必了,人你觉得好便成。” “怎一夜未见,你又憔悴了许多。”他皱着眉,不快的说着。 我苦笑着,轻摇头,远远的便见奚彦的马车驶来,停在离宫门最近处。 他才下车,宫门便开了。 略整衣衫,我忙上前,跟在他的身后,急步进宫。 今日的朝堂果然人心惶惶,我离开墚都这才几日,哪想到便出了此等大事。 听闻凌国军队已行进将至边界之地,而再看北应这头。 抬着,看着沉脸高坐在上的青帝,再看看这满堂乱糟糟的文武百官,听着他们议战议和的嚷嚷,挖空心思的替皇上出谋划策,顺道不停的打压着对手。 我低头噙着笑,看着他们一个个变幻无穷的神色,好似一出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我便是要冷眼旁观,若这北应因此亡了到也好,那怕逃过了这一次,也难保不久的将来,这残破不堪的国家便败在这堂上之人手中。 “够了,都给朕闭嘴。” “啪”的一声,拳头重重的捶在龙椅的扶手上,吓得一旁公公不知是该站直了身子还是上前去替皇帝老儿看看有没有砸痛了手,需不需请御医来瞧瞧。 底下的人各各闻声垂下头,被吓得萎萎缩缩的不敢再像那无头苍蝇般的乱转悠。 待大殿清静下来,青帝这才喘着粗气,扫视了一遍众人后问话。 “奚爱卿,你以为该如何?是战还是和?” 奚彦却迟迟不见有所动作,我还道是他未曾留意听到,正想在他身后出声提醒,便见他微一撇头,向前一步,恭敬的俯下身去。 “皇上,臣以为此战已是难以避免,只怕和亲原便只是一个借口,来探我方虚实情况才是真。” 青帝闻言瘫坐在椅上,无力的伸手支着额际。众人更是惶恐,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看眼前的情况,这场仗还未开打,我们便已输了一半。 “皇上,臣也以为这凌国狼子野心,一直对邻国虎视眈眈,近年来更是频频进犯其他小国。如今我北应国富民强,日益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这凌国又怎肯坐以待毙,必定会想着法子来阵压我国。若我们此时不予以反攻,只怕他日……” 秦鸿犹豫着未说下去,只是人人心中都甚是清楚这后面的话是什么。 “奚彦,若此次由你亲自率军出征,有几分胜算?”青帝问的近似小心翼翼。 实则问了也是枉然,谁人不知这凌国是诸国中实力最为强胜的一国,若不与其他几国连手,只凭一对一的作战,只怕能撑上几日已属难得。 “皇上,若对上那凌国三皇子,臣亦只有三分把握。” 一席话,众人听得皆是脸色苍白。十分只有三分,这已是注定的一场败仗,那还有再打的必要吗,只是平白多添上几条性命而已。 “三分,连你都只有三分。”即便是坐着,青帝的身躯仍能明显的看出轻微的摇晃,萎顿的神情令他仿若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父皇,不管胜算有多大,我们都要一战,北应怎可不战而降,这会让我们被子孙后代世世痛骂。” 二皇子玄琪大声而言,气势不凡,直至今日,我是头一回看到他如此严谨有担当的样子,到有些让我刮目相看。 “皇儿说的有理,我堂堂北应怎可不战而降。”青帝被玄琪的一番话说的气势如洪,“奚彦,朕命你亲自带兵出征。” 他站起身来,大踏步而来,走入人群之中,缓缓的转悠着。 “龙玉宸,朕封你为镇军大将军,随太尉一起出征。” 众人一片哗然,我亦是不信的抬头,对上那浑顿中又略显清明的厉眸。他在打什么算盘,我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之人,又不会纸上谈兵,派我去,这场原有三份把握的仗只怕是连一份都没了。 “皇上,这龙尚书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只怕派他去不太妥当。”荣铮率先提出异议。 “资历尚浅?你们当中有谁人上过战场,杀过敌,站出来说予朕听听,哼。”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执意要将我派上前线,但却无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奚彦皱着眉看着我,我只能不解的冲着他轻摇着头。 “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便出发,一刻不得耽搁,绝不能让凌国进犯我北应的一尺之地。” “是,皇上,臣遵旨。” 跪地接旨,亦接下了属于我的命运。或许这一去,我便再也回不来了,更不用说替玉诩他们报仇。若真是那样,我只会觉得不甘,不能亲眼见着他们受到惩罚,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父皇,儿臣自动请缨做监军,与太尉将军一道出征。”玄琪跪下身来。 这今天怪事还真多,二皇子是吃错了药不成,何时对国家大事如此的用心上进了。 “玄琪,你真的想去,这上战场可不是儿戏,你若被凌国所掳,朕是绝不会因你而降的。”青帝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透露出的是赞许。 “儿臣明白,若被凌国所掳,儿臣自会自裁,绝不会害得父皇为难的。” 自裁?!若他真被掳,不必他自己动手,我定会帮他解脱的。 含着冷笑,心中期盼着青帝能点头答应。 “好,朕便答应你了,明白你便同大军一道出发吧。” “谢父皇。” 随军出征的人员终于定了下来,也定下了生死难料的未来。 心头是出奇的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平静的如湖水难起波澜。 像是猛然间才发现,枝头的嫩叶已长成,点缀着褐色的枝条,随着轻风柔柔的摆动。它们总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长方式,永远是顺着风,朝着阳光,努力的吸收养分,无虑的成长,哪怕它们的生命很短暂。 “在看什么?” 侧过头,看到风吹起的发。奚彦背着手,于我一道站在离宫门不远的一棵树下。 “没什么,只是看到长绿叶了。” 他抬头看着,刚硬的脸廓上带着一丝的平和。 “是啊,总是无意见才会发现这些细微的东西,往往越是身边的越容易被漠视。”他像是意有所指,但我不愿去细想,那怕浅得如在表面。 “你是否在想,若这场仗败了也好?” 见我未有回应,他又压着嗓子问着。 我仍是不答,只是扯着嘴角笑着。他到是猜到我的想法了。 “这场仗若真是败了,这北应的百姓便跟着受苦。”他淡淡一句,却更像是在指责我的自私。 “打仗,最苦的本就是百姓,只要仗不打了,谁做他们的统治者,他们都不会再乎,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活下去,谁能让他们活下去,便是他们拥戴的。”我缓缓说道。 这便是人的私心,人人都一样,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败了他们更受欺压。”他仍努力的想证明这场战争胜败会引起的后果,只是,这并不是我所关心的。 “若大人真为百姓着想,便不应该在此处跟玉宸说这些。毕竟这些话对这场仗的输赢毫无关联。”我闲闲的整理着衣衫,“大人若无事了,玉宸便先告辞了,明天即要出征,还得回去做些准备。” 不待他回答,我便甩着宽袖大步的向前走着。 宫门口的侍卫看到我,恭敬的行礼,现如今我是正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了,自是更受礼待了。只是这短短数月,我便连连升官,连自个儿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坐着马车回到府里,已有人率先帮我传了话。 看到与燕铃一道坐在花厅内的瑾之,我只能无奈的叹气。 “玉宸,你真的要去打仗?” 燕铃起身,黛眉深皱,愁肠满腹。 “瑾之定与你说了,我明日清晨便出发。” 伸出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贪婪的眷恋着她的温暖。 “我走了之后,这府里和酒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由你担着了,若是实在是遇上难解之事,便去找瑾之,他定会帮你料理的。” 我的视线越过她看向瑾之,他重重的点着头,我才安心一笑。 “我还让他找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人来,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日,你们自个儿也要小心,难免那些麻烦便自动找上门来。”我拉拉杂杂的,总觉得有交待不完的话。 “玉宸,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帮着看着,你出门在外,府里的事便别挂在心上了。”瑾之打断我的话。 我淡淡一笑,复又看向燕铃。 “老天真的待你不公,为何总让你吃尽苦头,如今竟要让你一个女子上战场,难道这北应再无第二人能担任此职了吗?”她愤愤而言。 “别傻了,我们燕铃怎变得如此傻气了,”我伸手轻抚她的脸,轻笑着“别担心我,你看这样如何,进攻之时我跑最后一个,逃亡的时候我跑第一个,如何?这总该安心了吧?” 她噗嗤一声被我逗笑了,连瑾之都强忍着才未笑出声来。 “放心去吧,我们都不在你身边,要照顾自己。”她柔柔的目光划过我的脸,略昂着头说道,“我想他和画儿会守着你的。” 我一怔,看着她那不安的神情。她猛然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微垂下头,急急的说着,“我去替你收拾行囊,你们慢慢聊。” 她急步走出了花厅,留下我与瑾之。 他怔怔的看着我,沉默无语,不论我如何躲闪,他总是牢牢的注视着我。 “想说什么便说吧。” 我坐到对面,任由他看着。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现下我悔的要命。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强硬的阻止你。” “瑾之,虽说我不能真得如我刚才所言那般,但我也未必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有太多的事我还未来得及做呢。” “只是我总是心中不安,你还是想个法子别去了,装病,病着他们总不能让你上战场吧。” “瑾之,”我无奈的叫着他的名字,为何他钻起牛角尖来会如此难以说服,“我是非去不可的。” 他的背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大力的喘着气。 我起身走向他,看着他近似痛苦的表情。我又害得他为我担心了。 “瑾之,”我蹲下身子,将手覆上他无力搁置在扶手上的大手,“我从出生便未见过家人,从不知家人的意义,而你,只你一人,便给了我一个家的温情,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也忘不了。” 他睁开眼看着我,大手反握住我的。 “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但愿下辈子我真的是你的妹妹,一生都赖着你。” 他无语,松开我的手,将大手搁在我的发顶,轻柔的一次又一次的抚过。 “如此,我们便说定了,下辈子要赖我一生,可不能变卦。” 浓得如墨的黑眸中,尽带柔情,我眯着眼,放纵自己沉浸在这温情之中。 若真的回不来,这便是我与瑾之的约定,来生之约。 _____________________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三十九章 盈月无端照别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便是战场,一个令人惧怕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地方。 多少人与亲人话别之时,总是说着会平安归来,但真正有几人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故国,人人都心中清楚明了。此去生死难料,总是看着亲人的脸庞,一眼又一眼,想牢牢的将他们记在心底。 盈月照了一宵,燕铃便替我准备了一宵的行李,一边整理一边续续叨叨的说着话,一直都不曾停歇。 当东方第一道曙光透过窗棂射入房内,她才像是猛然间清醒一般,停下了手中杂乱无章的动作,怔怔的看着我,像是羽化成了雕石,一动未动。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难言的伤感,那是被命运捉弄却又不肯服输的难过。 悠悠的长叹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之气,我走近她,伸出手臂紧紧的搂着她。 “燕铃,若是……我若万一真的回不来了,你便带着陈全他们,回去莞南吧。” “你要回来,”她的头便搁在我的颈侧,呼出的温气柔柔的拂过我的颈项,“事情不该是那样结束的,你要回来,完成你未做完的事。” 我眯着眼,轻笑一声,扶着她的双肩微微推开,看着她的脸。 肤脂如凝玉,面色若春桃,如此美人却随着我这个假男人走南闯北,整日里还要为我提心吊胆,如今我前途难料,她却仍是如此执念,这叫我情何以堪。 我不再多言,知再多话语也无法改变她的固执。 “爷,该走了。”陈全在房门之外,清着嗓子叫着。 “这么快,”燕铃一惊。 是啊,时辰过的怎这么快,才见日头,我便要走了。 “再等等,吃了早膳再走吧,我这就去准备。”她松开手,急急的想出门而去。 我忙反手拉住她,对着她哀伤的眸子轻轻的摇着头,也让她红了眼眶。 “怎这么急,就吃了再走吧。”她哀求着。 “燕铃,我不饿,别忙了。” 松手,我走至床边,提起那个她整理了一晚却仍是瘪瘪的包裹,里面只放了几套换洗的衣物而已。 “玉宸。” 才走出房外,她便在身后叫着。 回头,她便倚在门侧,定定的看着我。 这场面是多么的熟悉,我也总无数次倚门而归,只等那人平安归来。心终是被狠狠的狞痛了。 “放心,我定会……活着回来。” 说完,我一狠心,撇过头便大步流星的向府门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身铠甲,安坐于战马之上,身前同是铠甲裹身的奚彦。 泛着寒气的盔甲映衬着他,这才让我看到他身为太尉的威严,再也找不到丝毫书卷之气。 身后,是手持长矛盾剑的士兵,齐刷刷的一眼看去望不到头,只看到那泛着阳光的银色盔甲。 我的眼光缓缓扫过前几排的人,中间不乏还泛着稚气的男孩。 换作是在现代,这现孩子正是学习、玩笑、谈恋爱的时候,而在这古代,却已要扛起保家为国的重责,将生死交到老天手中。 记得杜甫在兵车行中道:生女犹比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场仗,要添多少血泪,多少悲痛,一场战,要添多少副白骨,多少份缺憾。 收回视线,我回过头不愿再看,免得心中更觉哀痛。 青帝单手执杯,正与奚彦说着话,趁着此机,我翻身下马,走到瑾之身前。 “瑾之,我将燕铃托付于你了,若我有个万一,你便派人送她回莞南,倘若她不愿回去,你就帮我照料于她吧。” 看着他的眼,神情凝重的像是千斤压顶一般,他比我更不安。 “我只能答应帮你照料她一段时间,再怎么她也是你的夫人,还是你自己回来照看她吧。” 他许是不喜欢我说的那话吧,连我自个儿都觉得像是在临终交待遗言一般,只是我知他听进去了。 “拜托了,我会活着回来的。”伸手拍拍他的肩,我转身回去。 才翻身上马,青帝便站上了高台。 “今日,朕亲自为众将士送行,愿苍天僻佑我北应,愿各位能平安归来。” 洪气如钟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士兵扬矛举盾,士气十足。 奚彦便在我身前,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眸中透露出的尽是耐人寻味的神情。 我无声无息的在队伍之中,看着他发号施令,看着大队人马开始缓缓的前行,看着瑾之离我越来越远。最终,墚都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出了城,景致便显得荒凉起来,即便已逢春,但万物仍在沉睡中未醒来。 这条路,我已走过一回,那日送银月公主出嫁,如今,也不知她过的如何,甚至连她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我曾亲手将她送到那个悲剧里面,而今,我却带着更多的人走向不幸,像是冥冥中注定的,我是如何都挣脱不了命运的摆布。 回头看向身后,一眼见到的并不是徒步行车的大军,而是那辆豪华的马车。 那是二皇子玄琪的马车,身为监军,却因他的娇生惯养而坐着马车,累的行军的速度也随着变迟缓,只怕我们也不必赶去边界之地,凌国的军队很快便可以直接打到墚都来了。 看着他撩起窗帘子,欣喜的探出头来欣赏着四周的景致,丝毫不像是来行军打仗的,到是更像去春季郊游。 “哼,”我不禁嗤鼻,他无非是在赌,看这次能不能捞着机会立个功,好在青帝面前表现一番,争取皇位也多一丝机会。 只是,我看他未必有那个命得到这种机会。 “玉宸。” 不知何是我的马赶过了奚彦的白马,亦或是他放缓的速度。 “收起你那眼神来,那太明显了。”他轻挥着马鞭,像是说着一个很随意的事,“对他不满,也不必显在脸上,免得又被人拿去大做文章。” 我侧头,斜睨了他一眼,见他昂首策马,英姿飒爽。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我果然还是那么的藏不住心事,喜怒于形。 他说的也十分在理,现下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就算忍字头上一把刀,但还是得忍。 挥鞭轻拍着战马,速度略增加了一些,身后的队伍亦加快了脚步。 春风拂面,吹起缕缕散发,划过眼角,我轻抬头,微微晃动着,让风儿吹开散发。 浩瀚天际,浮云片片,一只白云鹤从头顶掠过,途留一抹白影。 但愿他朝,我也能那般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链接地址:http://。readnovel/partlist/54957/ 慢慢的就快接近结尾了,阴谋迷团也将一一被揭开,大家想要怎样的结局,赶快留言哦,说不定,这个故事的结局就会如你所言那般哦。赶快赶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嘿嘿。 第四十章 声声催促忆当初 紧赶慢紧,大队人马终是到了边境之界。 奇的是,凌国的军队竟在荒凉之地安营扎寨数天,不见撤退亦不见进攻,像是在等着我们来一般。 扎营后,奚彦派了数名探子出去,我从未上过战场,亦不懂这作战之术,只得跟随在他的身后,想我堂堂镇军大将军今日算是完全替代了他的跟班了。 一柱香的时辰之后,第一个探子回来了。 探得的消息却是凌国的军队毫无动静。 “这到是奇了,三十万大军在此扎营数天,难道他们是在耗自己的粮草不成?”玄琪顾自言语着。 我侧过头,看奚彦蹙着眉沉思着。 不可能,既然已将军队拉至这边境了,怎可能只是如此整日里干耗着,怕是还有我们未知的因素在内,只是到底是为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玄琪的视线扫过我们二人,见我们都未有开口应承他的意思,便觉自讨无趣,倏的从椅中起身,挥甩着双袖。 “两位大人慢慢想吧,我累了。” 我们还未起身相送,他便已携着贴身侍卫走出了营帐。 我回过头来看了奚彦一眼。 “大人还曾说过,即使心中再有不满,也不该如此明显的表现出来,”我讪笑着坐回到椅中,“可如今我看大人做的比我还明显。” 他不理我,只是端起茶杯,轻缓的滑动着茶盖,悠闲的喝着茶。 见他也不愿睬我,我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倾着身子,单手撑着下巴,苦苦思索着凌国军队的怪异行径。 难道是他们的主帅不在军营之内,群龙不首才会一直暗守不动。但倘若主帅真的不在营内,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紧急的赶至这边境之地来受苦。无论是何种理由都说不通,真是伤透脑筋。 我半眯着眼,紧锁着眉头,无助的低声叹着气。 偏偏我打小便不爱这打打杀杀的场景,更不曾看过军事谋略的书,甚至连武侠小说都不曾看过,这打仗之事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若是知晓日后我会亲临战场,那我必定多学些行军打仗之术,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报——” 第二个探子回来了。 “进来。” 一个士兵行色匆匆的冲进帐内,神情严谨。 “报大人,此次敌军的主帅正是凌国三皇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我转首看向奚彦,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却仍是平静的很。 “你先下去吧。” 大手一挥,探子便出了帐门而去。凌国三皇子,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残之徒,我们的对手果真是他,难道真是天要亡北应。 帐内只余我们二人,静寂将我们紧紧的包围着,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我顶不住那抑郁,起身走向帐门。 门口站着两个士兵,见我出来也未曾多看一眼,只是如木桩般的守着。 营帐外有一大片的空地,不时的有巡查的人走过,不远处,便是山顶终年积雪的夷礞山。 注定这里是个难得安宁的地方,无论时间人事如何变迁,这山仍是未变丝毫。 我深吸一口气,蓦的提步走向马厩,牵出坐骑翻身上马,挥鞭打在马身,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向前冲去,身后马夫大喊着,“将军,将军。” 远远的将烦人的声音甩在身后,我御风而行,向夷礞山急奔而去。 到了半山腰,我下了马,将马绳绑在树干上,徒步向小路走去。 抽出青纭,将挡着前路的杂草树藤枝干一一除去,不觉间已大汗淋漓。 一盏茶后,我又下到了那个谷底。 轻声缓步的行走在石块之间,像是怕惊忧了什么似的,我小心翼翼的放慢了脚步,却仍有飞禽虫蚁被我所扰,纷纷慌乱的逃亡。 谷底的风极冷,吹在身上,犹如寒刃入骨,刺得生痛,未多时,连手都麻了。 抬头是峭壁悬崖,连着一方小小的蓝天,而陡峭的石壁从上至下密密麻麻的延生着碧绿的藤蔓,如覆上了一片绿毯,生机盎然。 走了几步,却见前方背对于我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风吹长发纠缠着打着结。 我驻足探看,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的人,定不是平常之人。 悠悠听闻那人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我一怔,这不是奚彦么。 他见我亦是一惊,呆愣了片刻,才提步向我走来。 “大人怎会在此?”我浅笑盈盈的看着他的脸,问着,“我离营的时候,大人还在帐内,怎比我先到此处了?” 他倏的停下步子,侧过身子,不愿正对着我。 “说到这些,我不得不先提醒于你,日后不可私自离营,这可是军中大忌。” 看着他板着脸说教,我到有些想笑,微低垂头,我极认真的回他。 “是,大人教训的是,玉宸自会谨记,”转尔抬首再次提出那个问题,“大人还没回答我呢,这可是令我好生疑惑,据玉宸所知,要下到这谷底的只有一条小路。” 莫非还有其他捷径,否则他不可能比我还快。 他抬起头来,我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 在峭壁间,一条条顺垂而下的藤蔓从崖顶和峭壁的大树中垂落,一直延到崖底,难道他便是顺着这些藤蔓而下? “难道大人……”我难掩讶然,从未见过他使过武功,也不知他懂与不懂,只是直觉的认为身为太尉的他应该是懂一些的,却又未曾证实过。 他侧头看着我,高深莫测的浅笑着。 能凭着这些藤蔓而下的,看来功力定是在我之上,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只是隐隐的总觉得他身上有何不妥之处,却总也想不起来。 “大人为何来这谷底?” 看着风卷起他的长袍下摆,不停的翻卷着,发出扑扑的声音。 “那你又是为何来此处?”他不答到反问起我来。 我苦笑着,向前小步踱着。 “大人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嘛,你知他是在这里走的,我来到了夷礞山,还能忍着不来此处吗。” “那你也是在明知故问。”我微回头,他便站在我身后,灼灼的眼直直的瞪着我,像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事,触到了他的深处。 “哼哼,”停驻在一副马的白骨前,我垂着头冷笑。 伸出脚轻放于白骨之上,然后加重脚力,咔的一声,骨便断了。 我缓缓转过身,厉眼看着一脸惊异的他,发出讪笑之声。 “呵呵,大人当初可有感受到那种痛,像是拿刀生生刺入心中,拔不得却又痛得无法承受,每吸一口气便觉得痛多一份,恨不得自己能断了气,免得活活被痛死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大人可曾有过?” “你……”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幽墨的眸中难得的透露出恐惧。 “大人定是没有过吧,可是我便是从那种痛中活下来的,我也曾想过将手中的剑刺入身体之中,但又怕下了地府却不见他。人人都说自裁的人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呵呵。” 我向前轻踏一步,他毫不迟疑的便后退了一步,定是我此刻像疯子一般令他害怕吧。 “可是我活下来了,即使心痛的伤痕累累,即便是体无完肤,那怕我已不是原本的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便誓要将那些人送入地府。” 我咬牙切齿,狠狠的说着,将他震的连退数步。 看着他那不停变幻的眼神,我大声狂笑着,那怪异的声音不停的在谷底回荡着,像是怪物般将我紧紧的抓住。 “大人怕了么?” 止住笑,我突然放柔的声音,歪着脑袋看着他问。 他被寒风吹得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挂起了难以言喻的心痛神情,看着我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大人这表情是作甚,是在同情我么?”敛起笑,我瞪着他问。 “你需要我的同情么?”他又是将问题抛还给我。 我不喜欢这种交谈的方式,皱着眉,冷着声音答他。 “我自是不需要。” “既是不用,你又何必多问。”他甩下一语,到显得是我的错,果然狡滑。 “如此,是玉宸的错,向大人陪不是。” 我的话并未让他的脸色有所好转,反而更阴沉,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比这谷底的风更显寒意。 见他未作反应,我直起身来,定定的看着他,而他亦怔怔的看着我。 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谁都未曾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只是让风慢慢的吹走我们之间的拔剑努张之感。 说来亦是我的不是,在这行军打仗之际,竟还与他说这种话,他之前与玉诩也算是有所交集,来此地缅怀于他也属正常,实在是我自个儿来到此地心绪难平,不但将他气得半死,也闹得自己不快。 长叹一口气,我撇撇嘴,自嘲一笑,我这又是何苦来哉。 “大人,玉宸先行一步,便不叨扰大人在此缅怀故人了。” 我弯腰一作揖,便提步越过他的身侧。 错身而过之时,越过心头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是一种安心的气息,曾在我记忆中不停呈现的感觉,而如今却在他身上找到了。 脚步越来越缓,最终停了下来。 我回过头,他背对着我仍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不知是在想什么如此的出神。 我轻甩头,甩去那怪异的想法,昂首挺胸,大步的往来时路而去。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有什么建议赶快留言哦,各位可爱的童鞋们! 第四十一章 迷雾重重前途茫(一) 天色渐暗,远处的云也阴沉了些,我骑着马慢慢的往回赶。 才到营地外,便觉营内火光通明,人来人往吵闹纷纷。 拉住僵绳,我翻身下马,急急的走向主帐,不时的伸手隔开行色匆匆的士兵。 “将军。”门口的士兵手持长矛站在营帐门口。 “嗯,”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伸手撩起帐帘。 弯身跨入帐内,才一抬头,便看到奚彦正一身铠甲站在放置着军事地图的案桌前,听到我的脚步,也随之抬头。 “龙玉宸,你擅离军营,可知这是军中……” “太尉大人适才的说教还不够么,”我扬声打断他的话。还以为我认了错,我们该和平相处了才是,那知,江山易改本性果然难移。 他一怔,静静的盯着我,一手的五指轮流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大人这身手果然不凡,比我晚离开却比我早回,甚至连这衣衫都换了。”他的动作还真快。 “现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埋头看着地图,我讪笑的走近,“据探子回报,敌军有所动静。” “难道他们想夜袭。那也不必在此地等我们数天啊?”除非敌军主帅,那个凌国三皇子突然脑子进水成白痴了。 “不管是与不是,都不得不防。” 我走至桌旁,与他一道垂头看着地图,只是弯弯曲曲曲,粗粗细细的线条,我丝毫都看不明白。 “大人,这地图便不能再画的清楚明了些吗?”这古人有时的确不如现代人来得聪明。 他侧头睨了我一眼,复又转回去研究地图,一副不屑于我交谈的模样,看得我心头暗涌怒气。 “大人。” 从帐外而来的是身穿着铠甲的穆氏两兄弟,他们此次亦随着大军而来。只是,两人行踪不定,在行军途中总是找不到二人的踪影。不过,他们只要不是跟着我,我到也无所谓。 “嗯。”奚彦未抬头,等着他们先开口。 “大人,二皇子并未在帐中,听他的手下回道,说是去狩猎去了。” “呵呵,这到好,擅离军营的可不只有我一人,连咱们的监军都在这时候跑去狩猎了,大人,您说这仗打还是不打?” 我双手环胸,侧歪着头,看着那个依旧专注于军事地图上的男人。 这仗有几分胜算大伙心里都明白,只有他还是这般不肯服输,执意要拼上一拼。 “玉宸,注意你的说辞,你身为镇军大将军,怎可说这些打击士气的话。” 他不用抬头,从那冰冷的语气中我便可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所有人都报着儿戏的心在看待这生死一役,只有他作着困兽之斗。 我不语,只是转身走向帐门,撩起帐帘看着外面的天色。 天已完全暗下,这时还狩猎未归,看来这二皇子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便是他根本不是去狩猎。 若他真是去狩猎,我适才从夷礞山回来并未见到丝毫人影,且那树草丛林也未见有数人踏至而过的样子,只怕这狩猎一说是另有隐情。 我回过头,正对上奚彦深邃如夜的眼眸,我勾唇一笑。 “大人,是否要派人去找二皇子,这天色已暗,在山林中迷路事小,若不慎遇上敌军可就麻烦了。” 他皱着眉,视线不知望向何处,悠远而深沉。 “大人?”见他不答,只顾自出神,我便又叫了一声。 “派几个人去找二皇子,找到人马上回来。” 寒着声,他向身边的侍卫淡淡的抛下一语。 我皱眉,这奚彦从那山谷回来后便显得异样,说话口气显得冷淡异常,以往那怕他再淡然,也不如此刻这般冷漠。 冷漠那原是他对我的形容词,今日里怎就反过来了。 “你不去换身衣服。”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翻,我也随着他的目光自我检视,却未发觉有何不妥,只除了我穿着便服而已,他在山谷里时穿的也是便服啊。 “是,大人,我马上便去换。” 一作揖,我迈出营账,回到自己的军帐中,七手八脚的颇费了一翻功夫才将硬冷的铠甲套上身,犹如挂着一身的硬铁块一般挪出了营帐。 一长队的火光缓缓行来,营区又开始闹腾起来,从中夹杂着玄琪的爽朗豪笑声。 而不远处的主帐门口,奚彦正寒着一张脸站着,看来他是听到声音出来探看,只是那脸色难看的很,不知那二皇子犯在他手里是否会庶民同罪。 但转尔一想,若玄琪受罚,那我岂不是也要受罚,连带着他自个儿下午也离了军营,如此说来就是我们三个都要受罚,这一罚可是要扯出一大串啊。 “太尉大人,”玄琪拎着一只灰毛野兔,大笑着快步走向奚彦,“晚上我们煮酒吃这兔肉如何,瞧这肥的。” 他微微转动着犹带着鲜血却早已断了气的兔子,我紧皱着眉,忍着阵阵泛涌的胸口,别过头去。 “二皇子,监军大人,这里是战场,我们是来打仗的,并不是来狩猎的。” 广场上静的出奇,人人都怔怔的呆看着奚彦和玄琪,我亦是。 从未见过奚彦如此厉声说话,头一回见二皇子便遭了秧,果然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 玄琪的脸色当下变得奇差无比,也难怪,他堂堂一个皇子竟被人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的训斥,这让他如何下得了台面,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看来今日奚彦果真是失了常,若是以往他怎可让自己犯这种错。 我匆匆赶至他们身侧,从玄琪手中接过那只已死透的兔子,又忙不跌的扔给了穆龙他们。 “你们拿去弄弄干净,待会儿就煮了它,这可是二皇子亲自为大伙儿打的兔子,让大伙都尝尝,可不能浪费了二皇子的一片心啊。” 我大声的说着,让广场上的人也瞬间回过神来,纷纷低下头去,该干什么的仍接着干什么,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统一失忆的将它忘了。 “大人,这起风了,我们还是进帐里再谈吧。” 我亲自替他们撩起帐帘,玄琪冷哼了一声,先提步进入。 奚彦像是冷静了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跟着走了进去。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赶快留意见哦 第四十二章 迷雾重重前途茫(二) 帐内,烛火悠悠的晃动着,映衬着一切都变形扭曲,而气氛说紧张的像是随时都会火山爆发。 我执起茶壶,替他们二位倒茶。 “二皇子也莫生气,太尉大人实在是太过担心皇子的安危,才会关心则乱。适才探子回报,说敌军有所动作,怕是要夜袭,我们见皇子还未回来,着实担心您遇上敌军,故尔大人还派了人去找您。” 我低声下气,陪着笑脸,收拾着奚彦丢下的烂摊子。 以往都是他替我善后,这一回,便让我来报恩吧。 “二皇子,是臣逾矩了,还请皇子恕罪。” 他到是聪明,逮到时机、台阶便下。 玄琪的脸色虽说仍是不佳,但不至于如刚才那般难看,总算稍有好转。只是这祸根怕是也因此种下了吧,日后与他必有更多的交战。 想来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明明恨他恨的要死,如今却要这般奉承于他,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这身旁之人。 “也是我的不是,正值战乱,我私自离营,太尉大人教训的有理。” 这二人到都是会看时机的人,到显得我在从中周旋,太过于狡猾了。 “大人,大人。” 从外,一人慌慌张张的高声呼叫着冲了进来,扑的单膝跪倒在我们面前,“大人,敌军突然来袭,现已在五里开外。” 什么,竟真的是夜袭。 “来人,大军备战。”奚彦高声呼着。 我的视线牢牢的注视着他,看他速速的便将大军整顿妥当,却不见他再有何动作。 我站在他身侧,等着他下令。 若这一仗注定要打,那还是早些开始,也可早些结束,正所谓早死早超生,如此干耗着,只能让我的心更煎熬。 煎熬?莫不是那凌国打的便是这心理战? “报——” 一匹快马冲入广场,马还未完全停下,人便已迅捷的跳了下来,跪在奚彦身前。 “大人,敌军在五里外的祈泠河畔,未见进前。” “有多少人马?” “约十万。” 十万,我们这儿一共二十万,难道都要拉去,本来二十万对三十万便无胜算,现在夜袭,还要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是左右为难。 才一侧头,便看到穆氏两兄弟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略一沉思,返身走向他们。 “那个火箭筒可带了。” 只见穆龙的眼珠子一个转悠,看了一眼自己兄弟,重重的点了点头。 “去把家伙带上,让他们好好瞧瞧我们北应的实力。” 我咧嘴笑着,转身走向奚彦。 “大人,末将自动请缨作为先锋前去探路。”我扯着喉咙大声而道。 这原本挤满了二十万大军的广场却静的出奇,我的声音便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奚彦蓦的转过身来,黝黑的眸子显现了太多的内容,却快的我连一丝一毫都抓不住。 “不成。” “为何不成,皇上派我来便是打仗的,大人为何不让我上战场。” “你……”他咬牙不语, “大人,我即是镇军大将军,便要让自己的士兵有这份决心,由我亲自做先锋岂不是更好。”我不避不闪的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眸子里有着浓浓的担忧我是看到了。 “大人,让属下二人陪将军一起去吧。”穆龙在身后亦说。 奚彦仍是不肯下令,这无数双眼睛便这么牢牢的注定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这龙将军说的甚是有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看太尉大人还是答应他吧。”玄琪在一旁闲闲的说着,他身为监军,实则代替的是皇上,他都如此说了,奚彦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如此,龙将军,你带一万人先去打探,为大军开路。” 一声令下,士气高涨。 我却只是淡淡一笑,一万人的先锋大军,这还算是打探的先锋队么。 不多言,我回帐营取剑,顺道再将那铠甲穿戴的再仔细些,线线带带的都绑紧了。 “玉宸。” 我猛的转身,看到是奚彦才松了口气,忙将胸前的带子打了个结。 “大人还有何吩咐?” “此去定要小心,不可恋战,若觉形势不对立刻撤退知道吗?我随后便到。”他的双手用力的挟着我的肩,捏得紧紧的,令我不得不认真的抬起头看着他,“一定要保全自己,明白吗?” 眸子里的,是不安与担忧,我看着他的眼,只是默不作声的将青纭牢牢的绑在手侧。 他静静的躇在面前,背着营中明晃晃的烛火,在我身上投下一大片的阴影。 垂下双臂,我才开口道:“若是这一场,北应输了怎样?” 他忽的像是失去了支持一般,耷拉着双肩。 “你恨的只是那些掌权之人,又怎能狠心见那无辜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亲人离散之痛。”他痛心疾首之情溢于颜表。 而这正是我摇摆不定的心境。我恨不得这北应亡了国,让那些高高在上之人也尝尝一无所有之痛,但又怕如奚彦所说那般苦了百姓。 也罢,这北应的命运就让老天来决定吧,我只尽心出力,他们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终有一天得还这笔债,且我也想亲自将他们拉下来。 “放心吧,孰轻孰重我心中有素,不会为了这一已之私而闹的生灵涂炭的,我还不想做那千古罪人,被人世世唾骂。” 伸手捧起搁在桌案上的头盔,我有些笨拙的想将它戴上头,却总是拿捏不准它的重量,戴的歪七扭八的。 他缓缓抬起手,扶住冰冷的铁甲,轻柔的扭动着,扶正位置。 我复抬头看了他一眼,颔首微微一笑,扭身大步迈出营帐。 帐外,穆虎正牵着我的战马。乌黑的毛发在火光的映衬下发出亮丽的光泽,广场的喧闹令它不时的抬着前蹄,打着马喷,不知它是否已感受到了这战火的气息。 “可都准备妥当了?”我走近马匹,趁他近身之时轻语相问。 “是,都准备妥当了。” “嗯。”轻踩马蹬,我借力上马,身旁两侧,穆氏兄弟亦纷纷翻身上马。 我在马背之上回头,看着奚彦从我的营帐而出,缓步走至众人跟前,目无表情的巡视一番,似要将众人之貌牢牢记入心中。 我见他迟迟不下令,只怕再拖下去情势对我们更加不利,只得狠下心肠。 “先锋队,出发。” 挥臂大吼一声,我一拉僵绳,马儿便如离弦之箭冲刺而出,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急速离开了军营。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四十三章 银月稀照战火烧 月朦胧,星依稀,一片宁静的夜色之下,却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我紧紧的抓着僵绳,轻声策马前行,身后一万将士一路急步随行,不时的发出铁甲撞击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更显寒意。 祈泠河畔,雨草未生,一切仍是寒冬之貌,在宽广的河对面,借着昏沉的月色,果然依稀可见微微晃动的黑影,借着高突的河岸连续数里。 才初春的季节,河水很浅,甚至有些地方已干涸的露出了片片鹅石静静的躺在河床之中,要过河已是十分简单之事。 我拉住马匹翻身下马,闪身与众人躲在河岸边,按兵不动。 “爷,敌方人数众多,只怕这火箭筒也难抵他们的进攻。”穆龙压低声音,在我一侧耳语。 “我知道,这火箭筒只能起震慑之用,我并不想借它之力,这东西还是少在世人面前显露的为好,免得被有心之人所用。” 我只是先来探情况而已,还未傻到以为只凭这两支小小的火箭筒便想打败这十万敌军,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爷,他们过河来了。” 我循着他的指示望去,果然见对面已有数十人下到河里,淌着还不及膝盖的河水向我们行来,手中的利刃钢盾不进的折射着微弱的月色,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爷,怎么办,现在就用这个吗?”另一旁的穆虎已沉不住气来。 我轻摇头,转尔看向穆龙。 “你能将那带头之人射死吗?”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信心十足道:“属下可以。” 我招士兵拿来一副弓箭交到他手中,他轻轻一抛,将箭搭上弓,使力拉开对向正缓缓渡河而来的领头之人。 “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快速的射向那人,只听得啊的一声惊讶惨叫后,便是扑嗵的入水之声,紧随其后的人都惊恐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但未多久,他们又动了起来,而他们的身后,有更多的人用坚盾护着身躯淌入冰冷的河水。 “吩咐下去,待他们渡到河中央,让将士们放箭。” 事到如今,能射杀一个便少一个,再如何锋利的箭头也刺不穿那坚实的盾牌。 密密麻麻的人不停的下到河内,看得我头皮发麻,而身边不停有利箭离弦之声,渐渐的我也听得麻木了。 “爷,箭没了。” 