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三千·只为一瓢》 第一章 神秘的白衣人 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又是一个晴爽的好天气。 无边的草原上,无数的鲜花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喜宴。络绎不绝的宾客窜流在了其中,围站在一个用五颜六色的鲜花堆成的花廊前,宾客们无不喜气洋洋地等待着一对新人的拜堂之礼。 只见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纱帽的纤细人影冷冷地站在人群中,目光淡漠地注视着正在拜堂的新郎。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喜娘喜气的高喊声接连响起。当她喊到夫妻对拜时,新郎突然急迫地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等一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数,宾客们怔怔地看着出声叫停的新郎。就在众人一脸莫名时,新郎面向人群中神秘的白衣人,竟在众目睽睽下丢下身边花容月貌的新娘,步伐笔直地向着那抹纤细的人影走去。 白衣人透过纱帽静静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新郎,想要后退,然而,双脚却如盘石般定在了原地寸步难移,索性白衣人闭上了双眼。 宾客们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道,新郎锁定目标一如既往地前进着。少顷,在白衣人睁开眼想要离去之时。 “别走。”走至白衣人的面前,新郎快速地伸手拉住了白衣人白皙的手腕。 “放开我。”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纱帽中淡淡传来,似是喉咙曾受过严重的创伤,白衣人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告诉我,你是谁?”问着白衣人,新郎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没有回答,白衣人平淡地反问道。 “重要。”新郎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尽管此时的他并不确定被自己强行扣住的白衣人到底是谁,但他想知道答案。 “重要到你宁愿抛下自己的新娘?”看向新郎身后头带红纱的女子,白衣人续问着。 “是,重要到我宁愿抛下自己的新娘。”新郎确定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失常的行为。白衣人似有些动容,再次沉默了。 就在新郎伸手欲掀开白衣人头顶的纱帽时, “御寒。”新娘的声音蓦然响起。掀开了头上的喜帘,新娘奔向了两人。 “御寒,你在做什么?我们快去拜堂吧!” 随后,来到两人面前的新娘看向新郎有些急迫道。说话的同时新娘的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恐慌。 没有放手,封御寒转身面向走近的新娘,眼神是新娘所陌生的冰冷。 “怎么了?御寒,为什么你这样看着我?”新娘有些无措。她不自觉地伸手拨了拨自己发间的妆束,睁着一双漂亮而无辜的眼对着新郞柔声道:“御寒,我们该去拜堂了。” “你不是卧儿。”封御寒突然暴出了这么一句。而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站在两人面前,默然不语的白衣人。 “御寒,你在说什么呀?”新娘的心中有着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选择了装糊涂。一脸无辜道。 “你说你是卧儿,但在刚才拜堂的那一刻,我清楚的感到你不是我所认识的卧儿,你不是我所熟悉一直在寻找的卧儿。” 这一刻封御寒肯定道。没有见过面,并不表示他没有感觉。这场婚礼之所以会举行,只是他为了确定心中的疑惑罢了。而在刚才拜堂的那一刻,他确定了眼前花容月貌的女人并非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决定相伴一生的人儿。 “你。”新娘目瞪,一时无言以对。 移开目光,封御寒转向沉默的白衣人,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卧儿吗?” 面对封御寒突然的问话,白衣人似受到惊吓般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转身逃离了婚场。 “别走。”看到白衣人离去,封御寒不加思索地跟了上去。 草原上,一时间剩下了宾客及一脸伤心的新娘。 “不该是我的,真的不会属于我吗?”望着封御寒不见踪影的方向,新娘喃喃自言道,她原以为这一次能够得到他,却在关键时还是失败了。 “御寒,我爱你,却得不到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得到你。”抬头面向空中刺眼的阳光,新娘哀伤道。下一秒,她伸手从脸上拉下了一张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在面具脱落时,一张不同与前一刻的美貌容颜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新娘的脸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一闪身,一身红衣的新娘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看到此情此景的众人无不一头雾水,心中更是纳闷不己。 第二章 扑朔迷离 春雨绵绵,百花齐放。这样的时季会让人有一种心静如水的感觉。绯衣女子静静地站在竹房的竹栏前,默然凝视着庭院中正被春雨滋润着的朵朵鲜花,在暗自出神。 “夫人。”站在身后的侍女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起风了,请夫人随奴婢回扑朔迷离吧!” 扑朔迷离是绯衣女子在瞑色城中居住的地方。 “聆听,再陪我站一会儿。”绯衣女子无波的声音让人感到平淡柔和。 “可是夫人,您的病是不能吹太久冷风的。”聆听小心提醒着。她虽知身为侍女的自己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但现在为了主子,她还是硬下头皮再次劝说了。 无动于衷,绯衣女子看着雨中朵朵盛开的鲜花,目光沉静而淡然。 看着木无反映的主子,聆听有些急了。 “夫人,请不要再为难奴婢了。如果长公子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起。请夫人还是随奴婢回扑朔迷离吧!”再次垂首请求。聆听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了。主子自是要照顾好,这是她一直奉为的使命。 空气中一阵静谧。少时,绯衣女子轻抚薄衣,回身淡淡道:“走吧!” 声音虚无飘渺,让人听了无力。她一向很少说话。即便现在己嫁为人妇,她的淡漠依旧如此。天生的冷情怎会轻易改变。从她懂事时,绯衣女子就知道自己命不久己。天生有着不治之症能活到现在己算是上天的恩赐。她从不怨天,也没有认命,更不曾为自己感到悲哀过。人终有一死,一身的病她早己习惯。没有感觉,但并不是一个活死人。对自己没有感觉,对旁人亦是如此。 “是。”听到主子的话,聆听上前轻扶着绯衣女子。主子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很少理人。既然主子现在要回扑朔迷离了,做奴婢的自是不敢有所怠慢。随后,主仆俩一同离开了竹房。 ~~~~~~~ 当主仆俩默然走至回廊的一处时,迎面过来了一对男女。女子一身玫衣,长得极美。而走在她身旁的男子更是风雅俊逸,隐约中透着一股天生的贵气。两人在外人看似关系亲密,感情甚好。同时在两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位长相清秀的侍女。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迎面而来的男女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臂,两人向前缓缓走着。 “雅夫人。”跟随在男女身后的侍女在看到绯衣女子时,恭敬地欠身道。 “长公子。” 看到走近的贵气男子,聆听亦欠身行礼。绯衣女子默然停下脚步,没有出声。她无意开口,亦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说话。 突然被人打扰,那对男女不禁双双循声望去,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主仆两人。 “倾夫人。” 随后,聆听向着男子身边的玫衣女子欠身道。 “嗯。”倾冷月柔声应道。她很意外在此碰到这对主仆。来瞑色城不久的她与里面的人接触并不多。在她的印象中,眼前这位默然看着自己的绯衣女子很少说话,似乎对任何事都极为冷淡,让她不明白为何一个如此淡漠的女子会来到这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瞑色城。但也只是好奇而己。 “慕奴,你怎么走出房间了。我不是让你在房中多休息的吗?”说着,长公子走至慕奴菲雅身边,温柔地抚上了她的手。 “呆在房中太闷了,只是出来走走罢了。”面对长公子,慕奴菲雅淡淡开口道,声音永远清淡无波。 “姐姐是该多加休息,公子还是陪姐姐回屋吧!冷月告退了。”看到长公子对慕奴菲雅的关切,倾冷月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表面客气道。说罢,朝两人欠了欠身。 “也好。你就自个回房吧!”看向倾冷月,长公子淡道。 “嗯。”说罢,倾冷月越过三人款款离去。身后跟着贴身侍女呼唤。 “走吧,我同你回房。”对着身边的慕奴菲雅,长公子柔声道。他的表情多像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君,然瞑色城中的人都知道,身为城主的长公子并不适合做一位好夫君。 慕奴菲雅默语,任于长公子扶着自己向扑朔迷离的方向走去。身后,聆听默然跟随着。 第三章 寻人 满是红叶的庭院内,两位长相极力出色的俊美男子正在谈着话。 “御寒,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把我找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烦吗?” 边摇着手中的折扇,司徒勒铭边抱怨地说道。天知道他现在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每晚独守空房的日子真不好过,他都快要红杏出墙了。不不,应该说是想去青楼找姑娘。可又怕老婆一辈子不理自己,这不,这两天他都快郁闷死了。好死不死的,好友又说找自己有事帮忙,要知道他爷现在哪有那个心情。要是换作别人,他也就干脆回绝了。偏偏是自己从小玩大的结义兄弟。唉!想到家中那个,司徒勒铭就什么心情都没了。谁叫他前几天惹毛了家中的母老虎。现在他还真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她的。 “怎么?你又惹紫冥生气了。”封御寒不经意问了这么一句,现在的他亦没有心情管好友的事。 “是啊!我总是学不乖,是不?”司徒勒铭自嘲道。 “对了。御寒,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司徒勒铭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事。 “帮我找一个人。”饮着杯中茗贵的清茶,封御寒不觉开口道。 “别告诉我,你要我找的那个人,就是前几天拜堂时让你丢下素妩的白衣人。” 说到宫素妩,司徒勒铭还真想责怪好友一番,虽说那天宫素妩用易容术设计好友的事他也不怎么赞成,但她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妹,他自然希望看到表妹幸福。虽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好友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丢下新娘子,跑去追那个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白衣神秘人吧!那天的婚礼极为匆忙,司徒勒铭因其他事无法脱身,所以没去参加喜宴。事后才知道了一切。 “是,我要找的就是那个白衣人。”封御寒确定道。 “勒铭,麻烦你以后管好你的表妹。那天的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如果有下次,我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失手伤她。” 想到自己那天差点中了宫素妩的算计,封御寒就恨不得起杀机。是的,他当然知道宫素妩心属自己己久,但在她向自己表明心意后,他也很明确地对她说了,自己这辈子不可能会爱上她的事实。说得够清楚明白了,而她居然还不识好歹地设计自己,让他在知道真相后,对她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封御寒最讨厌死缠烂打,攻于心计的女人。 “你明知道素妩对你有情。”司徒勒铭还是忍不住为表妹辨解道。 “那是她的事。”封御寒说得冷酷。他的心早己给了卧儿,不可能再给其他人。所谓落花有情,流水无情。就是如此吧!“御寒。”好友的无情让司徒勒铭有些火恼。 “勒铭,你知道我心里只有卧儿。”是的,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卧儿,那个连身份都不知道的人儿。 “那你又要我帮你找什么白衣人?”司徒勒铭疑惑了。算了,感情的事无法强求,也只能顺其自然。 “因为我怀疑她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卧儿。” “御寒,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很荒妙吗?你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却能这么肯定自己的感情?”放着身边的绝世美人不要,却偏要找一个连性别都不晓得的人。司徒勒铭有时还真怀疑好友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竟会对一个称不上熟悉的陌生人有着那么强烈的爱意。就算自己跟妻子凌紫冥从小就认识,他也是在反复确认自己的感情后才决定娶她的。 “勒铭,虽然我没有看过卧儿的真面目,但我很确定,今生我非她不娶。”封御寒说得深情款款。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所以他能如此坦然。 而司徒勒铭也是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好友也有如此动情的一面。 “真不知道你到底中了什么邪,万一他是男的呢?御寒,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一个不折不扣像你我一样的男人呢?你还怎么娶他?怕到时你想娶人家,人家也未必同意嫁你。” 司徒勒铭不得不为好友考虑到这一点。看现在的好友一味地沉迷在其中,万一有一天他发现那个自己梦中的人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会是怎样?虽然他很好奇可能有那么一天的来到。但作为朋友,他还是得好心的提醒一下眼前这个爱情白痴。 “就算是那样,我还是要他。”封御寒打定主意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他都要定了。 “你。”司徒勒铭木呆。他在怀疑好友是不是有断臂之袖。不过,朋友做了这么多年,他可没发觉好友对哪个男人有兴趣过。看着眼前沉迷在情梦中的封御寒,司徒勒铭有些无奈道:“算了,真被你打败了。这人我会帮你找到。顶多三天,三天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笑话,好友的事怎能不帮。家事嘛,还是先搁一搁吧!谁说他见色忘友的,他司徒勒铭为了朋友,还是可以做到见友忘色的。 “三天?”封御寒重复着。似还闲太慢。 “喂,可别得寸进尺哟,这己经是我们秘笈门找人最快的速度了。为了你的事,我可先把自个的事都搁下了。”答应帮找,己经够讲义气了。还要要求高,他可不保证自己是否还会顾及多年的情谊。毕竟现在自己的事,也够他烦的了。 “知道了,三天就三天。” 封御寒也知道好友这段时日烦心事比较多,他也就不再要求太高了。毕竟秘笈门找人的速度确是江湖上最快的。再不他也不会找上身为秘笈门门主的好友帮忙。至少这样总比自己如同大海捞针般找得快。 “走了。”说着,司徒勒铭摇着手中的折扇向院外走去,他可得抓紧时间。 封御寒将目光移离好友,望向天空自言道:“卧儿,我的卧儿,我们就快要见面了。这一次我一定要看到你的真面目。”说罢,端起桌上早己冷却的茗茶,封御寒一饮而尽。 第四章 落花有情 流水无情 瞑色城中的月下独酌是靛衣女子居住的地方。此时,夜己沉下。靛衣女子依然站在窗前向外张望着。 “夫人,您该睡了。”侍女缓缓走至靛衣女子身后,轻轻开口提醒道。 “盯梢,公子今晚可会来? ”没有回头,归雁洛出声问着贴身侍女。 “夫人,奴婢想长公子今晚不会来了。奴婢白天听倾夫人的侍女呼唤说,长公子今晚可能会在雅夫人的扑朔迷离就寝。所以夫人还是不要再等了。” “是吗? ”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归雁洛转身面向盯梢。于是,屋内的烛光中照映出了一张沉鱼落叶般的容颜。 “那就不等了。盯梢,你该早些告诉我。”话虽如此说,但归雁洛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之意。 “我。”盯梢有些无措地垂首轻轻道:“因为夫人没问,所以奴婢才没有说的。” “好了,不说了。但盯梢,你记住,以后如果知道长公子的去向。不管怎样,定要告诉我。”缓缓走至屋内的卧榻,归雁洛轻轻坐定后对着盯梢柔声道。 “是,奴婢记住了。夫人。”盯梢乖顺地应声。 “嗯。下去端盆清水来,我要洗脸。”轻轻侧身半躺下,归雁洛感到有些累了。 “是。奴婢这就去。”欠了欠身,盯梢转身跑出了门外。 半躺的归雁洛轻轻合上眼,闭目养神着。不要以为她不失望。其实现在的她很失望。然而,如同宫中的女人,虽拥有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但毕竟还是要与其他女人共拥自己的夫君。身为正室又如何?只会被约束得更多。一个“情”字让她选择了甘愿做他的金丝雀。即使有着心痛,但她仍能装作不在乎。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从来都不是归雁洛想要的。她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开这些在世人眼中难求的一切,但她却无法抛开所谓的夫君。从她选择了进入瞑色城的那天起,为他,她就己经没有退路了。即便所爱的人并不只属于自己,能陪在其身边,归雁洛亦感到足己。 ~~~~~~~ 剑如流星般直泻而下。突然剑锋一转,一大片剑花在空中轻舞飞扬地无形划过。 两位身形颀长的男子在落院中一来一去地比试着。至此,数招下来。两人仍是胜负难分。于此看来,两位可谓骑鼓相当。 蓦然,空中出现了一只苹果。两把剑同时刺向从空中下落的苹果。霎时,一只原本完好无缺的苹果在两把剑的压力下,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碎片散落而下。下一秒,前一刻还在空中飞舞对峙的两人同时落地,彼此将手中的剑指向了对方。 “旋律,看来这次我们还是难分胜负。”封御寒淡笑着,慢慢收回自己的剑。 “同感。”缓缓收回属于自己的剑,完旋律面无表情道。 “御寒。”站在树下的宫素妩在此出声道。款款向着两人走来。 “看来你有客了,先走了。”说罢,完旋律转身荡然离去。 “不留下喝一杯吗?”身后,封御寒做着挽留,他知道好友喜酒。 “下次吧!”身影渐行渐远,完旋律始终不曾回头。 看着离去的完旋律,封御寒没有再次出声。好友一向不喜外人。朋友相聚,从来都是相熟的几人。如果有外人,他便不会出现。这也许有些古怪。但因为是好友,封御寒选择了尊重。 “御寒。”走至封御寒身边,宫素妩再次出声唤道。 “有事吗? ”封御寒冷漠地应道,转身向着树边的凉亭走去。理她己算是客气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想再理她。 “刚才的苹果是我投的。”跟在封御寒的身后,宫素妩寻着话说。 “我知道。”继续向前走着,封御寒没有停下脚步。 “御寒,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上前,宫素妩挡住了封御寒的去路。她不喜欢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这般无视,宫素妩讨厌这种感觉。 “我的确讨厌你。”迎上宫素妩晶莹的眼瞳,封御寒冷酷地说道。 “你。”打击。所爱的人当面对自己说出讨厌自己的话,有经历的人该能体会到此时的宫素妩有多么心痛。 “如果没事,你还是回去吧。”越过宫素妩,封御寒继续向着凉亭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就是因为我骗了你吗? 可御寒,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呀!” 对于自己深爱的他,作为女人的她只是想成为他的妻子。是的,她的欺骗是不对,可她也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幸福罢了。 “但你并没有尊重我,你事先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宫素妩,如果你不是勒铭的表妹,我绝对不会再理你。”放下手中的剑,封御寒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继续说着冷酷的话。在封御寒认为,有些事早点说清楚伤害会减少。 “是因为你心里的卧儿吗? 可你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却说自己爱她?”进入凉亭,宫素妩也跟着坐了下来。她不懂,两人算是相遇了。可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确定,却能这么肯定地认定自己爱上了对方。难道凭她的美貌就比不上一个在他心中连长像都不清楚的人吗?她想过放弃,可感情的事又怎能说放就能够放下的。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苦苦纠缠于我?素妩,我的爱,从来都不会属于你。”越是不狠心拒绝,越是给人希望。到最后痛苦也会增大。可他狠心了,为什么她就是纠緾着自己不放? “如果没有那个卧儿呢? 御寒,你会爱上我吗? ”宫素妩心痛地问道。她的心有多痛,都是因为他的话。 “素妩,你的假设根本不存在。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枉然。”他不想给她希望,连一丝都不想。 “如果没有她,你会吗? ”宫素妩执着地追问道。即使是假设,她也想知道。 静静地看着表情激动的宫素妩,少时,封御寒斩钉截铁道:“不会。素妩,即便没有卧儿,我也不会爱上你。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如果我能爱上你,即便有了她,我还是会爱你。” 说罢,封御寒起身看向了山中桃树间盛开的朵朵玫瑰红桃花, “我明白了。”看着目光投向远方的封御寒,宫素妩起身道:“但我无法忘记你。御寒,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开你。”话落,宫素妩走出凉亭向着山下走去。他的话,她听得很清楚。然而,对他,她仍是无法这么轻易放手。道理明白,但事实却又使她仍在执着。因为爱上了,所以想得到。 封御寒的话让宫素妩很心痛,也很心碎。她认清了事实,但她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即使心上人说了不会爱上自己,即使明知自己没有希望,但他可以不爱她,却阻止不了她爱他。 一阵风轻轻吹过,树上的桃花片片下落着。满园的春色迷漫在了不为人知的山中。封御寒看着纷纷下落的桃花,默然寻思着:卧儿,你在哪? 第五章 瞑色城 瞑色城是江湖人所熟知的一个地方。而瞑色城的城主人称长公子,更是江湖人所畏惧的一位年轻男子。交友胜多,自是人缘广。武艺超群,自是不在话下。所以这位长公子是受江湖人所敬佩的一位奇人。 此时,长公子坐在瞑色城的竹筠小榭,在漫不经心地弹着手下一把紫檀古琴。悠扬的琴声散漫在了天边的空中。古琴的旁边有着一只盛满清茶的玉彻杯,杯中的茶水正冒着淡淡的佘烟。 亭外,竹树轻轻摇晃了几下,瞬间,一道人影闪入了院中。一身白衣,头戴纱帽的莫卧儿无声地站在了亭内。 “卧儿,你终于出现了。” 琴声乍止,长公子抬首对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莫卧儿,淡笑着开口道。 “师兄好雅性,在此独自弹琴。”说着,莫卧儿寻了一张石凳随意坐了下来。手中握着一把带梢的长剑。 “我在等你。”伸手翻起琴桌旁另一只倒立的玉彻杯,长公子含笑地拎起一旁的紫砂茶壶倾侧着,只见带着徐烟的上等茗茶缓缓地从空中的茶壶中流入了桌上的玉彻杯内。 “师兄为何在等我?”莫卧儿看着亭外摇曳的竹树,随意问道。 轻轻放下紫砂茶壶,长公子将沾满清茶的玉彻杯从空中推向了距自己几步之遥的莫卧儿。 “卧儿,你该知道为何。”意思是莫卧儿问的话是多佘。 伸手轻轻接住尚有佘温的玉彻杯,莫卧儿闻着杯内茶中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方道:“师兄的心思一向缜密,卧儿猜不到。” “那你今日为何来瞑色城?”长公子反问。随后,端起自己的茶轻轻饮了一口。 “我只是来看看师兄罢了。”注视着碧绿色的茶水,莫卧儿淡道。 “卧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关心我了?”放下玉彻杯,长公子摆明了不信。 “师兄为何不信?”侧头看向长公子,莫卧儿的口气并没有多大变化。 看着与自己相视的同门师弟。少顷,长公子才道:“卧儿,我看你是在逃避一个人。” “师兄何出此言?”尽管心中有着讶然,但莫卧儿并不想就此承认。 “卧儿,你知道你的事无法瞒我。既己动情,又何必选择逃避?” “师兄就这么肯定。”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而他人却能如此肯定地指出。 “卧儿,该面对的,你永远都逃不了。” “我并不认为师兄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师兄是知道我与他的恩怨的。”就是因为那份恩怨,让他无法面对。莫卧儿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很不喜欢现在陌生的自己。“那你选择如何做?”尽管这样问着,但长公子心中其实早己了然。 “师兄难道猜不出?” “我的确能猜出,但并不表示赞同。”仍是清淡的语气,长公子确能猜到最后的结果,但他并不赞同莫卧儿的做法。 “我必须那样做。”这一次莫卧儿肯定道。他的声音让人感到没有一丝转还的佘地。 “必须?卧儿,有其他的方法,只要你放弃心中的仇恨。”长公子指出一条出路。上一代的恩怨是事实,但仇恨并不是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亦不希望自己的师弟一直活在仇恨中不能自拔。 “不可能。”下一秒,长公子听到了意料中的回答。在莫卧儿话落的同时,玉彻杯从他的手中不经意间滑落而下,碎裂声散落在了冰凉的地上,如同他注定的命运。 “卧儿,我己言尽于此。既然你己决定,我无话可说。”看着一地的碎片,长公子无意再多说。有时候懂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话。长公子并不心痛那只玉彻杯,虽然它价值万两。但钱财从来都不是他所在意的。只是在那只碎裂的玉杯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预想到的结果。 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杯,莫卧儿并不在意。他知道身为城主的长公子不会在意区区的一只杯子。抬头,莫卧儿望向了天空。 “天色己晚,我该走了。”话落,握着手中的剑,莫卧儿身影一闪,刹那间消失无踪。所谓来无影去无踪就是如此吧!只有一地碎裂的残杯说明了刚才有人来过。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长公子低语着,动手继续弹着手下的紫檀古琴,悠扬的琴声再次回荡在了满园的春色中。 ~~~~~~~ 一只白鸽突然飞入了屋内。伸手抓住白鸽,封御寒解下捆绑在白鸽腿上的一根小红线。再次松手,白鸽飞出了窗外。同时在封御寒的手中多了一张白条。上面写着:找莫卧儿,去瞑色城。秘笈门上。 随后,一抹笑意浮现在了封御寒的脸上。三天,的确是三天。司徒勒铭办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交友如此,确也足己。 瞑色城,他也该去看看许久未见的人了。 第六章 无恨录 瞑色城大而广,里面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不同的地方,似红楼梦中的大观园。而若即若离则是玫衣女子在瞑色城中居住的地方。 “夫人,您还需要花瓣吗?” 侍女对着泡在沐浴池中,被无数花瓣包围在其中的倾冷月轻轻问着。 “不用了。这些花瓣己经够了,你下去吧!”伸手宛起池中一瓢含水的花瓣。倾冷月凝视着手中的花辨随着池水缓缓下落着。 “是。”恭敬地应声,侍女端着花篮默然离去。 “呼唤。”身后,倾冷月突然出声唤道。 听到唤声,侍女转身面向主子,再次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今晚长公子可会来? ”望向侍女,倾冷月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奴婢不知。但如果夫人想知道,奴婢这就去为您打听一下。”侍女低头如是道。 “不必了,你下去吧!记得一柱香后进来为我更衣。”没有动怒,倾冷月对着垂首的侍女平淡地吩咐着。 “是。”转身掀起一层又一层悬挂着的白色纱缦,侍女尊言退去。 独自面对着满室的空寂,倾冷月戏玩着飘浮在水面上的片片花瓣,目光若有所思。她是官家之女,一次在路上偶遇了长公子,便对其一见钟情。宁愿放弃家中万贯家财,只愿随心上人来到这江湖人都有所畏忌的瞑色城。明知他家中己有夫人,但她还是愿相随,是一个情字让她做的决定。然而,如果真只是因为情也就罢了。可有些事却不是她所能选择的。必要时,也许她不得不做出让自己心痛的选择,很矛盾。 ~~~~~~~ 无恨录是瞑色城中一座清静的佛堂。此时,归雁洛背对着正门静静地站在佛陀前缄默着,她的手中拿着一窜价值连城的佛珠。 “姐姐也开始信佛了吗? ” 一道低沉的磁声在她的身后突然响起,来人己慢慢步入了佛堂。 “御寒,你来了。”似乎早己料到封御寒的出现,归雁洛并没有惊讶。 “姐姐还是如此神算。”走至归雁洛身边,封御寒与之并肩而站。 “好久不见,你变了。”侧头看向身边的封御寒,归雁洛淡淡道。她的确己料到他会出现。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般早。 “是吗?姐姐似乎消瘦了。”凝视着归雁洛清冷的容颜,封御寒说出了自己的认为。 “你来找我,总不会只是来关心我的吧。”触索着手中的佛珠,归雁洛淡道。 “我来找姐姐是想向姐姐打听一个人。”封御寒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莫卧儿。”归雁洛一语点明。 “是,我要找的就是她。” 不需问她是如何得知莫卧儿的存在。封御寒就是知道被自己唤作姐姐的归雁洛有一种即使不出家门,便能得知天下事的能力。这也是他为什么此行来瞑色城不找长公子,而来找她的原因。而他一开始没有找归雁洛,而找好友帮助,是因为归雁洛曾对他说过,她与他有缘,却也是惜缘。惜缘?何意。封御寒明白,但这次为了能够找到莫卧儿,他选择了来见。 “他来过瞑色城,长公子见过他。至于后来他去了哪,我并不知道。” “姐姐可知她的身份?”封御寒进一步向归雁洛求证答案。 “他是一个神秘的人。我只知他与长公子是同门。” “谢姐姐,这些对我己经足够了。” 归雁洛将目光移向佛堂的正上方,望着高高在上的佛陀淡道:“御寒,爱上他,你会痛苦的。” 对于他们,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然而,她这个局外人却能看透整个事情的发展。归雁洛并不希望一直被自己视若亲人的封御寒被情所困得无路可退。然而,她更清楚,封御寒一旦爱上了便会如自己一样不能挽回。踏出了第一步或者说从陷进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永远无法再回头。她不是在劝他,她只是在提醒他。 “也许吧!但我一定要找到她。”话落,封御寒向着敞开的佛堂大门而去。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是该去面对。”在踏出佛堂的一刹,封御寒听到身后的归雁洛如是道。 注视着高高在上的佛陀,归雁洛突然无声地笑了。 佛陀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受着愚蠢世人的朝拜。但他又能为世人做些什么? 只是一尊没有生命没有用的泥像罢了。而世人的诚心朝拜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安慰而己。 轻轻使力,归雁洛手中的佛珠蓦然散落在了地上。无数的圆珠在平坦的地面上向着四面八方滚动着,就如同原本相聚的人突然间四分五裂各奔了东西,甚至于从此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夫人。”屋外的侍女在听到屋内的响声后,慌忙地步入了屋中。 “没事,我们回月下独酌吧!”转身看了一眼盯梢,归雁洛柔声道。 “可是。”盯梢看着地上滚动的佛珠犹豫着。 “随它们吧!”说罢,越过盯梢,归雁洛步出佛堂。 “夫人。”盯梢转身匆忙跟上。虽然她觉得那散落一地的珍贵佛珠很可惜。 第七章 与孩子无缘 这天,长公子与玫衣女子在白玉石彻成的凉亭中悠闲地下着棋。 “公子走的这步棋虽能堵住冷月的去路,但如果冷月走这步呢?”说着,倾冷月将手中的黑棋放在了一枚白棋的右侧。 “冷月,你太大意了。”早己看破棋局,长公子将手中的白棋放在了倾冷月另一枚黑棋的左侧。 看到自己的棋局己然没有了退路,倾冷月才顿感惋惜道:“看来这局冷月又要输给公子了。” “未必。冷月,没到最后岂能轻易定输赢。”长公子不以为然。 “如果输了,该如何?”凝视着低头观看棋盘的长公子,倾冷月不动声色道。 “无路可退。冷月,你认为她的结局该是怎样?”抬头迎向倾冷月柔情的明眸,长公子轻描淡写地把问题又丢了回去。 