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全帝国都在看我直播盗墓》 第1章 重生01 杜乐丁睁开眼睛,视线一百八十度反转,他大头朝下,如同一个颠倒的瓶子,里面的液体全都涌到最底端,快把他的脑袋挤爆了。 嘴里有个肿胀的异物,活动了两下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舌头。 光线晦暗,空气阴冷,四周没有任何动静,但杜乐丁能够感觉到,他不是黑暗中唯一的生物。 身旁传来沉重的叹息声,扭头一看,一只小动物跟他一样,倒吊在一根横杆上,蓬松的大尾巴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 虽然之前杜乐丁直觉附近有另一股气息,但绝对不是来自这只动物。那是一种冰冷、死气沉沉,令人感到颤栗的气息。 打量了小动物半天,杜乐丁也没认出是个什么物种,下意识的说了句“这是只狗还是猫啊……” 话音未落,杜乐丁立刻心中一惊,不是因为舌头胀大之后发音很好笑,而是因为——他是个哑巴,根本就不应该,也不能够发出声音。 小动物扭过头:“我还以为你死了。” 杜乐丁眼皮子抽了两下,他一个哑巴突然能开口说话已经很神奇了,旁边那个毛绒绒的动物也说人话就不太合乎常理了。 更奇妙的是,这动物还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马甲,戴着银框的单片眼镜,俨然一副复古的绅士派头。 不明生物没有发现杜乐丁异样的眼神,喃喃道:“其实现在死了倒好,免得一会儿活受罪。” 杜乐丁没有继续听小动物没什么意义的自言自语,他环顾四周,观察眼下的环境。 他们似乎是在一个有人工修葺痕迹的洞窟之中,岩壁上歪歪斜斜的安置着几排架子,前后幽暗的洞口不知通向何处。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气息,令人熏熏作呕。 周围立着几个木杆,除了他和不明生物之外,还悬挂着一些麻袋和刑具,上面布满暗色的污渍,让人不由得对麻袋里装着的东西,产生一些恐怖的联想。 角落里若隐若现的暗淡轮廓小幅度摆动,教人分辨不出是什么。 环视一圈后,杜乐丁的目光回到对面的洞口,总觉得那深密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徘徊。 同时他心下一片茫然,他不是死了吗,这又是什么地方,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充血的脑袋让杜乐丁的思考能力下降,在他还未能想出头绪之际,眼前亮起一个全息光屏,弹幕飞如风吹流云,看得他眼花 缭乱。 弹幕:我看不下去了,眼泪流个不停,如果查理死了我再也不看直播了。 弹幕:赶紧想办法逃走啊!一会儿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又回来了。 弹幕:所以说带这个助手有什么用,完全是个累赘! 弹幕:如果不是丁丁拖后腿的话,查理早就跑了。 弹幕:一个大男人哭的跟鬼叫是的丢不丢脸。 弹幕:让丁丁一个人去死好了,还我查理啊! 观众虽然口口声声不忍继续看下去,但直播间的人数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在蹭蹭上涨。 “不要怪丁丁,他只是胆子小,智商低,身体不灵活而已。”不明生物悲凉且诚恳的说道,“也许有人会把我壮烈牺牲的过程录下来,也许会有人为我流泪。虽然我很快就要死了,但能够跟你们一起经历这一切,我感到很幸福……” 不明生物喋喋不休,煽情催泪。 杜乐丁陷入沉默,花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意识到,并接受自己重生了的事实。 前世的他,是个自称从事“地下工作”的盗墓贼,从十七岁那年的某个契机开始,探过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个陵墓。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也不期望能长命百岁,但也没想过自己死的这么早,而且是死在这个世上他最信任的人手里。 更想不到他会重生在六十年后,另一个星球上,另一个身体里。 给他造成最大冲击的是,六十年前,在他死后不久,地球陷入了末日浩劫之中,全球气候变暖和丧尸潮爆发,令人类数量急剧下降,一小部分人在地球被放弃之前,转移到了火星空间站,随后又移民到了米勒星德曼帝国。 米勒星的外太空围绕着几百个空间站,大部分星际移民都分布在17——89号空间站里,拥挤、混乱、高犯罪率,让这些空间站声名狼藉。 身体的原主叫丁丁·摩奇亚克,就住在44号空间站,是个过气网红,欠了一屁股赌债,若不是他的老板将他救回去,他可能已经被大卸八块,被地下赌场的老大当火锅食材了。 老板并不是慈善家,只是他手底下的人要是死在了别的区,他的面子要往哪搁。人虽然救回来了,但他对丁丁不满意已久,对这种不听话、没收益的主播,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以丁丁目前低迷的状况,想要再度吸粉,非得有点博取眼球的东西,内容越是另类 、奇葩、色丨情,越能让他快速摆脱当前的困境。 于是老板提议让丁丁去做s丨m直播。 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如果不是查理的出现,丁丁此刻应该是被迫在镜头前穿着皮裤,手执皮鞭点蜡烛,而不是挂在这个地牢里死翘翘。 查理是一个很有人气的主播,乖萌的外形,绅士的气质,优雅的举止,令他的形象深入人心,从一夜走红到现在,几乎顺风顺水,就算他直播吃饭睡觉,也有不少脑残粉点赞砸钱。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米勒星上这样神奇的物种,他是独一份。老板靠他赚了不少钱,对他的态度自然要比对别人好上几倍。 所以查理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当查理声称需要一个颜值较高的助手,跟他一起进行直播的时候,老板没怎么犹豫就把一无是处,空有一副好皮囊的丁丁借给了他。 查理此次直播的内容,是探寻失落的文明,目标锁定在前一段时间,在星矿公司进行挖矿作业时,发掘出的都临城——一座被火山灰掩埋的,古老帝国的首府。 说是探寻失落的文明,实际上就是直播旅游见闻而已。 二人边走边讲解城市历史和宗教文明,一路还算很悠闲,直到进入了这座古城内部。 杜乐丁的记忆里,还回响着遇险之前,查理的最后一句解说—— “落下的火山灰埋住半座城市后,跟只升起了一半的金属防护罩把另一半城市封死在里面,十几万人被活埋,整座都临城变成了一座活人墓。可怕的是,那些被封死在城里的人,很有可能还在这座“墓”中活了一段时间……” 接连不断的弹幕还在不断的谴责丁丁,可见在遭遇危险时,这个身高一米八十多的大男人表现的有多懦弱,多可耻,还不如一个体型跟家猫或者小狗大小的动物英勇。 关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线索,还有很多需要整理,不过眼下的情形显然不容许杜乐丁多想。 他的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跟腿上的绳子一样,打了死结,看似是不可能挣脱了。 查理还在哀叹自己即将英年早逝,弹幕也配合着他哭天抹泪,突然画风一变,几条弹幕纷纷表示出惊奇—— 弹幕:卧槽,丁丁在干什么? 弹幕:不是吧,这么牛逼! 查理莫名其妙的转过头,看到杜乐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正在用倒挂 仰卧起坐的姿势,用无比灵活的手指解开捆住双腿的死结。 对杜乐丁来说,绳子比锁要好开多了。他迅速挣脱束缚,抓着绳子在空中翻转身体,轻轻一跃,稳稳落地。 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体,杜乐丁快速攀爬到旁边的木杆上,将查理解救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累赘的动作。 弹幕: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靠! 弹幕:难道之前都是装的,其实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查理显然非常惊讶。在他的印象中,丁丁就是个软趴趴的娘炮,从未曾有过如此敏捷强悍的时候。 查理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端正好单片眼镜,审视着杜乐丁:“你之前哭天喊地,吓得要死要活,是装出来的?” “没错,”杜乐丁一本正经,表情严肃,“一来能够让敌人麻痹大意,放松警惕;二来,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查理捡起落在地上的礼帽戴好,由衷的称赞道:“丁丁你想的很周到嘛,就是演技浮夸了一点。” 杜乐丁:“……” 弹幕:天啦噜,我要黑转粉了怎么办? 弹幕:厉害了word丁! 弹幕:一直以为丁丁是个**,没想到其实是条深谋远虑的老狐狸。 弹幕:前面说累赘的,打脸爽吗? 全息光屏的左下角不断闪过观众赠送礼物的信息,查理摆脱绝境,想到收益激增,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闪动着星币的光泽。 杜乐丁没有在意弹幕和礼物,他绕着空旷的洞窟走了一圈,发现阴暗的角落里飘来荡去的,都是一个又一个惨白的骷髅,空洞的眼眶死死的瞪着他们。 “都临帝国的皇家大教堂下面,竟然有这样一个阴森的地牢。”查理走到杜乐丁身边,仰头望向那些白惨惨的头骨,一股寒意令他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可能教皇他老人家喜欢玩囚禁y吧。”杜乐丁随口胡诌了一句,便要转身去探查前后洞口。 刚走了没两步,洞外传来了怪异的响声,伴随着在地面轻微的摩擦声,是低沉如呜咽般沙哑的叹息。 杜乐丁一把抄起查理夹在胳膊底下,躲进了阴影覆盖的角落中。 没一会儿,有什么东西进来了,虽然光线微弱,但杜乐丁和查理还是能够确认,这就是把他们抓进来的怪 物。 那怪物四肢着地,脊背隆起,佝偻得直不起背来。它五官凹陷,东张西望下发现猎物不见了,转了几圈,便朝对面的洞口挪腾。 躲在角落里的二人稍稍松了口气,眼看着怪物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洞口,“喀拉”一声不大,却清脆的响声自他们头顶传来。 怪物立刻停住脚步,猛的回过头来。 第2章 重生02 杜乐丁眼疾手快,在骷髅即将落地之际,伸手将其接住。 然而怪物似乎对细小的声音十分敏感,仅凭着刚才“喀拉”那一声,便飞速纵跃到二人面前。 昏暗的光线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冷不丁一张怪脸模糊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查理的毛顿时炸开,活似一只受惊的猫。 那张怪脸近在咫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叹息声,腥臭的呼吸扑到杜乐丁脸上。他立刻屏住呼吸,一手稳稳的托着骷髅,一手捂住了查理的口鼻,安静的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这东西从身形看,倒像是个人,只是头上没有毛发,身体干瘪瘦削,皮肤惨白发绿,皱巴巴的包裹在突兀的骨架上,活像一具干尸。 怪物的脑袋往前探了探,几乎要贴到杜乐丁脸上。他后背紧贴岩壁,暗中祈祷这货可别再往前伸脖子了,重生后的初吻可不能给这么个玩意儿。 怪物僵硬的转动着脑袋,直到杜乐丁的肺都快爆了,才缓缓离开。等它佝偻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十几秒后,杜乐丁这才把手放下,将骷髅轻轻搁在地上。 查理差点窒息,但这会儿也不敢痛快的松口气,缓缓平稳呼吸后,小声问:“它怎么没把我们抓起来?” 杜乐丁也压低声音:“这怪物似乎看不见。” 查理狐疑道:“可之前它抓我们的时候,不管我们躲到哪它都能找到,不像是看不见。” 杜乐丁回忆着身体原主人之前的遭遇,推测说:“丁……我那时候不是为了节目效果一直大喊大叫吗?怪物的视觉虽然非常弱,但听觉相当敏锐,肯定是凭着声音判断我们的位置。” 这怪物可能在地牢中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由于长期不见天日,视力渐渐退化,相应的,为了生存捕食,听力则越来越强。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刚刚经历了怪物面孔的高清特写镜头,身临其境般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会儿纷纷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怪物的形貌和来历。 杜乐丁也有些在意,根据原主被抓来时的记忆,这个地下洞穴位于都临城皇家大教堂正下方,四通八达,岔路繁多。被改造成地牢后,在无数个窄小的洞窟外装上了铁栅栏。 现在这些铁栅栏锈蚀得一掰就折,大部分都歪斜扭曲,什么都拦不住。 杜乐丁往一排排空荡荡的牢房看过去,低声问:“这个地牢是用来做什么的?” 查理理所当然的回答: “地牢还能用来干什么,不就是关押犯人吗?” 都临帝国是一个被宗教神权统治的国家,信仰一个被过度神话的人物——克里斯神。教皇极端的认为其他信仰都是异教,甚至为此发动了长达七十年的远征。 “正史上并没有关于这座地牢的记载,而我作为一个野史学家,也没有见过相关的资料。”查理推测道,“教皇修建这个地牢的目的,可能是关押惩罚那些异教徒的。” 野史学家……杜乐丁眉梢抽了抽:“在火山爆发前,异教徒全都剿灭了?” 查理感到几分好笑:“怎么可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即便是最残酷的火刑,也不能完全镇压异教徒在民间,甚至是上层社会的活动。” 弹幕:不要这么天真啦。 弹幕:据说很多不肯信奉克里斯神的人,都被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了。 弹幕:都临帝国的最后一任教皇可是出了名的残忍暴虐。 查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觉得杜乐丁的问题实在幼稚。不过这样也好,助手提出的问题槽点越多,粉丝就越是活跃,这样一对比,也就显得他更加学识渊博。 “照你这么说,”杜乐丁突然停下脚步,“地牢里即便不是人满为患,至少也不该是空的吧。” 查理一愣,很快明白了杜乐丁的意思。 地牢中的刑具有使用过的痕迹,他们经过的牢房中,不少都有人生活过的迹象。 如果这些被关押在地牢中的犯人,在火山灰埋住整座城市后死了,至少该留下尸体,或是一堆残破的骸骨。 可他们一路走来,所有的牢房,不管铁栏是否破损,里面都没有任何残骸。 难道那些囚犯都跑出去了,又或者这地牢之中有什么东西,令他们都消失了? 比如刚才那只怪物,把他们生吞活剥,连骨头渣子都没剩。 一阵冷风从暗处袭来,查理缩了缩身体:“可能,在火山喷发的时候,他们都被放出去了吧。” 杜乐丁不这么认为。面对世界末日一般的活火熔城,人人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专门跑到地牢里来释放囚犯?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那阵风卷携来的不仅是一阵寒意,还有嘁嘁嚓嚓的细微声音。 在这样空旷的洞窟中,再细小的响动也令人感到心悸。二人驻足静听了一阵,分辨不清这些在洞壁上来回弹动的 声音究竟来自哪个方向,只能继续向前走。 杜乐丁依着上辈子的习惯,沿途做好标记,防止迷路或是原地转圈。 弹幕:噫,这是什么图形! 弹幕:好污好污,以后都不能再直视主播了! 弹幕:我连丁丁的名字都不敢叫了…… 弹幕:我怎么看不懂,我一定是个宝宝~ 弹幕:老司机丁丁自画像! 杜乐丁看着自己用石子刻在山洞岩壁上的邪恶图形,忍不住自嘲。 他上辈子死的时候正忙着进行“地下工作”,这辈子一睁开眼,还是在做“地下工作”,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如果他没死的话,这个“丁丁”标记不知会不会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古墓中。 以前他也曾想过,如果不盗墓的话,他还能做些什么。 想的最多的就是开个小店,养条柴犬和虎皮猫,优哉游哉过日子。但当什么网红,做什么直播,可从来没出现在他的计划里。 等从这里离开之后,他得好好琢磨一下,重生在在这个时代,这个星球,他究竟该做些什么好。 离开洞窟后,通道越来越宽敞,二人顺着倾斜的土坡滑了下去,眼前出现一个洞口。 杜乐丁和查理小心的从洞口边缘探出脑袋,前面是相对来说比较开阔的一块空间,面积不大,从洞顶插下来几根很粗的管子,直扎进到更深层的地下去,透进了几道十分微弱的光线,应该是之前矿产公司挖矿时打入的输气管。 管道阻挡了视线,杜乐丁猫腰快速跑到一根管子后面,朝对面看去。 空地中间插着一簇削尖的木棍,像是从地表放射出的射线一般。 查理两个小爪捂住了嘴——木棍的尖头上,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下方徘徊着七八个干瘪狰狞的怪物。 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人感到血腥恐怖,那些怪物开始争抢着从尸体上撕扯腐烂的肉块,贪婪的咀嚼吞咽。 但查理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怪物进餐的可怕场景上,而是死死的盯着其中一只肩膀上的伤疤。 那是一个六角星的形状。 六角星是都临帝国宗教信仰的标志,象征着克里斯神的六大神迹,他为虔诚的信徒带走战争、灾祸、疾病,给他们带来喜悦、智慧和丰收。 教皇帕西诺斯三世为了 惩戒异教徒,把六角星图案烙在他们的皮肤上…… 查理无法克制的发抖,正如杜乐丁所想,那些地牢里的囚犯没有逃走,也没有死,而是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类似食尸鬼的怪物,靠吃同类的腐肉活了下来! “呕……”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干呕声,那些正在进食的怪物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里的“美食”,纷纷把头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冷汗从杜乐丁额角渗出,就在他双腿发力准备转身跑路的时候,那些怪物突然转移了注意力。 怪物们似乎被什么吸引了,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在短暂的沉寂后,它们竟如出笼的猎犬般发足狂奔,四肢并用朝对面的洞口跑去。 查理四脚发软,颤声说:“我还以为咱们死定了,好在它们走了。” 杜乐丁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怎么觉得,它们是在逃命。” 刚刚那些怪物离开的时候,看似十分仓惶。虽然眼下的洞窟中没有任何声响,但那些怪物的听力异常发达,很可能是察觉到了他们听不到的动静。 可是它们速度和力量那么强,又数量众多,有什么令它们感到害怕的? 难不成这地下洞窟里,有比活了几百年的食尸鬼还可怕的东西?! 杜乐丁不再迟疑,拎起查理的尾巴往怪物逃窜的方向跑去。 “你疯了吗?”查理忘了要保持优雅,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扑腾着四爪说,“那些怪物也是往这边跑的啊!” 杜乐丁语速飞快的解释:“怪物在地牢里活了很久,肯定知道哪里安全,说不定还有通往地面的出口。这洞窟里岔路很多,起码能躲一躲,不会跟它们遇上的。” 嘴上说着话,脚下的速度一点没耽搁,杜乐丁两条大长腿快捯成风火轮了。 身后明明一点响动都没有,阴暗中却潜伏着恶意的窥伺,某种令人寒毛直竖的气息如影随形般紧追而来。 杜乐丁后脑勺发凉,忍不住转头向后看去,转动的视线却捕捉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那是一个刻在岩壁上的“丁丁”图形。 杜乐丁心中一惊,他们跑的这个方向,跟来的时候完全相反,怎么可能出现这个他独家专属的标记? 一时间他心思完全放在那个不该出现的标记上,等发现前方路断时,他脚下已经悬空,整个人猛的向下坠落。 这似 乎是个直径开阔的地下排水道,但他听不见水声,可见早就干涸了。 目测垂直距离有二三十米,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 然而就好像摔死还不够刺激,掉到一半的时候,地下猛然剧震,一个庞然大物旋转着钻出地面,张开有三圈尖锐利齿的口器,迎接着马上要到嘴的晚餐。 伴随着查理失控的尖叫,杜乐丁心中大骂:mlgb!老天爷你让我重生,就是为了让我再死一次吗?! 就在杜乐丁即将一头栽入那张大嘴当中,老天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一道光芒如利刃般横空射来,杜乐丁眼看着正下方的口器从视线里偏移出去,同时感到腰上一紧,被一双手牢牢抓住。 第3章 重生03 杜乐丁不知该怎么描述,或称呼眼前的这个东西,“它”看起来像是个全金属外壳机器人,喷气飞机一样撞了过来,并将他搂在怀里。 直播间的屏幕上一片劫后余生的沸腾,仿佛他们也差点跟杜乐丁和查理一起死掉。但是很快,粉丝的注意力就被接住杜乐丁的人吸引了。 弹幕:这机甲好酷炫,吊炸天啊! 弹幕:是轻量型人形机甲!!! 弹幕:卧槽,帅破苍穹!为什么没见过这个型号,新款吗? 弹幕:为什么不是公主抱,差评! 在杜乐丁的理解中,机甲往往是非常庞大沉重的,这种与人类体型相当,包覆在人体上的外骨骼式机甲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毕竟是六十年后的外星,有什么超神科技也不足为奇,从弹幕的反应来看,他们都见过这东西,只不过很少见罢了。 不得不说,这个人形机甲相当帅,黑色的机体,金色的骨架,超级贴合人体流线型的设计,金属头盔神情冷酷,堪称完美的符合一切男人浪漫的标准。 是的,无论机器人还是机甲,钢筋铁骨,合金外壳,冷硬线条,这一切都是属于男人的浪漫啊! 杜乐丁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有那么点儿惊艳的意思。 机甲抱着杜乐丁朝上飞去,在弯弯绕绕的洞穴中快速穿行,几分钟后降落在一片开阔平坦的地方。 杜乐丁看着机甲,机甲看着杜乐丁。 过了好一会儿,机甲发出了冰冷机械的声音:“已经安全了,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这声音显然是机甲的系统发出来的,杜乐丁怀疑里面是否真的有个人。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点不雅,搂着机甲的脖子也就算了,连两条腿都盘在了机甲的腰上。 弹幕:噗,丁丁对机甲使出了“秘技·老树盘根”。 弹幕:好污的姿势。 杜乐丁赶紧松手跳了下来,怀里的查理已经晕了过去。 他叫了查理几声,小家伙终于醒转,迷茫了几秒钟后,激灵一下跳了起来,紧张的东张西望。 “放心吧,我们得救了。”杜乐丁揉了揉查理毛绒绒的脑袋,那顶小礼帽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查理深深呼出一口气,也顾不得保持优雅,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本来是想去直播星际太空冲浪大 赛,借机见一见仰慕已久的男神,可是在比赛前一天,才有消息称他男神不会出现在比赛上。 满心失望之下,他才改为直播旅行,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座地下古城中遭遇险象环生的危机。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活着,但接连不断的惊吓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掉了一万根毛。 缓了一阵子,查理的心情终于平复,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绒毛,彬彬有礼的向机甲道谢。 机甲依旧冷酷,没有任何表示。 杜乐丁也在一旁陷入了沉默。 查理有点尴尬,用尾巴勾了钩杜乐丁的脚踝,小声问:“你在想什么呢?” “丁丁……”杜乐丁下意识的说道。 查理:“你是说你自己,还是……某个器官?” 杜乐丁喃喃回答:“器官。” 不仅查理,连冷冰冰的机甲都把视线投向了杜乐丁两腿之间,还以为他之前伤到了要害。 人工智能系统发出了“友善”的提示:“远红外线检测完毕,没有受损器官,但睾丨丸温度偏高,建议将三角裤换成四角裤。” 弹幕飘起了一串233333,纷纷关心起丁丁的丁丁来。 杜乐丁回过神来,嘴角抽了抽:“不是这个丁丁,是我画的丁丁。查理,我们掉进地下排水道之前,你看到岩壁上的标记了吗?” 查理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他被杜乐丁抓着尾巴,大头朝下,甩来甩去,并没有留意到两侧的岩壁上是否有记号。 “你是不是看错了?”查理觉得以当时那种全速逃命的状态,出现幻觉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那条路他们之前没有走过,怎么可能会有杜乐丁留下的标记。 “可能是我看走眼了。”杜乐丁不得不接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他转向机甲介绍了一下自己和查理的身份,“刚才真是谢了。对了,你是?” 机甲尚未回答,三人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杜乐丁和查理不由得想起了那种从地下钻出来的巨大生物。想到那东西可能就在他们脚下钻来钻去,甚至可能随时会钻出来,他俩不约而同的往机甲身边凑了凑。 事实证明,他俩很有先见之明,脚刚挪开,之前站着的地方便被轰然拱破,一张巨口窜天而出,摇晃着水龙卷一样粗硕的身体朝他们碾压而来。 机甲腾空而起,一把抱住了巨型生物口器下方的 位置。 那个地方很难被称作脖子,巨型生物没有眼睛,甚至也没有脸,除了布满利齿的口器,就只剩下过度变异的蚯蚓一样的身体,上下一般粗细,没有任何可分辨的身体部位。 巨型生物猛烈的摇晃着身体,试图摆脱挂在身上渺小的障碍物。整个洞穴在它的带动下摇晃起来,碎石纷纷从头顶落下,仿佛会随时倾塌。 杜乐丁和查理紧张的盯着上方,机甲一只手紧紧抓着巨型生物,另一只手抽出背后的高震粒子切割刀,猛的朝巨型生物斩去。 随着一道亮光将黑暗撕裂,猩红的液体喷薄而出,仿若血雨,巨型生物疼痛难忍,整个身体像是鞭子一样疯狂抽打着洞顶和岩壁。 机甲终于放开手飞离出去,在巨型生物喷血的巨口大张时,抬起手臂朝里面发射了一枚炸弹。 轰然巨响过后,巨型生物的脑袋被炸开,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倒在了自己的血肉碎块当中。 机甲稳稳落地,修长的切割刀在空中一转,应声入鞘。杜乐丁和查理还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脑子里一片茫然。 “呼叫苏腾,收到……回答。” 机甲肩上的外置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机甲微微偏过头,仍然用系统冰冷的声音回复:“收到。为什么不使用通讯器?” “通讯器……联络不到……发现了……好像是棺……” 对讲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杂音,可能有干扰。 机甲:“信号很差,你们在什么地方?” 隔了几秒钟,对讲机里的声音才再度响起:“b4区,这里有……十字形……像是个棺椁。” 杜乐丁正琢磨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弄套机甲过过瘾,听见这句话,心中一动,一脚踏进地上的泥泞血污中,对着机甲肩上的对讲机问:“你是说,你们发现了十字形的棺椁?” “……是谁?” 杜乐丁急促道:“甭管我是谁,如果真是十字形的棺椁,绝对不要打开。” “……开……” 杜乐丁急了,冲着对讲机大吼:“我说绝对不能开棺,你们听到没有?” “滋啦”一声电流的巨响,之后是长达四五秒的尖锐蜂鸣,随后对讲机里一片沉默,信号彻底断了。 杜乐丁眼神直直的盯 着对讲机,心里有点毛毛的。 他盗墓十年,就临死之前见过一次十字棺,在那之前是闻所未闻。 古人一直崇奉“天圆地方”学说,长方形的棺材圆形的墓,也正是这一概念的体现。 再说,人就一长条,长方形的棺材显然也最合理。 十字棺里的东西,得长什么样? 不过他也不了解现在这个星球自古以来的墓葬风格,或者兴许有外星人在耶稣基督的感召下,长了个十字架的形状也说不准。 杜乐丁满心纠结,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十字棺,有什么问题吗?”机甲发问。 杜乐丁转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简单的说:“大凶。” 机甲:“大凶?” 杜乐丁顺嘴道:“至少得是dcup。” 这话说完,他就有点后悔,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还能这么不正经。就好像上辈子当哑巴,憋了二十多年的吐槽和腹诽,准备在这辈子说个痛快一样。 “我要去找同伴了,”机甲可能觉得此人有病,便不再废话,直接让他们赶紧离开,“这种变异的巨型生物,在岩洞的地下有很多,不要再回去了。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出去,我们还有两个同伴在外面,他们会帮你们离开古城。” 机械的声音平铺直叙的把话讲完,机甲便直接飞起离开。 杜乐丁冲着机甲飞离的方向喊道:“千万别开棺啊!” 查理莫名其妙:“这帮人是干嘛的?” “可能是星矿公司派来处理遗留问题的。”杜乐丁随口猜测。他眉心紧蹙,总觉得有些不妥。可真要说是什么地方不对,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二人踌躇片刻,按照机甲所指的方向走去。路上查理不知想到了什么,时不时还乐两声。 杜乐丁:“你美啥呢?” “刚刚对讲机里的女人不是说了’苏腾’吗?”查理仰头道。 杜乐丁:“哪疼?” “苏腾,名字!”查理还是忍不住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之大,就是坐拥机甲帝国的男神叫苏腾,洞里挖矿的矿工也叫苏腾。” 杜乐丁懒洋洋的说:“职业不分贵贱,身份没有高低。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你的可不什么男神,是刚才那位。” 这番话让查理有些词穷,他心知杜乐丁说的没 错,可嘴上却不肯承认,毕竟跟他心里的男神相比,其他人都是渣渣。 二人快速离开洞穴,返回地面,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临时营地。 两个自动搭建式帐篷,一张可折叠的工作台,上面摆着一些工具和电子仪器。营地中间的户外料理台上,煮好的咖啡还冒着热气。一辆动能悬浮车停在营地旁边,车门是敞开的。 营地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 杜乐丁走进营地,叫了两嗓子,没有得到回应,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终于离开地下魔窟,心情稍稍放松,二人立刻感到肚里空空,头重脚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找到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塞。 “苏腾不是说有两个同伴在,人哪去了?”查理不忘保持优雅,克制着食欲尽量小口吃东西。 “在古城里逛街吧,那些街道保存的很完好。”杜乐丁不在意形象,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扫视营地里的情况。 工作台的移动终端上方,全息影像显示出整座大教堂的内部结构,在标示为b4的部分,却是一片阴影,错误信息提示为无法探测。 杜乐丁随口道:“你身上的直播设备没有受到影响吗?” 查理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我身上唯一的直播设备就是内置数据传输功能的隐形悬浮摄像头,跟个人终端的通讯方式不一样。” 自几年前一次大规模的个人信息危机爆发,威胁到了不少人的人身安全后,依赖大型卫星通讯的个人终端的信号和网络不再采用原有的系统、帧结构和接收发送方式,收看节目的终端跟普通网络数据传输之间,要通过地面处理器的转换。 个人终端越发普及后,使用普通网络数据传输的设备越来越少,但是很多户外主播为了方便,都会使用查理所说的那种摄像头,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能够不受干扰。 太过具体的原因,查理也不知道,杜乐丁听的云里雾里,没有再继续讨论。 地上除了他们随身携带的装备和仪器,还有不少从教堂里找到的古物,比如教皇的皇冠,六角星挂坠,和一支造型很霸气的弩。 当杜乐丁的目光落在一个明显跟其他东西风格不同的陶罐上时,他像是石化一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连面包都掉在了地上。 查理:“你噎着了?” 杜乐丁像是没听见一样,跳起来扑到陶罐跟前,弯腰拾起陶罐的时候, 手指控制不住的抖。 这是一只高约六十公分,口径约四十公分的陶罐,罐身最宽处大概有五十公分,里面一片脏污,看不出曾经装过什么。 陶罐表面有突起的水藻型花纹,看起来很古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杜乐丁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如霓虹灯般飞速变化。 曾经的某一个时刻,他也是这样捡起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陶罐,细细打量上面的水藻图形。 一滴冷汗自杜乐丁额角滑落——地牢里莫名熟悉的阴寒气息,突然出现的“丁丁”标记,十字棺,水藻陶罐…… 随着之前在大教堂地牢里的记忆,和上辈子临死之前的记忆在脑海里交错碰撞,一股电流顺着杜乐丁的尾椎噼噼啪啪的窜到头顶,又嘁哩喀喳的跳到脚趾头,令他全身的汗毛都直了起来。 他受了刺激一样丢开陶罐,拔腿就往回跑。 查理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要干嘛去?!” 杜乐丁没有停下来回答,他再也无法劝说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六十年前的噩梦,竟然在他重生之后,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 第4章 乌扇鬼胎01 杜乐丁表情突变,随后便拔足狂奔,查理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杜乐丁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冲到工作台前仔细研究全息地形图。 查理跳过去问:“你怎么了,难不成要返回那个全是怪物和变异生物的地牢吗?” 杜乐丁将教堂的结构牢牢记在脑子里,左右看了看,只有那支弩还算趁手,便捡了起来道:“那个十字棺有问题,我必须回去。你可以留在这里等苏腾的同伴回来,让他们先送你离开也行……” 弹幕的关注点全都在“十字棺”上,米勒星自古以来都实行太空葬,不知道什么是棺材。 “那个十字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查理作为一个野史学家,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地球的墓葬方式。他打断杜乐丁的话,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问道。 杜乐丁无法解释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查理点点头,跳到桌上抽了张面巾纸,把沾满灰尘的单片眼镜擦干净,又重新戴好:“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杜乐丁有些诧异:“你不怕吗?” “还是挺怕的,”查理很坦率,“不过我们是搭档,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丢下同伴不管,这有违查理的绅士之道。 弹幕一片感动,甚至萌起了二人的cp。 杜乐丁没看查理,盯着手里沉甸甸的合金弩,语气略显淡漠:“随你吧。” 他记得刚醒过来的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大概有8万多。之后经历了一系列鸡飞狗跳,人数已经涨到了13万,打赏的礼物也在飞速上涨。 查理是个主播,对他来说,肯定很在意观看率。如果他们继续这趟惊险刺激的旅程,想必收益会更高。 不是杜乐丁有意把查理的好心往歪了想,只是“搭档”两个字,不再像曾经那样令他感到踏实可靠了。 思绪一时恍惚,记忆便飞回六十年前。那一天他们在西北齐心镇的漠色酒吧,还不知道已经踏上了命运的分水岭。 杜乐丁(手语):你知道为什么干“地下工作”这行里,很少有女人吗? 酒吧里暗淡的光线落在沈玉秀气清润的面庞上,他冲杜乐丁笑了笑:“大部分女人体能差,胆子小?” 杜乐丁竖起右手食指,装模作样的摇了摇:这都 不是重点,主要是女人会来大姨妈。你想啊,如果在下斗的时候突然“血崩”,那斗里的尸体闻到血气,还不得起尸啊。 沈玉笑着瞄了吧台边其他人一眼,怕杜乐丁这番话会激起女权主义者的愤怒:“我觉得你这辈都泡不到妹子了。” 怎么可能?杜乐丁不信,这些话他又不会当着姑娘的面说,他一个哑巴,在别人眼里的形象肯定是说不出的高贵冷艳。 小姑娘就好这一口。 就在俩人扯淡的时候,酒吧大厅后面走出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带着一股子霸气,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有魅力。 杜乐丁用胳膊肘顶了顶沈玉,打手语:他做完py交易了。 “赵诚!”沈玉忍着笑摆摆手,招呼男人一起转移到安静的角落。 赵诚在二人身边坐下,要了杯杜松子酒,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了当说:“这里的老板干这个很久了,消息应该可靠。” 半个月前,黑市上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陶罐,虽然貌不起眼,但老手很快就盯上了它。 有人判断可能是东晋或南北朝时期的东西,因为是孤品,而且出处不详,无法判断收藏价值,所以基本没人会买,造成了陶罐有价无市,感兴趣的人山呼海啸,想收的人寥寥无几。 杜乐丁和沈玉一琢磨,从展示陶罐的老板那里,顺藤摸瓜找到了出手的人。 这人有点邪乎,满屋子挂着符,点着蜡。天花板上吊着红线,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系上一枚铃铛。 这些铃铛就像是系在这人的神经上一样,每当有细小的声音响起,他就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 对于陶罐的出处,此人支支吾吾,只说是西北出来的。他在队伍里只是个把风放哨的,除了这个陶罐,什么都没带回来。 这人说的西北并不是指整个大西北地区,而是一个很小的范围,就在毛乌素沙漠附近。 在杜乐丁和沈玉离开的时候,这人突然抓住他俩的胳膊,死死瞪着眼睛,用近乎恐惧的语气让他们千万别去。 杜乐丁才不信邪,自打他见到那个绘有水藻纹样的陶罐起,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它凑成对儿。 根据行家对模糊时间的判断和出土位置,他们怀疑这个陶罐可能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东西。 五胡十六国是天丨朝历史上最混乱的一段时期,范围大致上涵盖华北、蜀地、辽东,最远可达漠北、 江淮及西域。 期间有众多民族入主中原,在这个范围内相继建立了许多国家,后世史学家称这时期为“五胡十六国”。 实际上这一时期国家数目远多于十六国,有很多昙花一现的政权,甚至来不及在历史上留下痕迹,便转瞬即逝了。 所以陶罐是哪个胡,哪个国的东西就不好说了。如果找到这座墓,没准能颠覆一下历史,发现个以前不曾考证的小国。 既然知道了大概位置就好办多了。赵诚打听到距离毛乌素沙漠往东三百公里有个齐心镇,那里有个挺特别的酒吧,老板不仅卖酒,还是个中间人。 所谓中间人,就是贩卖消息的。赵诚给了他一笔数目可观的报酬,买来了附近几座古墓的位置,其中一个位置偏僻、鲜少有人下手,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 杜乐丁搓了搓手,难掩兴奋的神色:回酒店收拾东西,老子要干票大的。 赵诚的表情有些阴沉:“老板把消息卖给我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沈玉开玩笑道:“说什么了,舍不得你走?” 赵诚毫无笑意的哼笑一声:“他说迄今为止,那座墓进去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杜乐丁和沈玉对视一眼,满不在乎的笑着打手语:死一块儿也好,起码有个伴儿。 过往的片段浮光掠影般飞速闪过,杜乐丁翻出几件可能用得上的装备带在身上,和查理一起返回了大教堂。 全息地形图上的b4区域就在教堂内部的地面部分,省去了很多麻烦。二人进入后花园,从侧开的小门进入了教堂中。 即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这座教堂恢弘的气势依旧不减,高高的天花板上,还能看到关于克里斯神的绘画。 只是因为处在深坑之中,光线有限,让所有华丽繁复的装饰,看起来都有些阴森,就连本该仁慈悲悯的神祇,眼神也变得冰冷诡异。 水晶大吊灯坠落在地,碎成一个光秃秃的灯架。地上铺的红毯早已褪色,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土。二人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穿过冗长的走廊,来到了所谓的b4区。 两扇贴着金色花纹的大门敞开着,杜乐丁将在营地找到的电磁核手电拿了出来。 这东西十分小巧,像支钢笔,无需电池,照明范围非常大。杜乐丁把它绑在弩上,看起来像个战术手电。 查理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进入这个房间 后才忍不住惊呼:“天呐,好多书。” 杜乐丁手里的光源扫过这个举架极高、面积相当大的房间,四面墙上全都是嵌入式书架。除了很少一部分还呆在架子上,大部分书籍都在地震中掉到了地上,铺成了一片书山书海。 “你知道教皇的口头禅是什么吗?”杜乐丁从旋转楼梯下走过,轻微的震动使得楼梯上落下一片灰尘。 查理:“什么口头禅?” 杜乐丁随手一指地上乱七八糟的书:“肯定是’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查理嘿嘿笑了两声,回音在空旷的书房上方回荡。 对讲机里的女人明明说是在b4区看到了十字棺,可二人踩着地上一堆又一堆书,在书房和教皇的办公室里专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杜乐丁蹲下来探查,地面凌乱的书堆上,明显有被踩过的痕迹,可见他们没找错地方。 就在杜乐丁搜寻其他人留下的痕迹时,查理捕捉到了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虽然查理是高等智慧生物,但本质上还是兽类,嗅觉很灵敏。他鼻尖耸动,转头四下嗅闻,某种异常冷冽、腥臭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粘膜。 他打了个寒颤,往杜乐丁身边凑去,冷不防有个影子从他余光中掠去。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脖子发凉,小爪抓了抓杜乐丁的衣角:“好像有点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难道苏腾他们已经离开了?”杜乐丁忙于扒开地上的书,显然跟查理不在一个频道。 绑着手电的弩放在地上,光源直射在两面书墙的夹角。 这两排书架每层都很深很高,看来是放一些规格比较大的书籍的。查理凌乱的视线扫来扫去,突然跟一双眼睛对上了。 “啊!!!”查理一声惊叫,扑到了杜乐丁肩膀上。 杜乐丁瞬间抓起合金弩对准了书墙夹角:“看到什么了?” “眼睛……在盯着我们。”查理搂着杜乐丁的脖子,就好像杜乐丁披了个黑色的皮毛一体小斗篷。 杜乐丁小心翼翼的接近夹角,手电光从下扫到上,目所能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异样。 查理从他肩头探出一双眼睛,此刻也有点蒙:“刚刚就在第二层的,怎么没了?” “你看清了吗,有人在监视我们?”杜乐丁为了确认,再度问道。 查理回忆着刚刚那惊魂一瞥,颤声说:“不,不是人的眼睛……”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自背后扫过,使得他背上的毛立刻炸开。 杜乐丁也是身后一凉,他猛的转回身,那种被某种视线紧盯不放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视线冰冷残忍,带着不祥的气息,令人寒毛直竖。 手电转动之间,一个黑影鬼魅般从头顶窜过,手电光紧随其后扫到了天花板,查理却在此时喊了起来:“地上,那堆书下面!” 杜乐丁的手落了下来,就见成堆的书像海浪一样涌动起来,那股波浪正快速朝他们逼近。 大门被堵在书浪的后面,杜乐丁连射两箭,急速后退,没一会儿后背便撞在书架上。他转身爬上滑轨梯,脚在书架上一蹬,梯子快速朝一侧滑去。 眼看着书堆下面的东西钻了过来,梯子的滑轮却卡住了。一股极强的力量猛的撞在梯子底部,上头的滑轮立时脱轨,梯子带着杜乐丁向下栽去。 杜乐丁心说药丸,这时下面却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随着梯子倾斜,地板上打开一个暗道,堆在上面的书本纷纷下落,好像被一张嘴吃了进去一样。 就在这时,书堆里猛然窜出一道黑影,炮弹似的撞在梯子上。杜乐丁手一松,带着查理坠入暗道之中。 俩人掉在暗道长长的石阶上飞速翻滚,天旋地转的一路滚到底。 当杜乐丁扑倒在地面的时候,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随着查理的一声惊呼,他咬牙抬起头,顿时呼吸一滞,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合金弩上的手电光直射前方,光线的尽头是一个立在地面的十字形棺椁,棺盖已经被打开。 一具尸体倒在十字棺前,被当头竖着劈成两半,地上血流成河,掉出来的人体脏器触目惊心。 在尸体旁边,是一个闪动着光泽的金属头盔,正是之前苏腾戴在头上的那个。 第5章 乌扇鬼胎02 杜乐丁怔愣片刻,忍着周身的疼痛爬了起来,回身看了看图书室里的东西有没有追下来。 查理像个考拉一样挂在杜乐丁的大腿上,不敢看地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 弹幕:这是个恐怖节目啊! 弹幕:这是个减肥节目,我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饭。 弹幕:查理和丁丁摔伤没有?小心图书室里那个东西啊! 弹幕:那不是苏腾的机甲头盔吗,里面不会是……他的……人头……吧。 “苏腾死了?”查理瞄了一眼地上的金属头盔,想起在洞窟中,机甲那么威风霸气,现在却死的如此凄惨,不由得心有戚戚,更为自己和杜乐丁的命运担忧起来。 杜乐丁谨慎的探查完长长的石阶,摸了摸疼痛的肋骨,确认没有骨折后,来到尸体旁边看了看。 “这应该不是苏腾。”杜乐丁说道。 虽然苏腾从始至终都呆在人形机甲里,杜乐丁并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地上这具尸体身上穿的不是机甲,而是一身防护服。 尸体被劈开的刀口很不整齐,尤其是头骨,都崩碎了,杜乐丁推断凶器可能是一把钝刀。 用钝刀能把整个人劈成两半,可见拿刀的人力气有多大。 检查完尸体后,杜乐丁硬着头皮走到了十字棺前。 “我都糊涂了,机甲的合金外壳怎么可能被轻易劈开。”查理惊魂甫定,东张西望的看着暗道里的情形,无奈手电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见杜乐丁直勾勾的盯着那副棺椁,查理爪子钩了钩他的腿:“那就是你要找的十字棺?” 腿上轻微的刺痛传来,将杜乐丁从做梦般的呆愣中唤醒。他走到十字棺前往里面看去。 十字棺高约两米,算上棺椁本身的宽度,横向延伸的部分长约三米。青铜打造,棺盖上有火鸟图样,棺身雕刻火焰纹饰。铜棺上锈迹斑驳,凸起的铜钉已经秃了。 空荡荡的十字棺内侧有一层乌突突,状如薄膜般的覆盖物,杜乐丁伸出手,小心的用指甲刮了一下,覆盖物立刻变成粉末落了下来。 杜乐丁缩回手闻了闻指尖上的味道,两条眉毛打了个死结。 查理对于大教堂的暗道里为什么会有一座棺椁表示不解,毕竟这个星球有史以来就不使用棺材这种东西,而这个奇特的形状更是令他一头雾水。 “这黄色的纸是什么?”查理歪过头,指着棺盖上贴着的纸。 杜乐丁扯下来看了看:“符纸。虽然不能抵挡盗墓贼从外面打开,但上面的符咒能够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 查理一激灵:“里面的东西?棺材里除了尸体还有什么,为……为什么会出来?” 杜乐丁绕到十字棺后面看了一眼,在这个暗道中,十字棺十分突兀的立在这里,前后左右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 但六十年前那座墓中,可不是这样,这造型特异的棺椁,是立在一道石门前的。 六十年前,毛乌素沙漠边缘。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男人沙哑的嗓音一出口,便被风沙裹挟着吹向远方,一声八尺,无限苍凉。 杜乐丁看着走在前面的向导背影,冲沈玉打手语:这疯子在唱啥,我怎么听不懂。 沈玉解释道:“这是一首诗,估计被他改成歌了。” 杜乐丁:能不能让他闭嘴?我怕这首诗的作者从棺材里爬出来找咱们算账。 沈玉笑笑不说话,有点“你can你up”的意思。 杜乐丁鄙视的看着沈玉:我要不是哑巴,唱歌肯定嗷嗷好听。 沈玉点头:“对,一张嘴就嗷嗷的,跟小狗崽子是的。” 杜乐丁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手语——竖中指。 他们正在朝着沙漠里那座古墓前进,走在最前面的是为他们带路的向导,叫林梓枫,当地人都叫他林疯子,说他祖上曾是背棺人,祖祖辈辈都一身阴气。 看他的言行举止,的确有些疯疯癫癫,整日提着个破酒壶,蹲在酒吧外面眯眼晒太阳,嘴里哼着不着四六的小调,有人路过他便伸腿使绊,为此没少挨揍,他却乐此不疲。 不过他是当地最好的向导,据说在沙漠里,闭着眼睛也能走出来。 杜乐丁满腹狐疑,总觉得这人不靠谱,最终还是赵诚拍板定下了林疯子当向导,他们这才出发。 待到古墓附近,林疯子便不肯往前走了,把背包和帐篷往地上一扔,说是在这里等他们三天。若是三天之后他们没回来,他就自己走。 杜乐丁他们离开的时候,身后又飘来了林疯子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坟上土,怎么听怎么不祥。 没过多久,杜乐丁他们便站在了古墓里的十字棺前。别说是赵诚经验浅,对这造型奇特的棺材感到瞠目结舌,就是杜乐丁和沈玉,也从没见过十字形的铜棺。 杜乐丁:这可能是守门棺。 沈玉点点头表示赞同。守门棺分两种,一种在墓室里面,很巧妙的堵在门后,这样从外面就很难打开门;另一种很少见,放在墓室门外,有点看门儿的意思。 十字棺直立在墓道尽头,一道石门之前,显然属于后者。不过棺椁的造型,他俩就解释不出来了。 他们只知道,无论是哪种守门棺,都不能打开,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则棺里的东西定叫盗墓贼有去无回。 赵诚近来恶补了不少有关古代墓葬风俗的知识,拍了拍棺椁说:“古时候,一般在下葬之前就已经有尸变迹象的,才会用铜棺吧。” 杜乐丁比划着:这就显摆上了。 赵诚不怎么看得懂手语,沈玉也没翻译,摸着棺盖和棺身的闭合处说:“一般来说是这样。” 赵诚抬了抬眉毛:“还有特殊情况?” 沈玉走到十字棺后面的石门前,淡淡的说:“活人下葬,用阴毒的法子做成活死人。” 杜乐丁在打听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墓葬风格时,听道上的前辈说,所谓阴毒的法子大概是外族人带进中原的。先给活人灌药,让他丧失五感,然后放入铜棺之中,在棺里倒入满满的药水,再以符咒封棺。 那药水会活活烧掉人的皮肤,慢慢沁入人的体内,把人变成既非生亦非死的怪物。 十字棺里究竟有没有活死人,杜乐丁不能确定,当年他们可没撕符开棺。 但看眼前这个棺椁前倒着的两截尸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放了出来。 只是这个十字棺,跟当年他们在古墓里看到的十字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杜乐丁有点毛,难不成随着他的重生,把他原来世界的某些东西,也带到了这个世界? “丁丁,快来看这个!”查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杜乐丁的大腿,跑到了手电光边缘,正指着暗道的墙壁。 杜乐丁收回心思,走过去瞧了一眼,刚刚打消的念头再度袭来,令他体内寒意陡生。 光滑平整的墙壁上,就像那座十字棺一样,突兀的出现了一块格格不入的壁画。 颜色早已剥落,勉强能看出是古代女子出嫁的场面。由于排场很大,可见这名女子身份显赫。 她坐在华盖马车上,从窗口露出侧脸,两旁各有一列仕女,从奇特的服装来看,显然不是中原服饰。 拉车的也不是马,形迹模糊,只能从高矮上判断是某种爬行动物。 查理左右看了看,指着马车上方问:“那里画的是什么,一只鸟吗?” 马车上方盘旋着一个阴影,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只鸟,可能就是古人寓意吉祥所虚构的一堆象征祥瑞的飞禽走兽。 杜乐丁没有心思去琢磨鸟不鸟的,他见过这部分壁画的全貌,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光是描绘这个场景,就用了很长的篇幅。 他一颗心愈发沉重,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六十年前那座墓,像是被肢解的尸体一样,一部分接一部分的,出现在这个外星古城中。 他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玄妙的现象,不知自己是否该继续探索下去。或许他应该赶紧离开这里,用新的身份去过一段新的人生,这辈子再也不跟盗墓扯在一起。 就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他和查理屏息侧耳,那声音从暗道一端传来,像是沉重的金属物体在地上拖行摩擦,并有规律的断续进行。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拖着什么在地上,每走一步,那东西就跟着往前挪动。 声音由远及近,缓缓朝他们过来。杜乐丁冲查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暗道的石阶那里移动。 查理点点头,二人轻手轻脚的原路退回。 刚走了几步,石阶上突然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嘶嘶声,杜乐丁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那东西找下来了! 前面是不疾不徐的沉重步伐,后面是不知何物的黑影,他和查理站在墓道中间,无路可逃! 查理下意识的再度抱住了杜乐丁的大腿,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杜乐丁喉结急速滑动,布满冷汗的脑袋转得飞快。 他手里这把合金弩怎么说也有几百年了,没准再扣动几下机括就崩碎了。 就算完好无损,威力不减,他们眼下被前后夹击,而且来者甚至可能都不是人,一把合金弩能对付得了吗? 杜乐丁缓缓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左右两边的声音逐渐迫近,他和查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一个诡异的轮廓出现 在他手电的光照下时,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还没等他来得及惊叫出声,他便被提到了空中,手里的合金弩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后背靠在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上,同时被捂住了嘴。 杜乐丁在黑暗中双目圆睁,出于本能的想要摆脱受制于人的状况,直到手心传来金属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身后的人可能是苏腾。 不知怎么,杜乐丁突然就松了口气,就快从嘴里吐出来的心脏,也终于落回胸腔。 这暗道上面有个出口,此时他们就躲在上面。杜乐丁低头往下看去,那支合金弩安静的躺在地上,绑在上面的手电正对着墙壁射出扇形光源。 就在他盯着那片光的时候,墙壁上映出一个飞速窜过的黑影。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完全贴在了身后那人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出口下方没有一丝动静,身后的人才放开手。 杜乐丁抹了把脸,转过头刚要开口道谢,通道的远处突然传来了幽幽的声音,令他头皮都炸了——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第6章 乌扇鬼胎03 大概是距离很远,歌声听起来飘忽不定。杜乐丁甚至还来不及弄清楚,是不是自己又产生了幻觉,那声音便消失了。 杜乐丁有点心虚,即便一个又一个迹象表明六十年前的古墓,以支离破碎的面目再次出现在眼前,可无论如何林疯子也不能跟来吧,毕竟那货距离古墓老远就扎营不动了。 就算要出现个故人,也该是沈玉或者赵诚。 况且眼下跟他在一起的二人都没什么反应,所以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大概只是他神经紧张之下的错觉罢了。 他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人,借着脚下出口透上来的光,那一身泛着金属光泽的机甲,正是苏腾。 没了头盔,本以为机甲下的人会露出真面目,可这人眼睛上竟然戴着一副很宽的防护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弹幕:终于得救,下面到底有什么啊,吓得我都吐魂了。 弹幕:戴着墨镜能看见鬼吗? 弹幕:两个老司机差点翻车,不敢看下去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看。 弹幕:暗道里这么黑为什么还带着墨镜啊! 弹幕: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人家那肯定是夜视镜啊,不然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直播间里七嘴八舌的对苏腾展开议论,窥视欲和好奇心都被激了起来。 查理心中的小算盘扒拉的嘁哩喀喳响,越是神秘的事物,人就越是想一窥究竟,所以这个机甲男一出现,粉丝们就很激动。 如果墨镜下的那张脸,颜值很高或是很有特点,那么等到机甲男摘下墨镜,估计又能掀起一轮投喂礼物的高潮。 如果是斗鸡眼那就惨了。 杜乐丁和查理各怀心思的时候,苏腾蹲了下来,把手伸向出口,看起来就像是要凌空将暗道地上的合金弩吸上来一样。 杜乐丁有点想笑,难不成这人还会隔空取物?算了,毕竟苏腾救了他们两次,要是管不住自己那张欠嘴调侃人家,实在过意不去。 正这么想着,合金弩自动飞到了苏腾手里。 杜乐丁:“……” 弹幕:厉害了word机甲,这是什么黑科技? 弹幕:仿照磁石原理达到对物体的吸引和排斥而已,之前苏氏的新科技发布会上不是有这个技术吗。 弹幕:这么快就实现了?帅我一脸啊! 杜乐丁 被弹幕科普了一把,对机甲的向往之心更深了。 苏腾抓着合金弩起身看向杜乐丁,防护镜上突然出现两个符号—— 苏腾:?? 他防护镜外层可能是显示屏。杜乐丁莫名就读懂了他的意思,解释说:“我们按你说的出去找到了营地,但你的同伴都不在。我担心你们会打开十字棺,所以就回来了。不过好像还是来晚了一步……你找到其他同伴了吗?” 苏腾点点头,转身就走。 看来这家伙不爱说话,之前都是通过机甲的系统交流,现在头盔没了,干脆闭口不言。杜乐丁和查理对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 暗道上方的通道很矮,苏腾和杜乐丁只能弯着腰走,查理反倒是轻松多了,一路跑跳着前进。 没过多久,通道变得越来越开阔,而且逐渐出现了让杜乐丁头疼的诡异迹象。 脚下的路两旁出现了深沟,里面码放着之前在营地里找到的那种水藻陶罐。大部分已经因为干燥而破裂,沟里几乎被碎瓦片填满了,缝隙中露出黑色的一片,也不知是泥土还是什么。 又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微弱的亮光,杜乐丁抬眼一瞧,太阳穴突突突的跳。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亮着一排油灯,灯座均是托灯童子像,由于年代久远,这些童子面目模糊,好像是没有脸的妖怪一样。 这显然就是六十年前那座古墓的墓道,两侧的沟渠就是殉葬坑,里面的陶罐是殉葬品,而这些奇诡燃烧千年的长明灯,竟然也没有熄灭。 苏腾把手电关掉,机甲的金色骨架在火烛的光照下,显得流光溢彩,甚为耀眼。 查理很自来熟的爬上了苏腾的肩膀往长明灯看去,不无好奇的问道:“这灯是你的同伴点亮的吗?” 苏腾没吭声,杜乐丁倒是说:“这灯本来就是亮着的。” 查理没明白:“本来?” “一灯能驱千年暗,这些都是长明灯。”杜乐丁看了一眼灯座里面,黑色的油膏还有三分之二,“在地球上,有些东方国家古时曾经用人鱼油制成油膏,能够燃烧很长时间,后来又有人发现了一种黑鳞鲛人,制成的油膏燃烧时间更长,这里的长明灯用的应该就是’黑鳞鲛人牌’油膏。” 人鱼膏,长明灯,只不过是夸张罢了,古人的确曾经提取儒艮、海豹的油来制成膏,燃烧时间也确实很长,但绝对没有几百几千年那么长,尤其是 在墓室封死没有氧气的情况下。 杜乐丁在六十年前进入这座古墓之前,还真没在其他墓里见过亮着的灯,所以一直就把人鱼膏灯当成神话听。 进了这座古墓之后,他的一些想法被颠覆了,开始怀疑这世上或许真的曾经存在一种覆盖黑鳞的海洋生物。 苏腾似乎对杜乐丁的话很感兴趣,在他说完之后,防护镜上又出现了符号。 苏腾:^^ 杜乐丁:“……” 弹幕:啊,好萌! 弹幕:之前明明那么高冷。 虽然苏腾的防护镜上是表示笑的符号,但两个嘴角之间依旧是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弧度。 杜乐丁想问问苏腾,那个死在十字棺前的是不是他的同伴,棺椁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还未开口,前面便传来了人声。 还是女人的声音。 这条墓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石室,左右两面墙上各点着一盏长明灯,头顶则是星图,在室中央放着一只高约两米的硕大陶罐,一个年轻姑娘披散着头发靠着陶罐坐在地上,看起来有点憔悴。 “这俩人是谁?”有人问道。 杜乐丁和查理这才注意到,墙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的扎着马尾,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防护服,把性感的身材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两条大腿外侧各绑着一支枪。长得不能说多漂亮,但却散发出一种很少有女人会呈现出来的帅气。 男的……杜乐丁不知该怎么描述,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的有关片段表明,这是个半兽人,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前额倾斜,下颚突出,两颗下颚犬齿从嘴里钻出来,直楞八翘跟野猪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这三个人就是苏腾的同伴了。 苏腾走到马尾女跟前,开始打手势。 弹幕:他在干啥,打暗号吗? 弹幕:看不懂啊,谁来解释一下? 杜乐丁一愣,心说原来是个哑巴。由于自身原因,杜乐丁对苏腾产生了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的心情。 这个星球上没有手语,因为有高科技可以替代受损的发声器官,就算天生不能开口说话,也有非常方便的工具可以帮助发声,甚至能够通过手术植入人工声带。 所以苏腾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语让直播间里的粉丝又激动起来了。 可杜乐丁看 得懂,苏腾是在跟马尾女说他们的事情。 马尾女看懂之后,视线在杜乐丁和查理身上转了一圈,问道:“你俩在营地里,没看到我们的人?” 查理点头:“一个人都没有。” 马尾女骂了一声:“这俩废物,又跑哪浪去了。” 苏腾:▽▽ 马尾女皱着眉,不再说话。 苏腾像个机器人,防护镜不显示符号的时候,就显得很冷漠。陶罐下坐着的姑娘小声啜泣,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倒是面目最凶恶的半兽人上前跟杜乐丁他们搭话。 半兽人叫格洛姆。他们这些人是从事考古工作的,在一家星矿公司挖出这座古城后,开始对都临帝国的历史进行研究。 昨天他们刚刚来到古城之中,对历史遗迹做了初步考察。今天进入皇家大教堂,在对b4区,也就是图书室进行检查时,遇到了怪事。 当时他们是四个人,另一个同伴在书架后面看到了成群的蚂蚁,排着整齐的队伍往地面行进。 他们跟着蚂蚁,掀翻地上一堆又一堆书,直到蚂蚁消失在一个很窄的缝隙中。经过一番调查,他们打开了暗道,随后在石阶下看到了十字棺。 跟查理一样,考古队的四个人对大教堂暗道里这座铜棺感到十分惊奇,尤其是它出现的如此莫名其妙,前后左右都没有与之相关的东西。 在尝试联系苏腾失败后,他们决定开棺。 杜乐丁听到这里,大概猜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另一个同伴应该就是这时候死的。 查理很焦虑:“那十字棺里到底是什么?” 这话问完,陶罐下的姑娘哭的更大声了,格洛姆皮肤粗糙的脸上,也出现了扭曲的表情。 “鬼,”马尾女叫奈特,是这支考古队的队长。她靠在墙上,掏出烟点着,声音低沉的说,“或者怪物,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 看他们纠结的表情,似乎不想回忆那个东西的样子。这三个人显然极度懊悔从十字棺里放出一个恶魔,并因此失去了同伴。如果不是苏腾及时赶到,恐怕还会死更多人。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从这里离开。杜乐丁一开始只是想确认那座古墓是不是真的出现,现在已经得到证实,他也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 不管这个诡谲的异状是否跟他有关,眼下的情形如此凶险,能活着 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以为我们不想出去吗?”奈特哼笑一声。 那个恐怖的东西就守在通道里,而他们进来之后,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都失灵,甚至连苏腾机甲的智能系统也中断了,根本无法与地面上的同伴取得联系。 他们被困在这间石室里,暂时哪也去不了。 查理尾巴在杜乐丁脚踝上一卷,惊愕道:“要是那个东西进来怎么办?!” 这石室连个门都没有,不论是十字棺里的东西还是图书室里的黑影,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凉拌啊凉拌。”杜乐丁叹了口气,开始认真的打量这间石室。 墙壁上绘有壁画,中央的陶罐就是之前他捡起那只的放大版,除了他们进来的门洞,再没有出口。 杜乐丁看了一圈,又转身看向门口,这才发现门洞上方和左右两边都嵌着木头。 这三根木头是赭色的,树皮没有剥落,且十分光滑,上面还有一圈一圈自然生成的花纹。 见杜乐丁站在门口研究木头,格洛姆也凑过来道:“我怎么没见过这种树。” 查理试探着摸了摸木头:“看起来像是桦树,可桦树没有这种颜色的吧?” 杜乐丁在意的是树皮上的花纹,虽然是自然生成在树结疤上的,可是很有规律,除了大小不同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这木头之所以会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六十年前在这座古墓里,他曾见过一口棺材,就是用这种木材造的,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加工。 他凑近了自言自语道:“同心圆,不对,同心椭圆?” 就在杜乐丁感到疑惑的时候,那个被他认为是哑巴的苏腾开口道:“像是眼睛。” 第7章 乌扇鬼胎04 苏腾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听的人心尖发颤,随着他开口说话,弹幕又沸腾了。 弹幕:突然开腔! 弹幕:虽然声音有点冷,但是好苏啊! 弹幕:声控的我好像有点弯了怎么破? 杜乐丁瞪着苏腾:“你不是哑巴啊?” 苏腾:^^ 这人明明能说话,却不是表情符号,就是打手语,杜乐丁此刻觉得之前自己那点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同情全都喂了狗。 他咂咂嘴,在木头的花纹上抹了一把:“这哪像眼睛了,谁眼睛大圈套小圈,小圈里面还有圈啊?” 苏腾转向奈特比划,杜乐丁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说:“重瞳?你可真有想象力,我是没见过什么重瞳。” 苏腾:☆☆ 看这两个小星星,好像是在惊讶的说“你能看懂手语”。 杜乐丁心说废话,他可是真哑巴——上辈子。 又盯着那花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受苏腾那句话的影响,杜乐丁还真觉得有点像眼睛。这么一想,这三根木头莫名给人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仿佛有几十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一样。 上辈子他并没有走遍古墓的每一个墓室,这个石室还是头一回见,看样子是用来放置祭品的,中间那个陶罐里就很有可能装着大量祭品。 六十年前他所见到的,用这种木头制成的棺材里是空的,当时赵诚还说是里面的尸体跑出去了。 不过棺材里既没有尸体,也没有陪葬品,他和沈玉倒是认为可能之前有盗墓贼进去,把尸体和陪葬品一起卷跑了。 一般木棺的材质有檀香木、金丝楠木、柏木、杉木、松木等等。杜乐丁可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睛木”,而且奇特的是,它没有被加工成木料,而是一根根从中劈开,拼成了棺材。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叫棺材不太合适,应该叫木头箱子才对。 其他人也从没有见过树皮长成这样的树,不过现在纠结一棵树也没什么必要,除了杜乐丁和苏腾,其他人都不在意。 杜乐丁见苏腾那么认真的观察木头,想问问他到底看出什么了,却听“咔嚓”一声,门洞左侧那根嵌在墙里的木头,被苏腾硬掰断一截。 啧——杜乐丁惊愕过后,对这帮搞考古的感到鄙视,他们对古墓的破坏太严重了,见啥都想带出去研究。而他作为一个有 素质的盗墓贼,向来是拿完值钱的就走,墓里其他东西什么都不碰。 苏腾将掰断的木头递给奈特保管。奈特接过来随手塞进背包里,随后抽出右腿上挂着的电浆枪道:“我出去看看,如果那东西不在,我们就离开这里。” 这女人拿枪的样子英姿飒爽,即便明知石室外面有多险恶,这番话的语气也十分平静。 苏腾做了个拒绝的手语,奈特没理他,径直朝门洞外走去。 杜乐丁冲她的背影说:“队长姐姐,咱别一言不合就送死成吗?” 奈特回头斜睨他:“不然呢,在这里等死吗?” 杜乐丁走到墙边,从壁画的开头开始看起,边看边说:“古墓中一般是不会有死胡同的,那些造墓殉葬的工匠,都会在墓中给自己留条活路。所以这个石室没准也有通往其他墓室的机关,给我点时间让我找找。” 虽然古墓分崩离析,但只要有机关在,就肯定能够离开石室,至于是通往另一个墓室,还是都临大教堂,就没法预知了。总之,先找到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奈特看了苏腾一眼,冷笑说:“古墓?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什么?” 杜乐丁漫不经心的说:“你们是搞考古的,多少能看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墓室,而且跟大教堂,跟都临古城一点关系都没有。” 奈特把枪收回枪套,抱着胳膊问:“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你也是考古工作人员?” “那倒不是,”杜乐丁心说差不多,“我碰巧对地球的人文历史、墓葬风俗之类比较感兴趣。” “我也是,”查理插嘴道,“我是一名野史学家。” 野史学家跳到杜乐丁肩膀上跟他一起看壁画,奈特还想再问什么,苏腾打了个手语,她便没有再开口。 杜乐丁既是在看壁画,也是在看墙上是否有机关的痕迹。 壁画年代久远,断断续续,只能根据几个还算清晰的片段来推测,左边墙上描绘的,是结婚的盛大场面,以及夫妻相处的日常生活。 右边墙上则是一名女子,身着短款羽衣,身后立着个孔雀开屏的一样的扇形装饰品。在她脚下匍匐着百兽,头上则盘旋着一只大鸟,似乎就是之前暗道里那幅壁画上的鸟。 墓室里的壁画,通常记载了墓主人的生平。从左侧壁画中婚礼的盛大场景来看,墓主人应该是嫁给了天潢贵胄,而她本身也被赋予了神话色彩,在右侧的 壁画中被描绘成能够驱使百兽。 不过从头到尾,这个墓主人都没有露脸,成亲的时候头上蒙着盖头,平时则戴着面具。 查理忍不住说:“这面具可真丑,她不可能一直戴着吧?” 壁画上已经看不清了,但凭着模糊的痕迹,还是能够看出墓主人脸上的面具十分狰狞。 “可能有某种象征意义,”杜乐丁摸了摸下巴,也有点拿不准,“按理说壁画都是美化墓主人生平事迹的……” 一旁的格洛姆吓了一跳:“戴这么个鬼面具是美化,那她本人得长什么样儿?” 杜乐丁点头表示赞同:“也是啊,她老公能睡着觉吗?” 三个人正在一起讨论墓主人的脸,身后传来“噗”的一声笑,原来是陶罐下坐着的那个姑娘,被他们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姑娘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杜乐丁身边道:“这可能是艺术的表现手法,历史上很多文化中都有面具文化,虽然模样很狰狞恐怖,但却象征着鬼神无所不能的力量。” 杜乐丁瞅了瞅姑娘,也就二十出头,小脸蛋光滑细腻,由于刚刚哭过,眼睛有些红肿,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正对他的胃口。 他饶有兴趣的问:“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姑娘把头发往耳后一撩,浅浅笑道:“比较感兴趣,所以接触过一些。对了,我叫杨菡。” “这名字好啊,一听就知道你父母肯定特别有文化。”其实杜乐丁压根就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美吧滋儿的说,“我……” 话没说完,他和杨菡中间突然插进来一个人,硬生生把他俩挤开了。 苏腾:→→ 杜乐丁没能get到:“你能不能直接说?” 苏腾伸手一指正对着门洞的那面墙,示意杜乐丁别再废话,赶紧继续。 真是不解风情。杜乐丁撇撇嘴,走到那面墙跟前,上面画的内容更为奇诡。 戴面具的女人跪在一个祭坛前面,身前躺着一排人,被一个圆形的法阵圈起。祭坛上黑烟缭绕,当中有个模糊的轮廓隐隐若现。 之后的一幅是地上躺着的那排人身上浮现了大量的黑气,仿佛被黑烟吸引了一样,朝祭坛上方飘去。 最后一幅,黑烟当中的轮廓终于清晰,是个青面獠牙、浑身长着嘴的恶鬼形象,所有的嘴里都吐出一条粗黑的蛇,且均伸向跪在祭坛前的女人。 查理从杜乐丁左边的肩膀跑到右边,啧啧称奇道:“这里的意思是不是,墓主人被什么东西害死了?” 杜乐丁摇摇头,这壁画里的恶鬼,虽然面目丑恶,却并不一定就害死了墓主人,尤其它显然是被墓主人通过作法祭祀“请”出来的。 壁画这种东西,大部分都不能只看表面,其中蕴含着很深的意思,除非了解当时的历史,否则很难猜测出真实情况。 就好比说有些墓室里画着一条龙腾云驾雾,这并不是说真的有龙,而是象征着当时的天子身份高贵,神权在握。 除了这些壁画,杜乐丁什么也没找到,那两个长明灯显然就是摆设,根本无法扳动。他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室中央的陶罐上。 好像有个名侦探说,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只能是事情的真相。 杜乐丁不管这话用在这里是否合适,反正除了陶罐之外,其他地方都检查过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大罐子上。 奈特的耐心显然远不如长明灯,很快就耗尽了,她再度抽出电浆枪,冲杜乐丁说:“既然野史学家无计可施,那就按我的办法来吧。” “再等等。”杜乐丁说着,走到陶罐跟前,摸索着上面的水藻花纹,又蹲下来观察罐子的底部,“不到迫不得已,就不要铤而走险……” 话音未落,石室里燃烧上千年的长明灯突然抖了两下,随后便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杨菡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一道冷风钻了进来,查理的尾巴立刻围在了杜乐丁脖子上,给他圈了个围脖。 杜乐丁心说不好,是图书室里那个鬼东西。 随着冰冷的气息四处流窜,一股腥臭苦涩的气息刺激着众人的嗅觉,在他们口中翻搅起了同样的味道。 苏腾的防护镜应该有夜视效果,除了他别人什么都看不到。杜乐丁只能暗暗向如来佛祖耶稣基督和真主安拉祈祷,希望这东西跟大教堂地牢里的食尸鬼一样,只能听不能看。 然而他的祈祷没能被任何一个神祇听到,在他左手边不远处传来了格洛姆痛苦的咆哮。 杜乐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一股危险冷冽的气息直扑向他面门。 杜乐丁反应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飞扑到一旁,可左手臂上还是传来了撕裂的疼痛感。 右侧又是一声惊叫,随后便是一声闷响。 黑暗中的声音更加令人心悸,杜乐丁根本无暇臆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凭直觉躲闪。 好死不死,石室门外又传来了金属在地面拖行的声音,十字棺里跑出来的活死人也来凑热闹了。 “苏腾,接着!”奈特一声高呼,将电浆枪抛给了唯一能看到东西的苏腾,随后就地一滚,闪离了刚刚站着的位置。 刹那间,黑暗被喷射而出的电浆团炸裂,将一个恐怖的影子分割成光影的碎片。 苏腾就在几步开外,杜乐丁肩膀抵着陶罐,瞳孔紧缩,耳中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他仿佛陷在噩梦之中,颤栗的窥探着从六十年前追来的鬼魅梦魇。 第8章 乌扇鬼胎05 黑影飞速穿梭在电浆团的间隙中,奔雷逐电一般叫人看不清轨迹。 杜乐丁能够闻到血的腥气,能够听到杨菡的尖叫,能够感到查理的爪子从肉垫里刺出,深深扎进他的皮肤里。 在光火割裂的黑暗边缘,他还看到了大教堂里那些变异的囚犯。 暗道可能与地牢连通,这些食尸鬼听到声音便聚集而来,又被黑影追赶到石室中。对鲜血的渴望,和对黑影的畏惧令他们陷入疯狂,嘶哑的吼叫着朝声音的源头扑去。 杜乐丁拼命的在陶罐附近寻找可能的机关,当再次触到陶罐的花纹,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指尖上传来了猛烈的震动。 石室里陡然安静下来,枪声也戛然而止,被撕裂的黑暗再度拼合完整,石室中弥漫着悚然的气息。 随着一声嗡鸣,一道颀长亮光闪烁着划出光轨,映亮了苏腾冷肃的面容。 电浆枪的弹药耗费极快,没一会儿工夫便消耗殆尽。苏腾抽出高震粒子切割刀,开始屠戮那些可憎可悲的食尸鬼。 冷光所致之处,立时血液飞溅,那些食尸鬼濒死前的哀嚎,仿佛体内释放出了恶灵一样。 杜乐丁的瞳孔被粒子光束映亮,看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光之轨迹,震撼的忘了要去找什么机关。 当最后一只食尸鬼绝望的扑向陶罐,妄图找到藏身之地,苏腾一跃而起,凌空斩杀,带着机甲的重量从空中落下,在杜乐丁面前重重的单膝着地。 像极了一位忠诚的守护者。 杜乐丁瞠目结舌,下意识就冒出来一句:“爱卿平身。” 苏腾缓缓站起,光刀在空中快速挽出两道冷冽的弧线,随后收进背后的刀鞘,杀气顿隐。 也不知他防护镜下是怎样的眼神。 直播间里的观众情绪比杜乐丁这个当事人还要高,赠送礼物的提示信息滚动速度叫人看不过来。 弹幕:不应该是“我愿意”吗?23333 弹幕:yesido! 弹幕:苏腾简直是大杀特杀啊! 弹幕:请未成年人离开此直播间,否则我要举报了! 苏腾把挂在腰间那支合金弩上的手电扯下来按亮,就见奈特紧靠墙壁,手里抓着她另一支电浆枪。杨菡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们的同伴格罗姆浑身是血,面容扭曲的倒在地上。 奈特紧绷的面部 肌肉微微颤抖,把枪递给苏腾,快步走到格罗姆跟前检查他的伤势。 查理挂在杜乐丁身上,双眼在手电光的范围里惊惧的梭巡,声音艰涩的说:“那个……东西去哪了?” 杜乐丁还处在震惊当中,回味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看向身后的陶罐,想起刚刚陶罐发出的震动,对苏腾问道:“它是不是在罐子里?” 苏腾轻点了下头,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原地等着,随后将手电绑在电浆枪上,缓缓升到半空,谨慎的朝陶罐接近。 枪口和手电同时对准了陶罐宽阔的开口,苏腾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做好了紧缩的准备。 不论石室里的几人,还是直播间里的粉丝,此时此刻全都屏住呼吸紧盯苏腾,生怕自己的呼吸对他造成干扰,或是一个不经意间就错过看到黑影真容的机会。 良久,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杜乐丁忍不住问轻声问:“怎么样,你看见什么了?” 等了好半天,苏腾才低头看着他:“它不见了。” 杜乐丁头皮发麻,恨不能自己爬上去亲眼看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你刚才看清楚了,它确实是掉进罐子里了吗?” 苏腾落到地上,语气非常肯定:“是。” 这位苏大爷实在惜字如金,简直能把人逼疯。杜乐丁攥了攥拳头,又问:“那陶罐里有什么?会不会是被祭品挡住了?还是里面有什么特殊的结构,它藏起来了?” 面对杜乐丁连珠炮一样的提问,苏腾非常干脆的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带着他飞到陶罐边缘,让他自己看个清楚。 在手电的光照下,巨大的陶罐内部一目了然,空空如也。杜乐丁甚至怀疑里面是否有什么阻碍视觉的涂料,还把手探进去晃了一圈。 里面除了空气,再无其他。 弹幕:真·带你装逼带你飞! 弹幕:秘技·双人飞天之术。 弹幕:这俩人一个话太多,一个话太少,简直无法交流。 弹幕:那个怪物到底去哪里了,罐子里没有的话,难道还在石室里?qaq杜乐丁凝视着黑洞洞的陶罐内部出神,一旁的苏腾突然说:“你受伤了。” 杜乐丁回过神来,垂头看了看左手的手臂,上面的确有一道齿痕,溢出的血已经流到了手上,顺着指尖滴了下来。 “小伤。”杜乐丁没心思管这个伤口,把血胡乱往身上蹭了蹭,“把我 放进去。” 苏腾:“罐子里?” “没错。”杜乐丁说,“那么个活物,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这陶罐里可能有出口。” 苏腾飞到罐子里缓缓落下,手电光追着杜乐丁的手在陶罐内壁上移动。 “那黑色的东西消失在陶罐里,说明这里有机关通往其他地方。”杜乐丁在陶罐内壁上摸索,在罐身最宽处摸到一圈圆形的突起,摸着很是圆滑,有点像是铜门钉,内心纠结的说,“可如果我们找到机关出去了,那破玩意儿就等在另一边怎么办,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等了半天,苏腾也没回答。杜乐丁纳闷的转过身去看了看他:“又不想说话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杜乐丁莫名觉得,对方那副防护镜下的视线,是注视着他的。 在杜乐丁感到这种对视有些尴尬,正要转身的时候,苏腾答非所问的沉声说:“有我。” 或许苏腾习惯了用最短的字数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在别人听来却有点暧昧。杜乐丁看着弹幕上刷的盖满屏幕的“yooooooo”,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腾这句话是对他上一个“自投罗网”问题的回答。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摸摸鼻子,继续寻找机关。 摸来摸去,杜乐丁发现有些突起可以按进去,他一边琢磨一边问:“那个黑影,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 苏腾沉默了几秒,语气平淡的说:“黑色的,有尾巴。” 那东西必须是黑色的,所以才能在黑暗中完全隐形。杜乐丁猜测说:“蛇吗?”他好像听到了“嘶嘶”声。 苏腾摇头:“有脚。” “还有呢,它得有个脑袋吧,还得有个屁股吧?”杜乐丁无法用“黑色”、“有脚”、“有尾巴”这三个关键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苏腾伸手指向自己的大腿。 杜乐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左边大腿部位的机甲上,有三道很长的刮痕。 “爪子……”杜乐丁有些震惊,就算是有利爪,想在合金机甲的表面留下这么长的刮痕,那得是多坚硬多锐利的爪子。 就在俩人面面相觑之际,杨菡突然一声惊呼:“它来了!” 石室外面的墓道里,再度响起了金属沙哑刮擦的声音,每一下在地上的拖动摩擦,都仿佛刮在众人的神经上,引得他们全身颤栗。 苏腾丢下手电,立刻飞了出去,很快受伤的格洛姆被丢了进来,一声闷哼之后,是查理的叫声,随后是杨菡和奈特,紧接着陶罐外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响声。 苏腾没有进来,是在给他们拖延时间,杜乐丁深知自己不能浪费一分一秒,飞速思考着如何开启机关。 “黑爪子”更像是兽类,应该没有思考机关排布组合的能力。它掉进罐子之后便不见了,可见机关很容易被触发。 他想象着一个黑色的怪物被困在陶罐里,奋力甩动尾巴翻滚的情形,对其他人说:“快,找到所有能按下去的突起。 两个姑娘和查理一起飞速锁定了目标,杜乐丁扶着突出的半圆说:“等下苏腾一进来,我们就一起按下去。” 说完就大吼一声“苏腾”。 所有人严阵以待,紧紧的抓着半圆形的突起,只等苏腾摆脱十字棺活死人的纠缠。 屏息静待之际,整个陶罐突然猛的一震,哗啦一声破掉一个豁口。 外面安静下来,好像苏腾和活死人已经离开了石室一样。 这诡异的寂静让陶罐里的几人不敢出声,彼此交换着眼神,紧张的气氛几乎将陶罐内部填满。 直到手电的光照下袭来一个阴影,杜乐丁抓起手电抬眼一瞧,一口冷气噎在嗓子眼里,堵得生疼,又浑身发冷。 在陶罐上方破裂的边缘,探进来一张怪脸,一双没有眼睑、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正迎着手电的光线直勾勾的看过来。 第9章 乌扇鬼胎06 手电直射在怪脸上,罐子里的几人都看得很清楚——那张脸上没有皮肤,暗红色的血肉上,覆盖着一条一条像是筋脉般紫黑色的东西。 在那个怪脸上方,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支棱着,仿佛是从他背上长出来的一根树杈,仔细一看也是血肉模糊,黑筋遍布。 总之,看上去就像是被活活扒掉皮一样。 这么近距离的被如此恐怖的东西盯着,杨菡承受不住,白眼一翻,昏倒在杜乐丁肩头。 杜乐丁心中叫苦,漂亮妹子靠他肩膀他一点不介意,但现在可不是互相依偎的好时机。 那怪脸嘴一张,吐出比刮黑板好听不到哪去的噪音,同时伸出了紫黑色的手臂,似乎想要钻下来。 奈特掏出枪对准怪脸,却迟迟没有开枪,电浆枪的威力很大,在眼下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很有可能会伤到其他人。 正犹豫之际,怪脸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掀飞出去。随后,苏腾便跳了进来,杜乐丁伸手一指本该是杨菡按着的部分,苏腾立刻就明白了。 几人同时手下发力,将机关一按到底,顿感脚下一空,坠入黑暗之中。 陶罐下不知通往何处,比杜乐丁想的要更深一些。他扑到坚实的地面上,紧接着又有两个人掉在他旁边。 这里又是一条墓道,两侧墙壁上各挂置一盏长明灯,但光线却比之前的要暗淡许多。 杜乐丁看了看地上另外两人,一个是查理,这会儿正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的发愣,另一个是昏迷中的杨菡。 在他右手边还有个东西,竟是苏腾的防护镜。 杜乐丁抓起防护镜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黑爪子”似乎不在。他喊了苏腾和奈特两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杜乐丁看着掉下来的出口,那通道又长又直,怎么可能中途丢了三个人?! 墓道的尽头光线更暗,却闪动着晦暗的光斑,杜乐丁看不清楚,两条眉毛拧紧在一起。 查理晃了晃脑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顺着杜乐丁的视线看过去,说:“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杜乐丁:“看不清。” 直播间的热心观众立刻提醒他可以用手里有夜视功能的防护镜。 对哈!杜乐丁觉得自己可能摔傻了,这么个好东西在手里也没想起来用。 他赶紧戴上防护镜,努力想把对面看个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查理也没听杜乐丁吭声,却见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有些惊讶,便急道:“你看见什么了?” 杜乐丁愣了一会儿,摘下防护镜摆弄一番,说:“什么也看不见。” 查理一边用爪子轻拍杨菡的脸,试图将她叫醒,一边不解的问:“有夜视功能也看不见?” 杜乐丁晃了晃手里的防护镜:“这个墨镜,它就是个墨镜!” 弹幕: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使用的方式不对。 弹幕:如果没有夜视功能,苏腾戴着它装逼吗? 弹幕:一刀斩杀无数食尸鬼!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装的那么吊炸天! 杜乐丁和查理轮番检查,那防护镜上没有任何类似开关的东西,反倒是外层显示屏被他们弄出一串符号。 “这玩意儿跟我八字不合。”杜乐丁把防护镜折好挂在衣领上,蹲下来检查杨菡的情况。 姑娘小脸儿惨白,模样怪可怜的,白皙的颈子上挂着个细细的链子,挂坠被防护服挡住,但能看到一个鼓起的轮廓在胸口。 杜乐丁怜香惜玉的想,这胸可挺大。 没一会儿,杨菡睫毛轻颤,醒转过来,看清眼前的人是杜乐丁后,颤声说:“我还活着?” “活的好好儿的呢,”杜乐丁就喜欢逗小姑娘,上辈子机会有限,这辈子得抓紧时间,“就是丢人了。” 杨菡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喃喃说:“对不起,我吓晕过去了。” 杜乐丁乐了,把她扶起来说:“我意思是,就剩咱们仨了,苏腾他们不知哪去了。” 杨菡转头看看,果然只有他们三个。不过她也并不担心另外三人,虽然格洛姆受伤了,但有苏腾和奈特在,应该不会有事。 反倒是他们三个战斗力比较差,一个小动物,一个软妹子,一个伤员。 查理担心的问:“你感觉怎么样?” 杜乐丁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突然感到手臂有点麻。他心里也有点在意,那个“黑爪子”的牙不会有毒吧。 杨菡从他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帮他把伤口包扎好,挺温柔的说:“现在只能简单处理一下,等我们出去之后,营地里有药物,到时候……” 她说到这里,眼神暗淡,看起来是在担忧他们还能不能出去。 杜乐丁嘴唇一挑,笑容勾人带劲儿:“放心吧,我们一定能 出去的。到时候你要是再晕过去,我就把你背出去。” 杨菡眼中满是感激,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弹幕开始起哄,都说想不到丁丁还是个暖男,纷纷开始站cp。 弹幕:这妹子不错,我觉得丁丁可以收了。 弹幕:我还是站丁查! 弹幕:我站苏丁! 弹幕:奈特姐姐搞百合吗? 弹幕:站苏丁的,你们知道苏腾长什么样啊,要是个斗鸡眼、倒三角眼怎么配得上我们丁丁! 在粉丝为此争执不休的时候,杜乐丁让杨菡和查理等在这里,他往墓道尽头走去,想看看那些暗淡的光斑是怎么回事。 坐以待毙可不符合他的审美。 杜乐丁谨慎的走过去,直到近处才惊讶的发觉,墓道尽头便是墓室,而这整座墓室竟然是用琉璃所造。 厉害了word墓主——杜乐丁咋舌不已,琉璃在古代也被称为五色石,生产制作的最早文字记载始于唐朝,但在比唐代更久远的古墓中曾经出现过这种材质的制品,可见其历史悠久。 古时候琉璃在民间很难搞到,当时人们把琉璃甚至看成比玉器还要珍贵的东西。《西游记》中的三师弟就是因为打破一只琉璃盏而被贬下天庭的。 杜乐丁想象不出五胡十六国时期,哪个国家会有如此大手笔。不过这也进一步验证了他关于墓主人身份的推测,肯定是天潢贵胄,尊贵非常。 他蠢蠢欲动,简直想把眼前的整座墓室搬回家,冷不防这半透明的墙里人影一闪,他激动的目光对上了一个冷淡的视线。 都说眼睛是内心的索引,是灵魂的窗口。杜乐丁上辈子是个哑巴,多数时间都在对人察言观色,进行眼神交流,所以很在意人的眼睛。 不夸张的说,这琉璃墙后的眼睛,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没有之一。 这双桃花眼并不风流,甚至有些忧郁。不是那种见惯了世态炎凉,潜藏着狡猾世故的悲悯,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纯粹干净,很能激起人保护欲的伤感。 在杜乐丁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双眼睛时,墙后的人影又凑近了些,一张有些古典韵味的脸愈发清晰,高挺的鼻梁和嘴唇有些苍白,透着格外禁欲冰冷的气质。 隔着这么一道光影朦胧流动的墙,杜乐丁有种时光倒转,一眼千年的错觉,还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墓主人。 一 想到这么漂亮的男人娶了那么个戴鬼面具的媳妇儿,杜乐丁觉得他眼神忧郁的恰如其分。 就在杜乐丁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影的手动了起来。他看懂了,这是手语——门上有锁;小心脚下。 第10章 乌扇鬼胎07 看到“墓主人”的手语后,杜乐丁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这才发觉脚下的地面并非石板,而是灰褐色的琉璃所铺成。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这琉璃墙后面跟他“深情”对视的不是什么千年美男,而是苏腾。 这颜值,天天在地下折腾,有点可惜啊。 杜乐丁回过神来,顺着苏腾手指的方向走了大约四五米,墓室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两扇琉璃门以闭合线为中轴将一株大树分成两半,这棵树枝繁叶茂,树皮上布满了类似眼睛的花纹,正是之前那个石室里所见到的“眼睛木”。 在树干当中有个方形的洞,表面看来洞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杜乐丁直起身看着另一侧的苏腾,用手语比划:你怎么会在里面? 苏腾:从陶罐里掉下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杜乐丁顿感愕然,他们六个从同一个地方掉下来,怎么会分别落在不同的地点? 苏腾见杜乐丁陷入沉思,便提醒他:先把门打开再说。 杜乐丁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这扇墓门,微微一哂。当年他们在古墓中虽然没有找到这个琉璃墓室,却在那个放着“眼睛木”棺材的墓室中,遇到了类似的机关。 那时候他和沈玉还颇费脑筋的琢磨了许久,才勘破其中的玄妙。 不得不说,这墓室的设计者很有才,而且遇到了能够让他实现才华的金主,否则他的想法是很难实现的。 “查理,”杜乐丁转头冲身后说,“把手电给我。” 查理一直很绅士的陪着杨菡,听闻杜乐丁叫他,便拿着手电颠颠儿的跑过来递给他,同时看到了琉璃墙后的人。 “鬼啊!”查理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古墓鬼影,四只脚同时离地,尾巴像是通了电流一样炸开。 杜乐丁忘了自己刚才也把对方当成鬼,嘲笑查理说:“哪来的什么鬼,那是苏腾。” 查理又是一惊,转瞬间变了一副面孔,盯着苏腾那张脸,眼睛里又开始闪烁星币的光辉。 果然,直播间里像是放了一把火,以燎原之速燃了起来。 弹幕:天呐,这逆天的颜值帅炸了!美哭我了~~~ 弹幕: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斗鸡眼!我要承包苏腾! 弹幕:我是没什么感觉,就想问问帅哥有联系方式吗,约吗? 弹幕 :帅哥搞基吗,我可0可1,上下都行。 弹幕:小伙子白又白,叔叔有套来不来? 一窥苏腾防护镜下真容的欲望终于得到了满足,这副迷死人的长相令粉丝们热情高涨的舔屏,顺便拼命的刷礼物。 观看人数又涨了,查理真想打个滚,碍于他矜持优雅的形象,只能脑补一下倒在地上翻着毛茸茸的肚皮,以及滚来滚去的畅快。 杜乐丁内心嗤之以鼻,不就是长得好看吗,有什么了不起,等哥哥给你们露一手。他把手电光束收拢,对准墓门上的方洞插了进去。 转瞬之间,光如流水,从方洞里溢出到树干,点亮了一只又一只“眼睛”,顺着树干向上蛇形攀爬,将繁茂的枝叶映得火树银花。 就在查理和粉丝们目瞪口呆啧啧称奇时,树干上的眼睛以及枝头的几处投射出光束,直射在墓门对面的石墙上,组成了一个麒麟头部的形象。 查理目不转睛的盯着墙壁上威风凛凛的兽头,口中喃喃自语道:“真帅啊……” 一直坐在长明灯下休息的杨菡,此时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对这巧夺天工的光影机关感到很是惊奇。 杜乐丁摸了摸墙壁上石砖的接缝,问杨菡:“你身上有什么工具吗,比如刀子之类。” 杨菡虽然没有携带背包,但防护服的口袋里有多功能工具。 杜乐丁接过来将麒麟头内部光束没有照到的十二块砖撬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机关。 查理爬上杜乐丁的肩膀,讶异的说道:“要打开这十二道锁才能开启墓门?” “没错。”杜乐丁看着墙上的机关回忆当初破解的方法,下意识的开始打响指。 自杜乐丁开始盗墓以来,他对墓里的机关和门锁格外有兴趣,花费了大量时间研究,并经常在家里自己做实验。 每当他对着那些精妙奇诡的设计思考时,都会毫无意识的打响指。 沈玉经常对此开玩笑,说他再这么打下去,没准会把右手拇指和中指的指纹磨掉。 这十二道锁里,前十道是嵌套结构,按规律循环,每开到第三道锁,前两道会再次开启。当十道锁全部打开,循环结束,然后才能开最后两道锁,这其中有任何一步出错,都会触发墙里的机关。 杜乐丁从多功能工具上找到一个头部尖锐细长的工具,凭着记忆和经验开始开锁。 琉璃墙的另一边, 苏腾一手按在墙壁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杜乐丁灵活修长的手指,流动的光影印在他的瞳孔上,折射出淡淡的异样光泽。 当杜乐丁将第六道锁打开,准备返回开第四道锁的时候,就听查理倒吸一口冷气,勾着杜乐丁的肩膀说:“快看下面!” 杜乐丁眼睛往下一瞧,顿时有种要像查理一样两脚离地蹦起来的冲动,灰褐色的琉璃砖下,一个黑影快速划过。 杨菡一手抓着杜乐丁的胳膊,骇然说:“这下面是空的?” “你们都到门边等着。”杜乐丁低声说着,加快了开锁的速度。 机关锁一道接一道被打开,当第十道锁结束了前面的全部循环时,杜乐丁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蹲下来开始破解最后两道锁,将细长的工具伸入到两层凹槽之间,凭借着极其细微的摩擦震动寻找着关键的转槽。 突然间他感到如芒在背,一道尖锐邪恶的视线正戳在他身上。他垂眼一看,脚下有一双绝非人类的眼睛正恶毒的瞪视着他。 杜乐丁克制着一蹦三尺高的恐惧,强迫自己稳住双手,把注意力放在锁上。在被阴狠恐怖的眼神注视下,他神经紧绷到最大限度,生怕一个出错,机关锁全部弹起,甚至可能会打开一个极为凶险的机关。 查理和杨菡亦是紧张至极,生怕发出动静会惊动了琉璃砖下的黑影。 开完一道锁后,杜乐丁手里的工具不慎掉在地上,正在那双眼睛旁边。杜乐丁咬了咬牙,蹲下去捡起工具。 虽然根本不敢与那样一双眼睛对视,但余光还是瞥见几分。那双眼睛浑浊发黄,中间浑圆的瞳孔漆黑冰冷,像个黑洞一样。 就在杜乐丁起身的一刻,那黑色的瞳孔忽然变成了一条竖线。 杜乐丁打了个寒战,无暇去仔细想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眼珠子,用最快速度将最后一道锁打开,身后的墓门光亮骤减,攀至树冠的光快速退回到方洞中,两扇门缓缓开启,缩到了连有机括的墙内。 三人忙不迭的冲了进去,身上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杜乐丁在墙上摸索到机关将墓门关闭,倒退了两步,无意识的搭着苏腾的肩膀喘气,自言自语道:“这真是下墓一次,减寿十年啊……” 念叨完他才发觉,被他搭着的苏腾正用一种很难解释的眼神注视着他,眼底的坚冰竟然有融化的迹象,在眼角眉梢流动着略显炽烈的色彩。 “没事了,这都是小意思。”杜乐丁拍了拍苏腾的肩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实际上内心颇有些得意——怎么样,被叔叔我帅的合不拢腿了吧! 苏腾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杜乐丁虽然比他大不了多少,但还是暗中很不要脸的给自己长了个辈分。 奈特和格洛姆也在墓室当中,格洛姆受伤很重,奈特已经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依然很糟糕。 杜乐丁疑惑的问:“你们怎么会掉进墓室里,陶罐下的通道里有岔路?” 苏腾刚要用手语,顿了一下又放下手说:“这里的量子场波动异常。” 杜乐丁张了张嘴,什么“亮”什么“场”他怎么听不懂。 苏腾特别给面子的多解释了几个字:“时间和空间出现了位移。” 杜乐丁:“哦……”反正也听不懂,他索性放弃,环视墓室当中,发现竟有十一口棺材摆放其中,一口银棺躺在正中央,被另外十只石棺围在当中。 这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你们快来,这里有墓志!”杨菡指着正对银棺靠墙壁的位置,那里立着一面石刻。 面对石刻上密密麻麻的铭文,考古队的几人毫无头绪,他们都是移民之后才出生的,研究的也都是米勒星的历史,对这种书写方式和文言叙事没有过多接触。 就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身后有人说道:“墓志上写的是这个女人死于难产,年仅十九岁。” 第11章 乌扇鬼胎08 围在石刻前的几人纷纷回头,杜乐丁迎着他们意外的眼神走到跟前,指着石刻上的铭文给他们解释。 前面几段说的是墓主人的身份,封号乌扇,名字不详。“南疆明珠,婚成仁兆”大概意思是说,墓主人是来自南疆的公主,嫁到了一个叫“仁兆”或是“兆国”的地方。 一通歌功颂德的赞美后,画风急转直下,“蛟丧雄锷,泛舟孤影,身怀六甲”等等描述表明,这个墓主人的老公死了,但她已经怀孕了,守寡的日子很难熬。 最后以“珠胎毁月,春秋十九”结束,说明墓主人十九岁的时候因难产而死。 奈特审视着杜乐丁:“你能看得懂?” 杜乐丁现在这张脸,眉宇深邃,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稍微严肃一点,看起来就特别正经可靠。他一副深沉的语气说:“是的,我除了精于机关开锁,还热爱历史,地球上很多国家的墓葬风俗、古代文明等各方面均略有涉猎。” 其实这话倒也不假,毕竟他干了十年“地下工作”,为了分辨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有用,颇下了一番苦功。 从石刻上的隶书来看,这个“兆国”应该是个存在于中原的国家,墓主人多半是因为和亲而嫁过来的。不过在历史上却没有关于这样一个国家的记载。 查理一听立刻兴奋起来,有种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觉,以后不仅可以跟杜乐丁一起直播节目,还能共同研究个野史什么的。 杜乐丁冲查理笑笑,却见奈特眯起一只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苏腾看了看墓室里的十一口棺材,淡淡的说:“从壁画和铭文来看,这个女人身份尊贵,所嫁之人也必是皇亲国戚,死后怎么可能独自一人下葬?” 这还是杜乐丁头一回听苏腾说了这么长一句话,难免产生了一点受宠若惊的心情,但还是很没正形的回答说:“可能感情破裂了。” 嘴上虽然开玩笑,其实杜乐丁第一眼看到这些棺材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在意。外面一圈棺材里可能是殉葬的人,当中价值不菲的银棺本该是墓主人真身所在。 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墓葬风格并不统一,包括墓葬形式在内,各族文化兼容并蓄,不断变化。 但无论如何,若是一个皇室宗亲死了,他的原配正室必然是要跟他葬在一起的,而且铭文里也没有提到休妻一说,所以杜乐丁推测有两个可能。 “要么就是 还有另一间墓室,夫妻二人的棺椁分开放置;要么这口银棺里装殓的,并非画中女人的尸体。” 杨菡眼中带着对杜乐丁的敬佩,一副求知欲过剩的好学生样子问道:“如果不是她的话,为什么要放在墓室里?” 杜乐丁走到每一口石棺前查看,边走边说:“疑棺。中国古时候有很多身份地位特别高的人,怕死后那些准备带到下辈子的财宝被盗墓贼洗劫,所以就故布疑阵,弄了很多棺材甚至墓穴混淆视线,而自己睡着的那口棺,则藏在更加隐蔽的地方。” 围着银棺的石棺中,有九口棺盖上刻着恶鬼图形,正是之前在石室中最后一幅壁画里看到的,鬼面具女人设坛施法请出的那个。 恶鬼浑身的嘴都张着,吐出一条又一条黑蛇,这些吐着信子的黑蛇无一例外,全都朝向墓室当中的银棺,看起来就像是要爬过去似的。 背景则是一些像是山水或者云纹的线条。杜乐丁心中一动,转向其他人问道:“你们有谁还记得石室里的壁画上,祭坛前有几具尸体?” 查理努力回忆了一下,摊爪道:“当时只顾着看女人脸上的鬼面具了,没有注意那些细节。” 奈特和杨菡显然也忘了,粉丝也纷纷发弹幕遗憾没有截图。 “九具。” 在众人默默无语的时候,苏腾突然开口说道。 杜乐丁眼睛一亮:“你确定?” 没等苏腾回答,奈特说:“他可是过目不忘。” 杜乐丁兴奋的拍了拍手边的石棺:“那就对了,这银棺里应该就是壁画里的女人。” 查理歪着小脑袋,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这些鬼啊!”杜乐丁指着石棺上的图形说,“自古以来,蛇的象征意义就很复杂,既带有狡猾邪恶的神秘感,又具有危险欲望的象征意义,归根结底来说,是暗指女性。” 中国的白蛇传,日本的清姬,甚至葫芦娃里的蛇精,都具有这样隐藏的含义。 见奈特不满的挑了挑眉,杜乐丁义正言辞:“这都是父系社会思想的毒瘤,我作为一个妇女之友,非常唾弃这种暗喻。所以我更倾向蛇最初的象征——母亲。” “啊?蛇象征母亲?”杨菡感到糊里糊涂。 杜乐丁点头:“在中国古老的神话中,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女娲是全人类的母亲,而她的形象,就是人身蛇尾。” 甚至伏羲、神农等文明的始祖,都曾以人面蛇身的形象出现过。蛇因其紧贴孕育万物的大地,多产,周期蜕皮,是重生与繁衍的具象载体。 查理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读到过一些类似的资料,很多国家的文化中,都以蛇象征女性和大地之母。土地孕育一切,也吞噬一切,就好像这些棺材被埋在地底,形同于死后重返大地母亲的肚子里,等待孕育成新生命。” “就是这个意思。”杜乐丁说,“虽然中国历史上的五胡十六国时期,中原文化里的蛇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神话意义,但在很多边疆小国,依然崇拜着比较原始的精神图腾。这些壁画里的蛇并非是要害死墓主人,而是求子的象征。” 杨菡问道:“那壁画里那些尸体呢?” 杜乐丁:“祭品,供奉给能带给她子嗣的鬼神。所以这九口石棺里应该就是那些献祭的人。” 杨菡皱了皱眉:“听起来还是很邪恶。” “不管邪恶与否,墓主人就在眼前。”杜乐丁走到银棺跟前,一颗盗墓之魂熊熊燃烧,不由得在内心喟叹: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事业心太强,总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都快得强迫症了。 这银棺棺头两侧各有一尊神像,棺盖上有一个很小的莲花型凹槽,周围环绕百鸟图,边沿是云纹雕刻,底部则是如意吉祥纹,在棺盖的四角各坠有一个钩环。 杜乐丁心里咯噔一下,按常理来说,这四个钩环上本该是坠着银铎的,现在却没了,难不成在他们之前有人进来过,并且已经把值钱的东西拿走了? 他赶紧摸到棺盖与棺身连接处,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缝隙。 没有接缝并不奇怪。金棺断煞,银棺锁魂。根据一些失传的记载推测,这棺材里的人下葬时,恐怕还没有断气,等于是在棺材里活活闷死的。想想就知道里面存在多少怨气,尤其是铭文里说她死于难产,那她下葬的时候,孩子究竟生出来没有? 若是没有,这棺材里闷死的至少就是一大一小两条命。 孔子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要杜乐丁说,唯女鬼与小鬼难搞也。这银棺很有可能是浇筑在棺材外面的椁,无法打开。目的就是封住两个怨魂,确保他们无法轮回转世,这在古代是相当狠毒的法子。 这么一想,杜乐丁有点纠结,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进入这座古墓的机会,他不是不想开棺看看这墓主人的真面目,顺便看看有什么宝贝值得如 此机关重重的保护。 可是一想到里面可能关着沉积上千年的怨气,他又觉得这银棺打不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果这九口有图形的棺材代表壁画里的祭品,”苏腾打破沉默,指了指银棺棺脚正对着的石棺说,“那这第十口棺材是什么意思?” 杜乐丁也觉得这第十口棺材有点奇怪,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之前的推理有误,他怀疑这第十口棺材里可能另有蹊跷,比如开启之后会有弩箭射出之类的防盗机关。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满意,所以便也没有说出口。 疑云重重之际,杨菡突然“咦”了一声,她正站在银棺边上观察棺盖上的镂刻图案,也不知发现了什么,竟激动的脸都红了。 小女孩真天真,见到什么都掩不住好奇心。杜乐丁微微一笑,心想等出去之后,得留个杨菡的联系方式。 他这边自相情愿的yy,却见杨菡从领子里拉出一个怀表大小的古铜色饰品,打开盖子扣在了银棺之上。 杜乐丁和苏腾在同一时刻脸色忽变,尤其是杜乐丁,死死盯着杨菡手里的饰品,满脸的惊涛骇浪、电闪雷鸣。虽已向杨菡伸出了手,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只听“咔”一声裂响,银棺的棺盖上出现一条裂缝,紧接着,两侧棺板向旁边缓缓打开了。 第12章 乌扇鬼胎09 长明灯的烛火微微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随之晃动,格洛姆粗重压抑的喘息令墓室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杨菡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给其他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惊,很是兴奋的举起手中的饰品说:“好神奇啊,我这块星盘上的装饰物竟然就是打开银棺的钥匙!” 她手里饰品的形状和大小跟怀表差不多,只是厚度不同。内部看起来的确跟星盘很像,当中有个突出的装饰物,是莲花形状的五色琉璃,大小刚好吻合银棺上的凹槽。 杨菡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杜乐丁和苏腾的脸色变换,自顾自的看向银棺之内,惊讶的说:“是鬼面具!” 银棺里满是黑色的液体,墓主人的尸体就浸泡在里面,只露出脸的部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鬼面具浮在黑水上。 虽然银棺中没有出现什么邪性的东西,但杜乐丁心里却是怒浪起伏,风驰雷掣,瞬息之间心思接连变换转折。 上辈子,他也有一枚跟杨菡同款的饰品,外壳和星盘毫无二致,唯有当中的装饰品不同,他的那个是纯银的三叉戟头。 他在儿童福利院长大,据院长说,他是在寒冬腊月,满天飞雪的日子里,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襁褓里除了这个饰品,再无其他。 他始终认为,他的父母一定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得不丢弃他。就好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因为得罪了魔教遭到追杀,为了保护唯一的儿子,只好交给别人抚养。而这枚饰品,就是以后相认的信物。 他无数次幻想过,某一天会有个人激动的抓住他,询问他那枚饰品是哪来的,在听过来历后与他抱头痛哭,声称自己是他的父母、叔叔、老姨、二舅家的表姐或者三大爷家的小表哥。 可惜这感人肺腑的一幕只出现在他梦里,现实中从未发生。 当杨菡将挂在脖子上的链子拽出来那一刻,杜乐丁内心百感交集,这个女孩,很有可能是他的亲人!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杨菡竟用饰品打开了银棺。 这么一想,他那个饰品可能也是什么东西的钥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珍宝。遗憾的是,随着上辈子的死亡,这枚信物他肯定是再也见不到了。 作为一个孤儿,杜乐丁内心是渴望亲情的,即便关于饰品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在看向杨菡的时候,眼神还是不自觉的充满了温情。 杜乐丁走上前去瞄了一眼银棺里的情形,尽量平静的对杨菡说:“ 你的饰品是怎么来的?” 他直觉这么精致古朴的东西,怎么也该是家传的。 未曾想,杨菡说:“别人送的。” 杜乐丁:“……谁啊?”他亲人的子孙后代真是不知珍惜,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不过也好,既然杨菡不是他的亲人,那他还能跟她继续发展一下。 杨菡心不在焉道:“是我未婚夫送的。” 杜乐丁:“……”发展感情的事也不用想了。 “你未婚夫知道这个饰品的来历吗,为什么它能打开这墓里的银棺?”奈特直截了当的问。 杨菡摇摇头:“他说这饰品是祖传的,至于什么来历,就不知道了。” “祖传”两个字刺激着杜乐丁的神经,这么看来杨菡的未婚夫才有可能是他的亲人。 “这些黑色的液体是什么?”杨菡的心思完全放在银棺里,“难道是防腐液?” 杜乐丁飘忽的注意力被拉到银棺里,黑色的液体有点像是稀释的龟苓膏,上面还飘着一层油光。古时候防腐的方法千奇百怪,多半不怎么有效,把尸体完全浸没在液体中的,倒是不多见。 查理跳到苏腾肩膀上说:“她怎么死了也不肯摘下面具?” 杨菡愈发亢奋:“我们把她的面具拿下来吧,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不行。”苏腾突然语气强硬的说。 杨菡:“为什么不行?” 除了跟杜乐丁说过两句很长的话,其他时间苏腾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他冷漠的神情让杨菡有些发憷,但又有几分不服气:“考古的意义不就是要探寻和发现真相吗?” 奈特冷笑一声,接过话来:“发现真相的前提是你得活着。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跟一堆尸体在一起,还是少给自己找麻烦的好。有那个精力,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杨菡还想再争辩几句,余光瞥见尸体的鬼面具在长明灯的映照下,表情愈发诡异狰狞,甚至还透着几分狡黠,似乎在冷眼旁观他们的争执。 想到之前种种遭遇,杨菡头皮发凉,终于冷静下来。 “这样吧,”杨菡有些不甘心的说,“我们带些这种液体回去做检测,看看究竟是什么。” 杜乐丁很想说,无外乎就是古人认为能够让尸体千年不朽的草药之类,即便检测到某些不明成分,也只能像“走近科学”一样留下一句“这究竟 是为什么”。 杨菡已经走到格洛姆身前,蹲下去从他背包里翻找合适的容器。杜乐丁想跟过去再问问她未婚夫的事,突然“轰”的一声,顿感脚下一震,视线也随之一晃。 查理惊呼道:“他在门外!” 众人一齐往墓门方向看去,琉璃墙外,那张恐怖的怪脸正贴在上面窥探他们,没有皮肤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随后再次用身体狠狠的撞击着墙壁。 第三次跟这活死人打交道,杜乐丁首次看清他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紫褐色,被黑色的筋脉包裹,活似一颗爬满了蔓藤的老树。 他两条腿都被细长的铁棍贯穿,应该是从脚底板钉进去的,所以走路的时候才会发出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让杜乐丁看不明白的是,这活死人背后支棱的两个杈子,很像是没有了毛和皮肉的翅膀骨架。 人怎么可能会长翅膀? 又是一次剧震,杜乐丁一个踉跄,扶住了身边的棺材。 这琉璃墓室可不结实,墓室的设计者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未免被盗墓贼打破墙壁直接进来,肯定有厉害的防盗手段。 外面力大无比的活死人若是撞碎了琉璃墙,机关就会触发,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苏腾抽出背后的切割刀朝墓门急速走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杜乐丁一愣:“用炸弹,一发解决不了,就给他来两发!” 奈特:“他这身机甲不是战斗用的,是专门为考古作业设计的,为了减轻重量保证飞行速度,并没有配备武器和弹药,只有两枚炸弹,之前已经用完了。” 苏腾的身影消失在墓门外,隔着琉璃墙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和切割刀的亮光。杜乐丁眼看着那活死人的身影竟腾空而起,两个只剩骨头架子的翅膀猛力扇动。 “这是个鸟还是人啊?!”查理愕然的脱口而出。 杜乐丁喃喃道:“鸟人吧。”好在苏腾的机甲也能飞,不然还真拿这活死人没办法。 门外刀光闪动,人影翻飞,墓室里本来一片寂静,杨菡那边却又是一声惊叫。 “格洛姆他……他没有呼吸了。” 不知什么时候,兽人沉重艰难的喘息声消失了,胸口毫无起伏。杨菡急切的趴在格洛姆胸口,厚实的胸膛下没有任何震动。 杨菡泫然欲泣,柔弱的双手按在格洛姆胸前, 徒劳的想用cpr把他唤醒。 最后奈特实在看不下去,沉声说:“停手吧,他已经死了。” 杨菡颓然跪坐在格洛姆身旁,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同伴的打击,让她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合上格洛姆的眼睛,手刚伸到格洛姆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了她。 杨菡吓了一跳,是“死而复生”还是“诈尸”让她无从判断。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格洛姆粗糙的手掌便掐在了她脖子上。 高大的半兽人脸色发黑,眼白攀上了层层血丝,喉咙里不断溢出嘶哑粗粝的喘息。 他看起来十分痛苦,而且并不清醒,一只手死死的掐着杨菡纤细的脖子,只要再稍稍用力,便会将其掐断。 奈特厉声道:“你疯了吗,快放手!” 格洛姆像是鬼上身一样,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同伴,一声咆哮,手反而收的更紧。 杨菡瘦弱的身体被举了起来,两只脚艰难的蹬踹,抓着格洛姆的手腕,大张的口中溢出破碎的喘息,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这可是亲人的未婚妻,杜乐丁不能放着不管。他跳到一口石棺上跑向格洛姆,蹬着石棺的边缘一跃而起,飞扑到格洛姆身上,将他撞飞出去。 杨菡被甩出老远,奈特赶快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杜乐丁就地一滚,单手撑地稳住身体,警惕的盯着格洛姆,以防他继续发疯。 格洛姆在地上趴了几秒钟,突然一声大吼跳了起来,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胸口。 那些被“黑爪子”咬破抓伤的地方,正隐隐散发出黑色的雾气。他的皮肤出现一道一道裂痕,且红的吓人,仿佛他皮肤下流淌着的是奔腾滚滚的岩浆。 格洛姆咳出一口鲜血,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兽人的长相和那对獠牙本就看上去十分凶悍,现在发起疯来,更是睚眦欲裂,状似厉鬼。 他东扑西撞,满地打滚,将银棺掀翻在地,随后又撞开了好几口石棺。 杜乐丁距离银棺很近,倾倒侧翻的棺材朝他四敞大开,墓主人的尸体随着黑色的粘液倾泻而出,滚到了他脚下。 半凝固的污浊液体汩汩涌出,像是从她体内流出的血,蛇一样在地上蜿蜒爬行。 杜乐丁只瞄了尸体一眼,立刻触电般的向后跳开。 长明灯的烛火为尸体的鬼面具镀了一层妖冶的光 泽,她丰满的胸部正微微起伏,像是睡梦中的人正平稳呼吸,随时会从浅眠中惊醒坐起。 第13章 乌扇鬼胎10 “砰”的一声枪响,格洛姆膝盖中弹,栽倒在地,皮开肉绽的双手在身上死命的抓挠捶打,恨不能把自己撕烂一样,裸丨露在外的皮肤血痕遍布,触目惊心。 自那些伤口中不断渗出黑雾,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格洛姆的身体里钻出来似的。 奈特丢开杨菡,快步走近格洛姆,电浆枪的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杜乐丁喉结急速滑动,目光在格洛姆和千年女尸之间辗转。 格洛姆异常的情况,也不知是不是跟之前被“黑爪子”咬伤有关。想到这里,杜乐丁突然感到手臂上的伤口一阵麻痒,只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心理作用,格洛姆说不定只是急性脑残症发作了。 距离他脚边不远的千年女尸毫无动静,杜乐丁几番确认自己并非眼花,这尸体的确像是在呼吸一般起伏。 查理的尾巴紧紧勾着杜乐丁的脚踝,紧盯着千年女尸。 弹幕铺天盖地,把画面都遮住了,全都在惊恐的猜测这个衣着华丽、戴着鬼面具的女人是否还活着,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 自从进了都临帝国地下古城,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透着鬼气森森的气息,已经没有人能够从正常的角度来看待这些事了。 银棺侧面翻倒在地,里面黑色的液体渐渐都流了出来,女尸身上穿着的衣服竟然都没有腐烂。 “那是什么?”查理伸爪指向女尸的腹部。 只见一根黑色的管状物自她腹部从衣服里穿出来,一直延伸到银棺里,从棺材底部穿过去,扎入地面之下。 杜乐丁小心翼翼的踢了踢那条管状物,感觉它似乎跟女尸是连接在一起的,仿佛从一开始就长在她身上。 他又走到银棺的另一边,地面上特意为这个管状物留了一个刚好契合其粗细的圆洞,也不知另一边连着什么。 就在他仔细看着地面的时候,弹幕一片捉急。 弹幕:棺材里有东西,丁丁快去看。 弹幕:银棺里有个黑色的? 弹幕: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啊啊,急死评论区! 杜乐丁还不是很习惯直播这档子事,时常忘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被十几万人观看。 在查理的提醒下,杜乐丁转回银棺正面,果然看到了一个貌不起眼的东西——一个黑色的金属块。 杜乐丁对查理道:“ 马甲脱下来借我用用。” 查理一惊:“那我岂不是裸奔了?” 杜乐丁道:“你不是还穿着‘毛皮大衣’吗。这黑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我总不能直接用手拿,万一是腐蚀性的呢?” “怎么可能!”查理瞪着溜圆的眼睛抗议,“如果是腐蚀性的,那女尸早就烧化了。” 杜乐丁才不管那些,直接动手把查理扒了。优雅的查理浑身上下,只剩下了单片眼镜。 弹幕乐不可支,刷了好几条“喜闻乐见”,纷纷给“裸奔”的查理打赏礼物。 杜乐丁用查理的马甲包着金属块,小心将其取出,擦干净后发现上面刻着花纹,跟银棺一样,没有任何缝隙,俨然就是个铁块,但掂量它的分量,里面似乎不是实心的。 既然是跟着墓主放入棺材里的东西,肯定有非同一般的价值。杜乐丁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的就把它当成了此行的战利品,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刚把金属块放好,身后突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也不知是苏腾还是那个活死人撞在了上面,墓门左手边的琉璃墙赫然出现了一圈蜘蛛网的一样的裂缝。 随着细长的裂痕噼噼啪啪的蔓延,光影流动的琉璃墙里像是被注入了墨汁一般,渐渐染成了一团浓黑,并不断扩散。 杜乐丁这才发现,墓室外通道里的长明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外面可说是漆黑一片。 墓室四面八方的琉璃墙壁都黑了下来,空间越来越暗,某种细碎的响声随之而起,像是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 那空灵鬼祟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人的耳后,令冷意像无数跳蚤一样在人的头皮上爬动翻滚。 墓室里的几人屏息凝神,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 神经崩到最紧的时候,门口突如其来的“砰砰”两声响,令他们同时往门口看去,杜乐丁几乎扭了脖子。 琉璃墓门也已经黑的差不多,但隐约还能看到一丝幽光。杜乐丁心中一动,冲过去打开了墓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苏腾。 他手里提着畸形扭曲的活死人头颅,机甲上满是污血,就连脸上也溅染了斑驳的血迹,像极了西方油画里斩杀恶魔,浑身浴血的圣骑士。 杜乐丁骇然道:“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苏腾看着杜乐丁,眼中流动着一层暖光,丢开手里的脑袋说:“没事。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杜乐丁招呼其他人一起往外走:“只能先原路返回了,这墓室不对劲,再待下去估计就走不了了。” 苏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出不去了,墓道只剩下门口这一段,你们来时的那条路已经消失了。” 杜乐丁一时哑然,这多半又是苏腾说的什么“场”,什么“位移”,他情急之下,福至心灵:“你们从罐子底部掉下来时,肯定得有个出口吧,在哪?” 苏腾伸手一指,杜乐丁又是一愣,琉璃顶上别说是出口了,连个孔都没有。 “这真是邪了!”杜乐丁体内的寒意直冲头顶,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苏腾跟杜乐丁不同,对于他来说,任何事情都一定有合理的科学的解释,虽然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不见了,也一样可以用量子物理学来解释,因为微观粒子不是一成不变的,任何物体都有可能在不被观察时发生变化。 但他不习惯浪费唇舌说些无益于现状的话,那细细碎碎的声音如同恐怖的潮水填满每一面墙壁,将整个墓室包围起来,看似随时会将墙壁冲破。 琉璃墙上的裂痕被挤压得劈啪作响,每一声都令人栗栗危惧。杜乐丁的视线在愈发黑暗的墓室中快速转动,急迫的想要找到能够带来希望的蛛丝马迹。 经过格洛姆的一番折腾,墓室里已是一片狼藉,几口石棺的棺盖都被撞翻,里面躺着的果然是一具具尸体。 杜乐丁在意的是棺盖上没有恶鬼图案的第十口棺材,它也被掀了个口,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反正已经开棺,杜乐丁索性把棺盖整个打开,待他看清里面的情形,顿时心跳加快。 这口石棺之中是空的,连底儿都没有,下面连接着另一个空间,也不知通到哪里去。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第十口棺材里这个通道,与其等着琉璃墙完全碎裂,放出不知什么机关,还不如铤而走险,试试这条路。 杜乐丁立刻让其他人赶紧下去。查理打头率先钻了进去,随后面色苍白的杨菡捂着脖子,踉跄着跌入通道中。 杜乐丁正要去扶起格洛姆,就听一声枪响,格洛姆停止了痛苦的咆哮。 “你……”杜乐丁看着奈特,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杀了自己的同伴。 奈特面无表情的收起抢,瞄了杜乐丁一样,用比寻常女人低沉许多的嗓音冷冷道:“他走不了了,与其饱受煎熬折磨等死,还不如这样来的 痛快。”说罢,快步走入石棺中的通道里。 杜乐丁很想质问她,是谁给了她权利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垂眼瞥见格洛姆被他自己抓烂的面孔,这番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噼啪”一声裂响,琉璃墙眼看就要承受不住了,苏腾一把抓过杜乐丁将他推入通道中,随后自己也跳了进来。 他扒着石棺的边沿,把棺盖拖动上来,在最后的缝隙即将合拢时,他看到琉璃墙完全碎裂,从中喷出出一股“黑浪”,正急速的朝石棺涌来。 将棺盖盖好后,苏腾松手跳了下来,走到杜乐丁身边。 这通道下方又是一个石室,当中摆放着一口硕大的木棺,棺盖是敞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奈特走到木棺旁边踢了一脚地上的某个物品:“看起来,这里有人来过。” 那是一个黑色的背包,两侧各有一道金色的花纹,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边角已经出现磨损。 杜乐丁神情一凛——他对这个背包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六十年前,他丢在这里的,用了很多年都不舍得扔掉的背包。 第14章 乌扇鬼胎11 摆放在石室正中的木棺,正是“眼睛木”所制。它位于上层琉璃墓室里银棺的正下方,那根黑色的管状物正是通到这口木棺中。 六十年前,杜乐丁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木棺上会连着这样一根“管子”,现在看着木棺里正对应九个活人祭品的九个凹槽,他渐渐有了头绪。 一种细思恐极的头绪。 奈特正在翻杜乐丁上辈子的背包,里面是些手绘地图、测量仪、风油精、杀虫喷雾和止血剂之类的工具,对这些在米勒星上出生长大的人来说,都是古老而毫无科技含量的东西。 苏腾走过去阻止了奈特,捡起背包对其他人道:“赶快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通道上方传来了细细密密的嘈噪声,听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足在爬动。 这声音听起来太过不详,查理清了清嗓子,干巴巴的说:“好在苏腾把棺盖合上了,它们肯定下不来……” 话音未落,头顶的棺盖便震动起来,好像被一股很强的力量掀动着。 弹幕:g秒收啊! 弹幕:查理应该改名叫弗莱格。 查理:qaq!! 随着棺盖微微起伏,潮水般的耳语声顺着缝隙钻了进来,一道黑色的痕迹在墙面上迅速流淌。 杜乐丁喊了声“快走”,心说怪不得能把沉重的石棺打开,原来是蚂蚁! 用活的生物做墓室机关,杜乐丁见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遭遇蚂蚁。他抓起倒地不起的杨菡,如同他们约定的那样将她背了起来,飞速往墓室外面跑去。 既然他的背包在这座墓中,那当时他挖的盗洞应该也还在。只要顺着甬道一直跑,就能看到开在地宫侧面的洞口。 几人拔足狂奔,密密麻麻的黑蚁如湍急勇进的浪潮般紧随其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杜乐丁正用生命急奔,脚踝上突然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楚,令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低头一看,蚂蚁大军已经追上来了,不知道有多少只钻进了他的裤腿。 苏腾一把抓过他背上的杨菡,同时推了他一把。杜乐丁在苏腾推动的力量下向前猛冲,咬牙忍着身上火烧火燎的灼痛,凭着记忆在甬道里寻找出路。 当熟悉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时,杜乐丁大吼着“快进去”,同时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腿,细密难忍的剧痛让他有种两条腿已经被蛀成千疮百孔的恐惧感。 蚂蚁的力量相当之大,而且能够承受很大的重量,这样胡乱的拍击根本无法将其打死。但杜乐丁实在受不了了,那一浪高过一浪的炙烤,肌肉和神经剧烈的抽搐,已经快要让他发狂。 奈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顾不上怀疑杜乐丁指的这条路是否正确,拽着早已丧失思考能力的查理钻进洞中。 苏腾将杨菡送入洞口,然后便把跳来跳去的杜乐丁也塞了进去。 他穿着机甲,比其他人的状况好很多,只是那些疯狂的蚂蚁大军无孔不入,不知有多少已经钻进了机甲关节的连接处,令他速度越来越迟缓。 一行人在狭窄倾斜的盗洞中拼尽全力往上奔逃,奈特一边抓挠脖子上的灼痛,一边骂道:“这是谁挖的洞,拐来拐去的烦不烦!” z字形的盗洞可以防止塌方,而且迂回前进有利于更快找到地宫所在,这其实是非常科学的。但杜乐丁根本无暇解释,这黑漆漆的蚂蚁十分厉害,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恨不能眼前立刻出现一个冰水池,好让他一头扎进去从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好在转过两个弯道之后,就该到达出口了,杜乐丁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扶着洞壁,企图用精神胜利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就在杜乐丁憧憬着钻出地面那一刻的喜悦时,前方突然传来奈特冰冷的声音。 “没路了。” 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点点痛楚,随着奈特的话顷刻间疯狂反噬,杜乐丁难以置信的从奈特身边挤过去,眼前一片漆黑,预想中的出口被结结实实的封死在水泥墙下。 苏腾放下杨菡,走到杜乐丁身边。机甲的能源输送管已经被蚂蚁堵死,暴露在外的连接处跳动着蓝色的电流。他抽出切割刀猛力劈在墙壁上,坚固的水泥墙出现一道的裂隙,石块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杜乐丁死命的在身上抓挠,指甲里满是血沫子。激流浪潮般的蚂蚁大军已经转过最后的弯道。就算苏腾能够破坏掉整面墙壁,但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不是另一堵墙。 而且以这个速度,在墙壁完全裂开之前,他们就要被蚂蚁活活咬死了。 这东西体型如此细小,身上所有的洞还不得被钻个遍?!在彻底死透之前,他们得忍受多久万蚁噬身的折磨?与其这样,还真不如一枪打死来的痛快。 这些恐怖的念头在杜乐丁脑海里飞速盘旋,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瞄向奈特腿上的电浆 枪。 “我……”苏腾一刀插入水泥墙里,转头看向杜乐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杜乐丁后背紧贴着洞壁,心说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犹豫,想说就说,想唱就唱,难不成还真以为能够在黄泉路上再探讨古墓疑云? 当蚂蚁大军还有几米远时,苏腾终于下定决定一般说:“其实我……” “轰”的一声巨响,吞没了苏腾的后半句话。盗洞摇摇晃晃,烟尘四起,土石崩飞,几人面前赫然塌陷出一个洞口,刺眼的光线直射进来。 “苏腾,奈特,是你们吗?!”有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里面的人顾不上回答,蜂拥而出,同时喊着:“快堵上洞口!” 一台工程机器人正立在洞外,由一个瘦高的男人操控着。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先后钻出的几人,立刻意识到情况危急,便让机器人的弹药发射器对准了洞口处。 杜乐丁把杨菡交到苏腾手里后,忙不迭的扒着洞口往上跃去,中途身体一沉,竟然又坠了下去。 他愕然的低头一看,差点松手掉下去。 一张血肉模糊、露出半个脑壳的脸就在他正下方,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下颚突出,露着獠牙的怪物死死的抓着他的小腿,用力把他往下拽去。 杜乐丁冷汗如泉涌一般,疯狂的往那张脸上踹去。他脚下血肉飞溅,怪物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手上没有丝毫放松,尖利的指甲甚至抠进了杜乐丁的肉里。 