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是一种悲伤》 第一章 礼物 苏海戈刚走进办公室,秘书小姐就送上了一份邮递包裹。可能是北京的老总寄来的资料吧,最近和“天佑”那边的人正在争一张定单,老总特地跑去北京和客户见面。 海戈坐到办公桌边,拿过桌上的拆信刀把包裹拆开。 一个熟悉的红木盒子跳入海戈的眼帘,他的心一惊,思绪停顿了下来。望着那个红木盒子,他搞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干嘛。 秘书小姐送上了咖啡,香浓的味道唤醒了海戈。就在他要缓过神来的那一刹那,有个正巧笑倩兮的女孩闪过了他的大脑,也是这个香浓的味道,只是他本以为遗忘了。 “经理,这个盒子有什么问题吗?”秘书小姐见海戈魂不守舍的样子,关怀地问。 海戈浅浅笑了一下,“没什么,可能是昨晚上打了太久的麻将,现在没什么精神。” “刚才柳小姐有过来,见你不在就回去了。” “哦,知道了,谢谢!”海戈用手搓了搓脸,仿佛他真的累了,想把满脸的倦意赶跑。 秘书小姐走了,海戈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桌上的那只盒子上。 他当然知道这盒子是谁寄来的,因为知道,所以他没有什么欲望想打开盒子——他要过不一样的生活,就要和这盒子的主人撇清关系,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阴魂不散!”海戈低声地咒骂了一句,把盒子锁进了抽屉里。 为什么不直接丢进垃圾筒呢?海戈的心理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他。 因为——没有这个习惯吧!那个女人给他写的信、织的毛衣围巾、买的衣服鞋子他都锁了起来。谈不上喜欢,因为那个女人的语言、手艺、眼光都不怎么样;也谈不上厌恶,毕竟那是一个爱他爱得发了狂的女人的心意。 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确实应该懂得享受来自女人的崇拜的眼光和火一样的热情。 想到这儿,海戈的嘴角浮出一抹浅笑。 哼,女人! 第二章 情人 “叟属”酒吧—— 海戈约了三个好友小酌一番。 继朗先到,一见到海戈就对海戈调侃道:“好你个苏海戈,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下子就说要结婚,我不管,这个礼金是要写白条了!” 海戈笑笑地不语,给继朗倒了一杯红酒。 继朗坐定,看了看周遭的人,口气颇为不平地说:“这家酒吧真的是赚翻了,生意这么好,小姐们好象都很年轻……永红真的是有一手,哪找的小姐啊……” 永红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和客人的关系都不错。 海戈的唇边浮出一丝微笑,浅浅的,逃过了继朗的眼睛。 “我听说——”继朗的声音小了许多,伏在海戈的耳边说:“那个永红原本也是个坐台的,后来被人包了,生了个儿子,那个富主一高兴就给她开了这家酒吧。” “人家的闲事你管干嘛。”海戈白了他一眼。 他不喜欢听关于永红的闲话,虽然他知道那是真的,但是像永红那么漂亮的女人就算有什么晦暗的过去也是可以原谅的——他向来对美女没有什么抵抗力。 再说,永红和他的关系……海戈想到这儿,又微微一笑。 他们都只是想过得更好,所以走了捷径。 继朗被海戈白了一眼,立刻尴尬地笑笑——他忘了海戈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真是没大脑。但这也不能怪他,海戈掩饰得太好,若不是听文军说,前几天因为海戈要结婚的事,永红醉倒吧台,他还不知道原来永红那么在乎海戈。 说真的,海戈这个臭小子也未免太好运了——还是他介绍海戈进的“尚有电子”。海戈当初进的是外贸部,成绩并不是很突出,可他从一个小文员到现在的副总竟然只是用了短短四年的时间,而继朗自己却还是一个小组长而已。 海戈的结婚对象是老总的女儿——柳诗浣。那可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论气质、外貌、性格、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有多少有钱的少爷开着宝马,捧着金玫瑰追得流鼻血,可人家就是喜欢上了一无所有的海戈。 从此鱼跃龙门就是驸马爷了。 想来真的是气人,那小子不知道是拣了什么狗屎运,可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居然还把永红搞定了。 真的是……羡慕死了人。 正想着,文军和开岚过来了。 两个人一见到海戈也是笑眯眯地调侃道:“太不够意思了,下个月结婚现在才给消息,我们还在四处为你张罗对象,以为你还是王老五一个……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海戈径自低头笑笑,给两个好友也满上酒。 “永红呢?怎么不过来也喝一杯?”开岚四处张望着。 “别望了,人家永红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这儿。”文军拍了拍开岚的胸口取笑道。 开岚叹口气,轻轻地捶了一拳在海戈的手臂上,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算你狠,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不老实!” 海戈仍是笑笑地,不语。 继朗剥开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海戈真的好厉害哦,对女人真的有一手!教两招嘛!” 文军和开岚立即起哄着。 “有什么好教的……男人有的是这个,女人没有。”海戈边说边敲了敲脑袋。 女人是没有大脑的。 三个好友都笑了起来。 “婚假有几天?”文军问。 “一般来说是半个月,但是因为是老板的千金,所以给了一个月的假期。”继朗替海戈回答。 继朗是人事部的小组长,所以比较清楚假期的事情。 海戈抿了一口酒,说:“说真的,我无所谓放几天假,但是诗浣想去渡蜜月,但她又不能坐太久的车,所以我们打算去附近一些漂亮的小山村玩。大城市去得太多没有什么新鲜感,最好是能去一些有古迹的地方。” “那去漳州啊!我上回陪我老婆回老家,发现漳浦的那个抽象岩不错啊!”文军说。 “可以考虑看看。”海戈点点头。 “去漳浦还不如去东山玩,去看看那块传说中‘天下第一’的风动石,顺便吹吹海风。”继朗也提议道。 “要吹海风在厦门这里也可以啊!”开岚说。 东山?海戈的心掠过一丝波动,脑子里急速地闪过一个发黄的画面——那是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啊,东山,那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地方,但是应该不会去那里吧! “要说到漳州玩啊,你们得问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每个人都转过头,原来是永红。 永红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她穿着一件深兰色的小礼服,玲珑有至的身材摇曳着妩媚的光彩,她的胸前别着一枚通透漂亮的水晶别针——那是海戈送给她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 继朗在他和海戈之间腾出了位置,加了一张椅子。 永红款款落座。 她的手如藤蔓一般攀上了海戈的手臂——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和海戈的关系,那么不用再那么辛苦地隐瞒什么了。 海戈对于永红的举动反倒是有点顾忌,他四处地张望了一下,生怕让熟人看见。 “放心吧,我检查了很多次,没有‘危险人物’。”永红的口气酸酸的。 继朗他们一听,都吃吃地笑着。 海戈也尴尬地笑笑——他就是喜欢永红的“川妹子”性子,爱看她吃味的样子。 “永红好象不是漳州人啊,怎么知道漳州的玩处?”开岚喜欢永红,可是永红对他永远都是处在礼貌的位置,所以他总是揪着机会就和永红讲话。 “我去过好多次了,像什么云霄的将军山、东山的关帝庙、虎屿、象屿、漳州的云洞岩……都去过!”永红斜着眼睛瞄了海戈一眼,问:“蜜月去哪儿过啊?” “你可真是个行家啊!”海戈避开了话题,手溺爱地在永红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永红的皮肤细嫩得就像婴儿的一样,令人爱不释手;她的眼睛因为眼睫毛长的缘故所以一上了眼影就特别的迷人,每次眨眼就好像在放电,一转眼、一回眸都是那么的风情万种;她的嘴巴是天生的“笑嘴”,嘴角微微向上翘。在古代,这样的嘴型可是被判为“红尘笑”——就算是安静着不做任何表情却仍像是在微笑,是天生的红尘女子。这倒也符合了永红笑脸相迎的工作,只是她现在自己做了老板,可以不再任意出卖自己的肉体。 永红朝海戈妩媚地一笑,头靠在了海戈的肩膀上。 “哎哟,受不了你们这个样子!”继朗抗议道。 “关你什么事!”永红拍打了一下继朗的手臂,转而回头在海戈的耳边轻声地问:“晚上要留下来吗?” 海戈会意地点点头。 第三章 未婚妻 “我可以进来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伴随着轻柔的敲门声传来。 海戈从如小山般高叠的文件堆中抬起头,看见了诗浣站在办公室门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海戈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朝诗浣笑笑。 诗浣走进来,随手把门轻轻地关上。 “今天怎么有空来?”海戈温柔地问。 诗浣很少来公司找他,怕给他带来负面的舆论。 “我今天约了陈经纪一起去看房子……海戈,我们这次结婚太仓促了会不会?房子都还没落实呢!”诗浣边说边坐在了沙发上。 海戈的心情暗淡了下来。 房子……海戈记起上个月和岳父——柳恺元见面的事情,心中甚为不快。 不就是房子嘛! 是很贵啊!厦门的房价对于他们这种打工仔而言犹如天价,如果天上能掉下个几百万就好了,不就是房子嘛……想抱得美人归还真是有困难啊! 柳恺元就是拿这个问题为难他,他知道他的岳父大人其实对他并不满意——想想也是,自己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职员,要不是柳诗浣的心被他虏获了,现在他还在业务部东奔西跑的。 他只不过是一介平民,人家是公主啊! 房子……房子……烦! 海戈自嘲地微微一笑,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了翻。 柳诗浣缓缓地走过来,站在海戈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放在海戈的肩膀上帮他按摩。 柳诗浣也算是一个好女人,海戈自己心里想——她的个性温柔大方,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骄横跋扈,长得也算漂亮,身材也好,可就是……没办法爱她啊!她给他的压力好大,这压力来自她的父亲柳恺元,每次海戈和柳恺元见面,总觉得自己的心事会泄露在岳父大人的炯炯目光中。 还是永红好啊!两个人在一起不用烦恼那么多问题,什么房子、什么未来、什么人格品德……都可以不去考虑,那是一种没有负担的轻松啊! “在想什么?”柳诗浣的声音从海戈的头顶上方传来。 海戈浅浅笑了一下,“如果我和你说我在想别的女人你相信吗?” 柳诗浣转来海戈面前,撒娇地坐在海戈的大腿上。她的眼睛水水地看着海戈,笑着说:“我不信!” “对我那么放心?” “不放心的话怎么会嫁给你?”柳诗浣的头轻轻地靠在了海戈的肩膀上。 海戈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声,手慢慢地放在了诗浣的肩膀上。 第四章 那个女人 海戈回到家时看见门口的信箱里露出了一节信,他的心理咯噔了一下,随即把信抽出来。 又是那个女人!真的是阴魂不散,不是都分手了吗?为什么还来缠着他呢? 海戈打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就把信丢在玄关处的垃圾桶里。 忙碌了一天,真的是累死了……海戈换了拖鞋,走到大厅。黑不隆冬的屋子突然让他感到迷惑,整个家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奇怪,怎么没有钢琴曲?海戈把手上的公文包丢到沙发上,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发现糖块没有了。 “萱儿——没有糖块了。”海戈边走出厨房边喊。 没有人应他。 突然,海戈的脸颊生痛了起来,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似的。 这个屋子只剩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哪里还有别的人呢?不是还在嘲笑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吗?原来存有记忆的人还有他一个啊! 一定是因为前几天收到了那个红木盒子和刚才的信,让他又产生了错觉。 已经剩下他一个人了…… 海戈拿着咖啡杯走到了玄关处,那封垃圾桶里的信犹为醒目,他的手指蠢动着,终于将信捡了起来。 看那个女人的信,已经是一种习惯,那信里总是惨杂着泪水,可是他已经不为感动。现在的生活是全新的,和那个女人分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告别了泪水和幼稚的爱情。 整齐熟悉的字体让海戈的嘴角微微地牵扯了起来,粉兰色的信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那是他喜欢的颜色。 信中的内容简单得醒目——生日快乐! 生日了吗?哦!天啊!二月初一了吗?还真的是他的生日,没有人记得,惟有她。 海戈把信轻轻地捂在了胸口,似乎有一股微微的温暖慢慢流进了他的心田,鼻子竟然酸涩了起来——她是个好女人,无怨无悔地跟在他身边蹉跎了最美好的年轻时光,最后竟然还是被他抛弃了。 是抛弃吗?没那么严重吧!是她先走的,收拾了所有的东西,连一双袜子、一双拖鞋都带走了,还给了海戈一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她是无奈才走的。后来相处的那些日子两个人都不开心,海戈想出了所有最恶毒的语言和行为把她逼走了,因为她没有钱、没有一个势力磅礴的父亲、没有一个空白的过去。 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那么在乎她的过去吧? 是啊!是爱着她的,那么的爱啊! 海戈把手上的信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嗅了一口——这味道真的好香,就像是她那粉嫩光滑的小香脸…… 真的好想她啊! 记忆中的她有一双活泼灵动的眼睛,每次看着他都睁得好大,眼底透着喜悦和温柔;她的鼻子尖而挺,每次哭泣的时候总是先红了鼻子;她那小而巧的嘴巴红润得似上了淡淡的唇彩,微微地启齿总能给他说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她的声音生动而又清脆,每次她说“我爱你”,总能感动他;寒冷的夜里,他从不感觉到寒冷,因为她的双臂总是紧紧地抱着他,给他所有的温暖…… 他承认,他也爱她,只是他更爱自己。 他想要站得比别人高,他想要更好的生活,不想在狭隘的廉租屋里过一辈子。 所以只能和她分开,她是他的一个累赘。 不要再想了,已经是过去了,难道要觉得抱歉吗?谁对谁非真的能说得清楚吗? 那个女人,就当是前世欠了他的,今世来偿还吧! 第五章 梦(一) “我经常做噩梦。”海戈对怀中的永红说。“这四年多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塌实觉。每每梦中惊醒,总是满头大汗。” 永红把一头大波浪长发甩到背后,刚才的云雨翻腾让她有些疲惫。她择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海戈的肩窝处,轻轻地打了个呵欠。 海戈的心震了一下,每次在床上,永红靠在他的肩窝时,海戈总会猛然想起萱娅——她也总是习惯这样依靠着他。 “梦里有什么?”永红不经意地问。 这个问题以前萱娅也问过她,不过那时萱娅的表情可不是那么的随意,对于海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轻微的小动作,她总是在意得让海戈觉得感动。 “梦里都是鬼。”海戈说。 那时的萱娅听完这个答案立刻睁大了双眼,把他像个孩子一样地抱住,用手心轻轻地捋着他的后背,说:“别怕,有我呢!我保护你……” 也只有她才会把他当个小孩一样宠着,爱着。 “想什么呢!”永红拍了一下海戈的胸口,“瞧你那幅傻样,怎么,‘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就回你的小诗诗那里呗!反正你们是要结婚了,你现在去把她睡了也没人敢控告你‘强奸’。” “说的什么话。”海戈抓住永红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吻着,“我是在想房子的事,上哪去搞一套房子来结婚啊!” “还说不是在想她!”永红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副吃味的样子,“你就那么想她和结婚啊!她除了有个有钱的老头还有什么比我好?” “她当然没你好。”海戈笑笑地点了一下永红的鼻子,“可是她老头的公司很好啊!想要出人头地也就只能委屈自己了。” 永红拉高了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清了清喉咙,说:“这条路不好走,我又不是没走过,那时想的也和你此时想的差不多——给那个老男人生了个儿子,要了一笔钱,以为这样的买卖好做,其实不然……” 海戈听出永红的声音有些沙哑,便低下头朝她的脸吹了一口气,“不说那个了,聊点别的——上回你在网上看的那款手机我让继朗去找了,估计明后天就能送来。” 永红吸吸鼻子,拍打了一下海戈的胸口,撒娇道:“这么会哄人家?你对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也这么好?” 海戈笑而不语。 永红见海戈不说话,倒来劲了,追问着:“说嘛!你对你以前的女朋友有多好?是不是也这么哄着她的?” “没有。”海戈的声音暗淡了下去。 “我不信!”永红噘起了小嘴。“说嘛!” “哪有什么好说的。”海戈企图转开话题,“你真的去过那么多的小镇呀?哪个最好玩?” 永红盯着海戈的眼睛,冷不防地问:“真的——有那么爱她吗? 什么?海戈愣了一下。 “连提都提不得,怎么,还难过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你这么用情。”永红的声音酸涩了起来,“我吃醋了。” 海戈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啊!” “好吧!就和你说一点。”海戈牵扯着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我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东西,就连一件衣服、一双鞋子都没有。