倾冷月微愣。她没想到长公子会反问自己。 “长公子。”恰在此时,一名侍卫来到两人面前出声道。 “什么事?”听到打扰声,长公子面向来人冷静地问道。他知道如果没有特别的事,贴身侍卫苍弈不会冒然打扰。 “雅夫人怀孕了。” 苍弈此话一出,倾冷月心头霍然一惊。她不禁望向神色依然不变的长公子。照理说一般男子听到自己要当父亲的消息时,脸上都会露出喜悦之色。然在长公子脸上,倾冷月并没有看到任何表情。 “确定。”长公子面无表情道。 “是的。刚才雅夫人在扑朔迷离突然昏倒。鄢公子己为夫人把过脉。确定雅夫人确己有孕。”苍弈垂首向着长公子如实回报道。 鄢茶是江湖名医,亦是长公子的好友。 低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一枚白棋,少时,长公子才对等候的侍卫下令道:“苍弈,你亲自去熬一碗打胎药送去扑朔迷离。” “是。”领命后,苍弈转身离去。 “怎么?冷月,你很惊讶?”没有抬头,长公子将手中的白棋放入了棋盘之中。 “为什么?”倾冷月问向神态荡然的长公子,不解道:“那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要自己的孩子?” “冷月,你不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吗?”长公子没有给出回答,身为瞑色城城主的他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我不明白。”倾冷月想知道,她想知道答案。 “你需要明白吗? ”起身,长公子步出亭外。他己无心下棋,虽然这盘棋只下了一半。 “公子。”起身,倾冷月不死心地唤着漠然离去的长公子。 “冷月,你似乎忘了什么?”没有回身,长公子对着倾冷月仿若提醒般地说道。 亭内的倾冷月愣住了,她无言地看着长公子渐行的身影,木呆了。是的,她忘了什么?她忘了自己的使命。让她一直处于矛盾中的使命。 ~~~~~~~ “雅夫人。”步入屋内,苍弈对着半躺在床上的慕奴菲雅恭敬地行礼道。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侍女。而侍女的手中端着一碗正在冒着佘烟的汤药。 “苍弈? ”站在床前侍候的聆听在听到声音后,疑惑地看向了苍弈。她很奇怪这时候出现在扑朔迷离的不是长公子,而是侍卫苍弈。 “长公子让我把这碗药送来给雅夫人。聆听,你把它端给雅夫人喝下吧。”说着,苍弈示意身后的侍女将手中的瓷碗递给聆听。 “为何这药长公子要你亲自送来?是给夫人的安胎药吗? ”接过瓷碗,聆听疑惑道。 “这不是安胎药,是打胎药。”苍弈面无表情道。他并不想说谎,他只是在执行主人的命令罢了。 “什么?”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聆听惊愕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她难以置信道:“苍弈,你说什么?这是打胎药,不是安胎药?”相比于当事人的冷淡,聆听的表情则是震惊不己。 “是的。”再次应声,苍弈脸上始终毫无表情。 “这。”聆听木呆。她简直无法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 “聆听,把药端过来给我。”此时,躺在床上始终不曾开口的慕奴菲雅突然出声道。 “可是夫人。”聆听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过来。”慕奴菲雅无波的声音透着目空一切的淡然,这声音仿若不是尘世中的人所拥有的。 “是。”无法违背主子的命令,聆听将药无奈地递给了慕奴菲雅。 接起瓷碗,慕奴菲雅毫不犹豫地饮下了碗中苦涩的汤药。 “夫人。”看到主子自若地喝下打胎药,聆听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聆听,把碗拿走吧!”慕奴菲雅将手中的空碗递给聆听。 “是。”聆听含泪接过空碗,将碗还给了苍弈身后的侍女。 “雅夫人,请慢慢休息。属下告退。”说罢,苍弈面无表情地带着拿着空碗的侍女默然离去。 ~~~~~~~ “夫人。”看着没伤心之色的慕奴菲雅,聆听为她感到心痛。 “好好的,为何要哭?”慕奴菲雅对为自己哭泣的聆听淡淡道。只是打掉孩子而己。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更没有想到在世人眼中女人是要生孩子的。 “夫人,奴婢在为您难过呀!”“为何要难过?只是没有了孩子罢了。” 慕奴菲雅的思想与其他女子并不同。在她认为一切都没有什么。有孩子与没有孩子,她不觉得有什么改变。 “夫人。”面对慕奴菲雅的淡漠,聆听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慢慢的,慕奴菲雅突然感到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她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汗水。 “夫人。”看到主子神色异常,聆听知道药性发作了:“奴婢,奴婢去请鄢公子过来。”说着,聆听匆忙奔出了房间。 被疼痛折磨着的慕奴菲雅没有回应。她低头看着鲜血从自己的下身缓缓流出,渐渐染红了白色的床单。看着鲜血慢慢沿着床榻流淌到了地上,这一刻,慕奴菲雅的心头突然涌出了一丝感慨。随后,一阵晕眩使她陷入了无底的黑暗中。 第八章 长相守 长相守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静静地坐在瀑布前的岩石上,完旋律在聆听着哗啦啦一泻而下的水流声,手中握着一个人像木偶的他在暗自沉思着。 那是他曾经亲手为至爱的人所雕刻的人像。那时,当他亲手把雕成的木像送给爱人时,完旋律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爱人的笑容。那灿烂如花的笑容,那让他永生难忘,甘愿为其放弃一切的笑容。而今,爱人的先逝,留给他的只是手中的木像。这个现在让他只能怀念,陪伴着他度过无数日日夜夜无尽思念的木偶。完旋律知道自己己经失去了那份美好。 曾经不可一世的他,以为自己一手能改变一切。而在无能为力的失去后,在眼睁睁地看着至爱的人在自己怀中离世的那一刹,他,完旋律,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懦弱。无法改变就是无法改变。人永远无法与天对衡,这注定了人的无奈,但就证明了天的强大吗?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摇晃着手中一贯的折扇,司徒勒铭轻笑着走近好友。 “你怎么来了?”完旋律有些意外。他这个地方极少有人来。几个好友以前常相聚在这里,而现在,或者说自从他失去至爱后,这个世外桃园,这个叫长相守的地方,这个曾经是他与爱人爱情见证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一个对他而言充满着绝对讽刺的地方。他己好久不曾招待过其他人。完旋律曾经离开过,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回来,回到了爱人的墓旁。 “来看看你这个老朋友呀。”说着,司徒勒铭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在好友身边随意寻了一块岩石坐下。 完旋律默然,他一向很少说话。并不是天生的,只是心己冷。有时说话对他而言似乎也算是可有可无了。 “你又在想樱缘了。”看到完旋律握在手中的人偶,司徒勒铭收起了戏笑。好友的爱人离世,他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为好友感到惋惜,然人的生死又有谁能阻止得了? 除了叹惜外,他亦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好友做些什么。 收起木偶,完旋律起身对着司徒勒铭道:“陪我去喝酒吧!” 随着话落,完旋律己进入了布瀑前的木屋内。 “好。”起身,司徒勒铭跟了上去。他知道好友不想谈及己逝的爱人。 失去了,有时候宁愿选择永远埋藏在心里。亲身的经历,那份痛只有自己最清楚。旁人固然会为其感到惋惜,但毕竟没有真正体会。 ~~~~~~~ 瞑色城中有一座湖名为雾茫湖。为何叫雾茫湖?只因每到月圆之夜,湖面上总会无故飘散着缕缕轻烟,让人感觉很是虚无飘渺。静静地坐在湖边的石块上,慕奴菲雅俯视着湖中倒映出的自身身影,在暗自出神。 “这么晚了,为何呆在这里?慕奴,你该知道自己不能吹太久冷风。”话落的同时,慕奴菲雅的身上多了一件披衣。同时湖中倒映出了长公子的身影。 “我以为你己经睡了。”看着倒映在湖中的长公子,慕奴菲雅淡淡道。她的声音使人听了并非软弱,而是让人感到有着一种弃世脱俗的感觉。 “慕奴,你什么时候如此关心我了?”问话的同时,长公子的眼神转为了犀利。他看向静坐的慕奴菲雅,目光若有所思。 “我只是这么认为。”不似在辨解,她只是在说出自己认为的。 “我让苍弈送去的补药,你吃后该康复了吧!”仍是温柔的语气,长公子指的是打胎一事。并不是他认为她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是他有多么关心她。有时候人说出的话未必是话表面的意思。 慕奴菲雅缓缓起身面向长公子,突然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对待?” 清淡的语气,仿若在问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静静地凝视着慕奴菲雅近在咫尺的容颜,长公子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惊讶。他只淡淡反问:“你认为我会用何种方式对待死后的你? ” “不知道。”慕奴菲雅如实道。他问的问题她从没想过,而她前一刻问出的问题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非要得个答案。起步,越过长公子,慕奴菲雅向着扑朔迷离的方向走去。 “慕奴,你变了。你己经不再是原来的你了。”长公子转身看着慕奴菲雅离去的身影,突然道。是的,现在他确定她变了。 两人的相遇是在一座石桥上。那天,当慕奴菲雅无意中从桥上经过时,面对着长公子与一群人相互残杀,她并没有露出一般女子遇上时所有的惊恐。她只是旁若无人般冷漠地从桥上走过。却在走下桥的那一刻,被前来行刺长公子的多名刺客中的其中一名挟持了。即使面对着雪亮亮的长剑架在自己玉颈上的情景,慕奴菲雅的表情依是无动于衷,她没有丝毫的害怕与惊慌。在长公子一剑杀死了那名刺客后,被溅了一身是血的她连一个谢字都不曾说出便淡然离去。至始至终两人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那天,慕奴菲雅甚至在事情的始终都不曾正眼看过旁人一眼,自然她也没有在意救她的长公子。 然而,就是因为慕奴菲雅的这份冷漠,这份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淡泊吸引了长公子。于是,长公子将她带入了瞑色城,让她成了自己的侍妾。他一直在等待她的改变。因为长公子想在慕奴菲雅的脸上看到其他表情。正因为如此,他才让她喝下打胎药。但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不喜欢小孩。说不上讨厌,只是不喜欢。娶妻,纳妾,并不是因为觉得必要,只是因为想做而己。长公子根本不在乎世俗所谓的礼节,自然他也从不认为一个名份有何重要。他一向随性,因为他想得到的从来没有失过手。也许是因为他的人生太过顺畅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没有回应,慕奴菲雅渐渐远去。 少顷,收回目光,长公子向着月下独酌的方向走去。夜己深,人都需要休息。 第九章 神秘面纱下的脸 一只箭突然射在了墙上。