黑漆漆的蚂蚁涨潮般涌到怪物身上,眨眼间就把他吞没了,并顺着他的手臂往杜乐丁腿上爬去。 杜乐丁抓着洞口的手一松,几乎就要跟着怪物一起掉进黑色的蚁潮里。 “抓紧!”正在此时,苏腾一把抓住了杜乐丁的手腕,对准抓在他小腿上的手臂便是一枪。 杜乐丁腿上一松,牢牢抓住苏腾的手,被他拽了出去。 苏腾没有片刻停顿,抱着杜乐丁往旁边扑去,身体刚着地,便听一声巨响,机器人发射了炸弹,盗洞坍塌,洞口被封住了。 杜乐丁趴在苏腾身上,感到一阵气浪从后背上方卷过,耳朵眼儿里一阵尖锐的蜂鸣,刺得他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重归平静,杜乐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认自己还活着,情不自禁的对着苏腾近在咫尺的脸咧嘴笑道:“都说纯爷们儿从不回头看爆炸,这感觉真是过瘾。 你要是个姑娘,我现在绝对抱着你一顿狂吻。” 苏腾“嗯”了一声,目光沉甸甸的,如有实质的在杜乐丁脸上缓慢转动,低声说:“你要是有这种冲动,我不介意。” “啊?”此时杜乐丁的脑袋已经死机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苏腾说的什么,只记得苏腾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在洞里的时候,你要问我……” 他话未说完,眼前一阵阵发黑,过于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下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苏腾肩上合眼昏睡过去。 杜乐丁话说一半便没了动静,苏腾愣了一下,确认他只是精疲力尽,便收紧了搂在他背上的手臂,自己也感到一阵倦意,很想就这么抱着杜乐丁一起睡过去。 他闭上眼还不到两秒钟,怀里的人突然踩电门一样蹦了起来,一边扭动身体一边脱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为了庆祝大难不死,要跳一场脱衣舞似的。 第15章 乌扇鬼胎12 杜乐丁表情痛苦的从苏腾身上跳起来,自虐一般在身上又捶又打,把本就破烂的衣服全都扯开,活像受了月亮刺激要变身一样。 苏腾微微张大眼睛,不知该过问一句,还是就这么躺着欣赏。 另一边奈特也在脱衣服,就连查理都恨不得把身上的毛扯下来,三人浑身上下都是血痕,有些蚂蚁甚至钻进了伤口里啃咬着他们的肉。一时间小空地上活色生香,又触目惊心。 “都聚过来!”有人突然喊道。 瘦高的年轻男人操控着机器人,将手里的枪型喷筒举了起来,对准跳过来的三人,从枪口喷射出白色的泡沫,把他们变成了雪人。 一阵冰凉的惬意顿时沁入体内,让杜乐丁立刻感到灼烧感有所舒缓。 “闭上眼睛和嘴,尽量不要呼吸。”年轻男人再度说道。 机器人的喷筒旋转两周后,喷洒出带着药味儿的淡绿色液体,冲洗掉了三人身上的泡沫。 苏腾也解除了机甲,不急不躁的脱掉衣服,站到了喷筒的喷洒范围内。 查理和杜乐丁闭着眼睛,不知道此刻他们的观众数量已经接近二十万,成倍增长的礼物让信息提示框疯狂滚动,连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清。 弹幕:虽然很心疼,但还是想多看一会儿丁丁的人鱼线。 弹幕:这颜值,这肌肉,我已经流了三升鼻血。 弹幕:成功脱出,全体爆衣,翘臀福利! 弹幕:屏幕被我舔得好干净,顺便承包苏腾的胸肌。 弹幕:我来承包苏腾的八块腹肌。 弹幕:奈特姐姐的马甲线啊…… 弹幕:这一条条大长腿能玩到宇宙毁灭! 最后机器人用清水冲洗了几人的身体,年轻男人盯着奈特的胸部说:“杀虫,杀毒,清理伤口,全部完成。不过最好把胸罩脱了仔细检查一下,毕竟欧派是很重要的……” “闭嘴!”奈特扯掉绑着马尾的皮套,赤脚走过去揪住男人的领子:“我说过多少次了,别他妈到处乱跑!为什么跟你们联系不上?” 男人拍拍奈特光滑的肩膀,嬉皮笑脸说:“别冲动,先把身上挂着的蚁尸清理一下,回头我再跟你详细说。” 奈特咬牙切齿,但终于还是放手。一行人返回营地,坐在帐篷里,由年轻男人帮他们把藏在伤口里的蚂蚁尸体清理出去。 灼 烧感虽然大大减轻,但刺痛依旧遍布全身,就像是没能彻底熄灭的火堆闪动着星星点点的余烬一般,一下一下的刺激着神经。 杜乐丁被注射抗生素后,换上了考古队的防护服,盘腿坐在地上,帮浑身精湿的查理吹干毛发。 查理的嗓子有点哑,但还是尽力保持愉悦的声音说:“亲爱的粉丝们,我和丁丁的历险暂时告一段落,等休整过后,会为大家献上更为精彩的直播,没有关注我们的朋友请点下关注,谢谢大家的礼物和关心!” 浑身的毛发紧贴身体,让查理看起了小了好几圈。他觉得自己跟杜乐丁像是两只抓跳蚤的猴子,形象实在不好,便关掉了直播。 没过多久,考古队的另一名成员也回来了,他长了一双紫色的瞳孔,耳朵尖尖的,头发雪白,模样很漂亮,但也很奇特。 这人叫斯诺,是米勒星人。另一个年轻人叫周如许,是地球移民的后代,中日混血。 据二人说,他们在营地里检测到了磁场干扰和地磁异常,便分别前往异常点进行检测。抵达之后,他们的通讯装备全部失灵。 周如许打开电脑,将全息立体影像呈现在帐篷中央,指着教堂东侧一条剧烈波动的线条说:“这几个点的干扰尤为严重,甚至出现了空间重叠现象。” 这或许跟地下矿脉有关,为了探知真相,周如许操控机器人在异常情况最严重的地方钻了洞,没成想歪打正着,挖出了他的同伴们。 随后周如许、斯诺展开了关于量子场的讨论,杜乐丁是完全听不懂。 奈特正在帮昏迷中的杨菡处理伤口,杜乐丁凑过去问道:“她怎么样了?” 奈特摇摇头:“情况不好,眼睛对光线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已经注射了药物,但杨菡呼吸急促,脸色不正常的潮红,似乎很辛苦。她脖子上被格洛姆指甲划开的伤口隐隐呈现出青黑色,看起来像是中毒了一样。 想起格洛姆,杜乐丁心念一动,转头打断了那两人的物理学争论,对苏腾说:“你看清那个抓着我小腿的人是谁了吗?” 苏腾沉默片刻,声音沉缓的说:“格洛姆。” 奈特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闻言惊讶的转过身:“当时我可是一枪爆头,他绝对不可能再站起来。” 那一幕杜乐丁也是亲眼所见,他跟奈特一样无法相信。可当时格洛姆恐怖的面孔就在他脚下,那标志性的獠牙清清楚楚 的印在他脑海里。 周如许身体一缩,满脸的恐惧:“我的姐姐,你把格洛姆杀了?” 奈特皱着眉,把墓室里发生的情形大致讲了一番。 周如许和斯诺陷入沉默之中,对他们九死一生的经历感到无比震撼,同时也为失去两名同伴感到极度失落。 帐篷里鸦雀无声,杜乐丁很快就坐不住了,提起查理的尾巴说:“我得睡一觉,借你们另外一个帐篷用一下。” 说完便径直离开,钻到了另一个帐篷里,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虽然情绪平静了不少,但查理的神经依旧兴奋,他趴在杜乐丁胸口,喋喋不休的探讨墓室里的怪事。 “那个长翅膀的怪人之前一直在墓道里徘徊,后来为什么突然进了石室呢?” 杜乐丁枕着一只胳膊,摸着查理光滑柔软的毛,回答说:“我觉得可能跟门洞周围的木头有关。” 三条“眼睛木”完好无损的时候,活死人一直没有进来。可苏腾掰下一截后,那活死人便进入了石室。可见“眼睛木”或许有类似结界一样的作用。 至于那个活死人,十字棺的形状应该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查理抓了抓脑袋,疑惑道:“可他身上怎么会长翅膀,有这样的人形生物吗?” 杜乐丁也不知那活死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便随口说:“有啊,中国古代就有一个叫雷震子的鸟人。” 查理没吭声,翻了个身继续琢磨:“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女尸身上那根管子到底有什么用。” 关于这件事,杜乐丁已经有了些想法。他推测说:“这个女人入棺时应该还没死,埋她的人急于下葬,但又没有让她彻底死掉,而是用了某些法子把她和她的孩子,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孩子?”查理回忆着墓室里的情形,迷茫说,“女尸的肚子是平的,并没有孩子啊。” 杜乐丁拍了拍查理的后背道:“我说了你别害怕。” 他怀疑墓主人向她所信仰的神明求子后,果真怀孕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恶鬼一样的神明赐给她的,并非白嫩可爱的婴儿,而是令人发指的鬼胎。 查理的毛一炸,感觉这个睡前故事有点不妙。 “我也是根据墓里的情况猜的。”杜乐丁继续说,“最后一个石室的那个木棺里,一共有九个凹槽,正对应九个祭品,而连接墓主人身体的管子,形 同于脐带。也就是说她的九个胎儿都被放在了木棺里,那种黑色的液体保持着她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和营养,并输送到下一层的胎棺里。” 查理欲哭无泪道:“可是,那个什么胎棺里什么都没有啊!” 杜乐丁笑着瞄了他一样:“很明显,这九个鬼胎汲取足够的营养后长大了,自己推开棺盖逃了出去。” 查理抓着杜乐丁的前襟,总觉得从帐篷门缝里有阵阵冷风吹进来,令他后背发凉:“还好我们在墓室里没有遇到什么鬼胎。” “这可不好说,”杜乐丁一脸深沉的说,“你觉得地牢里、图书室里、石室里,还有墓道里的,都是同一个‘黑爪子’吗?说不定一共有九个,而我们遇到的只是其中几个……” “啊!别说了,我们换个话题吧!”查理把脸埋在杜乐丁胸口,想到九个怪物从人体里钻出来,那血淋淋的一幕让他毛骨悚然。 杜乐丁吓唬了查理一番,乐不可支之余,内心也对墓室种种疑点感到颇为不安。墓主人被活埋,多半就是因为她怀了鬼胎。 可又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设计了银棺里的“管道”,让她把鬼胎都养大了? 格洛姆的突变究竟跟‘黑爪子’的咬伤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为什么杜乐丁没事?还是说他也会跟格洛姆一样陷入疯狂,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些念头令杜乐丁内心忐忑难安,情绪牵动着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 “唱首歌吧。”查理依然睡不着。 杜乐丁:“不会啊。” 查理抬眼瞅他:“人人都会唱歌,随便唱两句。” 杜乐丁是真不会唱歌,上辈子他可是个哑巴,哪有机会唱歌啊。他想了想,懒洋洋的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打住,”查理激动的跳了起来,“你唱的什么鬼啊?” 杜乐丁:“国歌,多有教育意义。” 查理哭笑不得:“不管这是哪国的国歌,唱成你这个样子就是叛国啊!再说国歌也不助眠,换一首。” 五音不全也不是我的错——杜乐丁嘀咕了一句。除了国歌,他唯一熟知歌词和曲调的,就是沈玉常哼的一首歌。 他想了想,搂住查理说:“就这一首,别的不会了,闭上眼睛听着。” 查理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杜乐丁带着与生俱来的鼻音,和沙哑尾音 的声音传到了他耳中。 “最近我辗转难眠……” 查理本想吐槽,他现在就睡不着觉,这首歌还真应景。不过他怕杜乐丁不肯再唱下去,便没有出声。 杜乐丁也闭上了眼睛,小声清唱—— 最近我辗转难眠,对我们曾经有过的愿景,浮想联翩。 但亲爱的,我一直在内心深处祈祷,我们不再迷失于金钱的追逐中,而是细数满天繁星…… 离经叛道让我感觉良好;按部就班让我感到迷茫。 我本该说谎,重复谎言,欺骗自己。 但一切致命的危险,都让我感到存在的意义。 …… 杜乐丁拐弯拐到外星的调子传到了帐篷外,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正轻轻和着他唱道—— 我感觉到爱火在胸中燃烧,于生命的河流中翻腾激涌…… 作者有话要说:歌是countingstars 第16章 软禁or同居01 杜乐丁哼哼唧唧的把一首歌唱完,精疲力尽的查理终于沉沉睡去。 “查理?”杜乐丁小声叫到,为了确认查理的确已经睡着,还在他肚皮上抓了抓。 查理挠挠毛绒绒的肚皮,后腿儿支棱两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杜乐丁微微一笑,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黑盒子看了看,又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古铜色的饰品,正是之前戴在杨菡胸前的那个。 杜乐丁成长的福利院,在他十二岁那年关闭了。无处可去的他,曾经在街头流浪过一段时间,在一个地头蛇的强迫下,干了几年小偷小摸的勾当。 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个饰品,对他来说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他把饰品表面的尘土擦干净,小心的打开看了看,除了中间的琉璃莲花,的确跟他那个一模一样。 直到现在,他依然认定这枚饰品可以引导他找到自己的亲人。 把两个宝贝收好后,杜乐丁鬼鬼祟祟的摸出帐篷。夜深人静,此时正是跑路的好机会。 从地下出来之后,杜乐丁就打定主意要独自离开了。这帮自称考古队的人,大大的有问题。 首先,是那个奈特。一个干考古的,怎么会随身带着枪?而且还在墓里抽烟,她的职业素养哪里去了。 面对古墓里种种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情形,她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失措;对着同伴开枪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拿枪的手稳如磐石,之后也毫无波动。 身手利落,枪法精准,冷血无情。杜乐丁怀疑她受过专业的训练。 其次,是苏腾。 这个机甲男态度冷淡,寡言少语,虽然杜乐丁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从石室的陶罐里掉入墓道后,苏腾的防护镜一直都挂在杜乐丁的领口。之后他跟活死人在墓道里交战,长明灯早就熄灭了,一片漆黑之中,他是怎么干掉活死人,还准确无误斩掉其头颅的? 而且杜乐丁反复查看护目镜,也没找到任何看似开关的东西,这东西可能根本就没有夜视功能。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苏腾还真挺诡异的。 至于查理,杜乐丁很想跟他说声抱歉,他并不想当什么主播,也不需要什么搭档。况且原主还欠着很大一笔钱,如果他跟查理一起回到44号空间站,恐怕还得面对大笔债务和巨额利息。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劲?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都不失为上上策。 杜乐丁趁黑摸出营地,朝着悬浮车走去。这种外星代步工具他自然是没见过,但总觉得跟普通的车应该有相通之处,说不定研究一下就能点着火。他可不想再靠两条又酸又涨的腿跑路了。 接近悬浮车后,他便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很配合寂静的夜色。凑近一看,是周如许和斯诺。 二人站在一个半透明的悬浮台前,正在整理此次从都临古城中搜集到的古物。 就听斯诺叹了口气说:“也不知杨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次考古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能跟她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 周如许“哈”的笑出声:“别说人家已经有未婚夫了,你压根都不敢跟她说话,浪的起来吗?” 斯诺不服气:“你倒是敢说,就是每次一开口就惹得奈特想揍你。” 周如许拾起一枚纯金镶嵌红宝石的十字架丢在悬浮台上空,十字架立刻插入其他转动的物品队列内,稳稳的漂浮起来:“这叫情趣,你懂个屁。” 斯诺嘀咕道:“她无情,你无趣,哪来的情趣。” 周如许眯眼瞅着他:“我都看到了,他们一身蚂蚁从洞里钻出来的时候,你就躲在不远处,压根就不敢靠近。你说我要是告诉奈特你的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她会怎么修理你?” 斯诺辩解说:“我有密集恐惧症。” “你就是怕虫子。你还不敢跟漂亮姑娘说话,”周如许讽刺说,“如果洞里出来的不是蚂蚁而是‘花大姐’,你还不得当场吓死?” 斯诺:“……我睡了,你自己弄吧。”说着便丢下手里的东西往营地走去。 周茹冲着他的背影阴阳怪气道:“一言不合就睡觉,有本事正面肛啊!” 斯诺走后,杜乐丁蹲在一截残垣后又等了一会儿,悬浮台前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似乎压根就没有回去睡觉的意思。 他决定不再忍下去,悄无声息的从周如许背后接近,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 几秒种后,周如许身体一沉,失去了意识。杜乐丁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说声“对不住了”,便钻进了悬浮车里。 这辆悬浮车整个是圆形的,三排座椅,可以容纳六个人,后备箱在脚下一层的空间。杜乐丁坐在驾驶座上,东摸摸西看看,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那堆按键都是 干什么用的,也根本没有让他接驳电线的位置。 琢磨半天,他就认出了钥匙孔。 “他奶奶的。”杜乐丁跳下悬浮车,跑到周如许跟前在他身上一顿摸,希望自己运气好,能从他的口袋里找到钥匙。 刚把手伸进周如许裤子的口袋里,杜乐丁头顶袭来一团阴影,有个声音淡淡的说:“你在干什么?” 杜乐丁顿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抬头一看,是苏腾。他若无其事的笑了两声:“周如许晕过去了。” 苏腾瞄了一眼昏睡中的周如许:“所以你就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杜乐丁一愣,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是个臭流氓?而且还是个gaygay的臭流氓! “我对他没兴趣,就算想摸也得找个你这么好看的摸。”杜乐丁挑起一条眉毛,浪不羁的调笑道,“我是见他晕倒在这里,想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杜乐丁自认为这番借口听上去极其合理,然而苏腾显然不为所动。 看了一眼敞开的悬浮车车门,苏腾的眼中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杜乐丁一直都觉得,咸的东西不能跟甜的东西同时吃,否则会左一口右一口根本停不下来。苏腾那双忧郁的眸子里,一旦出现一星半点的暖意或是笑意,就有一种让人心口揪紧的魅力。 他失神的盯着苏腾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个大男人发呆,不由得尴尬的转开视线说:“你怎么还没睡,折腾一天不累吗?” 苏腾答非所问:“在找车钥匙?” “没有,怎么会!”杜乐丁夸张的否认,满脸挂着心虚的笑容,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双桃花眼看穿了。 苏腾微微摊开手臂:“钥匙在我身上。”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感觉对方这副姿态,像是在让他去搜身一样。他起身走到苏腾面前,笑的不怎么正经:“你这么‘邀请’我,我有点盛情难却啊。不过这样好吗,夜深人静,孤男寡男,我要是把你全身摸个遍,岂不像是对你动手动脚。” 苏腾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说:“杨菡的星盘,是你拿走的吧。” 杜乐丁打哈哈说:“什么‘星盘’,我拿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苏腾盯着杜乐丁看了一会儿,突然抓着他的胳膊一拧,将他锁在自己怀里。 杜乐丁心中一惊,面上倒是沉得住气,依旧波澜不惊的开玩笑 道:“‘体位’不错,你喜欢玩粗暴的?不过我喜欢温柔一点。” 苏腾没出声,在杜乐丁身上摸索起来。杜乐丁陡然一惊,他最吃不消苏腾这种“少说话多做事”的类型,所有的周旋和打太极在苏腾面前全都失去了效果。 苏腾的右手摸过杜乐丁胸口,一路向下滑进他裤子口袋里。 “别乱摸,我习惯把‘东西’放右边,”杜乐丁皱了皱眉,死到临头依旧嘴硬,“你这算不算是耍流氓?” 苏腾的嘴唇贴在杜乐丁耳边低声说:“耍的就是你这个流氓。” 杜乐丁心里这个堵得慌,他还是比较欣赏苏腾只是打手语的时候,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 苏腾从杜乐丁口袋里翻出金属块:“这是什么?” 杜乐丁一边挣动一边抵死狡辩:“诶,奇了怪了,这东西怎么跑进我口袋里的?这一天遇到太多灵异现象,我都见怪不怪了嘿!” 苏腾默默把金属块收到自己兜里,又从杜乐丁另一只口袋里摸出星盘,放在杜乐丁眼前,那意思好像是在问杜乐丁“还有什么话说”。 杜乐丁眸光一颤,立刻急了,精心打造的伪装碎了一地:“还给我!” 苏腾力气比他大多了,任凭他怎么扭动挣扎,手上一点松懈都没有。他把星盘也收到自己口袋里,这才放开了杜乐丁。 “还我。”杜乐丁转过身面对苏腾,心里一股火顶上来。 苏腾淡然说:“考古所得,都不能归于个人所有。星盘是杨菡的,也不能给你。” “考古个屁,那是我找到的。”杜乐丁扑上去要抢,两只手却被苏腾按住并拧到了背后。这回他面对面的将杜乐丁锁在了胸前。 杜乐丁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双令人心颤的眼睛,喉结急速滚动了两下,色厉内荏的说:“放手,不然咬你了啊!” 苏腾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竟将脸凑得更近,低声说:“你想咬哪?” 杜乐丁盯着他颜色浅淡、形状美好的嘴唇,无从下嘴,无话可说。早就知道这帮考古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流氓加强盗! 他挣动了几下,显然不是苏腾的对手,而且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总让他心神不定,十分尴尬。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东西先不要了,以后总有机会再找回来。 冷静下来之后,杜乐丁的气急败坏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又恢复了一贯的 滑不留手,勾出一弧浅笑:“你想要就都拿去,现在可以放手了吗,我要走了,咱们和平‘分手’吧。” “我想要的不止这些,”苏腾非但没有跟他‘分手’,抓着他的手反而更紧,“所有东西全部没收,包括你。” 第17章 软禁or同居02 两个男人胸口紧贴,彼此的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这么近的距离,杜乐丁觉得自己不至于听错了。 可他还是诧异的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苏腾:“我意思是,你得跟我走。” 杜乐丁拼尽全力从苏腾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可思议的说:“你有病吃药行吗,凭什么我就得跟你走?” 苏腾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杜乐丁的左手臂上:“你的伤。” 他本就忧郁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担忧,让杜乐丁产生了一种他是真心实意在关心自己的错觉。 大家萍水相逢,转身就是陌路,杜乐丁不认为苏腾真有那个好心肠替自己担心。他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臂,语气依旧张狂:“这点小伤,打一针狂犬疫苗就行了,犯不上劳驾你操心。” 说着便要走。苏腾拦住他的去路沉声说:“格洛姆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伤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会找人为你做专门的检查。” 杜乐丁深吸了一口气,苏腾的话说中了他心中的顾虑。以前他听过不少前辈在古墓里遭遇异象,回去之后便发生诡异变化的事情。 曾经有个老手,在某座地宫中发现了玄武抬棺。玄武乃是灵兽,象征长生不老,这位前辈见这四个石雕玄武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便想将它们带出去。 因为四只玄武都垫在石棺之下,他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敲下来三只,待到敲到最后一只的时候,他手上突然一疼,拿到眼前一看,虎口的位置竟然有个咬痕。 当时他心里发毛,不敢再动最后一只玄武,可又舍不得前面三只,便卷进包袱里带出了地宫。 他卖了其中两只,剩下的一只留在家里供着。没过多久,他便总觉得后背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几乎快要直不起腰了。 中医、西医、针灸、正骨,他都看了个遍,可是一点好转都没有,腰是弯的越来越厉害。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背部的皮肤上长满了裂纹一样的痕迹,仔细一看竟然像是龟背一般。 这可不是吓唬人的故事,杜乐丁亲眼见过那个前辈,走路的样子比罗锅弯的还厉害。 无论是像格洛姆那种急性发作,还是上述前辈那种慢性发作,都够杜乐丁喝一壶的。 但杜乐丁觉得不管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的问题,怎么都轮不到苏腾操心。 他推开苏腾说:“如果我真的 会变得跟格洛姆一样,那就更不敢跟你们呆在一块了,你们那个队长打死自己的同伴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她还不得把我打成筛子,喝水都得漏成喷泉。” “不会。”苏腾一把抓住杜乐丁的手腕,手上的力气和口中的语气都传递出一种叫人信服的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面对苏腾认真的眼神,杜乐丁一时语塞,油嘴滑舌的劲头烟消云散,莫名产生了一种信任感和安全感。 沉默了片刻,杜乐丁摆脱苏腾的手,头一回真的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的说:“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奈特。就算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有可能在背后捅刀子,更何况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很现实罢了。” 这番话不知触动了苏腾的哪根神经,他眼神一暗,看起来更加深沉,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人打断了。 奈特嘴里叼着烟,眯眼打量二人:“发生什么事了?” 苏腾转过身,背对着杜乐丁冲奈特打手语,杜乐丁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就看奈特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等苏腾一番手语比划完,奈特径直走到杜乐丁面前。 面对这个气场比山高的女人,杜乐丁下意识的盯住了她的大腿——上面绑着的枪。 奈特冲他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无端令人发冷。杜乐丁正要贫两句缓解一下气氛,就见奈特一记手刀劈落,他眼前随之一黑,失去了知觉—— 漆黑的墓道里,那影子跟黑暗融为一体,杜乐丁能听到它在墙壁上飞速爬动的声音,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他心惊肉跳的想到,之前明明把黑影关在了一间石室中,它是怎么打开石门机关跑出来的? 一道劲狠的阴风直插向后背,打断了杜乐丁的思索。他飞速扑倒在地,感觉有个体型庞大的东西从他头顶窜了过去。他迅速爬了起来,钻进一旁狭窄低矮的通道,四肢并用的急奔向前。 他不知道黑影跟上来没有,只是不敢有片刻耽搁,嘴里咬着手电,以最快速度穿过通道。 身后似乎没有动静,杜乐丁终于有喘息之机,刚要拿下手电喘口气,另一侧通道的阴影里猛的跳出一个人,手里的短刀直插进杜乐丁的腹部。 他张了张嘴,手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快速的旋转起来。他愕然无措的眼神和另一个人狠厉狰狞的神情,被转 动的光线交错点亮。 虽然盗墓团伙因分赃不均互相残杀的事屡见不鲜,但杜乐丁做梦也未曾想过,对他出手的,会是沈玉。 杜乐丁抬起染满自己鲜血的手,竭尽全力的打着手语,他想问问沈玉,这是为什么。 然而沈玉没有任何回应,狠狠将短刀抽出来,再次捅进了杜乐丁的胸口。 心脏剧烈的抽搐起来,疼的杜乐丁想大哭一场。他真想跟普通人一样,哪怕只是临死之前能够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发泄这种痛苦。 可他张开的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栽倒在地,被冰冷的寒意裹挟住身体,视线愈发黑暗。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之际,听到赵诚说:“他死了,放心吧……” “丁……丁丁!” 杜乐丁在一声声呼唤中猛然睁开眼睛,浑身大汗淋漓,四肢僵硬到无法挪动。他尝试了半天,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查理趴在他身边关切的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杜乐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下意识的点点头。 一旁传来周如许的嘲讽:“昨天惊心动魄的地下之旅,给你留下阴影了?” 杜乐丁吐了口气,缓过神来:“是啊,你要不要求一下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帐篷里,甚至不在营地里。他们现在似乎是在某种飞行工具里,窗子外面一片云雾,也不知是几万英尺的高空。 杜乐丁诧异的说:“这什么情况?” 查理给他解释了一下。天亮的时候,来接考古队的飞机到了,当时他们怎么都叫不醒杜乐丁,苏腾只好把他扛了上来。 杜乐丁听后一惊,心说这是绑架啊!现在他在天上飘着,更是跑不了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怎么脱身,可是飞机的速度极快,根本没给他多少时间,便抵达目的地了。 下机后,一行人把杨菡送进了医院,周如许和斯诺带着从都临帝国发掘出的文物返回学院,苏腾和奈特则带着杜乐丁和查理上了另一辆悬浮车。 星际都市的繁华和高科技令杜乐丁耳目一新,感觉自己像是乡下进城的傻小子,对车窗外应接不暇的每一样新奇事物都感到兴致勃勃。 当车子驶离市区,沿途的风景越来越贴近大自然,杜乐丁忍不住的抖腿:这是要杀人灭口,弃尸荒野? 他踹了一脚前座,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离开营地后,苏腾就没说过一句话,偶尔只是跟奈特打打手语。座椅靠背被踹了一脚后,他微微侧过头:“回家。” 回家——杜乐丁撇撇嘴,说得好像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样。 悬浮车在沿海公路上疾驰,转过山边转角后,眼前豁然开朗,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座白色的豪华别墅屹立在海边峭壁上,形如大鹏展翅一般壮观。 杜乐丁和查理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个考古学家竟然这么有钱。杜乐丁怀疑,他们的车子只是经过那座盛世豪宅,随后停在一个简陋的木屋前。 所以当悬浮车开进别墅的地下车库时,杜乐丁已经震惊的只想骂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跟着苏腾和奈特一起坐着电梯到达一层后,杜乐丁的视线穿过一整面玻璃墙,将碧绿色的海景尽收眼底。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到一条白色的步行道从某个房间延伸到海边栈道,码头那里停泊着游艇和摩托艇。 别墅里的装潢大气简约,色调简单柔和,处处散发着“有钱”和“品味”的气息。但就跟苏腾这个人一样,在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给人一种冰冷遥远的距离感。 杜乐丁转了一圈,对苏腾说:“这别墅,你的?” 苏腾神情淡淡的点了下头。 杜乐丁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他挺拔的像一棵树,精美的像一幅画,随便往哪里一站,就是视线的焦点。他的气质跟这座豪宅既没有违和感,又有一种莫名的格格不入。 这房子里应有尽有,却依旧无法诠释苏腾的全部。 杜乐丁收回思绪,仇富之魂熊熊燃烧,揶揄道:“有地图吗,我怕迷路。” “没必要,”苏腾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目光追着杜乐丁的身影,“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不会让你迷路的。” 杜乐丁一时无语,往宽大的沙发里一倒,一脚蹬在茶几上,痞气十足的说:“我说你这是要软禁我吗?” 他早就觉得这小子有猫腻,一个搞考古的,怎么可能这么有钱,看看这海景别墅,简直就是圈地为王。 苏腾正要回答,忙于到处参观的查理从旋转楼梯下跑了过来,激动的扑到苏腾的大腿上死死抱住,仰头大喊:“你是苏腾对不对,是我男神苏腾对不对!!!” 第18章 软禁or同居03 杜乐丁不知道查理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神志不清,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苏腾。不过苏腾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男神了? 不等苏腾回答,查理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从他腿上蹦下来,拽着杜乐丁的裤脚,领他从旋转楼梯下到地下一层。 这一层似乎是工作间,透明的玻璃墙后,站着数排让所有男人都肾上腺素飙升的机甲。 除了两个类似苏腾之前穿的外骨骼式人形机甲,其他都是高达三到五米,甚至更加庞大的重型机甲。那锋利的机械线条,迷人的金属光泽,让杜乐丁顿时燃了起来。 查理“啪啪”的拍着玻璃,亢奋地说:“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杜乐丁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喃喃的说:“看到了,看到了!这简直比一百个麻仓优脱光衣服站在眼前还要让人震撼。” 查理依旧兴奋:“我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想不到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我的男神!” 杜乐丁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解的问:“什么男神?” 查理手舞足蹈的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男神也叫苏腾。看看这些机甲,除了苏腾,还有谁能拥有一个私人机甲库啊!” 杜乐丁还是没听明白,他们认识的这个考古学家苏腾,就是查理之前提过的,坐拥机甲帝国的苏腾? “既然他是你男神,你怎么会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杜乐丁纳闷道。 查理解释说:“苏腾从不出席任何媒体活动,偶尔在太空冲浪赛上露面,也是穿着机甲。你不知道他有多神秘,全帝国的媒体和粉丝都为他尖叫疯狂。” 查理语速极快,显然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喋喋不休的为杜乐丁科普。 苏氏工业是苏腾的父亲一手创办的,为这座机甲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老苏死后,苏氏工业交到了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苏腾手上,他改良了重型机甲的设计,发明制造了迷你动燃系统和零重力推动器,大大优化了机甲的速度和动能,并减轻了机甲的重量,从而实现了最初的人形机甲理念。 就连米勒星帝国的军方也跟苏氏工业有合作。苏氏父子可谓是最有成就的地球移民之一,在他们俩的争取下,很多空间站都更改了针对地球移民的一系列不公平法律条款,令地球移民的福利和权益都得到了保障。 对地球移民来说,苏腾就是他们的英雄,是他们的骄傲。 无数媒体都想采访 这个年纪轻轻就站在巅峰的天才,但苏腾似乎格外不喜欢抛头露面,从未接受过任何采访,没有在镜头前露过面,只在发布会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当时那苏的要命的声音令无数人少女心爆炸。 很多人都痴迷于这个神秘的苏氏总裁,更为他每一次设计制造的新款机甲尖叫。 查理几乎不敢想象,若是有人知道苏腾第一次在镜头里露脸,是出现在他的直播中,他会遭到怎样的羡慕嫉妒恨,与此同时,他又会收到多少礼物打赏! 在查理沉醉于对男神和星币的各种幻想中时,杜乐丁正盯着那些机甲思考。 都说天才和疯子没有区别,往往都有十分怪异的性格。这一点,从苏腾不爱说话,甚至用手语来代替语言交流来看,的确如此。 他那么年轻,就拥有如此成就,想来压力也是挺大的。不过这样一个光芒耀眼、万众瞩目的人,为什么要跑去考古呢? 有钱人的想法果然难以捉摸,想来是生活太过平淡,需要寻求刺激,就跟当年的赵诚一样。他们不满足于“亿万富翁”、“慈善家”这些散发着铜臭味儿的头衔,总还想再填上几个闪耀的光环,比如“艺术家”、“收藏家”,或是“探险家”。 “喜欢这些机甲?”奈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旋转楼梯上,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俩。 杜乐丁靠在玻璃墙上,故作平静:“还行吧。这里面哪个型号最厉害,能让我坐上去试试吗?” 奈特嘴角上扬,挑挑眉说:“所有的机甲,都比不上苏腾厉害,你要坐上去试试吗?” 杜乐丁谦虚的摆手道:“那个我可驾驭不来。” “先上楼来吧,我让杜宾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奈特说着,往旁边一让,身后露出一只狗。 一只柴犬。 杜乐丁喜欢小动物,毛绒绒的那种。上辈子为自己规划退休之后的生活愿景里,就包括一条萌帅的柴犬,再来一只高冷的喵星人,这日子就圆满了。 “这狗不错啊,”杜乐丁冲柴犬吹了声口哨,“来让哥哥瞧瞧。” 柴犬不急不躁的走到杜乐丁跟前,抬头说:“你好,我是杜宾。” 杜乐丁:“……” 先不说一只柴犬为什么要叫杜宾,杜乐丁一直觉得查理能够说人话,是因为他是一个外星的不明生物。但柴犬显然是从地球来的物种,这种无障碍交流是怎么回事? 杜 宾很有礼貌的解释说:“你一定在好奇,一只狗怎么会说话。是这样的,苏腾为我专门设计开发了生物语言转换芯片,这样我们之间就能更好的沟通了。” 说着他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头部,示意芯片被植入了他的大脑。 杜乐丁默默点头,摸了摸杜宾的脑袋,心说他俩还挺有缘,都姓杜。 查理似乎有些怕狗,自从杜宾出现后便缩到了杜乐丁腿后,鬼鬼祟祟的不敢探头。 杜宾的视线落在查理身上,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doge:“走吧,我带你们看看房间。” 跟着杜宾乘坐电梯来到三层,杜乐丁和查理被带进一间卧室。 “左边是洗手间和浴室,衣柜里有干净的睡衣。墙上那个是通讯装置,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按下‘杜宾头像’,我身上的移动通讯器就会接通。” 杜宾有条不紊的说着,俨然是这座别墅的管家。 这间卧室的大小令杜乐丁想要落泪,尤其是头顶的全透明天花板,夜幕降临之后,满天繁星,躺在床上看着,简直有种“手可摘星辰”的浪漫视觉。 杜宾离开后,杜乐丁仰躺在舒适的大床正中,看着头上的风景说:“机甲大帝他老人家真会享受。” 查理洗完澡吹干毛发,跳上床看着满天星河说:“你知道吗……” 杜乐丁:“不知道。” 查理:“……咳,苏腾曾经发现过一颗小行星,还为他命名为‘内奥’,不少人都猜测这会不会是他意中人的名字。你说还有比用心爱之人的名字命名一颗星星更浪漫的事吗!” 内奥星?杜乐丁不懂什么英文,也不懂什么浪漫,摆摆手说:“别张口闭口苏腾了,快睡觉吧。” “哦。”查理扑到枕头上,蹭来蹭去,眯着眼睛说,“好软啊,好幸福啊,我竟然睡在苏腾的家里,哦吼吼吼吼吼。” 杜乐丁苦苦等待兴奋过度的查理睡过去,再次起床准备半夜开溜。 他从不喜欢受制于人,自由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就算被软禁在皇帝的宫殿里,他心里也不会痛快。 轻手轻脚的从三楼下来,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光线温暖暧昧的地灯亮着,杜乐丁朝门口摸去,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东西——他六十年前的背包。 他有点怀旧的打开背包看了看,这里面还有当年使用的工具,以及沈玉每次都准备的风油精和 杀虫喷雾。 这背包是谁带回来的,苏腾还是奈特?这么个破背包有什么用吗? 杜乐丁犹豫了一下,把背包背上,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按下了开锁按钮。 “滴——”一声鸣响,门没打开,别墅的警报系统倒是被启动了,杜乐丁手忙脚乱的在门边一排按钮上乱按,但只是徒劳而已。 没一会儿,杜宾便小跑着过来关掉了警报器,依旧是一脸迷之微笑的说:“摩奇亚克先生想去哪啊?” 杜乐丁抓着肩上的背包带回以微笑:“有点睡不着,想去海边散个步。” 杜宾:“苏腾说,摩奇亚克先生有可能会半夜想要出去‘散步’,为了防止你外出迷路,特意让我开启了警报装置。” 杜乐丁舔舔嘴唇,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却还是满脸笑容:“苏先生考虑的很周到,不过我并不是路痴……” 杜宾似乎被打过预防针,面对杜乐丁的各种借口无动于衷,做了个请的姿势:“附近什么都没有,如果摩奇亚克先生想看海景的话,等明天让苏腾陪你去就行了,现在还是请回房休息吧。” 杜乐丁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苏腾住哪个房间,我想问问他明天的行程安排。” 杜宾给杜乐丁指明方向,随后又说:“你肩上的背包,好像是苏腾的吧。” 杜乐丁心说这是老子的!!!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狗信,他取下背包交给杜宾:“苏腾是不是很喜欢收破烂?” 杜宾笑笑没说话,示意杜乐丁可以上楼了。 杜乐丁返回三楼,朝苏腾的房间走去,手心里紧紧的攥着那瓶15年的风油精,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复仇之路上。 既然跑不掉,那他也不能让苏腾睡得安稳踏实。杀人放火的事他不会做,折腾折腾人还是可以的,如果效果好的话,说不定苏腾会自动把他“赶”出去,那他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机了。 苏腾房间的门没锁,杜乐丁无声潜入,走到苏腾床边,眯眼打量床上躺着的人。 他气息平稳,似乎睡得很沉,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内裤,小麦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浑身肌肉紧实,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和性感的魅力。 阴影笼罩在杜乐丁面无表情的脸上,一边眉毛微微挑起,拧开了风油精的盖子,一股淡淡的清凉味道散发了出来。 他缓缓俯下身,就在准备对着黑 色内裤下的隆起倾倒“火箭燃料”的时候,一个淡然的声音说:“你很饥渴吗?” 第19章 软禁or同居04 苏腾的问题,让杜乐丁尴尬的意识到,他半夜潜入一个男人的房间,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下身,目露凶光,简直像是月光下的强奸犯。 厚厚的窗帘只露出一条缝隙,透进来的光线将房间一分为二。杜乐丁看不清苏腾的脸,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惊愕。 不过他觉得苏腾有点面瘫,面无表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腾带着凉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迷路了?” 杜乐丁年少浪迹街头的岁月里,不是没有过被抓现行的经历,从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抵死不认”。他不着痕迹的丢开手里的“作案工具”,轻笑出声:“是啊,睡不着想到处转转,一不留神就转到你卧室里了。” 苏腾语气无波道:“看来是该给你准备一张地图。” “有地图可能也没用,我也许会迷失在迷离的月色中,”杜乐丁在床边坐下,顿了顿继续调侃道,“也许会迷失在你迷人的眼睛里。” 他不知道苏腾的底限在哪,很想试探一下苏腾什么时候会对他的话唠和调戏感到怒不可遏。 苏腾:“想跟我一起睡吗?” “嗯……嗯?”杜乐丁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冷不防胳膊被拽了一下,扑倒在苏腾身上。 这是什么节奏?查理他男神画风不对啊! 苏腾淡淡的说:“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想我想的睡不着,那就一起睡吧。”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杜乐丁的脸贴在苏腾胸口,耳膜随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停震荡,脑子转的飞快,十分冷静的说:“一起睡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这个人,睡着之后可能会无意识的做一些不和谐的事情,你不怕我把你……” 苏腾语气无波:“正好明天要去医院给你检查身体,顺便治疗一下你不和谐的病。” “我这是绝症。”人在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想要去看对方的眼睛。杜乐丁条件反射的想抬头去看苏腾的反应,却被他一只手扣住了后脑勺,将他的脑袋牢牢按住。 杜乐丁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他贴着苏腾赤裸的胸口那半张脸,被泼了强酸一样烧了起来。 他奋力挣扎,抓着苏腾翻了个身,推搡之间,在苏腾的脊背上摸到很多凹凸起伏的线条。 “你这是……”杜乐丁下意识的在一条隆起的线条上摸了一把,似乎是疤痕,很严重的疤痕。 虽然在营地里清洗伤口的时候,他们都脱了衣服,但当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疼痛拽走了,根本没注意苏腾的后背是什么样。 苏腾一把抓住杜乐丁的手将他面向床压住,从床头柜里不知取出了什么,扣在他脖子上。 杜乐丁一模,心里更凉了,这他妈是个项圈!他真想喊查理过来看看他男神的真面目,简直宛如变态。 为保贞操他翻身而起,正要不管不顾的跳下床去,身后被一股力量猛的牵制住。他回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 杜乐丁仇富的很,认为苏腾这种有钱人,想必经常搞这种变态y,所以特意在床上加了某种古怪的装置,也不知他是第几个被项圈锁住,躺在床上等死的人。 床头有个重力调节装置,一旦打开,内置传感器的项圈便无法脱离床的范围。苏腾再次将杜乐丁按在床上,闭着眼睛轻描淡写的说:“乖,睡觉。” 古人有云,不作死就不会死,杜乐丁这是自作自受,谁也怨不着。 项圈可能不是普通的锁,杜乐丁摸了三圈也没能找到打开的方法,只能放弃,改为嘴炮:“你怎么这么变态,你就不怕等你睡着了,我一刀捅死你?” 苏腾按着杜乐丁:“你下不去床。”自然也无法去找刀子。 杜乐丁把苏腾的手丢开:“……我发起狠来,咬死你也是有可能的。” 苏腾慢悠悠的说:“看来这项圈很适合你。” 杜乐丁气的都笑了,这是在讽刺他是狗吗?! 好在苏腾除了闭眼睡觉,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实在弄不明白身边这个所谓天才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再度尝试几次之后,杜乐丁早在古墓里消耗殆尽的力气再也提不起分毫,他平躺在枕头上,迷迷糊糊中还不忘嘴欠的说:“我这个小网红爬上了苏总裁的床,真是三生有幸,看来我这是要火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愈发低沉平缓,很快就没了动静。 没过多久,苏腾坐了起来,从床头拿起隐形眼镜戴上,穿上睡裤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把客厅里的背包拿上楼。 二层走廊尽头的房门上,贴着金属标牌。苏腾站在虹膜识别系统前,取下一只隐形眼镜,在系统确认身份打开门锁后,再度将隐形眼镜戴好。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进房间,准确无误的穿过障碍,将杜乐丁的背包放在隐形悬浮架上。随后又从另 一排架子上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红色的石头。 石头的形状中间圆,两头扁,当中有一圈圈的圆形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只多长了个瞳孔的眼睛。 在苏腾的摩挲下,石头里突然渗出红色的液体,汩汩的涌出来,仿佛血液一样夺目惊心。 “睡不着?”奈特靠在门边,望着苏腾的背影说。 苏腾没有转身:“我说过,不可以进这个房间。” 奈特平时的气势收敛起来,表情柔和了很多,挪了挪脚说:“我没进,只是站在门口。” 见苏腾没了声音,奈特又说:“你有必要这么谨慎吗,半夜起来还要戴隐形眼镜。” 苏腾把红色石头放回盒子,转身走出房间锁好门,淡淡的说:“我怕吓到他。” 奈特笑道:“我看他心理素质挺好,应该吓不死。” “吓跑就糟了。”苏腾轻声说。 苏腾的感情,比寻常人冷淡的多,让他为别人着想,是一件很难的事。奈特皱着眉说:“你来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苏腾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 奈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把他当成……” 后面的话,在苏腾居高临下的冰冷眼神中,被奈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她眼神凝重的盯着苏腾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夜过去,杜乐丁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苏腾近在咫尺的脸。 他条件反射的跳下床往门口跑去,等出了门才想起脖子上的项圈,苏腾是在他睡着之后把那个什么装置给关了? 正一脸懵逼的时候,杜宾出现在楼梯口:“摩奇亚克先生,早餐准备好了,请洗漱完毕后下楼到餐厅用餐吧。” 杜乐丁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冲杜宾笑呵呵的说:“你准备的早餐,狗粮吗?” “如果摩奇亚克先生想吃狗粮,我也可以为你单独准备一份。”杜宾彬彬有礼的说。 杜乐丁笑着摆摆手,心里有点嫉妒苏腾,竟然拥有如此完美的一只柴犬。 “对了,”杜宾转身下楼的时候又露出了迷之微笑,“项圈不错,很适合你。” 杜乐丁脸色一沉,收回了刚刚关于“完美柴犬”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在饭桌上第二次听到了这样的“赞美”。 “这项圈很适合你,”奈特叉着一根小 香肠,笑的不加掩饰,“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杜宾小时候戴的那个?” 杜宾点点头。这项圈可以自动调节大小,带有定位追踪功能,他小的时候经常在别墅里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为了方便找他,苏腾特意定制了这么一款项圈。 杜乐丁想去死一死,苏腾给他戴杜宾的项圈,这是真把他当狗了?! 好像还嫌杜乐丁脸上密布的阴云不够密集,奈特语气暧昧的说:“在别墅度过的‘初夜’如何?” 杜乐丁嘴里的牛奶一口喷了出来,赶忙从杜宾手里抓过纸巾擦脸。 奈特笑着补充说:“跟苏腾一起睡得不好?” 查理一惊:“什么,你跟苏腾一起睡的?”他醒来没看到杜乐丁,以为他起的早罢了,没成想这一夜之间,他竟然换了个“床伴”。 杜乐丁咳嗽着说:“你能不能别把话说的那么容易让人误会……” 弹幕:天啦噜,已经同居了吗?! 弹幕:进展神速啊,初夜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刺激! 弹幕:还戴着项圈,脑补了一夜七次基情y! 弹幕:这一大早就被狗粮猝不及防的糊了一脸…… 弹幕:以上礼物统称“单身狗的愤怒”。 杜乐丁一脸愕然,揪过查理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直播了?” 查理眨眨眼,一脸无辜:“啊呀,好像不小心点开了诶。” 查理的账算的很明白,他们这次神奇的古墓之旅,在同一时间段播出的直播节目中排名第一,为他们带来了很高的收入。 其中很大的原因是,米勒星自建立帝国以来,从古至今都实行“太空葬”,根本就没有古墓、地宫这种说法,更别提各种棺材和什么千年尸体了。可以说,观众的猎奇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虽然这次的古墓出现在极度异常的情况下,之后可能再也遇不到了,但他们还可以直播其他惊险刺激的探险。而且从粉丝的反应来看,杜乐丁在地牢苏醒后的表现也让他们很满意,可见这个搭档他是选对人了。 直播一番街的直播节目,目前只在二百六十个空间站里播放,如果有一天,他们的直播被主星上的大型直播网站看中,要跟他们签约的话,到时候会赚的更多。 在苏腾的身份没有曝光的情况下,粉丝就已经对他很感兴趣了,如果能跟他继续合作,肯定会给他们带 来更大的收益。若是有一天他身份曝光,查理可以想象自己被礼物的海洋淹没的幸福。 虽然杜乐丁对苏腾有些提防,但查理觉得苏腾绝对不是坏人,关于这一点他有相当自信的理由—— 首先,苏腾是他男神。 其次,那八块完美的腹肌,能是坏人的腹肌吗?! 杜乐丁和苏腾的“初夜”获得了大量礼物,眼见着查理眼中又冒出一片烨烨光辉,杜乐丁深觉这货掉进钱眼里没救了。 他不想再看弹幕,默默吃完饭,跟着苏腾前往医院。 “现在能把项圈摘了吗?”杜乐丁强忍着一口恶气,只等摆脱脖子上的狗圈儿,再跟苏腾算账不迟。 “可以,”苏腾目视前方,语气毫无起伏,“但钥匙找不到了。” 杜乐丁难以分辨苏腾是否在开玩笑,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勉强冷静的问道:“苏总,你是玩我呢吧?” “没有,”苏腾看了一眼杜乐丁,“我很认真。” 杜乐丁:“……”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医院,杜乐丁的脸依旧黑的像块煤炭。医院的名字很长,他只留意到了“生物基因”、“病毒”几个关键词,车子便已经驶过大门,开进了停车场。 给杜乐丁做检查的女医生似乎跟苏腾很熟,不需要苏腾过多解释,便直接让杜乐丁把绷带拆掉。 若非如此,杜乐丁只能去普通医院进行登记,把受伤原因详细写明,之间有各种无法避免的麻烦,甚至会被简单的定性为“被野兽咬伤”,用一针狂犬疫苗打发。 杜乐丁坐在医生面前挽起袖子,指尖触到手臂上的绷带时,动作顿了一下。这两天里他想过很多可能性,伤口可能会流出黑血,可能会扩大溃烂,可能会生出恶心的肉芽等等等等。 种种恐怖的想法在他心头闪过,令他动作迟缓了起来。 苏腾默默的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轻轻抓过他的左手腕,修长的手指将绷带上的胶布撕开,将其一圈一圈的拆下来。 杜乐丁低头看着苏腾,感觉有几分不自在。这人好看的离谱,无论是谁受到他这样温柔的对待,恐怕都招架不住。 苏腾的神情十分认真,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若杜乐丁是个旁观者,恐怕都要认为自己跟苏腾之间有点什么。 不过没等他心里再滋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手臂上最后一圈绷带已经拆 掉落在地上。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心里咯噔一下,陡然漏了半拍,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超乎预料的情况。 第20章 软禁or同居05 “啪”,查理一掌按在面团上,拍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爪印。 他闲来无事,正跟杜宾一起在厨房里做甜点。他爪子上的肉垫跟猫爪很像,一边在面团上按下一个个圆咕隆咚的形状,一边嘴里还喃喃唱着歌—— 如果猫咪会说话 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鱼的骨头太硬啦>w< 不要跟其他猫咪比尾巴的长度啦~ 这样我会受伤哒twt …… 就我们两个人在午后打盹 冬日的阳光拉的长长的 就这样一直这样 永远和你在一起 就好了呢≡w≡ 杜宾脸上是一贯希望“世界和平”的浅笑,但摇来晃去的尾巴出卖了他内心的愉悦。 虽然考古之行让所有成员都精疲力尽,但奈特还是精力旺盛的沿着海滨公路跑了一大圈。 她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贴合双腿曲线的运动裤,勾勒出健美的身材。晶莹的汗珠挂在她不甚细腻的皮肤上,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她走进厨房,摘下耳机,从保鲜柜里取出一瓶运动饮料,一口气喝了半瓶,毫不优雅的用手背擦了擦嘴,冲忙活着的两个小动物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杜宾转过头微笑道:“饼干。” 奈特走过去拿起一枚烤好的尝了尝,皱起眉头道:“这什么味儿啊,又甜又咸的。” 查理兴高采烈的举起白花花的爪子说:“是猫饼,好吃吗?” “怎么说呢,”奈特本来不想扫他的兴,但她直来直去惯了,十分不擅长婉转,便挑了挑眉说“不太合我口味。” 查理有点失望,不过丁丁应该喜欢吃。他记得曾听杜乐丁说过一嘴,要想甜加点盐。 “你们俩揉面团的时候洗手了吗?”奈特突然问道。 查理点点头:“当然啦,不然多不卫生。” 奈特:“那这是什么?” 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第一时间看到了不和谐的色调。 查理和杜宾做的猫饼,有白色的、粉色的和黄色的,奈特手里拿着的是一只纯白色的“猫爪”,“肉垫”当中有一个黑点。 毫无瑕疵的纯白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不管面积有多大,哪怕只有针尖大 小,也会格外刺眼。 就如同杜乐丁手臂上那枚米粒大小的黑痣,吸引了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佩佩一手撑着额角,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不是基因改造就是克丨隆这种大事,但现在我实在不知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这话是对苏腾说的。他看着杜乐丁的手臂,眼神有轻微的波动,看起来也很惊讶。 从都临帝国古城里逃出来的时候,杜乐丁还记得自己手臂上的齿痕很深,掀翻了一块皮肉,看起来相当惨烈。 此刻,他手臂上的绷带一圈圈卷落在地,手臂本该有伤痕的位置,皮肤光洁如新,除了那枚小巧的痣,什么都没有。 他盯着自己的手臂出神。这毕竟是他刚接手没多久的身体,他还不太熟悉。 这颗痣,原本就长在这里吗? 佩佩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声音也很温柔,但杜乐丁觉得她多半认为他可能不是手臂受伤,而是脑子受伤。 但他的确无法解释,那么深的一个伤口,怎么会在两天之后完全消失不见,就好像他在古墓里受伤只是一场幻觉。 他抬起头来向苏腾求助,这可是他作为受害者的目击证人。 苏腾没有再提伤口的事,对佩佩说:“给他做个检测吧。” 他怀疑杜乐丁体内可能正在经历某种异变。佩佩虽然跟苏腾接触不多,但几次相处下来,知道他是个很严肃的人,开玩笑寻开心这种事压根就不存在于他的行事准则里。 是以佩佩并未多问,亲自给杜乐丁采血做化验。 杜乐丁凝视着自己的血样,眉头系着纾解不开的隐忧。虽然伤口愈合消失,连疤痕都没有留下,远比之前他所想象的那些恐怖状况要好得多,但归根结底来说,也同样属于异常状态。 黑影的唾液里恐怕有某种特殊的成分,它除了影响身体表面的伤口外,是否会对人体内部,比如血液,比如大脑,甚至是肾功能造成影响?! 杜乐丁抓了抓脸,自嘲脑回路有点剑走偏锋。 检测化验的鉴定结果要等三天之后才能出来,苏腾和杜乐丁离开佩佩的办公室,默默往电梯走去。 杜乐丁不知自身情况是喜是忧,难免有些纠结。二人走进电梯,苏腾伸手去按楼层按钮,突然停下动作问:“要不要去神经科或者心理科看看?” 杜乐丁一 愣:“你觉得这种异常的情况,可能跟神经或是心理因素有关?” “那倒不是,”苏腾淡淡的说,“你不去治疗一下不和谐的病吗?” 杜乐丁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昨晚随口胡扯的一番话,没想到苏腾竟然还记着。他打趣道:“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电梯下到三层停了,杜乐丁以为苏腾还是要带他去什么神经心理科,赶紧解释说:“我昨晚是逗你的,你怎么这么认真。” 苏腾“嗯”了一声,径直走出电梯。 杜乐丁觉得跟这人说话太费劲了,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说些让人头疼的话,能把这样的“半自闭”的孩子养大,他父母得多不容易。 直到跟着苏腾来到监护病房门外,杜乐丁的腹诽才停了下来。 杨菡就躺在玻璃后面的病床上,被一大堆仪器围着,本就瘦弱的身形更是显得小了一大圈。 “她还没醒?”杜乐丁有些惊讶,“医生怎么说?” 苏腾回道:“生命体征接近冬眠状态。” 杜乐丁诧异道:“冬眠?她是个人,怎么会冬眠?” “比冬眠状态的生命体征还要低,仅仅是维持呼吸而已。”苏腾说,“医生无法找到原因,也不能唤醒她,只能暂时观察。” 杜乐丁感到难以置信。杨菡只是受到外伤,而且是被格洛姆抓伤脖子而已,怎么会陷入昏迷,醒不过来? 如果说,造成杨菡昏迷不醒的原因,是格洛姆的抓伤,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个黑影。可是为什么他们三个的反应完全不同? 难道仅仅是因为格洛姆受伤太重吗? 苏腾猜测说:“有可能跟个人体质有关,或者格洛姆的情况,跟奈特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有关。” 想到逃出古墓前的最后一幕,杜乐丁便心生寒意。现在从表面看来,他是活蹦乱跳的,但实际上他体内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也不知道。 “杨菡的未婚夫接到通知了吗?”杜乐丁想到若是杨菡的未婚夫来医院看望她,说不定他们还能遇到。 苏腾:“她未婚夫是个植物学家,常年在野外做研究,一时间赶不回来。” 杜乐丁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他想象中亲人相见,抱头痛哭的场面暂时是不会发生了。 “对了,”杜乐丁突然想到什么,有点激动的抓住苏腾的手腕,“你在墓里不是看到黑 影的样子了,能想办法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苏腾垂眼看了看杜乐丁的手:“去学院吧。” 杜乐丁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考古学院查一个生物,但显然苏腾已经有了想法。一路上他都有点儿心神不宁,手指无意识的在腿上敲打。 半路上,苏腾突然停下车,说了声“等我”,便不知跑去哪了。 杜乐丁看着窗外空轨上来回交错的悬浮列车,脑海里不断回现格洛姆的脸。按常理来说,奈特给他一枪爆头,他无论如何也是爬不起来了。 可他不仅活了过来,还从墓室里跟蚂蚁一起追了出来,抓着杜乐丁小腿不放手的力气,可不像是个死人。 跟那座古墓有关的事情,全都超乎常理,匪夷所思,杜乐丁觉得他也许还得再回去一趟,至少得活捉到那个黑影,才能了解他和杨菡身上发生的变化。 就算死,他也不想跟上辈子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给。” 杜乐丁的思绪被打断,这才发现苏腾已经回到车上了,还给他买了个—— “甜筒?”杜乐丁伸手接了过来,莫名其妙的说,“我又不是小孩,给我买这个干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眼角眉梢却挂着愉悦,就如同夏天枝头上缀着饱满鲜亮的果子。 他第一次吃到甜筒,是在六岁那一年。一对年轻的夫妻领养了福利院里的一个孩子,特意把路边的移动甜筒车叫到门口,给每一个孩子都买了一支。 当第一口冰激凌在他嘴里融化的那一刻,他就爱上了这充满甜腻香气的东西。 冰冷,而又甜蜜,世上还有这样能够让味蕾欲罢不能的东西吗? 可惜他自那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再吃到甜筒,无法得到满足的食欲令他更加对这种东西念念不忘。 后来终于有了点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买了个甜筒,让自己得偿所愿的痛快了一把。 往事历历在目,甜筒的滋味依旧令杜乐丁着迷。冰凉甜腻的滋味一如过去那般,令他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杜乐丁快把脆皮吃完,这才发觉苏腾就买了这么一个甜筒。他瞅了瞅苏腾专注开车的侧脸,带着点不确定的口吻调侃道:“你刚才停车,不会是特意去给我买甜筒吧?” 这话问出来,他都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脸皮厚的要命。 没成想,苏腾 “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表示。杜乐丁默默把脆皮吃完,突然就觉得嘴里的滋味儿有点不对。 “我有个朋友,”苏腾在尴尬的气氛中开口,“从小到大都喜欢吃甜筒,他说冰凉的温度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杜乐丁了然的点点头:“你这个朋友跟我还挺像的。谢了。”他终于松了口气,不然总感到有些别扭。 这座繁华的都市建立在三层环状路基上,由下到上,面积递减。苏腾就读的学院在二层环路的中心区域,共分四个校区,造型不一,但都充满了时代和文化的气息。 杜乐丁没有上过大学,总觉得这种地方无比神圣,踏入校门的一刻,他顿时感到一股澎湃的激情在胸口涌动,但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莘莘学子,又自觉格格不入。 不过杜乐丁很擅于调整心态,自觉若是有“盗墓”这门课,他成绩肯定能拿第一。 不对,他还用上课吗?直接就是杜教授啊! 自得其乐的“独角兽”跟随苏腾来到生物研究院的一间办公室里,二人于工作台前坐下,苏腾拿起笔,打算先根据印象中黑影的样子画个草图。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笔尖沙沙作响。杜乐丁坐没坐样,百无聊赖,眼睛转了几圈,落到苏腾脸上。 他实在太年轻,也就刚过二十岁,大男孩的青涩尚未完全褪去,男人的成熟才初露端倪。他画画的时候看上去神情专注,心无旁骛。阳光慵懒的挂在他鼻尖上,柔和了他的冰冷。只是与生俱来的忧郁眼神,连极为浓密的睫毛也掩藏不住。 杜乐丁眼前下起了雾,白蒙蒙一片,除了面前的男人,四周的一切都模糊了。他专注的盯着苏腾,心里慢慢的就静了下来,好像苏腾本身,就是一幅美得令人屏息凝视,静得让人心如止水的画。 二人虽然坐在一起,杜乐丁却觉得跟苏腾距离很远。这种感觉,就像是年少时在精品店外看着橱窗里精致昂贵的奢侈品,虽然仅隔了一道薄薄的玻璃,他却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走到橱窗后面的世界里。 好一会儿,杜乐丁终于回过神来,目光不自在的落到苏腾手里的画上,心说小伙子hin全能嘛,还会画画。 他眼看着一个充满邪气的轮廓在苏腾画笔下勾勒成型,还没等看出是什么东西,走廊里传来了“咣”的一声,震动的回音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噪音打破了办公室里和谐的宁静,杜乐丁在苏腾肩上按 了一下:“我出去看看,你继续。” 杜乐丁打开门探头向外看去,走廊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跟他一样,正驻足观望。顺着他们注视的方向,杜乐丁转过身看向楼梯口,当视线从对面的男人脸上扫过,他瞳孔遽然收缩,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凝固在时间的罅隙中。 第21章 软禁or同居06 午后阳光毛茸茸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缩成一团,搂着几缕温暖舒舒服服的睡过去。 斯诺有着较为敏感的神经,一旦发生什么事,就很容易失眠。因为都临古城的考古行动,他严重缺觉,本打算一回来就好好补觉,却被周如许拉着打了一宿游戏。 “这可是‘顽皮汪’的新作,难道你不想抢先体验吗?” ——周如许一句话,让斯诺强打起精神,在彻夜奋战和争吵中,熬出了三层眼皮。 他从星法克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一杯清咖给自己,另一杯则是他敬而远之的焦糖玛奇朵。 他靠在电梯里昏昏欲睡,直到电梯门打开一道缝隙,传来时千金调门颇高的一声怒骂,咖啡未能驱散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砸在墙上又弹落在地。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听声音肯定是摔了个粉身碎骨。 一个挺帅气的男生面对电梯,脖子上像是挂了个无形的铁秤砣,坠得他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满脸郁卒与惊愕,肩膀微微抖个不停。 另一个身材纤瘦,光是背影就散发出凌厉尖刻的气场,说出来的话就别提多刺耳了。 “……不就跟你吃过一次饭吗,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那要是牵个手,咱俩就算情定终身了呗?我什么时候说你可以随时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了?你这叫骚扰知道吗,没报警抓你给你下个跟我保持五十米远的限制令就不错了,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对面的男人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伶牙俐齿的那位也根本没给他机会,嘴里驾着一挺加特林,突突突的喷子弹:“随便买个破玩意儿就想追我啊?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轮奸都轮不上你!看什么看,谁允许你看我了!” 被喷的男人面无血色,刚说了个“我”就又被抢白。 “你什么你,赶紧滚听到没,以后看见我就自觉主动消失,否则骂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这瘦削的男人个子不高,还不到一米八,硬是用气势把自己顶到了两米二。 对面的男生比他高了大半头,却被骂的有种他才是被居高临下睥睨着的那个。 “机关枪”的声调越来越高,被他斥骂的那位已经快要死无全尸。如果法医来做解剖,会发现他死于心碎。 斯诺走过去搂住“机关枪”的肩膀 ,把玛奇朵塞到他手里,说:“时千金同学,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能不能放人家一条生路?” 太阳缓缓移动,窗子里射进来的光线驱走了时千金脸上的阴影,五官轮廓浮出水面般清晰起来。 他脸盘很小,下巴削尖,细眉杏眼,是张精致漂亮的面孔,只是俊秀得有些刻薄,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时千金也是奈特考古队的一员,最近在忙一些个人研究项目,所以没有参与都临古城的考察。 他长得好看,追他的人确实很多,说是“排队预约”未免夸大其词,但经常忙于应付各色追求者不假。 只是他这脾气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就算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费尽千辛万苦把时千金追到手的胜利者,也很快就被他的性格所击败,吓得有多远跑多远。 时千金捏着咖啡杯,不解气的在纠缠者送的礼物上跺了一脚,让它在粉身碎骨的基础上挫骨扬灰,这才跟斯诺一起往办公室走去。 斯诺一抬头,就看到办公室门口,竖着一尊长了杜乐丁模样的“石雕”。 杜乐丁的目光像是粘在了时千金脸上,神情错愕得不加掩饰,好像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六十年前,跟他、沈玉和赵诚一起进入乌扇古墓的,还有第四个人。 那人是个十八线小模特,傍上了赵诚这个金主,而一向冷静甚至冷酷的赵诚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那个小模特。 杜乐丁甚至为此,还跟赵诚吵了一架,虽然他的手语赵诚基本就没看懂,但他还是坚持用眼神强烈的谴责了这种“沉迷美色、不务正业”的做法。 最后因为沈玉的调解,此事不了了之。好在小模特一直安守本分,没有添太多麻烦,否则杜乐丁一定把他踹跑。 眼前这个男人,跟当年那个小模特的样貌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眼前人的眼神要锋利许多,不似小模特那么柔和。 斯诺看到杜乐丁,挑眉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杜乐丁无法收回视线,依旧打量着另一个人,随口道:“跟苏腾来查点东西。” 时千金像是很习惯被人盯着看,颇有些得意又不耐烦的说:“看什么,想约我啊?” 不管当年的小模特人品如何,起码性情温和,绝不会说出这么冲又这么自恋的话。杜乐丁 终于把目光挪开,木然摆手道:“不敢。” 三人进入办公室,时千金并没有跟苏腾打招呼,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悠闲的喝咖啡。苏腾也像是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专注于手里的素描。 斯诺拉过一张椅子倒着骑在上面,掏出一瓶眼药水滴进眼睛,紫色的瞳孔被浸润得像是一块水晶。他冲时千金眨了眨眼睛道:“听说西宾埃索海峡那边有个填满沉船的海沟,如果目标锁定海峡,你这次一起吗?” 时千金摇摇头,语气虽然遗憾,但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我就不了,手头上还有一些没完成的工作,如果拖的太久,不好跟赞助人交代。” 学院里很多个人或团队研究都是不提供经费的,尤其是针对地球文明,要靠自己去寻找赞助人。 时千金的个人研究十分冷门,斯诺没想到他还真能找到人傻钱多的“金主”,诧异道:“你的赞助人是谁啊?” “征途星矿的总裁。”他虽然是回答斯诺的问题,眼睛却看着苏腾。 斯诺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征途,不就是发掘出都临古城那个公司吗?” “是啊,”时千金对于任何情绪似乎都没有掩饰,依旧是冲着苏腾不无得意的说,“相当有实力的。” 杜乐丁不知道什么征途,也不了解时千金跟苏腾有什么过节,只是这双眼睛里的挑衅实在太过赤丨裸,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苏腾却好像不属于“明眼人”这个范畴,直接把画递给斯诺:“来的正好,看看这是什么生物。” 斯诺是生物学院的研究生,由于对地球很感兴趣,所以对其近现代生物和古代生物都有涉猎。他接过画纸,皱眉问:“这就是你们在地下古城里遇到的不明生物?” 杜乐丁凑过去看了一眼,纸上趴着一只四肢粗壮、尾巴粗长的生物,浑身布满黑色的麟甲,看起来厚重而坚硬,仿佛披甲上阵的武士。 这只生物有尖利的爪子,比蛇信子还长的舌头,根据苏腾的标注,全长大概近四米,其中尾巴占了绝大部分。 比鳄鱼还要骇人的脸上,长着一对浑浊的眼睛,黑色瞳孔竖成一条线,正是杜乐丁在开锁时脚下那双眼睛。 斯诺很谨慎的说:“从体貌特征来看,比较接近地球上的有鳞目蜥蜴亚目内爬行动物,具有蜥蜴的部分特征,但我所接触的资料当中,没有任何一种蜥蜴的体表是覆盖黑鳞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 说:“而且,它的头骨形状、体型和尾巴的长度表明,它的进化程度很低。” 杜乐丁只听懂了“蜥蜴”和“黑鳞”,其他一概不明。 苏腾说:“你的意思是,这种生物出现的时间在史前?” “我不知道它生存活动的确切年代,”斯诺放下素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也可能它当时生存的环境很原始。” 杜乐丁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听到他们在推测年代,便插嘴说:“我们去的那个古墓,有可能是中国五胡十六国时期的。” 这个时期,从公元301年开始,至公元460年结束。斯诺摇头说:“就算是这个时期,蜥蜴类进化的程度也不会这么低。” 杜乐丁有点急:“你总说进化低,到底啥意思?” 斯诺解释说:“按照这种进化程度,这种生物有可能出现在地球史前时期,也许是中生代,或者新生代早期。不过也不排除它始终生活在非常、非常原始的环境中,所以才没有如同普通蜥蜴一样体型变小。当然前提是,它真的是蜥蜴的一种。” 说完,他又看了一遍图画,摇摇头不敢确定这奇特的物种。 杜乐丁曾推断兆国在中原,从古墓本身被发现的位置来看,是不存在原始环境的。 沉吟半晌,杜乐丁心中一动,对苏腾说:“你在放置十字棺的暗道里,看见墙上残破的壁画了吗?” 杜乐丁拿过素描说:“壁画描述的是墓主人和亲出嫁的场面,画面里有很多不存在的飞禽走兽,当时我一直以为是画师虚构出来寓意祥瑞的。但你还记得给墓主人拉车的动物吗?” 苏腾当时只是浅浅一瞥,并未留意。不过他过目不忘,听到杜乐丁提起,脑海里便自动回现了那幅壁画的内容:“记得,跟黑影的外形很像。” 杜乐丁说:“墓志上提到过,她来自南疆。如果黑影不是中原的产物,而是被她带过来的呢?” 虽然杜乐丁曾推测黑影有可能是乌扇公主生下来的鬼胎,但既然壁画里有记载,说明它原本就存在于人世间。 南疆一带,靠近缅甸,直到现在依然有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更别说是公元三四百年了,若是真有一个合适的环境,这种极古老的生物也不是没可能存在其中。 只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资料中有类似这种生物的描述,恐怕它早就灭绝了。若是想找到相关的信息,可能还是得从墓主人的“娘家”查 起。 但墓志里关于这位乌扇公主的出身背景少的可怜,就算要找,也毫无头绪。 杜乐丁随手甩了个响指,敲敲桌子说:“对了,在古墓里的时候,杨菡说有很多文明都包括面具文化,有没有可能从墓主人脸上的面具入手查起?” 苏腾动作很快,三笔两笔就把面具画了出来。杜乐丁一边点头一边说:“你们这有这方面的专家吗,我们去请教一下。” 斯诺笑道:“有啊,现成的。”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旁边自娱自乐的时千金。 杜乐丁一看时千金就浑身不舒服,虽说是人有相似吧,但像到这个程度,除非是双胞胎。可这都六十年后了,他跟谁双跟谁胞去。 “那个,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杜乐丁把画递到时千金面前,保持着一定距离说道。 时千金慢条斯理的放下咖啡,从兜里掏出一张湿巾,把纤细白嫩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擦了个遍,这才抬起眼皮子看了看面前站了半天的人。 杜乐丁暗暗失笑,这装模作样的态度是给谁看呢?他正想着,时千金伸出了手,却并没有接过画纸,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时千金的眼神就像是锁魂钉一样刺在杜乐丁脸上,逐字逐句的说出一串话,令杜乐丁当场愣住。 第22章 软禁or同居07 午后的阳光不断偏移,阴影缓缓从时千金脸上掠过,光影交错的调子弱化了他神情中的锋锐,有那么一瞬间,杜乐丁几乎就要以为,他就是池泽了。 错觉转瞬即逝,时千金的眼神在阳光下漾出一道锋芒,慢条斯理的说:“我该说你是涅槃重生呢,还是借尸还魂呢?” 杜乐丁心跳乱了节奏,脸上却依旧披着刀枪不入的壳子,波澜不惊的笑道:“你这话有点深奥,能不能科普一下?” 时千金秀气的脸虽然赏心悦目,但笑容看起来有点欠揍,他紧盯杜乐丁道:“人的身体,是灵魂与生俱来的容器,从降生那一刻起,魂与身的大小是完美契合并同时成长的。你的灵魂和这套魂器,就像是硬把一个六面体,强行塞进了三角盒里。” 且不论他这番言辞是有理有据,还是信口杜撰,却一针见血的说中了杜乐丁的重生魂穿。 有些特别迷信的老人,相信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生来便能看到一些别人瞧不出的东西。 杜乐丁不知道时千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锤炼过。就算他阴阳两界尽收眼底,只要不承认,别人也只会当他胡说八道。 这时从杜乐丁身后伸过一只手,掐着时千金瘦弱的手腕逼得他放手。 苏腾脸上蒙了一层霜,冷冷的说:“他是我朋友。”言外之意,似乎是让时千金不要再故弄玄虚。 时千金低头揉着被按出指痕的手腕,闻言倏然抬头,本就浑圆的眼睛瞪得更大,像是听了比他自己那番话更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一般喷出大笑:“你朋友?你竟然有朋友?!” 苏腾就像是个固若金汤的堡垒,任何玩笑、讽刺、恶意都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他不置一词,把画纸递到时千金面前,用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把画面强行塞入时千金的视野中。 显然苏腾是了解时千金的,他脸上的讽刺尚未消散,视线的焦点却不由自主的被纸上画着的面具吸引。他懒洋洋的接过来端详,那枚面具黑底红纹,活似黑化了的猫或是狐狸。 面具嘴角噙笑,眼角却流露出如泣如诉的味道,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被糅合在一起,悲戚中带着嘲讽,十分诡异。额头上还有图案,是由两个红色的月牙首尾相对组成的一个圆,看成是半睁半闭、没有瞳孔的眼睛也可以。 “没见过。”时千金把画纸丢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杜乐丁接 住飘飘悠悠快要落地的画纸,皱了皱眉:“能不能找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看看?” 时千金受了侮辱一般,眉峰轩起,挑高声音:“我就是专家,我说没见过,其他人也肯定没见过。” 杜乐丁真想喷他两句,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竟然大言不惭的把话说这么满。不过看苏腾和斯诺的反应,好像事实果真如此。 斯诺指了指桌上的咖啡:“看在我给你买咖啡的份上,能不能再多说一点。” 时千金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往椅背上一靠,撇嘴道:“面具这种东西,功能无外乎祭祀、敬神、驱鬼和表演,起源都是图腾崇拜和原始巫术,凝聚了一个民族的历史,一个国家的文化,从风格上就很容易辨识其出处。这个面具不属于已知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民族……” 他话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举起素描再度细看,最终却还是摇摇头放下了画纸。 “不知道,没见过。”时千金耸耸肩。 杜乐丁审视着时千金的面孔,不是在看他到底跟池泽有多像,而是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剥离出了谎言的纹路。 时千金是不是知道什么,却出于某些原因不肯说? 杜乐丁不打算再继续追问,这种人逼他说也没有用。而且看他对苏腾充满敌意的态度,以他的脾气说不准会当场翻脸。 告别斯诺和时千金后,二人各怀心思走出学院,杜乐丁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左脚传给右脚,右脚踢出老远,然后再换一个继续,自言自语的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返回古墓,至少把黑影弄出来一只。” 老话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杜乐丁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也不考虑下定决心后会发生的一切。虽然古墓凶险,但大不了一死,反正身体情况不明,想想格洛姆和杨菡,他现在跟等死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冒险一试。 苏腾眉宇间有些阴沉,静静的凝视杜乐丁,眼眸黑似深潭,叫人看不真切深处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杜乐丁本想问他怎么了,但不自觉的被那双眼睛吸引,总觉得他虹膜和瞳孔的颜色,深的不正常。 苏腾转开视线说:“关于那个古墓,我正想告诉你,它已经从大教堂地下消失了。” 离开营地之前,周如许在大教堂附近安置了磁场干扰监测仪,今天早些时候,他通过个人终端联系苏腾,给他展示了目前大教堂那边的电磁波动图像。 除了剧烈的波动 数值趋于平缓,从地下监控器传回来的图像来看,那些十字棺、墓室,都从教堂地下消失了。 也就是说,苏腾所谓的量子场异常已经结束了,时间和空间的位移现象也随之不见。 杜乐丁心中发沉,乌扇古墓就这么没了,其他线索也已经中断。这么一想,医院的那份检查报告,就像是对他生死的判决书。 苏腾突然说:“还吃甜筒吗?” 杜乐丁想也没想:“吃。”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回答太快,显得很不矜持。而且他发誓,他从苏腾的眼角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俩人溜达着走出校园,苏腾在马路对面的甜品店给杜乐丁买了一只甜筒。 杜乐丁坐在路边的矮墙上,一边吃甜筒一边望着马路出神。苏腾靠墙站着,就在他垂下的腿边。两人没有任何交流,沉默却并不尴尬,气氛倒十分和谐融洽。 杜乐丁迎着扑面而来的微风笑道:“等检查报告出来,我和查理就回空间站了。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 苏腾如约带杜乐丁去医院检查,还陪他去学院查资料,二人非亲非故,杜乐丁为此很是感激,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划上了休止符,他们也该分道扬镳了。 苏腾冷冰冰的,比甜筒的温度还低。杜乐丁用腿碰了碰他手臂,嘴欠的调笑说:“干嘛不说话,舍不得我啊?甜筒让你吃一口?不过只剩下脆皮了……” 苏腾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对任何玩笑都拥有最高免疫力。杜乐丁笑了几声,自觉无趣,却见苏腾冲他勾了勾手指。 杜乐丁以为他要说什么,便微微倾下身。苏腾伸过手来,拇指轻轻抚过杜乐丁唇角,抹去粘在上面的一点奶油。 杜乐丁嘴唇上窜起一股麻酥酥的电流,激得他猛直起身,心脏跳的厉害,几乎快把他震下矮墙。他跟苏腾算不上朋友,就算关系亲密,一个大男人在另一个大男人嘴上摸来摸去的,这这这,这岂有此理啊! 换做平时,他那张重生的嘴就该开地图炮了,痛斥资本家的行为作风多么放浪形骸,浪荡不羁。 可现在也不知怎么了,心口震的难受,愣是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而苏腾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他愕然得合不拢嘴。 苏腾把他刚刚擦过杜乐丁嘴唇的那根手指,放到嘴边舔了舔。 苏腾:“谢谢你的甜筒。” 杜乐丁:“……” 上辈子他最恨人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辈子他既不是哑巴,吃的又不是苦黄连,怎么还是遭遇到如此“无语凝噎”的情况。 苏腾没什么反应,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极其寻常普通的事情,一脸平静的说:“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周如许分析了量子场能量变化和电磁波的频率波长等因素,发现这不是米勒星上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他猜测这或许是米乐星和地球之间形成了某种类似虫洞一样的时空通道,而乌扇古墓里则存在一些与通道产生吸引力的物质。 杜乐丁的眼前一亮,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你是说,乌扇古墓可能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苏腾只是阐述事实,很客观的说:“有一定的可能性,但也不排除其他现象。周如许定位了同样的磁场波动来源,位置大概在距离我们几千公里远的一个小镇。” 杜乐丁就乐观多了,他向来如此,只要有目标出现,那股劲头简直像是打了鸡血,整个人瞬间抖起来了。 “你们考古队也得去吧,毕竟杨菡那种情况……”杜乐丁想当然的问。杨菡是考古队的一员,作为同伴,他们应该也想找到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苏腾:“跟她不熟。” 杜乐丁了然的点点头。早该猜到如此。从时千金听到苏腾介绍他是自己的朋友那个反应来看,苏腾多半是极少与人来往的。 所以苏腾若是不去,也无可厚非。而且之前听斯诺说他们好像要去什么海峡,这样一来更好,万一真的发现古墓,要是再找到什么东西,杜乐丁可不想再上交了。 二人回到海边别墅,看到查理和杜宾正在给饼干塑封。 杜乐丁尝了一个,查理兴奋的说:“猫饼好吃吗?” 杜乐丁:“……好吃。”虽然名字有点怪,但味道正对他胃口。 他随手又拿起一块递给苏腾,此举不过下意识里的一番客气。 然而苏腾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微微低下头,就着杜乐丁的手把饼干吃了。吃完之后,便如无其事的离开了厨房。 杜乐丁都傻眼了,那只手举在空中老半天才想起来放下。若不是他明天就要离开,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真的要质问一下苏腾这样、那样……到底想干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却见弹幕刷刷滚动。 弹幕:苏苏吃的是爱,我吃的是狗粮…… 弹幕 :这碗狗粮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弹幕:空气里有一股酸臭味,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吗? 他转头看向查理,那家伙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底下的猫饼上。 杜乐丁弹了他个脑瓜崩,问道:“我明天要走,你是回空间站还是……” “去哪?”查理捂着脑袋问。 杜乐丁把今天查到的线索告诉查理,明天他打算动身前往那座小镇,那里拥有跟地下古城一样的异常磁场,说不定会再度找到乌扇古墓。 查理理所当然的说:“就我们两个去吗?” 杜乐丁愣了一下:“你要跟我一起?” “是呀,”查理跳下椅子,把最后一部分猫饼送进烤箱,乐悠悠的说,“我们要继续直播嘛。” 说着又唱了起来——就这样一直这样,永远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呢≡w≡杜乐丁给他泼冷水:“上次在古墓里你吓得不轻,这次还敢去?” 查理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那是因为以前没见过什么古墓和棺材啊,这次有了经验就不一样啦!” 说完,他萌萌的表情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眼角微光“叮”的一闪,一边比划一边说:“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跟男神借一套机甲,这样就不怕危险了!” 他愉快的yy着杜乐丁操纵机甲威武霸气的样子,而他则坐在机甲的肩膀上,手臂一挥,指哪打哪,吸粉吸金,不亦乐乎。 “啊哈哈……”查理脑补的太过投入,情不自禁的发出一串痴汉般的笑声。 杜宾摸了摸查理的脑袋,实在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梦,但还是很实在的说:“苏腾是不会把机甲借给你们的。” “诶?”查理耳中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了,收起笑容道,“为什么,男神很小气吗?” 昨天他偷偷跟苏腾提出合影留念,并索要签名,被无情的拒绝了。现在不免小心眼儿的以为他男神是个不近人情的葛朗台。 杜宾耐心的解释:“在操控机甲的时候,无论精神还是肉体,人所承受的负荷都相当大。尤其是外骨骼式机甲,因为要连接到神经元,神经承受的压力比操控重型机甲更大。”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军队的士兵都要提前几个月注射药物,以增强身体机能和神经强度,才能使用这种机甲执行任务,普通人是受不了的。” “可是 ,”查理没想到操控机甲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可是男神好像没有受到影响啊。” 杜宾把一块块猫饼小心装进透明的塑封包装里,淡淡的说:“苏腾他……比较特殊。” 查理懵懵懂懂,余光瞥见杜乐丁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已经吃了整整一烤盘的猫饼,一爪拍在他手上叫道:“这里面有能量剂,是应急时候吃的,你想吹气球一样把自己变成一个胖子吗?!” 杜乐丁也不是故意的,一不留神就进入了自动往嘴里续饼干的状态。他友好亲切的在查理背上撸了一把,暗中蹭掉了一手的饼干渣,说:“小镇的事,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说着,抓起几块饼干去楼上卧室收拾东西。 苏腾坐在地下工作间里,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本笔记。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肯安于现状,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样,‘ifeelsomethingsowrong,doingtherightthing’,只有冒险才能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感觉到存在的意义。” “他又开始无意识的打响指,每一声清脆的击响,都仿佛有一团灵感的火焰在他指尖上跃动……” 苏腾的目光从笔记上,挪到了一旁的机械手臂上,他伸出食指在光滑的合金体表面缓缓滑过,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流露出清浅的笑意。 他一下午都在工作间里忙活,连晚饭都没有吃。杜乐丁本来还打算跟他告个别,结果直到要睡觉了,也没见到他人。 查理把猫饼包好,装进背包,收拾完毕,便坐在床上释放低气压。 杜乐丁以为他舍不得离开,便让他明早再跟苏腾道别。 查理扑倒在枕头上:“男神太狠心了,竟然忍心拒绝我这样又萌又优雅的小动物,我只是想要个签名当成临别纪念都不行吗?我现在内心动摇了,还要不要继续粉他……” 他絮絮叨叨许久,杜乐丁耳朵长了茧子,便懒得继续听,洗漱完毕便四仰八叉的扑倒在床,享受最后一晚这柔软大床的舒适。 也不知是否因为明天便要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寻找一个看似无解的答案,杜乐丁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很久才进入半睡不醒的状态。 迷迷糊糊不知多久,他蓦然惊醒,眼皮儿神经质的突突直跳。 窗外夜幕低垂,星光黯淡,从门外依稀传来缥缈悠远的歌声——琉璃钟,琥珀 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很多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夜里突然睁开眼睛,意识先于身体醒来,格外清晰,但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任凭如何挣扎,四肢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失去控制。 杜乐丁此时此刻便是如此,那若有若无的歌声就在走廊上,他恨不能立刻跳起来冲出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可眼下他身上就压着一只“鬼”,他手脚冰凉,毫无知觉,意识里疯狂的挣动,现实中连脚趾头都感觉不到。 轻轻哼唱的歌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卧室门外,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杜乐丁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子,在这种万分被动的情况下,也不知是真实还是错觉,他似乎看到浑圆的门把手,正在缓缓转动。 “咔”的一声若有似无的细响,落在杜乐丁紧绷的神经上,他呼吸一滞屏在胸口,冷汗遽然而出。 第23章 棺山妖冢01、02、03 这一年冬天格外冷,连着下了几场暴雪,福利院不远处那片人工湖早已冻得厚厚的,经常可以见到有人在上面滑冰、拉爬犁、抽冰猴。 杜乐丁戴着一副连指棉手套,上面绣着暖黄色的小鸭子,不过大部分都已经磨开线了,尤其是嘴巴的部分,看上去是个跟他一样无法开口出声的小鸭子。他踮着脚尖趴在窗台上,盯着黑漆漆的冰面出神。 福利院不允许私自外出,就算这些孩子再怎么向往,也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 人说七八岁狗都嫌,杜乐丁正处于这个“美好”的年纪,而且显然不是那种甘于只看不去、遵守纪律的孩子。 他偷偷在前不久的一大堆捐赠品里找到了几双冰刀藏在床底下,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便溜出去到冰上体验一下滑冰的快乐。 今晚福利院的老师和阿姨好像有个什么会,看起来再合适不过。 没多会儿,房间的门缝里探进来两个小脑袋。 沈玉冲杜乐丁小声说:“钉子,现在走吗?” 杜乐丁小时候个子很小,瘦的像是遭到过苛待,一般福利院有什么活动老师都不好意思让他露面。 小孩儿身体瘦削,脑袋就显得很大,杜乐丁看起来跟个大头钉是的,所以其他人都这么叫。 杜乐丁点点头,跑到床底下拖出三双冰刀,分给另外两人。他把冰刀挂在脖子上,比比划划的给二人说明“逃跑”路线,以及一路上要注意的事情。 为了跟杜乐丁交流,沈玉一直跟他一起上手语课,此时看的认真,频频点头。 赵诚不知道他在比划啥,一脸的不耐烦:“幸亏你是个哑巴,不然得啰嗦死。” 这种话杜乐丁听过不下百次,早就不以为意。三人准备妥当,便鬼鬼祟祟的按照既定路线摸出了宿舍。 一出大门,寒风如刀,割得人脸上生疼,就算身上穿得再厚,也瞬间就被冻透。 那是一种连骨头缝里都钻得进去的冷。不过杜乐丁太兴奋了,用满心燃着的亢奋与寒风对抗,小跑着冲到墙根,回头示意沈玉和赵诚跟上。 三个傻小子搬砖垫脚,翻过墙壁,冲锋陷阵一般疯跑到湖边,迫不及待的换上冰刀。 杜乐丁戴着连指手套不方便系鞋带,正要脱掉小黄鸭手套,沈玉蹲下身帮他把鞋带系好了。 赵诚老大不愿意:“他是哑巴,又不 是没有手脚,你干吗帮他?” 沈玉在赵诚眼前晃了晃手:“我带着五指手套,比较方便。” 赵诚把脚往前一伸:“你这么方便,也帮我系啊!” 沈玉轻轻踢了他一脚:“这里你年纪最大,怎么反倒最幼稚。” 沈玉一向早熟,言行举止看似十多岁的孩子。对于杜乐丁这次偷跑出来滑冰,沈玉一开始是拒绝的,但他知道以杜乐丁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只好跟着他一起胡闹。 杜乐丁脚上的冰刀比他脚大了一圈,穿着空荡荡的。他鼻尖通红,一摇一摆的从草地“剁”到冰面上,两条腿使劲儿蹬,可怎么都不往前走。 他姿势夸张,看起来好像在张牙舞爪,几分钟之内,仰面朝天的摔了好几次。 赵诚的运动细胞活跃,适应很快,已经能像那么回事儿的绕圈了,从杜乐丁身边经过的时候,毫不掩饰的发出一串大笑。 沈玉提前做过功课,理论知识丰富,告诉杜乐丁重心向前,不要往后坐。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颤颤巍巍的像个过马路的老太太。 赵诚滑到沈玉身边,左戳一下,右撩一下,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杜乐丁盯着赵诚的腿看了一会儿,爬起来继续尝试,渐渐找到了一点感觉,连刨带踹的往前出溜了一段,十分激动的转头想要炫耀一下。 赵诚正教沈玉怎么用劲儿,两人都低头看着脚下,谁也没留意杜乐丁。 哑巴是无法用声音引起别人注意的,当被忽视的时候,他们就像是透明气体一样溶于空气之中。 杜乐丁张了张嘴,举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回过头继续磕磕绊绊的滑。 他越滑越远,感觉自己像是动画片里那只兔子一般轻盈,简直快要飞起来了,就连扑面而来的寒风,也变得那么令人心情舒畅。 “钉子,别往湖中心滑了,赶紧回来!” 沈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杜乐丁亢奋的转头招手,突然脚下一空,掉进了冰钓的人凿出的窟窿里。 入水的一刻,杜乐丁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冬风更冷的存在,冷彻心扉的寒意瞬间便将他裹住了。 然而很快,那种冷冽便消失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他慌乱的挣扎。 他在黑暗中缓缓下沉,好像永远落不到底…… “叮,尊敬的各位旅客,列车将在 十分钟后抵达那摩亚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杜乐丁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醒来。车窗外一片朦胧,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连带着车厢里的温度都降得很低,令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要去的那座小镇,因为某种原因被政府封锁了,只能飞到附近城市,再改为乘坐列车前往。他昨晚被那虚无缥缈,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歌声搅得没怎么睡,上车后一阵困倦,便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想不到梦见了童年往事。 他怔怔的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百无聊赖的唱了一句:everythingthatdrownsmemakesmewannafly… “喝点热的吧。”苏腾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杜乐丁面前。 杜乐丁神情恹恹,端起来吸溜了两口,顿时感到一股暖意流淌四肢百骸,整个人都从冰窟窿里活过来了。 苏腾在他身边坐下,拿出薄如纸片般的电脑不知在看什么。经常有路过的女孩看过来,甚至还有明目张胆上前搭讪的,他头都不抬,用冰冷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后不胜其烦的把防护镜戴上了。 杜乐丁一手撑着脸,斜眼儿打量旁边这位“招蜂引蝶”的帅哥,心说自己这算是被考古队缠上了。 他本打算一早就走,无奈杜宾做的早餐实在丰盛诱人,便吃了个饱才上路。没想到走出大门,考古队的悬浮车已经等在门外,奈特、斯诺、周如许,一个不少,当然苏腾也在。 本来还在赌气的查理顿时激动的飞扑上去,抱着苏腾的大腿不撒手,厚着脸皮说什么“就知道男神不会抛弃我”、“男神真好竟然亲自陪我去探险”,俨然已经忘掉了前一晚自己说过的话。 杜乐丁一路上都想着找机会跟他们分开,但有考古队在,一切都更加方便顺利,他们有正规的手续,充足的资金和装备,比他背包里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看起来可靠的多。 生不逢时——杜乐丁无声的感叹。发了会呆,忍不住问苏腾:“你们去米克星顿镇是为啥?” 苏腾:“跟你一样。” 杜乐丁:“我的目的是找到乌扇古墓,抓到黑影,解开伤口消失之谜,避免自己像格洛姆一样发疯惨死,或者像杨菡一样沉睡不醒。” 苏腾微微侧过头,防护镜上冒出符号:^^ 杜乐丁:“……” 苏腾曾说他跟杨菡不熟。连同在一支考古队里都不算熟,那跟杜乐丁就只能算认识。杜乐丁不认为他们会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犯险,想必是那个小镇有什么值得发掘的历史。 他还想再跟苏腾套套话,周如许和斯诺从另一节车厢回来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 周如许在苏腾对面坐下,却是面对杜乐丁说:“99号车厢是个酒吧,老板是个罕见的大美人。” 这趟悬浮列车共有99节车厢,全靠智能系统控制,除了在二十六个城市和四十三个镇停站外,永不停歇的沿着一条环线行驶。 除了六十六节座席和包厢式软卧外,另外三十三节车厢都是如同地面上一样的餐厅、酒吧、商店,即便几年不回到都市中,在这趟列车上也可以正常生活。 周如许还在继续:“要不要去看看,搞不好这趟列车之旅还会有‘福利’哦。” 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好像在期待能够跟大美人来一场激情邂逅。 斯诺怒道:“是我先看到她的,再说你不是有奈特了吗?” 周如许白他一眼:“你看到有个屁用,你敢跟她说话吗?” 斯诺一时语塞。周如许又说:“再说了,什么叫我有奈特了,奈特是我的吗?” 说着,他冲过道另一边和查理玩牌的奈特露出油腻的笑容:“亲爱的,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奈特头也不抬:“滚。” 周如许一摊手,那意思显而易见,奈特可不是他的。泡妞把妹,需要副手,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不能交给有恐女症的斯诺,苏腾就更指不上了,走到哪里都冰冻三尺。 看来看去,还真就是杜乐丁最合适。 杜乐丁起身说:“走,带我见识一下大美人到底有多大,有多美。” 苏腾显然没有让路的意思,抬起头冷然道:“你很感兴趣?” 杜乐丁自然是对美人感兴趣的,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酒吧,而且是列车上的酒吧,必然有南来北往的客人。无论什么人,面对美人和酒精,神经便会松弛下来,管不住嘴的讲些旅行见闻和人生感悟。 米克星顿镇就在列车行进的路线上,肯定曾经有旅客到过那里。作为酒吧老板,简直就是各路信息的中转站,从她那里说不定会得到一些关于米克星顿的信息。 杜乐丁跟周如许往 99号车厢走去,发觉斯诺和苏腾也跟在身后。 周如许问斯诺:“你去干吗,看大美人怎么为我倾倒吗?” 斯诺:“看你怎么被大美人赶出车厢。” 杜乐丁问苏腾:“你怎么突然有兴趣了?” 苏腾:ΘΘ 杜乐丁没读懂这个符号传达了什么意思,只感觉莫名其妙。四个男人穿过一节节车厢,终于来到99号,刚一拉开门,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暧昧的光线,摇曳的光影,放纵的笑声,迷人的酒香,糅合成一种特殊的魔力,令时间放缓脚步,令人心驰荡漾。 杜乐丁正纵容视线到处梭巡,正前方传来一阵爆笑。 车厢尽头有一根金属管撑在车顶和地面之间,一个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男人被绑在上面,他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不住向周围的人求助。 人群里有个显然是喝多了的男人,举起手里的酒瓶把酒浇在裸男身上,随后掏出打火机晃了晃,“啪”的一声点着火,大着舌头说:“亲爱的乐乐,来,跳个钢管舞吧!” 内裤男面无血色,拼命躲闪。醉鬼像是逗他玩一样,一会儿把打火机伸到他左边,一会儿又伸到右边。好几次火苗就要燎到,内裤男“嗷”的一声跳起来躲开,活像个受惊的猴子。 周围的人有些在看乐子起哄,有些冷眼旁观,没有一个愿意管闲事的。 那醉鬼有些烦了,猛的把手里的火朝内裤男戳去,眼看着就要烧到,只听一声破空鸣响,紧接着他虎口上传来一阵剧痛,令他条件反射的放开了手。 打火机应声掉落。醉鬼晃了晃脑袋,在地上看了一圈,除了打火机,只有一枚硬币在闪闪发光。 哄笑声戛然而止,一众人在时光中定格,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呆滞。 列车进入隧道,之后又穿行而出,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杜乐丁已经解开了内裤男环抱钢管的双手。 醉鬼满脸通红,从地上捡起硬币,冲杜乐丁嚷道:“你,是不是你……” 杜乐丁一把抢回硬币,笑嘻嘻的说:“没错没错,是我的硬币,谢谢你拾金不昧。” “你他妈的……”醉鬼从一脸茫然到满面怒容,舌头打结了是的说不出话来,两只拳头比比划划在空中虚晃。 杜乐丁既不怕他开骂,也不怕他动手,气定神闲的任他瞪着。苏腾就站在他旁边,身上散发 出的冷气比雨天的气温还低。 内裤男手脚麻利的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抱起来,见形势不妙立刻一把抓住醉鬼的胳膊,忙不迭的冲杜乐丁道谢和道歉,拽着醉鬼离开了99号车厢。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见没什么乐子,便也散开了。 周如许说:“我要是那个内裤男,根本不会管那个醉鬼,任人揍他一顿算了。” 斯诺:“不然你脱光了我们重演一下刚才的事?” 周如许:“我会脱光的,不过不是在你面前。”说着,他的目光转向吧台方向,看那意思是想要在另一个人面前脱光。 吧台那边只坐着一个客人,穿着帽衫,戴着帽子,脸上还戴了副口罩。从性别来看,他绝对不是周如许的目标。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女人,身上的连衣裙上开满了妖冶的暗色花朵,头发盘在脑后,露出圆润的鹅蛋脸和修长白皙的脖子,一双狐狸般含笑的媚眼,下巴上还有一枚精巧的痣。 老板果然格外美丽妖娆,动人心神,周身散发出一股成熟的女人味儿。加上她明显是地球后裔,杜乐丁怎么看怎么觉得亲切。 四个人走到吧台前坐下,口罩男拿着一整瓶酒起身离开。 斯诺有点好奇的看着起身离去的客人,小声说:“这人好怪,既然戴着口罩,应该不想让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干吗还来酒吧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周如许说:“你管的那么宽呢,万一他只是鼻子嘴巴没长全呢!” 斯诺有时候真想抽他两巴掌:“戴口罩就是没长鼻子嘴巴,那苏腾戴防护镜,就是没有眼睛呗!” 这对活宝又开始嘴炮大战,杜乐丁却下意识看了一眼苏腾。 昨晚凄淡的星光中,滑过一道流光,打破了真实与梦境的混沌。哼唱声戛然而止,卧室的门并没有被推开。 杜乐丁好不容易摆脱了鬼压床的状态,立刻跳下床跑出去探查,走廊上却空无一人。 他在上下几层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在二层走廊尽头处发现了一扇风格跟其他房间不同的门。 那扇门上的金属牌上,有一个个米粒大小的圆形凸起,乍看上去排布并不规律。 福利院里大部分都是残疾的孩子,杜乐丁小时候曾见过有的孩子学习这种图形。说是图形也不准确,因为实际上是文字,盲文。 苏腾又不是瞎子,为什么要使用 盲文标记自己家的房间?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不是哑巴呢,还不是照样经常用手语! 那房间里也不知放着什么,兴许跟蓝胡子一样藏了满屋子的尸体。苏腾身上围绕着一层拨不开的迷雾,里面藏着一个神秘匣,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会蹦出什么东西。 杜乐丁正琢磨苏腾的种种神秘怪异,老板走了过来。 她纤长的手指夹着纤长的烟杆,说不出的妩媚纤柔,朱唇轻启,吐出白色的烟雾,用调侃的语气道:“好帅的‘处男天团’啊,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杜乐丁脱口而出:“美女,你有一双老司机的慧眼啊!” 周如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可不想在美人眼中显得毫无经验,立刻辩解说:“我跟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可不一样,姑娘们都叫我情场浪子。” 老板哈哈大笑,伸手一指斯诺:“恐女症。” 又一指周如许:“自作多情。” 再一指苏腾:“绝缘体。” 最后,她目光落到杜乐丁身上,玩味的审视着他脖子上的项圈,似乎脑补了很多r18的东西。 杜乐丁脑筋短路,手指苏腾说:“我可不是什么变态,这是他强行给我戴上的。” 老板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你们喜欢玩奴隶游戏,很有情趣嘛。” 杜乐丁挤出一个不怎么和善的笑容,冲苏腾一摆头:“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苏腾:~~ 这浪里浪气的符号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倒令老板笑意更深。杜乐丁正要开口辩解,眼前却出现了熟悉的弹幕,隔着光屏都能感受到粉丝们的兴奋。 弹幕:老板不仅人美,还特别有眼力。 弹幕:苏腾表面高冷,实际上很闷骚嘛~~ 弹幕:我们丁丁又害羞了,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一定很诚实。 杜乐丁低头一看,查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跳上杜乐丁的膝盖,爪子扒着吧台对老板说:“我要一杯果汁,上面要插小伞!” 杜乐丁虚掐住查理的脖子:“来的真是时候,你不是在跟奈特打牌吗?” 查理说:“奈特回包厢看电影去了,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做些男人做的事情。” “男人想打架,你打吗?”杜乐丁扫了一眼令人头疼的弹幕,一拍吧台,“给我来杯酒,要最烈的 那种。” 老板给五个人都端上了饮品,笑着说:“刚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这种问题,她肯定已经问过无数次了,答案也无外乎列车途经的那几十个站。 周如许正要答话,杜乐丁抢先道:“特莱縢镇。” 老板靠在酒架上,嘴角噙笑:“那地方不错,有很多牧场,你们是去旅游的?” “没错,”杜乐丁喝了一口酒,“听说那边空气好,风景也不错,还能去山林里打猎。” 老板在烟缸里弹了弹烟灰:“现在已经禁猎了,山林也被封了。” 杜乐丁虽然早就知道,但却一脸诧异:“不是吧,我可练了一个月射击呢!” 此时列车又一次进入隧道,窗外一片漆黑。等钻出隧道后,老板示意他们往外看。 这一带多山,窗外层峦叠嶂,在山雨的滋润下一片黛色。老板道:“知道米克星顿镇吗?” 杜乐丁点头:“听说过,就在特莱縢隔壁,不过好像被军队封锁了。这跟特莱縢禁猎有什么关系?” 老板悠悠道:“米克星顿镇以前是个很大的镇,附近只有一座山。两年前突然凭空出现一片山林,吞没了大半个镇子。现在米克星顿的遗址坐落在山谷中,看起来倒像是个小村落。” 说着她指向窗外远处的一座山:“就是那座山,巨腹山。” 杜乐丁走到窗前遥望。 山间细雨婆娑,车窗上一层水汽,朦胧倒映出他震惊的神情。 那座山名副其实,长了个大肚子。这奇特的轮廓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板在列车上经营酒吧近十年,阅人无数,从旅客那里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再把这些故事讲述给其他旅客。她声音如同复古的蓝调,将米克星顿镇的历史娓娓道来。 米勒星曾经被虫族侵略,战火绵延,即便是地处偏僻的小镇也无法幸免。米克星顿镇的男人都拿起武器上了战场,只留下老幼妇孺在家中苦苦等候。 虽然最后米勒星赶走了虫族,但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形势十分不利,可谓节节败退。死讯接连不断的传回家乡,令战士们的家人痛哭流涕。为了纪念在战争中死去的亲人,米克星顿镇的女人开始制作人偶。 她们根据亲人的容貌和身形,制作出跟真人一模一样的人偶。这些人偶被放置在房子里、街道上,整个镇子随处可 见,看起来就好像那些牺牲的人又回来了,还如以往一般正常生活着。 战争结束后,这个传统依旧保留了下来,还吸引了不少旅行的人,使得镇子的旅游业逐渐发展起来。 巨腹山莫名出现后,侥幸活下来的人在那里继续生活了一阵子,随后便纷纷离开。以前镇子生机勃勃的时候,街道上的人偶看起来笑容可掬。现在那座山谷死气沉沉,阳光无法穿透常年不散的雾气,这种情况下,那些人偶怎么看怎么诡异。 杜乐丁坐回吧台前,故意装傻:“就因为人偶看着吓人,军队就把整座山谷封锁了?” “当然不是。”老板纤白的指尖沿着玻璃杯口缓缓摩挲,杯子里的酒在暧昧的灯光下漾起一片水光,一如她的眸光一般微微颤动,“据说,那些镇民不是迁走,而是消失了。” 正听到关键时刻,车厢门被拉开,涌入一票中年男人,嚷嚷着要看球,一个个都扑到吧台前跟老板打情骂俏。 五人只得暂时先离开,吃过晚饭后,便回到各自的包厢里休息。 查理对米克星顿镇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念叨着希望自己不要消失的话睡着。杜乐丁翻了会儿身,终于忍不住跑出去,敲响了隔壁苏腾包厢的门。 苏腾拉开门,见是杜乐丁,说:“又‘犯病’了?” 杜乐丁一怔,随后皱起眉头把他推进去,一边关门一边说:“说了多少次了我没病,你不用担心你的菊花。” 他毫不客气的往床上一座,从苏腾包里翻出纸笔:“你还记得乌扇公主棺椁周围那九个石棺上的画吗?” 说着,便开始画了起来。 他并不会画画,不过自认无妨,只要用线条表达出大概意思就行,于是恶鬼成了火柴人,黑蛇成了曲线,背景里的图案也用歪七扭八的线条简单勾勒出来。 等他画完,苏腾也画完了,并且完美的复制了9幅图,恶鬼凶煞,黑蛇吐信,浑身上下的嘴都露出獠牙利齿。 反观杜乐丁画的,简直就是“火柴人发芽”图。 杜乐丁默默把自己的画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若无其事的拽过苏腾的画,并将之撕开,丢掉空白的部分再重新拼合起来。 “看,”杜乐丁难掩声音里的兴奋,“背景里的线条组成了一座山。” 而这座山腰隆起的山,正是之前他从车窗看到的巨腹山。 既然巨腹山刻在乌扇古墓的 第24章 棺山妖冢04 随着车窗被猛然击破,车厢里传来慌乱的尖叫声。 列车车窗极厚,抗压抗震,还有一层胶膜,普通的力量绝对无法将其击碎。 杜乐丁被人压得严严实实,连头部都被完全护住,没有一片碎玻璃扎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就觉得身上这人是苏腾,赶忙推了推对方道:“你没事吧?” 苏腾很快起身,丢下一句“待着别动”便不知跑去了哪里。 杜乐丁哪里呆得住,一边凭声音摸到查理一边喊道:“老板开灯!” 几秒钟之后,从前方传来老板紧张的声音:“灯打不开了。” 潮湿的冰冷气息从破碎的窗口涌入,裹挟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连那浓重的黑暗也如同墨汁一样渗透进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点都不夸张。 杜乐丁屏气凝神,耳朵在其他人粗重紧张的喘息声中,捕捉到了细密似蠕动般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没脚的东西在车厢的四壁上爬动。 难道是蛇? 杜乐丁不喜欢蛇,想到那滑腻无骨的身体就浑身不舒服。他一手握紧刀子,一手搂紧查理,惟恐有蛇突然袭击。 他正支棱耳朵听着,不知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脸。那东西冰凉、湿滑,令他心里陡然一沉,胃里一阵阵翻搅。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蛇被咬一口,若是毒蛇可就糟了。 然而仔细感觉一下,那东西硬邦邦的,实在不像是身体柔软的蛇。 那东西在他身边蠕动爬行,杜乐丁忍着想要跳起来的冲动,想要再判断一下究竟是什么鬼。但他忍得住,别人却忍不住,黑暗中响起尖叫声,不止一个人挣扎翻滚,形势顿时慌乱起来。 随着一阵阵惊声尖叫,原本动作缓慢的不明物体突然加快了速度。杜乐丁耳中听到空气被破开的抽动声,一股凌厉的风势朝他面上袭来,他抱起查理就地一滚,还没停稳身体,就听到刚才待着的地方传来重重一击。 四周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和鞭子般的抽动声,夹杂着乘客们的哀嚎,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也能想象到场面是何其混乱。 杜乐丁凭着声音和直觉东躲西闪,感觉窗子里进来的东西应该不是蛇。但无论是什么东西,敌在暗,他们在明,躲藏之间还常常跟自己人踩踏绊脚,这么下去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他正想要摸到门边寻找出口,吧台那边突然亮了起来,躲在吧台下面的老板摸出蜡烛 点着了。 借着烛火的亮光,众人立刻被眼前的异象所震惊。 一根根粗如人腿的树根,从破碎的窗口戳进来,正沿着墙壁和车顶攀爬蔓延,已经覆盖了半个车厢,连门都被封住了。 有人大叫一声,失控的冲向门口企图夺路而逃,那些树根仿佛有意识一般舞动起来,鞭子似的将他抽出老远。他后背狠狠撞在墙上,只发出一声闷哼便失去了意识。 杜乐丁抓着查理朝后退去,同时招呼其他人也躲过来。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苏腾,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难道刚才苏腾趁着门还能开的时候,跑出去了? 乘客们惊慌失措,四下寻找能够抵御树根的东西,无奈桌椅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只能抄起酒瓶朝树根丢去。 但那些树根就如同着魔一样在空中盘旋舞动,将被丢来的东西一一拍飞击落,转瞬间整个车厢里充满了酒精的味道,地面上全是碎玻璃。 杜乐丁眼看着树根越来越疯狂,急忙阻止他们:“别再激怒它们了!” 但他提醒的还是晚了,几条树根快速插入人群的空隙中横冲直撞,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 树根已经钻进了吧台里,酒吧老板爬出来往车厢后面跑去,不知被谁推了一把,竟撞上一条树根。那树根在她纤细的脚踝上一卷,将她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 老板一声惊叫,两只手拼命想要抓到什么,可那树根将她甩来甩去,速度之快,令她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 杜乐丁见势不妙,将查理丢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便冲了上去。他把刀咬在嘴上,站上桌子纵身一跃,抓住了束缚着老板的那条树根。 他坐直身体,两条腿反向攀住树根,一手牢牢将其抓住,手起刀落,狠狠扎了上去。然而这树根粗壮坚硬,柔韧无比,这一刀虽然用了很大力气,竟只割了个小口。 绿色的汁液从树根的创口处渗出来,那树根像是能感觉到疼痛一般剧烈的抖动起来,杜乐丁坐在上面甚至能够切身体会到它的愤怒疯狂。 眼看着一条条树根几乎将车厢四壁包裹住,酒吧老板已近昏厥,缩在车厢后面的八九个大老爷们儿竟没有一个敢上去帮忙。 查理手足无措,脑袋一热也跳上了树根,张嘴就往缠着老板的那端咬去,这一口用力过大,差点把他的牙镉碎。 “查理你下去!”杜乐丁大吼一声,抓起查理的尾巴丢进人群,随后又是一刀割在树 根上。 树根如金蛇狂舞,猛的把骑在身上的杜乐丁甩了出去,同时前端一松,老板也掉了下来。 杜乐丁接住晕过去的老板交给其他人,一边躲着狂猛袭来的树根,一边从桌上拿起一只打火机。 这打火机是防风的,按着之后,杜乐丁将它朝树根丢去。刚刚其他乘客丢酒瓶子的时候,树根将其一一击碎,上面沾了不少酒精,这一点便全烧了起来。 树根再魔性,本质上也是树,显然十分怕火,被烧着之后便拼命往后缩,摆动扭曲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像是章鱼的触手。 没一会儿,这些树根便从破碎的窗口缩了回去,车厢里的人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有人牙齿打颤道:“这些树根是怎么回事,活了吗?” 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一个个全都战战兢兢的盯着窗口愣神。杜乐丁掐了掐老板的人中,几秒钟过后她悠悠醒转过来。 四周的人全都围过来嘘寒问暖,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见死不救的行径。老板充耳未闻,只是感激的看着杜乐丁,半是虚弱半是激动的说:“谢谢你了帅哥。” 杜乐丁笑呵呵说:“没办法,我这人就是怜香惜玉。” 老板又转头看了看查理:“也谢谢你那么勇敢。” 查理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没办法,我是个绅士。” 有人嘀咕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那些鬼树根还会不会再回来。” 他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响声。众人惊魂甫定,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下来,还有些提心吊胆。这声音虽轻,却如炸雷劈在他们头顶一般叫他们头发都竖起来了。 所有人猛的转头看向窗口,就见一双冷酷的蓝光出现在黑暗中。 “鬼呀!”好几个人叫破了嗓子,忙不迭的缩到了墙角。 杜乐丁眉梢抽动了一下,毫无畏惧的走到窗口:“你怎么在外面?” 窗外的不是别人,正是苏腾,由于机甲是黑色的,跟不正常的漆黑夜色融为一体,金属头盔上的眼睛便格外突兀。 其他人见杜乐丁神情自若的跟窗外人交流,不免又惊又疑,但显然那人没有威胁,这才放下心来。 “砍树。”苏腾轻描淡写的回答,“出了点问题。” 看来那些树根快速退去并不仅仅是因为被火点燃,还有苏腾的功劳。杜乐丁皱眉说:“ 这么多树根发疯,可不是一点问题。” 苏腾说:“我指的不是这个。我们现在停在一段很长的隧道里。” 杜乐丁从车窗探出头去,前后一望无尽的黑暗,本该灯火通明的隧道里,一盏灯都没有亮。 苏腾继续说:“但只有这节车厢和前面的98号车厢。” “啥?!”杜乐丁一惊,“前面的车厢都消失了?” 苏腾已经查看过,他们车厢前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前97节车厢已经不见了。但现在这种状况,也很难说是其他车厢消失了,还是他们被遗忘在了隧道中。 “或许消失的,是我们。”查理喃喃说道。 查理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前97节列车已经安全通过隧道并继续前进,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消失的就是99号车厢和98号车厢了。 奈特他们三个在95号车厢,杜乐丁扒着窗口道:“能联系上奈特吗?” 苏腾把杜乐丁的手从挂着碎玻璃碴子的窗口小心挪开:“无论机甲的通讯系统还是个人终端都不行。” 其他人难以置信的拿出手机和个人终端,不是报警就是联系亲朋好友,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现在就跟在大教堂的时候一样,通讯设备无法使用。杜乐丁心知他们已经进入了那种异常的量子场范围内,想要跟外界取得联系暂时是不可能了。 查理仰起头看杜乐丁:“现在怎么办?” 杜乐丁想了想,问苏腾:“隧道里的情况如何,那些树根还在附近吗?” 苏腾摇了摇头。那些树根被他的切割刀逼退,已经缩回了隧道之外,就目前来看,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但杜乐丁觉得留在车厢里不是办法,还是那句话,坐以待毙不符合他的审美,他想去查看一下隧道外面的情况,弄清楚他们此时此刻的处境。 “走吧,”杜乐丁决定道,“我们出去看看现在处于什么位置,如果运气好的话,最好能够脱离信号干扰地区联系到前面的车厢。” 说着便朝门口走去,苏腾叫住他:“等一下,把手给我。” 杜乐丁以为苏腾要给他什么东西,便伸出了手。 二人一个在窗外,一个在窗内,一个在黑暗中,一个在烛光下,看起来像是身处两个世界。 苏腾的手臂穿过泾渭分明的分界限,伸进破碎的窗户里,抓住杜乐丁的手掌 翻了过来,将一枚朴素的银色戒指,套在了象征着“热恋中”的右手中指上。 第25章 棺山妖冢05 苏腾给杜乐丁戴上戒指后,整节车厢都安静下来,包括从98号车厢赶来的乘客,也都僵立在门口默默注视着窗内外的二人。 作为求婚的围观群众,他们是想要送上鼓励和祝福的,然而这个时机未免不太完美,且不说满地狼藉毫无美感可言,他们可是被遗弃在隧道里,外面还有成精的老树根呢。 然而查理的兴奋值已经突破天际,弹幕汹涌,如火如荼,对“节目组”的这个安排表示非常惊喜,恭喜二人确定关系的礼物跟不要钱似的猛砸。 弹幕:泪目,我要截图,留下这一幕,@相恋六年至今没有表示的男票。 弹幕:喜喜!! 弹幕:突然送戒指!吓得我吞了一包狗粮。 弹幕:恭喜恭喜,一定要幸福啊! 弹幕:进展神速,明天是不是就该办婚礼了?我要穿我爸的礼服出席婚礼现场。 屏幕内外的观众心思如潮,当事人的情绪却没有这么乐观。 杜乐丁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是不是少了个程序?” 苏腾善解人意:“单膝下跪吗?” 杜乐丁挑起嘴角,笑容里没什么笑意:“是啊,这样我就可以说‘不愿意’,然后你就可以把戒指收回去,再然后我们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着,他便使劲儿拔戒指,想要丢出窗口。然而这戒指就像是长在了他手指头上一样,他使尽力气也没能使其移动分毫。 苏腾见他脸色涨红,淡淡的说:“这戒指跟项圈一样,没有特殊的方法拿不下来。” 杜乐丁多半是气急了,神经错乱的笑了起来:“你玩‘套圈’呢?我这一身大圈套小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查理心里默默说:为了套牢你啊。 “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腾语气无波,“戒指你会用得上的。现在走吗?” 杜乐丁不甘心的尝试了各种方法,皆以失败告终。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不断升高,再这么下去就要脑溢血了。 酒吧老板还不嫌事大的凑过来赞许了一番,说戒指款式简洁大方,正适合杜乐丁阳光清爽的气质。 杜乐丁虚伪的笑了两声,冲一脸懵逼的围观群众说:“别看热闹了,这戒指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咱们赶紧离开隧道去外面看看吧。” 他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了反对。有些人觉得外面一片漆黑,情况不明,他们生怕出去会遭遇更可怕的东西,前面的车厢迟早会发现状况,还不如留在这里等待救援。 两节车厢里的乘客产生分歧,大部分都不愿涉险,只想原地等待。 杜乐丁也不勉强,对他们说:“那你们就留在车厢里,如果发生什么事,尽量不要跑到包厢里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要尽可能的逃出隧道。” 安排妥当后,杜乐丁带着另外七个乘客离开车厢。 隧道黝黑深长,苏腾查看过来时的方向,入口已经被堵死,他们只能朝前走。在苏腾的引领下,走了大约十分钟,才看到稀释的黑暗。 出口外已是夜幕低垂,本该满天繁星的山中夜空,在雾气的掩盖下像是浑浊的墨池。一行人完全凭借机甲肩膀上的灯,沿着悬浮轨小心前进。 杜乐丁加快脚步走到苏腾身边,耿耿于怀的低声说:“喂,我实在弄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你能不能把这戒指给我取下来?如果方便的话,还有项圈也一并摘下来成不?” 苏腾目视前方,看也没看他:“你不是说戒指不是定情信物吗,那还有什么介意的?” 杜乐丁:“……不是,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平白无故送个戒指给男人啊?” 苏腾:“我有说是平白无故吗。” 他语气极其平淡,杜乐丁实在听不出是否暗含深意,他正要问问苏腾,既然不是平白无故,那到底有什么原因,难不成是在暗示什么不堪的交易,苏腾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七个人之所以愿意离开车厢,完全是觉得跟全副武装的苏腾在一起更有安全感。所以当苏腾止步不前,他们也立刻站定,同时感到了几分紧张。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不走了?” 苏腾没有回答,伸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他往左侧走了几步,身影很快便被雾气吞没了。 其他人忐忑不安起来,探头往苏腾离开的方向张望,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 几分钟后,有人嘀咕道:“不会把我们丢在这自己走了吧。” 立刻有另一个声音否定说:“怎么可能,他男朋友还在这呢。” 杜乐丁一阵头疼:“我不是他男朋友!” “不好意思,”刚才那个声音道歉,“应该是未婚夫?” 杜 乐丁:“……” 他正要说戒指又没戴在他左手上,未婚个鬼的夫,苏腾已经返回了。 距离悬浮轨五米外的山崖下方,有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除此之外就只能沿着悬浮轨继续走。苏腾这话是对着杜乐丁说的,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返回车厢,继续向前,还是顺路而下。 杜乐丁回想发现停车之前的时间和路程,估摸此时他们的位置应该已经是在巨腹山的山林范围之内了。如果顺着山崖小路下去,极有可能进入山谷。 这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想要选这条路,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他转身对身后的人说:“我们打算从小路下去看看,你们最好还是返回车厢吧。” 七人面面相觑,似乎拿不定主意。 刚才说“未婚夫”的家伙站了出来,说:“我跟你们一起走。” 杜乐丁仔细瞧他,发现竟然是之前那个闹事的“醉鬼”,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清醒的状态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而“内裤男”也在行列之中,就站在醉鬼的身后,眼神躲躲闪闪,好像对杜乐丁的打量感到十分羞赧。 这二人一前一后,几乎紧挨在一起,好像酒吧里那一幕闹剧完全没有给他们制造任何隔阂。 杜乐丁指了指他俩:“和解了?” “醉鬼”解释道:“我俩是朋友,之前是我喝多了,若是平时,我怎么会开那种玩笑!”说着还用胳膊肘捅了捅内裤男,示意他附和自己。 内裤男点点头,没吭声。 杜乐丁懒得管他俩什么关系,只说路不好走,又迷雾重重,可能会有危险,让“醉鬼”可要想清楚了。 “醉鬼”摆手表示不介意:“其实我这趟出行的目的地,就是米克星顿镇的遗址,如果山崖下的小路能够通往山谷,那正合我意。” “醉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叫斯科奇,是一名主播,前一阵子在网上看到了很多关于米克星顿镇的传闻,颇令他感兴趣,所以他便规划行程,打算在巨腹山这一带进行直播。 内裤男叫窦乐,是他的助手。 查理遇到同行,不免感到亲切,自报家门说:“我也是一名主播,这是我的搭档丁丁。” 斯科奇挑了挑眉毛,表情浮夸的说:“我好像没看过你们的节目。不过你的搭档很帅嘛,看起来也很机灵,比我的助手强多了,真羡慕你啊。” 这货娘炮兮兮的套着近乎,即便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就这么直白的当着窦乐的面说出来,连听的人都感到尴尬,更别说窦乐本人了。 杜乐丁看了一眼缩在后面的窦乐,结束了关于直播的话题,对其他人道:“还有想跟我们一起走的吗?” 剩下的五个人,有三个想要返回车厢,另两个都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杜乐丁不再废话,抓起查理跟苏腾一起往山崖小路走去,其他人赶紧跟上。 