那时侯我们很穷,我还在读大学,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她也不富裕。” 永红认真地听着,“然后呢?” “她二十岁的时候就跟了我。”海戈拿过床头的烟,给永红点了一根,再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她小我三岁,但是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更像个孩子。她很会照顾我,从来不让我饿着肚子去上班,下班后总能马上吃到热腾腾的饭。” “她漂亮吗?”似乎女人总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漂亮,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烟雾刺激到了眼睛,海戈觉得泪水几近流出,连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你见到她也肯定也会说她漂亮。她就像是个洋娃娃似的——大大的眼睛,黑而翘的眼睫毛,看人的时候总是那么扑扇扑扇的,好看极了。” 永红微微笑着,“然后呢?” “她对我非常的好,是说不出来的那种好。” “可是你不要她了。” “不现实的爱情。她跟了我五年,我们连一场电影也没有看过,我从来没有主动牵过她的手,也没有和她的朋友们吃过一顿饭……我的朋友们看不起她,我也从来没有在朋友们面前为她讲过一句好话。”海戈的眼睛朦胧了起来。 “我不信,还有这么傻的人。她就不抱怨?女人最会计较这些东西。”永红咯咯笑了起来,“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呢?五年里竟然连一场电影都没有看过,你们那时真的有那么穷吗?” “不是穷的问题。”海戈敲了敲烟灰,“那时不得志,前途一片茫然,心情舒展不开来就抱怨到她的身上去了。也觉得和她一起出门是很丢脸的事情,因为她不是厦门人,工作又不好,而我的朋友们找的女朋友都几乎是本地的,不是办公白领就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的……” “我也算‘带不门的’吗?。”永红猛地把烟头熄掉,“真庆幸我只是你的姘头而已,做你的姘头好过做你女朋友,我还陪你出席过一两次酒会呢!话说回来,我可不把继朗、文军他们看在眼里,都是一群垃圾。” 海戈笑了出来,“萱儿倒是看的很重呢!她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一辈子,所以对我的那些朋友都很好,从不说他们的坏话,甚至后来我托我的朋友去羞辱她,她也没有抱怨我的朋友。” “羞辱?”永红来了兴趣,“怎样叫羞辱?强暴?” “是的!”海戈的表情痛苦了起来,“是强暴,你相信吗?为了让她离开我,我托我的好朋友去强暴了她。” 第六章 酒会(一) 礼拜六,晚—— 柳诗浣一席黑色拖地的晚礼服,满脸春风地挽着海戈的手走进会场。 今天是家族聚会。 所有的宾客一看到这对恩爱的小情侣进场,眼睛都亮了起来。 “诗浣啊——”姨夫朝柳诗浣伸出手,“过来这边!好久都没有来阿姨家玩了,怎么,谈了男朋友就远了我们这些亲戚了?” “姨夫。”柳诗浣乖巧地笑笑,“人家哪是这种人,最近爸爸的公司很忙的,我又要忙着出书。” “要出什么书啊?” “关于美容的。”柳诗浣说完,拍了拍海戈的手臂说,“姨夫,这是我男朋友,在我爸的公司做事,叫海戈。” 姨夫托了托眼睛,仔细打量了海戈,赞叹道:“这小伙子很帅嘛,听你爸讲过,是个人才。” 哼!人才?柳恺元会说他的好话?要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女儿死活不顾地爱上了海戈,柳恺元根本就不把海戈放在眼里。 至于这些亲戚,大多也是得了柳恺元的好处,看在柳恺元父女俩的面子上所以才说的客气话。 “姨夫好!”海戈嘴甜地叫了一声。 “姨夫家在外地,有空我们一起去玩。”柳诗浣天真地看着海戈。 海戈笑笑地点点头。 酒会是在柳家的别墅里开的,海戈用着别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这栋房子,想着以后娶了柳诗浣,这栋房子就是他的了。这么大的房子拿来干什么呢?也开几个酒会请他的那些朋友们来,要不开个同学会也行,让大家看看他的成就。 “想什么呢?”柳诗浣在海戈的耳边轻声地问道。 “你猜。” “猜不出来。”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一栋像这栋别墅一样豪华的房子,你爸爸是不是就不把你嫁给我了。”海戈的口气轻淡,“看来我要去贩卖人口才能筹到一栋房子的钱啊!” 柳诗浣嫣然一笑,“跟着你怎样都可以,不住大房子不开小车都行,只要你对我好,我就满足了。” “喝西北风也好?” “恩!”柳诗浣的眼神坚定。 呵!真是无讥的浪漫主义——天真无知、愚蠢至极的千金大小姐。 海戈在心里嘲笑着柳诗浣,一转开眼,看见了柳恺元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 “你爸爸在那,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海戈问。 柳诗浣不大高兴地摇摇头,“不去,他上次在公司当那多人的面不给你好脸色看,我不喜欢。” “乖!别这样孩子气,过去打个招呼吧!你爸爸是恨铁不成钢,长辈肯教训我们晚辈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好了,过去吧!”海戈拍拍柳诗浣的手,把她带到了柳恺元面前。 柳恺元见他们走过来了,原本阴沉的脸立即浮现春风,转变速度之快无人能及。 “爸爸……”柳诗浣扁扁嘴打了招呼。 “董事长。”海戈也打了招呼。 柳恺元点点头,算是回应。他把脸转到了柳诗浣那边,摆明了不把海戈看在眼里,“诗诗,别跟爸爸怄气了,搬回来住吧!” 有钱人家的小姐就爱耍脾气,一不开心了就离家出走,反正家里的房子多得住不完,今天住山顶明后天就住市区。 事实上,柳诗浣从不乱发脾气,她只会给父亲脸色看,大部分的时间温顺得像一只羊。 “我在外面住得很好,再说了,你也要开始习惯我没有在家的日子了,以后我和海戈结婚也不是住在家里的。”柳诗浣的话里带着重重的不平,“反正你也不看好我的未来和婚姻,早点习惯没有我在的日子也好,省得你老是操凡我的事情。” 柳恺元还没开口说话,海戈已经出声:“诗诗,怎么可以这样和你爸爸说话!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柳诗浣又扁扁嘴,没有做声。 在他的面前呵斥他的女儿?摆明了是告诉柳恺元——你的女儿已经被我征服。柳恺元看了海戈一眼,一种属于男人与男人之间才感觉得到的微妙衅意在彼此的眼神中碰电,碎了一地火花。 海戈挺着胸,微微一笑,口气改软了许多,“对不起,我的口气重了点。诗诗,一个人在外面住很不方便的,还是回来住吧!” 柳诗浣想了想,最终妥协,转头对父亲说:“那好吧!我就原谅你这次,但是你以后不可以再为难海戈了哦!今天要不是海戈一直叫我来,我才不来呢!” 口气中尽是粘腻的娇气。 柳恺元笑笑地点点头,“好好好!只要你回来,爸爸都听你的。” “我的房间没有灰尘吧?” “没有!天天有人扫。”柳恺元拍拍女儿的手,“陪爸爸到那边去走走,和你的姑姑们打个招呼。” 柳诗浣把手放到父亲的手肘里,父女俩冰释前嫌,笑盈盈地走开。 海戈知道,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还是不喜欢他,可那也没办法啊! 第七章 酒会(二) 海戈拿着一杯香宾,四处闲逛之余仔细打量着这栋别墅的边边角角——总有一天,这别墅会是他的。 人来人往的大厅,实在是太吵杂了,海戈记得柳家别墅的平面示意图上草坪靠南侧的地方有一个鱼塘,上回柳恺元托人去日本买了一批昂贵的锦鲤和水草。 看那些鱼好过在这里和这些未来的有钱亲戚抢稀薄的空气。海戈迈动他修长的腿,独自离开了大厅,慢慢走到了大厅外。 今天来的客人不少,大厅外的草坪上也有一些零星的客人在聊天,小不点们追来追去地嬉戏着。 草地的尽头有一小片竹林,记忆中绕过这片竹林就可以看见那个鱼塘,海戈拿着杯子,朝那竹林的方向走去。 一阵歌声从林子里传出来,轻轻柔柔的。 有人在林子里吗? 海戈皱了皱眉头,走进了竹林。歌声越来越近,回旋在葱翠的林子里,海戈的心被这阵动人的歌声牵扯着,快步穿越着直至走过了林子。 阳光似乎更加明媚地照射在竹林的尽头,那里有一间小凉亭,用来观赏凉亭下的鱼塘。 此时,凉亭里站着一个女孩子,她背对着海戈,歌声就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阳光斜射进凉亭,落在她了身上,让她裸露的后背闪烁了迷人的光芒,呃……是个很性感的后背。 她的头发被拢拉到了前面,在阳光下富有光泽。一袭红色的拖地晚礼裙把她的身材修饰得高挑窈窕,让海戈感兴趣的还是那个看起来光滑白皙的后背。 她的歌声不错,可能是清唱的原因,海戈觉得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何况她唱的东西他也听不懂。 一曲终了,海戈轻轻地鼓掌,把那背向着他的人吓了一跳。 急速地转过身,被惊动的人影有一张出众的脸。 海戈的眼睛被这张漂亮的脸惊摄住——那鲜艳欲滴的小巧双唇微微轻启似在邀吻,还有那一双闪动着迷惑不安的如醉明眸一下子就抓住了海戈的心。 佳人! 海戈微微一笑,举杯致意:“抱歉!吓到你了,你的歌声似有魔力将我从喧闹的尘世吸引来。” 眼前的佳人也回了海戈一个淡淡的笑,开口道:“你看得见我?” 怎么看不见?这么大一个人,还是个少见的美女。海戈玩笑似地问:“怎么,我应该假装看不见吗?” “原来你是看得见我的。”佳人明眸皓齿,笑了起来。“很少人看得见我的,你信吗?我呀!是这鱼塘里的一条鱼。” 她的话让海戈觉得奇怪,不过美女吸引人的方式太多了,装离奇神秘也是一种手段吧!要命的是海戈已经被吸引住了,“我可是很出色的渔夫哦!” 美女咯咯笑了起来,朝海戈招了招手。 海戈慢慢地走向前。 待海戈走近了,美女把手轻轻地伸到海戈的手肘里,挽住了他。她的双眉挑高了一点,斜着头看着海戈问:“带我去酒会好吗?” “荣幸之至,只是还不知道小姐芳名。”海戈挺直了身体,嘴角带着笑意。 “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我是个可以给你带来灾难或是幸福的人,从你踏入这片竹林,你的命运此刻就在我的手里掌控着。”美女的声音轻轻淡淡,一点恐吓之意也没有。 海戈觉得有意思,朗声笑了起来。 两个人慢慢地走出了凉亭。 竹子的清香味和泥土的新春香气让海戈的心情很好,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 美女的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那味道像蛇一样挠动着海戈的心,他觉得心跳有些快,脸也有点烧。 “你的呼吸重了起来哦。”美女的声音似在挑逗他。 海戈尴尬地笑笑。 “喜欢我的香水味吗?是男人都逃不过的。”美女说。 “你就算不喷香水男人一样逃不过你的美丽,这点我敢保证。” “你真会哄人。” “骗女孩子的伎俩总得学一点点,不然得打光棍了。”海戈边走边替美女拨开面前的竹叶。 漂亮的女人总能得到照顾。 美女咯咯笑着,她的笑声很特别,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快乐,不加任何做作的娇柔修饰,天生的好笑声。 走出了竹林,两人朝大厅走去,这时,海戈开始觉得奇怪——那些站在草地上的亲戚们一看到海戈和他身边的美女,皆是惊讶的张大双眼,一副吃惊的样子。 美女对这些夸张的表情不是很在意,倒是开心地朝他们挥手打着招呼。 那些亲戚们又急忙低下头,窃窃私语,假装没看见海戈他们。 怎么了?海戈奇怪地转转头,所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表情,难道问题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你认识那些人吗?”海戈轻声地问身边的美女。 美女点点头,“当然认识了。” “他们怎么不和你打招呼?” “我是小辈,他们怎么会降了身份和我打招呼?”美女的芊芊小手紧握住海戈的手臂。 走进大厅,所有看到海戈和他身边的女人的亲戚全都呆住了,海戈似乎能感觉到了一点异样恶兆。 这个女人……柳恺元正在和人谈笑风生,感觉到了身边的人表情,便看向了每个人的眼光投射的地方—— “海戈?你们在干什么!”柳恺元的声音可寻怒气。 美女在海戈的耳下用着只有海戈才听得见的语调对海戈说:“记住,我是个可以给你带来灾难或是幸福的人。” 下一秒,在海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美女已经哭丧着一张脸,朝柳恺元伸出双手撒娇道:“亲爱的,你快来扶我啊!” 柳恺元快步走上前,双手扶住了他的心肝宝贝,“宝贝,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和海戈在一起?” 转过头,怒视海戈,训道:“你是不是欺负她了?你怎敢碰她?” 看得出,柳恺元对这个女人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女儿。 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海戈的命运。 海戈紧张了起来。 美女一把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摔在了地上,撒泼道:“都怪这高跟鞋,人家刚才去鱼塘那里看鱼,你也知道的,那里的路崎岖不平的,人家差点就摔进鱼塘里……人家不管啦!你看!脚后跟都起泡了,我不管啦!” “好的,好的,宝贝,以后不穿就是了。”柳恺元急忙哄着佳人。 “我早就说不穿了,是你要我穿的,你看看人家的脚啦!”撒泼的美女另有一番风味,海戈浅笑着,一种看戏的心态。 一旁的亲戚们纷纷别开头,假装看不见。 这时,海戈才明白初见面时,这个女人问他的那个问题——“你看得见我?” 柳恺元的妻子早逝,早就听闻他又有了一个心肝宝贝,年纪比女儿还小一岁,所有的亲戚因为都得过柳恺元的好处,得仰他鼻息,所以对于他宠爱这个小女人的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辈分说不上来,就当看不见她。 这时,美女的话锋和语气一转,突然委屈了起来,不似刚才那么的凶悍,“人家刚才好害怕,脚都崴了,在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真想干脆死在那里好了。” “胡说!哪有那么快死。”柳恺元吹胡子瞪眼地做着鬼脸,逗着小情人。 “要不是这位先生听见了人家的哭声把人家救了,说不定人家真的就哭死在那里了。”美女的语气又一转,继而发怒,“人家一心想着要来见你,才让这位先生扶着我快点走,我不顾脚上的疼痛一心只想见到你,谁知道你一见到我们就那么凶的吼人家,你是不是在给我脸色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那我走好了!” “不是的,宝贝!不是那样的……”柳恺元急忙解释,“我没有给你脸色看,我这不是紧张你吗?” “我不管啦!” 年轻真好!可以依着性子耍赖。 这个女人简直把柳恺元玩弄于手掌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别生气……”柳恺元讨好着。 “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得和这位先生说去,是他救了人家。”美女下了令。 为难……柳恺元愣了一下。 “说啊!赶紧地给人家道谢啊!”小心肝不依不饶。 柳恺元面有难色,却还是对海戈点点头,道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海戈是个聪明的人,这个时候当然得赶紧地给柳恺元找台阶下,“都是自家人,这些是我该做的。” “自家人?”美女对海戈的身份起了好奇。 聪明如她,怎会不知道海戈的身份,只是想让柳恺元亲自承认罢了。 “他是……诗诗的……朋友。”柳恺元的心里还是不承认海戈的,碍着小心肝小宝贝的面,说得实在勉强。 “原来你就是诗诗的男朋友啊!亲爱的,你看,这么一表人才的,咱们诗诗真的是好福气。”美女的语气高昂了起来,“诗诗呢?” 众人开始寻找下一个将被扯进话题的主角。 柳诗浣站在二楼的楼梯处,也以看戏的心态看着楼下那可笑的一幕。 那个女人自然是代替不了母亲,所以柳诗浣一直反对父亲娶这个小她一岁的女人,这也是柳恺元最大的难题。 但是柳诗浣并不以这个女人为敌,他知道父亲对这个女人的宠爱,这个女人也很“醒目”,处处讨好她。 “诗诗,下来啊!”美女开朗地笑笑,朝柳诗浣招招手。 柳诗浣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诗诗好福气哦!能找到这么英俊帅气又体贴的男朋友。”美女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柳恺元,“你说是不是,亲爱的?” 柳恺元应付性地笑笑。 柳诗浣走到他们身边,美女立刻亲热地拉过柳诗浣的手。“诗诗今天的这套衣服真好看,下个月我生日的时候你还要再穿这套哦!啊!亲爱的。”美女转过头去看柳恺元,“我生日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开一个这么大的派对呢?诗诗,到时候你和你的亲爱的要来哦!我现在就邀请你们,到时候可就不再通知了,都是一家人,繁琐的事就不多做了。” 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这样的性格和她的年龄不是很搭调。 柳恺元显然拿这个小心肝没有办法。 柳诗浣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个女人说话,但是表情不似方才那么生分。有意思……海戈暗自笑笑,眼睛在那女人身上跟随着。 第八章 佑安儿(一) “她叫佑安儿,好象是漳州人,至于是哪个县的我就不知道了。”柳诗浣端着两杯咖啡,轻轻坐在海戈的身边,说。“我爸爸去年去了一趟漳州,就把她给带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台小姐。” 海戈接过柳诗浣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说:“看得出你爸爸很喜欢她,简直是被她吃得死死的,那个女人智商不低。” 他们方才还在讨论关于美容的话题,海戈渐渐地把话题转到了那个让他这两天一直念念不忘的人身上——从柳家酒会回来后,海戈的脑子里全是那个漂亮的女人,她的一笑一怒,皱着眉头也好,撒泼的模样也行,都已经把海戈的心占据了。 真是可怕!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永红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她只是他的情人,纯粹的肉体关系,简单的纯粹;柳诗浣在他心中位置也简单,她将是他的妻子,只是妻子,讲不得心里话,托付不得沉重的思绪。 因为不爱这两个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就不一样——海戈觉得他和那个女人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哦!对了,那个女人叫佑安儿,安儿…… “你觉得她漂亮吗?”