穆龙的声音将我的魂魄拉回到麻木不仁的身躯之中,我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们,不少人的手中只余弓和剑,还有箭的,也只有三两枝。 “将火箭筒准备好。”只怕这几声下去,他们会折去很多人。 “是。”穆虎早已等得不耐,此刻听到我下令,他立马便把东西拿了出来。 果然,几声巨响之后,那几片密麻之处的人都倒了下去,也终于震慑了众人,有敌军的,也有我方之人。 如今再放眼望去,大概他们也只余下了四万左右的人马,但以一万敌四万,现下的胜算好歹也多了些。 这奚彦到底派不派人来了,难不成今日我真的须在此与凌军浴血一役,只怕那也是凶多吉少了。 “爷,大人一定会派人来的。” 侧头便对上穆龙坚定的眸子,到了此时他却还如此坚信着奚彦,到底奚彦做了什么,能令这两兄弟如此死心踏地的相信他。 我倒不怕他到底是否会守约前来,只是怕自己便死在这里,不能替玉诩和画儿报仇,到了地府我又有何脸面去见他们。 “不管来与不来,我们都不能输。”我要活着回去,绝不能输。 站起身来,我抽出青纭剑,站在河岸之上,高高在上的看着敌军淌过浅水,向我们奔来,一场恶战,在这迷茫的月色之下如火如荼的展开。 当殷红的热血缓缓的延着剑刃蜿蜒而下之时,我犹如那吸血的魔鬼一般,心中倏生出嗜血的快感,叫嚣着指使我挥剑刺向不停扑上来的敌军。 头盔掉了,发丝也零乱了,全身染上了血色,脸上不知是汗水亦或是血水,只是蜿转从额头落滑,经过眼色一路而下,滴落在河岸边的枯草之上。 身边团团围着的,是眼露凶狠之色的敌军,但我也不再是心慈手软之人,双手早已染满鲜血,已是罪恶满身之人又何惧再添几分。 猛的将剑身狠狠刺入敌人的背部,随着剑身的抽出,鲜血喷满了我的胸口。 穆虎转过身来,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他的右臂受了伤,正艰难的以左手挥舞着鞭子,看着他急速圆睁的眼,我旋即转身,以剑生生抵住迎面砍来大刀。 “叮”的一声响,大刀闻声即断,青纭却只是微微一颤。我勾唇邪笑,在敌人的惊恐之色中从头劈下,躯体便真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旁不停的有人倒下,是敌人,也有我的将士,尸体纵横交错间,鲜血洒满了河岸,他们将一腔热血留在了这个残酷的地方,生命的时钟永远停留在了此刻。 若不是掌权之人的贪婪,又何来这无谓的战争。 明月洒下的银丝,缕缕透着冰寒之意,我麻木挥舞着双臂,将挡在身前的人一一除去,穆虎抵着我的背,艰难的抵抗着。 我方将领余下的只有数十人,再如此下去,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即便是我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杀——” 一道洪声响彻天地,如雷一般劈入混乱的战场之中,是奚彦来了。 天际明亮起来,火光冲天的地方奔来一匹赤黑的高头大马,奚彦寒着一张脸,手持利剑杀入阵中。 局执瞬间逆转,我方士气十足,凌国军队阵脚大乱,甚至有人丢弃了盾剑做起了逃兵。 我持剑软软的跪倒在地,气喘吁吁,汗混着血水而下流入口中,咸中带着血腥。发丝已被汗水浸透,随着我的垂头而垂落下来,在风中轻轻摆动。 “玉宸,玉宸。” 倏地,奚彦冲跑着跪至我身侧,扔下手中之剑,伸手扶着我的肩。 我略显吃力的微抬头,倦目对上他一脸的担忧,浅浅笑着。 “你若再不来,就只能为我收尸了。” 身体轻晃两下,他蓦地将我搂住怀中,紧紧的抱着,险险的将我搂的喘不过气来。 四周的打斗之声渐渐淡去,我眯着眼无力的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很是安心。 “大人。”我听到穆龙带着倦意的声音,好想抬头查看他们两个的伤情,只是力不从心。 “将战俘都押回去。” 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口的起伏不停,我竭力的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奈何却提不起丝毫力气。 “玉宸,我们回营了。”他缓身抱起我。 听闻到这话之时,我的眼角却滑落了一行清泪,混着鲜血落下,只因他的一句话,触动了我心底的那一方轻柔。 玉诩也曾如同他这般,轻柔的抱着我,在我耳旁轻语,将我带回家,而如今却只余下心底深深的失落。 失去的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四十四章 一种烟波各自愁 暗淡的月色将身影拉长,投射在地上。 我靠在奚彦的胸前,与他共乘一骑。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才发觉到自己的脆弱,一双带血的手不停的微微颤抖着,只是夜黑,无人查觉而已。 身旁的士兵们显得有些兴奋,一开始便打了一个胜仗,这让他们士气大振,不停的推攘着几个战俘向前走着。 营火渐渐清晰起来,奚彦轻甩着马鞭,催促着马儿加快了脚步。 明晃晃的火光带来了丝丝暖意,照在身上才开始觉着有了些知觉。 奚彦勒住马儿,一个利落的动作下了马。 我微颤着用手支着身下的马,脚才触地身子便软了下去,一双坚实的手臂止住了我摔倒的趋势。 “呵,这腿竟软了。”我自嘲的冲着他露齿一笑,说道:“我还真是无用。” 他默不作声,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撇开了视线,微屈身在众人面前将我抱起,走向我的营帐。 “大人,快将我放下,将士都看着。”视线所到之处,看到的皆是一脸的惊异。 “男子汉大丈夫何拘小节。”他大声说着,冰冷的眸子凌厉的看着操场上的人群,看得他们纷纷吓得低下头去。 “唉——”,我轻叹着气,不再与他多作争论,此刻的他还听得进什么话去,只是寒着一张脸,将我放罢在床榻上。 我眯着眼,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舒适的躺在床上。 微温的帕子轻缓的划过脸颊,我睁开眼,略显吃力的伸手按住他的手,无声的从他手中接过了帕子。 “我自个儿来。” 手撑着床榻挣扎着起身,他忙上前扶起我,以身支撑着我的后背。 “可有何伤到的,我去找大夫过来。” 他作势要离帐而去,我迅速的拉住他。 “你是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成,若是那样你便去叫大夫吧。”吃力的靠坐在床榻之上,轻轻的擦拭着脸颊,原本雪白的帕子片刻被染的殷红。 “瞧我都糊涂了,可这军营之中除了大夫也无女眷,你这身要如何是好?”他皱着眉看着我混身浴血的模样,“早知便该带个侍女出来。” “呵呵,”我轻笑着,笨拙的卸去铠甲,露出了洁白略带血色的中衣,“这血并不是我的,我并未受伤,到是穆虎他们,到是该派大夫过去瞧瞧,我看他们伤的不轻。” 缓过神来,渐渐有了精神,我起身下榻,将帕子扔回铜盆之中,捡起搭在一旁的藏青色袍子穿上。 “那些抓回来的俘虏作何处置?”整好衣衫,我坐在椅中,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 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我未伤分毫,这才放下心来,一掀笨重的铠甲,坐在椅中道:“这事我自会处置,你不必挂心,早些休息,想必今儿晚上凌军不会再夜袭了。” “若他们偏偏来了呢?”我挑眉与他唱着反调。 “那便由我挡着,你照样可安睡。” 我笑着摇了摇头。在这生死难测的战场上,又有几人可安睡,难保这一睡便永都醒不过来了。 “大人,玉宸虽不才,但既上了这场战,哪有自个儿独自安眠,任由战士们提心吊胆渡夜的。” 虽说今晚的夜袭凌军损失惨重,但听说那三皇子的性子阴晴不定,指不定他偏偏要卷土重来呢。 “大人,不如放一两个俘虏回去,告之那个凌国三皇子,愿两国能和平共处。”我看着他紧皱的双眉,看到他不解的盯着我,笑道:“若那三皇子是个聪明人,应是不敢再冒然进攻的,因为我们适才用了火箭筒。” 圆睁着眸子紧紧的瞅着我,看着我有些心虚,毕竟用这种武器,对日后的战事发展影响太大,甚至可能会为无辜百姓惹来更多的悲苦。 “我知此举甚为不妥,但我亦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战士被他们所杀,自古上了战场的,最终又平添了多少白骨和亲人的血泪,能保一人性命便想多保一个,我不想看到满城的白缦,更不想听到他们亲人的声声悲泣。” 那种痛我尝过,实在不想见太多的人尝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撇过头沉默不语,帐内静寂无声,只是偶尔听到烛火爆芯的声音。 明晃晃的灯火却将他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害得我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好吧,”半晌,他才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来,“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惹他们执意一战,我也会誓死以抗。” 他的眼中透露出的是坚定,是愤慨,倘若那凌国三皇子真的执意与我们一战,只怕也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将我们打倒的。 我轻笑一声,搁下茶盏,起身踱至帐外。 营帐外,战士们行走而过,见到我纷纷行礼,这恭敬样可是与往日不一般。 在一角坐着几个受了伤的士兵,我提步走上前去。 “如何?伤的可重?” 蹲下身子,我伸手轻抬起挂着血丝的手臂,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模糊。 我有些不适的皱着眉,接过呆愣在一旁的士兵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拭着伤口附近的血丝。这古时的战场多有人受伤,却未有好好的消毒药物,很多人都是伤口感染至死的。 “将军,让小的来吧。”缓过神来的士兵轻颤着声音说着。 我看了他一眼,到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怕的瑟瑟发抖,难不成我长的很可怕么。 不解的侧头,却发觉奚彦正寒着一张脸站在我身后,这才明白他们为何都如此怕我,原是怕了我身后之人。 将帕子塞回他的手中,我支起身子,转过身来对着他。 “大人,下回要是凌国来袭,你就坐在马上板着这张脸,估计就能吓怕不下敌人。”我歪着头,打趣道。 “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他仍是不死心,执意要劝我回帐好好休息,可偏偏我此刻精神好的很,完全不像刚才那般的虚弱。 “我去看看穆虎他们便回。”抛下一句,我嫣然而笑,移步向前。 只是才走了两三步便觉得身后的人仍然不屈不挠的跟着,俨然像个老妈子一般。我低头轻笑一声,顾自向前走着。 穆龙和穆虎都在自己的帐内包扎着伤口,穆虎的伤稍重些,右臂的伤影响到了他使用鞭子,只怕有一段时间他的适应用左手了。 奚彦听从了我的建议,放了三个俘虏回去,而将其中的一个将领扣在营中。 也不知那三人是如何传话给凌国三皇子的,只是两天过去了,也未见他们兴兵来犯,却也不见有何人来回个话,两方大军便这么耗着时间,看谁会沉不重气。 玄琪到有些如鱼得水,在这一触即发的战争时刻,却是每日带着贴身侍卫上夷礞山狩猎,偏偏他运气好,从未遇到过敌军,我本还想着他若被抓了去,看被怎生折腾。 只可惜,这个愿望却未曾实现。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四十五章 提剑而立顾八荒 战火暂熄三日后,第四日的凌晨天将明之时,凌国大军大举来犯。 阴云层层压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雾霭之中,显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阴影。 祈泠河畔,前几日的鲜血还清晰可见,述说着曾发生在这的惨烈战况,只要我一闭上眼,便能看到自己的战士一个个的倒在眼前,那一张张的脸像是在指责我一般,日日难以安眠。 而今日,凌国余下的二十多万大军齐刷刷的全部出动,如汹涌而出的猛兽一般,急速向我们行来。 我们十几万的大军便镇守在祈泠河边,看着明显比我们多出一倍的大军向我们压来。 若只靠手中的弓箭刀剑,我们又如何能赢的了他们,这一场硬仗只怕是会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 回身看看站在身后的大批人马,人人的脸上百态杂生,若说不怕又骗的了谁人。 人生在世谁无死,只是有多少人能直视死亡,看着它像自己慢慢逼近,那种心头的折磨只怕是无几人能承受得起的。 身侧的奚彦始终不发一语,对我的言语置若枉闻,顾自皱眉沉思着,怕是他对着眼前的这一困境也是束手无策吧。 眼前的阵仗,只能是智取,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大人,”我侧过头,开口叫他,只是他神游在未,竟未有反应,我只得再叫,“大人,大人。” “何事?”他的身子一怔,迟缓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目光有些呆滞,今日的他是怎么了。 “看如今这情形,若不能智取,只怕你我便要葬身在此了。”大战在即,我却反到有些轻松,说话也开始不守规矩的开他玩笑。 “看样子你是有法子喽。” “只能说试试,如今这样子,横竖大不了都是一个死,何不试试看。” 我眯着眼,浅笑看着他询问的脸。 “大人还记得那个深谷么,我们还剩下一些火药,大人现下即刻去那崖上,命人在那埋上火药,我想法子将敌人引去那里,介时只要引爆,能解决多少敌人便算多少。” “那你如何脱身,我可不会傻的用一员大将去换。”他用凌厉的眼神瞪着我,看的我瑟抖了一番。 “我自问还未有如何大的觉悟,学不来那些舍已为人的伟人情操。”我笑的眼对上他那严谨的眸子,只能收起了玩笑之意,“你们引爆之前,攀着那些藤条下谷,依我现在的功力要躲过这些应该不难。” “应该?”他咬着牙侧着头狠命的瞪了我一眼。 “大人还信不过我的能力不成,我龙玉宸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大人大可放心。若与凌军正面相抗,我们毫无取胜之机,何不试试这法子呢。” 他撇过头,看着正向祈泠河行进的敌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 “好,估且一试,只是你可要小心。” 他伸手轻拍我的肩,调转马头,领着数百人沿着河畔向夷礞山而去。 我派了穆龙和穆虎同去,只有他们二人才知火药藏在何处,那地儿可是连我都不知。 十万大军的生死便掌握在了我一人手中,而那个身为监军的二皇子,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军营中,也不知他何来如此之大的胆子,也不怕我们战败,凌军杀入营中将他手擒了,或是为了能在青帝面前有所建树,他也是在赌吧。 军士是为了国家兴亡与家人生死赌性命,而他们则是为了富贵荣华赌生死,这便是穷人与富贵之人的差别。 不知这一战之后还有几人能苟活着回到故里,也不知这原本萧索的边垂又将添上多少副白骨与血泪,无人能知晓之后的一切。 “将军,敌军渡河了。” 身后的副将在我身侧后方轻声而道,那凌军正渡河而来。 我的视线扫过那个河岸对面,高骑于战军之上的人,他的全身被铠甲所覆,再加上太远,我看不真切,也不知他是谁,难不成他便是那个凌国三皇子。 河岸边的枯草丛中,意外的竟已有了丝丝绿意,即使战事是何等的残酷冰寒,春天还是来了。 “你可知那领头之人是谁?可是那凌国三皇子。” “依末将看,正是凌国三皇子白渊。” 若来人真是他,只怕我想将他们引向夷礞山,他们未必会轻易上勾,如此一来,即便是奚彦他们做了万全准备也是无用。 他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敌军,万分焦急。 “副将,”我从未记住过他的姓名,一直以来都以副将代称,“你在家中可有妻儿?” 他一怔,万万不曾想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刻,我却问了如此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末将还未娶妻,家中只有年迈的双亲,家里太穷,取不起媳妇,嘿嘿。”末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憨笑了两声。 我勾着唇笑着,看他呆呆的看着我的笑容发傻:“待回到墚都,我定帮你找个温柔贤淑的媳妇。” 转过头敛去笑意,我沉下脸来,“副将,下令,凡家中有年迈双亲,又是家中独子的,现立刻返还营中保护二皇子,至于你,”我转过头,“可要与我一起驰骋杀场?” “末将愿追随将军。”他双手抱拳,大声而道。 在我严厉的标准之下,十几万的大军一下子缩减了一半。明知这是一场毫无取胜机率的仗,又何必多添伤亡。 “将军。”副将迅速整军完毕又回到我身旁。 “现下还剩下多少人?” “不到六万。” 我直视着前方,看着越来越多的敌军向我们渡来,那领头之人也骑马下了水。 “将军,下令放箭吧,他们亦在射程之内,再近可就来不及了。” “下令,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向河床而去,虽说箭阵躲杀了一些敌人,但只是少数,他们个个手中的坚盾起了作用,让我们密密麻麻的箭阵失了功效。 “将军?”副将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抬首,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心仿若沉到了谷底,重重的。 转过身来,我看着身后的将士,他们正直直的看着我。 “众位将士,今日这一场恶战已是难避,若不幸我们战死沙场,但至少我们心中无愧,我堂堂北应男子,怎能寄期一个女子用她的终生去换得这和平的假象,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我们宁可用自己的鲜血捍卫家园。” 身后传来了敌军的呐喊,而将士也被我的一番话语激起万仗雄心,心中知道难逃一死,一切便也容易放下了。 “杀敌军,保家园。”我从袖中抽出青纭,甩出锋利的剑身高高举起。 “杀敌军,保家园。”战士们发出的声音气势逼人,也将敌军微微的震慑了一下,复又迅速行动起来。 凌军上了河岸,我一扬手臂,驱马迎上前去,嘶喊声响彻云际。 举剑挥落间,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便消逝了,鲜血喷洒而出,沾上了刚开始冒绿的小草,如朵朵令人惊艳的红花,渐渐的开遍了整个河岸。 身旁不停的有人倒下,血迷了眼,只见着副将的身子在我面前慢慢的软倒,然后被人覆盖。 分不清脸上的是血、是汗亦或是泪水,只是心头是难以形容的悲切。 老天爷啊,为何要让我来这个残酷的战场,看着原本与我曾谈笑风生的战士一个个倒在我面前,圆睁的眸子无声的向我述说着他们的不甘和遗憾。 而我,唯一能做的,却是无情的将剑举起,再一次次的落下,在这战场上,若学不会残忍,便只有死一条路。 我比那行刑的侩子手更加的罪孽深种,有多少条生命在我的手中消失,即便是连我自个儿也数不清了。 挥手抹去脸上不知的水渍,便瞧见了五步开外的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正轻笑的看着我的狼狈样。 原来是他,那个曾来迎亲的白大人,原来他便是凌国三皇子白渊,我怎会如此愚笨,姓白,这正是白渊嘛,我为何不曾将这二者联想到一块儿呢。 我忿忿的瞪着他,举剑将那些不自量力向我袭来的小兵一一除掉,转眼间那白渊便到了我眼前。 泛着杀气的长剑向我袭来,我举剑相抗。 “当”的一声,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震得我的手微微发麻,暗自心中惊惶不已,看来今日是遇上对手了。 遇上他,我便只有躲闪的份,毫无还击之力,锋利的剑刃总能精确的透过铠甲的缝隙划到皮肉,不多时我便伤痕累累。 “叮,”一把长剑替我挡住了白渊正面刺来的剑身,让我能险险的避过,转头便见那满脸怒气的奚彦正挥舞着长剑与白渊对持着 从未真正见识过他的武艺,果然不凡,竟能与那白渊不分伯仲,相持不下,一来一往间难伤到对方分毫。 我方幸存的人越来越少,而敌军的人似源源不断的爬上岸来,奚彦也因他人的介入而难以兼顾,让白渊偷得空来袭击我,我只得策马避让。 蓦然间想到我让奚彦做的事,既然他此刻出现在此,必是已将事情办妥了,只是不知这白渊是否会追杀我而去。 以剑险险的挑开了利刃,我趁机偷瞄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向夷礞山方向奔进。 马儿大步奔跑着,我微微回头,便见白渊驱马追着我而来,身后还跟着越来越多的敌军,奚彦见状,正努力的想挣脱周围的敌军,追随我们,奈何敌人太多,只怕短时内是能以脱身了,如今只能看我坐下的马儿了。 希望它能跑的够快,免得还未到夷礞山我便让那白渊给活抓了。 ———————————————————— 《陌花有意》都市言情小说首发 第四十六章 一跃生死两重天 天色越发的阴沉,连风都有增大的趋势。 越接近夷礞山,天气便越恶劣。 强风吹攘着树枝不停摇摆着沙沙作响,奔腾的快马总让我对那些横生在半空中的树枝难以招架,有些甚至是带着荆棘划过我脸颊,也划上铠甲嗒嗒乱响。 头盔早已不见所踪,原本一头整齐的青丝也是散乱着,此刻的我是狼狈不已,还真像那落慌而逃的逃兵。 身后的人依旧不屈不挠的追着,随着我在弯曲蜿蜒多变的山径上狂奔着。 也不知这凌国三皇子是如何思量的,竟然放任着一个太尉不顾,对我一个将军穷追不舍,许是不知奚彦的真实身份吧。 这样也正合了我意,否则我的计策再如何精妙也无用武之地。 叉口之后的路更加曲折,尖锐的树枝挑去了我的发带,一头黑发便直直的披散在肩头,随风飞舞着。 浓密的枝叶将仅余的光亮也遮挡了,在密林间策马奔腾,总是觉得前路茫茫,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倏得,断崖惊显在眼前,我紧紧的拉住僵线,在边缘之地才让马儿收住了蹄子,引落了不少石块跌向深深的谷底。 幸亏收的及时,否则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落下悬崖,我也定会摔成重伤。 马儿的嘶啼声响彻在深山密林之中,我调转马头,看着十几步之遥处,一行人紧紧的盯着我,除了白渊,皆露出惊讶之色。 我知现在自己的模样,不用说他们也都猜出了我的女儿身,而那白渊,只怕是更早之前便已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像现下这般淡定自若。 “龙玉宸龙将军,别来无恙啊。”他抱拳一笑,“白某实不愿与大人如此相遇,奈何天意弄人,偏偏我们在战场上再遇。” 我嗤鼻一笑,轻摇了摇头,“三皇子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又有何可感叹的。” 浅笑着低垂视线,便看到在白渊坐骑之后的那片地面的色泽明显的与其他有异,我便知奚彦正是在那埋了火药,只是我们的人呢? “此话差矣,我对龙大人可是一见倾心呢。”他淡笑着,“龙大人何不降了我凌国,依现下的情形来看,大人的手下是没人能顾得上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蓦然在藤蔓间看到一抹红花,细瞧之下,原来是我送给穆龙的福字结。 我了然一笑,翻身下得马来,开口道:“多谢三皇子美意,可惜玉宸无福消受,便不奉陪了。” 一步步的向后退去,看着他紧紧的皱起了浓眉。 “你要作甚?”他不安的问着,连带着他身下的马儿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燥动不安起来,不停踢着马蹄。 那条吐着火花的引线被点燃了,咝咝的冒着声响,但他们却不知那是什么。 我勾唇浅笑,向后退了最后一步,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再重重沿着山壁向下落去,崖上传来声声巨响,惊动了林中的飞禽走兽。 伸手牢牢抓住藤蔓减缓下落的速度,荆棘重重的划过掌手,霎间便染红了绿叶。 猛的,一个外力重重的拉扯着我,手再也支撑不了这个重量,藤蔓自我手中离开,身体随之往山谷而下。 我被这一突变打的措手不及,慌忙间本能的伸着双手想抓住救命稻草,但抓住的都是些细短的枝条藤蔓,根本无法承受我的体量,但也总算稍稍减缓了我下坠的速度。 蓦地,加注在我身上的力量消失了,但我也重重的摔落在谷底,仰面躺在杂碎不平的石块之上,四肢像是被硬生生的扯离了身体一般的痛着,四肢百骇都痛着。 我无法动弹,只能直挺挺的躺着。 谷底的清风微微的吹过,送来一股清新的空气,是夹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 巍峨的崖壁延伸向上,切出一方阴沉的天际,偶有鸟儿盘旋叫嚣而过。 他那时躺在这里之时,是否也看到了如此沉默的天空,是否也闻到了如此清新的空气,他的心是否也如我现在一般的平静。 “咔”的一声,我费力的扭过头,循着声响看去。 竟是那白渊,他竟逃过了那么强大的爆炸,此刻正活生生的站在不远处,一张脸铮狞的可怕。 他甩开原本紧紧抓在手中的藤蔓,脚踏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走到我身边,低着头看向我,半响,他才咬牙切齿的发话。 “果然不能小瞧了你,你竟用那种东西对付我。” “呵呵,咳。”我才轻笑了几声,胸腔便阵阵抽痛着,只得暂时收住了自己的嚣张样,“就如你所言,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偏偏我们是敌人。” 我定是受了内伤,才会这般气若游丝的像个垂死之人。 “哈哈,哈哈——”他忽然间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谷底回荡,撞击到这边的崖壁后又飘荡到另一边,“说的好,造化弄人。不错,我们是敌人,那么,我现下是否该了结了你?” “如何便多谢三皇子了,咳咳。”眯着眼,我看着他,口中渐渐泛出阵阵血腥之气。 若他真肯给我一个痛快那到也不错,至少比现在让我在他眼前等死强,那种痛我也不知自己可以承受多久。 “谢?不必,”他蹲下身来,伸手抚过我的唇侧,再收回之时,便看到了他白皙的手指之上,染着殷红的鲜血。 那是我的血,原来我的血还是红色的,本以为像我这般杀人如麻之人,那血必定是黑色的,黑的如遮盖了一切罪恶的黑夜。 “想要死个痛快吗?”他如鬼魅的声音轻轻响起,将沾着我的血的长指凑到嘴边,轻启唇瓣伸出舌尖,轻柔的添着,如一个嗜血的魔鬼。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他到底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他的手再次向我缓缓伸来,单手抚上我的劲项细细的摩着,引得我全身微微瑟抖,隐隐的感觉到那只手慢慢的收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 呼吸渐渐变的急促,思绪也变的模糊不清,眼前的人影开始被黑暗笼罩,黑幕将我慢慢掩盖。 “啪”,脸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将黑暗划破,泥土的香气争先恐后的挤入胸膛,我猛的长吸一口气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腔被震的生疼,血腥味冲口而出,“咳咳——”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他勾着邪笑,看我止不住的咳着,“我就让你看看,这北应是如何对你的。” 大掌再次挥落。 “不——”从半空中传来一道悲恸之声。 那,那竟有两个奚彦从崖上飞落而下。 在我还未消化这个惊人的情景之前,黑幕再次降临。 第四十七章 悔不当初惹尘埃 全身都是刺痛感,痛得我忍不住颤抖着。 是痛将我唤醒的,如刀入骨的痛楚,生生的折磨着我。 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唉。 睁开眼,我正躺在一张虎张床榻之上,床前摆放着一张屏风,隔开了视线。 这是在何处,像是在军营之中,难道,我现在身处在凌军的军营之中? 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挪动身子,才一动弹,痛便毫不留情的将我紧紧包裹住,只得停下动作,等着阵痛过去。 如今的我如同一个废人般动弹不得,若这真是在凌国军营之中,我又该如何脱身,还不如一剑了结了自己来个痛快。 剑?感觉到青纭并不在身侧,恐怕是随我跌落崖谷后遗落在那里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得回来。 想来也可笑,如今我连生死都掌握不了了,竟还在管这些。 “你打算将他如何处置?”屏风之外,或许是在外帐,一道男声渐渐清晰起来。 “不怎样。” 听到那声音,我的心都凉了,那是白渊的声音,我果然是落在他手里了。 “你可知他便是让你此次大肆损兵折将之人?” 那道声音像是在何处听过,似曾相识,但有些浑顿的头脑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果然不亏是我看上的女人,哈哈。” “女人?你是说他是个女人?” “怎么,二皇子竟没瞧出来,这个让你总是吃哑巴亏的人,她竟是个女人,哈哈——” 二皇子,脑中的思绪终于被这三个字连接起来了,那声音不正是北应二皇子玄琪嘛,不曾想他竟然暗中与这凌国三皇子有所往来,原来真正私通外敌的竟是他。 玉诩,他便是你想要的兄长么,一个为了得到帝王之位不惜叛国通敌,心狠手辣之人。 “你原以为除掉了那个玉王爷,便能畅通无阻的蹬上你的帝位,却不曾想,还有一个太尉,现如今还败在一个女人手中,我说二皇子,你还真窝襄啊。” “你——”玄琪被气的没了下文。 “行了,她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总之,我会帮你取得你想要的王位,所以,你还是回去处置你的事吧,两个太尉,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两个太尉?黑暗降临前的那一幕又重回到我的眼前,我记得昏迷之前确是看到两个奚彦从崖上而下,如今听到白渊如此说,那便不是我眼花看错,是确实有两个奚彦。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曾听闻奚彦有双生兄弟,为何会同时有两个同模样的人出现在这世上。 脑中被太多难心消化解释的事情占据,头阵阵抽痛起来。 我咬着下唇,忍着痛,艰难的从床上支起身来下地。 “我有话在先,若在北应境内看到她的身影,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玄琪忿忿而言道。 “不送。”还是那生硬的口气,丝毫未有减缓之意。 “哼。”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玄琪离开了。我略松了口气,仍努力的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奈何到了后来实在是体力难以支撑,腿顿时便软了,膝盖重重的敲打在冰冷无情的地面上。 一双大手紧紧的捏住我的双肩,止住了我瘫倒的身子,却硬生生的扯痛了我。 “咝。”我忍不住痛,发出了声音。 紧皱着眉头,抬首便对上白渊面无表情的脸。 “原来也知道痛。”他讪讪而言,捏着我的双肩将我的身子从地上提起。 我疼的冷汗直流,却硬咬着牙不再发出半丝声响。 他像是极度欣赏我的表情,邪笑的看着我的汗珠一滴滴不停沿着脸颊滑落,甚至不少还滴落到了他的靴上。 “怎么,不愿与我说话?”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撇开头去,但他却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下巴,强硬的将我的头扭过来面对着他。 我被全身的痛折磨的大汗淋漓,却苦无办法力气挣脱他的魔掌。 此刻,我有些恨自己的毅志力为何会如此的坚强,若是能昏厥过去,便不用承受这种痛楚了。 “你说,若我用你来换那边垂之地,那个太尉大人肯吗?” 我重重的咬着唇瓣,绝不能开口,只怕一开口,那呻吟之声便会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决不能在此刻屈服于他,那只会让他更加的得意忘行,更加的猖狂。 “不说?你就不怕我扒光了你的衣服将你挂在营中,让那个太尉也一同欣赏欣赏你优美的身段?” “呸,”我啧了他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口水,溅在他的脸上如同梅花朵朵开在他白俊的脸上。 他微眯了眼,伸手缓缓抹过自己的脸,看了一眼沾在手上的唾液,反手便是一个耳刮子袭来。 我被打的措手不及,头被狠狠的打偏了过去,耳中是吵杂的呜呜声,眼前也是昏沉一片,却偏生不能昏过去,只是松了口,微微的吐出了一声呻吟之声。 “敢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他紧紧钳着我的双肩,将我拉近到他面前,几乎是触着我的面吐气而言,“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想得到你,像你如此的女人才更叫我不得不要。” 如鬼魅般魅笑着的脸,让我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如此恐怖之人,我又怎能逃脱的了。 “反抗吧,越是反抗才越有乐趣,可千万莫让我失望了,龙——玉——宸。” 他在我身侧轻声喃语着。 “三皇子,”在屏凤外侧,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事情可都办妥了?” 他微皱着眉,斜着眸子,侧头看向映显在屏风上的黑影。 “是,都办妥了,只是……”男人略一停顿,未再说下去。 “只是什么?”白渊问着,明显开始不悦。 “只是他们似是不信,仍在搜寻。” “哦,”他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带着轻笑,带着嘲弄之意,“只可惜,由不得他们不信。” 他倏地松了手,我便直直的软倒在地,全身的酸痛更加明显。 “传令下去,拔营回朝。”他转过身,对着外侧的人大声吩咐着。 我抬头看着他显得巍峨不已的背景,心头烦乱不堪。 他如此便要搬师回朝,他竟如此轻松简单的便要回去了,如此说来,北应的边垂之境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 只是,只是我的命运又会如何,如令落在他手中,我的前路堪忧,也不知那奚彦是否会念在昔日旧情,派人来打探我的消息。 唉,只可惜,我与他的那点昔日旧情,只怕还不够那份量值得他派人大肆的搜寻于我。 “怎么,可是在担心自己?”不觉间,他已回过身来,“你大可放心,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他勾唇邪笑,一甩大袖,向外走去,留我一个趴俯在冰冷的地面之上,顾自哀怜。 第四十八章 桃花落尽有谁怜 若说我是最为享受的俘虏,此话一点都不假。 除了日日好吃好睡,我甚至还有豪华的马车代步,是问这天下还有谁能有我这等享受。 大军行至大概第五日,终于到了凌国都城梵襄。 这是个比梁都更加繁华的都城,屋宇楼房鳞次栉比,排得密密紧紧,人流如织的街市,车马如龙穿梭而过,果然不愧是最强盛的凌国都城。 只是,进入皇宫的那扇大门同样是那般的沉重,背负着千百年来的罪恶,将丑陋的和纯清的分成两个世界。 我未被打入所谓的天牢,也没被囚禁在阴暗无光的囚室,更未进那铜墙之内,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属于白渊的府邸。 无人知我的身份来历,也无人敢打探,只能三五成群,在我背后小声抒发自己的猜想。 我已彻底断了落跑的念头。 这一路行来,我从未见到奚彦打探我消息的蛛丝蚂迹,在白渊的严加看守之下,我根本是动弹不得,更不用说逃亡。 既然他都说了现下还不会让我死,那我便宽心大胆的享受着帝皇般的待遇。 由任侍女七手八脚的帮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发现自己终于能以真面目示人。 许久不曾将这轻纱柔缦穿在身上,现下竟对着镜中的美艳依人倏生了一种陌生感,原来我身穿女装便是这模样,连自个儿的记忆中也找寻不出来了。 只是,这身五彩的服饰总觉得碍眼,便不顾众女子的劝阻,执意换了一身淡雅的衣饰,这才觉着自在了些。 痴痴的傻坐在房中,顾自出神,渐渐的,思绪被飘入耳中的美妙琴音所吸引,心绪随之起伏。 琴声时而如小鸟清扬欢快,时而如寒风泣泣,我的心情也随之忽喜忽悲,大起大落间,竟落得满脸泪水。 那琴曲便如我这几年的写照,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竟只一曲便隐含了所有。 琴声蓦然便消逝了,如被突然惊扰的鸟儿一般,逃窜着失了踪影。 我倏的站起身来,圆凳被我撞得翻倒在地,一群侍女忙着扶凳探看我有否受伤,但我只是伸手推开她们,冲向门口,猛的拉开那扇房门,白渊便直挺挺的立在门前。 “三皇子。”一群婢女惊恐的跪倒在地,颤颤微微的行着礼。 我瞄了一眼整齐跪成一行的人,再转头看看眼前身着白衫的男子,现下的他我到不觉有何可怕之处。 “你们都下去吧。”他连看都未看一眼,便让她们都退出了房内。 “怎么,伤还未痊愈便想跑不成?”他讪笑着,提步跨入房内。 “我如何再傻,也不会待到了三皇子的地儿才想到逃跑。”我倚在门边,闲闲的看着他在房内转悠。 “这寝房你可满意?”转了一圈之后,他开口问道。 我嗤鼻一笑道:“不知若有人问起我是何人,三皇子如何加答?” “我掳来的女人,也是我看上的女人。”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拇指轻浮的滑动着。 我偏开头,躲过他的手,侧身便逃至房外,回头看着他。 “可惜,若一不留神,这女人便会要了你的命。”我回头,回应我的只是他在身一的一声轻笑。 迈步在房前的小院踱步,院中植着几株桃树。 不知不觉间满园桃花竟已被绿叶压过了势头,不时有片片随风飘落,隐隐的还能见到几个渐渐成形的青桃,更有甚的,依恋恋不舍的护着桃型,不肯落下,便如那首桃花诗。 桃花园里桃花开,桃花蕊蒂结蜜桃。桃花园里桃花落,花落亦怜树上桃。 连这看似娇弱的桃花都有要保护的人,偏偏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守不了,也难怪如今落得这等下场。 我苦笑一声,伸手将那棵才成形的青桃硬生生的抠下,紧紧的握于手心之中。 “怎么,你不喜欢桃么?” 我侧头,不愿让他看到我眼中的脆弱,不想满足他的自大之心。 “若不喜欢,我命人将这桃树砍了。” “不必,这桃花好看。”我丢下一句便转身回房,重重的关上了房门,将一干人等都关到门外。。 睁眼躺在床上,直至房外不时的轻语之声将我惊扰。 我懊怒不已的拉开房门,便将几个婢女站在桃树之下,不停的向桃枝探手。 “你们在做什么?”我大声一语,冲向她们。 她们被我一吓,惊了掉落了原本攥在手中的东西,竟是那一粒粒才成形的桃子。 “三皇子说姑娘不喜欢这桃子,让奴婢们摘了去。” 我蹲下身去,颤微微的手不敢去捡那几粒被捏得变了形色的小桃。 就算有桃花的倾尽怜爱,就算有桃花的心心不舍,可还未长大的青桃便如此无声的逝去了。 “桃花落尽谁人怜?桃花落尽谁人怜?” 痴痴的看着掌中渐渐干枯的幼桃,我不禁喃喃自问着。身后的婢女见我未再阻止,便推攘着继续之前的动作。 我猛的站起身,丢开手中的桃子,冲进她们中间拉扯着。 “不准摘,不准摘,都走开,走开,滚,滚。” 我发了狂一般,将她们远远的推离桃树。 她们惊恐的看着我,不知所措的互相探看着, “发生了何事?”白渊冲进了院子。 我却什么都顾不了,全身是无法克制的颤抖,那种寒意直达心底,整个人都像是快被冻僵了一般剧烈的抖动着,只能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身体,以此籍期得到一丝丝的温暖。 原来,那青桃才是我,没了桃瓣的僻护爱怜,我什么都反抗不了,甚至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无法自己撑握,只能随波逐流,渐渐走向灭亡。 “哈哈,哈哈,”哭泣夹带着笑意,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想笑还是哭,只是依着桃树滑坐在地,顾自垂泪,“哈哈,啊——哈哈。” “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了?” 白渊扶着我的肩,手脚快乱的询问着,却得不到我的回答,一股怒气不由的延伸到了婢女身上。 “你们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激动?” “没有,奴婢们没做什么,三皇子,”侍女被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惊恐的低垂着头,“奴婢们只是按照您的意思将这树上的幼桃站下,连一片桃瓣都不敢碰,只是姑娘就这么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不准奴婢们将这桃子摘去。” 我勾着唇淡笑抽噎着,只是他的一句话,她们便要将这桃子都摘了去。 是啊,只需他一句话,如今只需他一句话,我便会像这些桃子一样,从这个世上消失,然后被这滚滚红尘吞蚀掉所有属于我的记忆。 撑起身子,我拖着虚浮的步子慢慢的踱回屋子,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第四十九章 他国相见故人面(一) 虚弱的睁开双眼,我仍在凌国的皇宫之中,一切都未改变。 支起身子,我坐在床榻边缘,混顿的意识渐渐开始清晰。 只是,我怎会在床上,记得我自个儿一跨入房内,便失去了神智,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都成了空白,但看看这窗外的日头,恐怕我已昏睡了一整晚了。 “姑娘醒了。” 侍女像是有些怕我,畏畏缩缩的将铜盆搁在架子上,尔后局促不安的在一旁垂头站立着。 我未理会她,反正这个地方我不会住太久,若是日后她得知自己曾经照料的人竟是个囚犯,不知会如何的唾弃。 她将干净的帕子放入盆中,正想下手,便被我拉住了手腕。 她惊恐的看着我,一副我想对她不利的模样。 “我饿了,你去帮我弄些吃的。” “是。” 她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飞快的奔出了房门,那模样我怎么看都觉着有些碍眼。 随着食物而来的,还有那个依旧一身白衣的白渊,他算是要将自己的姓氏发挥到极致了。 “你可算睡醒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贪睡之人。” 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我的身旁,与我一道抢着吃食。 “那我算是让三皇子开了眼界了。”我说着,但手中的动作未见丝毫迟缓,他也未因我大伤未愈而有所收敛,竟不知耻的与我争抢着。 “三皇子莫不是小气到要让我饿着肚子不成?”