一路上斯科奇都在喋喋不休,显然是个话痨。他跟查理不一样,不是空间站里那种小网站的主播,而是隶属于星际都市里一家大型网络直播公司。 他干这行有三年了,人气还算很旺,窦乐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去年开始跟他一起进行直播。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窦乐对他来说就是个消遣解闷的附属品,经常连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 查理一开始还听的认真,但斯科奇话语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自我吹捧,于是他很快就感到厌烦了,对杜乐丁说:“对了,老板的故事还没有结局呢,你说那些匣子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脚下的小路很有可能通往米克星顿镇,所以查理有些在意那些黑匣子。摄影师打开壁橱的门究竟看到了什么,使得他不管不顾的逃出了山谷? 越往下走,雾就越浓,苏腾黑色的机甲几乎要隐没在黑暗中,唯有肩上穿透力较强的灯成了指引。杜乐丁紧跟苏腾,一边注意脚下狭窄陡峭的坡路,一边随口说道:“谁知道,不过既然他能逃出来,说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斯科奇对他们的话题很感兴趣,追问了几句,查理只好简单的讲了讲摄影师和他的拍摄记录的故事。 “关于米克星顿镇的传说,”斯科奇听后说道,“我可搜集了不少哦。”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便直接讲了起来。据说当地有一首歌谣,是当初镇上的女人制作人偶时哼唱的。 清纯少女的脸庞,倒映在水面, 顺水漂流的人偶,停在她面前。 她为人偶梳头,她为人偶擦脸, 人偶的灵魂与她一起歌唱。 绝望少女的脸庞,被阴影笼罩, 那些陌生的人偶,被鲜血染透。 拆下一双手臂,掏出一颗心脏, 人偶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她。 歌谣里的人偶,指 的其实是在战争中死亡,从山上顺水飘来的尸体。当时镇里基本都是女人,一些在河边玩耍的女孩经常能捞到支离破碎的尸体。 斯科奇哼唱完,神秘兮兮的说:“有人说那些按照尸体容貌制作的人偶,到了晚上就在街上走来走去,等天亮的时候,再恢复原状。不过这些都是传闻罢了……” 杜乐丁有点饿,从查理的背包里翻出猫饼,正要递给苏腾一块,手指上的戒指闪过一道流光,提醒他应该跟苏腾保持距离,便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嚼着猫饼对斯科奇说:“我们在车上听了不少传闻,眼下这种情况就别讲了,你以为你拍恐怖片呢。” 脚下的路极为难走,大部分都是土坡,偶尔出现一两级台阶,也是凹凸不平。漆黑的山里一片静谧,连蝉鸣鸟啼都没有,自打他们沿路而下,就好像穿进了隐藏在迷雾中的另一个世界。斯科奇的声音在当下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兀,“尸体”、“肢体”这些不祥的字眼儿更是令人齿冷。 “我想说的可不是那些没有根据的传闻,而是……”斯科奇有些急切的还想再说什么,林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众人停下脚步紧张的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唯恐那些树根又再度袭来。 屏息凝神几秒种后,鬼祟的骚动便停止了,杜乐丁清楚的听到身后那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不由得心中暗笑。 “跟紧我。”苏腾转头对杜乐丁道。 “跟着呢,”杜乐丁嫌弃的摆摆手,讽刺的说,“你是黑夜里的一盏灯,天空中的北极星,没有你我的眼前简直一片漆黑……” 苏腾调整了一下灯的角度,准备继续前进:“你的表白总是这么文艺吗?” “……”杜乐丁很想在苏腾背上狠狠戳两下,质问他明不明白什么叫“夹枪带棒”,但想到合金机甲的坚硬度,他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 后面默默吃狗粮的几人填饱了肚子,跟在杜乐丁身后继续下山,没走几步便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林子里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吱嘎作响,听上去就像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刮黑板一样,仿佛那密林里藏着一个鬼,正抓心挠肝的想要吃人。 刺耳的噪音从耳朵眼里钻进去,转瞬间便长出毛茸茸的蜘蛛腿一般在人体内爬了个遍,令人揪心不已,从五脏六腑到神经骨髓,全都跟着战栗起来。 第26章 棺山妖冢06 不远处的山林影影绰绰,在浓雾中变幻出极为诡异的形状,偶尔有风吹过,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人语窃窃。 一行人在山路上战战兢兢,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踩空滚落。尤其是走在队伍最后的人,他若是滚下去,就得跟保龄球一样把前面所有人都撞翻。 聚精会神的状态让细微的声音被他们自动过滤,并没有太过在意。是以当那刺耳的声音响起时,所有人的头皮都窜过一阵电流,又冷又麻,连带着就迈不开腿了。 苏腾面向声音的方向站了一会儿,肩上的灯突然自动推了出来。他取下灯交给杜乐丁,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杜乐丁身后那么多人,但苏腾说的却是“你”,而不是“你们”,好像在他眼里只能看到杜乐丁一样。 “去吧。”杜乐丁接过灯,并没多说什么,这群人里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苏腾了。 反倒是查理,丝毫不介意自己在苏腾眼中也是“透明人”,小声嘱咐说:“男神小心呀。” 苏腾很给面子的点了下头,转身钻进雾气中,很快就看不到了。 余下的人不由得向杜乐丁聚拢,一来光源在他身上,二来只要有他在,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男朋友”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保护他。 等了一会儿,树林里哗哗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快速从树顶或是草丛穿行。若是在寻常的山林,多半就是夜里觅食的动物,可在这种阴森的鬼地方,任谁听了都会胡思乱想。 又过了一会儿,那难听至极、令人腿肚子发酸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不是苏腾发现了什么。杜乐丁正蹙眉望着苏腾离开的方向,斯科奇突然说:“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这人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胆大,这样的气氛环境还不忘讲故事。杜乐丁觉得这故事多半是想讲给他直播间里的粉丝听的,不由得感慨他还真是敬业。 队伍后面那个长得像个豆腐块似的男人说:“你以为我们是开篝火晚会的童子军吗?” 斯科奇白他一眼,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好像要透露什么机密一样压低声音说:“我接下来要讲的,可是真人真事。” 说完便不管不顾,强行解说。 两个月前,在他搜集关于米克星顿镇的资料过程中,听说有一名搜救队员,从山谷中出来之后,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觉得能从该名搜救队员口中得到一些确实可靠的消息,便带着窦乐前往精神病院探视。 那名搜救队员表面看上去还算正常,听医生说是患有幽闭恐惧症,而且极度害怕黑暗,刚来的那几天单独住在病房里,白天总想跳窗户,晚上就声嘶力竭的尖叫砸门。所以他现在无论白天黑夜都呆在极为宽敞的大厅里,并且彻夜不熄灯。 斯科奇与搜救队员见面后,各种打探,百般纠缠,但那人口风很紧,大有抵死不说的架势。斯科奇接连去了几次都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心里十分不甘,于是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搜救队员进行心理治疗时的谈话记录。 杜乐丁听到这里,心说也不知斯科奇的手段是什么,若非坑蒙拐骗偷,那就是医生的医德有问题。 斯科奇大概复述了一下搜救队员的回忆,据说星际战争结束后,不少虫族来不及逃走,躲到了附近的山里。虫族的存活能力强,寿命长,所以搜救的时候,他们格外小心。 在茂密的山林里搜寻镇民的下落时,这名搜救队员跟其他队员走散了,没过多久就发现无论是通讯装置还是定位系统,全部瘫痪了。 山林里四面八方都是阴沉的绿色,白雾缭绕,难辨方向,好在他们进山的时候,一路在树干、地面插了很多红外线指示标,只要顺着红光的指引,就能原路返回。 可是走了很久,他却好像一直都在转圈,绕来绕去最后又回到起点。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歌声,当时他大喜过望,还以为是队友在附近,便追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离声音越近,他就越感到不对劲。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十几岁的少女,他们搜救队里连女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少女? 当时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怀疑有可能发现了米克星顿镇失踪的镇民,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等他用光束刀在密林中劈砍出一条路,眼前豁然出现一个一人多高的树洞,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他走过去砍掉封住树洞的蔓藤,洞中所见令他大惊失色。 斯科奇故意卖关子道:“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杜乐丁眼前的弹幕正在飞速流过,想必斯科奇那边的观众也是猜测纷纭。他配合着斯科奇刻意营造出的气氛,压低声音说:“一,盒,便,当。” 斯科奇:“……” 弹幕:哈哈哈哈哈,一盒便当什么鬼! 弹幕:噗,刚紧张起来,差点喷了。 弹幕:这个丁丁有毒! 弹幕:丁丁有毒的,你刚吃了一个丁丁?【和善的眼神 黑暗中令人紧张的气氛被杜乐丁破坏掉,后面被杜乐丁暗中取了外号的“豆腐块”和“长颈鹿”也忍不住嘴角抽动。 斯科奇对杜乐丁神奇的脑回路极其不满:“树洞里怎么可能有便当?” 杜乐丁学查理无辜的眼神:“我还以为是要比谁猜的最离奇呢。” 斯科奇白他一眼:“就算是,你那也不是离奇,是离谱。” 杜乐丁这边的弹幕立刻不满起来——凭什么说我们丁丁离谱,便当怎么了,便当出现在树洞里难道还不够离奇! 查理心中一直惦记老板故事的结局,现在斯科奇的故事还没讲完,他更是急于赶紧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催促斯科奇继续。 想不到斯科奇傲娇得很,之前没人想听他说,他硬是讲个不停,现在查理急于听下文,他反而不说了,抱着胳膊一脸矫情的东张西望。 查理有点纠结,小声道:“你倒是说啊,搜救队员在树洞里看到了什么呀?” 斯科奇得意的说:“忘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他一脸春风,好像得了什么便宜,叫人实在看不顺眼。正在他端着架子想让查理继续求他的时候,一路上默不吭声的窦乐突然开口说:“我记得,我给你讲。” 斯科奇脸色一僵,没想到他懦弱无能的小跟班竟然敢拆他的台!他一记眼刀飞向窦乐,可惜后者压根就没看他,完全没有get到他的威胁。 窦乐轻声说:“树洞很宽阔,当中有个坑,歌声正是从坑里传出来的。他走进去往坑里看,那坑很浅,里面只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正要蹲下去检查,冷不防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搜救队员醒了过来,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手脚都伸不开,他似乎是被关在了一个极其狭窄的箱子里。 在确认自己被困住后,他开始感到惊慌失措,拼命在四处敲打,同时大声求救。即便是有心怀不轨的抓住他丢在这里,也该有个回应,坏人不都台词特别多么? 然而不论他怎么大喊大叫,都没有人理他。 箱子严丝合缝,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他在完全的黑暗孤独中,愈发感到绝望无助。更糟糕的是,这箱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别说是将其破坏掉了,在他的撞击之下,甚至纹丝不动。 密闭的黑暗空间会让人失去时间概念,感官也会愈发迟钝,他甚至不知道体内的窒息感,是真的空气越发稀薄,还是他的紧张所致。 他昏昏醒醒,不知自己在箱子里呆了多久,愈发衰弱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不是自虐般用头去撞木板,就是用手在木板上抓挠。 他大哭了一场,实在承受不住这种煎熬,掏出了唯一的一枚手榴弹引爆了。 听到这里,查理惊愕道:“不对啊,你们不是在精神病院里见过他,难道他没有被炸死?” 手榴弹握在手里引爆那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杜乐丁听到这,不免也有了几分兴趣。 斯科奇见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便立刻抢在窦乐之前讲出了故事的结尾:“他当时也认为自己死定了,可是等他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搜救队员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死,他仿佛从恶梦中醒来,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混沌。接下来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似乎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山林里乱走。也许是老天爷眷顾,他竟然穿过了山林猎场,被隔壁镇子狩猎的猎人发现带了回去。 从那之后他就患上了幽闭恐惧症,不得不住进精神病院疗养治疗。 杜乐丁听后揶揄道:“你这故事才叫离谱,哪有手榴弹炸不死的人。是不是那个搜救队员产生了幻觉,那一切都是他疯了之后幻想出来的?” 斯科奇心里也曾经这样怀疑过,但他是绝不可能承认的:“那个搜救队员平时很正常,医生说他应该没有妄想症。而且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他死没死,是他当时听到的歌声。” 据搜救队员说,他走到树洞附近,终于听清楚了歌词,正是米克星顿镇居民传唱的那首歌谣——拆下一双手臂,掏出一颗心脏,人偶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她。 斯科奇幽幽的唱着,为自己的故事渲染了一层神秘悚然的气息,杜乐丁正想让他闭嘴歇会儿,草丛中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响声。 这回不用任何人说,斯科奇自动闭上了嘴。杜乐丁举起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白雾笼罩的杂草丛如墨色怨海,一道草浪正直插过来。 “散开!”杜乐丁掏出了刀子,希望躲在草丛里的是一只野猪。 草丛哗哗作响,不断被分开又再度合拢,转眼之间便冲到了距离他们不足五米远的地 方。一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骚动停止之处,唯恐下一刻那东西便突然窜出来。 又是一声草丛被拨动的响声,这一次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几人齐刷刷转头的同时,一道黑影从草丛间飞了出来,正撞在杜乐丁肩膀上。 只听一声哀嚎——却不是杜乐丁发出来的,那哆嗦了一路的长颈鹿被黑影擦身而过,吓得晃着细脖子往山下跑去。 “别乱跑!”杜乐丁吼了一声。他被撞得身体一晃,踉跄了几步才勉强没有栽倒,蓦然想到了史上最强冷兵器——板砖。他肩膀整个都麻了,手里的灯也掉到了地上,在他们脚下抽风似的打转。 几人如临大敌,连气儿都不敢喘,斯科奇瑟缩着躲到窦乐身后,突感背上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 他条件反射的回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怨毒的眼睛。他绷紧的脆弱神经啪啪啪一条接一条断开,尖锐的惊叫穿透浓雾冲破苍穹。 那东西就好像是嘲讽玩弄他们一般,享受着他们心惊肉跳的惊惧,在他们周围窜来窜去,速度之快,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几缕线条。 杜乐丁握紧刀子,借着地上的惨淡光线,当眼前浓雾再次出现小幅度流动时,他眸光一凛,拔地跃起,身形矫似利剑出鞘,手中的刀子猛的刺了下去。 感到刀尖扎到一个硬物的同时,那刺耳瘆人的挠黑板声贴着杜乐丁的耳朵响了起来,他头皮一炸,牙齿克制不住的锉动起来,浑身都酸了个透,几乎要握不住刀柄。 很快,他手底下一轻,那东西倏然隐没在雾气中没了踪影。他快速捡起地上的灯往四周照去,山林又恢复了静谧,安静得令人心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子,刃上挂了道血痕,还沾着几根毛发。 看来不是鬼,鬼应该不怎么掉毛……他正琢磨着那东西是什么,冷不防一个重物从天而降,正掉到他跟前,定睛一看,是几乎昏厥的长颈鹿。 随后,自身后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看来那个东西,不止一只。” 第27章 棺山妖冢07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杜乐丁那颗被揉成纸团般的心,皱皱巴巴的舒展开来。 他收起刀子,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苏腾头盔上下分开,露出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他在林子里追着那不知名的东西跑出很远,直到那东西杳无声息的隐匿在愈发浓密的树林里。 杜乐丁道:“你看清是什么了吗?” 苏腾摇摇头:“速度太快,而且一直躲在树冠里。”他完全是凭着树叶间的骚动追踪,只看到了一个飞速闪动的影子。 “会不会是猴子?”豆腐块扶起长颈鹿道。 杜乐丁活动了一下几乎没了知觉的肩膀道:“不是,那玩意儿的力气太大了,身体也很重,真不知道它怎么速度那么快。” “对了,”苏腾道,“山下好像有灯光。” 查理很兴奋:“是米克星顿镇吧,看来我们没有猜错。” 杜乐丁的关注点则在灯光上:“难道山谷里有人?” 长颈鹿已经恢复了意识,闻言打了个哆嗦,细长的脖子晃了晃,颤声说:“不会是……鬼吧。” 那些关于人偶在夜晚便走来走去的传闻令他感到一阵恐慌。 杜乐丁调侃道:“你觉得鬼需要开灯吗?不吹灯就不错了,哈哈哈哈。” 长颈鹿愣了一下,觉得杜乐丁说的也有道理,而且被他这么爽朗的一笑,心里的胆怯被冲淡了不少,便也自嘲的笑了几声。 斯科奇凑到前面,目光灼灼,一副领队的口气道:“山谷里有人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说不定他们是来旅行的人,也许有交通工具可以借给我们使用。” 很显然,斯科奇想要下到山谷中去:“就算真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有这么厉害的机甲帅哥呢,你说是吧?” 这句话他是冲着苏腾说的,一脸的讨好和期待,希望苏腾能说点什么让人安心的话响应他。 然而苏腾连看都没看他,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依旧注视着杜乐丁,似乎在等他做决定。 斯科奇无比尴尬,干笑了两声,只好转向杜乐丁:“怎么样,我们继续走吧?” 目的地近在眼前,杜乐丁自然不会原路返回:“都走到这里了,没有回头的道理,来次狗。” 一行人继续下山,大约四十分钟后终于进入了山谷。浓雾弥漫的山谷中,依 稀透着几点光亮,星星点点宛如鬼火。 豆腐块显然缺乏锻炼,气喘吁吁,腿抖的厉害,但看到不远处的灯光,便还是咬牙坚持着。 众人一路无话,警惕着四周动静,没过多久,米克星顿镇出现在众人眼前,亮灯的只有两栋房子,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街道上雾霭迷蒙,死气沉沉。街边商店的橱窗旁、路灯下、民宅的门口,或坐或站着一个个人偶,正明目张胆的注视着这些入侵者。 查理看着那些宛如真人般的人偶面孔,总觉得有些瘆得慌,不由得抓紧了杜乐丁的衣服。 他们检查了一下亮着灯的两栋房子,里面明显有人来过的痕迹,而且人数好像还不少,屋子里被弄得乱糟糟的,丢弃的烟头,食物的包装纸,厨房里的污渍,没冲的马桶,还有满地的鞋印。 几人分头将楼上楼下看了一遍,最后又聚在了一楼的客厅里。 豆腐块说:“看厨房里的残余物,这帮人好像白天的时候还在这里。” 他们现在已经饥肠辘辘,没心思琢磨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来米克星顿镇,现在又去了哪里,纷纷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围坐在餐桌上吃了顿晚餐。 吃过饭后,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房子二楼有几间卧房,斯科奇跟窦乐一间,豆腐块和长颈鹿一间,杜乐丁、苏腾和查理睡在一起。 临睡前杜乐丁对其他人道:“如果明天早上那些人还没有回来,我们再另想办法。” 斯科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冲杜乐丁摆摆手,转身进了房间。 杜乐丁他们这个房间,看起来是个学生的卧室,有书架书桌,学习用品,墙上还贴着海报。 桌上有一本翻开的习题册,最后一道题只解了个开头,好像做题的学生突然没了思路,丢下笔不知跑去了哪里。 除去乱七八糟的杂物,房子里的东西似乎还维持着曾经有人生活在这里的样子,那些居民恐怕的确不是迁走,而是在某一天,一起消失在雾气中。 床不算大,比单人床宽一些,查理跳了上去蜷成一团,冲杜乐丁眨眨眼,好像在问是不是要三个人睡在一起。 苏腾解除机甲,往床上一躺,两条长腿都伸出了床外,一手撸着查理,静静的看着杜乐丁。 被他凝视的杜乐丁正坐在桌子上陷入沉思,之前听苏腾说过,早期的手机通讯依靠的是地面的基站,自个人终 端实现以来,全部改为卫星通讯,并绑定个人id,使通讯联系更加方便,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随着个人信息和隐私在网络上暴露的越来越多,威胁不断升级,甚至危害到了人身安全,绑定身份信息的个人终端通讯信号与普通网络数据的传输系统被区划开来,进而改变了二者的帧结构。 网络本身对时延并不太敏感,其信号传输来自专为网络资源共享设计的集群式小型模组卫星,而个人终端依靠的是大型专属卫星,使用具有极强的保密性的量子通信,但在接收和处理信号的过程中,终端消耗功率非常大,过程也相对复杂。 随着个人终端的普及,使用原有网络数据传输的设备越来越少,但进行户外直播的主播们为了行动方便,往往都会使用内置传送器的三百六十度隐形悬浮摄像头,身上只需要配备一个迷你感应器就可以。 摄像头传输回去的数据经过空间站的处理器转换后,再输出到观众用来观看节目的终端上,二者无法互相追踪定位,极大的保证了个人信息的安全性。斯科奇那边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的数据转换是在米勒星上完成这一过程。 凡是直接通过个人终端通讯设备的信号,似乎都在特殊的干扰下失灵了,反倒是相对传统的普通网络数据传输还能够保持相对的稳定性,保证了信号转换内容的完整性。 杜乐丁倒是无所谓跟不跟外界联系,只不过如何跟奈特他们会合是个问题。 “不睡吗?”苏腾轻声问道。 杜乐丁随口说了说自己正在想的问题,苏腾道:“机甲的系统记录下了信号干扰的数据和信息,等回去经过分析之后,我会想办法找到降低或者避开干扰的方法,做几个短距离通讯工具。” 杜乐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眼一看,床上的两个家伙看起来十分和谐,而且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在邀请他加入。 他看看苏腾旁边留出来的位置,撇嘴说:“我睡地上就行。” 查理抗议:“不行,地上很凉的。” 杜乐丁笑道:“我一个老爷们儿,还怕凉吗。” 查理很认真的说:“老爷们儿怎么了,着凉会肾虚的。” 杜乐丁:“……” 为了未来的性福着想,杜乐丁还是躺在了床上,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跟苏腾同睡一床了。 苏腾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杜乐丁虽然没看他,但也能感觉到他的 目光就落在自己脸上。 “我说你能不能转过去?”杜乐丁侧过头看着他,很诚恳的提出请求。 苏腾一时没反应,目光如水,清浅淡然。他眼睛很漂亮,杜乐丁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可总是感觉他瞳孔上有层膜是的,叫人看不清楚微光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杜乐丁见他不动,叹了口气说:“你说你,堂堂苏氏工业的总裁,不好好待在都市里享受人生,为什么蛋疼的东奔西跑到处挖坑,嗯?考古很有意思吗?又不赚钱。那么大的公司难道你都不管吗?” 他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查理也很感兴趣,支起脑袋等着苏腾回答。 苏腾沉默了几秒钟,才说:“蛋不疼。” 查理嘿嘿笑了几声,杜乐丁则彻底无语。 苏腾半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简单的说了几句关于公司的事。杜乐丁听的出来,他对管理企业没有什么兴趣,公司的事务平时都交由专业管理团队打理,除非是要出席董事会,或是做重要决定,他基本都是在家里签署秘书发来的文件。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杜乐丁跟苏腾这种人都是两种不同的阶级,甚至可说截然相反。苏腾站在社会的最顶端,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而杜乐丁却不得不为了填饱肚子,硬着头皮做违心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富家公子身上难免会多多少少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质,而且在上流社会中有着庞大的人际关系网,为人处世即便不是游刃有余,也该处处谈笑风生。 可苏腾就这么冷着脸,对谁都一视同仁,既非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也未特意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而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独,把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接触不到。 杜乐丁捉摸不透这个人,闭了会眼睛却睡不着,便又问道:“你的机甲,炸的穿吗?” 苏腾说:“刚才穿的那套,如果是磁轨炮或者反物质武器的话,应该可以。” 杜乐丁:“手榴弹呢?”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杜乐丁吓得立刻睁开眼睛,却只来得及捕捉到苏腾嘴角即将完全消失前的一点点弧度。 苏腾凑到他耳边说:“想干掉我?” 看他那样子,大有“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之意。 他声音太有磁性,尤其是压低之后,简直像是带了电 流。杜乐丁耳朵眼儿里麻酥酥的,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觉得自己刚才对苏腾的想法有个地方错了,苏腾对别人的确高冷淡漠,不近人情,但在他面前却大大不同,甚至有点儿…… 杜乐丁脑袋里的齿轮卡死,吱吱嘎嘎的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不那么令自己满意的形容词——放肆。 “我确实想干掉你,不过不是现在。”杜乐丁翻了个身,背对着苏腾,把之前斯科奇讲的故事大概说了一下。 查理早就睡着了,苏腾脸贴着他柔软的毛,眼睛盯着杜乐丁的耳朵,若有所思的说:“你是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保护措施?” “嗯……说实话,”杜乐丁道,“我觉得搜救队员当时的确遇到了突然状况,但更合理的解释是,他脑子里产生了幻觉。” 且不说他被什么人塞进了箱子里,根据他的描述,那箱子就是木板做的,突突两枪肯定碎了,怎么会没有办法逃出来? 他最后得以逃生的方法也极其不可思议,肉体凡胎能扛得住手榴弹吗?除非他穿了机甲,就像苏腾一样。 不过那人是唯一从山谷中逃出来的搜救队员,没有其他人的经历参考对比,无法从中找出有用的信息。杜乐丁困了,喃喃道:“这地方挺怪的,等明天出去找找传闻里说的匣子……” 他越说声音越低,很快就没了动静。苏腾往他跟前凑了凑,在杜乐丁平缓的呼吸,和温暖的气息中缓缓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杜乐丁醒来的时候,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身上暖融融的,还挺舒服,便想要再眯一会儿。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正要翻个身,突然感觉不对劲。 他身后那个人正紧贴在他后背上,手臂还搂着他的腰,他俩现在的姿势就像两个叠在一起的汤勺,彼此亲密无间,连个缝儿都没有。 杜乐丁心里毛绒绒的,像是有只猫在蹭,皮肤上甚至起了一层柔软的痒意。 他赶走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后背发烫,像被火燎了似的从苏腾怀里挣脱,跳下了床。 苏腾被他惊醒,用惺忪迷离的桃花眼茫然看着他,一脸无辜和无措。 杜乐丁好像又变成了曾经的哑巴,面对苏腾连个标点符号都吐不出来。他黑着脸打开门来到走廊,带着起床气吼了一嗓子:“都起床了!” 等了一会儿,他的怒吼既没有得到响应,也没有遭到抱怨,房子里静悄 悄的,除了身后查理打呵欠的声音,再没有一丝动静。 他走到对面敲了敲门,几声之后也没有反应,便转动把手推门进去。床上被子鼓起,这两人正蒙头大睡。 “神经挺粗啊,这地方还能睡得这么死。”杜乐丁说着,走过去一把掀起被子。 就好像揭开新娘的红盖头,发现下面是猪头一样,床上那两个人的样子令杜乐丁差点跳起来。 两人平躺在床,黯淡无光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满是脏污的脸绽裂开一道道深痕,像是被斧子接连劈了好几下。 杜乐丁十分愕然,床上躺着的并不是窦乐和斯科奇,而是两具人偶! 他快速跑出房间,顾不上什么敲门的礼貌,握住把手便要推门而入。 刚拧开门锁,杜乐丁忽然听到从房间里传出一阵非常微弱的声音。他停下动作,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那声音滋滋啦啦的,始终听不真切。 杜乐丁皱起眉,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轻轻拧动把手,推开一道门缝,谨慎的朝缝隙里看去,脸上顿时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第28章 棺山妖冢08 杜乐丁打开门的一刻,咝咝啦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站在门口,将房门缓缓推开,房间里静悄悄的,跟隔壁一样,豆腐块和长颈鹿已经不在了,但没有出现什么人偶。 杜乐丁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地板正中央的两个黑色匣子上。 一个瘦瘦长长,一个四四方方。 他心里一动,正要走上前去查看,苏腾抢先走了过去,蹲在两个匣子前观察。 这两个匣子除了形状不同,材质和款式一模一样,通体漆黑,正上方那一面刻有花纹,现在已经模糊的看不清轮廓了。虽然配有铜质铰链,但并没有开合的接缝,若是不看花纹和铰链,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 杜乐丁凑过去看了几眼,有点纳闷,这匣子显然是密封的,但为什么要配有铰链? 苏腾起身说:“昨天检查房间的时候,你有见过这两个匣子吗?” 杜乐丁负责检查的是楼梯另一边的房间,不知道这边几个房间是什么情况,他思索道:“虽然我没看到,但这两个匣子昨晚应该并不在这间屋子里。来之前我们听了那么多关于匣子的传闻,如果有人看到应该会说的。” 他也只是推测,毕竟真实的情况他也没看到。 查理在听故事的时候,就对黑匣子很在意,现在这种情况更是令他有些紧张。他抖动着胡须说:“匣子里会不会有妖怪,一到夜晚就出来吃人,米克星顿镇的居民也是这么消失的?” 苏腾是个无神论者,他信仰科学,认为世上没有妖怪。只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暂时还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所以在人类眼中便带了几分神秘色彩。 杜乐丁是个随便论者,这个世界上可以有神,可以有粽子,顺便也可以有妖怪。不过不管是匣子里住着妖怪,还是匣子本身就是妖怪,斯科奇和窦乐也不见了,可他们的房间里就没有黑匣子,这是为什么? 而且之前的怪声,又是从哪发出来的? 杜乐丁信这信那,就是不信邪,抄起一个匣子使劲摇晃了半天,吓得查理连忙躲到了苏腾身后。 匣子很轻,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任凭他怎么晃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真是怪了,”杜乐丁把匣子凑到耳边听了听,又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机关能够将其打开,便交给苏腾,“把它砸开看看。” 苏腾手腕上的个 人终端里植入了纳米化机甲的芯片,只见幽光一闪,右手立刻被臂甲覆盖,接过匣子作势便要将其击碎。查理抱着他的腿说:“别!” 杜乐丁抓起查理:“怎么了,你要把匣子带回家当收藏品吗?” “谁要这种鬼东西。”查理推了推滑到脸上的单片眼镜,鼻尖动了动,“这个味道……匣子有股味道。” “木头味儿?”杜乐丁没闻到任何特殊的气味。 也许是出于兽类对危险的直觉,查理有点焦虑不安:“我说不上来,总之很不好。” 杜乐丁把他放下,示意苏腾继续:“既然这样,就更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查理的心脏好像栓了根绳子,另一端就系在苏腾的手腕上,随着苏腾再次抬起手臂,他的整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眼看苏腾的手就要落下,匣子里突然传出了响动,正是杜乐丁在门外听到的微弱的沙沙声。 处于同一画面里的三个人同时定格,盯着苏腾手上的匣子,静静听它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的来源虽然近在眼前,听上去却给人一种十分遥远的感觉,冷漠,空灵,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正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摄影师的故事,当时他躲在壁橱里,也听到了这种声音。 房间里充满了阳光,却毫无暖意,就连那些飞舞在光线中的细小灰尘,都无端令人感到十分诡异。 过了一会儿,那匣子再次没了动静,杜乐丁摸摸下巴,不怎么认真的说:“这玩意儿,不会是个坏了的八音盒吧。” 三人商量了一下,谨慎起见,还是暂时先不要破坏这个匣子了。 苏腾将匣子重新放回原处,三人又重新去隔壁确认了一番,除了床上那两个古怪的人偶外,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查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偶,胆战心惊道:“他们变成人偶了怎么办!”这地方真是鬼气森森,住上一晚,不是变成匣子就是变成人偶,再待下去说不定他们也要变身了。 杜乐丁冷笑一声:“放心吧,没那么邪乎。” 匣子的确是没有,人也的确是不见了,但斯科奇和窦乐的背包也没了。 豆腐块和长颈鹿虽然失踪,可背包还在床边。杜乐丁道:“这俩二货估计是跑出去直播了。” 想想斯科奇那副志在必行的样子,和临 睡前狡猾的笑容,杜乐丁觉得自己的猜测没跑了。 “这俩人绝壁是疯了,”杜乐丁摇头说,“这种鬼地方,传闻那么多,竟然还敢独自进山,为了直播不要命了?” 更可气的是,他俩走就走吧,还弄了两个假人摆在床上装神弄鬼。 查理道:“有些主播专门往特别灵异的地方跑,这样能吸引很多粉丝的。” 杜乐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那也没必要招呼都不打就偷跑吧,我们又不会妨碍他们直播。” 查理愤愤的攥紧毛茸茸的的拳头:“你真是一点竞争意识都没有,斯科奇对于我们两个空间站来的小透明来说,就是小粉红啊,人家粉红都这么努力,你却睡得像条咸鱼!” 杜乐丁不以为意的哈哈笑道:“我怎么记得,你睡得比我早,醒的比我晚。” 查理:“……总之,就是,赶紧,出发!” 杜乐丁在乎命,所以才来这里寻找与乌扇古墓有关的线索,但他也在乎钱,所以才没有拒绝直播。 以前沈玉问他为什么那么拼命,为什么那么贪钱。杜乐丁也不知怎么解释。 他生来一无所有,背后无依无靠,这世上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带给他安全感吗? 也许曾经有过,但之后却又丢了。 见杜乐丁揪起查理这就要出门去,苏腾拦住他说:“先吃了早饭再走。” “没胃口。”杜乐丁咧咧嘴。他可没有良好的生活习惯,一日三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那也得吃。”苏腾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盒很精致的罐头。 杜乐丁觉得那罐头怎么看怎么像猫粮,挥手拒绝道:“你跟查理吃吧,我不饿。” 苏腾拉开罐头,把叉子往里一叉,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说,“你懒得吃,我不介意喂你吃。” 杜乐丁直觉苏腾不仅仅是威胁他而已,而且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以前他一直以为只有无产阶级才什么都干得出来,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资本家的丧心病狂不输给任何阶层。 “我跟你说,”杜乐丁特别没骨气的接过罐头边吃边说,“别以为我长得帅就好欺负,要真把我逼急了,有你好看的。” 查理和粉丝有点失望,特别希望杜乐丁刚才倔强一下,这样就有糖吃了。 苏腾波澜不惊,桃花眼中漾出一抹潋滟的水光:“我不会欺负你 。就算真要欺负,也不是用这种方法。” 杜乐丁没吭声,等把罐头吃完,悄悄问查理:“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 查理眨眨眼:“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出来。” 弹幕:没听出来+1 弹幕:没听出来+233 弹幕:没听出来+ooxx 弹幕:一定是丁丁你想多了,嗯。 屏幕上各种嘻嘻哈哈,杜乐丁隔着屏幕都能听出笑声有诈。他愈发感觉这个直播被苏腾搞得gay里gay气,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纠正风气。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巨腹山的秘密所在,顺便捞一下斯科奇和窦乐这对傻x。 离开房子后,三人站在了街道上。昨夜进入小镇的时候,四下一片漆黑,浓云惨雾,除了近处的几栋房子和沿途街道,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现在雾已经散去大半,阳光虽然惨淡,却也算是明亮,掩盖着米克星顿镇真容的面纱终于被揭开,露出了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孔。 之前已经听说镇子大部分都被巨腹山的山林吞没,但眼前这凋敝伶俜的几栋房子,阒然零落的几条街巷,强颜欢笑的几个人偶,拼凑出的种种惨淡景象还是大大出乎他们所料。 杜乐丁记得老板说过,这里的居民在巨腹山出现后,曾经继续在山谷中住了一段日子。想起这件事,他不免惊讶道:“都这样了还能住得下去,换成我早就闪了。” 苏腾没有穿戴机甲,像是不太适应阳光一样戴上了防护镜,指了指房屋后面说:“当时应该不止残存这点面积。” 杜乐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镇子四周都被山林包围了,层层叠叠的气生根粗硕虬曲、盘根错节,竟然交织成了一堵绵延百里的围墙。 可想而知,气生根下就是被吞没的镇子的另一部分。他们在列车厢里遭遇过树根的袭击,知道这些植物的进攻性和侵略性有多强。它显然还在不断扩张,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所站的位置也要成为这座山林的一部分。 苏腾眉心出现了浅浅的沟壑。事情可能还不止这么简单,这座山林来自另一个世界,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不断侵吞新的领域。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也不知它究竟会扩张到什么地步。 除非它像乌扇古墓一样自动消失。 苏腾曾想过这个问题,乌扇古墓的消失或许跟他们有关,但这关联 具体是怎么样的,目前还无法确定。 如果他们在巨腹山也触发了相同的条件,那巨腹山是否也会跟乌扇古墓一样消失于无形? 多想无益,三人不再耽搁,离开了街道,走出小镇没多远,四周的环境便越来越原生态了。杜乐丁仰起头看向远处,巨腹山矗立在太阳之下,在山林上方投下沉郁的阴影,山腰处的隆起使它看起来像是个临盆待产的孕妇。 距离小镇约一公里处,便是一条河流。河面宽约七八米,水流不算很急,逆流向上看去,上游隐没在山林中,从方向判断,源头应该在巨腹山。 阳光洒在河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杜乐丁走到河边看了一眼,河水色泽很深,水面下影影绰绰,看不出深浅。 他不喜欢水,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苏腾却走到河边蹲下,盯着河面说:“河床上有东西。” 杜乐丁一直觉得苏腾的眼睛有点问题,甭管多黑多暗,他都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查理凑过去问:“是什么呀?” 苏腾:“匣子,河床上铺满了黑匣子。 查理和杜乐丁对视了一眼,酒吧老板曾经说过,在泥石流爆发后,山里冲出了很多匣子,看来此话不假。 杜乐丁正想问苏腾能不能捞一个上来看看,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下意识的抓住苏腾的手臂向后拽去,还没等二人站稳,一阵疾风如刀,顺着河流从河面上割过,掀起一道大浪。 紧接着,从巨腹山的方向传来低沉如叹息般的轰鸣,整座山林禽飞兽走,鸣叫嘶吼中满是惊惧的战栗,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从沉眠中被惊醒了。 第29章 棺山妖冢09 山林中的骚动在几分钟后平息下来,杜乐丁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忘了放开抓着苏腾的手,惊疑的说:“刚刚那是什么?” 查理抱在杜乐丁大腿上,心中一阵战栗:“巨兽吗,怪物吗?qaq” 苏腾反握住杜乐丁的手说:“我好像听到了爆炸声。” “爆炸?”杜乐丁愣了一下,“难道山里有什么易燃易爆气体?” 苏腾轻轻摇了下头:“你刚刚看到林子里闪过一道白光吗?” 杜乐丁茫然道:“看见了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他们距离声音传来的方向很远,视线又被茂密的丛林阻隔,只看到了一片微弱的闪光。苏腾可能看的更清楚一些:“有可能是震荡弹。” 震荡弹爆炸后会产生强光和巨响,高强度声波会对人的感觉器官和神经系统造成干扰破坏,在短时间内使人丧失听觉和视觉,进而失去行动能力和反抗能力。 苏腾刚刚做出猜测,巨腹山的方向便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杜乐丁神情一震:“有人在那边。” 那些人可能就是在他们之前进入米克星顿镇的人,看样子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又是雷又是枪的,情况可能很危险。 枪声很快就止息了,山林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杜乐丁说:“我们过去看看。” 之前他还认为那些人可能是偷偷跑来猎奇的旅行者,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哪有随身带着枪支弹药和手榴弹的旅行者,如此有备而来,恐怕别有目的。 不过山林的震颤咆哮和水面的劲风大浪,肯定不是炸弹引起的,刚刚那阵骚动背后,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杜乐丁沉思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跟苏腾十分亲密的手牵手。他把手挣脱出来,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一向是支持同性恋爱的,甚至同性婚姻我也十分赞成。凭什么同性恋就不用尝尝婚姻痛苦的滋味,你说是吧?但我呢,我直的像根钢管一样,所以你要是有什么想法……” 苏腾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说:“我不喜欢男人。” “那你总撩我干吗,你觉得我很好笑吗?”杜乐丁有点怀疑他这话的可信性。 “每次不都是你先开始的吗?”苏腾伸手在他脸上弹了一下。 这过度亲昵的动作吓得杜乐丁偏头“ 呵呵”了两声,他嘴是挺贫的,但都是开玩笑罢了,苏腾的“撩”可经常是带着行动的。 “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好笑,”苏腾缓缓说道,“只是觉得好看。” 查理捧着脸几乎要尖叫出声。杜乐丁看着苏腾极为认真的表情,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随口说了句自己也没听清楚的话,快步朝山林走去。 苏腾嘴角出现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跟上了前面乱了节奏的步伐。 这片山林树冠极其茂密,阳光被树叶割碎,七零八落的洒在地上,若是苏腾从上空飞过,恐怕也看不见连成一片绿海之下的情况。 树根从土里拱出来,猫滚线团一样凌乱的纠缠在一起,三人行进时不得不随时留意脚下,免得被树根绊倒。 林中一片寂静,树根下流动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偶尔有兔子或是狐狸之类的小动物在草丛里穿过。 查理的身形条件在这种地方根本就寸步难行,几乎都是连爬带跳,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冲杜乐丁伸出两爪,好像在说“要抱抱”。 杜乐丁抓起查理挂在肩上说:“你不会爬树吗?” “我又不是猫科动物。”查理看了看自己缩在肉垫里的爪子,爬树这种事他还真没试过。 杜乐丁:“说起来,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查理:“我是猹。” 杜乐丁:“你是啥?” 查理一头黑线:“猹!” 杜乐丁一头雾水:“啥?” 弹幕笑成一片,丁丁的耳朵已经没救了。 正在二人打趣的时候,苏腾突然拽着杜乐丁停下脚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看来他们已经离之前开枪放炮的地方很近了。 苏腾按了下个人终端,机甲立刻覆盖全身,他对杜乐丁说:“你留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那些人毕竟持有武器,在搞清楚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之前,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杜乐丁本来想跟着一起,转念一想苏腾自己可能更方便隐蔽,便说:“去吧,我喝口水。” 苏腾转过身,腿都迈出去了,又停下脚步回头说:“听到什么动静就赶紧过去找我。” 杜乐丁揶揄的笑道:“别看你平时话少,啰嗦起来不是一般烦人。” “是吗,”苏腾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不快,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可能会烦你很久。” 杜乐丁的脸垮了下来,挥手打发他快走。 苏腾走后,杜乐丁找了个拱成半圆的树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喝了几口,查理在一旁吃猫饼补充体力。林中一片寂静,树根下流动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偶尔有兔子或是狐狸之类的小动物在草丛里穿过。 杜乐丁看了一眼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接近20万,这个人数对空间站里的直播说来算是相当高了。他清了清嗓子,打算来一节“独角兽小课堂”。 “地球上有一门学问,叫做堪舆,俗称风水,从名字就可以听出这是一种研究环境与宇宙规律的哲学。” 弹幕:恕在下没听出来…… 弹幕:哲♂学2333 弹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杜乐丁继续道:“巨腹山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使米克星顿镇变成了四面环山的格局,而且还有水流经过,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讲,可谓是‘藏风聚气’。” 《葬书》里说过,藏风聚气,得水为上,按照米克星顿镇附近山脉的高低起伏,和河流走向来看,这里的气场相当好,若是居于此处,必可家宅兴旺。 弹幕:既然这么好,米克星顿镇的居民怎么都消失了? 弹幕:难道不是在这座山出现后,米克星顿镇就全是倒霉事儿? 弹幕:不是家宅兴旺,是家破人亡吧。 杜乐丁神情严肃:“坏,就坏在巨腹山的‘肚子’上。” 这个格外突出的肚子破坏了“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后为玄武”的地形地貌,同时将山谷另一边出口的气流一分为二。 气场,也就是能量,乘风则散,遇水则止。这股分散凌乱的气流不利于“聚气”,所以镇子的运势也就迅速衰落了。 弹幕:哈哈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弹幕:我就喜欢看丁丁正经脸,瞎扯淡。 弹幕:丁丁老师,可以请你做家教吗?我想学生理卫生课。 杜乐丁眼看着教学效果奇差无比,正打算再说点什么有深度的东西来挽回面子,查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丁丁你听!” 林子里静悄悄的,不知什么时候,雾气变浓了起来,那些在树根下探头探脑的狐狸和兔子都不见了。风从树叶间隙穿过,沙沙作响,杜乐丁并没有听到什么值 得注意的声音。 “你一惊一乍的……”他正要笑话查理,自他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噪音。 那声音尖利毛躁,像是用尖长的指甲刮挠黑板。吱嘎一声传入耳朵,浑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瞬间扭曲,杜乐丁克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不再看那些提醒他小心的弹幕,从树根上蹦了起来。 他们离开列车下山的那个晚上,在小路上听到的正是这个声音。 “吱嘎——”,查理条件反射的脑补出一只恐怖的手,青筋暴突,手指如鹰爪般蜷曲,灰白尖锐的指甲正在什么东西上划下一道道抓痕。 雾气越来越浓,查理整个都被雾包裹住了,他爬到杜乐丁腿上,紧张的甩着尾巴。 又是拖长了的“吱嘎”一声,杜乐丁牙都酸了。他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一边抽出了插在短靴里的折叠刀。 头上是浓密的树荫,周围是茫茫的白雾,被割裂的阳光失去了亮度,死气沉沉的碎落在树干上。抓挠声时而出现在他们左边,时而出现在右边,好像附近的每一棵树后,都躲藏着一只鬼爪。 那声音不依不饶的一声接一声,令人愈发感到烦躁不安。查理抓着杜乐丁的裤腿,焦灼之中闻到了一股腐臭的腥气。 “在那里!”查理突然一声惊叫,杜乐丁急速转头,只见树后有个影子一闪,眨眼间又不见了。 “哪去了?”杜乐丁浑身肌肉紧绷,时刻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四周的一切都在白色的浓雾中褪了色,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灰白。那影子的眼神几乎跟树叶一样,在错落的树干间忽的一闪,又从另一个方向出现,让人很难判断究竟是有很多个影子埋伏在附近,还是它动作快如鬼魅,肉眼难以捕捉。 “吱嘎——” 杜乐丁咬了咬酸麻的牙齿,拔腿往苏腾离开的方向跑去。 难不成是老树成精了?想到那些魔性的树根,他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也不是没可能。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绿色的影子从他头顶掠过,眨眼间又隐匿在雾气当中。杜乐丁及时收住脚步,唯恐那东西就等在前面。 查理嗫嚅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杜乐丁两颊紧了紧,稍退一步,考虑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的可能性,雾气中猛的袭来一道劲风,一道极强的力量撞了过来,将他狠狠按在地上。 杜乐丁看着几乎贴在他脸上的那张 面孔,心跳快要飙到180迈。 那张脸五官跟人差不多,但脑袋大的出奇,上肢极为强壮有力,下身却只有一条腿。它浑身长满了绿毛,简直像是中毒加发霉。 绿毛怪物龇出挂满涎液的利齿,尖利的指甲刺破了杜乐丁的外套,扎进他的肉里。 眼看着怪物张嘴就要咬下来,杜乐丁头皮一麻,抬腿一脚踹在怪物腹部,把它蹬出老远,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转身就跑。 这里的山林的确有问题,否则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绿毛怪叫一声,突然炮弹一样将身体弹射出去,瞬间便缩短了他们的距离。 杜乐丁一个闪身躲开,那怪物一头撞上旁边的树,竟将两人才可抱拢的树干撞的“咔嚓”一声裂响。 然而那怪物一点事儿都没有,转身再度扑向杜乐丁。 绿毛怪物弹来弹去,速度迅猛,远比在树根遍布的地面上奔跑要快得多。眼看着又要再度被追上,杜乐丁猛的转身朝怪物跑去。 查理两手抓在杜乐丁腿上,飘的像个鲤鱼旗,见状立刻尖叫道:“不要逆行啊!” 怪物没想到杜乐丁会冲着它来,愣了一下才飞身而起,杜乐丁却向下坐倒,铲地滑行,从怪物身下穿过,同时掏出口袋里的折叠刀打开,回手便朝怪物丢去。 刀子快准狠的扎进了怪物的屁股上,那怪物吃痛,吱嘎一声怪叫,转过头来死死盯住杜乐丁,眼神怨毒,呲出沾满涎液的尖牙扑了上去。 杜乐丁反应迅速,刚从地上站起来便立刻跳开,想不到那怪物竟在空中转了个方向,伸出手臂朝他面门抓去。 疾风劲力,闪避不及,杜乐丁眼看就要破相。情急之下,为了保住搭档高颜值的脸蛋,查理扑到怪物身上照着它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一股腥臭的味道涌入查理口中,顿时令他感到一阵恶心。可他没有松口,反而咬的更深,直到被激怒的怪物一把揪住,狠狠丢向一棵大树。 杜乐丁眼疾手快,抢在查理撞树之前把他接住,拎着他的尾巴夺路而逃。 怪物的肩膀和屁股都在流血,它疯狂扑追上去,满口缭乱的利齿全都暴出,大有不将二人撕碎便不罢休之势。 杜乐丁跑着跑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这一阵慌乱之中,他已经辨别不出苏腾离开的方向是哪边了。 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树木,脚下凌乱 的树根和挥之不散的浓雾让整座山林变成了一座迷宫。 身后的撞击跳跃声让杜乐丁无暇思考,只能硬着头皮狂奔。没过多久,他被逼进了一条狭窄的山隘,急速穿行而出,本以为外面又是一片密林,没想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 这是一条极为陡峭的斜坡,杜乐丁坐倒在地,顺势而下,很快就控制不住开始翻跟头。 查理的情况也不怎么样,快要滚成土球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杜乐丁扑倒在地,由于冲势过猛,还惯性的往前滑了一段。 也许是肾上腺素升高的缘故,他竟然没怎么觉得疼,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屏幕上的各种焦虑心疼,一脸严肃的说:“刚才我使用的是秘技·前列腺刹车之术,只有专业人士才能使用。请未成年人不要模仿,成年人也绝对不要模仿。” 说完,他捡起两眼转圈的查理,检查确认他没有受伤后,又回头往上看了看,绿毛怪物似乎没有跟下来。 松了一口气后,杜乐丁又开始犯愁,这斜坡下来容易上去难,他们要怎么回去跟苏腾汇合? 查理一脸懵逼,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立刻感到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正要干嚎两声,杜乐丁一把捂住他的嘴。 不远处传来一阵口哨声,听起来还挺浪。 杜乐丁听了一会儿,往口哨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小心翼翼的穿过山间小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古老破败的村庄。 茅屋纸窗,铁锄石磨,令杜乐丁顿时有种穿越了的错觉。 他正盯着村子中央的半截石像愣神,左前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另一伙人在山里。看样子像是猎奇探险的旅行者,要不要把其他人都抓来再问清楚?” “没那个必要,遇到就杀了。” 杜乐丁心里“嚯”的一声,杀人还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绝对不是善茬啊。他抱着查理猫腰走到一间屋子墙后,探出一只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家伙。 没过多久,他斜对面的屋子里走出两个人,穿着丛林作战服,背上背着步枪。二人对屋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便离开了。 随后屋里的人往外走了一步,站在门口不知在张望什么。从杜乐丁的角度看过去,门板刚好遮住了对方的身体和大半张脸。 但就是凭着那一点点面部轮廓,杜乐丁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在那人跨 出一步转头往这边看过来的一刻,杜乐丁猛的缩回头,紧贴墙壁,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第30章 棺山妖冢10 查理一直缩在杜乐丁腿后,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如此惊讶,便悄悄问道:“你怎么了,是些什么人啊?” 杜乐丁紧贴墙壁,脑袋像是刚上过弦一样转的飞快,思考着他视力大幅度下降,从山坡滚下来撞到头影响到眼睛,以及提早老眼昏花等可能性—— 刚刚虽然只是惊魂一瞥,但门口那个人应该就是奈特没错。 可是奈特怎么会在这里,跟一帮杀人不眨眼的人在一起?看他们的服装和装备,以及行事作风,很有可能是雇佣兵。 杜乐丁从没有问过苏腾,他跟奈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住在一起。一来他没有兴趣,二来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仔细想想,苏腾这样冷冰冰的性子,却跟奈特走得很近,显然奈特对他来说是跟其他人不同的,起码苏腾很信任奈特。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非但没有寻找苏腾,还跟那些看似雇佣兵的人在一起? 既然是雇佣兵,幕后必然有雇佣他们的老板,而奈特是其中一员,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受雇于人,潜伏在苏腾身边的卧底。 又或者,她背叛了苏腾。 遭到背叛的滋味,杜乐丁比任何人都清楚。连他这种没钱没势的小盗墓贼都会被兄弟捅刀子,更别说苏腾这样家大业大的有钱人了,身后惦记他财产的人肯定早就排起大长队,分分钟上演豪门恩怨、财阀之战、谋财害命什么的。 杜乐丁不知道若是苏腾得知自己遭到背叛,是否会像他一样感到世界崩塌般的痛苦和绝望。 他想了很久,觉得也不是没可能自己匆忙之中看错了,又或者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总而言之,现在贸然说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况且他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件事还是暂时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为好。 查理见杜乐丁一脸纠结,便拽了拽他的裤脚,用探寻的目光看过去。 杜乐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好像是一群雇佣兵,他们抓了两个人要拷问,我们过去看看。” 他再次探出头去往外看,就见一群人跳上山林越野车,往巨腹山方向进发了。 他们来的方向,开车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见这些人是从山谷另一边把车开进来的。不过巨腹山下也是一样密林重重,开出村子一段路便得弃车步行了。 待马达声渐行渐远,杜乐丁猫腰从屋后闪出,疾步奔向斜对面 的屋子,凑到窗纸剥落的窗前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奈特”已经离开了。 他又从屋后绕到隔壁,还没等凑近便听到那四处漏风的墙壁里传出一阵阵虚弱的呻吟声。 查理灵活轻盈的攀到杜乐丁肩头,随他一起往破窗子里看去,屋子里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地上还躺着两个不断抽搐痉挛的人。 杜乐丁额角跳了跳,真想问问那俩人:大主播,今天直播的内容是啥,偷跑被俘,荒村逃生? 只听两个雇佣兵其中一人道:“这是什么?” 杜乐丁随着那人的视线抬头一看,斯科奇的隐形摄像头闪着电流浮现在空中,紧接着噼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雇佣兵看了看手里的枪,诧异的笑了:“设备不错,干什么用的,拍纪录片?” 他手里的枪是超导电压枪,这种枪很小,方便携带,发射的电流会瞬间让目标的神经突触嗨到罢工,从而扰乱目标的神经信号,并引起强烈的抽搐。 与此同时,电流也会干扰电子设备,斯科奇身上的感应器被破坏,摄像头便出现了故障,无法再继续工作。 另一人蹲下身拍了拍斯科奇惨白的脸:“除了你们俩,还有什么人?” 斯科奇抖如筛糠,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说:“还有五个人,在米克星顿镇。” “都是干什么的?” 不等斯科奇回答,窦乐抢过话来说:“我们乘坐的列车被困在了隧道里,我们几个是想找路求援的,彼此都不熟。反正找不到路,他们早上已经回去了。我跟这个蠢货因为要进山,就跟他们分开了。” 窦乐之所以这么说,是怕这些雇佣兵不肯留下活口,派人去山谷中找杜乐丁他们。虽然如他所说,几人的确不熟,但毕竟杜乐丁曾经帮过他。 他自幼一贯软弱,受到欺负也只会默默忍受,生怕自己反抗,便不会再被人需要,久而久之就习惯成自然了。 斯科奇那种性格,换个人可能早就忍不了了,但窦乐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像个抖m一样全都承受下来。仔细想想,实在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更糟糕的是,没有任何人为他说过一句话,当斯科奇各种羞辱他的时候,围观群众还觉得很好笑。 当杜乐丁出现在酒吧里为他解围的时候,他心里的感动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幻想有个人为自己出头的一幕,竟然真的发生了 ,那一刻,杜乐丁在他眼里简直像个救世主。 如果不是斯科奇一定要跟其他人分开行动,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安然无恙的跟杜乐丁他们在一起。现在他们被这么一伙悍匪抓住,窦乐实在不想连累杜乐丁,只想在临死之前勇敢一次。 “那五个人倒是无所谓,即便没有离开,不带装备就想穿过这鬼林子简直是做梦。”一个男人道。 另一人不屑的笑了,显然对他的话感到认可,随后便举起枪对准了斯科奇。 屋子里传出哭嚎求饶声,杜乐丁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见死不救当然不符合他的审美,但以他一人之力,如何将两个持枪的暴徒一击击倒? 况且这村子里似乎还有几个雇佣兵,听到动静肯定会赶过来,到时候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查理也是紧张的心脏乱跳,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杜乐丁的头发。 无论如何,人命关天,杜乐丁从地上摸了个石子,打算先来个声东击西再见机行事。 就在雇佣兵要扣下扳机、杜乐丁准备弹射出石子的一刻,屋子门外跑进来一个人。 那人气喘吁吁道:“等等,唐老大说这俩人有用,让把他们带过去。” 持枪的家伙眉头一皱:“之前不是还说嫌麻烦让处理掉吗,再说他俩能派上什么用场?” “钓鱼。”那人啐了一声,骂骂咧咧的说,“这破地方,也不能用通讯设备,简直他妈累死人。” 雇佣兵把地上倒着的二人双手绑好,推出屋子丢到车上带走了。 查理茫然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些人有车,即便能开的路段很短,也不是两条腿能追得上的,他们只能等找到苏腾之后再做打算。 村子里留守的雇佣兵不多,三三两两的在屋子里休息,外面只有一些野鸡在悠闲的走来走去。 杜乐丁摸进了一间空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摸清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古老的民居不知经历了几代风吹雨打,围墙和屋顶上都是窟窿,屋子里只有非常简陋的家具,还有破损得几乎只剩骨架的白纸灯笼。 查理正警惕的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野鸡,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们尖锐的喙啄瞎。 杜乐丁在桌上找到一张纸,上面有个图案,应该是盖在什么东西上用铅笔拓出来的。图案上的圆圈里,是三条蛇各自 团成三个漩涡的图形。 他越看越眼熟,蓦然想起了被苏腾没收的金属块,那上面的图形跟这个一模一样。当时觉得只是装饰性花纹,他也没有太过留意,况且那东西很快就不在他手上了,几乎要被他忘了。 难不成那些雇佣兵手上,也有一个金属块? 他正出神的想着,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桌子下面有个背包,还有一个黑匣子,表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顶端刻着的图形比他们在镇子里见到的要清晰很多。 而这个图形,正是纸上铅拓的图案。 看来那些雇佣兵对这个图形很感兴趣。三蛇旋涡图究竟代表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黑匣子和乌扇棺材里的金属块上呢? “我见过这个图案。”查理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桌子上,盯着杜乐丁手里的画纸说道。 杜乐丁以为查理在乌扇古墓的时候看到了金属块的上的图案,理所当然的说:“废话,我还见过呢,可惜没看几眼就被某位考古学家没收了。” “快把匣子放下,”查理却急迫的说,“我知道这个匣子是干什么用的了!它里面装的是……” “吱嘎——”查理的话被熟悉的挠黑板声打断,听声音似乎还不止一只。 查理抱着脑袋说:“怎么又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杜乐丁道:“应该是一种叫做魈的东西。” 魈这种东西,时常出没在风水格局被破坏的山泽中,头大身小,只有一条腿,速度极快,力量也极大,若是它出演抗战片,“手撕鬼子”将不再是笑谈。 查理哪听说过这种东西,听了杜乐丁的解释后瞠目结舌,表示这真是“活见鬼”了。 杜乐丁捡起背包背在身上,走到门口探出头去,村子四周山坡上的林中传出了嘈杂的动静,触目一片浓绿,什么都看不出来。 查理却是一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那股随风飘来的气味跟之前绿毛怪物出现时一模一样,而且这股气味之浓,显示来的还不止一只。 没等查理提醒,林中便钻出上百只魈,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将村落围住,一个个口中发出骇人的怪叫。 从对面的两间屋子里窜出五六个雇佣兵,与杜乐丁撞了个面对面,可他们根本无暇顾及陌生的闯入者,拼了命的往村口的越野车跑去。 然而那些鬼魅般的绿毛怪物速度更快,纵跃飞扑着从林子里、 山坡上跳下来,没几分钟就把两辆车给砸成了废铁。 密集的枪声接连不断,与怪物愤怒的咆哮交织在一起,惊得附近林中飞鸟窜起,扑棱着翅膀从村落上方飞掠而过。 短短十几秒内,沉寂没落的古村变成了修罗场,一个雇佣兵大骂着朝杜乐丁这边跑过来,正要回身放枪,两只魈跳到他背上将他活活撕烂。 密林中的魈就像是受了血腥味的刺激,不断的涌了出来,前后左右都没有去路,到处充斥着“噪声攻击”,杜乐丁只好拽着查理爬上了屋顶。 这些破败房屋的木梁早已在风吹雨打中腐朽得只剩个壳子,根本禁不住他的重量,他刚挪动了一步,只听“咔嚓”一声裂响,整个屋顶都被压塌了。 “我操!”杜乐丁一屁股落到地上,手里的查理都掉了。 二人顾不上疼痛,翻身跳起,躲开从门口冲进来的怪物,从破窗跳了出去。杜乐丁翻身一滚,正撞到一个雇佣兵血肉模糊的尸体,他顺手抄起一旁的高斯步枪,摆弄了几下便不管不顾的对着周围的怪物一通扫射。 村里的野鸡不知为什么那么多,在一片混乱之中扑棱着翅膀飞来跳去,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从查理身上踩过去。 查理一嘴羽毛,两个小爪抱着头叫道:“射鸡,射鸡啊!” 杜乐丁怒道:“我这不是正在射击吗!” 查理:“我是说射这些鸡啊qaq!” 杜乐丁且战且退,往魈不那么密集的方向跑去,那边有两个雇佣兵正背靠背的抵御着魈的攻击,对于杜乐丁的加入没有任何异议,毕竟眼下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唯一的念头就是保住性命。 绿毛怪皮糙肉厚,一两枪根本解决不了,受了伤还能爬起来继续往前冲,甚至被枪伤激怒后攻势更加狂猛。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但活着的数量却不见减少,整座山林里的鬼怪,似乎已是倾巢而出。 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绿毛,杜乐丁已经杀红了眼,耳听后面一声惨叫,一个雇佣兵的大腿被撕裂,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另一人一手拽着他的领子,苦苦支撑。 就这么一分神,一阵腥风扑到杜乐丁脸上,他眼看着几只绿毛怪飞扑过来,手里的高斯步枪“咔哒”一声没了动静——核融电池空了。 伴随着查理的惊叫,那抓到杜乐丁面前的绿毛手臂迸射出一片血浆。被斩断的手臂落到地上那一刻,杜乐丁被黑金色的机甲护在了身后。 断臂的绿毛怪发出惨厉的凄吼,四面八方的魈全都冲了过来。机甲抬起手臂接连不断的发射子弹,将最近的一圈清了个差不多,随后又朝远处发射了炸弹。 在轰然的火光中,成群的绿色怪物被炸上了天,血雨纷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绿毛被火一烧,爆出刺鼻的焦臭味,熏得人眼泪直流。 杜乐丁捏着鼻子别过头去,心里默念: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那些绿毛怪像是天生就不知道害怕一样,就算面前死了再多同类,也一样踩着它们的尸体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机甲装备的炸弹用光,苏腾抽刀而起,兔起鹘落间,刀刃上的寒芒凝成一线,切割机一样在四周的火光浓烟中搅起漫天杀意。 杜乐丁正为此感到痛快,忽然发现苏腾机甲的胸口上,插着一支很特殊的箭头,中箭之处正跳跃闪动着蓝色的电流。 第31章 棺山妖冢11 杜乐丁看着苏腾胸口的箭矢不禁一愣,什么箭头这么厉害,能穿透合金机甲? 只一会儿工夫,苏腾脚下已经堆起了一座尸山,然而林子里就像是藏了个怪物工厂,不断生产制造出一批又一批绿毛怪,根本杀不完。 杜乐丁看了一眼身后那两个雇佣兵,一个被五马分尸,一个喉咙被撕裂,早就咽气了。他捡起一把枪,边射击边对苏腾道:“我们先杀出一条路离开这里吧,这怪物太多了!” 苏腾立刻靠近杜乐丁,身前一亮,出现一道悬浮光盾,掩护着杜乐丁往村外退去。 被彻底激怒的绿毛怪疯狂的扑上来,狠狠撞在光盾上,头破血流的滚到一边,短暂的出现了一脸懵逼的表情。 然而苏腾却不太乐观的说:“机甲系统出现故障了,光盾撑不了多久,等到村口的时候你什么都别管,直接冲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杜乐丁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魈的力气再大,再牙尖嘴利,在机甲面前也是蚍蜉撼树,而他一个血肉之躯,分分钟就会被撕烂,没有他在身边苏腾反倒轻松许多。 这么一想,杜乐丁便点头答应,待退到村口,苏腾冲他点点头,杜乐丁一枪击爆拦路怪物的脑袋,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如此信任苏腾,即便能够感到背上疾风袭来,甚至余光瞥见绿爪子就要搭在肩上,也毫无顾忌的继续向前,没有片刻迟疑。 等跑出很远,他才忍不住回过头去,冲依然堵在村口的苏腾吼了一声,让他赶紧脱身。 苏腾远远的听见了,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任由疯狂的怪物们冲到面前。 杜乐丁吓了一跳,差点跑回去,却见苏腾抬起手臂,随之猛的一声炸响,将他身前几米内的绿毛全都轰飞了出去。 一开始杜乐丁还以为是炸弹,可却没有见到火光,等苏腾跑过来问道:“刚才那是什么武器?” 苏腾言简意赅:“空气炮。” 他这次穿的机甲跟上次不同,没有装载推动器,但携带了更多武器和弹药。手掌的上的空气炮原理跟普通的空气炮差不多,利用预压缩空气全部释放打击敌人。但是机甲的动力系统更强,所以比普通的手持空气炮压缩时间缩短了一倍,距离和打击效果则要强上好几倍。 杜乐丁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骂道:“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看到这群魈,他终于透彻的理解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身残志坚”,就算拖着断手断脚也势要弄死敌人。 正在苏腾要停下脚步再给它们来一发炮弹的时候,从对面的石板路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一辆越野车像是加油的时候往里面注入了兴奋剂,一蹦一跳狂驰而来,杜乐丁还以为是那些雇佣兵回来了,仔细一看,开车的人是奈特。 近一米高的宽大车轮在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一个漂移停在了二人面前,奈特脑袋微微一偏:“上车。” 杜乐丁微一犹豫,便跟着解除机甲的苏腾一起跳了上去。 待三人上车之后,奈特撞开追上来的几只绿毛,调头狠跺油门往路的另一边开去,继续在颠簸不平的路上一蹦一跳,好在这一带没有树根,还有很多人工修葺的石板路,勉强还能开一段。 查理捂着扑通扑通的胸口喘着气道:“还好还好,奈特来的好及时。” 杜乐丁看着奈特的后脑勺,不由得有些怀疑——真的是来得巧来得好吗? 之前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再看到奈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跟其他雇佣兵一起离开了。 想来是村子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奈特便回来查看,见到他们便自然而然的“搭救”了他们。 或许是杜乐丁的眼神没控制住,刺激到了奈特敏锐的直觉,她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对杜乐丁道:“我对你不感兴趣,看也没用。” 杜乐丁笑道:“别这么说,你那是还没发现我的魅力呢。对了,你怎么来的,斯诺和周如许呢?” 奈特又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等会再详细说。” 车子再往前开一段路后,密林便拦住了去路。一行人弃车而行,在越来越狭窄的石板路上,看到了不少没有头部的石像。 这些石像盘腿坐在地上,身上满是裂痕,从中长出的苔藓几乎要将其完全覆盖。颈部的裂痕十分自然,好像头部只是在长年累月的自然侵害下断裂脱落了,但连续看到了七八个石像都是如此,便令人不得不怀疑是人为造成的。 山间还有很多类似鸟居和牌坊一样的建筑,木料中不知混合了什么材料,依然无比坚固的挺立在林中。经过其中一个的时候,查理突然说:“我们绕过去,别从这东西中间穿行。” 奈特低头看了查理一眼:“有什么说法吗?” 查理喃喃道:“这种造型的门,传说中每穿过一道,就会带走灵魂的一部分,等穿过十道门后,人就会失去自我。” 奈特不无讽刺的说:“这你也信。” 查理无奈的叹气道:“发生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我已经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了。 天色渐暗,他们找到一个被残垣断壁围住的小土坡作为临时营地,奈特靠着一截断墙坐了下来,讲述了他们分开后的经历。 昨夜周如许想去酒吧继续“施展魅力”,却发现后两节车厢竟然不翼而飞。尝试联络苏腾失败后,三人在下一站下了车,找人弄了张通行id,从巨腹山的另一个入口进了山。 奈特只是删繁就简,但他们都知道通行id不是那么好弄的,尤其是大半夜在车站,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找到。说不定奈特动用了什么暴力手段,从车站的人身上抢来的。 三人进山之后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一座简陋的临时基地,并遭遇了一小撮雇佣兵。 虽然对方有五个人,而奈特又带着两个“累赘”,但她还是迅速解决了那些雇佣兵。就在他们放松下来的时候,夜色中出现一个戴着口罩,手持长弓的男人,一箭射中了斯诺。 杜乐丁惊愕的高声道:“死了?!” 奈特瞥了他一眼,嘴巴一点不留情的说:“死了倒好,省得麻烦,只是膝盖中箭而已。” 她顿了一下,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形:“戴口罩的男人身手很好,他拉开弓箭对准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斯诺无法行动,周如许便留下来照顾他,顺便记录这一带的量子场波函数变化数据。奈特顺着山中小路走到天亮,在河边发现被遗弃的越野车,便开车沿河行进,直到听见枪声,这才找到他们。 奈特的出现和这番说辞,有太多的“巧合”,令杜乐丁愈发感到疑窦丛生。 人心一旦生疑,这怀疑就如同有毒的蔓藤一样迅速滋生蔓延,无法控制。杜乐丁总觉得她描述的过于简单。比如口罩男既然是敌人,为什么平白无故放他们一马? 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认识的,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把斯诺和周如许跟奈特分开。 查理突然道:“我们在列车里也看到过一个口罩男,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听查理这么一说,杜乐丁也想起来了,他们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吧台那边正 坐着一个戴口罩的人。 奈特道:“就是他。” 杜乐丁一听,顿时来劲了,立刻质问道:“在列车上的时候,你没有去酒吧,怎么会知道有这个人的!” 他目光灼灼,简直像是抓到了月光下偷鸡的黄鼠狼,准备用这个破绽将她一举擒获。 奈特被他的表情和语气搞得莫名其妙:“听周如许说的啊,那个口罩男走后,他就说这人他见过。” 杜乐丁:“……哦。” 他肩膀一塌,悻悻然的喝了口水。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腾在这时开口道:“我也见到那个口罩男了。” 其余三人转头看向他,苏腾靠在墙上,很平淡的说:“跟丁丁走散后,我独自在林子里找了很久。” 那浓浊的白雾仿佛能够吸收光线和声音,苏腾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而他的呼唤也没有传达到杜乐丁的耳中。 为防万一,他启动了机甲,准备继续返回寻找的时候,突然脚踝被抓住了。蹲下去一看,树根底下趴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捂着脖子艰难的喘息,汩汩血流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看他的样子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苏腾立刻询问他的身份和目的,那人就像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不张嘴都漏气,根本说出不话来,在苏腾腿上扒了几下就不动了。 苏腾往附近走了走,发现那里简直就像是个战场,树根上横七竖八的挂了好几具尸体,身上都是撕裂的伤口和咬痕,有的甚至被分尸了。 现在想来,当时那些雇佣兵是在林子里跟一群魈遇上了,所以才会出现那么惨烈的情形。 苏腾正要继续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雾气中突然袭来一枚箭矢。 他虽然一把将其抓住,但没想到箭头突然弹开,从里面又射出了一支小的六角箭头,正中胸口。 杜乐丁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这事儿我想了很久了,箭头是怎么射穿机甲表面的?” 苏腾把那枚箭头掏出来放在众人眼前,奈特眉头一紧接过来自言自语道:“合金穿甲箭头,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杜乐丁看了看奈特,又看了看苏腾,忍不住道:“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查理也举手:“还有我!” 奈特捏着箭头道:“这种小箭头,和苏腾一开始抓住的箭矢,以及与之配合的弓,都是特制的 。这种弓上配备发射器和遥控装置,能够远距离控制不同作用的箭矢,有的箭头是装有炸弹的,有的则是这种,通过在一瞬间释放电磁脉冲,对坦克、机甲这一类重型武装机械的系统进行破坏。” 这种弓和箭矢听起来很高端,绝不是普及到人手一把的货色,杜乐丁道:“通常什么人会用这种弓箭?” 奈特沉吟道:“暗杀者,赏金猎人,跟星际海贼勾结的宝藏猎人,都有可能。” 这些人经常要面对全副武装的目标或是追杀者,所以会配备拥有类似功能的武器,虽然不会对人身造成伤害,却能破坏他们的防御和攻击能力。 苏腾分析说:“他们人数众多,装备精良,雇佣他们的人应该很有背景,请一两个出场费昂贵的赏金猎人也不无可能。” 杜乐丁心念一动:“星矿公司发掘出都临帝国是什么时候的事?” “2075年8月17日。”苏腾连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准确的时间,距今已经过去了大概两个月。 杜乐丁回忆道:“我和查理在大教堂的地下洞窟里,曾经看到过一具尸体。” 当时那具尸体插在几根前端削尖的木棍上,之后又被食尸鬼分而食之,血腥残忍的场面令人很难忘记。 杜乐丁继续道:“当时我没有太过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具尸体无论是衣着装备还是腐烂程度,都肯定不是两个月前挖矿的工人。” 苏腾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说,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在寻找古墓?” 杜乐丁点点头。这伙人有可能从某些渠道得知了大教堂地下的异常情况,在查探后通过乌扇古墓又摸索到了巨腹山。 米勒星实行太空葬,并没有盗墓这种非法活动。这些雇佣兵背后的老板,目的究竟是古墓本身,还是在找什么东西,现在还很难判断。 杜乐丁再度看向奈特,想要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她从始至终都冷着脸,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如果她是装的,这演技未免太过逼真。 在三人对雇佣兵幕后指使人进行猜测的过程中,查理一直趴在墙边,看起来有点蔫儿。杜乐丁在查理背上撸了一把,逗他说:“怎么了,吓傻了?对了,你不是说你知道那个匣子是干什么的,说说啊。” “怎么说呢,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玩偶匣吧,长得跟那种黑匣子差不多。”查理打起精神,坐起身道,“只不过黑匣子里面装 的不是玩偶,而是活人。” 第32章 棺山妖冢12 天色渐暗,几人升起一堆篝火,围坐一圈,边吃晚饭边听查理讲述匣子背后的故事。 查理一爪拿着块猫饼,盯着跳动的篝火出神,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当中。八年前,查理刚刚移民到44号空间站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做主播,靠着过去的一点积蓄租了个小房间。 房主是个从地球来的老头子,曾经是个科学家,又破又小的房子里堆满了各种书籍笔记和研究资料。 那段时期查理找不到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闲着无聊的时候就翻看老头儿的书,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就向他请教,因此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喜欢看历史方面的书,尤其是野史,感觉像是在读小说。这其中他最感兴趣的就是一本笔记,里面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三蛇旋涡图就是在那本笔记里见到的。按照记录者的研究推测,这个图形是中国古时候某个民族的图腾,三条蛇盘成旋涡状,象征着轮回和重生。 这个古老的民族用一种很特殊的方法,把刚出生的婴儿放在密闭的匣子里喂养。大部分都没有存活下来,于是装有死婴的匣子被直接献祭给他们所信仰的神明。 而那些活下来的,就继续被养大。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孩子死在匣子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能够存活几年之久。 杜乐丁一脸难以置信的纠结,插嘴道:“开玩笑吧,那些匣子是密封的,根本没有空气流通,婴儿放进去必死无疑,怎么可能有活下来的?啧,这么一想,那些匣子岂不是跟棺材一样?” 查理摊手无奈道:“笔记里就是这么写的啊。”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由于空间有限,他们永远也长不大。即使不打开匣子,也可以想象里面装着的是个畸形的怪物。 杜乐丁继续纠结道:“我们都见过那个匣子,根本就没有活动开口,他们是怎么喂养里面的孩子的,吃喝拉撒都不可能。还有他们信仰的是什么神,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货,是不是特别血腥恐怖的邪神一类?” 查理在看这个记录的时候就觉得很恐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到毛骨悚然。他喝了口水说:“笔记里面没有描述的那么详细,我也不知道。” 杜乐丁点头示意查理继续,查理说:“如果有匣子里的孩子能够活到十年以上,族人还会给他娶妻。” 听到这里,杜乐丁再一次忍不住打断道:“娶妻?就算人能在匣 子里活个十年八年的,那也长成四四方方的肉块了吧,怎么娶妻?再说还……隔着一个匣子呢,难道是让一个女人搂着匣子过下半辈子?” 不等查理解释,奈特皱起眉头道:“你能不能让他一次讲完,不要总是插嘴?” 杜乐丁也觉得自己有点急了,便只是笑了笑。苏腾却说:“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奈特“啪”的一声折断手里的枯枝丢到火里,挑起嘴角道:“行,你们俩心有灵犀,接着说吧。” 查理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等待回答,有点遗憾的说:“笔记里只写了这些。” 这些匣子里的人在成年娶妻之后被如何处置,笔记里并没有提及,只大概说若是能活到十年以上,便被认为是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杜乐丁说:“是够神秘的。你没有问问老科学家吗?” “问过了,”查理说,“不过这些笔记并不是我的房东写的。” 地球进入真正的末世之前,一批科学家被允许在几个城市做“模拟末世实验”,那几个城市被完全封锁,里面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实验品,只以为真的是末日危机爆发了,天天过着与行尸走肉搏斗的生活。 查理的老房东便是参与所谓末世科研的其中一名科学家,在他所观测的城市里,有一名记者,城市被封锁前似乎在做一个专题,跟某个失落的文明有关。 城市被封锁后,这个记者为了能够再次见到外地的妻子和儿子,每天都顽强的活着,而且从没有放弃任何继续寻找真相的机会。 虽然最后他还是死了,但这些笔记却被老头儿保留了下来。老头儿经常望着窗外的浩瀚宇宙出神,每每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便感叹一声“业障”。 杜乐丁打趣道:“信仰了一辈子科学,临到老晚节不保,改信佛了。” 查理听不懂“业障”这个词儿,但能够感受到老头儿叹息中的懊悔和痛苦。他说:“房东先生说,地球虽然暂时回不去,地球人也所剩不多,但只要有一个还活着,就应该把属于地球的文明传承记录下去。” “说的真是动听,”奈特冷笑一声,“如果不是这帮丧心病狂的科学家,地球根本就不会发生末世危机,要我说,最该死的就是他们。” 杜乐丁上辈子死得早,没有经历那场导致地球人几乎灭亡的残酷危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奈特的态度,估计就是一批人作了个大死,连累了 全世界。 看查理一脸懵逼的样子,杜乐丁伸了个懒腰说:“行了,早点休息吧。我们现在已经在巨腹山的山脚,明天就可以上山了。” 奈特不解道:“你认为古墓在山上?” 杜乐丁指了指他们来时走过的石板路说:“这条人工修葺的小路一直通往山中,应该是神道,所以通往古墓的入口可能在山中的某处洞穴里。” 他们过来的时候曾经往山上看去,那条路盘山而上,穿过水流,不知最终通往哪里。听杜乐丁这么分析,都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查理很担心另一件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雇佣兵也一定是从这条路进山的,万一我们跟他们遇上怎么办,他们人可不少呢,男神的机甲系统出了故障,我又是非战斗人员……”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杜乐丁目前假定巨腹山里有座大墓,这座墓跟乌扇公主应该有所关联;如果事实如他所推测那般,这些雇佣兵先是到过乌扇古墓,随后又来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的目标应该是相同的。 在山中遭遇雇佣兵还不是杜乐丁目前最担心的事,他更想赶在那伙人之前找到古墓,否则一旦古墓被破坏,或是重要线索被拿走,那他们岂不是扑了个空。 “我记得你说,”杜乐丁转向奈特,“你们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临时基地。” 奈特不明所以的抬了抬眼皮子,轻轻点了点头。 杜乐丁沉吟道:“他们在米克星顿镇也停留了几天。这些人似乎是分了两批进山,而且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里,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呢?” 大肚子山里恐怕存在着令雇佣兵暂时无法通过的障碍,导致他们一拖再拖。如此一来,杜乐丁反倒稍稍安心了些,这就意味着即便雇佣兵比他们提前进山,但行动上不会快得了多少。 如果把巨腹山看成雷区,那些先进去的雇佣兵就相当于是给他们淌雷了,等他们进去的时候,应该轻松不少,很快就能赶上,至于到时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他们折腾了一天,此刻都有些疲惫,只能暂时先休息,待天色稍亮再出发。为了防止半夜遭到偷袭,他们决定轮流守夜。 奈特值第一班,提着枪到墙外高处抽烟。 她是跟苏腾走的最近的人,但自从他们汇合后,二人一如既往的并没有过多交流。杜乐丁想了半天,突然有点“受宠若惊”,没准儿他是唯一 一个见过苏腾“和颜悦色”的人。 霸道总裁看上我怎么办——杜乐丁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拍拍屁股,走出去跟奈特要了一支烟。 奈特瞄了他一眼,递了支烟过去。 “谢了。”杜乐丁接过来叼在嘴上,又从奈特手里拿过打火机点着,浅浅的吸了一口。 “还以为你不抽烟呢。”奈特漫不经心的说。 杜乐丁笑了一声:“抽。刚学会抽烟那会儿,还抽的挺凶。” 奈特:“戒了?” 杜乐丁:“谈不上戒,后来不需要烟了,想起来就抽一根,想不起来就不抽。” 奈特:“找到伴儿了?” 烟这种东西,生理上需要,是上了尼古丁的瘾,心理上需要,是太过空虚寂寞。可惜烟抽起来味道浓郁,却是虚无缥缈存不住的东西,这一刻让人内心飘然,眨下眼睛又云散风流。 “没,”杜乐丁嘿嘿笑了一声,对于恋爱这事儿,他空有满腔热情,从未付出实践,“找到能够取代尼古丁的精神鸦片了。” 奈特哼笑一声作答,冲着夜色缓慢喷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沉默片刻后,杜乐丁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看似随口那么一问:“苏腾这人挺独的,你跟他是怎么住到一块儿的?” 奈特微微一哂,用调侃的语气道:“吃醋了?” “可能有一点吧,”杜乐丁咧咧嘴,遗憾的说,“我这么温柔随和,竟然没有女人跟我住在一起。” 奈特哼笑一声,把烟头在断墙上摁灭:“我跟苏腾只是雇佣关系。他是我的老板,我为他工作,就这么简单。” 杜乐丁不解的说:“雇你做什么,就为了给考古队当队长吗?” “不行吗?”奈特不怎么认真的回答。她烟瘾很重,一支烟熄灭没多久,很快又点起了一支,低声道,“你问这些问题,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他感兴趣呢?” “都感兴趣不行吗?”杜乐丁语气轻快道。 奈特斜睨着杜乐丁,语气硬邦邦的说道:“在管别人闲事之前,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杜乐丁耸耸肩,笑着返回断墙里在墙边坐了下来,感觉自己好像刚刚是在跟一堵墙交流,每一句话都被生生反弹回来,毫无所获。 苏腾隔着火堆注视着杜乐丁,没过多久他起身走到杜 乐丁身边挨着他坐下,看着他的侧脸说:“要靠着我睡吗,肩膀还是大腿随你选。” 杜乐丁瞄了苏腾一眼,发现他是认真的,不免失笑道:“谢了,我不需要。”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腾说着,身体往下蹭了蹭,头一歪倒在了杜乐丁肩上,动作之熟练仿佛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放肆——杜乐丁又想起了这个词儿。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腾似乎把他当成一个非常熟悉非常亲近的人。 纵然他“温柔又随和”,但他不认为自己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能把一座冰山融化。所以苏腾在他面前,为什么会如此放松呢? 杜乐丁斜眼瞄了瞄肩膀上的脑袋,倒是没有任何反感。大概是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即便苏腾身上依然有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但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已经越来越信任苏腾了。 这种信任潜移默化的让杜乐丁开始慢慢接受苏腾,如果有一天他能解开苏腾身上那些谜,说不定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过杜乐丁还是眯着死鱼眼耸了耸肩,象征性的抗议道:“你这人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苏腾任他耸肩,不为所动:“我可以试试。” “还是算了,”杜乐丁把睡在一边的查理塞到苏腾怀里,“给你个抱枕,赶紧睡。” 苏腾依着杜乐丁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问:“你刚才跟奈特聊了什么?” 杜乐丁在琢磨其他事,随口开玩笑道:“打听你的事情,想多了解你一下。” 苏腾动了动,好像是笑了:“想知道我的事,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那多不好啊,”杜乐丁道,“我这个人很腼腆的,内心单纯不做作,跟那些围着苏总裁大胆示爱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没有什么妖艳贱货,”苏腾喃喃道,“我就等着你示爱了。” “那你有的等了,”杜乐丁两眼一眯,打着呵欠道,“赶紧睡吧。” 杜乐丁脑子里乱七八糟,活像是几十年没有整理过的杂物间,塞满了各种凌乱的物件,任他翻箱倒柜也找不出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由于太过专注,并没有听到苏腾浅浅的叹息。 他合上眼睛,昏昏欲睡,跟周公你来我往的打起了太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小的响动令他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睛,肩膀并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酸麻,转头一看,苏腾不知什么时候坐直 了身体,跟查理相依为命是的睡得很沉。 杜乐丁悄无声息的走到对面墙边一看,一道手电光正从山坡溜下去,钻进了林子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苏腾,悄悄离开山坡跟了上去,想看看奈特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去干什么,是不是给那些雇佣兵通风报信。 奈特十分警惕,杜乐丁一度怀疑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为免被她发现,他只能远远跟着。好在树木繁多,到处都是掩体,这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跟了一段时间后,他感觉奈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是漫无目的的找,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他几乎要怀疑奈特是在梦游了。 突然,前面的手电光熄灭了,杜乐丁急忙追了过去,却发现奈特不见了。 他在奈特消失的位置转了一圈,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但想到人间蒸发的豆腐块和长颈鹿,顿时感到脊背一凉。 他立刻打算跑回去叫醒苏腾,猛然转过身之际,一道强光直射在他脸上,晃得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偏开头遮住了眼睛,陷入被动之中。 第33章 棺山妖冢13 杜乐丁吓了一跳,抬手遮住眼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的问道:“你跟着我干吗?” 杜乐丁眨眨眼,按下奈特举着手电的手臂,很平静的说:“那你自己一个人到林子里干什么?” 奈特空着的那只手按在左腿绑着的枪上,一边留意杜乐丁的表情,一边反问道:“你既然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叫我,而是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 杜乐丁心里防备着她,一边盘算若是她突然拔枪如何应付,一边同样不答反问:“我偷偷摸摸,你不是一样鬼鬼祟祟的在这林子里找什么?” 奈特微微仰起脸,审视的目光像是在判断杜乐丁是否在装模作样。随后,她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只通讯器:“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这东西是哪来的?”杜乐丁接过来问道。 奈特道:“不是在你的背包里吗,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杜乐丁这才想起,他从山中村落里带出来一个背包,之后忘记检查里面有什么东西了。他看了看通讯器道:“你听到什么了?” 奈特吸了口气:“我听到那个背包里有响动,就翻出了这个通讯器,信号很不好,不过我的确听到了求救声。” 杜乐丁眯起眼睛,晃了晃通讯器,似乎在嘲笑奈特这个借口编的很糟糕:“这地方是无法进行通讯的,怎么可能有人发出信号求救?” 他话音刚落,这不给面子的通讯器便发出了一阵滋啦作响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先是三声宣告紧急求救的通用代号,随后是航班班号,详细险情。 杂音很大,有些地方断断续续,根据前言后语勉强能猜测是飞机坠机后,幸存的飞行员请求派遣救援。 杜乐丁愕然的盯着通讯器,直到求救信号越来越弱。他抬起头看向奈特,试图寻求解答,但奈特也一无所知,对此无法解释。 她拿过通讯器,像是寻找信号一样往不同的方向探去,同时说:“这里应该离信号源不远,我朝这个方向走,求救信号就清楚了不少。” 杜乐丁僵立许久,还是难以释怀道:“既然你听到求救信号,为什么不叫我们起来一起找?” 奈特不屑的笑道:“那你看到我一个人出来,为什么不叫苏腾一起跟上来?” 杜乐丁真想问问奈特,能不能有一次是直接回答问题的,这交流方式实在太费劲了。 不等他作答,奈特逼近一步道:“你怀疑我动机不良,又怕直接告诉苏腾他不信,并且他会直接叫住我,这样就无法得知我到底要去做什么了是不是?” 杜乐丁的想法被直接拆穿,摊手道:“女人犀利起来真可怕,所以我比较喜欢天真的姑娘。” 他倒是想索性摊牌,说出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一幕,但奈特身上毕竟有武器,在这林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灭口,简直是易如反掌。 奈特白了他一眼,拿着通讯器继续寻找信号源,杜乐丁跟在她身后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在这种地方收不到信号才是正常的,这诡异的求救信号似乎不怎么靠谱。” 奈特头也不回的说:“确实如此,而且这信号只有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的时候才更加清晰,就好像在指路一样。” “那你还一个人去找?”杜乐丁脱口而出,正常人遇到这种莫名诡谲的情形,怎么也该跟同伴商量一下,结伴前往,万一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奈特用讽刺的口气道:“我在寻找宝藏,如果自己一个人找到的话就可以独吞了,叫上你们还得按照见者有份的规则平分,那多不划算。” 杜乐丁:“呵呵。” 在他们面前不远是一片气生根交织而成的麻花墙,顺着走出老远,奈特的手电光落在一个与这片山林格格不入的东西上。 信号陡然增强,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杜乐丁心跳加速,没想到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架飞机。 事实上应该是半架飞机,坠毁之后另一半不知去了哪里,断裂的截面黑洞洞的,后面的部分被气生根纠缠吞没。 二人站在入口前,借着手电的光线粗粗看了看里面的情形,似乎并没有人。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出了跃跃欲试,便先后走进了机舱。 光线扫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断裂的座椅和各种杂物七零八落的堆在底部,上面覆盖着枯枝败叶。杜乐丁在通道里走过一排排座椅,冷不防看到一张恐怖的脸。 那人的脸上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干瘪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与骷髅几乎没什么分别。除了这个死人之外,还有两具尸体也是如此,被安全带绑在座椅上,不知死了多久。 看这情形,飞机坠落在这里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难道有人活了下来,并且一直用飞机上的通讯设备发求救信号? 驾驶室里传来机械化的声音,奈 特左手抽出枪来,垫在手电下面,缓缓接近驾驶舱门。 飞机坠毁令舱门变形,露出了一个狭窄的缝隙,奈特轻轻打开门,手电在驾驶室里迅速扫过,在确认没有人之后,仍然没有放下枪。 那求救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杜乐丁脚下吱呀作响,走到奈特身边,皱着眉头道:“我感觉不太对劲,赶紧离开这里吧。” 奈特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往前一指,杜乐丁顺着看过去,在驾驶员的座位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只黑匣子,那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奈特第一次见到黑匣子,问:“这是查理说的那玩意儿吗?” 杜乐丁点点头:“我听过一个说法,据说这世上的确存在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鬼魂,幽灵,灵魂,都是一种能量体,能释放出类似电磁波一样的能量。越是死于非命,怨念极大的,死后变成鬼魂释放的能量就越大,有时候一些通讯装置和收音机里听到的异常响声,就是接收到了它们发出的信号。” 奈特愕然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匣子里的鬼在试图跟人世间取得联系?” 杜乐丁指了指通讯器:“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事实看似的确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二人面面相觑,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通讯器里突然传出尖锐的鸣声,钢针一般刺入人的耳膜里。与此同时,他们都感到了脚下一震,整个机身竟然翘了起来,他们所在的机头正极速下落。 糟了!杜乐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脚下极有可能是空的。 “快跑!”杜乐丁推了奈特一把,快速朝出口跑去。 这一片密林树根之后掩藏的,竟然是一道悬崖,半截飞机挂在上面,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被两名不速之客打破,像是被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一样,不堪重负的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二人在倾斜近乎垂直的机舱里飞奔向上,眼看着出口已经离开了地面,奈特奋力纵身一跃,跳出机舱,落地时在悬崖边打了个滚。 杜乐丁紧随其后,但终究晚了一步,指尖堪堪攀住了悬崖边缘。 半截飞机眨眼间便被漆黑的深谷吞没,他艰难的咬紧牙关,忽然想到若是奈特趁机见死不救怎么办? 冷汗倏然滑落,却听头顶传来奈特的声音:“把手给我!” 杜乐丁顾不上惊喜,奋力举起左臂朝上伸去,在触到奈特指 尖的一刹那,他右手扒着的地方突然崩裂。 他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便贴着崖壁坠落下去。 奈特直勾勾的盯着脚下的一片漆黑,指尖还残余着杜乐丁手指擦过的触觉,她无意识的单膝跪地,感到一阵恐高的眩晕。 “奈特!!!!” 一声呼唤将奈特被震惊击散的神思重新凝聚在一起,她慌忙摸到手电朝下照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你在哪?” 杜乐丁的声音很快就传了上来:“还挂在岩壁上。” 奈特干脆趴在悬崖边,终于用手电光搜寻到了杜乐丁的身影:“我能说这是个奇迹吗?” 杜乐丁看着扒在岩壁上的右手,很赞同的说:“是个奇迹,苏腾创造的奇迹。” 半分钟之前,杜乐丁向下滑落,一颗心比身体下坠的速度还快。那一刻他非但没有晕厥,反而格外清醒,甚至能感觉到徒劳扒住岩壁的指甲在一根根劈裂,手心被磨得皮开肉绽。 然而几秒钟之后,他急速降落的身体停住了。 杜乐丁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恍恍惚惚中一阵冷风吹来,他布满冷汗的身体打了个寒噤,这才再度警醒。他看了看四周,自己依然挂在岩壁上,在空中飘来荡去。 作为一个悬崖挂件,他感觉自己下坠的方式不科学,他的手指似乎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牢牢扣住了一块岩石。 他抬头向上看去,伸直的右臂自手肘到手掌,全都覆盖着幽蓝色的合金臂甲,就好像他突然生出了一截机械手臂。 “戒指你会用得上的。” 杜乐丁的脑海里响起了苏腾的声音,他又惊又喜,想不到苏腾给他的戒指竟然是这么个宝贝。如果早知如此,他当时一定会欣然接受。 奈特喊道:“玩过攀岩吗?” 杜乐丁借着上面照下来的光线看了看,一边试着用脚尖探寻着力点,一边回应道:“我倒是爬过山,不过这边太陡峭了。”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回去拿绳子。”奈特说着,便起身要离开。 “等,等一下!”杜乐丁又喊道。 “怎么了?”奈特又蹲了下去,然而手电光落在刚才杜乐丁所在的位置,却没有照到他的人。奈特吓了一跳,赶紧喊道了一声“丁丁”。 “我没事。” 杜乐丁似乎是在咬着牙说话,奈特不免有些担心。过了一会儿 ,杜乐丁稍显轻松的声音传了上来:“我发现一个山洞。” 奈特松了口气:“你在那等着,我马上回来。” 她起身往回跑去,矫健的身形猎豹一般穿过密林,快到临时营地的时候,发现苏腾正一脸焦虑的跑出来。 他被林中传来的闷响惊醒,却发现身边只剩下了查理。在外面巡视了一圈,心中愈发忐忑,关于杜乐丁和奈特为什么会一起失踪的猜测纷至沓来的袭入脑海。 眼看奈特脚步匆忙,神色有异,苏腾迎上去道:“丁丁呢?” 奈特喘息道:“他掉下悬崖……” 话未说完,一股极强的力量袭来,将她猛的向后撞去,直到后背抵在墙上。 苏腾手臂抵在她喉咙上,声音冰冻三尺般散发着寒意:“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奈特出于本能,第一反应便是还击。但她看着苏腾深沉无底的眸子,还是克制住了即将爆发出力量,声音艰涩道:“他还没死。” 苏腾眸光轻颤,脸色微有缓和,收回手臂道:“他在哪?” 奈特瞪了他一眼,提上装备,带着苏腾和被吓到的查理往杜乐丁坠崖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她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刚才是真的打算杀了我吗?” 杜乐丁掉下悬崖的时候,奈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苏腾。她知道他一定会失控,但却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在苏腾将她按在墙上那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了苏腾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以及那双眼睛里凝固了的杀意。 那种令人齿冷心寒的神情,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苏腾脸上了。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查理,在那一瞬间都炸了毛,感觉他一贯平静平淡平和的男神像是变了一个人。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苏腾沉默片刻,淡淡的说,“你们夜里去林子里做什么?” 奈特脚步匆匆,语气也很快,简短的交代了事情的过程。 许久之后,苏腾才道:“看来你还放不下那件事。” 奈特两颊紧了紧,耳中又听到了接连不断的哀嚎求救声,她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折磨了数年,每当她以为一切都成为过往的时候,那些往事便会提醒她,这辈子它们都将如影随形般缠着她。 她摆摆手不再说话,走到悬崖附近,掏出登山绳系在一棵树上,另一端往悬崖下抛去:“丁丁,绳子我放下去了,你看看距离 你的位置有多远。” 一阵阵回音传来,却没有杜乐丁的回应。苏腾一把抓住奈特的手臂:“你不是说他发现了一个山洞吗?” 奈特皱着眉头,将手臂挣脱出来:“他的确是这么说的,可能他往山洞深处去了,所以没听见。” 苏腾连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他心忧如焚的抓起绳子,准备下去查看,这时杜乐丁的声音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你们都下来吧,这山洞应该通往巨腹山里。” 苏腾闭了闭眼睛,冰凉发麻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自听到奈特说杜乐丁坠下悬崖那一刻起,他的心跳声就变成了鼓噪喧嚣的噪音,每跳一下都令他神经紧绷,胃部紧缩。 直到听见杜乐丁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他心里狂躁怒吼的凶兽,立刻偃旗息鼓的缩回牢笼角落。 他握着绳子的手紧了紧,神情逐渐舒展,看了奈特一眼,便脚蹬岩壁,快速往下滑去。 奈特抓起不敢靠近苏腾的查理塞进怀里,将夹克拉链拉好,灵活敏捷的顺绳而下。 进洞之后,苏腾看到杜乐丁的那一刻,始终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尘埃落定般放了下来。 杜乐丁有点兴奋,摸着洞穴的山壁自顾自说:“这洞穴很深,而且不是天然形成的,你看这,有被抹平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挖出来的。从它的位置来看,很有可能是有人从巨腹山里挖出来的盗洞或者逃生出口,没料到竟挖到了悬崖峭壁上。” 他说了半天,才发觉苏腾的脸色很难看,半是惊讶半是开玩笑道:“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像刚刚坠崖的?” 苏腾没有回答,奈特和查理也都沉默不语。杜乐丁不明所以,总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便试图打破这种尴尬,晃了晃装备臂甲的手臂道:“这东西太帅了。不过你说你怎么这么别扭呢,既然是这么酷炫的装备就早告诉我啊,万一刚才要是没能触发,我这会儿真就摔成‘丁’了。” 苏腾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和满满的自责,沉声道:“是我不好。” 杜乐丁也不是真的要责问苏腾,完全是在开玩笑而已,想不到苏腾这么认真的道歉,还一脸沉重,反倒令他笑不起来了,赶紧摆手道:“别别,我逗你玩呢,来教教我这是怎么弄的。” 臂甲是在无意中触发的,杜乐丁看了半天,对手臂上的几个按钮充满了好奇。 苏腾拉过他的手,指着他右手中指戴戒指的位置。装备臂 甲后,那里的颜色跟其他部位不同,是银色的,苏腾拇指按在上面一转,臂甲便自动解除了:“装备的时候就转动戒指中间那一圈。” 杜乐丁把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戒指中间镶嵌着一圈花纹,刚刚下坠的过程中,他手掌在岩壁上被磨得全都是血,不过也正好歪打正着,无意中启动了臂甲。 苏腾收回手攥了攥拳,随后从包里掏出绷带和消毒剂,小心翼翼的托着杜乐丁的手,给他做了消毒和包扎。 杜乐丁还处于兴奋之中,那点小伤小痛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对了,臂甲上还有几个按钮,是干什么的?” 苏腾正要解答,从洞外传来几分动静。几人往外看去,洞顶垂下来几根参差不齐的纤细藤条,丝丝缕缕像是这山洞长出的刘海儿。 奈特走到洞口,扶着洞壁探出半个脑袋,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藤条急速抖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下来了。 还没等奈特掏出枪来警备,从上面顺着细藤倒挂下来一张惨无生气的脸。 任谁面前冷不丁贴上来一张大白脸,都会吓得汗毛倒竖。奈特立刻后退了两步,枪已经握在手里并对准了那张脸。 查理贴在奈特胸口,早已神魂颠倒,心里一直想着“好软,好舒服”,这会儿被吓了一跳,待看清那张布满裂痕的脸后,诧异的说:“这不是米克星顿镇里的那种人偶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杜乐丁眉峰轩起,赫然想到斯科奇和窦乐床上那两只人偶。如果他当时的推测有误,人偶不是他俩恶作剧搬到床上的呢? 一阵冷风从洞口吹了进来,倒悬在洞口的人偶晃了晃,脸上那双漆黑无波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们。 第34章 棺山妖冢14 “这是什么鬼东西,从哪来的?”奈特看出倒挂在她面前的不是个真人,在感到几分悚然的同时,还有点莫名其妙。 杜乐丁正要上前,却被苏腾挡在了身后,只好从他肩后探出头道:“是米克星顿镇的人偶。” 挂在那里的人偶,像是为了确认杜乐丁的话,突然发出“咔”的一声。 几人顿时更加警觉,查理更是不错神的盯着面前那张诡异的白脸,总有一种下一秒人偶就会冲他眨眨眼的不祥预感。 寂静之中,人偶并未像查理想的那样转动眨眼,却又是“咔咔”两声,吓得查理一激灵,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怎么,那人偶的嘴竟然咧开,露出一个让人从里到外透心发凉的诡异笑容。 随着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人偶的嘴越咧越大,竟是绽裂出一条裂缝,如同东非大裂谷一般几乎将面部上下一分为二,里面黑洞洞的也不知填充了什么。 这些人偶年头长了,表面有开裂很正常——杜乐丁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却是毛毛的。 几人沉默不语,直到裂响停止。查理突然惊恐的指着那张脸,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奈特距离人偶最近,无需查理提醒也已经看到了,从人偶裂开的嘴里,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纤细颀长,宛如虫足。 又一条像是蜘蛛腿般的东西扒着人偶的嘴探了出来,每一条上面都挂着倒刺,还不断弹动着。黏糊糊的液体随之渗透而出,覆盖在人偶面部,半透明中还带着点儿绿,恶心至极。这惊悚恐怖的场面令杜乐丁想起了异形。 奈特飞起一脚踹在那张脸上,想把人偶整个踹掉悬崖。 想不到人偶飞出去之后,很快又荡了回来,整个身体都钻进了洞里,关节僵硬的站了起来。那些虫足已经扣住了人偶整张脸,密密麻麻叫人感到战栗又恶心。 眼看着人偶扑将过来,脸上的虫足在空中挥舞,切割气流的声音飒然作响,足可见其锋利。奈特一枪打在人偶脸上,把它整个脑袋都轰碎了,几条虫足被炸断飞起,从人偶体内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 很快一个黑中带绿的东西从人偶断裂的颈部爬了出来,人偶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摔倒在地。 那东西覆盖外壳的身体上方,背着一个果冻状的东西,随着它的动作不断颤颤巍巍的晃动,好像里面积聚着某种液体。它长了一圈腿,即便被炸断了几条,依然不耽误它的行动,速 度极快的攀上岩壁,想往洞穴深处逃跑。 奈特又是一枪,将它从岩壁上崩了下来。它立刻发出愤怒的尖叫,恼羞成怒的朝她扑了过去,被苏腾一刀钉在地上。死而不僵的虫足弹动了十几秒,才缓缓安静下来。 杜乐丁骇然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物种?” “那克美虫族。”奈特走上前去,一脚踩碎虫子背上的东西,里面绿色的粘液流了一地。 这种东西跟“美”沾不上一点边,查理有点想吐,把脸埋进了奈特的双峰之间。 奈特毫不客气的把查理拎出来丢到地上:“看来当初还真有虫族躲进了山林中,巨腹山里可能不止一两只,接下来要小心点。” 这种虫族背上的东西,里面的结构很复杂,包括神经、脏器和消化系统等,通常情况下它们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粘液将其包裹住,那些粘液干涸后会变成坚硬的盔甲。 但看眼前这只虫子,分泌出的粘液量显然不足以保护它的身体,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导致它内体发生了变异,所以不得不偷来人偶作为保护壳。 苏腾解除了尚在自我修复中的机甲,但留下了切割刀拿在手中。一行人往山洞深处走去,一路上越走越宽,渐渐跟自然形成的洞窟连在了一起。 奈特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杜乐丁突然道:“停一下。” 几人停下前进的脚步,杜乐丁道:“岩壁上好像有壁画,还有手电吗?” 奈特转身照向岩壁,上面果然有残破的壁画,但磨损的很严重,只有浅浅的一点痕迹,再往前便断开了。 苏腾对杜乐丁道:“打个响指。” 杜乐丁笑着甩了个响指:“难道这样就能心想事成?” 随着响指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杜乐丁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一样,他手上突然升起一团光芒,不弱的光线立刻映亮了四周。 查理瞠目结舌,差点对着杜乐丁许个愿,赐他五千万。 杜乐丁也是震惊无比,好在他没中二到以为自己是什么“被选中的人”,抬起散发着光芒的右手看了看,原来光源是那枚戒指。 “厉害了word苏。”杜乐丁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专属装备。他兴奋的抬眼一看,苏腾正注视着他。 他眸色纯黑,目光显得极为深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什么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用情很深的错觉,稍不 留神便会沉溺其中。 杜乐丁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怔住,却依旧没有抵抗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 奈特用指尖在头发上划了划,挑眉道:“你俩打算含情脉脉的对视到什么时候,还继续走吗?” “走。”杜乐丁滑开视线,快步往前走去,“这里的壁画说不定是关于山中陵墓的。” 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壁画——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岩画,越来越清楚,内容也逐渐衔接上了。 为了看的更清楚,查理爬到杜乐丁肩膀上,感慨道:“好壮观啊。” 岩画线条简单,人物没有面部五官,物体的结构简化到不能再简的程度,但却能描绘出生活的真实,显示出很强的生命力。而且看这个长度,也不知在山体内绵延几许,说是壮观,丝毫不为过。 在光源的照示下,查理看着最近的画面说:“这些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吗?” 杜乐丁摇了摇头:“只是穿着打扮怪异的人而已。” 壁画伊始,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从地面的一个深坑里爬了出来,已经到达地面的人正跪在一棵树前叩拜。大树枝干挺拔,树冠浓郁,姿态仿佛擎起天地。树干上有一只又一只“重瞳”,跟乌扇古墓里的“眼睛木”一模一样。 看来这种树对这些异族人来说是非常神圣的。只是这些人为什么会从坑里爬出来,画的内容究竟是写实还是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几人一边看壁画一边慢慢横着走,下一幅画里,自神树茂密葱茏的树冠里,三条巨蛇蜿蜒而下,口中吐着信子,身上遍布旋涡状的花纹。 杜乐丁仔细看了看,这三条蛇的脑袋很扁很宽,倒有些像是鱼头,更奇特的是它们的眼睛,跟树上的圆圈一模一样,在正常的瞳孔里还有一个小圈,跟树干上的“眼睛”一样,就像是苏腾说过的“重瞳”。 从画中的比例来看,三条蛇的身躯无比硕大,光是这个体型就够吓人了,但参拜的人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聚拢在树下,手中纷纷捧起一只只黑匣子。 结合查理讲的故事,杜乐丁猜测壁画里画的内容,应该是异族人的祭祀仪式。很多民族的祭祀仪式中,都会出现象征“通天”的神树,起到向天神传递信息的作用。这三条重瞳之蛇,便是异族人请来的神。 “眼睛木”出现在乌扇古墓中,现在又出现在这些壁画里,难不成乌扇公主就来自这个异族?他们爬出来的那 个深坑,就在所谓的南疆? 可是壁画当中,为什么没有出现“黑影子”? 杜乐丁带着疑问继续往下看,三条蛇顺着树干爬到地面,卷起粗长的身体,盘成三个旋涡。 查理:“这就是三蛇旋涡图的原型吧。” 杜乐丁拨开甩到眼前的尾巴:“应该没错,那这些人就是你看过那本笔记里记载的古老民族了。” 之后的壁画中,三条蛇充满威严的注视着叩拜的信徒,随后分别用尾巴卷起了三个人。其余人见状纷纷举起手臂,将黑匣子顶在头上。 奈特走马观花,粗略扫一眼便继续向前,很快就走出很远,这时突然叫道:“苏腾,过来看这个。” 她神情有些急迫,苏腾便立刻走了过去。杜乐丁并不着急,把面前这组壁画看完,三条蛇放下那三个人——看身体特征应该是女人,卷走所有的黑匣子,又爬回了神树的树冠里。 杜乐丁走到近前细看,那些蛇的尾巴十分奇怪,与他所知的任何蛇类都不同,末梢部位的轮廓像是长出了鱼鳍。这世上有鱼头鱼尾的蛇吗? 这场仪式到此为止,之后又开始了新的篇章。 “你们看到什么了?”杜乐丁走到奈特身边,发现他们在看的这一组岩画,描述的是生孩子的画面。 场面的壮观程度不亚于之前的祭祀仪式,孕妇身边竟然围了一群男人。杜乐丁边看边摇头,这些异族真是民风剽悍,连这么血腥的场面也要围观。 几幅“用力”、eon”、“push”的画面之后,女人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一个穿戴极其夸张的男人走上前扒开孩子的眼睛,之后便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四周的围观群众立刻把头叩在地上。 “这哪是生了个孩子,这是生了个祖宗啊!”杜乐丁咋舌道。他趴在墙上仔细看了看那孩子的眼睛,心里莫名一震——孩子的眼睛跟那些蛇一模一样,也是瞳孔里面还有一个小的瞳孔。 联想到之前的仪式,杜乐丁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种缥缈的感觉:“这些异族人请神献祭,难道是为了让后代长出跟那些蛇一样的眼睛?” 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杜乐丁看了看身旁二人,表情竟都有些诡异。 “你们看出什么了?”杜乐丁问。 苏腾摇摇头,径直往前走了。杜乐丁感觉有些奇怪,在乌扇古墓里,苏腾曾经掰下一块“眼睛木 ”,现在又对着这些壁画举止怪异,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说出来。 若是换作过去,杜乐丁多半不会对别人不愿说的事情做过多揣测,但不知为什么,他对苏腾的事情越来越好奇,忍不住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尚未开口,山体深处传来了一阵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仿佛巨腹山在发出愤怒的咆哮,四周的岩壁顿时震颤起来。 奈特眉头一皱:“是枪声。” 从声音判断,枪战发生的地点跟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想必是那些雇佣兵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枪声被轰然炸断,杜乐丁甚至能够感到脚下传来摇晃震动。 杜乐丁诧异道:“是炸弹吗?” 奈特:“应该是微爆弹,爆炸威力相对较小。” 几人快速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四周越来越开阔,没过多久便能看到激光射线和阵阵火光。 他们关掉所有光源,躲藏在洞口朝里面看去,成群的人偶从头顶的黑暗中出现,顺着岩壁快速爬了下来,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将空地上方的雇佣兵围在当中,并不断缩小包围圈。 人偶四肢僵硬的转动,伴随着一声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裂响,有的嘴部裂开,有的腹部裂开,一条条刺刀般的虫足蠢蠢欲动的钻了出来。 虽然人偶数量上占优势,但那些雇佣兵装备精良,手中的枪支弹药火力超猛,灼眼的火舌将偌大的洞窟照的亮如白昼,喷薄而出的电浆团和激光把冲上来的人偶打得粉碎。 从人偶中蹦出一只只形状骇人的虫子,纤长尖利的虫足宛如镰刀般收割着血肉之躯。 眼看着有几个雇佣兵被虫子从背后捅了个对穿,虫足活活将其胸腹割开,温热的血喷溅而出,肠子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查理赶紧捂住了眼睛。 虫子数量繁多,雇佣兵干脆用上了微爆弹,虽然爆炸的威力有限,但架不住数量多,整个洞穴被炸得地动山摇,土石崩飞。杜乐丁护着头躲到一边,有点担心巨腹山这个空壳到底能不能挺得住。 人类的怒吼和虫族的嘶叫交织在一起,令人耳膜鼓噪难安。触目所及皆是血肉横飞,哀嚎阵阵,地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在这些强悍的雇佣兵当中,有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肌肉虬节,黑色t恤紧紧绷在他身上,袖口都要被他的肱二头肌撑爆了。 他 俨然是一位指挥官,在他的指挥下,这些雇佣兵突破重围,将虫族分散开来,逐一击破。十几分钟后,一番鏖战以人类的胜利告终。 雇佣兵还剩下十四五个人,指挥官一脸沉郁,从岩石后面揪起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快步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等所有人都走出视线,杜乐丁他们才从洞口进入山洞之中。借着手上的光线,杜乐丁愕然环视四周,一条人工开凿的路沿着山壁辗转盘旋,一路向上。偌大的山体下半部分,竟然被完全挖空了,也不知这样的工程要耗费多少人力。 他仰视着头顶的一片深邃,自言自语道:“如果巨腹山会说话,第一句话肯定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和硝烟的味道,满地都是人类和虫族的尸体,红色的血液和绿色的体液泼溅成一幅抽象画,色泽刺眼,气氛阴沉,仿佛是地狱里的修罗场。 奈特踹开脚底一只虫子的半截尸体,看了看那些破碎的人偶壳子:“还好那些雇佣兵先一步进来。” 这些虫族外形怪异,大小不一,也不知躲在山里多少年,等巨腹山出现之后,把这座被挖空的山当成了巢穴。它们也足够狡猾,竟然利用人偶做掩护,没准有些失踪人口就是它们拖进山里当口粮的。 “丁丁……”查理一爪按着杜乐丁的头,另一爪往石阶那边指去。 杜乐丁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查理这么一指,他才看清楚,山壁上黑压压一片,挂满了大大小小,或方或长的匣子。其数量之多,令人深感震撼。 听过查理讲的故事后,这些匣子在杜乐丁眼中与棺材无异。而挂满了这些棺材的巨腹山,形同一座大型坟墓。 一阵狂轰乱炸过后,不少挂在山壁上的匣子也被击碎掉落,苏腾捡起脚边的几块碎片,匣子内壁上黑乎乎的一层,有点像是棉絮,散发出一股异香,非但不沁人心脾,反而催人作呕。 难道当时在米克星顿镇的住宅里,他要击碎匣子的时候,查理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几人正在查看之际,从头顶的黑暗当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声音悠远深邃,仿佛是从巨腹山的深处发出,带着一股沉积千年的寒气和阴沉冷漠的怨气。 杜乐丁感到脚底涌上一股冷意,瞬间窜到了头顶,发丝之间的空隙被栗栗发麻的感觉填满。 虽然明知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那一片漆黑当中仿佛潜藏着恶意的窥伺,令 人不寒而栗。 他咬了咬嘴唇,收回目光和思绪道:“只有这一条路了,我们上去吧。” 他话音刚落,却见奈特的枪指向了他,与此同时苏腾的表情也变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 第35章 棺山妖冢15 还没等杜乐丁有所反应,身后反倒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声音虽然难听至极,但还能听出来是个人。苏腾按住了奈特拿枪的手,试探的问道:“窦乐?” 杜乐丁转过头,见身后的人披红挂绿,混合了一脸的浓墨重彩,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惊惧的活像是见了鬼一样。适才混战之中,他大概是晕了过去,雇佣兵以为他死了,就没管他。 不过虽然他醒了过来,意识却不大清醒,杜乐丁在窦乐面前摆摆手:“我是丁丁,还认得我吗?我说你能不能先别叫了?” 窦乐受了惊吓刺激,口中胡言乱语,不断重复着什么怪物、虫子之类的词儿,挥舞的手臂几次都差点打到杜乐丁脸上。 苏腾皱眉将杜乐丁拉到一边,奈特上前二话不说,啪啪两记耳光把窦乐直接抽倒在地,他语无伦次的哀嚎戛然而止。 奈特垂眼看着他:“冷静点了吗?” 窦乐顶着花里胡哨的一张脸,呆若木鸡的点了点头。 奈特:“说吧。” 窦乐神思溃散,迷茫的扫动着眼珠子道:“我在哪,我是谁,我还活着吗?” 杜乐丁笑着说:“死了,这里是地狱,一会儿有个女人过来让你喝汤,你可千万别接过来一口干了。” 窦乐茫然道:“喝汤,喝什么汤?” 杜乐丁挺像那么回事的认真道:“忘魂汤,喝了之后以前的事情你就都忘了。” 窦乐愣了一会儿,突然表情垮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破音道:“我不想忘了我妈!” 这小子实在太好逗了。