封御寒拔出箭头,翻开了包裹在箭上的一张纸条。(要见莫卧儿,明日午时到寻林)。会是谁?封御寒不知道。但他知道,不管纸条上写的是真是假,明日的寻林,他定会去。 ~~~~~~~ 连封御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一个连一面之缘都谈不上的人,但他却能这么肯定自己爱上了,无药可救地爱上了。 午时,封御寒独自来到了寻林,他环视着林间的棵棵大树,记起上次自己就是在这片寻林里跟丢了白衣人。 眨眼之际,一身白衣,头戴纱帽的人影己然站在了封御寒的面前。 “卧儿。”讶然。看到寻找己久的人儿,封御寒的表情第一次可以用惊讶来形容。 “为什么你一定要找到我?”透过淡薄的纱丝,莫卧儿凝视着封御寒问道。他一直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执着,执着得非要找到自己。他们并不算熟悉,不是吗? “因为我要你。”一字一句,封御寒说得如此肯定。他的确要她,从相遇的那一刻。只是有些事,他却不曾料到。 “你说什么?你要我?”乍听到封御寒的话,莫卧儿觉得很不可思议。 “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封御寒,你爱上我了吗? 如果是,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玩话。”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感情,眼前的男人却对陌生的自己这般肯定。 “你说对了。我的确是爱上你了,卧儿。”封御寒的脸上多了一丝戏笑。不要以为他是一个疯子。现在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当然这也是封御寒这辈子第一次对人告白。 “封御寒,你不觉得自己在开玩笑吗? 你连我的脸都没有看到,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却对我如此肯定说,你要我?你爱上我了?我可没有心情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说罢,莫卧儿转身欲走。面对封御寒突然的表白,现在的他脑中一片混乱。这一次他不打算出手。 “那你为什么要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问我,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你吗?”看着莫卧儿的背影,封御寒并没有上前阻止。 没有停止脚步,莫卧儿继续向前走着。 “卧儿,你也是爱我的吧!如果不爱,为何要多此一举地约我单独来这里与你见面?”说着,封御寒快速地闪到瞬间失神的莫卧儿面前。伸手,他蓦然掀开了他头顶神秘的纱帽。在莫卧儿猝然不及的刹那,一切己然呈现。 “你。”四目相视间,封御寒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一直认为的女子,而是一位俊美中带着一丝冷烈的男子。 “很失望吧!和你一样,我并非你以为的女子。”看着怔忡的封御寒,莫卧儿的表情是冷漠的。但他的心中却有着一抹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失落。难道就是因为怕这份莫名的失落,而迟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吗? 莫卧儿在心底暗想到。但怎么可能?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情的人。即使当日被长公子点破。但说什么,莫卧儿就是不愿承认。 “你不是女子?”除了惊愕外,封御寒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其他。他曾经想到过,但真正面对时,他却还是震惊不己。 “是的,我不是你所认为的女子。封御寒,现在你己经看到我的真面目了。也许下次见面,我们之间该作个了断了。”知道了也好,不是吗?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只是早晚而己。 无言,沉默,静谧,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停止了,四周的树叶被风吹动着刷刷作响。莫卧儿默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无语的封御寒,有些失望地瞬间闪身消失。也许这一次他根本不该约他见面。这是莫卧儿消失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卧儿。”直到人己不再,封御寒才缓过神失声唤道:“卧儿。” 了断?什么了断?封御寒不懂,是他错了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爱上的是女子,可刚才面对的却是。卧儿看上去似乎比他小。怎么会这样?是的,刚才的那一眼,他确实被吓到了,但没有失望。只是,只是一时没有反映罢了。然而,也是因为他的一时失神,让莫卧儿再次逃离了。此时的封御寒心思复杂,但他确定自己对同身为男子的莫卧儿并不反感。是因为爱吗? 封御寒不确定。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是的,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措手不及。因为一直认定是女子。在真相大白后,也许有时人是需要一些时间找寻真正的答案。 第十章 情散 倾冷月终于还是出手了。握着手中的弓箭对准着长公子,倾冷月知道只要自己一拉弓,手中锋利无比的箭便会射向几步之遥的长公子。平日温情脉脉的玫衣女子此时己不再。现在的倾冷月眼神似一个杀手,冰冷而让人寒心。 “你终于还是出手了,冷月。”面对着自己生命的危难时刻,长公子仍是神态自若地淡笑着。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害怕。 “我必须这么做。” 倾冷月的话不存在任何妥胁。这一刻她抱的是玉石俱焚的心态。她早己做好了一切打算。是的,她是爱上了长公子。曾经他的温柔让从未动过心的她臣服了。于是,她跟着他进入了瞑色城。但对进入瞑色城的另一个目的,她从没有忘记过,那便是杀死长公子。是的,她要杀死长公子。为了报仇,为了一个世代的怨仇。 从倾冷月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必须杀死长公子。或者说,必须杀死瞑色城的城主。虽然每一代复仇的她们都是失败者。然而,她们的家族却从没有因此选择放弃,每一代坚持不懈的循环返复。这一代轮到了她。她是官家小姐,但却是养女。巧合的是,这一代瞑色城的城主是长公子。更巧的是,她却偏偏爱上了身为仇人的长公子。是巧合不如说是缘分,是缘分不如说是孽缘。该如何选择,只因她别无选择。 “必须?冷月,你明明可以选择,你却偏要这般执着。”轻轻摇了摇头,长公子有些叹息道。他早就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而他之所以将她留在瞑色城,是因为他对自己有自信。长公子知道倾冷月不可能杀得了他,除非他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生命,愿意被杀死。否则,即使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侍卫,凭他身为瞑色城城主的身份,眼前不自量力的女人绝对伤不了他。 “可以选择?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了选择。为什么你偏偏是瞑色城的城主?”倾冷月并不后悔自己爱上了长公子,但让她必须要杀他的理由,却是因为他是瞑色城城主的身份。这让她情何以堪? “就像你选择不了你的身世,我亦选择不了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冷月,这一点你本就不该问。” 对于身为瞑色城城主的长公子,至今一帆风顺的人生让他过得太过安逸。他并不认为需要多佘的改变。长公子很清楚倾冷月心中的矛盾。但他没有,因为不曾真正动过心。她对于他,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是吗? 我们都选择不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我无路可退。” 尽管心中有爱,但倾冷月并不是一个无爱不能活的女子。何况从爱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眼前被所有人称之为“长公子”的他并不是一个会动情的男子。也正因为太过清楚,才让她选择不了。如果彼此相爱,也许她会忘记先祖的恩怨,放弃那段仇恨。然而,爱上一个明知不会爱自己的人。陪伴在身边,倾冷月却做不到一味地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冷月,你该知道单凭你一人是不能杀死我的。而现在,你又何必自寻死路? ”身为瞑色城的城主,长公子并不是徒有虚名。而他能坐上城主这个位置,也并非那般容易的事。没有那种实力,也许在多年前他早己命丧黄泉了。 “如果我不选择放弃呢? ” “那你何不试试。”不愿再多说,长公子并不想与倾冷月再耗费时间。 弓一拉,倾冷月手中的箭瞬间射了出去。快如闪电般。然而,有时候即使是一秒,或半秒。人依然能够躲开。在生死攸关之际,长公子竟伸手抓住了箭头。只一寸,只要再推前一寸,箭便能射中他。在千钧一发间,时局改变了。 “你。”倾冷月根本没有想到长公子会用手抓住自己射出的利箭。不可能?即使亲眼所见,亦是让她惊愕不己。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随手扔掉利箭,长公子的表情依是温柔如故。 “是吗? ”回神的倾冷月握着手中多出的一把锋利短刀,横飞着向着站如木钟的长公子冲了过去。 瞬间一闪,眨眼之际,在倾冷月手中的短刀飞出之时,长公子突然射出了一颗小石。“铛。”石与刀相碰间,长公子旋身伸手握住了半空中箭向自己的刀柄。而小石却射中了躲闪不急的倾冷月。重回地面,长公子面对倾冷月淡道:“冷月,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自不量力的女子。” 倒地的倾冷月长发瞬间飘然落下。隔着发丝,她抬脸望着毫发无伤的长公子,血丝从她的唇边滴滴下流。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是她早己知道的吗?可说出事实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般痛?这一刻倾冷月好想笑。然而,她却只能潸然泪下,为自己的痴心错爱而落泪。 “你要的不是我的死而是我的爱。可惜,冷月,你也是一个傻子。”说罢,不再看倾冷月,长公子转身离去,他不愿在此多留。 “终究,你还是无情的。”含泪闭目,倾冷月缓缓倒了下去。 第十一章 沾血的落叶 马车在树林的小路上缓缓前行着。终究,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拉开车前的布帘,迎着风,慕奴菲雅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瞑色城。是因为逃避吗? 也许吧!当慕奴菲雅意识到一切突然不再是以前时,当她发现自己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时,当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面对瞑色城中的生活时,她能怎么做?