总是抢不过他,我愤尔重重的搁下筷子,不悦的看着他。 即便是犯人行刑前也有顿饱饭,他到好,不关不打,到是用这招我最怕的对付我。 他搁下筷子,招来侍女,吩咐她们再备些吃食来。 “三皇子,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一个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门外,低着头轻声通报着。 我只抬首看了他一眼,便又顾自埋头苦战。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填饱肚子再说。 只是,虽然是这么想的,只是心理却止不住的转来思去的。 白渊的王妃,是那林尚书之女林月吗?从她和亲到现在,墚都从未收到过任何她的消息,也不知她过的可好,特别是我在见识到了白渊的可怕之后,更是担心她的处境。 停下筷子,我咬着唇,偷偷看着他的表情,想问却又不敢问,我再大胆也不敢在虎口拔牙。 “做什么?你不是才道很饿,现下又看着我作甚?”夹着糕点的筷子迟迟不肯送入口中,他轻睨了我一眼,伸手夺过我手中的筷子,糕点也随之掉落在桌上。 “想问什么便问,想说什么便说,你不是很胆大么,我还道你什么都不怕呢。”他讪笑着,伸手捏起在桌面上的那块糕点,如孩童般在手中把玩着。 “是你让我问,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我轻咳几声替自己壮壮胆子,“他口中的王妃,可是我北应的银月公主?” 他侧头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我的眸子,看的我有些胆怯起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我自是要与她叙叙旧,若不是,我也不能怎么着。”难不成他还怕我拐了他的王妃不成。 沉默许久,他终是摇摇头。 果然,一个和亲的女人,没有权势地位背景,又如何能在这他国异乡,得到这个冷暴男人的所爱呢。 “怎么不问她在何处?你一定想知道吧?” 没错,我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与处境,但我如今自身难保,不连累他人已算是菩萨保佑了,还有何能力去担心她,。 “无论她在何处,也绝不会在北应,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没有依靠,去往何处都是一样。”伸手转动着瓷碗,看着上面精致的画绘图案,思绪却渐飘渐远,“不过我想,不论三皇子如何厌恶北应之人,对一个无辜女子应该不会太过份吧。” 微倾着头看着身侧的男子,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你可想见她,”他撇了一眼仍站在门外不肯理去的管事,忽尔扬唇而笑,“若你想见我便让你见她。” “你愿让我见她?”我迟疑而问,他真的会有如此好意,愿让我见那林月,可又为何总觉得他的笑意有所指,绝不会如此简单。 “想,或是不想?”他不愿多给我时间考虑,执意要让我马上决定。 “我要见她。”龙潭虎穴我都进来了,还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他耍什么花招不成。 他站起身来,走至门边,看着低垂着头的管事:“去回王妃,我稍后便过去。” 管事的弯腰领了命,匆匆而去。 “走吧。”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冲我而道,一边脚已迈出了门槛。 我一惊,忙起身加快几步追上他的步子,跟着走出了小院。 沿着卵石小路,两边植满了高大的却不知名的树木,而树根附近,任意生长着一些些青草野花。 步过天青石雕筑的小桥,沿途便有了缓缓溪流,小溪两旁便是一株株柳树冒着片片绿叶,随着柔风起舞,如佳人一般摇曳生姿。 越过一片半人高的花丛,没了小溪流与参天大树,出现在眼前的,是座修建古朴的亭子,而从右侧岔道小路上,一个侍女光手托着茶盏急急行来,想是那茶水烫手才会令她急步而行。 我暗自偷笑她的呆傻,她就不会用托盘么,又何必如此折腾自个儿,累得双手吃苦。 她抢在我们前面走到了主路上,我和白渊缓缓跟在她身后。 越接近亭子,花丛越是紧密,我都有些担心,那些叶子该如何才能争夺到足够的阳光,这岂不是让它们相互残杀,就如同人一般。 “啪。”茶盏被摔落在地破碎的声音,我抬头,只见那原本端着茶水的女子正摔倒在地,而她跟前,跟着一个衣着华丽,面容娇美的女子,只是那气到五官极度扭曲的模样,还真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你个贱胚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还养着你作甚,不如给我去死了,到也一了百了,省得我看着你心烦。” 趾高气扬的尖锐之声,如针刺入耳中,令人觉得浑身不适。 白渊到像是习惯了一般,侧头看了我一眼,转头邪笑着走向女子。 “晴桑,这林月又做了何事,让你如此生气,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划不来。” 林月? 第五十章 他国相见故人面(二) 我倏地睁大眼,目光牢牢的盯着跪坐在地仍瑟瑟发抖的女子,她可是那个林月? 名唤为晴桑的女子娇柔的依在白渊身侧,噘着红唇不满的抱怨着。 “我只是让她倒温茶水,她到好,一路磨磨蹭蹭的到了这儿,茶都成凉水了,我只好让她用手捧着过来,她到好,这回是想烫死我。”转尔厉目瞪着女子,“我就知道你这贱胚子不安好心,你想着让三皇子收了你是不是,别以为你是北应的公主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 “既然王妃嫌自己手下的人做的不好,何不亲自移驾,也好过在这儿浪费口舌,岂不更渴。”我气极,脱口而出便堵了她的话。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下贱货。”她即刻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 “王妃一口一个贱胚子、下贱货,这修养,呵呵,这修养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呵呵,”我轻蔑的斜视着她,用水袖稍掩着唇角假意笑着,“还真想看看王妃的贤良淑德还有些什么让人开眼界的?” “你……”她气极,说不过我,转尔向白渊求救,“三皇子,你看这个女子,她定是和这北应的贱女人一伙的。” 我霍的上前一步,将她从白渊怀中扯出,反手一推,她毫不防备的重重摔倒在地。 “我就是和这北应的银月公主是一伙的怎样。” 我走到林月面前,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回头凶狠的看着那个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的女子。 “你,你……” 我向她走近一步,她眸中的惊恐便多添一分。 “我北应的女子,再如何无用,也绝不为你这种女人端茶递水,任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百般羞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将她原本想伸向白渊的手瞪了回去。 我侧过身子,厉眸望向一直在旁如看戏一般的白渊,心中的愤怒又怎还忍得住,步步走向他。 “即使我北应不如凌国强盛,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三皇子的残暴诸国有闻,你如此对我北应和亲公主,也不怕落得他人口舌,若只为得天下,又何必求亲,难道你堂堂凌国三皇子还得靠一个女人不成。” 我步步紧逼,字字挑战。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女人,怎看得了这种肆意践踏他人的行径,而且还是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谁道女人不如郎,看看这世道,竟需要一个女人来作为你们这些私欲的踏脚石,三皇子可曾心中有亏,你的地位并不是你亲手打下来的,而是用男人的生命,女人的眼泪换来的,你怎么可能夜夜安眠,日日好食呢,你怎可以?” “你,你这个疯女人在说些什么,”晴桑在侍女的挽扶之下颤微微的站了起来,但仍是中气十足的呼喊着,“来人,快把这女人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她像是发了狂一般,可我却置之不理,只是紧紧的盯着白渊,为何他未有丝毫的内疚,而他,却怎会觉得内疚。 三四个侍女冲上前来,妄想将我拖出亭子,但我只是轻旋身子,挥了挥手臂,便将她们都摔倒在地,将那晴桑吓得惊声尖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 “住嘴。”白渊终于开口,却是对着尖叫着的晴桑,将她吓得气势全萎了。 不悦的看了她一眼,白渊转过脸来对着我。 “为何到此时你还想护着他人,你明明自身难保,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人总有一死,只是早晚罢了,更何况我在这世上无牵无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的了我,我还要怕些什么,或是只怕自己活得不够畅快吧。”我轻笑着而答。 “原来你怕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事物。”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若三皇子真的不愿看到我们北应之人,便将我们软禁到一处吧,这种没有尊严的事,她不会再做了。”我拉过林月齐齐的站在他面前。 他侧过身,不言不语。 林月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冒着汗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这才多久的日子,她便从一个娇贵的千金小姐变得如一个下人一样,看着主子稍有不悦的表情便会吓得瑟瑟发抖。 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她不会被送到这个如狼似虎的男子身旁,也不会受到这些屈辱,而我身上的罪孽又更深了一层。 我不知自己还可以苟活在这世上多久,但只要有机会,我定会想办法救她脱离这苦海,哪怕是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这全是我欠她的。 “晴桑,伺候你的丫头婢女够多了,林月也总是惹你生气……”白渊对着晴桑说着,却被她不依的打断。 “我不要,您为什么要听那个女人的,她到底是谁?” “晴桑,注意自己的身份。”白渊厉声打断她的话,“这事便这么定了,以后林月就跟她了。” 他不悦的挥了挥衣袖,反剪着手大步而去。 “哼。”晴桑盯着林月哼了一声,但一对上我的眸子又吓得不敢动弹。“你,你到底是何人?”她壮着胆子看着我,但她那胆怯的样子让我暗笑不已。 “我?你真想知道?”她小心翼翼的咽着口水,点点头,“我只是一个俘虏。” 只到俘虏一词,她的脸色立刻便变了,轻蔑的神情表露无已。 “只是,”我眉眼一转,“千万不要做过份之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于你。” 我伸手拿起搁在石桌上的小圆茶杯,轻轻伸手一捏,茶杯便应声而碎,还温水的茶水茶叶沾了我满手,而瓷片摔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亭子内的女人们都吓呆了,晴桑惶惶不安的躲在侍女身后,睁着惊恐的眸子看着我,犹如看到了从地狱而来的凶猛恶魔一般。 “哼,哈哈。”我仰头大笑,她的模样真的是将我逗笑了,只要我笑的越开心,她便觉得越害怕。 收起笑,我睨了她一眼,转过身来拉起林月已显粗糙的手,“走吧。” 林月抬起头来看着我,唇瓣抽动着,终于露出一个微笑,重重的点点头。 从此刻起,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她不再是孤独一人,而我,亦有了心灵的牵绊。 —————————————————————— 双休,终于可以多更一些。 第五十一章 白雨跳珠乱入尘 桃花随风落尽,屋前的桃树只剩下片片绿叶以及隐于其中的幼桃。 一晃眼,在凌国的日子又过去了整整十日。 每日里,我和林月便呆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看着日升月落,风起云涌,看那桃花落尽人依旧。 我不知白渊的所思所想,亦猜不透他所布的阵局,我只知他日自己若成了奚彦的牵绊,在成为北应的罪人之前,一定会先了结了自个儿。 但那时,我也会怕。只因人人都说,自残之人必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若真是那样,我又怎见得到玉诩。 “玉宸,”我回头,林月便素手站在我身后,柔柔的目光注视着我,前所未有的平静,“你,真的是被三皇子抓来的?” 我轻笑起来,离开倚着的门框,拉起碍事的裙带子在手中把玩着,缓缓的走向她。 “是真的,谁让我技不如人呢。”我自嘲的笑着。 她微低下头,手指不停的纠缠着。 “我真不曾想到,你竟是个女子,我丝毫都未发觉呢。”她用手挡着轻声笑了两声,立马又敛起了笑,“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女扮男装呢?” 我转过头,看着点点陷在泥中的桃瓣,它们本不想落于泥中,奈何命运难抗。 “林月,这世上有些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知道的越多也陷的越深,”回头,我浅笑盈盈的看着她,顾左右而言他,“总之,若有机会,我一定让你离开这儿。” 她却摇摇头,轻移莲步慢慢向我走来。 “已经无所谓了,对我而言,在何处都是一样的。若不来这凌国,我在北应的命运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去,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是一生的赌,有何事是真真能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伸出手,将我被风吹得杂乱无章的长发拨弄着,顺到胸前:“如今,我真的好想活得像你这般的肆意洒脱,不过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我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或许她是做不到吧,一个从小受着妇容妇德的束缚,又怎可能会突然之间便有那种反抗的勇气,只希望他日,她能摆脱这种宿命。 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屋外那阴沉沉的天色,只怕是要下雨了。 “玉宸,那三皇子到底是在想什么,他将你抓了回来,却只是将你困在这里,我真想不明白。” 我悠悠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猜不出来,反正落在他手里,我也只能听天由命,能多活一日便算一日。” 松开她的手,我提起拖拉的裙摆,步出门槛,漫步于桃树下,“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日日好食,夜夜好睡,还有人伺候着,我在北应的日子也没过的这般舒坦。” “你说起这些我到又想问了,你为何会入朝为官呢?你明明是一个女子,若此事被他人知晓了,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 “此话说来便长了,甚至还与你有些关连呢。”我摘下一片桃叶,在手中把玩着,“你想听吗,想听我便告诉你。” 她倚在廊下,我站于树下,风儿将我絮絮叨叨的话儿吹的渐渐散去。记忆中的事儿被慢慢的翻找出来,才发觉我已经许久未想起这些事情了,像是被尘土掩盖了一般布满了风尘。 “呼——”末了,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我的生活是如此的精彩,竟可以说这么久。 “玉宸,真的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我自嘲一笑,脸上一凉,伸手一摸润润的,难不成是我哭了。 忙伸手抚着脸颊,还好,我还未做出这等丢脸之事。仰头,更多的水滴滴落在脸上,原来是下雨了。 丝丝缕缕的雨点,渐渐随着增大的风而变得紧密,脸庞覆上了一层水珠,我举起水袖抹去,突然坏心的将站在廊下的林月也拉了出来。 “啊,玉宸,你做什么?”她被我的惊人之举吓懵了,而后又被从天而降的雨滴打的措手不及,慌忙间想逃回廓下,但手却被我紧紧的握着挣脱不了,只得单手遮挡着头陪我在雨中疯狂。 “想活的肆意洒脱便从此刻开始吧,哈哈。” 雨点越来越大,打在身上甚至已有了疼痛的感觉,可我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感,像是这样,我身上的罪孽感便会减少一般。 我松开了抓着林月的双手,我是个习武之人,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那经得起这凉雨的侵袭,若是因此病了可就惨了。 “玉宸,雨太大了,快进屋吧,小心着凉。”她拖着我的手臂,执意要拉我回去。 “不要,你先进去吧。”我挣脱她的手,将她推向走廓。 眯着眼,感觉到那雨丝的寒意阵阵袭入体内,连运起内力都有些抵抗不了,看来我这身子果然大不如前了,还是莫贪玩了。 正想回屋,却被一道严厉的声音吓得怔住了脚。 “你在做甚?” 侧头,白渊站在院门口,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替他打着伞,那雨丝便全打在那婢女身上,将她完全淋透了。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透过密集的雨帘看着他寒着一张脸,从侍女手中夺过绸伞,大踏步向我而来。 我被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几步,差点便要落慌而逃。 绸伞撑上我的头顶,我傻傻的任由他将我一路拉回到屋内。 “你赶快去煮些姜汤来,还有你,去找身干净衣裳来,快。” 我和林月都有些被弄懵了,看着婢女们在眼前穿梭往来,而堂中央还站着一个脸色不太好的白渊。 我嗤鼻讪笑着,对我一个囚犯,他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么。 我与林月对视一眼,走进内屋去更换衣服。 待换好一身的衣服,桌上已搁着两碗姜茶。 我一向不爱喝这些,自是对它视若不见,到是林月端着小碗喝的干干净净。 “将姜汤喝了。”白渊侧头看着我直接下令。 “免了,我若不小心得了风寒,三皇子也不必请大夫布药,让我自生自灭,省得他日您还得亲自动手了结我的性命。” “你,”他只吐了一个字便不再多话,只是气极的挥手打落了瓷碗,摔落在地化成片片,也将室内的众人吓得不轻,几个婢手跪在地上慌乱的徒手捡着碎片。 “你想这样便离开我么?”他瞪着我,咬牙道,“作梦。” 第五十二章 不知何事萦怀抱 眼前的男人,定是将来掌权天下之人。 他的强势、霸道与深不可测,处处章显着他将为一国之主的气势。 但是,他却将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国主。 白渊的一句话,也让我心惊不已,看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那么,三皇子到底要我做甚?” 他靠近我几步,立于我眼前,“做我的女人。” 我被吓得后退了数步,莫不是这个男人疯了,便是我听错了。 “怎么,终于知道怕了。” 侧过头,看到桌上摆放着的茶具,我一个冲动,挥手便将它们通通砸了,一时间,屋内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侍女们惊恐的轻叫着。 为什么,我就不明白我到底与这古时的女子有何不一样之处,这几个男人都想要不折手段的得到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渊只是噙着笑,身形未动的站在原处,害得一直跪在地上捡碎片的侍女不敢接近他去捡那片在他脚边的瓷片。 我紧紧的咬着下唇看着他狂傲不训的模样,镇定下心神之后,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哈哈,”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若你答应了我才会觉得奇怪,你如此回答正在我的意料之中。” “王妃驾到。” 院落之外,传来通报之声,只是我却选择置之不理。 透过雨声,阵阵清脆的珠玉撞击声渐渐传入耳中,我转过视线,看向门口。 那个雍容华贵的王妃正由侍女挽扶着,缓步出现在屋外。 “三皇子果然在此,妾身见过三皇子。” 施施然的屈身行礼,一改那日的泼妇样,这女人的面目可是繁多,不知日后还会摆出些什么来。 “你来这里作什么?” 白渊有些不悦的转过身,看她屈膝的模样也未开口让她起身。 “妾身听说三皇子在这里,特意将那北应二皇子的书信带来给您。”她站直身子,从身后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书信,上前数步,交于白渊手中,那视线挑衅的看了我一眼。 北应二皇子,那便是玄琪的信。我盯着那封在二人之间传递的信封。若有机会逃回北应,我一定要将这封信弄到手,将它带回去做证物。只是,我现下却更想知道那信里写着些什么? 那里有北应的现况吗,奚彦回到墚都了么,燕铃知道了我被虏的消息后又会如何的焦急,还有瑾之,他是否会冲来救我,或许会吧,可我却不想他来。 白渊瞧了我一眼,伸手接过,当着我的面拆开了信封,抽出两页纸来细细看着,偶尔抬起头来瞄我一眼,定是念到了信中有些事关于我的消息吧。 未多久,他便将信收了起来。 “三皇子,妾身让下人煮了燕窝羹,去尝尝吧。”晴桑伸出柔荑搭上他的手臂。 “以后没事不要往这里跑了。”他身形未动,只是淡淡的说了她一句。 “可是……”晴桑看了一眼,再柔柔抬起眸子看着白渊,“可是,您为什么总是要来这里?” 白渊不悦的眸子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禁声,胆怯的低下头去。 “我要去何处还需你管么?哼。”白渊大力的一甩袖,转身步出了屋外。 屋子里又只剩下一群女人,气氛又开始拔剑怒张起来,我斜睨了一眼晴桑,她又用她那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虽说略有不快之感,但亦不想与她多作争斗。 “我这小屋怕是招待不了王妃了,我就不送了。” 伸手一拉裙摆,我转过身慢步走向内屋。 “站住,”但身后的女人似不肯罢休,非要折腾些事情出来。 我虽站住了脚,却未转过身来。 “你到底耍了什么鬼把戏,为何三皇子总往你这里跑?” “呵呵,”我轻笑着,“只因我是个俘虏,他自是要经常跑来看看,看我这个囚犯还在是不在。” “真是这样么?”她似是不信,硬是冲到我面前看着我,“你到底是谁,你说你是俘虏,不住牢房却光明正大的住在这皇子府内。” “那又如何?这都是你的枕边人的安排,王妃如今来责问我也无用,还不如去三皇子,他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是故意的,以她的性子又怎敢开口向白渊问这些话。 “你,等着瞧,我绝不会让你进这个府的。” 她气极的转身,踩着重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可我此刻却偏偏在这府里,只能请王妃多多担待些了。哈哈。”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大笑着。 “哼。” 一串零乱的脚步声,我看着她近似狼狈的离开。 “玉宸,你为何总是要与王妃过不去呢?”身后,林月不解的问着。 “你也都瞧见了,并非是我想与她过不去,而是她,不停的纠着我不放,总是处处与我作对,而我,只是不愿扫了她的兴罢了。” “唉,”她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你这样,总有一天会替自己惹上麻烦的。在这凌国,在这皇子府里,我们是最不起眼的人,人家随随便便一个指示,我们便会很惨的。” “哼,若他们敢的话,就让我们看看到底会谁惨过谁。” 我看向屋外,雨丝已变小,而这方小院却仍是那模样,看得我有些心烦。 伸手摸摸一头的长发,我提步跨出了门槛。 “玉宸,你要去哪儿?” 见我一直走向院门,她忙跟了出来。 “出去逛逛。”从内,我霍得拉开院门。 “你出不去的。”她在身后喊着,也惊动了门外的两蹲大神。 我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看着他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架着刀,挡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我寒着声,冷冷的看向他们。 “玉宸,”林月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拉扯着我的水袖,轻声而道:“他们不会让你出去的,还是回去吧。” “我再说一次,让开。” 伸手推开林月的手,冲着如两蹲木雕的守卫,我下了最后的通牒。 “你不能出去。”其中一个硬着声音回道。 我倏的伸手击向他,他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另一人拔出了大刀。 “啊,别打了,玉宸,小心。” 我听到林朋的惊叫声,但对于我而言,这两个守卫还不在话下,若真连这区区两个虾兵蟹将都对于不了的话,真是太对不起我的师傅太月圣人了。 转动手腕,我夺下了一人的大刀,用刀柄一劈,他便昏了过去,再反手,大刀便架上了另一人的脖子,他的动作便僵住了。 我冲他妩媚一笑,在他还未回过神来之时,伸手一劈,他立刻便趴下了。 我扔掉手中的大刀,返身拉起林月的手。 “走,让我们好好逛逛这皇子府。” 第五十三章 千里姻缘命中定 若不是今日起了兴致,突然想逛逛这三皇子府邸,我也不会发觉,春天都快过去了。 “林月,清明可过了?” 走着走着,我蓦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清明节?”她微皱着眉,“早便过了。” 原来清明已过,我却连张纸钱都未烧给玉诩。为何我总是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 仰着头,看着云淡风清鸟飞过,何时,我才能如那鸟儿一般肆意飞翔。 “怎么了?”她见我一直仰着头,便拉着我的手问着。 “没事,”我冲着她柔柔一笑,“怎么,刚才还不敢与我一道出来,现下不怕了?” “唉,真要出什么事,我也得和你一道啊,谁让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对着我眨着美眸,轻笑着如孩童一般快乐的向前冲去,还不时的回头冲我扮着鬼脸。 “呵呵,”我笑着在这美丽的花园里追着她跑,“啊,林月,小心。” 然而,我的提醒不够及时,林月直直的撞上了从右侧小径拐出来的男人,摔进了他的怀中。 那人长的很是俊朗,从林月那一动不动的眸子便可看出,这等俊才是深深的吸引了她,如同影视中所描绘的那般,四目相对,一见钟情,不由的暗生情愫。 “咳,”我侧过身子,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呃,姑娘无恙吧,可有伤着。”男子扶正林月的身子才放开双手。 “无事,多谢公子。”林月羞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低垂着手,回了他一句便拉起我的手跑开了。 春风随着我们的奔跑而涌动着,一不小心溜进了我的嘴里,竟吸岔了气。 “咳咳,林月,等等。” 奈何春心荡漾的女子哪还听得进我的话,只顾埋头向前冲去。 “你们怎会在此?” 白渊如雷般从天而降的声音劈头盖脸的袭来,可怜我原本便有些岔气,哪还经过起这惊吓,好在林月总算是停了下来。 我弯着身子,单手扶着一旁粗壮的柳树干,不停的剧烈咳嗽着,如同狂风暴雨中娇弱的花朵般猛烈的颤抖着。 “这是怎么了?”白渊走近几步,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三皇子,这……玉宸。”林月看看他再瞧瞧我,不知该先应付他,还是先来扶我。 好不容易止住了些些咳意,我冲着林月摆摆手,再狠狠的瞪了白渊一眼,他见我此状,到有些放心的笑了。 “玉宸,你没事吧?”林月扶着我,伸手轻轻的在我后背抚着,替我顺着气。 “没事,只是适才跑的太快,被风吹岔了气。” “都怪我。”她自责而言。 我摇摇头,冲她笑笑。 “你们怎会在这里?” 完了。猛然间我们才意识到自己是偷溜出来的,如今却被正主儿逮了个正着,只能冲着他傻笑了两声,期望能蒙混过关。 “院门口应有人把守,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他喋喋不休的执意要追问出个结果来,我哪受了这念叨,干脆直接告诉了他。 “就那区区两个,我还不放在眼里。” 本来就是,那两个三脚猫的功夫对付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才派得上用场,我怎么也是个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镇军大将军,若连那两人都搞不定,还真是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了。 “果然不能小瞧了你。”他瞪着我,似有些恼怒,“看来以后得多派些人看守你了。” “三皇子不会是想派个十万大军来把我的小院守个团团转吧。”我挑眉一笑,“那真是让玉宸惶恐不已啊,我可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三皇子大可不必劳帅动众的。” “对我而言,”他跨了一大步,紧紧的拽着我的手臂拉向他,俯在我的身畔轻声道:“在我眼中,你便是稀世珍宝。” 我一惊,猛的伸手推开他,反作用力让我止不住后退了几大步,脚一拐便侧身倒下,却未传来预期中冰冷的痛楚。 侧头,对上一双黑眸,纯净的如一汪清泉,一眼便像是能望到所有。 怎又是刚才那个男人,难怪林月会如此失常,只这双眼便能让人失了心魂了。 我猛的一个寒颤,犹如置身北极的冰天雪地之中,为何都快初夏了还有这种感觉,那便要拜不远处的白渊,他那冰冷的目光便能让人有这种错觉。 我挣脱了男子的双臂站稳了身子,屈身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姑娘客气了。” “不是让你先去亭子里等着么,怎又回来了?”白渊的口气也有些不悦,男子却并不在意。 “三哥,我既然都来了,你也不让你府里的好厨子弄些点心让我尝尝,谁不知道你府里的厨子比宫里的御厨手艺还好。” 三哥?原来又是一个皇子,这北应的皇子除了玉诩,其余的更像是歪瓜裂枣,而这凌国的两位皇子却又长的风度翩翩,俊朗轩昂,都是皇子,就外表而言差别怎就如此之大呢。 唉,难道连老天爷都想要让北应灭亡不成么。 “成了,我让厨子去做便是了。”白渊似拿这个兄弟没辄,只得唤来身后的侍卫下了令,“如此,你可以先去那边等着我了吧?” “成,我这就去,”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身去,“只是三哥,这两位是何人,不像是凌国之人啊。” 好凌厉的双眼,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们此刻的穿着打扮与凌国女子并无异样,他又是如何肯定我们不是凌国人。 “那边便是北应的银月公主。”意料之外,白渊竟大方的介绍起来,“而这位是龙玉宸。” “银月公主?那便也是我的三嫂喽,白熠见过三嫂。”他抱拳便要行礼,却是被我打断了。 “且慢。”伸手挡住他的手臂,他不解的看着我,“她并不是你三嫂,她只是北应的银月公主。” 他更为不明白,转过头来看向白渊,“三哥?” “她说的不错。”白渊到是并不遮掩事实。 “可是,北应的银月公主明明便是来和三哥你和亲的,现下又怎会不是三嫂呢?” “我来问你,”我走到他跟前,斩钉截铁的问他,“和亲之说后,你可见这三皇子府有大肆办置喜宴过,你可有上门道贺过?”看着他一脸的漠然样,不答我也知道答案,“没有,不是吗,所以她不是你三嫂,她是北应的银月公主。” 我拖过林月到身后,眸子忿忿的扫过眼前的两个男人,“而且,他也不配。” 第五十四章 一朝身份尽说破 一个天之娇子,被我一阶下之囚如此蔑视,原以为定会将他惹毛了。 哪知,眼前的两兄弟也算是奇人,竟丝毫没有动怒之样,白熠更是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三哥,我还从未见有人嫌弃过你,特别是女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他大笑着,伸手轻拍着兄长的肩,不知是否是想安慰于他。 “她便是如何,若不说这些话我到觉得奇怪了。”白渊撇撇嘴,并不在意。 “龙玉宸?”白熠笑后又侧头念叨着我的名字侧头思索,“三哥,我记得你那次借迎亲之名去北应回来后,曾说起过北应的一个奇人,好似也姓龙,他们可有何关系?” 白熠的话,让我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白渊果然是借着迎亲之名,伺机去了墚都察探,指不定还收卖了不少人呢。 “她便是那人。” “她?”白熠伸手指着我,一脸的惊讶,那神情看得我心中颇为不爽快,便伸手狠狠地打落他的长指,瞪了他一眼,“可,可她是个女人。” “我是女人又怎样?”我挑眉侧头看着他,不悦的问,他那口气,像是女人有多无用一般,这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三哥说的是在朝为官的龙尚书,可你是一介女流,怎能做官?”他后退了一步,再次上下细细打量着我。 “有何不可。第一,我北应律例中并未言明女子可不入朝为官,第二,你不知这世上还有女扮男装之事?”我讪笑的看着他,将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你,”他围着我转悠了一圈,一番打量后道,“你真的是个女子?” “怎么,你是不信么?”我忽然冲着他诡异一笑,轻瞄了一眼白渊,将手轻按在腰间的丝带之上,“可是要我证明于你看。“ “龙玉宸,”白渊一声怒吼,我看到他额际不停暴跳的青筋,看来有人真的被惹毛了,“不要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我掩唇轻笑着,冲着一旁已被吓傻了的白熠眨眨眼,这才松开了手按着腰际的手。 就算白渊不出声阻止,我也没那个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着两个男人袒胸露背,即便我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但心中传统中国女人的矜持还是根深地固,我又怎做的出这种事来。 白熠像是受惊颇深,但不全是因为我。他怔怔的侧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出神,许久,才转过脸来看着我。 “果然是个奇人,不,是个奇女子。”他喃喃自语着,我不在意的轻笑出声,看着他有些傻气的模样,若不说还真看不出他是个皇子。 “三皇子,四皇子,这茶水可是送到前边的亭子里?”管事的带领着宠大的服侍队伍缓缓而来,见到两位主子还在这小径上,便驻足开口询问。 “嗯,送过去吧。” 我挪动脚步,让到了路边,让那一长队的侍女端着茶水糕点,慢移金莲缓缓向前而去。 “行了,瞧这一番搅和,我还没问你们俩个出来作甚?” 这白渊回过神来,又将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我不禁有些头痛。 “还能怎么着,只是觉着闷,出来逛逛而已,”我噘着嘴,不快的回答,“三皇子该不会以为我们是想逃跑吧。” 他轻摇头,但我却只是嗤鼻一笑。我是怎么看着都不像,他那表情明明便写着他心中就是那么想的。 “三皇子不必担心,我们还未傻到这种程度,这戒备森严的底邸就凭我们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我自是不会自掏苦吃。” “你如此想是最好了,但千万不要让我发觉你有这个念头,否则……”他停顿不再说下去。 “否则如何,难不成还要拿链子锁着我不成,啊,我看干脆打断我这双腿好了。”我翻着白眼,随的说着。 “这主意不错,也是你自个儿选的,若是他日被我发现,我定会毫不留情的打瘸了这双腿,让你这辈子都留在这里。” 我能感觉到自己脸庞的肌肉在不停的抽猝着,却强忍着怒气,硬是没再和他扛上。 “既然觉得无趣,不如和我们到那边的亭子坐坐。”他又突然示好,开口邀请起我们来。 “不必了,我们这等阶下之囚哪敢与三皇子同起同坐啊,我们还是随意在这边逛逛便成。” 虽极力控制,但这语调仍是夹棍带棒般的向他而去,只是他的大度真是令我叹为观止,果然有帝王的风范。 “真的不去?”他笑盈盈的看着我而问。 “三哥,既然她们不想便不要勉强了,待会那厉害三嫂来了,更添乱。”白熠在一旁轻声说着,奈何我的耳力太好,又是顺着风向,不想听都听到了。 厉害三嫂,他指的是那王妃晴桑么,她有这么厉害吗,连这白熠都似乎有些怕她,但我可未看出来她的可怕之处。 “等等,”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了,若那三嫂真的是晴桑,去了也无妨,找个人斗斗嘴,日子才不会过的这般无聊嘛,也好顺便瞧瞧能否打探到一点于我们有利的消息,“我们去。” “玉宸,”林月在一旁轻扯着我的衣袖。在得知了白熠的身份后,或许原本仅存有的一丝丝遐想也消失了,林月也恢复了正常,“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待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怕什么,”我轻声在她身侧低语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短期内我们是离不开这三皇子府了,只怕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来的,你再小心防着也无用。” 林月仍在犹豫,而两个男人已迈步向前而去,远远的将我们甩在身后。 “走吧。”我拉起她的手,拖着她向前走。 “可是,待会要是再遇上王妃可怎么办?”她一跟随着我小跑,一边仍不安的问着。 “怕什么,你可见我什么时候输过她,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她再伤害你的。” 许是那女人的狠毒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到如今,她还是很怕见到晴桑,只要晴桑一出现,她便会不由自由的颤抖起来,如秋风中的残叶一般,看得令人心疼,也更气愤。 之前的事已回不去,我也无能为力,只是日后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那女人,最好不要犯到我手里,否则我必十倍奉还。 第五十五章 悠悠心事与谁诉 日子在我有些焦燥不安的情绪中一日日的渡过。 我如笼中之鸟一般,整日里被困在皇子府内,而北应的一点消息都不得而知,更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我的存在,可曾想过要来搭救于我。 虽然白渊此人的性子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但却是个直来直往,敢做敢言的弟弟,若不点破,我绝想不到白熠与他是两兄弟,且还是同父同母所生。谁叫这二人不但长的不像,连性子也是南辕北辙。 自从我打昏了守卫偷溜出小院被白渊发现后,他便不再派人守在院门口,我也解了禁足,每日里觉得无所是事时,便会踏出院门在这个府里游荡,也算是查看地型了。 说也奇怪,自打那日后,我便没再遇上过晴桑,也失了个斗气耍嘴皮子的对手,生活也像是缺了丝乐趣,不过,幸好那白熠隔三差五的便会上皇子府内,找我斗斗嘴,算是稍稍弥补了一些些空缺。 只是,也不知那白熠是为了与我斗乐而来,还是为了那林月,我只知每回白渊使再多的白眼,摆再多的臭脸色,他看后仍是三五不时的找上门来,恼得白渊到了后来也无法子,只能由着他往我们的小院跑了。 这日清晨起身,耳边便听到淅沥的雨声,整个人便觉得酥软起来,真是没趣。 院前的青桃渐渐长大,眼见着从小指甲大小变成蚕豆大,如今已长得像鸡蛋一般,然它却仍拼命的长着,也不知想长多大。 桃叶上挂着的水珠,晶莹剔透,最后背负着承受不了的重,无奈的落入泥中。 “你在看什么?”林月从我身后而来,端着一杯香茗塞入我手中。 我轻轻托着,无趣的撇撇嘴。 对于品茶,我一向不太研究,总算得只要能解渴便是好茶,再好的茶叶到了我的口中都是一种香味,所以燕铃总是说,与我一道品茗,那只是浪费了上好的茶叶而已。 揭开茶盖,茶叶的清香随着缓缓升起的热气飘入我的鼻中,深吸一口气,世界也随之清明起来。 茶盖轻轻划开漂浮于上的茶尖,我低头抿了一口含在口中,许久才咽下。 “没看什么,只是觉得这日子过的无趣的紧,唉——”末了,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好像从未听过你叹气似的,这好似头一遭吧。”用水袖挡着唇角,她柔目轻笑着。 “难不成我叹气也是件稀奇事?”我白了她一眼,“我也是人,是人总有叹气的时候。” “你是觉得今日三皇子没来才觉无趣,还是因为四皇子?”她挑着眉侧着头,斜眸看着我。 我轻笑一声,然后敛起笑意摇了摇头。 “也不知在墚都的人怎样了?”目光越过院墙,投向阴沉未知的天际,想要看透,却又总是在一团迷雾之中转悠。 “玉宸。”白皙的纤指搭上我的肩,我侧过头看着她,只能冲着她宽心一笑。 事到如今,我被囚禁在此,也没法子通知燕铃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此刻的情况,许是他们已认为我死了也说不定。 “林月,若有机会,你还想回到墚都么?”我转开头,不愿看到她那略带着忧伤的眸子,随意挑了个话题,问出了口却又觉得不甚妥当。 “想,但也不想。”她思索了许久,才丢给我一个模梭两可的答案。 “想是因为放心不下你的爹娘对吧?”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不错,虽然家中还有兄长在,但我总放心不下年迈的双亲,不能侍奉双亲于膝下,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我默不作声,只因我们心中都明白,她是不可能再以林月的身份回到墚都了,除非她愿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回去,但这个机率是少之又少。 “林月,”我回身将茶盏塞回她手中,“可有伞,我想出去走走。” “有,只是这雨天便别出去了。”她将茶盏放到桌上,回头劝着我。 “让我去吧,我憋的慌。” 她看了我许久,这才点了点头:“好吧。” 进入后室,待再出来之时,她手中拿着一把绸伞。 “可要我陪你一道?”将伞递到我手中,她问道。 我摇摇头,接过便往外走去。 “小心路滑。” 将她的嘱咐抛在脑后,我撑开伞,步入雨帘之中。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被雨水打湿,被泥水染色,渐渐的,连襦裙也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一双绣花平底鞋不时的踩入小水坑之中,溅起的泥水污浊了鞋面,连鞋底也被渗透了。 撑着伞,我一人漫步于无人的花园内。 雨点渐渐增大,大力的打在绸面上,发出“绷”的声音,而那娇弱的花朵也被打得残败不堪,不时的有花瓣被砸落在地,在黝黑泥土的映衬下,展示着它最后的娇艳。 透过吵杂的雨声,一道悠悠的琴声,如一股艳阳射入了我的心中,慢慢的撩拨着我的沉郁。 那琴声,似曾相似,犹记得初入府时,也曾听闻过这琴声,只是,这次与那次不同,这回的琴音中似夹杂着一股朦胧难道的眷恋之情,时而像是要大声宣告,时而如在耳畔轻喃,丝丝扣心,缕缕达情。 我收住脚,站在叉路口,侧耳倾听,辨认着琴声从何而来。 转过头,声音像是从不远处的亭子传来。 将划落在眼间的长发撩起,别于耳后,绸伞也换了个手,提步向亭子走去。 小径两旁的花丛如两堵花墙,将不远处的柳树松柏隔开,越发显得娇柔。 透过花丛,隐约可见亭中背对着我坐着一人,慢慢走近,才发现是个男人,琴声正是从他面前的琴中传来。 在亭外收住脚,我便站在雨中,听着。 轻柔的琴声慢慢的转为凄婉悲凉,让我想到了那些洒血疆场的战士们,如今他们的家眷,许是肝肠肘断,许是迟迟不肯相信悲惨的事实,正如这曲声,凄厉而又不甘,欲诉却又无人能懂的痛,只能独自承受。 一曲终了,浑然间我早已抛下了手中的绸伞,孤身站于雨中,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头长发湿湿的贴服于衣背之上。 男人站起身,转过头来,我一怔,竟是白熠。 他见是我,忙步到跟前将我拉进亭内,顺手收起了绸伞。 “瞧你都淋湿了,为何有伞却不用,非要将自己淋出病来不成。”他倒了一杯热茶塞给我。 我怔怔的看着他,接过茶杯捂着取暖。 “怎么了?”见我一直盯着他,他不解而问。 “呃,没事。”我目光轻闪,摇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喝着茶。 “怎就你一人,银月公主呢?”他向我身后张望了一番,才问道。 “她未来,”我看了他一眼,“对了,你怎会在此弹琴?” 难不成他还特意带着琴到这儿来,却只是自个儿弹给自己听。 “只因这把凤尾琴只有三哥有,所以想要弹这把好琴,只能来这儿了。”他伸手轻抚着琴弦,如看着稀世珍宝一般。 原来这琴是白渊的,不想这阴险的白渊竟也是个爱乐之人,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啊。 “白渊也会弹这琴?”我看着那把暗沉的木琴,心想着许是很贵重吧。 “这我便不知了,我从未听三哥弹过。” 如此说来,那日我听到的琴音十有八九也是眼前之人所奏的。 “玉宸,玉宸?” “什么?”我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 “在想什么,如此的出神,”眉眼带着笑,他问着,“听闻你研制了一种武器,让三哥带去的大军损兵折将很是严重,不知是什么?” 我撇了他一眼,看来白渊与他的确亲密,连这事都告知他了,我原以为像白渊那般自傲之人,是绝不会让他人知晓如此丢脸之事的。 我淡淡一笑,只是喝茶,绝口不提。 火箭筒并不是我发明的,但若是让白渊得知,那北应是必败无疑,只怕是有十个奚彦也难逃亡国之命。 “不可说?”他侧头看着我问,眼中闪过一丝的异样。 我立刻戒备起来,人说越是无害之人越是要多加防范,如此看来,或许这话有几分道理。 “佛曰:天机不可泄漏。”我略作高深的一笑,端着茶杯移步,走到琴边伸手去抚琴弦,稍一用力,手指便被琴弦划破,茶杯也随之落了地。 随着一声瓷器被摔碎的声音,一滴艳红落滑,透过琴弦,尔后落在琴上。 吃痛的缩回手,不料竟会如此的疼痛,果然十指连心。 “怎如此不小心。”他忽的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拉过我的手紧紧的压着伤口,许久,血珠渗透绢面,凝成了一个小斑,在白色的绢帕之中,犹如雪中寒梅一般。 “看你抚琴都无事,哪知我才轻轻一触便被划了手,这琴也会给人脸色看不成。”我皱着眉,故作不满的说着。 他闻言,爽朗大笑起来,只是手仍紧紧的替我压着伤口不放。 “白熠,四皇子,”我突然正色道,“我虽身在皇子府,但知自己的身份,我是北应的臣子,要杀要刎悉听尊便,但别妄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 用力从他手中抽回手,我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向亭外,踏下一个台阶后,我回头又道:“你若想来看林月,我欢迎。” 失了亭子的遮掩,雨点大力的打落在身上,有些痛。 伞遗落在了亭内,也不想再回去取,我只得加快了步子往回跑去。 第五十六章 牢狱之灾从天降 若不是那雨势太大,我跑的太急,也绝不会撞上那白渊的。 只是,偏偏没有假若的事,于是,我在雨中,狠狠的撞上了他。 他被我撞飞了绸伞,雨点立刻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身上,上等布料做的长袍立马吸收了水珠,变得沉重。 而我侧是重重的摔倒在石径路上,痛得我差点爬不起身来。 他慌忙伸手来扶我,而他身后的侍卫则忙着替他打伞挡雨。 “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是怎么在北应任吏部尚书之职的?”他扶着我的双臂,讪讪的嘲笑着我。 伸手抹去挂在脸上的水珠,我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我才新上任,你要是有耐性等着,不用你费一兵一卒,许是这北应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他笑笑,未对此多言,只是看着我的来时之路,问道:“你从何而来?” “我从……”略思索了一下,我回过头,伸手随意指了个地儿,“那边。” 避开他深邃的眸子,我顾左右而言他,“这大雨天的你是要去何处?” “那你又为何冒雨出来看景,也未带把伞?”他侧着头问着。 “赏花看景又何必在乎是何天气,至于这伞嘛,丢了。”耸耸肩,我微微用力握紧自己的双臂。 “丢了?丢在何处了?”他根本便不信我,追着问着,定要刨根问底。 “丢了便是丢了,怎还记得起来。”我不耐烦的摆摆手,被雨水浸透的身子感到丝丝凉意。 他盯着我许久,终于肯放过我,不再盘问下去。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伞,硬是要撑在我头顶之上。奈何这小小的绸伞又怎容得下二人,到头来还不是都被雨水淋透。 “玉宸,”才跨出了小小的一步,身后便传来了要命的声音。 我随着身侧的男人收住脚,不用转头,便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惊得我冷汗涔涔。 “玉宸,你的伞。” 白熠的声音,让我头大的闭起了眼。这人果然不能撒慌,瞧这不被拆穿了。 身侧的男人侧头看着我:“你的伞?” 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口中蹦出来,我却奇怪自己为何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般,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或许是吧。”转着眼珠子,我嘟喃着转过身,“那伞我不要了。” 说完,我便想回去,却被白渊抓住了手腕。“放手。”我低头看着他紧紧钳着我的手,像是强忍着怒气,青筋在手背上跳动着。 “不放,”他咬着牙冷冷的回道,“若你不是我的,也不会是别人的,得不到你,我宁可毁了你。” 那目光极寒,令我从心底倏生一股寒气,流窜至四肢百骸, “疯子,你是个疯子,”我用另一只手掰着他的大掌,却被他用力的握着,越收越紧,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一般,牵动着我的痛觉,“放开,你放开。” “三哥,你这样会捏痛她的。”连一旁的白熠都觉得看不下去,但眼前的这个偏激男人却还不知收手。 “住口,”白渊的怒气转向了白熠,撇过头,怒目圆睁,“日后不准再接近于她。” “你凭什么?” 挣不开手,我气极败坏的捶打着他,执意反抗着他的霸道。 “凭什么,凭你是我的阶下之囚,凭你是我带回来的。” 他扭起我的手拉至眼前,紧紧的盯着我,原本深邃的眸中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火,想将我吞蚀。 “既然我是阶下之囚,那便将我关在牢中,或是将我了结给个痛快,否则,你留不住我的,总有一日我会离开,即便是死我也会走。” 不顾忌他的怒意,将白熠使的眼色视而不见,我向他狂喊着。若我真是如此胆小怕事,便不是龙玉宸。 “好,好,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的嘴角抽蓄着,“来人。” “在。”身后的几名侍卫上前一步。 他抓着我的手腕,怔怔的看了我许久,然后一皱眉,将我甩了出去。 我未料到他会如此出手,还未待反应过来,身子便已飞扑向地面,止不住冲劲,还稍稍向前滑了一小段路。 水袖被小石勾住翻起,失去了庇护的手臂被碎石划过,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鲜血随着雨水流向一旁的小溪。 “三哥,你……”白熠抛下手中的绸伞,便想向我奔来。 “不准扶她,这是她就由自取,”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将她关入地牢。” “是。”侍卫领命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我从冰冷的地上一把抓起,要将我送到地牢去。 白熠冲到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三哥。”奈何他才张口,便被白渊打断了。 “不许替她求情。” 我看了一眼白熠,冲他轻轻摇头,哑着声音道:“替我照看林月。”话说完,我便在白熠的注视着,由着两名侍卫架着向地牢走去。 地牢,果然阴森的可怕,即便是大白日里,里面还是阴暗的很,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霉味,让我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沉重的铁链拉动着,牢房门被打开了。 我原以为那牢门会是那种材质较硬的木头做的,不想这皇子府的地牢不是我想像中的那般,而是用铁打造的。 这到也是,若是用木头,连我都可轻轻松松的打断,又怎关得了那些武艺高强之人呢。 牢头开了门,侍卫像抛沙袋一般将我扔了进去,身子撞上坚硬冰冷的地面,痛得我蜷缩起身子,静待痛楚过去。 铁门砰的一声被无情的关上,然后便是铁链层层的被挂上,最后再挂上一把大锁,看来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用来撞头自杀到还成。 我苦笑着,慢慢的蠕动着身子爬向墙角,双臂圈住身子靠在墙上。 待静下心来,全身是忍不住的寒意。原来被雨淋湿的衣衫还未换下,如今又被关进这潮湿冰冷的地牢,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上下层的牙齿打着寒颤,我盘起膝来,只得运转内力,以期能抵抗的了那阵阵袭来的寒意。 第五十七章 故人悠然入梦中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金黄,头顶,是熊熊炽烤着大地的烈阳,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我喘着粗气,一步步的走在无边的沙漠之中,风吹过,阵阵热浪刮过脸颊。 我为何会在这里,而这又是何处?难道这是在我的梦中么? 挥汗如雨,我只觉得热,好渴,好想喝水,多希望此刻能喝到冰爽的雪碧。不过,这古代可没有那玩意,那我退而求其次,只要水便可以。 一想到水,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绿洲,那莫不是我的幻觉或是海市蜃楼吧。 踉踉跄跄的,我向前跑去,提步间扬起沙尘阵阵灌入鞋中,也有不少随风而动,转尔飞进了嘴里,只得不停的吐着。 那抹绿意离我越来越近,且还存在着未曾消失,我欣喜若狂,跌跌撞撞的加快了脚步。 一棵树下,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略有些眼熟,我的步子也迟缓了起来,最终停下的步子。 那个背影,好像一个人,同样的巍峨,同样的寂廖,同样的令人心酸。玉诩,那个我曾祈求了千百次,寄期他能入梦而来的男人。 会是他吗,那个站在树下的人会是他吗? 站在三丈之处,我犹豫着不敢靠近,生怕这只是一瞬间的梦境,会随着我的接近而碎成片片。 在我犹豫间,男人却转过身来,一刹那间,我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的震惊。 “玉…玉诩。”脑中还未反应过来,那个名字已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眼泪瞬间便倾泄而下。 原以为这身子里面的水份,在这烈阳炽烤下该所剩无几,但现下才发觉,原来还有好多。 男子看着我,扬起唇角轻柔的笑着,那眸中的温柔也一如往昔。 “玉诩,玉诩。”那抹温情让我回过神来,撒腿向他冲去。 狠狠的扑进他的怀中,我紧紧的抱着,生怕他会立刻消失一般,用力的吸取着属于他的气息,那怕只是一丝一毫。 “真的是你吗?玉诩。”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外袍,捏出条条皱折。 那副身躯散发着阵阵暖意,强烈的真实存在感慰藉着我空灵许久的心房,他是真的便在我的身旁。。 “傻莫言,”他轻声笑着,伸手抚着我的长发,那小心翼翼的轻柔有丝异样,却又无从说起。 “玉诩,玉诩,为什么你从不出现在我的梦中,你是不是在怪我?”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滑落,那是心底无法承受的痛楚,借着流肆意的宣泄着。 “怪你?怪你什么?”他轻抚的动作稍停了一下,才接着滑动。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去追那白狐,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手指紧紧的抓拢着,我不敢再说下去。 他深深的长叹口气,收紧双臂,终于回抱住我。 “莫言啊,若不是你,我不会有那么多的欢笑,若不是你,我根本体会不到亲情和爱,若不是你,没有人能给予我那一切,你知我有多感谢上苍将你带到我的身旁,有多庆幸你能留在我身旁。” “可是,我却没有……没有保住你,让你忍受那样的屈辱。”想着那熊熊烈火灼烧着他的躯体,我便有一种置身于火海之中的疼痛。 “不是你的错,那是命中注定的,放下吧,不要再扛着了,你一定很累了。” 柔柔的嗓音如三月的春风吹过耳畔,我闭上眼,浑身都感觉疲倦,好想将一切都搁下,好想就这样一直的呆在他的身旁,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 “玉诩,我累,我真的好累,有时累的我真不愿面对每日清晨的太阳,好想一觉睡去永远都不用醒。” “那就放下吧,好好的睡一觉,醒来便什么事都不用烦恼了。” 他扶着我的双肩推开我的身子,伸手白皙的大掌抹去我的泪。 “你会陪着我吗,不会再丢下我一人了吧?” 伸手覆上他的,我紧紧的握着,一刻都不敢放开。 “莫言,”他反手握住我的,长指滑过我已不再柔滑的双手,那是握着刀杀过人,沾过鲜血染满罪孽的双手,而他就这么握着。 我慌忙的想挣脱,他怎么可以触碰到这双手,我怎可以让他看到我丑陋的手呢。 “莫言。”他却紧紧的握住,不许我挣脱,“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些罪该由我来偿还。”他像是完全看透了我的心思,坚定的看着我说道。 “不,是我造的孽,该由我来还,我只求老天爷可以让我再见你一面,如今见到了,即便是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心甘了。” 眼泪滴落在掌背之上,划出一道泪痕,却洗不去一手的血债。 眼前的他,也变得模糊不清。我慌忙伸手抹去眼泪,生怕他因此而消失不见。一年多的时日里,我心心念念的期盼他能出现在我的梦中,直到现下他才出现,怎不叫我欣喜若狂中带着那忐忑不安又恋恋不舍的情绪。 “莫言,好好照顾自己,莫再逼自己了,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将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都抛下吧。”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也如我一般,带着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玉诩,你要走了吗?”听着他的话,我惊慌的拉住他的手,紧紧的扣着。 但他只是冲我笑着,那弯弯的眼角带着如春风一般的和煦之色,却又深深的刺痛着我的双眼。 “不,不要现在离开,再陪陪我,求你,我求你。”眼看着手中的大手渐渐变得透明,我无助的只能哭着求他。 可他只是笑,即使是离别时刻,他留给我的,仍是他特有的温笑。 “不要,不要走。” 他终是消失了,眼前的绿洲也随之失去了踪影,连那金黄的沙土也不见了,四周是黑洞洞的黑暗,天地一色,只余我一人,那是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浓浓的将我围困着,没有方向,亦无出路。 “带我走,为什么不带我走?”我跪倒在地,对着漆黑冰冷的世界放声哭喊,“你带我走,呜呜,不要再抛下我一人,不要,呜呜,带我走,带我走——” 空洞的世界里,久久回荡着的,只有我一人的哭泣之声。 “啊——”那哭喊凄厉的像是失去了所有。 而失去了玉诩,我便一无所有。 第五十八章 一场春梦空欢喜 “玉宸,玉宸,你醒醒。” 我知自己仍在梦中,即使百般不愿醒来,但那声声轻唤仍将我唤了回来。 慢慢的睁开眼,溢满眼眶的泪随之滑落,流入鬓发。 心口空空的,像是那原本搁着心的地方被挖空了一般,少了它的存在,即便是再多的眼泪也无法填补。 泪水不停的涌出,犹如溪流一般源源不断,与冷汗混成一迹,湿透了衣衫。 梦中,是他在与我作最后告别吗?他是想减轻我心中的愧疚才会出现的么,为什么偏偏一定要等到现在,难道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么,如今我身处异国,失了自由,一切都回不到往昔,难道这便是故事的最终结局么? 为什么?我的人生便注定是一个悲剧吗? “玉宸,你醒了吗?玉宸。”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不断的抹去那汹涌溢出的泪水。 目光缓缓移动,头顶是那熟悉的帐幔,却看不真切,朦胧间,白渊便侧坐在床畔。原来,我又回到那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来了。 呆呆的注视着他,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急促而又粗短。 “你醒了是吗,玉宸,快些回答我。” 他的脸上,有着难得见到的焦急,那神情就像我受伤之是时,玉诩的表情一个样,有着些些自责,还夹带着稍稍怒意。 可惜,他却不是玉诩,真可惜。 全身都是不适感,我皱了一下眉头,缓缓的合上眼,耳旁又响起他急切的呼叫声。 “玉宸,玉宸,醒醒,该死,太医,太医。” 我微皱了一下眉头,再次微睁开眼来看着他,而他一见我睁眼,也顾不得搭理从外面急奔进来的一群人,顾自俯下身来看着我。 “你到底是清醒了没有?玉宸,若醒了便答应我一声,你听到了么?玉宸。” 身子渐渐颤动起来,一阵寒意慢慢侵袭着我的意识,即使是盖着厚厚的织锦大被,我仍清晰的感受到寒冷一阵阵的侵入体内,那感觉便如坠入寒潭一般。 “你怎么了,怎么身子抖的这般厉害。”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做什么,伸出的手也不敢随意触摸我的脸,“你冷吗,是不是很冷。” 他转过头,挥舞丰手臂冲着一干侍女狂喊着:“快去拿被子来。” 被子一床床的被送进房来,再盖上我的身子,沉甸甸的压得我更加难受,但这寒意却丝毫未见转好,我仍是冷的瑟瑟发抖。 “该死的,你这是怎么了,告诉我,玉宸。”在我此处得不到答案,他转尔看向一旁的众人,“大医,快来瞧瞧她。” 他气极败坏的拉过一旁较年长的老者,将他拖到床侧。 可怜那原本便体弱的老人,再被他连拖带拉加狂吼,那身子抖得比我这个病人更加的厉害,如狂风暴雨中的瑟瑟发抖的残叶似的。 “你们几个也赶快过来瞧瞧,一个个杵在那里做什么。” “是。”几人慌张的撞成了一团,急急的奔到我身边,又是观色又是搭脉,忙着查找病因寻解决之道。 只是许久,也无人敢去回命,面面相视之后,最终仍是那个老者,硬着头皮走到白渊跟前回复。 “三皇子,这位姑娘风寒入体,且原本受伤之时未好好调理,本就有着病根,如今这病便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要想回复需休养好些时日,且即便是好了,只怕日后也要受这病痛的折磨。” “啪”的一声,白渊的拳头捶上了红木圆桌,震的桌上的茶盏跳动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而一行太医待女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纷纷垂着头沉默着。 “滚,都给我滚出去。” 长臂一挥,那茶盏终究逃脱不了它的宿命,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茶水叶片四散溅落一地。 一连串嗦碎的脚步声之后,屋内又清静了下来,我无力的微睁着眼,对上头顶的帐幔,视线渐渐清楚,终于看清了上面的织花。 原来我这身子已成这样了,这无疑像是半个废人一般。病痛缠身,我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却说我日后要日日与病痛为伴,那真的是在说我么,我受的疼痛还不够吗,为何老天还要如此对我。 床侧慢慢的下陷,白渊又坐回到了原处,不言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我。 灼热的眼眶,无助的落着泪,他不再伸手替我抹去,任由它肆意的喧泄着。 “我以为……”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真的很虚弱,沙哑低沉的如同破敲打着破铜锣发出的声音,“他是来带我走的。所有一切原本便是他给我的。如今,他却先走了,还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做什么?” 泪痕未干又添新,一边打着寒颤我一边说着。 “我活着只为复仇,可他却不要我替他报仇,为什么?他走的干干净净,要让我如何活下去,为何不带我走?” 像是虚脱了一般,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仰望着帐幔默默流着泪,想将那个空缺的心头填满。他垂着头,耷拉着双肩,那是一副我从未见过的颓废模样。 “因为你还不到该走的时候,连他都想着让你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你又何必总是自寻烦恼呢。”他顿了一顿,微仰着转过头眯着眼,沉思了许久才又喃喃开口,“我还道你比他人还强硬,却忘了,你终究只是个女人。” 他回过头来,伸手替我轻掖着被角,深沉的眸中夹杂着浓浓的疼惜,但那却不是我想要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他抬起头来,悠悠的叹着气,收回的手搁在自己的膝上交叠着,“若你不知该如何活下去,那便由我来告诉你,由我来替你找回往昔的你。” 略带着粗糙的大掌轻缓的抹着我的泪,渐渐的,涌起一种麻痛感。 我闭上眼,不愿去看他的表情,那只会令我的心头更觉烦燥。 可能吗,在这世上无人能敌玉诩,既是如此,而他又凭什么?连我自个儿都无把握,他为何可以如此信心满满。 房内静谧无声,锦被之下,我双手搁在胸口,浅浅的呼吸着。 寒颤着身子,我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五十九章 心头之病难自医 我的风寒很严重,又是发热又是发冷的拖了十几日也未见好转。 那日淋了雨,又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昏睡了一整夜,若不是后来白渊良心发现,将我放了出来,再过不久,许是连我这条小命也该搭上了。 听林月说,那日白熠向她来通风报信,她急得恨不得跑去闯地牢,可偏偏那白熠拦着她。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说服牢头,想替我送身干净的衣裳和吃食,哪知是如何都叫不醒我,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去求那白渊。 我想许是那白渊心中也有愧,否则他哪会如此轻易的放我出来,依他的个性才不会顾及他人死活呢。 将我送回屋后,我便一直说着糊活,将林月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白熠见不得她的眼泪,进宫请了御医出来,偏偏那些太医喜欢故弄玄虚,将我的病情说的一个比一个严重,要是多来几个,或是到了最后我就快一命呜呼了。 许是他们真的是群庸医,每日那汤药一日三餐外加宵夜似的喝着,到了后来喝的我开始反胃,好不容易灌下肚,才转身便又给吐了出来,一来一去被折腾的还不如不喝呢,可偏偏我还是一日瘦过一日。 阳光透过窗棂照入房内,屋内的桌椅被投射出一片阴影。 我靠在床头,看着在阳光中浮动的微尘,上下翻飞后坠落于地,才刚安稳,却又被林月的裙摆夹带起来飞舞着。 我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手中端着的药碗,不悦的皱紧了眉头。 “别皱眉,即便是皱了,这药你还是得喝。”她白了我一眼,将托盘放在一旁,端起碗递过来。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我的胃又开始上下翻涌起来,忙撇开头,伸手示意她停下步子。 “先放那吧,我待会儿再喝。” 她叹了口气,将那药碗又搁下了,揉搓着双手走到床畔坐下,探身拉过我的手,轻柔的划过那几个茧,那几道痕。 “你瘦了好多,瞧这骨头都出来了。”她拉起我的衣袖,露出那突的可怕的腕骨。 “不还有皮包着呢,哪露的出来。”我笑着逗她,侧着头眯着眼,看着窗台边的那一抹绿意。 “玉宸,外头天气那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怎样?”她扯扯我的手臂说道。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那晶莹的眼眸,微微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可以一直呆在屋子里,如此沉闷下去,你的病更不是好不料,出去走走吧。” 她苦口婆心的劝着,但我仍是摇摇头,不发一语。“你整日里把自己闷在屋里,这究竟是怎么了?大病一场后,你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她皱着眉头,轻轻的摇着头,那金步摇随之轻轻晃动着。 我是怎么了?连我自个儿也说不明白,自从梦中遇到玉诩,我这心头便未曾安宁过,空荡荡的犹如失去了遮顶的瓦房,凉嗖嗖的风直直的灌进了心底,冷的可怕。 “玉宸,我早便想问你一件事?”她欲言又止,想问却又怕伤着似的不敢问。 “什么事?你说吧。” “你,真的叫龙玉宸吗?” 我抬首对上她的眼,她直直的注视着我,不容我避开。 “不是。”撇开头,我淡淡的回了她一句。 “那你,便是那玉王府里的莫言姑娘对吧?” 我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不敢回答。 “果然是你,那天说起你的故事之时,我便早该想到了。” “那你又是怎么猜到的?”一阵清风透过窗缝吹了进来,耳边的长发被带起,覆在脸上,我伸手轻轻的拨开。那日立于桃树之下,我虽说了自己为何会女扮男装入朝为仕,但从头至尾都未曾提及自己曾经的名字。 “你昏迷之时,是我替你换的衣裳,你肩头的伤痕我看到了。”她轻笑了一声,“记得那年你受伤,玉王爷心急如坟的抱着你回府的事,几乎整个墚都都传遍了,我又怎能不知。” 也是,她曾是玉诩的未婚妻,对玉诩的事了如指掌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对不起,林月。” 她只是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支的更开些。 “若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当初若不是我求皇后指的这个婚,也不会拆散了你们俩个,我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她转过身来,背衬着阳光,令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这句话换我来说,对不起,莫言。” 抬头看着她,只觉得双眼被阳光刺的生疼,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莫言,这个称呼在记忆里已经飘的好远好远,令人好生怀念啊,而我,又怎能怪她呢。爱上玉诩并不是她的错,只因爱慕而求皇后指婚也是心意使然,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吧。 “呵呵,”我轻声吸吸鼻子,“林月,帮我个忙好吗?”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她上前几步,弯下身来看着我的脸。 “帮我梳个发髻吧。”我眯着眼笑道。 我想为玉诩梳个发髻,如今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自欺欺人的把戏了。 “发,发髻?”她微微后退一步,惊讶的轻呼着,许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撑着床侧,吃力的站起身来,整日躺在床上,整个人都乏了,全身都是无力感。林月上前一步,伸手扶着我,搀着我走向梳妆台。 玉梳缓缓顺过乌黑的发丝,从发顶慢慢的梳向发梢,纤纤玉指穿梭其中,更衬的其白皙修长。 铜镜中的自己,明显的消瘦了许多,黑色也衬的我的肤色更加惨白,莫不是真的被那些太医说中了,我这身子真的被折腾惨了。 伸出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么,我不该是如此清瘦颓废的。 林月握着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髻,用珍珠串环绕着,再将散落的碎发仔细收好,我的精神看上去总算也好了些。 “让我给你抹些胭脂吧,脸色会好些。”她看着镜中的我说道。 “好。”放下手,我端坐起身子答道。 细粉轻轻的刷过脸颊,浅粉的胭脂,红艳的唇纸,经她巧手一打扮,我的病看上去像是好了一半。 “好了,现在看上去总算精神了些。” 我侧抬起头,伸手拉着她的手道:“谢谢你林月。” “若真心想谢我,就让我陪你出去走走,你整日躲在房里,这病什么时候才会好些呢?” 我无奈的笑着,只能点点头,任由她扶起我走向门口。 屋外的艳阳高高挂着,我眯着眼,慢慢适应着刺目的阳光。一脚踏出了已有数日未曾迈过的门槛,一股暖意将我紧紧的萦绕着。 深呼吸,微熏的清风轻轻吹过,我终于来了精神,扯动嘴角轻笑了起来。 才几日的光景,小院里的桃子又长大了许多,许是再过不久便可以采摘了。 风吹过时,绿叶抖动着,如孩童般相互推攘,仿佛仔细倾听,还可听到那嘻笑声一样。 “我们出去走走吧。”林月看看我,说道。 我转头看看她:“以往你不是最怕我拉着你往外跑么,怎么现下换作你拉着我往外走了。” “今时不同往日,眼下你正病着,多走动对你有益,否则你总是这么病秧秧的模样,我看着都觉得心烦。” 我笑笑,不反驳她,只是顺着她的意往院门外而去。 照例没有守卫阻拦我们,她扶着我,慢慢的走在石径小路上。 两旁的绿意更甚,夏天的气息,只需稍留意,便能发觉。“我都快记不得来这儿有多久了?”我轻声呢喃着,仔细想想,却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有一个月了吧,我记得我搬来和你住就快一月了。”她侧头想了一下,随口回着。 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墚都的人事变动的如何了,燕铃她回莞南了吗?瑾之不知有没有冲动的做出什么事来。 也或许,他们早就当我死了吧。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知晓我还活着,亦或是干脆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只是那样我有些不甘心而已。 还有我的酒坊和我酿的葡萄酒,也不知燕铃将它们开封了没。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仍放心不下那个我亲手创办的酒坊。 “唉——”末了,我轻声的长叹。 “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她挑着眉,看着我问,眉间流转的娇俏在艳阳下更显闪亮。 “没什么,只是,实在有些想念我自己酿的那些酒。” “你是指贵妃醉?”她眸中闪过丝丝光彩,连声调也随之轻快起来,“那酒在墚都可算是人尽皆知,可惜偏偏你定的那规矩,害得我想尝都尝不到,每次都被爹爹偷偷藏着一人偷喝了。” “呵呵,早知如此,你出嫁的时候,让皇上拿贵妃醉做嫁妆便成了,我也有一大笔银量可赚呢。” “你就拿我说趣吧,”她扁扁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顺便再赏我一个白眼,但亦是拿我没法子。 “唉,莫说是你了,连我现在也好像喝上一口,即便是喝不到,闻闻那味道也成。”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想着想着便让人想流口水。 我的一副馋模样将她逗笑,她用水袖掩着嘴轻声笑着。大家闺秀果然与我这种乡野村姑不同,我做什么都是粗俗鲁莽,那像她这般温柔可人。 “好了,我们去前边的亭子坐坐吧,你不可走的太久。” 她扶着我,拐进一侧的花丛小径,像亭子走去。 那日,我便是在那亭子里与白熠偶遇,遗落了绸伞,才引起了之后一连串的事情。 许是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我有此一劫,注定白熠会成为那个祸起的源头,只是也委屈了他,本来事情与他毫无干系,现下却平白无故的做了个凶手。 “这几日怎不见白熠找你?”轻风吹落了几缕散发,我伸手撩起塞入耳后。 她的脸泛起异常的红艳,犹如傍晚的红霞满天,映衬的两侧的花朵都失了艳丽。我轻声偷笑着,看来这厢是两情相悦了。“他找我做什么。”林月扭开头,神情闪烁着。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有些恼我了,才笑着转开头去。 “咳咳,”轻风搔过,喉头一阵骚痒,轻咳了几声,引得身旁之人大为紧张。 “可是觉得凉了,千万不可再受凉了,我们回去吧。”她拉住我,替我拢拢衣衫,紧紧握着我的手。 “不会,既然出来了,再逛逛吧,这日头这么大,怎会受凉呢。”拍拍她的手背,我轻拽着她的走,继续往前走。 亭子里,石桌石凳静静的立着,我轻抚着石桌,依着慢慢坐下身来。 石凳散发着缕缕清凉,原本稍高的体温也因此觉得舒适起来。 “清风徐徐,鸟语花香,真是想念贵妃醉,也不知这北应有没有,真是快想的哭了。” 我耷拉着双肩,手指顺着石桌的刻痕轻轻划动着,也不知那几桶葡萄酒若还未开封是否会坏了,我的这翻辛苦只怕也是白费了。 目光悠悠投向远处,真的好想念墚都的人事,原以为自己应该是厌恶多过于留恋,哪知真的离开了,才深刻体会到我对那里的念恋。 林月的手搭上我的肩,挨着我的身侧坐下。 “玉宸,你在想玉王爷吗?”她柔柔的语调顺着轻风吹入耳中,“你的表情为何如此忧伤,自从病了以后,也总是一筹莫展的愁模样。” 收回视线,我轻轻叹气:“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心口就是难受,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 站起身来,我走到亭子边,依栏而望:“玉诩死后我日日盼他入我梦中,他却从未来过,那日,我昏迷之时,他来了。可是,他却要我将一切都放下。” “他不知,这一年多来,我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若不是那恨,我如何活得下去。如今他让我放下,那我还能做什么,我日后该做什么?” “玉宸,”她紧紧的从身后搂住我,比我微凉的体温传递到我身,“玉宸,可怜的玉宸。” 她低声喃语,不知是在悲怜于我,还是在哀叹她自己的命运,总之,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悲女子。 日后如何,我真的失去了方向,真的任由白渊囚禁我一辈子么,在这小小的皇子府后院了此一生?难道这便是我的下半生,从一个悲剧跳到另一个悲剧之中。 “林月,我该怎么办?” 感觉到她的手劲越来越大,紧紧的勒着我有些疼。 “玉宸,别再为他人活了,从今以后就为你自己活着吧,”她闷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过的太辛苦,别再这么逼自己了。” 仰起头眯着眼,我轻轻的靠着她的头,任风吹过,拂起她的一头长发,柔柔的抚过脸颊、颈项。 我可以么?到了现在,我可以反悔,再去过那种天地任我逍遥的日子吗,我这满身罪孽要如何偿还。 这一生我都是个罪人。 第六十章 多病所须惟药物 体内的那股燥热感越来越强烈,我微微挣脱了林月的怀抱,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却丝毫未感觉到烫热。 “怎么了?”林月看着我怪异的动作,不解而问。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轻摇头,我扯开话题。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她急急的上前扶着我,向外走去。 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莲步轻轻翻飞着,长长的拽着地,不时的被树丛花枝勾住,像是恋恋不舍我们的离开。 牵绊间,抖落花瓣片片,随着坠入小溪之中,顺着潺潺水流缓缓而去。 身侧的人突然止了步子,我不解的收回视线看向她。 “怎么了?” “是三皇子和白熠。”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见他们二人的身影,透过花丛的空隙若隐若现,不知正谈些什么,那白熠讲的眉飞色舞,长臂不停的挥动着。 而这林月也奇怪,敢直呼白熠的名字,却用三皇子代替白渊,果然寄人于篱下,不得不低头啊,还是能避侧避吧。 “我们走那边吧。” 我扯扯她的手臂,示意我们绕开他们而行。 她点点头,扶着我往另一边走去。 阵阵清风再也吹不去袭卷全身的燥热,我知道自己又发热了,只是身边的人僵着身子,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根本未发觉我身体的异样。这样也好,省得她又大惊小怪。 “这不是玉宸和林月么。” 才叉开路走了没几步,谁知便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我无奈的轻叹口气,忍着灼热感,昏头昏脑的拉住林月转过身来。 “见过三皇子和四皇子。”我淡淡一句,与他们拉开距离。 白熠回头看看身旁的白渊,原本嬉笑的脸突然僵住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白云散处,青天之下,我们四人杵在石径小路之上,静寞无声,只有那风吹枝抖的声音,簌簌的传达着它们的心情。 “呃,咳——”白熠受不了这沉寂,清着嗓子,“那个,玉宸,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我垂下目光,能感觉到连那眼眶处都滚烫着:“好多了,谢谢四皇子关心。” “那个……”白熠许是被我的冷漠感所伤着了,吱唔着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病未好,身子还弱,别到处走动了。”白渊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板着一张脸道。 从我清醒后,他便未出现在我眼前过,不知是内疚,还是他贵人事多,总之,他像是消声灭迹了一般,直到今日偶遇,原还想着是不是这辈子都不用见到他了。 “是啊,玉宸,你身子还这么弱,别到处走动了,要是再受寒那可就不得了了。你都不晓得你这一病把我们几个吓得魂都快散了。” 听着他直来直往,毫不加以修饰的言语,我忍不住抽动着嘴角轻柔的笑着。 “为何,你的脸色……”白渊突然上前几大步,惊得我连连后退,却被他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这么烫,你发着高烧还往外头跑?” 身旁的林月被他一嚷嚷,也紧张了起来。 “这刚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这样了,咱们快回去吧。” 她一惊呼,好似事态极其严重一般,一行人连拖带拉的将我往回拽着,我只得一路跌跌撞撞的被他们近似架着跑。 待回到小屋内,他们几个是气定神闲,反到是我这个并未出几分力的人被累的惨兮兮,靠在床头不停的喘着气。 “这药都凉了,我拿去热热。”林月端起一旁搁着的药碗,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白渊看着我,开口唤住了正要跨出门去的林月,他那深邃的眸子看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乱翻腾,他不是又生什么莫名的气了吧。 “这可是你刚才未喝的药?”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的不答。他转尔看向林月,阴沉的脸色将她吓了一跳,手中的碗抖了一下,差点便将药洒了,若不是一旁白熠手脚敏捷帮她扶着一手,怕是早溅了满身了。 “这药……是凉了,林月,快去热热。”白熠扯扯她的袖子,她回过神来,慌忙的准备离开。 “不用了,拿过了。”白渊寒着声说道。 