杜乐丁忍不住笑,拍拍窦乐抖动的肩膀:“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逗乐,我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好好活着呢,赶紧把眼泪收起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窦乐怔愣片刻,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杜乐丁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也懒得问他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直奔主题道:“那些雇佣兵为什么要带你们俩进巨腹山?” 窦乐喉结急速滑动,哽咽道:“他们的老大说是去钓鱼。” “钓鱼?”杜乐丁摸了摸下巴,“钓什么鱼,他们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会钓鱼,非得让你们俩帮忙吗?” 窦乐一把抓住杜乐丁的手臂:“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钓鱼是什么意思。这一路上我跟着他们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东西,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这个‘钓鱼’ 绝对不是字面意思啊!” 想到一路走来一幕幕的惊险,窦乐脸上滑过惨不忍睹的表情。 苏腾不动声色的把窦乐按在杜乐丁手臂上的那只手扯下去:“他们还说了什么其他的吗,比如他们的目的,或者任何可能跟身份有关的话?” 窦乐脑子里都是浆糊,看了看苏腾,又看了看杜乐丁,茫然的摇了摇头:“昨晚他们说起这一趟死了不少人,报酬要加倍什么的。进山之后情况越来越糟,几乎没有人说话。” 脚下一片狼藉,窦乐又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杜乐丁有些庆幸他们没有从神道进山,而是发现了悬崖下面那个山洞。 “无论如何,我们也赶紧上去吧。‘钓鱼’很有可能指的是最后目标,如果他们一路减员,到最后说不定我们反而会占上风。” 杜乐丁说着,便踏上了石阶,苏腾和奈特也没有犹豫。窦乐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一样,前面是未知数,后面是他自己一个人无法面对的危险,思来想去,哆嗦了半天,直到那几人手里的光线越来越远,他才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盘旋的石阶在经年累月的衰败中,塌落出一个又一个豁口,时宽时窄,落脚需要非常小心。自他们头顶时不时便传来令人心悸的响声,也许本来只是一些轻微的声音,却在空旷的山体之中发出阵阵深邃的回响,时而像哀婉幽然的叹息,时而像悲愤欲绝的咆哮。奈特偶尔摸到岩壁,手心里传来细密的震动。 岩壁上的黑匣子近在咫尺,查理紧张的动了动鼻尖:“之前见过的几个匣子,都会发出声音。如果这么多匣子一起哗哗作响,岂不是很恐怖?” 奈特想起在机舱里杜乐丁说的那个理论,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却见他丝毫没有不该散布伪科学谣言的觉悟,当即又把那番话给查理讲了一遍。 不仅是查理,后面的窦乐也吓得瑟瑟发抖,想离那些闹鬼的匣子远一点,但右手边就是石阶边缘,他这么一躲,险些掉下去。 杜乐丁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拖回石阶中间,失笑道:“以你这个胆量,是怎么敢跟斯科奇两个人偷跑进山的?” 窦乐一脸低落,眼神黯淡:“我劝过他的,但是他不听。我这个人没什么用,脑子也不聪明,跟斯科奇在一起,都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 说到最后,他无奈的苦笑了几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他让你干什么你都干,”杜乐丁想起列车上 酒吧里那一幕,平时斯科奇肯定没少作践窦乐,“你欠他钱?” 窦乐咬了咬嘴唇,喃喃道:“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没人听我的意见,也没人愿意帮我……除了你。” “你是说在列车上的时候?”杜乐丁特别诚恳的说,“我不想帮你,只是怕斯科奇真的点起火来把事闹大,耽误我跟老板打听消息。” 这番毫无虚情假意的耿直坦言令窦乐哑口无言。 杜乐丁漫不经心的说:“我自幼成长的环境很艰苦,一大帮孩子生活在一起,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吗?只有那些会哭会闹的,才有机会让老师或者别人听到自己的想法。” 当然有想法还不够,得有能够实现想法的手段。 窦乐不知道杜乐丁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是愣愣的听着。 杜乐丁继续道:“可是这其中,有一个孩子是哑巴,就算受了欺负挨了揍,想大哭大叫也是不可能的。无论是老师还是其他人,都很难注意到他。你说,他怎么办?” 窦乐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哑巴小孩儿,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听他的想法,活的就像是个透明人。 杜乐丁没有说那个哑巴孩子做了什么,只是语气轻快的对窦乐道:“不要寄望从别人身上获得拯救和解脱,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听到你内心的需要。” 苏腾知道那个哑巴的孩子是谁,他看着杜乐丁晃来晃去的背影,很想抱抱他。这番话说的轻松,背后却不知有多少被忽略被无视的心酸。 然而杜乐丁突然回过头,没有一丝沉湎于回忆的伤感,脸上反而挂满了兴奋,晃着手指向前方:“我们离陵墓应该不远了。” 石阶尽头便是一条通道,几人沿路向上,通道里逐渐出现了砖雕仿木结构,每隔一段路便有嵌在墙壁里的仿木砖柱,走在前面的奈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向上望去,墓顶刻绘着一些人像图。 “这些人,好像是山里那些石像。”查理兴奋的说道。壁画里的人姿势服饰跟石像一模一样,只是在画里,这些石像的头部完好无损,面部五官神情微妙,一双丹凤眼半睁半闭着,好像在窥觑着什么。 更令查理惊讶的是,人像的眼睛跟“眼睛木”一样,多出了一个小的瞳孔:“这些石像会不会不是人,是被崇敬的神明或者恶鬼?” 杜乐丁推测道:“也有可能是那些生下 来便拥有重瞳的孩子,长大之后便被供奉为神的使者之类的。” 苏腾却道:“这个人的眼睛,刚刚是看向右边的吧。” 几人莫名的看过去,壁画里的人正看向左方。他们走马观花,壁画里人像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哪个的眼睛看向什么方向。 可苏腾却是过目不忘,他总不会记错的。 查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像,就像是感觉到他的注视一样,人像的眼睛突然一转,对上了查理的视线。 “哇!”查理在人像的注视下炸了毛,四脚离地跳了起来。 “叫什么?”奈特刚刚也在盯着人像,却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查理和窦乐语无伦次的指着人像道:“动了动了,眼睛动了!” 苏腾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奈特手里拿过手电,一边照着人像,一边移动自己的位置,伸手在人像眼睛上一戳,抠下来一块圆溜溜的东西。 他的举动让查理又是一惊,男神真是威武,一言不合就把壁画里的人戳瞎了。 “咦?”查理突然觉得不对,既然是壁画,怎么会抠出眼睛来。 苏腾举起手里的“眼睛”道:“这是琥珀,上面的圆圈似乎是天然形成的。颜色跟壁画的色彩十分接近,所以看不出来是镶嵌进去的。刚刚手电光打在上面,光影变化,造成了眼珠转动的错觉。” 查理咋舌道:“那壁画里所有人像的眼睛,全都是琥珀吗?” 苏腾点点头,手电往更深处照去,光线所到之处,流光闪动,好像壁画里所有的人物都活了,纷纷朝侵入者看了过来。 虽然知道只是错觉,但还是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几人快速通过甬道,进入了一个宽广的石砌大殿,在他们正对面的石阶上方,是一扇被强行撬开的石门。 原本代替封门条石将石门锁住的麒麟石雕,被破坏“毁容”了。 左右两侧的墙壁上,各镶嵌着一只大号的黑匣子。青苔从石墙的缝隙里钻出,把大殿染成了阴暗的墨绿色。即便面积不小,大殿看上去也并不宽敞,反而给人一种倾斜逼仄的压抑感。 查理看着对面威风凛凛的麒麟,想起了乌扇古墓里光影机关投射出的影子。他对杜乐丁道:“你不是一直认为这里可能是乌扇公主她老公的陵墓吗,看来的确是真的!。” 杜乐丁摇了摇头,反而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推测:“无论是岩画还是刚才 的壁画,都是描绘祭祀活动的内容,这里可能不是墓穴,而是祭祀的场所。” 三蛇旋涡图应该是某个部族的图腾,一个民族是不可能有两个图腾的。这个充满了汉族文化风格的麒麟,画风显然跟壁画不符,这个石殿很有可能是后来有人刻意修造的。 杜乐丁环视四周,视线从墙壁上扫过,当奈特手里的手电光晃动的时候,一道暗光流水般滑了过去。 他心里一动,走到墙边检视嵌在墙壁里的黑匣子,生锈的铰链冲外,看上去与之前那些小号的并没什么区别。 “奈特,再照一下这里。”杜乐丁指着匣子上的铰链说。 手电光立刻投射过来,铰链里微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 杜乐丁凑近一看,薄薄的铜片根本不是铰链,完全不具备开合的功能,圆形的小孔里有个黑色的金属片,表面十分光滑,能够反射光线。 他转过身看向大殿,在他身后和对面各有两个小石坛,大概明白了这个石殿的设计:“匣子上的金属片,对光有反应,这几个石坛应该是设置光源用的,利用光学原理触发机关,就跟乌扇古墓的琉璃墓室一样。修建这座石殿的人,跟乌扇古墓的设计者,若非同一人的话,恐怕也是师出同门。” 不过那些雇佣兵可不管什么开门的特殊方法,凭着一贯的行事作风将石门暴力破坏掉了。按道理来说,石门被设计成这样,如果贸然破坏,说不定会触发机关,比如整个大殿崩塌,或者墙里有流沙,那转眼之间就全军覆没了。 然而现场干干净净,毫无机关施放的痕迹,可能是年代久远,机关失效了,也算那些雇佣兵命大,毫发无损的通过了这一关。 “走吧。”奈特率先穿过石门,但很快就停下了脚步。 其余几人站在她身后,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对面。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形如马蜂窝一样的山壁,大大小小的山洞有几十个。根据他们一路向上行走的方向,杜乐丁推测这些山洞后面应该就是巨腹山的“肚子”。 但这密密麻麻的洞口,可能只有几个才是真正的通道,其余的要么是死路,要么就是有什么致命的东西等在里面。 他们脚下与对面的“马蜂窝”之间,有一道石桥,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石桥下是一个深浅难测的黑水潭,奈特踢了枚石子下去,“咚”的一声之后,死气沉沉连涟漪都看不到。 杜乐丁的脊背顿时僵了,根本不敢低头往下看, 不是因为这个让人心惊的高度——他从悬崖掉下去都没这么心惊肉跳——而是那黑漆漆的水潭,像极了冬夜里那个看似永远沉不到底的冰窟窿。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保持平视,同时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撞上了苏腾的胸口。 “抱歉。”杜乐丁回头小声道。 窦乐就站在苏腾身后,对他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他是特意走到杜乐丁身后,而且还做了个保护的姿势,好像生怕杜乐丁会一头栽下去一样。 可是当杜乐丁以为无意撞到他的时候,他又没有任何的解释。窦乐不免感觉苏腾的举动,有种默默守护的意味,只可惜对方不了解这份心意。 手电光扫过一个个黑黝黝的洞口,奈特说:“也不知道那些雇佣兵进了哪个洞。” 杜乐丁在地上摸了个石子,一边画圈一边说:“跟着他们没用,这洞不是随便走的,里面其实是有玄机的。” 这些洞穴有些是天然生成的,有些则是人为挖出来的,为的就是布下一个奇门遁甲的“迷魂阵”。 他在地上画了四个同心圆,四周写下八个方位,又在圆圈中填上相对应的字符:“依我推测,这里总共有六十四个洞,其中只有八个洞穴能够通往山腹。而在这八个洞穴之中,凶险程度又各不相同。” 查理趁这个时间数了数洞口,竟然真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正好好是六十四个。 其实自他们走过石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入阵了。关于奇门遁甲这种“软件”机关,杜乐丁研究的不是很多,他在心里默默背了一遍几乎忘了一半的口诀,按着地上的图形推演,根据天时九星、地利九宫和巨腹山风水格局以及季节时间等因素,指向了六十四个洞穴中其中的一个生门。 “再加点运气,应该就能平安通过了。”杜乐丁刚刚那令人信服、严肃认真的神情和状态,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便“砰”的消失了,又恢复了一贯散漫的腔调。 运气这种东西自然靠不住,窦乐只能寄希望于杜乐丁所谓的奇门遁甲之说行之有效。不过他倒是很佩服杜乐丁,随时随地都能这么乐观。而且就算在前路不明的情况下,竟然还悠然自得的打了个呵欠。 只有杜乐丁自己知道,他是想到脚下的水潭,就紧张的大脑缺氧,所以才会打呵欠。 奈特已经走上石桥,小心留意脚下的情况,不疾不徐的往对面走去。 苏腾拍了拍杜乐丁的手臂,低声道: “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别往下看就行了,不然你在后面拽着我的衣服?” “别,”杜乐丁摸了摸鼻子,那情景看起来岂不是像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的小屁孩儿,“我不恐高,没事儿。” 说着便踏上了石桥。苏腾跟在他身后,紧紧盯着杜乐丁,生怕他一时头晕站立不稳。 石桥的长度,超出了杜乐丁的心理承受范围,就连查理都从他僵直的步伐看出了他的不安。但这时候谁也不敢跟他说话,生怕突然出声反而吓到他。 我不怕水——杜乐丁对自己虚情假意的说,眼睛直勾勾的戳在奈特微微摆动的马尾上,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眼看就要到对面了,一想到即将得到解脱,杜乐丁不免有些焦躁。正在这时,从他们后方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只听一个粗犷阴沉的声音说:“桥上的人都站住,否则就开枪了。” 几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在石殿门口站着十几个雇佣兵,斯科奇像个软脚虾一样被人提在手里。 当中为首的正是那个威压逼人的指挥官。他身形高大魁梧,活似一座小山,阔眉朗目,目光深沉,喉咙里像是自带低音炮,说话的声音隆隆作响。 杜乐丁心里一阵抓狂,眼看就要上岸了,现在却好死不死的停在桥上,一想到脚下的水潭,他就恨不得咬死那几个人。 奈特在他身后悄声问:“他们怎么反而在我们后面?” 杜乐丁偏着脑袋道:“有些洞里可能是让人绕弯返回石殿的路。” 也算这群人命硬,挑了这么个轻松通过的洞口,仅仅是绕回去而已。 指挥官率先踏上石桥,领着那十余人往杜乐丁他们的方向走来。奈特眯起眼睛,盘算着眼下的形势。 她现在的位置在最后面,即便有机会开枪,也无法瞄准目标。 那个指挥官长得虽然粗犷,心思却不粗糙,让他们停在这狭窄的石桥上,根本施展不开,别说交火了,就是跑都没路。 等一会儿走到近前,只要拿捏住最近的人,就不怕他们抵达对面的悬崖上便立即躲进山洞里。 眼看着那伙人越来越近,却走得不紧不慢,杜乐丁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就在指挥官抵达石桥中点的时候,石桥突然一震,站在桥上的人纷纷感到脚下细微的变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紧接着,“咔嚓”一声裂响从脚底传来,杜乐丁浑身一紧 ,体温瞬间降到冰点,连呼吸都凝滞了。 第36章 棺山妖冢16 冥冥之中,杜乐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诸多不顺,他走哪哪塌,定是拆迁大队附体了。 细微的噼啪声在桥上所有人的脑海中,描绘出了一条不断蔓延的裂痕,指挥官一声低啸:“快速通过石桥!”将数人从怔愣中惊醒。 一行人立刻小跑前进,他心里却是一惊,再度喊道:“别跑!” 这种时候,哪还有人理会那么多,奈特已经抢先跑过了石桥,杜乐丁死也想要死在陆地上,被水淹没的痛苦记忆让他爆发出一股力量,疾风一般从桥上掠过。待苏腾带着查理和窦乐跳过来后,几人赶紧钻进了附近的洞口。 几个雇佣兵跟在指挥官身后也跑了过去,随后数条裂缝挤作一团,将石桥从中崩断,缀在最后的几个人纷纷惊叫着掉入水中。 崖边的人都往下看去,水花扑腾,翻起一片波纹。好在这几个雇佣兵都会水,一个个很快便都露出头来,苦中作乐的自嘲是虚惊一场。 指挥官冲下面喊道:“你们自己找路上来。” 这些亡命徒都经历过各种命悬一线的危机,高空落水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立刻划动手臂往岸边游去。 七八条手电光束落在水面,有眼尖的突然喊了起来:“快,快游!” 随着他惊慌的警示,众人都看到水面陡然上升,水花变成了一道大浪,狠狠的朝水面拍落下去。自潭水中央升起一道水柱,好像有个庞然大物就要浮出水面。 水里的人也有些慌了,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水里的东西并没有浮出来,潜藏在水面之下,离弦之箭一般朝那几人冲去,拖出一道尖锐的波纹。 “啊”的一声惨叫,有人被拖入了水中,一时间水花翻腾如热水开锅,激烈的让其他人胆颤心寒。 然而他们游泳的速度显然不够快,潭水里的几人逐一消失在躁动的水面之下,眨眼间只剩下了一个人。 他惶然的浮在水中,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命。指挥官一枪射在水面吼道:“别他妈发呆,赶紧上岸!” 那人这才咬紧牙关拼命朝距离最近的岸边冲去,眼看着水岸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猛的向前一冲,终于攀上岸去。 崖边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此刻才松了口气。 那人拧亮手里的手电,朝上面晃了晃,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侥幸说:“今天肯定是我的幸运日……” “哗”的一声巨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条黑如油墨的粗长巨尾从水里弹出,一把将岸边那人扫落水中。那人刚冒出头想要挣扎,一个庞然巨物窜出水面,四五米长的身体凌空翻转,黑云压顶般在众人眼前掠过,一头扎下,张开巨口将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和他整个人一起吞了进去。 大浪翻涌,狠狠拍击在岸边,水潭中央出现一个漩涡,巨物尾巴一摆,没入其中。过了很久,水面才恢复平静。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上面的人遭逢此惊变,连枪都来不及开,全都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才有人回过神来问:“唐,那几个人跑了,现在怎么办?” 唐辛转头往杜乐丁他们进入的洞口看去,沉声道:“跟着他们,如果他们死了,我们再退回来换条路。” 此时杜乐丁他们并未走远,适才那庞然大物跃出水面从空中掠过的情形,被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窦乐脸色惨白,不免为斯科奇担忧:“之前听那个指挥官说,要钓一条大鱼。如果水潭里的大家伙还不是他们的目标,那他们要钓的鱼究竟有多大?” 杜乐丁倒是没有在想什么鱼,他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迫于无奈选择的这个山洞里。八门之中,这个山洞属于景门,凶险难测,吉凶未卜,很大程度上都要看他们的运气如何。 杜乐丁已经感觉自己今天时运不济,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好像也都不是什么福星高照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山洞里的通道弯弯曲曲,说是羊肠小道都抬举它了。转过几个弯道之后,岩壁上出现了嵌在当中的一个又一个黑匣子,就如同之前那个硕大的山洞一样。 奈特用手电扫过黑匣子,小心留意四下的动静,其他人也都屏息凝神,如临大敌,但走了许久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 杜乐丁忽然想起了什么:“查理看到的笔记中,说黑匣子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里面的孩子在十年内死去,就被当成祭品,另一种是活了十年以上,就被供奉起来。” 查理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应声:“是这样呀。” 杜乐丁突发奇想道:“这会不会就是有的匣子有声音,有的匣子没声音的原因?” 查理吓了一跳:“怎么会,难不成那些活了十年的,就永远不会死吗!” 杜乐丁嘿嘿笑道:“一切皆有可能,我就是想探讨一下各种可能性。” 苏腾也提 出了疑问:“如果黑匣子就是米克星顿镇居民失踪的原因,为什么我们和那些雇佣兵在经过下面挂着成百上千只匣子的山洞时,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豆腐块和长颈鹿消失后,房间里出现了哗哗响的黑匣子,这的确能说明一些问题。”杜乐丁沉吟道,“会不会有两种黑匣子,一种就是普通的匣子,就像山洞里那些,另一种会让人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 奈特:“那你说现在咱们身边这些,是哪一种?” 杜乐丁撇撇嘴:“谁知道,要是等一会儿有人不见了就可以确定了。” 窦乐默默无语的听着他们讨论,感觉这几个人跟亡命徒也没什么区别,一个比一个不怕死。 杜乐丁还在做出各种猜测,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并无起色,眼前那些晃来晃去的手电光束里,好像有什么杂质在漂浮。 “下雾了?”杜乐丁道。 奈特嗤笑一声:“山洞里下什么雾。” 苏腾皱了皱眉,感到有些不对劲:“好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漂浮在空中。” 很快,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视线模糊,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手电光的穿透力越来越弱,洞里的确像是蒙了一层雾,而且这雾好像有实质一样,丝丝缕缕仿佛飘飞的棉絮。 杜乐丁脸上毛茸茸的,他忍不住在脸前虚抓了一把,手心里空空的,但手指捻动一下,却明显能够感到指尖上沾着某种绵软细腻的物质。 杳然沉寂之中,从后面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带着点遗憾和哀伤。几人不约而同的感到脊背窜过一股寒意,纷纷回头往后看去。 窦乐艰难的咽了咽唾液,手电光直射他身后的黑暗,畅通无阻,什么都没有。 奈特沉声道:“这座山大部分是空的,又有虫族和水潭里的大家伙,传过来什么动静很正常,别自己吓自己。” 话虽如此,紧张的氛围没有丝毫缓解,比之前更为凝重,压的人连喘气都小心翼翼。 又往前走了一段,黑暗里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声音,几人再度停下脚步凝听,很快就有人感到腿肚子哆嗦。 那声音虚无缥缈,时断时续,细弱得几乎不存在,但只要仔细听便能分辨出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 杜乐丁咬着嘴唇听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惊愕。女声唱的歌词似乎是“绝望少女的脸庞,被阴影笼罩,那些陌生的人偶,被鲜血 染透……” “拆下一双手臂,掏出一颗心脏,人偶的眼睛看着她……”这声音虽然空灵,却十分迫近,好像哼唱歌谣的小女孩,就趴在他们耳边轻声絮语,杜乐丁甚至感到一股凉风从他脖颈间吹过。 周遭窸窸窣窣,沙沙作响,跟之前诡异的歌声一样,宛如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并不断收拢。 奈特手里的枪挺在半空,根本不知该瞄向哪里。僵持之际,杜乐丁注意到了那些匣子,步履缓慢的靠近岩壁,试探的把耳朵往匣子上凑去,隔着薄薄的一层木板,依稀听到类似收音机寻找不到信号的哗哗响声。 正听着,他脸上突然一凉,好像有一只很小、很细腻的手从下面伸过来,情人般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寒意瞬间从他皮肤渗透进五脏六腑,他猛的低头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从他们后面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的枪声。奈特道:“是那些雇佣兵。” 为了摆脱追兵,尽快脱离山洞,他们加快步伐急速朝前跑去,在弯弯绕绕的洞里盘转。岩壁里窸窣作响,声音时远时近,明明非常微弱,却连暴躁的枪声都无法将其掩盖住。 很快,洞穴里出现了岔路,而且还不止一条,杜乐丁心中一凛,来不及喊停,奈特已经抢先跑进了正对着她的洞口。 “等会儿!”杜乐丁追了进去,想把奈特叫住,没跑几步便发觉不对,他前面的手电光不见了。 他心里骂了一句,又听后面“哎哟”一声惊叫,转回身一看,窦乐扑倒在地,苏腾和查理却都没了踪影。 他赶紧把窦乐拽起来道:“苏腾和查理呢,你不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吗?” 窦乐冷汗四溢,惶然道:“他们跟着你跑进来,我跟着他们跑进来,然后被什么绊了一下,再看就只剩下你了。” 杜乐丁扶住他往后一看,地上有一条断臂,手指痉挛般蜷缩着,仿佛想要抓个垫背的跟它一起下地狱一样。 他又惊又怒,一脚把断臂踹飞,急迫的喊着苏腾他们的名字。如果一会儿他们眼前出现三只大小不一的黑匣子,他感觉自己一定会疯掉。 就耽误这么一会儿工夫,洞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想来是那些雇佣兵追上来了,二人只得暂时想办法将其避过。 山洞构造极其复杂,像是地下松土的蚯蚓遇到了打洞的地鼠,宽窄不一的洞穴彼此交 错连通,叫身在其中之人晕头转向。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杜乐丁干脆拉着窦乐躲进旁边的岔路,希望那些雇佣兵一路跑过去,不会注意到这个狭窄倾斜的缝隙。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突然放缓了速度。窦乐不由得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的喘气声被发现。 杜乐丁却越听越不对劲,脚步声只有一个,难道其他人都被干掉了?只是这声音十分轻盈,实在不像那些高大壮硕的雇佣兵发出来的。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蹭到岔路口,突然停了下来。一片漆黑之中,杜乐丁拧头往外看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他能够感觉到,有人就站在那里,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躲藏在黑暗中的二人。 时间每流逝一秒,杜乐丁额角的冷汗便下滑一寸。他敏锐的神经能够捕捉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异常寒意,那个人始终伫立在洞口,没有任何动静。 气温越来越低,雾气快要凝结成冰,窦乐止不住的发抖,上下牙磕在一起,咯咯作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洞口的人突然迈出一步,脚步声几乎就在他们跟前。杜乐丁陡然吸了口凉气——这个人是怎么无声无息就到了他们眼前的? 黑暗中的对峙,充满了让人心惊肉跳的战栗。就好像即便闭上眼睛,当有针尖接近的时候,人也能够感知到一样,杜乐丁能够感觉到一个尖锐的存在感,正死死的戳在他面前。 他僵硬的大腿上,神经正突突的跳着,内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再也压抑不住,强迫自己甩了个响指,把手上的光猛然往前照去,准备等对方在强光下躲闪的一刻先发制人。 光源亮起的一刹那,二人同时屏住呼吸,窦乐甚至做好了扑过去将人抱住,让杜乐丁安全跑出去的英勇觉悟。 然而光亮所到之处,似乎只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闪了一下,随后便没了踪影。 二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惊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这样的情况,丝毫无法让人松懈下来,杜乐丁反而更加紧绷,招呼窦乐赶紧离开岔路洞穴,急迫的想要找到另外三人。 刚一钻出窄缝,一道光落了下来,杜乐丁偏头一看,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第37章 棺山妖冢17 雾蒙蒙的黑暗看起来十分污浊,苏腾驻足在洞口附近,隐约听到杜乐丁喊了一声“等会儿”,眨眼之间,身前急速晃动的光线便消失了。 这山洞就像是生出了邪恶的意识,趁人不备便悄悄吞没一些东西,光线,声音,甚至是人。 查理抓住苏腾的肩膀,茫然无措的转头看了看,惊讶的叫道:“窦乐也不见了!” 前面后面都没有人,也许被山洞吞掉的,是他们俩才对。 苏腾尽量往洞穴深处看去,那里的确有很多岔路交错纵横,但他们眼下刚进入洞口的这个地方,只有笔直的一条路,他们几个怎么可能在顷刻之间便分崩离析的各行其路了? 查理焦急的叫着那几个人的名字,洞里除了他声音的回声,便是偶尔从后面飘来的叹息声。 查理打了个激灵,正提了口气要继续喊,苏腾忽然抬手示意他别出声。 四下一片静谧,自他们身旁传来了脚步声。苏腾摸了摸右手边的岩壁,感觉这声音似乎在洞穴的另一边。难不成这个洞从入口那里便被一分为二,他们看似是进了同一个入口,实际上却在被雾气弱化的视线中,不知不觉中兵分两路了? 岩壁另一侧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正在驻足凝听。随后他们之间像是有某种感应一样,同时往前走去,并逐渐加快了速度。 苏腾握紧了手中的切割刀,查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看着岩壁已经到了尽头,苏腾与另一侧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力跃出,都想要先发制人的举起了武器。 闪着寒芒的刀锋被两只电浆枪夹在当中,对峙双方却都松了口气。 奈特放下枪道:“就你们两个?” “丁丁和窦乐不见了!”查理急切的说道,“你也没碰到他们吗!” 奈特一摊手:“我进来之后发现你们都没跟上来,就原路返回了,到了洞口才发觉中间被一道岩壁隔开了,来回都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苏腾神情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几条岔路:“他们怎么会听不到我们的叫声?” 奈特看了看岩壁上的黑匣子:“我刚才倒是听到了,但很微弱模糊。这些玩意儿太邪了,没准能吸收声音也说不定。” 查理很担心杜乐丁,忧心忡忡的说:“这么多条路,怎么找啊?” 苏腾径直往其中一条路走去:“一条一条找。” 被定性为失踪的杜乐丁和窦乐此刻正在雇佣兵的逼迫下,往洞穴更深处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唐辛一身是血,搭配上他那股悍匪的气势,活像是阎王爷。他们一群人里只剩下他和身后的两个雇佣兵,脸色都相当难看。 杜乐丁回过头冲唐辛笑笑:“老大,问你个问题,听说你们是来钓鱼的,这山肚子里有什么鱼值得你们这么劳师动众的?” 他语气极其轻松,完全不似沦为阶下囚,窦乐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生怕后面的人给他肩膀上来一枪托。 唐辛却似乎并不介意,沉声道:“大鱼。”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比之前水潭里的还大?” 唐辛笑而不语。他长相倒也称不上英俊帅气,但自有一番气魄,这一笑堪称“邪魅”,叫人心里无端感到不安起来。 杜乐丁转回头目视前方,优哉游哉的说:“我以前钓过几次鱼,不过都是在水库、农家院这些地方。我不喜欢水,所以很少有耐性等鱼上钩。但说来也巧,每次我甩杆没多久,就有鱼咬钩,你说我是不是跟鱼特别有缘?” 唐辛“呵”一声,不置可否。杜乐丁这种人,他见过不少,多半是年少便进入社会,过早的见识了人世间的丑恶,被浸染出了一身的圆滑世故。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像是有保护色的变色龙一样,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算掩饰得很好,脸上总是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好像跟谁都合得来。 实际上,这种人内心深处,永远都是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的。 他们比谁都孤独,比谁都没有安全感。 杜乐丁念叨了半天钓鱼经,把各种类型的鱼饵优点缺点加以对比分析,突然住了嘴,转而道:“老大,你们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折了多少人?” 唐辛眯起眼睛道:“只听到了诡异的歌声,有人的心脏就无声无息的被挖走了。现在我们就剩下三个人,你觉得折了多少人。” 杜乐丁没有做十以上的加减法,而是盯着岩壁上的影子道:“你们三个人,加我们两个人,应该是五个人吧。” 有人嗤笑一声道;“你是幼儿园没毕业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问?” 杜乐丁还真就连幼儿园也没上过,他抬手一指岩壁:“五个人为什么会有六个影子?” 唐辛侧目一瞧,果然有个黯淡模糊的影子缀在他们身后。几人顿时一头冷汗,猛的转身向后看 去,差点就扣下扳机开火。 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一道白影倏然闪过,消匿在手电的光线中,他们身后空无一人,连岩壁上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他们刚刚看到的只是眼花而已。 “赶紧走出这个鬼地方。”唐辛说着转过身,他的两位俘虏早就跑了。 杜乐丁在看到影子之前,听到了一阵水声,猜测他们已经距离出口不远,正巧利用那鬼气森森的影子转移视线,趁着雇佣兵们转身那一刻,拽着窦乐借机逃走。 穿过脚下的通道,果然有微微的亮光从不远处透了进来。二人以最快速度跑出了洞口,杜乐丁刚刚站定,还未曾看清眼前环境,一枚冷箭“咻”的一声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深深插进了岩壁当中。 这“出洞杀”堪比传说中的“开门杀”,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杜乐丁缓缓转动眼睛,看看尚在轻轻颤动的箭羽,又将视线转向正前方。 从山洞里钻出来,就进入了巨腹山的“肚子”,他们站在一道悬崖边上,脚下是水流湍急的深渊,自水面当中竖起一根石柱,支撑着正中央四方形的祭祀台。 台子边缘立着两根粗长的金属杆,当中站着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帽衫、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正手持机械弓对准他们。 “过来。”男人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听起来闷闷的,但那语气中的冷漠却丝毫没有被减弱。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口罩杀手”了。杜乐丁飞速的估量了一下他们的处境,四条石桥从四个方向连接着祭祀台,左右两边都是峭壁,杜乐丁他们右手边的通道似乎是唯一的出口,却被一块黄色的巨石封堵着。 “相信我,”口罩男打断杜乐丁的思绪,“我的弓箭射速,比你跑得快,而且箭头是带有引爆装置的。” 杜乐丁拇指往后一戳:“你们的人还在洞里呢,你不怕把洞口炸塌他们出不来吗?” “如果是那样,就算他们倒霉。”口罩男毫不在乎的说。 “我经常觉得应该提防身后有人放冷箭,”唐辛从洞口走了出来,一手按在杜乐丁肩上,看着口罩男道,“自从见到了你,更是加深了这个想法。” 杜乐丁见唐辛好整以暇,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能活到999岁。” “坏人活千年,那个戴口罩的能活到两千岁。”唐辛冲口罩男比了个中指。 有人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这些雇佣兵一起进山,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在六十四个洞穴前兵分两路。唐辛他们绕了个大弯,最终只剩了两个手下,跟着杜乐丁才出来。而口罩男虽然带的人少,却基本上没怎么遇到麻烦。 唐辛转头看向杜乐丁,捏着他的下巴说:“你这张脸,看上去却短命的很。” 霉星当头的杜乐丁粲然一笑:“你会感叹我惊人的生命力的。” 唐辛一偏头,示意杜乐丁和窦乐过去对面。杜乐丁踏上了刻绘着云纹的石桥,脚下流水淙淙,刺激着他回忆深处的冰冷,他不由自主的往下看了一眼,顿时袭来一阵晕眩。他怕就这么掉下去,赶紧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缓缓往祭祀台走去。 祭祀台正中间,铺着一个长方形的石台,杜乐丁很确定那是棺床,只是上面的棺椁却不见了。 他们刚走过石桥,另外两个雇佣兵便将二人的手反绑在了身后,从金属杆上扯过一条金属线系在二人手腕上。此时杜乐丁已经知道所谓的钓鱼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很镇定的对唐辛说:“我们又没有武器,不用这么小心谨慎。” 两名雇佣兵走到对面的悬崖上,转动了黄色石头前的机关,深渊下传来扎扎响动,水位顿时暴涨,泛着黑气的地下水咆哮着翻滚起来。 石头机关发出两声苟延残喘,咔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口罩男用箭头在窦乐手臂上划了极深的一道,创口立刻血流如注。随后他在窦乐屁股上踹了一脚,将他从祭祀台上踹飞出去。 “我挺喜欢你这种表面看起来嬉皮笑脸,实际上骨头特别硬的人,”唐辛走到杜乐丁身后,一手扶在他柔韧的腰上,“当你的骨头被捏碎,满脸的笑容都变成恐慌求饶的时候,看起来肯定让人格外有快感。” 说着,手下发力,将杜乐丁推了出去。 杜乐丁脚下一空,身体在金属线的拉扯下猛的一沉,被悬吊在了空中。脚下上涨的水位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冰冷的窒息感先一步涌了上来,顺着他的脚尖蔓延全身。 水位还在不断上涨,窦乐手臂上的血滴入水中,转瞬间便被水流吞没。 波浪起伏的水面倏然翻搅起一道旋涡,急速的旋转中,有个黑影像潜水艇般缓缓的朝水面浮了上来。 随着黑影的面积越来越大,窦乐止不住的呜咽起来。杜乐丁血液逆流,浑身冰冷,已经没心思去考虑水里那是什么了。 他能 轻易解开手上的束缚,可若是如此便会掉入水中。且不说那个黑影是什么鬼,就算水里什么都没有,他根本不会游泳,见了水就头晕,入水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水面下晃动的黑影,体积恐怕比之前黑水潭里那个庞然巨物还要大。随着窦乐声嘶力竭的哀嚎,从水浪中升起一根东西。 杜乐丁一时骇然,那东西就像是收割灵魂的死神之镰,而且是放大了十几倍的,它锋利的边缘挂着水流,黑漆漆如同从深渊之下长出来的一根恶毒的刺。 祭祀台上几人手中的武器同时瞄准了水面下的黑影,眼睛不错神的盯着它的动向。 “哗”的一声破浪之声,一个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黑绿色怪物腾出水面,脸孔丑恶得让人无法直视。 若不是亲眼所见,杜乐丁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东西竟然存在于人世间,而不是只出现在最可怕的噩梦里。 它整个就像是一坨腐化的烂肉,身体四周长着黑色的长足,背上半透明的墨绿色肉囊滴垂着粘液,连湍急的水流都冲洗不散。 枪声随之响起,箭矢接连不断,眨眼间怪物背上便遭到了轰炸,它顿时被激怒了。 巨大的“镰刀”猛的朝荡来荡去的鱼饵挥去,杜乐丁忍着阵阵眩晕,抬脚把窦乐踹开。反作用力让他自己也晃了起来,几次接近怪物的时候,他晃动的视线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怪物背上半透明的肉囊里,好像有个黑影,长方形的轮廓很是清晰。杜乐丁想起空空的棺床,难不成上面的棺椁被这玩意儿给吞了?! 怪不得要钓鱼,这些雇佣兵是来找那口棺椁的! 还不等他晕眩的脑袋进一步想明白来龙去脉,巨怪在伤痛的刺激下狠狠的撞在支撑祭祀台的石柱上。 晃动的祭祀台上,枪声顿时乱了,几枚流弹混着箭矢朝杜乐丁射了过去。 杜乐丁只感觉脖子一麻,脑袋像被锤子敲了一下,震的他两眼发黑。紧接着“嘣”的一声,吊着他的金属线断裂,他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重重的落入水中。 他顾不上回想自己发生了什么,濒临死亡的记忆和现实让他疯狂的挣扎起来。背后捆着双手的绳子虽然很快就被挣脱,但面对被水淹没的恐慌,他毫无办法。 呼吸越来越艰难,每一次浮出水面张开嘴,吸进来的不仅是空气,还有不断涌过来的水。激流不断撞击他的耳膜,手脚失控的挣扎,鼻腔进水后克制 不住的咳嗽,每咳一次就再度灌进一大口水。 这熟悉的过程循环往复,杜乐丁很快就坚持不住,他捂住了嘴,想要像曾经那样,强迫自己屏住呼吸。 也许等一秒,再等一秒,就会有人来救他,就会出现奇迹。 水下一片浑浊,世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杜乐丁缓缓下沉之际,微张的眼睛看到庞大的黑影正快速的游过来。 他陡然一惊,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被黑沉沉的影子笼罩住了。 第38章 棺山妖冢18 “我总能听到脚步声,是我的错觉吗?”查理抖动着胡须,东张西望的说。 奈特神情冷峻,时刻警惕着身后的动静:“不是你的错觉,有东西跟着我们。” 苏腾完全无视身后时远时近的脚步声,从第四个死胡同里返回后,又锲而不舍的进入了下一条岔路。 这条路比之前的更深,走了许久之后,苏腾依稀看到了昏黄朦胧的光。几人加快脚步,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石室。 几人前脚刚踏进去,便突然从角落里蹦出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一个劲儿的说着“不要杀我”。 奈特反应太快,一枪已经射出,若不是被苏腾在手臂上推了一把,这一枪便直接在那人脑门上开个洞了。 查理躲在苏腾身后,好不容易认出了那个人,瞪大了眼睛道:“斯科奇?” 被子弹擦身而过的斯科奇吓了一跳,所有的惊慌失措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好一会儿才瘫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哭了起来。 奈特最见不得人哭唧唧,上前用手枪指着斯科奇的脑袋说:“你是自己把嘴闭上,还是我帮你?” 斯科奇骤然收声,惊恐的盯着奈特。在山洞的前半段,他跟着雇佣兵遭遇了莫名的凶险,一阵混乱之际,他拼了命的逃走,没头苍蝇一样在洞里乱跑乱钻,最终进了这个小小的石室里。 没想到再度遇上一伙人,竟也没比那些雇佣兵温和到哪去。 苏腾环视四周,这石室非常简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在他们正对面的黄色石头,手电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淡淡的光泽,半透明的表面下,浮现出云雾状的流纹。 查理跑过去摸了摸石头,触感清凉温润,不免愕然道:“怎么会这样,这难道是一大块琥珀?!” 苏腾点头道:“应该是蜜蜡。” 查理喃喃的感叹道:“修这座石殿的人真是土豪。” 奈特道:“又是死路,我们出去吧。” 说着便向外走去,查理也紧跟其后。斯科奇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虽然奈特看起来很可怕,但跟着她起码比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要强。 都到了来时的入口了,三人才发现苏腾还站在蜜蜡前。 奈特:“苏腾,不走吗?” 半透明的蜜蜡后,传来隆隆作响的声音,苏腾把耳朵贴在上面,依 稀分辨出了水声、枪声和惨叫声。 他离开蜜蜡,后退两步,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蜜蜡的硬度虽然低,但千年的老蜜蜡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这块蜜蜡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厚实。 他那尚未完全修复的机甲早就没了炸弹,恐怕光是用子弹也很难轰开这道华丽璀璨的大门。 奈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抬手阻止,苏腾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查理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男神真的要化身为神——他的身体像是充满了暗金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正快速汇聚成一片海洋,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了。 暗金色光芒粼粼闪耀,逐渐在他周身生出一层黑色的金属骨骼,他站在那里,宛如从天而降的战神,冰冷肃杀的合金外壳,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奈特握紧了枪托,克制不住的怒道:“你疯了吗,这就是个未完成品,如果你的神经受损怎么办?” 苏腾充耳不闻,一拳击碎了厚厚的蜜蜡,暖黄色的晶莹碎片四散崩飞,暴露出了洞外那惊心动魄的场景。 倾斜的祭祀台上几个雇佣兵正对着水面射击,窦乐被吊在空中,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能是晕了过去,也可能是已经死了。 另一个金属杆上只有半截线,苏腾的瞳孔骤然紧缩,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口罩男十分敏锐,在一片混乱当中,准确捕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身便是一箭。 苏腾手中的切割刀凌空一劈,竟将箭矢纵向劈成两半!口罩男眸光一凛,难掩眼中的震惊,怔了一下才拉弓再射一箭。 这套未完成的机甲没有配备武器,无法远程攻击。苏腾腾空而起,躲开接连不断的箭矢,飞到左边的石桥之下,将整座桥都掀翻砸在祭祀台上。 祭祀台被砸断了大半,几个雇佣兵跟碎石一起掉落水中,立刻被湍急的水浪卷跑。 切割刀被他猛的掷出,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光弧,带起一阵疾风烈火般的呼啸,朝口罩男飞了过去。 口罩男飞身闪避,左肩却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切开,顿时鲜血四溅。 苏腾的机甲上急速闪动着暗金色的光斑,他深知这套机甲撑不了多久,立刻俯冲向下,一头扎入水中。 在这一刻无论敌人还是身后的同伴都仿佛不存在,苏腾满心满眼都是杜乐丁,就算这套机甲真的拥有毁灭一切的力 量,他也只想拿来拯救杜乐丁一个人。 “苏腾!”奈特眼见苏腾的机甲在落水时自行解除,不由得惊叫一声,心说早晚有一天你得把姐姐我气死,同时拔枪朝雇佣兵射击。 查理和斯科奇是非战斗人员,只能躲在石室里心惊胆战的观战。 祭祀台四分五裂,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石柱,口罩男忍着刀伤勉强射出一箭,被唐辛拽着跳上石桥,那几人完全暴露在奈特的枪口之下,脚下又站立不稳,一时之间十分被动。 庞然巨怪多半是寂寞许久,好不容易有这么多客人,它异常亢奋的在水中兴风作浪。几条镰刀般的长足攀上了倾斜的石柱,竟似乎是想要爬上来。 唐辛一个微爆弹丢下去,火光在巨怪嘴边轰然炸开。它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哮,重重的落入水中。 庞大沉重的身体激起一股巨浪,排山倒海般砸在破碎的祭祀台和石桥上,迅猛的水流如沧海倾盆,银河倒挂,顺着石桥涌入石室之中。被彻底激怒的巨怪带着一身伤口发疯般的到处撞击,沉寂千年的巨腹山不堪承受,空壳下的山体摇摇晃晃,不断有石头从山壁上滚落。 奈特一边开枪一边喊道:“赶紧离开这里,这山可能要崩了!” 石室也在剧震中开始震颤崩塌,查理站在水中躲闪着头顶坠落的砖石道:“可是丁丁和苏腾怎么办?” “我他妈怎么知道!”奈特咬了咬牙,内心不似表面那般冷静沉着,早已乱成一团。 如果苏腾在水里找不到杜乐丁怎么办? 如果苏腾找到了杜乐丁,但他已经死了怎么办? 奈特不怎么关心杜乐丁的死活,但却能够想见,若是杜乐丁死了,苏腾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轰”的一声巨响,炸断了奈特的思虑,射在她身旁石壁上的箭矢启动了炸弹。她在剧烈的震荡中扑倒在地,耳朵里的蜂鸣尖锐得像是有根细长的钢针贯穿了她的脑袋。 所有的感官都迟钝的像是被放慢了十倍速,她看着口罩男和另外几个人急速通过正在断裂的石桥,从她身边匆匆跑过。 紧接着是斯科奇的尖叫和查理的求救声。她想爬起来,像无数次从死亡的边缘爬起来一样,干掉所有威胁到她的人,可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完全失去了控制。 越发狭窄的视线中,她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把查理夹在胳膊下带走了。 她拼尽全力 抓住了口罩男的脚踝,虚弱无力的举起了手中的枪。 口罩男捂着肩上流血的伤口在她面前蹲下,推开她颤抖的枪口,缓缓拉下了口罩,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奈特倏然睁大眼睛,眼前一阵阵发黑,嗡嗡作响的脑袋信号短路,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杜乐丁的身体在水中条件反射的抽动着,一阵大过一阵的水浪将他推来推去,他无力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肺已经要炸了,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既想就这么放弃痛苦的挣扎,又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子弹和螺旋箭头射入水中,拖出一条条长长的尾巴,旋转着从杜乐丁身旁擦过。他甚至希望有子弹能够击中他,帮他摆脱这临死前窒息的折磨。 又有什么东西入水了,一个颀长的黑影鱼一般迅速在水中游动,并朝他接近。 虽然身体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但脑袋却格外清醒——这让溺水之人的垂死挣扎更加痛苦——杜乐丁意识到那个黑影是一个人。 有人来救我了吗?杜乐丁再度坚持不住的吐出一口气。 黑影急速下潜到杜乐丁身前,拉开了他的手,迎着杜乐丁震惊的眼神,吻住了他的嘴唇。 稀薄的气体从口中涌了进来,杜乐丁下意识的贪婪吸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浓黑的头发在水中微微扬起,半睁的眸子在水流中朦胧梦幻,如果不是眼下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杜乐丁觉得这情景还挺唯美的。 苏腾留了口气,离开杜乐丁的嘴唇,搂住他的腰准备上浮。 杜乐丁心中随着巨浪掀起的恐慌,被苏腾的手一把按灭,心里像是竖起了定海神针,突然就平定下来。 眼看就要接近水面,杜乐丁耳中响起了哼唱的歌谣——“清纯少女的脸庞,倒映在水面,顺水漂流的人偶,停在她面前……” 他越过苏腾的肩膀,看到水中有个白影飘飘晃晃,正随着巨怪掀腾起的波浪,往他们身边凑过来。 他一把抓住苏腾,用眼神示意他再快一点。苏腾似乎看懂了杜乐丁的示意,却猛然搂住他在水里转了个身。 杜乐丁不明所以,睁眼一看,硕大的黑影正压在二人头顶,开山巨斧般的长足从空中劈落,将乱流一分为二,从苏腾背后切了下去。 杜乐丁心跳一乱,屏住的呼吸顿时泄漏,水流混着血腥味儿猛的灌入他口中。与此同 时他后心一凉,像是被刺入了一根冰柱,把他的体温全部吸走,整个人瞬间凝结成冰,骤然失去了意识—— “……钉子,醒醒!” 沈玉慌乱的拍打着杜乐丁毫无温度的脸,眼泪止不住的落在冰面上。他虽然比同龄人早熟,毕竟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乱了阵脚,手足无措的跪在冰上,企图将杜乐丁叫醒。 旁边有个湿淋淋的男人正在打妖贰灵,挂掉电话之后,牙齿咯咯作响着说:“你们这帮熊孩子,大晚上跑出来瞎闹,这要是没个人路过发现,他这会儿已经死了。” 说着在杜乐丁胸口压了几下。 杜乐丁不知自己是灵魂出窍还是怎么,他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却睁不开眼睛。 赵诚慌张的从湖边跑回来,把鞋子塞给沈玉,蹲下去扒他脚上的冰刀。 沈玉莫名的看着赵诚,哽咽着说:“你在干吗啊?” 赵诚脸色煞白,抓着沈玉的肩膀说:“一会儿我把冰刀丢到冰窟窿里去,回去就说钉子他自己跑出来了,咱俩是发现他不见了才出来找的,听见没有!” 沈玉瞠目结舌,赵诚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拼合成一句话他却听不懂了。他拉住赵诚哆嗦的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怕被老师惩罚吗?” 这一番折腾之后,回去挨罚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大不了就是少吃几顿饭,被关在禁闭室里抄几百遍规定守则,十天半个月总会抄完,至于要把责任都推给杜乐丁一个人吗? “前天我见过一对夫妻,他们对我很满意,他们家庭条件很好……”赵诚语无伦次的说,“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了,他们不想领养我了怎么办?” 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能被领养很不容易,尤其是遇到一个很好的家庭。赵诚渴望着离开福利院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他在见到那对夫妻的时候,可谓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天真可爱、乖巧懂事的孩子。 那对夫妻家里还有一个行动不便的儿子,想领养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给他作伴。若是因为这件事,他在那对夫妻眼中的印象大打折扣,使得他们心生动摇,甚至改变主意怎么办?他不能因为杜乐丁,就失去拥有正常人生的机会。 赵诚抓住沈玉的手道:“沈玉,你帮帮我。” “回去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钉子没事。”沈玉木然的抽出手来,推着躺在一旁的杜乐丁,“钉子,醒醒……” 遥远的呼唤把杜乐丁沉睡的意识唤醒,他猛的睁开眼睛,黑暗浓如化不开的墨,死气沉沉的压在他眼前。 他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吐出几口水来,疯狂而贪婪的呼吸着冰凉的空气。被水压扁的身体又重新膨胀起来,几近炸裂的胸腔却还在隐隐作痛。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从冰冷中抽搐着醒来,那一声声呼唤拉住了他被冻结的魂,让他从轻飘飘的虚无中重重落回到现实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气喘匀。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手脚早就虚软了,但他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四周毫无光亮,灰突突一片,他无力的甩了个响指,湿淋淋的手指头像是哑火的手榴弹,蹦不出个响来。 他摸索着走了几步,便碰到了一堵墙。这似乎是个狭窄的空间,高度有限,手臂不需要伸直便能触到顶。他摸索了一番,发觉四壁都是木头,指尖下能够感到一条条弯曲的纹路。 他心跳很快,怀疑自己是被困在了匣子里,就如同斯科奇故事里那个搜救队员一样。 “苏腾?”杜乐丁试着叫了一声,喉咙疼的厉害,嘶哑的破锣嗓子在黑暗中嗡嗡回响,听起来着实不舒服。 他不能确定苏腾是否跟他一起进了匣子里,想到失去意识前那一幕,他连苏腾是否还活着都不能肯定。 苏腾是为了救他才下水的,也是为了保护他才挨了那一下,如果他就这么死了…… 杜乐丁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甩了甩不断滴水的头发,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都没看到之前,不能胡思乱想。 他离开墙边,继续在黑暗里摸索前进,冷不防脚尖一顿,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蹲下去摸了摸,立刻心跳加速,推着躺在那里的人叫到:“苏腾,快醒醒。” 这人浑身冰冷,体温已下降到极限,杜乐丁试探着摸到他的脸,往他鼻端处探去。 他颤抖的手指几乎难以保持平衡,加上自身体温也不高,哆哆嗦嗦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一阵气若游丝的凉气吹到指腹上。 杜乐丁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刚刚等待鼻息的时候,自己倒是忘了喘气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面前人的胸口,摇头调侃道:“你以为你为了救我而死,我就会内疚一辈子吗?顶多逢年过节给你多烧点纸,顺便给你扎个纸人烧了,不然你年纪轻轻,精力旺盛,死了还要跟自己的右手相依 为命,怪可怜的……” 他一手撑在地上,指尖摸到了什么东西,回手摸了一把,手中的触感传到体内却变成了彻骨的寒意。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同样是浑身冰凉,身体毫无起伏。 除了他和苏腾,还有谁被卷进了匣子里? 这两个人,哪个才是苏腾?! 第39章 棺山妖冢19 杜乐丁发梢上的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在空旷寂静的黑暗中,弹出诡谲的回声。 他缓缓起身,像是怕惊动地上的两个人,步履缓慢的后退了两步,快速打起了响指。 一下,两下……终于,随着一声脆响,一团光亮如皎月般自漆黑中升上半空。 杜乐丁嘴唇紧抿,探出手去照亮了地上躺着的人。光团之下是一张布满紫黑色青筋的脸,一双眼睛死不瞑目般大张,好像被搅了清梦的人,满脸都是愕然和悲愤。 这人看上去已经死透了。若是换了个人,想到自己刚才在尸体上摸来摸去,现在乍然看到尸体的神情如此狰狞恐怖,可能脚底下会像是绑了窜天猴,蹦起来撞到头。 但杜乐丁见过的尸体多了,虽然也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他移动手臂,又照向另一侧,在看到苏腾面无血色的脸时,他赶紧冲上去把人抱到了一边。 他正要把苏腾重新放回地面,怀里的人突然闷哼一声。他收回揽着苏腾后背的手,手心里满是被水稀释的血液。 杜乐丁小心翼翼的把苏腾翻转过来,顿时被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刺痛了眼睛。 那次在苏腾卧室里,杜乐丁曾摸到他肋骨上的疤痕,猜测他身上可能有一些旧伤。但没想到他背上的伤疤会多的吓人,好像自他脊椎当中绽放了一朵烟花,呈放射状的疤痕覆盖在他蜜色的皮肤上,末梢向四面八方延伸至肩膀、肋骨和腰线。 巨怪的“镰刀”自他背部正中劈落,将他的后背一分为二。杜乐丁脸上滑过惨不忍睹的神情,视线的焦点慌乱得不知该落在哪里。 受了这么重的伤,苏腾竟然还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正常人早就当场一命呜呼了。 杜乐丁拍了拍苏腾的脸:“小苏苏啊,你是什么东西做的啊,怎么这么结实,赶紧醒醒。” 他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柔的让苏腾趴好,起身借着光亮在四周寻找可能的出口。 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又在头顶脚下摸了一遍,杜乐丁几乎心灰意冷。他现在可以肯定,他们是被困在了匣子里,而且这匣子里还有一具尸体,说是棺材,一点都不过分。 “丁丁……”黑暗中传来苏腾沙哑虚弱的声音,杜乐丁立刻转身走到苏腾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还未等杜乐丁开口,苏腾却抢先 道:“你怎么样?” 杜乐丁怔了怔,无奈的嘲讽道:“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背上的割伤再深一点,这会儿我就得玩‘拼图’游戏了。” 苏腾挣扎着坐了起来,嘴里发出吸气的声音,似乎牵动了背部的伤口。杜乐丁赶忙扶住他:“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趴着?” 二人面对面错开坐着,苏腾背后没有支撑,无力的把下巴搁在杜乐丁肩膀上,淡淡的说:“看不到你我不放心。” 杜乐丁一时语塞,竟不知该作何回应。沉默了一会儿,杜乐丁说:“咱俩一点都不孤单,旁边还有个‘伴儿’呢。” 苏腾“嗯”了一声:“看衣着打扮,是个千百年前的古人。” 杜乐丁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发现他大半个身体都隐没在光源之外,便抬起手照了照。之前那一眼看的不仔细,未曾发现一些细节,现在重新看过,杜乐丁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尸体一身华服,彰显出非富即贵的身份地位。他大张的眼眸中倒映出宿命的虚无与哀伤,看上去对自己的死充满了不甘与怨念。 尸体口中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在唇边浅浅露出头来。杜乐丁自然充满好奇,不过他知道古时候有些防盗的手段,是埋在尸体肚子里的。 若是贸然把尸体口中的东西拽出来,尸体很有可能会在机关的牵动下坐起来,从口中喷出什么让人防不胜防的暗器或者尸毒。 不过既然是古尸,怎么也得死了千百年了,可尸体竟不腐不烂。之前杜乐丁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甚至感觉那尸体很紧绷,好像刚死了没多久,这防腐手段未免也太过高明。 高明的让人心惊胆战。 他把视线从尸体身上收回来,摸了摸苏腾的胳膊,发觉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立刻意识到情况紧迫,耽误不起。 虽然苏腾一直很安静,从没有喊过疼,但杜乐丁能够想象到他此刻正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你坚持一下,看能不能在匣子上开个洞。”杜乐丁扶起苏腾道。 苏腾摸到个人终端,启动了机甲,朝对面发射了一排子弹。 枪口喷出灼眼的火光,子弹“嗖”的一声穿射而出,却像是被包裹进一团绵软当中,虎头蛇尾的失去了踪影。 杜乐丁放开苏腾,难以置信的走到对面,木板上连个印儿都没有,那些子弹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毫无所踪。 邪, 这匣子实在太过邪异,杜乐丁心底一沉,隐隐生出几分绝望。 当他转过身面对苏腾的时候,脸上却又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摊摊手道:“看来你得跟我死在一块儿了。” 苏腾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堪承受与机甲连接的负荷。他解除了机甲,眼神淡淡的,似乎并不介意黄泉路上有如此嘴贫聒噪的同伴。他端详着杜乐丁,沉声道:“也好,生未同衾死同穴。” 杜乐丁怀疑自己听错了,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进去。 苏腾这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苟同罢了。就算苏腾舍命救了他,他也不觉得他们俩之间有如此情深义重的感情。 这番话被杜乐丁翻来覆去的咀嚼回味,每多想一分,便多品出一丝深意。他掐了掐指尖,在刺痛中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道:“这匣子内壁上,都是‘重瞳’,可见制成匣子的木料,应该是那种‘眼睛木’。” “不过,”杜乐丁见苏腾脸色越来越差,赶紧走回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轻声说,“不过这个‘棺材匣’跟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小号的匣子,材质不一样。” “眼睛木”在壁画里彰显着神圣的地位,作为一株神树,向它祭祀叩拜的先民怎么可能砍掉用来做匣子?恐怕是另有一些人找到了这种树,仿照那些“穴居人”的方法,制成了这口密封的棺材。 苏腾闭上眼睛,半张脸埋在杜乐丁肩窝里,虽然他身上湿淋淋的,皮肤贴在上面实在谈不上舒服,但苏腾却感觉很暖很安心。 他摸到杜乐丁的手,低声道:“还有石殿里的麒麟。” 麒麟这种带有鲜明汉族风格的形象,跟以三蛇旋涡图为图腾的先民,显然不是一个画风。极有可能是某个中原的国家入侵了地穴居民的领地,砍掉了他们的神树,制成了这个棺材一样的匣子。 如果设计修建石殿的人,就是乌扇古墓的设计者,那么这个中原国家,可能就是乌扇公主墓志上提及的“兆国”。 而且他们还把属于地穴居民的图腾,刻在了乌扇公主棺椁中的金属块上。 杜乐丁思虑良久,或许金属块本身就属于地穴居民,是被兆国抢去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是一个特殊的棺材,”杜乐丁出神道,“那就是特意给旁边的尸体制造的?” 等了许久,苏腾也没有出声。杜乐丁心中一慌,赶紧把苏腾扶起来,他浓 密纤长的睫毛紧紧的贴在下眼睑上,整个人失去了活力和生气。 “苏腾你别吓我啊,这里有一具尸体就够了。”杜乐丁慌忙把苏腾放躺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检查他的气息和脉搏。 这两种象征着生命的信号都微乎其微,杜乐丁指尖都在发颤,拍着苏腾的脸叫到:“苏腾,小苏苏,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睡着,听见没有?” 正在这时,他耳中听到残丝断魂般的一声叹息。他第一时间以为是苏腾醒了过来,嘴角不自觉的咧开,然而下一秒又回过味来,这声音距离他有点远。 我操——杜乐丁心里赫然炸开,抬手往不远处的尸体照去。 古尸异样的神情在光影晃动间更增添了几分诡异,那双圆睁的眼睛像是在注视另外两位不速之客。 杜乐丁不错神的盯着他看了半天,又再度摸着苏腾的胸口道:“小腾腾,你再不起来,他就要起来了。” 说着他掐住了苏腾的人中,硬生生把昏迷中的人唤醒过来。 苏腾眨眨眼:“还以为你会给我做人工呼吸呢。” 杜乐丁松了口气,坐倒在地,正要习惯性的嘲讽两句,忽然想起了水下那一幕。虽然当时苏腾只是给他度气而已,但毕竟两张嘴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现在回想起来,苏腾的嘴唇冰凉柔软,贴上去的一刻霸道中带着温柔。 那一幕让杜乐丁内心无风起浪,掀起波澜,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悄悄从水面露出头来,在一片漆黑之中蠢蠢欲动。 这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有人在他心里敲锣打鼓,轩然巨响在他五脏六腑激荡震颤,搅得他心神不安。 他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之中,一边留意着尸体的动静,一边说道:“我怀疑这个人,可能是‘兆国人’。” 这匣子的材质,虽然跟装着乌扇鬼胎的盒子一样,但那盒子却是花纹冲外,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外来的入侵者;而眼前这棺材匣却是花纹冲内,好像在凝视着那具尸体在岁月中的变化。 千年古尸不腐不烂,甚至也可能跟这个匣子有关。 按照他之前的推测,这个匣子是兆国入侵地穴居民的领地之后打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收殓这具尸体。如此大费周章为此人造棺,可见此人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过尸体旁边一点陪葬品都没有,这番凄凉的景象跟他身上的锦衣华服形成了 鲜明的对比,更衬得他凄凄惨惨戚戚。 若是果真如杜乐丁所想,尸体嘴里含着的东西很有可能是跟兆国相关的线索,若是能够取出来,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但转念一想,他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就算知道了兆国的来龙去脉,也不过就是死的明白点而已。 随着杜乐丁叹了口气,苏腾道:“你想过,我们此时,是什么状态吗?” 他气息愈发虚弱,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杜乐丁听的心里难受,不自觉的搂住了他。 他还那么年轻,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前途无量,前程远大,若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感到惋惜。 所谓天妒英才,大概就是如此。不过杜乐丁觉得自己怎么都算不上英才,顶多是英俊,老天爷不至于嫉妒的想让他再死一次,给苏总裁陪葬。 “生无可恋的状态?”杜乐丁苦笑一声开玩笑道。 “我倒是有的恋……”苏腾顿了一下,“你还记得,那个搜救队员的回忆吗?” 杜乐丁当然记得,听苏腾这么一说,猛然想到他们此刻的处境,跟搜救队员所讲述的经历很像。 苏腾艰难缓慢的说:“这匣子就像是一道特殊的屏障,隔离了真实与虚幻。只有打破实与虚的界限,才能完成由内而外的转换。” 杜乐丁一边听一边琢磨,渐渐明白了苏腾的意思,这特殊的匣子,隔绝着“实”与“虚”,当他们在匣子外面的时候,看得到的外界是“实”,看不到的匣子内部是“虚”;当他们在匣子里的时候,里面是“实”,外面是“虚”。 一切都是相对匣子而言的。如果把“实”看成是活着,把“虚”看成是死亡,那么他们现在的状态对于匣子外面的人来说,就是已经死了。 但对他们自己来说,他们却是活着的,等同于既非生亦非死的状态。 “也就是说,”杜乐丁茫然道,“除非我们在匣子里死了,在外面才是活着的?” 苏腾戳在杜乐丁肩窝的下巴点了点,乖得让人心口酸软。杜乐丁捏了捏鼻梁道:“那咱们俩怎么死,是你开枪把我打死,还是一起去撞墙?再不然咬舌自尽?” 子弹在这个空间里似乎失去了威力,很有可能在射出的一刻就被“虚”吞没。而他们没有手榴弹,苏腾的炸弹在一路遭遇的种种情况中也都用完了。他抬起头看着杜乐丁说:“不然就咬舌自尽吧。”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互相咬舌自尽。” 杜乐丁看着苏腾的眼睛,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脸上突然点着了火,把他的厚脸皮烧掉一层,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没了壳的草籽,弱不禁风般脆弱。 他拼命的在脑海里搜索,试图找到有什么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蓦然想起一件事。 他怀疑自己脑子里是进水了,否则怎么可能现在才发觉苏腾的不对劲。 之前他把手上的光源按在地上,旁边的尸体隐没在黑暗中,苏腾是怎么准确描述出尸体的穿着打扮的? 随着杜乐丁提出了这个问题,棺材匣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气氛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苏腾盯着杜乐丁看了一会儿,抬手把手指戳到了眼睛上。 杜乐丁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以为这“鬼”要显形了,而且是通过自戳双目的方式,制造出血淋淋的登场效果。 但苏腾只是取下了隐形眼镜而已。杜乐丁的视线从他指尖透明的薄片上,移动到了他脸上,那倒吸进体内的凉气顿时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苏腾的眼睛有问题,也一直觉得他可能是戴了隐形眼镜,但却从没想过那薄片后面是怎样的。 苏腾的眼睛乍看之下与常人无异,但仔细看去,他的瞳孔里还有一圈,跟岩画里那些蛇的眼睛,那个新生婴儿,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在看到“眼睛木”的时候,会说出“重瞳”两个字,原来他本身就长着如此奇特的一双眸子。 苏腾把另一只隐形眼镜也取了下来,两只眼睛都是一样的重瞳。他本身的瞳色较为浅淡,琉璃般在杜乐丁手中的光团下反射出层层光彩,美得叫人目不转睛。 杜乐丁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拇指从苏腾眼睑上滑过,几乎以为是什么黑科技。虽然他听说过“重瞳”,可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眼睛,现在骤然见到,心里感到难以置信。 尤其是这双眼睛太过逆天,竟然能够在毫无光线的环境下,突破黑暗的阻碍看清一切。 杜乐丁喉结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苏腾却捉住了他的手,放在嘴唇上轻轻摩挲,轻声道:“等从这里出去,我再告诉你这双眼睛的事情。” 杜乐丁指尖痒痒的,柔软微凉的触感,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苏腾嘴唇的滋味。他尴尬的收回手道:“前提是真能从这里出去。” 他控制住了表情 ,却控制不住心情。心口堵了一团东西,上不去下不来,酸胀的感觉让他想要吼一嗓子。 却听苏腾说:“试试吧,我有自毁程序。” 杜乐丁怀疑苏腾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他可能是想说“机甲有自毁程序”。 却见苏腾的身体赫然亮了起来,自他失去血色的皮肤下,渗出星星点点的金光,并快速连成一片。 他的血液似乎变成了暗金色,璀璨的光芒穿透皮肤,杜乐丁可以清楚的看到河流般涌动的暗金色光流在他体内蔓延。 他被震惊得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暗金色的光流逐渐将苏腾吞没,光芒骤然收缩,变幻成覆盖着他身体的暗黑色机甲。 之前杜乐丁在苏腾的地下工作间里,见到了不同型号的十几架机甲,但眼前这一个的造型,绝对凌驾于任何一款之上。若不是苏腾喘息急促,摇摇欲坠,杜乐丁真想赞一句“帅裂苍穹”。 他摸到冰凉坚硬的机甲,扶着苏腾说:“苏总,我能要个签名吗?” 苏腾声音沙哑:“要看签在什么地方。” 杜乐丁能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隐忍,想必这酷炫的机甲之下,包裹着的是一具战栗的躯体。他忍不住问道:“你原来那套普通机甲不行吗?” 苏腾吸气道:“电磁脉冲影响到了系统。” 他全凭意志力支撑着,说话尽量简短以保存体力。 杜乐丁皱起眉头,盘算着他们活着离开的可能性。搜救队员的回忆中,有多少是他真实经历的,又有多少是他在黑暗中的幻觉,谁也不知道。 若是搜救队员关于自爆那一段的回忆有误,或者苏腾关于匣子的判断是错的,他们就会跟旁边的千年老尸一起灰飞烟灭,这完全是在赌命。 可若是不试一下,他们被困在这种地方,迟早也会死。尤其是苏腾的情况看上去越来越糟糕,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杜乐丁时常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决定,沈玉对他的评价是“丧心病狂”。眼下他也没有考虑太长时间,很快便下定决心,对苏腾道:“就这么办吧,一起死也算有个伴儿。” 苏腾苍白的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这算殉情吗?” 杜乐丁“呵呵”两声:“希望不是,我还是很想见到明天的太阳的。” “如果见不到,”苏腾张开手臂搂住了杜乐丁,同时开启了自毁程序的倒计时,“那就算 殉情了。” 系统机械的声音带着无情的催促,吐出一个个催命的倒计时—— ……7 机甲外壳冰冷,杜乐丁的脸贴在上面,却火辣辣的疼。 前一世对他温柔以待的人屈指可数,人间百味他也只收获了一份饮恨而终的兄弟情。最终他死于非命,孤单一人踏上了黄泉路,那滋味儿非常糟糕。 这一世却遇到一个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甚至甘愿跟他一起灰飞烟灭。若说没有感动,那实在太过违心。 ……4 “丁丁,”苏腾在一片沉寂中突然开口,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杜乐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又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心口跳的厉害,就好像有龙卷风拔地而起,所过之处非但没有寸草不留,反倒染上了一片柔软的青绿。 他嘴唇动了动,不知该鼓励苏腾说下去,还是阻止他说出来。 ……2 正当苏腾再度开口之际,自他们脚下倏然传来又一声幽幽的叹息,打断了“殉情者”最后的告白。 杜乐丁乍然想到跟他们在一起的那具尸体——在这样象征着“虚”的匣子里,尸体真的是尸体吗? 若是他们真的借着机甲自毁死里逃生,在外界“活”了过来,那么他们身边这个生死未明的人,是否也会随着他们一起,从棺材匣里的虚境逃离出去—— 第40章 棺山妖冢20 一辆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爬行,每当在突兀的岩石上颠簸一下,车里都传出一声惨叫。 斯诺脸色惨白,膝盖疼的他牙齿打颤:“我们非得走这么一条路吗?” 周如许左手一摊:“你是个瘸子,走不了路。密林里都是气生根,车子没法开,所以只剩下这条路了。” “我只是暂时行动不便而已,什么叫瘸子。”斯诺抱怨了一句,又是一声被震碎的惨叫,忍不住掏出止疼片当作安慰剂吞了一把。 周如许瞄了一眼放在中间的电脑,屏幕上波动的曲线渐趋平缓。之前大教堂地下的情况也是如此,乌扇古墓也随之消失了。 车子艰难的开到一个斜坡前,倾斜的巨大石块上有很深的轮胎印,看来之前有人开车走过这条路。周如许狠踩油门,车身摇摆着攀爬上去。 刚到坡顶,“轰隆”一声闷响,整座山林都随之战栗起来。斯诺一手抓着车门,骨节发白,看向不远处的巨腹山道:“我感觉情况不妙,苏腾他们不会有事吧。” 巨腹山像是被人一拳击中腹部般颤抖咆哮,老远就能看到落石滚滚。几条水柱挤破山石,从隆起的“肚子”上倾泻而下,连带着冲出了一堆人偶和黑匣子。 斯诺皱眉吸气道:“山这么大,谁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什么位置,咱俩就是去了也没用。” “话不能这么说,”周如许突然停下车推门跳了出去,“我跟我亲爱的奈特姐姐有心灵感应,只要到了山附近,我一定能找到她。” 斯诺想吐,不知道是坐车颠的,还是被周如许臭不要脸的话恶心的。 车子停在一面几乎直上直下的陡坡前,周如许从电动绞车上抽出钢索,借着一旁的嶙峋巨石爬了上去,将钢索绕在一棵树干粗硕的树上,挂好钩子后,蹲下身从斜坡上滑了下来。 他一坐上驾驶座,斯诺便揶揄道:“菊花没着火啊?” “放心吧,”周如许启动绞车,同时踩下油门,在强大的拉扯力下驱动四轮攀爬上坡,“我是‘金肛狼’。” 奈特在轰隆作响中缓缓睁开眼睛,听到有人正在呼唤她。可她脑袋里像是在放炮,炸得她天旋地转什么都听不清。 她耳朵里流出一道血线,额角也被崩落的石块砸破,脑震荡是没跑了。咬牙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一张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孔。 “你还 活着?”奈特捂着脑袋,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你抢了我的台词。”窦乐扯了扯哆嗦的嘴角。 捆着他的金属线在乱枪之中被打断,他也坠落水中。好在他会游泳,而且水位涨到了石桥之上,在巨怪翻腾出的大浪中,他挣扎着爬进了石殿,发现奈特倒在这里。 查理下落不明,斯科奇独自跑了,眼看着山崩地裂,二人不再废话,拼着自己最后的力气往外跑去。 通道入口处已经堆了一层石块,若是再晚一会儿就要被堵住。二人一个敏捷的跳了过去,一个笨拙的四肢并用爬了过去。 整个山体的外壳都在碎裂,通道也倾斜向下坍塌,两侧的石壁被裂纹撑开,露出了后面隐蔽的石室,一只又一只人偶从里面钻出来,爬行动物一样手脚并用的仓皇逃窜,根本顾不上奈特他们。 二人用生命跟山崩赛跑,纵身从断裂的石板路上跳到另一边。通道像是被拧断的管子,后半段被扭转了九十度,几乎只能用爬的,还要躲着头顶上砸下来的石块。 窦乐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惊险刺激的逃亡,体力早已突破极限。他有点怀疑前面那个强悍的女人是不是非人类,满头是血竟然还如此矫健。 当看到洞口射进来的阳光,窦乐几乎要哭出来。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当他们踏出洞外,发现整座山林都陷入疯狂,树根拔地而起,地面震颤难平,触目所及,到处都在倾斜坍塌,好像这个世界即将崩溃。 一株长在峭壁上的大树断裂开来,轰然砸下,奈特一脚把懵逼的窦乐踹开,自己一矮身,险险躲过树干截面的突刺。 她看着翻滚的老树一路跌下山,愕然想到若是这片山林如同乌扇古墓一样,突然消失在米勒星上,会不会带走山里的一切,包括他们。 即便能够快速跑下山从山崩中逃生,但他们是否能赶在山林消失之前离开这片区域? “亲爱的!” 山下突然传来了喊声——“亲爱的奈特,我来接你了!” 奈特站在土石滑坡的山道边沿,看到山脚下周如许正站在越野车顶上招手。她和窦乐一路向下,跨过栽倒的无头石像,在落石和断树之间险险穿行,到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崩裂的半山腰下到山脚。 二人看起来无比狼狈,被碎石和断木刮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窦乐苦不堪言,奈特的情况更糟,外伤加内伤让她站起来的一刻,双腿几乎支撑不住。 窦乐扶着奈特以最快速度钻进了车里,周如许颇有些得意,认为事实印证了他和奈特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感应。但随后又觉得不对,焦灼的问道:“这野男人是谁?苏腾他们呢!” 奈特嘴唇发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前下雪一样白花花一片。她刚要回答,嘴一张却扒着车门吐到了窗外。 迅猛旋转的视线让奈特重重的倒在椅背上,用光自产的肾上腺素之后,晕眩和反胃的感觉令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窦乐没时间介绍自己这个“野男人”的来历,只说了苏腾和杜乐丁的情况。 中央后视镜里映出周如许眉心的沟壑。眼下找人是不可能了,巨腹山那隆起的巨岩分崩离析,被水流冲击而出的巨大石块崩飞而落,陨石般急速从车顶越过,每多停留一秒,他们生存的几率便减少一分。 周如许不再迟疑,狠跺油门,调转车头,急速沿路往山林外开去。 巨石在车身后翻滚追赶,周如许一边注视着路面,一边通过后视镜辗转闪避。越野车被他开飞了起来,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左转右摆,车里人的屁股好像就没怎么贴着座椅。 奈特和斯诺两个伤员在剧烈的颠簸起伏中,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般死去又活来,一个快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个叫的让人想把他打晕过去。 又是轰然一声令人震撼的巨响,巨腹山如同承受不住胃绞痛的病人一样吐出磅礴激涌的水流。晃动的视线中,一道银色的亮光急速从车顶飞过,直插山间类似鸟居般的木梁。 车上的人一起回头看去,斯诺还没看清亮光的来源,突然吓了一跳,扳正周如许的脸吼道:“你回什么头,好好看路!” 奈特有点听不清声音,耳朵里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她看着那道划破天际的亮光,强撑着坐起来扶着驾驶座的靠背道:“往那个木架子那边开。” 周如许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为什么,方向盘狠狠一打,开进了树根撅起的林子。 白光一晃,杜乐丁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待视线渐渐恢复,他看到了一个倾斜的天空。 杜乐丁摸了摸身上,表面看来完好无损,也不知三魂七魄丢了几条。 四周裂石流云,动荡起伏。陵劲淬砺的碎石呼啸而过,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尚未回过神的杜乐丁闪到一边。 苏腾的脸白的像一张纸,杜乐丁心脏猛然扎紧,赶忙扶住了他。 刚才在棺材匣里光源有限,看的不甚真切,如今他伤口赫然暴露在天光白日里,更是显得刺目崩心。这么深的伤口,不知流了几升血,苏腾竟然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更别说他还摇摇晃晃的站着了。 他们此刻站在峭壁上的一个洞口边缘,身后是几近瓦解的洞穴,脚下是地崩山摧的悬崖,在隆隆不绝于耳的震颤声中,令人生出穷途末路的绝望感。 “我今天真的是走哪哪塌,没救了。”杜乐丁咬了咬牙,把苏腾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我背你下去,你忍着点。” 机甲自毁的爆炸让他们俩脱离了“虚”之绝境,没想到一睁眼又要面对另一个逆境。洞口之下并没有可以行走的山路,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峭壁上爬下去。 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即便这一路下去他俩可能坠落悬崖,又或者中途苏腾坚持不住,但眼看着巨腹山这座空壳即将崩溃,呆在这里也无异于等死。 苏腾:“臂甲。” “哦对了,臂甲。”杜乐丁转动戒指,鳞片般的光芒一片一片的沿着杜乐丁的手蔓延,直到包裹住他的肘部,最后变成了闪动着冰冷光泽的臂甲,“这样爬下去会省点力气。” 苏腾摇摇头,示意杜乐丁抬起手臂对准擎立在山间的“鸟居”,按下其中一个按钮。只听“咻”的一声锐响,一道银色流光箭矢般朝“鸟居”射去。 杜乐丁不禁咋舌,臂甲发射出去的是钩索,前端子弹一样的金属头射进木梁后,立刻弹出倒钩将其牢牢抓住。 杜乐丁扯了扯钩索,确认极其坚固,真的忍不住想要抱一下苏腾,却见苏腾已经向他张开了手臂。 苏腾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他所忍耐的痛苦,肯定比旁人所能想象的程度还要剧烈百倍。杜乐丁心里又苦又涩,手上的动作近乎于温柔,小心的搂住了苏腾的腰,咬咬牙道:“你可抱紧了,掉下去就真完了。” 苏腾默不吭声,也不知是实在没力气了还是没心情回答,只是收紧了搂着杜乐丁的手臂。 杜乐丁深吸了一口气,在山洞塌陷至脚下之际,纵身跳了下去。 风声急速煽动着耳膜,天空和山林在视线里匆匆滑过,杜乐丁情不自禁的呼啸呐喊,在刺激的飞跃中精神亢奋。 绳索自动收缩,他们距离“鸟居”越来越近,只见树木断裂纵横的林子里蹦出一辆野马一般的越野车,马达轰鸣着窜到了“鸟居”下面。 地 面已经开裂,一条条树根从深埋的泥土中混如崩裂的钢筋,猛的抽拔上来,带起一道道劲风。“鸟居”咔嚓作响,层层断裂,眼见着木梁即将倒塌,杜乐丁再度按下按钮,钩索的倒钩缩回,绳索又收回了臂甲之中。 杜乐丁搂着苏腾跌落在地,怕碰到他的伤口,硬是咬牙没用翻滚来缓冲坠落在地的重力。 苏腾体重可不轻,杜乐丁感觉自己就像是汉堡中间那层肉饼,几乎快被压扁。他顾不上管自己伤到哪里没有,扶着苏腾钻进了越野车。 车里的空间顿时被填满,而且还挤满了伤员。周如许二话不说,再度发动车子,在震荡摇晃的山林间“贴地飞行”,从车窗里传出一阵阵的哀嚎和呻丨吟。 杜乐丁喘了口气,视线从车里每一个人身上转过,诧异的说:“查理呢,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奈特已经陷入半昏迷,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窦乐道:“好像被你的‘老大’掳走了。” 查理在那帮雇佣兵面前,毫无抵抗能力,随便一抓就可以轻易带走。可唐辛他们带走查理做什么,难道是想从查理口中问出他们一行人的来历和目的? 杜乐丁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若是唐辛真的在意,早在抓到他的时候就盘问了,何必等到一切都结束之际再多此一举,让他们留在山里等死不是更实际吗? 周如许道:“先别急。我们来时的那条路是唯一能够离开山林的路径,他们绝对也是往毕方镇的方向走了,等离开这一带,我们肯定能追上去。” 毕方镇就是列车的下一站。杜乐丁心浮气躁的回头看去,被掏空的巨腹山经不起如此摧枯拉朽的力量,空空的壳子已经碎落大半,瘦身成功一样失去了隆起的巨腹。 山里的地下水洪流般冲了出来,他们经过的那条河顿时水面暴涨,转眼间便淹没了附近的地面。那些看似轻飘飘的匣子却始终沉在水底,好像有着水流无法承载的重量。 一团黑中带绿的东西随着涌动的洪流滚落山间,粗长漆黑的几条长足正疯狂的挥舞,妄图扒住坍塌的山体,却只是徒劳的造成更为剧烈的山崩。 他不由得想起被当成“鱼饵”时在巨怪体内看到的黑影,应该就是困住他和苏腾的棺材匣。在水中听到那阵歌声之后,他俩就像是穿越了异次元时空般从实境中进入了虚境里。 棺材匣里的尸体,或者说那个人,究竟是死是活?如果真是活的,岂不是已经活了几千年?想到这里, 杜乐丁十分庆幸睁开眼睛之后,身边除了苏腾再没有其他人,否则那绝对是个老妖怪。 可那人嘴里塞着的,究竟是什么?会是表明他身份的东西,还是关于兆国的线索? 杜乐丁不由得有些遗憾,这一切的谜底,恐怕都要随着巨腹山的崩塌陷落,深埋地底了。他们无功而返,还损伤惨重,看着一车伤员,再想到下落不明的查理,杜乐丁死里逃生的那点亢奋,立刻被失落取代了。 饶是他生性乐观,自我调节机制也没启动的那么快。他隐隐叹了口气,就听苏腾说:“在想尸体口中的东西?” 他的心事被苏腾犀利的戳穿,却立刻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活着最重要了,这次找不到线索,还有下次,倒是你的伤……” 他话音未落,就见苏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丝绸袋子,低声道:“机甲自毁之前,我把它从尸体口中取出来了。” 杜乐丁眼前一亮,盘桓在心间的遗憾和消沉顿时去了一半,情不自禁的笑道:“苏总裁真是深得我心!” 这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再加上那些岩画和壁画的内容,应该能够得到不少线索,杜乐丁可就指望它了。 他伸出手去想接过丝绸袋子,苏腾的手指一松,袋子掉到了他们脚下。杜乐丁一愣,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苏腾的身体便重重倒了下来。 第41章 鱼睽神木01 “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坐在副驾上戴着口罩的男人往后瞥了一眼,冷冷的说道,“每次见到长肉垫的动物就走不动路,你也不能养,就撸那么两下有什么意义。再说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动物的心情吗,光是看你一眼就被吓死了。” 唐辛看了一眼怀里瑟缩的小动物,哼笑一声道:“我喜欢小动物。” 查理听到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至少不会被杀掉。 却听唐辛继续道:“一顿都离不了。” “诶?!”查理浑身的毛立刻过电般炸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睛带着几分惊惧抬头看去。 夹着他的男人高大魁梧,手臂的肌肉硬邦邦的。从查理的角度看过去,他线条硬朗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令人无端肃然的威压,即便是跟他身高相仿的人多半也无法抵抗得住,更别提是一只小动物了。 但更让查理瑟缩惶恐的是那个戴口罩的男人。同样是冰冷系,苏腾眼中更多是疏离,奈特眼中则是犀利,而这个人眼睛里只有对生命的漠视。 杀人不眨眼说的多半就是这样的人。 查理感到害怕,他不想自己变成“烹饪指南”里的一道菜,小爪子勾住男人的t恤道:“我很难吃的!” 唐辛垂眼看他,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粗粗剌剌的说:“只要厨艺好,再差的食材也能变成美味。” 查理:qaq雅蠛蝶! 口罩男额头上都是冷汗,压着伤口嘀咕了一句:“有毛病。” “我有……”查理以为是在对他说话,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一块猫饼递了过去。 口罩男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流露出了“智障不值得关爱”的眼神。唐辛哈哈大笑,从查理手中拿过猫饼,塞进了口袋里。 车子在地震中疾驰,轮胎碾压过的路面转眼便塌陷下去。整座山林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正疯狂的追捕着一切妄想逃离的猎物。 查理转头向后看去,战栗的凝视着土崩瓦解的巨腹山,曾经遮天蔽日的树林仿佛正被数十台伐木机摧残,一丛丛的断裂倒地。 丁丁和苏腾怎么样了,奈特他们逃出来没有,自己将被带到什么地方……查理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开车的雇佣兵车技高超,加之他们动身离开山林的时间较早,没过多久便有惊无险的脱离其中 ,从毕方镇狩猎场方向的出口逃了出去。 口罩男在颠簸之中,手脚麻利的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在确认能够收到信号之后,立刻开启个人终端,发送了一张照片。 唐辛大马金刀的坐在后座正中间,从查理的方向,刚好能看到全息屏上的照片,画面有些模糊,上面的影子他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最外圈巨怪恐怖的轮廓。 这些人冒着极大风险,一路上损兵折将,难道就是来给巨怪拍“个怪”写真的?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口罩男突然开口问道。 “没这个打算。”唐辛撸了撸查理光滑的小毛毛,沉声道,“你不会是要晨昏定省的请示汇报吧?” 口罩男:“有任务,迟早也是要回去的。” 唐辛冷笑一声:“有时候我真弄不明白你,明明是一只狼,偏偏要做条狗。” “与其做条朝不保夕的狼,”口罩男丝毫不在意唐辛带有侮辱性的讽刺,冷淡的回应道,“不如做条衣食无忧的狗。” “如果那飞来一刀砍的再深点,你现在就是条为主人而死的死狗。”唐辛一脸不屑,专注的撸查理。他手掌宽厚,带着粗粝的茧子,虽然力度轻柔,但每一次从查理的毛发上滑过,都在查理身上引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一小时后,车子抵达毕方镇。几人纷纷开始进行联络,准备换乘交通工具。他们行事低调,步履匆匆,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唐辛跟口罩男说了几句话,便跟其他人分开了。 查理身体僵硬,一路上都在想伺机逃走。这个大光头有可能缺个宠物,对萌萌的他一见倾心,没准儿会把他带去可怕的热带雨林、炎热的沙漠城市、以及混乱的无主之地,甚至是另一个星球! 一想到同伴从阳光帅气的鲜肉变成阴沉可怕的腊肉,查理就一脑门官司。可这硬汉肌肉如铁块般坚硬结实,甚至还没有用力,查理就已经快要被夹扁了,根本没有可以扭动挣脱的空间。 一架小型救援飞艇停在附近的停机坪上,街上突然热闹起来,从救援飞艇上下来的几人正面色凝重的看向远处。 查理打眼一看,这些人中有几个看起来颇为眼熟,待他看到酒吧老板也在其中的时候,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前面的列车见巨腹山一带发生险情,通知救援人员去把人接了回来。 正在查理张望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上一紧,夹着他的男人 肌肉猛的一绷,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谨慎的注视着街上的动静。 等那些人散了之后,唐辛才离开巷子,找了个便利店买了包烟,跟老板要了纸和笔,匆匆写下几个字。 都说字如其人,查理的字就跟他一样圆咕隆咚的,杜乐丁的字边角圆滑,但横平竖直的骨架却撑起一股执拗的气质。 出乎意料的是,唐辛的字跟他给人的感觉,反差非常大。查理的眼神随着笔尖在纸上滑动,心中暗暗惊讶这粗犷豪迈的男人,竟写了一手散发小清新气息的字体。 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写信了。查理虽然心思单纯,却也不认为唐辛是在玩浪漫,看他匆忙的样子,大概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查理默不作声的待在一边,唐辛写完之后,面无表情的审视自己的笔迹,突然掏出打火机把它烧掉了。 火光映射在查理的眸子里,照亮了他眼中的诧异。原来再凶悍果决的男人,也有纠结的时候。 唐辛重新提笔,这一次只刷刷写了两个字,随后把纸折好,仔细塞进信封里。 “一会儿我会放你走,”唐辛转向查理,脸上的笑容沉甸甸的,无法感染别人的情绪,“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查理赶忙点头。 唐辛:“你们是坐列车来的吧。” 查理继续点头。 唐辛:“见过最后一节车厢里的老板吗?” 查理举爪:“见过,她刚刚不是就在街上吗!” 唐辛咧嘴笑了笑,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信封递过去:“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 查理伸爪去接,唐辛手指一勾,把信封转了个方向:“一定要交给她本人,否则,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 查理感觉他是在吓唬人,但还是有些胆怯的保证:“我可是个绅士,绅士是不会失信于人的。” 唐辛眉毛一挑:“击掌盟誓?” 查理颤巍巍的伸出一只爪子,唐辛的大手伸过来,却没有跟他手掌相击,而是抓着他的爪子,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肉垫。 查理刚刚将背包背好,一个雇佣兵匆匆跑了过来,在唐辛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辛看似有些惊讶,蹙眉道:“马上就要走了,别多此一举。” 随后又转向查理阴测测的笑道:“你的同伴,生命力还真是很惊人。” 查理不明所以,歪着脑袋似乎在问“你说啥”。 唐辛把信封塞进查理的背包,顺便把包里剩下的几块猫饼拿走:“你的同伴来了,去找他们吧。” 查理不敢相信唐辛如此轻易就放他走了,如临大赦一般激动的想要一窜而出。但又不敢抢在唐辛前面,两只后爪在地上点来点去,简直急不可耐。 待唐辛他们消失在人群中,查理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受到旁边巨腹山山崩的影响,毕方镇人心惶惶,纷纷跑到街上眺望。查理钻到人群中茫然四顾,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杜乐丁。 他抱着小脑袋陷入苦思,几秒钟后小灯泡一亮,颠颠儿的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 从巨腹山到毕方镇,只有穿越山林那一条路,丁丁他们也一定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的。 查理挤过人群,穿街走巷,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人腿,他恨不能背生双翼翱翔天空,立刻找到杜乐丁他们。 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令查理耷拉着的耳朵动了动,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有几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劳驾让一让,要死人啦!” “闭上你的乌鸦嘴,谁要死了!” “我看你这个瘸子就要不行了。” “我还剩下一条腿,分分钟把你踹成脑残——哦,不用了,你已经是重度脑残了。” 查理还是第一次在听到这对活宝吵架的时候,感到如此振奋愉悦,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他眼角噙泪,飞扑过去,差点一头撞到保险杠上,张开双臂站在路当中喊道:“丁丁!” 越野车的左右车窗里各探出一个脑袋,周如许拍拍车门叫道:“嘿!路中间有个长得跟查理一模一样的家伙!” 斯诺招招手:“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查理三蹦两跳的钻进了车里,本来亢奋的心情顿时被泼了一盆冰水。 车里充满了血腥味儿,车座靠背上、甚至几人脚下都血迹斑斑。他第一眼看到满脸是血的奈特,差点惊叫出声,等再看到趴在杜乐丁身上那人的后背,这含在喉咙里的尖叫直冲天际。 “男神!”查理扑到苏腾腿上,急迫的询问苏腾的状况。 杜乐丁似乎只有一些外伤,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既得紧紧搂住苏腾,又得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紧张的好像怀里是个胎薄易碎的名贵瓷器 ,生怕吹口气就震出几道裂痕。 周如许定位了最近的医院位置——这座小镇也仅有这么一家医院,在横宽竖窄、犬牙交错的街巷中,用嗡鸣咆哮的马达冲散水泄不通的人群,把即将报废的越野车开出了高档跑车的效果。 暴烈的野马发出嘶鸣,急刹在医院门口,周如许跳出驾驶室,顾不上关车门便冲进了急救中心大门。 救护人员推着急救担架车和医生一起冲了出来,苏腾被抬到担架车上的时候,还紧紧抓着杜乐丁的手,好像抓住了这个人,就抓住了全世界。 杜乐丁随担架车一起跑到抢救室门口,不得不把手抽了出来。当他的手指抽离那一刻,苏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张开了眼睛。 杜乐丁想说点什么,比如给苏腾一些安慰和鼓励,可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苏腾的身影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里越来越远,抢救室的门关闭那一刻发出的声音,重重的锤在杜乐丁心口。 没一会儿,奈特也被送进了抢救室。戴着口罩的医生眼神木然,语气冷漠的陈述着客观事实:“男性患者的情况不太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如许有点嫉妒斯诺,可以坐在外科专心享受骨折的疼痛,而不是在抢救室门前等待宣判苏腾的命运。 杜乐丁在椅子上坐下来,神经依然紧绷,身体却颓然的松懈下来。他突然感到一阵困乏,只想不管不顾的睡过去。 他能听到周如许的声音,查理的声音,和医生语调毫无起伏的声音,可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他脑子里的处理器已经罢工,所有的感官全都失灵,周围晃动的人影轮廓模糊,一个个仿佛飘荡在人间流离失所的魂。 他在失真的感官中闭上了眼睛,唯恐看到一个长了苏腾模样的影子,从抢救室的门缝里飘出来。 朦胧之中,他似乎产生了幻觉,听到自己体内有气泡破裂的声音,好像有人正在他身体里,把一张气泡膜上的鼓泡一个一个挤爆。 周如许无意间看了一眼杜乐丁,感觉他有点恍惚,便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杜乐丁无意识的说:“我不能走。” 他说话时已经口齿不清,周如许顿觉不对,在他额头上一摸,似乎是发烧了:“你可别出问题啊,剩下我和查理可顾不过来。” 杜乐丁脑袋很沉,他想笑一下,但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他像是撑不住头 部的重量一样弯下腰,把脸埋进手中闷声说:“放心吧,死不了。” 周如许也顾不上他了,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离开,便跑到一边去询问护士手术的相关事宜。 时间不断膨胀,压缩,时而如白驹过隙般冲刺向前,时而像耄耋老人般步履蹒跚。杜乐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那道被隔离着生死界线的门再度被打开了。 在焦虑中麻木的几人像是被浇了一身滚沸的铁水,带着满身凝固的灼痛起身迎向走出来的护士,等待最终的判决书一般浑身僵硬。 “病人苏腾的家属在吗?”白衣天使的视线不带一丝感情的从几人脸上滑过。 这带着不祥语义的问题,令查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如许一激灵,语无伦次的摇头道:“不在,没有。他没有家属。” 护士见惯了生死,在宣判时毫无波动:“对不起,他……” 护士的话未说完,只听“咣当”一声闷响,几人立刻转头去看,发现杜乐丁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好像脆弱紧绷的神经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终于断掉了。 只是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仿佛他的血液正在沸腾,快要把他烧化了。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应对突发状况毫无慌乱,手脚利落的把杜乐丁丢上担架车,推进了急救室。 查理焦虑得欲哭无泪,颓然把脸埋进了周如许怀里。但是没过多久,杜乐丁又被推了出来。 几人赶紧迎了上去,周如许心情乱糟糟的:“医生,他什么情况,需要输血吗,需要开刀吗……” 医生打断了他的话:“虽然病人体温过高,但体内白细胞数量正常,并不是发烧,其他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先送去病房观察吧。” 等杜乐丁被推走,医生又对周如许说:“苏姓患者的情况很特殊,我们需要联系他的医生,了解他的具体情况,否则无法进行手术。” 周如许一头雾水:“什么特殊情况?” 医生:“他的身体被改造过,不然这种致命伤口,普通人是活不下来的。” 手术室里的灯光,对苏腾来说再熟悉不过。从最初的害怕,到条件反射的恐惧,再到后来的麻木,这对他来说象征这死亡的光线,已经不会在他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过往的记忆和现实交织成一张网,把他牢牢扣在手术台上,在梦魇和清醒中摇摆不定。 眼前是晃动的白影 ,耳中是手术器械发出的冰冷撞击声,他半睁半闭的眸子没有受到麻醉的影响,仿佛穿透了面前的墙壁,看到了焦急等待中的人。 你是幸存者,千百次死里逃生的幸存者——男人与生俱来的沉默令他无法发出震撼人心的呐喊,但他坚定的眼神却令人信赖,他用手语说——苏腾,记住,置你于死地者,必将赐你以后生。 第42章 鱼睽神木02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一片神圣的白光。不过有人说,那是手术灯的光,而不是什么天国之门大开的景象。 苏腾眼前一片纯白,曝光过度一样刺眼,他感到自己在不断缩小,寄生在一个苦痛不堪的身体里。他口中充满了熟悉的铁锈味儿,那是宣告每天地狱般煎熬开始的信号。 恐惧如同疼痛的使者,在它尚未开始之前便降临在男孩心里。他单薄的身体克制不住的发抖,越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折磨,内心的恐惧便越发猖狂。 但乞求不会换来任何同情,年幼的他已经在一次又一次被无视中,学会了沉默和忍耐。 那个面色阴沉,眼神狂热的男人说,总有一天你会变成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 苏腾不知道什么是强大,如果强大等同于永无止境的痛苦,他宁可弱小脆弱。 某种熟悉又令他战栗的感觉,在他体内如同烟花般腾空升起,乍然绽放。每一根神经都被扯断,每一颗细胞都发出尖叫。他重重摔倒在地上,很快被自己的汗水浸透,湿淋淋如同刚从水里爬出来。 他柔弱的四肢在痉挛抽搐,五脏六腑从紧缩到膨胀,再循环往复。他的指甲在地上抓出血痕,喉咙里溢出嘶哑的呻吟,气管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捏住,他已经快要窒息。 一个晃动的人影走过来在他眼前蹲下来,比划着手语道:你还好吗? 苏腾意识模糊,几近昏聩,勉强张开被汗液和泪水浸透的睫毛,摇摆不定的焦点无法固定在一处。但他还是把手伸向了眼前模糊的人影:“我……不能呼吸……” 内奥的脸上五官模糊,但却给人一种很冷静的感觉:像溺水一样吗?我曾经经历过一次溺水,在挣扎中紧紧闭着嘴巴,生怕冰冷的水灌入我的体内。有一种恐惧让我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即使脑袋和肺要爆炸了,也不想张开嘴。 可人是有极限的,迟早会忍不住开始喘气。到那时,你会被水填满,就好像你是水的一部分。你不再感到惊慌失措,不再感到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平静。 冷汗顺着苏腾的发梢流淌,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溪。难以形容的剧痛让苏腾昏死过去,下一秒又被活活疼醒。他奄奄一息,发出艰涩黏着的声音:“我……想要……平静……” 即便尚未成熟的心智并不知晓“平静”意味着什么,但这两个字对他充满了强大的诱惑力。 内奥继续用手语道:我在水里感到极度痛苦的时候,也想要顺其自然的张开嘴。但我不想死,我屏住呼吸,哪怕头痛欲裂,身体要炸开,也死死的闭紧嘴巴。哪怕只有一秒钟,我也不想放弃。 内奥在地上趴下,跟他脸对着脸,做着缓慢而清楚的手势:如果是为了活下去,任何痛苦和折磨,都可以忍耐。 苏腾的生理性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他想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体内却没有半分力气,只能气若游丝的呢喃:“活着……好疼,好痛苦。” 尖锐的刺痛从脊背的神经传递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混淆了记忆和现实。麻药似乎失去了作用,然而这感觉是那般熟悉,熟悉到苏腾感到麻木,他微张的眼睛无神的注视着雪白的墙壁,脑海里盘旋着无数次濒死之际,内奥在他面前比划的手语—— 内奥:别怕,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都市的喧嚣浊浪。时千金坐在征途星矿公司位于二十四层的餐厅里,往落地窗外看去。 雨水模糊了整座城市,平日里斑斓耀眼,令星月无光的人间烟火,转瞬间被染成了黑灰色。商业区的一座座摩天大楼化作雨中影影绰绰的灰色怪兽,带着压抑冰冷的神情俯视着雨中麻木奔行的人群。 与征途遥遥相对的另一条街上,一座工业大厦鹤立鸡群的冒出头来,天台上站着一台机甲模型,好像要直冲天际般起飞,它身前醒目的红色su标志,在风雨飘摇中失去了颜色,虽然牢牢的固定在金属架上,却依旧呈现出一种在风雨飘摇中危然欲倾之感。 时千金收回视线,端起第三杯焦糖玛奇朵抿了一口,口感醇厚的咖啡已经凉了。身体的冷意让他的不耐烦变成了焦躁,如果不是对面有个赏心悦目的“美景”,他早就走了。 下午的餐厅里,客人寥寥无几。时千金坐在窗边,跟他隔着三张桌子的位置,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那个男人眉目英朗,器宇不凡,挺直的鼻梁和性感的嘴唇令人心生好感。他肩膀宽阔,薄薄的衬衫遮不住肌肉的轮廓,虽然两条腿藏在桌子下面,但一点都不耽误时千金想入非非。 在所有人类诞生的神话里,女娲造人是最具有现实意义的。人的成长就如同泥塑一样,是歪瓜裂枣还是玉树临风,全凭家世背景,教育程度,成长环境,经历见识等因素决定。这些因素会在人这尊泥塑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使其长成最终呈现在人前的样子。 通过一个人的气质和行为举止,或多或少可以推测出以上那些因素。时千金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男人,一边在脑海里描绘出他是怎样一个人。 成熟,得体,性感,大气,彰显着男人良好的出身和学识以及丰富的社会阅历,他昂贵的西装和腕表则显示出他傲人的经济条件。 时千金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枯燥等待中,已经对对面的男人进行了不下三百次旖旎的幻想。 他自身条件很好,眼光也相当高。他的审美观就如同一个残酷的自然环境,十分苛刻的条条框框俨然是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那些遍布瑕疵的追求者就像是老弱病残的生命体,不断在挑剔的淘汰法则中被筛选pass掉。 而眼前的男人仿佛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丛林之王,不怒自威的威严和天生的王者风范令芸芸众生不由自主的臣服畏缩。他轻易突破了造物主关于适者生存的规则,完美的吻合了时千金对于男人的一切幻想。 很多人,无论自信或自卑,在面对自己理想对象的时候,往往会因为过于向往反而止步不前,生怕自己无法触及,又或者那美好不过是一场虚幻。 时千金可不是容易心生胆怯的人,他在确定目标后,便一定会主动出击。只不过今天是来征途见他的“金主”宋征的,自第一次跟总裁秘书签订协议后,他还一次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星矿大鳄。 虽然约好了时间,但宋总裁日理万机,临时要参加董事会,时千金不得不待在餐厅里苦等。他不是没想过要去搭讪,只怕在跟男人攀谈的过程中宋征突然出现。 但经过了这么久的等待,他已经按捺不住了,若是因此错过如此尤物,他肯定会后悔得睡不着觉。 所以,去他的狗屁宋征。 时千金解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诱人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他拨弄了一下头发,露出惑人的浅笑,极其自信的走过三张桌子,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男人的涵养和城府,令他脸上没有显露出惊讶和疑惑,只是很礼貌的注视着时千金,像是在等待他讲明来意。 时千金在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微微挑起眉梢:“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在等人吗?” 男人的声音浑厚性感:“算是吧。” “真巧,我也是,”时千金的目光如有实质,缓慢而黏着的从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落在他结实宽厚的胸口,“你等的人没来,我等的人也 没来,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呢?” 男人的右手搁在桌上,食指沿着白瓷咖啡杯光滑的把手缓慢摩挲,似乎在品味时千金的问题,以及这问题背后隐藏的动机。 时千金相信一见钟情,不过这“情”并非爱情,而是情欲。他笑容轻佻,眼神露骨,赤裸裸的暗示着自己的欲望;男人笑容迷人,暗藏蛊惑人心的力量,二人心照不宣一般彼此注视,在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已经在脑海里把对方用各种体位干了个遍。 时千金的舌尖像是生出了自我意识,缓缓舔过柔软的嘴唇。随后他咬了咬湿润的嘴唇道:“我叫时千金,你呢?” 时千金的姓和名,其实是暗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他父母希望他能够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大部分人在听到他的名字时,第一时间就会蹦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话。无论是调侃还是调戏,时千金都不大喜欢。只是经历的次数多了,那种反感的感觉渐渐变淡了。 男人并没有立刻自报家门,优雅的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悠悠开口道:“直到今天,我才发觉‘千金一笑’并非虚言,看来以前对此不敢苟同,是没有遇到让我产生冲动的人。”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坐姿周正,神情淡然,没有丝毫不尊重的意思。时千金听过的赞美多了,但像这样委婉又文雅的“撩”,还是第一次听到。 时千金的气息顿时乱了节奏,对眼前这个人的欲望更加深沉,除了想立刻把他拽到卫生间里身体力行的表达一下对他此番赞誉的感激,竟然还想跟他多聊几句。 看来空虚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这时男人很体贴的掏出了名片,时千金盯着男人的眼睛接过名片,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僵住了。 一架直升机的阴影从时千金脸上掠过,红色的机身破开雨幕,穿过暗黑低垂的天空,往几千公里外的小镇飞去。 几小时后,直升机抵达毕方镇,降落在镇医院楼顶的停机坪上。 镇上只有这么一家医院,居民的生老病死全都在这里进行,他们已经习惯了医院里的安静,见证着那些医生和护士的容颜从年轻到衰老的变换。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让在取药看病的患者感到格外新奇。走廊上匆匆走过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当中几个十分干练的的陌生面孔,身上散发出与当地医生完全不同的气质。 探出头的 患者目送着一行人快速往抢救室走去,顿时开始议论纷纷,相信过不了几个小时,各种没有根据的猜测便会传遍整个特莱縢镇的大街小巷。 佩佩进入手术室,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和动作,一边戴手套,一边询问伤口情况和心跳血压等事项。 之前的主刀医生像在看医学奇迹一样注视着手术台上的人,对佩佩感叹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体构造,如果换作一个普通人,背上挨了这样一刀必死无疑,而且是当场毙命。就算真能侥幸活下来,这辈子也只能瘫在床上或者移植一个机械身体。” 佩佩不动声色的执起激光刀操作器,淡淡的说:“你对这个身体的价值,毫无所知。” 手术室里躺着两个,斯诺在骨科哀嚎,再加上杜乐丁这么个添乱的,周如许和查理焦头烂额,连带着帮忙跑腿的窦乐,三人已经累懵了,随便靠在什么地方便昏睡过去。 杜乐丁一觉醒来,瞪着天花板的眼睛毫无焦点,过了好一会儿,才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着病号服,正躺在病床上。这医院的单间有限,条件一般,好在十分干净。他坐了一会儿终于把断开的记忆衔接上,平稳的心跳急剧加速,血液纷纷往头上涌去。 他飞快的跳下床,光着脚跑出病房,急迫的寻找任何一个看起来熟悉的面孔。 当看到坐着轮椅的斯诺正在自动贩卖机前选购商品,杜乐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按着轮椅转向自己,紧张的问:“苏腾呢,他怎么样了?” 斯诺被他吓了一跳,若不是腿上打着石膏,估计就从轮椅上蹦起来了。杜乐丁的神情令他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说:“你放松点,他没事,还活着呢。” 杜乐丁骤然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奈特呢?” 斯诺把轮椅转回到自动贩卖机跟前,选了一包巧克力道:“脑震荡,耳鸣的厉害,刚醒来的时候连周如许都认不出来了,得好好休养。” 他想了想,又说:“也可能她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周如许的,换成我也想借机跟那货撇清关系。” 杜乐丁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十分轻盈,体力充沛,毫无死里逃生后的虚软。他挺惊讶的说:“我睡了多久?” 斯诺咬了一口巧克力,伸出三根手指头。 杜乐丁摸了摸肚子:“三个小时,难怪我这么饿。” 斯诺“噗嗤 ”一声笑了:“帅哥,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哦三天三夜,三更半夜,全身只剩汗水——杜乐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我这是怎么了?” “什么事儿也没有,”斯诺一摊手,也感觉很惊讶,“你突然晕倒,状态又十分怪异,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确定你比健康还要健康一百倍,就把你丢到病房睡觉去了。” 杜乐丁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良好,他伸出右手,坠崖时的划伤和割裂全都愈合了。 看来黑影留在他体内的影响还在。虽然现在看起来并无大碍,甚至还让他的身体拥有极为神奇的恢复能力,但却依旧像是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让杜乐丁感到不安。 斯诺跟杜乐丁大致讲了讲事情的经过。苏腾被推上手术台之后,这里的医生发现他的身体非常特殊,不是普通的方法能够处理的。周如许便立刻联系了首都医院,希望他们能派直升飞机过来把人接走。 没想到首都医院根据苏腾的医疗记录,联系了他的私人医生,于是佩佩便乘坐直升机赶来给苏腾做了手术。 “佩佩?”杜乐丁感到几分莫名其妙,“她不是研究什么基因工程的吗?” “是啊,神奇吧,”斯诺瞪着眼睛道,“如果不是这回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苏腾的身体是经过基因改造的,他的细胞和骨骼都被强化过,据说他从小开始就经历过不下三十次大手术,更别提那些小手术和药物实验了。” 斯诺啧啧的感叹,脸上露出了对这种事情感到难以理解的神情。杜乐丁也是心下愕然,想起苏腾背上那些恐怖的疤痕,不禁打了个激灵。 科学家果然都是疯狂的,不惜拿自己的身体为科学事业献身。虽然在棺材匣里苏腾“变身”那一幕着实惊人又惊艳,但这成功的背后也不知隐藏了多少痛苦的经历。 “对了,”斯诺飞速把巧克力吃完,舔了舔手指道,“佩佩医生离开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一声,等你们回去之后记得去她那里看检查结果,有些情况需要跟你交代一下。” 杜乐丁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看来是时候去面对残酷的真相了。他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袋后面,对斯诺问道:“苏腾呢,能去看看他吗?” 斯诺伸手一指杜乐丁来时的方向:“就在你隔壁,随便看,不要钱。” 杜乐丁冲斯诺笑了笑,返回病房穿上拖鞋,摇摇晃晃的来到隔壁病房。 苏腾 伤在背上,不能平躺,他侧身躺在病床上,脸正对着门口。杜乐丁一推开门便怔了一下,睡了三天之后,突然感觉好像不认识对面那张面孔了。 他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细细的看着苏腾的脸,发觉这人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即便在睡觉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破坏颜值的破绽。 杜乐丁趴在床边,摇头叹息:“小苏苏啊,你可把叔叔我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好歹,那我得多内疚,一想到那么大的公司没人管,那么大的别墅没人住,那么多钱没人花,我这心呐,真是疼死了。” 他自言自语一般唠叨,说着说着还自顾自的笑了:“虽说有‘一命换一命’这种说法,但我觉得人和人的命,价值可不一样。你们有钱人不都讲究个‘身价’吗,我听查理说,你苏总裁的身价单位是‘亿’。” 杜乐丁顿了顿,伸手在苏腾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我呢,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个没钱没势也没有身家背景的小人物,真不值得你搭上这么值钱的一条命。” 且不说值不值钱,光是冲苏腾为了他挨了怪物那一下,他内心的感动便无以复加了。再次面对苏腾,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曾经所有的怀疑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全都化为乌有。 他又往床边凑近了些,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看清苏腾,看清苏腾为什么肯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像是要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出来一样,杜乐丁长叹了口气:“我不喜欢欠人情,这比欠钱还让人有心理负担。就目前为止,我好像已经在你那欠下不少人情债了,我看这债我是还不起了。”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说:“杜叔叔,你可以以身相许。” 第43章 鱼睽神木03 苏腾的睫毛缓缓张开,杜乐丁猝不及防,在他最内层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哑口无言的表情。 他异于常人的眼睛像是表面席卷过高速飓风的行星,杜乐丁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浩瀚宇宙中,隔着亿万光年遥视着这颗行星的表面,为其神秘变幻的飓风中心,那瑰丽迷人的色彩而微微失神。 “你早就醒了?”杜乐丁愣了半天,挑起眉毛道,“就一直听我念叨来着?” 苏腾的眼睛弯了弯,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嗯,想多听一会儿,挺安神的。” 杜乐丁:“……”无耻,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要痛斥资本家的恶劣本质,从根源上将他们游戏人间的态度批判一番。 一阵迷之沉默后,杜乐丁没话找话的说:“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还好,”苏腾轻描淡写的说,“输液的药物里有镇静剂和止痛剂,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你要是表白的话得抓紧时间。” “……”杜乐丁觉得自己来的挺不是时候,苏腾就这么一会儿清醒的时间,还被他给赶上了。 “我听斯诺说,你的身体进行过基因改造,什么细胞骨骼的,”杜乐丁忍不住看了一眼苏腾肌肉紧实的手臂,“你不是个机器人吧?” 苏腾垂下眼睛,淡淡的说:“只是为了让液态纳米金属能够覆盖在骨骼上,跟神经元相连接的改造而已。” 苏腾脸上毫无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但杜乐丁却敏感的意识到,他不愿意谈起这件事。 大概那些经历对苏腾来说,是不怎么美丽的回忆吧。 杜乐丁也有不愿意回想的事儿,便对此不再追问,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看到没,项圈没了。” 苏腾抬起眼皮,适才消散的清浅笑意又慢慢凝聚起来。他那双桃花眼平日冷若冰霜,眸子里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唯有在这种时候,才从眼角飞出一朵又一朵撩人的桃花。 杜乐丁抓起床头的橘子,一边剥一边装模作样的说:“常言说得好,塞翁失马,他不知道是福是祸。那破项圈竟然还救了我一命。” 在巨腹山内被当成鱼饵落水之前,杜乐丁曾经感觉到脖子上猛的一震,就像是被人抡了一锤子。事后想起来,大概是口罩男的箭射偏了,击中了他的脖子。 项圈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击,粉身碎骨了。 杜乐丁将一瓣橘子 塞进嘴里,撇嘴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感谢口罩男那一箭。” “感谢你。”苏腾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杜乐丁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苏腾:“感谢你还好好活着。”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橘子在口中溅出的汁水酸里带着甜,滋味儿十分美妙。苏腾的话,经常言浅意深,饶是杜乐丁脸皮堪比城墙,也一溃千里的倒塌了。 他默默将脸皮城墙一砖一瓦的重新垒好,转移话题道:“累不累?如果累的话就继续睡吧,我去看看奈特。” “不累,”苏腾一个姿势躺的时间长了,有些不舒服,在床上小幅度的挪动了一下,“不想让你走。” 杜乐丁刚搭建了一半的城墙在风中一歪,噼里啪啦又塌了一片。他掰了瓣橘子塞进苏腾嘴里,表情不怎么自然的说:“苏总裁是在跟我撒娇吗?我有点方。” 苏腾再度笑弯了眼睛,盯着杜乐丁,把嘴里的橘子瓣好好咀嚼了一番。 “你要是不累的话,”杜乐丁像是已经重新做好了“城防”建设,没有避开苏腾的视线,“说说你的眼睛吧。” 从以前到现在,杜乐丁对于苏腾的眼睛,做出过种种猜测,比如变异,或者是基因改造的副作用等,甚至还浮夸的假设苏腾其实是中毒了。 所以当苏腾开始讲起这双眼睛背后的故事,杜乐丁十分意外。 “我这双眼睛,是遗传的。”苏腾淡淡的如是说。 任何生物,包括夜行性生物,比如猫,狼和猫头鹰等,也无法在绝对的黑暗中看到东西,在深夜里,起码也要借助星光这样的自然光线,得到足够的光刺激才能触发眼部感觉。 但苏腾的视觉,显然不需要任何光线的刺激,在棺材匣那样完全封闭的空间里,视力也没有受到丝毫阻滞。 这么神奇的一双眼睛,背后应该充满了离奇玄幻的故事,然而被苏腾那么简单的一说,打碎了幻想者所有的天马行空。 杜乐丁一手撑着脸,挤出了个高低眉的表情,活像在抱怨“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厉害了,别人顶多祖传个金银首饰,你们家祖传了一对‘夜视镜’。” 苏腾撑起胳膊,想要坐起来,杜乐丁赶紧扶住他说:“你是多动症发作了吗,好好躺着说不行?” “再躺下去就半身不遂了。”苏腾开过玩笑,转头看着距离他很近的 杜乐丁,“想更清楚的看着你。” 说完这句话,他明显感觉到杜乐丁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紧。 杜乐丁有点烦躁,有点不安,有点像是蛰伏地底十七年的蝉,感受到命中注定的那个春天的召唤,急于从地下羽化而出。 他掩饰着内心的焦虑,用一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语气道:“你可真逗,又不是刚认识,我有什么好看的。” 苏腾神情平淡的说:“三天没有见过你了。” 杜乐丁立刻就听明白了,这句话里面藏着四个字——我想你了。 杜乐丁低头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那张面孔,很快在这场“看谁先眨眼”的对视游戏中落败,僵硬的坐回椅子上,内心沉沉的叹了口气。比淡定,他竟然输给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继续说眼睛吧,”杜乐丁捏了捏鼻梁,悻悻然的说,“你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吗?” 苏腾收回视线,毫无焦点的注视着雪白的被单:“不是。我外公曾意外获得了一个很奇特的东西,关于眼睛的一切都是从那个东西开始的。” 苏腾神情淡淡的看向窗外,悠悠道:“我外公早年是一个探险家,去过很多罕有人迹的地方,寻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杜乐丁咂咂嘴,遗憾手里没有一把瓜子或者半个西瓜。 苏腾出神道:“有一次,他在一处遗迹中,发现了一枚很奇特的‘石头’,表面呈红色,上面有着天然形成的三个圆圈。他对此很感兴趣,便将其收好,带回家中。” 杜乐丁摇摇头——这就是探险家跟盗墓贼的区别,前者总是在寻找乐趣和惊奇,后者只是在淘金。 苏腾:“他带回这枚石头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检测它的成分,因为没过多久,末日危机便爆发了。” 苏腾的外公所在的城市,也如同查理提到过的那个记者一样,被封锁了。全城居民惶惶不安,面对气温不断升高,空气越来越污浊,以及不断威胁到他们生命的行尸走肉,生存变成了唯一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开始我外公并没有太过在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在光线微弱的情况下,视觉越来越发达。”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数次的黑夜逃亡和火拼中,他多次借助特异的视觉,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 “我外公和我外婆就是那段时期认识的,算是患难见真情吧。 ”苏腾道,“后来残酷的真相被人揭穿,城市封锁被不甘于做实验品的人打破,病毒迅速蔓延全球,真正的末世开始了。” “一部分人得以侥幸逃脱,乘坐太空船去往火星空间站,我外公和外婆也在其中,后来他们来到米勒星并在德曼帝国的首都安家落户。” 苏腾的外公在生活安定下来之后,便将那枚“石头”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有一天,他在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小的瞳孔。 说到这里,苏腾转过脸来,用那双奇特的眸子注视着杜乐丁,眼底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让杜乐丁感到在这片黑暗里,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 窗外风雨交加,餐厅里的气温陡然又降低了几度。 五秒钟的沉默之后,时千金收敛起核泄漏一般的骚浪之气,换上了一副愤世嫉俗、正直无端的面孔,把男人的名片按在桌上,声调像是压不住了一样陡然拔高:“我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是都喜欢闲来无事耍人玩,不过身为这么大一家公司的总裁,不能守时守信,实在是有失身份,宋总你觉得呢?” 换作一般人,多半会因为彼此的身份和关系,忍气吞声的自己憋屈着。但时千金可是b型血,“忍耐”这一条可不包括在他的生存法则里。 宋征眼角的纹路往太阳穴蔓延开去,不以为忤的笑道:“我不是一直陪你坐在这里吗?” “哈!”时千金发出讽刺的笑声,用质问的口气道,“所以秘书小姐说宋总在开董事会议,是骗我的?” “那倒不是。”宋征狡黠的说,“在楼上开会太沉闷无趣,我就偷偷翘了班,请你为我保密好吗?” 时千金出离愤怒:“一直看着我傻等很有趣吧,宋总真会打发时间啊!” “没办法,”宋征语气带着无可奈何,“雨景和美人都是我最欣赏的美好景致,一不小心就看得入神了,只想时间静止,能让我再多看一会儿。” 这种男人对于时千金来说,除了之前那诸多吸引人之处以外,有个令他极为头疼的特质。 不同于苏腾那种尚未完全蜕化的年轻男人,宋征已经是一个彻底成熟的完成品。 这种男人阅历丰富,世故老道,一眼就能看穿人心最脆弱之处。且心 机深沉似海,巧舌如簧加上精心搭配的神情语气,轻易便可击溃一个人的防线和戒备,将其心绪神思玩弄于股掌之中。 与这种男人相处,相当于博弈,你来我往,步步为营,一个粗疏便会掉进万劫不复的陷阱。 时千金心口怦然而动,却还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抓起背包起身告辞:“宋总慢慢欣赏雨景,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往外走去。经过宋征的时候,宋征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起身道:“先别急着走,你不是还要向我汇报研究项目的进展吗?” 时千金冷笑道:“想来宋总也没什么兴趣。” “那你就错了,”宋征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非常感兴趣。” 