她又该如何做?生命的贫乏使慕奴菲雅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冷淡而沉静。在她的生命中只存在别无所求。可是那天,当她茫然地看着流产的血从自己的身体里缓缓流淌而出时,她的心境变了。她己不再如以前那般心如止水,冷若冰霜了。慕奴菲雅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何去何从?剩下的佘生,她己想好。 马车行过树林的荫道。赶了几天的路程,终于在一座清静的寺院前停了下来。 “夫人,到了。”将马车停好,赶马的车夫回头对着马车内恭敬地说道。 伸手拉开车前的布帘,慕奴菲雅看向映入自己眼中的寺院,略有些失神。 “夫人,需要小人扶你下来吗? ”车夫越下马车,站在马车前对着慕奴菲雅体贴道。他是一个老实的赶车人,也是慕奴菲雅临时预付了车费找来的。 “谢谢,不用了。”淡然出声,慕奴菲雅扶梁缓缓下车。她静静地站在寺院的门前片刻。少时,慕奴菲雅起步走向寺院敞开的大门。 站在马车前的车夫看着缓步走入寺院的慕奴菲雅,叹息地摇了摇头。可惜,一位如此美貌的女子就此步入了空门。他虽不知道这位夫人来此寺院的目的,但他还是猜出了她的决定。因为在慕奴菲雅的身上,车夫始终感到一种弃世脱俗的疏远感。 然而叹息归叹息。转身,车夫利落地跳上马车继续赶着回头路。别人的事,他小老百姓管不了,也没那个心思管。虽为自己这次送的女子感到惋惜,但他毕竟整天为人赶车的目的不是为人惋惜的。为了温饱问题,他还有一家子需要养活。所以作为局外人的车夫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继续做着自己不能不做的事,挣钱。所谓钱少要挨饿。钱多自然就能享福。虽然这次连续几天的赶路很辛苦,但至少一家人有几个月不用愁吃穿,想想也值。 ~~~~~~~ 剃发,净身,步入空门。经过一连串烦锁的程序,慕奴菲雅彻底抛开了尘世的一切。只是有些事并不是自己选择了放弃,所有的一切都会就此结束。该发生的永远逃不了。 ~~~~~~~ 这天,一身淡衣的慕奴菲雅拿着扫帚在寺院的院落里扫着一地的落叶。初秋的季节,树上的枯叶徐徐下落,堆满了一地。 “慕奴,你的确变了。” 前方,低迷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抬头,慕奴菲雅也知道是谁来了。是的,有些事即使选择了退出,远离。终究还是要做个了断。 无声的脚步渐渐逼近,长公子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衣袂飘飘,神情淡然,一身尊贵的气势,似若君临天下般让人望而却步。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看着始终低头扫着落叶的慕奴菲雅,长公子再次出声道。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如此无视他,而眼前一身淡衣的她却让他找到了这里。并没有多么生气,也没有多么愤怒。他只是不想所有与她有关的一切就此结束。 停下手中的动作,慕奴菲雅抬头看向了长公子。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的确,在她的身上从来不存在世人所谓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没有激动的神情,以前如此,现在依然。 “在这里没有慕奴,只有若尘。贫尼若尘。”慕奴菲雅的声音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她己彻底抛开了尘世的一切。 “若尘?一个崭新的名字。然而,改变不了的是,你依然是我要找的人。”直视着慕奴菲雅沉静无波的双瞳,长公子并不妥协。慕奴也罢,若尘也好。名字永远只是一个代称。只要是自己所找的人,他并不在乎她叫什么。 “请施主自便,若尘无话可说。”说罢,慕奴菲雅拿着扫帚转身便想就此离去。 “你无话可说,但如果我不放弃呢? ”看着慕奴菲雅离去的身影,长公子漫条斯理道。声音中有着一丝绝对。如果他不选择放手,没有人能够安安稳稳地过自己平静的生活。因为身为瞑色城城主的他,绝对有能力操纵她人的命运。 停止脚步,慕奴菲雅背对而立。 “若尘己经做出了选择,也不会再回头。”是的,选择了,她便不会回头。 “跟我回瞑色城。”长公子突然不容置疑道。当初选择将她带入瞑色城,并不只是让她陪在身边这么简单而己。他的目的是要她的改变,要她的服从,而不是一成不变的冷漠。而现在目的没有达到,他又怎会这么轻易地选择放手? 何况即使要放手,选择的一方也绝对不会是她人。己习惯了掌握一切的长公子,绝对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自己选择。 再次起步,慕奴菲雅并没有因长公子的话而停下决意离去的脚步。 “慕奴,你该知道代价是什么?”话落的同时,长公子随身的短刀己然出手。 在慕奴菲雅转身的刹那,一道轻微的沉闷声乍然响起。锋利的刀己然刺入了她的胸前,血瞬间从衣裳间渲染而开。慕奴菲雅静静地站着,面对着一脸捉摸不定的长公子。 “这就是你的答案? ”看着一脸淡然的慕奴菲雅,长公子冷然道。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怒火。他以为她会躲开,这是他唯一的失算。她接刀了,用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她淡漠,但他更知道淡漠的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然而,这一次,中刀的她在他的意料之外。第一次,一个女人让长公子有了怒火,也让他尝到了失望。然而,也是因为她的选择,让他清楚的知道了她给出的答案。 “这是若尘的答案。”永远是这么淡薄的声音,慕奴菲雅任于鲜血从伤口处汨汨流出,滴滴落地。 “慕奴,你让我很失望。”长公子慢慢走向了她。 “贫尼若尘。”话落,慕奴菲雅缓缓倒下,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她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倒在了满是飘叶的落叶间。失去了眼中最后一丝人影,她宁愿永睡。 缓步上前,长公子蹲下身将慕奴菲雅抱入了怀中。他面无表情地轻抚着她绝美而苍白的容颜。沉默着。时间仿若在此停止了。 第十二章 一生相随 归雁洛悄无声息地款款走近两人。她刚到,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然而,她却知道所有的一切。因为她有这个能力。她有不出家门便能得知天下事的能力。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只是有时候知道了太多,却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于她必须为此而痛苦。 几步之后,归雁洛停下了脚步。 “你来了。”俯视着怀中的慕奴菲雅,长公子淡淡出声。他没有惊讶,因为他知道她会出现。 “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冷血的人。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爱上了她。” 归雁洛的眼神是哀伤的,但她的声音却让人感到如此平静,平静得仿若心彻底碎了般的无望。是的,归雁洛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的夫君绝不可能爱上这世上任何人。因为她太清楚他了。在那双看似深情实则无情的眼眸中,有着太多让人醉生梦死的迷恋,但更多的却是让她痛恨的绝情。无法改变,她没有选择。一直以来,归雁洛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隐藏得很好。然而,今天,现在,此时此刻,她却再也不能压抑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了。不能了。 长公子看着地上不断涌现的鲜血,表情并没有因妻子的话而动容。他只淡然道:“是吗? 冷血?雁洛,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然而爱,我亦不知道,对她,这是否可以称之为爱。” 一直以来他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但“爱”这个字,长公子从没想过。爱对于身为瞑色城城主的他,太遥远也太陌生了。 “但这是爱。是爱。我可以容忍你不爱任何人,包括我。然而,我却无法容忍你爱上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面对长公子的无动于衷,归雁洛心痛地续道。 为什么会这样?事实让她必须接受。第一次,归雁洛痛恨起自己无所不知的能力。因为一个她不愿接受却又必须承认的事实,给了她今生最深沉的痛。为什么当初选择嫁他?世上男人何其多,任于她挑选。然而,最终她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身为瞑色城城主的他。她本能当上女人们梦寐以求的王妃,但她选择了他。她天生不愿被约束,而为了他,国色天香的她甘愿无悔地为他而约束。明知他冷血,她仍是选择了嫁他。而现在的局面是怎样的?如此的心痛,如此的让她心痛。这世上能做到的惟有他。惟有眼前被所有人称之为“长公子”的他能让她这般心痛。 “就算是,如今又有何区别?”抬头,长公子迎上妻子哀痛的眼眸,问得淡漠。 “是的,也许对你己没有区别。但对我而言,这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区别’两字就结束了。” 为什么会如此?一向自信的归雁洛,爱对于她其实是神圣的。它意味着一个女人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托付给了一个男人。而对于她爱的他,这世上唯一让她动心的人。“爱”这个字只不过是世俗的一个简称。终究,她也只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罢了。 “雁洛,你今天的话太多了。”他在提醒她。他不喜欢多话的女人。这一点身为妻子的她,长公子相信归雁洛很清楚。 “我今天的话的确太多了。在你无法拥有时,你宁愿选择亲手毁掉,也不愿就此放弃。”看向长公子怀中的慕奴菲雅,归雁洛恢复了以往的口气淡道。终究,她还是无法恨己逝的她。 “雁洛,你的确很聪明,可惜太过聪明。” “而你却恰恰并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这点归雁洛知道。 “该说太过聪明的女人,一般都不会长寿。” “但你不会选择杀我。” “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是,我很清楚。”正因为太清楚了反而无路可退。 “那就好。”起身,长公子抱起怀中的慕奴菲雅走向妻子。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长公子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归雁洛的耳中。 “一个月内我不会回瞑色城。你该知道怎么做。” “我知道了。”站在原地,归雁洛淡淡应道。 “你该回瞑色城了。” 留下最后一句,长公子的脚步不再停留。 “我会回去。”背对着离去的长公子,归雁洛没有转身。 他们是夫妻。有名有实的夫妻,却不似一般夫妻那样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冲其量身为妻子的她,也只不过比他身边的其他人地位略高一些。选择了,她没有后悔。就算有着不甘,又如何?终究她还是不愿离开他的身边。得不到,无法勉强。