柳诗浣突然问。 “什么?”海戈回过神,“是啊!漂亮,很漂亮。” “你喜欢那样的女人吗?”柳诗浣的口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女人面前千万不要赞扬另一个女人,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屡用不爽。海戈小心地回答,“怎么说好呢?你看她其实没什么气质的,估计是书读得少,很早就走入社会,所以年纪轻轻地就有些世俗了;那天她的表现真是让人尴尬,那么多人在,又哭又闹的成何体统。” “一点都不大气。”柳诗浣补充道。 “当然!毕竟是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一看就知道是乡村丫头。”海戈把手里的咖啡放到了桌子上,手轻轻地放到了柳诗浣的肩膀上,把她拢向自己的怀里,“哪像咱们诗诗啊!又大方又有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我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漂亮又有内涵的老婆。” 柳诗浣慵懒地靠在了海戈的身上,脚也卷上了沙发,“海戈,你真的爱我吗?” 你真的爱我吗? 萱娅以前最爱问他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当时真的没有给她安全感,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问,每次海戈都没有回答她。 该死,怎么又想到了她? 海戈深呼吸了一下,把脑海中的那个名字清除掉。 “怎么不说话?”柳诗浣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海戈。 “傻瓜,我当然爱你了。”海戈轻轻地吻着柳诗浣的额头。 他从来都没有对萱娅说过这样的话,只会给她脸色看。 柳诗浣脸上一抹安心的笑容——怎么,女人就那么容易哄?一句不知成分真假的话就可以带给她那么大的满足,那他为什么以前就不能多对萱娅说几句“我爱你”呢? 记忆中,萱娅只会哭,开心也哭,悲伤也哭,很少看见她开怀大笑。 不想她了,想点别的吧! 想想那个漂亮的佑安儿也不错啊! “你什么时候回你家去住呢?”海戈转开了话题,“不是说好了要回家住的吗?老是住外面的房子也不是办法。” “海戈,干脆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反正我们也要结婚了,我也得学习一下怎么照顾你啊!”柳诗浣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海戈。 什么?搬过来一起住?海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她要是搬来住了,那永红那儿怎么办?别开玩笑了,青春正美好,怎能浪费这些仅剩不多的单身日子呢? “呃——我当然是想,我非常想,但是你爸爸……诗诗,你也知道你爸爸不是很喜欢我,他怎么会同意呢?”海戈试图阻止。 “爸爸不会反对的,只要我坚持。” 又是大小姐性子。 “这不是你坚不坚持的事,诗诗,既然咱们要在一起了,那就要尊重你爸爸。你爸爸不喜欢我,不接受我,那我们就要努力地让你爸爸喜欢上我,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了,他一定会更加地讨厌我。诗诗,我很想我们的婚姻得到你爸爸的真心祝福,所以……诗诗,请你相信,我是真的很想早点和你住在一起,真的。”海戈的表情认真而又严肃。 柳诗浣完全被感动了,她不住地点头,一脸天真相,“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努力,让爸爸接受我们的婚姻。” 第九章 佑安儿(二) 海戈再见到佑安儿是四天后,上班的时间。 好几份客户资料没整理好,海戈正在埋头苦干,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海戈头也没抬,说道。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我真的能进来吗?” 海戈的心猛地被触动,立刻抬起头。 是佑安儿。 她穿着一件低胸的粉蓝色底衬大花的韩裙,一颗晶莹剔透的猫眼石悬挂在她粉嫩的脖子上,闪烁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对那块石头下的肌肤产生遐想;米奇造型的水钻发饰把她的茶色头发高高地固定在右鬓,留下了可爱俏皮的发尾;她的脚上蹬着一双和裙子同色系的高跟鞋,脚踝戴着一条红线,挂着一颗浑圆的铃铛。 她那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来似吹弹可破,浓密的眼睫毛像两把扇子扑闪扑闪地,可爱极了。 海戈简直看呆了,这个女人就像是随风而来的精灵,美丽得让他呼吸都困难。她今天的装扮和那日的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你似乎想不起我是谁了。”佑安儿噘起了她小巧诱人的嘴巴。 海戈笑笑地站起来,把佑安儿带到了一旁的会客沙发上。 “真的想不起我是谁吗?”佑安儿的声音轻快地问,“我这么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哦?千里迢迢?” “是啊!人家刚从云南回来。” “好玩吗?”海戈动手泡了茶。 佑安儿靠在椅背上,臃懒了起来。“没什么好玩的,就是花多。现在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觉得好玩的呢?哪儿都去过了,不是太商业化就是做假,没什么意思。本想去雪山的,可一看到网站上吹嘘的那么厉害,就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海戈一直微微笑着。 这个女孩给他太多的好感,她就像是一个小妹妹一样清新自然,光是听她讲话就能让海戈觉得轻松和愉快。 “你不觉得我今天很漂亮吗?”佑安儿的话题掉了下来。 这个女孩的思维方式没有什么逻辑性,倒是很有跳跃性。 “很漂亮。”海戈淡淡地说。 “听你的口吻就知道你一点诚意也没有。”佑安儿又噘起了嘴,“我今天故意穿的这么活泼的,我原本就很年轻,为什么要穿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呢?” 海戈笑而不语,把泡好的茶放在了佑安儿的面前。 茶香令人心情愉悦。 “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怎么会来公司?”佑安儿端起茶,边问边轻轻地吹着热气。“一定要问吗?” “当然。” “那好吧——你今天怎么会来公司?”海戈笑着问。 佑安儿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眼睛在海戈脸上转了一圈,回答道:“因为我想你了。” 她的口气认真,带着淡淡的稚气。 海戈也靠向了椅背,含笑看着她。 “你不相信吗?”佑安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海戈看,“我是真的想你了,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着,就是想你了。” 她的声音甜美,就算是这半真半假的话,听起来也让人陶醉。 “我也一样想你呢!”海戈也玩笑似地说。“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都是想你想的。” 天知道这是不是玩笑,这几天海戈是真的或多或少都会想起佑安儿,但这种想念只能被掩埋在心里,或是以现在这样轻浮的玩笑口吻说出。 “那我们私奔吧!”佑安儿睁大了眼睛。 什么?海戈哈哈笑了起来,“能奔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啊!我们可以规划一下,然后打包行李离开这里。”佑安儿比手画脚地,“像是拉萨啦!香格里拉啦!或是天山死海的,都不错啊!天地这么大,我们哪儿都能去的。” 海戈的心情被逗得十分愉快,“又不是武侠小说,还‘天山’?既然私奔,那就要去天涯海角,你知道天涯海角在哪里吗?” 佑安儿摇了摇头。 “糟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海戈也逗着她,“要不我们先离开,至于要去什么地方再来好好打算。今晚十二点,我去接你,你要准时出现在你家后门,暗号‘三长两短’,外加三声猫叫,怎么样?” 佑安儿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对海戈的话生气了。她的手环抱在胸前,眼神冰冷了起来。 “怎么了?我也是在提议而已,要不换成狗叫声?”海戈说完,径自笑了起来。 “你是否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是一个可以给你带来灾难或是幸福的人。”佑安儿的口吻严肃了起来。 海戈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也安静了下来。 现在他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确是他之前所见到的那个危险女人,尽管她今天的装束可爱天真,但她此时冰冷的眼神让海戈暗暗吃惊。 他们安静地僵持了不到一分钟,佑安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呢?人家只是在逗逗你而已,看看你的额头,都有汗了。你很怕我吗?我只是一个小女生而已啊!” 只是一个小女生而已啊!海戈尴尬地笑笑,给佑安儿续上茶。“和我搞好关系对你绝对有好处,我只是无聊极了,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或是逛逛街。海戈,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也不会让我失望,是吧?”佑安儿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带着一丝无害。 这么天真美丽的脸,怎么会有剧毒呢?海戈听出了佑安儿的话中之意,他点点头,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 她的外貌比柳诗浣要优秀许多,光凭这一点,海戈就已心动。他们之间只是身份的问题。海戈隐约能感觉得到佑安儿今日来找他的目的——事实上她是想和柳诗浣搞好关系。柳恺元想娶佑安儿进门,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女儿的反对,如果海戈在柳诗浣面前做些工作,佑安儿嫁入豪门也是有望的。 当然,这个道理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是适用的,佑安儿如果能给柳恺元吹吹枕边风,那还怕柳恺元不接受他吗? 她来,是来寻找一种合作,而海戈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的大好前途或许真的就在这个女人身上。 他们都是走捷径的人。 第十章 爱过的女人(一) 海戈再见到佑安儿是四天后,上班的时间。 好几份客户资料没整理好,海戈正在埋头苦干,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海戈头也没抬,说道。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我真的能进来吗?” 海戈的心猛地被触动,立刻抬起头。 是佑安儿。 她穿着一件低胸的粉蓝色底衬大花的韩裙,一颗晶莹剔透的猫眼石悬挂在她粉嫩的脖子上,闪烁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对那块石头下的肌肤产生遐想;米奇造型的水钻发饰把她的茶色头发高高地固定在右鬓,留下了可爱俏皮的发尾;她的脚上蹬着一双和裙子同色系的高跟鞋,脚踝戴着一条红线,挂着一颗浑圆的铃铛。 她那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来似吹弹可破,浓密的眼睫毛像两把扇子扑闪扑闪地,可爱极了。 海戈简直看呆了,这个女人就像是随风而来的精灵,美丽得让他呼吸都困难。她今天的装扮和那日的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你似乎想不起我是谁了。”佑安儿噘起了她小巧诱人的嘴巴。 海戈笑笑地站起来,把佑安儿带到了一旁的会客沙发上。 “真的想不起我是谁吗?”佑安儿的声音轻快地问,“我这么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哦?千里迢迢?” “是啊!人家刚从云南回来。” “好玩吗?”海戈动手泡了茶。 佑安儿靠在椅背上,臃懒了起来。“没什么好玩的,就是花多。现在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觉得好玩的呢?哪儿都去过了,不是太商业化就是做假,没什么意思。本想去雪山的,可一看到网站上吹嘘的那么厉害,就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海戈一直微微笑着。 这个女孩给他太多的好感,她就像是一个小妹妹一样清新自然,光是听她讲话就能让海戈觉得轻松和愉快。 “你不觉得我今天很漂亮吗?”佑安儿的话题掉了下来。 这个女孩的思维方式没有什么逻辑性,倒是很有跳跃性。 “很漂亮。”海戈淡淡地说。 “听你的口吻就知道你一点诚意也没有。”佑安儿又噘起了嘴,“我今天故意穿的这么活泼的,我原本就很年轻,为什么要穿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呢?” 海戈笑而不语,把泡好的茶放在了佑安儿的面前。 茶香令人心情愉悦。 “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怎么会来公司?”佑安儿端起茶,边问边轻轻地吹着热气。“一定要问吗?” “当然。” “那好吧——你今天怎么会来公司?”海戈笑着问。 佑安儿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眼睛在海戈脸上转了一圈,回答道:“因为我想你了。” 她的口气认真,带着淡淡的稚气。 海戈也靠向了椅背,含笑看着她。 “你不相信吗?”佑安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海戈看,“我是真的想你了,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着,就是想你了。” 她的声音甜美,就算是这半真半假的话,听起来也让人陶醉。 “我也一样想你呢!”海戈也玩笑似地说。“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都是想你想的。” 天知道这是不是玩笑,这几天海戈是真的或多或少都会想起佑安儿,但这种想念只能被掩埋在心里,或是以现在这样轻浮的玩笑口吻说出。 “那我们私奔吧!”佑安儿睁大了眼睛。 什么?海戈哈哈笑了起来,“能奔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啊!我们可以规划一下,然后打包行李离开这里。”佑安儿比手画脚地,“像是拉萨啦!香格里拉啦!或是天山死海的,都不错啊!天地这么大,我们哪儿都能去的。” 海戈的心情被逗得十分愉快,“又不是武侠小说,还‘天山’?既然私奔,那就要去天涯海角,你知道天涯海角在哪里吗?” 佑安儿摇了摇头。 “糟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海戈也逗着她,“要不我们先离开,至于要去什么地方再来好好打算。今晚十二点,我去接你,你要准时出现在你家后门,暗号‘三长两短’,外加三声猫叫,怎么样?” 佑安儿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对海戈的话生气了。她的手环抱在胸前,眼神冰冷了起来。 “怎么了?我也是在提议而已,要不换成狗叫声?”海戈说完,径自笑了起来。 “你是否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是一个可以给你带来灾难或是幸福的人。”佑安儿的口吻严肃了起来。 海戈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也安静了下来。 现在他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确是他之前所见到的那个危险女人,尽管她今天的装束可爱天真,但她此时冰冷的眼神让海戈暗暗吃惊。 他们安静地僵持了不到一分钟,佑安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呢?人家只是在逗逗你而已,看看你的额头,都有汗了。你很怕我吗?我只是一个小女生而已啊!” 只是一个小女生而已啊!海戈尴尬地笑笑,给佑安儿续上茶。“和我搞好关系对你绝对有好处,我只是无聊极了,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或是逛逛街。海戈,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也不会让我失望,是吧?”佑安儿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带着一丝无害。 这么天真美丽的脸,怎么会有剧毒呢?海戈听出了佑安儿的话中之意,他点点头,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 她的外貌比柳诗浣要优秀许多,光凭这一点,海戈就已心动。他们之间只是身份的问题。海戈隐约能感觉得到佑安儿今日来找他的目的——事实上她是想和柳诗浣搞好关系。柳恺元想娶佑安儿进门,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女儿的反对,如果海戈在柳诗浣面前做些工作,佑安儿嫁入豪门也是有望的。 当然,这个道理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是适用的,佑安儿如果能给柳恺元吹吹枕边风,那还怕柳恺元不接受他吗? 她来,是来寻找一种合作,而海戈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的大好前途或许真的就在这个女人身上。 他们都是走捷径的人。 第十一章 爱过的女人(二)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柳诗浣眨动着明亮的双眼,一副天真相地问海戈。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挖男人的过去? 他们是怎么谈到这个话题的?海戈努力地想了想,大概是今晚海戈做的龙虾粥比较可口,让柳诗浣起了嫉妒之心,问起了还有谁尝过他的手艺。 这道粥是萱娅教他的,自然她是第一个品尝到的人。 海戈不想对柳诗浣隐瞒这件小事,因为柳诗浣知道萱娅曾经存在过。 