他顿了两秒钟,听似多此一举却毫不多余的补充一句:“对你的研究项目。” 这两秒钟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心思动摇。时千金咬了咬嘴唇,呼出一口气,把手腕从宋征的手里挣脱出来,返回沙发椅上坐下,从包里掏出电脑打开,例行公事的说:“统万城的事,有了些进展。” 宋征像是没听到一样,走到时千金面前,从容不迫的脱下西服外套,披在了他身上:“刚才抓你手腕的时候,感觉你体温有点低。” 随后便风度翩翩的返回座位,翘起一条腿正儿八经的坐好,目光平和坦然的看着时千金,示意他继续。 外套里混合着宋征的体温和淡淡的木质香调,时千金放在腿上的手攥紧又松开,喉结滑动两下,努力不动声色的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说:“这个符号,并不属于统万城,而是来自中原的一个叫做‘南奉’的国家。这只玉匣应该是赫连勃勃大肆征伐中的战利品。” 统万城是东晋时胡夏帝王赫连勃勃所建立的匈奴帝国都城。宋征在一家仅允许少数会员进入的地下拍卖会所中,曾见到一个统万城出土的玉匣,上面雕刻的符号引起了他的兴趣。 恰逢时千金当时正在研究匈奴历史,通过种种关系辗转联系到征途,宋征便同意赞助他进行该研究项目,条件是找出这枚符号背后隐藏的意义。 时千金纤细的手指从屏幕上滑过,勾出了下一幅图片,上面是一个巴掌大的翠绿玉匣,在匣子正上方有一个图形,与乌扇公主面具额头上那个毫无二致。 他指着图形说:“这个图形,乍看之下像是两个月牙首尾相抵,扣在一起,但我认为实际上是眼睛,外圈是眼睑,内圈是瞳孔,只不过在这 当中,原本应该还有什么东西。” 而苏腾见到的面具也是一样,可能已经在岁月中磨损,或者被人为破坏了,圆圈图形里粘合的东西脱落了。 宋征点点头:“有什么根据吗?” “如果说是确切的证据,那我的确没有,”时千金很严肃的说,“因为在正史当中,并没有相关的记载,与之有关的一切,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宋征非常有耐心,并没有在这时候插嘴打断,静静的等着下文。 “所有的资料,都出自一些不入流的野史,”时千金挑衅一般直视宋征,“如果宋总认为这些调查有价值,可以继续出资赞助我调查下去,如果宋总觉得是浪费时间,那我们的合约就到此中止。” 他的语气态度完全不似“乙方”,反倒像是随时能让王氏企业破产的业界巨头。 宋征勾起一抹浅笑:“我是一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请继续,我洗耳恭听。” 时千金再度划出下一幅图,画面里是一株挺拔繁茂的大树,粗硕的树干上遍布“重瞳”之眼:“南奉国在历史上存在的时间非常短,先后共经历了四位君主。最后那一位的生母来自于一个非常古老原始的民族——罔族。” 罔族是一个世代生活在地下的奇特民族,除了定期的夜猎以获取肉类和重要的祭祀之外,基本是不会到地面上去的。 长期居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让他们的眼睛发生了异变,他们不再适应光线,更多依靠听觉和其他敏锐的感官。 蜕化的视觉一代又一代的传了下去,久而久之,发达的视觉对他们来说,成为了极其重要的能力,甚至令他们生出了关于“眼”的崇拜。 时千金注视着屏幕上那株树干遍布“重瞳”的大树——这种树被当地人称为“鱼睽神木”,拥有极为神秘又神奇的力量,传说可以让人的眼睛突破光与暗的界限。 第44章 鱼睽神木04 雨势渐小,侍应生为窗边的二人端来热饮,顺便收走了之前的空杯子。 时千金没有被侍应生的动作打断,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道:“鱼睽神木被罔族视为神物,他们制作特殊的祭品供奉给盘踞在树顶的‘神明’,以求获得能够不惧光明,亦不畏黑暗的眼睛。” 他在笔记本屏幕上划出另一幅图——一个黑色的匣子,顶端刻有三条蛇盘成旋涡状的图形,背面有两条类似铰链一样的东西。 时千金正要说下去,余光捕捉到宋征稍显迷离的眼神,不由得皱眉道:“宋总有在听我说吗?” 宋征坐姿端正,看似一丝不苟,但神情却又给人一种游离天外的感觉。 他闻言一哂,说:“当然,一个字都没落下。” “是吗?”时千金不信,“那我都说什么了?” “你说,”宋征笑容更甚,带着一丝狡黠,“宋征这个混蛋,让我等了那么久,难道不请我吃晚餐赔罪吗?” 时千金的嘴唇动了动,真想狠狠骂这无赖一番——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思的?! 宋征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收敛了散漫的气息道:“这个匣子,就是罔族做的祭品?” “不是,”时千金也很适时的切换回了‘历史学家’状态,“这个匣子是装着祭品的容器。” 罔族人将新出生的婴儿置于匣子里密封,让他们在这样特殊的环境里成长,十年之内死去的就会被当成祭品,献给鱼睽神木上寄居的神明,而那些活下来的—— “在匣子里活过十年的,会被供奉起来,”时千金喝了口香气浓郁的红茶,做了个欣赏不来的表情,“这些匣子装载着邪恶的灵魂,而匣子本身也会被这股邪气侵染成妖匣,据说是象征着阴阳的界限,里面的人已经超脱了生死。” 时千金顿了一下:“关于罔族匣子的记载,被主观的渲染了过多神话色彩,这就是野史不入流的原因,很多事情毫无根据,全凭想象。” 宋征点头表示赞同:“那些婴儿被置于密封的匣子里,他们如何呼吸,如何饮食?这些东西的确经不起推敲。” “不过,”宋征突然话锋一转,“很多充满神秘色彩的古老传说,其实都是存在真实来源的,只不过因为已经在漫长的历史中绝迹,现代人无从考究而已。” 时千金沉吟道:“罔族世代居于地下,一部分感官已经退化,他 们完全可以搬到地面上来,何必要寄希望于虚构出来的神?还大费周章,不惜牺牲自己的下一代当作祭品。” 宋征悠悠道:“人类对于世代相传的传统,无论是观念还是生存方式,都是很难改变的。就拿我们来说,即便已经过去千百万年,祖先那些关于危险信号的判断方式已经变成了直觉,刻印在我们的dna里。” 作为一个历史人,时千金对这番话还是非常认同的,但要让他直接说出“你说得对”这几个字,比登天还难。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也许这就是罔族最后灭亡的原因。” 罔族在历史上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在简短的记载中,它像一个戛然而止的音符,突然而然的就消失了,后世的研究者推测其或许是因为天灾——比如一次大地震将他们全部埋在地下,或许是人祸——面对外族侵略者,保持着原始生活习惯的族群毫无反抗能力,被屠杀灭族了。 当然,繁衍能力差,不断有新生婴儿被当作祭品,导致人口过少也是一个原因。 “想吃点什么?”宋征看了看时间,“还是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用餐?” 时千金不屑的笑了:“我有说过同意跟你一起吃饭吗?” 宋征:“但你也没有拒绝。” 时千金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说:“就试试你们征途食堂的晚饭吧。” 听到高档餐厅被贬为“食堂”,宋征忍不住乐了,抬手示意侍应生过来,为时千金推荐了几道招牌菜。 二人点好单,宋征道:“那么,那位一开始就提到的南奉国最后一位君主,他也算是半个罔族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吗?” 时千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政权也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化成了无数砂砾中的一粒,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只有一篇很老、学术价值很低的论文里,在分析五胡十六国时期各家记载之外的那些民族和政权时,简短的提到过南奉。” 五分熟的小牛排被端了上来,宋征做了个请的手势,时千金执起刀叉,落刀之际又放下了手,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口腹之欲,坚持给自己的论述做了结尾—— “这其中又涉及到另一个被遗忘的国家。南奉在战争中失利,沦为另一个国家的附属国,除了向其俯首称臣纳贡之外,南奉君主还被传召去该国,被迫接受封号。然而这也未能让他苟活善终,他最终还是被害死在异乡,死在了名为兆国的皇宫之中。” 窗外淅淅沥沥,雨势越来越小,层层乌云像是厌倦了首都的天空,迫不及待的赶往千里之外,卷了一身的仆仆风尘,灰突突的遮住了毕方镇的夕阳。 病房里的光线黯淡下来,苏腾用低沉的声音讲述过去的故事。 虽然直到那时,外公才发现了眼睛的异变,但事实上在生出第二个瞳孔之前,变化早就在无形中开始了。 苏腾:“他开始对强烈的光线感到不适应,却在黑暗中愈发敏锐,这种情况令我外婆感到不安,在她的坚持下,外公去医院做了检查,但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好随之而去。” “直到我母亲降生之后,他们发现她生下来便是重瞳,我外公才开始逐渐担心起来,怀疑这种异变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基因。他仔细回想自己的眼睛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状况,最后终于想起了那枚‘石头’。” 他想起自己异常的视觉能力,意识到他早在得到这枚石头的那一刻,便已经受到了影响。 终于听到了关键时刻,杜乐丁点点头,忍不住又剥了个橘子助兴。 “外公找出那枚‘石头’进行了检测分析,结果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苏腾微微皱起眉,沉默片刻才接着说,“而是人类的眼球,已经成为化石了。” 杜乐丁送到嘴边的橘子瓣停滞在空中,瞠目结舌道:“眼球?那上面的圆圈是……” “瞳孔,”苏腾转向杜乐丁,沉声道,“两个瞳孔。” “继续,不要停。”杜乐丁一脸紧张,橘子也吃不下去了,随手丢到床头柜上。 苏腾满足了杜乐丁“不要停”的需求:“更为诡异的是,这只眼球只要一经触摸,就会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就像血液一样。” 杜乐丁咋舌道:“这东西太邪气,不该留着,后来你外公怎么样?” “最初的几年,我外公并没有什么事,”苏腾的眼神忽然变得凝滞,好像不堪回忆的重负,被压的抬不起来,“及至我外婆去世两年后,我外公对于眼睛的担心和忧虑,终于成了现实。” 就像是被判处死刑,又缓期执行的囚徒一样,在那漫长而殚精竭虑的等待中,还是迎来了最终的行刑。 “我外公的眼睛,就像那只受了诅咒的眼球一样,开始流出血泪,那惊悚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但是到了最后,他就算想看也不行了。” “……”杜 乐丁张了张嘴,惊讶道,“他看不见东西了?” 苏腾缓慢的点了点头。 杜乐丁迟疑了一下:“那你母亲呢,她不是生下来就是重瞳吗,后来她有出现跟你外公一样的情况吗?” 苏腾又摇了摇头。 杜乐丁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小时候身边尽是些天生残疾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孩子,包括他自己在内,也是如此。除去那些肢体有残缺、行动不便的,他和沈玉都觉得眼盲是最可怜的。 世界这么大,充满了鲜活明亮的色彩,无论是美好还是丑恶,若是没有亲眼见过,从始至终活在黑暗里,该是多么乏味无趣。 天生如此,多为遗憾,因为没有见过,不知道世界有多么壮丽,一切全凭想象,活在自己漆黑的世界里也就罢了。而那些曾经见识过世界之壮观,后来又失明的人,在他们心中更为可怜。 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更加令人痛心。 像苏腾的外公那种探险家,想必是走遍世界各地,名山大川,看遍了名胜古迹,山河秀丽,世界乍然一片漆黑,内心该是多么恐慌绝望。 正当他庆幸苏腾逃过一劫的时候,却听苏腾说:“我不知道我母亲的眼睛是什么样。” 杜乐丁愣住了,不明所以的问:“什么意思,你们不住在一起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苏腾语气平淡道,“我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 他平铺直叙着客观事实,看上去似乎从不曾因此怀有遗憾和渴望。但杜乐丁却能够感觉到这分淡定之下无法弥补的缺憾。他抿了抿嘴唇,面对这种情况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题。 他曾一度以为苏腾过着无数人梦想中的生活,不带有任何缺憾的长成这么一个近乎于完美的男神,现在看来这世上不存在所谓“完整”的人,任何人的人生都是带着缺口的,只不过这缺口的大小形状各有不同罢了。 杜乐丁也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况且他自己的情况更加糟糕,十分不熟练的拍了拍苏腾的肩膀:“起码你还有个厉害的爹,在拼爹的社会里,你还没出生就赢了。” 岂知他这番话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又触到了雷区。苏腾的眼神骤然一冷,神情却十分平静。然而这份压抑的平静在杜乐丁看来已经近乎疯狂,比提起基因改造的时候还要更甚几分。 遮住阳光的乌云飘无定所的继续旅程 ,被遮遮掩掩的太阳终于露出脸来,撒了一把疲惫虚软的光线。 苏腾脸上的阴影被几缕太阳光懒洋洋的推走,凝在眼角的冰渣子逐渐化开。他望向窗外道:“我母亲在死前,眼睛还没有出现状况。如果她还活着,很有可能也会跟我外公一样。”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杜乐丁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有一天也会在血泪奔涌中失去光明。 等待是最令人焦灼的,无论等待的结果究竟是否会发生。它往往会猝然降临,令人措手不及,又或者像是等待戈多一样,这过程本身便已经是最大的折磨和痛苦。 杜乐丁很实际,没有过多沉湎在突如其来的阴暗情绪中,任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才是最重要的。他冲苏腾道:“你外公是在哪里发现那个眼球的,如果知道来历,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不知道。”苏腾一句话就把杜乐丁刚刚开始冒了个头的计划给掀翻了。 杜乐丁一时语塞:“你外公没有给你讲起过吗?” 苏腾没有直接回答,避重就轻的说:“在乌扇古墓里见到石室墙上的木板时,我就想起了那只眼球。” “啊,对了,”杜乐丁猛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那个眼球的出处多半就是来自于那些‘地穴居民’。”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岩画里的情形,推测道:“地穴居民向‘重瞳之树’祈祷祭祀,应该就为了获得那种长了重瞳的后代,而且他们就跟你一样,能够在绝对黑暗中看清东西。” 他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的往苏腾身边凑了凑:“你想啊,那些生活在地下的人,肯定对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的眼睛怀有莫名的敬畏感,所以壁画里生孩子那一幕的场景才会那么热闹。” 重瞳之树,地穴居民,乌扇古墓,兆国……被一条无形的线索连在一起,只要解开其中一环,就会有所突破。 杜乐丁醒来这么久,到了这会儿才想起从棺材匣尸体口中取出来的东西,慌忙道:“那个盒子谁拿走了?!” “在周如许那里。”苏腾回答。 杜乐丁松了口气:“等一会儿我去要来研究一下,看看里面是什么。放心吧,你肯定不会瞎的。” 这种直白简单、程度低级的安慰,已经是杜乐丁尽了最大努力的结果。 苏腾会意的一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帮了我那么多,”杜乐丁揉 了揉鼻尖,“我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苏腾:“逃离巨腹山的时候,你抱过我。”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杜乐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迟疑的点头道:“是……啊,不抱着你怎么一起飞!” 苏腾张开手臂,笑弯了眼睛:“那我现在‘回抱’你一下怎么样?” 有时候,杜乐丁感觉苏腾在他面前,心智常常不怎么成熟。他忍不住想揶揄两句:“想让叔叔抱你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他的吐槽刚起了个头,就被敲门声打断了,从门口探进个头来,苏腾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面瘫模式,眼角的桃花一眨眼就被万里冰封,就好像春风从不曾在他脸上吹拂过。 “我听斯诺说你在这里,”进门的人说道,“丁丁,我有东西要给你……” 还不等杜乐丁有所反应,门口又挤进来一个,大嚷着道:“丁丁你要帮我!” 第45章 鱼睽神木05 连日来的紧张疲惫,让查理十分吃不消,不分白天黑夜,基本上是闭眼睛就睡着。 获得护士姐姐们万千宠爱的查理,在护士站的办公室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他浑身的毛都滚乱了——也可能是睡着之后被护士们揉的,顶着脑门上大写的“懵逼”二字,呆呆的坐了很久才把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 他戴好单片眼镜,从背包里掏出唐辛留下的那封信,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 本着绅士的作风,这样偷窥他人隐私的行为是查理绝不允许的。可他又很想知道酒吧老板到底跟唐辛是什么关系,凶恶的糙汉子给美丽的花裙子写了什么。 他曾经看过很多关于送信的故事,单纯可爱的送信人受人所托,将一封信交给某个奇怪的女人,那个女人就会请他进去吃饭作为答谢。 当然美酒佳肴里面有麻醉剂,吃过之后送信人便会陷入沉睡,等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在阴暗的地下室,就是那个看似温馨美丽的小屋其实是施了魔法的魔女之家。 之前还笑意盈盈的女主人,或是磨刀霍霍,或是在一口可疑的大锅里煮东西,等五花大绑的送信人醒来,便对他桀桀怪笑! 查理打了个激灵,跳下床溜出门去,在走廊上一路哒哒哒小跑着来到杜乐丁的病房,探进头去想瞧瞧杜乐丁醒了没有。 病房里空无一人,查理惊讶的愣在门口,直到听见隔壁病房传来声音,他好奇的凑过去一看,杜乐丁又在苏腾床上——虽然是病床,但也是床啊。 看来以后只要找不到杜乐丁,就直接去苏腾的床上看看好了。 “丁丁你要帮我!”查理两爪举起,扑到了杜乐丁腿上。 杜乐丁习惯了查理一言不合就抱大腿,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道:“你们俩谁先说?” 查理迫不及待,完全无视窦乐的存在,赶紧掏出那封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杜乐丁,“我好纠结呀,这封信到底拆不拆,还是直接给老板送去?” 杜乐丁接过信,用沾满了橘子汁儿的手指头利索的撕开信封,顺便还擦了擦手,抽出信纸展开一看,挑眉道:“这什么玩意儿!” 查理目瞪口呆,他犹豫了那么久都没有打开的信封,就这么被杜乐丁辣手摧花般强拆了,顺便还弄得湿哒哒皱巴巴。 苏腾瞄了一眼,也难怪杜乐丁感到惊讶,信纸上只写着两个字——早晚。 “这俩字儿怎么散发着一股‘秋后算账’的气息,”杜乐丁蹙眉道,“他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查理摇了摇头:“没,只是说一定要交给老板本人。” 杜乐丁疑惑道:“他怎么对你那么客气,就差拍打喂食了?” 查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或许他本质上是一个爱护动物的好人。” 杜乐丁觉得这一点有待商榷——人也是动物,也没见唐辛爱护他这么英俊潇洒的动物。 查理握拳,义正言辞道:“但我不会因为他以礼相待就包庇纵容罪犯,我已经报警啦!” 唐辛那种人,恐怕警察很难抓到,所以他才会放心留着见过他的活口。杜乐丁笑道:“那你还送信?” 查理理所当然道:“我是一个绅士,既然答应了替他送信,就不会违背承诺。” 杜乐丁把信塞回信封递给查理:“那你去吧。” “诶?!”查理一愣,“你不陪我去吗?” 杜乐丁笑得老奸巨猾:“你是绅士,我可不是,再说又不是我答应他的。” “不要啊!”查理搂着杜乐丁的小腿蹭来蹭去。 被晾在一边的窦乐突然讷讷开口道:“对了,在你掉下水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窦乐被吊在空中打转,一道紫色的强光从祭祀台上照了过来,穿过兴风作浪的巨怪,投射在对面的崖壁上。 窦乐的视线天旋地转,也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只模糊看到崖壁上出现一片光影。 听了窦乐的话,查理也想起车里那一幕:“他们好像还拍了照片。” 杜乐丁摸了摸下巴,睡了三天之后,那里长出浅浅的胡茬,摸起来还挺扎手。 那些雇佣兵的目的,应该就是棺材匣。他们恐怕已经在山里呆了一段时间,在第一次进入巨腹山后,发现棺床上空无一物,可能是搜寻或者看守期间,有人无意中发现了水里的巨怪把棺材匣吞了,便想出了“钓鱼”这么个法子。 他记得跟苏腾在河边曾经听到巨腹山里发出一阵巨响,也许就是那时雇佣兵发现了巨怪。 杜乐丁道:“你看清照片里的内容了吗?” 查理很遗憾:“汽车颠的太厉害了,我又被唐辛夹着,没有看清楚。” 紫光,投影,照片。杜乐丁沉吟道:“他们不是想得到棺材匣,而是借助某 种特殊的手段,将匣子里的景象投射出来。” 这投影应该不是那具千年古尸,模糊的看一具尸体也没什么意义,那又是什么呢? 难道是那个丝绸袋里的东西? “丁丁,”窦乐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抿了抿嘴唇,有些不舍的说,“我要走了。” 杜乐丁点点头,心说走就走呗,搞得好像多么难舍难分一样干啥。 窦乐似乎不想就这么立刻离开,两颊浮起一对粉红色的棉花糖,看着杜乐丁的眼睛充满了期待,欲言又止。 他踌躇许久,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张开嘴正要开口,床上传来一声咳嗽,把杜乐丁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拉了过去。 查理立刻嘘寒问暖:“男神你怎么了?” 因为伤口的缘故,苏腾不能太用力,轻咳了两声,却是冲着杜乐丁说:“我想喝水。” 现在苏腾是病人,是下不了床的伤员,杜乐丁自然而然的认为帮他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毕竟苏腾背上的伤是为了救他才留下的。 杜乐丁倒了杯水,递到苏腾面前,苏腾用一根指尖抵着杯底,就着杜乐丁的手把水喝了。 窦乐抖着腿等杜乐丁把杯子放下,气势下去了一半:“丁丁,你要不要到我们公司来,跟……跟我一起直播?毕竟是在主星上,收看的观众会更多的。” 查理两爪捂嘴——想挖我的墙角,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他宣示主权一般跳到杜乐丁膝盖上:“你的搭档斯科奇不是很火吗?” 窦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都是假的,只是当时我不好意思揭穿他而已。” 斯科奇各种装逼各种吹嘘,让从空间站来的查理信以为真,还以为他真的很红。实际上近一年来他的关注度很低,整个人也十分低迷,直播间里甚至偶尔会出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情况。 他以前直播的节目其实是各种恐怖小游戏,为了寻找突破,才决定改为寻找真正的恐怖。最初的几次尝试都不太理想,直到他听说了那个搜救队员的事,于是便决定前往米克星顿镇碰碰运气。 就算斯科奇不冷,窦乐也受够了。以前他也曾经想过离开斯科奇,但一直没有勇气。直到遇见杜乐丁,窦乐终于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他拿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即便害怕遭到拒绝,也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忐忑的搓着手,感觉自己像是在当众表白一样诚惶 诚恐,忐忑不安,充满期待又胆战心惊。 杜乐丁点点头:“那挺好的,我看你俩也该分手了。哦对了,斯科奇人呢?!” 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窦乐道:“他丢下奈特自己跑了,没想到不认得路,被困在山里,后来被洪流冲了出来,毕方镇的搜救队在河流下游发现了他,把他送来了医院,昨天已经醒了,没什么事。” 只是有几处骨裂、多处骨折,加上一身一脸大大小小的伤而已,恐怕只有整容手术才能救得了他。 他快速讲完斯科奇平淡无奇的经历,又想再接再厉的劝说杜乐丁:“我跟我们老板说过了,他也很感兴趣……” “嘶——” 一阵吸气声让杜乐丁立刻转过身去:“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都让你别乱动了。” 苏腾的眼神很无辜,好像在说他也不是故意的。 “你都坐了半天了,躺会吧。”杜乐丁扶着苏腾在床上躺好,回头对窦乐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老板想签我,让我跟你一起直播类似的节目内容是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接连被打断,让窦乐泄了大半的气,期期艾艾的说:“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们老板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杜乐丁看了看查理:“他们公司比咱们空间上那条破街要正规吧?” 查理紧张的点点头,毕竟是正规正经的直播站,必然比空间站上的直播一番街要强百倍。不过就是有一个问题,那里的直播站管理上比空间站的要严格许多,他们“纯天然”的直播里有不少惊悚恐怖的镜头,可能会翻车。窦乐的老板也许会要求他们调整节目内容,换个相对轻松的主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看杜乐丁的态度,这是被窦乐说动心了?! 查理眼中蒙了一层水汽:“丁丁,你不会是想跳槽吧?” 杜乐丁在查理脑袋上揉了一把,对窦乐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条条框框约束,现在这种相对自由的状态比较适合我,如果我要是去了你们公司,想必你们老板肯定会指手画脚,我可受不了。” 窦乐一双眼睛,顿时暗了下来,失落的情绪在一时间竟然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他一贯胆怯,很少有胆量向别人开口。这一次是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向杜乐丁发出邀请的。 他当然尊重杜乐丁的选择,但还是难免有些不甘心想再提出些能够 让杜乐丁动心的好处,没想到他还没开口,病床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丁丁,我想吃橘子。”苏腾拽了拽杜乐丁的衣角。 “诶,你怎么事儿那么多!”杜乐丁眉头一紧,罗里吧嗦的把苏腾数落一遍,同时快速剥好一个橘子,一瓣一瓣的往他嘴里续,“趁这几天好好享受本大爷的伺候,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查理看了看苏腾,好像明白了什么,捂着嘴窃笑,打眼一瞧窦乐,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窦乐也不蠢,知道苏腾是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杜乐丁对苏腾的“兴趣”显然也超过跳槽,他嘴上虽然不耐烦,但行为上也算是有求必应,而且动作小心翼翼,堪称耐心细致。 窦乐盯着杜乐丁拿橘子的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放弃抵抗一般垮下了肩膀,惨兮兮的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对小木雕,两个q版的小人儿手拉手站在一起,一个表情羞涩,一个神情飞扬,看一眼就知道分别是谁了。 “这一路过来,你救了我不止一次,真的谢谢你,”窦乐把小木头人交给杜乐丁,“不知道送什么临别礼物好,我就会刻这个,就当是……纪念吧。” 杜乐丁接过小木头人儿,右边很英俊那个还真挺像他,便不客气的收下:“那就谢谢了。” 他将木雕放在床头柜上,跟查理一起礼貌性的送窦乐出去。 等他们走后,苏腾拿起床头柜上的木雕,不顾牵动到背上的伤口,面无表情的把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从中掰开,把害羞的那个随手丢到了抽屉深处,把另一个笑嘻嘻的揣进了病号服的口袋里,这才安心躺下。 送走窦乐后,查理拽着杜乐丁的裤脚道:“陪我一起去吧。” “也好。”杜乐丁得打听一下老板跟唐辛是什么关系,或许她会知道这些雇佣兵的来历,“等我去换身衣服。” 他进了病房,很快又出来了,他的衣服早就被天灾人祸折腾成了抹布,还不如就穿着病号服出去。 夜幕将至,万家灯火,整座小镇都笼罩着一层温暖。这里的居民大部分世代居住于此,彼此之间十分熟络,这样的地方既有其温情的一面,也有其薄情的一面,隐私在这里几乎是不存在的。 当杜乐丁这样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生面孔出现在大街上,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不过他脸皮厚,毫不在意过路人的“注目礼”,两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在熏熏夜风中往旅店走 去。 路两旁有很多小店,甜品店的玻璃柜里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点心,看上去赏心悦目,又令人食指大动。 杜乐丁小时候吃甜食的机会寥寥无几,对这种看起来可爱可口的点心没什么抵抗力,正对着玻璃柜垂涎三尺的时候,查理拽了拽他的裤脚说:“那个人是奈特吗?” 杜乐丁抬眼一瞧,果然是那位大姐,脑袋上缠着绷带,正往酒吧走去。他对奈特的疑心并没有打消,见她带伤前往酒吧,理所当然的认定她是要去见什么人,便打算跟上去看看。 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老天爷真是偏爱帅哥,山崩地裂都没伤到你!” 杜乐丁回头一瞧,是美艳的酒吧老板,不由得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心里正在想着的人,立刻就出现在我眼前,我都不知道老天爷有多偏爱我。” 老板换了一身休闲装,显得更年轻了,笑起来还是那么熟练的妩媚:“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就不顾一切的跟你私奔了。” 杜乐丁呲牙道:“你现在也不老啊,今年十九了吧?” 老板哈哈大笑。杜乐丁从查理包中取出信递过去:“给你的。” “情书吗?”老板调侃了一句,看了看上面沾着的干涸水渍道,“写情书还弄成这样,印象分得减八十。” “说得好,一看写信的人就是个粗手粗脚,不注重细节的人。”杜乐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锅丢给了唐辛。 查理:“……” “怎么,不是你写的啊,真失望……”老板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拆开皱巴巴的信封,取出信纸展开,在看到纸上的两个字时,脸上荡漾的笑容如池中水纹般不留痕迹的消失了,第一次在迷离的夜色中卸下挂满笑容的面具,剥离出了一张真实的面孔。 第46章 鱼睽神木06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吃过晚饭的人正在散步或是在赴约的路上,对外来者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大半,很快就没人注意站在点心店门口的三人。 杜乐丁探寻的目光和老板凝滞的眼神狭路相逢,所有的心思在街边的路灯下、商铺的灯光里显露无遗。 她的眼窝里有一团阴影,隐藏着复杂的情绪,好像有一点怀念,有一点落寞,还有一点抗拒,与此前种种散发着酒香和风尘气的表情全然不同。 杜乐丁试探的问道:“美女,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老板愣了一下,诧异的笑了笑:“我就是一个卖酒的,威胁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查理不解道:“可那两个字一般不是都出现在很糟糕的话里吗,‘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收拾你的’、‘你欠的债早晚要还的’……” 杜乐丁赞同的点点头——做坏事早晚要被发现,所以要在中午做。 老板将信撕碎,攥了满手的碎纸片,浅浅一笑:“不是那个意思,这两个字是我的名字。” “你叫早晚?”杜乐丁顿时哭笑不得,“张早晚,李早晚,王早晚?哪有这种名字。” 老板在一瞬间流露出的真实如同雪天里落在地上的梅花,留下惊鸿一瞥,转眼间就被覆盖掩埋了。她扶额笑道:“讨厌,我叫贺朝暮。” 她顿了一下,补充说:“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朝暮。” 她对自己名字的解释,带着一股自黑的讽刺意味。杜乐丁看着她嘴角边不怎么畅快的弧度,猜测这名字背后可能有一段故事。 查理小心翼翼的问:“老板,你跟那个唐辛,是认识的吗?” 这是一句废话,这辗转迂回的鱼信雁书摆明了他俩不仅认识,关系恐怕还不简单。 贺朝暮摆摆手:“我在环线列车上开酒吧,每天客人不知多少,认识的人多了,不过都是浮皮潦草的交情。” 虽然她不肯说实话,但也更加证明她跟唐辛之间交情匪浅。杜乐丁笑了笑,转移话题到:“你父母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乍一听很好听,被你解释过之后总感觉怪怪的。” 贺朝暮靠在点心店门外的墙上,点了支烟悠悠道:“我父母在地球末日浩劫中死了,我这名字是我的养父起的,是为了讽刺一个人,讽刺一段感情。” “他曾经也是经营酒吧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竟然一 头栽进了虚伪的爱情里。”贺朝暮的眼神虚看向长街尽头,微微出神道,“谈过恋爱吗?” 杜乐丁摇了摇头。但是极为莫名其妙的,在这一刻想起了苏腾。 他胃里顿时一阵火烧火燎般焦慌,赶忙强行压制住了这番奇怪的感觉。 “不应该啊,这么帅,老天爷又偏爱你。”贺朝暮收回视线调侃,随后又敛去笑容说,“我的养父爱上了一个男人,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有家室了,还以为终于遇到了真爱,恨不得掏心掏肺,为他去死。” “养父收养我的时候,年纪可不小了,依然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可见他有多恨那个人。” “这名字就是个诅咒。我跟我养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还是重复着他的人生,守着一个酒吧,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男人。” 酒吧那么热闹,来往之人林林总总,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见到的人。她的名字既是心酸的讽刺,也是无奈的哀悼。 杜乐丁和查理对视一眼——老板等的人不会就是唐辛吧? 贺朝暮冲杜乐丁眨眨眼:“现在还觉得这名字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啊,”杜乐丁笑嘻嘻的说,“我读书少,没学过什么诗词歌赋,倒是在看电影的时候学了这么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阵风席卷过茫茫雪原,将深埋雪下的梅花瓣又吹了出来,鲜红欲滴的点在一片纯白上,煞是灼眼。 贺朝暮的眸子里漾起一捧春水,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踌躇许久突然又换上了妩媚的面具,拍了拍杜乐丁的脸道:“想不想吃点心,我请客。” 杜乐丁出门儿没带钱,正愁吃不到甜点,现在有人主动请缨要掏钱包,他乐不得的答应了。 店里的点心五花八门,形色不一,让选择困难症患者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杜乐丁左挑右选,要了两个晶莹剔透的水馒头和四个樱饼,告别贺朝暮之后,便跟查理一人拿着一个点心往酒吧走去。 查理吃完一个樱饼,感觉意犹未尽,便把手伸进了袋子里想要再摸个水馒头,却被杜乐丁拍开了爪子。 他不满道:“小气鬼,还有好几个呢,你要半夜里吃独食吗?” 杜乐丁随口道:“带给苏腾吃的。” 查理笑得很有内涵:“yooooooooo,原来这是这样,那我就不跟男神抢了。不过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 么好了,有好吃的竟然还想着给他带一份。” 杜乐丁脚步一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选点心的时候,还真没特意想要给苏腾带一份,这个念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在脑海里飘过,轻飘飘的让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废话可真多。”杜乐丁打开纸袋,想用水馒头堵住查理的嘴。但他刚才已经吃过一个,那粉嫩玲珑的点心只剩下了一个。他微一迟疑,手指移到樱饼上,拿出来塞进了查理口中。 查理两爪捧着樱饼:“你为什么不再问问老板关于唐辛的事,偏要说些没用的,要我说你废话才多。” 杜乐丁:“依我看,贺老板也不见得就知道太多,即便知道也不会说。难道你想让我刑讯逼供吗?唐辛那种人,居无定所,身份更换的比咱们吃饭还频繁,人际关系多为金钱交易的雇佣关系。他今天还在这个星球上,明天兴许就跑到隔壁星球了,这种人你就是有心想查也查不到。” 查理皱了皱眉:“那你说,贺老板在等的人,会是唐辛吗?” 杜乐丁笑了:“那我哪知道,万一唐辛是替别人传信呢。”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酒吧门口,杜乐丁在门口往里探头探脑的巡视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角落里独坐一隅的奈特身上。 她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却依然是一个人,看她那叼着烟发呆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在等人。 杜乐丁又站了一会儿,见奈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烈酒,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小姐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杜乐丁拉开椅子在奈特对面坐下。 奈特扶着脑袋抬起头,漫不经心道:“根据我的经验,受了伤喝点酒就好了。” 查理坐在杜乐丁腿上,两爪扒着桌子边沿,不无担忧道:“你的经验听起来不怎么靠谱。” 奈特无所谓的笑笑,冲杜乐丁挑眉道:“找我有事?” 杜乐丁拨开查理晃来晃去的尾巴,把他提起来丢到奈特那边的沙发上:“我刚才看你进了酒吧,很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奈特跟杜乐丁不一样,凡事不喜欢绕弯子,单刀直入才是她的本色。她端着酒杯,食指朝杜乐丁一指:“你这人挺矛盾的,一方面——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你在怀疑我,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苏腾的缘故,你又真挺担心我。我该谢谢你的关心吗?” 苏腾苏腾苏腾,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 上苏腾?杜乐丁一听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心跳加速,这种奇怪的反应令他深觉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他稳住心神,刻意清了清嗓子:“这话说的,咱们也算同生共死过,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一半真情,一半假意。奈特何等犀利,怎么会听不出来。杜乐丁对她心存戒备,她又何尝不是小心提防,这二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墙,表面上无比通透,实则什么都触不到。 杜乐丁心里惦记着山中村落那一幕,耿耿于怀的想从她身上找出点草蛇灰线,奈何跟她沟通不良,练就一身的虚与委蛇全然无效。二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好像两个喝闷酒的中年失业人士,一切愁绪尽在不言中,酒吧小小的角落里呈现出与周遭欢声笑语格格不入的沉默。 又是几杯酒下肚后,奈特倒是稍微松弛了些许,难能可贵的主动说:“你还在怀疑我半夜里拿着通讯设备,独自跑到树林里的举动吧。” 杜乐丁满不在乎道:“有些人天生就是独行侠。” 这件事跟山中村落一比,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他也听到了通讯设备里可疑的求救信号。面对同一件事,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不同,有的人会选择跟身边的人商量,有的人会选择独自处理,这都是人生多年的经历所形成的经验和习惯使然,奈特会那么做也并非毫无道理。 奈特眯起眼睛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听她这么一问,杜乐丁收起了一脸的懒散:“说实话,不是。” 杜乐丁对人性的信任度不高,之前的想法只是对于普通人行为的推测。奈特是普通人吗?杜乐丁可从没这么认为过。 奈特像是早有预料般轻蔑的笑了,她点起一支烟,靠在沙发背上,声音沉缓冷淡的说:“我过去曾在泰拉达尔当过兵。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查理刚跟侍应生要了一杯果汁,听到这里松开吸管道:“我知道,关于泰拉达尔最多的形容就是一个字——乱。” 泰拉达尔是德曼帝国的邻国,从上个世纪开始,就陷入了无止境的领土纷争和内战之中。在这个混乱、贫穷、肮脏的国度里,每隔几天就有耸人听闻的大屠杀事件发生。 贫民窟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简陋粗糙的大型无人驾驶机甲,仿佛油田上进行抽油作业的“磕头机”一样,三三两两的排在一起。它们都是战争中报废的零件,被反叛军收集修理用作运送炸弹的工具。 驻 军的任务就是追捕这些反叛分子,因此也时常遭到袭击,两方交火的时候,会炸毁成片的民宅和街区。住在那里的人无处可去,在长年累月的突袭中,早就对此感到麻木,简易搭建的临时居所被毁掉,就再重新建起来,然后一脸木然的将街上散落的尸体碎块快速清理掉。 “所谓的驻军,并非正规军,只是政府雇来的雇佣兵,没有为了维护和平这种崇高的使命,只是为了钱而已。”奈特顿了顿继续道,“当地居民和那些反叛军叫我们‘恐狼’,把我们视作掠夺者,对我们恨之入骨。与此同时,我们也憎恨厌恶他们。这种情绪结合当时的环境,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非常疯狂嗜血。” 杜乐丁眉梢动了动,心说果不其然,奈特曾经当过兵,而且还是雇佣兵,那一身戾气藏都藏不住。 奈特眼神发直,头顶暧昧暗淡的光线落在她眼中,折射出一片硝烟弥漫的回忆:“我所在的小队,包括我在内有十一个人。我们这种人,不过是为了利益卖命而临时组成的一支队伍,彼此之间根本谈不上忠诚。但在那种不知道第二天自己是否还能活着的鬼地方,苦中作乐的日子里慢慢也生出了些感情。” 是人就无法避免产生感情,这种看似多余的东西成为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成为彼此互相依赖的精神支柱,成为残酷环境里的最后一丝人性。 “有一次,一伙反叛军在所谓的富人区劫持了一批人质,占领了一座建筑物,我和小队的成员被派去营救人质。抵达之后,我们潜入了建筑物搜寻,没过多久双方便交火了。” “当时的情形有些不对劲,反叛军的人数不多,我们也没有看到人质。但是在反应过来之前,两架机甲便开进了建筑物里,随后便被引爆了。” “我和另一名队员在建筑物的顶层,侥幸活了下来,那些距离爆炸点很近的,全都被埋在了钢筋水泥下面。” 说到这里,奈特的胸口开始急促起伏,她喝了口酒,抿了抿湿润的嘴唇继续道:“另一名队员受伤很重,陷入了昏迷,我拿着通讯器试图跟其他人联系,当时完全不抱希望,但是没想到,真的有人活着。” 奈特当时也受了伤,右腿被一根横梁压住,无法动弹。她捡起被炸碎蹦飞的一块合金板将横梁翘起,在废墟中寻找幸存的同伴。 下面几层完全被炸塌了,她一边在通讯设备里告诉其他人保持清醒,坚持下去,一边在坍塌的楼层里艰难前行。 奈特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 :“我一直找,一直找,在地上翻开一片又一片水泥板,指甲里全都是血,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他们在通讯器里大声呼救,我知道他们就在下面,可就是找不到……” 他们被困在废墟里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奈特耳朵里充斥着同伴的求救声。直到第二天晚上,驻军才派人来把他们挖出去。除了奈特和那名重伤昏迷的队员外,其他人都死了。 可能在爆炸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杜乐丁默默叹了口气,低声道:“可能你在爆炸之后产生了幻觉,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呼救声。” 他无法切身体会奈特当时的心情,但能够理解在山林里的时候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求救信号了。恐怕那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求救声,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想也是。”奈特咬着嘴唇点点头,“幻觉,人在身体和精神受创的时候,往往都会产生幻觉。那个跟我一起活下来的同伴,说他在昏迷中看到了他在部队时的教官,大声斥责怒骂他是个窝囊废,因为这点小伤就支撑不住。可能这个凶狠的教官是他在弥留之际的救命稻草,他抓住这个出现在幻觉里的人,最后活了下来。” 杜乐丁道:“大概是求生意志使然吧,即便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和重创,人在将死之际都会留恋生命。这种时候往往会想到自己最信任最想见到的人,意识里就会出现那个人的幻觉,支撑他们活下去。” 奈特揉了揉脸,这番回忆太过沉重,令她脸上呈现出几分倦色。她勉强扯起嘴角笑道:“是啊,就像苏腾一样。” 杜乐丁皱了皱眉:“苏腾也有过这种濒死之际看到幻觉的经历?是不是跟他那些什么基因骨骼改造有关?” “嗯哼,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奈特将小半杯酒一口喝完,似乎不愿意提起具体的经过,“总而言之,他依靠幻觉的精神支持活了下来,对他来说那个幻想出来的人无比真实,只不过是别人看不到而已。” 奈特顿了顿,笑着看向杜乐丁:“那个人的名字叫内奥,虽然这已经是他十五岁之前的事了,但内奥对他的影响很大。我听他说起过一次,内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论情况多么糟糕都能保持乐观的心态。” 杜乐丁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一个幻觉还有性格设定,不要太高大上好不好!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个幻觉是苏腾本来就认识的人也说不定,就像奈特回忆中那个队员一样,在幻觉中看到了曾经的教官。 奈特喝了口酒,看了一眼杜乐丁:“跟你挺像的。” 杜乐丁像是被一根钉子猝不及防的钉在椅子上,眼神僵了好一会儿:“像我?” 奈特点了下头:“苏腾早年的经历,令他无法跟任何人保持正常的亲密度,但他对你却不一样,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吧。所以可能是你跟那个人很像吧。” 杜乐丁咬了咬腮帮子里的肉,毫无意义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我认识不少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人,那些活下来的,很多都曾说起过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大部分都大同小异。”奈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可是人在临死前,会看到自己吗?” 杜乐丁心不在焉的回道:“会吧,太过自恋,或者灵魂出窍。”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我困得不行了,得回去睡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别被护士发现了。” 奈特冲他摆摆手。 查理跟着杜乐丁走出酒吧,揉着眼睛说:“我也好困啊,我要去找周……你怎么把给男神买的点心次了!” “饿了。”杜乐丁面无表情的将点心吞掉,把纸袋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里,“送东西不就是个心意吗,我给他买过了,这是我的心意,至于是被谁吃了,都无所谓。” 查理本想吐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在看到杜乐丁在路灯下的背影时,却没能说出口。 那个整日嬉皮笑脸的人,在这一瞬间,看上去竟有些寂寥。 第47章 鱼睽神木07 在苏腾、奈特和斯诺养伤的日子里,杜乐丁这个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家伙被医院赶了出去,什么毛病都没有还占着单人病房能行?! 他和查理跟周如许一起住在酒店里。查理每天跟直播间里的观众汇报三人伤口的恢复情况,顺便数了数这一期收到的打赏。 由于心疼男神女神,慰问礼物不是一般多,查理虽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但还是暗搓搓的爽了一下下。 就那么一下下——查理举爪保证。 杜乐丁从周如许那里要来了丝绸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只长方形的青铜盒子。 盒子很重,表面有简单的兽纹装饰,在正面开合处当中,有个月牙形的豁口。 杜乐丁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将其打开。他盘腿坐在床上,把青铜盒子摆在面前,盯着它默默出神。 周如许买了饭回来,见杜乐丁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发呆,便拿起青铜盒子看了看:“我走的时候你就在盯着它,我回来之后你一动也没动,你看出什么来了?” 杜乐丁抓了抓脸,懒洋洋的说:“那个月牙形的豁口应该是个锁孔。” 周如许点点头:“所以还得找到一把月牙形的钥匙?” 杜乐丁叹了口气:“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种机关锁太特殊了,不由得他不联想到乌扇古墓里的银棺。杨菡用星盘上的琉璃莲花对应银棺上的锁孔将其打开,如果这青铜盒子也是一样,也有一枚星盘,上面凸起的装饰是个月牙形的宝石,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世上还有第三枚星盘? 他认祖归宗的梦怎么好像越来越远了…… 杜乐丁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那枚星盘根本就不是什么认亲的信物。这些奇特的钥匙是谁设计的,最初是保存在什么人手中,千百年来可曾易主? 如果第三枚星盘的主人早就死了,并且没有后代,那这把钥匙去哪找?难道只能把这个盒子破坏掉才能取出里面的东西吗? 杜乐丁觉得实在可惜,毕竟是青铜的。更重要的是,既然有人特意设置了这种奇特的开锁方式,如果暴力破坏,比如切割或者融化掉,可能会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被毁坏。 “我听查理说,”周如许打开餐盒,尝了口菜的咸淡,咂咂嘴道,“那些雇佣兵利用类似投影的方法给怪物体内的东西拍了照,我们也可以在不破坏这盒 子的情况下看到里面的东西啊。” 杜乐丁一听就来了神儿:“怎么弄,现在能看吗?” “呸,我拿牙给你啃开吗!”周如许投来科学家的鄙视,“他们使用的光束肯定比x射线、γ射线的穿透力还要强,我们可以找个更快捷的方法探测里面的物体,在电脑上分析成像。不过现在没有设备,只能等回去再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说出这种话,”杜乐丁感慨的摇摇头,“我爱科学,科学使我快乐!” 苏腾的身体本就比普通人要强,在修复舱的药液里泡了几天,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奈特早就等得不耐烦,立刻办理了出院手续,一行人迫不及待的离开毕方镇,返回了首都。 飞机落地后,杜宾派了车来接他们,先把斯诺和周如许送了回去,随后终于回到了海边别墅里。 查理和杜宾两个毛乎乎的家伙立刻抱在一起,一副亲密热络的样子。查理急不可耐的讲起了这次巨腹山的经历,听的杜宾连连咋舌,还很佩服查理被雇佣兵抓去竟然也能安然脱身。 查理“遭到”表扬,顿时神气活现起来。 杜乐丁一直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儿,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窦乐送给他的临别礼物,自那天离开苏腾的病房后,就再也没看到。 他随口问道:“我那两个木雕小人儿呢?” 苏腾不动声色:“可能被护工或是清洁人员收走了吧。” 杜乐丁发自肺腑的痛心道:“就连迷你版的我,也遭人觊觎,肯定是偷偷藏起来,等没人的时候对着我英俊的脸意淫,这世上痴汉实在太多了!” 某痴汉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木雕,转移话题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看检查结果吧。” 杜乐丁径直走上楼梯:“ok,该来的总是要来,越早面对越好。” 苏腾站在楼梯下方目送杜乐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杜乐丁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对劲,但苏腾却能感觉到他的轻松愉快都是浮于表面的,之前那些真情流露在一夜之间又变回了圆滑矫饰。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杜乐丁面前,而杜乐丁似乎也向前迈了一步,为什么顷刻之间他又反悔后退,再次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呢? 杜宾走到苏腾身后,抬爪轻轻碰了碰苏腾的腿,将他从冥思中唤醒:“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秘书小姐发来几份文件等你签字。” 苏腾点点头:“我去看看。 ” 他去了书房,杜乐丁回了卧室,二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竟被几步就走完的楼梯隔离成两个无法靠近的世界。 杜乐丁在床上滚来滚去,除了吃饭就没离开过卧室。夜里他迷迷糊糊睡着,梦到了遥远的过去—— “杜乐丁,赵诚今天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跟他好好道别吗?”生活老师拍了拍杜乐丁的肩膀说。 她知道杜乐丁、沈玉和赵诚这三个熊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做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儿,都像捆绑销售的流氓软件一样绑在一起。 赵诚的领养手续办齐了,今天领养家庭就要把他接走,杜乐丁却独自坐在房间里画火柴人,打算不闻不问的就这么让最好的朋友离开。 杜乐丁摇了摇头,在白纸本上画下不知第几个圆脑袋、细胳膊腿儿的线条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去跟赵诚告别。 生活老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的一刻,杜乐丁丢开手中的画笔,起身跑到窗边往外看去,沈玉和赵诚正在楼下不知说什么。 昨晚他就打算去跟赵诚告别的,只是赵诚看不懂手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赵诚沟通。沈玉就像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座桥,没有这座桥他们俩就无法走到彼此身边。 他们三人不住在一间寝室,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沈玉,最后只好画了一幅火柴人“大作”准备送给赵诚。结果也没有找到赵诚。 杜乐丁有点小聪明,立刻就想到这两个人可能偷偷跑去哪了,他去了几个可能的地方找了找,直到在顶楼听到了窃窃交谈的声音。 那两个声音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一听就知道是沈玉和赵诚。 沈玉一向操心惯了,婆婆妈妈的嘱咐赵诚在新家庭里不能再像过去一样胡闹。 赵诚难得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才开口:“如果再有机会,你可别再装疯卖傻的把人吓跑,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呆上十年吗?” 沈玉傻笑了几声:“我没你那么想离开这,我觉得就算咱们仨等长大之后一起离开这里,再一起做点什么,不是也挺好吗?” 赵诚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那现在我走了,要是过不久有人愿意领养你,你走不走?” 沈玉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可没你那么好运气,都这个年纪了还能遇到愿意领养的人。” “我知道,你是怕我走了,你也走 了,剩下钉子一个人很可怜。”赵诚从院长那里听来一番话,消化的半生不熟的说,“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沟通方式就是交流,就是得说话,他一个哑巴,谁愿意领养他天天看他比划?你打算陪他到什么时候?” 沈玉嘴皮子没那么利索,憋了半天才说:“反正我一直都把你俩当我的亲兄弟,当成我的亲人。只要跟亲人在一起,无论去哪不都一样吗?我当然也不会陪谁一辈子,毕竟等以后长大了就会各自组成自己的家庭……” 杜乐丁靠着下一层的楼梯,不想再听他们说了什么,默默将手里捏着的画团成一团,返回寝室睡下。 那之后赵诚就走了,并且没有如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那般,经常回来看他们。事实上,他走之后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 杜乐丁和沈玉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有一天这个又小又破的福利院被爆出了丑闻,一时间警察和记者频频出现,所有的工作人员脸上都阴云密布…… 杜乐丁睁开眼睛,感觉这一夜虽然睡了过去,但大脑却没有休息,彻夜不息的转了一宿。 他坐起身来,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手心里竟然还有揉纸团的感觉。他想到梦里那个年幼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笑,王婆卖瓜似的夸了夸自己——从小就那么深沉似海,简直不能再帅。 然而内心深处却泛起几分苦涩。福利院里但凡心智健全的孩子,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人无条件的包容迁就他们。尤其杜乐丁天性有些敏感,即便年纪很小,也从没有向任何人撒过娇、闹过别扭。 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完全属于他的。 查理从浴室里活蹦乱跳的跑出来:“丁丁早!” 杜乐丁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早。精神头不错啊,今天打算做点什么?” 查理穿上小外套,一边整理胡须一边说:“我约了杜宾一起去买东西,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杜乐丁从床上跳下来,在卫生间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跟查理一起往外走,门一推开便撞上了苏腾。 这防不胜防的“开门杀”让杜乐丁一时哑然,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的表情卡在了脸皮上。苏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过去帮他把翻过来的领子整理了一下。 苏腾的指尖无意间从他脖子上划过,在他皮肤上激起一股细小的电流,欢快的沿着神经脉络跳来跳去,令他酥麻的打了个激灵。 “早。”杜乐丁在“电击”下恢复了神智,笑着抓了抓脖子。 “早。”苏腾笑道,“吃饭去吧。” 查理蹲在地板上,左右看了看,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早饭有烤鱼、鱼子酱、味增汤、鸡蛋烧等,杜宾把每道小菜都弄得很精致细腻,带出了一股他们家乡的风格和风味。 杜乐丁不喝汤,只闷头扒味增汤里的蛤蜊,实则心里在琢磨一会儿去医院的事儿,手里汤汤水水的洒了不少。 “奈特,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杜乐丁拿湿巾擦了擦手,若无其事的发出邀请。 奈特叉着鸡蛋烧摇摇头:“我才刚从医院出来,短时间内不想再去那种地方。” 杜乐丁咬咬牙:“不知道周如许和斯诺在干什么。” 奈特随口道:“可能忙着搞基。” 杜乐丁:“……” 他丢掉湿巾,低头一看,面前的碗里蛤蜊壳都挑出去了,而且还多了不少。再一看苏腾面前的碗里全都是壳。 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就如同蚌壳里的软肉一样汁水泛滥,但下一秒他便合上了坚硬的壳,把所有情绪隔离在外,仿佛这样就能百毒不侵。 他不动声色的把碗推到一边,视若不见的擦了擦嘴:“诶,杜宾的手艺真好啊,我都吃撑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苏腾也放下了餐具,似乎没了胃口。他紧盯着杜乐丁的背影,眼神有些暗沉。 吃过饭后,他跟苏腾二人坐上了悬浮车往医院开去,自一开始说了几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后,二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凝滞而沉重,逼得人心发慌。 苏腾放了首节奏比较舒缓的歌,在等红灯的时候说:“以前斯诺和周如许的关系很好。” 杜乐丁愣了一下:“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苏腾在说起别人的时候基本都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波澜:“斯诺曾经喜欢过周如许。” 杜乐丁差点喷了,他难以想象那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他强忍着笑说:“所以是斯诺求爱未遂,因爱生恨,导致现在他俩每天都上演小学生吵架日常,没事儿就互相怼吗?” 苏腾听出了杜乐丁的笑意,嘴角也浅浅的挑了起来:“有一次斯诺问周如许,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如许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杜乐 丁讽刺道:“就算他愿意,但前提条件貌似很难实现,难道斯诺还要为此消灭所有人吗?” 变灯了,苏腾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但是周如许依然不愿意,他说他宁可跟一条鱼过。” 杜乐丁眼睛眯起一条缝:“这货嘴真毒啊,他也不考虑一下鱼的感受。” 顿了一下,他又说:“斯诺是……双性恋?” 他依稀记得斯诺似乎对杨菡很有好感来着。 “不清楚,也可能是为了跟周如许较劲吧。”苏腾说,“斯诺很不甘心,又问周如许,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或者明天你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接受我呢。” 杜乐丁乐不可支:“怎么都是一些不可能的假设。” 苏腾道:“斯诺的意思是,如果周如许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能接受他的话,那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不过可惜,周如许还是说不行。” 杜乐丁笑道:“真是宁死不屈。” 笑过之后他又落下了嘴角,发觉自己在无意当中,又被苏腾勾着说了半天,他力图保持的高冷形象就这么被击破了。他烦躁的在腿上抓了抓,有种掉进乱麻绳里的感觉,越是扑腾越是出不来。 他想彻底的发一次火,但实在不知这火该怎么发,从何发起。自从在奈特那里得知自己跟苏腾的幻觉有相似之处后,他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絮,再度面对苏腾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苏腾眼中的他,真的是他杜乐丁吗?还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些问题搅得杜乐丁心浮气躁,却忘了想想自己究竟为什么如此在意。他只是习惯性的把情绪打包藏在心底,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像那些蛤蜊一样失了分寸,露出脆弱的瓤。 到了医院,苏腾把车子停好,给佩佩打了电话,让她准备好检查报告。 二人上楼后,佩佩见到杜乐丁第一句话就是:“幸亏你来得早。” 这句话往往是宣告绝症的开端,紧接着就该是各种检查和治疗了,杜乐丁一阵恍惚,感觉自己今天是走不出这家医院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苏腾,忽然想起了斯诺问周如许的问题:假如你马上就要死了,你能接受我吗? 第48章 鱼睽神木08 在杜乐丁胡思乱想的时候,佩佩接着说:“我今天是来医院请假的,要休假几天,你要是来的再晚点我就走了。” 杜乐丁:“……” 法律应该规定医生不许大喘气。 佩佩点开电脑道:“这世上有很多人,或先天或后天拥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特质,比如说感觉不到疼痛,皮肤呈树皮状,肢体异常等等。” 杜乐丁越听越感觉不舒服,他的身体是在经历什么恐怖的变化吗? 佩佩打开杜乐丁的检测报告,dna双螺旋结构在屏幕上缓缓转动变换:“所有的这些异常,都是发生了基因突变,有的是自发产生,有的是诱发产生。你的体内也在经历这种变化,从表型效应来看,暂时可以定性为生化突变型。” 杜乐丁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美女,咱们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我的身体好吗?” 苏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起眉道:“你是说他身体表面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体内却已经产生了异变吗?” 佩佩点点头:“就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可以这么说。而且奇妙的是,外来的dna破坏了他体内dna的原有结构,但是又没有造成dna损害。” 杜乐丁虽然是注重过程大于结果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更想知道结果:“请问我是要死了吗?” 佩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通常来说基因突变是有害的,可能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甚至是生命体死亡。但就目前来看,你体内的变异非但没有使你的dna受损,反而使你的器官和细胞自我修复速度加快,所以你受伤之后伤口很快就消失了。” 杜乐丁挑眉道:“这是好事儿?” 佩佩的神情并不乐观,严肃的说:“很难说。我用你的细胞分别在昆虫和小型哺乳动物身上做了实验,结果不是很好。” 在生物实验的过程中,昆虫很快就死了。哺乳动物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状况却出现了异常。 杜乐丁作为一个哺乳动物,在庆幸自己暂时死不了的同时,又对所谓的异常感到担心。 佩佩带二人去实验室的观察窗外,指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说:“这是一只雪鼠,该物种繁殖力强,胆小怕惊,攻击性弱,浑身皮毛雪白,平均身长为七公分,尾部约五公分。” 杜乐丁微微张开了嘴,不敢相信那是一种老鼠,而且跟佩佩的描述完 全不同。它通体漆黑,毛发粗硬如钢丝一般,体形跟一只吃肉长大的兔子差不多,虹膜呈黄褐色,尾巴又粗又长,像是猫尾巴,甩在玻璃器皿上砰砰作响。 “你确定它攻击性弱吗?”杜乐丁被那怪物死死的盯着,总有一种它随时会撞破玻璃冲过来咬人的感觉。 佩佩一时间忘了照顾患者的情绪,很兴奋的说:“嗯,有趣的是,它原本是一只患有癌症的雪鼠,在进入实验开始,它体内的癌细胞迅速减少,很快就痊愈了,表现出了比同类强很多活跃性。但是没过多久,它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了变化,攻击性也越来越强。” “就在昨晚,与它同期进行实验的雌鼠被它把脑袋咬了下来。”她瞄了一眼杜乐丁,“除此之外,它的海马体萎缩了,记忆能力不断下降。” 杜乐丁想了想:“所以之前说的身体表面不会发生变化,也只是暂时的?” 佩佩很谨慎的说:“这种突变在人类——就是你身上的进程很慢,暂时还不能确定。” 杜乐丁一阵恍惚,像是在短时间内吃了太多难以消化的东西,感到极度不适应。苏腾一手轻轻按在杜乐丁背上,对佩佩道:“能找到原因和解决办法吗?” 佩佩遗憾的摇摇头:“暂时没有任何相似病例,只能先观察。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放弃寻找治疗方案的。” 杜乐丁面无表情的听着,忽然听到一阵“砰砰”的撞击声,他转头看向玻璃窗,那个黑色的变异怪物正在疯狂的撞击玻璃。 他颇有些头疼,好像撞玻璃的不是雪鼠,而是他自己。 告别佩佩后,苏腾和杜乐丁二人缓缓走向电梯,苏腾突然捏了捏杜乐丁的手:“我很害怕,怎么办?” 杜乐丁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说:“我还没害怕呢,你怕什么?怕我突然变成一个黑煤球,把你脑袋咬下来?” 苏腾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他:“怕有一天你会认不出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呢,”杜乐丁道,“知道我是谁吗?” 他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未曾经过任何思考,就像是排列组合出现错误的公式,连出题人自己都一头雾水。 他懊恼的转开视线,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我不是内奥,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苏腾怔了怔,眉头缓缓皱起,隐约猜想到了一点让杜乐丁突然之间态度发生转变的原因。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 说什么,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两扇门缓缓打开。 “你是苏腾吗?” 二人转头看过去,电梯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小圆脸,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表情有点天然呆,发旋那里支棱起一撮毛。 苏腾:“你是?” “我是夏药,咱们见过两次,”男人伸出手表示友好,“我是杨菡的未婚夫。” 苏腾过目不忘,却对见过这个男人的事毫无印象,但杨菡的未婚夫的确是叫夏药。一个人其貌不扬、毫无特征到连过目不忘的人都记不住,也算是相当特别了。 因为之前意识到星盘应该不是认亲的信物,杜乐丁在听到夏药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心情便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二人互相介绍后,杜乐丁客气的问道:“杨菡怎么样了?” 夏药呆呆的说:“还是老样子,我想采取中医治疗方法试试看。” 杜乐丁挑眉道:“你懂中医?” “我本身就是研究植物的,对草药和针灸也很感兴趣,”夏药扶了扶眼镜,“况且我奶奶就曾经是一名中医,家里有不少这方面的书籍和资料。” 说完又道:“你们现在方便吗,我想了解一下杨菡受伤的具体经过。” 杜乐丁看了一眼苏腾,冲夏药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有事要问。三人在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厅坐了下来,杜乐丁尽量平实的描述了事发当时的情况,以及他被咬伤后的检测结果。 夏药听过后,没有流露过多表情,好像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他未婚妻身上,而是发生在研究对象身上一样,点头严肃道:“我明白了。那么那只同样进行实验的雌鼠在被咬死前有过什么异常吗?” 杜乐丁没想到夏药的关注点这么奇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那只毫无参考价值、一出场就领便当的雌鼠。他撇撇嘴道:“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是重要的因素,没有经过检验谁也不能妄下结论。”夏药一板一眼的说:跟这种人说话十分无趣,杜乐丁直截了当的说:“对了,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杨菡的那枚星盘,是你送给她的吧。那你又是从哪得到星盘的?” 夏药:“我奶奶给了我父亲,他又给了我。” 杜乐丁:“那是谁给你奶奶的?” 夏药:“应该是她妈妈。” 杜乐丁追问道:“那她 妈……她母亲又是从哪得到的?” 夏药审视着杜乐丁,有点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星盘这么感兴趣:“我不清楚,我推测是一直这么传下来的吧。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杜乐丁道:“杨菡用它打开了古墓里的银棺,还不够特殊吗?” “哦,原来是这样。”夏药讷讷道,“不好意思,我不清楚星盘的来历,但我记得我奶奶说过,这个饰物算不得传家宝,因为它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我以为就是某种限量发售的手工做旧饰品。” “……”杜乐丁真想打开植物学家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长了多少草,“这么说你奶奶见过其他的星盘?” 夏药摇了摇头,头顶的呆毛随之晃了晃:“没有,她也是听我爷爷说的,具体的情况她没问,我爷爷也没多说。” 爷爷奶奶的日常生活里就不能多一点沟通交流吗?杜乐丁放弃了,葛优瘫在椅子里,没滋没味的喝了几口咖啡。 夏药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无奈,继续认真的问:“那你们这次考古有什么收获吗,关于咬伤你和杨菡的怪物有更多的了解吗?” 杜乐丁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采访一样,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就发现了一堆破匣子。” 苏腾接过话来,把他们惊心动魄的经历压缩成三言两语:“目前为止,还没有价值的线索。” 夏药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餐巾纸上画下一个图形,举起来道:“匣子上雕刻的图案是这样的吗?” 杜乐丁打眼一瞧,立刻坐直了:“你怎么知道?” 苏腾惜字如金,话语极其简略,对黑匣子的描述更是一带而过,只提到了“三蛇旋涡图”这个他们临时起的名字,夏药却完整的画了出来。 夏药用指背顶了顶眼镜:“我好像在哪见过,让我想一下。” 说完,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进入了回忆模式。 杜乐丁简直快要被逼疯,一手撑着脸克制不住的抖腿,恨不能钻到夏药脑袋里扒开大片草丛,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什么东西。 苏腾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轻轻在他颠来颠去的腿上按了一下。杜乐丁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不过他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是被苏腾安抚的,又狠狠抖了几下腿,冲苏腾呲牙挑衅似的笑了笑。 “我想起了,”夏 药又通电了,“是在我爷爷的手账里见到过。” 杜乐丁一脑子麻花:“什么叫手账?” “手账就是一种笔记。”夏药开始解释手账是一种什么东西。 杜乐丁后悔自己问了句废话,在他展开长篇大论之前赶紧拦截:“好我明白了,就说那个图吧。” 夏药一丝不苟的说:“你们的叫法有个误区,这里面的生物并不是蛇,而是鱼。” 杜乐丁和苏腾立刻想起了岩画里的三条庞然大物,它们的确长了鱼的头部和尾部。 “看脸的话确实是鱼,”杜乐丁琢磨道,“但是鱼怎么可能生活在树上?” 夏药很认真的说:“我认为就像龙一样,这种鱼头蛇身的生物是虚构的。” 杜乐丁赞同的点点头:“那关于这种鱼,你爷爷的笔……手账里还写了什么吗?” 夏药回忆道:“它们生活在一种叫做‘鱼睽神木’的树上,可以呼风唤雨,召唤雷电。上至九重天,下至十八层地府,它们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杜乐丁越听越觉得这玩意儿绝对是虚构杜撰的,便将重点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那你爷爷有没有记录一些跟鱼睽神木、鱼头蛇有关的线索,比如它们是什么民族的图腾,或者在历史上牵涉到哪些国家?” “有的。”夏药点头道。 杜乐丁急不可耐的往前探了探身,仿佛这样就能更接近真相。 夏药:“我忘了。” 杜乐丁:“……” 如果不是苏腾在桌下抓住了杜乐丁的手,他可能已经扑上去掐死夏药了。 苏腾牢牢握住杜乐丁的手,耐着性子问:“方便问问你爷爷吗?” 夏药大概是常年跟植物打交道,根本没有看出别人情绪变化的眼力劲儿,依旧一脸天然呆的说:“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我爷爷,他在地球的末日浩劫中死了。我奶奶把他生前留在家中的笔记、手账和收集的资料全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小的时候我曾经在她家的地下室里翻出几本看过。”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对一个失落文明的资料收集,关于那个历史上罕有记载的国家,他似乎投入了全部精力。刚才说的鱼睽神木以及那种虚构的生物,好像都跟这个古国有关系。” 杜乐丁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自己今天特别急躁冲动,他不知道这莫名的烦躁是因为那只雪鼠,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是在苏腾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心中的不安被一把按灭了。 他看了一眼苏腾,在他淡定的眼神中寻到一丝安宁,再度开口的时候已经平和了很多:“你爷爷是做什么的,历史学家吗?” 夏药摇了摇头:“不是,他是一个做历史专题报道的记者,名不见经传。我奶奶说他总想搞个大新闻,出本书什么的,所以在得知那个失落的文明后,便立刻着迷了,铁了心想要把它的历史挖出来,于是在大江南本东奔西跑的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他常年不在家,只偶尔打几个电话回来。最后一次给我奶奶打电话,还说有了重大发现,等他确定之后就回家一趟。结果没过多久,末日危机就爆发了,他也彻底跟我奶奶失联了。” “你爷爷是不是叫夏丘?”杜乐丁忽然想起个人来,那人也是个小记者,对盗墓特别感兴趣,整日蹲在古董市场,不知通过什么人辗转找到了他和沈玉,说是要匿名采访,被他们拒绝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人。 当时虽然闹得不怎么愉快,不过如果夏药的爷爷真是夏丘的话,那他跟夏药也算是有缘。 “不是,”夏药听出了杜乐丁的误会,摆手道,“我父亲随我奶奶姓。我爷爷叫秦楚,我奶奶每次提起他都会说一句——就是那个朝秦暮楚的秦楚。” 第49章 鱼睽神木09 杜乐丁摸了摸下巴,感觉最近好像在哪听过“朝秦暮楚”,这个成语的使用率有那么高吗? 苏腾道:“你爷爷的那些笔记,现在还保存着吗?” 夏药点点头:“还在我奶奶家的地下室里,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抽空回去找一找这方面的资料。” “别抽空,”杜乐丁瞪着眼睛说,“这事儿特别急,可能关系到杨菡现在这种生死不明的状态,一定得赶紧找。” 夏药机械化的点点头:“哦,好的。” 杜乐丁顿了一下,又赶紧补充道:“顺便看看他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跟星盘有关的事。” 夏药还是那句话:“哦,好的。” 杜乐丁:“……” 苏腾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便向夏药告辞,并交换了号码,让夏药一有发现就通知他们。 离开咖啡厅后,杜乐丁带着被夏药折磨出的精神疲惫,迎着上午的阳光伸了伸懒腰。 苏腾见他情绪不佳,便说:“你的基因突变,我的眼睛,可能都跟夏药他爷爷笔记里那个失落的文明有关,如果能找到相关资料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乐观的来说的确是这样,一旦夏药找到他爷爷的笔记,那关于兆国的事情就会清晰很多。杜乐丁当然希望他们俩都能安然无事,不过嘴上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希望如此。等解决完这一切,我就终于可以跟你分道扬镳。我们每个人都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继续毫无交集的人生。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苏腾站在车旁边,怔了一下,说:“为什么,即便事情结束你也没必要离开。” “不离开干什么,继续在你家白吃白住吗?”杜乐丁打开车门,冲苏腾笑了笑,“我这人脸皮是不薄,不过还没厚到那种地步。” 说着便坐上了车。坐了一会儿,见苏腾始终没有发动车子,杜乐丁疑惑的问:“你不是说周如许和斯诺那边有什么发现吗,为什么不走?” 苏腾看了看他,探过身去把安全带帮他系好,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有话想跟我说?” 杜乐丁垂眼看着苏腾近在咫尺的眸子,有些分辨不清他此刻眼神中的忧郁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当下的心情使然。 “当然有心事,”杜乐丁一本正经的说,“那个狗屁突变的基因就像埋在我身体里的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 时候就爆了。搞不好哪天你们发现查理不见了,可能就是在我肚子里。” “吃我吧,”苏腾启动了悬浮车,“查理的毛太多了,不好消化。” “我哪敢对苏总下口啊,把牙镉碎多划不来。”杜乐丁嘲讽的笑了几声,把靠背往后放了放,仰倒在上面说,“在事情发生之间就开始杞人忧天,那活的实在是太累了。万一这什么突变在人类身上不会出现跟雪鼠一样的情况呢?反正我是没中过五千万的彩票。” 苏腾喜欢杜乐丁这样,无论情况多么复杂,他都能想得开。但在苏腾内心深处,却是一片洪水汪洋,他的确感到害怕,怕会因此失去杜乐丁。 “咱这是去哪啊?”杜乐丁感觉他们在往回走。 苏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周如许在电话里让苏腾把乌扇古墓里那个金属块也带去,苏腾便先回了一趟海边别墅。 这来回来去的路程可不短,杜乐丁纳闷道:“不能让奈特拿着去学校跟咱们汇合吗?” “她跟查理杜宾一起出门了。”苏腾解释道,“而且金属块在我的收藏室里,需要识别我的虹膜开锁。” 杜乐丁讽刺的一哂,亮出一副仇富的嘴脸,毫不留情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们有钱人都爱搞个秘密小房间,有人藏金条,有人藏名画,你藏了些什么?” 苏腾微微一哂,阳光落在他鼻梁上,漾出一道迷人的光晕:“从地球上找到的一些很珍贵的东西。” 杜乐丁一下坐了起来:“现在还能回地球呢?” “很难,需要‘偷渡’,一般只有宇宙海贼的飞船才会经过那里。”苏腾道,“而且地球的环境也很糟糕,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我是四年前去的,因为提前……定位了要去的地方,所以没有耽搁太久就离开了。” 四年前——杜乐丁很诧异:“你才十七,胆子不小啊。” 苏腾看了他一眼:“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杜乐丁:“什么理由?” “想要追寻一个人的过去,”苏腾出神道,“想知道他的人生轨迹,想看看他留下的每一个痕迹。” 杜乐丁理所当然的以为他说的是他外公,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抵达学校后,二人来到地质学院的大地电流研究室,周如许跟斯诺一如既往的在互相怼,一个比一个毒舌。 若不是听苏腾说起了二人的过往,杜乐丁实在难以想象斯诺曾经喜欢过周如 许。 斯诺冲杜乐丁笑了笑:“欢迎来到石头脑袋工作室。” “什么叫石头脑袋?”周如许不满的瞪着斯诺。 斯诺抬手示意周如许身后那一堆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矿石,那意思不言而喻——你们这帮研究地质和矿物的,脑子里都是石头。 周如许自然要怼回去,杜乐丁赶紧拦住他:“咱们直入主题吧,我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他将检测结果说了,那俩人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斯诺拍了拍周如许:“如果他只是咬掉别人脑袋的话,你倒是不用怕,毕竟是石头脑袋。” 今天周如许斗志消沉,竟让斯诺占了上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电脑,指着一边被连接了七八条金属线的青铜盒子道:“这里面的东西,跟你们手里的金属块是一样的。”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条形的金属块,看起来的确跟乌扇古墓里的那个没有区别。周如许道:“声波探测出的第一层物质就是这个。” 苏腾道:“金属块里还有东西?” “有,巧夺天工这个词就是这时候用的。”周如许说着,在键盘上敲下几个键,屏幕上的金属块成了虚影,逐渐露出了内层的精妙,两个精致的玉麒麟嵌入其中,虽然极为小巧,但眉眼轮廓无一不精,就连麟角毛发都栩栩如生。 “这说明了一件事,”杜乐丁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金属块肯定不是地穴居民的,只不过是那些修造石殿和祭祀台的人将他们的logo刻在了金属块上。” 周如许道:“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从工艺角度来讲,可能的确不是地穴居民制造的,但这个金属块本身的材质来源就不一定了。” 苏腾把乌扇古墓那个金属块交给周如许,经过同样的声波和电磁波探测,再由电脑分析描绘后,他们在屏幕上看到了同样的麒麟,只不过这个金属块里有三只。 杜乐丁思索道:“两只,三只,这些数字是不是有什么意义?” 周如许说:“这些金属块的材质也很有意思,成分中含有铁镍和硅酸盐,含量都在48%左右。” 苏腾看向他说:“陨铁石?” 在地球上,陨铁石是比较罕见的一类陨石,仅占陨石数量的2%~4%,极其稀有。杜乐丁听完解释道:“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周如许一摊手:“我怎么知道,某个古代人找到了一块陨铁石,费尽心思用特 殊的方法做成了这些包裹着玉麒麟的容器,可能只是出于兴趣爱好的手工制作品!” 斯诺斜眼看着他说:“你之前不是有个想法,还说的振振有词吗,现在怎么又装起傻来。” “那只是我发达智慧的大脑在进行复杂工作时,灵光一闪的小乐趣罢了。”周如许耸耸肩,对苏腾和杜乐丁道,“鉴于这两次经历中,所有的量子场异常都是在你们取出金属块之后开始减弱,所以我猜可能是这种陨铁石里有某种奇异物质,跟它们附近的某种新生成的物质产生了反应,打开了通往这个星球的虫洞。” 他说完一笑:“随便想想而已。” 虫洞是连接两个遥远时空的多维空间隧道,有人曾假想存在着一种奇异物质,因为同时具有正能量和负能量,创造出的排斥反应可以使虫洞保持张开。 按照这个理论的话,周如许的猜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过周如许还有一个更大胆的假设,那就是这种陨铁石里的物质形成了一个虫洞,每当他们进入奇妙的量子场内部时,实际上等于已经不在米勒星上了。 “还有一件事,”斯诺把图像切换回青铜盒子内部,关闭了最内层的测绘图,返回了最开始金属块那一面,转到背面指着下面边缘处的黑影道,“你们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杜乐丁揶揄道:“电脑坏了?” 斯诺:“……” 苏腾道:“青铜盒子里除了金属块,还有其他物品。” “是是是,苏总真是厉害,一下就想明白了我等脑残弄不懂的事。”杜乐丁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讽刺道。他不给苏腾说话的机会,不无烦躁的说:“那岂不是还得找到月牙形的钥匙!” 苏腾默默叹了口气,杜乐丁这种针锋相对的态度,比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更变本加厉,简直快升级到周如许和斯诺的程度了。 周如许笑了笑:“没错,少年你要加油哦。尤其是好像还有另一批人也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咱们得加快速度抢在他们前面了。” “这我倒是不太担心,”杜乐丁说,“那些雇佣兵的任务,看起来只是想得到金属块的内部信息,拍了照片就撤了。所以对他们来说,玉麒麟的数量才是重点。” “如果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呢?”斯诺道,“要不是你跟苏腾莫名其妙的进了棺材匣,也不会找到这个金属块。” 杜乐丁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问:“那下一个量子场异常的地方 在哪?” “非常因吹斯汀,我找到两个。”周如许露出一抹笑意,“一个在西宾埃索海峡,一个在特卡波大沙漠。” 斯诺十分兴奋,他对西宾埃索海峡期待已久,忍不住雀跃道:“我要去大海沟里打捞沉船,谁也别拦着我!” 杜乐丁跟斯诺的情形截然相反,一头黑线的说:“咱们能先去大沙漠吗,我的恐水症刚犯了没多久,需要缓一缓。” 大海里全是水——他想一想就头疼。 “不如这样,”苏腾提议道,“我们兵分两路,西宾埃索那边只要雇打捞船把沉船打捞上来就可以了,你们俩去吧。我和丁丁去特卡波。” 杜乐丁真希望自己有那个底气继续跟苏腾较劲,大义凛然的选择西宾埃索海峡,但一想到置身于广无边际的海洋上,便顿时萎靡了。 周如许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斯诺,用商量的口气问道:“能把奈特分到我们这边吗?” “可以,”苏腾说,“只要她愿意。” 听到前两个字,周如许还挺高兴,可是等苏腾说出后半句之后,他突然消沉了,迄今为止他对奈特提出的任何请求,好像都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复。 不过他还是锲而不舍的给奈特打了个电话,试图劝说她带好比基尼跟他一起坐船徜徉在碧蓝的大海上。 奈特:“把电话给苏腾。” 周如许黏黏糊糊的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我说?” 奈特冷硬的像块石头:“我要挂了。” “等,等等等。”周如许颇为无奈的把电话交给苏腾,同时挤眉弄眼的示意苏腾帮他说两句好话。 苏腾视而不见,接起电话“嗯”了好几声,最后说:“你确定要回去吗?” 那边奈特又说了什么,苏腾便挂了电话。 周如许不明所以:“她说什么了,要回去哪?” 苏腾把电话还给周如许:“某个地方。” 周如许翻了个白眼,姿势夸张的扑倒在桌上。几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吃了个午饭,四个人各怀心事,却都殊途同归的组成了一个词儿——求而不得。 “这是坐标,”周如许通过个人终端把大沙漠里的量子场异常点发给了苏腾,“那边有不少城镇,进入沙漠之前可以休整一下。” 斯诺叉起一块小牛排,想了想,又放了下去:“有人记 得当年名噪一时的特卡波沙匪吗?” 周如许抢走他盘子里的小牛排:“别总说些暴露年龄的事了。” “我才二十三,有什么不能暴露的!”斯诺瞥了他一眼,转向苏腾道,“七年前,不是有一帮在沙漠里开船的劫匪,专门打劫旅人和商队吗?” 特卡波沙漠里有不少城镇,一些商队会在这些城镇之间进行贸易,一年中有七八个月都在沙漠里穿行。 苏腾一只手臂自然的搭在杜乐丁身后的椅背上,右手拿着餐具,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从始至终都出神的看着杜乐丁一鼓一鼓的腮帮子。 听到斯诺的话他慢慢收回视线:“记得,不过近几年已经销声匿迹了。” 斯诺煞有介事的说:“我听说其实他们依然在沙漠中活跃着,只不过可能是换了头目,行事作风与从前不同了。” 原本他们行事嚣张,但主要就是抢劫货物和财物,几乎不会伤及人命。现在他们行事低调,却干起了杀人放火的事,变成了一群嗜血狂徒。 杜乐丁吃的差不多了,用纸巾擦了擦嘴,往后一靠:“沙漠里怎么开船?” 斯诺比划了一下:“其实船下面是轮子,采用核动力系统,驱动起来很强劲的。” 杜乐丁感觉很新奇:“如果我们跟沙匪遇上,就把他们的船抢来开开。” “最好还是不要遇到,”斯诺继续说起沙匪的暴行,“沙漠里有些城镇中传说那些沙匪不仅杀人,还会做出非常残忍的行径。” 斯诺的目光从几人脸上逐一滑过:“他们会把活人的皮扒下来。” 杜乐丁啧啧两声:“真相只有一个,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周扒皮!” 这几个人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周扒皮,不过因为这个姓氏,斯诺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周如许。 “跟我有什么关系,”周如许惊讶道,“周扒皮是谁啊?” 杜乐丁乐得直往后仰,随后发觉自己枕在了苏腾的手臂上,这才注意到他的姿势看起来跟自己十分亲密。 他在一瞬间涌起一股悸动,却强迫自己坐直了身体。他冲苏腾做了个手势,表情很嫌弃的说:“苏总年纪轻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吗,加强锻炼吧,别把胳膊腿儿到处乱甩。” “可能真的是病了,”苏腾缓缓收回手臂,低声“忏悔”道,“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控制不住想要离你近一点。” 杜乐丁喉结狠狠滑动了几下,灌了自己一大杯冷饮,才把蠢蠢欲动的心冻住。他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剥皮太考验技术手段了,沙匪那帮粗粗拉拉的糙汉应该没有这种耐心,除非就是随便用小刀削一削。沙漠变幻莫测,即便是身处其中也很难了解它的奇妙之处,所以才会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猜想和传说,基本都不太靠谱。” “靠谱也好,不靠谱也好,”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周如许说,“总之一切小心。” 四人吃过饭后,便各回各家了。直到车子开了很久,苏腾才说:“我曾经去过一次特卡波沙漠,斯诺说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剥皮的人可能并非那些沙匪。” 杜乐丁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苏腾知道他其实在听,便讲起了那次极为短暂的大漠之行。 两年前,军方在苏氏工业购买了两架极轻型隐匿追踪机甲。它不配备任何武器,对雷达和热追踪隐形,具有超音速飞行机能,是最快的机甲,专为秘密行动设计。 与此同时,军方还在帕克斯诺军工制造企业购买了一批威力很强的原能弹,与两架机甲一起在特卡波荒无人烟的地带进行测试实验。 苏腾受邀前往。两架机甲在测试完毕后,帕克斯诺的原能弹便登场了。这些原能弹还有个绰号——蜂群,发射器一次可以发射24枚炸弹,在空中各自改变轨迹,很难被一次全部击中。 实验结果令军方很满意,当场就签下了机甲和原能弹。每次做完军事实验之后,都会有专门的小队对痕迹进行清理,在现场观看的人撤退后,被戏称为“大漠拾荒队”的一支16人小队进入了沙漠中。 他们兵分四路,有三组人很快就清理了爆炸残留物,返回集合地点,但另一组人却迟迟未归。没过多久,那组人在通讯器里汇报,说是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该小组的组长汇报说,他们发现了从未见过的建筑群和大量尸体,死状恐怖,全都被剥了皮,要求上面立刻派人过去调查。 于是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根据那个小组发回来的定位信号,前往沙漠中所谓奇特的地方。 杜乐丁听到这里,猜测道:“其实沙匪也已经都死了,就在那些尸体当中?” “不知道,”苏腾瞄了他一眼,“被派遣去的队伍到达指定地点后,什么都没有发现,沙漠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建筑群了。” 杜乐丁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可能是看到海市 蜃楼了,沙漠里见到什么东西都不稀奇,多半都是幻觉。” “当时被派去的人回来之后讲起这件事,说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苏腾语气平淡的说,“他们继续跟那四人小组通讯,要求他们汇报位置。” 四人小组的定位显示他们就在那附近,而且那四个人信誓旦旦,强调绝对没有出现幻觉,否则怎么可能四个人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搜查小队分散开来,以四人小组位置为中心,在方圆两公里内进行了搜索,却什么都没找到。他们甚至还呼叫了直升机进行大面积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而那四个人还在通讯器里,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话。 杜乐丁皱起眉:“他们可以先把四人小组召回啊。” 苏腾道:“他们的确这样做了,四人小组收到命令表示马上返回,之后就失去了联络。” “可能是进入了异常量子场范围内吧。”杜乐丁说,“对了,找到新的通讯方法了吗?”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海边别墅,苏腾将车子开进地库,停稳车道:“可以使用地波通讯,如果周如许他们要潜水的话也可以用的上。” “那就靠你了苏总。”杜乐丁下了车,丢下一句凉飕飕的话,两手插兜往电梯晃去。 苏腾关上车门,立刻追了过去,一把拽住杜乐丁将他按在电梯门上,逼他直视自己:“丁丁,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乐丁上一次被人按在墙上的时候,紧接着就挨了一拳。基于以往的经验,他在吓了一跳的同时,做了个抵御的动作。等反应过来之后便有点冒火,推了苏腾一把还没推开,干脆脖子一梗,皮笑肉不笑的说:“苏总,没听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吗,你这样是不是有失风度?” 苏腾没心思听他插科打诨:“我现在是很认真的问你,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如果有的话,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语气很软,听的杜乐丁心眼里也发软,偏偏脸上却还是又臭又硬的表情,不肯承认自己纠结的心思:“怎么会呢,苏总就连对一个陌生人都肯舍命相救,简直像个超级英雄。要说真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太完美了,完美的不现实。” “我能感觉到你在看我的时候,心情很糟糕,”苏腾眼中的忧郁愈发深沉,“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杜乐丁的嘴唇动了动,贫嘴贱舌突然哑了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像是个写不出作 文的小学生,找不到任何词汇表达内心的想法,甚至不知道怎么说出心里的感受。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完美,这世上有太多事是我做不好的。”苏腾凑近他道,“现在看来,就连喜欢你这件事,我都做不好。” 杜乐丁心口一震,差点忘了呼吸的本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腾的眼睛,试图分辨此时此刻映在他瞳孔里的身影究竟是不是自己。 “男神,我们回来啦!”地库里开进来另一辆车,查理从副驾上探出头来,冲电梯前的二人招了招手。 “你先……放手。”杜乐丁扯开苏腾的手低声说。 杜宾叼着一个袋子,走到苏腾面前摇了摇尾巴。苏腾深深看了杜乐丁一眼,十分不舍的放开手,揉了揉杜宾的脑袋。 奈特叼着烟从驾驶室下来,拎着两袋食材,对堵着电梯门的二人说:“想打架的话去卧室打,别在这挡道。” 按杜乐丁以往的尿性,肯定会吐槽这位大姐的神逻辑——为什么打架要去卧室?只是这会儿他心里不断的回味着苏腾的那番话,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了什么。 “男神,”查理抱住苏腾的腿,“奈特说她这次不跟我们一起行动,那就是你、我和丁丁三个人了?” 苏腾看了一眼杜乐丁,淡淡的说:“实际上,是四个人。” 第50章 幻海沉沙01 一辆红色的沙漠掠食者在滚滚黄沙中,如同突击猛进的凶悍野兽一般掠过,它高达两米有余,重达十五吨,履带式轮胎在沙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 沙幕无垠,变幻莫测,像极了善于伪装的人脸,上一秒还光滑得毫无瑕疵,下一刻却满脸褶皱,毫无来由的沧桑起来。 杜乐丁坐在副驾上,向窗外放眼望去,在苍风卷起散落的沙雨中,看到了曾经的那片沙漠,林疯子那沙哑的破锣嗓子,还回荡在他耳边。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自从出发去了巨腹山,他便再也没有在午夜梦回之际听到这缥缈的歌声。他怀疑自己之前可能是得了“重生后遗症”,脑袋里会不受控制的回放一些上辈子经历过的事。 但是仔细一想,他重生后听到唱歌的声音,跟林疯子有很大不同,嗓子眼里没有沙沙啦啦的杂音,虽然低沉,却不阴沉,少了几分厚重,多了几分生气。 就好像眼前这片沙漠一样,跟他上辈子死前去的地方,表面没什么不同,同样的死气沉沉,同样的荒凉孤寂。 但这狂沙之下所掩盖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西北齐心镇那边,地下埋着的古墓一座叠一座,可能有好几层文化层,没什么经验的小贼随便挖一挖,都有可能翻出几件宝贝来。 而特卡波沙漠下面,却仅有一座陵墓,还是不属于这个星球的。也不知这一次他们即将找到的异次元古墓,又是什么人的安眠地。 “前面不远就是警戒区,之前我提到过的军事实验就是在那里。”苏腾轻声道。 杜乐丁漠然的注视着车窗外枯燥的沙漠,却从窗玻璃的映射里,看到了苏腾侧脸的轮廓。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苏腾过去到底有着怎样糟糕的经历,以至于他不得不依靠精神上幻想出来的某个人,才能活下去。 而那个人又是什么样子,是基于某个跟苏腾关系密切的人所形成的形象,还是完全凭空想象出来的? 那个人跟他,到底有多像? 他有时候会涌起一股冲动,想要问问苏腾这些问题,几次都强行按捺下来。他内心有种莫名的恐慌,怕在得到答案之前,就在苏腾的眼眸中,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这么多年只有右手疼爱他。突然遇到这么复杂棘手的问题,让他手足无措起来,只能装傻充愣。 我这是怎么了,到底在纠结个蛋啊——杜乐 丁抓心挠肝的想。 “警戒区有什么防护措施吗,我们怎么进去?”坐在后座上的时千金问道。 当苏腾说这次旅程有四个人的时候,杜乐丁未曾想到这第四个人会是时千金。他看起来跟苏腾关系很差,一露面就浑身带刺,尖酸的问道:“你们俩现在走到哪都是出双入对的吗?” 苏腾冷若冰霜,无意回答。杜乐丁却忍不住笑嘻嘻的还击:“总比某些人形单影只要好。” 自那之后,时千金一路都没说过话,查理坐在他身边,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稍微离近一点,就会被他身上的刺儿给戳到。 苏腾淡淡的回答:“警戒手段只是象征性的而已。” 这附近一带罕有人迹,距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所谓的警戒区,不过是被简单的铁丝网拦住而已,除非是军事实验当天,否则根本没有人管。 十几分钟后,几人便看到了单薄脆弱的铁丝网,苏腾开到门前,停车跳了下去。铁网门毫无作用的虚掩着,他走到近前,看到在渔网一样交错的铁丝间,挂着一些说不上是什么的东西。 苏腾凑近看了看,似乎是一些动物的毛发和禽类的羽毛,上面还沾着干涸的紫黑色血迹,看上去就像是一些蠢到极点的生物莫名其妙的贴着铁丝网过去,被尖利的突刺连皮带毛的刮掉了一层。 苏腾将铁网门拉开,又返回车上开了进去。没过多久,杜乐丁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窗外那连续不变,仿佛镜头一再重放的景观,突然出现了奇特的变化。 他挤了挤眼睛,难以置信的说:“是我眼睛有问题,还是这片沙漠出了问题?” 原本黄澄澄的一片,在这一带开始染上了一层绿色。而且并不是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草绿,倒像是变质的食物上长出的白毛绿,散发出一股腐败的气息。 苏腾说:“来这里观看军事演习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起过这件事。很多年前,军方在这一带的沙地下埋了一个具有微量辐射性的生化武器,几经检测其放射出的污染不会大规模扩散后,军方就撤离了。但是几个月后再度检查的时候,他们便发现埋藏点方圆一公里内的区域,沙子都变成了绿色。” 经过反复检测确认的确没有任何异常,加上沙漠里的各个城镇也没有出现任何状况,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迄今为止,除了这一小片沙子变绿之外,再没有其他情况发生。 量子场异常范围距离这一带很近,抵达之后四人都跳下车开始进行准备。 苏腾打开车子后备箱,搬出了一个小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球状的金属物。他按下上面的开关后,便将其丢到了地上。 金属球倏然弹出几条细长的“腿”,在地上转了一圈后,变形金刚一样嘁哩喀喳的变成了一个机械昆虫。 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巨大化的蜘蛛,高度大约到人小腿中间。苏腾用电脑设置好程序,机械蜘蛛便开始在沙地上挖掘,没一会儿便钻了下去。 风很大,又极其干燥,查理呆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抖了抖吹进毛发里的沙粒,又钻进了车里。 杜乐丁踩着车门外的踏板往远处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山脊的轮廓。地平线处的空气在烈日炙烤下扭曲变形,浮动间影影绰绰,在黑压压的山体映衬下,看起来像是有一群人在往这边走来一样。 时千金走到杜乐丁身边,看起来也在远眺,实际上却是在看苏腾。 杜乐丁福至心灵的想到了时千金为什么对他充满敌意,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笑什么?”时千金眼睛一斜,用眼角夹出了一道尖锐逼人的目光。 “自娱自乐。”杜乐丁摆摆手,“对了,你这次怎么加入了考察,研究项目弄完了?” 他不知道时千金的个人研究项目内容到底是什么,但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彼此之间的空气比沙漠气候还干燥,叫人很不舒服。 时千金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边勾起一抹浅笑:“还在进行中,不过应该快了。” 杜乐丁瞪着死鱼眼:“哦,那你很胖胖啊。” “你呢,”时千金上下打量着杜乐丁,一双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好像只要看几眼就能剥皮拆骨的将人看个通透,“为什么一直跟着苏腾?” 杜乐丁失笑道:“什么叫一直跟着苏腾,说的我好像跟踪尾随的痴汉一样。” 时千金撇撇嘴:“你既不是我们考古队的人,也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话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还没等杜乐丁回答,苏腾走过来说:“不是他跟着我,是我想要跟着他。” 说完便看都没看时千金,绕到车子后面去了。 杜乐丁又欠又得意的冲时千金挑挑眉,钻进了车里,忽然感觉这一片黄沙,看上去也有点可爱。 查理站在后座上,敦敦敦的喝了 半瓶水,发出痛快的喟叹:“那些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是怎么忍受这种干燥的,我的毛都打卷了。” “始终生活在这里就习惯了。”杜乐丁从后视镜里看着正在跟时千金说话的苏腾,心不在焉的说道。 像是感觉到杜乐丁的注视一样,苏腾突然看了过来,冲他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杜乐丁皱了皱眉,心说笑啥,有什么好笑的,叔叔现在很惆怅知道吗。 他闹心巴拉的转开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苏腾和时千金后面飘了过去。 他立刻打开车门往后看去,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大漠上连个鸟都没有,刚刚那一幕就像是他眼花看错了一样,毫无真实感。 他愣了一会儿,才又关上车门坐了回去。很快那两个人也上了车,打开电脑看机械蜘蛛传输回来的影像。 机械蜘蛛的挖掘速度很快,此时已经到达地下二百米的深度,并且还在不断继续,由于地下三百米左右便是没有被风化的石块,机械蜘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屏幕上一片漆黑,几人盯着看了一会儿,都感到十分无聊。就在有人要睡着的时候,标尺不断增长的数字停了下来,卡在约五百米的位置不动了。 苏腾开启了蜘蛛眼部的夜视仪,通过电脑控制机械蜘蛛往左右挖了过去,但它就像是落在了一片厚厚的水泥地上,无法再继续向下。 杜乐丁怀疑是挖到了地宫,但绿幽幽的屏幕上,什么都看不到。过了好一会儿,机械蜘蛛似乎寻找到了路径,钻进了一个很狭窄的缝隙中。 随着机械蜘蛛一路向前,缝隙越来越宽,时千金从后面伸过手指了指屏幕上晃动的轮廓说:“看起来像是一个管道。” 杜乐丁点点头:“可能是排水道。” 地宫原本的环境可能有地下水通过,同时渗透进地下的雨水也会对陵墓造成侵蚀,所以在修建地宫的时候往往会设计排水道。不过一般只存在于规模比较大的陵墓中,如果这真的是排水道的话,那么说明这下面的墓葬规模应该不小。 杜乐丁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职业性”兴奋,自重生之后连下两座墓,他还没见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说不定这回能捞到什么珍异之物。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考古学家,发觉苏腾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苏腾好像知道杜乐丁的小心思,冲他无声的做了个口型:没收。 杜乐丁做了个鬼脸,用口型回应:休想! 不过很快,他便有些失望的发现,这管道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几乎变成能容纳一辆火车通过的隧道,却依然没有尽头。机械蜘蛛不知疲惫的一路向前,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洞里的情形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查理已经在极度枯燥无聊中睡着了,一只爪子按在均匀起伏的肚子上,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时不时朝上挑起,连带着胡须也一抖一抖。 时千金也有点坐不住了:“这会不会是军方挖的某种地下设施?” 苏腾摇了摇头:“很难说,目前为止看不出这个隧道是做什么用的。” 杜乐丁开了罐饮料,灌了两口,想起些事情来:“有不少人曾经在沙漠里挖洞,建造地下居室、地下酒吧、地下旅馆,当沙暴来袭的时候,待在下面很安全。说不定这就是个临时避难设施。” 时千金叹了口气抱怨说:“可这也太长了!” 杜乐丁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恨不能马上结束这冗长乏味的探测,立刻找到黄沙下掩埋的真相。 “那里有人。”苏腾忽然说道。 杜乐丁和时千金都吓了一跳,涣散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屏幕上,拼命的寻找人影,但惨绿色的影像里依旧是毫无变化的隧道,哪里有什么人! 苏腾伸手一指,另外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沙漠上走来一行人。 杜乐丁很闹心的看了苏腾一眼:“魂儿差点被你吓掉。” 苏腾弯起眼睛,伸手在杜乐丁头上摸了摸:“这样就不会掉了。” 杜乐丁目瞪狗呆,万万想不到自己被一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男人使出了摸头杀,直到苏腾开门下车还没回过神来,刚才没吓掉的魂儿这会终于飞到九霄云外了。 时千金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也跳下了车。 两次开关车门的声音把呼噜呼噜的查理吵醒,他揉了揉眼睛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杜乐丁把飘在天上的魂儿拽了回来,抓了抓脸:“没。” 查理茫然道:“他俩干吗去了?” “有朋自远方来,接客。”杜乐丁开门站在踏板上,远处跑过来四个人,三男一女,看装扮是旅行者,手里还拿着相当专业的照相机。 待跑到近处,其中一名男性冲他们挥了挥手,笑的很热情:“你们好啊。” 这股热情乘着沙漠之风吹到车前,立刻在苏腾这堵冰墙面前偃旗息鼓。 苏腾语气无波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进入警戒区?” 几人面面相觑,以为受到了官方盘查,立刻收起笑容一本正经打开个人终端,在全息光屏上显示出个人基本信息:“我们只是想穿过特卡波沙漠,游遍五十四座城镇,顺便拍照而已。” 苏腾皱了皱眉,无视他们奇怪的言行举止,双方竟然陷入了僵局。 一想到苏腾在别人和自己面前判若两人,杜乐丁就有种酸爽的惆怅,像是糖里掺盐的滋味儿在心里滚了一遍,又甜又咸的刮起了一层痧。 他跳下车去,对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笑着说:“我们是来进行考察的,不是收过路费的,别这么紧张。” 杜乐丁身上有种能够让人放松下来的气质,那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又开始嘻嘻哈哈起来,虽然一身仆仆风尘,精神头儿却很足。 时千金歪歪斜斜的靠在车头上,不咸不淡的问:“那你现在去过几座城镇了?” “十二个!”那圆脸蛋的姑娘说。她眼睛不大,睫毛又浓密,还爱笑,基本看不到眼睛,看上去特别喜庆。 自从进了沙漠,查理就感到百无聊赖,现在有热闹可凑,他怎么还呆得住,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哒哒哒跑到杜乐丁身边,瞬间就跟人家打成了一片。 他爬到杜乐丁肩膀上,把四个人逐一打量了一遍,兴高采烈的问道:“你们的下一站是哪啊?” “特里镇。”跟圆脸蛋姑娘手指相扣的男人说,“事实上,我们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们一会儿要去哪,方不方便载我们一程?” 时千金直截了当的回答:“不方便,我们哪也不去。” 那几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圆脸蛋姑娘还有些不甘心:“我们可以出油费的。” “不是那个问题。”杜乐丁笑道,“我们要在这里考察,暂时不打算离开。” 圆脸蛋姑娘的笑容渐渐变淡,皱着眉说:“我劝你们也不要在这里过多逗留。我们离开上一个镇子,跟一支商队一起出发,距离警戒区一公里的时候分道扬镳。自那之后总感觉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我们。” 大沙漠里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杜乐丁他们一路上,除了变绿的沙子之外,可没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情况。 在查理好奇的 询问时,被人遗忘的电脑孤零零的搁在副驾上,屏幕依旧如上一秒、上上一秒那样,毫无起伏的向前推进。突然之间,那千篇一律的镜头里出现了变换,机械蜘蛛绿莹莹的视线尽头,倏然掠过一个庞大的黑影。 第51章 幻海沉沙02 那四个人虽然说是有东西跟着他们,但也没见他们多紧张,杜乐丁的第一反应是在沙地里活动的小型爬行动物。 查理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呀?” 一旁瘦高个的男人急切的说:“如果看清了,就不叫奇怪的东西了。” 说着,他打开相机,滑动屏幕,找到一小时前拍的照片,递给杜乐丁他们看。照片里是警戒区外的一片荒芜,风过扬沙,黄沙被卷起的一瞬间被捕捉了下来。 浅浅的沙幕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轮廓模糊不清,无法看出到底是什么。 杜乐丁仔细辨认过后,忽然想起沙漠里的确有一些生物,不过几乎都只在夜晚出没,而且看这个高度,绝对不是爬行动物。 这张照片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他一时间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除了照片,你们还看到什么了吗?”杜乐丁把相机还了回去。 瘦高个说:“我是在拍照片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在镜头里看到的。放下相机之后,那道沙幕也落下了,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旁边的娃娃脸补充说:“当时我们没当回事,又继续往前走了。过不多久我不经意回头往后看的时候,看到似乎有个人影远远的跟着我们。” 在沙漠里,距离稍微远一些就看不清东西了,扭曲的空气中几经折射的光线会欺骗人的眼睛,造成一些错觉。 不过杜乐丁却想起了之前在后视镜里看到的那个影子,会是他跟这些人一样都看错了吗? 圆脸蛋的姑娘似乎很善于察言观色,看出了杜乐丁的动摇,赶紧趁热打铁的说:“我们在前几个镇子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这片沙漠的传说。” 她跟他男朋友说相声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了起来。据说在这片沙漠上,游荡着塞勒特,他们守护着古老的圣殿,同时寻找那些迷失的灵魂。 杜乐丁:“什么是塞勒特?” “在当地人的语言里,塞勒特就是沉默的狩魂者,他们狩猎灵魂,在沙漠中迷路的人也会被他们带走。”圆脸蛋说完,转向她男朋友,“是这样吧?” 男朋友赶紧点点头,冲她露出宠溺的笑容。 杜乐丁又问:“他们守卫的圣殿是个什么地方?” “圣殿,圣城,幻想乡,鬼城,几乎每个城镇的叫法都不一样,”圆脸姑娘说,“就 像塞勒特,有人叫他们狩魂者,有人叫他们守卫者。” 至于有关圣殿的传说,更是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有人说沙漠中曾经有一个古老的帝国,在一夜之间被流沙吞没,死者的亡魂成了古国的守卫者,永远守护着深埋地下的财宝。 还有人说那是远古时期神明留下的遗迹,守卫者不断抓走灵魂,就是祭祀神明的。 “称呼和传说越多,越说明了一个问题,”时千金听了半天,忽然插话说,“没有人确切的见过他们,一切都是谣传,童话故事。” “大部分的确都只是传说而已,”圆脸姑娘调皮的眨眨眼,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容,“不过有一个人曾经亲眼见过他们,还去过幻想乡。” 查理瞪圆了眼睛:“真的吗,是谁呀?” 圆脸姑娘笑道:“那个人就在特里镇,我们去那儿就是打算找他问问,幻想乡到底在哪,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杜乐丁觉得这姑娘挺聪明,一个劲儿的吊他们胃口,勾着他们去特里镇。不过他还是摆摆手道:“我们对圣城鬼城的没兴趣,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们。” 圆脸姑娘扁了扁嘴,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了极其失望的神色。她男朋友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就算真有东西跟着我们,这一路上不也没出什么事吗。再说天黑之前,我们应该可以赶到特里镇的。” 四人告别后,杜乐丁他们又回到了车上,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由得纷纷叹了口气。 杜乐丁吐槽道:“这隧道是不是挖通了整个沙漠,连接所有城镇?” “可怜的机械蜘蛛,快要累吐血了。”查理一脸心疼。 时千金不屑的嗤笑:“它只是个机器人,又没有生命,顶多吐点儿防沙的机械油。” 几人懒洋洋的你一句我一句打发时间,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腾忽然说:“你觉得刚才那些人说的圣殿,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显然是在问杜乐丁,但时千金却抢先道:“像沙漠这种无法探知到每一个角落的地方,通常都是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他们说的圣殿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即便真有人看到了什么古老的遗迹,也可能是海市蜃楼,本体远在千里之外。” 杜乐丁倒是比较赞成时千金的说法,他点点头,慢悠悠的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沙漠中真有一座古城废墟,或者是魔鬼城。” 沙漠中时不常就刮起狂风,往往会形成风 蚀地貌。在气流的作用下,被吹起的沙粒不断冲击摩擦岩石,由于岩石本身的形状和硬度不同,便被风沙雕琢成各种奇特的形貌,看起来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少旅行者在沙漠中看到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以为是一片曾经有人居住过的废墟,便脑补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越传越诡异。 “如果,”苏腾听了他俩的话之后,依然有些在意,“如果他们所谓的圣殿,就是我们要找的陵墓呢?” 杜乐丁挑了挑眉,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很快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他们自从得知量子场异常在特卡波沙漠后,便先入为主的认为陵墓一定在黄沙之下。但极有可能陵墓就在地面上,曾经被沙漠中的过客看到过。 这个星球上的人不认识陵墓,自然会给它起一个本土化的特殊称呼,顺便按照自己的固有常识添油加醋的编排几个传说。 “不过,若是地宫真的在地面上,我们应该能看得到才对。”杜乐丁感觉到几分矛盾。 苏腾说:“还记得‘大漠拾荒队’失踪的那几个军人吗?可能他们就是进入了地宫里,他们看到的那些尸体,是殉葬坑里的人牲。” 杜乐丁:“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能看到甚至进入那个地方,有的人就不行?” 苏腾看了他一眼:“可能需要触发某些特殊的条件。” 时千金听的一头雾水:“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能不能照顾一下听众的情绪?” 杜乐丁拍拍苏腾的肩膀,示意他开车:“一会儿再说,咱们先追上前面那些人,一起去特里镇问问那个曾经见过圣殿的人。” 那四个人不过走了十几分钟,掠食者咆哮着很快就追到了他们。 圆脸姑娘兴奋的跑过来趴在车窗上道:“你们改变主意了?” “都说女人善变,”杜乐丁冲她笑笑,“其实男人也一样。上车吧。” 掠食者车里的空间很大,三排座椅,加进四个人一点都不挤。圆脸姑娘和他男朋友跟时千金一起坐在中间那排,瘦高个和娃娃脸坐在后面,查理则跑到了杜乐丁腿上。 旅行者在广阔天地中增长了视野和阅历的同时,心胸也十分宽广,可容纳天地,对于在旅途中偶遇的人也充满了热情,加之圆脸姑娘天性开朗,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 她叫木悠,男朋友叫司默,二人是在网上认识的。木悠是个小网 红,爱好摄影,从一开始的摆拍到后来的旅行游记,全都一一记录在网上,收获了不少粉丝。 司默便是她的粉丝之一,几年来一直支持她。二人从网聊开始发展到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面就特别合眼缘,于是便在一起了。 木悠讲过之后,司默含情脉脉的说:“现在我也是你的粉丝,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木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其他人早就酸倒牙了。这对小情侣无时无刻的秀恩爱,就连眼神交流都流露出一种“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气息,搞得车里全都是酸臭味。 坐在后面的瘦高个叫英彦,娃娃脸叫库克,都是在网上认识的驴友,对特卡波沙漠怀有莫名的憧憬,便结伴前行,相约一起走遍沙漠中的五十四座城镇。 不过这些城镇彼此之间相距很远,他们虽然大部分时间靠腿,但只要遇到商队或是车队,他们都会搭一程顺风车。 杜乐丁打了个呵欠,顺手抓了抓头发:“你们可以写本游记,把这五十四座城镇的游历都记录下来。” 娃娃脸库克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木悠注意到了杜乐丁手上的戒指:“丁丁,你的戒指是在哪买的,我就喜欢这种朴素大方的款式。” 杜乐丁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苏腾。苏总裁嘴角噙笑,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之间共享着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一样。 杜乐丁舔了舔嘴唇:“手工制作的。” 木悠立刻兴奋起来:“哇,好有意义啊。” 司默抓住她的手:“不如我们也去手工店自己做一对吧。” “做一对吗?”木悠笑着看他。 司默脸红道:“当然了,我早就想……早就想送你戒指见证我们的爱情了。” “真的吗!”木悠被他传染了一样也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开口呢。” 时千金“哈”的一声笑出来,忍无可忍的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了,当我们都是空气吗?!” 查理感觉今晚不用吃饭了,肚子被强行塞的狗粮填的满满的。 那俩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特里镇。 时千金浑身别扭,一路上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早就坐烦了,眼见着小镇的轮廓出现在夕阳下,这才心情 舒畅了几分。 车子开进城镇边缘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街道上张灯结彩,路边摆放着各种奇异的模型,有的像是披着黑布的死神,有的像是稻草人,一个个被挖出五官的沙漠蜜瓜,表情狰狞凶恶的盯着外来者。 这情形让杜乐丁想起了欧美国家小镇过万圣节,不过既然是节日,街上不该是人满为患,熊孩子跑来跑去吗?怎么镇上一个人都没有。 落日飞速被黄沙吞没,街上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却丝毫没有点亮任何活跃的气氛。静立在街边种种奇形怪状的假人,被各色彩灯和烛光照得光怪陆离,风一吹便张牙舞爪的晃动起来。 从沙漠上滚来的枯枝灌木团成球,被风推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唰啦唰啦的为这诡异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凄凉悚然的音效。 查理打了激灵:“这个小镇里的人都哪去了?” 街道两旁的房子里黑灯瞎火,好像整个镇子的人全都外出了,连个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都没有。杜乐丁怀疑这里的居民可能太害羞,都躲在窗帘后面偷窥他们。 “那边有人诶,我们去问问他吧。”木悠伸手一指前面,街道上有个佝偻的身影正不疾不徐的穿过马路。 附近唯一可见的,就是那个人。他们丝毫也没有为此感到庆幸,反而有些不安。 苏腾把车往前开了一段,那个身影已经到了街对面。他按了几声喇叭,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但那人却毫无反应。 “会不会是个聋子?”瘦高个英彦猜测道。 杜乐丁推开车门:“你们待在车里,我过去问问。” 他跳下车子,发现苏腾也跟着下来了。他也没多说,冲苏腾点点头,二人很有默契的朝前面弓着背的人追了过去。 看那个背影和走路的姿势,杜乐丁理所当然的将其当成了老年人,冲他喊道:“大爷,跟您打听点事啊!” 那人像是没听到,虽然杜乐丁已经喊得很大声了,却依旧不为所动。 杜乐丁快步上前,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笑着说:“大爷你需要一个助听……” 那人猛然回过头,将杜乐丁吓了一跳,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那张脸无法用苍老来形容,事实上根本就看不出年岁。他的左半张脸像是蜡做的,就快要融化了,一层一层的往下坠去,几乎全都叠在一起,松垮的挂在骨头上,说不 出的恐怖骇人。 他耷拉着的眼皮遮住了左眼,只能从狭窄的缝隙中勉强捕捉到阴森的目光。右半张脸虽然没这么吓人,但也是死气沉沉,加上嘴唇外翻,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死角。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的皮肤有些微微发绿,活像是某些丧尸片里的行尸走肉。 这张脸太过惊悚,叫人无法直视,杜乐丁简直怀疑这还是不是个活人。他赶紧看了看苏腾洗洗眼睛,然后才冷静下来,镇定的对那人说:“大……那个啥,请问这是特里镇吗?” 怪物一样的人喉咙里咕哝一声,也听不出是还是不是。 杜乐丁咽了咽唾沫,真不知道目光该看向哪里:“我们是途经这里的旅行者,想找个地方住一晚。这镇子上的人呢?” 怪人脸上的皮肤抖了抖,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杜乐丁,含混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杜乐丁觉得他可能受过伤,类似烧伤一样,连同声带也受损了。他看了看四周,还是一个人没有,只能耐着性子说:“麻烦您指一下,我们往哪边走能找到旅店。” 怪人不言不语,张着嘴微微喘息。杜乐丁被他盯的浑身不舒服,不得不放弃跟他交涉,想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怪人眼波一动,忽然抬起了手。杜乐丁还以为他反射弧过长,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指路,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杜乐丁一愣,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只手,简直像是鬼爪,皮肤黑的像焦炭一样。那怪人力气很大,死死的扣着他的手腕,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苏腾按住那人的手腕:“放手。” 怪人张开嘴,从里面发出呜咽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杜乐丁头皮发紧,急于摆脱手上的桎梏,那人死不放手,又被苏腾抓得呜呜大叫,三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杜乐丁很想给他一拳,但看着那张脸怎么都下不去手,生怕自己用力过猛,直接把那一层颤巍巍的皮打掉,那就真的惊悚了。 而且他感觉那怪人好像是急于要告诉他什么。 就在苏腾忍无可忍的时候,不远处“哗”的一下沸腾起来,轻快的笑声如流水一般自街道尽头传来。二人扭头一瞧,这镇上最高最大的建筑物里忽然涌现出很多人,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笑容,整个镇子忽然活了过来,充满了欣悦的气氛。 杜乐丁手腕上的力度倏然一松,他回头再看,那个怪人已经不见 了。 第52章 幻海沉沙03 原本像是一座鬼城般的小镇,忽然人声鼎沸的活跃起来。从那座建筑物里走出来的人返回家中,点亮了万家灯火,街道上充斥着欢声笑语,穿戴打扮夸张的小孩儿跑来跑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叫人有些措手不及。杜乐丁感到诧异:“我不是在做梦吧?” 面对这两个生面孔,路过的人纷纷好奇的看过来。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问道:“你们好啊,是来沙漠旅游的游客吗?” 那男人跟杜乐丁年纪差不多,面容清秀,脸上用油彩画着花纹,笑容很有亲和力。 杜乐丁:“你们镇上是在庆祝什么节日吗,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没人呢。” 年轻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魂狩夜。每到这天晚上,我们都会先聚集在圣堂里祈祷唱歌,然后才开始狂欢。” 怪不得之前一个人都没有。