林月微颤着身子,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向白渊走来,将碗交到他手中。 他拉过,单手托着转过身来,举到我眼前:“喝下去。” “可是三皇子,”林月绞着手指,有些惧怕的看着他,“这药凉了,喝下去也无益处,还是让我拿去热一下吧。” “我说不必便是不用了。”他微侧过头,厉声而道,再看向我,微微举高手掌,让那药碗更凑近我的鼻间,药味便直直的钻入了鼻中。 “快喝。”他大声的说道。 我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忿忿的端起药碗,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大口大口的将如泥水般的汤药喝进口咽下肚。深皱眉头,好不容易才将一碗药全都灌入口中,林月忙伸手接过空碗,眸子紧紧的盯着我看。 我深呼吸,只觉得空气中都夹带着浓浓的中药味,胃不停的翻腾着,那汤药不时上涌,但被我压下,只是,那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是忍不住,趴在床沿狂呕起来。 一碗汤药原原本本的被我吐了出来,褐色的药汁溅上了白渊的紫色长袍,斑斑点点的布满了下摆。 “啊,玉宸。”林月奔上前来,靠着床头不停的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不停的作呕,像是想将那五脏六肺都吐出来一般,到了最后,连眼泪都止不住的不停住下流。 “咳咳——”好不突然止住了呕吐,我咳嗽着,眯着眼靠在林月的身前剧烈的喘着气,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怎么样,可觉得有好些?”林月轻手的将我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柔语轻问。 我微微点了点头,半睁着眼看着呆站在床边的两个男人。 “我扶你躺下。”林月撑着我的肩从床畔起身,准备扶我躺下。 “不,我想就这么靠着。”侧着头,我轻声对她说道。 “好吧。”她一停顿,将锦被塞入我的身后,让我轻轻的靠在被子上,“我去替你煮点清粥。” 她走向门口,看到白熠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便回过身来将一头雾水的他拖了出去,随后,从外面进来几个侍女,三两下便将我吐满地的污物都清好,无声的退出了房内。 屋内静悄悄的。 忽然,“呯”的一声,原本支起的木窗,被大风吹的又关上了,而我被这突来的声音吓得心砰砰地直跳。 白渊走到窗边,将窗又支了起来。 我的视线顺着他的转动而移动着,看着他坐到床边。 他侧头对着我,看着那已经有些斜的光束照在地上,渐渐的向我的床头爬来。 到是我,开始沉不住气,有些承受不了这满屋子的沉寂,会令我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而神智偏偏又开始模糊起来。 “龙玉宸,”他突然开口叫起我的名字来,我的意志也清晰了一些,如同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冉莫言,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如遭雷劈,我呼吸顿时紧张起来。 他紧紧的纠结着我的视线,牢牢的不容我躲避,不言不语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轻呼了一口气,转过视线看着已快爬上床头的光线,慢慢的开口道:“两个都是我,却也不是。” 或许应该都不是我,做这些事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只是想好好的爱一人,乞求得到一人的爱而已。 只是,到了最后,我却与之背道而驰,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现下才知道,你梦中口口声声念叨的人是谁,原来便那北应的玉面王爷玉诩,呵呵,”他忽然笑了起来,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话,“不,你是龙玉宸,一个女扮男装的吏部尚书。” 我不解的看着他反复无常的话语。 “如今玉诩已死,而你已离开玉王府,现在又身处凌国,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不再是冉莫言,也不是龙玉宸。” “若都不是,那我是何人?”我看着他,看着他近似有些偏激的模样,问着。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是我的,我白渊的女人,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这里。这话我说过。” 他不肯放我离开,而我却不愿此生都呆在这里,只怕我们日后的矛盾会更加激烈。 “记住,千万不要反抗过了头,介时受苦的还是你自己,若不是你那强硬的性子,那日我也不会被你气得将你关入大牢。” 经他如此一说,这到是我自作自受了,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不顾我的感受,执意要将我留在此处,我又怎会反抗于他呢。 “呵呵,”我出声轻笑着,“可是,我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反正你也说了,玉诩已不在了,连太医都说我这身子日后也如同废人一个,若哪日又惹得三皇子不快了,您也不必客气,要打要骂也随了意,让我早日解脱也算是喜事一件。” “你……”他瞪了我一眼,霍的转过身,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我是将他气坏了吧,人人对他恭敬的恨不得将他拱上天去,哪像我这般,总是三五不时的将他气的半死,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忍让,我不信他对我会情深意重到能一直容忍我挑战他的忍耐力。 “硬将我留在这里,只会令我们两败俱伤,你又何必呢。”我看着他的背景,他正无声的散发着滚滚怒气。 “我一无所有,也许只有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了,你是想要这个吗?”阳光最终爬上就要头,照在我的脸上,刺的双眼不适,竟湿了眼睛。 不错,如今我便是一无所有,连唯一活下去的目的都被剥夺了,如此的我还剩下些什么,还可以做什么? 他未说话,也未转身,只是执意用衬着阳光的背影面对着我。 我受不了他如此沉闷的气氛,近似撕声力竭般的向着他喊着。 “你到底要我如何,看着我痛苦你很得意是吧,这便是你要让我看到的?”想起他将我抓来之时所说的话,“如今我是阶下之囚,你想让我怎样你便直言。但是,我绝不会做你的女人,此生,我心中只有一人。” 他仰起了头,我却不知他在看什么,也看到他的表情。 “我到要试试,”他撇过头来,平淡无波的眸子看着我,“到底是你心底那个已死的人厉害,还是我厉害?” 说完,他便反剪着双手向外室走去,走了两三步又驻足说道:“我命人再熬药过来,试着喝下去,否则你这风寒不知何时才会痊愈。” 他踱着步子走出了我的屋子,又只剩下我一人了,屋内静的可怕,像是有猛兽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准备随时将我吞蚀。 双手紧紧的捏着锦被,我蜷缩着身子,靠在床头瑟瑟发抖。 我这是在怕什么,我并不在怕什么,可是为何全身都是制不止的颤抖。 “玉宸,玉宸。”林月端着托盘,一路呼着我的名字从门外快步而来,将一碗清粥和几小碟的配茶端到床边,搁在一旁的小茶桌上。 待再回过头来之时,她的声调却变了:“玉宸,你这是怎么了,你冷吗,为何身子抖成这样?” 她急奔到床边,伸手慌忙的摸着我的脸。 “天呐,你的身子为什么这么冰,快躺下。” 她扶着我躺下,又从柜中翻出被子盖在我身上,紧紧的掖好。 但我仍是不停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全身冷的快失去知觉,在意识中,除了冷便再无其他。 “玉宸,玉宸,”她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却得不到我的回应,更是急得不知所措,“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她慌乱的在屋子里团团转,终于像是有了主意的冲到我的床边,低头对我说道:“玉宸,玉宸,你清醒些,莫睡着了,我这就去叫大夫。” “来人啊,来人啊。”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林月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盈盈回荡,一会儿之后耳畔便清静了。 只是未过多久,屋内的声音便吵杂起来,像是来了许多的人。 我努力的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模糊晃动着许多的人影,有男人也有女人,只是却看不真切到底是谁。 “玉宸,你醒醒啊。” 我听得出来,那如泣如诉的声音,是林月,我又让她担心了。 “龙玉宸,你想这样逃离吗,你想逃开我,我告诉你,这不可能。”那霸气十足的声音,不用看我便知道,定是那白渊,“此生,你都别想离开我的身旁,绝不可能。” 我厌烦的想皱起眉,只是耳边的吵闹却突然清静了起来,世界像是终于安静了。 ———————————————— 为什么大家看了都不留言呢,给我留个脚印吧,拜托,否则我写的很没劲的。谢谢了 第六十一章 疑是故人寻路来 依旧是一片刺眼的金黄,依旧是那轮耀眼的艳阳。 只是那绿洲呢,玉诩呢? 我拔腿向前奔去,我要找到他,一定可以再见到他。 可是,无论我跑多久,眼前的除了黄沙仍是黄沙。 倏地,一脚像是踏空了般,我重重的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不,我不要离开,我还未见到他。 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但我也知,那个梦境,已离我远去了。 屋内悄无声息,屋外,似有淅沥的雨声传来。 我睁开眼,视线在房内缓缓的移动着。 房内,果然无一人,只有一豆烛火悠悠的随着不时从缝中灌入的风儿轻轻摇动,几次险险被吹熄。 “咳咳,”轻咳了几声,我撑着床畔吃力的支起身来,粗喘了几口气,伸手掀开被子,挪动着双脚,搁到了地上。 床榻边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双绣花软鞋。 我吸着鞋子,伸手扶着床慢慢的站起身来。 手才放开,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来,慌忙的伸手想再去扶,却只是顺势攀倒了床边的小茶桌,发出了一声巨响。 “玉宸,”紧接着,林月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迈着急促的步子,奔到我身旁,“你怎么起来了,要什么你叫我啊,快起来。” 她伸手穿过腋下,吃力的将我软绵绵的身子从地上扶起来坐到床边,一阵折腾下来,连她也是娇喘吁吁,大汗淋漓的。 “你下床是要做什么,要喝水吗?”她脱下我的鞋子,将双腿架上床,锦被轻轻的抛在我的身上。 我要下床做什么,连我自个儿也不知道,只能顺着她的问话点点头。 她端来一杯茶水,凑到我唇边,我低头抿了一小口,便摇摇头,伸手推开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依着床头,我无力的问着。为何睡了一觉之后,反觉得无身虚软无力。 “已经子时了,你饿了吧,我煮了点粥,你多多少少吃点吧。”她柔柔的笑着,替我掖掖被子,“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来。” 她提着长长的襦裙,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门。 我依着床柱,支起软软的手背触触额头,好似不烫了。 “玉宸,粥来了。”不想那林月回来的到快,我才出了个神,她便端着碗碗碟碟的回来了。 “快,把这粥喝了,好吃药。”她搅着粥,轻轻的吹着,然后配着小菜,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我。我咽下一口,抽着空和她说着话。 “又喝药啊。”我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希望她能放我一马,“可不可以不喝啊?” “不吃药你病怎会好?”她白了我一眼。 “我喝粥吃饭,这病就会好的。” 记着我以前便是如此,感冒只需好吃好睡,过一段时日后自然便好了,那像现在,自从到了这个古时候,却总是被这中药折腾的要许久才会好。 “不行,得吃药,”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的提议,“你放心,三皇子知道你喝不下那药汤,非得要让那些太医制药丸,可是将他们折腾惨了,呵呵,你都不知道,他们那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制药丸?”还真未想到,那白渊竟还有那门子的心思,“那制成了没有?” “有啊,瞧,不在这儿吗?”她伸出纤纤长指点点那搁在托盘里的一个小盒,“只是不知药效如何。” 她一挑眉,看着我,“快把粥喝了,好吃药。” 吃完了粥,我合着水将两粒小药丸吞下了肚。 “还好,现下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你可真是会吓人,这一昏睡又是一天一夜的,我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坐在床边与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对不起啊林月。”喝了粥吃了药,我也觉得来了精神。 “你啊,可别再吓我了。”她弯弯的眸子带着笑看我,“对了,你知道我弄到了什么吗?” “什么?”看着她那神秘兮兮的模样,我还真猜不出是什么来。 她只笑不语,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瓶子,拿到床边塞进我搁在被上的双手中。 我只看了一眼,顿时欣喜不已。 “这,这不是贵妃醉么,你哪来的?” “还不是因为你想着这东西,我只得求着白熠去找,不想,这前几日刚好来了一个从墚都来的商人,他正好带着这贵妃醉到凌国来卖,你说巧是不巧。” 她伸手从我手中夺过酒瓶子:“不过,你现在不能喝?” “我不喝,只是想看看这瓶子,闻闻这味道。” 她笑着将瓶子又塞回到我手中,任由我如珠似宝的捧着它。 “对了,那人还送了一个东西呢,说也是从墚都带过来的,特意送给识这贵妃醉酒的人。”她再次起身,从一旁的梳妆台的小盒中取出一物。 红艳的流苏静静的垂在我眼前,我僵着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所见到的,怕这只是南柯一梦般的,不敢大力呼吸。 不可能,这不是福字结么,怎么会到了凌国。 我倏的伸手一把拉过,举到眼前细细看着。 用小指挑开最外层的红线,不会错,这个是我当初送给穆龙的福字结,只因红绳不够,我还接了一跟余料的,所以在他的福字结中,有一个我亲自打的小结。 贵妃醉突然到了凌国,一同来的还有穆龙的福字结,难道说,他们已经寻着我到了凌国吗? 极有可能,或许,他们还是记着我的。 “林,林月,你去问问那白熠,问他这贵妃醉是在何处买的?”我扯着她的手臂急急的说着。 “问这个做什么。” “或许,那个卖贵妃醉的,是故人。”我看着她,轻声坚定的说道。 “你是说,那个商人,有可能是来找你的?”她瞪大眼睛,紧张中略带着兴奋的抓住我的双手问着。 “极有可能。”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问。”她猛的起身。 “等等,”我拖住她的手臂,“你也不瞧瞧外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了,白熠不住这府里,也不是想见便能见得到的,这事急不得。” “可是……” “行了,就算问来了,我们现下也出不了这个府,还是稍安勿燥,好好想想怎么出这个府吧。” “你瞧我,呵呵。”她红着脸笑着,再次返身坐到床边。 “林月,”我拉过她的手,“瞧你,眼都红了,定是很久没好好安睡了,都怪我。” 她摇摇头,“只要你无事,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今晚陪我一起睡吧。”我掀开被子,往里边挪了挪,手轻轻拍了拍空出来的床铺,示意她上来。 她冲着我无奈一笑,顺意上了床,和我一道和衣沉沉睡去。 第六十二章 出府探寻访故人 自从那汤药换成了药丸之后,我的病好的到快了。 没几日,便在床上呆不住了,一直怂恿着林月与我一道出去闲逛看风景。 她原是不同意,只是后来从白熠那里问来了那个从墚都来的商人讯息之后,见我的身子大好,便许我与她一起探查这府邸的地形。 白渊自是不许我踏出这皇子府的府门半步,只是我三天两头的不是硬闯就是翻墙的,闹腾的他头大不已,只好准许我们在白熠的陪同下外出。 连林月都大呼受不了我的折腾劲,原以为我这才大病初愈,定是体弱的很,哪知我却和白渊斗上了瘾,也累的她跟在我身后替我担心。 只是能出府,对我们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坐着马车,车内静寂无声。 我们三人分坐两边,只见他们二人不时的眼神交接,眉目传情,我是想笑又不能明笑,憋的快内伤。 “咳,”我浑身不适的咳着嗓子,却又觉着打扰了他们的无声交流,只得尴尬的看着他们笑笑道:“那个四皇子,还远么?” “不远了,再过一个街口便到了。”他笑着,却只是客客气气的与我说话,与林月相比,他总是与我隔着些距离。 “那我下车走走,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再不走动走动,这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我笑道,撩起车帘子,示意马夫停车。 不给林月阻止的机会,我便跳下了马车。 她也真是死脑筋,我这不是替她找机会与白熠亲近嘛,又何必那么拘谨,也累的我浑身不自在。 将他们二人抛在身后,在杂乱的人群中四处乱转。 我有多久未这么悠闲的逛街了,真是连自个儿都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玉诩走后,我便未有如此轻松的日子过。 像是久阴的天气终于见到了丝丝的阳光,我的心中,竟有了些期待与盼头。 “玉宸,你慢些,等等我。” 林月在我身后急着直叫唤,偏偏我是如鱼得水般的在人群中穿梭,白熠一直跟随在她身侧,不时的替她挡着人流,或是偶尔伸手扶她一把,免得她不小心跌一跤。 “放心,我不会走远的。”我扯着嗓门冲着他们回喊,气得她不停的看着我跺脚,想追偏又追不上我,一旁的白熠不停的安慰着她。 佳偶天成。 我只能想到这四字来形容他们,许是他们此生的缘份吧,才会让这两个相隔千里的男女在此相逢,互生爱慕。 只是,若他们要结合,怕还是有不少的磨难,而我又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 若说这是在墚都,我还能想出法子来成全他们,可惜,我此刻身处凌国,而他们的身份偏又如此的尴尬。 林月在名义上仍是凌国三皇子白渊的王妃,弟娶兄嫂,这对皇家而言是何等的羞耻之事,他们是绝不会容忍的。 唉,为何这情爱总是令人如此伤透心神。 身后的两人不再追赶于我,我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心不在焉的看着两旁的商物。 “这位姑娘,来瓶贵妃醉如何?” 贵妃醉,那三个字眼闪入脑海之中,我倏的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不是熟悉的脸。 “你是从墚都来的?”我看着他的眼直直的问着。 “姑娘进来再说吧。” 顺着他的指引,我跨进了一旁的商铺之中,下人还客气的奉上茶水。 待我坐下,他看了一眼外面,方才开口。 “姑娘可是要问墚都的人事?放心,一切安好,只是挂念姑娘的人很多。” “你?”他这话的口气,立刻便表明了他的来历,他定是认识我的。看那双眸子,我好似在何处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你到底是谁?” 我压着嗓音,凑近他问道。 他不答,而是将手放在适才便搁在茶桌上的剑上,见此状,我便扬起了唇,心情为之兴奋起来,只是,穆龙的易容还真是难看啊。 “我还道你们都忘了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呢。总算是找来了。哈哈。”我仰天大笑,却觉越笑越伤感起来。 “我便说她定是找着这店了,瞧,不在这么?”店外,白熠拉着林月的手,单手指着我说着。 他们到是进展神速,我这才离开他们未过多久,这二人倒是熟识的不管男女有别,光天化日的便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拉起手来。 “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丢了呢。”林月走进店内,略红着眼眶瞪着我说道。 “我这么大个活人怎丢得了。”微微一扫视这店内的情形,我起身拉过她的手,“你不是说要去买些丝线么?让四……”将快要冲出口的话硬生生的收了起来,“让四公子陪你去吧,我有些累了,在这店里等你们,快去吧。” 推着她往处走去,还一个劲的猛向她使眼色,她立刻便心领神会,顺意走出了店铺,那白熠自是不用多言便随着她出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那两瓶贵妃醉定会到我手中?”转过身,我便问道。 “我也别无他法,只是抱着估且一试的想法来试探的。要知道,凌军布了一个假相,找了一个与小姐身形相似的女子,划花了脸绑在他们的营地,当他们撤军我们赶到之时,那名女子已断了气,故我们以为那便是你。” 想起那日在营帐内,有一个将士来回报,白渊问他事情办妥了没有,想必他指的便是这李代桃僵之事。 “将那遗体运回墚都后,我们都不信那是你,后来还是燕铃看出,那尸体的背后没有与小姐相同的伤疤,我们才敢肯定小姐你仍活在这世上,且定是被掳回凌国来了。” 只怕那白渊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我受过伤,曾留下过长长的抹消不去的伤疤。 “我来这之后才猜小姐是被那三皇子秘密关押了。观察了三皇子府数日,便见那白熠经常出入,一日跟踪他去了酒店,才知他竟是在找贵妃醉,我们便认定了小姐便在皇子府内,恰巧有下人带了贵妃醉,于是我便将它卖给了那白熠。” 原来他早已知道那白熠的身份,而我适才却还想帮着瞒着。 想来这酒能到我手中,还真是历经千辛万苦,也亏得穆龙机智,还记得将那福字结也一迸送出,否则我也绝不会想到是他。 “小姐,我们即刻起程,离开凌国吧。” “不,”我也想马上便走,但却不能,“我现下还不能走。” “为什么?”他站起身来,站于我身前问道:“太尉和少卿大人,还有燕铃他们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也随之起身,踱到店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不时的侧头看我。 我不能走,是因为林月,我不能抛下她,却也不敢轻易带她回北应,在还未想到万全之策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而且,我还没拿到那样东西。 “你在此再等我几天,替我备好衣衫,等我将事情了了,便来找你的。” 远远的,便看到林月和白熠相偕走来,在人群之中是那么的出类拔萃。 回头冲着穆龙一笑,我提步向他们走去。 是夜。 烛火一窜一窜的跳动着,我看了一会儿,觉着烦心,便转开了视线。 林月仍与我同睡一床,此刻便躺在床的内侧,面对着帐幔不知在想什么,尔后轻叹了口气,转地身来看着我的侧脸。 “我原以为你已经走了,还特意拖着白熠一直看丝线,想替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哪知回来远远的便看到你了。” 我仰躺着,双手搁在胸前。 “怎么,巴不得我快些离开,省得打扰你和白熠亲亲我我是不是?”我笑着打趣道。 “你啊,就会拿我开心,我现下还真有些怀念你生病那会,至少那时你没力气,欺负不了我。”她伸手捏起我劲边的一缕长发,不停的在她自己的指上绕着,“其实,看到你还在,我很安心。原本那心便一直提着,想让你离开却又怕你离开,我很自私对吧?”末了,她又加了一句。 “林月,你和那白熠……”我侧过头来看着她,“可是两情相悦?” 她绕发的手停了停,眸子一转才又继续,“两情相悦那又如何,我与他又怎可能在一起。” 看着她那低落的表情,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酸涩。 无论我努力的想变多强,但最终仍敌不过这古时女人无用的铁律。我几番挣扎想跳出世俗的眼光,却挣不脱注定的命运。 “林月,若说我回北应去,你愿与我一道回去么?” 烛芯爆了一声,我转头看去,红烛盈盈的垂着泪,烛火也趋渐变暗,一缕清风吹过,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玉宸,我回不去了。”一片漆黑之中,她的声音悠悠传来,“事到如今,还不如留在这里,也好过回到墚都,落得个有家归不得的下场。” 有家归不得。这淡淡的五个字中,有多少因素是因为我,而我也曾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那种心酸又岂是用言语能形容的了的。 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盈盈有着些些月光透过窗纸射入屋内,我不再搭话,最终,房内被浓浓的静谧覆盖。 —————————————————— 留言留言,我要留言啦! 第六十三章 从今许她自由身 与穆龙见过面之后,我的心情反到平静的出奇。 每日除了吃和睡,其余便是与林月在府里闲逛,偶尔遇上那晴桑,也不忘与她斗斗嘴,顺便将她气得暴跳如雷,反到是与那白渊是相安无事。他闲暇之时也会与我一道喝喝茶,谈些不着边际的话。 虽说这种日子有些颓废,可与之前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与人勾心斗角的日子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若是再如此下去,我许是都不愿回墚都了。 “玉宸,原来你是在这儿啊!”林月提着裙拖,缓步踏上台阶步入亭子,身后跟着一脸笑意的白熠。 “可是找我有事?”我看着她问道。 每次白熠来的时候,她总是笑靥如花,心情比往日要好,看来她也是泥足深陷了。 “我才转了个身,你便跑的不见踪影,我看还是让你一直这么病着好,免得你总是跑的不见人影。” 我淡淡一笑,看了一眼白熠,转尔对林月说道:“我有些饿了。” 她无奈的看着我向她撒娇般的恳求,只得笑着走出了亭子。 白熠原是想跟着去的,却被我偷偷伸出的脚挡了去路,聪慧如他又怎会想不到我定是有事想与他说。 林月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之后,白熠面对着我坐到了石凳上,光盈的黑眸注视着我。 我柔柔一笑,勾着嘴角说道:“四皇子,你总是来找林月,也不怕三皇子误会。” “误会?这话从何说起?”他微侧着头问道。 “林月怎么说仍是三皇子名义上的妃子,你的嫂子,你若时常找她,难免引起他人猜测,只怕那些流言匪语传入三皇子耳中会引起误会。” “我三哥可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你大可放心。”他爽朗大声一笑,不甚在意而言。 “哦,我看未必,”我顿了一顿,看着他的笑僵在唇角,“若真如你所言,他不是个迂腐之人,又怎会将两国间的仇恨放在一个弱女子身上,任由他的妻子欺辱林月。” 他沉默不语,低头思索着。 “若你不能给她些什么,日后不要再来见她了,她被送到凌国和亲是一桩无奈之事,作为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宠爱已是一生的悲哀,我不愿她在这里,在得不到那所谓丈夫的宠爱之下,还要受到另一个所爱之人的伤害。” 我看着他的神色不停的变幻着,却始终不发一语。 或许他未必对林月无情,但却被世俗的眼光压迫着,怕是无法作出为爱不顾一切的举动来。我轻叹了一口气,依着石桌站起身来,缓步走向亭外。 “玉宸,”他终于在身后唤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心的。” 我笑了,有他这一句话我便安心了,即使现下走也能放下了。 “到是你,真是令我三哥伤透脑筋。” 我转过身,看着他依桌而站,怔怔的看着我。 “此话怎讲?” “今日在早朝上,不知是谁透露了风声,让那些大臣得知三哥将北应的镇军大将军掳了回来,纷纷要他交出人来,而他又怎会肯将你交出去。” 原来白渊一直是瞒着满朝文武百官的,我道为何都没人会对我这个敌军严刑逼供,原是他替我挡着,如此看来,还得多谢于他。 “他若真觉为难,大可将我交了出去,我也不会怪他。”我一笑,淡淡的回道。 “你果然狠心。”他瞪着双眼看着我,“你明知他对你的情意,怎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呵呵,他对我的情意?”我仰头大笑两声,“他对我的情意便是让我伤痕累累,病痛缠身?便是将我日日关在这如同鸟笼的皇子府里?他对我的情意便是让我生不如死?” 我字字诛玑,逼的他哑口无言。 若那些真的是情意,那么白渊的情太过于沉重霸道,我自认承受不起。 “但他从没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用心尽力过。”许久,他才说道。 是真的从未有过,还只是他不愿不想而已。或是因为我对他的反抗激起了他的兴趣,所以才会对我如此耿耿于怀,得不到我的人和心,他自是会心心念念。 这便是人性。 “白熠,”我开口唤着他的名字,“我的心并不在这里,不管是生是死,他都留不住我,因为在我心里,已有一个此生都忘不了的人,这辈子我都认定了他。” 他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却仍努力的想说此什么,但被我阻止。 “你只要记住适才说的话,不会让林月受伤,那样我便放心了。”远远的,便看到林月端着托盘缓步而来,我笑看着她,“在我心中,对她总存着一份愧疚,若不是我,她许是也不必千里迢迢的被送到凌国来和亲。” “但若不是她来凌国,我便遇不上她了。”他站在我身侧,与我一道看着她。 我侧过头微抬,看着他笑道:“如此说来我还是你们俩的媒人了。”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大笑了起来,声传千里。林月远远的便听到了笑声,抬首向我们含笑看来。 “你们在说何事,笑的如何开心。”她笑盈盈的将托盘搁到石桌上,我们随着她坐到凳上,看着她一边替我们倒茶递点心,一边向我们问话。 “没什么,”白熠收住笑意,伸手接过茶杯。 “是吗?”她自是不信,见白熠不愿多言,便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看看他们二人,便笑着对她说道:“我在说,我是你们两的媒人,呵呵。” 林月闻言,顿时羞红了脸,搁下茶壶便伸手轻轻的捶我,我大笑着,侧身躲避着。 白熠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也是忍不住轻声笑着,惹得她更是不自在,令她左右为难的不知该打谁才好。 “你们在说什么如此好笑?” 不留意,白渊竟站在亭外看着我们三人戏闹。 “三皇子,”我站起身来,和林月一起盈盈行礼。 “三哥,你终于回来了。”白熠起身笑着说道。 “什么叫我终于回来了,我未回来,看你在这府里也是如鱼得水嘛。”白渊反剪着双手踏入亭内。 看着白熠被打趣,我和林月都制不止掩嘴偷偷轻笑。 “三哥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啊,呵呵。”白熠憨憨的笑着,在白渊面前,他的精明便全都收了起来。 白渊像是颇为无奈一般轻摇了摇头,率先坐到了凳上,他一坐下,我便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看来这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他瞄了我一眼才说话。 “若再不好,我看这皇子府都快被我喝药喝穷了。”我吐吐舌,自嘲一笑。 “若真喝的穷,也算你本事大。”他淡淡一笑,信心拿起碟中的糕点放入口中。 看他悠闲的喝茶吃点心,我便想起了适才白熠说的那些话。 冲着白熠使了个眼色,他便识趣的站了起来。 “三哥,我可不可以借你的琴一用?” “你要借琴我何时不肯过,自个儿去取便成。”白渊淡扫了他一眼说着。 “林月,我有话与你说,一道走吧。” 林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却又得不到他的答案,只能转尔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伸手在石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轻启唇瓣:“去吧。” 她这才放心的起身,与白熠一道离去。 “有话要同我说?”白渊是何等聪明之人,对于我的目的自是一目了然。我伸手端起茶壶,替他将眼前的空杯倒满。 “求你一件事。”搁下茶壶我才说道。 “何事?说来听听。” “既然你不要林月,可否放她自由?”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的磨着,“她和四皇子你也见到了,若是他们不能在一起,让她自由许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他看着我不答,握起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像是渴极了的人,对于茶有着欲罢不能的欲望。 “让她离开你身边,你会安心?” “即便我不安心,也不能挡了她寻求幸福。” “好,我答应你。”他看着我,爽快的回答道:“她若想走便让她走吧。” “谢谢。”我由衷而言,却引来他的一阵轻笑。 “这可是我头一回听你与我道谢,实属难得。” 我只是笑笑,不甚在意。 “听白熠说有人要你交出我?”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些落寞,更多的是无奈。 “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敌国之人而得罪了满朝文武,甚至还让你父皇对你失去信心。这样不值得。”我再次执壶倒茶,一边淡淡的话着,像是事不关已般的淡然。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他霍的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踱至亭边。 虽说只是淡淡一句,但其中又有多少我不知的压力存于其中。 “你若将我交出去我也不会怪你,若不是你,怕是我早便死了,也不能苟活到现在,已经够了,莫再让我欠你人情了。要知你我是敌人,这人情债我还不起。” “那便欠着,来世再还。来世我们绝不做敌人。”他看着我坚定的说道。 白渊果然是白渊,连说到下辈子这些虚无飘缈之事仍是如此的霸道,仿佛这天定命数可任由他改写一般。 只是为何,他们总与我定下来世之约,而我最想有此约定的人,却偏偏什么都没留下,这也许便是造化弄人吧。 —————————————— 本寨主新立寨规,看文请留言!无视寨规者,打屁屁十下,请自行执行,嘿嘿 第六十四章 铤而走险盗证物 有了白渊的亲口应允,我便开始着手出逃之计。 只是,在此之前,我却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 一段时日在府里的闲逛,对于整个皇子府的地型也总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天还亮透,我便起身了。一身素雅的衣衫,将长发随意在脑后束了个髻,只是与林月的相比,便是天差地别了。 一脚跨出房门,温暖的风便轻轻的迎面吹来,丝毫不见凉意,是夏天到了呢。 但我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这晨间的美景,只是低垂着头,一路向前急行。 穿过后院的花园,我一路向白渊的书房急行。 此刻,早已过了他上朝的时辰,按常理现下他便不在府内,若想拿到玄琪的亲笔书信,现在便是最佳的时机。 他的书房一直是闲人不得靠近之地,据说边那蛮横的晴桑也从不敢走近至门口。可奇怪的是,人们口中如此神圣重要的书房,门口却无侍卫把守,不管是以往打门口经过还是今日,都未看到一人。 我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在旁,便伸手缓缓的推开书房门,轻声闪了进去,反身掩上了门。 第一次踏入白渊的书房,我只能用壮观二字来形容。 房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五个书架,上面层层叠叠的放满了书册,比玉诩书房内的藏书还要繁多。 我匆匆的瞄了一眼,便急步走到书案前,伸手在桌面上翻找着,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已被他消毁了么?若没有,按理应该便是藏在这书房之内。 不死心的再翻了一遍,仍是没有。若不在这里,那他又会藏在何处? 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书册,该不会是在那儿吧? 冲到书架之前,我一本一本的翻着,虽说这举动像是大海捞针有些蠢,只是此刻我是绝不会放过这书房内的任何角落,除非将这里翻个遍,否则我不会罢手。 一本翻过一本,却迟迟不见我要找寻的东西,不多时,汗珠便不停的从我额头落下,该死的,时间并不多,如此下去,我还未找着东西,便会被白渊逮个正着。 正当我焦急的不知所措之时,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我,那封书信便夹在最后一个书架的两册书籍之间。 慌忙的将东西塞入内衫之中,再将书册恢复到原样,我再细细的打量了一翻,生怕动乱了某物而让白渊有所发觉。 至少,在我们逃离皇子府之前,绝不能让他发现信件的失踪。轻着手脚,我走到门旁,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下,便轻轻的打开门来,探出半个头,见四周静悄悄的,便一脚踏了出去。 谨慎的留意着四面,我出了书房,轻轻的带上了房门,尔后才按着狂跳不定的心急速离去。 “你怎么在这里?” 真是冤家路窄,我才行了两三步,刚步下台阶,便碰上了那晴桑带着侍女缓缓而来。 我浅吸了一口气,定了心神,微抬着头看向她:“当然是早起散步啊,到是王妃你,起得也这么早。” “散步?”她围着我一边转着一边打量着,许久才接着说道,“哼,我看未必。” “那依你之见,我是来做什么的?”我挑眉反问她。遇上他人我许是还有三分惧意,遇到她,我可是什么都不怕。 “这是三皇子的书房,闲人是不得靠近的,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扯着嗓子,厉眸而问。 我讪笑了两声,斜眼看了她一眼,“哦,是三皇子的书房?如此重要的地方,这府里上上下下可不曾有人与我提起,连三皇子也是一样。” “你,不管是何原因,只是你出现在此,必是心怀不诡,我定要将此事告之三皇子。” “王妃请便,我只是散步而已,连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适才您告诉我的呢,至于我不诡些什么,更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你……”她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伸着纤长的手指指着我,但被我怒目一瞪,顿时又没了那气势,“好,就让三皇子来定你的罪。来人呐,来人呐。” 她的高声呼叫引来了大批的侍卫,纷纷围了上来,也令晴桑得意起来。 “王妃。” “将她给我抓起来。” 她的一声令下,侍卫便齐齐的向我扑来, 我连连后退,一步接着一步的旋身,不停的避开他们伸来的手,避不了的便用手挡。 我是绝不可以让他们抓住的,若是那信被搜查出来,一切便都完了。 只是,看着眼前的阵仗,我却担心自己是否能摆脱得了,这些人是绝对会遵守旨令的捉拿我,而我亦无体力与他们再继续纠缠下去,一场病下来,我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个躲避不及,我的肩头受了一掌,身子往后倒去。 心中暗叫着惨了,这一倒下我必被生擒。 但身后的触感非常奇怪,并不是坚实的泥土,而是一个温实的胸膛,而眼前的众人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不再动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白渊的怒吼之声从我头顶传来,我不适的皱紧眉头,顺道放软了身子赖在了他的怀中,将那晴桑气的怒火中烧。 “三皇子,她大清早的便鬼鬼崇崇的出现在您的书房之前,妾身只是想将她抓起身交由您处置,不想她竟然还反抗。”晴桑像是十分委屈的说着。 身后的人揽着我的腰,低下头来,单手支起我的下颚看着我的眸子,问道,“你又如何说?” “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完,我扭开头,亦摆脱了他的那只手,只是身子却仍紧靠着他。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便平静了。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白渊随意的挥了挥衣袖便将他们打发了。 “可是……”晴桑皱着秀眉,不甘的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白渊不耐的打断了。 “够了,我说都退下。” 晴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甘的跺了一下脚,转身忿忿的离开,其他人便紧随其后离开。 见人群散去,我便离开了白渊的胸怀,也想着离去。 “怎么,过了河便想拆桥不成。”他背着双手,闲闲的说着,“我还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竟也会示弱了,原是为了气晴桑啊。” 我一挑眉,向他吐了吐舌,转过身不理睬他。 “可有受伤?”他在身后问着。 我伸出手揉揉肩头,有些痛,但还可承受,便摇了摇头。 转过身,我看着他的脸,这个霸道的将我从北应掳到凌国,又瞒着众人护着我的男人,一个说若得不到我便要毁了我的男从,我就快要离开他了。 “怎么了,这种表情?” 他的话将我一怔,我忙摇摇头,“没事,对了,白熠可是来了?” “来了,一下朝便随着我来了。” 我扬起唇角轻笑,“好,那我回去替林月收拾行李去了。” 