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有空白的过去,那些过去可以是幸福的或是快乐的,但对于爱慕他的女人来说,最好还是悲伤的。每个女人都有伟大的母性,容易疼惜受伤的男人。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要再提起了。”海戈准备岔开话题,“蜜月想去哪里玩?” “随你吧!你工作那么累,想去哪里散散心都随你。” 海戈轻轻地点了一下柳诗浣的鼻子,玩笑似地说:“那就在家里吧!哪儿都别去了。” “只要和你在一起。”柳诗浣噘起了嘴巴,天真地看着海戈。 这个女人也爱他,因为他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表现的全是最好的一面,他努力地装出爱她、疼惜她、在乎她的样子,甚至为她放弃了了一段珍贵的感情,用来迎合她那空幻的浪漫主义。 海戈成功地让柳诗浣相信她所见到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上天为她准备的,因为她看见的全是他最光鲜明亮最温文尔雅的表面,她从来没有走进过海戈的心里。 “海戈,有时我会觉得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你以前的那个女朋友。”柳诗浣靠在了海戈的肩膀上,“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可是因为我,你们分开了。”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听到柳诗浣说起这些无聊的事情,海戈真想甩她一巴掌!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智商,老是提起这件事。还是说她故意的,想借此来体现她的善良和大度。 明明就是做了第三者,介入了他与萱娅的感情,可是她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和口吻,连道歉的话都说得那么轻松和虚假。 “这又不关你的事,是我和她已经没有感情了,大家分开了才是正确的。”海戈的声音温柔而又动听,“遇上了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诗诗,感谢你的出现。” “我一直有负罪感,觉得对不起她。”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感觉呢?诗诗,你太善良了,善良得让我心疼。我和她始终是要分开的,你不过是出现得很及时,拯救了我。”海戈收紧了放在柳诗浣身上的手,将她带进怀里,“所以我一直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柳诗浣嘻嘻笑着,听到这样的答案她很满意。 “那你告诉我,你爱我什么?”柳诗浣撒娇道。 海戈,你知道我爱你什么吗?我爱你深邃的眼睛,总是那么的忧郁;我爱你紧皱的眉头,就像一把锁将我的心牢牢的锁住;我爱你倔强的唇,不肯对我说一句情话的唇…… 情话是很容易说出来的,只要假装真的爱上眼前的人。可他面对着萱娅却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口。 “说啊!怎么不说?”柳诗浣追问着,“在想什么呢?” “想怎么骗你才让你开心。”海戈玩笑似地说。 “你坏死了!”柳诗浣笑着尖叫起来,“我不管,就是要听。” 海戈,你知道我有爱你吗?我抹杀了我所有的过去,连那曾经让我深深怀念的关于爱的记忆全封锁在你的指间。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如同初生的婴孩般,单纯和无助。我必须依附着你才能生存,海戈,你看看我…… 头好痛啊! “海戈,你怎么了?”柳诗浣看到海戈紧皱的眉头,急忙问。 “我有些不舒服,头很痛。”海戈向后仰去,那不知名状的痛楚也随之坠到脑后。 为什么?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萱娅说过的话?为什么这些已经忘记的东西而今又回来了? “海戈,要不你到床上去躺一躺?”柳诗浣把海戈扶了起来。 海戈点点头。 第十二章 高烧(一) “海戈,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但是,如果有人爱你如我这般,你也爱她,那么你就离开我吧……” “海戈,你的名字真好听,可是你为什么总是紧皱着眉头呢?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如果你也能听听我的心跳……” “海戈,窗外的那片树影好奇怪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魔鬼,我来保护你吧!我用生命保护你,海戈……” “海戈……” 海戈…… 谁?是谁?那温柔的声音,甜蜜的气息,到底是谁? 海戈看着身边的烟雾,迷朦中只听见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他艰难地拖着自己两条已经失去知觉的腿,茫然地在黑暗中寻找出处。 光线在他头顶散漫开来,在黑暗中照不到半件实物,这里是哪里?啊!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在哪?到底在哪? “海戈,今天回来吃饭吗?我给你熬小米粥,还有你喜欢的凉拌菜……海戈,你的球鞋脏了,换下来我洗洗……” 啊!是你吗?萱娅,是你吗?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你在哪儿?我只听见你的声音,你藏起来了吗? 海戈伸出双手,想抓住那飘渺不定的声音,脚一顿足,醒了过来。 只是梦…… 海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细细密密的汗招来了一丝寒意。他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面巾纸轻轻地擦去了冷汗,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空洞地张大。 他讨厌黑暗。 柳诗浣沉沉地睡在他的身边,黑暗中似一个陌生的女子,就像那时他从酒吧里带回来的女子。 海戈吓了一跳,汗又从额头渗出。 梦中的那个声音似乎还没散尽,犹然在他耳边轻轻地回响——海戈,你的球鞋脏了,换下来我洗洗…… 球鞋?球鞋…… 海戈坐起来,开了床头的小灯,昏黄薄弱的灯光暗淡得就像是他的心情。窗外的路灯已经熄掉了,海戈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六点了。 冬天的夜长了些,此时正是最黑暗的时刻。 头有点昏沉沉的,是不是感冒了? 海戈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不知是哪儿吹来的风,就那么一丝的风也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到厨房的路不远,可是海戈浑身没了力气。他慢慢地拖着步子,迷迷糊糊地摸着墙壁走。 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方才的梦境。 海戈,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熬小米粥吧——梦中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不似梦境。 萱儿……你在哪里?我好难受啊!我想喝点水…… 海戈,门口的那个信箱塞满了广告单,你帮忙清理一下好吗……海戈,你的眼睛怎么湿湿的?你哭了吗? 啊!我哭了吗?海戈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原来,真的已经湿了一片。 “萱儿……萱儿……”海戈的喉咙沙哑,他呼唤着萱娅的名字,“你在哪?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海戈,我用生命保护你……海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难道你真的那么恨我? 不不不!萱儿,我的萱儿,我没有恨你,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海戈,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这辈子最不能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你!你是我的希望和寄托,你千万不要对我这么说…… “萱儿,萱儿……”空白的意识袭击了海戈,他终于顺着墙壁滑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十三章 高烧(二) “海戈!你醒了吗?”一个着急的声音响在海戈的耳边。 海戈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白。 这是哪里? “海戈,你看看我啊!是我啊!” 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海戈慢慢地转过头,看见了一脸憔悴的柳诗浣。 “诗诗,这是在哪儿?”海戈艰难地开口。 “这是在医院。你晕倒了,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见你躺在厨房门口,吓死我了,我好怕啊!”柳诗浣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 海戈微微笑着,安慰道:“别难过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医生说你是高烧,高烧是不是很严重的病?”柳诗说着,泪水跟着掉了下来。“早上我看见你那样,好怕啊!” 这个白痴的女人!海戈又看了一眼正在掉泪的柳诗浣,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少了一种灵气,根本就不是萱娅的眼睛。 “傻瓜,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几天工作压力比较大,加上昨天晚上可能是半夜蹬被子了。”海戈轻轻地擦去柳诗浣的泪水,“看来这两天是不能去上班了,替我向你爸请个假。” “自己人还请什么假?海戈,你就是太规矩了,要是早点让我过去和你住,你半夜踢被子我就能帮你盖好了。”柳诗浣叹了口气,拉起海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说:“海戈,你真是一个好男人,我真的很感谢上天把你给了我。” 昨晚她没有在他身边吗?她睡得比他还熟,连他什么时候起床都不知道。听这个白痴女人讲话真累。 好男人?好男人的标准又是什么?难道就是他这样的?海戈在心里无奈地笑笑,拉紧了柳诗浣的手。 “我也感谢上天把你给了我,你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诗诗,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海戈玩笑似地说。 柳诗浣开心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你会爱我一辈子吧?” 你会爱我一辈子吧?梦中的那个声音似乎又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当然,我当然会爱你一辈子。”原来这句话能这么轻易地被说出来,为什么当初他总是选择沉默呢? 那个爱流泪的女人,总是问他无聊的问题,用着期盼的眼光看着他,每次总是哭着结束期许,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都知道他们的感情会结束,为什么就不能给她留下可回忆的美好?像骗柳诗浣一样,随口说爱她,会爱到天荒地老,会爱到地球毁灭……每个女人都感动吧!为什么那时的他那么喜欢让她留泪呢? 或许是因为也爱她吧!所以爱才不能被那么随意地说出口。面对萱娅,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羞涩,那毕竟是他的初恋,没有轰轰烈烈,倒是惊心动魄,开始得很酸涩和浪漫,却结束得悲惨和晦涩。 不想了,那个女人已经彻底地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已经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必须学会遗忘。 第十四章 女人 夜深人静—— 海戈百无聊赖地盯着病房里空荡荡的客用沙发看,安静的医院像进入了真空状态,海戈觉得自己连眨一下眼睛用的速度都比平时久。 烧已经退了,可是柳诗浣坚持要他再住两天院让医生好好观察。 他的那些朋友下午的时候来看过他,坐不到半小时就纷纷告辞——大家的时间都不够用,手上皆提着装满文件的袋子。想在这座城市混出个样子,不能比别人懒惰。 床头柜上有一碗鸭粥,是柳诗浣给他叫的外卖,咸!入口的第一感觉就像掉进了盐罐子,海戈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好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现在已经冷掉了。 柳诗浣没有留下来陪他,今天她在医院里已经照顾他一整天了,到了傍晚就开始呵欠连连。毕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虽说吃的用的东西都比别人好,可是体质却都比别人娇弱。 如果是以前,萱娅在的话,他早就吃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小米粥,还有萱娅最拿手的开胃菜;如果萱娅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坐在他身边给他读报,给他讲笑话……她能整夜不合眼看着他,端茶递水,无微不至。 现在才觉得寂寞啊! 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怎么眼眶热热的? 敲门声突然传来,海戈从沉思中抬头,看去—— 一身浅兰色护士服的永红站在了门口。 海戈笑,问:“怎么?今天玩制服诱惑吗?” “不穿成这样怎么接近你?要是不小心遇上了你的小诗诗——省得尴尬。”永红的口气不是很好,“这可是从我那当兽医助手的表姐那儿借来的,天亮了要还回去的。” “要喜欢就去买一件,现在卖制服的店不少。” 永红白了海戈一眼,慢慢走了进来,“听继朗说的,才知道你病了。怎么样,还烧吗?” 冰凉的小手摸上了海戈的额头。 海戈把永红的手收在心口,口气关切地说:“怎么没多穿几件衣服?你看你的手都冰成什么样了。” 相对于柳诗浣,海戈觉得他对眼前这个叫永红的美丽坚强却伤痕累累的女孩有着更多关心和疼爱。 永红坐到了海戈的床沿边,把双手都放进了海戈的被子里,抱住了海戈,“不知道为什么,听继朗说你发烧住院的时候,心里就好难过。海戈,我们都没有在自己的家乡生活,没有亲人在身边,所以病痛或是受到伤害的时候,都会加倍的寂寞和辛苦。” 海戈,我离开我的家,离开爸爸妈妈给我建造的温室,离开我亲爱的朋友们千里迢迢赶来与你做伴。从此后,你就是我在这陌生城市中唯一的亲人和朋友,是我生活的支柱,请你体恤我的苦心…… 萱娅……海戈轻轻地拍了拍永红的肩膀。 “海戈,我明白我的立场和身份,我知道不能逾越我们现在的关系。即使我真心的喜欢你。”永红的头轻轻地靠在海戈的肩头,“我只希望你平安。” “你晚上讲的话好奇怪啊!”海戈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永红。 永红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我能陪你多久呢?海戈,我的青春有限,我累了。我想找个人嫁了。结束在这里的生活,回老家也好,到别的地方也行……你知道吗,我也有梦,梦里的我抓不住一只小小的娇弱的手。” 海戈吃了一惊,“怎么,你要嫁人了?” “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永红的手轻轻地摸到了海戈的脸颊,“海戈,你曾遇见过能为你献出生命的女子,我却没有。这样的人世间我算是白来了,真的好累……我想过平凡的生活了,我想……”永红突然慌乱了起来,“海戈,你有想过吗?我终究是一个女人啊!” 是啊!终究是一个女人。 海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十五章 梦(二) “海戈,醒一醒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在海戈耳边。 海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把阳光已经照进了房间。 怎么,是梦吗?原来做了一场梦——那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梦,那么漂亮的女人抱着他哭,虽然已经忘记了她为什么而哭,但肯定也与他有关吧? “早餐做好了,你洗漱完毕就出来吃饭吧!” 谁?是谁的声音? 海戈慢慢地坐起来,立即有一双温柔的手将他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早上的空气比较冷,小心着凉了。”关切的语气和动听的声音——啊!是萱娅,是他的萱娅。 看清楚了!那一张明亮动人的脸孔,那一双灵动关切的眼眸……是萱娅。 那只是一场梦吗?好长、好真实的一个梦啊!那几个美丽的女人、漂亮豪华的别墅、舒适的住房、令人羡慕的工作……再看看眼前这狭小的房间,简陋的家具,粗糙不平的水泥地板……这是他们租用的宿舍,与梦中的一切落差实在是太大。 “怎么傻傻的?瞧你一副美梦被我搅醒的样子。”萱娅含笑看着他,“赶紧地起床准备,今天不是要到几家公司面试吗?” 海戈无声地起床,拉紧了肩上的衣服,走到洗手间去洗漱。 萱娅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水槽边上,正在用手洗着一大堆的衣服。 冬天的空气冷得让人难受,连鼻子呼吸着干涩的空气都觉得疼。 一大杯温水放在洗手台上的玻璃架上,牙膏已经挤好,冒着暖气的洗脸水也已放在地上的洗脸盆里。 廉租的房子用的都是冷水,想用一点热水都得自己烧。 “中午回来吃吗?”萱娅边揉搓着衣服边问,“早上我会去文婉那里查点资料,你要是面试完了就去她那里接我吧!我们一起去买菜,我给你做……” “中午不回来吃了。”海戈打断了萱娅的话。 萱娅安静了下来,点点头,不再讲话。 海戈洗梳完从厕所出来,站在萱娅身边呆呆地看着她。 为什么梦里没有她?那么长的一个梦为什么看不见萱娅? “啊!”萱娅突然轻轻地叫了一声,像触电般地缩涩着手。 怎么?海戈拿起萱娅的手,在她不安地挣扎中看见了几个微小的伤口,有几个已经红肿了起来。 这么细嫩白皙的手,为了帮他洗衣服而伤痕累累。 “没什么的。”萱娅紧张地抽回手,“昨天忘记买手套了,水有点凉……其实戴手套洗不干净的。” 下一秒,她的手又浸到了冰冷的水中。 海戈的心痛了一下,似乎随着萱娅的手一起浸到了水里。 “赶紧去吃饭,粥都凉了。”萱娅催促着海戈,“你下午要打球的话就穿那双黑色的球鞋吧!我昨晚已经洗好了,晾了一晚上的风估计都干了。