杜乐丁冲他笑道:“请问镇上的旅店在哪,我们想住一晚。” “就你们两个人吗?”年轻人说,“我们镇上没有旅店,一般有旅行的人路过,都是夜宿在民宅里。” 杜乐丁回身指了指远处停着的车:“我们八个人。” 年轻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还是一个人数不少的队伍。他有些为难道:“如果只有你们俩的话,住我家就行了,这么多人的话,可能得分开住了。” “那倒没关系,”杜乐丁伸出手自我介绍了一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们安排一下?” “没问题。”年轻人十分热情的握住了他的手,“我叫霍奇,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帮你们问问。” 年轻人走后,二人返回车里,其他人果然也对突然涌现的居民十分好奇,正七嘴八舌的议论。 时千金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刚才在街上跟你们拉拉扯扯的是什么人?” 当时他们附近没有路灯,在地上几只快要烧完的蜡烛微弱光线下,车里的人也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苏腾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发动车子道:“一个怪人。” 时千金哼笑一声,很讨人嫌的调侃:“还以为是三角恋呢。” 他兀自笑着,无意间从中央后视镜里看到苏腾在冰水中浸泡过的眼神,刷的垮下了表情。 杜乐丁懒得搭理时千金的冷嘲热讽,对苏腾说:“刚才那个怪人 是不是想要跟咱们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苏腾回忆了一番,思索道:“当时没能听懂,直到听霍奇说了‘魂狩夜’我才反应过来,怪人说的好像就是这三个字。” 杜乐丁失笑:“他是告诉我们今天小镇过节?那也不至于拉着我不放啊。” 几人正说着,霍奇跑过来敲了敲车窗:“已经安排好了,不过那两家还要收拾一下,你们先去我家等会儿吧。” 说着他顺手一指隔壁那条街的一栋房子。 苏腾把车开过去停在年轻人门前,几人纷纷下车拿起随身物品进了屋,空间顿时紧凑起来。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壁纸上的花纹乌突突的,有些地方还沾着干涸的水印。 楼梯扶手的油漆有些许剥落,墙上挂着的照片也充满了年代感。脚下的木地板时不时就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好像不堪忍受突然增加的重负。 房子虽然不怎么像样,但打扫的很干净。客厅里只有一个双人沙发,杜乐丁他们干脆坐在了地上。 霍奇热了一壶奶香四溢的饮料,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也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简单的说了说自己的事,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小镇里,父母去世后,他便独自一人生活。 木悠像是团队代言人,忙不迭的向年轻男人表示感谢,说他们今天真是运气好,走到哪都能遇到好人,先是搭上了顺风车,随后又能夜宿在这么温馨可爱的房子里,还有这么好喝的热饮可以喝。 “这就是旅途中最令人心动之处,”木悠很会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文艺味儿,“总能在其他人身上发现惊喜。” 他男朋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悠悠,你就是那么善于发现美好。” “……”杜乐丁无中生有的吞了个鸡蛋,噎了半天,才对霍奇说,“你刚刚说的魂狩夜是什么,你们镇的一项传统吗?” 霍奇点头解释说:“也不算由来已久的传统,没什么特殊的历史,是十几年前才开始的。” 这个节日的由来,还要从广为流传的大漠游魂——狩魂者说起。据说这沙漠里有一座圣殿,是很久以前众神居住的地方,由于恶灵肆虐人间,污染了土地上每一个灵魂,众神便发怒降下流沙,把这里化作一片荒芜。 那些飘来荡去的狩魂者,原本是圣殿的守卫者,自那之后就在人间寻找或邪恶或迷失的灵魂,只要被他们锁定为目标,就会被他们带走。 他们用剥皮刀把人皮剥下来,释放出那些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灵魂,用以祭祀神明,平息他们的愤怒。为了不被狩魂者当做目标,特里镇的居民用那些看起来十分邪恶的假人和蜜瓜头骗过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带走任何一个人了。 木悠缩在司默的怀里:“怎么会有这么血腥恐怖的传说,我们在其他镇上没有听过呢。” 司默紧紧的搂着她,在她耳边悄声安抚道:“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哪怕是牺牲自己我也不会让你受伤!” 时千金就坐在杜乐丁身边,他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霍奇乐道:“只是大家的传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节日嘛,就是要有点气氛才行,故事越吓人就越有趣。” 娃娃脸库克说:“但是沙漠里几乎每个镇子都有关于狩魂者的传说,他们是真的存在吗?” 霍奇皱了皱眉,摇头说:“这个不好说,迄今为止我是没有见过。” 他顿了顿又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归根结底,只是大家想为增添一个节日找的乐子罢了,你们可别信以为真,自己吓自己啊。” 瘦高个英彦:“可我们在其他镇听说,你们镇上有一个人,曾经见过狩魂者和圣殿。” 霍奇摆摆手:“都是传说而已,哪来的圣殿啊,大漠上唯一崇拜的神明是掌管农业和畜牧的,就算真要收割灵魂,那目标也该是牲畜而不是人呐。” 杜撰出来的传说,被风一吹便刮到了千家万户,令人人信以为真。几人原本对圣殿兴趣满满,听霍奇这么一说,便纷纷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笑容。 杜乐丁随口问道:“你们镇上是不是有个毁容了的怪人?” 霍奇一愣:“你们遇到瓦伦汀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脸……怪吓人的,”杜乐丁捧着热饮喝了一口,“他是受过伤吗?” “关于他的说法很多,”霍奇耸耸肩,“至于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瓦伦汀那恐怖的脸让镇上每一个人都害怕,居民们都说他是个怪物,在小孩儿当中的传言就更可怕了。瓦伦汀独自一人住在山丘上的房子里,被孩子们称为鬼屋,轻易不敢靠近。他们说他房子下面有个无底深渊,他就是从里面爬出来的鬼,只要被他抓住,就会被拖进深渊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还有说他会吃人的,很多家长都拿他当成吓唬哭闹孩子的绝佳素材。一旦 他在镇上出现,熊孩子们就成群结伙的向他丢石子,用各种咒骂羞辱他。 杜乐丁摸了摸嘴,脑子里蹦出一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他独来独往,从不跟任何人说话,每个月去一次超市,买足一个月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就躲在房子里不出来了。”霍奇撇撇嘴,“有人说瓦伦汀以前十分俊朗,但我也没见过,不知真假。反正关于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已经被传得妖魔化了,真实情况反倒没人说得清。” 杜乐丁默默的把杯子里的热饮一口气喝完。他回想起那张脸,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曾经“俊朗”的样子。 苏腾把他没喝过的热饮跟杜乐丁面前的空杯子换了一下,对霍奇说:“所以迄今为止,镇上都没有人无故失踪?” “你指的是有没有人被狩魂者带走吗?”霍奇起身道,“都说了只是传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被抓去剥皮。再说——” 他顿了一下,指了指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外面那么多“邪恶的灵魂”,够狩魂者忙活一夜了。” 查理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去,正对面的街上,笑容邪恶的蜜瓜头正注视着他们。 “对了,”霍奇跑到楼上,很快又跑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堆彩色的细绳,“还有一个防止被狩魂者带走的方法。” 他举起手里的细绳笑嘻嘻的说:“这是连接灵魂的通道,只要跟关系密切的人绑上同样的细绳,即便被狩魂者盯上,灵魂也不会被带走。” 这风俗是近两年才流行起来的,款式跟结缘绳差不多,不过细绳当中还有一条皮绳。这也不过是象征性的而已,就像是端午节戴五彩线。除了木悠和司默,其他人也没在意什么颜色,只是入乡随俗的凑了个热闹,随便拿了一条。 “我帮你系上,”司默轻声对木悠说,“我已经等不及给你戴戒指了,先拿这个过过瘾吧。” 木悠笑的很甜,伸出手说:“如果狩魂者来了,那就让他把咱们俩一起带走吧。” 时千金做了个反胃的鬼脸,捏着跟杜乐丁手里那条一样的红色细绳,正要戴上的时候,手里的细绳突然被抽走,随后被换成了一条紫色的。 他抬头一看,苏腾正把红色细绳系在手腕上,随后又帮杜乐丁系好。 见时千金怒目相视,苏腾淡淡的说:“基佬紫,适合你。” 时千金踹了苏腾小腿一脚 :“说得好像你不是基佬一样。” “我不是,男人女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苏腾的视线转向杜乐丁,那眼神好像在说“只要是你就行了。” 杜乐丁装作没看见,动作浮夸的东张西望,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会儿酸一会儿辣。 时千金捏着紫色细绳的手紧了紧,没好气的把绳子系在了脚踝上。 几人在霍奇家简单吃了顿晚餐,霍奇对此有些抱歉。家中就他一个人,也没有为节日准备些丰盛的菜肴,如果他们没吃饱的话,可以去其他居民的家里一起过节。 杜乐丁他们都表示没有必要,虽然只是简单的几道菜,但霍奇独居多年锻炼出来的手艺不错,加上大漠独有的风味,他们都吃的很好。 另外同意留宿旅人的两家已经收拾好了客房,霍奇便问杜乐丁他们怎么安排住宿问题。 时千金抢先道:“我这个人对睡觉的环境很敏感,能让我先看看房间吗?” 杜乐丁忍不住说:“你怎么好意思,这又不是旅店,有的住就不错了。” 时千金掏出一张面额不小的纸钞:“我给钱,那就是旅店了。” 他货比三家的把三栋房子看了个遍,霍奇这里房间太小,另一家条件虽好但有孩子太吵,最后勉为其难的选择了街对面的房子。 杜乐丁、苏腾和查理住在霍奇家,时千金从车上拿行李的时候,突然对苏腾低声说:“你要跟丁丁住在一起吗?” 苏腾淡淡的说:“霍奇家的房间足够我们一人睡一间了。” 虽然只有一间客房,但霍奇主动提出让杜乐丁和查理住在他的房间里,他今晚睡在父母曾经住过的主卧。 苏腾习惯了时千金的尖酸,以为他又要甩出几句不冷不热的讽刺。 时千金却说:“你们都小心点,这个地方不对劲。” 苏腾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正要详细询问的时候,霍奇走了过来。 他笑着嘱咐他们:“狂欢到午夜就结束了,那之后你们不要到处晃,小心碰到狩魂者。” “如果真遇到狩魂者,我们就抓来几个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杜乐丁靠在车门上开玩笑的说,“不过我们怎么判断是不是狩魂者,万一误伤了居民怎么办?” 霍奇哈哈大笑:“很好辨认,狩魂者没有头。” 不仅节日气氛像万圣节,连主角都是 同样的无头骑士。杜乐丁对这个假冒伪劣的魂狩节开始失去了兴趣。 回到房间后,查理洗了个澡,用浴巾把自己搓成一个乱毛球,躺在床上打滚。 “丁丁,我晚上没吃饱。”查理冲浴室喊道。 杜乐丁的声音穿透哗哗的水流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好像没什么胃口。” 查理吐了吐舌头:“这里的菜,味道怪怪的。” “出门在外就别挑食了,吃饱才重要。一会儿问问霍奇还有没有什么的吃的吧。”杜乐丁仰起头,迎着水流眯起眼睛。 随后他甩了甩头,把系着红绳的手腕伸到眼前。瓦伦汀留下的抓痕有所减淡,可指印依旧根根分明。如果只是想告诉他们今天镇上过节,有必要用这么大力气吗? 他那恐怖的脸和惨绿的皮肤,究竟是怎么弄的?杜乐丁实在想不出受过什么样的伤,会使人变成那个样子。 盯着手腕看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往下滑去,落在了手臂上被乌扇古墓里的黑影咬过,又神奇愈合的地方,那里留下的黑痣,像是墨点在水流的冲刷下晕染开来一样,竟然扩散了。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现在差不多有黄豆粒那么大了。 他下意识的搓了搓,心里倏然一紧,佩佩实验室里那只雪鼠的样子,赫然呈现在脑海中。他也要如同那只雪鼠一样,浑身黑化,变成一只怪物,把身边的人脑袋咬下来吗? 就目前为止他们所找到的线索来看,距离真相似乎并没有接近多少。他还能等到找出黑影所在的那一天吗? “丁丁!”浴室的门被刷的一下拉开,苏腾神色紧张的冲进来,扯开了浴帘。 杜乐丁正盯着白瓷墙面上的一块黑色瑕疵发呆,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苏腾愣了愣:“我在外面叫了好几声,你都没有回应。我怕你有事所以就进来看看……” 杜乐丁站在淋浴下,冒着热气的水流在他身上肆意流下,在肌肉的起伏沟壑间时而汇聚,时而分开,湿润的皮肤在浴室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光泽。 苏腾的眼神在湍急的水流中不慎滑落,从杜乐丁的胸口一路向下坠到两腿之间。直到此刻,他像是反射弧过长一样,白日里未曾在沙漠上感到的干渴,现在才开始发作。 杜乐丁关掉水龙头,从旁边抓过浴巾,随便在头上擦了几下,便松松垮垮的围在 了腰上。他走出浴室道:“洗个澡能有什么事,我还能被淋浴淹死?” 苏腾的视线融进杜乐丁背上的一滴水珠里,顺着他的脊背缓缓下滑,滚落在后腰上那一小段凹陷里,直到它悄悄的钻进了浴巾的边缘。 “你觉得特里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苏腾声音干涩的说。 杜乐丁穿上内裤,把浴巾丢开,换了休闲衣裤,坐在床上道:“暂时没什么感觉,除了那个怪人。怎么这么问?” 苏腾靠在墙边说:“刚才时千金叮嘱我们小心,他似乎觉得这里不对劲。” 查理跳起来道:“确实不对劲,东西一点都不好吃!” “你要是饿得厉害,就喝点水吧,”杜乐丁拍了拍查理的脑袋,“不然睡觉也行。” 查理气鼓鼓的扑到枕头上,强迫自己睡觉。 杜乐丁想了想:“来之前我们怀疑狩魂者和圣殿可能跟陵墓有关,但听霍奇说过之后,我感觉那些传说都是编出来的,从始至终就没有所谓的幻想乡。”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瓶水,仰头喝了小半瓶,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还得回警戒区找。时千金说的不对劲,指的是什么?” 苏腾:“我正要问他的时候,霍奇过来了,他就没再往下说。” 杜乐丁本来觉得很好笑,忽然记起跟时千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起魂与人的身体那件事:“他总是这么神经兮兮,说些神神道道的话吗?” 苏腾走到杜乐丁身边坐下:“他自称能看到一些别人无法感知到的东西,虽然不知真假,但我觉得他对某些方面的直觉很敏锐。” 苏腾坐下后,杜乐丁面无表情,却忽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苏腾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息,没什么味道,温度很低,像是雨天过后的空气。杜乐丁被这股气息环绕,明明感觉很好,心脏却像是喝了假酒一样扭起了东北大秧歌。 之后苏腾说了什么,杜乐丁都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以至于苏腾以为他困了,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苏腾转过身说:“如果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就去叫我。” 杜乐丁挥挥手:“放心吧,这破地方发生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好好睡吧。” 苏腾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杜乐丁,这才带上门出去了。 杜乐丁向后一仰,重重的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查理睁开一只眼睛揶揄说 :“如果你半夜实在想跑到苏腾床上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是吗,你为什么不介意?”杜乐丁翻了个身,扑到查理身上把他揉了个遍,“我们的搭档爱呢!” 俩人闹了一会儿,都感觉到了困意,终于消停躺好进入睡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杜乐丁带着一身冷汗醒来,捂着肚子跑进了厕所。看来查理是对的,这里的食物的确不怎么样。 他坐在马桶上闲着没事,又撸起袖子看那个黑色的印记,心说这玩意儿能治百病,怎么不管水土不服? 十几分钟后,绞痛终于停止,杜乐丁站起来的时候两眼发花。他走出卫生间,刚要爬上床,听到走廊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房子的地板年头长了,又曾经被水泡过,有几块被换过。新地板紧密排列在一起,老地板已经骨质疏松,走上去有的地方会响,有的地方不会。 咯吱声断断续续的,光这么听,好像有人在跳。杜乐丁期初觉得没什么,多半是霍奇夜里起来去楼下。但过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太对,他似乎听到了小女孩儿的笑声。 之前听霍奇说过,魂狩夜这一天孩子们会闹的很凶。镇上的人大部分都是世代居于此处,彼此之间往来密切,每到节日熊孩子就会跑到别人家里胡闹。 不过午夜过后应该没有人了,因为按照魂狩夜的传说,这个时候狩魂者该出现了,所有的孩子都该被领回家睡觉了才对。 杜乐丁走到门边听了一会儿,再度听到了小女孩儿特有的娇嫩笑声,便悄悄打开门往外看去。一个穿着蓝色裙子,大概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正在光线暗淡的楼梯口站着,紧盯着苏腾睡着的那间卧室的门。她像是感觉到了杜乐丁的窥视,忽然转过头来,冲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53章 幻海沉沙04 杜乐丁带着疑惑趴在门缝里观察,小女孩儿大概有个十岁左右,大眼睛尖下巴,细胳膊细腿儿,头发很长。腰上有个粉嫩的蝴蝶结,腿上是白色的长袜,脚上是一双跟蝴蝶结同色系的鞋子。 她歪着头正盯着霍奇的卧室看,见杜乐丁探出头来,便笑眯眯的说:“我哥哥的房间里住着什么人呀?” “是我朋友,我们住一晚就走。”杜乐丁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奇说他父母去世后,他自己一个人住,哪来的妹妹? 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邻居家的孩子,跟霍奇关系很好,以兄妹相称也没什么奇怪。他走出房门来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腰道:“小姑娘,你半夜不回家,被父母发现了怎么办?” 这么近距离一看,这女孩儿长得还挺漂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她也不认生,拉起杜乐丁的手说:“我爸爸妈妈死了,只剩下我和哥哥了。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杜乐丁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而且这孩子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十分冷静的蹲了下来,对女孩轻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脸茫然,好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一样,歪着头出神。随着头部的动作,她柔软的头发有一缕滑到肩膀上,发梢有点卷,衬得她更加可爱,甚至有种超越年龄的美。 杜乐丁很有耐心的继续问:“你家住哪里?” 女孩的茫然瞬间消散,再度勾起嘴角说:“这就是我家啊。” 杜乐丁忽然感到后背阵阵发凉,他捏了捏女孩柔弱无骨般的小手,试图确认这是不是一只活人的手,但除了没有温度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他试探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哥哥叫……”女孩兴奋的开口,却忽然失声般卡住了,她皱了皱眉,似乎想不起哥哥的名字,脸上的神情愈发困惑。 “我哥哥叫,哥哥叫……”她喃喃的重复着无意义的话,看起来十分焦虑不安。 她猛的把手从杜乐丁手中抽出来,开始抓自己的头发,稚嫩的声音陡然提高,尖锐的叫道:“我哥哥叫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她浅色的柔软长发,被一绺一绺的扯落在地,但她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死死的瞪着杜乐丁,口中不断的问着她哥哥的名字。 杜乐丁愕然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这姑娘叫的这么 大声,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眼看着她脸上狰狞的表情越来越不像个人,杜乐丁一把抓住她揪头发的手:“你别急,我带你去找你哥哥,问问他就知道了。” 霍奇之前没提起过有这么一个妹妹,楼梯墙壁上挂着的几代人照片里,也没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儿。整个房子里压根就没有任何表明曾经有个小姑娘在这里生活过的迹象。 他怀疑这孩子可能脑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觉得可以带她去问问霍奇,看看是镇上谁家的孩子,赶紧把她送回去。 小女孩儿起初很高兴,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但是很快她又忧虑起来,望着楼下说:“来不及了,他们来了。”说着便往楼下走去。 杜乐丁莫名其妙:“为什么来不及,谁来了?” “他们。”小女孩儿急迫的说着,往门外跑去。 杜乐丁赶紧跟了上去,连着叫了几声,那孩子都没有停下脚步。她推开大门,径直冲到了街上,转身冲杜乐丁喊道:“告诉我哥哥,我来找过他了!” 杜乐丁愣在门口,心说我也不知道你哥是谁啊。正要叫那孩子别乱跑的时候,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蜜瓜头里的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下挂在树上和灌木丛上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变换着微弱的颜色。 他循着声音往街道尽头看去,马蹄声不疾不徐的传来,在寂静空旷的街上敲打出阵阵回声,格外突兀。但就像是那女孩的尖叫声没有被任何人听到一样,这格格不入的马蹄声也未曾引起注意,整个小镇都陷入沉眠之中,好像不会被任何声音唤醒。 杜乐丁再转头去找小女孩儿,她已经不见了。他不自觉的皱起眉,走出房门,在街上茫然四顾,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再度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忽然一凛。只见黑沉沉的街道尽头,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不一会儿一匹健壮的黑色骏马闯入了黯淡的光线之中。 马背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人,一身黑色的铠甲和面盔都暗哑无光。他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提着把环首刀,纵使隔了很远,杜乐丁还是感觉到了那人身上的杀气和血腥气,就连他垮下的坐骑,也目露凶光。 那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杀伐才淬炼出的气息,是不知染了多少鲜血才浸染出的味道。马蹄一翻,便掀起千军万马的气势,刀光一凛,便晃出万夫难当 的气魄。 杜乐丁在那一瞬间,甚至听到了号角声和鼓声,以及波澜壮阔的震天呐喊。 一人一马停在距离他不到二十米远处,那人脸上戴着面盔,杜乐丁感觉不到有任何视线或者情绪,就见骏马摇头喷了个响鼻,那人两腿一夹马肚,策马朝他驰来。 他转头衡量了一下自己跟敞开的房门间的距离,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眼看着还差一步就要跨入门槛,只听“铮”的一声,刀锋割破气流,直朝他飞来。 他及时刹住脚步的一瞬间,环首刀钉在了门框上,刀身几乎没入一半,锋锐无匹的刀刃上血迹斑驳。 随着骏马一声长嘶,眨眼间人马已到近前,径直朝房门冲了过来。 杜乐丁立刻往旁边跑去,心跳极限飙升。如果这中国古代将士打扮的人就是沙漠里传说的狩魂者,那一切与之有关的传说可能都是真的。 马上之人拔出环首刀,打马朝杜乐丁追去。 杜乐丁飞奔在无人的街道上,心里越发感觉不对,全镇就没有一个睡眠浅,听到声音能醒过来的人吗?当他跑过一片街区,狂奔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他停下脚步,眼见着四个一模一样铠甲武装的人朝他聚拢过来。其中一人突然加速,冲锋陷阵般催马朝杜乐丁冲了过去,手中环首刀挥起斩落,雪亮的锋芒一闪而过。 只听“当”的一声,环首刀被架在半空,任凭那人如何使力,手中的刀怎么都落不下去。 杜乐丁在电光火石之间启动了臂甲,牢牢抓住了劈头斩落的刀刃,随即抓住那人的手腕。铠甲极为沉重,他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声“下来”,那人应声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杜乐丁甚至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震颤。 地上之人跟另外三人一样,头上戴着面盔,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是怎么看到人的。 杜乐丁挥起一拳猛然砸在那人头上,严丝合缝的面盔咔的一声裂开,掉在了地上。 在看清楚面盔下那张脸的一刻,杜乐丁呆住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另外三路人马也到了近前,一直追着杜乐丁不放之人挥刀扫落,辟出飒然风声。 刀锋未至,杀气已到,杜乐丁已经来不及转身去挡,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护在面前。 几秒钟之后,他的手臂安然无恙,环首刀并未如想象中那样狠厉的砍下来。他放 下手一瞧,那四人四马,竟全都不见了。 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小彩灯霓虹闪烁,蜜瓜头阒然冷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个梦,忽如其来的消失了。 他失神的伫立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始至终都光着脚,而且脚底板好像还扎进去东西了,每走一步就疼得厉害。 正在他往回走的时候,霍奇家对面的房子二层,一扇窗子里闪过一道视线,随即便被厚厚的窗帘挡住了。 杜乐丁没有留意四周的动静,也顾不上去管脚上的伤,一瘸一拐的跑回了霍奇家,直冲进了苏腾的房间,把他给叫醒了。 苏腾在醒来一瞬间看到他的眼神,令他愣了一下。 苏腾眼中闪动着的情绪很复杂,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对眼前的人十分依赖。不过这悸动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掩饰好情绪,坐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杜乐丁也回过神来,用最快的语速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苏腾越听,眉头皱的越深,他打开灯仔细看着杜乐丁问:“你受伤没有?” “没有。”杜乐丁摇了摇头,“我怀疑我梦游了,不然人仰马翻这么大动静,怎么会没人听到?” 苏腾说:“你等一下。” 他赤着上身,抓起外套穿上,下楼来到街上。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街边的蜜瓜头笑容诡异,好像在嘲笑他一样。门前草地平整,绝对不像是被马蹄踏过。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门框上,那里没有刀刃插入过的痕迹,木框完好无损。回去上楼的时候,他又仔细检查了楼梯上下,连一根稍微长点儿的头发丝都没有。一切迹象显示,杜乐丁多半真是梦游了。 返回卧室后,杜乐丁依然在发呆,苏腾走过去坐下,很委婉的说:“会不会是,晚上吃的东西不对?” “食物中毒引起幻觉了?”杜乐丁摇头笑了笑,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可这感觉也太真实了,我现在虎口还发麻呢。” 骑马的人力气极大,若不是有合金臂甲,别说刀了,就是被他空手劈一下,肉体凡胎也抵挡不住。 他回忆说:“或许真是做梦吧。你记得我们在巨腹山里看到的壁画吗,就是琥珀眼睛的人像。” 苏腾点点头。杜乐丁继续说:“画里的人像就是山里那些无头石像,当时咱们还猜那些石像的脑袋去哪了。不过当时这事儿无关紧要,我转 头就忘了,没想到……” 那个人的面盔被击碎掉落后,露出了一张灰褐色的面孔,五官僵硬,一看就不是人脸。 “面盔下面,跟壁画里石像的头部一模一样,”杜乐丁比划着面部五官说,“好像那人脖子上长着的就是个石头脑袋。” 说起石头脑袋,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学院里,斯诺管周如许叫石头脑袋的一幕。可能这些记忆交错在一起,在他潜意识中形成了错综凌乱的画面。 苏腾想了想,还是感觉有些不合理的地方:“石像头部还算解释的通,但之前那个小女孩儿呢,是你见过的人吗?” 杜乐丁摇了摇头,自打他重生之后,就没见过什么小女孩儿。不过他还是猜测说:“可能是咱们刚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过的孩子吧。” 人的记忆充满了欺骗性,把视觉所见的影像打碎,变成一个又一个碎片。有些东西你以为自己记住了,转头之后那些碎片便七零八落的分散开来;有些东西你以为自己从不曾注意,但没准什么时候,就有一堆碎片被拼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即便找了很多看似合理的解释,杜乐丁眉宇间依然缠绕着纾解不散的困惑。苏腾有些担心他:“不如你就在这睡吧,我陪着你。” 杜乐丁站起身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做梦吓哭了,没那个必要……嘶!” 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床上。 “怎么了?”苏腾连忙扶住他。 杜乐丁感到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想起不知脚心扎了什么东西。他翘起左腿,扳过脚来,脚底流了不少血,跟沙子混在一起,也看不出扎了什么。 苏腾让他坐着别动,去车上拿了急救箱,又打了一盆水放在杜乐丁脚下,伸手握住杜乐丁的脚踝,要给他清洗伤口。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条件反射的想要拒绝:“我自己来就行了。” 苏腾握着他脚踝的手很强势,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直接帮他把脚底的泥泞清洗干净,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丁丁,”苏腾笑了笑,低声说,“自从在地下车库问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之后,你就很少跟我说话了。你这样,还不如之前每天怼我呢。” 杜乐丁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人给他“洗脚”。他垂眼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苏腾平时虽然冷冰冰的,但温柔起来让人难以抵抗得住。 杜乐丁感到自己免疫力急速下降,快要病入膏肓了。 可这温柔的对象究竟是谁,他在苏腾那里享受到的“特殊待遇”,会不会都是因为他跟那个幻觉很像? “屁事没有啊。”他两颊收紧,故作轻松的说,“苏总裁喜欢被人怼?这爱好挺奇葩。” 苏腾抬起头,深深的看着他:“如果我有什么不好,能不能告诉我?” 杜乐丁感觉自己那颗“屁事没有”的心,在苏腾的注视下风雨飘摇。无意中酝酿的情绪在这一刻到了临界点,本以为说不口的话竟轻易的脱口而出:“我跟你幻想中的那个朋友,究竟有多像?” 他顿了一下,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补充说明:“爱吃甜筒的那个。” 苏腾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也不抬的说:“是奈特跟你说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看来这件事除了奈特,再没有别人知道了。杜乐丁“嗯”了一声,默默的等着苏腾回答,心情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苏腾把杜乐丁的脚擦干,缓缓站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药水和镊子,再度在他面前蹲下来:“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别人觉得把幻想当做现实很可笑很病态,但我当时的情况很……很特殊,所以他对我来说有着无可比拟的意义。” “可你不一样,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夹住露在杜乐丁脚底皮肤外的尖端,谨慎的掌握力度将其拽出,“你总不会认为,我现在依然神志不清,把幻觉跟现实混为一谈吧?” 杜乐丁不是怀疑苏腾的神智,而是在乍然窥见苏腾过往的冰山一角,不由得他不多想。任谁在潜移默化中准备对另一个人敞开胸怀之际,突然得知自己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一切,可能是因为跟另一个人很像,都会感到失望愤怒。 他甚至不知道内奥这个有性格“设定”的幻觉是否原本真的存在。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杜乐丁决定问个清楚:“内奥究竟是你原本就认识的人,还是你毫无根据幻想出来的?” 苏腾的手顿了一下,似乎很难解释这个问题。过了几秒钟才继续:“他是个真实存在过的人,但是我不认识他。可能他对我来说,就像是小说里的主人公吧,他在一次又一次困境中努力活下去的坚强,是我那时最需要的东西。” 杜乐丁怔了一下:“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腾沉默不语,显然不愿提及此事。杜乐丁一阵烦躁, 感觉之前说的话都白说了,他动了动腿:“行了我自己来……”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克制不住的吸了口气。苏腾脸色也有所变化,将从他脚底取出的尖锐物品在水中清洗了一下,随后递到他眼前。 那是一枚磨损极其严重的铁片,显然是从某个整体上面断裂的碎片,仔细看过,杜乐丁可以确认这枚碎片就是来自被他击碎的面盔上。 第54章 幻海沉沙05 杜乐丁看着那枚锈迹斑驳的铁片,感到难以置信:“我见到的,都是真的?!” 那仿佛从千年之前穿越而来的铠甲将士,肃杀的刀光剑影,急促的马蹄声,并非他梦游所见,而是真实的发生过,就在这栋房子外面的街道上。 杜乐丁仔细的回忆道:“他们穿着两当铠,手持环首刀,完全是中国古代将士的装备。” “恐怕那个小女孩儿也不是我做梦梦到的,”杜乐丁喃喃道,“他们都是……亡魂吗?” 二人沉默许久,无心再想之前不愉快的话题,公事公办的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苏腾说:“如果这些古代武士的亡魂就是所谓的狩魂者,那圣殿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陵墓。但那个小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杜乐丁摇了摇头,他满脑袋问号,比如小女孩儿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来了;这些古代亡魂从哪来,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真的长着“石头脑袋”还是他看错了,最后那一刀为什么没有砍下来…… 没过多久便天亮了,查理出现在门口,用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看着杜乐丁。 杜乐丁无可奈何的拖长声音:“你听我解释。” 查理举爪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杜乐丁才不是真的想解释,只不过跟查理逗趣而已。他伸了个懒腰,狠狠打了个呵欠,感觉有些疲惫。脚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会疼。 走廊上传来了开门声,杜乐丁和苏腾一起走出房间,看到霍奇正精力充沛的往楼下走去。 “早啊,你们睡得好吗?”霍奇笑容满面的说。 “我可能睡了假觉。”杜乐丁指了指熬出血丝的眼睛,跟在他后面状似不经意的问,“帅哥你有女朋友吗?” 霍奇很开朗的说:“没啊,你要给我介绍吗?哈哈。” “别逗了,我自己也是单身狗,”杜乐丁笑道,“那你也没有其他亲人吗,兄弟姐妹什么的,自己一个人住太无聊了吧。” 霍奇往厨房走去,到了门口回头撇撇嘴:“没,我是独生子,以前还跟父母抱怨过,怎么没给我生个弟弟让我欺负。” 待霍奇进了厨房,苏腾悄声说:“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杜乐丁点点头:“神情,语气,都很自然。” 他跟进了厨房,又问道:“你们 镇上有没有一个十岁左右,这么高的小姑娘,长得瘦瘦高高的。” 他一边描述一边比划,霍奇失笑道:“这样的孩子可不少,怎么了?” “她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杜乐丁不甘心的又把小女孩儿的衣着打扮描绘了一遍。 霍奇静静的看着杜乐丁,有一秒钟好像溜号似的走了神,但很快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没印象,昨天跑出来玩的孩子太多了,我没注意。” 杜乐丁离开厨房,跟苏腾走到外面。特里镇的清晨跟其他地方没有不同,小镇居民纷纷起床做早餐,晨运的人在街道上跑过,出门收报纸的人一脸睡意惺忪,精力充沛的人已经开始收拾家门口的魂狩夜装饰,十几岁的孩子拖着书包懒懒的往学校走去。 他们一如往常的开始了新的一天,没有任何异常,在杜乐丁看来平静得几乎不真实。他皱眉说:“在提到那个女孩的装束时,霍奇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之后又表现的非常正常,我说不好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苏腾指着路上的几个孩子说:“不如问问他们。” 同龄人里可能有人见过那个女孩,而且孩子不会说谎,就算真的胡扯,也没有能够掩盖住情绪的城府。杜乐丁换了副“阳光哥哥”的笑容,追上了那些八卦魂狩夜经历的少年,三言两语就跟他们拉近了关系。 见这些少年打消了疑虑,七嘴八舌的畅所欲言,杜乐丁便说:“昨晚刚到小镇的时候,我遇到一个长得很恐怖的人,你们都见过他吗?” “当然了,深渊恶鬼瓦伦汀嘛!”他们嘻嘻哈哈的回答。 杜乐丁做出不堪回首的表情说:“这名字跟他挺配,他怎么变成那样的?” 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瓦伦汀描述成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要被他抓到,就会被开膛破肚,吃掉内脏。所以在魂狩夜,瓦伦汀便躲进洞里不出来,以免被狩猎邪恶灵魂的狩魂者抓走。 一番无稽之谈却被他们说的言之凿凿,好像真有其事一般。 杜乐丁又说:“对了,昨晚我在路上撞见一个小姑娘,她的东西掉了被我捡到,但我找不到她了,你们认识这样一个女孩儿吗?” 说着他将夜里那个女孩儿的容貌服饰仔细的描述了一遍,生怕漏掉任何关键的细节。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猜测会不会是玛丽、珍妮、索菲亚,猜来猜去也没个统一意见。杜乐丁有些失望,难道小女孩儿不是 这个镇上的人? 他又说道:“对了,她好像父母双亡,跟哥哥生活在一起。” 少年们立刻表示镇上没有这样一个女孩儿,年轻人中唯一父母双亡的人就是霍奇,但他没有妹妹。 杜乐丁点点头:“好吧,我再问问别人,谢谢你们了。” 一众少年纷纷朝他告别,当中个子很高的女生故意走的很慢落在后面,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叫住了杜乐丁。 “怎么,你想起什么关于那个小女孩儿的事情了?”杜乐丁有些兴奋。 女生摇摇头,悄悄看了不远处的苏腾一眼:“他有女朋友吗?” 杜乐丁:“……” 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打扮显得有些早熟,看来思想也很超前。杜乐丁回头看了一眼苏腾,他本就年轻,穿了一身休闲装,显得有点像个大一新生。 这个年纪的女生的确比男生成熟的早,相对于同龄人,可能对年纪稍大一些的男生更感兴趣。 杜乐丁冲她笑笑:“他没有女朋友。” 女生勾起嘴角,似乎很高兴:“那你能把他的电话告诉我吗?” “我还没说完呢,”杜乐丁凑到女生面前神秘兮兮的说,“他是没有女朋友,但他有男朋友啊。” 女生:“……” “拜拜!”杜乐丁笑着跑开,回到苏腾身边。 苏腾:“怎么样?” 杜乐丁遗憾的摇摇头:“全都说不认识这样一个女孩儿,真是怪了。” 苏腾看了一眼独自走远的女生:“那孩子特意回来跟你说了什么?” “她?”杜乐丁挑挑眉,“她——觉得我长得帅,想要我的电话号码。” 苏腾怔了一下:“你给她了?” 杜乐丁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给了啊,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没事儿的时候在网上聊聊天也不错。” 苏腾沉默半晌,似乎酝酿了一肚子话,挑了一个最酸的:“杜叔叔喜欢跟未成年少女网恋?” “没听过长腿叔叔的故事吗?”杜乐丁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说,“总比你对着个幻觉意淫要好。” 这话一出口,杜乐丁顿时就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纯粹是脑抽兼嘴皮子秃噜了。 他想说点什么找补回来,可在对上苏腾的眼神那一刻,心口 猛的揪痛起来。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苏腾那一刻的眼神,简直让看的人心都碎了。 “嚯,小两口吵架了。” 二人僵硬的对立时,时千金从对面的房子里晃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带着一种独特的逍遥,搭配上那拽了吧唧的表情,活似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杜乐丁尴尬的冲他打了个招呼,他懒洋洋的点点头:“胳膊还在啊。” 杜乐丁愣了一下,没听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昨晚的事你看到了?” 时千金:“是啊,半夜听到街上有马蹄声,就在窗口看了一眼。” 他这语气,丝毫没有看到奇怪的古代武士策马狂奔的惊奇,就好像是在说看到有人夜跑一样毫不稀奇,杜乐丁好气又好笑:“大兄弟,咱们现在也算是一个团队,你就不说下楼来帮个忙,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砍?” 时千金瞄了一眼苏腾,满不在乎的说:“我战斗力很差,下去也没什么用,我看你挺厉害的嘛,哪里需要人帮忙。你看你,这不是全手全脚的吗?” 唯一见证了夜里所发生事情的人,却是个见死不救的。不过这也证明杜乐丁所经历的的一切不是虚幻:“当时你是听到马蹄声醒来的吗,我还以为全镇没有一个人听到动静。” “事实上我并不是被马蹄声吵醒的。”时千金两手插兜,懒散的神情稍微严肃了几分,“我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时千金跟库克和英彦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他对那两个人毫无兴趣,也无意跟房主聊天,早早便睡下了。 他毛病很多,睡觉必须戴眼罩,穿着极为舒适的丝质睡衣,床褥必须柔软而有弹性,否则就会像豌豆公主一样难以入睡。 陌生的床铺让他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很久才进入浅眠。人在意识朦胧中很难估算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没去理会。随后那敲门声越来越急迫,几乎像是在撞门一样,他才掀开眼罩跳下了床。 以他谨慎的性格,当然先问了问门外的人是谁。然而没有人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敲门。 时千金当时感觉不妙,便向后退了两步,这时,门把手开始喀啦喀啦的转动,显然是门外的人急于想要进来。 他心中忐忑,环顾四下,抄起一个烛台,做好了防御准备,若是真有人闯进来,就直接戳在他脸上。 门把手被转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时千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在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的一刻,门外的骚动停止了。 当时他已经退到了窗边,便顺手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去,见到了铠甲将士催马提刀朝杜乐丁冲过去那一幕。 当马背上的人手起刀落,朝杜乐丁劈过去的时候,时千金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也就是这一刹那之间,一阵风卷黄沙从街上扫过,随后便只剩下了茫然四顾的杜乐丁。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令时千金喘息急促,冷汗涔涔,他僵立许久才缓缓走到门边握住了门把手。 杜乐丁没想到这一夜,遇到奇事的人不止他一个。他皱着眉问:“门外有什么?” 时千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有些凝重:“什么都没有。” 他抓着门把手做了半天思想准备,在猛然拉开门的一刻,另一只手中的烛台也举了起来,只想不管不顾劈头盖脸的砸下去。 然而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 “我第一反应就是我做梦了,”时千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着过,“否则那么大的敲门声,其他人怎么会没有被惊醒。” 杜乐丁可不觉得他们俩是一起犯了癔症,只是经历的事情很古怪,充满了不合理之处:“今天早上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时千金又恢复了轻松的表情:“见到了啊,我起来的时候,房主一家正在餐厅用餐,库克和英彦也在。我问过他们了,夜里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除了杜乐丁和时千金,其他人一切如常,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只有咱俩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啊,”杜乐丁感慨了一句,忽然又想起第三个房子里住着的人,他谨慎的瞄了一眼苏腾说,“咱们去看看木悠吧,不知道她那边出什么事没有。” 苏腾的眼神依然有些涣散,杜乐丁真想在自己嘴上抽两巴掌,他很少说出这么没深浅的话,怄的自己五脏六腑都疼。 三人来到隔壁那条街木悠所住的房子敲开门,木悠蹬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脸上依旧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显然这一夜睡得很好,精神饱满。 她手里拿着相机,冲几人打招呼说:“我打算出去拍几张照片,你们要一起逛逛特里镇吗?” “不了,”虽 然木悠明显没遇到什么事,但杜乐丁还是问了一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果然,木悠说:“很好呀,我这人不认生不认床,只要困了坐着也能睡着。你没睡好么,好像有黑眼圈了诶!” 杜乐丁夸张的说:“半夜总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动静,根本睡不踏实。我们几个起码隔壁还睡着熟人,你一个人也不害怕啊?” “怎么是一个人呢,”木悠偏头笑着说,“房主和他家人也在啊,他们家的孩子好可爱!” 正说着,四个熊孩子吱哇乱叫的从他们中间跑过,时千金皱了皱眉赶紧退到一边。他看了看木悠,忽然问道:“你昨晚没有在手腕上系绳子吗?” 木悠怔了一下,伸出白嫩的手腕:“系了,不过洗澡的时候摘下去了。” “就是带着玩的,感受一下节日气氛。”她顿了一下,吐了吐舌头说,“再说咱们一共七个人,就我自己单独系了一条绿色的绳子,也没什么意义嘛。” 看来除了杜乐丁和时千金,别人的确都一夜安眠。木悠要去找库克和英彦一起去拍照,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杜乐丁走出门口,站在街上,看着天空中浮动的云,莫名其妙的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苏腾淡淡的“嗯”了一声,他和时千金也有相同的感觉。不过经历了一夜荒诞,思绪早就乱了,在理清楚之前,总会有一种生怕漏掉线索的疏忽感。 杜乐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究竟忘了什么事,冲苏腾试探着笑笑说:“算了,不想了,再去找别人问问吧。” 苏腾的神情冷冷淡淡,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 杜乐丁收起笑容,心里翻腾着一阵躁郁,不想再看苏腾,转开视线冷冷道:“那个小女孩儿可能是唯一知悉狩魂者的人,不确认她的身份,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苏腾面无表情的说:“随便找人问太浪费时间,我们直接去找熟知整个镇子每一个居民的人。” 查理吃过早饭就跑出去了,进入直播间给观众介绍特里镇和魂狩夜。他一边走一边讲,尽力把沙漠上的传说渲染上更为神秘的气氛,跟观众互动不亦乐乎。 弹幕:所以丁丁去了哪里? 不少人都在询问杜乐丁的去向,查理嘿嘿一乐:“丁丁是我见过嘴巴最不诚实的人了,半夜他又偷偷溜走了哦!” 弹幕:不用说了,肯定在“老地方”。 弹幕:又是彻夜激情,我赌七次。 弹幕:八次,赌一车黄瓜。 查理和观众说说笑笑,逐渐走出了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进入了一片荒凉的街区。走上一条斜坡后,水泥路到了尽头,脚下变成了黄土。 “丁丁跟苏腾一早就出去了,等一下就回去跟他们汇合。”查理站在坡顶朝对面望去,一座油漆剥落,露出惨灰色墙体的破败的老房子,伶俜的矗立在山丘上。 年头久远的东西,即便是死物,也能在见证岁月变迁中生出独属于自己的气息。 这房子叫人看一眼,便生出一股寒意。头顶的光线似乎有了界限,到这里便望而却步的停了下来。灰暗的窗子如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注视着从斜坡上来的人。 特里镇虽说算不上什么特别富庶的镇子,镇上翻新的房子也不多,但大部分都保存的很好,起码看得出被一代又一代用心维护着。 但眼前的房子就惨多了,好像是被人遗忘在了荒芜之地,附近除了干枯的灌木丛,再无其他。 查理好奇的走到近前,看到破房子门前堆了不少垃圾。观众们开始讨论起这破房子会不会是那种闹鬼的鬼屋,怂恿查理进去看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主播惊叫娇喘了。 查理有几分犹豫,他怕房子是有主人的,贸然进去不算私闯民宅吗? 弹幕:木门是开着的,推门看看就知道了。 弹幕:先问问里面有没有人。 弹幕:要是丁丁在,估计已经推门进去了23333 查理跳起来扒着窗沿往里面看了看,屋里光线更差,黑沉沉的看不清楚,不过里面好像没有人在。他跳下来跑到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门缝,试探着叫道:“请问有人吗?” 等了一下,破房子里无声无息,查理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刺鼻呛人的味道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他拦在了门口。 查理捏住鼻子说:“我的天,好难闻啊。” 观众当然闻不到气味,还以为是查理害怕了,纷纷说现在是大白天,里面不会有吓人的东西,不要怂就是肛! 查理撇撇嘴:“我一点都不怂,实在是这股味儿太刺鼻,加上我本身就嗅觉很灵敏,简直是双重暴击。” 他捂着口鼻哒哒哒的往里走去,地板呻吟不止,好像腐朽得连他这么轻巧的小动物都承受不住。窗子上的窗帘虚弱 的垂着,如同抹布一样污渍斑斑。老旧的家具上布满豁口,就连墙面都坑坑洼洼。 壁炉也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里面黑漆漆一片,烟囱多半是堵了,风一吹便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仅有的几个房间里,堆放的都是一些破麻袋。查理紧张的东张西望,没有看到任何稀奇的东西。 走廊尽头的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查理掏出手电,走到门口往里面照去,脚下出现了一条木楼梯。 查理低声说:“现在我要进入神秘的储物间,探索破屋地下室的秘密了,各位观众要跟紧我呀。” 弹幕:上吧,查理猹! 弹幕:啊好怕,抱紧查理。 弹幕:楼梯年久失修,小心脚下。 查理谨慎的抓着扶手栏杆往下走去,每走一步都稍微停一下。好在这楼梯比外面的地板结实,他很快就走到了最下面。 地下储藏间的角落里有一张床,上面的被子脏的要命,棉絮都露出来了。旁边放着一个小的床头柜,摆了不知什么东西。 查理的注意力被地上的门环吸引了,那显然是一道暗门。他心里有些忐忑,但又充满了好奇,这样一座荒废的老房子里,地下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拉着门环把暗门掀开了。里面一片虚无的黑暗,手电光扫下去只能看到梯子,根本照不到底,一阵风吹上来,令他打了个寒战。 查理皱起眉,对这个深不可测的洞感到难以理解。带着对黑暗狭窄空间的恐惧,他决定还是先把门关上。 就在他踮起脚去拽门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像是野兽喉咙里发出的喘息声。他心里一紧,脖子僵硬的转头看去,一张恐怖到极致的脸自黑暗中冒了出来,绿森森的皮肤几乎要从脸上脱落,那眼神活像要将他剥皮拆骨生吞了一样。 查理浑身的毛都炸了,脚下一歪,尖叫着跌入了黑漆漆的地道之中。 第55章 幻海沉沙06 特里镇警局位于镇中心,由于镇子不大,几人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 杜乐丁看了一眼警局的外观,感觉还不如他们那的派出所规模大。一推门,门上的风铃便叮叮铃铃的响了,里面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警,一脸职业性冷漠,瞄了他们一眼,问他们有什么事。 苏腾冷冰冰的戳在门口,时千金懒洋洋的望天,杜乐丁十分庆幸自己这辈子不是哑巴,不然得跟这些人急死。 他走上前表明身份,随后为他们寻找那个小姑娘说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年纪那么小,半夜到处乱跑,我很担心她有没有安全回家。” 女警看了看杜乐丁真诚的笑容:“再描述一遍那个女孩儿的外貌。” 杜乐丁耐着性子,把女孩儿的五官外形,衣着打扮详细的又说了一遍。 女警皱起眉,用充满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杜乐丁:“你认识瓦伦汀吗?” 杜乐丁困惑的摇了摇头,他不过是想找个小女孩儿而已,怎么会跟瓦伦汀扯上关系?瓦伦汀总不会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儿口中的“哥哥”吧:“不认识。不过昨天刚进入镇子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他了,后来听霍奇说起才知道那个怪人叫瓦伦汀。” 女警脸上的表情很难描述,好像杜乐丁才是一个怪人。她走到一旁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杜乐丁看到她点开了一堆文件夹,进入了大约十年前的档案。 “这是你说那个女孩儿吗?”女警点开一张图片,是素描的人像。 杜乐丁很兴奋:“就是她没错。” 女警眉头皱的更深:“如果你是想开玩笑,我觉得你走错地方了。” 杜乐丁莫名其妙:“我没有开玩笑,我昨晚真的见到了这个小女孩儿,她还说让我告诉她哥哥她来找过他。” 女警把这三人逐一打量了个遍,虽然感觉他们三个的确不是来找茬闹事的,但眼中的疑惑却更深了。她在椅子上坐下来说:“作为一个警察,我是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的。不过如果你确定见到的女孩儿就是她,那我只能说你是见鬼了。” “什么意思?”杜乐丁茫然的说,“你们镇上,有个鬼?” 女警耸耸肩:“迄今为止,声称见到这个鬼的只有瓦伦汀和你。这素描是十年前画的,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我经手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案子。” 她再次点开一个文件夹调出了 一份档案,指着上面的照片说:“知道这是谁吗?” 照片里的男人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嘴角微微上翘,是一副让人喜欢的面孔。杜乐丁诧异的笑道:“我们真是第一次来的游客,你们镇上的人我谁也不认识。” 女警瞥了他一眼:“这是瓦伦汀。” 杜乐丁:“……” 时千金凑过来看了一眼:“嚯,这么帅啊。” 即便是整容失败,也不会出现如同瓦伦汀一般这样大的前后差异。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一个怪物? 苏腾:“他变成现在这样,跟这个女孩儿有关系吗?” 女警撇撇嘴:“不知道。你们也看到我们镇的情况了,根本就没有大案发生,偶尔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调节一下就风平浪静了。十年前我刚刚进入警局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都闲得发慌,直到有一天,有人报案说瓦伦汀失踪了。” 瓦伦汀曾经有个女朋友,二人感情很好,当时已经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来报案的就是他女朋友。那天是魂狩夜,他们在餐厅吃过晚饭,去电影院看完恐怖电影,瓦伦汀便将女朋友送回家中,然后独自步行回家。 第二天早上,女朋友给他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当时她没有在意,以为瓦伦汀出去没带个人终端。等晚一些时候,她依然没能联系上瓦伦汀,便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然而单位的同事说瓦伦汀那天根本就没来上班。 他女朋友立刻去了瓦伦汀家,但他也不在家里,连床铺都没有动过,似乎昨晚压根就没回家。问了左右邻居,都说一整天没见瓦伦汀,他女朋友便开始感到事情不对了。 她坐在瓦伦汀家门口等到深夜,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去警局报案了。 女警喝了口水:“失踪这种事,在沙漠里经常发生,但在镇上却鲜有耳闻。当时我们都觉得可能瓦伦汀临时有事离开了镇子,过几天就会回来。但他女朋友却坚持认为他是失踪,因为无论他要去做什么,都会提前告诉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便离开。” 一开始警局并没有立案,不过还是派人出去在镇子里找了一遍。没有任何人在魂狩夜之后见过瓦伦汀,他就这样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了。 警局一共就六个人,分成三组在镇子附近的沙漠里找了三天,还联系了附近几个城镇的警局,问他们镇上有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 结果一无所获, 瓦伦汀像是落在沙漠上的一滴水,人间蒸发了。他女朋友很伤心,无法相信瓦伦汀不告而别,更不愿相信他死了。 “半个月后,”女警说,“你们所见到的怪物回来了。” 那天突然下了暴雨,女警的一位同事在警局值班,闲着无聊便看起了恐怖片。正到关键时刻,警局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他抬头一看,一个湿淋淋的怪物正向他扑过来,当时就把他吓晕了。 他是被怪物叫醒的,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皮肤都要脱落的脸,他顿时便掏出了百年难得一用的手枪,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 更让他感到惊悚的是,怪物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是瓦伦汀,你们快去救荷莉。” 由于怪物没有进一步举动,他便没有开枪,赶紧打电话把其他同事都叫来了。女警也在其中,当晚本来准备跟男友度过浪漫的夜晚,突然被叫去警局,心里十分不爽,当时还觉得这破镇子能有什么突发情况,去了一看当场便吓呆了。 别说他们当中还有跟瓦伦汀同届的同学,就是他女朋友来了,也认不出他这副鬼样子。因为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他们暂时把他关了起来,轮流进去审问。 他说他是被一帮奇怪的人抓走的,被带去了一个如梦境般的地方。在描述这个过程的时候,他的话颠来倒去,一会儿说那个地方十分梦幻,一会儿又说到处都是尸体,简直是地狱。 警察们怀疑他可能是个疯子,不知从哪得知了瓦伦汀的事情,便玩起“角色扮演”来。他的情绪也的确非常不稳定,在讲述这段经历的过程中,不断的让他们去救荷莉。 直到审问他的警员问“谁是荷莉”之后,他突然陷入了安静之中,虽然面部十分僵硬,但却能在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里看到惊愕的眼神。 直到对过指纹之后,警察才确定这个怪物,的确就是失踪的瓦伦汀。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他们不想相信也没办法。 既然他的确是瓦伦汀,那么有可能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他似乎受了很大刺激,声带也受损了,说的话让人听不懂。 根据瓦伦汀的描述画出荷莉的肖像后,警察确定镇上绝对没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于是更加认为瓦伦汀是疯了。 杜乐丁:“那他记得自己去过的地方在哪吗?” “记得,他还带我们去了,”女警挑眉说,“就在警戒区的绿沙子那边,我们到了之后,什么也没找到,于是便判断瓦伦汀的确是精神不 正常了。” 瓦伦汀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到处跟人诉说他的经历。然而包括他女朋友在内,压根就没有人敢接近他,谁又愿意听他的疯话。 他还在夜里闯进了霍奇家中,质问霍奇怎么可以忘了荷莉,吓得霍奇赶紧报警了。 杜乐丁心中一动:“瓦伦汀的意思是,霍奇认识荷莉,而且关系很亲近?” “他说荷莉是霍奇的妹妹,”女警失笑,“霍奇是独生子,哪来的妹妹啊。接警后我们只好把瓦伦汀关了起来,轮番劝说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停止了发疯。” 自那之后,瓦伦汀再也不提那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了,他成了一个沉默的怪物,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躲着他。就连他的女朋友,也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搬去了别的镇上。 “她说她不承认什么指纹,”女警转述瓦伦汀女朋友的话,“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瓦伦汀。她爱着的瓦伦汀,已经死了。” 说完,她指了指屏幕上笑容甜美的女孩儿:“所以如果你真的见到了这样一个姑娘,只能是见鬼了。本警局不受理灵异案件,有需要的话请另寻高明吧。” 杜乐丁他们三人被打发出门,站在路边面面相觑,短时间内有点反应不过来。 苏腾沉吟道:“瓦伦汀的经历听起来,跟你昨晚见到的情形不谋而合,他所谓奇怪的人,应该就是那些古代亡魂。” 时千金:“所以传说中去过圣殿,见过狩魂者的,就是瓦伦汀没错了。” 即便有了这些线索,杜乐丁依然感到很费解:“那荷莉呢?除了我和瓦伦汀,镇子上没有一个人说见过她。而且瓦伦汀说她就是霍奇的妹妹,但包括霍奇在内,所有人都说他是独生子。” 时千金忽然停下脚步:“你们俩先走,我有点事情想再问问那个警察。”说着便往回走去。 杜乐丁和苏腾一边往回走,一边讨论这其中的蹊跷,最后绕来绕去都回到了荷莉身上。 一个跟荷莉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拿着刚买的甜筒从他身旁跑了过去,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喃喃道:“如果荷莉真的存在,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她呢?我昨晚见到的不会真的是个鬼魂吧。” 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激灵,这事儿真是越想越让人发憷。 苏腾也看了一眼跑过去的女孩儿,不过注意力却是落在她手里的甜筒上。他冲杜乐丁笑了笑:“想吃甜筒吗,我去给你买。” 苏腾显然是想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尴尬。杜乐丁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他口无遮拦的说错话,但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笑着摆手说:“不吃,我戒了。” 苏腾的笑容渐渐收敛:“你打算揪着那件事不放吗?” 杜乐丁胸口顶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语气也不怎么好:“我揪什么了,放不下的是你才对,我问了你那么多遍你都吞吞吐吐的,到底为什么不能直接说?”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介意?”苏腾逼近杜乐丁,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令杜乐丁一时语塞。他也曾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他只是把苏腾当成普通朋友,他还会介意这件事吗? 这时杜乐丁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按下通话键敷衍道:“查理吗,我们现在就回去。”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查理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丁丁,快来救我。” 杜乐丁眉头一紧:“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查理的回复很慢:“我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杜乐丁握紧了通讯器:“什么地方?” 查理低声说:“我去了山丘上的破房子,看到了一个怪物,之后掉进了地下室的洞里就昏过去了。醒来虽然看到了梯子,但我不敢上去,怕那怪物还守在外面。” 过了一会儿,查理才继续说:“我就往洞里走了走,这里面有风,我以为它能通到外面,但是走了很久也没有尽头。” 杜乐丁听不太清他的话:“你为什么这么小声说话?” 查理颤抖着悄声说:“我感觉这洞里,不止我一个人。” “尽量不要走远,我马上去找你。”杜乐丁挂断通讯,刚好时千金也回来了,三人立刻回到霍奇家门前开车前往山丘上的老房子。 一路上苏腾和杜乐丁都没有说话。时千金是看惯了苏腾的冰山脸的,但杜乐丁这整天乐呵呵的家伙也神情紧绷,就有点不正常了。 虽说他是在担心查理吧,但时千金却感觉到那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杜乐丁的余光看到时千金审视的目光,便打破了车里沉默尴尬的气氛:“查理看到的怪物,会不会是瓦伦汀?” 镇上的孩子都说瓦伦汀住的地方有一个大洞,直通地狱,他就是从那里爬出来的。听完查理的描述,杜乐丁推测可能有 些胡闹的孩子,曾经跑去瓦伦汀的破屋里,碰巧看到他从暗道里出来,便将之描绘成了极其恐怖诡异的场景。 但瓦伦汀为什么要挖暗道呢?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瓦伦汀是个普通人,貌似曾经人缘还挺不错的。但就是再好的人,在被匪夷所思的经历折磨得不成人形后,又遭到亲朋好友遗弃,心态恐怕都不太正常了。杜乐丁十分担心查理,几次试图用通讯器联系他,但他都没有接通。 掠食者动力强劲的爬上斜坡,在破屋门前停止了轰鸣。三人抓起手电冲进屋子,立刻听到了一丝动静。 那声音正是从走廊尽头的门里传来的,三人尽量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从门缝里看到了一道亮光,楼梯尽头处有个人影。 时千金用眼神询问另外二人:是瓦伦汀吗? 一起来的人里只有苏腾和杜乐丁近距离接触过瓦伦汀,那佝偻的身形很好辨认。二人颇有默契感的一起摇头,楼下的人身姿挺拔,看上去倒有些眼熟。 就在三人眼神交流的时候,下面的灯光突然灭了。这三个人反应都很快,立刻意识到那个人应该是进入查理描述的暗道里了。 三人打起手电推门进入,下了楼梯后杜乐丁环视四周,忍不住说:“瓦伦汀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这破败简陋的地下室很像是变态囚禁少男少女的地牢,也难怪镇上的孩子把瓦伦汀当做妖魔鬼怪了。苏腾拉开暗门,用手电光照下去,黑漆漆的洞里挂着梯子,铁条上已经生锈了。 苏腾率先顺梯而下,杜乐丁紧随其后,时千金在等待期间随便扫了眼地下室的环境,在床边看到了一些绿色的沙子。 “千金小姐,赶紧下来吧!”杜乐丁抬头一看,头顶的灯光一动没动,赶紧叫了一声。 时千金便果真如同需要三请四请的大小姐一样,慢悠悠的进入了暗道。 三人在梯子下方往暗道深处看去,里面一片漆黑,正如查理说的那样迎面有风吹过来。 杜乐丁使劲儿吸了两口气:“你们闻到什么味儿了没?” 暗道里的风卷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味道,腥臭又刺鼻,好在并不是十分浓郁,不至于无法忍受。往前十几分钟之后,杜乐丁说:“这十年之中,瓦伦汀一直在挖地道?他想挖到哪里去?” 暗道上下左右的挖掘痕迹十分明显,刚从梯子上下来那一段更是粗糙无比。越往后就越平直,貌似瓦伦汀在经 年累月的挖掘中,还挖出了技术,挖出了水平。 苏腾:“我们不了解瓦伦汀的经历,当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镇上那些居民一样,在他们眼里瓦伦汀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理喻的怪事。” 他看了一眼杜乐丁,淡淡的说:“人们对于无法理解事情,总会妄加揣测,尤其瓦伦汀的外貌实在惊悚,更是丑化了他的一切行为,也难怪这莫名其妙的暗道,被臆想成通往地狱深渊之路。” 杜乐丁感觉他好像话里有话,顿时有些不爽:“遮遮掩掩的行为必然惹人怀疑,如果瓦伦汀做的事情光明正大,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 苏腾平静的说:“也许他有苦衷,即便他说了,也不会被人接受。” 杜乐丁失笑道:“他都没有尝试过,凭什么断定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时千金打断了他们俩的争论:“你们现在讨论的是瓦伦汀还是别人,我有点听不懂了。” 杜乐丁悻悻然转移话题:“对了,你刚才回警局去问什么了?” 时千金一手拿着手电,一手踹在兜里,走得四平八稳,目不斜视:“问问看近些年有没有失踪人口,尤其是那些在魂狩节后就没有露过面的人。” 杜乐丁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知道有没有人跟瓦伦汀一样,在魂狩节被古代亡魂带走:“警官怎么说?” “没有。”时千金挑起眉,“女警官说,虽然这十年来也有那么四五例人口失踪案,但从没有在魂狩节左右发生的。” 杜乐丁:“这就怪了,昨天他们还来过,总不会真的是那些蜜瓜头起了作用吧?” 苏腾也觉得不大可能:“会不会是瓦伦汀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这十年间,古代亡魂都没有来过特里镇,所以除了他再没有人被带走过?” 时千金慢悠悠的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又或者,每年都有人被带走,他们没能像瓦伦汀一样活着回来。” 苏腾看了他一眼:“你觉得那个警察隐瞒了这件事?” “那倒不是。”时千金低声说,“如果那些失踪的人,都跟荷莉一样,曾经存在的痕迹被完全抹除了呢?” 杜乐丁脚下一顿,有一瞬间被时千金提出的说法动摇了:“你是说,被带走的人,连存在过的痕迹,甚至是在别人脑海里留下的记忆,都会消失?” 时千金的猜测未免太过耸人听闻,若真是这样,那么一个 人无缘无故失踪,连记得他的人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找他。 “这有点儿太玄了,”杜乐丁笑了一声,心里却感到一丝不安,“怎么可能。” 时千金还想再说点什么,杜乐丁的通讯器响了,他赶紧按下通话键:“查理,我们已经进入地道了,你在哪?” 查理急促的呼吸声呼呼作响,他听起来似乎是在狂奔:“丁丁,我遇到了瓦伦汀。” 杜乐丁加快了脚步:“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你听我说,”查理语速极快,“别摘掉手腕上的绳子,你们三个千万不要摘掉绳子。” 杜乐丁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绳:“这绳子怎么……” “当”的一声巨响,从通讯器里传来,听上去像是沉重的金属物砸在了石头上。杜乐丁心口一紧,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发生什么事了?” 查理大叫了两声,听起来已经带着哭腔,似乎是恐惧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儿,他战栗的声音才再度传来:“丁丁,一定要找到我啊!” “啪”的一声,通讯器里没了动静,杜乐丁叫了几声查理的名字都没有回应,但通话连接并没有中断。 三人都一脸寒霜,紧紧盯着传出风声的通讯器,很快就听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是深渊中的厉鬼在沸腾的滚油中翻滚哀嚎,压抑凄厉的惨叫在空旷无垠的地底,不断震荡回响。 第56章 幻海沉沙07 暗道极长,不知最终通往何处,在十余分钟笔直的路线结束后,三人停在了一个丁字路口。 时千金体力不如另外二人,停下脚步后便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现在,往哪走?” 查理的通讯器可能在发生情况之后掉落,他们对于他所去的方向无从得知。左或右,一旦他们选择错误便会浪费很多时间。 杜乐丁咬了咬嘴唇,将查理的话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忽然心中一动:“往右走。” 查理之所以会往暗道深处走,是因为感到了迎面吹来的风,这说明暗道是有出口的,所以查理一定会迎着风走。 杜乐丁站在丁字路口,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风从右边吹来。三人没有任何犹豫,在暗道里急速向前。 苏腾有些担心另一件事:“我们跑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遇见之前下来的人?” 杜乐丁也感到几分不对劲,之前的暗道那么长,他们早该遇到那个人了,何以到现在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而且那个人如果不是瓦伦汀的话,又会是谁呢? 很快几人的注意力便被转移开了,暗道越来越宽,越来越高,脚下也更加平坦,好像被人用心修葺过,跟丁字路口之前那段路完全不一样了。 正当三人对此感到疑惑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一声尖叫,迎面袭来的风陡然增大,从他们耳畔呼啸而过。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女人,持续不断的哭喊惊叫也不知是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微弱,很快就听不清了。杜乐丁和苏腾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立即装备了机甲,同时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很快,前面便出现了晃动的光线。苏腾启动推动器抢先一步到达,当他从黑暗中跃然而出的一刻,激起了一阵慌乱惊恐的叫声。 杜乐丁随后赶上,没想到在这里的二位竟然还是熟人。库克紧贴墙壁,那张娃娃脸极度扭曲,英彦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紧紧的盯着苏腾。 杜乐丁往前面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们俩,便赶紧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刚才的叫声是木悠吗?” 那两个人认出了杜乐丁,顿时松了口气。库克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惊魂甫定的点点头。他们本来是在街上拍照的,后来英彦提议去山丘上拍一张小镇的全貌,三人便爬上了斜坡。 随后他们发现破屋,出于好奇就进去看了看。在分开查看各个房间的时候,英彦发现了地下室里的暗道 。这三人胆子也是大,都萌生出了进去瞧瞧的念头,于是便下来了。 杜乐丁此时才想起,在地下室里看到的身影,应该是英彦。 他们三人沿着暗道走了很久,也跟查理一样,感觉迎着风走便能从暗道的出口离开。当时他们还挺兴奋,有种探险的刺激感,纷纷猜测暗道的另一头会是哪里,如果他们突然从特里镇的某条街上钻出来,会不会吓到行人。 由于暗道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就走得很快,后来听到了一阵求救声,几人便匆匆追了过来,结果就出事了。 求救声应该是查理发出的,杜乐丁问道:“你们看见查理了吗?” 英彦摇了摇头:“等我们跑到丁字路口的时候,求救声已经消失了,但我们还是继续找了过来。” 等他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骑马的人,那人全副武装,手中还提着很奇特的刀,三人见势不妙立刻往回跑,想不到后面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人。 库克提起这件事还感到很恐慌,结结巴巴的说:“那些人穿的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 听他们的描述,那两个骑马的人就是杜乐丁昨夜在街上遇到的古代亡魂,想不到竟然出现在这暗道里。杜乐丁眉心紧皱,心里越发沉重:“木悠被他们带走了?” 库克颓然的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他眼前还不断闪过雪亮的刀锋和血腥的气息,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憷。他喃喃道:“一定是地狱使者,他们一定是从地狱里来的。” 地狱个屁——杜乐丁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查理可能也被他们带走了,我们赶紧去找他们。” 英彦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瘦高的身形被风一吹,麦秆一样晃了晃:“没错,我们得救木悠。” 二人捡起地上的背包和手电,顺便拾起碎了一地胆子,勉强拼装起来,向杜乐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像是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杜乐丁下巴往前一伸:“他们是继续往这边走了吗?” “好像是。”库克犹豫着说。 杜乐丁不明所以:“什么叫好像是,你们没看见吗?” 库克无奈道:“当时我们的手电都掉了,两匹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感觉他们是继续往前了,但是没一会儿马蹄声就消失了。” 骑马之人手中的刀劈过来的时候,库克抱头趴在了地上,根本不敢 睁眼。直觉马蹄从他身体正上方掠过,带起了一阵粗糙的气流,刮的他后背都疼。 杜乐丁两颊紧了紧:“如果他们是往另一边走的话,应该会跟我们遇上,所以肯定是往这边走了。” 说着便径直向前。实际上他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因为听库克的描述,那些古代亡魂似乎是消失在了黑暗里。 苏然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他们真的是亡魂的话,可能会从任何一个地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更糟糕的是,就算此刻亡魂突然出现,他们要如何杀掉一个本来就已经死了的人? 时千金一直跟在苏腾身后,在其他人交流的时候,始终没有吭声,这时才开口对英彦说:“你呢,也什么都没看见吗?” 英彦似乎还没缓过来,脸上的神情十分紧绷,目光也有些呆滞:“看到马蹄往这个方向去了。” 时千金挑了挑眉:“对了,昨晚你们俩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比如敲门声?” 英彦摇了摇头。他虽然住在时千金隔壁,但没听到走廊里的任何动静。 “霍奇给你们的绳结都戴着吗?”杜乐丁想起了查理的警告,赶紧问那俩人。 库克从口袋里掏出绳子:“我一直都没戴,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查理当时情况紧迫,没来得及说明原因,但他似乎从瓦伦汀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杜乐丁也不知道现在戴上还有没有用,不过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让他们俩把绳子系在了手腕上。 库克和英彦的都是蓝色绳子,杜乐丁看了看自己跟苏腾一样的红绳,生出了一个难以捕捉的念头。霍奇说绳子是连接两个灵魂的通道,跟关系亲密的人系上同色的细绳,灵魂就不会被狩魂者盯上。 系绳子的时候他没有在意,便问道:“谁记得查理系的绳子什么颜色,跟谁是一对的?” 时千金想起自己被苏腾抢走的红绳,撇嘴说:“紫的,跟我一样。” 杜乐丁:“现在还系在身上吗?” 时千金伸出一只脚,拽了拽裤子,露出脚踝上的紫色细绳:“一直都没摘。” 杜乐丁看了一眼苏腾,想起了自己昨夜的经历。那些古代亡魂之所以最后没有落刀,也没有将他抓走,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的灵魂跟苏腾的连接在了一起? 而木悠因为只有自己戴着绿色的绳子,在人世间没有羁绊,所以被带走了。 他沉吟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随后又将其推翻:“可查理跟时千金也拴在了一起,为什么他也被带走了呢?” 苏腾对霍奇的话记得很清楚:“按霍奇所说,跟有所关联的人系上同样的绳子,灵魂就不会被狩魂者盯上,但他并没有说人就不会被带走。” 杜乐丁十分矛盾:“那我呢,为什么没事?” 这也是苏腾感到困惑之处。时千金哼笑一声,轻声说:“也许是因为你比较特别。” 杜乐丁不认为时千金是在夸他,倒是感觉他话里有话。他仔细的想了想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但一时半会儿除了“特别帅”之外,也没想出其他。 暗道已经变成了极其宽敞的通道,走在其中仿佛进入了穿山隧道。四下极其黑暗,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几乎像是遁入了虚空之中,黑得令人恐慌。 库克十分紧张,手电不时的往左右照去,眼看着光线越伸越长,他忐忑的说:“瓦伦汀这十年里,在地下挖了这么宽阔的一条暗道,是想在下面跑火车吗?” “除非他有机器,否则无法凭一己之力挖的这么深远,”杜乐丁分析道,“我感觉那个丁字路口之前才是他挖的,目的就是找到这条隧道。” 苏腾:“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很像是机械蜘蛛进入的‘管道’?” 杜乐丁点点头。机械蜘蛛进入的地方,的确跟这里很像。而且看这个没有尽头的长度,估计跟机械蜘蛛发现的隧道是连在一起的。 警戒区距离库里镇可有二三百公里,若果真如此,这隧道究竟有多长? 正当二人说着隧道的事,走在后面的库克突然大叫起来:“有鬼,有鬼啊!” 几人停下脚步,顺着库克的手电光看过去,在凸凹不平的墙壁上看到了一个晃动的影子。 那影子很不正常,脑袋摇来晃去,身子也向前倾斜,仿佛想要把自己从墙壁上撕下来,朝他们走过来一样。其他人都注意着前面的情况,只有库克总是往两边看,所以便发现了这诡异的影子,顿时吓得腿软。 这情形也的确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几人纷纷将手里的光投到墙壁上,照出了六个高矮不一的影子,全都探头探脑的晃着。 杜乐丁试着招了招手,与他相对的影子也伸出手摆动了几下。他放下手说:“这不是我们的影子吗?” 库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既然是我们的影子,为什么 会动来动去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墙上的影子纷纷点了点头。库克顿时有一种调头往回跑的冲动,但看了一眼漆黑的来路,想到自己不得不一个人通过鬼影幢幢的隧道,这念头便又打消了。 眼下不是跟苏腾较劲生气的时候,杜乐丁用胳膊肘顶了顶苏腾:“科学家,能用至高无上的科学解释一下吗?” 但凡能够被解释的事情,哪怕不那么合理,也多少能够让人减轻一些负担。杜乐丁不是科学派,若要让他解释,那就编的没谱了,非但没有稳定人心的作用,很可能还会把人吓跑。 苏腾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对此毫无头绪。他穿着机甲,尤其这次这套机甲比之前的都要大一圈,投射的影子显得又高又壮,微微一动便显出了压迫性的气势,看上去好像随时会破墙而出。 杜乐丁见他不说话,心里咯噔一下,这墙里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吧? 苏腾忽然解除了机甲,伸手朝杜乐丁脸上摸去。 杜乐丁躲了一下:“干什么你?” 苏腾手臂一僵,沉默片刻收回手说:“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风越来越热了吗?” 从暗道下来之后,杜乐丁他们就一路狂奔,身上出了不少汗,虽然也感觉到很热,但潜意识里认为是跑了太久的原因。 库克一直心惊胆战,压根就没有留意头顶吹过的热风,而英彦沉默不语,多半也是沉浸在被惊吓过后的紧张中。 直到苏腾提醒,他们才真切的意识到,从前面吹过来的气流温度比之前高了很多,额头上的汗既不是吓得,也不是跑的,而是被热的。 苏腾在机甲里的时候自然感觉不到热气流,他是在看到杜乐丁脸上的汗时,才想到了这一点。 风速不快,热气浮在他们头顶,就像杜乐丁在沙漠中看向远处一样,升高的温度导致空气密度不均,光便发生了折射,在不均匀的介质中穿过,投下了变形的影子。 话虽如此,库克脸上依然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错神的盯着那些影子,生怕一不留神它们就跳出来。 杜乐丁拍拍苏腾的肩膀,冲其他人说:“这个人说的都是对的,信他的没错。” 库克一脸怀疑:“为什么他一定是对的?” “真理掌握在颜值高的人手中。”杜乐丁开玩笑说,随即又认真起来,“只是几个影子而已,我们还得救人呢,赶紧走。你别再往两 边看就行了。” 库克收回手电光线往地上照去,眼看着其他人都继续向前,也只好默默跟上。 又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岔路,一条笔直向前,另一条则往西面延伸。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隧道,里面黑漆漆一片,热气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已经分不清是从哪边过来了的。 时千金懒洋洋的说:“我们兵分两路吧,咱们三个继续向前,库克和英彦往左边的隧道走。” 库克顿时惊了:“别别,咱们还是别分开了,万一那些骑马的人来了,人多一些会更安全。” “怎么就更安全呢?”时千金反驳说,“那些骑马的都不是人,可能已经死了不知几百几千年了,请问怎么杀一个死人?” 库克一时语塞,但还是不肯跟他们分开:“人多的话,起码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时千金冷笑一声,刻薄的说:“我也没见你动过脑子。” “你……”库克脸都憋青了,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吵,”杜乐丁打断二人的争执,往前面的隧道里走了几步,“最好还是不要分开,免得一边出了事,另一边不知道。” 时千金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可以把通讯器借给他们。” 杜乐丁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于摆脱那两个人。那些古代亡魂在隧道里自由出入,随时会对他们下手,一旦分开,被带走的几率就更大了,等于会给剩下的人徒增负担。 时千金也回望着他,眉头皱的苦大仇深,加上他眼睛很大,乍一看好像怒目相视。但杜乐丁心思转的很快,他意识到时千金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或许他有些话不能当着那两个人的面说。 难不成库克和英彦有什么问题?杜乐丁若有似无的瞥了那二人一眼,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就这么办吧,”杜乐丁示意时千金把通讯器给库克,“这隧道太长,分开找的话能节省点时间。” 他想听听时千金到底有什么想法。 时千金刚从口袋里掏出通讯器,英彦突然大喊一声,指向面前的隧道:“那里有个人!” 几条手电光束全都往隧道里照去,果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眨眼间便隐入黑暗之中。 “好像是瓦伦汀。”苏腾看的更清楚,目光捕捉到了一个佝偻的背影。 “追。”杜乐丁立刻冲了过去,其他人也赶 紧跟上。 瓦伦汀是最为关键的人物,他曾经被亡魂带走,又死里逃生,还知道关于荷莉的事,之前还跟查理见过面。只要抓到他,就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不定还能找到查理和木悠被带去的地方。 一行人都拿出了最大的速度朝通道深处跑去,但手电能照到的范围里,却再也没看到瓦伦汀的身影。杜乐丁越跑越感觉不对,那个脊背都伸不直的人能跑的这么快吗? 没一会儿,路便到头了,眼前出现了一个石室。这石室修建的位置刚好将隧道严丝合缝的堵死,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路。 这一路上没有岔路,瓦伦汀一定是进了石室了。苏腾推开石室上的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人鱼贯而入,站在门口茫然四顾。这间石室大约五米见方,除了身后有门的墙壁外,另外三面墙壁各开了个方洞。 石室里一目了然,只在中央放置着一口大箱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出口,瓦伦汀却不见踪影。 “他一定躲在箱子里。”库克抿了抿嘴唇说道。 箱子是唯一的藏身之处,这是最合理的推断。几人将箱子围住,只等开箱后抓住瓦伦汀。 苏腾抓住箱子的边沿,示意其他人做好准备,随后一把打开了箱盖。 “这是……什么?”库克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喃喃的说道。 杜乐丁愕然的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是查理用来直播的控制器和摄像头。 查理出事之前,可能曾藏在这个箱子里。可是瓦伦汀呢,他没有跑进这间石室吗? 箱子里只有这些东西,再无其他,石室没有别的出口,墙上的方洞连伸个脑袋出去都悬,难道瓦伦汀在跑路的过程中突然消失了吗? 苏腾凑到一脸呆滞的杜乐丁身边说:“说不定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查理发生了什么。” 经过苏腾的提醒,杜乐丁才反应过来,立刻开启了控制器,摄像头浮上半空隐形之后,全息光屏也在眼前弹了出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并没有因为直播中断而退出,海量的弹幕已经把光屏淹没,杜乐丁一个字都看不清。 弹幕:丁丁,是丁丁来了! 弹幕:大丁快去救查理! 杜乐丁屏蔽掉了三分之二的弹幕,对观众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弹幕:有东西在追查理,他跑进了这间石室,藏进了箱 子里。 弹幕:后来箱子被人打开了,有个脸快要融化的怪物把查理拽出去了。 弹幕:之后就看不到了,不过他们好像离开了石室,我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了。 从一开始,查理就说隧道里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也许那个人就是瓦伦汀。但瓦伦汀的外貌实在太恐怖,查理肯定把他当成妖魔鬼怪,一见到他便撒腿就跑。 查理被瓦伦汀追到了这间石室,随后藏进了箱子里,但被瓦伦汀找到并带出了石室。之后瓦伦汀曾对他说过什么,所以他才会向杜乐丁发出警告。 虽然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但杜乐丁依然一头雾水:“瓦伦汀既然跟了查理一路,就为了告诉他一些事情,那他完全也可以找到我们,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为什么反而一见到我们就跑?” 弹幕:我听到那个怪物说什么石室。 弹幕:是快离开这间石室啦! 看到这里,杜乐丁心中一凛,转头去看那石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人关门吗? 杜乐丁立刻跑了过去,当石室的门被打开那一刻,他瞳孔骤然紧缩,心里灌进一股冷意。门外已经不再是他们来时的隧道,而是一堵墙。 第57章 幻海沉沙08 杜乐丁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石墙,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其他人也都聚了过来,在墙面拍来拍去,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刚才谁是最后一个进入石室的?”杜乐丁转头往他们脸上看去。 杜乐丁只知道自己是跟着苏腾进来的,至于那三个人是什么顺序,他就不清楚了。 其余人都摇了摇头,刚才他们急于抓住瓦伦汀,几乎前后脚一起进入石室,注意力也全都在石室里,根本没人留心谁先谁后这种问题。 杜乐丁从几人当中穿过,试图找出石室里的出口,其他人也帮着一起检查。他们把这间不大的石室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杜乐丁走到一个方洞前往外看去,外面一片浓郁的黑雾,手上的光照出去之后,立刻就被吞没了。他又向下照去,也是同样的情形,根本看不到地面。 苏腾就站在他身边,他悄声说:“能看见什么吗?” 苏腾:“什么都看不到。” 杜乐丁有些焦躁,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心说这他妈真是见鬼了,那些古代亡魂不仅能把人带走,难道还能把偌大的一条隧道弄没? 而方洞外面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连苏腾那双眼睛都看不出个子午卯酉,这间石室坐落在一片虚空当中吗? 库克不敢靠近那堵凭空冒出来的墙,靠在斜对面的墙壁上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到底怎么离开这鬼地方啊?” 见没人搭腔,他十分不甘心的又把石室检查了一遍,甚至认为箱子下面可能有个通道。他把杜乐丁从箱子上推开,将箱子整个翻了过去,下面是平整的石砖,毫无缝隙。 “别做无用功了。”杜乐丁丢出凉凉的一句话。 这石室要是有机关暗道,他早就发现了,还轮得到这么个外行找到吗。 “我试试把墙打穿。”苏腾说着,装备了机甲,启动了特殊功能,右手的前端变成了挖掘钻。 众人立刻看到了希望,注视着苏腾走到门前,开启挖掘钻在墙上打洞。 这种挖掘钻通常用在钻土机上,苏腾将其小型化装备在了机甲上,是专为此次沙漠之行准备的。电钻的声音很大,趁另外几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苏腾身上的时候,时千金对杜乐丁做了个很亲密的动作。 他像是有些累了,将下巴轻轻搁在杜乐丁肩膀上 。杜乐丁吓了一跳,他跟时千金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他作为当事人可一无所知。 正当他要耸肩抖掉肩膀上的“生物”时,时千金微微偏过头,低声耳语道:“小心那个瘦高个。” 他的声音几乎被挖掘钻给盖过,杜乐丁差点没听清。 瘦高个指的就是英彦。杜乐丁没有立刻去看他,继续盯着苏腾的背影。 之前时千金坚持要兵分两路,应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但现在他们被困在石室里,他也只能说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杜乐丁神情自然的看了一眼站在库克身边的男人,他面颊瘦削,眼神僵硬,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细高的身形像一根杆子,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神经抽搐般痉挛两下。 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除了一开始展示黑影照片之外,英彦似乎没怎么说过话。杜乐丁压根没注意过他,也不知道他那个小动作是之前就有,还是处于压力和紧张中的神经反射。 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实在想问问时千金,到底要小心什么。正在这时,整间石室剧烈的震了一下。 库克脸色苍白,声音艰涩:“地震了吗?” 苏腾立刻关闭了挖掘钻,转头想看看杜乐丁是否没事,却见时千金跟杜乐丁贴的紧紧的,还抓着他的手臂。 杜乐丁冲他笑了笑,并使了个眼色。隔着头盔,他也看不见苏腾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样,但莫名感觉他在盯着自己。 苏腾仿佛没接收到他的眼色,径直走过去把杜乐丁扯开了。 “啧,”时千金讥诮的笑了,“真是醋坛子。” 杜乐丁感觉苏腾一直就没消气,之前他还有意想要缓和二人的关系,现在或许是受到眼下环境的影响,他心里也憋着一股气,甩开苏腾的手往钻出的洞外看去。 跟其他方洞一样,目所能及只有黑暗。他深吸了一口气:“再试试,它不能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这话他说的没什么底气,毕竟无论是手电还是苏腾的眼睛,都无法在那片黑暗中搜寻到任何东西,它看上去无边无际,虚无缥缈,除了黑就是黑。 苏腾没有提出异议,按照杜乐丁所说,打算继续扩大钻出来的洞。当挖掘钻的钻头触到石墙上那一刻,石室再度震颤起来,好像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正疼的瑟瑟发抖。 苏腾停止了动作,似乎在思考还要不要强行继续下 去。 “你先歇会儿。”杜乐丁不敢再继续破坏这堵墙,只能让苏腾暂时停手。 石室里阒然无声,全都把手里的光照向墙上的洞口,杜乐丁面对着墙上那个洞陷入了沉思。自他们进来之后,便一直在寻找可能的出口,认为瓦伦汀一定是穿过这间石室去了另一个地方。 在这期间,他们既没有感觉石室移动,也没有听到任何类似机关启动的异常响声,但再度打开门之后,石室显然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就算这堵墙被钻开,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入那片黑幕之中。 之前查理也来过这里,根据观众的弹幕和之后种种情况表明,他是在离开石室后才出事的。 那查理又是怎么离开的? 杜乐丁自言自语道:“查理是跟瓦伦汀一起出去的,看来只有瓦伦汀知道如何离开这间石室。” “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时千金不屑的说,“瓦伦汀早就跑了,看起来也不打算回来把我们带出去。” 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苏腾开启了头盔:“石室里越来越黑了。” 杜乐丁猛的抬起头看向四周,他们几人手里都拿着手电,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光线比之前黯淡了些许。这变化并非突如其来,若非苏腾提醒,恐怕还没有人注意到。 他低头看着手上戒指的光亮,照射的范围的确小了一圈。 库克正在检查手电的电量,杜乐丁说:“不是手电的问题,外面的黑雾进来了。” 在有光的地方看不太清楚,杜乐丁让其他人把光线移开,专注的盯着没有光亮的石室另一边。方洞处影影绰绰,一团东西正在缓慢的涌入。 黑雾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模糊的轮廓。气体流动的状态,很像是蜗牛一类的软体动物在爬行蠕动,杜乐丁几乎怀疑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进来了。 他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对另外几个人说:“别靠近那些方洞。” 虽然明知没什么用,但他还是把门关上堵住了墙上的洞:“有背包的去把那些方洞堵上。” 他记得库克和英彦都是背着包的,便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光线扫过身后几人表情各异的脸时,他忽然僵住了。 “库克呢?”杜乐丁愕然的问道。 苏腾、时千金和英彦都站在箱子附近,唯独一直瑟瑟发抖的库克不见了。几人立刻把光线投向石 室的每一面墙,每一个角落,然而那个娃娃脸却没了踪影。 杜乐丁冷汗都下来了:“我操,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没的,你们谁都没看见吗?” 苏腾压根就不关注其他人的死活,视线始终紧随杜乐丁,自然没有注意库克的动向。 时千金向来不关心别人,只是多留意了英彦几眼,在这期间英彦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很难说库克的消失是否跟他有关。 英彦默默无语,目光僵直,苍白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出几分阴沉诡秘。 当发现黑雾涌入方洞后,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诡异的气体上,谁也没有发觉库克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石室里没有机关暗道,刚才杜乐丁又在关门,除非库克是从方洞里钻出去的,否则无路可走。但那些方洞连探出去个脑袋都悬,人根本没法全身而出。 所以,他只能是消失了。 也不知是这石室有问题,还是黑雾有问题,但当务之急便是赶紧从这里离开。杜乐丁揉了揉额头,绞尽脑汁的思索,在他们搜寻石室的时候,是否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了目前的困境。但他自认为不至于马虎大意到连触发机关都没有发现,尤其是外面环境变化这么大,除非这石室自己长脚会跑。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看向了刚刚被关上的那道门。查理是在跑出石室之后遇险的,从当时的情况和通讯器里的声音判断,通讯器多半是掉在了地上。 可他们一路跑过来都没有看到查理的通讯器,很有可能是查理离开石室的时候,进入了与之前隧道不同的另一条路。 也许这次再打开门,外面的情形会再度变化。杜乐丁冲到门前,抓住门栓,急迫的想要将门打开。但门却像是从外面锁死了一样,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打开。 苏腾走过来帮他一起开门,在二人合力下,门被晃得咣咣作响,这时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抓住门栓一拽,门开了。 杜乐丁心里一沉,外面依旧是那堵墙,不同的是苏腾钻开的洞已经没了。 他转过头去,发现帮他们开门的是英彦。他心里咯噔一下,越过英彦往石室另一侧看去,时千金也没了踪影。 “人呢?”石室里温度很高,杜乐丁却浑身发冷,上下牙克制不住的碰在一起。他一把揪住英彦的领子将他按在墙上吼道,“我问你时千金人呢!” 英彦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同伴莫名消失的事情影 响,目光毫无波澜,低声呢喃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想起时千金的提醒,杜乐丁越看眼前的男人越感觉不对劲,他已经分辨不清英彦的表情是冷静还是麻木,眼神是平静还是呆滞,只觉得这个人浑身都鬼气森森。 苏腾不知道时千金跟杜乐丁说过什么,对杜乐丁突然如此激动的行为也有些不解,但他还是抬起了手臂弹出微型机枪对准了英彦。 “是他在搞鬼吗?”苏腾问。 杜乐丁无法回答,他根本不知道那两个人是离开了石室,还是就此融于黑雾当中,他怀疑石室,怀疑黑雾,怀疑英彦,一切看起来都不正常了。 也许下一个就会是他,或者是苏腾,他们将去向哪里,全都是未知数。他只能寄希望于控制住英彦,便能让这种局面终止。 光线在缓慢流动的黑雾中忽明忽暗,英彦的神情越来越模糊,杜乐丁死死的按着他,生怕一不留神这家伙就跑了。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吱呀”一声,刺激得人头皮发麻,杜乐丁感觉自己的神经像是被拨动的琴弦,颤抖的震动往全身蔓延开去。 石室猛的一歪,大幅度向右倾斜过去,三人顿时掉到了右侧的墙壁上,跟滑落下来翻倒的箱子撞在一起。 所有的光线都缩水了一样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团,在这突然而至的混乱中,杜乐丁慌乱的抓住了苏腾的手臂,同时不错神的盯着英彦。 正当他以为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石室又往左侧栽了过去。 杜乐丁在天旋地转的翻滚之中生出一阵骇然。适才再度打开门之后,或许石室又变换了位置,它像是被一根细长的柱子支撑着重量的平衡点,任性的左摇右晃。 直到杜乐丁猛的撞在门上将两扇门板撞开,石室才终于停止了翻覆。外面还是墙壁,没有任何变化,但或许已经不是刚才的墙了。 杜乐丁站了起来,顾不得身体在墙上撞来撞去的酸痛,快速在石室里搜寻了一圈,英彦也不见了。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艰难的转过僵硬的脖子看向苏腾,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几乎要把他堵得窒息。 苏腾解除了机甲,冲杜乐丁伸出手,静静的看着他。杜乐丁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了苏腾的手紧紧握住。 二人手腕上系着的红绳晃了晃,鲜艳的颜色被黑雾侵蚀,变得污浊晦暗。苏腾脸上的神情很平静,似乎已经确定下一个就是他。 杜乐丁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苏腾的手腕,自欺欺人的说:“别乱想,不会的。” 红绳硌到了他的手心,令他想起查理的警告。可是这些绳子真的有用吗,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消失了?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是否还存在于人世间?是不是只要系着绳子就不会像荷莉一样彻底消失? 也不知是否因为濒临疯狂的恐慌影响了他的思绪,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第一次见到查理的时候,他是倒吊在自己的左边还是右边? 时千金曾经说过人的魂和身体从出生以来便相契合,但具体内容是什么来着? 杜乐丁快要受不了这种折磨,恨不能把自己跟苏腾绑在一起。他视线慌乱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却依然无法摆脱忧心如焚的焦虑和恐惧。 “丁丁,”苏腾忽然开口,语气十分淡然,“关于内奥的事,我每次都想一语掠过,是因为我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 事到如今,杜乐丁已经不在乎什么内奥了。浓郁的黑雾里仿佛裹挟着令人恐慌的气息,不断侵入人心。他根本听不进去苏腾说的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腾,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苏腾深吸了一口气,牢牢抓紧杜乐丁的手:“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绝对没有寄托对别人的幻想。我很清楚你是真实的,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闭嘴,我不想听。”杜乐丁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想要阻止苏腾继续说下去。这番听起来如同遗言般的话,怎么听怎么有一种不祥的意味。 苏腾笑了笑,低声说:“遇到你之前,我本可以忍受一辈子孤独。但现在不行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话音戛然而止,苏腾眸光轻颤,仿佛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某种感觉,倏然收紧了抓在杜乐丁手腕上的手指,将他拉近到自己跟前,想把要说的一切都化作一个吻。 然而这吻终究没能抵达杜乐丁的嘴唇。 倏地,又一道光灭了。杜乐丁呼吸一滞,浑身的血液骤然冰冻,唯独心脏在战栗中悸动。 整间石室里只剩下了杜乐丁手上即将被黑雾吞没的光源,在漫无边际的虚无中,孤立无援的亮着。 作者有话要说:丁丁:我还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第58章 幻海沉沙09 杜乐丁手中一空,下意识的虚抓了一把,除了温热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黑雾在他的动作下被搅动出了一股气旋,缓缓的转动出另一番诡异的模样。 他心如死灰般僵立在黑暗中,压抑,恐惧,愤怒,将他的五脏六腑绞成肉泥,挤压成粉末。他突然抓狂的吼了起来,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气喘吁吁的在地上坐了下来,拼命回忆与苏腾从认识起的点点滴滴,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苏腾忘了。 他记得隔着琉璃墓室半透明的墙壁,第一次看到苏腾那双好看的眼睛,即便在回忆中想起,也那么令人心动;都临大教堂外的营地里,二人第一次起了争执,苏腾逗他说“耍的就是你这个流氓”。 他二愣子一样拿着风油精去暗算苏腾,却被一把按在床上,当时苏腾始终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应该是怕暴露那双异常的眼睛。 在去往巨腹山的列车里,苏腾站在窗外为他戴上了戒指,那是专门为他而做的装备。 在汹涌的水流中,苏腾不顾一切的去救他,在水下二人双唇紧贴的一幕,牢牢刻在他脑海里。 病房里的苏腾,坐在车里不断试着用聊天缓解气氛的苏腾,被他一句话伤到心的苏腾…… 杜乐丁忽然想起,在进入隧道之前,他正儿八经跟苏腾说的最后一番话,竟然是一句极其糟糕伤人的话。他痛苦的在头上乱抓一通,颓然的靠倒在墙壁上。 过了很久,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手上的戒指出神。若是苏腾的灵魂真的被亡魂抹除,那这枚戒指也应该会消失,就像霍奇家没有任何荷莉曾生活过的痕迹一样。 既然戒指还在,他也记得过去的每一个细节,那说明苏腾暂时没事。 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又站了起来,决定再试着开一次门。虽然不知这次开门之后会面对什么情形,即便门外有路,也不知去哪里找苏腾他们,但杜乐丁不想徘徊在绝望中。 他必须试试看。 他走到门前,抓住门栓,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的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外面既没有石墙,也没有隧道,而是一条雪白的通道。 天花板、地面和墙壁全都是白色,在冰冷的灯光下更是泛着惨白的光。他第一反应是医院,但随后又感觉不像。 墙上没有窗子,连一点瑕疵都没有。他试着迈出一只脚 ,直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才走进通道。 四周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滴”的一声从远处传来。杜乐丁小心翼翼的往通道深处走去,过了一会儿,竟然看到有人从通道尽头走过。 那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侧脸看起来很眼熟。他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片雪亮,杜乐丁没能看清到底是谁,只是隐约感觉似曾相识。 眼下也不知是什么情况,那个人是人是鬼也不清楚,杜乐丁没有叫住他,只是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走廊里没有任何可以藏身之处,那个人只要一回头就能发现杜乐丁。但一路上那人都目不斜视,一路向前,似乎并没有发觉身后的动静。 眼前的情形十分诡异,杜乐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掐了一下手指肚,疼痛的感觉非常清晰。 前面的男人走进一个房间,里面还有好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杜乐丁凑到门口往里看去,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对面还有一个房间,用整块玻璃隔着。 这似乎是个做研究实验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里面有个男人说:“手术很成功,不过接下来他会承受很大的痛苦,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另一人语气无波的说:“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从不质疑自己的决定。” 杜乐丁蹙眉寻到说话之人,就是之前他跟着的男人。在看清男人五官的一刻,杜乐丁吓了一跳,差点冲进去。 那人真是像极了苏腾,尤其是面部轮廓。但仔细再看,便能分辨出几分不同,男人的眼睛更狭窄,眼神亢奋,几近狂热,在反光的镜片后透出来,令人莫名感到惧意。 男人继续说道:“这个计划已经进行了十几年,在此之前始终没有突破。母体实验的成功是一次飞跃,他出生之后的药物实验也都进行的很顺利,我相信接下来也是一样。他只是个实验对象,我不会考虑与实验无关的事情。” 他的声音并不像苏腾那么冷漠,但却在杜乐丁体内激起一股寒意。 玻璃墙另一侧的房间门打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被带了进来。科研人员全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跟房间和灯光几乎融为一体,穿着蓝色羊毛衫的小男孩儿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这惨白色空间里唯一的生命。 科研人员忙忙碌碌,将男孩儿的衣服脱掉,把他固定在病床上,在他瘦削的身体上贴满了电磁片,一根根纤长的连接 线从男孩儿身上接入机器,令他看起来像是个提线木偶。 随后又有几根连着输液管的针头被扎入男孩儿的手臂和大腿。男孩儿没有喊疼,直到几分钟之后,科研人员开始操作机器,也不知是启动了什么,男孩儿眼睛倏然睁大,脆弱的身体猛的绷紧。 杜乐丁的距离不足以看清那孩子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输液管里的褐色液体蜿蜒流动。但当撕心裂肺的叫声从玻璃墙另一边传来时,他顿时心跳加快起来。 那声音光是听都觉得疼,一想到年纪那么小的孩子正在经历某种痛苦的折磨,杜乐丁便感到于心不忍,也不知那几个人模人样的白大褂到底想要干什么。 长得跟苏腾很像的男人竟然还很激动的说:“第一次融合就能如此顺利,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杜乐丁心说融合你大爷。他又看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想看看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等他到了走廊尽头,便发现路已到头了,这个空间就这么大,除了刚才的实验室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他无意中抬了抬眼睛,发现墙上挂着一个电子日历,上面显示2060年3月18日。 这个时间是十五年前。杜乐丁更加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否则他就是穿越到了异次元时空。 他转回一开始来的那条路,却发现尽头处的石室已经没了,只能再度回到了实验室。 那孩子身上的线和管子已经被拔掉,他从病床上翻下来掉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正在杜乐丁为那孩子感到同情的时候,他听到孩子十分虚弱的冲玻璃墙那边喊了一声“爸爸”。 其他白大褂全都看向长得很像苏腾的男人,但那男人像是没听见一般,专注于刚刚得到的数据。 杜乐丁心中一动,想靠近一些看清那个孩子,但这时工作人员进来将那孩子带走了。正当他忐忑难安的时候,走廊尽头处传来“滴”的一声,正是他来时路上听到的动静。 他转头向后看去,电子日历上的数字变了,显示2060年7月27日。 实验室里再度传来了压抑的呼痛声,杜乐丁往里看去,那孩子正趴在玻璃上求救。他血流如注的身体触目惊心,却无法触动玻璃墙外那个男人一分一毫。 杜乐丁看着那孩子的眼睛,心跳如雷。那么特殊的一双重瞳,他不会认错。他在孩子痛不欲生的哭喊中冲了进去,想揪住那个残 忍的男人让他停止什么狗屁的实验。可当他的手抓在男人的领子上时,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杜乐丁难以置信的试了几次,他不仅什么都碰不到,也没有人能够看见他。 他试着把手伸向玻璃,前方就像空气一样毫无阻碍,他轻而易举的就从玻璃墙穿了进去。 哭喊声顿时更加清晰,可那孩子也是一样看不见他,只是一味的用沾满自己血的手拍在玻璃上。他瘦削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中满是绝望。杜乐丁几乎要听不下去那叫人痛彻肺腑的哭喊声。 “滴”的一声又响了起来,杜乐丁眼前闪过一片白光,所有的情形都变了。那孩子躺在地上抽搐,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时而呢喃出声,时而翻滚挣扎。 只是他已经面对了残酷的现实,放弃了向无情的父亲求救。 杜乐丁下意识的朝他伸出手,想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可是却依然触碰不到他。 走廊里一次又一次传来滴滴的响声,孩子的外貌也在不断变化,他逐渐长高,五官轮廓渐渐出现了日后的雏形,但却始终没能摆脱这惨无人道的实验,日复一日的在药物注射后挣扎煎熬。 杜乐丁默默的坐在地上,心如刀绞。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苏腾的过去,却对他的痛楚无能为力。当苏腾不知第几次从抢救中捡回一条命,开始在半昏迷中自言自语的时候,杜乐丁知道他心里那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幻觉出现了。 苏腾轻声对着空气诉说自己的痛苦,他感到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被打碎又重新拼合,每一条神经都被扯断再重新连接。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个过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好像永远不会停止。而且这种情况每天都会重复,他感觉生活在地狱里,死去又活来。 杜乐丁就坐在苏腾面前,有一种他是在对自己说话的错觉。他曾以为苏腾只是在某一次濒死之际产生了幻觉,却不想他在地狱里煎熬了这么多年。 杜乐丁抹了一把脸,发现手心里湿漉漉的。 电子日历不断将时间往后推去,杜乐丁从苏腾的冰山一角,终于看到了事情的全貌。 这项人体改造计划在苏腾出生十几年前就开始了,后来苏腾的父亲加入了这项计划,在多次失败后,他把目光转向了尚在母亲体内还未完全成型的胎儿身上,认为在母体内开始进行改造的成功几率更大。 基因改造对人体影响很大,苏腾的母亲日渐衰弱,基本都 是在医院里度过的,等苏腾出生之后,她便撒手人寰了。 苏腾出生后,被强化过的细胞使他成为了第一个合格的实验品。那时因为他年纪尚幼,无法承受骨骼被侵蚀的痛苦,所以在六岁之前都是相对简单的药物试验。 噩梦就是从他六岁之后开始的,大大小小的手术都不算什么了,真正让他生不如死的就是在体内培养活性纳米金属。 接连不断的濒死折磨,让年幼无助的他产生了幻觉,每当他支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幻觉就会陪在他身边,鼓励他坚持下去。 时间久了,这个幻想出来的人逐渐占据了他的生活,与他形影不离。在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里,唯有这个幻觉回应他,怜悯他。对他来说这个人才是真实存在的,不管别人是否承认。 可是他父亲认为这是一种精神异常,坚持把他送去心理医生那里治疗,除了谈话之外,还使用了一些强硬的措施。 苏腾认为他父亲和心理医生是想要杀掉他的伙伴,在那一刻他出离愤怒,拼了命似的反抗。 杜乐丁看着少年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困兽般攻击任何靠近他的人,真恨不得自己能早一点认识他,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对他伸出一只手。 可人生是没得选的,他来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腾鲜血淋漓的过去。 治疗最终还是起了作用,苏腾的幻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又不得不开始独自忍受没有止境的摧残。 杜乐丁看向那个冷血的男人,难怪一提起他,苏腾会那么失常。那个男人就是个疯子,在外界看来他是个科学家,为帝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可是在杜乐丁看来,他就是个变态,有一颗施虐狂的心。 随着“滴”的一声,白光刺眼的空间飞速后退,杜乐丁不得不遮住被晃得睁不开的眼睛。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医院之中。 周围的医护病患走来走去,一个接一个从他身上穿过去。虽然毫无感觉,但他还是贴在墙边,尽量避开那些人。 他转过头,发现身后的病房里,苏腾的父亲正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身体塌陷,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十五岁的苏腾就坐在病床前,手里折着一只纸鹤。 少年的面庞十分青涩,棱角尚未成型,却已经失去了稚气。他神情平淡,眼神冷漠,将纸鹤轻轻的放在他父亲的胸口。 “在你发现得了绝症之后,”苏腾轻 声说,“以为人体改造能够为你带来希望。可惜,九年了,这计划依然没能完成,而且也治不了你的病。” 苏腾凑近病床,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杜乐丁曾经见过的,近乎于疯狂的平静。他看着喘息急促的父亲继续说:“我已经终止了这项计划,它永远也不会完成了。” 苏腾的眼神顺着维持他父亲生命的输液管,一直滑到与之连接的机器上,只要拔掉插头,这个男人的生命便会迅速枯竭。 杜乐丁虽然恨不能宰了床上那个精神病,但却克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腾。 “我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苏腾在输液管上弹了一下,病床上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恨意,“但我希望你能多活一阵子。” “你每多活一天,就要多面对一天我这个失败的实验品。”苏腾平淡的说,“躺在那里忍受身体的疼痛,明知就要死了却动弹不得无可奈何,以及没有人理会的感受,我统统还给你。” 随着冰冷的话音落地,周围的一切都飞速闪去,杜乐丁被一阵喊声惊醒,入目一片黑暗。 他还在那间鬼气森森的石室里,戒指的微光在浓雾中忽闪忽闪。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失去意识似乎只过了几分钟。 他茫然的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四分五裂的心脏依然在隐隐作痛。 那个幻觉对苏腾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陪着苏腾熬过一次又一次濒死般的劫难,在苏腾人生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守在他身边,对年幼的苏腾来说,“他”就是全世界。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轻易摆脱过去,更何况是苏腾那种特殊的童年经历。即便那个幻觉已经消失,但那种强烈的感情不会磨灭。苏腾甚至还用那个人的名字,命名了一颗小行星,恐怕那个人早就烙印在苏腾内心深处,成为他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一部分了。 苏腾产生幻觉的年纪也不过七八岁而已,那幻想中的人即便是他曾认识的人,多半也是个小孩儿。 杜乐丁苦笑了两声,就算一个小孩儿跟他有某些相似之处,他有什么可憋屈闹心的。 正在杜乐丁自嘲的时候,通讯器里突然传出大喊。他吓了一跳,这才发觉之前听到的叫声不是错觉。 “喂喂,有人能听见吗?” 自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杜乐丁忙不迭的抓起通讯器:“时千金,你还活着?” “废话 ,你在哪?” 听着这个语气,即便是隔着通讯器,杜乐丁都能“看”到时千金翻白眼的样子。他从地上站起来道:“我还在那间石室里,你在哪,跟苏腾和查理在一起吗?” 时千金说话的调子一贯很慢,加上他那个愤世嫉俗的性子,也不好判断他眼下的处境。 他讽刺的一笑:“果然,问题出在你身上。” 杜乐丁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石室只剩下了你一个人”时千金赖洋洋的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昨夜杜乐丁就躲过一劫,今天又是如此,别说时千金感觉有问题,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正常。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没有用,他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在哪,跟谁在一起?” 时千金沉默了一下,终于拿出了几分认真的态度:“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没有看到任何活人,这里到处都是尸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杜乐丁皱了皱眉:“是不是殉葬坑?” “不是,”时千金似乎在琢磨如何描述,“在你想象中,地狱是什么样的?” 杜乐丁第一时间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苏腾的过去,但转而一想,时千金必然不是在说这个。他沉吟道:“刀山火海,油锅沸腾,到处都是浑身是血、不断哀嚎的人。” 寻常印象中的地狱也就是如此了吧。 时千金:“除了没有哀嚎声,我这边的情形跟你描述的差不多。” “那你还这么轻松。”杜乐丁忍不住骂了一声,神经质的磨了磨牙。“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奇怪的幻觉?” 时千金的故作轻松终于扛不住了,内心的真情实感爆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我去了海边瓜田,看到一个跟查理很像的动物,还想过去打招呼。想不到清醒过来发现竟然到了这么个鬼地方,他妈的到处都是烧焦了的烤肉味儿,你待在石室里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又恐怖多恶心……” 杜乐丁知道他的战斗力,生怕他骂起来就没完没了,急忙打断他:“我刚才看到了苏腾的过去。你看到的可能是查理的过去。” 时千金冷静的倒是很快:“绳子?” 相同颜色的绳子是连接两个人灵魂的通道,或许就是这样,他们看到了绳子另一端那个人赤裸的真实。 “是吗,”通讯器里接入了新的信号,苏腾带着凉意的声音传来,“你看我的过去了?” “嗯。”杜乐丁心口猛的一震,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你呢,也……看见过去的我了吗?” 苏腾那边有长达三秒的沉默,随后他淡淡的说:“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59章 幻海沉沙10 一阵冰冷的风吹过,把查理从混沌中唤醒。他揉了揉眼睛,四周的环境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一个男人匆匆走了过来,查理晕头晕脑来不及躲闪,以为自己要被撞个跟头,下一秒那条踢过来的腿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查理吓了一跳,捂住了嘴,他是不是死了,变成了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 他试了一下,果然能够穿墙而过。无论他做出多么滑稽可笑的表情和动作,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查理有些搞不懂眼下的情况,只能在这个地方乱转。这个空间似乎在太空站,不过不是像他住的那种居住区,而是一个功能型空间站。 四周都是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人,一个个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查理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直到发现了一个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像成年人一样打着领带。他很瘦,下巴削尖,眼睛像鹿的一样又圆又大,长相虽然可爱,不过那孩子身上有一种气质,叫人亲近不起来。 查理莫名感觉少年很熟悉,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 少年身后还有不少大人跟着,全都清一色的黑西装,脸上肃穆的神色给他们增添了几分冷意,看着像是黑道世家的少爷带着一群打手似的。 这些人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接待了他们。当查理听清楚工作人员的问话后,才知道这个空间站是做什么的。 这是一家提供太空葬礼服务的公司,根据客户提出的具体要求定制个性化的服务。死者的骨灰被装入特殊容器后,通过专属卫星将太空舱送入太空。 客户可以选择永久漫游或者回归式葬礼,前者可以用相应的软件追踪亲人骨灰在太空中的位置,后者在承载骨灰的太空舱绕星球飞行一圈后,由降落伞带着太空舱重新降落回星球表面。 工作人员讲明流程,便问起了具体事宜:“两位死者的骨灰是分别放置在不同的容器,还是经由两个太空舱先后送入太空?” 他的目光从那些成年人脸上扫过,却听一个稚气的声音道:“合葬,我父母的骨灰都放入同一个容器。” 工作人员挑了挑眉,对少年不容置喙的语气感到惊讶,随即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他身后的大人。那些人没有表情,像是在默认少年的话。 “好吧,”工作人员点点头,拿出合同交给少年,“请在这里签字 。” 少年接过笔,在合同的右下角飞快写下名字,查理凑过去看了一眼——时千金。 “诶?”查理一愣,这个少年是时千金……的小时候吗?他现在到底是在哪个时空啊! 他拼命在少年面前又蹦又跳又挥手,试图让少年看到他,然而却只是徒劳无功。几度尝试之后,查理累了,只好静观其变。 时千金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双亡,随后被送到了唯一的亲人那里,跟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 时千金的奶奶住在很偏远僻静的地方,她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当听说儿子和儿媳妇儿死了的消息,迟钝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奶奶并不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不过也没有苛待过时千金,只是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说话。时千金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跟奶奶相处,试图跟她更亲近一些。 看着时千金努力做家务、不断尝试跟奶奶聊天的日常,查理不知道这场梦境什么时候能结束,只能叹气忍耐。 奶奶似乎越来越糊涂,经常忘记已经吃过饭,或者忘记没吃饭,时千金饥一顿饱一顿,从来没有抱怨过。