转身,在他还未出声之前,我紧紧的捏着袖子,飞奔着离开。 —————————————————————— 哭死我,看完了大家也留个脚印吧 第六十五章 心思茫然逃出府 一路急喘着跑回院子,林月正站在门口张望着。 “你一大清早是上哪儿去了?” 我不答,只是拉着她的手回到房中,打开衣箱,将她的衣物都翻了出来,“快收拾东西,白熠来接你了。” “玉宸,你是要回墚都了对不对?”林月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替她收拾包袱的举动,“是不是我现在也如同这包袱一样,成了你的累赘。” “不许胡言,你怎会是我的包袱,”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严厉的看着她,“是,我准备离开这里回北应,所以在走之前,我一定要先确保你的安危,我绝不能让白渊有机会将怒气发泄在你的身上懂吗?” “可是,我们要怎么逃出去?”她皱着眉,不安的说着。 “瞧我这记忆,都忘了同你说了,”我拍拍自己的头,笑着,“白渊已经答应放你离开,从今往后,你便自由了。” “我,自由了?”她愣愣的重复着我的语,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泪渐渐湿了眼眶,“真的吗?” “真的,”伸出双手捧着她的双颊,我定定看着她眸子回答着,“所以,今天便离开这里。” “既然如此,先别管我了玉宸,你走吧,留我在这里,许是还能再拖延些时间,我何时走都是一样的。”她忽然抓住我的双手,紧紧握着 “不,”我摇头否定她的提议,“现在有我的人在,逃出凌国已不是难事,但你不一样,日后这里便是你要长住的地方,自是要安排的妥妥当当我才走的安心。听话,去白熠那里。” “可是,我去白熠那儿妥当么?”她犹豫着问。 我柔柔一笑,伸手轻轻搭上她的肩:“放心吧,白熠向我承诺过,他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你就放心的去吧,可不要错过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玉宸,”她猛的伸手抱住我,紧紧的搂着,“谢谢你,若不是你,我都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我不语,只是伸手轻拍她的背。 若不是我,她也不必来此,更是不用受尽晴桑的虐待。 “快收拾行李吧。”我伸手轻推开她,用水袖替她抹去两行清泪,轻声说道,“白熠已经在府里了,可别让他等太久。” 她点点头,在我的注视中破涕而笑。 看着她收拾着行李,我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我没做错吧?她,将是奔向属于她的幸福吧? 林月拎着包袱,我们一行人站在府门口。“我送林月过去便回来。”我看着白渊说道。 “你还要送她过去?”白渊闻言,不悦的皱起眉头看着我。 “顺道也看看四皇子府不成么?反正这里是你三皇子的地盘,我也跑不到哪里去啊。”我略有些心虚的撇开头说着。 可偏偏我却是准备在今日冒险离开,林月离开后,我出府的机会便会变得更少了,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三哥,你放心,我会让人送她回来的,你便安心吧。”白熠见我们僵持不下,便出口解围。 “也罢,早些回来。”最终是他退了一步,我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一步步走向马车,随着白熠他们钻入了车厢。 我竟有些不舍,说来连我自个儿都觉得奇怪,许是安生的日子过久了吧,现下要离开了,竟有些恋恋不舍起来。 “呵”的一声,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踢踏踢踏的向前走去。 我挑起帘角,看着慢慢向后退去的身影。 他迎风站在大门口,目送着马车的离开,像是入了定般的一动未动。 虽然是他将我掳到了凌国,但总算未曾亏待于我,总是照顾着、宽待着我,反到是我总与他作对,想来我还是亏欠他的多。若不曾先遇到玉诩,我定会爱上他的。 握紧了拳头,我收回视线,僵着手放下了帘子,呆望着车厢的一处顾自出神。 “吁——”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的马夫勒住了马绳,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这么快便到了? 我伸手撩起帘子钻出车厢,却发现正处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怎还在市集上便停车了呢。 我刚想开口询问那车夫,却被身后的白熠拉住了手。 我不解的回头看着他,他只是与林月相看一眼,将我拉坐回到原位。 “我知你想要离开凌国,也知那几个卖酒的商人是来接应你的,所以你走吧。”白熠看着我直截了当的说着。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我戒备的看着他,是因为林月他才帮我的吗?而这一切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林月只是其中一因,”他见我看向林月,说道,“我三哥不肯放你,而那满朝文武也不愿放过他,如此僵持不下,只会令他身处不利之位。既然你有心要走,那我便帮了你,好过令三哥再左右为难下去。” 说罢,他率先钻出马车,我看了林月一眼,跟着下了车,她亦跟在我身后。 “走吧。”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他只是冲着我淡淡的吐了两个字。 我向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林月唤住了。 “玉宸,”我停下步子,只是侧过头来看向她,“你要保重啊。” 我看着那含着泪,却仍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的林月,重重的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白熠,我缓缓开口:“好好照顾她。” 未待他回答,我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不敢回头,只因这里也渐渐有了牵绊,担心因我的离开,白渊会牵怒于林月,只是白熠答应过我,他会护着她的,而我也信他。 一路急奔着闯进了那店铺,穆龙正坐在堂前,不停的向店外张望着,定是在等着我。 “小姐来了。”他霍的起身,欣喜的迎上前来。 “待我换身衣裳,即刻就走。晚了怕是来不及了。”我匆匆奔进后堂换上他替我准备好的男装,将一头青丝用发带高高束起,转瞬便又成了一个翩翩君子。 而外头,穆龙早已准备好了马匹行李,我一换好衣衫,一行人便立刻出发。 呵斥着马儿快步跑过市街,我们向城门狂奔而去。 —————————————————— 留言吧,诸们大大们,否则我都没劲的想罢工了。 第六十六章 生死由命天注定 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我的心稍安了些,也不知那白渊是否得知我已落跑的消息,不知他知晓后会不会对林月或是白熠不利,白熠至少还是他的兄弟,可林月呢,虽说有了白熠的保证,但也不知他到底护不护得了她的周全。 不停的抽甩着马鞭,脑海中也不停的想像着各种可能,只是每种都是将自己吓到。 逃亡第一日,我们未发觉有追兵,入夜后便在野外安营,我原是想继续赶路的,想必现下白渊见我未回定是猜到我已出逃,定会派人来抓拿于我,若不多赶些路,只怕我还未跑出多远便又要被掳回去了。 只是穆龙却不同意,怕我的身子吃不消,而事实上我的确有些吃不消,白日里的天气已有些闷势,但一入夜,在荒郊野外却夜寒如水,包裹着毯子围坐在火堆旁边,我还冷的微微打颤,更何况骑马狂奔呢。 第二日,第三日,人马都有些倦了,但幸好还未发现追兵,也不知是那白渊死心了,愿放过我了,还是追兵仍在后头,不管是何种,我只知出逃的希望越来越大了,马上便可到北应的国土了。 第四日,穿过密林,便快到祈泠河畔,我差点便喜极而泣,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能够回到北应了。 “小姐,后面来人了,小心些。”穆龙一边甩着马鞭,一边频频回头探看身后的情形。 我略一回头,心便咯噔一下,看来今日是走不了。 身后,率领着那来势汹汹的大队人马,在最前头驱马狂奔的男人,除了白渊再无他人。不用细看,我便能猜到他的怒气会有多么的高涨。 “我走不了,你们走吧。”我想勒住马绳,却被穆龙单手隔开。 “小姐必须回去,因为有人在等你。” 说完,他狠狠的抽了我的马儿一鞭,马一吃痛,撒腿疯跑起来。 我倾倒身子,努力的抓着僵绳,不让马儿将我甩下。回头看看身后,穆龙和侍卫都停在了原地,站成一排,迎接着大队人马的正面来袭。 我紧咬着唇瓣,不愿相信在我面前将会再一次出现杀戳的场面,而我心中,都不愿双方出现伤亡。 马儿奔进了密林,我最后见到的场景,便是穆龙浑身浴血的与白渊拼杀着。 泪迷了眼,任由坐下的马儿载着我在林间穿梭,也不知它要将我带去何处。 许是这马儿通人心,竟知我要去的地方,将我载出了林子,向北应的边境之地一路狂奔着,而身后也传来男人的呵斥之声。 我回头,竟是那白渊,青色长袍上染满了斑斑血迹。 他追了上来,那穆龙呢,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之下他又会如何。 不敢想那令人心寒的结局,我只能不停的甩着马鞭,催促着马儿快步淌过祈泠河,马蹄终于踏上了北应的领土,只要再往前,便会有驻扎在边垂之地的军队,只要到了那里我便真正的从白渊的手掌之中逃脱。 只是,马儿一阵悲呜之后,倏的倒下了,我收不住那冲势,从马上摔下,肩膀重重的撞上了地面,痛楚猛烈的袭卷了我的意识,差点便昏过去。 躺在地上我慢慢的挣扎着,却总是力不从心,只得眼睁睁看着白渊收起弓,然后呵马向我奔来。 眼角有泪不停的滑落,为何结局会是如此,穆龙牺牲了性命来救我,而结果,我仍是难以逃脱白渊的掌握,为何会这样? 咬着牙,我用力撑起身子,却扯动了肩头,痛得我又躺倒在地上。 仰头便看见白渊翻身下马,蹲在我身前,双眼如同冒着熊熊烈火一般忿忿的看着我。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串通了白熠出逃,好,真是好啊。” “我说过,只要我活着,总有一日会离开你,我说过的。” “我也说过,若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便宁可毁了,也不愿让他人得到。”他伸出手慢慢抚着我的脸,“你就不怕我起杀心。” “那你杀了我吧。”我定定的看着他的眸子,伸手隔开了他抚在我脸上的手。 “你说若我挑了你的脚筋,让你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可好?”他突然笑着。 我闻言,只是轻笑着说道:“那死对我而言还是一件极简单之事,既然你不愿成全,便让我自我了断吧。” 我伸手从他的腰际抽出他挂着的短匕,抹向自己的劲项。 “不——”他近似凄厉的喊着,伸手将我的手挥开。 匕手险险的错过白皙的劲项,却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血珠慢慢渗出凝结在脸上,尔后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不,不。”他慌忙的伸手去抹我脸上的血,虽说这一道长长的伤痕必会毁了我的容貌,但也不至于像他这般紧张才是。 匕首被挥到了一旁的地上,犹沾着我的血静静的躺着,我偷偷伸手去够,却被他踢得更远。 “我马上带你回去。”他将手向我伸来,却被我挥开。 “这么小小的一道伤痕还死不了人。” “不,那匕首是淬了毒的。”他大声的向我吼着。 “淬了毒?”我呆滞的转过头去看向匕首,细看之下,果然见那一丝丝艳红的血,现下已变得如同黑墨一般,可我为何未有丝毫的不适感,“我未感不适。” “这毒性潜伏十日,每日心疼过一日,十日后若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我现下便带你回去,我想御医会有办法的。” “你想?你也没有解药?”看着他那凝重的表情,我只是一愣,却未觉任何伤感,“放我走吧,那怕只有十日也好,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那个家里。” 挣扎着,在他的帮助下我坐起身来。 “不,跟我回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他将我扶起,紧紧的握着我的双臂说道。 我轻轻的摇摇头,用手扳去他的:“对于敌人而言的你,我却仍该对你说声谢谢,可我现下也求你,放过我吧,即便这样死去,能回到那个他留给我的家园,我也死而无憾了。” 他闭着眼仰起头,似做着天人争斗,半晌,才重重的点点头。 “谢谢。” 我转过身,缓缓的向前走着,行了几步,弯脚将那把被甩在地上的匕首捡起,刚想收入袖中,他便从身后递来了匕套。 我未回头,只是伸手接过,将匕首套好收入袖中,缓步绕过毙命在一旁的马儿,向着记忆中的军营而去。 泪未干,恨未消,只是心境,却已不同。 第六十七章 深夜出逃避祸劫 十日,我只有十日,十日后我便可以去见玉诩了,这许是一种解脱,也是我去见他们的一种借口。 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回墚都两日,我还剩八日,这八日内我可以做些什么,替他们报仇是不能了,那便让我自私一回,过几日自由自在的日子吧。 一柱香过去了,落日的余晖将人影拉的老长,而我终于在荒无人际的平原之地上,看到了那飘着旗帜的军营。 肩头的抽痛越来越厉害,额头不停的有汗泌出,但我顾不得,只是拼命的催促自己加快脚步,现在的我,便是在与时间赛跑。 “来者何人?” 在营门口,我却被守卫挡住了去路。 “龙玉宸。” 我报上自己的大名,也不知那守门的小兵知道与否。 “原来是龙将军,快请进。”一人招呼我进去,一人已先行跑去通报。 镇守在边垂之地的,仍是原先的秦将军,此人长年驻守边垂,与朝中也是甚少联系,若不是我在此打过仗,他定是也认不出我来。 “龙将军,你真的还未死,太好了。”秦将军迎出帐来,豪爽的伸手拍拍我的肩,而我的肩原本便受了伤,那还经得起他这么折腾,痛得我冷汗涔涔。 “若不是太尉大人派人来接应我,我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凌国了。” “能回来便好,大伙儿也放心了。”他收回手,看看我的脸色又道:“龙将军的脸色不好,定是长途跋涉太过辛劳了,我让人准备吃食,大人今儿晚上可要好好休息。” “不必如此麻烦,秦将军可否借匹战马于我,我好早日返回墚都。”我急着赶回去,急切的想让燕铃他们知晓我的平安。 “也不差这一晚,大人今晚还是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也不迟。” 我想着他说的也在理,但不再推托,而且,我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晚,补充一下体力。 填饱了肚子,我便早早的歇下了,只是连着几日未能好好洗漱,在平整的床榻上竟也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无奈,我只得起身,不愿打扰火头军再为我烧水,借着朦胧的夜色来到了记忆中的小溪旁,挑了一处芦苇草丛茂盛之下坐下身来,脱去鞋袜,将脚沉入水中 一阵凉意从脚心一直流转到全身,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意识顿时也清明起来。 脚渐渐适应了水温,我放松身子,干脆席地躺了下来,看着头顶若隐若显的一轮圆月和星辰出神。趁着现下还有机会,我再多看几眼吧。 芦苇蓬中传来唏嗦的声音,我僵着身子侧耳倾听。 这种天气,应该不是我最怕的蛇吧。 “将军,我们现下该怎么办?”突然传来一道询问之声,幸好不是我最怕的东西,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嘘,小声些。”这个声音我熟悉,是那秦将军的。 “那么将军,我们要将那镇军大将军如何处置?”声音收敛了许多,但仍是清清楚楚的传入我耳中。 “唉,我也是左右为难啊。二皇子下了令,一旦见到那龙玉宸便格杀勿乱,但若被太尉知道是我们杀了他,只怕我们也是没有好下场啊。”秦将军似是很为难的说着。 原来那日在白渊营中,听到玄琪说要格要勿论的人竟是我,我早该想到了。 “可是将军,现下墚都乱成一团,那太尉如今只怕是自身难保,又怎有闲功夫管那龙玉宸的生死,我们做的干净利落些,别被他人知晓不就成了。” “你这话到在也理,更何况现在墚都基本上都在二皇子的掌控之下,只怕他登上龙椅也只是早晚而已,与他作对我们也无益处。” 声音沉默了许久,在我正猜测两人是否已离开之时,声音又传来。 “如此,你明日与他一道回墚都,多带几个靠得住的,在路上动手,将人头带去给二皇子过目。” 我咬着牙,气得差点跳出草丛给他们两刀,但我不能。 “是,属下明白了。” “去,现在派人去他营帐门口守着,莫惊动他,也莫让他跑了。” “是。” 唏嗦的声音传来,我稍稍支身,透过草丛的缝隙看到他们二人正往营地而去。 忙从水中捞出脚,胡乱的套上鞋袜,猛的起身,身子一阵晃动弯下了腰,心中紧紧的抽搐。 白渊说的果然是真的,那毒已驻入我体内。急喘了几口气,那疼痛感才稍觉好了一些些。 长松了口气,我轻手轻脚的回营地,却未回自己的营帐,而是溜向营区一角的马厩。 躲在柱边的阴暗之地,我静待巡查的侍卫过去,然后再轻声靠近马厩。 马儿感觉到生人的靠近,不安的喷着响鼻,不时的用腿踢踢地面,似在警告我别再靠近它们。 我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接近它们,一边不停的期盼它们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扰到他人,害得我的落跑计划失败。 终于靠近了马栏,我抓起一边草喂着其中一匹的战马,想着与它先打好关系,它才会心甘情愿的载我前行,而这些,都是瑾之教我的。 但它似乎不太喜欢我的靠近,也不愿吃我手中的草,反而是仰起头长长的叫了一声,吓得我连忙滚进了一旁的草堆之中,将自己掩得严严实实的。 那声啼叫果然引来了侍卫,他们提着灯笼,大致的查看了一边,未发现有何异样,便提着灯笼相互说笑着离开了。 我从草堆中爬了出来,无奈又有些好气的看着那匹不幸被我挑中的白马,不料,它对全身沾满了草屑的我起了兴趣,不停的嗅着我,我趁机拿起一把草递到它的嘴边,这回它终于张口吃了起来。 我警戒的四下张望了一下,伸手解开了马绳,拉着它慢慢的离开了马厩,向一旁更暗的围栏处走去。 我翻身上马,深吸气一抖马绳,马儿撒开蹄子向前冲去,轻轻一跃便跳过了围栏,加快步子向前冲去。 我回头,身后的营区并未有何变化,许是还未发觉我的逃脱吧。 夜风不停的翻卷起袍摆,我颇为得意的吐了吐舌,呵斥着马儿大踏步而去。 ———————————————————————————————— 故事进展到这里,我想让大家来选择女主的未来,个人想把她写死喽,看看大家是怎么想的,快留言给我! 第六十八章 千里迢迢回故里 从边垂到墚都需两日,马儿被我紧赶快赶累的有些吃不消,但总算还是将我载回了墚都。 到是我差点便倒下了。 身无分文的我,一路只能以野果裹腹,到也不怕吃到毒果,反正我已是身中剧毒,或是运气好些,或许还能以毒攻毒呢,当然这只是我的妄想罢了。 到了城门口,却见盘查的异常严厉,只怕是在查我吧。 我只得先牵着马调转头,到了城外的破庙栖身。 破庙里,寄居着许多的乞丐,我看看自己的一身衣饰,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与他们的差别只在于少了一个破碗,不想我竟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将战军贱价卖给了一个马商,我再次回到破庙,打算先在那里寄身一晚。 我去的有些晚了,好的地方都已经被占了,只余下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空着。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角处,我缩着身子坐下。肩胛处这几天日日抽痛着,入了夜便痛的越发厉害,不知是不是因为中了毒,所以痛楚总是加倍的厉害。 腹中空空如也,我只得努力让自己入睡,以忘却疼痛和饥饿,但这肚子却偏偏不愿合作,不时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这破庙中清晰可闻,吵得自己睡不着,也累得他们难以入眠。 身旁不远处的一个女孩站起身来,走到我身侧蹲下,污浊的手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在我眼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半个雪白的包子。 她将包子举到我眼前,水汪汪的大眼注视着我。 我看着她,却未动手。 “快吃吧,要是被他们发现便没了。”她轻声说着,将包子塞入我手中,然后在我身旁坐下。 我的视线扫过破庙中的人,发现不少人正紧紧的盯着我手中的半个包子,虎视眈眈的像是下一秒便会扑上来,我忙将它塞进口中。 平日里都不原多瞧的包子,此刻在口中却像是山珍海味一般的美味,只可惜只够塞我的牙缝,哪填得饱饿了好几日的肚子。 “你再忍忍吧,等天亮了我们进了城,就又能讨到吃得了。” 天亮了进城,对了,或许我现在这样子进城,他们未必会认出我来,再说这古时都依画像来辩认,只能认出个大概,许是这样我真的能蒙混过关。 “真的可以吗?” 我原是想问这样真的可以进城吗,她却理解成了真的可以讨到食物吗:“当然,所以你先忍着点吧。” 我点点头,将身子放松靠在墙角上。 “我叫雀儿,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从未见过你。”她也跟着我靠在墙上,与我攀谈起来。 “嗯。”我只是随口应着,听她说着这里乞讨的规矩,以及这里大乞丐与小乞丐的生存方式,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待我被雀儿叫醒时,天才蒙蒙亮,揉揉酸涩的眼,我跟着她走向城门口。 “画儿,快点。”我一愣,不知她为何会叫出这个令我心酸的名字。 “画儿,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快点啊。”雀儿在前头叫着。 “你,是在叫我么?”我上前几步问道。 “是啊,你不是叫画儿吗?”她侧着头不问着。 “呃,我是叫画儿,只是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想了许久愣是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个名字的。 “昨儿个晚上啊,你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就回了我画儿这个两个字。” 昨儿个晚上?许是我睡糊涂了,在梦中叫着画儿的名字,而阴错阳差的正巧遇上她问我的名字,事情便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还有,你是不是有心绞病的毛病啊,昨儿晚上就看着你抱着胸口直喊疼。”她见我笑而不答,便又催促道,“好了,快走啊,进城若晚了,又讨不到吃食了。”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向城门口而去。 我看到城门的守卫,不由的心中一紧,可千万不要被认出来才是。 幸运的是,他们对我们的乞丐样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只是挥着双手,厌恶的让我们快些走开,于是我便顺顺利利的进到了城里。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这城里的事千奇百怪的层出不穷。自从打了那一仗,军队回来之后,这城门的守卫也突然森严了起来。”雀儿拉着我不停的向人多的地方钻去,不时的递出她手中的破碗,向人乞讨。 而我的心思并不在此,反到对她的话有几份好奇之心。 “你是说打完仗这城门便开始守卫森严了?”我跟在她身侧问道。 “是啊,前几日更是奇怪,听说宫里闹鬼了,有人见到了前年死掉的那个什么来着,反正是一个人啦,听说青帝还为此大病了一场呢。”她微皱着眉,言行举止都是那么的夸张。 “是谁?”我拉住她,急急的问。 会是玉诩的鬼魂吗? “嗯,我想不起来。”她想了半天,却只回了我这么一句话。 我垂下双肩,麻木的站在这熟悉的青石街上。“画儿,别发呆了,快走吧,否则真的要饿肚子了。”她伸手来拉我,却反被我拉住了。 “你想吃好吃的吗?”我略弯下身子,对上她的视线说着。 “吃好吃的,不用花钱吗?”她睁着大眼问着,我点点头,她忙问,“去哪吃啊?” 我从袍子内侧翻出那个穆龙的福字结交到雀儿的手中。 “你将这个送到丰庄交给丰庄主,就说有个故人在街市的湖畔的大柳树下等他,还有这几个碎银子你拿着,要是有人不替你送,你便将银子给他。” “哦,这是收买。”她笑着说道,“可是你明明有银子,为何昨晚上还会饿肚子?” “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快去吧,去晚了可没好吃的了。” “好,我这就去。”她接过银子和福字结,紧紧的捏在手中跑开了。 我不能出现在丰庄、酒坊或是任何一个我有熟识之人的地方,只怕那里都有玄琪的眼线,介时不只我会受害,还会累及他人。 福字结他应该是认得的,即便不会由此想到是我,也该会为此而走一遭的,我相信瑾之一定会的。 雀儿已消失的不见踪影,我亦转身,赶往那个我与他初次相遇的湖畔。 第六十九章 恍然如梦故人回 湖旁的那棵柳树,斑驳的树干记载着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无论狂风暴雨,还是炎热冰霜,它都是如此静静的矗立在湖边。 每每见到它,我都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伸手轻轻抚过粗糙的枝杆,惆怅涌满心头。 转过身靠在树杆上,我的视线慢慢的转悠着。 瑾之快来了吧, 也不知他见了我现在的模样还认不认得出来,怕是又要被他嘲弄一番了,还有燕铃,她是最喜欢看我出糗的样子了。 我噙着笑,想像着他们看到我后的反应,而心中也很是期待看到他们。 我不停的张望着,奈何来往匆匆的都不是我想见的人,反到是他们会偶尔看我一眼,许是不明白我一个乞丐不趁着此刻人多乞讨,而竟是在此打混。 伸手稍稍整整发丝和衣衫,再到湖边洗净了脸和手,我再次回到树下。 才站定,便发觉集市有了些些异样,人们跌跌撞撞的向两边避开,像是看到了毒蛇猛兽一般。 我怔怔的盯着集市的街道,看着一群带着刀的侍卫正慢慢向我这边而来,且不停的拉着行人比对着画像。 我忙抓乱才梳理整齐的发丝,伸手在泥地上擦了几下抹到脸上,转到树后方。 定是那边垂的秦将军派人送了信给玄琪,才会突然多出这么多人来查看,甚至连正在乞讨的乞丐也要拉上前去比对一番。 看来他是狠了心定要将我找出来。 怎么办,瑾之为何还不来,我若继续留在此处,定会被他们抓住,但若现在离开,便会与瑾之硬生生的错过,该如何是好? 我左右为难的紧紧瞅着慢慢向我靠来的队伍,也罢,就睹一次吧,睹他们认不出我来。 将衣衫再扯的破烂些,我背靠着树蹲下身来坐到地上,心中暗自祈求他们快些走开。 “都给我看仔细了,要是放跑了人有你们好受的。”领头的人把着刀柄,一边跨度着步子一边放着狠话,“若是和上头交待不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像是被勒住了脖子,他们定是想到了未完成任务的下场,一个个都更加严谨起来,盘查的也更加的仔细。 看到一人慢慢向我走来,我垂下头握紧着双拳。 “你,抬起头来我瞧瞧。”一双马靴出现在我面前,我咬咬下唇,一边歪斜着勾起唇角,傻笑着看向来人伸出手去。 “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我都饿了一整天了。” 他大力的挥开我伸过去的手,紧紧的捏住我的下巴,左瞧右看了一番,我脸上那几日未好好打理的伤许是看上去有些恶心,他嫌弃的撇开头,伸出脚踢着我。 “快滚开。” 我被他一脚踢到胸口,差点痛的背过气去,只得咬牙忍着痛快速的爬开他的势力范围,挣扎着起身想奔开。 “站住。”身后却喊来更为严厉的声音,我闻声只得收住了脚,站在原地,“转过身来。” 我缓缓的转过身来,傻傻的笑着:“大爷,赏口饭吃吧。” “少给我打叉,我问你,打哪来的?”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口中还问着。 “爷,我们这种人,哪有人赏饭吃就往哪走,从哪儿来连我自个儿也说不上来了。”我一边呵呵傻笑,一边打着哈哈。 “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盯着我的那长长的伤痕问着。 “唉,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就算是死人也正常。” 他的眸子沉了沉,举起手中的画卷慢慢展开比对着。 我有些躲闪的避着他的目光,而他的眸子越瞪越大,似乎来了精神。 糟了,还是被认出来了。 我后退一步撒腿便跑。 “来人啊,快抓住他。” 身后喊叫声一片,我不停的伸手推开挡着前路的人,撞坏了摊子,砸飞了鸡鸭,一时间,街市鸡飞狗跳的乱作一团。 “站住——”喊声响彻整个墚都。 哼,我若真站住了,那便真是个傻子了。 一路推推攘攘的,我跑的很慢,没跑多远便开始气喘吁吁,连着双腿都变得沉重无比。 转头看看,身后的人马离我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加快步子。 现下该去哪里,如今我已如那无头的苍蝇一般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去往何处。 何曾想到竟有一日,整个墚都竟无我安身之处。 不知不觉间,我竟跑到了昔日的玉王府,未曾犹豫,我便闯了进去。 未跑几步,却被后人按住了肩,我反手一挥,挣脱了那只手,抵挡着众人的进攻。 然我一人岂敌得了众手,只能险险的躲避着向我砍来的大刀。 胸口的剧痛袭来,我不支的跪到在地,抬头便再在逃不过从身侧而来的刀刃。 “铛”的一声,一颗石子竟生生的弹开了原本会给予我致命一击的尖刀,也震的那人连连后退了几步。 黑色的布袍在我眼前划过,随即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胸怀之中,肩撞上了坚实的胸膛,又泛起了丝丝的抽痛。 我抬头,竟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唇瓣微微抽动着,我目瞪口呆。 “玉……玉诩?” 他只是柔柔一笑,抱着我旋飞起身,唰唰唰几下便将一群人都踢倒在地,然后再与我一道施施然的飘落于地。 玉诩松开搂着我的双臂,步步走向他们,吓得他们一寸寸的往后爬去。 “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二皇子。”带头之人说道,“二皇子说见到龙玉宸龙尚书,一定要赶尽杀绝,绝不能让他回到墚都。” 果然是他,他果然知道我回到墚都了。 玉诩快走几步至他跟前,从他的腰间解下一块腰牌。 “滚。”他寒着一张脸,冲着趴在地上的一群侍卫厉声说着。 一群人互视了几眼,忙爬起身来,相互扶持着跑了出去。 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傻了,莫言。”他转过我的身子,热情的眸子灼灼的注视着我。 我欣喜若狂,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他有体温,有影子,有柔情,他是玉诩,他真的活着,天呐,可是…… 我猛的低下头,伸手捂住脸。 我的脸,还有我现在的样子,我竟让玉诩看到我此生最狼狈的模样。 “莫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也跟着垂下头来,细细查看我的手脚。 “没,没事。”我捂着脸转过身来,局促的闪躲着他的视线。 他终于静了下来,不再围着我团团转,而伸出长臂横抱起我。 “我们走吧。” 他低头朝我柔柔一笑,提气纵身一跃便腾飞于半空中,惊得我愕然不止。 他的武艺竟如此高强,而之前却能隐藏的滴水不漏。 放松了身子,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我只听到劲风吹过耳畔的呼呼声。 我大力的呼吸着,吸取着他的气息。 “你还活着,真好。”我喃语着闭上了眼,噙着笑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 看了留言,发现玉王爷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可是沐禾反而开始有些喜欢那个白渊了,真是矛盾啊。 第七十章 当殿对质挑分明 像是睡不够一般,我想醒却总是醒不过来。 脸上,有一抹轻轻柔柔的触感,像是丝绸抚过脸庞,那舒畅的感觉让我即便是在梦中也忍不住轻声的叹了口气。 “可是醒了,莫言?”耳畔,那轻柔的如同春风拂过的嗓音,我缓缓的睁开眼。 意识还有些浑顿,身上的外衫已换,伸手一摸,那信仍在,还好还好。转过头,便看到那熟悉的眸子。 “玉诩?”微皱着眉头眨着眼,我向他伸出手去,而他亦伸手紧紧的握住我的。 那温热的触觉告诉我,真的是他,不再是我的幻想也不是再是梦,他真真正正的就在我的眼前。 眼角的泪滑入发丝之中,我撑起身子,投入他的怀中。 肆虐的泪水是我长久以来对他的思念,是委屈,是解脱。 “玉诩,玉诩,”紧紧的抱着他,一遍又遍呢喃的叫着他的名字,生怕他又会离开我,这种感觉一次便够了,“真的是你,我,呃,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大声哭着,抽噎着,像是要背过气一般,吓得他不停的伸手轻拍着我的背,轻柔的哄着。 “是我,真的是我,对不起,莫言,让你受苦了。” “呜呜,不要再离开我,我求你。”发丝沾着泪水紧紧贴在脸颊上,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喘着,额头更是渗出了颗颗汗珠。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莫哭了。”他推开我,伸手抹着不停从我眼眶中溢出的泪珠儿。 我大声的抽噎着,努力的克制着,透过迷离的双眼,牢牢的注视着他。 他的手在我的脸庞轻轻的划过,小心翼翼的疼惜着:“可怜的莫言,你好憔悴,伤痕累累的都快认不出来我的莫言来了,是我的错,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模样。” 我摇着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 “莫言,一切都过去了。”他淡淡的笑着。 我却笑不出声,一切的一切如云雾一般将我紧紧围绕着,有太多的纠结我还未理出头绪来。 “玉诩,在夷礞山谷底的那个人是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起身,塞了一床被子在床头,扶着我轻轻的靠在床头。 “那时,父皇下旨赐婚,而玄琪和玄瑞一直盯着我,我没有法子,只能诈死。原是想告诉你的,只是不曾想那两相的动作竟会那么快,我只得让穆龙和穆虎先将你带出那个困局。” 他叹一口气,又接着道:“原想着,既然你要去莞南,在那比在北应安全,便也由着你了,哪知你竟又回来了,令我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得在一旁护你。” “护我?”我侧头看着他。 “奚彦,我和他时常交换着身份出现在你身侧。” 奚彦?原来有时给我熟悉感觉的人真的是他,难怪那次在夷礞山谷底才见到的人转瞬间比我还快回到军营,原来根本是两个人。 “你是说你易容成他的模样是吗?”看来真的有易容这种高深的技艺。 “是,但也不是。”但他的回答却将我弄的更加迷惑,“他此刻正在宫中,待他回来我再解释。” 宫中?! “糟了,二皇子。”我猛的直起身子,慌忙的抓住他的双臂,“二皇子与凌国私通,我在凌国三皇子的军帐听到他们的交谈,他想要王位,他要凌国三皇子助他夺得王位,现下他知道我逃回北应了,青帝一定很危险。” 玉诩霍的站起身来,转身便想离去,却被我唤住了。 “玉诩,等等,”我掀开被子,慌忙的下床找着鞋子,他闻声又回来床侧,蹲下身子替我穿上鞋子,“我与你一道去。” “不行,你身子还弱,且宫里现下也如你所言危机四伏,我不能带着你去涉险。”他扣着我的双肩说着。 “我一定要去,我怕你会再离开我。”挣脱他的钳住,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心惊的颤抖着身子。 “好,我带你去,莫急了。”他终于答应我了。 玉诩拉着我穿过曲折的长廊,罗裙层层翻飞,耳后的长发随风轻舞。待走到府门口,我这才看出自己适才是在太尉府。 从下人手中接过马绳,玉诩一个翻身轻松的跃上了马,向我伸出手来,柔柔一笑。我伸出手交到他厚实的掌中,微微一借边,我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身前。 缰绳一抖,马儿便冲出了太尉府。 策马一路狂奔,路人慌张的躲避着。 我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焦急,从那坚实的胸膛不停的散发出他烦杂的情绪。 伸出手掌轻轻的搁在他绕着我身前的手臂,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他却收紧了手臂,将我紧紧的揽在怀中,不停的呵斥着身下的坐骑。 宫门口的守卫见我们直直向他们冲去,原是想跑出来阻拦,但见到我身后的玉诩,个个都如见了鬼魅一般,吓得推攘着避得远远的。 他们定是以为自己大白日的见鬼了。 骏马一路驰骋,畅通无阻,反到是宫里的婢女侍卫都被吓得惊慌失措的乱成了一团。 然而,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青帝或是玄琪、甚至连奚彦也不见踪影。 若大一个皇宫里,除了三两个看到玉诩惊慌逃窜的人,竟然静的出奇。 “这人都去哪儿了?” 站在大殿正门前,我们彻底失去了方向。 一群侍女匆匆而来,不经意间见到了玉诩的面容,惊叫着摔了手中的什物,反身便要逃开。 玉诩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伸手便扣住了一个侍女的肩。 “皇上在哪里?” “皇……皇上……”她吱唔着,眸子却直直的瞪着玉诩。 “快说,皇上在哪儿?” “在……在议事殿。” 玉诩甩手便向议事殿奔去,我忙跟上去。 议事殿的门紧闭着,连个守卫都没有。 玉诩直直的奔到门前,伸手便推开了,我跟了进去。 殿内,青帝、玄琪、奚彦,甚至连瑾之也在。他们闻声纷纷转过视线来看着我们二人。 “玉诩。” “莫言。” 青帝和玄琪惊的连连后退数步,如见鬼魅,只有瑾之欣喜的冲上前来,握着我的双肩上上下下打量着。 “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还道那小乞丐是诓我的,原来那人竟真的是你,只是为何你不在树下等我?你,你的脸是怎么了?” 瑾之也不顾着自己所处的地儿,只是抓着我喋喋不休的说着话,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一旁的玉诩亦然。 “瑾之,这些待回去我再细细与你说。” 他这才回过神来,重重的点点头,站到我身侧。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玄琪也回过神,伸手指着玉诩问着。 “我?自然是人。”玉诩上前几步,“还是说二皇兄想见的是我的鬼魂?” “不可能,你不是在夷礞山时,摔落谷底死了么,我眼前见你掉下去的,荣铮也说你的尸身被火烧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玉诩低头嗤鼻一笑,“我未死成,你定是很失望吧,二皇兄,看来你的计划行不通。” “计划,什么计划?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他侧过身子,避开玉诩的厉眸,也躲开青帝的疑问。 “哦,原来二皇兄不知啊,我还道二皇兄在夷礞山和凌国三皇子白渊打猎聊天,是在谈论什么计谋呢。” “你……”玄琪瞪大了双眼。 未想到,玉诩竟如此轻描谈写的就将这等大事说出来了,我原以为那种场景该是很激烈才是,不料竟会是如此。 “玄琪,”青帝厉声叫道,“玉诩说的可是真的?” “我,父皇,你切勿听他胡言,三皇弟已死,那是你我亲眼所见的,我看此人定是心怀不诡之人假冒的,以此来挑拨我们父子之情。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儿臣绝不会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那么二皇子,可还记得这封信?”我从侧过身子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内衫之中抽出信封来扬了扬,看着玄琪倏然睁大的双眼,我讪笑着。 “你,你怎会……”他被我的步步前进逼得连连后退着,不敢上前来接我手中的书信。 一旁的青帝一个箭步上前,从我手中夺过书信抽了出来,一字一字的看着。 “父皇,这些都是他们冒假的,是要除害儿臣,父皇。”玄琪仍狡辩着。 “既然如此,那为何二皇兄要派人追杀龙玉宸?还是那龙玉宸知道了些什么?”玉诩上前一步站到他跟前质问着。 “混帐,我何时追杀过他,再者,他被凌国所掳,现下却安然无恙的回来,定是被他们收卖成了奸细,他的话怎能信。” “哦,龙玉宸他回来了?”玉诩侧着头,故意问着。 “这……”他吱唔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虽知我是女儿身,却到现下还未认出我来,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龙玉宸,玉诩所说可是真?” 那知,那一直被我视作如入黄昏的老人,却一眼看穿了我。 “是,玉王爷所说的句句是真的。”我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玄琪,惊的他脸色突然,“我被凌国三皇子白渊所掳之时,在他的帐中听到二皇子与他的约定,白渊助二皇子得到皇位。在此其间他们亦有书信往来,这是臣从白渊的书房之中窃得。” “你……”玄琪指着我的指颤抖着,这才认出我来。 “玄琪。”青帝转身对着他,厉声大吼。 “父皇,我没有,没有。”他步步后退,急于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莫言。”此时,从大殿外传来柔柔的一道脆音,我闻声转过头,惊得失了神。 第七十一章 昔日恩怨一朝算 “容……容问,”竟是那秦容问,而她身侧的人不就是太月圣人么。“师傅。” “莫言,我一回到墚都,燕铃他们便告诉我你被凌国的人抓走了,都快把我们吓死了。”她冲进殿来,伸手轻轻的抚着我脸上的伤口,“这脸上的伤是怎么了,怎么会有伤呢,你到底遇到了些什么?” 我撇过头,错开她的手,轻柔的拍拍她的肩 “师傅。”瑾之叫着,连一旁的奚彦出跟着如此叫着,原来他便是师傅的另一个徒弟。 “师傅您怎么来了?”瑾之问道。 “唉——”太月圣人只是悠悠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玉诩跟前,伸出手轻轻的搭上他的肩,“一晃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的越发像妃蓉了。” “你是何人,为何会认识妃蓉。”玉诩还未作声,到是一旁的青帝率先开了口。 “我,是妃蓉的师兄。” 原来,师傅的师妹竟是玉诩的生母。 “原来你便是她的师兄。”不知怎地,青帝闻言,脸色变得更糟,“她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来作甚?” “这些年来,我一直隐居于莞南,便是觉得心中有愧于你们,若不是我,妃蓉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是,我不能见着她的孩子受到迫害。” “他在宫中好好的,何来迫害一说。”青帝火大的甩了一下宽袖,侧过身去。 “那为何在夷礞山狩猎之时,他的坐骑会被惊的失蹄摔落了悬崖,又为何会有人夜闯王府,更甚至火烧王府,更不言这些年来的大毒小毒。” 原想师傅住在莞南,天高皇帝远的,不实他竟了解的如此清楚。 青帝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日,我便替妃蓉好好的与你算算这一笔帐。”师傅微转身,看向奚彦,“奚彦,让他看看你到底是谁?” “是,师傅。”奚彦恭敬的回着,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他,看着他的袖拂过脸庞,一张透明的似人皮的面具被缓缓揭下,竟露出与玉诩相似的一张脸来。 众人都惊讶不已,青帝更是惊的连连后退,可怜他今日受惊不小,身子也摇晃的厉害。 “这……他……” 奚彦竟与玉诩长的如此相似,难道…… “他也是妃蓉之子,与玉诩是双生子。” “我竟还有一个皇儿?”青帝缓缓的迈着步子靠近奚彦,看着那与玉诩酷似的脸庞,想接近却又不敢靠近,“为何,为何他……”“当年,后宫为了太子一位可谓是风升水起,妃蓉一个没有后台背景的平凡女子那斗得过她们,你可知那时的她,被你的众嫔妃日日折磨的夜不能安睡,怕得不敢吃经他人之手的吃食,那时的你,可曾为她想过,可曾为她做些什么?” “这,宫里有众多嬷嬷侍女在,她又何必如此忧心。” “哼,嬷嬷侍女若靠的住,她也不会在早产下奚彦后便让我将他带出宫去,若不是我早走了一步,不知她怀得是双子,否则我定会将玉诩也带去。” “为何,你为何要将我的皇儿带走?”青帝大问道。 “那便要问你的皇后,若不是她派人在妃蓉的吃食中做了手脚,妃蓉也不会早产,若不是皇后买通了产婆要将奚彦偷偷处理掉,我自然不会将他带离这个危险之地。”师傅咄咄逼人的话让青帝吐不出一个字来。 “可怜原本产后便虚弱的妃蓉,带着玉诩是如何渡过那个风雨交加的黑夜。” “母妃杀了那个产婆。”原本站在一旁的玉诩突然开口,淡淡的语气像是说着完全和已无关的事,“母妃为了我,杀了那产婆,为了躲避皇后派来的杀手,她抱着我在冷宫的破寮里呆了整整两日,直到父皇你身旁的田公公找来。那几日天寒地冻,母妃也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日渐虚弱。” 他倏的抬起头看向青帝,“而这些,父皇你却一无所知,只知你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只知那些天天给你灌迷魂汤的女人,听信她们的馋言,你可知我母妃走之前,还在等着你来看她。” 那最后的一句话,嘶声力竭,也道尽了后宫不得宠女子的悲哀一生。 “那是她纠由自取,她竟与他的师兄暧昧纠缠不清,朕未与她计较已是开恩。” “住口。”师傅厉声打断了青帝的话,那神情似是想冲上去给他一拳般,“我不否认对师妹的爱慕之意,奈何她却唯独对你情有独钟,否则,在我带走奚彦之时便将她也一道带走了。在她心中,薄幸的你仍是她此生最爱。” “朕……朕……”青帝半天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蹒跚的往正中的椅子走去。那下垂的双肩让他看着又苍老了许多。 “朕这一生,真正放在心里的,也只有妃蓉一人啊。”背对着我们的青帝轻摇着头,缓缓的说着话,“否则,朕又怎会因皇后说你们有奸情而气得不去见她。可却又日日念着她。” “你念着她却为何不去看她,每日她都会依着门望着那条小径,期盼有朝一日父皇你会来看我们,可是,我们等来的,只有不堪的嘲弄和父皇的漠视。” “玉诩,”青帝转过身来,眼眶泛着红丝,“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为何这些话你不早些说。”玉诩颤着身子跪倒在地,我跟着他跪在地上,伸出双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 不难想像,一个失了母亲,却又得不到父爱的孩子,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后宫是如何艰难存活下来的,没有人的关爱,更没有人的支持,他只有自己,躲过一场又一场的迫害。 “虽说你是我的生父,但是……”奚彦上前数步,直冲青帝,那眸子未有丝毫亲情之意,除了恨便只有淡莫,“但你连我师傅都不认得却硬是认定了他们有奸情,任由母亲被他人辱骂,任由玉诩三五不时被人毒害,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青帝被奚彦的厉词指责的连连后退,竟摔坐在地。 议事殿内静寞无声,透过手掌,我清晰的感觉到玉诩的颤抖,却仍是咬着牙寒着眸悄无声息。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从议事殿外,那个青帝身旁的公公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跪倒在地,那尖锐的声音我至今仍适应不了。 “何事慌慌张张的?”奚彦是率先反应过来的,挡在青帝身前,让公公看不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皇上,二皇子率兵谋反了。” 第七十二章 腥风雪雨洗皇宫 “二皇子?”我们这才发觉到,不知何时,玄琪已趁着我们不注意,离开了议事殿。 “皇上,二皇子的大军已将整个皇宫包围了,这该如何是好啊?”公公趴俯在地上说着。 青帝连受打击,已失去了昔日那运筹帷幄的精准狠,只是呆呆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奚彦的背影。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一干人等于是被困在这宫里了,如今还有谁能去搬救兵呢? “快,把议事殿给我围起来。” 殿外,远远传来烦杂的声音,有宫女的尖叫,有侍卫的哀嚎,腥风血雨瞬间笼罩了整个皇宫。 师傅衣袖一挥,带动一股劲风,啪的便关上了殿门,光线被切断在外,室内暗淡了许多。 玉诩站起身来,与奚彦站于一处,我忙起身上前扶起了青帝,眼牢牢的盯着殿门,恐怕下一瞬间,门外便会有大批人马闯进来。 “莫言,”背对着我的玉诩突然开口道,“照顾好父皇和容问。” “是。” 我拉着青帝和容问稍稍后退,远离门扉,公公吓得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站在我们面前的便只有师傅、玉诩、奚彦和瑾之,如一道屏障一般的挡在我们面前。 蓦地,奚彦回头睨了我一眼,转身走到我跟前,从袖中取出一物,拉起我的手将之搁下。 “青纭!”低头一看,竟是那不知被我遗落在何处的青纭剑,他竟帮我收着。 牢牢握着剑,我冲着他那与玉诩极为相似的脸感激一笑,然他只是动了动唇,未说只字片语便又回到了原处。 我以为他们会等着外头的人攻进来,却不曾相他们竟会主动出击。 师傅大袖一挥,门扉应声而开,四道人影飞身出了门外,门随之又合上了。 门外,不断传来的哀嚎声,以及冷兵器相撞跌落的声音。 容问瑟瑟的抖着,却仍扶着青帝的手臂倔强的站在我身侧,而即便是面对生死存亡间,青帝仍不改面色,恢复了他原有的镇定,静静的倾听着殿外传来的声响。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过门扉上的娄空花雕处射了进来,我用剑柄一挡便隔开了。 “快躲到案后去。” 容问扶着青帝躲到了桌案之后,微微探头看着。 我甩出剑身,发出一声冰寒的声音,执剑站看着,等着箭阵来袭。 果然如我所料,箭如狂风暴雨来袭,密密麻麻的射入殿内。 我挥舞着青纭,不断打落的利箭,在我身边堆成了一堆,但有更多的箭冲破了我的防线,钉入了桌案和身后高悬的牌扁之中。 耳边“嗖”的一声厉响,耳侧的发丝也飘飘然落于地上。 箭雨终歇,我支剑急喘着气。幸亏停了,否则我便要成马蜂窝了。 “莫言,你没事吧?”容问冲到我身旁看着我。 “回到案后去。”我伸手猛推着她,看着她回到桌案之后。 我们绝不可再坐以待毙,如此下去毫无生机可言。 我冲到桌案后,看着青帝道: “皇上,请恕臣无礼,臣要与您互换衣衫,容问,快帮忙。” 话说完,我便伸手去脱青帝明黄的外袍。 “莫言,你是想引开他们吗?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来不及了,外面都是叛军,无人能出去搬救兵的,”我打断她的话,将衣衫往自个儿身上套去,“若能引开他们,便是最好的法子。” 将青帝的一身行头搬到自个儿身上,我起身,眼角扫过桌面,伸手便拿起了搁在上头的镇石。 “躲在这里,千万别出来。” 收起青纭藏于袖中,我快步到门口,伸手便拉开了殿门奔了出去。 微低着头奔走着,眼角的余光瞄到玉诩的身影,我便将手中的镇石向他抛去,他反手用剑挡开。 我看准时机抬头,与他打了一个照面便埋头继续向前奔去。 “皇上在这里,快抓住他。” 未看清我的真面目,大队人马便追随着我而来,我便带着他们在皇宫里兜着圈子,但未过多久就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若早知会有这么一日,我定会好好逛逛这皇宫内苑,将条条大小路径都熟记于心。 “哼哼,父皇,你可别怪儿臣心狠啊,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在我身后,玄琪洋洋得意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我低着头冷笑着。 看着胸无大志的二皇子,连眼前的父皇是他人假扮的都未看出来,难怪会认不出作女装打扮的我。 “呦,我可不知自己何时竟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我讪笑着转过身来,看着他怒睁的圆眸。 “你……怎么会是你。”玄琪气的恨不得用他手中的剑将我刺成刺猬。 “让二皇子失望了,这可真是玉宸的罪过啊。”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你的罪过。”他咬着牙狠狠说着,身子后退了几步,举手一挥,“给我杀。” 侍卫围攻了上前,源源不断的向我攻击着。 我不时的用剑抵挡,或是旋身避开被袭的要害,身上的皇袍也被划的破烂不堪,看来这件衣衫是还不了了,也不知自己是否还有那个命还。 “呼”的一声,玉诩从天而降,稳稳的落于我的身后,与我一道守阵杀敌。 “容问那边呢?”抽了个空,我背抵着他的背问道。 “放心,有瑾之和圣人在,奚彦去搬救兵了,撑着点。” 泛着寒光的剑刺来,我用剑一挡,眼角见着又有一把向我背后的玉诩侧袭而去,我未曾思索,便用手臂一挡,利刃划破黄袍,红艳取代了明黄。 “莫言。”玉诩一个侧头看着我,我却只是冲着他柔柔一笑,倏的向玄琪奔去。 原本只是观战的玄琪见我直直的向他冲去,惊的后退了数步,才像是忆起自己手中握着剑,迎向我的进攻。 “叮。”两剑相抗,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我与玄琪厉目相对,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杀的片甲不留。 借力弹开,我主动出击,利刃横空划去,他旋身反手出剑,将青纭隔开,待我与他错身之时,剑刃从我身后追随而来。 我飞身踩在假石之上,侧身躲过,在一侧以剑尖迎接他的到来。 他一回身便见到我的剑,忙支剑撑地回旋着身子,险险的错开,才落地,我便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他重重摔倒在不远处,玉诩的剑随之架于他的颈项。 ———————————————————————————— 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大家就真的没有特意的意见吗,到底我这文写的怎么样啊,大家留句话吧! 第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风浪平 “统统给我住手。”玉诩架着玄琪对着众人大声而道。 我踱至他身旁,这才见情形已被控制,奚彦率着大队人马及时赶到,将原本失控的场面制止了下来。 “此刻投降者,皇上皆计往不究。”奚彦大吼道,“若有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 “叮叮当当”,见带头之已被掳,刀剑便纷纷被抛于地上,与石接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玉诩,没事吧?”奚彦走至我们身侧问着。 玉诩轻摇头,转尔蹙着眉看向我,我颔首冲着他安慰一笑,随手扯去了那破破烂烂的明黄外袍。 “走。”玉诩拉扯着玄琪,向议事殿而去。 议事殿外躺着不少侍卫的尸体,无声的向我们展示着曾发生在这儿的杀戮。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您饶了儿臣吧。” 玄琪一见到青帝,便跪倒在地,利落的向他爬去,锦衣华服被尘土所污,那昔日贵气的皇子形象荡然无存。 我们几人忙跟上前去,生怕他会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状况之外的事的确发生了,玄琪的话才说完,但直挺挺的趴倒在地,背后插着一柄飞刀,殷红的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大皇兄……” 在他身侧的我只听得他说了三个字便不甘心的断了气,眼睁的圆圆的不肯闭上。 我看向玉诩,他只是扫了一眼青帝,上前几步,伸手拂过玄琪的脸,那圆睁的眸子终于闭上。 青帝看着趴在地上已然断了气的儿子,终是红了眼眶。 他高高在上,一国之君,但终究也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报——”一个身穿着铠甲的侍卫越过重重人群,匆匆赶至我们面前。 “何事急报?”奚彦站在他面前问道。 “凌国三皇子率兵于墚都城门之外。” “什么?”众人皆惊讶不已。 怎么可能,那白渊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着大批人马踏入北应,更不用说是到了都城之外。 “怎么可能,那边垂之军怎会一点回报都没有。”奚彦说着,却越说越失了声音。 如此看来,定是那秦将军听了玄琪的话,放任凌军长驱直入了。 “莫言,你镇守宫中……”玉诩转头对我说着,但被我打断了话。 “不,我要去城外,那白渊的为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明了。”我定定的说着,容不得他的拒绝。“如此,瑾之,宫城便交给你与师傅。”奚彦见我们相持不下,只得出面做了决定,“玉诩,让她去吧,你知她下了决定的事是无人能更改的。” 玉诩轻叹了口气,终是退步了。 从宫门到城门,我们快马行急,百姓见着大肆出动的军队,不免开始猜忌起来。 城门外,便在破庙前的路上,白渊骑着白马像是在等候我们一般。 奚彦一伸手,大队人马停了下来,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白渊的身侧,与之并站的,竟是大皇子玄瑞,不料这凌国三皇子将北应的两个皇子都收买了,也难怪可以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玉诩?怎会有两个?”玄瑞见到容貌相似的二人,吃惊不小,但只一瞬间便又恢复了神情,“不管有几个,回去告诉我们的父皇,就说如果他此刻让位于我,便可免了一场干戈,否则可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你大胆谋反,忤逆父皇,现下还出言不逊,父皇岂能饶你。” “哈哈,你们如今还有这个能耐吗。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莫怪我了。”玄瑞横眉怒眼道,“三皇子,这些人便交给你了。” 只是,身旁的白渊却并未与他所料那般有所动作,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之上,但战事却仍是一解便可即发。 “驾。”我轻斥马儿,缓缓向前走去。 “莫言。”玉诩和彦奚二人出声阻止,却被我抛于脑后。 马蹄踩着不平的路面慢慢向前走着,白渊亦轻甩马鞭向我而来。 两侧的人马静静的看着我们相互靠近,严防阵守,生怕战事突发。 “怎弄的如此狼狈。”他平视着我半晌,才开口说着,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说着关心体贴的话。 我扑哧一声轻笑起来,心情也为之舒畅不已。 “白渊,”这是我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原想着我死前是见不着你了,没想到你竟来了。” “我是来接你的,”他的视线越过我看向后方,“如今你想见之人都见着了,与我去凌国吧,我已派人去找那制毒之人,我想他定有法子解你身上的毒。” “白渊,我不敢再赌。”回头看了玉诩一眼,我淡淡说道,“我原本只是想能与心爱之人长相斯守,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只是有时老天偏偏要与我们作对,阴错阳差间我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那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咬着下唇停下话来,紧握着拳头,指甲硬生生的被折断了。一阵又一阵,如一浪推着一浪,久久不肯停歇。 “你心痛了。”白渊急着想驱马上前查看我的情况,却被我伸手制止。 他若冒然上前,必会引起他后方军队的误会,介时可真谓是天下大乱了。 这次的心痛之感比以往都来的强烈和持久,看来我中的毒是越发的厉害了。微皱着眉,我强忍着哭意,回过头来看看玉诩。 他正紧紧的盯着我,扯开唇角,我冲他笑笑,略直了直身子。 “我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的与他待上几日,那是我渴求了许久的事,原以为这生都难以实现了,不料这老天到最后还算厚待于我。” 回过头来,我轻松了口气,那感觉终于过去了。 “我若有欠你的,让我下辈子再还吧,就让我待在他身旁吧。” 他仰头望看着青天,默不作声,只是那肩渐渐的垂了下来,尔后拉着僵绳调转了马头,向身后的人马而去。 我看着他,大掌一挥,大队人马便开始纷纷调头,急的一旁的玄瑞大叫起来。 白渊却置若枉闻,见他也在跟上前来,抓起利剑一挥,玄瑞坐下的马儿立刻跪倒在地,连着他一个跟头栽了下来,摔了头狗吃食。 “这就当是我送你们的贺礼。”他未回头,只是洪声道。 那声音顺着风,清清楚楚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含着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莫名的有些伤感。 或许他对我真的是有情的,只是偏生我死心眼,认定了一人便不会再改,也因此让自己吃尽了若头,如今,可以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身后的侍卫冲上前来,将狼狈不已的玄瑞抓了起来。 他被押着经过我的身侧,用阴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似有不甘的说道:“想不到我与玄琪竟都栽在了你一个女人手中,”他仰头大笑起来,“哈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你不待我啊。” “哼,老天若不待你,便该让你出生在穷苦人家,日日为温饱而奔走四方。”我亦斜睨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回去。 第七十四章 人间仙境乐逍遥 一场风波无声的平息了,可墚都皇宫内的风浪却还在翻涌着。 玄瑞叛国通敌是众人所见的,而他也未作狡辩,极为甘脆的将一切都招了,夷礞山之事是他动的手脚,连我送容问回来的那次袭击亦是他所为。 青帝被两个亲儿伤透了心,即使是在皇后的苦苦哀求之下,还是将玄瑞定了死罪。 一夕之间,整个皇宫都静默了,一切争斗的源头都终结了。 只是,将皇位传给谁又成了一个头痛的问题。 青帝原是想将皇位传给玉诩,奈何他拒不肯接,硬是将这个摊子丢给了奚彦,而奚彦原便对身为皇子的身份深恶痛绝,更何况让他做皇帝。 两人你推我让的争执了许久未果,而朝堂之上又分成了两派,为谁做皇帝争论不休。 玉诩终是受不了这份吵闹,是日深更半夜的闯进了我的寝房,催我收拾了包裹私奔避难,我自是乐意至之。 靠坐在他身前,我笑意浓浓,这便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能与他一起闲看日升月落,花开花谢,那怕只有短短数日,我心已满足。 “我们现下去哪儿?”我微仰起头,看着他刚毅的下巴问着。 他轻声一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人间仙境。” 看他神秘兮兮的模样,我不再追问,只是放松身子微眯着眼靠在他的胸膛。 倏的,那痛感抓住了我所有的神经,僵着身子,汗湿了衣衫。我屏住了呼吸,那痛似会随着呼吸而疼痛,每一次吸气,心便会觉得似被难以数计的尖针痛刺着。 “怎么了?” 身后之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开口问着。 “没,”口中涌出一股血腥,许是我咬破了唇瓣。“只是,觉得好开心。” 忍着痛,我慢慢的说着:“我一直就想与你像现在这般,像平凡人那样,悠闲的看着四季景致的变换,看着星月移转,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好,从今以后,我们便过平凡人的日子,日出看晨曦,落日看余晖,赏尽四季美景怎样?” “好。”我轻声应着,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对不起,玉诩,这些我已然做不到了,五日,我只剩下五日,此生我再无机会与你一道看那春花秋月,那成片的梅海只有停留在记忆之中了。 那疼感骤然停歇,我制止泪,任风吹干泪水。 “我们走快些吧,我想快些到那个你说的地方。”我轻扯着他拉着僵绳的手臂,娇笑着说道。 “好。” 他轻甩马鞭,快速的向前奔去。 我不晓得这是何处,只知穿过密林,到了一个空旷的林地中间,有一方小湖,湖畔有一小木屋,袅绕的水雾弥漫在湖面之上,周围是绿草繁花,抬首是蓝天白云悠悠。 玉诩翻身下马,我扶着他的手滑下马背,脚踩上了柔柔的碧草。 松开他的手,我向前慢慢的踱着步子,裙摆盖过花草,它们随之摇曳生姿。 “真的是人间仙境,呵呵。”忍不住冲动,我展开双臂向前奔跑起来,林中的清风穿过丝丝缕缕的长发,带走了一身的疲惫。 “莫言,跑慢些,小心摔着。”玉诩牵着马,笑盈盈的看着我不停的旋转奔跑,见我几次险险被青草绊倒在地,忍不住开口提醒着。 我又跑回到他的身侧,抱着他的一只手臂侧头问着:“你是怎么找到这地儿的,真是美。” “美吗?这里,是我母妃以前住过的地方,也是与我父皇初次相识之地。” 原来他们便是在此相遇相识,也或是在此地进而相爱,只是谁都未曾料到,他们却是那样的结局。 “莫言,住在这里你可愿意?”他站住脚,转身看着我。 我扑嗤一笑,道:“连玉王爷都能住,更何况是我贫苦人家出身的冉莫言呢。”一转眼我收起玩笑,正经的说着,“不论是在何处,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人间仙境。” 他怔怔的看着我,到是我被他看的有些羞怯起来,在这古代呆久了,我也开始矜持起来了。 那知,他突然大笑了起来,伸出手臂将我牢牢的拥入怀中。 我伸手紧紧的抱着他,将脸埋入他怀中,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的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音。 我以为自己会窒息在这种幸福感之中,但玉诩却突然的松开了手。 “走,我们进屋去瞧瞧。” 他拉起我的手牵着,一边拉着马,缓缓的向小木屋走去。 脚踩过花草纷纷倾倒,但脚一提起,它们便顽强的想支起已受了伤的身躯,我回过头,看着那明显颜色变得不一样的长长一片,或许明日,它们的生命便到了尽头,也或许,明日它们仍顽强的活着。 木屋许久没有人来了,厚厚的风尘覆盖着一切,用手轻触便会沾染满手尘土。 “这里,像是许久未有人来了。”我在简陋的屋内细细的看着,虽然屋子不大,但生活用具却一一俱全。 “是啊,我也只来了两三回,而这里位置隐密,甚少有人会进来此地,更别说到此长住了。”他伸手随意的将几个蜘蛛网抹下,轻甩着手想将蛛丝甩下。 我掩嘴轻笑,后从袖中掏出罗帕,抓起他的手细细擦拭着。 “待我收拾一下便可住下了。” “我来帮忙。”我可不指望他堂堂一个王爷,满脑子只有天下苍生的人会做这些家事。 抓起搁在墙角的木桶,我不顾他的阻挠,一路小跑着赶到湖边打水。 将积落的尘土都掸落之后,我又把木桶沉入水中细细的清洗着。 清凉的湖水被我搅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慢慢的晕开,一波又一波,扰了一湖的宁静。 “扑”,“哗啦”各一声响,木桶被我抛到了一旁,而我一声惊叫亦跌坐在湖畔的草地上。 “莫言,莫言。”玉诩闻声慌忙的奔出屋跑来,待看到我的模样又止不住大笑起来。 我坐在地上,双手还捧着一条胖胖的鱼儿在怀中,无辜的看看他,再看看怀中的鱼儿,一脸的茫然。 我只是在洗桶打水而已,这鱼怎么便自动跑到我怀里来了。 “哈哈,原来这鱼也爱投怀送抱啊。” 我噘起嘴,不甘的看了他一眼,将鱼甩进一旁的木桶中,将手探入湖中,掬起一摊水便向他泼去,他来不及躲避,被打湿了衣衫。 “好啊,敢偷袭我,看我如何治你。” 他跑至湖边掬水泼水,而我怎可能甘受之,不停的进攻着。 鱼儿不停在的木桶里扑腾扑腾的跳跃着,而原本该清理屋子的我们,早已忘了初衷,径自沉溺在这清悠的世界之中。 第七十五章 镜花水月一场空 日子过的很清闲。 每日除了在林中穿梭追捕猎物,采摘野果之外,便是看着玉诩潜入湖中徒手捉鱼,而那时,我便会带着简易的鱼竿坐在湖边装着样子。 至于每日的吃食,不善厨艺的我加上一个完全不懂的他,总是将上好的食材弄的乌七抹黑的,只是我们却乐在其中。 守着头顶的一方蓝天,过着平静而又悠闲的日子,那最后的五日仿若过的天长地久,若不是那一日疼过一日的心,我定会以为这日后的每一日都可以如此平静的过下去。 “莫言,在想什么?” 玉诩轻扯袍摆,在我身侧坐下,一脸好奇的看着我的脸。 我含着笑轻叹了口气,微倾着身子,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觉得自己好幸福,幸福的随时可以这样死去,没有遗憾没有不甘。” “也没有不舍么?”他靠着我的发顶,轻声问着。 “有,不舍得离开你,好不舍得。” 西下的太阳被密林所挡,只有稀疏的阳光射进来,静静的林中,偶有飞鸟鸣叫着飞过,草丛中的虫儿也嚷嚷着,我们无声的听着。 “傻丫头,好好的想这些作什么。”他突然讪笑起来,“我们到这已第四日了,也不知奚彦他如何了?呵呵。” 是啊,第四日了,明日便是十日之限了。 “玉诩。” 惊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立刻禁声。他见我久久未有下文,便问道: “何事?” 我轻吸一口气,柔柔问道:“娶我好不好?” 他的身子一僵,而后开始缓缓的转动着身子,用双手将我的身子转了过去,正对着他的面容。 “你愿嫁我?真的愿意么?”他瞪着眼,脸上夹杂着兴奋与欣喜。 我重重的点头。 “我们即刻回去。”他单手撑地起身,将我拉起来便要走。 我却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拖住他,他不解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不要回去,就在这里,就我们两个就成了。” “可是这里如此简陋,太委屈你了。” “不,没什么可委屈的。”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我紧紧的扣着他的腰,“玉诩,我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仍是一无所有,我努力的不让这个梦醒来,你就答应我吧。” “好,莫哭,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们便在这里成亲。” 夜凉如水,林中的寒气更甚。 两枝小小的红烛摆于堂中,我们双双跪倒地上,由天地为证。 “日月天地为证,我玉诩今日与冉莫言结成连理,至此往后,不离不弃。” “日月天地为证,我冉莫言今日与玉诩结成连理,至此往后……”我哽着声轻咽了口气,“唯爱是他。” 我不敢说不离不舍,我不愿离开他,却身不由已。 我知道他正看向我,便率先重重的朝着红烛磕下头去,他紧随其后。 一切在无声中进行着,磕首磕首再磕首,我强忍着哭意,但泪仍是迷了眼。 胸口的巨痛袭来,我不支倒地。 “莫言,莫言你怎么了?” 玉诩急急将我抱起,轻柔的放在榻上,伸手用衣袖替我抹去额头的汗珠,紧张的问着。 冲着他安抚一笑,我拉着他的衣衫将他扯上床榻,他顺意躺在一侧。 “如何?是不是有哪里觉得不适?” 他侧躺着身子,不停的观察着我的脸色,不停的追问着。 “没事,吓你的。”我浅浅的呼吸,仍与他开着玩笑。 “莫要吓我,你真是吓坏我了。”他伸出长臂紧紧的搂着我。 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脏有规率的跳动着,一声重过一声。我静静的听着,过了今晚,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这种声音了。 “对不起莫言,我没有给你一个郑重的礼仪,等我们回去再补上好吧,也让奚彦、瑾之他们好好羡慕我们一番,怎样?” “嗯。”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入鬓发,我在他怀中应承着。 “还有燕铃,人家可是一个好女人,却为了你这个假男人平白浪费了大好的青春,我们得帮她找个好婆家才算对得起人家。” “嗯。”手紧紧的揪着胸口,汗湿透了衣衫。 “还有你师傅太月圣人,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再千里迢迢的回莞南去了,以后就与我们一道住,我们一起侍奉他老人家。” “嗯。”风顺着窗缝吹入屋内,吹息了红烛,室内一片黑暗。 “还有容问,我知你和那龙修天的交易,但是我绝不会让他带走你的,连容问也是,我知她对奚彦有意,我看就让父皇作主,成全了他们吧。” 我不再应声,因为口中是满满的血腥味,我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吐出来,只得闭着眼假装已入睡,而他仍絮絮叨叨的说着日后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曾是我日夜期盼能过的生活,与他一道,那怕只是粗茶淡饭我也心甘。 原以为与他在这不被他人打扰的地方过上几日如神仙般的悠闲的日子,我的心中便不会再有遗憾,哪知事到如今,我却仍觉得不够,过了一日后便想再多一日,我越发的贪心起来,留恋着有他在身旁的日子。 我努力的想试着忘记自己马上便要离开他的事实,却偏偏记得更清晰,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我原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是为何忽然间又怕了起来。 我好怕,好怕自己走后,玉诩会如我那时一样,疯狂的连自己都厌恶,我不想他变成那样。 我怕自己走后,他也会如我那般,日日尝受着相思之苦,那痛苦能将一个人活活逼到绝路。 我好怕自己走后,他会恨我,像我那样,在心中总有着对他的埋怨,怨他不顾我的感受轻易的离开了我。 我好怕他知道事情的真想后,会变成另一个龙玉宸。 只是那时,我却再也没有能力去改变那一切,我突然好恨自己的无能。 紧紧的咬着下唇,我含泪无声的叹息着。 “莫言,你睡了么?”耳畔,他轻声柔语着。 我未答,他单手扯过一旁的锦被,慢慢的覆上我的身子。 “睡吧,好好睡吧。”他悠悠的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作声,静静的睡去。 ———————————————————— 哈哈,留言哦,大家要是觉得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要告诉我哦。 第七十六章 生死离别转瞬间 清晨,林中淋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沿着屋檐滴落,而小雀儿侧躲在木屋檐下不停的扑腾着翅膀,发出扑扑扑的声音,我便是被它惊醒的。 身旁的人还沉沉的在梦中,却不知梦到了什么,为何紧皱起了眉头。 我伸出手,想抚平那道深深的皱纹,却又怕惊扰了他,只好收回手作罢。 轻轻地挪开他搁在我腰际的长臂,我越过他的身子下了地。 坐在铜镜之前,我稍理云鬓,待再回头看他时,他却仍深深熟睡着。 起身走向门口,恋恋不舍的再次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我毅然决然的撇过头,狠心咬着牙,轻声推开了门步出了木屋。 未撑伞,纷扬的雨丝便纷纷落在我身上,像云雾绕身一般,也在林中布起了一层淡淡的迷雾。 花草树木因为雨丝的飘洒而更显得生机盎然,绿意更甚,甚至那前几日被我踩踏过的花草,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绣鞋裙摆抖落了原本凝在草叶上的雨珠,瞬间融入了泥土之中。 湖中的鱼儿耐不住气闷,不停的冒到水面来透着气,一方小小的湖面布满了点点的盈动,而我平日里钓不到鱼总说这里面鱼少,现在算是知道自己说错了。 雨势渐渐大了一些,我还未走出这片林子,浑身便都湿透了。绣鞋深一脚浅一脚,不时的陷入泥中。 抬头是浓密的树叶,四周是褐色的树干,我旋着身子,竟在林中迷了方向。 轻叹了一口气,我不在意的讪笑几声,开始随意走着,现下对我而言,去何处都是一样的。 渐渐的,我在前方竟看到了一丝丝的亮光,皱起眉,我小心翼翼的走近。 待走近了,却并未发现刚才看到的亮光,反到是见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 “你……” “我说你不会是不记我了吧?” “易丰。”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竟是发生这一切事情的罪愧祸首易丰。 “还好还好,在这朝代呆了这么久你还未变傻,真是万幸万幸。”他嘿嘿笑了两声,向前跨了一步,“我是来问你,你现在可要回去?” “回去?回去二十一世纪?”转尔一想,“可是,我还没帮你找到父亲,而且那个木盒也被我弄丢了。” “没事没事,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那盒子里面是空空如也。”他不在意的说着。 “空的。”我着实愣了一番,空的盒子他给我做什么?“是啊,我诓你的,嘿嘿,”他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原先让你来此地,是要让你来纠正前世的错误,哪知这结局仍是如此。” “前世的错误?这又是从何说起啊?”我也上前一步,略弯着身子盯着他的双眼。 “若现在是今生,那你二十一世纪便是来世,这有今生来世的,自然有前世。”他不顾我讶异的眼神,头头是道的说着,“前世,你原是应该嫁给奚彦的前身,只是你却偏偏爱上了玉诩的前身。” 我头大的看着他不停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摇头晃脑的说着前世今生来世的故事。 “今生的你却未遇到奚彦,我没辄,只好将来世的你捉了过来。原以为这总成了,哪知结局还是如前世一样。”末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力的摇着头。 “如此说来你不是什么吸血鬼喽?” “我怎么可能是那玩意,哈哈,我可是月老之职的下任接班人。”他颇为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那为何结局总会如此?”既然他如此神通广大,总有法子改变结局吧。 “还不是怪你这性子,”听闻他的话,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顿时消了气焰,“当然,我绑错了你们的红线也是原因之一。” “什么,你绑错了红线?”我大声吼道。 “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他们两兄弟长的如此相像,让人分辩不出哪个是哪个。” “胡说,我还不是轻易便认出来了。” 幸好,我红线的那头是玉诩,若是他胡乱绑了一个品性怪异或是怎样的男人,那我可就惨了。 “反正先不管这些,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回去?若要我立刻送你回去。” “回去后我这身上的毒可解的了?”我忍不住抱起了希望,若是解了,我到时再逼着他送我回来不就成了。 “什么,你中毒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下,而后摇摇头,“我又不是神医,对于毒我可没法子。” “既然如此,回不回去都无区别,我还不如留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死吧,至少这里的环境就比二十一世纪要好的多。”我自嘲一笑。 “真的不回去?” 我摇摇头:“你走吧,我不会回去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不会再改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或是来世,我想我可以坚定的说,我只爱玉诩,至少在此时此刻我即将离开这个人世间,我心里想的念的还是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我真走喽,你到时可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后悔哦。” “我不会后悔的。” 我笑着,越过他的身侧,不理会他,缓缓的向前走去,也不知他消失了没有。 只是走了两三步,我便又停了下来,白渊牵着马儿,一身素雅的白衫,正站在我面前。 “那人想带你去哪里?”他看着我问着。 “那人?哪个人?”话一问出口,我才惊觉,或是易丰还未走吧,忙回头,身后却空空荡荡的,他早已消失不见了。 “自然是刚才与你说话的那人。”白渊拉着马儿向我缓缓走近,“他要带你去哪里?” “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我侧着头轻笑,看着他那阴沉的脸,“其实现去哪里对我而言又有何不同之处,结局都改变不了。” 他的眸子一瞬间暗沉了下去,那伤感不言而喻。 “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他皱着眉撇开了头,那握着马绳的手紧紧握着,指结发白。 “谢谢你对我如此用心,这辈子我欠了太多的人,都只能到下辈子再偿还了。”轻叹着气,我摇着头,真怕下辈子我得一生都替他人做牛做马了。 “你不是说要与他渡过这最后几日么,为何现在却一个人在此?” 见雨丝变得更大,他从马背上的挂袋之中掏出一把纸伞来,撑在我着上。 “那你呢,那日你不是回凌国去了吗,又怎么会如此凑巧在此与我相遇?”我定定的看着他,他却不答,“你一直跟着我们对吧?” “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头笑了起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想我白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多少名门闺秀为我倾倒,而我却偏偏爱上你这样一个女人,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与我作对。” “呵呵,白渊,三皇子,我只能说,许是你上辈子没有烧好香吧。”我垂下头,胸口隐隐抽痛着,却不如之前那般剧烈。 “你打算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轻摇着头:“正是因为不想让他的记忆中,我最后的样子竟是那种痛苦到扭曲变形的模样,我才会偷偷的离开,对于你也亦然,我也不想让你见到那样的我。” 后退一步,我退出了伞下,雨点又再次落在我身上。 “就让我一人静静的离开吧。” 他莫不作声的看着我,痛苦的作着天人交战。 “你要去何处?”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我顿时僵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为何不转过身来看着我,你到是说话啊。” 湿漉漉的脸颊,我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像心头的那层保护被人揭了去一般,心酸的难以言喻。 “你不是说想与我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么,你不是说,不是说……”他的话哑然而止,许久,才无力的开口说着,“原来,原来你早便想离开我,所以从不肯多作誓言,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是吗?” 我不回答,只是背对着他,不停的抽噎着。 “够了,”白渊突然大吼一声,“你全然不知情,为何要将她说的如此不堪。” 雨点重重的砸落在泥泞的地面之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泥坑,蓄起了小小的水塘,也溅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泡。 “莫言,你来告诉我,给我一个原缘。” “对不起,玉诩,你忘了我吧。”我不敢回头,只怕自己一回头,一切便都结束了。 “为什么?”可是他却执意要问出个原由来。 “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白渊!” 来不及阻止,白渊便已脱口而出。 身后之人久久不见言语,我僵着身子,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怔怔的注视着我,满脸的哀切,见我转身,这才开口。 “这几日,我一直等着你开口与我说,我原以为你昨晚定会告之我的。