自欺欺人,她不会。但选择了,她就不会放弃。既然当初选择了进入瞑色城,她就没有打算走出去。有着心痛,但如果没有这份痛,没有这份刻骨的伤痛,她又怎能体会到自己这份深沉的爱? 风,吹起了满地的落叶。抚衣,归雁洛迎着沾血的落叶往回走。去哪?自然是回瞑色城。也许所有的人都会离开他,但她不会。即使明知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即使明知自己的心因他而伤痕累累。 归雁洛是一个执着的女子。选择陪在长公子的身边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他的心。因为对他的爱,她会选择接受,但不会放弃。这不是认命。决定了一生相随,她便会至死做到。 第十三章 魂牵梦萦的人 几乎盼了一个世纪,封御寒终于再次见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与莫卧儿的重逢竟是在人欲横流的妓院里。封御寒很少或者说并不喜欢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而这次却是这般巧合。他的卧儿,他一直认定的卧儿。一个纤细得如同少年般的男子,却阴错阳差地成了漩涡楼的花魁。一个男扮女装的花魁,的确很新鲜。 在一间金玉满堂的房间里,封御寒百思不解为何一个月后再次相见,莫卧儿会让自己有着这么大的震撼。而此刻,面对着衣着缎罗女装,妖媚地依靠在自己身上的莫卧儿。封御寒竟无法把当日在寻林中看到的那个冷若冰霜的男子联系成同一人。他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卧儿在短短的一个月间变得这么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轻轻依靠在封御寒的怀中,莫卧儿用着那双原本清亮冷漠,此时却柔情似水的眼眸望着封御寒,似挑衅道。 “为什么?卧儿,给我一个理由。”虽然他的主动投怀送抱,他并不排斥。但封御寒还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他接受他改变的理由。 “理由?”如此良景,面对着封御寒还能这么镇定地质问着自己,莫卧儿突然轻笑了起来。他伸手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一杯美酒,将它移至封御寒面前含笑道:“你想要一个理由?御寒,如果你将我手中的这杯酒喝下。我就告诉你,你需要的理由。” 听了莫卧儿的话,封御寒默然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烈酒。并不是他不会喝酒,而是他觉得现在的莫卧儿太反常了,反常得让他不能确定此时半躺在自己怀中的人,是否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 “怎么?区区一杯酒,你都不敢喝吗? 怕我在里面下毒?”将手中的酒移至唇边吹了吹,莫卧儿续道:“御寒,你不是说爱我吗? 不过也许你也只是骗我罢了。毕竟我并不是你一直以为的女子,不是吗? ”说着,莫卧儿将目光移向了默然看着自己的封御寒。 “我没有骗你,我的确爱你。” 说罢,封御寒伸手接过莫卧儿手中的美酒,仰首一饮而尽。是的,他是爱他。他确定了。知道真相后,他也想过世上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自己却会爱上他?莫卧儿,一个与自己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但他否认不了自己对他有欲望,是男女之间那种深沉的欲望。也许这就是答案吧!惟有他,惟有对他莫卧儿,不管他是男是女,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要的只是他。 “是吗? 爱我?”为自己沾满一杯酒,莫卧儿轻饮了几口有些自嘲道。他何得何能竟能得到他的爱。爱?这个字,对于以前的他是那般的陌生,陌生得让他几乎想都不曾想过。而现在,面对着对自己深情款款的封御寒,他莫卧儿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爱”这个字。只是有时候爱只会更增伤感罢了。 扳过莫卧儿面向自己,封御寒真诚道:“是的,我爱你。卧儿,你爱我吗?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寻找你,而每次当我以为自己己经足够靠近你时,你却总是在我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在逃避什么?卧儿,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封御寒始终不懂莫卧儿。开始的神秘让他那么轻易的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就仿若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般,让他甘愿为他思念,为他伤神,甘愿走遍天涯地寻找。而现在,面对着如此反常的莫卧儿,封御寒生平第一次无计可施。 “爱。”只一个字,随后莫卧儿饮下了杯中剩余的酒。是爱吧!不爱又怎会这么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让自己男扮女装,只为引他来此。 “能告诉我理由了吗?”听到莫卧儿的回答,封御寒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段禁忌的爱,并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他想起了开始的话题。 望着封御寒近在咫尺的俊脸,莫卧儿只是在笑。一直在笑着不语。看着莫卧儿蚀人心魄的笑容,封御寒差点忘了怀中的人是男子而并非女子。但在那笑容中他同样也感到了一种哀,一种即将走向死亡的哀。 “卧儿,不要再笑了。卧儿。”封御寒直觉自己不喜欢莫卧儿的这种笑,这种让他有着不好的预感,仿若将要失去什么的笑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听了封御寒的吼叫声,莫卧儿终于停止了笑。他低头半晌才开口道:“御寒,知道吗? 所有的一切都要做个了断的。”说着,抬头迎上封御寒注视的眼眸,他又漫不经心道:“我给你喝的酒中有毒。” “为什么?卧儿,你恨我?”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并不表示封御寒不惊讶。毒,自是要致人于死地的。他不懂莫卧儿为何在酒中下毒。刚才他回答的是爱,可现在他却要自己死。 剧毒渐渐发作了,封御寒感到体内一阵撕裂的痛。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理由。在封御寒的眼中,莫卧儿的存在本生就是一个谜。他爱上了这个谜。他是相信他的,但这毒酒让他迷惑了。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封御寒并不认为莫卧儿是毫无理由对自己下毒的。 “因为无赦王朝。”双双倒地,莫卧儿说出了六个字,便就此陷入了茫茫黑暗中。 “卧儿,卧儿。。。。”无力地看着躺在身边木无反映的莫卧儿,封御寒声声呼唤着。最终他也敌不过毒性的发作,沉重地闭上了眼。 第十四章 为何不告知 在迷迷糊糊之际,封御寒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鄢公子,御寒可有救?”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在下己将他体内的毒全数逼出。三天后他便会自动醒来。到时该无大碍了。” “那莫卧儿呢?他可有救?”同一道声音再次响起。 “他?在下无能为力。在下所医的病人,心中只要存有一丝求生的意念,在下都能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救回。而莫卧儿连一丝求生的意念都没有。所以对他,在下实在无力。” “是吗? ”语气中有些叹惜,归雁洛凝视着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封御寒。回身对着身后一位彬彬有礼的年轻男子道:“谢谢你,鄢公子。” “夫人客气了。” 归雁洛又淡然道:“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鄢公子。”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两人说着便走向了房门。 “好好照顾。” 在经过门口时,归雁洛对着站在门前的一位侍女吩咐道。 “是。”侍女垂首恭敬地应道。 之后,两人便走出了华丽的房间,声音也随之消失在了房内。 ~~~~~~~ 并肩行走在瞑色城弯曲的走廓上,两人在淡淡地说着话。 “夫人为何不说?”鄢茶突然问道。 “什么?” 归雁洛有些不理解鄢茶的话。 “夫人明知上一代的恩怨,为何没有选择把一切告诉封公子?”鄢茶问得奇怪,归雁洛保持沉默的做法的确让他很奇怪。被当作亲人般的人在知道背后真相时,却选择了沉默。 “鄢公子对这点很好奇?”归雁洛淡然反问。 “是的,在下不懂,夫人明明很重视封御寒,可夫人却袖手旁观地看着一切悲剧的发生?” 鄢茶质问着,他知道归雁洛不是冷漠之人,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质问,但他想知道。 听着鄢茶的话,归雁洛的眼神飘向了远处渺茫的天际,随后淡道:“我的确没有告诉御寒上一代的恩怨,而我之所以选择不告,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上一代所有的恩怨总归要有一个了断。知与不知,结果都是一样。既然都是一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说出过去的一切?” “夫人的想法真是独特,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话没有讽刺,鄢茶只是有些讶然。的确,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独特的想法,独特到近似冷血。 归雁洛收回目光又道:“御寒一直被我视为亲人。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并不表示我对他没有感情。我了解他,一旦爱上了就绝没有放手的佘地。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他不知道一切,反而会让最后的结果有所改变。”说着,两人己到了月下独酌。 看向身边默然不语的鄢茶,归雁洛淡道:“我己到了。如果鄢公子没有其他问题,失陪了。” “夫人请慢。夫人今天的一席话让在下印象深刻,但在下还想请教夫人最后一个问题。” “鄢公子但说无仿。” “夫人既能猜到结果,那请问夫人是否也能猜到,封公子最终的命运?” “鄢公子真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归雁洛轻笑着摇了摇头。 “在下实在好奇。人人都说瞑色城的正夫人料事如神,不出房门便能得知天下事,今日有幸与夫人相谈,在下很想知道结果。” “鄢公子是我夫君之好友,虽以前相谈甚少。但我与夫君一样,从没当你是外人。至于你要的答案。是好奇也罢,我自是会相告。” “那就请夫人给在下答案吧!” “生,一起。死,空门。”说出六字,归雁洛微微向鄢茶点头,转身步入了月下独酌。 鄢茶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靛色身影,琢磨着归雁洛留下的六个字,口中喃喃自言道:“真是一位奇女子,只可惜。。。。” 收回目光,鄢茶转身向回走。想想也该出瞑色城了。