查理没想到少年时期的时千金,竟然是个如此沉稳大度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奶奶站在厨房里大喊:“池泽,池泽你过来帮我一下!” 时千金一脸茫然,听不懂他奶奶在喊什么。不过他还是过去看了一眼,奶奶对他说:“池泽,帮我把胡萝卜切成片。” 时千金愣了愣:“奶奶,我是千金。” 奶奶白他一眼:“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哪来的千金,我还万两呢。” 奶奶像是变了个人,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跟他说话。只是时千金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便默默的把胡萝卜切了。 从那之后,奶奶一直叫他池泽,似乎是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还常常看着他发呆,说自己对不起他。 有时候时千金夜里醒来,竟看到奶奶坐在他的床边,目光空洞无神的注视着他。这情形未免太过惊悚,别说时千金,连查理这个旁观者都吓个半死。 时千金终于忍不住,质问奶奶那个池泽到底是谁。 奶奶呆滞的看着他:“你就是池泽啊。” 除此之外,奶奶还经常说什么“若是那东西值钱,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之类的话,时千金被折磨得无法忍受,经常跑出去一整天都不回家。 这世上唯 一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这让他感到无比孤单,在学校里也不跟同学说话,被当成了一个怪人。 再大一些的时候,时千金开始逃学打架,惹是生非,跟一帮不良少年躲在树林里抽烟喝酒。 查理看着时千金混乱的眼神,不禁有些同情他。 奶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再也认不出他的孙子。一天半夜时千金回到家中,看到奶奶坐在门廊的摇椅上,正捧着一本相册看。 时千金醉醺醺的在门廊上坐下来,扒着相册说:“老太婆,是在回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吗,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像个人的时候。” 相册从奶奶的膝盖上掉落下来,时千金的视线拐了好几个弯儿才找准焦点。他看着面前的照片,笑嘻嘻的说:“这不是我吗?” 照片里的“他”十岁左右,跟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孩儿站在海边的礁石上。 时千金觉得自己多半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想不起什么时候拍过这样一张照片。他指了指那个女孩儿说:“这是谁啊,我认识这样一个人吗?” 奶奶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那是你姐姐我!” 时千金愣了一下,稍微清醒了几分。照片里的人应该就是奶奶说的池泽,时千金原本以为只是奶奶糊涂了才把他当成另一个人,没想到那个人跟自己长得简直像是双胞胎一样。 从奶奶的只言片语中,时千金意识到这个池泽是她的弟弟。 奶奶絮絮叨叨的说:“你这一身酒气,熏死我了。以前你可从没这样过……” 时千金默默的听着,这个池泽小时候似乎很乖很懂事,从没让家人操心过。他笑了笑,站起身走回屋子,把自己灌了个醉,扑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查理有些疲惫,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在这期间时千金变本加厉,丢掉年少时的沉稳乖巧,披上了尖酸刻薄的战衣,浑身带刺儿的刺伤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某一天他回到家,发现奶奶躺在摇椅上冲他招手。他装作没看见,径直从她身旁走过,直到听见她颤巍巍的喊道“千金”。 时千金浑身猛然一震,僵硬的转过头:“你叫我什么?” 奶奶苍老的面孔舒展开来,轻声道:“千金,过来。” 时千金恍然如梦般走到奶奶身边蹲下,从她浑浊的眼珠中看到了一丝清明。他怀疑的露出讽刺的笑容:“不惦记你弟弟了 ?” 奶奶闭了闭眼睛,摸了摸时千金的头:“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你跟池泽长得太像了……” 奶奶慢悠悠的说起了童年往事,那时家境不好,母亲卧床不起,父亲因欠下大笔债务跑路了。他们姐弟俩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池泽很懂事,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应该承担更多,于是高二便辍学去做了模特。他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来,在这条路上走的很艰辛。 母亲的医疗费,利滚利的债务,让姐弟二人越来越吃不消。有时候时千金的奶奶会在夜里偷偷哭泣,埋怨命运的不公平。 每当这个时候池泽就会抱着她一起哭,却不断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事实也的确如池泽所说,真的好起来了。他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多,渐渐的开始将债务一点一点还上,每个月给母亲买药的钱也不再需要东拼西凑。 期初奶奶还很高兴,但很快就为此感到担心,不断追问池泽,那些钱到底是哪来的。池泽期初用各种借口搪塞,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被人包养了。 说到这里,奶奶干涸的眼睛被泪水打湿:“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用都没有,竟然让弟弟沦落到这种地步。” 时千金的腿麻了,干脆坐在地上。他听出了奶奶的歉疚和悔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耿耿于怀至今。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卖自己,虽然很悲凉,却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吗。等解决了生活危机再重新开始,总比一直陷在无力还债的困境中要好吧。 奶奶喃喃道:“没想到,池泽好像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并不是单纯的将他当成金主。” 时千金撇嘴点了点头。这种依附关系发生转变也没什么稀奇的,若是两个人就此能够长久的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有一天他说,要跟那个男人去旅行,可能要几个星期之后再回来。”奶奶望着窗外出神的说,“他走的时候,笑的很开心……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时千金一手撑着脸:“他们在旅途中发生了意外吗?” 奶奶怅然的摇了摇头,她想尽一切办法辗转打听了到了池泽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那是西北部的一个小镇。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他就这样失去了音信,再也没有回来。 难怪奶奶会一直铭心镂骨的惦记着池泽,他已经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债。 时千金按了按酸胀的眼睛,起身道:“都过去五十多年了,想也没有用,我去睡了。” 时千金没再看奶奶,径直回到房间,心烦意乱的睡下,第二天一早,发现奶奶一动没动,依然靠在躺椅上,面容安详,已经去了。 那一刻查理在时千金脸上依稀看到了空间站里那个少年的影子。他在奶奶面前缓缓蹲下来,静默良久,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便将之拿了起来。 查理好奇的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四周猛的一震,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仿佛从天而降一盆墨汁,把空气都染成了黑色。 一阵刺鼻的浓烟呛得查理直咳嗽,他眼角溢出几滴泪水,努力睁眼往前看去,只见一片熊熊火光在黑暗中腾起,溅射的火星爆出噼啪的响声,火光当中还晃动着奇形怪状的黑影,仿佛是助燃的枯枝干柴。 查理茫然的盯着火光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脚下凹凸不平,好像踩着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顿时四脚离地炸了毛。 在他刚才站着地方,倒着一具尸体。若是寻常的尸体也就罢了,这尸体血肉模糊,竟是被剥了皮!看那扭曲的五官和几乎爆出的眼球,好像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活活剥掉皮的。 查理往后退了几步,又碰到了什么东西,扭头一看,是另一具同样恐怖的尸体。他借着远处的火光,发现这里简直是尸山血海。 他胃里一阵翻搅,忍不住吐了。黑暗中传来了某种东西在挪动的声音,查理赶紧擦擦嘴,紧张的往火堆那边跑去。 待到近处,他才发觉火里烧的不是什么枯枝干柴,而是那些被剥皮的尸体,一个个已经被烧焦烤化,炭黑色的肢体或佝偻卷曲,或挣扎着往上伸去,姿势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查理吓呆了,直到身后传来咔吱咔吱的响动,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个小山丘一样的黑影,正在咀嚼地上的尸体。 “丁丁,你在哪啊……”查理欲哭无泪,小声呢喃道。 杜乐丁听到苏腾的话后,茫然的问道:“你没看到?” 他本以为苏腾会看到一个哑巴,又或者看到这个身体原主人的童年,未曾想苏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一睁开眼睛便是站在尸体堆里。”苏腾肯定的说,随后问道“我的事,你看到多少?” 杜乐丁感觉苏腾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以为他很介意这些事,便含糊的说: “就,你在实验室里的那几年……你小时候挺好看啊。” 当然现在也好看。 苏腾似乎松了口气:“我先确定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我不能再待在石室里了,不然可能会不停的改变方位。”杜乐丁看向了石室的门口。 苏腾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如果能离开石室的话,也一定要小心,随时保持联系。” 他顿了一下,又不放心的说:“不然每隔十分,不,五分钟就进行一次通话。” “看具体情况吧,”杜乐丁在黑暗中摸了摸莫名发烫的耳朵,低声道:“你也小心。” 被晾在一边的时千金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冷嘲热讽:“我也会小心的,谢谢你们的‘关心’!” 杜乐丁关掉通讯,把通讯器插进屁股口袋里,之前的阴郁压抑一扫而空,虽然四周依然是黑雾,却仿佛看到了远处的光,一股力量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爆发力。 弹幕上还在讨论刚刚那段时间的黑屏,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担心杜乐丁,又担心消失的苏腾和查理。听到苏腾的声音后观众立刻激动起来,刷了满屏的男神在哪里。 杜乐丁清了清嗓子:“现在我要再次打开石室的门,门外可能是之前的隧道,也可能是另一条路,不过更可能依然是一堵墙。把你们的运气借给我吧,我需要去找到苏腾。” 弹幕:全给你全给你! 弹幕:这一年份的运气都给你! 弹幕:刚中了彩票,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运气,都拿去用吧。 弹幕:还要找到查理! 杜乐丁“借”了成千上万的运气,站在石门前吸了一口气,握住门栓猛的将门打开了。 第60章 幻海沉沙11 石室大门被打开的一刻,一股冷冽的酒香扑面而来。门前忽的亮了,仿佛在黑雾中腾起一个光团,随后就像是逐一按下开关一样,这朦胧的橘色光火向下传递,次第亮起,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延伸向远处。 杜乐丁站在石室门前谨慎的观察,这条路像是浮在虚空之中,两旁皆是一片漆黑。路两边相对而立着一人多高的落地宫灯,夹道一字排开。暧昧的烛光像是被切去了一半,只能落在路面当中,另一侧隐没在黑雾里。 带着酒香的空气中弥漫着诡谲的气息,杜乐丁小心翼翼的在石砖路面上踏出一步,离开了身后的石室。 落地宫灯里是厚厚的油膏,起初杜乐丁以为淡淡的酒香是特制油膏燃烧后散发出来的,但凑近了一闻,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路两旁的黑雾一片死寂,杜乐丁忍不住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便大着胆子把手伸了进去。 弹幕:丁丁你疯了!万一缩回手发现只剩下手腕了怎么办? 弹幕:黑雾里伸出一只鬼手,把主播拽了进去。 弹幕:没准是另一个空间。 有些观众在猜测黑雾里藏着什么,有些观众在担心杜乐丁的举动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之前在石室里也到处都是这种黑雾,若是有毒或者真能削去人一只手,那杜乐丁早就死了。 他本想吓唬一下观众,把手缩进袖子里,骗他们手真的掉了。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恶作剧的念头,在把手伸进黑雾后,他感觉这不是空气,而是有实质的东西。一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包裹住了他的手,仿佛是伸进了略微有些粘稠的液体里。 他脑补出了一些奇形恶状的粘液,赶紧把手缩了回来。黑雾上留下一个豁口,随后缓缓的恢复了原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没有粘上任何东西,但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做了个恶心的表情,虽然明知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沿路往前走了七八分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城墙。宫灯只能照亮门口附近,往两侧延伸的墙壁全都隐没在黑暗中。 杜乐丁脑子里冒出“地府大门”四个字,走路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待到近处,便看到门上朱漆红亮,丝毫没有剥落的迹象,简直像是刚漆上去没多久。 不过这门并没有什么恢弘的气势,像是个侧门或者后门。杜乐丁试着推了一 下,大门严丝合缝,一动不动。 弹幕:这门的样式好奇怪啊。 弹幕:迄今为止丁丁带我们去的地方都很奇怪。 弹幕: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机关,就像之前琉璃墓室一样? 杜乐丁一边检查大门一边说:“这种椽头复杂的门一般出现在皇宫或者王府里,除朱漆之外,本该有衔环兽首。但这门上却没有门环,可见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人打开。” 不过既然是门,就是供人进出的,即便被封死,按理来说也该有特殊的开合方式。 通讯器响起了,杜乐丁接了起来,听到苏腾的声音说:“已经过了九分钟了,你怎么还不联系我?” 杜乐丁有点想笑:“我这边有点情况,忘了。” “什么情况,”苏腾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离开石室了吗?” 杜乐丁把当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又说:“你说这扇门会通向哪里,会不会我一打开门就能到你那边去?” “我也希望你一推开门就能到我身边,”苏腾低声说,“但我这里没有看到路和门。” 杜乐丁往左侧的阴影里走去:“我记得时千金说他那边有巨大的火堆在烤尸体。” 苏腾:“嗯,我也看到火了,不止一个,到处都是尸油。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杜乐丁:“咱们来的时候,不是能感觉到热气流吗。现在我这边的空气温度也很高,我怀疑就是那些火造成的。” 苏腾:“那就意味着,我们两边的空间是相通的。” 杜乐丁停下脚步,在距离门边七八米的地方看到一个立在地上,大约有半人高的转轮。他对苏腾说:“你等我一下,我应该是找到开门的装置了。” 说着便将通讯器先塞进口袋,握住手柄用力转动。但转轮内部似乎锈住卡死了,他费尽全力也只转动了一点点。 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转动戒指启动了臂甲,再度握住手柄,这一次终于转动了。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转轮一转到底。杜乐丁压着手柄往大门开去,却没有一点动静。 他掏出通讯器道:“这真是奇了,转轮不好使。” 苏腾:“会不会不是开门的机关?” 杜乐丁摸了摸头:“不会吧,那这个东西立在这里就是个摆设吗?” 他心有不甘的往对面走去:“ 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苏腾似乎也在行走当中,气息不是很匀:“大漠上剥皮者的传说果然是真的,所有的尸体都被剥了皮。有些尸体年头已经很长了,有些还在流血,可见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陆续续被抓来的。不过埋在下面的尸体也没有腐烂,表面似乎有一层很薄的黏膜。” 苏腾的声音一贯没什么起伏,听起来跟平常无异。但杜乐丁一想到地狱一般烹人的情形,就不免十分担心。那些古代亡魂不仅把人带走,还要剥掉人皮,到底有什么目的? 人的想象力一旦不受束缚,便会信马由缰,杜乐丁在短时间内思绪飞散,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他沉吟着回忆道:“我记得刚入行……咳咳,那个刚接触野史的时候,曾听人说起过一种很古怪的邪术。” 巫术、邪术,无论怎么称呼,都有好有坏,有的是为了治病辟邪,有的是为了害人。自原始社会开始,诅咒、人偶还有巫蛊等,都是古人借用神秘力量以达到自己目的的方法。 一般说来,越是生活偏僻、自然条件比较恶劣的民族,越是容易产生一些跟神鬼有关的思想行为,将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寄托于神明或者邪灵。到了战国晚期及汉代,由于民族的迁移与混合,巫术之风浸染中原,逐步由下层流行至上层,汉武帝时期就闹过不少巫蛊大案。 杜乐丁听来的这个邪术追溯起来时间可就早了,大概起源于先秦时期某个古老的山中部族。据说他们在跟其他部族打仗之后,会将俘虏的皮剥下来。 他们不会动已死之人的皮,因为他们的法子,须得在人活着的时候才能完整的剥掉整张皮。 历史上关于剥皮酷刑的说法由来已久,对于所谓精湛的技术手法也各执一词。这个部族用了什么方法,早就失传了,只大概有人知道是先在天灵盖上打个眼儿,然后倒入泡过某种特殊虫子的药液。 之后人就僵了,无法动弹,等药液流遍全身,皮肉便完全脱开,那些技艺娴熟的“工匠”轻而易举便可剥掉整张皮。 苏腾:“当战利品吗?” 这邪术听起来血腥残忍,他唯一能想到的目的,就是原始部族将整张人皮挂起来当战利品,炫耀自己的功绩,就好比那些将敌人头颅斩下悬挂在屋檐底下一样。 杜乐丁停下脚步想了想:“当时听的时候,我脑子里就琢磨剥皮的事儿了,后面有点忘了,不过肯定不是战利品。我记得那些皮好像有很重要的用处,跟 什么容器有关。” 装什么的容器来着?他依稀记得这个部族后来把敌对部族屠杀殆尽,好像就跟剥皮有关。 苏腾:“想不起来就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汇合。” 杜乐丁顿时就把剥皮的事抛到了脑袋后面,他想见到苏腾,虽然不知道见了他说什么好,但这种急迫的心情让他站立难安。 他往大门右侧走去,没过多久,便在较为稀薄的黑雾里发现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转轮。 杜乐丁:“我又发现一个同样的装置,你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如果是平时,多久我都会等你。但现在我看不见你不放心,”苏腾犹豫了一下说,“通讯器保持连接吧,电池应该够用,能听到你那边的声音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没问题。”杜乐丁不由自主的挑起嘴角,将通讯器插回口袋。随后对转轮如法炮制,转动一周到底,虽然能听到扎扎作响,但大门还是无动于衷。 在这之前他已经想到了,这两个转轮恐怕要同时转动才行,只不过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看。 “药丸,”杜乐丁对苏腾说,“这个机关需要两个人同时启动,现在就我自己,看来是进不去这道门了。” 苏腾想了想道:“用臂甲上的钢索呢?” 如果用钢索勾住对面的转轮,再到另一边拉动,同时一手转动转轮,那一个人也可以同时操控两个装置。 杜乐丁也不笨:“我想过了,但有个问题就是,这转轮内部锈的很厉害,我得装备臂甲再两只手一起用力才能推动,所以这个方案pass了。” 苏腾:“要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杜乐丁心口一颤,想起自己在见证苏腾的过去时,也曾有过个这个想法,想在他最痛苦孤单的时候,能出现在他身边。 人在年少时经历苦痛磨难之后,往往会因为不曾被人温柔以待,长成一个扭曲变形的怪物。杜乐丁忽然很想感谢那个陪在年幼苏腾身边的幻觉,能支撑他顽强的活成现在这个美好的样子。 苏腾:“出什么问题了吗?” 通讯器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苏腾还以为杜乐丁这边有什么事,立刻紧张起来。 “没,”杜乐丁不太自然的说,“我也想……那啥。” 苏腾一头雾水:“什么?” 杜乐丁的贫嘴滑舌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支支吾吾的说:“就想去你那边……看看传说中的地狱是不是那么恐怖,还有尸山血海什么的,还真没见识过呢!” 观众已被逼疯—— 弹幕:握草,我们丁丁竟然这么害羞,这不科学!我不信! 弹幕:不要怂啊丁丁,大胆的肛出来! 弹幕:恨不得替丁丁说,小苏苏我想去你身边跟你在一起!!! 弹幕:丁丁连妖魔鬼怪都不怕,却怕跟小苏苏说实话,hhhhh杜乐丁心说肛你妹怯你妹啊,我不听我不听! 以前打打闹闹开玩笑,怎么说都无所谓。现在杜乐丁想到苏腾,内心的感觉有很大变化,忽然之间便笨嘴拙舌起来。 不过苏腾却听懂了,通讯器里传来轻笑:“不然这样,你不要再回石室了,就在那里等着,我再看看有没有离开的方法。” 杜乐丁点点头,随后意识到苏腾看不见他,便自嘲的笑着说:“除非这里冒出个橡皮果实给我吃,我的胳膊能无限延长,再开个二档加压,否则也只能这样了。” 苏腾边走边好奇的问:“橡皮果实是什么?” “呃,等咱们从这离开,我给你讲一个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的故事……” 杜乐丁面对着大门,后退了几步,冷不防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话音戛然而止。 通讯中断了,苏腾愣了一下:“丁丁,发生什么事了?” 好一会儿通讯器里才再度传来声音:“苏腾——” 这声音完全是气声,起初苏腾没听清,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时千金的声音。他想也没想,直接把时千金的频道关了,对杜乐丁说:“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杜乐丁只身一人在未知的地方,苏腾本就担心他,一想到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更是如面前熊熊大火一样,心急如焚。 杜乐丁自认为直觉还算挺敏锐,若是有人从身后接近他,即便听不到脚步声,也不会毫无察觉。是以当他冷不防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才意识到身后有人,着实吓了一跳。 他猛然转身,竟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英彦。 杜乐丁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在石室里,英彦跟其他人一样莫名消失,现在却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加上时千金的提醒,他愈发感到这个人有古怪,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他还是很镇定的先回了苏腾一句:“没事, 自己人。我先关掉终端通讯了,一会儿再说。” 苏腾正要阻止,听到一阵摩擦衣料的声音,随后听到杜乐丁说:“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 杜乐丁并没有关掉通讯,刚才那番话可能是故意说给另一个人听的。苏腾开启了静音功能,一边听杜乐丁那边的情况,一边加快速度在“阴曹地府”中寻找出路。 英彦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石室里的时候,我感到一阵恍惚,再恢复意识之后便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我知道,”杜乐丁拍了拍英彦的肩膀,“像地狱一样的地方。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当然不是想要安抚英彦,只是想确定一下英彦是人是鬼。英彦瘦削的肩膀挺硌手的,不过也没有异样的感觉。 英彦像是不堪一击般晃了晃,又像是被吓到一样,神情中带着阴翳:“那个地方很可怕,总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只能不断的跑,直到看见淡淡的灯光,便往这边过来了。” 杜乐丁往路上瞧了一眼,不置可否的说:“所以你是穿过黑雾跑来的?” 英彦机械的点了点头:“其他人应该也在那个地方,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说着便往灯光照不到的暗处走去,直到一脚踏入黑雾,才发觉杜乐丁没有跟上来,他转过身打量杜乐丁的神情:“怎么不走,你不想见到你的同伴吗?” “当然想了,不过不急于一时,”杜乐丁往后退了几步,抬手示意那座打不开的门,“我很好奇这扇门后面是什么,不过我自己一个人打不开,正好你来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英彦的目光越过杜乐丁落在朱漆大门上,淡淡的说:“还是先找到你的同伴吧,你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吗,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当然好,是你想象不到的好。”杜乐丁微笑道,“我担心他们,甚至也担心你的朋友。不过我觉得这一切的答案也许就在门后面,反正都已经到门口了,不如就先进去看看吧。” 说着便往左侧的转轮走去。 另一边的苏腾听到杜乐丁说“想象不到的好”,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他急于找到杜乐丁,可是走了很久,这地方一点变化都没有,若不是能分辨出几具姿态特异的尸体,他真怀疑自己是在原地转圈。 英彦迟疑良久,一边往右边的转轮走,一边喃喃道:“你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 猫作为传说中有九条命的 生物,都会因好奇心过重而死,何况是只有一条命的人。 “我死过一次,”杜乐丁握住转轮的手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不过可不是因为好奇心。” 二人准备就绪,一起转动手柄,地下传来铁链的拉动声和类似开闸的声音,吱吱嘎嘎的噪音令黑暗中的静谧四分五裂,朱漆大门终于应声开启,缓缓升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在苏腾打算换个方向继续探寻的时候,火光与黑雾交融的边缘处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第61章 幻海沉沙12 苏腾看到人影,立即追了上去。那人看起来个子不高,体型像个女人,手脚并用在尸体堆里飞速的爬着,活像个兽类。 苏腾腿长步幅大,很快就赶上了那个怪模怪样的人,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子将她提了起来。她浑身上下都沾着血和尸油,甚至满脸血污,披散的头发有几缕粘在脸上,再加上那惊惧扭曲的五官,简直像个女鬼。 她被拽起来的那一刻,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回身便疯狂扑打苏腾,几乎是又抓又咬的挣扎,仿佛抓着她的人是面目狰狞的恶鬼。 苏腾分辨了好久,才认出她是木悠。那个脸蛋喜庆,性格开朗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木悠,你不记得我了吗,在沙漠里你是搭我们的车去特里镇的。”苏腾尽量躲着木悠的攻击,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但木悠似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眼中只有一片混沌,好像已经彻底崩溃。她只想从他手底下脱身。口中喊着“放开我”,猛的扑上来往苏腾脸上抓去,手指上全都是血。 苏腾往后躲了一下,下意识的放开了手,那女人拼了命的跑进了黑雾里。 人的精神要受了多大刺激才会在短时间内失常至此? 苏腾本想要继续去追,但略一迟疑之后,转身往木悠跑过来的方向走去。 时千金的通话被切断后,便没有再试着联系苏腾。他缩在一座尸体堆叠成的小丘后面,尽量无视腐烂腥臭的味道,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外看去。 一匹黑色的骏马穿破黑雾,停在了火堆旁边。自马背上跳下一个头戴面盔,身着铠甲的人。此人身形魁梧,一手提着环首刀,一手将马背上趴伏的人拽到了地上。 时千金仔细看了看,地上像条咸鱼一样挣动的人是个生面孔,不过看穿着打扮似乎是生活在沙漠上某个城镇里的人。 那人像是在冷藏柜里躺了很久,四肢僵直的伏在地上不住发抖,时不时还痉挛的抽搐一下。 穿铠甲的人掐着那人的脖子,像是抓鸡鸭鹅那种家禽一样将他提了起来,随后让他跪在地上。 那男人多半是吓傻了,又或者是失去了神智,丝毫不敢反抗,总之是任凭摆弄。他像个犯了罪的忏悔者,虔诚的跪在熊熊大火前,目光僵直的看着火堆里被烤焦的同类。 铠甲人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东西,被火光映得影影绰绰,时千金看不 大清楚,想再凑得近一点,可是前面再没有合适的掩体,只能胡乱猜测。 在他隐约想到那细长东西要去往哪里的时候,铠甲人将之插进了跪着的男人头顶,戴着护手的大手在顶端一拍,细长之物顿时没入一半。 男人猛的挺直了脊背,不断向后拗去,喉咙里发出模糊难辨的呻吟。他两只手勾成爪状,手臂却僵硬的抬不起来,变形的脸孔在火光下看起来格外狰狞。 火焰劈啪作响,在这当中还夹杂了其他细小的响动。时千金并不能听清,也判断不出是什么发出的,但不受控制的想象力却脑补出了头骨呈蛛网状碎裂的情形。 铠甲人从男人头顶拔出细长之物,从马鞍上摘下一个形状奇怪的壶,也就巴掌大小,并没有规则的形状,像是随便捏的。他将尖长的壶嘴插入男人头顶打出来的洞里,不知灌了什么东西。 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跳了起来,仿佛过了这么久才终于清醒,想要从这地狱里逃跑。铠甲人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再度提起他让他跪了下去。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呆滞,眼中流出了闪闪发亮的液体。 时千金还以为他是吓哭了,但很快就发觉那并不是眼泪。男人就如同七窍流血一样,眼耳口鼻均有一道银白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那铠甲人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时千金当然想知道这个仪式不像仪式,酷刑不像酷刑的行为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是他的腿蹲麻了,只好往旁边挪了挪。 也不知道他踢到了哪里,从尸体堆上滚下去一具尸体,铠甲人立刻看了过来。 时千金赶紧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暗暗祈祷那古代亡魂千万别过来,他可不想跪在火堆前被钉成人桩。 就在铠甲人要迈步的时候,跪着的男人重重倒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没气了。 时千金悄悄喘了口气,把手按在狂跳的心脏上,铠甲人的注意力终于重新回到了男人身上。 他将地上的新鲜尸体一手捞起,另一手抓住尸体头顶的豁口轻轻撕开寸许,将之前那个细长的东西用拇指折出一个弯勾,插进了尸体的脑袋顶。 时千金倒吸了一口腥臭的凉气,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那铠甲人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极其迅速的将尸体的头骨勾了出来。 随后那尸体就如同蜕皮的蛇一样,身体从皮里一点一点的被勾出去,留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时千金终于知道附近 凄惨无比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怎么来的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晕过去了,下意识的在虎口上狠狠掐了一把。 正当他已经惊骇到了极点,以为自己不会再被什么东西吓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再度刷新了他的承受能力。 铠甲人掏出一个黑色的匣子,一拳将其砸开,从里面掏出一团棉絮状的东西塞进了人皮里。没过一会儿,那人皮逐渐膨胀起来,形状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像是没有被从骨肉上剥离下来的样子。 很快,人皮便停止了膨胀,随之忽然抖了抖,像是不习惯新的身体一样,四肢僵硬、姿势别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时千金冷汗涔涔,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诡异邪肆的情景,不得不捂住了嘴免得自己失控的叫出声来,却未曾发觉自身后袭来一团阴影,缓缓将他笼罩其中。 杜乐丁放开手柄,走到门前往里瞄了一眼,门后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石阶打扫的很干净,缝隙里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小径两旁也是与外面那条路一样的落地宫灯,昏黄暧昧的光线令门后的空间看起来十分幽深。 英彦走到杜乐丁身边说:“貌似没什么好看的。” 杜乐丁冲他笑笑:“你力气挺大的。” 说着冲英彦晃了晃装备臂甲的手臂。杜乐丁可不是弱鸡,连他都需要合金臂甲来扳动的转轮,英彦却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单凭他瘦削的外表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臂力如此之大。 英彦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就好像那张脸是跟别人借的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天生力气比较大。” “简直是金刚葫芦娃。”杜乐丁迈进大门,往石阶上走去。小径两侧是堆叠的巨大石块,好像是园林中的假山,高处隐没在黑雾里,根本看不清全貌。 英彦像个鬼祟的影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杜乐丁。他谨慎的探出手臂,缓缓伸向杜乐丁的后背,就在这时,杜乐丁若无其事的侧过头摸了摸岩石:“还真是真材实料的大石头啊。你说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英彦立刻收回手,紧盯着杜乐丁的背影:“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有来过。” “猜一下,发挥你的想象力。”杜乐丁回头看了一眼,笑的不怎么正经,眼神还带着点狡黠,“比如路的尽头是一座糖果屋,一旦我们俩忍不住诱惑,吃了房子上的点心,就会被老污婆带走,成为她取乐的工具。” 英彦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似乎对他的话感到十分费解:“你真的这么想吗?” 杜乐丁哈哈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想想解闷儿呗。” 他顿了一下,又说:“或者,等我们走到路的尽头,会看到跟我们一模一样的人。” 英彦低声说:“为什么?” “目前为止,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太反常了,”杜乐丁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听上去跟闲聊没什么区别,很容易令人卸下防备,“如果事实的真相,不仅仅是那些被带走的人从世上被抹杀,同时那些没有被带走的人,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呢?” 英彦眯起眼睛,干巴巴的说:“这种事怎么做得到,认识他们的人不会发现他们不一样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度向杜乐丁伸出手,好像要在他背上拍一下似的,动作之慢几乎充满了仪式感。就在他指尖已经感觉到杜乐丁衣服的布料时,杜乐丁忽然转头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一看你就没怎么听过鬼故事,不知道‘画皮’吗?” 英彦僵硬的收回手,摇了摇头,正要问什么是画皮,石阶已经到头了。 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小型园林,八条石子路从八个方向殊途同归,指向八根石柱围住的中心。每根石柱下都立着一个身着盔甲,头戴面盔的人俑,仿佛在守护着一片净土。 石柱后面的环状石坛中央是一株大树,枝叶繁茂,树干粗壮。在极其茂密的树冠里有一个个圆形的、像是果实一样的东西,由于黑雾的原因无法看得清楚。 英彦停下脚步,目光阴沉的盯着那棵树:“我们还是回去吧,找到其他人要紧。” “别急啊,都已经到这了,”杜乐丁看都不看他,径直往正对面的石柱走去,“如果你想现在离开就尽管走吧,没必要非得跟着我。” 英彦的眼角神经质的抽搐了几下,缓缓跟了上去。 石柱下的人俑外形和装扮与那些出现在特里镇的古代亡魂一模一样,黑色的铠甲毫无光亮,面盔严丝合缝,手中提着明晃晃的环首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威慑人心的气势。 杜乐丁在人俑胸口敲了敲,确定这东西不会突然动起来,便想将其面盔扯下来看看。 英彦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阴测测的说:“你要干什么,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你站远点,这样即使有危险也波及不到你。”杜乐丁挣脱手臂,执意要看看面盔下人俑的脸。 英彦被他甩了个踉跄,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杜乐丁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取下人俑头盔,看到人俑头部的一刻,还是不免惊讶。 乍一看,石人俑长了个石头脑袋,毫无违和感。但眼前这个头部,跟他之前在巨腹山的壁画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也正是他昨夜在街上打碎古代亡魂的面盔,所见到的那张脸。 普通的人俑起码都是跟真人一样的造型,但这个椭圆形的石头脑袋,既没有没头发,也没有棱角,丢到地上不仔细看,恐怕会当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杜乐丁又将另一个石柱下的人俑面盔取下,里面也是相同的石头脑袋。它们除了眼睛,五官的其他部分都雕刻得极其潦草。而那双眼神诡异的丹凤眼里,无一例外都是重瞳。 他不禁产生一个念头,或许巨腹山下那些无头石像的脑袋,是被人刻意取走,安置在这些人俑身上的。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这些石头脑袋唯一特别之处就是重瞳,难道此举的目的跟这个有关? “这些人俑没什么好看的,”英彦突然开口,冷冷的说,“如果你看够了的话,就赶紧走吧。” 杜乐丁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急躁视而不见,旅游观光似的指着大树说:“过去看看那棵树吧,我要刻个‘到此一游’。” 他跨过石坛,朝大树越走越近,看的也更加清晰。 就像是有人怕这棵树会突然跑掉一样,苍老的树干上竟捆着一圈又一圈手臂粗细的锁链。头顶上华盖如伞,浸没在涌动的黑雾里,那些缀在树梢上的“果实”若隐若现。 距离大树越近,那股酒香就越浓郁,令人不禁怀疑这棵树是被酒浇灌长大的。 杜乐丁仰头仔细观察树叶间掩盖的东西,英彦凝视着他的背影,从身旁人俑手中抽出环首刀,缓缓的接近他,趁他出神之际,举刀朝他背上砍去—— “丁丁!”苏腾听到通讯器里传来“当”的一声巨响,这声音震得他心跳顿时乱了。 “我在。”很快,杜乐丁便回应了他,“时千金真是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你是个假货。”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英彦说的。苏腾一颗心揪紧,几乎快要把通讯器捏碎:“他干了什么?如果应付不了就赶紧跑!” “放心吧宝贝儿,哪有叔叔我应付不了的东西。”杜乐丁的声音听起来拽兮兮的,“你就安心听着丁丁主播为你带来的斗技直播吧。” 苏腾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杜乐丁这话什 么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自从英彦出现,杜乐丁就一直提防着他,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在试探他。杜乐丁可不认为听从英彦的话跟他一起走进黑雾里是一件好事,英彦越是不想让他开门,他就觉得那道门必须得打开。 当英彦从他背后下手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每一个保持警惕的细胞都拉响了警报,于电光火石之间回身握住了劈下来的环首刀。 英彦神情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正拼尽全力想把刀锋压下去。但杜乐丁可装备了合金臂甲,绝不是一把钢刀能够轻易突破的。 “各位观众朋友们,还有我亲爱的听众,现在本丁将为大家带来一场精彩刺激的人鬼之战。”杜乐丁一脚踹在英彦胸口,将他踢出老远,刀锋在臂甲手套里摩擦出一片火星。 苏腾诧异的挑了挑眉,他知道杜乐丁是个乐观的人,在糟糕的环境里也能苦中作乐,但未曾想过他会这么干,解说自己的打斗过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不知该夸他心大,还是骂他心太大。 苏腾当然舍不得骂杜乐丁,尤其是听到杜乐丁接下来的话——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深沉寡言的人……” 弹幕:我就不知道。 弹幕:我一定不在“大家”这个范围之内。 弹幕:丁丁小心,那家伙过来了! “但我有一个忠实的听众,急于想知道我这边发生了什么,”杜乐丁躲开英彦的重拳,将刀刃格挡开,跑到一根柱子下说,“我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苏腾脚步一顿,愣在了一个小火堆旁边。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周遭的一切不带有感情,却因人的情绪波动而呈现出或欣喜或悲戚的感觉。苏腾眼下所处的环境,跟“美好”相差甚远,是孙悟空坐着筋斗云翻个十万八千里都无法企及的距离。 可在那一刻,苏腾盯着跳动的火苗,却感觉眼前这堆散发着焦臭味儿的火堆,迸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杜乐丁还在喋喋不休,语速快的像是在舌头根上绑了个喷射器—— “刀为百兵之胆,与剑相比,刀法讲究大开大合。若把剑比喻为君子,那刀就是浪子。” 他用臂甲弹开英彦斜劈过来的一刀,立刻绕到柱子后面,从另一边跳出来往英彦屁股上踹了一脚。 “你们知道有哪些刀法吗?有切丁、切块、切片、切粒,还有切条、 切段、切花……” 苏腾无法得知杜乐丁那边的真实情况,但听他轻松愉快的语气,似乎那个假英彦并不难对付。 只有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得到惊心动魄的一幕又一幕,全都屏住呼吸为杜乐丁捏了一把汗。 英彦虽然没有变身,但撕下伪装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比手中刀尖的寒芒还要锋利。 他像是个纵横沙场、无所匹敌的将军,眼神冷冽,出手迅猛,刀刀致命。 杜乐丁仗着身体灵活,借着地形一直躲闪:“接下来为大家展示的是‘秦王绕柱’,看看我这风骚的走位,这浪荡的姿势,是不是帅瞎了你们的眼?” 英彦力可开山般一刀斩在石柱上,石柱碎石崩飞,竟被砍出一个豁口。 杜乐丁又来了个“空手接白刃”,立刻退到树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本主播现在要放大招了!” 光是听刀风和石柱崩裂的声音,苏腾就知道战况有多激烈,他实在想不出杜乐丁眼下能使出什么大招来。正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马匹的嘶叫声,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正急速酝酿着兵荒马乱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苏腾:可惜看不到秦王走位。(ΘェΘ) 第62章 幻海沉沙13 黑暗中传来“刷”的一声,凛冽的刀风自时千金头顶扫过。 一缕发丝飘散在空中,时千金跌跌撞撞的滚到一边,顾不得撞在令他恶心至极的尸体上,爬起来就跑。 火堆前身着盔甲的古代武士听到动静,立刻看了过来。时千金一把将刚刚活过来的人皮傀儡推到武士身上,趁他怔愣之际夺路而逃。 即便是没有尸体堆的地方,地上也三三两两的散放着肢体残缺的尸体,时千金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时不时就被绊个踉跄。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时千金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铠甲武士竟骑马追了过来,马蹄所到之处,溅起一片血水。 他咬咬牙,心说这不公平,他只有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马! 其中一名武士猛的夹紧马肚,催马急奔超过时千金,在他身前调头将他拦住。马蹄急促的在地上踏着,仿佛踏在时千金胸口一样踩乱了他的心跳。眼看着两匹马同时朝他冲了过来,时千金生出一股绝望感。他可不想丢了自己好看的皮囊,变成地上其中一具烂乎乎的尸体。 正在这时,从另一侧传来一阵急迫的叫喊声,只见一个灵活小巧的身影正快速往这边跑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辆小坦克一样的东西,身形虽然庞大,速度却一点都不迟缓,好几次都几乎撞上前面那个小东西。 “啊——男神,丁丁,你们在哪啊!”查理一路泪奔,怎么都甩不掉身后那个鬼东西,眼前突然出现了熟人,简直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小金金!”查理如闪电一般窜向时千金,以为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伙伴。 然而时千金趁着那两个武士按兵不动之际,掉头就跑:“金个头啊,没看我这也正忙着吗?!” “我不管,”查理哭唧唧的冲上去抓住时千金的衣角,身体在空中旗帜一般飘扬,“你不能丢下我啊。” 时千金翻了个白眼:“我控制饮食就是为了保证身轻如燕,现在你个肉球拖慢了我的速度,快下去。” 查理才不会放手,两只爪子抓得更紧:“我不是肉球,这都是毛重,毛重!” 时千金牙关紧咬:“等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给你剃个莫西干头。” 两名铠甲武士眼见着猎物逃走,另一边又跑过来一个诡异的东西,立刻兵分两路,一个去抵御那座小山丘一般的怪物,另一个继续朝时千金追去。 骏马飞驰,眨眼间便缩短了他们的距离。武士手中的环首刀举起劈落,顿时削掉了查理尾巴尖上的毛。 “啊啊啊我的尾巴!”查理赶紧把尾巴缩起来,试图让自己短一点,“小金金再快一点!” 时千金也是无能为力,他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我真希望你是个坐骑。” 说话间,他感到背后袭来一阵尖锐的逼迫感,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那把血迹斑驳的大刀已经劈了下来,眼看就要斩在他颈子上。 下一秒,一道光自他头顶白虹贯日般刺来,直击武士胸口,将其从马背上击落在地。骏马前蹄腾空,发出一声惊嘶,时千金赶紧扑倒一边,这才没有被马蹄踢中。 查理两眼转圈,等回过神来往前一看,他身着机甲的男神正在对面。他立刻放开时千金的衣角,冲过去抱住男神大腿,把眼泪鼻涕一顿蹭:“男神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嗷~” 时千金擦破了手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查理怒道:“你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刚才还把我当救命稻草,现在一转眼就转投他人怀抱,枉我一路上都没有把你从身上揪下去。” “呃,”查理一时语塞,不好意思的说,“但我男神看起来更可靠一些嘛。” 二人正在争执,苏腾忽然对时千金喊道:“趴下!” 时千金意识到了危机,条件反射的蹲了下去。苏腾抬起手臂翻开微型机枪,对着再度站起来的武士发射了一排子弹。 所有的子弹都打在武士胸口,但他却全然不在意,身体晃了晃便冲了过来。他胸口上是之前中了光炮后留下的大洞,可是铠甲之下却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如同四周漫无边际的黑雾一样,翻滚着墨汁一样的浓黑,并不断的融合在一起。 时千金看着那快速缩小的洞口,目瞪口呆的跑到苏腾身后。 苏腾抽刀迎上,与武士手中的环首刀两刃相击碰撞出一片寒芒。他看着武士身上不断愈合的枪伤,惊愕的意识到这些武士可能是不死之身,正如杜乐丁所想,他们是一群亡魂,早就死了,根本没不可能再杀死一次。 他避开武士的刀锋,手中寒光一凛,干脆利落的砍掉了武士的头颅,那沉重的脑袋在地上滚了滚,停在了火堆旁边。 时千金也看出了蹊跷,冲过去一脚将头颅踢进火里。武士身体僵直,好像一时三刻接受不了自己没了脑袋,然而下一秒,手里的环首刀却又提了起来。 查理快要疯了:“他都没有头了,怎么还能动!” “别问我,”时千金的情绪也濒临失控,“我刚参观了剥皮盛宴,现在就是他的脑袋从火里飞出来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正当苏腾再一次将铠甲武士踹倒在地时,从浓浊涌动的黑雾里,又走来五六个一模一样的武士。 查理紧贴在时千金腿上,惊惧的注视着那些不死亡魂,喃喃的说:“临死之前,我还想见丁丁一面……” “别动不动就要死,”杜乐丁的声音从苏腾的通讯器里传出,“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查理抓紧通讯器:“丁丁,这些武士根本杀不死啊!” “再坚持一下,总能想到办法的,不行就赶紧撤。”杜乐丁说着,蹭蹭蹭的爬到了树上。 在距离树冠还有几米的时候,头顶有东西晃了晃,杜乐丁抬眼一瞧,顿时呆住了。直到下面传来了怒吼声,他才回过神来,反手朝英彦发射出钩索,牢牢缠住了他的刀。 紧接着,他纵身一跃,扑向英彦,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装备着合金臂甲的右手上,一拳击中了英彦的脸。 “杜乐丁选手进行了一次完美的空中扑杀,”杜乐丁收回钩索,看着英彦四分五裂的脸,吐了口气说,“真想看看这张人皮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英彦的一只眼球滚了出来,眼窝里蠕动着一片黑雾。他的牙都碎了,嘴唇也无法挪动,却从腹腔里发出一个仿佛来自深渊中的声音:“是你无法理解的东西。” 话音未落,刀锋已经削了过来,杜乐丁一矮身,窜到了石柱后面:“我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我的对手好像也不那么容易死啊。” 苏腾三人面前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他们已是瓮中之鳖。面对这些像是由雾气凝结而成的不死者,除非苏腾有永远不会耗尽的体力和无穷无尽的精力,否则他们吃枣药丸。 焦灼之际,苏腾的切割刀再次从一名武士胸口滑过,切开了一个横贯胸膛的伤口。 同一时刻,通讯器里传来“轰”的一声,听上去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击碎了。 在苏腾警惕着武士接下来的举动时,那名武士停住了脚步。只见他倏然如一团烟雾般炸开,很快便消散于黑沉沉的空中。 苏腾和时千金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不死亡魂突然烟消云散。 “对不起了,石头脑袋们,刚才 绝对是误伤。”通讯器里传来杜乐丁一点都不真诚的道歉。 其他几个武士再度冲了上来,苏腾忙于应对,却依然不得要领。他冲一脸懵逼的时千金喊道:“问问丁丁刚才做了什么?” 时千金抓起通讯器,重复了一遍苏腾的问题,又说了一句他们这边的情况。杜乐丁似乎很惊讶:“我刚才打碎了一个人俑。” 时千金吼道:“接着打,全都打碎。” 杜乐丁:“收到!” 他刚说完这番话,通讯器里便再度传来了人俑被击碎的声音,紧接着苏腾刀下的亡魂也化作一缕青烟。 杜乐丁一边躲着英彦,一边将石柱前端立的人俑逐一击碎。眼看着英彦愈发急躁,出招愈发凌乱,他就更加不亦乐乎的破坏人俑。 当最后一个人俑四分五裂后,苏腾他们那边的武士全都被斩杀殆尽。 苏腾抓起通讯器:“丁丁,我这边没事了,专心解决掉英彦吧。” 杜乐丁倍感安心,一手搂着石柱荡了出去,把英彦踹了个趔趄。他不给英彦任何反应的时间,冲上去把他掀翻在地,一拳接一拳打在那张已经烂掉的脸上,直到彻底将其击碎,直到英彦再没有任何动静。 杜乐丁喘了口气,把臂甲上的血往英彦身上抹了抹,站起来喃喃道:“我发起怒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苏腾急切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叔叔我这么吊,怎么会被一两个小鬼轻易放倒。”杜乐丁笑了笑,“不过英彦……这鬼东西看起来就是个空壳,身体里除了血好像什么都没有。” 时千金忍着恶心回忆道:“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把之前所见的剥皮过程讲述了一番,吓得查理瑟瑟发抖。他冲查理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别担心,没人想伪装成一只猹,顶多也就是把你做成标本挂在墙上当摆设。” “听起来很像是我讲的剥皮传说。”杜乐丁沉吟道,“他们也许是用同样的方法,让伪装成敌方部族的人混进去,才顺利的获得了一夜屠村成就。不过武士拿的黑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苏腾:“这都不重要。” 时千金沉重的点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怎么汇合,怎么从这里出去。 苏腾握紧了通讯器,对杜乐丁说:“重要的是你没事。” 时千金:“……” 杜乐丁很没形象的傻乐了几声,赶紧恢复正色道:“如果能找出人俑和武士之间的联系,也许就能找到汇合的方法。” 击碎人俑之后,武士就魂飞魄散般化作烟雾,这其中的蹊跷令几人都一头雾水。杜乐丁往大树那边走去:“会不会是重叠空间什么的,我们可能处在同一位置的不同位面。” 苏腾皱了皱眉:“应该没有那么复杂,我们都能感觉到蒸腾的热气,显然是在同一个空间。” “那里有棵树!”通话间,查理突然叫了起来。 杜乐丁心口一震,拍了拍眼前的树:“我这边也有棵树!” 他描述了一下这棵大树的模样,往头顶看去:“刚才我爬上树看到上面挂的全是人头,简直就像是秋天种下一颗人头,春天就结了满树人头一样。” 苏腾走到树下仰望:“我们面前这棵树已经枯死了,不过树枝上的确都是人头。” 死气沉沉的枯枝上,缀满了骷髅头,乍一看的确像是从树梢上长出来的一样,极其诡异惊悚。 杜乐丁愣了愣:“我这边这棵树可是生机勃勃的,上面的人头也……好像刚砍下来一样新鲜。” 新鲜的人头跟骷髅比起来,恐怖程度不相上下。时千金盯着树顶沉思良久,用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有没有可能,丁丁现在是在一个虚幻的影子里?” 见苏腾和查理都看了过来,时千金继续说:“我们和丁丁现在就像是站在镜子的两端,只不过丁丁那一面映出来的是‘过去’,我们看到的是‘现在’。” 杜乐丁摸了摸略微有些湿润的树皮,觉得时千金说的有几分道理。他摸着缠绕在树干上的锁链,转到了树的另一边。 “你们赶紧看看树上绑着什么。”杜乐丁急促的说。 苏腾几人绕树而行,在之前看不到的另一端,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东西。时千金喃喃道:“一口棺材,你那边也是吗?” “不是,”杜乐丁抿了抿嘴,“树上绑着一个男人,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 弹幕:这人穿的好奇怪,这种裙子叫龙袍吗? 弹幕:他头上戴的是什么,不会很重吗?我前几天买了个头盔,戴了没一会儿就感觉颈椎病犯了。 弹幕:脸上的布是干什么的,羞羞不敢见人吗2333 杜乐丁难以置信的盯着被锁链束缚在树干上的人,他身量极高,肩膀宽阔,冕服加身, 头戴冕冠,足踏赤舄,脸上蒙着一块黑色丝绸,是以看不到容貌。 过了好一会儿,杜乐丁才回过神来,对直播间好奇的观众解释道:“在地球的中国历史上,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才能穿这种衣服,他头上戴着的是冕冠,这些零零碎碎垂下来的东西叫冕旒。” 冕冠为玉制的十二旒,以黑为主,两侧各有一孔,玉笄从中穿过,于两侧系上丝带。丝带于两耳处各垂一颗玉珠,名叫“允耳”,以提醒戴冠者切忌听信谗言。“允耳不闻”一词就是由此而来。 所谓龙袍,实际上该称为冕服,上衣为黑色,下裳则是红色,上下以及袖子上都绣有龙纹。至于黄色的龙袍则是隋代之后才产生的,眼前这位皇帝的服饰显然是沿用汉代或周代的服饰规制。 杜乐丁解释了一番,实际上也是说给通讯器另一边的人听。不过他没有说的是,树上这位大兄弟冠冕上的“允耳”只有一个,而且也不是弹丸大小的玉石,而是一颗牛眼那么大的夜明珠。 杜乐丁捂着嘴笑弯了腰,手指灵活的把夜明珠从丝带上摘了下来,小心翼翼放在口袋里,随后若无其事的说:“你们看到的棺椁什么样,是不是特别华丽,有很多装饰品?” 按照时千金的推测,他们一个在过去,一个在现在,繁荣转为凋敝,人头化作枯骨。这位皇帝虽然不知为什么被锁在树上,但如果苏腾那边是棺材的话,应该差不到哪去。 还不等苏腾他们回答,弹幕上已经笑开了锅。 弹幕:丁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怎么好意思! 弹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捂脸~~ 弹幕:我要向苏腾揭发检举丁丁。 弹幕:万一是丁丁打算送给苏苏的礼物呢,微笑。 杜乐丁清了清嗓子,故作没看见,催促苏腾他们描述一下那口棺椁。 苏腾说:“很普通的木棺,根本没有椁,而且木料都腐烂了。” 杜乐丁:“……”看来皇帝他死的很冤,没准是被人害死的也不一定,之后就被寡情薄意草草丢入木棺之中。 弹幕:好像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弹幕:捂的越严就越想看。 弹幕:丁丁把他脸上盖着的东西取下来吧。 杜乐丁也挺好奇的,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我是无所谓看不看他的脸。不过既然你们强烈要求了,我就勉为其难满足你们 的心愿吧。” 话虽无耻,但他动作挺小心的,没有一下子来个大揭秘,直接把皇帝脸上的丝绸掀开。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块丝绸下面有没有丝线一类可能牵动机关的东西,估量了一下丝绸和皇帝头部之间藏着东西的可能,在确认没问题后,小心翼翼的掀起了丝绸一角。 于此同时,苏腾将枯树上锈蚀严重的锁链捏碎,将烂木棺放在地上。这口棺材简陋得实在谈不上开棺注意事项,透过几条比较大的缝隙都能看到里面的白骨。 苏腾轻轻一推,棺盖“哗啦”一声散了。他们三人凑过去正要一探究竟,从树上掉下来一个骷髅头,从他们三人探过去的脑袋中间的空隙穿过,不偏不倚的落进了棺材里。 第63章 幻海沉沙14 杜乐丁揭开皇帝他老人家的蒙脸布,那张遮遮掩掩的脸暴露出的一刻,光屏瞬间便被“弹幕护体”四个字给埋住了。 那张脸上的皮被剥掉了,血肉模糊得惨不忍睹。他双目圆睁,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恨意,仿佛在诅咒全天下所有人。 杜乐丁赶紧又把丝绸盖了回去:“我们这个节目就是如此惊悚刺激,之所以这么吓人全都是节目效果,你们别怕,反正他又不会诈尸。” 话刚说完,那块丝绸轻轻动了动,树上的锁链发出“哗啦”一声。 弹幕:我的天呐,这g立的没sei了。 弹幕:皇帝他还活着?瑟瑟发抖。 弹幕:感觉高能就要来了,求弹幕护体!!! 弹幕:吓得我抱起了男朋友。 杜乐丁抄起通讯器说:“我这里有点情况,你们那边的棺材里……没什么东西诈尸吧?” 好一会儿,苏腾才回复:“没有诈尸,但树上的骷髅一直在往下掉。” 木棺里的确有一副骸骨,一件陪葬品都没有。树梢上的骷髅像是熟透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掉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 查理捂着脑袋躲来躲去:“下骷髅雨了,快想想办法啊!” 苏腾倒是无所谓,嘎嘣脆的骷髅砸在机甲上顿时就碎了。他瞄了一眼时千金:“把衣服脱了。” “什么?”时千金莫名其妙,“你要对我做什么?你男朋友都能听见的。” 苏腾对“男朋友”三个字还挺受用,不过手下不留情的把时千金的外套扒了,小心的将木棺中的骸骨捡到里面包好,塞进时千金怀里。 时千金抱着也不是,扔也不是,一脸便秘的怒容:“我决定不讨厌你了,改成恨你。” 苏腾就像没听见一样,对着通讯器说:“我们两边的空间里,除了那些人俑和武士,唯一有联系的就是这棵树。” 杜乐丁心有灵犀的接过话:“我是不是该尝试把树推倒?不过我这里的工具除了臂甲之外,只有几把环首刀,想要伐木好像有点困难。” 苏腾:“我在你的臂甲上也装了光子炮,但是为了迫不得已的情况装备的。” 树干上锁着的皇帝挣扎的越来越厉害,锁链被带动着响个不停,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苏腾那边树上的骷髅会不断掉下来的原因。 杜乐丁 一边担心锁链的结实程度一边说:“我觉得现在就是迫不得已的情况,这位‘没脸皮’的老皇帝好像对我兴趣很大。” “臂甲只能发射一次光子炮,”苏腾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乐观,“后坐力非常强,身体其他部位没有机甲的保护下可能会受伤,弄不好手臂可能会骨折。” 杜乐丁的情绪正相反:“骨折总比跟诈尸的皇帝相亲相爱要好。还有什么要解决的问题吗?” 苏腾沉默片刻,似乎是想阻止杜乐丁,但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马上就能见到我男朋友,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杜乐丁愣了一下,傻乐道:“谁是你男朋友啊,苏总你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他话未说完,通讯器里传来查理的尖叫,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枪声。杜乐丁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更加紧张起来。 “嗬——”树干上的男人微微张开嘴,从喉咙深处发出骇人的呻吟,两只手在树皮上抓来挠去。 “陛下您这样可有失风度,还是保重龙体别乱动为好。”杜乐丁自言自语,错开正对着男人的方向,伸手对准了树干。 就在他准备发射光子炮的一刻,树上掉下来一颗人头。如果忽略它没有身体这件事,那张脸还真可谓惊艳。 但吸引杜乐丁注意力的可不是什么绝美的容貌,而是头颅上半睁的眼睛是重瞳。而且从眼睛的形状来看,那些石头脑袋上的丹凤眼,都是仿照这个人的眼睛雕刻的。 夏药曾经说过,在他祖父的笔记里记载,鱼睽神木上的三条鱼,眼睛拥有神力,能够看到九重天和十八层地府。如果它们的眼睛不止拥有这些能力呢? 眼前这片幻境,会不会跟树上那一双双重瞳有关? 杜乐丁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收起纷乱的思绪,再度对准树干。 “嗬啊!”诈尸的皇帝忽然咆哮一声,崩碎了身上的锁链,在杜乐丁发射光子炮的一瞬间,扑到了他身上。 他手臂一歪,眼看着光束轨道偏离了既定目标,没有打到树干上,只是击落了满地的人头,不禁心里一沉,这可是唯一的一发光子炮啊! “你这是逼弑君造反啊!”杜乐丁气急败坏的一拳将皇帝的脑袋打偏,把他按在地上一顿乱揍,直到他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他气喘吁吁的环顾四周,发觉那些黑雾竟然稀薄了许多。他的视线落在地 上,所有的人头都一模一样,简直像是用同一个人的脑袋复制出来的。 杜乐丁心中一动,抱着尝试的心态,废了一番功夫把那些人头全都毁掉,当最后一颗人头被他击碎的一刻,四周的黑雾开始搅起一个个旋涡,园林中所有华美的装饰、盘龙石柱、假山流水、绿树成荫,全都水月镜花一般化为乌有。 杜乐丁如同在时间飞速流逝中唯一定格不变的景物,见证着周遭一切的衰变,而那颗繁茂葱茏的大树正迅速的枯竭衰败,连带着地上的俊朗美貌的人头,也逐一化作枯骨—— 查理躲到时千金身后,指着迎面爬来的大家伙叫道:“就是这个东西,跟了我一路!” 一个庞然大物从尸体堆上碾压而过,体长足有三米。虽然身形如此庞大,看上去却像是某种类似蜈蚣一样的节肢动物。它头上长有锋利的大颚,一对纤长的触角下是一双复眼。浑身上下都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片,坚硬厚实如同盔甲一样。 苏腾射过去的一排子弹打进它体内,它却浑然不觉般直冲过来,活似恐怖电影里打不死的变异怪物。 它巨大的尾巴横甩过来,带起一股劲风,把查理吹出老远。时千金立刻躲到树后,牢牢抱住摇摇晃晃的枯树干。 苏腾一把抓住怪物的巨尾,在强大的力量推动下滑出几米开外才停住。 时千金看着怒甩尾巴急于摆脱苏腾的怪物,喃喃道:“这东西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查理从远处跑回来跳到时千金肩膀上说:“我看见它吃那些尸体。” 怪物似乎不满树后有人八卦它的饮食结构,柔韧的身体一拧,腰部狠狠往树上撞去。 这棵树很有可能是打破“镜面空间”的关键,若是它倒了,杜乐丁能不能脱离困境就不一定了。苏腾不愿冒这个险,立刻腾空而起以自己的身躯挡了上去。 怪物力气极大,几乎把苏腾撞飞出去。他这一身沉重的机甲若是撞在树上,那干枯脆弱的树干也一样承受不住。 苏腾急忙利用推动器稳住,一发光子炮射向怪物头部,正中左眼,绿幽幽的液体登时如泉涌般迸射而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膻的臭气。 这怪物不曾吃过这样的亏,顿时暴怒如雷,吐出一阵怒吼,身体狂抖不止。就在三人以为它要发疯似的报复时,它一头扎进了地里。 “这货还会打洞!”时千金骂了一句,紧接着脚下便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苏腾虽然马上意识到不好,却也已经来不及了。那怪物像是算好了位置,直接从树下钻了上来,把枯死的树根整个拱出地面。 大树带着满脑袋骷髅轰然倒地,时千金脚下一空,掉进了怪物钻出来的洞里。 苏腾看着裂开的树干,心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猛的冲向怪物,在它即将再度钻入地下的一刻,紧紧抓住了它的尾巴,将它整个拽了出来,抡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怪物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出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它蹭了一身尸油,挣扎着的爬出火堆,疯狂的在地上翻滚,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苏腾冲上去一刀戳进它肚子里,刀刃一转,划了个半米长的大口子。一股黏着的绿液猛的喷了出来,怪物疼的像是踩了电门般扑腾。 苏腾又补上几刀,直到怪物奄奄一息停止了挣动,在地上蜷缩成一个圈。 “丁丁,”苏腾一手提着刀,一手拿起通讯器,“那棵树倒了,你……” 通讯器里一片寂静,苏腾心中猛的一沉,把时千金掉坑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一会儿,背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前面那位机甲帅哥,能过来帮个忙吗?” 苏腾猛的转回身去,杜乐丁正站在横倒在地的树干上冲他乐。 杜乐丁长得挺帅的,平时笑起来也很带劲儿,眼前笑的却有点傻乎乎的,不过在苏腾看来却光芒万丈。他解除了满是血污的机甲,朝杜乐丁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你是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先等会儿,”杜乐丁狠狠在苏腾背上抓了一把,很想好好抱抱他,弥补一下看到他过去时的遗憾。但情况紧迫,只能拍了拍他,“下面还有人呢。” 苏腾低头一看,杜乐丁的臂甲垂下钩索,时千金和查理缀在上面,正一脸凄凉的往上看过来。 “从石室里消失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完。”苏腾见那二人没事,不慌不忙的收回视线冲杜乐丁笑了笑。 杜乐丁纳闷道:“什么事?” 苏腾:“亲你。” 杜乐丁终于想起临别之际没能落在他嘴上的吻。他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外强中干的凶道:“警告你,不许亲。” 苏腾盯着他红透的耳朵,挑挑眉道:“好,不亲。” 杜乐丁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感到几分不自在,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 正当他准备把钩索收回来的时候,苏腾突然捏住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杜乐丁一颗心砰砰乱跳,目瞪狗呆的说:“你……” 苏腾:“不亲才怪。” 直播间里像是被投了一颗定时炸弹,顿时炸了。 弹幕:别拦我,我要吃狗粮!! 弹幕:(*/w╲*)啊啊啊啊啊! 弹幕:今晚开房吗? 弹幕:守得云开见月明,作为丁丁空间站的娘家人,表示把他交给苏苏我放心。 弹幕:撒花,但是还有人记得大坑下面的查理吗! 弹幕:(≧▽≦)/我要去楼下跑十圈!!! 苏腾的笑容里带着一点得意的狡黠,杜乐丁一时失神,直到坑里传来时千金愤怒的抗议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两个人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 杜乐丁把二人拉上来,查理一头扎进他怀里,痛哭流涕:“亲爱的搭档,好几次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一想到你,我就觉得我有干掉全世界的力量。”杜乐丁笑呵呵的开玩笑,却是看着苏腾说的。 没成想查理揉揉眼睛抬起头小声说:“哦,我是为了节目效果随便说说的,你可别爱上我。” 杜乐丁:“……” 查理嘿嘿乐了几声,忽然瞪圆了眼睛说:“对了,你是怎么跑过来的,好像从天而降一样神奇。” 杜乐丁自己也觉得诡异的无法解释。毁掉所有的头颅后,周遭的景物便飞逝变化,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蹲在一棵枯树根上了。 苏腾检查了一下杜乐丁:“发射光子炮之后,你没有受伤?” 杜乐丁这才想起来光子炮的后坐力,但他当时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奇道:“一点事儿都没有。” 时千金拍了拍头上的土:“赶紧想想怎么从这离开。” 说话间,他们才发现四周的黑雾已经彻底散了,虽然火堆依然旺盛,尸体被烧焦的味道也依旧刺鼻,但四下一目了然,那种阴森的气氛被驱散了几分。 杜乐丁环视四周,难以置信的说:“这么多无法安葬的尸体,怨气太重了。” “那是瓦伦汀吗?”苏腾指着远处一个晃动的人影道。 几人看了过去,杜乐丁勉强辨认出来:“应该是他。” 人影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杜乐丁精神一震:“快跟上他。” 瓦伦汀挖了那么多年暗道,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地方。在这十年里也不知多少次往返其中,肯定知道如何离开。几人赶紧追了过去。 没过多久,一条隧道的入口出现在眼前。他们进入隧道沿路而行,走了足有两三个小时,才终于见到出口。 回到地面的一刻,还来不及兴奋,便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杜乐丁上前检查了一下,是木悠。她陷入昏迷,一时之间无法叫醒。 苏腾回忆之前与她相遇的情形说:“她可能是看到了剥皮的过程受了刺激。” “瓦伦汀把她带上来的?”杜乐丁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一时间无人回应,查理瘫倒在地,时千金和杜乐丁也干脆坐在地上,根本不想再动。 苏腾走到杜乐丁身后,背对着他坐下:“你可以靠着我。” 杜乐丁想起了在巨腹山废墟那晚,忍不住笑了笑,往后靠倒在苏腾的背上,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要是不靠着你,你就得来靠我了。我可真是没力气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特里镇很近,只要再走上十几分钟就能到。但没有人想动,不约而同的感觉屁股下的沙子特别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苏腾轻声问道:“我的过去都被你看光了。” 杜乐丁一阵心颤,也不知苏腾是不是会因此感到不舒服,试探着开玩笑说:“有几次你什么都没穿,还真是看光了。” 苏腾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身材好吗?” “太瘦了,”杜乐丁微微偏过头,看到他和苏腾撑在沙子上的手,两条红绳几乎就要挨到一起,“不像现在这么满身肌肉。” 苏腾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在沙子上划出几道痕迹。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杜乐丁却自我代入的体会到了几分孤独。他小手指伸过去,在苏腾的小手指上勾了勾:“难受了?” 没有人愿意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口,完全暴露在别人面前。一想到苏腾那层坚固的外壳下,实则伤痕累累,杜乐丁心里就长出来一个容嬷嬷,一针又一针狠狠扎在他心底的软肉上。 “你都把我看光了,还不主动提出负责,我能不难受吗。”苏腾也转过头,看了看杜乐丁不安分的手指头,一把将它勾住。 杜乐丁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指头,却没有再用力挣脱开。他眯起眼睛仰起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空缓缓飘落,轻轻落在他心口。那感觉他不甚明白,只些微意识到有什么突如其来的钻入心底,令天地万物为之面目一变,就连沙子的味道也变得好闻了。 他带着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调侃道:“啧,想得美,不就看了你小时候两眼吗。在霍奇家你冲进浴室,不也把我从头看到脚吗,我说啥了?” “那不是正好,你把我看光了,我也把你看光了,”苏腾动了动勾住他的手指头,“我们对彼此负责吧。” 杜乐丁舔了舔干的起皮儿的嘴唇,迎着明晃晃的太阳笑了:“如果你看到我的过去,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会,”苏腾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虽然有点遗憾,没能看到你小的时候,不过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这么招人喜欢。” 杜乐丁老脸一红,肝颤了半天:“不过也是怪了,为什么只有我没有过去?” “我早说了你是借尸还魂,哪来的过去?那些亡魂之所以不要你的皮,恐怕就是因为你皮囊里的三魂六魄已经被换过了。”时千金听不下去了,抓起一把沙子丢过来,“差不多行了好吗,宁可吃沙子都不想吃你俩的狗粮。” “那你赶紧吃沙子,别客气。”杜乐丁不知道时千金是说笑还是认真,赶紧转移话题丢回一把沙子,目光落到时千金身边的小盒子上,“那是什么?” 时千金把盒子和包着尸骸的衣服摆在地上:“你以为谁都跟你俩是的只顾着谈情说爱把正事都忘了?” 这盒子是时千金从栽倒的枯树干里找到的,外形跟上次发现的青铜盒子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锁孔是水滴形。 青铜盒子里是什么可想而知,想必地下的“屠宰场”也马上就要消失了。杜乐丁在苏腾背上滚了滚:“到底有几枚星盘啊word老天,也不知夏药那个呆子找到笔记没有。” 说完,他挣扎着爬起来,把瘫在沙子上的查理往背上一甩:“我们回城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查理欣慰的说:“看看你们三个,多么可靠,还都长得这么帅,以后我们的组合就叫‘查理的天使’吧。” “我拒绝!” 杜乐丁和时千金难得统一战线,异口同声的拒绝了查理的提议。 回到特里镇后,他们本以为会在短时间内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但事 实上居民神情自若,没有任何反常,地下的一切对他们都毫无影响,那些不见了的人,已经永远被遗忘了。 杜乐丁想起那个小女孩儿荷莉,不由得感到几分唏嘘。 在前往霍奇家的路上,苏腾看到瓦伦汀正躲在一栋房子后面偷看他们。即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张脸的恐怖也没有减淡一丝一毫,但现在却增添了几分悲凉。 瓦伦汀当初被带走,可能差点被剥掉皮,那些液体毁了他的容貌,但不知怎么被他逃了出来。苏腾怀疑瓦伦汀的皮肤之所以变绿,就是数年如一日在城镇和警戒区地下穿行往返的结果。 甚至那个大的离谱的节肢动物,也可能是受到化学品的影响产生了变异,所以苏腾给军队相熟的人打了电话,建议他们把埋在地下那个微型生化武器处理掉。 杜乐丁则联系了木悠的家人,让他们把她接回去好好照顾。几人轮流洗了个热水澡,吃饱喝足之后,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一种疲惫感顿时侵入四肢百骸。 查理喝了点酒,晕乎乎的说:“我好想回家。” 杜乐丁瞄了他一眼:“哪个家?” “当然是海边别墅了。”查理已经把苏腾的豪宅当成了自己家。 时千金揶揄道:“那是你家吗,你被苏腾收养了?” 三人说说笑笑的时候,苏腾站在门口接电话,看表情似乎发生了什么状况。等他挂了电话走回来,杜乐丁冲他挑挑眉:“怎么了,有什么倒霉事儿说出来让叔叔高兴高兴。” “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苏腾顿了顿,抬眼看向沙发里四仰八叉的三个人,“周如许他们进监狱了。” 第64章 蠢蠢欲动01 几人原本打算在特里镇休息一到两天再走,听说了周如许和斯诺的情况后,立刻收拾东西开车赶往机场。 苏腾包了一架私人飞机,登机后终于有喘息之机,加上来时在车上睡了一路,杜乐丁的精神和体力恢复了不少,迫不及待的想要得知周如许那边的状况。 杜乐丁:“他们俩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了,怎么沦落到蹲大牢的境地?” 时千金一脸鄙视:“那两个人向来不靠谱,加上西宾埃索那里的环境……进监狱也不稀奇。” 西宾埃索三面环海,人口众多,是个民族大熔炉,整个城市被毒品、军火交易和走私等非法活动搞得乌烟瘴气,加上执法者的不作为,甚至是内部腐化勾结包庇罪犯,普通老百姓几乎毫无安全感可言。 “周如许在监狱里通话时间有限,而且有狱警监视,说的也很简短,”苏腾跟空乘要了份冰激凌,打开之后递给了杜乐丁,“他们没有把沉船打捞上来,而是潜水进入了沉船,还遇上了上回那些雇佣兵。” 杜乐丁吃着冰激凌,听到“潜水”两个字,愈发庆幸自己没有去海峡。 苏腾转述了周如许的话。他们俩抵达西宾埃索海峡附近的城市后,便雇佣了打捞船出海,经过探测检查后,认为那艘船过于庞大,即便有相当成熟的保护技术,也无法避免全部船体在浮出水面之后完整无损,恐怕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会在接触氧气后迅速腐烂。 于是他们采取了第二种措施,跟打捞队一起潜水进入沉船,进行物品搜索打捞。 进入沉船后,他们意识到这并不是一艘普通的船,而是一个海底大墓,陪葬品简直无法估量,可见墓主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听到这里,杜乐丁皱起鼻梁,懊悔万分:“教练,我想学游泳。” 苏腾笑着看了看他:“我可以教你,不过得先克服你对水的恐惧。” “就这么说定了,”杜乐丁挺认真,“回去之后就学。” 他偷偷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夜明珠,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点。 苏腾继续讲述事情经过,周如许时间有限,期间发生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不必赘述,最重要的是他们认为终于找到了跟兆国相关的线索。 杜乐丁听到苦苦追寻的那个国家名字,不小心吃了一大口冰激凌,冻得他鼻腔到脑门一阵疼。他放下冰淇淋,按了按脑袋说:“他们怎么判断的?” “事实上不是他们判断的,”苏腾把杜乐丁剩下的几口冰激凌吃了,顺手将盒子丢进垃圾桶里,“他们被雇佣兵抓住之后,听那些人里有个专家模样的人说的。” 杜乐丁愣了一下,苏腾是把他吃剩的冰激凌吃了吗? 苏腾自然的像是没意识到这件事一样,继续说:“专家通过墓志,确认海底墓属于兆国的一位皇帝,上面说他是与皇后合葬在此的。” 之后他们找到了墓里唯一的棺椁并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口很大的棺材,足可以容纳两具尸体。 杜乐丁道:“通常合葬指的是合葬墓,几乎没有两个人葬在同一口棺材里的。” 苏腾点点头。周如许他们看着雇佣兵把棺材打开,棺内看上去的确是留给两个人的,但却只有一具尸体躺在右侧,左侧却是空的。 时千金懒懒的说:“皇上或者皇后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苏腾道:“棺材里的是一具无头男尸。” 周如许听那个专家说,无头男尸显然不会是皇后,但从他的服饰看,也绝非一国之主。所以这个人的身份成了一个谜。 杜乐丁真想亲眼看看那座海底墓,可是即便看了,也无法得知棺材里躺着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发现了无头男尸,我们却看到了一堆脑袋;海底墓里皇帝的尸体不知所踪,我在虚幻的景象里看到被锁在树上穿着冕服的男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也许吧,”时千金对墓志更感兴趣,“关于兆国的皇帝,墓志还说了什么吗?” 苏腾道:“周如许没时间说那么详细,他们是从海底出来之后被水上巡逻队发现的,那些雇佣兵把他们俩的装备证件都拿走了,留下他们俩当挡箭牌。等奈特把他们从监狱里弄出来再问问看吧。” 即便周如许和斯诺是合法打捞,但没了手续和证件也是百口莫辩。加上当地警察的办事风格,没钱根本就出不来。奈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正准备回家,接到苏腾的电话后便赶往西宾埃索去处理那两个人的问题。 杜乐丁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金属块呢,他们找到没有?” “找到了,是同样的青铜盒子。”苏腾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但是被雇佣兵拿走了。” 杜乐丁诧异的说:“我还以为他们无所谓能不能拿到那东西,只要看到里面的玉麒麟数量就行了。” “他们这么做肯定有特殊的 目的,”苏腾沉吟道,“或许一开始幕后老板没有意识到盒子里的东西有什么用处,之后他可能通过某种渠道或方法得知盒子里还有更重要的物品,所以才开始关注它。” 杜乐丁想起在周如许的工作室,电脑上显示青铜盒子里除了玉麒麟,还有一条什么东西。现在除非他们找到钥匙,否则无法得知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雇佣兵背后的雇主突然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它。 那个幕后老板,有办法开启青铜盒子吗? 飞机落地后,几人没有回家,马不停蹄的赶去学院,把带回来的尸骸交给专门进行颅面鉴定的专家,请他复原这个人生前的容貌。 颅面复原需要根据头部软组织及五官和颅骨形态特征关系,先在可塑物上进行重塑模拟,然后利用专门的系统进行扫描和三维重建。 杜乐丁和时千金提供了关于死者可能生活年代的人种面貌特征作为参考参数,随后才准备回去休息。 查理觉得他们应该痛快的庆祝一下,便问时千金:“小金金,要不要来一起喝酒?” 时千金揪住他甩来甩去的尾巴晃了晃:“猹能喝酒吗?上次只喝了一口就迷糊了吧。” 查理抢回尾巴:“我可以喝果汁!” 时千金看了苏腾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不了,我现在就想做一件事。” 查理眨眨眼:“什么事?” “好事。”时千金转身挥手,“我走了。” 他快速走出学院,拨通了宋征的电话号码:“你在哪?” 宋征声音中带着笑意:“我在家。你是想约我出去吗?” 他们俩已经约会了几次,时千金此时此刻一点都不想做那些扯淡的事。他非常直截了当的说:“我想睡你,在家等我。” 电话里传来低沉的笑声:“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杜宾接到了苏腾他们回归的消息,在家准备了一桌子菜,用酱汁煎鹅肝做开胃菜,红酒鱼羮蘸面包做主菜,再加上精致的配菜和餐后甜点,让杜乐丁迅速找回了状态。 “我的胃被你拴住了,”杜乐丁摸了摸杜宾的脑袋,“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杜宾迷之微笑:“你一直留在这里不就行了,我每天都给你们做好吃的。” 杜乐丁意识看了一眼苏腾,笑笑说:“吃撑了,我出去走走。” 楼 下直通海边的那条白色石子路,杜乐丁还是第一次踏上去。当身边的礁石无法阻挡黑色的海面涌入视线,杜乐丁走的很犹豫。 夜晚的海浪声令人心静,海面起伏翻涌的轮廓充满了神秘感。杜乐丁在路边蹲了下来,盯着远处出神。 “别看太久,不然会晕的。”苏腾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杜乐丁身后。 杜乐丁干脆坐了下来:“你在跟踪我吗?” 苏腾坐在他身边笑道:“嗯,怕你被浪卷跑。” 杜乐丁:“我要赶紧学会游泳,万一之后去的地方也在水下,我岂不是只能在岸上干瞪眼。” “就明天吧,”苏腾看过来,“早上起来就去游泳池。” 别墅有露天泳池。杜乐丁感慨道:“有钱真好。我从小做梦都想变成有钱人,有了钱就有一切了,别墅,豪车,游泳池,比基尼美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想要的这些,我都能给你,除了比基尼美女。”苏腾低声道,“换成泳裤帅哥行吗?” 杜乐丁嘿嘿嘿的笑了半天,摸了摸脑袋:“为什么?” 苏腾以为他是在介意比基尼美女:“不然我穿比基尼给你看?” “这主意不错。”杜乐丁有点难以想象苏腾那一身肌肉穿着比基尼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为什么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你又不欠我的。” 他转头看着苏腾,平静的注视着那双好看的眼睛,似乎已经不怕在里面看到任何答案。 苏腾凑近他反问:“你说呢?” “我,不清楚。”杜乐丁自嘲的笑了笑,“之前我以为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跟内奥很像。但见证你的经历之后,我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内奥是你小时候的伙伴吗?” “不是,”苏腾出神道,“上次跟你说过,我并不真的认识内奥,他……就像是你在人物传记、一本回忆录里得知的人物,你被他的故事吸引,为他的经历的着迷,对他这个人充满向往。” 杜乐丁难以理解:“这样的人物形象不会很单薄吗,如果是我,很难在那么痛苦的情况下会依靠一个假想出来的人物。” 苏腾出神的说:“我从小就没有母亲,即便是在实验开始之前,跟父亲的感情也不亲密。为了控制住我,他从不让我外出,我十五岁之前的学业都是在家里完成的。我 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就是我外公。” “我外公晚年受了很多打击,先是外婆去世,之后双目失明,后来不知又因为什么,总之他彻底失去了神智,总是翻来覆去的讲过去的事情。” “我小时候没有听过任何童话故事,唯一让我感到新奇有趣的,就是外公的故事。他故事里的主人公跟我的人生截然相反,虽然自幼一无所有,但活的自由自在。” 杜乐丁有点明白了,对当时被关在家里哪也去不了的苏腾来说,那个人形同于一个精神寄托:“他是你外公的朋友吗,一起探险的搭档?” “差不多,他们基本上是一起长大的。外公也是从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说到最后。”苏腾道,“所以,内奥陪在我身边的时候,算是跟我一起成长吧。” “上次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你说去地球想要追寻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杜乐丁有点恍然大悟,“指的不是你外公,而是他那个朋友吧。” 苏腾没说话,像是默认了。杜乐丁拍拍他肩膀:“小伙砸,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就是自己,内奥已经是过去时了,别想了。” “那你是我的现在进行时吗?”苏腾的笑容缓缓在脸上蔓延开来,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很暖。 杜乐丁一阵恍惚,手忙脚乱的跳了起来,姿势夸张的像是打算做一套跳跃运动:“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问查理,我先回去了。” 苏腾冲他的背影说:“明早别起太晚,还要学游泳呢。” “忘不了。”杜乐丁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小跑着回到别墅里。 苏腾神情有些黯淡,独自在石子路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走回去休息。 杜乐丁当然没什么要问查理,他躺在床上心猿意马,辗转反侧,心里走马灯一样想着他和苏腾之间的种种。暂且不去想古墓、古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单单是苏腾就够他琢磨了。 他在艰难的成长过程中获得的人生经验大多是逃跑,见势不妙就跑,得罪人了要跑,被警察盯上也得跑。除了沈玉,他没有跟任何人拥有过亲密相处的经验。 而且沈玉跟苏腾的情况又不一样,完全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杜乐丁咬着嘴唇仰望星空,姿态破天荒的文艺了一把。回想杜宾让他留下来那句话,他就有点不安。 目前他是留下来了,可是留多久?他跟苏腾要以什么方式相处? 纷繁复杂而又陌 生的情绪让杜乐丁失眠了大半宿,等第二天苏腾拿着泳裤过来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好准备。 “不然改天吧。”杜乐丁接过泳裤,笑的很心虚。 苏腾早就换好了泳裤,光着上身和两条腿站在门口冲他会心一笑:“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跟有没有你在没关系。”杜乐丁嘟囔道。他扯了扯泳裤,总想找个像样的借口不去,“这个是不是有点小?” 苏腾:“肯定正合适。” 杜乐丁不信:“怎么可能你随便拿一条就正好合适。” 苏腾笑的有点狡黠:“我不是都看见过了吗。” 杜乐丁刚要问“看见什么”,猛的想起在霍奇家他早被苏腾看光了。他龇牙笑的很狰狞:“不愧是过目不忘哈,看一眼就记住大小了。” 话刚说完,他觉得有点别扭,说“尺寸”是不是比“大小”更合适?但转念一想,好像都差不多。 “嗯,牢牢记住大小了。”苏腾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又补充说,“还有形状。” “羡慕吧,本人连丁丁都长得那么帅。”杜乐丁钻进浴室里换了泳裤,“是是是,从头到脚你就没有不帅的地方。”苏腾已经笑的停不下来了。 杜乐丁跟苏腾来到三楼的露天游泳池,水面泛着一片耀眼的波光,他站在池边开始紧张后悔,只想出尔反尔掉头就走。 还没等他编个理由,苏腾已经姿势优美的跃入水中,溅起一道水花落在他身上。 杜乐丁抹了把脸正要开骂,却见苏腾快速在水中游了一圈,掀起了粼粼波光。他这才注意到苏腾今天没有戴隐形眼镜,那双重瞳折射出来的光线十分美妙,水波拂过苏腾帅气的脸和健美的身体,令人头晕目眩。 苏腾游过来,一手扶着池边,另一手伸向杜乐丁,带着一脸水珠,用灿烂的笑容向他发出邀请。 杜乐丁被苏腾脸上晶莹的水珠晃得心中一阵悸动,鬼使神差的就蹲下去抓住了苏腾的手,直到下了水才清醒过来,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水一直没到胸口,杜乐丁感觉呼吸艰难,一只手牢牢扒着水池边,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苏腾:“我不行了,我要上岸,我要脱离苦海。” 苏腾轻轻握住他紧绷的手腕:“放松点,先试试水的浮力。” “水能有什么福利,福利院都没有福利,”杜乐丁不肯放手,吭吭 唧唧的说,“不然你给我个橡皮艇吧。不行,水能载舟,亦可赛艇。还是来个救生圈吧。” 苏腾没有笑话他语无伦次,在他耳边说:“别怕,有我在。我就是你的救生圈。” 杜乐丁做了几个深呼吸,咬牙放开了扣着池边的手。在跟脚踏实地完全告别的那一刻,他有种想要像个八爪鱼一样搂住苏腾的冲动。 “叔叔老了,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杜乐丁失去了平衡感,即便苏腾两手都扶在他身上,却还是忍不住手忙脚乱的去抓苏腾,手指一勾,差点拽掉苏腾的泳裤。 苏腾两只手一刻不离杜乐丁,没有去管折起来的裤边,只是调侃道:“杜叔叔这么急着想知道我的大小和形状吗?” 杜乐丁顾不上尴尬,也无力还嘴:“不行,我真不行,呼吸困难了。” 苏腾:“憋口气。” 杜乐丁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憋住,用眼神询问苏腾下一步要做什么。 “相信我吗?”苏腾问。 杜乐丁点点头。苏腾勾起嘴角,带着杜乐丁一起潜入水下。 在杜乐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开始慌张的时候,苏腾又带他浮了上去。 杜乐丁猛的吐出体内憋着的气,瞪着苏腾说:“我操,你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苏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刚才感觉怎么样?” “我要喘不过气了。”杜乐丁呼吸急促,心底滋生出一股恐惧感,压得他几乎窒息。 苏腾看着他:“那,只好试试这个办法了。” 杜乐丁艰难的说:“除了上去没有别的……” 还没等他说完,苏腾便吻了过来。杜乐丁倏然睁大眼睛,抓着苏腾手臂的手指也收的更紧。他全身上下好像只剩下了嘴唇上的触感,当苏腾的舌头探进来之后,他的脑子里便一片雾茫茫。 苏腾的舌尖温柔又强势的在他口腔里搅动,探寻着每一个敏感的角落,一股电流顺着他的喉咙急速涌入体内,转瞬间便流通了四肢百骸神经末梢,他连手指尖和脚趾头都软了。 他下意识的用舌头去捕捉苏腾的舌尖,很快就跟他的纠缠在一起,沉浸在温暖湿润又亲密无间的快感中。 等悠长的吻结束,他依然没能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苏腾发呆。 “感觉怎么样?”苏腾喘息有些急促,意犹未尽的又在杜乐丁嘴唇上亲了一下 。 “挺好。”杜乐丁愣头愣脑的回答,“味道不错。” 苏腾笑着在杜乐丁背上摸了摸:“我是说还难以呼吸吗?” 杜乐丁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连自己浸在水里都忘了。甚至夜里那些困扰他的心思也全都融化在水里,轻飘飘不值一提了。 他扯起嘴角摇了摇头:“这招挺有效,跟谁学的?” “没学过,”苏腾眯起眼睛,很坦诚的说,“就是想亲你。” 杜乐丁舔了舔湿润的嘴角,感觉跟苏腾紧贴在一起的皮肤都快烧化了。 苏腾忍不住又亲了一下杜乐丁:“再来一次吗?” 他的意思是问杜乐丁要不要再试着憋口气潜下去,感受一下水的浮力。 但杜乐丁却生出一个美好的误会,以为苏腾是在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次水中热吻。他迟疑了一下,回味着刚才那种感觉,点点头:“好。” 说着便吻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亲吻苏腾,带着义无反顾的心情,连身处水中的极度恐慌都忘得一干净。在唇舌的纠缠中,他心口掀起一阵波澜,淹没了五官六感七情六欲,甚至连呼吸的本能都忘却,只沉醉在神魂颠倒的快感中。 他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当两人的嘴唇好不容易分开,苏腾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深沉的看着他:“你亲了我,就没有机会反悔了。”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杜乐丁勾起嘴角,迎着阳光笑道,“就是从不反悔。” 第65章 蠢蠢欲动02 杜乐丁花了两天时间,终于稍微克服了一点对水的恐惧。不过身体虽然随波逐流,但两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泳池的边沿。 苏腾一只手托在杜乐丁腹部笑道:“你不放手,这辈子都学不会游泳的。” 杜乐丁不自在的动了动:“痒。” 苏腾:“哪里痒,我帮你挠挠。” “你的手放在我肚子上我就痒。”杜乐丁哭笑不得。 苏腾没有放开手,眼神顺着杜乐丁的脊背一直滑到他紧绷的臀部:“你知道吗,你其实一直保持着撅屁股的姿势。” “想笑就笑吧,”杜乐丁已经自暴自弃了,“我就没打算在水里保持什么好形象。”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腾另一只闲着的手在杜乐丁的泳裤边缘勾了一下,“我怕我再看下去要受不了了。” 杜乐丁索性立直了身体,斜眼看着苏腾:“啥意思,你想干什么?” 苏腾似笑非笑,一脸无辜。杜乐丁小心肝颤了颤,赶紧从水里爬了上去。 “别误会,”苏腾趴在池边说,“我只是嫉妒你的泳裤。” “嫉妒一条泳裤?”杜乐丁抓起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有好几次我感觉你就要说黄色笑话了,但实际上下一句却很正经。所以你想说什么?” “也嫉妒那条浴巾,”苏腾离开泳池,甩了甩头发,给了杜乐丁一个湿吻,“我嫉妒任何紧贴你的东西。” 玻璃门外,查理端着一杯咖啡摇了摇头:“我好天真。” 杜宾就站在他身边,闻言歪头问:“怎么这么说?” “我一直以为丁丁真是在学游泳,”查理喝了一口咖啡,感慨道,“想不到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始亲来亲去了。” 杜宾感到不解:“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难道你不开心?” “开心,”查理眯起眼睛,眼角闪过一道光,“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往泳池里丢一块肥皂。” 杜宾看着他微微一笑:“小坏坏。” 杜乐丁准备去洗澡换衣服,推开卧室的门忽然发觉苏腾依然站在走廊上看着他。 “怎么,淋浴也有姿势要求吗?”杜乐丁开玩笑道。 苏腾往前走了几步:“要不要一起?” “嗯?”杜乐丁耳朵一热,反应过来苏腾是说要不要一起洗澡,赶紧 钻进了屋子,一边关门一边拒绝,“你都那么有钱了,还有必要这么省水吗。”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苏腾把浴巾搭在肩上,笑着摇了摇头。 杜乐丁冲进浴室,拧开龙头,站在水流下发呆。自从前两天两个人接吻之后,他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紧接着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比如走着走着会突然傻笑,做任何事都会心不在焉的想起苏腾,还有那些亲密的小动作……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直宿醉未醒,始终晕晕乎乎;有时又像是得了心脏病,心跳总是乱了节拍。 杜乐丁咬了咬嘴唇,眼前浮现出苏腾结实健美的身体线条,下腹倏然一热,某个部位竟然有了反应。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有抬头之势的部位,想着苏腾大腿上紧绷的肌肉线条和紧窄的屁股,情不自禁的抚弄起来。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起。 杜乐丁吓了一跳,从旖旎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关掉水龙头冲着门口喊道:“谁啊,什么事儿?” 苏腾:“我收到一封夏药的邮件。” “呃,我马上来!”杜乐丁抹了一把脸,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惊肉跳,草草把身体擦干,换了衣服走出浴室,看到苏腾就等在外面,顿时慌乱起来。 苏腾疑惑道:“你怎么了?” 杜乐丁眼神凌乱:“没,什么事都没有,赶紧看邮件去吧。” 他同手同脚的走出卧室,苏腾看着好笑,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他:“你为什么心虚呢?” “我?心虚?”杜乐丁欲盖弥彰的笑了几声,“我这么光明磊落,有什么可心虚的!” 苏腾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是不是后悔没答应跟我一起洗澡,所以在浴室里一个人暗搓搓的觊觎我的肉体来着?” “觊觎个鬼,”杜乐丁一弯腰,把苏腾背起来甩到沙发上,“别跟我嘚瑟,小心叔叔把你办了。” 苏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行,来办吧,我随时欢迎。” “赶紧的,还有正事要办呢。”杜乐丁心浮气躁,做出一副凶恶的嘴脸。 苏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还以为,我才是你的正事。” “行,苏正事,快走。”杜乐丁催着苏腾进入书房,示意他赶紧打开邮件。 苏腾在椅子上坐下来,刚要点击屏幕 上显示的新邮件,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杜乐丁,拍了拍大腿说:“坐。” 杜乐丁瞄了一眼苏腾的腿,不由自主的想起浴室里意淫的那两条结实的大长腿,不自在的摆摆手道:“坐什么坐,别闹了。” “那不然你坐转椅,我坐在你腿上?”苏腾说着便要站起来。 杜乐丁一把按住他:“我说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可脾气不好,小心惹急了我揍你。” “可以啊,”苏腾好像还挺期待,“用小拳拳捶我胸口吗?” 杜乐丁勾起嘴角:“等我装备了臂甲,一定好好捶你胸口。” 苏腾笑着点开邮件,很快二人便没了玩闹的心思。夏药找到祖父的笔记,把有关内容拍了下来,全都发给了苏腾。 第一张照片里的星盘,他们都已经见过了,就是夏药送给杨菡的那枚,当中镶嵌着莲花形状的琉璃。 第二张照片里的星盘镶嵌的宝石不知是什么种类,但形状却跟从巨腹山里带出来的青铜盒子锁孔吻合,是一个月牙形的、有光泽的暗红色石头。 第三枚星盘装饰物的形状他们也非常熟悉,正是时千金从枯树干里掏出来的青铜盒子的锁孔——水滴形,也是红色,但颜色比上一块石头鲜艳的多。 苏腾继续滑动屏幕,第四张照片里的星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盘面当中嵌着火焰型的宝石,绿色的晶体流光溢彩。 “星盘竟然有四枚之多。”苏腾盯着屏幕出神。 杜乐丁没吭声,心说何止,加上他上辈子那枚白银三叉戟的星盘,应该是五枚才对。 “你说,海底墓里被雇佣兵拿走的盒子,对应的会是这四枚星盘中的哪一个?”苏腾问道。 杜乐丁缓缓摇头:“如果除了这四枚星盘之外,还有其他的呢?” 苏腾陷入沉默,继续滑动光屏,夏药还留了一段话—— “我爷爷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寻找那个失落的文明,当时他还有个摄影师搭档叫胡珉,最后一张照片里的星盘就是属于他的。上面镶嵌的宝石是一种叫做绿幽灵的水晶。” “笔记里写道,他是在2014年对某个地方做过调查之后才得知关于星盘的事,之后他在2015年的春天再次去了那个地方,期间发生了什么就没人清楚了。” “笔记上写着那个地方叫齐心镇,不知对你们是否有帮助。如果发现了新线索我会再跟你联系。” 当苏腾读到“齐心镇”三个字时,杜乐丁心口猛的一震,2015年春天,齐心镇。他跟沈玉和赵诚也是在那个时候去的,而夏药的祖父秦楚和他的搭档胡珉也在同一时间去往同一个地方,这会不会太巧了? 秦楚会不会是他曾经见过的人? “别担心,我们找不到星盘,雇佣兵的幕后老板也一样找不到,”苏腾在杜乐丁腰上捏了捏,以为他在担心抢不过另一批人的进度。“而且就算那个人收集了所有的星盘,但有两个盒子在我们手上,他迟早要露面的。” 杜乐丁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苏腾从椅子上站起来,强行闯入杜乐丁失神的视线中:“在想什么?” “没什么。”杜乐丁回过神冲苏腾笑了笑。 苏腾:“我下午要去一趟公司,跟我一起吗,我带你参观一下。” 杜乐丁:“还是算了,那种高大上的地方不适合我,我在家等你吧。” “在家等我?”苏腾笑得很有内涵。 杜乐丁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他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顿时想改口。苏腾没给他机会,直接堵住了他的唇舌。 杜乐丁还不是很习惯接吻,每次都有强烈的眩晕感。当苏腾的手从他衣摆下面探进来,在他腰上摩挲的时候,他更是浑身发麻。 他无意识的摸到苏腾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摸索他背上的疤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渴望,情难自已的在想象中把苏腾按在墙上,掀开他的衣服,沿着那些狰狞的伤疤亲吻。 这种冲动令他体内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他仿佛能听到每一条血管里血液的沸腾声,所有的热流都急促的往某处汇聚,他失控的抖了一下,赶紧推开了苏腾。 “我……饿了,”杜乐丁一边往外走一边掩饰自己的窘迫,“我得吃点东西去。” 苏腾冲他的背影笑了笑,看了一眼最近的日程和会议内容,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杜乐丁还真吃了几口点心,沾了满嘴的点心渣抱着胳膊靠在门口,很享受这种陌生的感觉,送一个人出门,并等他回来。 “恭送苏总。”杜乐丁调侃道。 苏腾看了看他:“你总是‘苏总’‘苏总’的叫,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安排个职位?” 杜乐丁想了想:“可以,有没有那种什么都不干,甚至不需要按时上班, 每个月还发工资的职位?” “本想让你做我的秘书,”苏腾笑道,“听了你的要求,还是我做你的秘书吧。” 杜乐丁挺满意:“小苏子,叫声‘杜总’听听。” 苏腾吻去他嘴上的点心渣,舔舔嘴角说:“冲你对我这个称呼,我得叫你一声皇上。” 杜乐丁心跳紊乱,赶紧摆摆手:“去吧,朕允许你走了。” 苏腾:“谢主隆恩。” 送走苏腾之后,杜乐丁百无聊赖,杜宾戴着渔夫帽邀请他去钓鱼,他憧憬了一下面朝大海静坐几个小时的感觉,愉快的拒绝了杜宾,跑到别墅的影院里看电影。 片子是随便挑的,基调有几分压抑,看剧情走向,或许是个悲剧结尾。杜乐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几分钟就走神。 虽然还有一大堆令人头疼的事情没有解决,但他的心情始终像是飘在天上的氢气球。他曾经的人生从被抛弃开始,在离别和逃亡中颠沛,又因背叛而终止,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当下感到满足。 他漂泊寻找了那么久,连自己在找什么都不知道,忽然之间便有了定数一样,整个人都沉淀在某种感情中。 这奇妙新颖的感觉令他怡然的同时,又有些患得患失。他能感受到苏腾强烈的感情,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如此吸引苏腾。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太帅太潇洒,让人难以自持,一会儿又怕自己乐极生悲,迟早要倒大霉。 毕竟他一生都是由一次又一次的“被抛弃”串起来的,突然见识到了这样美好的人,这么令人心动的感情,他无法不保持警惕,小心翼翼。 在他喜忧参半的纠结时,查理跑了进来:“丁丁,我的个人终端接到一个电话。” 杜乐丁的眼神没离开荧幕:“你接到电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指定要你接电话,我也觉得很奇怪。”查理把个人终端递过去,“是从西宾埃索监狱打来的电话,需要经过确认付费才能接听。” 杜乐丁皱了皱眉:“周如许吗,怎么不打给苏腾。” 他接起来,按下确认通话:“喂,老周吗,需要钱的话我没有,需要命的话我不给,还有什么事吗?” ——“我既不要钱,也不要命呢?” 杜乐丁把架在前排的两条腿收了回来,坐直身体问:“唐辛?” 电话另一端传来低沉的笑声: “记忆力不错,竟然听出了我的声音。” 唐辛的嗓音太特殊了,听过一次就不会忘。杜乐丁警惕的问:“你怎么会有查理的电话,你想干什么?” 唐辛:“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杜乐丁冷静下来,“你现在是在监狱里吧,看来混的不是很好啊。不过你总不会认为我能把你从里面弄出来吧?” 唐辛:“那倒不是,监狱是我自己想进来的,短时间内我也不想出去。” 唐辛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自然,不像是在扯淡。 杜乐丁从前干的不是正经营生,接触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一些刀头舔血的不法分子。有些人很有可能在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的情况下,向警方自首以求自保。说不定唐辛也是如此。 “嚯,唐老大招惹谁了?”杜乐丁打发查理出去,乐呵呵的冲着电话说,“难不成是你那位神秘的老板?” 唐辛沉默片刻,甩了个杀手锏出来:“你现在急需开启青铜盒子的钥匙吧。” 杜乐丁心中一动:“你们老板也需要不是吗?” “我不想跟你绕弯子,”唐辛还算挺了解杜乐丁,“我知道月牙形的钥匙在哪,而且我可以告诉你。” 杜乐丁干脆也直截了当:“条件呢?” 唐辛:“帮我办一件事,但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杜乐丁仔细听着唐辛的要求,脸上的神情随荧屏变换的光线而变换。当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明暗交错的调子在他脸上凝结成冰。 他盯着脚下的黑暗陷入沉思,思考唐辛说的话是否可信,有没有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青铜盒子里的东西,的确值得铤而走险,可若他只身前往落入对方手中,成为要挟苏腾的砝码怎么办? 若是他不去,可能会错过找到月牙形钥匙的机会,那些重要线索就无从得知了。 时间有限,杜乐丁来不及细想,跟杜宾草草交待一句,便离开了家门。他坐上列车,按照唐辛的要求来到柯齐纳市。他戴着鸭舌帽,将帽檐压的很低,尽量低调的混入人群离开出站口。 广场上有一个貌不起眼的咖啡店,一个男人刚买了意式浓缩出来,强迫症发作一般将杯盖、杯子和防烫纸套上的金色logo上下对齐。 杜乐丁低下头,行色匆匆的走过去,轻轻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车站广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偶尔有些 摩擦碰撞很正常。杜乐丁说了声抱歉,很快又如水滴汇入大海般隐没在人群中。 从始至终,杜乐丁两只手似乎都没有从口袋里伸出来过,但此时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待走到人少的地方时,他把手伸出来摊开,手心里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他掏出打火机把卡片烧掉,将灰烬踩碎,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该地址。 唐辛似乎顾忌颇多,在电话里并未详细交代杜乐丁去做什么,只是安排他从“强迫症患者”身上拿到卡片,前往指定地点。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去,一辆出租车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偶尔被别的车插进来,过一会儿又再度跟上。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开进了一片老街区,道路两旁全是浓墨重彩的涂鸦,穿着打扮怪异的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楼房门口或是巷子里,脸上挂着宿醉未醒的迷茫和嗑药过后的麻木。 杜乐丁下了车,钻进一个墙体剥落大半的楼房,走廊十分狭窄,楼梯上布满了污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杜乐丁从口袋里翻出黑色的口罩戴上,低头走了上去。一个头发染成紫色的年轻人三蹦两跳的跑下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杜乐丁将身一侧,把他让了过去,快速上了三楼来到地址上写明的门牌号前。他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很久也没人答应。 四下无人,杜乐丁从袖口里取出开锁工具,三两下便把锁撬开推开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杜乐丁无声无息的走进光线阴暗的玄关,看到鞋架上全是女士鞋子,不禁有些诧异,唐辛给他安排的接头人是个女的? 老房子格局不好,采光也不加,整个房间蒙着一层冷色调,叫人有些不舒服。布艺沙发上堆了不少衣服,也不知是干净的还是穿过没洗的,地上有烟头、饭盒、乱七八糟的杂志和零食袋,放眼望去,还真没有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女人。他检查了一下凌乱的卧室,布满水锈的浴室,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完全就是普通的住宅,他实在想不明白唐辛让他来这里干什么,总不会是让他打扫房间吧。 就在他打算再去厨房瞧一眼的时候,厨房门突然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手里的菜刀朝他劈头砍来。 第66章 蠢蠢欲动03 苏腾很少出现在公司,大部分员工都不认识他,若不是他外形太过抢眼,恐怕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刚到办公室,与他“聚少离多”的助理便不失时机的塞了一堆文件给他,顺便汇报邵总听说他来了,在会客室等他。 苏腾听到邵科的名字,眉心条件反射的紧了紧。他翻着文件头也不抬的说:“告诉他我要开会。” 助理习惯了苏腾做人做事的我行我素,早已料到他会拒绝。待助理走后,苏腾放下文件去开会。苏氏工业跟军方又签订了一笔合同,军需内容是战地救援型机甲。在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他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会议室。 他一想起杜乐丁那句话——我在家等你,嘴角便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少数几个熟悉苏腾的董事会成员和设计师还以为他们苏总中毒了,等苏腾离开之后立刻议论纷纷。 苏腾站在电梯前,从镜面中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他走来。当人影举起手臂,看起来像是要拍他肩膀的时候,他错开一步转过身:“邵总一直在等我?” 此人真是锲而不舍,竟然等了三个多小时。 邵科怔了一秒,把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难得能在这里遇到苏总,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苏氏工业大厦,遇到我不是很正常吗?”苏腾淡淡的说。 邵科的公司与苏氏工业的某个项目有合作,也不知是自来熟还是对苏腾特别有兴趣,不管苏腾态度怎么冷淡,每次都硬要上来自讨没趣:“正常?我这个月都来了四五次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苏总你。” 二人一起进入电梯,终点都是地下车库。邵科看了看苏腾:“苏总晚上方便赏光一起吃个饭吗?” 苏腾:“对不起,不方便。” 面对赏心悦目的对象,邵科没那么快放弃:“约了人?” “男朋友。”苏腾浅浅的笑道,冷冰冰的脸上漾起一抹暖意。 邵科挑了挑眉,沉默了一会儿说:“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此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苏腾对中国历史很有兴趣,几次邀请他加入一个地下会所。据说那家会所收藏了不少来自地球上的古董,尤其是中国的。 该会所的限制很多,仅限会员进入,想要成为vip不仅需要支付大笔会费,还得有符合条件的推荐人。苏腾对那种地方也没什么兴趣,不 过是一帮挥金如土的衣冠禽兽建立的另类社交场所而已。 高层专用电梯很快就抵达了地下车库,苏腾迈出电梯的同时婉拒道:“谢谢邵总的美意,不过我没兴趣。” 邵科“啧”了一声,按出个人终端的光屏,点开一张照片:“对这个也没兴趣?” 照片里是一只纯金鸟翼形头冠,苏腾不为所动。 随后邵科又展示了好几款文物,最后还是败给了苏腾的冷漠。正当他要收起光屏的时候,苏腾忽然说:“再给我看一下上一张照片。” 邵科眼睛一亮,赶紧滑动屏幕。照片里是一只火鸟纹银铎,保存的尚算完整。 “苏总喜欢这个?”邵科趁热打铁,“桑灵公馆里还有不少类似的东西,只要去了总能找到一两件苏总看得上眼的。” 苏腾仔细看着银铎上的火鸟纹,跟乌扇古墓十字棺上的花纹有异曲同工之妙,加之公主的银棺四角坠着的装饰物全都不见,令他怀疑这会不会就是银棺的一部分。 虽然可能性不是特别大,但苏腾觉得不能错过任何线索,他看了一眼邵科:“什么时候麻烦邵总引荐一下。” 进入桑灵公馆需要资深会员的推荐引领,邵科是很合适的人选。 邵科见终于引起了苏腾的注意,心中不免高兴:“这有什么麻烦的,过几天就是一月一次的拍卖会,正好带苏总去玩玩。不过你也知道,想要入会的话,你得有个让其他会员满意的东西。” 每一位会员都需要提供一件收藏品,其价值将决定该名会员的地位和权限。 这种东西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邵科凑近苏腾挤眉弄眼道:“苏总若是没有,我可以帮忙。” 苏腾不动声色的拉远二人的距离,拒绝了邵科的“好意”,平淡的回应道:“不必了,东西我会准备好。我们到时见吧。” 告别邵科后,苏腾开车赶回别墅,想到杜乐丁就在家等他回去,他心里便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情和激动,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渴望回家。 停车入库后,他快步走入电梯上了一层,进门便说:“我回来了。”突然之间,这座别墅竟也令他有了归属感。 别墅里静悄悄的,连一向闹腾的查理的声音都没有。过了一会儿,杜宾小跑着过来,蹭了蹭苏腾的小腿。 苏腾摸了摸杜宾:“丁丁呢?” “他走了。”杜宾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 。 苏腾脸上浮动的喜悦瞬间消散:“走了?去哪了?” “我不知道,”杜宾摇摇头,耷拉着尾巴说,“他走得很急,可能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苏腾两颊收紧,胸口急促起伏,喉结滑动了好几下:“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作为一只狗,杜宾对主人的情绪极其敏感,他还是第一次从苏腾身上感受到某种近乎于危险的气息,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我问了,他不肯说……” 苏腾手脚冰凉,心中倏然涌起一阵恐慌,几乎要把他淹没。他飞快冲进地下工作间检查了一下保险柜,锁没有被动过,意味着他的秘密没有被发现。 他一手撑着桌子,眼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戾气。杜乐丁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不在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宾站在门口晃了晃尾巴:“你还好吧?” “出去。”苏腾冷冷的说。 杜宾张了张嘴,没敢再说什么,耷拉着耳朵跑回了楼上。 苏腾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杜乐丁我行我素惯了,恐怕走的时候都没想过他的心情会是怎样吧。是他的心理预期太高了吗? 杜乐丁可从来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从未表示过他们俩之间算怎么回事。或许那些缠绵的吻和耳鬓厮磨,对杜乐丁来说只是一种新奇有趣的体验。一旦他对这一切感到厌倦,抽身而去并非难以决定的事。 苏腾心里揪紧,突突的疼。他们俩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头重脚轻的失衡,杜乐丁可能永远也无法明白他的心意。 在充满隐瞒和欺骗,却无比炽烈的感情中,他是唯一一个丢盔弃甲的人,杜乐丁却随时能够全身而退。 “滴——” 个人终端响了,苏腾无心理会,眼神直勾勾的戳在对面的玻璃墙上,好像能在上面烧出个大窟窿。 十几秒后,个人终端还在响,苏腾焦虑的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喂。”苏腾接了起来。 “男神,是我。”查理的声音听上去紧张兮兮的。 苏腾心中一动:“丁丁呢,你跟他在一起吗,你们去了哪里?” 查理小声说:“男神你别急,丁丁没事,我在跟踪他呢。” 苏腾松了口气:“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在柯齐纳车站,他刚刚下车。” 查理道,“快过来吧,等你到了再跟我联系。” 苏腾:“他去哪干什么?” 查理说:“其实是丁丁让我暗中跟着他并偷偷跟你联系的,我们路上再说吧。” 苏腾挂了电话,忽然如释重负,心中的阴霾拨云见日般散开,适才拧成麻绳的小心脏终于又重新开始泵血了。他没有片刻耽搁,马上便出发了。 杜乐丁面对即将落下的刀刃一惊,赶忙闪身让开。那人扑了个空,回身又是一刀。 起初杜乐丁还以为自己中了埋伏,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持刀之人毫无章法,完全是乱劈乱砍,而且比他情绪还激动,好像是被吓到了。 杜乐丁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待看清那人后不禁惊讶道:“怎么是你?” 他还真没想到,唐辛让他来找的人,是列车酒吧的老板贺朝暮。 贺朝暮不管不顾,拼命从杜乐丁手中挣脱出来,两手握着刀柄一顿猛砍。杜乐丁躲了又躲,实在忍无可忍,劈手夺过菜刀丢到沙发后面,将那人按在墙上牢牢制住:“贺老板你别冲动,是我!” 贺朝暮完全听不进去,疯了似的挣扎呼救。杜乐丁赶紧摘下口罩,露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别激动,我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快别叫了。” 贺朝暮认出了杜乐丁,终于停止了挣扎,盯着他瞧了好一阵子才松了口气,继而怒道:“你怎么在这,戴口罩干什么?” “这片儿空气不太好。”杜乐丁放开手开玩笑说,“你对戴口罩的有意见?” 贺朝暮揉了揉手腕,走到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神情紧绷的说:“有人让我小心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杜乐丁立刻想起了口罩男,看来唐辛他们是起了内讧了。他在贺朝暮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道:“那个口罩男找你干什么?” 贺朝暮瞄了杜乐丁一眼,怀疑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杜乐丁对贺朝暮印象最深之处,便是她妩媚的笑容。这次再度相见,可能是以菜刀搏命开始的原因,她脸上毫无笑意,即便没有刚刚那么慌张,也丝毫不见轻松。 “我也是受人之托,”杜乐丁抬了抬帽檐,“唐辛让我来的。” 贺朝暮一愣:“你跟他很熟吗?” 杜乐丁想了一下:“还行吧,一起钓过鱼。” “我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休闲的爱好,”贺朝暮讽刺的说道。直到把 烟抽完她才惊魂甫定,叹了口气说,“找我什么事?” 唐辛在电话里并没有直说,杜乐丁还以为到了地方便会有人告诉他,听贺朝暮这么一问,也有点懵了。唐辛的用意让人捉摸不透,他跟贺朝暮要了支烟点着,叼在嘴上问:“能问问你跟唐辛是怎么个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贺朝暮淡淡的说,“认识时间比较长罢了。” 唐辛和口罩男多半是产生了冲突,不管是因为分赃不均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是自愿进了监狱。听贺朝暮的意思,口罩男可能会来找他,目的也许是用她来要挟唐辛,这说明二人关系绝对不简单,不会像是她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杜乐丁设想了很多种可能,试探着问道:“唐辛有没有让你保管什么东西?” 贺朝暮扬起眉毛嗤笑道:“他有什么可让我保管的,枪支弹药还是臭袜子?” “那得看你们俩是并肩作战还是洗衣做饭的关系,”杜乐丁调侃道,“他没有交给你一枚饰品吗,像怀表一样的?” 贺朝暮略显憔悴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警惕,往沙发坐垫的缝隙里摸去。 杜乐丁赶紧示意她冷静,干脆直接说出目的:“小姐姐你藏了多少家伙啊。我真是受唐辛所托而来,他现在进了监狱,一时半会出不来,可能是怕你有危险才会让我来保护你的。” 贺朝暮犹豫了一下,收回手道:“饰品的事,是他告诉你的?” 杜乐丁一听有戏,眼前一亮:“没错,他说饰品上有个月牙形的装饰物。” “那根本不是他交给我保管的,”贺朝暮起身往卧室走去,“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杜乐丁赶紧跟了上去,心中一阵兴奋,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想不到贺老板竟是星盘主人之一:“你从哪得到这么奇特的饰品的?” 贺朝暮打开衣柜,将塞满胸罩内裤的抽屉整个抽了出来,掀开下面的夹板,取出一个小盒子:“我养父给我的。” 杜乐丁道:“藏的够严实啊。” 贺朝暮打开盒子上的锁,取出暗红色的饰品袋:“我以前以为只是个类似毛衣链的东西,还挂在脖子上来着。直到遇到唐辛……他让我把这东西藏好,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我才意识到这东西可能很重要。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吗?” “简单的说,是一把钥匙。”杜乐丁目前也只知道星盘这一种作用。 贺朝暮把星 盘从袋子里掏出来递给杜乐丁:“开什么的钥匙?” “大大小小的盒子。”杜乐丁把星盘打开,盘面正中嵌着一枚血红色的月牙宝石,从质感和石头表层下的纹理判断,应该是血珀。 “真是极品啊。”杜乐丁赞叹道。天然血珀里真正透明且鲜有杂质的极为稀少,更何况是如此特殊的形状。 贺朝暮:“唐辛让你取走饰品交给他?” “差不多是这样。”杜乐丁模棱两可的说。 贺朝暮突然反悔,一把抓过星盘后退了两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多半是前一晚喝多了,思维迟钝,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开始防范。 杜乐丁“啧”了一声,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证明。他实在不想蛮横的从贺朝暮手中把东西抢过来,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合理的说辞时,贺朝暮脸上出现一个红点。 杜乐丁倏然睁大双眼,根本来不及细想,纵身朝贺朝暮扑了上去,紧接着就听哗啦一声巨响,窗子整个都爆了。 查理在楼对面的巷子里徘徊多时,像个跟踪出轨男人的私家侦探一样,把衣领立起来挡住脸,隔一会儿便鬼鬼祟祟的探头往对面看去。 他趴在墙边抖动胡须时,背后突然伸过一只手将他提了起来。他差点失声尖叫,却听那人说:“是我。” 查理转过头欣喜道:“男神,你怎么这么快,坐火箭来的吗?” 苏腾道:“用最轻型的追踪式机甲飞过来的。丁丁呢?” “报告男神,”查理往对面一指,装模作样的严肃道,“在那栋楼里,不过我怕被人发现,没有跟进去,不知他在哪个房间。” 苏腾:“你知道他来这里见什么人吗?” 查理摇头:“唐辛没有明说,要等丁丁见了对方才能知道。” 苏腾在来时曾与周如许联系,确认唐辛的确进了监狱,查理的号码便是跟周如许要的。不过唐辛跟杜乐丁毫无瓜葛,甚至可以说是敌人,若真有什么紧急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会联系杜乐丁? 查理仰起头看了看苏腾:“男神你在想什么?” “唐辛跟他老板以及团队里的其他人之间可能发生了冲突,迫使他不得不进入监狱以求自保,同时还得找个可靠的人来解决问题,”苏腾沉吟道,“这个人之所以是丁丁,恐怕也正因为他是敌人,不会跟那些雇佣兵的幕后老板同流合污。” 查理惊了:“不愧是男神,竟然分析的这么有道理。我还以为唐辛认为我是一个非常正直可靠的绅士,却又不好意思麻烦我,才拜托我的搭档。” 查理的天真让苏腾不忍心打击,便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 等待最考验人的耐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腾逐渐感到不安,唯恐杜乐丁一个人遇到危险。 “你留在这里,”苏腾说着往巷子外面走去,“我进去看看是否有什么动静。” 查理跟了上去:“我们一起吧。” 二人刚走到巷口,便听到“哗啦”一声,抬头循声望去,对面三楼的一扇窗子碎了。 还没等查理反应过来,苏腾已经装备了机甲:“丁丁应该就在那里,你过去找他。” “诶?那男神你……”查理话还没说完,苏腾已经飞上了旁边的楼顶。 不出他所料,天台上有个狙击手,不过那人手中不是狙击枪,却是一把十分眼熟的弓。 持弓之人也是老熟人了。口罩男一见苏腾,立时射来一箭,转身便跑。他几步跨到天台边缘,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滚落到相隔几米开外的另一栋楼顶。 然而他再快也快不过苏腾,还没等他跑到通道门口,就已经被赶上来的苏腾抓住。 口罩男将弓抽向苏腾,同时肩膀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一缩,十分诡异的从苏腾手底下脱出,几个纵跃便拉开二人距离,连发数箭并一起引爆箭头的炸弹。 苏腾飞身而起,穿过滚滚浓烟,看到口罩男向街对面的大楼射出一只钩爪,抓着钢索往对面荡过去。他伸出双腿,打算两脚蹬在墙上稳住身体,背后倏然袭来一股力量,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苏腾紧接着提起他飞到空中质问:“你老板是谁?” 口罩男额头磕破,血流如注,却只冷冷的注视着他,似乎毫不畏惧自由落体的威胁。 苏腾看着他的眼睛,莫名感到有几分熟悉,一把扯下了他的口罩。 第67章 蠢蠢欲动04 男人的右脸上有一道疤,为他冰冷的神情又增添了几分狰狞狠厉。然而苏腾的注意力却不在那道疤痕上,而是男人的长相。 苏腾:“你……” 口罩男趁苏腾一时失神,从背后抽出一枚箭矢,狠狠朝苏腾肩上刺去。 他的箭都有特殊功能,不是电磁就是炸弹,苏腾不敢大意,急忙抓住箭头想将其掰断。却不想口罩男竟然松开手,身体一拧,从他手底下挣脱坠落下去。 苏腾以为他不要命了,正要冲下去接住他,却见他背上的背包弹出一对喷气式滑翔翼,载着他迅速逃走。 苏腾看着手里的口罩,一时感到困惑。不过他怕杜乐丁那边出事,便立刻赶了回去。 杜乐丁将贺朝暮扑倒在地的同时,已经装备了臂甲。一枚箭矢插在衣柜上,箭头上红豆大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的跳动着。 他拉起贺朝暮跑到浴室,把她推进了浴缸里,随后自己也跳进去将她压在下面。 几分钟忐忑紧张之后,贺朝暮忍不住说:“我们是在等爆炸吗?” 杜乐丁与她面面相觑,尴尬的说:“那个箭头是可以远程引爆的,我以为……”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近处传来,杜乐丁和贺朝暮从浴缸里抬起头,看到苏腾正低头看过来。 浴缸里的二人姿势暧昧,很容易让人误会。杜乐丁冲苏腾干巴巴的笑:“你听我解释。” 苏腾才不听,冷着脸说:“需要我帮你们把水放满吗?” “不用,又不是玩鸳鸯戏水。”杜乐丁从浴缸里跳出来,整了整衣服,“那个口罩男应该在附近,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苏腾把口罩丢了过来,杜乐丁一把接住,左右看了看,很夸张的说:“厉害了word苏,你把他的本体抓来了啊,赶紧严刑拷打逼问他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苏腾捏住他得意洋洋的脸:“你还笑得出来,我回到家看你不在,还以为你离我而去了。” 杜乐丁被捏成了鸭子嘴,两片嘴唇一张一合道:“我能去哪啊,再说不是让查理联系你了吗?” 苏腾升起头盔,皱眉说:“在查理给我打电话之前,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就不能跟杜宾说清楚,或者给我留个字条吗?” 杜乐丁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怕赶不及便匆匆离开了。他笑嘻 嘻的说:“下次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狗爬体。” “我知道你以前习惯说走就走,不过你现在得习惯一下有男朋友的生活了。”