那双白色的球鞋也挺脏的,换下来我洗洗。” 海戈,你的球鞋脏了,换下来我洗洗……这句话好熟悉啊! 海戈一言不发地走到外屋。 一张小四方桌子摆在狭隘的外屋,桌上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几碟小菜。 “粥会不会太烫了?我拿个碗给你晾一下。”萱娅走过来,手在身上的那件围裙上来回擦了擦。 那双手红通通的,手背上泛着被水浸泡的死白。 “萱儿……”海戈的声音突然沙哑。 “怎么?”萱娅微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吹着碗里的热气。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海戈抿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坐下吃饭了。 “今天的面试要好好加油哦!”萱娅握紧拳头给海戈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晚上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海戈没有回答她,径自吃着饭。 第十六章 飞鸟 一整天的忙碌奔波下来,海戈筋疲力尽。前几日投出去的简历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今天的收获也不尽理想。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他的出头之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奔波的命运? 海戈站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心情沉郁地看着到处耸立的高楼大厦——他知道茫茫人海中有太多像他一样的人。在学校的时候斗志高昂,满腹的理想理论,以为地球只踩在自己一个人的脚下,每一天都过得蠢蠢欲动,难以按耐;然而真正走上社会后却被拥挤的人潮淹没了喘息的机会,所有的理想都在残酷的现实中被消磨殆尽。 这已经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七个月了,一整个夏天和秋天无声无息地溜走,没有人肯给他大展抱负的机会,没有人赏识他的才华,没有人……不!还是有人愿意陪在他身边的,那就是他的萱娅。 她是一个好女人,总是那么生动地陪在他身边。很多时候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被慌乱的生活逼死了,每天睁开眼睛都以为自己已到了另一个世界,终于可以放下乡下的母亲和所谓的理想抱负。可当他的眼睛看见微笑着的萱娅,当他在冰冷的清晨碰到那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有一个萱娅在陪他活着。 他一定不能辜负这个女人,她是那么爱他,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了……而他却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给她买过,没有带她去看过一场电影,没有和她好好散一次步,甚至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起鄙视她是外乡人。 那他自己呢?何尝不也是外乡人?虽然身份证上的地址与“厦门”挂了点钩,却在市区里举目无亲,和朋友们口中的“北仔”有什么区别? 他有什么资格去嘲笑萱娅?为什么就不能体恤她的不易?为了与他在一起,她背井离乡,放弃在家里的舒适生活、宽大住房,与他挤在一间连电视机也没有的十几坪米的廉租房,难道这些他都看不见吗? 不!不!他看得见,他在心里由衷地感谢这个女人,感谢这个肯把生命都给他的女人。 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没能给她舒适的生活来回报她给予他的爱,他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很没用。 而这些话都无法说出口。 海戈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渡到了朋友的宿舍,几个朋友正在喝着小酒,看见他来了,立刻让出空位,添了椅子和杯碗。 几杯小酒下肚,朋友们快乐的气氛感染了他,阴霾的心情被暂时放到了一边。他和朋友们高谈阔论了起来,从事业谈到了女人,一个朋友突然开口道:“海戈,说实话,这些人当中就你的女朋友最漂亮。”“是!”“是!”……朋友们应和着。 该骄傲吗?海戈知道朋友们想说什么,只好笑笑做回应。 朋友继续说:“性格也好,长得也漂亮,对你也不错,就一点不如意——外来妹!” “是北方的吗?那大眼睛我看像北方人。”另一个朋友补充道:“上回见过一次,讲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啊!其实现在北不北南不南的无所谓。” “话可不能这么说!”第一个朋友趁着酒劲把嗓门提了起来,“委屈咱们海戈了,无论怎么说咱们还是厦门人,她一个漳州小山村的高攀咱们海戈了。” 高攀? 海戈在心里掂量着这句话。 “海戈,咱们怎么说也要娶个厦门本地的,你说是吧!要能娶个富婆就更好了,最好是能让我们少奋斗五十年的那种。其实外来的也不错,像什么北京的、上海的都不错,人家怎么说也都是大城市的,以后要发展的机会比较多。”朋友打着饱嗝,眯着眼说,“像萱娅那样的女孩子,只能玩玩而已,现在咱们还没有好的对象,就先和她在一起,以后有好的了,甩了她!” 干脆又直接地传授。 海戈笑笑地没有应话。 “这种女孩子很会看时机的,她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啊?你想你现在又没有金又没有银的,她干嘛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还不是因为想依着你做厦门人啊!对他们那种小山村来说,能嫁个厦门人是多么风光的事情。”朋友拍拍海戈的肩膀,“不能让这种女人拖累我们。” 拖累吗?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楼底下的幼稚园操场传来,那笑声既熟悉而又陌生。 是萱娅。 海戈起身走到窗边,看见楼底下的幼稚园操场上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在溜直排轮,其中有一个身影是萱娅的。 她说过今天要来文婉这里查资料,而文婉所就职的幼稚园刚好在朋友的宿舍楼底下。 朋友的宿舍只在三楼,透过窗户他可以看得很清楚。海戈点起一根烟,安静地看着那几个正开怀大笑的女孩,心里一阵酸楚——萱娅溜冰的模样简直就是英姿飒爽,和平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的脚上套着一双银灰色的直排轮,她的手牵着文婉的手绕着操场迈动步子。 这才是她该过的生活——沐浴在阳光下,快乐而又青春。 有多久没有听见萱娅这么开怀大笑了? 这时文婉的男朋友加入了她们的行列,他牵起萱娅的手,两个人像风一样快速地旋转、划弯。 萱娅的脸上有太多的快乐。 海戈突然难过了起来——如果那个带着她飞驰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那个不是萱娅吗?”朋友也看到了,“哇!红杏出墙!光天化日下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那个男的是她的好朋友。”海戈解释道。 “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朋友嗤之以鼻。 海戈没有多以解释,他又看向萱娅,那快乐的萱娅像一只飞鸟乘着风正在飞翔。 第十七章 梦(三) 夜深—— 海戈拖着微醉的脚步走回宿舍。 说到醉,还有比他更醉的人,是他的那些邻居们,有几个男人喝醉了直接躺在宿舍门口睡,邋遢的模样让人反胃。 海戈从那几个酒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上跨过,加紧了脚步赶回宿舍。 站在宿舍门口刚掏出钥匙,门就打开了。萱娅一脸微笑,站在门后,说:“我听见脚步声到这里就停了,猜想可能是你。” 海戈安静地走进房间,脱了鞋。 “晚饭怎么也没回来吃?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饭菜,热给你吃好吗?”萱娅边收拾着海戈的鞋子边说。 “不要!”海戈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他已经习惯在萱娅面前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我今天到文婉的幼稚园去了,她们园长买了几双旱冰鞋……”萱娅的声音兴奋了起来。 海戈打断了她的说话,“我很累。” “今天面试得怎么样?”萱娅换了话题。 “我都说我很累了。”海戈的语气粗暴了起来,“要我说多少次?你是不是觉得我整天都在闲逛?我找不到工作我活该是不是?” 萱娅安静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海戈。 “看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本事?”海戈拍着胸口吼着:“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连这样破烂的房子我都租不起,我烂泥一堆!” 萱娅很明显被吓到了,她哆嗦着,眼神里尽是惊恐。 酒劲似乎全上来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在可怜我,你可怜我这样没出息的人!贺萱娅!你很看不起我吧?说什么‘爱我’全是屁话!你是想做厦门人,风风光光的吧!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娶你的,我不会娶你!”海戈简直是歇斯底里。 萱娅害怕地抖动着下巴,终于无声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爱听就走!你迟早是要离开我的,还不如早点走,滚!”海戈把门用力地甩开。 夜深人静,门的声音和海戈的叫骂声犹为刺耳。 萱娅急忙把门关上,怕邻居们会有意见。 “你关门干什么?门外有你的老相好吗?叫进来啊!”海戈上前拉住了萱娅的手,“什么狗屁爱情都是假的,你跟着我跑到厦门来是为了相会老情人吧!贺萱娅,你有种,你偷人偷到我头上来了!” “你喝什么酒呢?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了……”萱娅扑进海戈的怀里,哭喊着:“你安静一点,求求你了。”“你怕了是吧?果然被我给猜到了!你这么晚不睡就是在等你的老相好吧?还是说——他刚走?”海戈突然发了狂,一把将萱娅推开,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指着折叠整齐的被子喊道:“为什么折得这么整齐?刚刚用过吧!你和你的老相好在我的床上翻滚过吧!” “海戈……”萱娅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脸上的泪水泛滥成灾。 海戈突然哭了起来,“萱娅,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你在外面怎么疯都不要紧,可是你不要玩到家里来……” 这是哪一部电视剧的台词?一个无助的老公跪在地上哭着求他那出轨的老婆。 萱娅坐在了床上,双手捂着脸,痛哭着。 在灯火明亮的小宿舍里,两个人都流着泪,各自伤心。 许久…… 海戈倒在了床上,伸手拉了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 睡梦中,有一条温暖的毛巾擦拭了他的脚,两片温暖的唇吻去了他的泪,一个小小的身躯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抽噎着。 心被这哭声揪得紧紧的,每跳一下都觉得疼痛。 第十八章 亚纶 海戈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 四面淡黄色的墙,这里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你醒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海戈一骨碌爬坐了起来,看向身后——一张白色的真皮摇椅上坐着他的心理医生亚纶。 “睡得还好吗?”亚纶微笑地问。 亚纶与海戈是老相识了,大家的感情不错。 海戈用手抹了抹脸,却发现脸上已经是一片潮湿。 “我怎么哭了?”海戈自言自语道。 “这个问题不好解释,因为我只听见你说的话,而不知道在你梦中萱娅说的话,所以……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亚纶摊开双手,表示他的无奈。 海戈叹口气,接过亚纶随手递来的面巾纸,擦了擦脸。 “我什么时候来的?”海戈问。 “半夜。” “半夜?”海戈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亚纶。 亚纶对于海戈的这个表情不是很满意,“我都大半夜被你给吵醒了,还给你做笔录到现在,虽然说是赚你的钱没错,但是也是有苦劳的……你不要一副梦游来的表情,莫非你想赖帐?” “许是真的梦游。”海戈慢慢地躺回躺椅,“我记不起来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你这里,在这之前的记忆遥远了许多。” “四年前?” “是。还和萱娅在一起的时候。” “我给你做了催眠暗示。”亚纶在纸上画了画,“你要求的,说好多天没有睡好了,老是听见萱娅的声音,所以想回忆以前,想再见见萱娅。” 这么说起来倒是有点印象了。 “我说——”亚纶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年轻帅气的脸上一抹不解,“为什么你不干脆去找萱娅,去看看她现在的生活是不是还顺利,有没有嫁人了等等。如果她的生活很不如意,你能帮的就帮她一下,弥补一下以前对她的不好,说不定就不会再做奇怪的梦或是听见奇怪的声音了。” “如果她的生活很如意呢?” “如果她的生活很如意,现在已经嫁人了,甚至已经生了小孩,老公对她也不错,婆媳关系也融洽等等,那你还有什么可挂念的呢?人家离开了你反而过得更好,这是好事,得恭喜她。”亚纶笑了一下,露出两只小犬牙。“我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给太多的提议,你来我这里只是来讲心事的,不是来听我分析的。” “她不会想见我的。”海戈的声音哑哑的。 “当然了,换成是我也不会想见你。” 海戈瞪了一眼亚纶。 亚纶歉意地笑笑,转移了话题,“这两天和你的老婆亲亲相处得怎么样?还有你的永红小蜜。” “最近多了一个安儿岳母。” “说来听听。”亚纶来了兴趣。 海戈拉高了被子,清了清喉咙,“是柳恺元的小情人。” “那应该很漂亮吧。” “恩!很漂亮。” “和你的老婆亲亲比呢?” “过了。”海戈的唇边一抹微笑,“永红都没得跟她比。” “那就是极品啊!”亚纶按了按桌子上的通话键,“陈小姐,请送两杯黑咖啡进来。” “听到有美女你才肯请咖啡,真是够现实的。”海戈臭了他一句。 亚纶耸耸肩,“已经仁至义尽。” “可惜我无法给你太多关于我的那个安儿岳母的资料和消息,她是个像迷一样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的背景和过去。”海戈边说边拿起一根烟,点上,“这样的女人才吊人胃口,大多数的男人愿意死在这样的女人手里。” “错!是怀里。”亚纶色色地笑笑。 男人嘛,心照不宣就是了。 “说说你在梦里看到的一切。”亚纶把笔记本翻了开来,“听你喃喃地说什么工作、房子、球鞋、小酒、旱冰鞋……这么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解释一下。还有什么‘偷人’,怎么,萱娅背着你……” “不!不!她没有。”海戈急忙打断了亚纶的话,“我的醉话,发的酒疯。我时常这样对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惹她哭泣。其实我不想的,但是她一对我好,我就忍不住想去伤害她。” “需要我分析一下吗?”亚纶问。 “不用,我了解自己,是因为我的自卑和自私——我总认为自己没有能力给她幸福,虽然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好好对她,可是当她的温柔像一张密集的网朝我罩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透不过气来,呼吸都难受。我害怕她离开我,怕一无所有的我留不住她,可是我又在伤害她,甚至在逼她走,因为我不相信她会爱这样的我。” “矛盾的心理。” “是的。”海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希望给她幸福的生活,让她不用再在冬天的清晨用手搓洗衣服,那么冰冷的水把她的手都给冻裂了……她跟我在一起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我希望能一一补偿她。可是那时的我看不到未来,茫然得就像一只蜉蝣,觉得自己的生命甚至都比别人还短暂。” 亚纶边听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海戈停下说话,因为助理小姐送了咖啡进来。 “来两片面包吗?”亚纶决定进行他的早餐。 “我大病初愈。”海戈伸了伸懒腰,“我比较喜欢中式早点,有粥和咸菜,油条和豆浆。” “挑剔!”亚纶又白了他一眼,径自吃起了早餐。 海戈浅尝着那杯黑咖啡,皱起了眉头,“小气鬼,怎么连糖也不舍得放?” “我是这么喝咖啡的,怎么,你不喜欢?” “太苦了。” “和萱娅的苦比起来呢?” “当然……不及她与我在一起受的苦。” 亚纶听着海戈晦涩的声音,心头也酸了起来,他放下了手上的食物,拍拍手,问:“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说一遍你萱娅的故事,怎么样,想说看看吗?我会很安静地听。” “不用了,已经过去了……”海戈的眼眶热热地,“其实,我是真的很爱她。我们年轻的时候所谈的爱情都是真的,因为那时的我们都很单纯,总以为天永远都是晴的,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复杂了?” “不要太伤感了。” 海戈笑笑地闭上眼,一颗泪悄悄地从他的眼角滑进了心里,就掉在昔日那个裂缝的伤口上,锥心的疼啊! 第十九章 出卖青春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佑安儿的脸上一抹得意的笑。 海戈含笑着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平时什么消遣?”海戈问。 “没什么可消遣的,做做美容,要不就约几个小姐妹去购物。”佑安儿斜倚着贵妃椅,一副墉懒的样子。 “你在厦门也有小姐妹?” “当然有了。旧时的同学有一部分在厦门工作,还有几个儿时的玩伴。”