受人之托前来,事既己办完,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毕竟外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他。鄢茶并不是一个笨人。短短六字一切己然心知度明。而他说出的“可惜”,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是什么?一猜便知,不是吗? 第十五章 上一代的恩怨 三天后,封御寒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抚梁起身。一个人影背对他站在了窗外射入的阳光中。 “你醒了。”没有转身,人影发出了声音。 “这里是哪里?”封御寒确定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瞑色城。” “你是?”封御寒疑惑着,也许他隐约猜到了。 “瞑色城城主。”随着话落,长公子缓缓转过身。 “我怎么会在这里?”封御寒茫然问着。他记得自己与莫卧儿在漩涡楼。 “你以为你还在漩涡楼。” “我没死。” “你还活着。” “卧儿呢?” “死了。”长公子给出了一个答案。 “什么?你说什么?卧儿死了?”比起先前的冷漠,此时的封御寒有着难以置信。原来先前那个迷茫的梦是真的。那两人的谈话也是真的。不,他的卧儿不会死。卧儿怎会这么轻易就离自己而去了。封御寒不能接受听到的消息。 “的确,他己经死了。”没有因封御寒震惊的表情而动容,长公子再一次重复道。 “为什么我还活着?”他记得自己和莫卧儿一起喝下了毒酒。为何现在自己却活着? “你有求生的意念,而卧儿没有。” “求生的意念?”是啊!他有求生的意念。因为他要问清楚,为什么卧儿要致自己于死地?明明说是爱自己的,为何又要自己死?他要知道原因。 “你想知道原因。”似看穿了封御寒心中所想,长公子淡淡道。 “你知道卧儿对我下毒的原因?” “别忘了我是瞑色城的城主,更别忘了卧儿是我的师弟。”长公子提醒道。 “卧儿说了四个字,无赦王朝。” 一个二十年前早己消失在了这个世上的射雕国最后一个王朝。虽然封御寒相比前辈们算是晚辈。但有些事,作为一个江湖人,他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莫卧儿跟无赦王朝有何关系。是因为无赦王朝,他才要自己死吗? “无赦王朝是射雕国最后一个王朝,而卧儿的真正身份是无赦王朝的王子。”长公子缓缓道。他可不认为师弟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封御寒。 “卧儿是王子?”封御寒没想到在自己眼中一向神秘的莫卧儿,竟是二十年前消失的无赦王朝的王子。 “当年你父亲封匿名是无赦王朝的国君莫守候身边最信任的人,但后来他为了得到你母亲分绵柔,不惜背叛了莫守候,导致原本就有内乱的无赦王朝四分五裂,最终瓦解消失在了这个世上。而莫守候夫妇当年也因为政变双双被烧死在了那场暗无天日的大火中。当时侥幸逃出的只有六岁的卧儿,家师逍遥叹下山采药时无意中遇上并收为了徒弟。这二十年来,在卧儿的心中只有仇恨。他认为那一切不幸的发生都是你父亲的背叛所造成的。遇上你,是他刻意的安排。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最终会对你动情。因为仇恨也许也是因为爱,卧儿才选择了与你同归于尽吧!只是上天注定了你命不该绝。” 无赦王朝的王子?父亲为了母亲选择了背叛?卧儿的父母双双被烧死在了大火中? 所有的一切,所有上一代的恩怨他却到现在才知道,而知道一切的自己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封御寒突然好想放声大笑。然而,空气中只是一阵苍凉的静默。 少顷,封御寒才开口问向长公子:“卧儿在哪里?请告诉我,卧儿现在在哪里?”即使人己死,他还是想见他。 “秘笈门。” “秘笈门?”秘笈门是好友司徒勒铭的地方。封御寒疑惑了。 “那里能保住他的躯体,而他只属于你。”说着,长公子无意再逗留。 “你为什么要救我?”看着向外走去的长公子,封御寒再次问道。 “救你的是鄢茶,不是我。我只是认为你需要一个理由。”站在门前,长公子淡道。 “是吗? 你真是一个冷血的人。”封御寒指的是长公子对莫卧儿的死无动于衷。 “有时候做一个旁观者远比做一个局中人有趣吧!” 冷血?再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冷血’两字,长公子似并不在意。也许自己真是冷血的。然而,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法脱离其中。声落,长公子消失在了门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什么? 卧儿,我真的失去你了吗? 现在的我能改变吗? 能吗? ”虚弱地倚靠在床柱前,封御寒神色惚然。答案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终究他还是失去了。 第十六章 情为何物 埋葬是瞑色城中最隐秘的一个地方,亦是历代瞑色城城主首选的练功之地。此时,长公子静静地站在一座雕像前,久久不能言语。说是一座雕像其实并不是雕刻成的,确切地说那是一座冰,或者说在那一整块冰里封印着一个人。静静地凝视着,透过晶莹剔透的冰层,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冰中站立着一位身穿绯衣的倾城女子。女子的双眼是紧闭着的,但看上去却栩栩如生,似睡美人。然长公子清楚的知道冰中的女子早己香消玉殒。 “慕奴。”轻轻呼唤着,长公子神色迷惘地伸手抚上了彻骨的寒冰。也只有在面对着这座冰时,天下无人不知,在人前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受人敬畏的他才会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一个月没有回瞑色城,他到底去做了什么?只是为了得到眼前的这块恒永冰。传说恒永冰能长久地保存躯体,但必须设下一个极限,也就是所谓的符咒。而长公子设下的符咒是在他死的那一刻,埋葬中的恒永冰与绯衣女子将会全部自动瓦解消失。而所谓的埋葬这个地方从此也将不复存在,为什么要设下这个符咒。因为身为瞑色城的城主,长公子要的只是被冰封印的人陪自己到生命的尽头。即使只是一个冰偶,一座再也不会说话的人像。能在这个世上看到,就说明了她的存在。 许久,长公子默然走出埋葬,始终在门前守候的苍弈无言地跟随在了身后。 ~~~~~~~ 山中寺院内,封御寒跪拜在方杖的脚下,任于方杖枯廋的手慢慢为自己剃度。在失去了莫卧儿后,他便决定了落发为僧。 不远处的门外四人静静地看着,谁都没有上前阻止。好友既然己经决定,做朋友的除了尊重外,他们亦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终究我还是失去了他。” 看着封御寒黑色的长发从方杖的手中飘然掉落,宫素妩心痛如绞道。凭她的美貌,多少男子拼了命上门提亲,只为了能娶她为妻。而她所爱的人对她的一往深情,却视如无物。是的,宫素妩是一个不会甘心放弃的人。然而,现在,看着决意己定的心上人,她又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一次次地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心碎,她无能为力。如果两人从未相识,是否自己就不会这般心痛?宫素妩想着。然而,发生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回到原点。 “素妩,事己至此,你就把他忘了吧!”身边的一位橙衣女子看着一脸伤心的宫素妩忍不住开口劝说。而这位橙衣女子便是司徒勒铭的妻子凌紫冥。别看她平日在家对司徒勒铭很不温柔,但女人的心始终是软的。与司徒勒铭青梅竹马的她并没有为爱经历过刻骨的伤痛。当然有时她也会为司徒勒铭多看别的女人几眼吃醋。偶尔的心痛,是因为在意。 站在另一侧的司徒勒铭轻轻拍了拍宫素妩的肩,以示安慰。对于表妹现在的心情,他理解,却也知道做不了什么。 “也许有一天我会淡忘对他的这份爱。”她再也无所奢求了。说罢,不再看令自己心碎的一幕,宫素妩转身离去。 “走吧!”拉了拉夫君的衣袖,凌紫冥跟在了宫素妩的身后。 司徒勒铭看向一旁始终盯着封御寒的好友,开口问道:“旋律,你不走吗?” 其实司徒勒铭一直觉得失去恋人的完旋律是个怪人。虽然以前也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但现在更怪了。 “这样的结局就是他所选择的吗?” 没有移开目光,完旋律淡然道。在他失去至爱后,他未曾想过步入空门。因为他不相信佛教所谓的轮回转世,所谓的因果报应。他不相信什么普助众生的狗屁话。现在也没有改变。只是看到心如止水的好友,或者说看到和自己一样失去至爱的好友从此步入空门的这一幕,完旋律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感悟。也许该是自己走出长相守的时候了。 “是啊!他选择了。为了那份己逝的爱他选择了抛下身边最好的朋友。” 没有劝说好友,是因为他够了解他。但司徒勒铭还是舍不得从小相识的封御寒。然而,有时候舍不得又如何?他知道好友心中的那道痛。也许度入空门注定是他最终的归宿吧!他只能如此想。 “勒铭,我们去喝一杯吧!”说着,完旋律收回了目光。 “又是喝酒。旋律,我看你真的要变成酒鬼了。”话虽如此说,但司徒勒铭还是隐约感觉好友这次的语气变了。似乎不同往日的冷漠,多了一丝温度。再次看了一眼身着沙衣随着方杖步入内堂的封御寒,司徒勒铭最后道:“再见了,我永远的朋友。” 说罢,司徒勒铭转身跟上了完旋律的脚步。是该去喝点酒忘记一些事。 ~~~~~~~ 青影孤灯下,封御寒孤寂的身影在残灯下木然地敲着木鱼。 “咚,咚,咚……”木鱼的声音永远是这么虚无飘渺,空洞得如同废墟中偶尔飘过的孤魂。 他的佘生就这样过吗?如果你问我,我的回答是,是。爱不是人的全部,但爱有时却能让人彻底死心。心灰意冷,也许就是如此吧! 全文完 后记 这篇小说是我以前写的,人物的名字的确不是用心起的。看了一些留言,考虑到还有后述,便把小说做了一番修改,内容基本相同,只是人物的名字改动了一下,的确,正如某人所说的,一篇小说人物的名字也很重要,好的名字会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但内容我知道一般人都不敢恭维,笑。 但我要表达的是什么?正如平淡的《亦随你》,极端的《眷恋千百般》,带点悬念的《死而复生》,向往至死不渝的《母仪天下》,而《若水三千·只为一瓢》是想要拥有唯一。唯一,这个在爱情里反复强调的词。正如小说的名字。若水三千,其实知道是只取一瓢。但我选择了用只为一瓢。虽相差一字,但意思是一样的。 封御寒爱上了在自己眼中始终是谜一样的莫卧儿,这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爱如此简单吗?对封御寒而言,莫卧儿其实是陌生的,他一开始甚至并不知道莫卧儿的性别,可他却能确定自己爱上了。 的确,爱本来就是不可思议而又毫无理由的。就像一见钟情。世上男女数之不尽,而在茫茫人海中,他唯一钟情的人便是他唯一认定的人。 若水三千,我的存在只为了你这一瓢,不管你是男是女,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要的只是你。 我要表达的就是这种感情。在我认为它甚至超越了一般人所谓的爱情。 然而,最终,看不透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这是悲剧。但我改变了想法,我不想让它成为悲剧。所以有了后述。生,一起,死,空门。短短六个字包含了两种结果,也有了两种结局。敬请续看后述《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