虽说你一直在笑着,却在我不注意的角落,你的脸上都是哀伤与绝望,所以我等着,等着你来告诉我,我以为你定会告之我原缘的。” 原来他早已察觉了,我却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以为这种折磨只有我一人在承担着,却不曾想他比我更不安,而我却还道他一无所知,反而累及他也陪着我演戏。 “你怎么忍心瞄着我,你舍得抛下我一人离开么,那痛你承受过,为何还要这么对我,莫言,你是在报复我么?”我大力的甩甩头,双手紧紧的揪着胸口,透过紧密的雨帘,看着他那肝肠寸断的表情,“走,我们立刻回墚都,即便招及天下众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他冲上前来,抓起我的手腕,却被我按住了。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绝望了,那胸口加剧的疼痛告诉我,时辰就快到了,真的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会中毒呢。”他如发了狂般的怒吼着。 “是我,是我淬了毒的刀子划伤了她。”而在此时,还有一个不会看情形的白渊在一旁述说着原因。 “啊——”玉诩一声大吼,冲上前去,伸手便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那两人男人像是疯了一般扭打在一起,急得我团团转,不停的上前想拉开他们,却不停的反被推开。 “玉诩,住手,不是他,玉诩。”雨水灌入口中呛了喉,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扯动心口的疼楚,更加强烈。 “你们,咳咳,不要打,咳咳,咳咳。” 到了最后,我咳的再也无法开口,失了力气的跪倒在地上,泥水瞬间染透了衣衫。 “咳咳——嗬——咳咳咳咳——嗬——”剧痛袭卷了全身,除了痛还是痛。 随着每一次的呼吸,痛楚便加重一分,我恨不得举刀自刎,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我又不肯如此轻易死去。 “你们,咳咳咳——嗬——嗬——”随着咳嗽,我能清楚的看到从自己口中缓缓流出的鲜血,不停的和泥水混于一道,四散开去。 “莫言,莫言,你撑着点,莫言,”他们终于分开了,狼狈不堪的飞奔到我身边,争相抱着我。 玉诩一个大力推的白渊跌坐在泥地之上,急切的伸手将我揽入他的怀中,慌张的说着:“莫言,你忍着点,我们马上就回家,我们回家。” “咳咳,”雨水不停的打着我的脸颊,但我却丝毫未感觉到疼意,只是不停的落着泪,与雨水混成一道,而双手紧紧的握着玉诩的衣衫。 “莫言,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他紧紧的抱着我,不停的用手抹去我嘴边的血迹,那手如同寒风之中颤抖着的枯枝一般失去了它原有的平稳。 “对不起……” 对不起,玉诩,我真的要离开你了,除了这三个字,我已不知如何来述说自己心中的痛苦。 老天爷啊,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还未将他看够,还有许多的话儿还未同他讲。玉诩啊,来生,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再爱上你,希望那时,老天爷不会再如此惨忍的将我们分开,希望来世,我们可以白头到老。 伸出手,颤抖着伸向他的脸,他忙伸出手握住,将它带到他的脸颊之上。 我蠕动唇瓣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浑身的力气都被痛觉所掠夺,双手无力的慢慢滑落,意识也渐渐的模糊起来,那黑暗如同幕布一般缓缓的拉上了。 再也感觉不到他的紧抱,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温暖。我,是要走了。“不——” 意识渐渐的越飘越远,最终变成了空白一片,而我最后一次听到的,是他那凄厉的哀伤…… —————————————————————— 呃,如果我说这样完了,肯定会被大家扁吧。 呵呵,放心,还没写好。 第七十七章 陌花有意之奚彦 身着明黄的龙袍,头戴着沉甸甸的顶冠,而底下,却是吵成一团的群臣。 玉诩的出走,我近似被强押着登上了这皇位,成了北应的新皇帝。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尉,一直都是在底下抬头看着这个上位,明知坐在龙椅上的感觉,却没想到竟有一日,自己也会坐在这个地方,只是再也见不到那抹纤弱的身影。 第一次在玉诩府中的书房见到她时,她还如一个普通女子一般,有着灵巧的心思,细腻的观觉,而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又透露着她与一般女子的不同之处。 看她似乎懂得许多,却又总是遮着掩着不愿表露在人前。 再后来,我听她与容问成了结拜姐妹,再后来她成了玉王府的小姐,再后来听闻她假扮玉诩避过了荣铮的盘查,连那与莞南的技术交易亦是她出的主意。 如此一个奇女子,怎能让我不对她刮目相看。 她随着玉诩出使莞南,却带着一身的伤痛回到墚都,玉诩因此心急如坟,也让众人都知晓了他府里有一位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只是,偏偏天意弄人,青帝的指婚扰乱了一切,我原以为,玉诩定会求青帝成全他们,只是我未曾想到他曾会用那种方式脱身。 诈死。 而我,竟鬼使神差的答应帮他,旁敲侧击的去怂恿大皇子对他下手。 事情皆顺着我们的预料进行着,找来易了容的尸体成功的骗过了众人,也骗了她。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我几次险险克制不住想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成功回到墚都后,事情却突变的令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两相出现之快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易容成我模样的玉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变得严重,看着王府的奴仆成了莫名的替罪羊。 万幸的是,她逃脱了,马不停蹄的直奔莞南而去。 原想着,让她去莞南,避开北应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也是件好事,只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一年后她却回来了。 我从不曾想到一个纤弱女子的身体之中,竟也可以包含着那么深沉的恨意和坚定,回来后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当初的冉莫言,而是成了一个为复仇而活着的龙玉宸。 我们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便为时已晚。 她开酒坊攀秦相,一步步的向权执靠拢,最终入仕朝堂,与我站在了一个堂上。 她有智谋却无野心,步步为营的向上爬也只是恨意驱驶,我能一眼便看出她对入朝为官这种生活的厌恶。玉诩与我交替着出现在她的身侧助她、护她,一路看着她辛苦的挣扎,送走一个又一个最亲之人,从太常寺少卿到吏部尚书,再到镇军大将军,我们竟一路将她送上了生命的悬崖。 她的有勇有谋让凌国大军大受重创,也让我方士气大振,但代价却也是惨烈的,我们亲眼看着她被凌国三皇子掳走。 待我们赶到敌营之时,找到的只是一副面目全非的尸体,玉诩犹如五雷轰顶,失去了昔日的冷静,恨不得立马杀到凌国去。 载着那尸体回到墚都,若不是燕铃细心,我们差些便着了那白渊的道,连自己曾耍过的把戏也未看出来。 派了穆龙去凌国打探她的消息,只是却总探不得她的消息,直到穆龙派人回来报信,说他以贵妃醉以试探那三皇子府里的人是否是她。 可喜的是,那人正是她。 只是我们一等又是数天,直到一日,我私下派出的探子前来回报,道她已进入北应边垂的军营,但适夜却又失去了她的踪影。 玉诩日日等着,等着她回来,仿若望穿秋水。 她回来了,更加的伤痕累累,纤弱的身子更加削瘦,也更加的坚定,杀敌、对阵她毫不畏缩,如男人一般冲在最前方。 我们亦看出了她与白渊之间的纠结,只是缭缭数语,白渊毫不多言的便将大军撤出了北应。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玉诩带着她在此时出走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不甘心自己在此受这群老臣的唠叨,而他们却在外头逍遥自在,于是我派出了大批的探子,遍布北应各个角落,誓要查出他们的下落来。 只是在逮到他们之事,我必得先将这些眼前的人摆平。 “够了,”我扯开喉咙大吼了一声,“在朝堂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要吵都给朕回去再吵。” 底下的人瞬间止了声,蟋蟋嗦嗦的修整着队型。 “行了,朕看你们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都散了吧。” 我轻甩着宽袖起身,慢悠悠的退出了大殿。 容问便站在殿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投来悠悠的目光。 “可有他们的消息?”她一开口,柔柔的声音便飘飘然传来。 我摇摇头,今日已是第五日了,可还是未有一个探子回来。 越过她身侧,我向前走去,身后,跟着一连串淡淡的脚步声。 天有些阴沉沉的,似是要下雨了,连风也大了起来,呼啸翻卷着树叶。“皇上,皇上,”公公一路粗喘着气奔来,扑腾跪到在我面前,“皇上,有王爷的消息了。” “哦,快说,他们在何处?”我略弯着身子,急切而问。 “有探子追踪到王爷的落脚之处,只是今日清晨,却发现原本王爷住的小木屋里已是人去楼空,而在不远处的小径上,发现了一把破败的纸伞,还有混合着泥土的血丝。” 血丝,可是他们何人受伤了? “朕只问你他们在何处?”公公摇了摇头,似是答不上来,“去,把那探子给朕传来,立刻就去。” “是,”公公慌忙离去。 “不会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吧?”容问皱着眉,在一旁问。 我心烦意乱的原地踱着步子,细细的思虑着。 依玉诩的身手,要伤着他的人不多,难道是她受了伤? “奴才见过皇上。” 一站定身子,那探子已在身前跪着。 “玉王爷到底身在何处?” “奴才一路追踪到一林中,发现了王爷的暂居之处,奴才正想回来奏报皇上,发现那凌国三皇子竟也在暗处监视着王爷的一举一动,因此奴才不敢随意离开回来通报。” “今日清晨,与王爷一道的那位姑娘却悄悄的离开了木屋,与那凌国三皇子正巧遇上,尔后王爷也追了上去,和那三皇子打了起来,不知为何那姑娘突然开始吐起血来,最后……” 探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打了一个寒颤。 我冷着声问道:“她,是死了么?” “是,王爷抱着那姑娘入了密林,奴才一时没留意,便跟丢了。奴才失职,请皇上恕罪。” “不,不可能,莫言不会死的,”容问惊叫着,冲到探子身前弯腰捶打着他,“你定是看错了,那定不是莫言,不是她。” “容问。”我伸手拉过她,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你下去吧。” “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怀中的人儿仍喃喃念叨着。 “是,不会是她。”我说着,心中也不信她会如此轻易的离开这人世,她曾给了我们多少个意料之外,难道这死也算是其中一个么。 天边,一道强光闪过,划破了阴沉的天际。 雨,终于扛不住哀痛,扑天盖地的袭向人间。 ———————————————— 呃,别拿鸡蛋砸我,呵呵 第七十八章 陌花有意之瑾之 秋风瑟瑟,扫落满院萧瑟。 曾经的太尉府,而如今已改为了玉王府。 我在门口流恋着。 门口的两尊石狮怒睁着大眼,威严的看着来往的人群,而原本紧闭的大门,也被风吹的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玉诩和莫言失踪已经有多久了,我已记不得了,是几天,还是几月,只是记得他们刚走之时才初夏,而现下已是秋意颇浓了。 从宫里探子那里传来的消息,莫言死了,玉诩也随之失踪了,只是我们却都不信,许是他们跟我们开着玩笑,又用起了那诈死的把戏来换得逍遥自在、闲云野鹤的生活,或许他们此时正呆在某处,取笑着我们的呆傻。 冉莫言,那个傻的有些可悲的女子,那个为情所困也为情所苦的女子,她莫名的出现在我的世界之中,难道连消失也要如此的让我们不能安心么。 犹记得初见她之时,虽被有心之徒围困,但她的脸上却无普通娇弱女子的那种惊骇之神,我到是看到了些无奈,颇有那种恨铁不成钢之色。 我原本不是爱管闲事之事,但为了她,我却做了这种事。 而我也是生平头一次,在她娇小的身躯之中看到了她与众不同的思想,不惊不恐,只是围着我团团转,非是要找出什么钢线粗绳之类的,尔后又崇拜的看着我,那神情到是令我颇为得意。 答应她教她习武,只是我一时兴起,原想着她应该不会坚持多久,而将我母亲留给我的龙形玉佩送于她,也不知是不是我一时冲动。 总之,当她拿着那玉佩来丰庄之时,我被林离是念叨了半天。只因那玉佩是留在我未来妻子的,又怎可随意送人。 真的是随意送人么,或许是,也许不是。 从她学武,学骑马,与玉王爷一道出使莞南,再到后来女扮男装做少卿、做尚书,甚至是战场杀敌,她做尽了一却与普通女子不一样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别扭,像是她天生就该如此肆意洒脱一般,连我身为男儿之人都不敢与之相比。 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 而如今她又在何处,是生是死。 若她活着,不管身处何处,与玉诩一起,她定是开怀大笑着,毋须再借酒消愁,无须再为复仇而攻于心计,心中也不必再天人交战,左右为难,现在的生活,定是她想要的那般,肆意潇洒,天地任她遨游。 轻叹了口气,我缓缓的踏上台阶,伸手拍拍那石狮的头项,慢步走向那扇朱漆大门。 黄灿灿的铜扣布着一丝丝的灰尘,没有人的玉王府形同虚势,只是我们几人的怀念之地而已,至今我们也是心中无底,猜不透那玉诩何时才会再次进入我们的视线之中。 站在门前,我踌躇不前。 “丰瑾之,你怎么又来这儿了。” 当初来通风报信的小乞丐雀儿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侧,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歪斜着看着我,美眸盈盈流转间,透露出与莫言有些相似的狡洁。 “想进去就进去吗,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那朱漆门,我还来不及阻止,那沉重的大门便缓缓而开,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轻笑了一声,如一只蝴蝶般轻盈的步入了门内,我忙提起袍摆,踏过门槛,急忙跟着她走了进去。 如今的玉王府被新上任的青帝,也就是那奚彦改造的同昔日的玉王爷并无不同,完全是按照着他记忆中的一物一景临摹着改建的。 动用了墚都内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便全部完工,而完工了却只是任由现下这么空着,也不知这王府的主人何时才会愿意回来给我们一个惊喜。 绕过大堂,我慢慢的向后院走去,雀儿跟在我身后,一路东张西望的赏玩着。 记忆中,我从未进过玉王府,每回总是她跑到丰庄来,或是到了后来,又总是我跑到酒坊或里她自个儿的那个府里,而如今不论我去何处,却怎也找不着他们,像是凭地里消失了一般。 后院的植满了花草树木,还摆放着一盆又一盆的秋菊,将后院打是装扮的秋意十足,也稍稍弥补了些主人不在的遗憾。 弯腰伸手以掌覆住一朵稚菊,微微用力再松开,便有几瓣经不住那力道脱离了花托,也沾得一手悠香。 “咯”的一声,我倏的抬头,却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许是什么掉到地上的声音吧。 我不在意的耸耸肩,站直了身子,刚想提步却又听得一声“嗵”。 “是什么声音。”连雀儿都注意听到了。 四周留意了一番,我认准了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那是一个厢房,照奚彦之前的说法,那该是她在兰院的寝房。 记得奚彦曾为了这个兰院费尽了心思,奈何他的记忆中,沁院的印像更深些,所以这兰院只怕也只仿了七八分。 缓步靠近窗侧,只是窗关侧,丝毫看不到室内的情况。 我举步又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去推门,却又怕里面有贼人打草惊蛇,便将手又收了回来。 细心一看,门未关紧,还留着长长的一条细缝。 我倾身,双眼透过门缝向内望去,但门缝的角度,只让我看到了那隔在内外室间的屏风,而屋内也未有其他声音传出。 轻叹了口气,许是我听错了吧。 后退了几步,转动方向,我缓缓的向别处走去。 “走吧,回去吧。”转头跟着身后的人说着,我提步离开。 秋风扫过,院内的大树上,飘落了片片秋叶,枯黄的失去了昔日的绿意,它们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却仍想着落叶归根。 若,她真的死了,为何玉诩不带着她回到这里,回到她心心念念割舍不了的家中。 脚踩过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待提起之时,便看到它已四散,随着风儿的翻卷再次被刮起飘远。 “嗵。”又是一声响。 我倏的回身,紧紧的看着那寝房。 这回我绝没有听错,那声音定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不会有错。 抛下雀儿,我快步回走,急行的步子刮起了一阵小风,将落在地上的树叶刮的分到两旁。 “呵呵,怎如此不小心,过来我瞧瞧。” 还未待我走近,便又听闻到一串轻柔的声音,如从阴沉天际射落的艳阳,听得人心头一阵暖意,而眼眶是一阵酸涩。 冲到房门前,我剧烈的喘着气,心头嘣嘣直跳,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恐惧。 再次倾着身子,伸出手再微微的将门儿推开了一些些,眸子向内看去。 一抹人影晃过,我终是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终章 我歪歪斜斜的靠在床头,浅笑看着玉诩笨拙的挪动着床前的屏风,脚不时踢到屏角,发出嗵嗵的声响。 未出声,我只是任由他一人在屋子里折腾着。 曾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如此平静的看着他,不料,自己竟还能活着,至今我仍不安着,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那日毒发陷入昏迷之后,我的意识便一直在浑顿黑暗之中沉浮着,没有方向,更无出路。 若不是玉诩那声声轻唤,我定会以为,人死之后便是如此,像是进入了一个无人的空间里头。 白渊只说十日后便毒发身亡,他却不知,我一人在黑暗的空间里,一直听着玉诩的轻声柔语却不能醒来,只能暗自垂流。 直至某日,玉诩的狂喊声终于将我从沉睡之中惊醒,再度见到那刺目的阳光,我喜极而泣。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又那知,当初我交给穆龙的那粒百解丹并未让玉诩服下,反而两人还串通起来骗了我,也正因如此,才勉强留下了我的一条命。 功力尽失的我,被玉诩带到了气温适宜的南方之地平天,也便是我初来这古代的那个小镇,由他悉心照料了半年之久,我羸弱的身子才稍有好转。 奈不住对众人的思念,我便整日里同他吵着要回墚都,也不知他们过的怎样了。 而回京之路遥远而漫长,再加上我虚弱的身子,一路走走停停,又是近两个月,终于回到了这个充满了各种情感的地方。 曾经的玉王府仍是一片废墟,玉诩带着我来到了太尉府,但看到紧闭大门上方的牌扁之后,着实吃了一惊,一进入府内,我们都是哭笑不得。 想来定是那彦奚做的事,竟将玉王府整个儿搬到了太尉府,竟也有八九份的像,也难为他的一片苦心了。 “嗵”的一声响,屏风被重重的放在了地上,我抬头便看到玉诩不停的揉着手,定是不小心被夹了吧。 “呵呵,怎如此不小心,过来我瞧瞧。” 我轻笑了两声,向他伸出略显骨的白皙纤手。 他走到床边顺势坐了下来,将手搁入我的手中,任由我轻轻的揉着。 “小心些,就叫你放着吧,搁那里就随它去吧。”我一边柔柔的说着。 他只是淡淡一笑,原本搁在我手中的大手,反手拉起我的,紧握在双手之中。 “这奚彦也是,既然连府邸都帮我建好了,怎就没留下人呢,这到好了,这府里什么都没有。”我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空空的厢房,只是伸手轻拍了他一下。 “人家帮你准备了住处也算是人至意尽了,还有,他是你兄长,而如今是北应的新一任青帝,别口无遮拦的。” 他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伸出长臂越过我的肩头,紧紧的圈着我:“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不语,只是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我知他心中也如我一般,仍是怕着,怕哪一日便是天人永隔。 静默许久,我才开口问他:“你想什么时候才让他们知晓我们回来了?” “等明日如何?” “嗯,我有些等不及看到他们惊喜的模样了,呵呵。”我轻笑了两声,一双手紧紧的捏住了他的一身黑袍,将我的手也映衬的更是惨白。 他也看着我的手,眉头微微皱着。 “等见了新任青帝,我便向他辞了官,我们便回到那山间,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如何?” “不,”我却在他怀中摇着头,“太尉,哦,不,是新任青帝才刚登基,朝中还有太多两个皇子的同党植根在内,正是需要亲信帮衬之时,你又怎可以在此时与我一道归隐山林呢。” 他沉默不语,只是伸手把玩着我的手,不停的轻揉着我的手骨。 “反正我这身子骨现在也不适合住在那地方,我啊,”我稍稍挪动了一些身子,“就呆在这儿了,好吃好睡,待我的身子养好了,朝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除净了,我们再走怎样?” 并不是我真的如所说的那样,不愿见了他们以后立刻便走,只是,我了解他。 他是那种天生便为朝政的人,他的责任心和对亲情的依恋,是绝对做不到毫无牵挂便离开这里,而且他并不是那种适合平凡生活的人。 或许此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抛下现有的一切,但我却不想他有后悔的一日。 “好吧,那便依你的,待墚都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们再走。” 他的脸贴在我的额头,那温热的体温一点一点的缓缓注入我的体内,我贪恋的更靠近他一些,将身子缩的小小的,紧紧的偎入他的怀中。 虽说才入秋,但我薄弱的身子已抵挡不了那渐浓的秋意,除了日正当头的时候,总觉得寒气会如刀刺入体中,若是真的再回到那林中小屋去,我怕是也吃不消啊。 事到如今,只要他在我身旁,去往何处,过怎样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眯着眼,我噙着笑,安稳的窝在他的怀中昏昏欲睡。 连日的舟车劳顿,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了。 “莫言。”耳畔,他轻声叫着我的名字。 “嗯?”我轻哼了个鼻音给他,算是回应。 “我一直便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停顿了下来,我还以为他是在等我的回应,便又只给了他一个字:“嗯。” “还记得我们出使莞南回来的那场遇刺么,其实并不是大皇兄也不是二皇兄做的,而是我做的。” 思绪慢慢整理着他适才的话,然后慢慢消化着,紧接着我倏地睁开了眼,在他怀里抬着看着他:“你适才说什么?” “呵呵,莫言啊,你可别动怒啊,小心身子。”他干笑了两声,打着哈哈,但见不能蒙混过关,便又静了声。 “你,为何要派人刺杀自己?” “还不是为了制造假象,让船上的人以为是他们其中一人有心要害我,让他们的动作有所收敛,哪知却在阴错阳差点伤了你,对不起,莫言。” 我摇摇头,重新埋入他的怀中。 “算了,都过去了,一却都结束了,只是,日后可别再瞒着我做什么事了,即使要做也一定要告诉我。” “那是自然。”他的双臂紧紧的钳着我,“那还有一件事……”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事瞒着我,原来我身边的男人才是如谜一样的人。 “你的那个木盒,是我偷的。” “木盒,”一时间我有些回想不起来,尔后才猛然间想到他指的木盒便是易丰拿来诓我的那个。 “只因我听你是来找人的,我怕你离开,便私自将那木盒盗走了,”他急急解释着,“可是后来,那木盒随着那把大火也没了。” “没事,”我再次偎入他的怀中,“那些都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 他轻声笑着,伸出手抚着我的脸:“莫言,等明日见了青帝,我们便成亲好么?将大伙儿都请来如何?” “好,若是不请,我想瑾之第一个不答应,呵呵。”想想那瑾之的性子,他才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们呢。 “那我们还要想想……” 轻靠着他,我笑着,以往种种皆如过眼云烟,此生,我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白头携老了。 云淡风清,秋风吹落满树枯叶,而远方,那满山的枫叶红的正火,如那北应日渐红火的日子一般,生机勃勃。 偎在他怀中,我轻声笑着…… ———————————————— 吼吼,这回可是真的完喽,各位看客满意吗,高兴吗?结尾是不是很没劲,很平淡啊,有没有些失望呢,不过沐禾觉得这种平淡就是女主所追求的,所以大家就将就一下吧。 看完了,每人写一句观后感,哈哈,这点要求应该不过份吧,看这沐禾这么辛苦码字的份上。 谢谢这么长久以来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早就弃坑了,所以你们也要感谢你们自己哦,呵呵。以后也要再支持沐禾的文哦,再次谢谢大家,下台前一鞠躬,撒花,华丽丽的飘走。 再问一句,不知道大家还想不想看到其他人的故事,呵呵 给我,你的爱 呵呵,先申明,这个和《陌花有意》完全没关系,这是我即将新开的坑,还没在小说网安家 ,先放上来一点让大家瞧瞧,提提意见,很久没写现代文了,感觉不是很顺手,大家努力的帮我捉虫吧。 —————————————————————— 天,已经暗沉了下来,马路两边的路灯散发着幽幽的米黄色光泽,映照着渐显清冷的街道。 叶尔凌紧紧的抓着手提包,大力到连指骨都开始发白。 快步走在人行道上,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声音,风迎面而来,吹落了成串的泪珠。 她哽咽着,却仍然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 她,有些后悔了。 今天如果不是情人节,她也不会想给男友林维杰一个惊喜,更不会让他,还了自己一个惊讶。 原以为她叶尔凌是一个被幸福围绕着的女人,原以为她可以和他一辈子这样平平淡淡,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可这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她自己所编织的一个美好梦境罢了。 七年了,从大一到现在,他们一同走过了漫长的七年,一起步入了这个复杂的社会,她陪着他开创着属于他自己事业,亲眼看着他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然而这些年来默默的守候,换到的竟是——她失去了所有。 难道是真的逃不过七年之痒这一烂说,难道说他们真的注定要走上分手这条路? 原来,小说里描述的那种俗烂的情节,真的是从现在的生活而来的。 抹了下脸上的泪,她咬紧了唇。那一幕如此清晰地跃在她的眼前,浮在她的脑海之中。 当她打开那扇门,当她看到惊恐失措分开的两个人,她愣住了,还需要说些什么吗?还需要为他辩解什么吗?完全没了必要!裸露的胸膛,凌乱的发丝,慌了神的眼睛。什么都不用说了…… 那时的自己,竟傻傻地想要在唇角挂起笑容,然而,却是那么的艰难。 “我们分手吧。”他冷冷地开了口,轻捋了下有些乱了的发。 看着他,她能做的竟只是紧紧咬着唇,忍着急涌至胸口的那股疼痛。这句话应该是她说吧?你凭什么抢了我的台词?林维杰! 泪,就含在眼角,然而!她却笑了出来。 眼前的这对狼狈不堪的男女,竟如此理所当然地稳坐在原本该属于她的床上?自己成了什么? 呵!那声艰难的笑,她总算是笑了出来。 即使是伤,我也绝不会让你看到我的泪。 “很好,我们分手吧。” 那时的自己是笑着的,可以确定。因为那笑僵硬着直到关上了那扇门,直到隔开了那让人无法继续呼吸的空气。 人生真的好奇妙! 只是转瞬之间,一个人的境遇竟会改变得如此好笑。明明那样的爱着,然而,转眼竟会连一丝的情感都不再存在,真的好可怕。 就这样的被所爱之人背弃了? 轻摇了摇头,自己好笨!竟还在逼着自己去笑。 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忘记这段情吗?若是真的可以忘记,那么,现在如刀绞般的心痛,又是什么呢? 泪,迷离了眼。一个不小心,脚踩上了盲道,鞋跟一拐,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晃,就这样的跌坐在了地上。没有感觉?!怔怔地,看着双手,上面按着好多路边的小石杂物,应该被烙痛了吧? 无力。全身的力气就像是都被统统地抽走了,只是看着,看着那双已被划伤的手,看着那点点的殷红。轻摇着头,颤着肩,泪,一滴一滴地滑过了她的唇角。 身体被伤了,尚可恢复。那么,心呢? 被泪模糊的眼,不自觉地移了移,映在眼前的是一双崭亮的皮鞋。 是他吗?他来找她了吗? “维杰?”猛地一抬头,看着眼前的面孔,她却愣住了。 看着她已泛了红的眼,楚浩堂轻叹了一声,蹲下身来。看着她眼中由惊喜一点点地转成了失落,看着她低垂下了头,看到了她轻颤着的肩,以及那痛苦的笑。他的眼,沉寂了。 “看着我。”他缓缓地说着,轻捧起她的脸。 看着那挂着泪珠的睫毛颤了下,当她看向他的时候,那滴悬而未落的泪,掉了下来。 有些后悔了吧?他竟让她看到了那残忍的一幕,真的有些后悔了吧,否则,他也不会跟着如此的难过。 修长的手指,轻抚去了她滑落在脸庞的泪,然而,却见她将头垂得更了,那泪,落在了他的手心中。 微启了唇,却未能说出一句话。看着她,他只感觉心会疼,长长地叹息着,他伸出了手。 想拥你入怀,想抚去你眼底的忧伤,只是,我…… 好怕见到你的泪。 缓缓地,他将她拥在了怀里。连自己都在笑了,他竟会连拥抱着她,都会轻颤不已。 “别再哭了,好吗?”那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飘入了她的耳。轻皱了下眉,她紧紧地咬着唇。然而,身体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想哭,就哭吧。”他拥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许。 即使这会让我心疼…… 这个怀抱,好温暖!这个声音,好温暖!泪缓缓地打湿了她的眼,她的唇。 现在的自己,想要的不过只是一个拥抱吧? 缓抬起轻颤着的手,抓紧了这个坚实的怀抱。 那一直隐忍着的悲痛,再也止不住的宣泄在了这片沉寂的夜里。 楚浩堂,你真是好傻! 他紧拥着她轻颤的身子,闭起了眼。她的泪打湿的不仅是他的衣衫,更是他的心。 爱,总是这样吗?注定着要被所爱的人伤害着,只因为,你爱他! 过了一会,他感觉她已渐渐停下了哭泣。舍不得,舍不得松开拥着她的手臂,然而,他还是缓缓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看着她红肿的眼鼻,他掏出总是随身带着的帕子,轻柔的擦去她双颊的泪水。 “哭得好丑啊。”他带着低低轻笑的声音,让她也不由得破泣为笑了。 “我送你回家。好吗?”他询问着她,却也径直的扶起了她。 “啊。”她轻声的叫了一声。脚竟然已经麻了。 看着她轻蹙起的眉,他微微弯下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她看着他的背影,无法确定的看着他。 “我背你。”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她在迟疑。 看着他的背,她沉默了,想哭却也想笑,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为什么这么温暖她的人,不是林维杰。 缓缓地,她靠在了那个有着温暖气息的肩膀。 “谢谢。” 一路上,沉默着。 他已经放缓了脚步,然而,竟感觉路还是这么的短,转眼间,他已经走到了那停在马路边的车前。 抿了下唇,他放下了她。她的手还搭在他的背上,他微了微眼,笑着摇了下头,打开副驾驶车门,看着她,而她,竟也对着他,微微的笑了。 开着车,他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旁的她,还在掉着泪吧? 车窗里映着她那无声息的泪,然而,他却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 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他,相信了。 那时刚刚大学才毕业的她,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略有些不安地站在接待室的走廊里,怀里紧紧抱着的,是她的求职履历表。 他看到了她,只是那一瞥,他的心,停了! 佯装无意,他经过了她的身边,轻带而过的风,抚起了她乌黑的发丝。 那天,他的心情出奇的好,也许是因为她也成了他的秘书吧。 然而,也是她在上班的第一天,他的好心情被打破了。因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他,那个被他她亲密挽着的男人。那时的自己,竟会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他的手,不由得握得紧了。 他不懂,自己喜欢她什么。她算不上漂亮,更算不上出众,然而,他的视线,竟这样没有理由的被她牵绊住了,随着她,欲罢而不能! 车停了,停在了她租住的公寓门口,他紧握着方向盘,却不敢看她的脸。 他想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吧?看她伤心,看她断了对他的念想?然而,真的是那样吗? 他却苦苦地笑了。 当他触及她眼中的泪时,他的心,真的痛了…… ———————————————————————————————— 链接地址:http://。readnovel/partlist/62998/ 地府幽情 沐禾同时在码两个坑,大家先看看,觉得哪个有兴趣我就先写哪个,哈哈,任君选择。 ———————————————————————— 第一章、奈何桥畔等情郎 奈何桥畔,忘川河水静静的流淌着。 孟婆神日日守着她的醧忘台,看着那络绎不绝的鬼魂被押到这里,喝下那能忘却一切的孟婆汤,尔后再转世投胎。 而她,已不知看着这场景多久了, 从她死后,魂魄被带到这阴曹地府,便一直留恋在此不肯离去,而鬼差竟也不为难她,任由她和一旁的三生石一样,静静的矗立在这里,看着来往的魂魄和鬼差,听着那纠心的哭泣。 都说三生石上看三生,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万里寻夫的悲凄女子孟姜女。而今生,她是一国之母孝诚仁皇后,但她的来世,却是一片空白。在望乡台,她亦看不到那个最爱之人。 玄烨,爱新觉罗玄烨,你可否还记着赫舍里,记得那个柔弱的女子,那个曾与你山盟海誓的女人。 人间四十八年了,不知你已变成何等模样,只是,赫舍里不会变,如同那颗心一般,从未改变。 “赫舍里,别再等了,把这汤喝了吧。” 孟婆端着她亲手熬的孟婆汤,微偻的身子走到了她跟前。 但她只看了一眼那混浊的汤水,轻轻的摇了摇头。 据说,孟婆汤是用忘川河水熬的,还据说,孟婆正是因为喝了自己煮的孟婆汤,才会变成一个无情无欲之人,但却也有人说她并未喝下,因为她与那些喝下了孟婆汤的鬼魂不一样。是真是假,也只有她老人家自己知道了。 “唉,何必呢,你在这奈何桥畔痴痴的等了这么久,也该够了。”孟婆垂下手,碗里的液体缓缓注入了一旁的忘川河,“那些女子你也见到了,有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不要再等了,他许是早就忘了你了。” 血黄色的忘川河水融和了孟婆汤,然后不停的冒着泡翻着滚,甚至还能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赫舍里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不曾看到过沉浸在忘川河中的厉魂,可是她却知看似平静的河面,底下遍布虫蛇,那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日日在河中受着折磨。那有着腐蚀灵魂剧毒的冰冷河水让他们的心理扭曲,总是不停的想从那些过奈何桥上经过的鬼魂拖入水中,变成与他们一样的水鬼。 这幽冥地府,不管是人还是魂都会俱怕的地方,她却已不知呆了多久了。为了他,她不愿转世,在此留恋徘徊着,日日盼着和他再次相逢的时刻,日日夜夜,望穿秋水。 漫漫黄泉,循着那些彼岸花的指引,到了这头,在脚边,仍开满了一丛丛的红艳似血的花。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花叶永不相见,只因那彼岸花叶落花开,花落叶发,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在这奈何桥畔,显现着无限凄美。 “婆婆,为何我看不到他,他应该还活着,若他死了,又为何不过这奈何桥?”看着三两个被押着喝下孟婆汤的鬼魂,她悠悠问道。 “孩子,这生死之事你问我老婆子可就问错人了,许是在你没留意之时过了这奈何桥吧。” “不会的,”她蹙着眉摇着头,“我在这奈何桥畔从未离开,而他不是薄情之人,我知他不是的,若他直的也到了这地府,定会见到我,定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唉——”孟婆悠悠长叹了一口气,端着瓷碗返身缓缓走向那醧忘台。 奈何桥畔千年,她孟婆见过数之不尽为情所困的痴情怨鬼,他们总是痴痴的等着,以为情不会逝,再相逢情爱依然,但到头来,又有几人能含笑以终。 件件桩桩,她看的太多。 赫舍里跟在孟婆的身后,亦步亦趋的紧紧相随。 “你若真的执意要等下去,不如帮帮我这老婆子吧,我正好缺个帮手呢。”孟婆舀起一勺汤盛入碗内,递给眼前的一个鬼魂。 赫舍里闻言,便伸手接过了孟婆手中的勺子,转尔接替了她的位置。 “当”的一声,一大块的瓷碗碎片滑至她的脚边,旋转着撞上了她的绣鞋,又颤悠了许久终停了下来。 “我不喝,我要等我娘子,我不能忘了她。”那魂魄掷了碗,挥舞着双臂想挣脱鬼差的束缚,凄厉的叫喊之声震撼了赫舍里,而他身后的队伍也骚乱了起来。 她怔怔的站着,看着那男鬼奋力挣扎着,衣衫凌乱了,发丝披散了,连泪也滚滚而落。 男儿之泪,只因无法相守,只因心中之情无法割舍,情之所至,凄凉自是不能言语。 鬼差强硬的压下他,从只愣的赫舍里手中夺过舀子盛了一碗,将碗抵在那人的唇边猛灌着,不停的有暗色的汤水延着他的唇角流下。 还未待赫舍里出手阻止,那碗便已见了底,那伸出的手只能半僵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那魂魄终于失了抵抗,双手无力的垂落,从紧闭的双眸之中,溢出了眼泪,缓缓的顺着眼角滑下,无声的滴落于奈何桥畔。 醧忘台前的骚动平息了,却引来更多魂魄的无限哀伤,一时之间,这原本便覆着浓浓伤情的地方,泣声四起。 赫舍里收回手,看着那男子仿若失了心魂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鬼差将瓷碗重重的搁在桌上,拖起那魂便向前走去。而后方队伍连那泣声也被压了下来,又恢复了无声无息的宁静之中。 “婆婆,”赫舍里怔怔的看着那抹身影渐渐远去,喃喃的对着孟婆说道,“为何只有人间才有情,为何只有凡人才懂这情字,为何,情总不能有相守?” 孟婆只是握起被鬼差随意扔在一旁的舀子,盛着一碗又一碗的汤,看着前方源源不道的队伍,许久才开口。 “我在这地府呆了千百年,看了多多少少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归根结底,他们却都是被情所害,甚至有些还不得善终,至今仍在十八层地狱受着种种折磨,不得超生。” “婆婆,你……”她看着一脸漠然的孟婆,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吧,不必与我这个老婆子吞吞吐吐的。”将手中的舀子再次塞入她的手中,自己拿起扫把,将那适才被打破的瓷碗碎片扫到了一起。 赫舍里慢慢的在碗里添着汤,一边缓缓说道,“婆婆,你,是不是也喝了这孟婆汤?” 孟婆直起身来,伸手撩起垂在耳侧的散发,看了一眼那孟婆汤。 “若这人真的如你所言,真情难舍,那这汤亦无处用,我老婆子在地府看尽一切,这人原有的七情六欲也消磨的所剩无己,自然,这汤喝与不喝亦无区别。” 赫舍里看着那汤水顾自出神。 真如孟婆所言么,心中有情便连这孟婆汤也无用处?那么她喝了,是否会忘了他,她想是不会吧,但却又不敢试。 “你若真想等便等吧,我想他快来了吧。” “真的?”赫舍里回过头,放下舀子瓷碗,抛下长长的队伍,双手在衣侧抹了一下,快步走到孟婆眼前,盯着她那混浊的眸子,急切而又欣喜的看着她,“婆婆,你是说他要来了吗,可,可你适才不是还说不知道他何时会来么,怎么现下又知道了?” 孟婆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显现出她喜不能掩的脸儿。不知,她的痴守可否会换来一份真情。 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她才开口道:“因为我见黑白无常与平鬼元帅一道出了地府去,想来定是去带一个重要的魂魄吧。” “真的么?”情难自禁,赫舍里转过身子,轻笑着提起裙摆,一路向黄泉之路奔去,却被鬼差挡住了去路。 “尔已是一抹魂魄,不得再步出这地府半步。” 赫舍里被逼着缓缓的后退了几步,但双眼仍直直的注视着前方,那黄泉之路,亦是她守望了这么久的地方,如今,他真的要来了么? 她退到了三生石旁,侧头看了一眼。 苦苦守候了如此之久,她情愿历尽情劫,也不愿放弃他。只是不知下一世,他们是否还有机会再续情缘,而身旁的三生石却没有告诉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