佑安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海戈,“还有以前的男朋友也是厦门人。” 海戈来了兴趣,他挑高了眉头,“哦?以前的男朋友?我还以为你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像迷一样的女人——没有家乡、没有朋友,最好还是没有过去的那一种。”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佑安儿吹了吹她那刚美容过的指甲,“我不隐瞒我的一切,柳恺元会派人调查我,我又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 “聪明的女人。” “别这么夸我,我只是想贴他的心而已。” “指甲很漂亮。”海戈转了话题。 佑安儿睁大眼睛,兴奋地问:“你也喜欢?我花了好几个钟头呢!你看,这上面的花还是我自己画的呢。” 海戈伸出手轻轻地拉过佑安儿的手,假装欣赏她的指甲,实际上却是好好感受了这一只柔荑所传送给他的美好。 “你的目光快把我的手烫熟了。”佑安儿取笑道,她抽回来自己的手,“柳恺元去北京了。” “是的,一张定单没有摆平。” “说吧,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见见你。”海戈的身子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他的眼睛认真地看了看房间的摆设,“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习惯吗?” “还好吧!只是我不太喜欢这里,我比较喜欢他市区的那套房子。我的那些小姐妹们每次要来这里找我,光是计程车的费用就够呛,所以还是市区好。”佑安儿对这栋别墅并无好感,“听柳恺元说,你要和他女儿结婚必须得出一套房子?” 说到痛处了。海戈摇摇头,略显尴尬地说:“房价只升不跌,光靠那份杯水车薪不吃不喝地熬也得五年才能交首付。” “他是在为难你。” “生意人都比别人多一个心眼。他不相信我会爱她的女儿,所以执意要我拿一套房子出来,并且要将房子过到他女儿名下。” 佑安儿哈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现在名下有多少东西了吗?” 海戈摇摇头。 “一辆车、两套单元房,还有这栋别墅。”佑安儿摊开手,“房子对他们姓柳的来说就像玩过家家似的随手就能送人。所以说柳恺元是在嘲笑你,他呀!根本就是看不起你呢!” 海戈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点我自是明白。要不是柳诗浣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我怕也不会想上高层。” “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正为难呢!如果天上能掉个几百万的下来就好了。”海戈拿起一只烟,问:“介意吗?” “自便。” 海戈将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我来可不是想向你借钱的,只是心情不好想来找你说说话。” “我也没钱借你,就几张金卡,那老狐狸从不给我太多的现金。”佑安儿拿起了自己的烟,点了一根,“我呀!就像是被他养在金丝笼里的雀儿,看似华丽富贵,哪一天要是飞出了金丝笼,怕是连回老家的车票都没有。” 烟雾袅袅。 海戈笑,“所以你才想干脆嫁给他。” “这是当然,这可是一张长期饭票,趁现在他还留恋我,我也还年轻漂亮,赶紧地就嫁给他。哪一天他厌倦我了,想与我离婚,我也好分得点油水。我自知我的青春有限。” 海戈,我的青春有限,我累了。我想找个人嫁了。结束在这里的生活,回老家也好,到别的地方也行——这是永红对他哭诉的话。 她们都是出卖青春的人。 第二十章 钥匙 礼拜一重新上班的时候,海戈又收到了来自萱娅的包裹。 那娟秀的字体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有拆的欲望。 这里面还能是什么?不是思念他的信,就是萱娅亲手织的围巾或是手套,难道还会是一栋房子吗? “谁寄来的包裹?是爸爸吗?”柳诗浣站在办公室门口,怀里抱着一叠文件,问。 海戈刚想解释,柳诗浣就已经小跑着进来,“爸爸一定是给我寄小礼物来了,他说这次要去一个月,有看到漂亮的别针会给我寄几个的。” “这个不是……” 柳诗浣一把将包裹抢了去,拿过桌子上的拆信刀,三下五除二就给拆了起来——她可是个拆礼物的好手。 海戈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老天保佑那不是一封血泪情书,也不要是什么日记之类的,他可不想跟柳诗浣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柳诗浣从那包裹里拿出了一只信封,鼓鼓的。 “这是什么?谁写给你的情书啊!”柳诗浣边问边手脚麻利地将信拆了开来。 虽是玩笑话,海戈已经冷汗直冒——萱娅每次写给他的信字字句句都带着泪水。 “啊——”柳诗浣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海戈的心惊了一下。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啊——海戈!”柳诗浣又叫了一声,她从信中抬起头,兴奋莫名地看着海戈,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彩,“海戈啊!我好爱你啊!” 怎么了?海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柳诗浣。 柳诗浣一把扑进海戈的怀里,开心地尖叫着,“海戈!我就知道你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的,谢谢你!谢谢……我要去告诉爸爸……” 到底是怎么了?海戈拿过柳诗浣紧拽在手中的信件,仔细地看了一下——这是一套完整的房契手续,户主上的名字清晰地写着“苏海戈”。 怎么回事? “海戈,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我真的好意外,我好惊喜啊!”柳诗浣紧紧地抱着海戈,“我这就打电话给爸爸,我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说完,柳诗浣已经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海戈认真仔细地看着这份文件,心中纠集着太多的疑问和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前几日,萱娅好像还给他寄了一份包裹,那份包裹呢?海戈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了桌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这一找就把萱娅给他寄的东西全给翻了出来了,所有已拆的、未拆的加起来有十几份之多。海戈记得就是那只红色的红木盒子,那只盒子是先前萱娅用来装小首饰的。 那盒子的颜色已经暗哑,实在想不出萱娅除了围巾、情书之外还能在那只盒子里装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海戈拿过那只盒子,扭开上头的小锁,轻轻地打了开来——一条灰色的围巾折叠得很整齐,柔软地被挤放在那个盒子里。 海戈看着这条围巾很久,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或许只是萱娅的一个玩笑,她给他寄了一份太过逼真的文件只是想让他吃惊吧!她怎么可能会有一套房子呢?何况他们已经分手那么久了,她就算真的有一套房子怎么可能送给他这个已逝情人呢? 这个盒子里没有装炸弹已经谢天谢地了。 萱娅……这条围巾应该很温暖吧?海戈的心里突然对这条围巾或许能带给他的温暖贪婪了起来,他轻轻地抚摩着那柔软蓬松的物体,鼻子轻轻地酸涩了起来。 这条围巾用了萱娅多久的时间?她是饱含着思念编织而成的吧?她还会想他吗?她还在恨他吗? 海戈把围巾拿了出来,慢慢地将围巾舒展开来,突然——一串钥匙从围巾里掉了出来,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崭新的铁制钥匙在地上闪着耀眼的银光。 海戈的心沉了下去,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钥匙,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意识。 难道萱娅真的送了他一栋房子? 第二十一章 泪水 “一栋房子?”永红激动地睁大了双眼。 海戈轻轻地点点头。今晚他喝了不少酒,已有一些醉意。 好累啊! 永红从家里大厅的小吧台转出来,给海戈端来了一杯绿茶,体贴地吹着热气。 “以前只是玩笑话,她说会送我一栋房子当结婚礼物,无论新娘是不是她……你可知道我今天有多震惊吗?那串钥匙从围巾里掉了下来,就像一块大石头朝我砸了下来,我几乎死去。”海戈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头有点不舒服。 “她哪来那么多的钱?”永红放下了杯子,问,“地点在哪里?” “‘豪景花园’。” “‘豪景花园’?”永红尖叫了起来,双眼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那……可算是贵的房子,差的楼层一平米都得上万块。” 海戈抬了一口气,“是的,总共是一百四十几平米。” “天啊!”永红摇摇头,仍是不敢置信,“她疯了。” “她或许真的疯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是想让我回头吗?”海戈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永红,“我曾经把她伤得那么彻底,甚至连现在回想起她都觉得好揪心,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真有那么誓死不移的爱情吗?” 永红安静地听着。 “我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一件衣服、一场电影都没有给过她,甚至从未主动牵过她的手……每次和她一起,若看不到她的泪水我就会想尽办法让她哭,我说了所有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伤害她,我甚至——”海戈中止了他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永红。 永红把茶递给了海戈,“听你这么说,真的很想见见这个这么爱你的女人。若是我,我承认我做不到……” “我背信弃义,我贪慕虚荣,为了得到更好的物质生活,我选择和柳诗浣在一起。我又怕她会来纠缠我,我就让我的朋友去强暴她,再指责她背叛我,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身上……她没有为自己辩解,流着泪离开了我。”海戈别过头,泪水从他的眼角缓缓留下。 流泪的感觉真好。 只是这几滴泪水就能洗清他的罪过吗?萱娅为他流的泪几乎可以汇成一面湖,她给他的爱更甚于一个汪洋,相比之下,这小小的几滴泪算得了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改明儿抽个空去看一下她,把钥匙和房契还给她不就得了?”永红提议道。 “我怎可以再见她?我那么伤害她……伤害她……”海戈的声音小了下去,渐渐地,直至永红听不见了为止。 他已经睡去。 第二十二章 梦中的火海 好热! 这是在哪里?到处都是一片红彤彤的景象,是着火了吗?好热啊! 救命…… “海戈,喝点水好吗?” “你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吗?” “海戈,肚子饿吗?” …… 耳边全是萱娅轻轻柔柔的声音——萱娅,是你吗? 海戈睁开沉重的眼皮,慢慢地转过头,看见了正守侯在床边的萱娅,他的心顿时酸涩了起来。 “我怎么了?”海戈的声音沙哑暗淡。 萱娅微微一笑,手轻轻地放在了海戈的额头上试了试,说:“你晕倒了,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发了高烧。怎么样,还难受吗?” “我不记得了。” “你睡了两天,医生来了几趟,刚才还给你打了针呢!”萱娅拿了一块湿毛巾放在了海戈的额头上捂着,“这两天你晕沉沉的,醒来几次,说了不少胡话,就又睡了过去。” “我说什么了?” “都是胡话。”萱娅的眼睛无比的明亮,透露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我不记得了,听不是很清楚。” 海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萱娅,许久,开了口,“或许不是胡话,是真的想跟你讲的,藏在心里实在太久了,借着病痛就说了出来。” “你清醒的时候再跟我说,那时我再好好地听。”泪水又汇聚在萱娅的眼眶处,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海戈轻轻地别过头,不想再看到萱娅的泪水。 这个女人为她流了太多的泪,太多…… “喝点粥吧!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地吃东西。”萱娅把粥端来了床头。 “我不喝。”海戈的声音冰冷了起来。 “是你喜欢的小米粥,我还蒸了个鸡蛋……”萱娅还没说完,海戈已经暴躁地叫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了?那是你一相情愿!我从来都没有说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钱没有工作,烂泥一摊,连给你住的房子也都是租来的,我甚至连租金都交不起……你以为你对我这么好我就会娶你吗?我不会娶你的!”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海戈觉得今天的自己特别不一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眼前一片雾气。 “你别生气嘛……”萱娅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软弱和无助。 “贺萱娅,你给我走!你不要再留在这里,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你的老相好不是很多吗?随便再找一个都比我强一千倍,你给我滚!”海戈歇斯底里地叫唤着,声音像撕裂的破布,残破的悲伤。萱娅终于哭出了声,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你哭什么哭?和我在一起真的那么委屈就走啊!像我这么窝囊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你想嫁个厦门人就去找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厦门人!”海戈半坐了起来,把床头柜上的那碗粥和几碟小菜全扫到了地上。“我不要你可怜我,我不要你故做温柔地照顾我,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你在骗我!” 萱娅被海戈的行为吓到,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那被扫到地上的碗碟已经四分五裂,温热的稀粥泼洒在地上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海戈的吵闹在这一刻停止,他看着那狼籍的地板和缩瑟在角落的萱娅,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她是那么温柔可爱的人,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爱他,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啊! 泪水从海戈的眼眶中掉了出来,浑噩的感觉带着不真实的虚浮把他的力气都全部抽走。他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在摇晃。 萱娅没有看他,她只是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便站起来干活。 怕扫帚会弄脏,碗碟的碎片只能一片一片地用手捡起来,那些粥和小菜也得用手捧起来拿到垃圾筒去丢掉。来来回回几趟,最后用拖把把地板洗干净。 这期间,他们没有再讲话。 突然,海戈看见了血,那血顺着拖把从萱娅紧握着的手里缓缓地往下流,像蜿蜒的小溪。 萱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受了伤,依旧做着她的事情。 那血的颜色太明亮,在海戈的眼里晃动着,如一面反光的镜子刺眼极了。整个房间瞬间红了起来,像是他方才在梦中感受到的那样,如一片火海,而他置身其中。 好热…… 烧吧!烧吧!烧死了才好!太辛苦了,为什么做人要这么的辛苦? 萱娅,对不起…… 第二十三章 味道 “醒了?”清晨,萱娅美丽的笑脸第一个印入眼中,海戈转动着疲惫的眼球,迫使自己彻底地清醒。 原来睡太久也会累。 “不多睡一会儿吗?今天礼拜天。”萱娅拿来了海戈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已经坐起来的海戈肩膀上。 “礼拜天又怎样?对于我们这种无业游民来说,就算是春节又能怎样?每一天都是在等死。”海戈下了床,走到衣橱边挑衣服。 萱娅小心翼翼地站地他身后,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糟糕的是还没死。”海戈不耐烦地应道,“真奇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少一个我?活着有什么乐趣呢?” 萱娅别开头,走开。 她不爱听这些。 海戈穿好衣服,走到阳台准备上厕所,看到萱娅在洗衣服。 空气依旧是那么冷,水当然不会是暖的,她那双没有带手套的手浸在水里已经泛了死白。萱娅把一件衬衫的领口提了起来,用手沾了点洗衣粉,慢慢地用手揉搓着,白色的泡沫立刻包裹了她没有血色的双手。 突然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染上了那白色的衬衫领子。 “天啊!”萱娅马上将衣服浸到了水里。 那是昨夜的伤口。 海戈不忍再看,扭头走进卫生间。 冒着热气的水注满了他的牙杯和脸盆,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这里的温暖和阳台的冰冷俨然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海戈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大病初愈的自己那一张看似欠扁的脸,泪水又掉了下来。 被这样好的一个女人爱着,照顾着,还有什么不满的呢?为什么就不能也对她好一点呢?就算是真的没有未来,那就只在眼下对她好,不行吗?她已经在他身边默默等候了三年了,当他还在读大二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子了,不是吗? 那时候的他还有理想,还有满腹的抱负,面对她的热情和温柔还曾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也能回报她这一切,可是现在呢? 难道他真的是一摊烂泥?难道他真的不能给她一个未来…… 从卫生间出来,萱娅刚好洗完了衣服。 海戈走到外屋,一大杯豆浆和两个煎蛋摆在桌上。 萱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吃饭吧!” “你吃了吗?”海戈的口气温和了许多。 “还没,你吃吧,我泡泡面。”萱娅笑了一下,到房间里拿了一包泡面。 “你怎么老是喜欢吃那个,瞧瞧你那胃都吃成什么样了!” 算是关心她吗?算是吧! 萱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偷偷地吐吐舌头,模样可爱极了。“原来你不喜欢吃小米粥和小菜,以后就吃豆浆吧!” 泡面仍在继续,萱娅期待地数着时间。 不就是一碗泡面,萱娅满足得像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 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海戈不时地看着萱娅,心中百味纠集。 “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吧?这个礼拜要不要回去?”萱娅头也没抬地问。 “怎么,你也想和我一起回去?”口气轻浮。 “我坐不了车。”萱娅微微一笑,看着他说。“从市区到你家不是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吗?我受不了。” 她晕车晕得厉害,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你嫌弃我家是农村的,是吧?哼!从东山到厦门不也是有三个小时半的车程,你怎么就能坐得来?”海戈的口吻又冷了起来。 萱娅愣了一下。 海戈惊觉到自己又说了胡话,也愣了一下,但随之——“我知道你是嫌弃我,我是农村,那又怎样?我好歹也还是厦门的户口,你呢?你们靠海边的全是‘讨海’的,那你是渔民还是农民?” “渔民、农民、居民有那么重要吗?‘讨海’的有什么不好?”萱娅的声音不冷不热,听在海戈耳里却特别的刺耳。 他像一只敏感的刺猬。 “呵!今天还会顶嘴了?谁教你这么说的?文婉吗?我说你就不能交几个像样的朋友吗?你好歹也交几个办公白领啊!你那些朋友除了幼教还会做什么?你呢?你会做什么?整天不是洗衣服就是洗地板,你真的那么闲吗?我知道你们女的比较好找工作,大不了到酒吧陪酒,让人摸摸大腿就有票子可以赚了。” 萱娅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眼神冰冷地看着海戈。 “你那是什么眼神?”海戈双手环胸,挑剔地看着萱娅,“说到你的痛处了?难受吧?我早知道你没那个清白底!怎么,想打我吗?来啊!你最好打死我,千万别手下留情,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死我一个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惜。”海戈又开始歇斯底里。 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萱娅安静地将自己的早餐收了起来,离开了小桌子。 她并没有吃多少。 “你不吃就算!像我这样的人渣还真饿不得肚子,就算是狗屎也得吞,哪像你们千金大小姐的稍稍不如意就摔盆摔碗的!”海戈冷笑了起来。 敲门声传来,萱娅转身去开门。 门外是人高马大的继朗,穿着一套运动装,手里拿着一颗篮球。 “找海戈。”继朗的语气生分见外。 萱娅微微笑着,把继朗请进屋来。 继朗一见到海戈,态度立刻变得不一样,他与海戈毕竟是同窗了三年的好朋友。他们热烈地讨论着今天的丰富行程,最后决定先去打会儿篮球再和其余的几个家伙去爬山。 带不带女朋友呢? “他们都是要带的,不带女朋友还不闹翻了?你也知道文军嫂那性子……呵呵,有女朋友去才好玩嘛。”继朗说完,看了一眼坐在阳台看书的萱娅,悄声地问海戈:“但是——你要带她去吗?” 言下之意,最好是别带。 海戈马上应道:“当然是不带了,她去干嘛?又不懂得玩,别扫大家的兴。” 萱娅似乎没有听见,翻过她的书,继续安静地看着。 朋友们的小聚,海戈从没有带萱娅出场。 她没有漂亮的衣服,连一双上得了场面的鞋子也没有,那一头齐耳的短发靠着天生的靓丽和顺直,从没有去做过什么养护……她实在是带不出去,无法朋友们的那些女朋友相比,带她出门只会丢脸。 朋友们也都看不起她,觉得她与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些,海戈都没有给予辩解,能说什么呢?这样一个暗淡无光的女人确实没有味道。 第二十四章 复杂的心情 “今天又想告诉我什么呢?”亚纶含笑着坐在海戈身边,问。 怎么又在亚纶的办公室了?海戈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我怎么又来了?老实说,这次也是没有印象的,我是不是梦游了?” “这次我可以体谅,你是喝了很多的酒,带着十二分酒意和醉意来的,所以说你自己可能真的没什么印象。” “我喝醉了怎么还能来你这里?你别唬我了。” “我是说真的,我听到了门铃去开门,你就躺在了门口不省人事了。”亚纶皱了皱眉头,“会不会有什么人把你送了来?” 越说越悬乎。 海戈用手抹了一下脸,走下了躺椅,去上了一趟厕所。 “昨晚又梦见什么?”亚纶在厕所外喊着。 海戈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回答亚纶, 昨夜梦见什么?太真实的梦反而觉得不是梦,那都是真实的过去。 萱娅的泪水太沉重,她那受伤的手在眼前挥之不去,好难过啊! “亚纶,你信不信——每次我醒来发现自己在你的办公室,我就会觉得难过,因为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某些理智。我不应该来的,我应该铁石心肠,麻木不仁,对于过往我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来了,自己的脚步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带着自己来了,我想我一定是对萱娅有太多的歉意。”海戈在厕所里似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亚纶却听得很清楚。 当海戈从厕所里走出来,亚纶已经让秘书小姐送上了黑咖啡。 “只是一个提议,你大可不必采纳。”亚纶说,“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萱娅,真的,看一下她,或许你的心病就好了。” 海戈安静着,没有回应。 “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提议,你最近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柳恺元要你拿一栋结婚的房子出来,或许就是这个压力让你憔悴到频频回想过去,如果你能解决房子的问题,也就不会东想西想的。”亚纶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又涂涂画画。 房子?这才是他昨天大醉的原因。 “亚纶,你知道吗?萱娅她……送了一套房子给我。”海戈的声音小到了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样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更多的是酸涩。 “什么?”亚纶没听清,问。 海戈的下巴微微地抖动着,眼前漫漫的聚集了朦胧的雾气。他几欲开口,却又说不出。 “你刚才说什么啊?我真的没听清楚。”亚纶一脸的无辜,“你的声音实在是太小。” 海戈用手抹了一下脸,突然下定决心似地说:“萱娅送给了我一套‘豪景花园’的房子,前几天我就收到了钥匙,昨天收到了房契。我已经骑虎难下了,当时诗诗也在,我……” 亚纶听得一头雾水。 “亚纶,我只能收下这礼物,我太需要这套房子了。”海戈的眼睛微微地泛红,像是某种欲望之火在燃烧,“我压抑得太难受了,为了房子的事,我烦恼太久了,现在我不得不再狠下心,收下房子。” “我听不太懂……你是说萱娅最近送了一套房子给你?”亚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是的,是的……一套房子,她解决了我的烦恼——我只能收下这套房子,因为诗诗也知道了这套房子的存在。”海戈注视着亚纶的眼睛,“就像她过去给我的爱一样,我只能收下。” 第二十五章 新居 就是这里吗? 是的,就是这里。 海戈站在新居的门口,微微颤抖着手将门打开——啊!是的,就是这里,萱娅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淡淡的熏衣草味。 所有的窗户都被窗帘遮住,所以房间的光线很暗,像海戈此时的心情一样有点阴郁。 实在没什么勇气走进去。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海戈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隔壁的邻居出来倒垃圾,与他攀谈:“原来是您要搬过来啊!” 海戈转过头,看见一个和蔼的中年妇女站在走廊上。出于礼貌,海戈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新婚夫妇要住的吧?”邻居热情地凑上来问,“你的那个妹妹好能干啊!装修的时候,就她一个人招呼着那些工人。” “妹妹?”海戈反问道。 “是啊!那个眼睛大大的,长得很漂亮的妹妹,她说是要给新婚的哥哥一个惊喜,所以装修工作都是自己拿主意。”邻居羡慕的口气,“真的是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可有礼貌了。” 是萱娅吧?原来这里是萱娅亲自布置装修的。 邻居太太认真地看了看海戈,又说:“是亲哥哥吗?长得不怎么像呢!” 海戈笑笑地,没有应话。 邻居看他没有怎么搭理自己,也就识趣地离去了。 海戈等邻居回去,便决定性地走进了屋子里。 漆黑的光线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便占据了海戈的视线,马上又被日光灯的明亮取代——海戈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浅普兰色调的钢化玻璃铺在了大厅做了地板,下面是大大小小的“?”号图案,不规则的排列和尺寸给人一种顽皮的错觉;室内的大块色调除了地板的浅普兰色外就是淡灰色——餐桌是浅灰色的、窗户上的玻璃和橱柜、大厅的沙发也都是淡灰色的,饱和了浅普兰色的地板给予人的冷漠感,从而让人觉得高贵典雅;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来自沙发上的两个柔软靠垫,房间因为这一点红色而生动了起来,加上了墙壁上内嵌的几幅抽象无框画,让大厅的色调一下子丰富了许多。 角落里几盆绿色的室内植物生机盎然,茶几上一束干枯的薰衣草散发着让人陶醉的味道。海戈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厅。 萱娅连拖鞋都准备好了。 好美的房间……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家电和日常用品都一应俱全,连一个垃圾桶一个水壶都在应该存在的位置。打开厨房的橱柜,未开封的盐巴、鸡精、胡椒粉……都整齐地排列在里面。 鼻子酸涩了起来,海戈的步伐沉重而又缓慢。 这就是萱娅送给他的礼物,他想象着萱娅在布置这一切时的脸上的表情——她应该是哭着的吧?那丫头,无论开心还是悲伤都那么爱掉泪。这是她的梦啊!她着手准备了这一切,肯定天天都想着能和他一起生活。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厚重了,是萱娅沉甸甸的爱啊! 终于也像萱娅那样掉泪了,海戈看着这美好的一切,终于哭了出来。 萱娅,为什么你要爱这样的我呢?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海戈跌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了脸,痛哭了起来。 “海戈,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未来的日子,无论贫穷或是疾病,我都不会放弃爱你。”——空气中似乎又传来了萱娅的声音,像是婚誓。 萱娅…… 海戈从手掌中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空气,仿佛萱娅就站在他面前,正冲他微微笑着。 “萱娅……”海戈伸出双手想去抱住那虚幻的人影,却扑了空。 ——海戈,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我看不开,是我强求了你,我给你所有我给能的一切,只愿你过得比我好…… “萱娅!”海戈喊叫了起来。 这像水晶宫似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哪来的萱娅? 第二十六章 似梦非梦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新房子?”柳诗浣撒娇地靠在海戈的怀里,“早上我和爸爸说了,爸爸知道后也很惊讶,说要好好参观一下呢!” 海戈的心情有些沉重,怀里的柳诗浣似有千斤重,让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困难。 得不到海戈的回答,柳诗浣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了?还想再给我惊喜吗?墙壁是什么颜色的?地板呢?我可不要木地板或是普通的瓷砖,特别点的,最好是金子做的。” 说完,柳诗浣嘻嘻笑了起来。 那地板是普兰色的钢化玻璃,通透得像是萱娅的眼泪。 “墙上要挂上几幅名家的著作,我爸爸认识很多书法家和画家,让他们给咱们的新家添点墨香;卧室里有小冰箱吗?床是什么样的?要不要我让我爸爸从法国……”柳诗浣的嘴巴像是上了发条,停不下来。 海戈厌烦地打断她:“你爸爸明天不是要回来?一起去看吧!” “太好了!”柳诗浣欢呼着,“好期待啊!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婚纱呢?爸爸说我的婚纱最好是去外国订,你觉得呢?” “随你吧,这些我不是很懂。” “海戈——”柳诗浣粘腻地倚在海戈的颈边,“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哦!好期待啊!” 期待……是啊!应该是好期待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像是有一股酸水喷涌了出来,来到眼眶处,只等他一声令下,全然崩溃。 ——————————————————————————————————————— “海戈,救我——” “海戈——” 半夜,海戈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已经布满豆大的汗珠。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带着些微的疼痛。整个房间安静得就像进入了真空,两只明亮的眼睛此时只能看到满室的漆黑,所能感受到的仅是这黑洞洞的惊慌和安静。 手习惯性地摸向身边的位置——没有人。 是的,今天没有人在他身边,柳诗浣没有来,永红也不在。 只剩他一个人。 刚刚做的什么梦?好凄惨的呼救声啊!是萱娅的声音吗?她为什么要向他呼救呢? 海戈慢慢地坐起来,手伸到床前柜上摸索着小台灯。 开关呢?怎么不在原来的位置?海戈心一惊,立刻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着朝着房门走去。 灯的开关呢?海戈着急地在墙壁上摸索着,最终摸到了几个开关——灯开了,昏暗的灯光温暖地洒下来,笼罩着海戈的不安。 这里不是他的小公寓,不是!海戈惊恐地环视着陌生的房间,那每一砖每一瓦都把他的心紧紧地揪住。 这里是萱娅送他的房子——他怎么到这里睡觉来了? 打开房门,海戈匆忙跑出房间,却愣在了大厅。 那个熟悉的人影也站在大厅里,身上一条可爱的围裙,手上端着两盘小菜,正笑着看着他。 “萱娅……”海戈的声音沙哑了起来。 是萱娅,是她!那纯净甜美的气息,微笑的眼睛……是她!泪水在海戈的眼眶聚集,他走上前,伸出手抱住了萱娅。 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能见到她就已经满足。 这拥抱的感觉真的很好…… “又做噩梦了吗?”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着他。 海戈点点头,不安实的情绪让他像个孩子依偎着娘亲一样,双手紧紧地抱着萱娅,怕她再次消失不见。 “别怕,我在呢!”萱娅笑了一下,“先放开我,手上的盘子快掉了。” 海戈把萱娅放开,接过她手上的盘子放在了茶几上。 萱娅拉过海戈的手,将他拉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海戈仍不能确信此时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他的手慢慢地摸上了萱娅的脸,手指流连忘返地在萱娅粉嫩的脸颊上逗留着。看清楚了这张脸,时隔几年,终于又见到了这张还似当年那般青涩的美丽的脸。 “你看你,汗都出来了。又做了什么噩梦啊!”萱娅疼惜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舍。 只有这个女人是真的心疼他。 海戈摇摇头,声音哽在喉咙里,只能再次将她抱紧在怀里。 不再让这女人离开他了。 “妈妈……”一个童稚的声音响在他们身后。 妈妈?海戈缓缓地转过头,看见一个小不点站在他们身后,一手拖拉着一只白色的小熊玩偶,一手正揉着欠眠的眼睛。 “妈妈……”孩子委屈的声音再次响起,“妈妈……” 海戈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心里不住地猜测着萱娅和她的关系。 萱娅急忙从沙发上起身,伸手去抱孩子,“我们楚萱醒了?对不起,妈妈正在做爸爸最喜欢的小菜,所以没在你身边……” 爸爸最喜欢的小菜?海戈倒吸一口冷气,也站了起来——这孩子莫非是他和萱娅的孩子?他怔怔地看着萱娅和那个小家伙,心中的疑问依旧闷着,没有出声。 萱娅在孩子的粉颊上亲了一口,疼惜的口吻——“我们楚萱是不是饿了?妈妈泡牛奶给你喝好不好?” 孩子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先去爸爸那里给爸爸抱抱。”萱娅说完,将孩子递给了海戈,“海戈,抱一下孩子。” 孩子?海戈缩瑟着手,眼睛直直地落在孩子的脸上——那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脸上虽然是一副欠眠的表情,但是婴儿期专属的庸懒让她显得很可爱。她朝海戈伸出手,那想要依附着他的感觉像是一种习惯。 海戈迟迟没有伸出手,萱娅放下孩子,问:“怎么了?” “没……这孩子……”海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是迟疑地看着萱娅。 萱娅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海戈,“我们的孩子,怎么了?” 我们的孩子?海戈的脑中一片空白,孩子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他却找不到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 “爸爸……抱抱!”孩子又朝他伸出了手。 不!这不是他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孩子呢?海戈慢慢地朝后退着,脚碰到了茶几。他转过头去看,那茶几上放着萱娅刚刚端在手上的两盘小菜。 “啊!”海戈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无力地摊在了沙发上。 第一个盘子里装的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还冒着热气;第二个盘子装着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害怕吗?”萱娅的声音仍是那么温柔,却透着一股子冰冷,“你来看看吧!看看这颗心——” 她边说边拉过海戈的手,凑近了那两只盘子。 直觉告诉海戈这个人不是萱娅,萱娅的力气没有那么大……海戈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奈何那手的力道好大,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看看吧!这颗曾经被你狠狠伤害的心它还在为你跳动着呢……海戈,你看看这些伤痕,都是你赐予我的——爱的回报。”萱娅把海戈推到了盘子前,强迫他正视那两只盘子。 那颗热腾腾的心在海戈的眼里被无限放大,海戈能很清晰地看清楚那些还在流着鲜血的伤口。 “萱娅……别这样,别……”海戈不敢正视那颗血淋淋的心,他别开头,却看见孩子七孔流血的脸,就在离他不到一尺的距离。 “啊——”海戈尖叫了起来。 孩子的表情无辜而又天真,仿佛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恐怖。她眨着血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海戈,好象她反被海戈的惊恐吓到了。 海戈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试图说服萱娅放开他,“萱娅……萱儿……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 萱娅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她把海戈朝前又推了推,温柔地说,“吃吧!我的心,给你吃吧!它已经伤痕累累,不属于我了……大口地吃了它,我不想再痛下去了。每一天,每一道伤口裂开,流出的血就像毒液侵蚀着我的身体,我宁愿没有心……” “萱娅!不要这样!”海戈看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心,害怕地叫着,“过去的事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抱歉?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抱歉?”萱娅突然一反常态,凶狠了起来。她把海戈的身体翻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萱娅,海戈的身体抖了起来。 “妈妈……”孩子来到萱娅的身边,抱住了萱娅的大腿,撒娇着。 萱娅突然哭了出来,她发狠般地朝海戈喊着:“你懂什么抱歉?那看看孩子的身体,你看啊!那盘子里装的血肉模糊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孩子啊!你知道你欠了我们多少?来!你来摸看看我这黑洞洞的胸腔,你来尝试一下我黑洞洞的疼痛!” 海戈的手被萱娅一手拉起来,她的另一只手撕扯开了身上的围裙和衣服——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碗大的缺口就在萱娅裸露的胸腔上,那伤口不住地往外淌着血,失去了心脏,所有的动脉都争先恐后地把血排出了身体。 “来!你来感受一下我的疼痛……”萱娅边说边把海戈的手拉向那个伤口。 “不!不!萱娅,不——”海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去看看她吧! “孩子?你和萱娅有孩子?”亚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海戈。 海戈的情绪还未平复下来,他闭着眼睛,泪水仍不住地往外翻涌,方才的梦境太过逼真,那被萱娅抓过的手似乎还在生疼着。 见海戈没有问答他的问题,亚纶伸出手,轻轻地拍拍海戈的肩膀,轻声地唤了一声,“伙计,你还好吧?” 海戈点点头,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缓缓地睁开眼睛,海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而看向亚纶,哽咽着问:“我……什么时候来的?” “还是半夜,跌跌撞撞的,一副惊恐模样,我都被你吓死了。”亚纶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涂涂画画,“你一进门就哭,是那种很压抑很辛苦的哭法,你或许自己都不相信,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像被催眠了。” 催眠?海戈渐渐地平静下来,伸出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海戈,我还是给你开些药吧!你这阶段都没有好好睡过觉,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我给你开些镇定的药,你需要好一点的睡眠质量。”亚纶从记事本中抬起头,看着海戈。 海戈摇摇头,“不,我不需要药,我很正常!” “海戈,我没说你不正常,我只是担心你的精神负担太大……”亚纶急忙解释。 然而,海戈的敏感神经已经被触动了,他一跃而起,朝亚纶怒吼着:“我不需要药,我很正常,一个贺萱娅算什么!她还不至于让我发神经!” 亚纶没有反驳海戈的激动,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海戈。 海戈喘着粗气,他猛地又摔倒向椅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的表情异常的痛苦,手慢慢地盖住了脸。 亚纶没有说话,只是又轻轻地拍拍海戈的肩膀。 “给我开药吧!亚纶,对不起……我太累了……那个梦太恐怖了,孩子的眼睛和萱娅的胸腔一样黑洞洞的,我似乎还能闻见那血腥的问的味道……每次我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你的工作室里,我的心里就有一阵恐慌,亚纶……我真的太累了……”海戈的声音沙哑着,透着一股苍凉。 亚纶点点头,“好吧!我给你开点含轻微镇定的药,睡前服用,或许能不做梦,但是切记药量要控制。” 海戈也点点头,手轻轻地放了下来,“亚纶,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你的负罪感太重了。”亚纶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说:“真的不考虑去见一下萱娅吗?” “不!我不去见她。”海戈坚决地说。 “可是你即将要和柳诗浣入住萱娅送给你的房子,你能保证安心吗?”海戈突然无语。 亚纶叹了一口气,“还是去见一下那个女人吧!难道你不想知道她怎么有本事买一套房子?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说不定人家已经嫁给了一个亿万富翁,根本就不把这几百万放在眼中,每个亲戚朋友挨肩而过的路人都能分到一套房子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收下这套房子有何妨呢?” 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哪有那么多的亿万富翁?海戈怔怔地看着亚纶,心内百味交杂。 “如果她过得不好,是垒了债台来买这套房子的,老实说,海戈,我不建议你收下这份礼物。你已经亏欠了人家那么多的情债,更不能做这样的事。”亚纶边说边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的话。 是啊!去看看她,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 隔日,海戈请了假,和亚伦一起自驾去了东山。 柳诗浣本是要跟去的,海戈又哄又骗的,说是最后一次的告别单身旅行,柳诗浣这才噘着嘴巴放过了他。 “我去过东山一次。”在车上,海戈对身边驾驶座上的亚纶说,“那是个美丽的小城镇,空气好,适合养老。” “我去过不少次。”出乎意料,亚纶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海戈嘀咕着。 “你忙着谈恋爱,我习惯了一个人的旅行。”亚纶笑笑地回答,“我喜欢东山,海鲜够多,又便宜,做法也好。冬天的时候我经常和我妈来这里吃螃蟹,回去的时候还得带一大泡沫箱,我妈喜欢。” 海戈也笑笑,不再讲话。 那个地方,是个美丽的地方,还有个美丽的女人…… 想着想着,海戈睡了过去,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海浪声,一阵一阵地,他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身边的亚纶正在喝着一杯热饮,看到海戈醒过来了,立刻递了一杯饮料过去,说:“要下车看看吗?真的是风景如画,听这海浪声多惬意!” 亚纶把车子停在了一片海堤边,冬日的风卷杂着沙粒不时地甩拍在车窗上,海浪声比起记忆中的海浪声,大了点。 海戈接过亚纶的热饮,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们现在就去萱娅家吗?”亚纶问。 现在就去吗?海戈不语,内心也在做着挣扎。 “总是要见的,喝完这杯饮料,我们就去吧!你还记得萱娅的家吗?”亚纶又问。 萱娅的家?印象中只去过一次,那时走的都是小路,记得路两边有不少金子铺…… “试看看吧!我也不是很记得。”海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亚纶把车掉了头,找了个停车场先把车子寄放了,然后和海戈一起步行朝着萱娅家的方向走去。 海戈的手里抱着一只纸箱,里面都是这几年来萱娅给他寄的东西,也包括那套房子。 海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亚纶冷不防地说:“我总觉得你是来参加葬礼的。” 第二十八章 萱娅的家 萱娅的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东山的街道都不大,巷子挺多的,这里和喧嚣华丽的大城市不能相提并论,一条主要的交通道路也是破破烂烂的,但是这里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生活简单,人出奇的多。 海戈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几年没来,环境没有多少的变化,所以不多时,他们已经找到了萱娅的家。 那是一栋漂亮的四层楼房,白色的砖和白色的窗户装饰了这房子,正门上悬挂着一块漆金大匾,写着几个草书,刚劲有力,海戈和亚伦却是看不懂那些字。 门敞开着,亚纶环视了一下这条小巷,发现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敞开着门的,家庭主妇们都坐在自家的门口晒着太阳做着简易的家务,几个老人还在织着黑色的纱网。 冬日的风似乎进不到这些小巷里。 萱娅家的门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掰着一袋子的豆荚,不时地转头和门里的人说说笑笑的。 “就是这里了……”海戈的声音不大,但听得出他的踌躇不定。 “你不要和我说你现在想打退堂鼓啊!”亚纶提醒道。“都走到这里了,是男人就去见一面。” 对啊!是要见一面啊! 海戈的脚步虽然小而缓,但是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口。 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看见海戈,愣了一下,用本地话问:“孩子,你们找谁啊?” 东山的本地方言也是闽南语,只是腔调和厦门大为不同。海戈生硬地回答老人,声音一出口就发现自己讲得既蹩脚又奇怪,不伦不类,“阿婆,我们来找萱娅。” 老人听不太懂海戈的话,亚纶急忙插嘴着说:“阿婆,萱娅……” 还没等亚纶说完,屋子里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谁啊?谁找我们家萱娅?” 海戈和亚伦看向屋里——偌大的一个厅! “哇!这里的地皮一定很便宜,这么大的厅可以当舞池了。”亚纶在海戈耳边轻声地调侃着。 海戈不语,安静地等着屋里的人出现。 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从楼梯口拐了出来。 这个女人有着和萱娅一样美丽的眼睛,五官也颇为相像,乍一看还以为是萱娅,只是年纪大了许多。 她应该就是萱娅的母亲了。 海戈的胸口堵得难受,他看着萱娅母亲的脸,像是看着萱娅,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处。 不是决定了要铁石心肠了吗?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难受?萱娅啊!我就在这里,我带着你的爱站在了你家门口,我就在这里……贺妈妈看见了海戈和亚伦,起先也是愣了一下,马上就微笑着招呼着,“是萱娅的朋友吧?进来,快进来,喝杯茶。” “阿姨,萱娅……在家吗?”海戈的声音略微的哽咽,轻松不起来。 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来找他的小玩伴,站在家门口,生生地问——阿姨,萱娅在家吗? 贺妈妈慈祥地笑了一下,说:“萱娅……不在。” 亚纶急冲冲地又问道:“那她去哪儿了?” “先进来吧,孩子!”贺妈妈让开了身后的空间,“我们里面谈。你们……谁是苏海戈?” ———————————————————— “我就是苏海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海戈礼貌地介绍着自己,“很抱歉这么唐突地打搅。” “我早知道你会来。”贺妈妈动手泡着茶,身边的小外孙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海戈和亚伦。 贺妈妈的话让海戈和亚伦很不解。 茶泡好了,贺妈妈把茶杯放在他们面前,说:“喝看看吧!是萱娅最喜欢的茶,她交代过我,如果你来了,要泡这种茶给你喝。” 海戈蹙着眉头,端起茶,浅品了一口,放下,“嗯!好茶!” 这时,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贺妈妈起身,抱起了小外孙,转头对海戈他们说:“你们先坐一下,我把孩子还给他妈妈,你们喝茶!” 海戈和亚伦点点头。待和妈妈走远,亚纶马上凑了过来,问海戈:“我有点毛毛的感觉,你说,这萱娅是不是死了?我总有这种感觉,不然怎么还交代她妈妈等你来了就泡她喜欢的茶给你?她怎么知道你会来?” “不要乱说!”海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萱娅一定还好好的活着。” 这时,楼梯处传来了一阵争执声,两个女人的吵架声马上加入了一个孩子的哭声,顿时,整个空间都吵杂了起来。 海戈和亚伦朝楼梯处看去,企图想看见点什么。 突然,一阵脚步声急促了起来,乒乒乓乓地从二楼一路传来,一个高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女人着了魔似得朝着海戈他们哭跑着而来,到了跟前,突然扯住了亚纶,凄厉地问着:“是不是你?苏海戈?是不是你?说话啊!” 亚纶已经被吓住了,睁着眼睛,什么表情都反应不过来。 见亚纶不说话,那女人转过脸来猛地看向了海戈,海戈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惊恐地往后跳去。 “楚婕,楚婕!”贺妈妈的声音急急地在楼上传来。 这个被叫做楚婕的女子有着高挑的个子,容貌皎洁清秀,只是现在有点狰狞。她放开了不知所措的亚纶,食指突然指向了海戈,厉声道:“哪就是你了!苏海戈!” 她叫海戈的名字,叫得咬牙切齿。 贺妈妈抱着哭闹的小外孙,从楼上快步地走下来,“楚婕,别这样,你吓到孩子了,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楚婕大声地吼叫着回应母亲,食指几乎要点上了海戈的鼻子,“这种人渣!还有脸来我们家?你害萱娅还害得不够惨吗?给我滚出去!” “楚婕……”贺妈妈走到了楚婕的身边,急忙拉下楚婕的手,“别这么不礼貌指着人家,好了,你抱孩子上去,我和他们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妈——”楚婕突然哭出了声,“那是我的妹妹呀!与我血水相溶,让我疼了二十几年的妹妹呀!就是被这个男人害的!就是他!你为什么还让他进我们家,你为什么还要让他进我们家?” 海戈的心沉重了起来,对于楚婕的指责,他觉得心虚,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倒是亚纶,他缓过神来,急忙问:“阿姨,萱娅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给我滚!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楚婕动手推搡着海戈和亚伦。 贺妈妈抱着哭闹的孩子在一片劝解着:“楚婕,别这样……” “给我滚出去!”楚婕脸上的泪水纵横,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把海戈和亚伦推除了贺家。 末了,连海戈原本要归还给萱娅的箱子也给丢了出来。 “不准你们再来!”楚婕站在屋内,口气坚决地喊着,话一落地,们就被重重地甩上。 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海戈拾起地上的箱子,赶紧和亚伦快步离开。 贺家门后,一双泪眼一直目送着海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