苏腾放开手,缓和了脸色说,“再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然……” 杜乐丁好笑道:“不然怎么样?” 苏腾:“抓到你就把你扛回家锁起来。” 杜乐丁自诩开锁小能手,对这样的威胁一点不在乎。不过苏腾眼中的焦虑令他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反倒乐悠悠的下了保证:“好好,下不为例。” “你们俩在一起了?”贺朝暮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旁若无人的调情。 杜乐丁含糊的答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贺朝暮道:“贺老板,你也看到今天的情况了,我想唐辛之所以让我来,除了保护你之外,就是让你把东西交给我,这样那些人的视线就会转移到我身上,自然不会再去找你了。” 贺朝暮从口袋里掏出星盘,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这是我养父留给我的,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杜乐丁很认真的保证。 “随便吧。”贺朝暮深知星盘留在自己手中必然会不断招惹麻烦,便把星盘交给了杜乐丁。 杜乐丁把星盘小心收好,很关心的问:“你暂时别留在家里了,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地方可去吗?” 贺朝暮叹了口气:“我可以去朋友那里暂住一段时间,不过得先收拾一下东西。” 不一会儿,查理也找了过来,围在贺朝暮身边问东问西。 趁着贺朝暮收拾衣物的时候,杜乐丁把衣柜上那枚箭扒下来给苏腾看:“奈特说这种箭头极其特殊,有没有可能查查看是谁制造的,又卖给了什么人?” 苏腾接过箭矢,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必要。” 杜乐丁不解道:“为什么,不好查?” “我一直想不明白,奈特为什么要回到她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回去的地方,”苏腾一把将箭杆折断,丢到一旁,“直到刚才看到那个口罩男的真面目,很多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杜乐丁道:“见识到庐山真面目了?是不是口歪眼斜所以不敢见人?” 查理好奇心也极重,凑过来问:“我也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苏腾沉默了一会儿,从个人终端的存储器里找出一张奈特的照片,指尖在她右侧脸颊上划了一下 :“如果她脸上添一道疤痕,就几乎跟口罩男一模一样了。” 杜乐丁两条眉毛拱了起来:“你是说,他跟奈特长得很像?” 他走到窗边,又踱步回来,带着点兴奋的语气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在巨腹山的古村里,我曾经见过他。” 当时杜乐丁从墙后看到对面屋子里走出一个人,只瞥见那人的侧脸便认定是奈特,实在是因为二人长得太像了,便以为奈特跟雇佣兵暗通曲款。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奈特似乎并没有背叛苏腾,所以令杜乐丁一直感到很困惑,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难道他们是双胞胎?”查理吓了一跳,“不过奈特好像从没有提起过有个兄弟啊。” 苏腾点点头:“奈特的身世也挺复杂的,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她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可能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回故乡去寻找答案了。” 这件事等见到奈特的一刻自然会真相大白,几人便不在多说,等贺朝暮收拾好东西,便一路将她送去了朋友家安顿好。 临别之际,贺朝暮将他们送到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乐丁倒是很善解人意:“唐辛目前被关在西宾埃索监狱,听他的语气好像日子过的还不错。他那种人在什么地方都能生存下去,你不用担心。” “谁说我担心他了。”贺朝暮把鬓角别到耳朵后面,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有事给我……给他打电话。”杜乐丁把苏腾的电话留了下来。 贺朝暮晃了晃记着号码的纸片笑道:“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你,是这个意思吗?” 杜乐丁嘿嘿哈哈的打趣:“没错,他是我秘书。哈哈哈……” 三人告别贺朝暮,坐上列车后,杜乐丁终于有空闲去想星盘的事。他回忆之前几座古墓的结构,以及星盘上装饰物的材质,发现了几处有意思的地方。 “乌扇古墓的墓室是琉璃所造,开启银棺的星盘上的宝石也是琉璃,”杜乐丁抱着查理一边撸一边琢磨,“巨腹山的祭祀台通道,是被一整块蜜蜡封住的,对应古尸口中青铜盒子的钥匙,则是血珀。” 蜜蜡和血珀都是琥珀,从本质上来说都一样。 苏腾:“那沙漠地下有什么暗示吗?” 他离开石室后始终处于黑雾包裹的尸山中,并没有见到宝石 一类的东西。 杜乐丁仔细回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偷偷藏起来的那颗夜明珠。他吸了吸鼻子道:“没,我那边就是一堆树林和石头,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苏腾心中暗笑,凑近杜乐丁低声说:“真的吗?” “当然了,”杜乐丁一脸认真,“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苏腾把手伸到杜乐丁身后,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你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样子,唯独说谎的时候,表情往往会认真过度。” “有吗?”杜乐丁嘿嘿笑道,“你说你这人,非得揭穿我,有意思吗?” 苏腾:“经过我提醒之后,你下次再骗我的时候就能做出调整,演技更上一层楼。” 杜乐丁挺不理解:“你不介意我骗你?” “不介意,”苏腾看了他一眼,“只要你不偷偷逃走,每天骗我都无所谓。” 杜乐丁被苏腾捏的腰眼儿发麻,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抓了一把:“不至于,我哪有那么多骗你的事情。” 查理抬起一只眼睛暗笑,这俩人小动作真多。 杜乐丁把苏腾的手从他身后拽出来,捏着他的手指头出神说:“琉璃,血珀……虽然已经看过夏药发过来的照片,不过单凭照片也无法判断水滴形的宝石是什么……” 杜乐丁忽然顿住,像是针扎屁股一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愣愣的戳在那里,惹得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查理迷迷糊糊的从他膝盖上滚到地上,哎哟一声跳起来抗议:“你不能事先通知一声吗?” 杜乐丁好不容易回过神,坐下来喃喃唱到:“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林疯子时不时哼唱的歌词,难道就是暗指这三枚星盘?那当时这三枚星盘的持有者,全都是他认识的人吗? 苏腾听到他口中的念念有词,诧异的看了过来:“你也会唱这首歌?” 杜乐丁听到他的问话,顿时惊了。之前几次听到有人哼唱这首歌,他一直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觉。苏腾这么问他,难道唱歌的人是苏腾? “你……听过,还是你会唱?”杜乐丁实在想象不出,苏腾会跟林疯子有什么关系。 “听过几次,”苏腾解释说,“奈特偶尔会唱,不过她好像记不清歌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杜乐丁张开嘴,难以置信的瞪着苏腾。奈特 声线很低,光听声音经常会被误认为是男人,杜乐丁从没有往她身上想过。 这首歌的调子是林疯子自己编的,不是什么广为流传的曲子,奈特为什么会唱?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谜团? 苏腾还等着他回答,他只好说自己也是听奈特唱的。不过歌词似乎跟三枚星盘有关,所以还得仔细问问奈特。 三人回家后,苏腾把从巨腹山拿到的青铜盒子取出摆在书房的桌子上,杜乐丁拿着刚得到的星盘,心中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兴奋,却又迟迟没有动手。 苏腾感到有些好笑:“打开吧,还犹豫什么。” 杜乐丁用拇指顶开星盘的盖子,冲苏腾笑道:“你猜里面除了玉麒麟,还有什么?” 查理抢话道:“金条!金砖!” 杜乐丁鄙视的瞄了他一眼:“还金元宝呢,一边儿去。” 上次在电脑的图像里,盒子底部有个长条形的阴影,光是从这个形状还真不好判断是什么东西。苏腾想了想,说:“猜对有奖吗?” “我一个穷光蛋,能给你什么奖?”杜乐丁在桌子上坐下,摸了摸青铜盒子的表面笑道,“给你画一幅机甲火柴人怎么样?” 苏腾:“如果我猜对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杜乐丁:“如果你猜错了呢?” 苏腾很大方:“那你随便提要求。” 杜乐丁觉得苏腾猜对的概率不大,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嘿,这个可以有。” 苏腾勾起嘴角:“我猜是帛书或者竹简。” 杜乐丁“嘶”了一声,感觉有些不妙,苏腾的猜测大有可能是正确的。但他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苏腾抢过星盘,对准锁孔扣了下去,轻轻往里一按便打开了盒盖。 苏腾将金属块取出放在一旁,拿出一个长条形的卷筒递给杜乐丁:“开奖吧。” 杜乐丁已经看出绢帛的材质,叹了口气说:“朕愿赌服输,你尽管提要求吧。” 苏腾:“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杜乐丁摇了摇头:“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总是老谋深算的,狐狸托生的吧。” 他一边念叨,一边展开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字。字体扁平工整,十分端正,融合篆书和隶书的优点,清韵秀美。 查理激动的跳上桌子,扒着杜乐丁的胳膊说:“写的是什么?” 那上面有不少他认识的字,但组合在一起却看不懂什么意思。杜乐丁粗略通读了一遍,扬起眉毛道:“那个古尸,还真是兆国人,而且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用平白的语言翻译了一下,帛书的内容大体上是讲述了兆国一位皇子的生平:“这人叫宋臻,是兆国第一位皇帝的小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查理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杜乐丁指着第二段说:“然后就是生卒年月,字、封号、谥号等,长得有多好看,多么骁勇善战之类的,这一大段都是赞美他的话。” 苏腾觉得有些不对劲:“个人感情丨色彩是不是太重了?” 杜乐丁点点头:“确实有很强的个人主观意见,写下这段文字的人,应该不是宫廷中专门负责记录事件的史官,更有可能是跟这位宋臻同学很熟悉,甚至感情很深的人。” 接下来的几段更加印证了二人的推测。 “在宋臻的二哥继承皇位后,就开始给他穿小鞋,”杜乐丁像个说书的,捧着帛书用他的语言解释,“总之他二哥就是各种看不上他,各种陷害他,污蔑他要造反,还把他贬为庶人。最后他就闹心的死了。” 苏腾看着帛书上的长篇大论,失笑道:“你能不能别过度化繁为简,这里应该还有不少内容吧。按照封建社会旧制,先皇驾崩长子继位,为什么他二哥当了皇帝?” “诶……这个很重要吗?”杜乐丁喝了口水,解释说,“帛书里提了一两句关于这个二哥,好像是个心胸狭隘、嫉妒心极重的人。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似乎暗示二哥谋害了大哥,才当上皇帝的。” 史官的正式记录里绝对不会这么黑一位皇帝,看上去帛书的作者对“二哥”的意见相当大。苏腾点点头,示意杜乐丁继续。 “直到二哥的儿子继位后,才为宋臻平反追封,”杜乐丁又扫了一遍帛书内容,“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很关键的人物,似乎牵涉到另一个国家。” 帛书中提到一位亡国之君,被兆国皇帝封为“哀王”,软禁在皇宫之中。宋臻与他私交甚笃,常常前往探望,这件事令“二哥”非常不满,由此成为兄弟阋墙的导丨火丨索。 查理眨眨眼,困惑的说:“为什么宋臻会跟另一个国家的皇帝有私交?” “呃,”杜乐丁把帛书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好像这个亡国之君小的时候曾经被当成质子送到兆国生活了几年,跟 他们兄弟几个都认识。” 查理眼中生出几分鄙夷:“你这翻译功夫不怎么样,是不是有一大半都是猜的?” “放屁,帛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我可没瞎编。”杜乐丁在查理脑袋上弹了一下,“总之宋臻被贬斥后,似乎又经历很多事情,不过帛书里没有过多描写,只说他遭受打击,心灰意冷,连意识都不清醒了。” 苏腾接过帛书看了看:“这上面并没有提到‘南疆’,可见乌扇公主跟宋臻之间没有关系。” 杜乐丁也有些失望:“也许另一个青铜盒子里也有帛书,可惜没有钥匙。” 查理叹了口气:“还有一个盒子被雇佣兵拿走了。” 杜乐丁努努嘴:“奈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后天吧。”苏腾跟奈特联系过,周如许和斯诺已经被放了出来,等交涉完毕便往回赶。 杜乐丁等不及想要见到奈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吃过晚饭后,他便跑去影院继续去看白天没看完的电影,实际上心里一直盘桓着星盘的事。 他将线索从头整理了一遍,目前能够确定的星盘共有五枚,其中琉璃和血珀已经被找到了,另外三枚下落不明。 如果林疯子那首歌果真暗示着三枚星盘,那他极有可能知道拥有者是谁,说不定跟夏药的祖父、贺朝暮的养父彼此认识。 而设计制作星盘的人,或许就是兆国皇亲国戚陵墓的设计者,他想隐藏什么秘密,又想把这个秘密引向哪里呢? 杜乐丁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忍不住懊悔的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这部电影有那么精彩吗?”苏腾从后排探过身,趴在杜乐丁身边的椅背上。 杜乐丁吓了一跳,偏头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腾:“秘密潜入,当然不能被你发现。” 杜乐丁伸手搂住苏腾的肩膀:“我忘了件事啊。” 苏腾:“忘了邀请我一起看电影。” “……”杜乐丁确实忘了,“那我还忘了另一件事。” 苏腾:“忘了跟我表白。” 杜乐丁眯起眼睛,冲他勾勾手指,又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苏腾起身从后排跨过来在他身旁坐好:“怎么了?” 杜乐丁说:“之前有太多巧合,我都没有联系在一起。贺朝暮的名字,是她养父为了讽刺过去的一段感 情所起,寓意“朝秦暮楚”。而夏药的祖父就叫秦楚,每次他祖母提起时,也会用“朝秦暮楚”来解释。他们说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苏腾一手撑着脸,看着杜乐丁道:“你觉得贺老板的养父,就是夏药祖父的情人?” “太有可能了。”杜乐丁分析推测道,“秦楚曾经去过齐心镇,那里有一家酒吧;而贺朝暮提过她养父曾经经营一家酒吧,没准就是齐心镇酒吧的老板。” 苏腾低声道:“你怎么知道齐心镇有一家酒吧?” 杜乐丁说漏嘴了,赶紧想法找补:“夏药不是说过吗?” 他还记得苏腾的提醒,所以没有做出十足认真的表情,不过心里却有点惶惑。那时还说不会每天骗苏腾,这才过了多久,就不得不又说了一个谎言。 苏腾轻声笑了笑:“有吗,我这个过目不忘的人都不记得了。” “过目不忘也有出错的时候吧。”杜乐丁笑的很虚伪。 苏腾挑挑眉,不置可否:“你左肩上有一颗痣,右边膝盖下面有两道疤。” 杜乐丁自己都没注意过:“还有呢?” 苏腾凑近道:“左边大丨腿丨内侧也有颗痣。” “大丨腿丨内侧?”杜乐丁坐在黑暗中看着苏腾眼中折射出的亮点,“那地方你是怎么看到的……” 苏腾:“你不信的话,我指给你看。” 杜乐丁穿着宽松的休闲裤,苏腾摸到他的裤边,很轻松就把手探了进去,从某个柔软的部位经过时,动作十分缓慢。 杜乐丁大丨腿一绷,条件反射的坐直了,一股蠢蠢欲动的燥丨热自下丨腹涌了上来。 苏腾的手腕压在他下面,手指探进两丨腿丨之丨间,在他左边的大丨腿丨根上揉按:“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里。” 杜乐丁心猿意马,全身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苏腾手腕下方,失控的硬丨了起来。 苏腾慢慢收回手,沿着那根逐渐膨丨胀的东西摸上来,正当杜乐丁以为他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那里被一把握住了。 第68章 蠢蠢欲动05 杜乐丁心跳加速,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在黑暗中闪了闪,情不自禁的吻住了苏腾,同时隔着裤子按住了他的手。那东西在苏腾手心里越来越硬,涨的很疼,某种无法描述的膨胀感急需得到纾丨解。 苏腾把手伸进杜乐丁的内裤里,毫无阻碍的将其握住,开始上下抚丨弄。 杜乐丁“嗯”了一声,在炽热暧昧的吻和愈发急速的快丨感中,感觉氧气逐渐离自己而去。他跳跃鼓动的亢奋配合着苏腾的手磨蹭起来,下腹里像是有一团火,不断的往下拱,很快就如同山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当苏腾另一只手在他腰上摩挲时,他战栗的发出低沉的喘息,把手伸进了苏腾的衣服里,贪婪的在他身上摸索。 苏腾的手速渐渐加快,拇指按在湿润的顶端揉丨弄,杜乐丁气息粗重,像是要把苏腾吃了一样吻得愈发狂野粗暴。 在苏腾感到手中的东西陡然膨胀到极致的一刻,杜乐丁倏然咬住他的嘴唇,同时收紧了抓着他手腕的手指。一股灼热的粘丨液喷涌而出,杜乐丁忘乎所以的挺直脊背,好一会儿才松弛下来。 “我……操……”杜乐丁倒在椅背上气喘吁吁,两眼茫然失神的望着荧屏,等贤者时间过了才感觉嘴里一股咸涩。 他舔了舔嘴唇,尴尬的说:“我是不是把你舌头咬破了?” 苏腾:“不是舌头,是嘴唇。” 杜乐丁挺不好意思的说:“破的严重吗?” 苏腾叹了口气:“好像肿了。” 杜乐丁咧咧嘴,捏着苏腾的下巴:“我看看。” 苏腾下嘴唇的嘴角好像是有点肿,杜乐丁道:“我不是故意的,什么时候咬的都不知道。” 苏腾:“爽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乐丁放开手,呵呵笑了一声。那种时候……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本能,做了什么根本控住不住他记几。 苏腾:“你怎么补偿我?” 杜乐丁敷衍的在上面亲了一口:“这样行吗?” 苏腾挑起眉,不怎么满意:“这就完了?” 杜乐丁:“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苏腾笑得颇有深意,杜乐丁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他两腿之间,果然支着帐篷。 “要我……帮忙?”杜乐丁脸上发热,心说这么快就要礼尚往来。 “不帮也行 ,我自己来。”苏腾说着起身挤到杜乐丁面前,拉开裤链,从内裤里释放出硬了半天的东西,把杜乐丁射在他手上的液体抹了上去,对着杜乐丁开始抚丨弄。 杜乐丁一时哑然,脑袋里也一片茫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腾手上的动作,耳中听到他喉咙里低沉沙哑的喘息,刚刚消退的欲丨望再度升腾起来,口中干渴难耐。 他克制不住的摸上苏腾的腿,手心里充满弹性的紧绷感令他内心发出一阵喟叹,下意识的用力捏了两下。 苏腾摸着杜乐丁的脸,拇指在他嘴唇上轻轻摩挲,低声呢喃道:“亲我。” 他语气里强烈的渴丨求让杜乐丁无法拒绝。他掀开苏腾的衣服,凑过去在他腹部轻吻,一路向下舔舐,被苏腾的呻丨吟撩得心口澎湃起伏。 他盯着苏腾手里那根粗硕的东西,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在顶端舔了一下。 苏腾浑身一紧,仰起头叹息一声,加快了速度。苏腾的反应让杜乐丁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促使他张开嘴含住了饱涨的顶端,试探着吮吸了一下。 苏腾按住他的头,手指插丨进他头发里轻柔的抚摸,并向前按了按。杜乐丁会意的又把口中之物往里吞了吞,舌头绕在凸丨起的青筋上转动。 苏腾一手扶着在他口中轻轻插动,很快就控制不住速度和力度,将他口腔顶得又酸又涨。他摸着苏腾紧窄的臀部,身体和心里同时生出剧烈而清晰的欲丨望——他想要这个人。 “丁丁……”苏腾轻轻叫着杜乐丁,深情中带着欲丨求。 杜乐丁清楚的感觉到口中的东西又胀丨大了一圈,更加坚硬灼热,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准备将其吐出来。 这时影院门口忽然传来查理的声音:“男神,丁丁,奈特他们回来啦!” 杜乐丁吓了一跳,松开嘴想要让查理别进来。刚把苏腾的吐出来,还没来及回头,一股温热有力的液体射到了他脸上。 他顿时呆住了,于是紧接着又射丨来第二股、第三股…… 杜乐丁怔愣半晌,突然蹦了起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脱口就是一句:“你大爷的!” 黑暗的环境,暧昧的气氛,麝香的味道,蒸腾的欲丨望……织造了一个旖旎艳情的氛围,让杜乐丁陷在情丨欲之中,做出了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他倒是无所谓节操和下限,感觉到了,一切就变得自然而然。况且这从未有过的体验令他食髓知 味,光是看一眼苏腾的大腿,他下面就突突突乱跳。 可他真没想到,第一次给苏腾口,竟然就被颜丨射了…… 苏腾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稳,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没忍住。” 杜乐丁揪起苏腾的衣襟把脸擦干净,凶神恶煞的说:“你等着,迟早给你点‘颜丨射’看看。” “好,我等着,”苏腾抱住他,贴着他的嘴唇说,“别让我等太久。” 查理跑进来看到二人站在黑暗中紧紧贴在一起,两爪捂嘴:“我闻到了基情的味道!” “基个鬼,”杜乐丁瞄了一眼大屏幕上尚未结束的电影,心说这部电影算是看不完了,“奈特他们回来了?” 查理点点头:“刚进门,周如许和斯诺也来了。” 杜乐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么快,不是说得明后天吗?” 他先跑去洗手间洗了洗脸,眼看着苏腾要带着一身干涸的不明痕迹出去,一把抓住他往楼梯推:“帅哥,咱们回去先换件衣服好吗?” 苏腾边走边说:“你帮我换吗?” “下次,”杜乐丁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动作快点,奈特他们估计是有事才急着赶回来的。” 他拽着查理匆匆走向大厅,离着老远就听到周如许的声音—— “我以前想当个小说家,于是就到处体验生活。后来有个人问我,如果你想写个吸毒的人,也去吸毒吗?当时我无言以对,现在想想,这世上也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回头我要写个蒙冤入狱的男人,在狱中苦苦挣扎求生,不与各种黑暗势力同流合污……” 斯诺不耐烦的打断他:“你蹲监狱的时间连一个星期都不到,写个鬼的挣扎求生。” 周如许指着脸上的一块淤青:“就这么几天我就挂彩了,奈特要是再晚点来,说不定我连命都没了。” 斯诺嘲讽道:“只能怪你自己招人烦。” 周如许提高了声音:“我招人烦?要不是我,你的‘金刚菊’都保不住了。” 杜乐丁走过去说:“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朝你们丢肥皂?” 周如许白了斯诺一眼,跟杜乐丁拥抱了一下,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常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回算是深有体会,尤其是在监狱里度日如年,就连你都让我很想念。” “……什么叫‘就连你’。”杜乐丁用死鱼眼看着他, “你们在监狱里遇上唐辛了?” 查理抢着说:“还把我的电话出卖给了他!” 周如许辩解:“我没有收他任何好处,所以算不上出卖。” 查理瞪着眼睛:“所以还做个了赔本买卖?!” 周如许被对面一人一猹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赶紧说:“我跟唐辛聊了几句,他是自愿进监狱的。” 杜乐丁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你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我当时听他这么说,感觉挺奇怪的,就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周如许一脸严肃,“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杜乐丁抱着胳膊,跟查理一起摇头:“不猜。” “……”周如许翻了翻眼睛,“他说,让咱们以后小心点,他的幕后老板不是人。” “就这个?”杜乐丁深感失望,“唐辛骂人的功夫真烂。” 查理斜眼看他:“不是人就算骂人了?那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脏话?!” 杜乐丁安抚的拍拍查理,偏过头看到奈特靠在落地窗边,正往窗外看去。此时夜已深,从反光的玻璃根本看不到外面,也不知她在为什么出神。 杜宾很贴心的弄了些夜宵,待苏腾换好衣服下来,周如许和斯诺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述这次海峡之行的经历。 海底墓里机关重重,他们跟那些雇佣兵一起遭遇了不少危险。二人说的天花乱坠,互相诋毁讥讽,眼看又要演变成嘴炮大战,杜乐丁赶紧叫停,问起了他们的发现。 斯诺抓了张纸巾擦擦嘴说:“青铜盒子跟之前两个都一样,只是锁孔是一道闪电的形状。” 杜乐丁跟苏腾互相看了一眼,这个形状在夏药的照片里没有出现过,可见除了已知的五枚星盘之外,还有其他。 杜乐丁:“对了,你们不是看到墓志了吗,上面说了什么?” 斯诺:“他们的专家说了,海底墓里葬着兆国的皇帝和皇后。这个皇帝叫兆顺宗,是兆国的第三位皇帝,本名宋灼,什么英明神武,文韬武略……” “这些都是废话,往死人脸上贴金用的。”杜乐丁不耐烦的打断他,把刚刚知悉的帛书内容草草说了,“这个宋灼在帛书里也提到过,就是宋臻那个变态二哥。” 斯诺点点头:“二哥,呸,宋灼的墓志铭里基本都是他继位后如何改革、如何发展军事之类的事情,你要觉得都 是废话,那实在没什么可说了。” 墓志内容往往会夸大其词、粉饰乾坤,不见得里面的内容全都是真的,大部分甚至是无中生有。 苏腾:“帛书的作者显然立场不同,虽然有很多个人情绪在里面,但或许更有参考价值。” 周如许吃饱喝足,终于开腔:“不过总算知道兆国的位置了。能找一张中国地图吗?” 苏腾把笔记本拿了过来,找了张地图打开,周如许指着长江以南的某个位置说:“大概就是这一带,国土面积不大。” 兆国的位置大概在江南一带,这跟杜乐丁先前的推测相去甚远。他诧异不解的说:“这位置距离乌扇古墓也太远了,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西北大沙漠里埋个异国公主?” “埋哪都不重要,”周如许更介意在海底墓中所见,“沉船的棺椁里压根就没有什么皇帝皇后,只有一具无头男尸,这又是什么原因?” “我倒是看见了一个皇帝,也不知道是谁。”杜乐丁说起沙漠之行的种种诡异,忍不住叹息道,“目前的线索显然不够,除非再打开几个盒子,获得有效信息,否则这东一个西一个的兆国亲戚,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的奈特终于有所反应,她靠在墙边抱着胳膊说:“你们最后得到的青铜盒子,是水滴形的锁孔吧。” 杜乐丁抬起头答应了一声,心里琢磨怎么跟奈特谈谈口罩男和林疯子的事。 奈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袋丢过来,杜乐丁伸手接住,打开一看,跳起来就跑。 苏腾一头雾水:“他怎么了?” 很快杜乐丁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第三个青铜盒子。他将盒子放在桌上,从奈特给他的小盒里拿出一枚水滴形的白色珠子按进了锁孔里,大小完美契合。 但是锁却没有开。 杜乐丁纳闷的看向奈特:“这不是钥匙吗?” 奈特也有点惊讶:“我以为是……” “钥匙不都是嵌在星盘里的吗?”周如许道,“星盘呢?” 奈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对苏腾说:“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起过被诬陷是叛徒的事吗?” 苏腾点点头:“所以你发誓再也不会回泰拉达尔。” 奈特缓缓说道:“那次爆炸事件之后,我们跟当地的反叛军又起了一次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实际上这一连串的事件 都是反叛军早已策划好的,他们利用废旧的机甲打破了驻军防守的薄弱环节,从突破口蜂拥而入,基地里顿时陷入混乱。 当时奈特在后方抗击一队反叛军,眼看着他们要逃走,便追了出去。等她回去之后,基地已经被炸了大半,驻军死伤无数。 她立刻便怀疑驻军里有反叛军的接应者,否则他们是怎么准确找到基地的弱点的? 还没等她提出想法,战友的枪口就指向了她,所有人——所有幸存下来还能说话的人,全都说是她领着反叛军冲进来的。 她被关了一个多星期,期间严刑拷问,滴水未进,最后被她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那时她以为自己成了替罪羊,是上级为了有个交代寻找的牺牲品。直到在巨腹山见到口罩男的真面目,才开始怀疑这里面可能另有蹊跷。 奈特点了支烟,对杜乐丁说:“我不是曾问过你,人在临死之前会不会看到自己吗?” 杜乐丁恍然大悟:“我当时还以为你灵魂出窍了,其实是你看到口罩男跟自己长得很像,所以错以为看到了自己。” 周如许感到奈特此刻情感上有些脆弱,赶紧挪着椅子凑了过去,被奈特一脚踹在椅子边沿阻止了。他讪讪的笑了两声,又搬回原位,清清嗓子说:“那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调查了吗?” 奈特沉默了几秒钟:“我回了趟老家逼问老头子,才得知我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餐厅里鸦雀无声,全都等着奈特继续说下去。 她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她父亲。她没有见过母亲,据说二人在她出生之后没多久便各奔东西了。她父亲是个酒鬼,整日喝的醉醺醺,动不动就对她又打又骂。 她从记事起,就开始了叛逆和反抗,一边要想办法养活自己,一边还得保护自己不被打死。当终于有能力摆脱这个所谓的家,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那里。 这次再回去,她父亲已经不认识她了,在她表明身份后,也没有流露一丝父女亲情。奈特像是做交易一样,用两瓶酒换来了想要得知的真相。 杜乐丁:“那口罩男知道你是他姐吗?” 奈特:“不清楚。不过他特意让我看到他的脸,至少也是怀疑过我们俩的关系吧。” 杜乐丁急迫道:“那这个珠子是怎么回事?” 奈特把烟头在烟缸里捻灭,吐出最后一口烟说:“老头子说,这玩意儿是祖传的。他们 夫妻二人分开的时候,一人带了一个孩子,把星盘和饰品分开,珠子给了我,壳子给了林宵。” 杜乐丁一愣:“林宵?” “嗯,我本名叫林夜。”奈特突然笑了笑,“据说我们出生的时候,老头子正在喝酒吃夜宵,接到电话听说生了一对双胞胎,便就地取材给我们俩起名叫林夜和林宵。真他妈扯淡……” “你姓林!”杜乐丁按捺不住激动,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那首歌,琉璃钟琥珀浓,你是跟谁学的?” 奈特对杜乐丁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我听老头子唱过,他说是这调子是他爹编的。” 一时之间,杜乐丁内心感到十分震撼。奈特是林疯子的孙女?!怪不得她会唱那首歌。 原来当年林疯子也有一枚星盘,而且他还知道秦楚的琉璃星盘和贺朝暮养父的血珀星盘。 齐心镇的酒吧并非简单的饮酒作乐场所,老板是个买卖消息的中间人。如果贺朝暮的养父就是当时那家酒吧的老板,那这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秦楚两度去往齐心镇,肯定是从他口中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奈特拿起青铜盒子晃了晃:“不过这盒子为什么打不开,是不是没有星盘光有宝石就不行?” 杜乐丁盯着她手里的盒子陷入沉思。根据林疯子的歌词,“小槽酒滴真珠红”这一句应该就是对应水滴形锁孔的盒子,但从歌词来判断,这个珠子应该是红色的。 夏药发来的照片里,第三枚星盘上的水滴形饰物也的确是鲜红色,可奈特这枚珠子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杜乐丁反复念叨着这句歌词,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苏腾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问:“在想什么?” “星盘里没有任何机关,应该跟开锁没有关系。”杜乐丁脑袋向后仰,靠在苏腾的手里。 查理好奇道:“你们刚才说的歌词是什么意思啊?” 杜乐丁解释说:“歌词是一首诗,本意描绘的是酒杯和酒,琉璃杯里装着琥珀色的酒,架子上还有红色的酒……” 他忽然一拍桌子:“快给我酒!” 苏腾愣了愣:“怎么突然要喝酒?” 周如许笑道:“想一醉解千愁啊?” 杜乐丁冲杜宾道:“来瓶白酒,快!” 杜宾用眼神向苏腾请示了一下,得到允许后便颠颠的跑去拿了瓶酒回来。杜乐丁把酒倒入酒杯里,从青铜盒子的锁 孔里抠出珠子,直接丢入了酒里。 斯诺瞪圆了眼睛:“这东西能泡酒喝?” 杜乐丁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他紧紧的盯着沉到杯底的珠子,好像那东西过一会儿就能融于酒精之中不见似的。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观察酒杯里的情形。很快,珠子中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斑点,像是里面出血了一样开始逐渐扩散,没过多久,整颗珠子都变成了鲜红色。 “天啦噜,”查理啧啧称奇,“这珠子好神奇,在酒里会变色!” 杜乐丁把酒杯倒空,将珠子小心取出,重新置入青铜盒子的锁孔中。说实话,就算珠子如他所想在酒里变了颜色,对于这样是否就能打开青铜盒子,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一秒钟之后,他一颗心终于落到底——只听咔哒一声,盒盖开了。 “可以啊丁丁,你怎么想出来的!”周如许赞叹道。 杜乐丁得意洋洋的嘚瑟起来:“这就叫机智如丁。” 说着,他从中取出金属块交给周如许:“明天去学院看看里面有几个玉麒麟。” 他往盒子底部看去,里面果然也有个帛书卷筒。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乍一看像个小石头。 “这是什么玩意儿?”杜乐丁把手伸了进去。 苏腾往里瞄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别碰那东西!” 但他提醒的太迟,杜乐丁已经把圆溜溜的东西拿了起来。 第69章 蠢蠢欲动06 杜乐丁手里的东西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便被苏腾一把夺了过去。 “你不是吧,我又没有要据为己有。”杜乐丁额角跳了跳,“看过之后再上交不行?” 苏腾沉默着摇摇头,摊开手心给他看。那坚硬的东西在他手掌上晃了晃,露出了三个同心圆的形状。还没等其他人发问,那东西开始“流血”了。 鲜红的液体在苏腾手心里蔓延,杜乐丁急忙拿过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这玩意儿……怎么好像是你说过的眼球?”杜乐丁莫名惊诧,想起苏腾住院时讲起的他外公的经历,他描述的那个已经成为化石的眼球,似乎就是这样。 苏腾用手巾抱着眼球放在桌上,示意其他人都不要去碰,把手洗干净说:“一模一样。” 杜乐丁吸了口气:“这岂不是凑成一对眼睛了?!” 周如许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腾抽了几张纸巾把眼球盖住:“没什么,先看看帛书里写了什么吧。” 既然苏腾不想说,他们便也不好再追问。杜乐丁心潮澎湃的取出帛书展开,从走马观花开始,到逐字逐句阅览,脸色变化阴晴不定。 苏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这份帛书里,可能信息量很大,便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但有急性子的却已经开始抖腿了,查理按捺不住的爬到杜乐丁肩上跟他一起看,可惜看不明白。 周如许和斯诺一边吃小柿子一边打发时间,奈特则跑出去继续抽烟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杜乐丁还没吭声,便冲他道:“什么情况,你看不明白吗?” 杜乐丁终于把视线从帛书上移开:“还……行吧,猜一猜总是能顺下来的” 苏腾道:“把你看得懂的部分说出来听听。” 帛书内容十分详实,杜乐丁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始陈述:“这里面说的人,就是宋臻帛书里提到的‘亡国之君’,是南奉国的最后一位君主,名为江鲤,庙号奉英宗。” 周如许把小柿子在辣碟里沾了沾,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这人跟兆国什么关系?” 杜乐丁:“关系……相当深。” 南奉国位于江南一带,距离兆国很近。五胡十六国时期战乱频繁,两国交战是相当寻常的事。兆国的君主极有野心,想要侵吞周边小国,开疆扩 土。 南奉国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农业发达,文化繁荣。但历代君主都十分软弱,精于诗词歌赋、饮酒作乐,粗于政治军事、治国之策,长期受制于人。 江鲤的母亲似乎来自异族,身份地位很低,他自出生起便遭人白眼,之后更是被送到兆国当人质。 查理接话说:“宋臻的帛书里也有提到过。但是就因为他母亲是异族,就要遭白眼吗,古时候皇帝妃子那么多,应该什么种族都有吧。” 杜乐丁偷瞄了苏腾一眼,绕过查理的问题继续说:“江鲤在兆国当人质期间,给当时的太子当伴读,跟三位皇子好像混的很熟。待他成年之后便被送回了南奉国。” 这位太子——宋扶,便是宋灼和宋臻的大哥。他当了皇帝之后,立刻出兵攻打周边小国,南奉国也就此沦陷。 江鲤虽然不受待见,但他的兄长胸无大志,且预见到国之将亡,趁早将烂摊子甩给江鲤,自己跑路了。江鲤在龙椅上坐了没多久,即便推行了行之有效的改革,毕竟国家底子太差,在宋扶打来之后,南奉国将士节节败退。 江鲤不忍见子民受苦,便向兆国宣布投降,甘愿被褫夺皇帝尊号,并再度来到兆国被软禁起来。 宋扶念及昔日友情,对他以礼相待。可惜宋扶英年早逝,等老二宋灼继位后,江鲤的苦日子便开始了。 查理道:“刚刚不是说他跟三兄弟混的很熟吗,这个宋老二为什么要折磨他?” 杜乐丁:“这个帛书的作者,应该跟宋臻帛书的作者是同一个人,笔迹语气完全一样。这人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不明说,但字里行间都埋设了不少暗示。就我感觉吧,这个江鲤跟三兄弟之间,好像有很深的感情纠葛,宋老二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的那种复杂感情。” 查理挑挑眉:“你是说,三兄弟都看上了江鲤?那宋老二干嘛不直接说,非要每天跑去羞辱他?” “有病,还不吃药呗。”杜乐丁调侃道,“我分析啊,这个江鲤可能跟宋扶属于两情相悦的那种,宋老二就各种嫉妒他大哥。不过江鲤对宋扶应该也是爱恨交织吧,毕竟宋扶灭了他的南奉国。” 查理拱起个八点二十的眉:“好复杂。” 杜乐丁继续说:“宋臻帛书里不是曾说过,他跟江鲤关系好,也遭到宋老二嫉妒吗?所以这个宋老二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把他哥和他弟弟都搞死了。哦,江鲤也被他弄死了。” 奈特冷笑了一声:“这是帛书上清清楚楚写的,还是你编的?” 杜乐丁一脸认真:“都说了帛书作者只是给了暗示,我这是合理猜测。” “你的‘演技’练的越来越好了。”奈特讽刺的评价道。 杜乐丁不认为自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是有理有据的。他指着帛书的后半部分说:“这个宋老二有病到什么程度呢?江鲤过生日的时候,宋臻弄了几坛他们家乡特酿的酒想给他当礼物。二哥听说之后,便收买宋臻身边的亲信告诉他说,这酒不对,里面少了某种东西,根本不是南奉特酿。” 宋灼命人将一种小红豆一样的果实交给宋臻,告诉他需得将之磨碎混入酒中,这特酿才算完成。宋臻曾去打探过,果真有此说法,便将小红豆研磨成粉与酒混合在一起。 杜乐丁:“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他以为是相思豆,却不料是夺命散。这种小红豆的核有剧毒,总之江鲤喝过酒之后就死了。” 恐怕宋臻不肯善罢甘休,跑去找宋灼质问。由此也引出了他那份帛书中提到的被污蔑谋逆造反一事。 查理为古人唏嘘:“江鲤好可怜,宋臻也好冤啊。” “关于江鲤的死,这货又有暗示,”杜乐丁把帛书卷了卷,“作者的意思是,江鲤在喝酒的时候可能已经意识到里面有猫腻了,但他还是喝了下去,可见当时是一心求死的。” “就算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又没有提到乌扇公主,有什么用啊?”周如许吐槽道。 杜乐丁放下帛书:“有人特意留下了这些线索,肯定是有某种目的。我们现在手边的东西不全,无法拼合出完整的真相,暂时来说的确没用,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苏腾道:“我这边还有个线索。” 说着,他打开邵科发过来的邮件,把那张火鸟纹银铎的照片给他们看。 杜乐丁站起来盯着光屏上的照片:“你在哪看到的?” 铎盛行于中国春秋至汉代,像是一个巨大的铃铛。可以用于宣布政教法令,同时也是一种乐器,经常被用于装饰悬挂在不同器物上。不过通常铎只有铜制和木制,纯银打造的太过稀有,具有着独一无二的特质。 苏腾将桑灵公馆的情况说了,打算过几天便在邵科的引荐下去看看具体情形。如果银铎真是从乌扇公主的银棺上被偷走的,那把银铎送到公馆的人,可能会了解一些内幕。 相 较于其他人的兴奋,奈特很冷静:“你拿什么进入桑灵公馆?” 奈特的眼神意味深长,她知道苏腾手里其实有不少东西能够令他轻而易举的在公馆里得到最高权限。但苏腾是绝对不会动那些东西一下的。 杜乐丁理所当然的说:“不是所有地方都得走正门吧。” “没错,我也不喜欢走正门。”奈特瞄了他一眼,“不过桑灵公馆的安全系统很复杂,里面的藏品种类繁多,即便进去也不容易找到。最好的办法是兵分两路,如果银铎是竞拍的藏品,那就光明正大的买下来。如果不是,那再另想办法。” 斯诺摸着下巴琢磨道:“除了这些青铜盒子金属块,我们也没有什么来自地球上的古物。不如你问问你那个朋友吧。” 苏腾最不想的,就是让邵科帮忙。他若是欠了那货这么大的人情,肯定是要加倍奉还的。 “这个行吗?”杜乐丁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餐厅,此时正站在餐厅门口,手里捏着一颗浑圆的大珠子。 周如许:“珍珠?个头够大的,不过好像不太行……” 杜乐丁伸手把灯关掉:“行,不,行?” 一片黯淡之中,杜乐丁手中的珠子像是一盏灯,发出了柔和瓷白的荧光,将他的脸映亮。 查理惊呼道:“夜明珠,你从哪弄来的?” 杜乐丁把灯打开,冲苏腾笑了笑:“皇帝给我的临别礼物。” 苏腾早就猜到杜乐丁可能从沙漠下面拿到了什么东西,只不过一直没有直接戳破而已。他冲杜乐丁勾勾手指:“上交。” 杜乐丁把夜明珠塞到他手里:“这回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吧。” 苏腾点头道:“做好两手准备吧。” 商议完毕,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众人又困又乏,赶紧去休息了。周如许和斯诺被安排住进了客房,临睡前又为谁睡哪个房间吵了一架。 杜乐丁躺在床上等查理睡着,爬起来跑去了苏腾的卧室。开门的时候他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老是偷偷摸摸的在深更半夜往苏腾房里跑。 “小苏苏,赶紧醒醒。”杜乐丁走到床边拍了拍被子,发觉床上是空的,“人呢?” 他正要出门去找,苏腾刚好推门进来。 杜乐丁:“你干什么去了?” 苏腾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将里面的眼球取出来,跟之前刚从青铜 盒子里发现的眼球放在一起:“你觉得这是同一个人的眼睛吗?” “这还真不好说,”杜乐丁在桌前坐下,“不过重瞳这么特别,应该不会很多人都有。” 苏腾低头看着他:“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想我了,想要跟我一起睡,还是为了这对眼球?” 杜乐丁狡黠一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苏腾在他嘴唇上按了按:“虽然我说你可以每天都骗我,但演技能不能别这么假。” “想到这对重瞳,自然就会想到你,所以说想你也不算骗你。”杜乐丁拍了拍他的胳膊,“帛书里还有些内容,当着他们的面我没说。” 苏腾已经料到了,他把两只眼球化石收好,在桌上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杜乐丁:“帛书上描述了江鲤的容貌外形。” 这种人物传记往往会提到人物的长相,宋臻帛书里也曾用大量笔墨描述他有多帅多潇洒。江鲤的帛书相较宋臻的帛书稍显客观一些,感情色彩没有那么浓重,不过对于他容貌的描述还是花费了一些心思。 “江鲤容貌昳丽,俊美非凡,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杜乐丁概括总结的说。 苏腾觉得这番话没什么特别:“这不是很符合你的推测吗,三兄弟为他相爱相杀,他怎么也该是个容貌气质出众的人。” 杜乐丁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皱起眉说:“这些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帛书里说,江鲤双眼异于常人,长了一副重瞳。” 苏腾脑筋转的很快,记忆中所有相关的信息全都涌现出来:“他会不会是地穴居民的后人?帛书里不是说他母亲是异族人吗,也许他母亲就如同壁画里画的那样,因为被鱼睽神木上的重瞳之鱼注视过,所以生下的孩子便长了重瞳。” “你跟我想的一样。”杜乐丁点头道,“帛书上还说,江鲤死后,宋灼依然没有放过他,将他的头砍了下来,还把他的眼睛挖了出来。” 苏腾摸到手边的盒子:“这对重瞳,会不会就是江鲤的?” 杜乐丁也无法确定:“也许是,也许不是。” 古时候天生异相的人往往会被视作拥有天命之人,要么便会成就一番大业,要么便会酿成一场祸端。江鲤自幼受尽白眼,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苏腾:“宋灼似乎对江鲤恨之入骨,连全尸都不给他留下。宋灼之所以挖出他的眼睛,也该是出于忌惮之心 吧。” “按常理来说的确如此,不过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杜乐丁推测说,“目前的两份帛书里,都没有正面对宋灼做过记录,不过根据作者的暗示,宋灼这个人内心极其复杂,尤其是对江鲤的感情。” “周如许他们不是在海底墓里见到一具身着华服的无头男尸吗,我怀疑那就是江鲤的尸体。而我在沙漠地下那棵诡异的树上见到的‘果实’,可能就是江鲤被斩下的头颅。” 苏腾想了片刻:“海底墓本该是宋灼与其皇后的合葬墓,为什么江鲤的尸体会在龙凤棺里?” “有两个可能。”杜乐丁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一,某人将宋灼和皇后的尸体搬走,把江鲤的尸体放进了棺材里;二,从一开始,入殓的就是江鲤的尸体。至于宋灼去了哪里……”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趴在苏腾腿上道:“你说,那个被锁链锁在树上,被剥掉脸皮的皇帝,会不会就是宋灼?” 苏腾把手从他后领子里伸进去,在他脊骨上揉按着说:“如果你的推测都是正确的,那这一切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杜乐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只知道这个人跟宋臻关系很近,对宋灼的行为十分不耻,与江鲤似乎不太熟……你手再往左点,帮我抓抓,再往下一点,对,就是那儿,哦~~~~~~舒服。” 苏腾忍不住笑了:“宋灼墓里的青铜盒子,应该装着记载他生平的帛书吧。” “嗯,八九不离十。”杜乐丁抬起头看像苏腾,“还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说。” 苏腾低声道:“说吧。” 杜乐丁坐起来,把椅子搬到苏腾正对面,搂住他的腰说:“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星盘应该一共有七枚。” 苏腾眼中出现了几分惊讶和不解:“你怎么知道,帛书里也提到这个了?” “那倒没有,是我在看过现在这几枚星盘之后想出来的。”杜乐丁冲他眨眨眼,开始讲起了关于星盘的猜测。 第70章 蠢蠢欲动07 “我们目前所知的星盘,有琉璃,血珀,赤珠和绿幽灵,”杜乐丁在苏腾腿上捏了捏,抬起头小心的说,“其实我还知道有一枚白银,不过……能不能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苏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你不想说的,我都不会问。” 面对苏腾的迁就和温柔,杜乐丁有点愧疚,一直以来他都习惯性的胡诌八扯,谎话连篇,有时候他能感到苏腾有所发觉,却从不戳破。他倒是想为了苏腾改邪归正,可有的事情,不是想说就能说清楚的。 杜乐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随后正色道:“你知道佛教七宝吗?” 苏腾对此并不了解,甚至没有听说过:“给我讲讲吧。” 佛教七宝代表七菩提分,根据不同翻译的佛经,这七宝的版本也有所不同。不过大抵来说,就是七种在古代来说比较名贵值钱的宝石一类,有好几种都是重复的。 “从这些宝石的种类来说,”杜乐丁勾着苏腾的口袋出神道,“除了琉璃和白银,其他的就是琥珀、珍珠和水晶。如果真的对应佛教七宝,那除此之外还应该有两枚星盘,一个是砗磲,一个是金。” 夏药的琉璃星盘开启了乌扇公主的银棺;贺朝暮的血珀星盘和奈特的赤珠星盘分别打开了两个青铜盒子。他们已经知道绿幽灵星盘的形状是火焰型,杜乐丁的白银星盘则是三叉戟形状。砗磲这种材质恐怕很难塑造成闪电的形状,所以海底墓里被雇佣兵拿走的青铜盒子,只可能对应着金这种材质的星盘。 虽然能够推断出这些信息,可想要找到星盘的下落就苦无头绪了。而星盘的盘面那么复杂,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好看,恐怕还有其他作用。 还有那些金属块里的玉麒麟……杜乐丁抓了抓头发,打着呵欠道:“诶,闷上心来瞌睡多,我困了,回去睡了。” 说着便站起来打算离开。 苏腾抓着他的手臂说:“在这睡吧。” 杜乐丁一愣,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你就不怕我这样那样吗?” “在影院里,不都已经这样那样了吗,我还有什么好怕。”苏腾把他拉到身边,“我想在闭上眼睛睡觉前看到你,想在睡醒之后睁开眼睛看到你,可以吗?” 杜乐丁看着苏腾摘下隐形眼镜,面对那双令人头晕目眩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了。 二人关灯上床,苏腾搂着他低声说:“晚安。” 杜乐丁不是第一次跟苏腾同床共枕,但这一次二人的关系跟之前不同,感觉自然也不一样了。尤其是经过影院里节操尽碎的一幕后,即便苏腾躺在他什么什么都没做,杜乐丁也被环绕在他身边的苏腾的气息撩得心猿意马,难以入睡。 一片寂静之中,杜乐丁听到二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听到自己的心跳重如擂鼓,听到自己血管里奔涌沸腾的血液流动声。 他摸着苏腾背上的疤痕,心里燃起一股小火苗,转瞬之间便将他五脏六腑都点燃,在皮肤下蔓延成一片火海。 他还从不曾与其他人如此亲密,那种感觉实在太好,总令他有种“爱不释手”的渴求。他侧过身搂住苏腾,一条腿搭在苏腾腿上,低声叫道:“小苏苏啊……” “嗯?”苏腾半睁眼睛,有些好笑的看着杜乐丁,“睡不着吗?” 杜乐丁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摸着苏腾温热的皮肤,气息错乱的吻了过去,攻城略地般入侵到苏腾的口腔里,恣意的享受着湿润温暖的惬意。 两人火烫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嘴唇和舌尖传来一阵阵酥麻的快感,顺着喉咙延伸到体内…… 二人相拥而眠。第二天一早,杜乐丁顶着一脑袋鸟窝醒来,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一缕阳光,柔化了身旁那人的棱角。 虽然昨夜依旧没有实质性进展,但对杜乐丁这种经验几乎为零的人来说,那感觉就像是被囚禁了二十几年突然放出来一样,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叫嚣,每一个细胞都在翻腾雀跃,特别后悔自己的青春都贡献给了古墓古尸。 他俯身在苏腾额头上亲了一口,跳下床洗漱完毕,一打开门便看到查理搬了个小板凳正坐在门前喝茶。 这猹显然是开了直播,而且在跟粉丝打赌。他优雅翘着腿,把茶杯放在膝盖上,乐悠悠的说:“我没说错吧,我们丁丁半夜又溜到了苏腾床上。” 他两眼灼灼发光,估计已经被打赏的礼物淹没。杜乐丁从他身上搜出控制器关掉直播,踢了踢他屁股下面的凳子:“别骗钱了,你这渣渣。” 查理抗议道:“虽然猹和渣看上去很像,但请不要搞混。我一点都不渣,是非常绅士的猹。” 杜乐丁丢给他一声冷笑,下楼吃饭去了。 学院那边很快便有了消息,周如许在最新得到的金属块里,探测出了四只玉麒麟。杜乐丁仔细记好每一个金属块对应的星盘和玉麒麟数量,隐隐觉得总 有一天会用得上。 处理尸骸的专家把头部复原图发给了苏腾,照片里的是个男人,剑眉入鬓,眼眸漆黑,眉宇之间英气与阴沉参半,鼻梁稍稍有点歪,不过没有太破坏面容整体的英俊。 他额头正中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像是将之一分为二,直插入两眉之间。这人的尸骸是苏腾他们从枯树木棺里取出的,应该就是杜乐丁所见到的皇帝的遗体,反正绝对不会是江鲤就对了。 江鲤生就一双重瞳,很好辨认,杜乐丁始终认为树上那些人头就是江鲤的。他觉得变态宋灼没准在砍下江鲤的头后,真的种到了地里,通过什么邪门歪道搞出了一株人头树,供他日日在花园中欣赏怀念。 而海底墓里的合葬棺,或许本就是为他自己和江鲤准备的。杜乐丁理解不了宋灼的想法,与一具无头尸体长眠可不像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到了与邵科约定好的那一天,苏腾给杜乐丁买了一身西装。 杜乐丁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想自己上一次穿的人模狗样的时候,也是去一个私人会所的拍卖会。他和沈玉打扮得像是上流社会的阔少,实际上却是从通风管道偷偷潜进去的。 他俩当然不是冲着竞拍去的,目标是会所里未经展出的某个古董。 而这一次,他会跟着苏腾光明正大的走正门,说不定还有机会举牌叫价。 他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新面孔,感到有几分陌生。苏腾拿着领带走过来,用修长有力的手指将领带给他打好,上下看了看他,微笑道:“真帅。” 杜乐丁一脸得意:“我也这么觉得。” 二人都是个高腿长的好身材,穿上合体的西装更是养眼至极,查理开了直播围着他俩转了好几圈,观众兴奋的以为他们俩要去结婚了,不要命似的献上礼物。 杜乐丁和苏腾坐上车前往桑灵公馆,与此同时,奈特骑着摩托,带着工具,也飞驰在海滨公路上。 桑灵公馆也是位于海边峭壁上的一座别墅,苏腾的车开到公馆庄园大门外便停在了一旁,带着杜乐丁上了邵科的车。 门外的监控器辨识了邵科的面部特征,大门缓缓敞开,车子沿着林荫大道往里开去。 邵科安排了一辆加长豪华车,苏腾上车之后,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张俊朗的面孔。 “这位是你朋友?”邵科瞄了杜乐丁一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苏腾握住杜乐丁的手:“ 男朋友。” 邵科不咸不淡的笑了笑,朝杜乐丁伸出手:“哦,以前没听苏总提过。初次见面,你好。” 杜乐丁要跟他握手,势必要放开苏腾的手。他笑着把左手递了出去:“不好意思,我是左撇子,哈哈哈。” 邵科怔了一下,尴尬的换了只手跟杜乐丁握了握。随手拿出雪茄递过去:“来一支吗?” 邵科知道苏腾不抽烟,雪茄是给杜乐丁的。 “我不怎么抽烟,”杜乐丁礼貌的拒绝了,看向苏腾说,“怕呛到他。” 苏腾心说前几天晚上你还坐我床上抽烟来着,现在这番话竟然说的跟真的是的。他忍着笑捏了捏杜乐丁的手指头,心情愉悦的看向车窗外。 就在邵科的车驶向别墅的时候,奈特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正站在崖边靠着摩托车抽烟。 待一支烟抽完,她把衣服拉链往上一提,对着无线通讯器道:“准备就绪,我要上了。” 奈特确定了攀岩路径,放下望远镜,往耳朵里塞入无线通讯器,戴上手套,站在崖边向前一跃,扒住了对面突起的岩石,动作很快的往公馆攀爬。 公馆共有五层,一楼大厅用来宴客,二楼是拍卖厅,三楼和四楼是高级会员才能进入的展示区,在那里可以更自由的交易,隐私也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 至于五层,似乎是工作休息区,还有不少藏品摆放在那里。苏腾和杜乐丁第一次来,只能参与拍卖。若是银铎不在二楼的展品行列内,那么就该奈特出场了。 海浪拍打在嶙峋的礁石上,溅起一道道水花。没过多久,奈特便到了公馆正下方,开始向上攀援。抵达崖边后,她甩了个钩索到三层阳台边缘,轻盈的爬了上去。 阳台连接的房间似乎是个办公用的书房,落地窗边摆放着深棕色的办公桌。她按住耳朵里的通讯器低声道:“我到了。” 苏腾:“我和丁丁进入一层大厅了,最近几期的拍卖品里都没有银铎,应该是非卖品或者私人藏品。” 奈特打开阳台门走了进去,点开桌上的电脑看了看,里面有客户和藏品的详细信息,还有数量庞大的交易记录。 她搜索了一下,并没有找到银铎,便离开书房往三层的藏品室摸去。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工作人员应该都去楼下了,这为她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她根据斯诺的指示,在监控的盲点和死角里潜行。 不过三四层 的门没有一个进得去。斯诺他们找人黑入了公馆的中央系统:“公馆里的防护措施太严密了,除了密码之外还需要口令。不过五层有个仓库开门了,你可以过去看看。速度要快。” 奈特心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戴上热成像眼镜悄悄上了五楼,来到斯诺指示的房间,隔着门并没有看到任何生物活动迹象,便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宽敞,虽然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的光线能看到里面竖着一排排的架子,有的是空的,有的摆放着不知名的东西。 奈特从两排架子中间的过道往里面走去,轻声说:“你确定这个房间刚才有人进出吗?” 斯诺:“系统显示这个门刚刚开过一次。” 奈特在来时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起初她以为是有人从外面进入了这个房间,但到了门口又发现房里没有人。那这门是怎么开的? 她环视四周,热成像眼镜上依然没有显示生命活动迹象,只有墨蓝色的影像。但她却越来越感到不对劲。正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咔”的一声。 第71章 蠢蠢欲动08 奈特停下脚步,屏息往对面走去,绕过最后一排架子看向声音传来的角落。 窗外黯淡的光线被架子挡住,堆满箱子的角落完全被阴影埋住。热成像眼镜上依然没有任何红色轮廓,哪怕是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 奈特干脆将眼镜摘下收到口袋里,拔出腿上的枪,一步一步逼近角落。她猛的一步上前,枪口指向角落,但那一团漆黑里什么都没有。 她往两旁的箱子看了看,并未就此松口气。她敏锐的直觉正在向她发出警报,令她对这个房间里的气息感到不安。 “嗖”的一声,一股冷风从她背后袭过,她猛然转身,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苏腾:“我们上二楼了,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奈特感到十分压抑,一边留神周围的动静一边低声说:“这里不太对劲。” 她话音未落,一股劲风袭来,狠狠抽掉了她手里的枪。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闪电般从她眼前窜了过去。 苏腾:“出什么事了?” 奈特顾不上回答,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几个箱子挡住黑影,回身便去捡枪。她刚弯下腰,便感到极强的压迫感自身后袭来,迫使她不得不往侧面扑闪。 一个模糊的轮廓四脚落地,粗长巨大的尾巴凌空抽摆,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奈特狠狠抽到架子上—— 接待人员确认了邵科和苏腾的身份,将苏腾的个人终端接入会员系统,并交给他一个巴掌大的电子竞价器。 邵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进入会厅,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放眼望去全都风度翩翩衣冠楚楚。 邵科两手插兜,惬意的环顾四周,状似不经意的讽刺:“这里面有一半是真正的会员,另一半都是他们带来的伴儿。”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杜乐丁一眼,意有所指的说:“来这种地方的,往往都会带个地下情人。” 苏腾的脸色冷了下来,杜乐丁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我和苏腾还真是在地下探险时认识的,地下情人这词儿还挺适合我们俩的。” 邵科在杜乐丁爽朗的笑声中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了声失陪,便找熟人拉拢感情去了。 杜乐丁早就注意到苏腾的脸色变化,心知可能是出事了,在他耳旁小声问道:“奈特那边有情况?” “好像出事了,奈特始终没有回答,但我能听到 打斗的声音。”苏腾把竞价器交给杜乐丁,“你在这里等我,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拍。” 杜乐丁挑挑眉:“我爱好很广泛的。” 苏腾勾了勾他的下巴:“那就把今天竞拍的所有展品全都拍下来。” “苏总真是财大‘器’粗”——杜乐丁抿嘴忍笑,眼睛都发亮了,“快去吧,小心点。” 待苏腾走后,杜乐丁从侍应生端着的托盘上拿了杯鸡尾酒在人群里晃悠,想起了那次跟沈玉装模作样的混进会所,与眼前的情形颇为相似。 那时他们俩游刃有余的跟周围的公子哥们扯淡,直到有人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用一场出人意料的重逢将他们的计划破坏了。 “丁丁?” 杜乐丁正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转眼一瞧,竟然是时千金。他勾起嘴角,冲时千金举起酒杯,正要问他怎么也在这里,目光便被跟在时千金身后的高大男人吸引了。 那两个人走在一起,像是穿过时间隧道朝他走来。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啪啦”一声唤醒了他的记忆—— 会所大厅里的灯光很暗,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朦胧美。沈玉端着两杯酒走过来递给杜乐丁一杯,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优雅的翘起一条腿,从容的喝起酒来。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位清秀俊雅的年轻人刚刚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 杜乐丁忍不住比划:真能装逼。 沈玉浅笑着说:“不装怎么骗过这些人。看见那边那扇门了吗?” 杜乐丁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扇门后,等一会儿台下的灯光完全灭了,他就会偷偷的撬锁溜进去。 距离拍卖还有一段时间,杜乐丁东张西望,打量那些有钱人和他们身边漂亮的小情儿。他冲沈玉笑笑:来这不带个情人,都显示不出自己的身份地位。 沈玉放下酒杯坏笑:“你说咱俩谁像老板,谁像被包养的小情人?” 杜乐丁:小情人必须是你。 沈玉不服:“凭什么?” 杜乐丁一本正经:小情人肯定是长得好看那个。我是个身残志坚的老板,赚钱就为了包养你这种小白脸。 沈玉乐悠悠的往人群里看去,距离他们不远有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银灰色的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很好,长得也很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他下巴朝那人点 了点:“你说他多大?” 杜乐丁看了看:也就二十出头吧。 沈玉挑衅道:“那你说他是个富二代呢,还是傍家儿呢?” 杜乐丁:赌什么? 沈玉:“拓片卖了四六分。” 杜乐丁:成交。那货绝对是个被包养的。 沈玉知道杜乐丁看人很准,也不是真心要赌。他俩动不动就拿身边的事情赌着玩,谁也不在乎输赢。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年轻漂亮的男人身边,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并为他介绍身边的朋友。杜乐丁一脸得瑟:我就说吧,他一看就不是什么阔少爷。 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身从容,神情举止中散发出一种很有教养,并养尊处优的优越感。沈玉盯着他看了许久,迟疑的说:“我怎么看着他那么眼熟呢。” 杜乐丁嘲笑他:别逗了,也不看看咱俩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你要说在潘家园看见熟人我还信,这里你能认识谁。 他们从没有跟这种人打过交道,就算这些暖饱思淫意的有钱人想买地下刚出来的新鲜货,也都是通过中间人交易的。 沈玉皱了皱眉,收回视线,看神情似乎还有些介意。杜乐丁起身朝他勾了勾手:往门边走吧,一会儿要开始了。 二人不疾不徐的走进人群,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叫价牌,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正当他们往人群边缘移动,有人竟叫出了他们俩的名字。 当时杜乐丁心里猛的一跳,心说这地方还真有人认识他俩,赶紧转过头去,却见之前沈玉说眼熟的男人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他们。 那男人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就给了沈玉一个拥抱,两个走偏门的小贼顿时惊了。 沈玉怔怔的看着男人,嘴角缓缓上扬,难以置信的说:“赵诚?!” 赵诚带着满脸笑容看向杜乐丁,迎着他震惊的眼神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长不高呢。” 杜乐丁扯起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当然就算他比划一通,赵诚也看不懂。 距离赵诚被领养带走,已经过了十多年,期间杳无音信,杜乐丁还以为他们再无交集,从未想过会在某一天突然相遇。 赵诚跟小时候比,沉着稳重了许多,长得高大俊朗,气度非凡,完全看不出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跟那些有钱的公子哥站在一起,没有丝毫违和。 正当三人沉浸在惊讶中相顾无言的时候,之前跟赵诚站在一起的漂亮男人走过来问:“你朋友吗?” “这两位跟我可是老相识了。”赵诚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池泽。” 他揽着池泽的腰,可见“朋友”二字相当有内涵。 杜乐丁眉峰拱了拱,没想到赵诚喜欢男人。沈玉显然也很惊愕,表情僵在脸上,尴尬的跟池泽握了握手。 赵诚对池泽道:“能帮我们拿几杯酒吗?” “好,你们先聊。”池泽点头走开。 沈玉咬了咬嘴唇,摇头浅笑:“你变化可真大。” “毕竟过去很多年了。”赵诚深深看了沈玉几眼,忽而低声说,“对了,我现在不叫赵诚,被领养之后我的养父母给我改了名字。” 杜乐丁心中吐槽,改头换面够彻底的。 赵诚看向二人道:“我现在的名字叫——” “宋征。”跟在时千金身边的男人向杜乐丁伸出右手,在这一瞬间,回忆中的一幕和眼前的情形,完美的重叠在一起。 杜乐丁不知道什么时候,侍应生已经把他脚下的玻璃碎片收拾干净,也没听清楚时千金刚刚跟他说了什么,他像是石化了一样浑身僵直,目瞪口呆的盯着宋征。 时千金感到莫名其妙,一把抓起杜乐丁的右手塞到宋征手里:“你吃错药了,平时不是挺机灵吗,怎么今天跟傻子一样。” 杜乐丁感受到宋征强有力的握手,缓缓将震惊中跟酒杯一起碎了一地的智商勉强拼合起来,顺着时千金的话开了个玩笑:“我……忘吃脑残片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无法将视线从宋征脸上移开。宋征颇有风度,十分大方的任他打量。 “宋征是征途星矿的老板……”时千金的话顿住,一把将杜乐丁的脸推开,“我说你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怎么的,有苏腾还不够,又看上我朋友了啊。” 杜乐丁的视线被推到了墙上,蔓藤一样的壁灯发出柔和暧昧的光线,令他眼前一片恍惚。他现在看到的宋征,是他过去的认识的赵诚吗? 时千金虽然长得酷似池泽,但细微之处还是有很大不同,尤其是熟悉之后,杜乐丁能感觉到时千金跟池泽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但他眼前这个宋征,跟记忆里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夸张点来说,就连眼睛转动的样子,微笑时露出的牙齿都他妈一毛一样 !!! 距离他上辈子死掉已经过去了六十年,宋征就算还活着,也该八九十岁了。可这风华正茂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他是练成了返老还童之术,还是青春永驻大法?亦或是跟他一样起死回生了? 更可疑的是,时千金为什么会在宋征身边?这情形简直跟上辈子见到赵诚和池泽完全一样。 杜乐丁顶着一脑门问号,艰难的吞咽唾液,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宋先生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宋征笑道:“是吗,那真有缘,有时间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这可很难,”杜乐丁找回了几分冷静,半是挑衅半是试探的说,“他死了很久了。” 宋征微微挑眉,笑容依旧,时千金在杜乐丁肩上怼了一下:“会不会说话啊你。” “没关系,”宋征似乎并不介意,“其实摩奇亚克先生也让我想起一位故友。” 杜乐丁心说放屁,本丁都换了一身皮囊,你还能认出我不成:“那他一定很帅。” “倒不是长得像,”宋征看着杜乐丁的眼睛,沉沉笑道,“只不过你不说话的时候,眼神发直的样子与他很像。” 时千金噗嗤一声乐了。杜乐丁却笑不出来。 顶灯忽的灭了,一道追光打在舞台上,拍卖师走上台前,宣布今天的拍卖开始。除了聚集在大厅中央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不愿露面的会员坐在包厢里。 宋征带着时千金离开后,杜乐丁站在黑暗的角落,根本没有心思去看拍卖的古董。 如果说宋征跟赵诚毫无关系,打死杜乐丁他也不会信的。可究竟是怎么个关系,他一时之间又想不明白。即便是双胞胎,也不会相似到这种地步,他内心深处已经隐隐将宋征跟赵诚划了等号。 他跟查理在大教堂地下洞窟里见过的尸体,不属于矿工,很有可能是那些寻找古墓的雇佣兵。都临地下古城就是征途星矿挖掘出来的,而宋征又是征途的老板,这个消息会是他放出去的吗?他跟那些雇佣兵的幕后老板,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杜乐丁越想越复杂,各种阴谋论在他脑海中不断弹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重生,可能也不是什么老天爷的恩赐。 从乌扇古墓到巨腹山的棺材匣,再到沙漠下的幻境,这些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蛇旋涡图”象征着轮回和重生,地下剥皮人用特殊的方法制造人皮傀儡…… 他重生于 六十年后,六十一甲子,正是一个轮回数。杜乐丁打了个寒颤,莫名感觉浑身发凉。这时从他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带着暖意轻轻将他的腰环住。那熟悉的气息令他无需去看就知道是谁。 他往苏腾身边凑了凑,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确定自己并非处在梦境里,而是真实的活着。 苏腾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的体温怎么这么低?” “可能冷气开大的太大了。”杜乐丁打起精神,“奈特是被保安发现了吗?” 苏腾按在他腰上的手指动了动,示意他往外走:“奈特受伤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72章 蠢蠢欲动09 二人走出别墅,公馆的接待人员将他们送了出去,待上车之后,杜乐丁看到奈特正歪在后座上,面无血色的捂着胸腹右侧。 杜乐丁没想到奈特伤得很重:“这是怎么了,公馆的保安这么厉害?” “可能有肋骨断了。”苏腾调转车头直奔医院。 “保……”奈特吸了口气,艰难的说,“保安个屁。这公馆里有个怪物。” 杜乐丁看向苏腾:“什么怪物?” 苏腾:“我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她,既没看到别人,也没见到任何生物。” 奈特闭了闭眼睛:“那东西的尾巴,简直像个锤子。” 杜乐丁皱起眉:“有尾巴?你看清是什么了吗?” “没有温度,完全隐没在黑暗中,速度非常快。”奈特摊开手掌,两只手心里布满血痕,“它身上有坚硬的鳞甲,边缘像刀锋一样锐利。” 杜乐丁猛的想起乌扇古墓里的种种:“我怎么听着这么像咬伤我的黑影呢?”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后来,那东西站起来了,像人一样。”奈特喘了口气又说,“我向它开了几枪,楼下听不见吧?” 杜乐丁点点头。为了保护隐私,公馆里的隔音措施做的相当好。 “子弹伤不了它。”奈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递给杜乐丁,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杜乐丁拿着账本坐正身体,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光是宋征就够他喝一壶的,现在又出了个人形“黑影”。 他更倾向于是奈特在黑暗中看错了,遇到了其他利害的野兽,把对黑影的记忆安在了它身上。不过公馆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个野兽,或者说是怪物?听奈特的描述,那东西个头应该不小,至少有一人多高。它进出的时候不会有人看到吗? 他带着一肚子疑惑翻了翻账本,最后一页的日期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了,可能是公馆建立初期的记录。他没心思细看,将账本收好,对苏腾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腾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握住杜乐丁冰凉的手:“关于什么的?” 杜乐丁也说不好,这种感觉自从见到宋征之后便愈发强烈起来。他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苏腾明白他的意思:“下一个异常点的位置在卢娜雅克冰川,需要携带很多装备。奈特现在 的情况肯定需要休息几天,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杜乐丁沉默片刻,反握住苏腾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口:“宝贝儿,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苏腾拇指在他手上摩挲了两下:“现在想说吗?” 杜乐丁深吸了一口气,放开苏腾的手,脱掉外套将衬衫袖口解开,把袖子一层层卷了上去,把手臂伸给苏腾看。 苏腾瞄了一眼,瞳孔紧缩,差点一脚把油门剁到底。他按下自动驾驶键,紧紧抓着杜乐丁的手臂:“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沙漠里,洗澡的时候。”杜乐丁垂眼看着手臂上的黑斑,比之前又大了一圈,颜色也更深了,“那次看的时候还只有黄豆大小,现在……” 现在已经有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了。苏腾小心的摸了摸,那处皮肤十分坚硬且粗糙。 杜乐丁收回手臂把袖子放了下来,看着车窗外沉沉夜色很平静的说:“按照这个扩散速度,用不了多久我就变成兵马俑了。到时候把我立在你家门口,记得给我打扮的帅点。” 实验室里的雪鼠通体发黑,凶残狠毒,除此之外海马体也在褪化。如果杜乐丁的身体也在发生同样的变化,意味着迟早有一天,他会忘了一切。 苏腾两颊紧了紧,切换回手动控制,加快了车速:“我们明天就出发。” 拍卖进行到了一半,时千金跟宋征已经进了包厢,在沙发上缠绵翻滚。继二人在征途见面之后,又约会了好几次,等时千金从沙漠里捡了一条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敲开宋征的门扑了上去。 从第一眼见到宋征,时千金就想睡他了。若是此事留有遗憾,时千金怕自己死的时候会闭不上眼睛。 自从两人有了第一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身体的高度契合令时千金愈发贪婪渴求,宋征似乎也是如此。只要一见面,二人便天雷勾动地火,到处开辟战场,润丨滑丨剂和安全丨套已经成了随身必备物品。 一番激烈的缠绵过后,宋征把被弄脏的外套脱掉丢在一边,挽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拿着香槟一边喝一边盯着屏幕。 从宋征敞开的领口,能看到些许黑色的线条。时千金早已把宋征的身体看光,知道他后背上布满了纹身,好像是某种野兽的形象,目光凶残,利齿獠牙,一只爪子从后面伸过来扒在他右肩上,粗长的尾巴则盘在腰际。 衣冠楚楚的外表下,潜藏着一 头凶恶残暴的猛兽。时千金觉得他这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现在能说说你那位朋友的事了吗?”宋征冲时千金露出微笑。 这是宋征第二次问起了。第一次开口的时候他们正在互相撕扯,时千金哪有心思去讨论别人。 时千金整理好自己,在他旁边坐下,斜眼看他:“你怎么对丁丁这么感兴趣?” 宋征放下酒杯,神情自若的说:“他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 “丁丁是干什么的我还真不清楚,好像是个做直播节目的吧,总是跟在苏腾身边。”时千金撇撇嘴,“你的老朋友是怎么回事,老情人吗?” “不是。”宋征眯起眼睛,目光沉甸甸的,“关系一般,我不大记得他了。只是在看到丁丁的时候,猛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时千金哼笑一声:“老男人往事真多。你不参加竞拍,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征:“公馆有我的股份,而且藏品里也有我的东西,偶尔就会过来看看。” 时千金饶有兴趣的问:“你的什么东西?” “好东西。”宋征搂住时千金,“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去很久。” 这句话意味着二人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时千金心中不是滋味儿,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装作很不屑的说:“去呗,我可不等你回来。” “嗯,我猜到了,我一离开,你就会耐不住寂寞转投他人怀抱。”宋征咬着时千金的嘴唇狠狠的吮吸了两下,“所以我得带你一起去。” 时千金正要推开他,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愣住了。他像是在嘴里塞了个衣架,腮帮子被撑了起来,怎么也收不回去,嘴上却不肯承认自己开心:“谁答应跟你去了!” 宋征按住他的后脑勺,看着他说:“你不答应,我就把你绑去。” 时千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 “先去一个很冷的地方,”宋征点了支烟,缓缓吐出一道烟雾,眼神迷蒙的好像已经透过烟雾看到了即将要去的地方,“不过你放心,衣物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奈特的一根肋骨有轻微的骨裂,医生为她处理后,她说什么也不肯留院观察一晚,执拗的跟苏腾和杜乐丁回到家中,着手准备前往冰川的事宜。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无人区,由积雪、冰层和冻土组成。大大小小的冰川、冰谷和 冰沟,以及随处可见的雪原将那里变成了一个纯白的世界,除非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带领,否则很容易在里面迷路。 杜宾往他们背包里塞了很多速食,杜乐丁不得不丢出去一些减轻重量。 杜宾特别怕他们饿着,汪汪的说:“那地方那么冷,如果饿了会扛不住的。” 杜乐丁指着地上的几个大小不一的能源炉:“这不是有冰川专用取暖设备吗!” “那不一样,”杜宾严肃的说,“吃不饱的话,身体的热量就会降低,光是依靠热源也暖和不起来。” 杜乐丁特别无奈冲楼上喊道:“小苏苏,能不能说说你的大管家?” 苏腾在二层走廊尽头的神秘房间里,将几个盒子装进背包。对于此行他忧心忡忡,这是最后一个异常点,若是依旧无法解开乌扇古墓之谜,他和杜乐丁将永远无法逃脱身上的诅咒。 他在房间里出神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推门出去。杜乐丁正站在楼梯口好奇的看过来。 “我已经让人把御寒的衣物和装备送过来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苏腾走到杜乐丁面前说。 杜乐丁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太兴奋了,完全没有睡意。” “那就等出发之后再睡吧。”苏腾也根本睡不着。 周如许和斯诺跟他们一起,彻夜未眠将装备准备妥当,天一亮便飞往目的地附近的一座小镇。 上了飞机之后,累了一夜的几人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苏腾靠在杜乐丁肩膀上握着他的手睡得似乎很沉,杜乐丁也迷迷糊糊,突然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把自己震醒了。 奈特看了过来:“你不是感冒了吧?” “不能够,”杜乐丁毫不在乎的说,“我从不感冒发烧,身体好着呢。” 奈特哼笑一声,望向窗外的一片云海:“这话别乱说。” 杜乐丁嗓子干的厉害,喝了一大杯水说:“倒是你明明有伤在身,为什么一定要跟来?” 奈特没吭声。杜乐丁自顾自说道:“是为了林宵吧,就算在冰川跟他碰面,你打算跟他说什么?巨腹山山崩的时候,他丢下你不管,可见他压根就没打算跟你亲人团聚。” “谁说我是为了去见他。”奈特冷冷的说,“我已经有一个弟弟了,就靠在你身上,除了他之外,我没有别的亲人。” 杜乐丁还是第一次听奈特说起她对苏腾的感情, 感到有些意外。奈特和苏腾都是那种很难跟人亲近的脾气秉性,不知为什么却一直互相照应。 “你跟苏腾是怎么认识的?”杜乐丁打听道。 奈特悠悠道:“离开泰拉达尔之后,我改头换面成了一名保镖,当时雇我的人就是苏腾的父亲。他让我看着苏腾,一方面是保护他,另一方面是别让他跑了。” 杜乐丁了然道:“你心软了。” 奈特把靠背往后放了放,闭着眼睛说:“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挨揍,恨老头子恨的要命。可见到苏腾的经历之后,觉得自己童年还挺幸福。” 杜乐丁看向身边睡着的苏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又转向奈特说:“对了,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奈特抬了抬眼皮:“怎么问起他来了?” 杜乐丁:“就挺好奇的,他唱那首歌,为什么会跟星盘有关。” 奈特沉思了一阵,低声说:“我听老头子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背棺的,不过这手艺早就失传了。我爷爷好像也是个不靠谱的人,在西北某片沙漠地区给人当向导挣点酒钱,总是喝的醉醺醺的。” 盗墓这个行当,各门各派都各有绝活。背棺听起来跟背尸差不多,实际上有很大差别。背尸流传于湘西一带,并不是背着尸体到处跑,那未免太惊悚。背尸是一种盗墓的方式,拆开棺材挡板之后,反身入棺反手摸。 在杜乐丁看来,这种要求未免太过诡异也不合理,虽说背对着尸体能防止所谓人口中的阳气造成起尸,那你他妈不进去不就得了!这手艺失传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实在太容易中招了。 而背棺则完全不同。背棺人就像是盗墓界的奇葩,会借助各种手段把棺椁从墓里拖出来,如果条件允许,就整套棺椁连带着里面的尸体和陪葬品一起出手。谁也不知道棺椁里究竟什么样,完全凭运气,给出的价钱也全靠猜,完全就是一场赌博。 如果条件不允许,他们会在地面上开棺,拿了东西就走,随后暴尸荒野,一点职业素质都没有。但总的来说,安全系数极高。 奈特继续说:“小的时候听老头子在喝醉的时候说起过,有一年我爷爷他们那个小地方去了个男人,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到处打听关于大墓的消息,为此给了他不少钱。他们当地有个酒吧,老板是专门经手这方面消息的,我爷爷就在中间搭线,把老板介绍给他认识了。这笔钱让我爷爷挥霍了一阵子,不过很快又被打回原形。” 杜乐丁觉得这个男人就是秦楚。夏药说秦楚2014年曾经去过齐心镇,当时一定从酒吧老板那里搜集了不少信息,回去整理之后必然有所发现,所以才会第二年又去了一趟。林疯子可能就是在那时得知秦楚家里有一枚琉璃星盘。 奈特:“后来我爷爷接了个大活儿,带四个人进入沙漠腹地。结果几天之后,只有两个人跟我爷爷一起回来。从那之后我爷爷就再也不当向导,也不再进入沙漠了。” 听了奈特的话,杜乐丁热泪盈眶,差点说“我就是你爷爷的大客户之一啊”。他们一行四人,他自己死翘翘了,最后出来了两个,那还有一个没出来的是谁? 这件事他不能问的太直接,再说奈特也未必会知道。便只是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爷爷不干了?” 奈特耸耸肩:“不清楚。老头子在他喝醉的时候也好奇的问过,他只说前前后后进去七个,死了三个……” “七个?”杜乐丁倏然睁大眼睛,错愕不已。当时在他们四人进入乌扇古墓之后,还有另一批人也跟着下了墓? 第73章 冰渊幽鬼01 杜乐丁语塞半晌,终于想起来问道:“你爷爷不是说带了四个人进沙漠腹地吗,怎么又变成了七个人?” “他是带了四个人,可之后又进去了第二批人,”奈特所知不详,把从她父亲那里听来的事情大致讲了讲,“之前说的那个到处打听消息的男人,也跟他的同伴一起进去了。沙漠腹地有座大墓,他们的目标全都是那儿,就连酒吧老板也跟去了。” “我爷爷跟老板关系很好,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出来,便咬牙跺脚的进入了古墓。所以算上我爷爷的话,应该是八个人才对。” 杜乐丁又打了个大喷嚏,震的脑仁儿疼。靠在他肩膀上的苏腾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伸过手搂住他的腰:“是不是感冒了,给你拿片药吃吧。” “不吃,我就是鼻子痒痒。”杜乐丁按住苏腾,示意他接着睡。 之后奈特又说了什么,杜乐丁没太仔细听,反复回顾刚刚听到的内容。在他和沈玉他们下墓之后,秦楚、胡珉和酒吧老板也进入了古墓,而林疯子见酒吧老板去了,便也跟了进去。 这听起来怎么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秦楚和胡珉进入古墓,杜乐丁尚且能够理解,毕竟那两个人憋足了劲想搞个大新闻,为此筹措已久。可酒吧老板为什么蹚这趟浑水?担心秦楚,为爱痴狂? 他死了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死掉的三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那个酒吧老板叫什么来着?杜乐丁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负责跟老板交易的人是赵诚,所以他没有太注意那个人,努力回忆了半天,也只有个极其模糊的印象。 好像叫什么良…… 飞机前面的指示灯亮了,机长通知即将抵达目的地。沉睡中的几人都被叫醒,机舱里顿时热闹起来。待飞机着陆后,他们换上厚实的衣服,但一出舱门便立刻被冷风穿透了。 周如许哆哆嗦嗦的捂住嘴:“这地方怎么这么冷。” 斯诺一脚把他从门口踹开:“废话,就在冰川边上,难不成还能热。” 他们把行礼和装备从飞机上搬下来,装在提前订好的车上,便出发前往边陲小镇。 查理趴在窗口往外看去,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仿佛银白色的波浪,凝霜挂雪,煞为壮观。他导游一样对直播间里的观众介绍说:“卢娜雅克冰川的雪线大概在5000米左右,在消融期形 成了很多壮观的景象,比如冰塔、冰墙和冰蘑菇。在当地的语言中,卢娜雅克的意思是疯狂的暴君,在这里雪崩和冰崩时有发生,非常可怕,希望我们不会遇到。” 弹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弹幕:查理是插旗高手,这弗莱格还是不要立的好。 弹幕:听说那里连咳嗽一声都可能引发雪崩,查理千万不要娇喘。 查理干巴巴的笑道:“呵呵,才不会发生那种事。” 说完他扭头冲杜乐丁道:“你都打了一路喷嚏了,等进入冰川可千万别再打下去了。” 杜乐丁把查理的脑袋推开,从包里掏出桑灵公馆的账本,打算仔细看一遍,找出有关银铎提供者的资料。翻了几页,感觉眼皮子特别沉,页面上的字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忽远忽近的看不清楚。他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觉得脑袋里似乎都是浆糊。 苏腾注意到了他的不适,伸手在他脖子后面轻柔的捏着:“睡一会儿吧,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有休息过。” 杜乐丁眼睛干涩,脑仁发涨,可几次闭上眼睛都毫无睡意。不过为了让苏腾放心,他老老实实的把外套裹紧,强迫自己闭眼:“嗯,那我睡了。” 苏腾搂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开玩笑说:“衣服是防水的,如果你流口水的话,肯定顺着淌下来。” 杜乐丁抬头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怕裤裆被我的口水浸湿吗?” 苏腾把他脑袋按下去,低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想让他老实睡觉。亲过之后感觉不对,立刻又伸手摸了一把:“你有点发烧。” 杜乐丁含糊不清的说:“发骚?哪骚?” 苏腾从包里翻出药,塞了一片到杜乐丁嘴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给他递到嘴边:“把药吃了吧,睡一觉就能退烧。” 杜乐丁含住水瓶的口,却没有喝,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腾,暗示的意味极强。 苏腾见查理没有注意他们,把手从杜乐丁裤子伸进去,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杜乐丁差点喷了,赶紧喝了水咽进去:“耍流氓。” “耍的就是你这个流氓。”苏腾想起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对话,搂紧杜乐丁说,“赶紧睡。” 杜乐丁抱着胳膊,倒在苏腾怀里陷入昏沉。外面的温度很低,周如许把暖风开大,杜乐丁先是感觉一股寒意自腹腔涌 上来,随后又感觉五脏六腑都烧得慌。 好不容易挨到小镇,杜乐丁装作大梦初醒,伸了个懒腰跳下车去。空气冷冽,顺着呼吸便把他体内的火给吹灭了。 斯诺和苏腾去找向导,奈特活动了一下身体,周如许赶紧跑过去嘘寒问暖,让她别牵动伤口。 奈特烦得要死,背风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喷在周如许脸上:“你觉得有意思吗?” 周如许没敢躲,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口二手烟:“什么有意思?” “当个抖m。”奈特往旁边看了看,“斯诺又不在这,你做给谁看啊?” 周如许愣了愣,扯起嘴角干笑:“这话什么意思,我干吗做给他看?” 奈特弹了弹烟灰:“我不知道你俩是什么毛病,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这事儿不就完了吗?非得拿我当挡箭牌气他,还没完没了了。” “怎么是挡箭牌呢,”周如许收起笑容,“我对你一片真心啊。” 奈特不以为然的笑笑:“是吗,我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周如许刚要作答,忽然想起奈特两只手都能开枪,平时吃饭干活他也没注意奈特用那只手,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还真不确定。 奈特又问:“我的腿受过伤,走路不太协调,你知道是那条腿受力吗?” 周如许张了张嘴,往奈特的腿看过去。他怀疑这是奈特胡编的,她走路的姿势明明没有任何不协调。 杜乐丁靠在车头,头也不回的说:“左腿。” 奈特笑着往后一指:“他都比你真心。” 说完便回到车上坐着。周如许晃到杜乐丁身边,在车上一拍,挺认真的问:“我得罪过你吗?” 杜乐丁迎风眯起眼睛:“我是帮你断了这个心思。” 周如许:“你对奈特又不感兴趣,你管我什么心思呢。”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杜乐丁冲他打了个打喷嚏,摸了摸冰凉的鼻尖,“你做的太刻意了,太假。” 周如许十分不屑:“你很有经验吗?” “没有,”杜乐丁初恋才刚开始没几天,哪来的经验,“只是曾经也跟你一样,假装自己喜欢某个姑娘,处处献殷勤,实际上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杜乐丁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有点害怕的。” 周如许用眼角觑他:“害怕? 怕什么,怕被拒绝吗?” 杜乐丁摇摇头:“怕突然生出的这根软肋,迟早有一天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周如许还想说什么,但好像把力气用光了一样,只吐出一口气。他默不作声的靠在杜乐丁身边,出神的望向远处的冰山。 苏腾和斯诺二人没有片刻耽误,很快便找到了几名向导。起初向导们以为他们是普通游客,想去冰川入口附近拍照,争先恐后的推销自己,等听到斯诺说他们要去主峰附近,顿时都偃旗息鼓。 斯诺又问了几遍,向导们摆手都散了,只余下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其中一个解释说,这个季节进入冰川深处太不明智,气候变化很大,暴雪或者冰雹可能随时会出现,连经验丰富的老向导都无法预测。 苏腾直接把酬劳翻倍,那两个人依然面呈犹豫之色。 一脸沧桑的男人说:“不是价钱的问题,你们要去的地方太险了,冰缝裂隙很多,地形复杂,交通工具开不进去,还容易迷路,一旦下雪可能就走不出来了。” 苏腾淡淡的问:“你们这经验最丰富的向导是谁?” 旁边的男人指了指沧桑男:“就数他和他哥了。” 苏腾:“他哥在哪?” 男人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苏腾把酬劳加到三倍,“你们俩我都要了。” 兄弟俩躲到一边商量。斯诺有些不放心,对苏腾悄声说:“他俩不会是王婆卖瓜吧。” 苏腾:“那种地方不是谁都敢去的,你也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了。除非他俩真是要钱不要命,否则不敢轻易说这种大话。” 兄弟俩商量一番,终于答应一起去,不过要求路上必须听他俩的,否则他们就不会继续前进。 苏腾同意了:“我们有一些很重的装备和机器,怎么运进去?” 都到了这时候,兄弟俩也不傻,看出苏腾他们不是去旅游观光的,不过本着职业素养,并未多问,只说:“用驼牛就行。” 驼牛是当地一种负重能力很强,又极为耐寒的牲畜,宽大扁平又粗糙的蹄子很适合在冰雪上行走。最重要的一点,这种牲畜是哑巴,不能发出声音。若是换做马、牛一类,在脆弱的雪融带叫上一嗓子,他们就别打算回来了。 达成一致后,兄弟二人回去准备,苏腾和斯诺返回车上,把东西都卸下来。没过多久,全副武装的兄弟俩牵着四只驼 牛过来了。 这种牲口长得憨厚老实,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查理围着它们前后乱转,还给它们起了名字。 杜乐丁吸了吸鼻子:“都长得一样,起了名字也分不出来。” 查理:“怎么会呢,你看这只屁股非常翘,所以叫翘臀;这只毛特别长,叫毛毛;那只眼睫毛卷翘,叫小卷子;还有那只,腿又长又直,叫大长腿。” 杜乐丁:“……” 装备倒还好说,就是切割冰层的机器太重了,近一米高的金属圆筒,重达近三百斤。向导老大拍拍小卷子的背:“放心吧,绑在上面就行。” 几人面面相觑,生怕把驼牛压垮,小心翼翼的试了试,都不敢离开手。结果绑好之后,驼牛十分轻松的晃了晃脑袋,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杜乐丁拍了拍小卷子的屁股:“这负重能力堪比大象啊。” 向导老大说:“冰川上会产生高原反应,如果有人感到不舒服,也可以骑在驼牛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朝冰川进发了。路上才知道两位向导并非亲兄弟,是曾经患难与共之后的拜把子兄弟。年纪大些的那个叫容措,另一个叫温涛。 听到温涛的名字,杜乐丁嘿嘿乐了几声,随后捂着嘴打了个喷嚏。苏腾摸了摸杜乐丁额头,感觉比之前还烫,有些担心他。 杜乐丁摆手:“没事儿,病好之前往往看起来像是病情加重了。” 感冒发烧虽然难受,但眼下有更紧迫的事要做。苏腾把杜乐丁的衣领裹紧,帽子戴严,令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知道温韬吗?”杜乐丁小声说,“唐末时期的摸金校尉,关中18唐陵被他摸了个遍,简直是业界偶像。” 苏腾好笑的说:“业界?” 杜乐丁清了清嗓子:“盗墓业界,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最痛恨这种人,盗就盗吧,还搞破坏,太无耻。” 冰川景色壮丽,白雪皑皑,银辉闪烁。面对直插天际的冰鞘,令人内心生出一股渺小脆弱之感。杜乐丁仔细观察地形和冰山走势,感觉有些不爽。这种地形地势叫做“龙脊”,生气很旺,通过虫洞而来的地下陵寝很可能会滋生出不好的东西。 查理十分兴奋的骑在大长腿背上,对向导容措问道:“冰川上有危险的动物吗,比如狼和狐狸之类的。” 容措回答:“咱们现在的位置是有狼 的,不过再往里面走一段,狼群就不肯进去了。” 查理倍感安心:“那就好。” 杜乐丁刺激他:“好什么,狼群那么凶悍狡诈的动物都不敢去的地方,肯定有更厉害的东西。” 查理吓了一跳,赶紧问容措:“真的吗?” “最厉害的东西就是雪崩,”容措笑道,“不过没有传说的那么夸张,在山脚下别大声叫就行了,在冰原上无碍。” 查理稍感安心,温涛却说:“你们要去的地方在大冰谷附近,人迹罕至,通常我们都是不肯去的。据说那里的确有某种可怕的东西。” 查理紧张起来:“有什么?” 温涛:“雪妖和冰鬼。” 查理:“……” 斯诺忍不住笑:“你们当地的传说吗?” 温涛也笑了:“是啊,流传了很久。” 据说在冰山没这么高,冰层也没那么厚的时候,这里有一座非常大的边塞城池。城主是一对兄弟,共同管理城中大小事务。他们本来互敬互爱,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兄弟二人为了这个女人反目成仇,互相残杀,搞得民不聊生,城中一片混乱。之后他们跑到冰山上决战,引发了雪崩和冰层断裂,二人全都死了,一个成了雪妖,一个成了冰鬼。 说着,温涛指着冰原前方一道道冰墙:“这些山一样的冰墙就是那个时候形成的。” 没人会把传说当真,只当是故事听。不过容措却说:“几年前这里有一座军事基地,驻军加上医务人员、工作人员差不多近千人。那个时候还是有人敢去大冰谷的,若是出了事可以向军队求援。” “不过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整个军事基地都消失了,基地里的人一个都没走出来。” 杜乐丁:“这是传说还是真事?” 容措:“当然是真的。搜救队还去搜寻过,结果一无所获。自那之后便没人去大冰谷了。” “是被雪崩埋了吧?”斯诺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容措摇了摇头:“如果发生雪崩,在镇上是能够感觉到地面震动的,而且也能听到声音。” 他们行进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进入冰墙耸立的范围内。这一带地形比之前复杂许多,脚下偶尔会出现裂缝,听两个向导说,附近有不少冰沟冰谷,最糟糕的是冰缝,一旦掉进去再想上来就难了。 几人没当回事,冰原上可见度很高,谁会往那种地方走。再说就算不小心失足坠落,他们也有绳索和滑轮,吊上来一两个人是没问题的。 正说话间,迎面扑来的风陡然变大,冷风里裹着冰渣,打在脸上像是刀割一样疼。杜乐丁把领子拽了拽,抱怨了一句鬼天气,却见两位向导都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74章 冰渊幽鬼02 众人停下脚步,四只驼牛有些不安的跺了跺脚。 容措眯起眼睛往天空看去:“要变天了。” 杜乐丁捂着嘴打了个喷嚏,这回连鼻涕都出来了,他心里暗骂一声,对向导们问道:“变天是什么意思,要下雪吗?” 容措跟温涛探讨了一下,转身对他们说:“可能是雪,也可能是冰雹,咱们得找个背风处扎营。” 他们都身强力壮,走了两个多小时,进程比寻常人快很多,已经距离大冰谷不远了。杜乐丁跟他们商量道:“不能等到了大冰谷再休息吗?” “不是休息,”温涛的语气很坚定,“冰原上风雪来的很快,不等到大冰谷可能就看不见路了。偏离路线很危险,迷路还是次要的,在风雪中很可能会走散,叫声也会被风雪淹没,根本找不到人。” 容措对苏腾说:“来的时候咱们说好了,路上得听我们的,现在天很快就会黑下来,得赶在雪或者冰雹落下来之前把帐篷搭好。” 他话刚说完,一阵猛烈的风扑过来,吹得背着机器的小卷子直打晃。没人敢抬头喘气,风从嘴里灌进去,别说透心凉了,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冻住的感觉。苏腾征询了一下杜乐丁的意见,同意找地方扎营。 两位向导动作极快,在一处背风的冰墙后面找好位置,打下两根桩子把驼牛拴住,又跟其他人一起把帐篷搭好。暖炉还没来得及开,雪就落下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天就黑了。风如刀割,雪花乱舞,里面似乎还夹着冰碴。瑰丽的冰山化作黑黝黝一片影子,冰上的裂缝很快就被雪覆盖住了。 几人不由得十分庆幸,听从经验丰富的向导及时扎营,否则路走到一半就要两眼一抹黑,说不定会踩空冰缝掉进去。 暖炉点起来之后,帐篷里顿时亮了。杜乐丁头疼的厉害,躺在睡袋里哼哼,查理蹲在他面前关心道:“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杜乐丁耳朵里哗哗响,“唉,我怎么会生病呢?我从来不生病。偏偏还赶在这时候……” 苏腾从帐篷外面进来,带进一股寒风。他把外套脱了,坐在杜乐丁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禁皱起了眉头。 杜乐丁疲惫的眨眨眼:“不爱看你皱眉头。” 苏腾把两条眉毛松开,翻出吃的递给杜乐丁。 杜乐丁恹恹的推开:“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呢,不饿。” 苏腾把罐头打开,放在暖炉上加热:“你得吃东西才能好得快。” 杜乐丁是真没有胃口,把胳膊从睡袋里伸出来晃:“我后背疼,你给我揉揉。” 查理撇撇嘴:“一个大男人竟然撒娇。” 杜乐丁哼唧道:“生病有权撒娇。我以前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苏腾笑着给他按摩后背:“那你就使劲儿撒娇,现在条件有限,我尽最大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杜乐丁不是撒娇,是真觉得后背疼,哪都疼。他体内有一把毒火,烧得他血管和筋肉都疼。他眯着眼睛,一边享受苏腾的按摩,一边吓唬查理:“你听见了吗?” 查理耳朵转了转:“听见什么,只有风声和你的吭叽声。” 风从山口、冰谷灌进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徘徊在冰川上空,宛如鬼泣。杜乐丁咬住嘴唇打了个喷嚏,气喘吁吁的说:“在这种天气里,雪女就会下山。” 查理觉得雪女这名字挺好听的,以为有什么美好的传说,便期待的看着杜乐丁。 “雪女是制造冰雪的妖怪,长得冰肌雪骨,美艳非常。但凡看到她的男人,都无法拒绝……阿嚏,她。雪女诱惑男人,把他们引到山里,在风雪之中让他们忘却寒冷。当男人去吻雪女的时候,就会变成冰人。” 风声如泣如诉,查理往暖炉边靠了靠:“这妖怪也不是很可怕嘛。” 杜乐丁接着说:“雪女为什么这么痛恨男人呢?因为她曾经爱上过一个男人,还有了孩子,可是那个男人却弃她而去了。所以她见到男人就杀。男人被冻成冰人之后,还是有意识的,只是动弹不了。雪女就趁这个机会,掏出他的心脏。男人眼珠子还能转,眼睁睁的看着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取出……” “我不听我不听。”查理捂住耳朵抗议。 杜乐丁懒洋洋的说:“那换一个好了。雪女专门拆散相爱的男女……” “再见!”查理拉开门钻出帐篷,跑去了奈特那边。 苏腾摸着杜乐丁滚烫的后背笑道:“你总吓唬他干什么?” “这故事吓人吗?是他胆子比芝麻小,”杜乐丁感觉苏腾的手在他皮肤上摸着很舒服,忍不住像个虫子似的蠕动了两下,“雪女就是往男人的眼睛里撒冰渣子,以后男人就再也看不到心爱的姑娘了。” 苏腾沿着杜乐丁的脊椎从上到下轻揉慢按:“那我 得小心点,别遇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妖怪。” “咱俩不用怕,又不是相爱的男女,”杜乐丁翻过身,笑着看向苏腾,“是相爱的男男。” 苏腾在他身边躺下,摸着他的脸柔柔的接吻。杜乐丁躲了躲:“别,传染给你就糟了。” “听说生病传染给别人,自己就好了,”苏腾凑过去,按住他的后脑勺,“让我替你生病吧。” 周如许和斯诺跟向导聊了一会儿,便出去测试了一下机器。激光按照设定的范围和深度,从冰面上切割下一块直径半米、厚二十公分的冰块。 斯诺把机器关了:“这东西还挺好用的。” 周如许受不了寒风,招呼斯诺回帐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帐篷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被暖炉烤的很暖和。二人进去之后便脱掉外套,随便吃了点东西。 平时在人前两人总是互相怼,现在独处一隅,反倒没话可说了。斯诺侧身倒在睡袋上,听着风打在帐篷上的声音,指尖在帐篷上划了划。 周如许盯着斯诺的背影陷入沉思。他俩是大二上学期认识的,那时候斯诺很腼腆,因为不敢跟姑娘说话,常常被他取笑。 后来他玩笑开大,斯诺被他惹急了,跟他打了一架。从那之后斯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抬杠嘲讽成了家常便饭。 直到有一天斯诺问他,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周如许当时吓了一跳,他虽然很难弄明白女人的心思,但还是乐在其中,从没想过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于是当场拒绝了斯诺。 几次三番之后,斯诺似乎死了心,对此事闭口不提,并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周如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突然之间竟然有些失落。 他不敢往深处想,只觉得人性本贱,有这种心思完全是因为斯诺转变了态度,过一段时间就好。然而空落落的感觉却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减淡,反而越发强烈。 他并非故意把奈特当挡箭牌,只是每次斯诺讽刺他的时候,他都有种满足感,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确定斯诺对他的关注依然存在。 今天听了奈特和杜乐丁的一番话,让周如许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一时之间情绪十分复杂。 “我的后背要被你戳出两个洞了。”斯诺转过身,一脸严肃说。 周如许噗的一声笑了:“我要是长了一双激光眼,咱们就不用携带那么重的机器了。” 斯诺撇 撇嘴角:“你不去奈特的帐篷里吗?” 周如许扣了扣鞋底的冰渣:“不去。想跟你一起呆着。” 斯诺习惯性的等着周如许下一句讽刺的话,半天也没听到动静,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周如许抬起眼睛迎向他的目光,二人都以为对方有话说,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尴尬。周如许想问问斯诺,还对他有感觉吗,可怎么都说不出口,这才体会到杜乐丁说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会感觉害怕的。 帐篷里的气氛变得小心翼翼,周如许百般纠结,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这时帐篷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斯诺往周如许身后看去,那声音好像就在跟前,像是某种东西正贴着帐篷挪动发出的摩擦声。 周如许往他身边挪了挪:“什么东西?” 斯诺下意识觉得可能有人出去了,正在帐篷旁边干什么,便对周如许说:“打个赌吧,我猜是查理。” “他胆小又怕冷,怎么会跑出去,”周如许咬了咬嘴唇,“是奈特吧。搭帐篷的时候,她的那个角度不好,可能出去调整了。” 斯诺很有兴致:“赌什么?” 周如许好笑的说:“随便,你新买的全息游戏舱怎么样?” “没劲,”斯诺看着周如许,“赌真心话吧。” “啊?”周如许愣住了。 斯诺站起来穿上衣服鞋子:“如果我输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输了,就把你的真心话说出来。” 周如许低头笑了笑:“行,就这么说定了。” “等我。”斯诺冲周如许挑了挑眉,拉开帐篷走了出去。 杜乐丁迷迷糊糊的扯开裤子,苏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闹,你得保存体力和精力。” 杜乐丁哭笑不得:“不是……我想放水。”说着便坐了起来要穿衣服出去。 苏腾按住他:“外面太冷了,你还在发烧,别出去。” “鬼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停,你让我怕尿裤子啊!”杜乐丁水喝多了,憋得慌。 苏腾往旁边看了看,拿过半瓶水喝光,把瓶子递过去:“就地解决。” 杜乐丁无语了,靠在帐篷上哑着嗓子说:“瓶口太小,不适合我。” “我帮你。”苏腾说着,解开杜乐丁的裤子,帮他把鸟掏了出来,将瓶口凑了过去。 杜 乐丁忍不住蜷起一条腿,又被苏腾按了下去。他喉结滚了滚,盯着苏腾说:“我真是厉害了,尿个尿还有人给扶鸟。” 他那东西在苏腾手里跳了跳,有膨胀之势,赶紧自己接过来,面红耳赤半天解决不出来。苏腾笑得有点坏,杜乐丁推开他的脸:“别盯着看,它害羞。” 苏腾转开视线,过一会儿才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等杜乐丁终于释放完毕,便接过瓶子拧好盖子,打算拿到帐篷外面去。 杜乐丁钻回睡袋笑嘻嘻的说:“一会儿就得冻成冰。” 苏腾走到外面,看到周如许正从帐篷里钻出来,便放下瓶子问:“干嘛去?” 风雪太大,即便二人只隔了几米远,周如许依旧什么都听不到。他快步走上前来大喊:“看见斯诺了吗?” 风雪会稀释声音,苏腾也提高了声调:“没,他刚才出去了?” 周如许神情紧绷,把听到声音的事情说了,斯诺出去之后,他等了好一会儿人也没回来,出来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二人在冰墙附近转了一圈,回来之后表情愈发严峻,赶紧叫起奈特查理到向导的帐篷里集合。 容措听后立刻紧张起来:“他可别是走远了,这风雪越来越大,恐怕是要变成暴雪。” 周如许急了:“咱们赶紧找他去吧。” 斯诺可能是迷路了,说不定掉到了哪个冰缝里。就算没出事,在这种天寒地冻的黑暗环境里,迟早也要冻僵的。 温涛穿上衣服,大有把丑话说在前头的意思:“咱们兵分两路,我和大哥各带一队。如果半小时内找不到人,就得立刻回来。” “半小时?”周如许十分不安,两队人搜索范围有限,加上天气恶劣,半个小时根本走不出多远。“找不到他我是不会回来的。” 温涛拿起背包,冷冷的说:“那就都得死。” 苏腾想装备机甲抓紧时间,尽可能的扩大搜索范围,但两位向导为了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坚持不让他单独行动,便只好作罢。 容措带着苏腾和周如许往西,温涛和奈特往东,查理自告奋勇也要跟去,说是自己嗅觉灵敏,说不定能捕捉到斯诺的气味,奈特一把抓起他丢到肩膀。 温涛不乐观的说:“这种天气,对着你的鼻子放个屁你都闻不到味儿。” 查理:“……” 苏腾先回到帐篷把情况对杜乐丁说了 ,病号立刻起身道:“我也去,多个人多份照应。” 苏腾一把将他按倒:“你老老实实在这里休息,别到处乱跑。” 杜乐丁表情夸张:“我一点事儿都没有,还浑身发热呢,一会儿要是你冷了,我还能给你温暖。” “你那是发烧。”苏腾觉得杜乐丁的情况很不寻常,通常发烧的人皮肤发烫,但身体会觉得很冷,可杜乐丁一直热得把胳膊伸出睡袋,额头上全是汗。“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杜乐丁翻了翻死鱼眼,从背包里翻出通讯器:“随时保持联系,你一定要小心。” 苏腾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兵分两路,各走一边,眨眼之间两队人便看不到彼此的身影,连营地的火光也很快就消失在雪幕里。 杜乐丁闭了会儿眼睛,忍不住打开通讯器:“呼叫苏总。” 苏腾很快回答:“丁总请讲。” 风声很大,几乎将苏腾的声音吞没,杜乐丁听不大清楚,喃喃的说:“你回来了吗?” 苏腾:“这么快就想我了?我才走了五分钟。” 杜乐丁对时间的概念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之中以为过去了很久:“才五分钟啊……你们要小心,我睡会儿。” 苏腾:“好好睡,等醒来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杜乐丁:“嗯,么么哒。” 他挂断通讯,感觉四周格外安静,风声好像已经止息,雪也停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不是外面没有动静,而是耳朵听不见了。 他压了压耳朵,勉强恢复了几分听力,但听到的都是自己粗重的喘气声。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包里摸出两枚星盘,打开盖子放在一起对比。 左边是月牙形血珀,右边是水滴形赤珠,星盘的表面上有密密麻麻的点和线,圆盘周围有坐标和时刻,但底盘无法转动,显然不是活动星盘,无法用来对照观星。 他头晕脑胀的向后倒去,盯着帐篷顶端出神。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东西真的是“星盘”,上面那些点和线是星图,所以也就这么叫了。可若盘面另有玄机呢?比如中间的饰品是表示地形的。 就拿琉璃莲花星盘来说,莲花地形在风水学上是风水宝地,外围四面高山,其中小山环绕,山丘居中,其上还要有一个能看到开阔处的出口。 不过琉璃莲花对应的是乌扇古墓,它本来的位置 在西北沙漠腹地,周围可没有山…… 他把星盘翻过来,底部圆心镂空,能插进去一根牙签。不过他以前试过用笔尖扎入圆心,星盘并未有任何变化。 杜乐丁思绪纷乱,又从包里掏出账本翻开,吃力的读着上面的字迹,终于在第二页找到了“火鸟纹银铎”一项,他用手指比着往后看,出土地点,提供时间,提供人——宋…… 账本从他手中掉了下来,扣在他的脸上,他一动不动的陷入昏睡之中。 过了一会儿,帐篷外面响起了摩擦声,贴近杜乐丁那一侧的帐篷布不知被什么拱起了凹凸不平的形状。忽然之间,只听“刺啦”一声,一个尖锐锋利的东西把坚挺厚实的帐篷戳了个洞,顺势一割到底。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随风潜入的除了雪花和冰渣,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杜乐丁却依旧昏沉沉的睡着,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无觉。 第75章 冰渊幽鬼03 风声呼啸,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奈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上面,紧紧跟着前面的温涛。 查理试着搜寻斯诺的气味,但扑鼻而来的尽是冰冷,诚如温涛所说,什么都闻不到。 四周一片黑沉沉,眼看走了十多分钟却依旧找不到斯诺的踪影,查理愈发焦灼起来,扑到奈特耳边喊道:“他会不会掉到冰缝里了?” 他们一路出来,把营地附近的冰缝都检查了一遍,大部分都很浅很窄,就算斯诺真的掉进去,也很容易被光线照到。 令奈特在意的是,斯诺完全没有理由离开营地走入风雪之中,除非他突然疯了。她担心斯诺的失踪可能另有原因。 温涛带着他们在几道冰墙前后搜寻,十分担心的喊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的冰裂越来越多。” 奈特不甘心:“再找找看,不能就这么回去。” 距离大冰谷越近就越危险。温涛吼道:“不行,前面几乎没有冰墙作为参照物,再走下去恐怕连营地都找不到了。” 他不再多说,调头往回走去,那意思是不管你们走不走,反正我是要回去了。 奈特转身盯着温涛的背影,骨裂处隐隐作痛,不敢大口喘气。她站着把气息调整好,朝温涛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温涛是当地人,高原反应不大,走得很快,奈特不得不加快速度,紧盯着风雪中越来越远的背影。 忽然之间,温涛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了。查理揉了揉眼睛:“诶,人呢?” 奈特赶紧跑了过去,待到近处才发觉温涛扑倒在雪地上。查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平地摔姿势真优美。” 奈特眉头紧了紧。这位充满权威的向导无缘无故摔倒不起,不会是晕过去了吧。她正要上前查看,温涛的身体突然动了动。 奈特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温涛没有答话,只是不停的颤动。查理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温涛两腿之间探出一条“尾巴”。 “哇!”查理抓紧了奈特的肩膀,“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那条尾巴是白色的,在风雪之中极难辨认,若不是奈特的手电就照在温涛身上,恐怕根本就看不见。那东西近一米长,一节一节的构造,还有一段弧度,乍一看特别像是人的脊椎。 查理惊愕的 捂着嘴:“温涛的脊椎掉出来啦!” 奈特一把掏出枪来:“别出声。” 虽然进冰川之前,向导一再强调不要开枪,免得引起雪崩。但奈特一向枪不离手,就算当做幸运符也要挂在身上。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装了消音器。 “脊椎”晃了晃,快速缩进雪中,奈特紧张起来,时刻留意自己脚下。过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她急忙冲过去把温涛翻了过来。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昏厥还是死了,奈特扇了他好几巴掌,他勉强睁开眼睛吐出一句“雪妖”,便松松垮垮的彻底瘫倒。 奈特此时才发觉他外套下面流出大量血液,把他身下的雪染得一片猩红。她扯开温涛的外套,在他腹部发现一个血洞,几乎将他捅了个对穿。 查理瑟瑟发抖:“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雪妖冰鬼什么的,不是传说吗?” 他话刚说完,近处的雪堆里又竖起一根“脊椎”,正快速朝他们逼近。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东西的尾端有一个尖锐的钩子,看似大号蝎尾,难怪轻易就在温涛身上开了个洞。 奈特一枪打在那东西底部,“脊椎”应声而倒。只听一声凄厉的嘶叫响彻夜空,从雪下窜出一个诡异的东西。 它通体呈人骨般的白色,身上有一层一层不知是壳还是鳞片的覆盖物,身体如蟒蛇般粗细,胸腹下方还长着一对爪子。 尾巴被打断的痛楚令它发狂,两爪急速朝二人爬来,张嘴露出三排利齿。奈特立刻开枪,不料怪物身体极其坚硬,被子弹打得几个趔趄,又不屈不挠的冲了过来。 查理抱着脑袋乱叫,奈特一把将他丢出老远,迎着怪物的嘴扑上去,一把将枪口塞进它嘴里,三声枪响过后,怪物停止了扑腾。 查理惊魂未定,坐在雪地上气喘吁吁。奈特把怪物的尾巴捡起来看了看,那尾端的钩子十分锐利,通体坚硬,刚才她多半是十分幸运的打中了尾巴与怪物身体连接的脆弱处,否则很难轻易将其弄断。 “奈特……”查理小声叫道。 奈特没听清,又过去把怪物的尸体翻过来检查,实在弄不明白是个什么鬼,又像蛇又像蝎子,身上还这么硬。 查理:“奈特!” 奈特不耐烦道:“叫什么,这怪物不是死了吗?” 查理欲哭无泪,绝望的指了指她身后。奈特转过头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 们身后的冰原好像变成了坟场,从雪地里刺出一根根“脊骨”,正伺机待发的摇晃轻颤—— 朦胧之中,杜乐丁感觉好像有人在哭,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他脸上,化作屡屡白烟。他以为自己的脸融化了,艰难睁开眼睛,头顶一片漆黑,眼前白花花一片。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很快便化成了雪水。他意识不怎么清醒,叫了一声“小苏苏”,随后才发觉自己并不在帐篷里。 但他在移动。 他躺在雪地上,抬起头往脚下看去,所过之处拖出一条雪痕。身体热的厉害,他一边扯开拉链一边扭头往后看去,一根白色的东西勾着他的领子。 他瞬间清醒,从外套里挣脱出来鱼跃而起,勾着他在地上蛇行的家伙猛然转身,露出满嘴獠牙扑了过来。 杜乐丁迎着风雪眯起眼睛,一把卡住怪物的脖子——如果脑袋下面跟身体一般粗细的地方能称为脖子的话。 怪物尾巴一弯,锋利的尖端朝他两眼之间刺去。杜乐丁一把将它丢了出去,视线突然晃了晃,天旋体转起来。 怪物两爪刚一落地便再度扑来,将杜乐丁撞倒在地,张嘴就往他脑袋上咬去。 情急之下,杜乐丁把双手塞进它嘴里,左手抓着上颚,右手抓着下颚,咬牙拼命撑住。怪物力气极大,还有尾巴助攻,杜乐丁左躲右闪,突然心中生出一股暴戾的怒火,双手狠命一掰,将怪物上下颚撕裂,扯掉了它半个脑袋。 猩红温热的血液喷了他满脸满身,他甩开怪物的脑袋和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天寒地冻,身上的血浆很快就凝结成冰,他穿着薄薄的t恤,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有种畅快淋漓的惬意。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沾着的血液,冰冷的血腥味儿令他莫名兴奋。环顾四周,他被拖进了一片冰塔林里,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冰塔高达数十米,其中错落着冰湖冰沟,俨然天然迷宫。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停止了晃动,思绪和意识仿佛与身体剥离,大脑停止了工作,身体的感官却异常敏锐起来。 风雪中模糊的轮廓和阴影逐渐变得清晰,地上的血腥味不断冲击他的鼻腔,让他感到急躁不安,体内不断涌出一股冲动——想撕烂什么东西的冲动。 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不冻冰湖,他快速走了过去,蹲在水边把手伸进冰水里,呆呆的盯着水面出神。 湖水一片冰蓝色,清澈透明,在水面之下,隐隐浮现 出屋脊和神兽的轮廓,看上去似乎是一座庙宇的屋顶。 杜乐丁洗掉脸上的血浆,随后往前探了探身,莫名想要钻进水里,忽然从冰冷的风中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他仰起头贪婪捕捉淡淡的气息,转身往冰塔林外走去。 “斯诺!”周如许大声呼喊,但声音转息之间便被风声吞没。 容措从怀里掏出小酒壶猛灌了几口,阻止周如许大喊大叫:“没用的,除了雪妖和冰鬼,谁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苏腾:“容先生,这个传说有没有什么根据,是不是冰川上有危险的生物?” 容措解释道:“狼群不肯深入冰川的确是有原因的,很久以前这一带有一种叫做雪蛟的生物,就是传说中的雪妖,它们在下雪的时候神出鬼没。不过军队在大冰谷附近建设基地的时候,把雪蛟都杀的差不多了,近些年来再没有它们生存的迹象。” 苏腾觉得这番话里有破绽:“军队和基地消失之后不是没人再往大冰谷去吗,怎么知道雪蛟完全灭绝了?” 容措瞄他一眼,粗犷的笑道:“总之军队在的时候,一只雪蛟都没了。也可能有些躲进了冰缝深处,冰层之下的冰洞里。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就得小心了,没准你们的朋友就是被雪蛟拖走了。” 周如许的心脏好像被冻住停跳了。他捂住胸口,艰难的说:“那冰鬼呢?” “唔,”容措收敛笑容,紧绷的说道,“那玩意儿……我没亲眼见过。狼群怕雪蛟,雪蛟怕冰鬼,可见冰鬼是冰川之主,最厉害的东西。” 周如许还想再问的详细些,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坠去。苏腾和容措眼疾手快,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将他悬吊在空中。 周如许瞬间从头凉到脚,战战兢兢的往下看去,脚下是一条狭长的冰缝,深不见底。被拉上去后,他跪在雪地上急促喘息,腿软的站不起来。 天色太黑,风雪遮眼,说不定斯诺也是走着走着就掉到不知哪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想到他身陷险境不知死活,周如许心如刀绞,眼睫瞬间湿了,转瞬又挂了一层霜。 苏腾把手电亮度开到最大,往冰缝里照去,冰面又光又陡,缝隙极深,根本照不到底。他掏出绳索和固定器说:“我下去看看。” 容措拦住他:“这种特别深的冰缝下面冰层不稳定,很容易出事。” 苏腾一边将固定器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开启自动打桩固定功能:“一路 走过来,只有这条冰缝看不到底,万一我朋友……” “你确定你朋友真的走了这么远吗,”容措打断苏腾的话,“这种天气,他一个人跑到营地几百米开外干什么?” 苏腾内心深处也怀疑斯诺不可能自己跑到这边来,可若是不搜寻任何一个可能之处,他便无法安心。 争执之际,趴在地上的周如许突然叫道:“那里有个人!” 三道手电光都追了过去,只见冰缝里的峭壁上,有一张人脸正仰头向上,似乎是听到他们的声音,正疑惑的看过来。 那张脸在强光下一闪,便消失不见,周如许以为自己在巴掌大的雪花飞舞中眼花了,但另外二人也看的一清二楚,刚刚那一幕绝对不是幻觉。 那张脸不属于斯诺,也不是他们一行中的任何一个人,周如许充满怀疑道:“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 苏腾抓住绳索:“我下去看看。” 容措拦不住他,只好任由他进入狭窄的冰缝。 固定器将绳索缓缓放长,苏腾双脚蹬着冰面逐步下降,固定在肩膀上的灯光被冰面反射回来,晃得他眼前一片金光。他把手电关了,反倒看的更真切。 容措在上面道:“怎么关掉手电了?” 周如许推开容措往下照的手电:“他眼睛好使,光太强反而不行。” 容措嘟囔:“真是邪门儿。” 黑漆漆的缝隙里只有凄厉的风声,刮的人心神不宁。苏腾降到刚刚人脸出现的位置,暂停了机器往背后看去,冷不防对上一双阴沉的视线。 他速度极快抽出挂在靴子上的冰镐,几乎就要凿在冰上,突然意识到那张脸在冰层后面。 周如许十分担心的往冰缝里看去,苏腾悬挂在绳子上也不知在做什么。他喊道:“发现什么了,找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苏腾:“冰里有很多尸体,我们刚才看到的可能就是其中一具。”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下面冰层里虽然冻着尸体,但从上面的角度是看不到的。所以他们之前见到的人脸并不在冰层里,恐怕是从某条缝隙中探出来的。 人类会躲在那种地方吗? 他正往附近一条裂缝里看去,就听上面传来了说话声,听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往上看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很快,有人从冰缝上方探出头来,竟然是 杜乐丁。 苏腾一愣,很生气的吼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帐篷里休息吗……你衣服呢?” 杜乐丁的表情有几分怪异,眼神狂热而亢奋的紧盯着苏腾,却默不作声。 周如许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杜乐丁身上:“你就这么一路从营地找过来的?竟然没把你冻僵,真是奇迹。” 杜乐丁神情古怪的看过来,那眼神令周如许打了个寒颤,有种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恐惧感。他怀疑杜乐丁是被冻傻了,赶紧催促苏腾上来把杜乐丁送回去。 苏腾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几具尸体,启动机器缓缓上升。绳子刚收进不到一米,自头顶上掉下来一个人。他伸手去抓,仓促之间落空,抬头一看,杜乐丁正神情专注的往下看,好像是要确定那人有没有掉进冰缝底部一样,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 第76章 冰渊幽鬼04 苏腾一手抽出冰镐凿进冰壁,另一手朝坠落的周如许抓去。周如许一脸惊愕的伸出手,与苏腾的指尖擦过,抓了一把雪花。 很快,下面传来了一声闷响,苏腾叫了几声周如许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是晕了还是…… 容措丢掉酒壶,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喊道:“不会摔死了吧?” 苏腾喊道:“我下去找他。” 他开启机器放下绳索,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周如许是站立不稳栽下来的吗?为什么杜乐丁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看上去还有些不正常? 他下到冰缝底部,看到周如许仰躺在不远处,已经没了知觉。 正当他要过去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抓住了周如许的脚踝,快速将他拖进了一条冰缝之中。苏腾扯开扣锁冲过去想要抓住周如许的手臂,但终究慢了一步,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周如许已经消失在冰缝里了。 “他人呢?” 苏腾回头一看,杜乐丁和容措都下来了。他一边俯身钻进冰缝一边说:“他被拖进去了。” 容措紧张的说:“是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人?” 苏腾什么都没看见,便没有回答。杜乐丁跟在他身后,灼热的视线戳在他后背上,他转头问了一句:“你怎么样,如果身体不舒服就留在外面等我。” 杜乐丁舔了舔嘴唇,凑过去抱住了他。 苏腾愣住,单手环住杜乐丁:“怎么了?” 杜乐丁发出一阵吸气声,好像在闻他脖颈上的气味。正当他感到诧异的时候,杜乐丁一个激灵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眼中闪动的诡异光芒骤然消失,被极度愕然取代。 苏腾不放心的摸了摸杜乐丁的额头,生怕他是被烧糊涂了,但又顾念周如许的安危,便没说什么,急匆匆往冰缝里追去。 容措骂骂咧咧的紧跟在后,杜乐丁却发起呆来。他大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记得身体的感觉。尤其是搂着苏腾的时候,那种想要一口咬在他颈动脉上的冲动,还没有彻底消散。 他脑海中又蹦出实验室里那只变异的雪鼠,心底生出强烈的恐惧。苏腾对他毫无防备,他是不是该和苏腾保持距离,免得做出追悔莫及的事? 前面传来一声惊叹,杜乐丁回过神来,勉强打起精神跑过去。 容措指着冰壁道:“这下面怎么这么多死 人?” 冰里面冻着很多尸体,面容如生,连同死前的表情也完好的保存下来。他们几乎都睁着眼睛,仿佛在注视着闯入冰缝的人。 之前苏腾曾以为是地宫里的殉葬者,但杜乐丁却不这么认为。这些尸体都穿着盔甲,是行军打仗的士兵,更有可能是送葬的队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死了。尸体完好无损不腐不烂,可见原本的位置与冰川环境可能差不多,也是低温地带。 又或者这一片区域都是通过虫洞来到米勒星的。 冰缝深邃,越走越宽,且倾斜向下,没过多久,脚下便出现了人工修造的阶梯。冰面极为光滑,若非鞋底有冰爪,很容易一路滑到底。 阶梯恐怕是通往地穴深处,一路上三人都暗暗祈祷下面不要出现冰缝或是岔路,否则不知周如许会被拖去哪里。 苏腾头也不回的问:“周如许是怎么跌下来的?” 容措道:“我当时正在喝酒,没有注意。风这么大,站都站不稳,可能他脚下打滑,被风一吹就掉下去了。” 杜乐丁不敢揣测,手指微微发抖,暗暗怀疑周如许是被自己推下去的。他变成怎样的怪物都无所谓,可若是越发丧心病狂怎么办? 杜乐丁满腹惆怅,闷头疾走,冷不防撞在苏腾身上:“怎么停下了?” 苏腾悄声说:“前面有个人。” 杜乐丁和容措同时举起手电,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阶梯上坐着一个人,脊背佝偻着,好像在忍受肚子疼一样。 三人谨慎接近,那背影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被冻僵了。 杜乐丁忽然放松:“是具尸体,跟冰层里冻着的那些一样。” 尸体身着甲胄,但早已残缺不全。三人绕到正面一瞧,均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人脸,青面獠牙如恶鬼一般,且脸上布满白毛,极其可怖。 杜乐丁看了一眼尸体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甲长出老长,便让另外两人离尸体远点:“已经尸变了,千万别沾到咱们身上的阳气,否则怕是要起尸。” 杜乐丁有他的经验,苏腾有他的观念。所谓起尸,可能是某种静电现象。不过这尸体的变化确实诡异,令人感到极度不舒服。好在尸体已经冻硬,就算真的起尸,也僵硬的动不了。 容措不知道什么起尸诈尸和尸变,只是对此感到恐惧。他吞咽着唾液道:“二位,你们往下看。” 杜乐丁和苏腾转过头, 顿时吸了口凉气。这地下冰窟宛如半圆形的体育场般逐层下降,每一层阶梯上都坐着一具尸体。 “这下面是有什么表演看吗?”杜乐丁忍不住打开了直播间,“各位观众,现在为您直播的是精彩赛事——植物大战僵尸。这些看台上的僵尸观众目不转睛,屏息凝神,到底寒冰射手能不能阻止铁桶僵尸的步伐呢?” 弹幕:一进来画面就这么惊悚。 弹幕:太黑了,屏幕上只能看到我的大脸。 弹幕:寒冰射手在哪…… “寒冰射手就是朕。”杜乐丁做了个开枪的手势。三人远离那些“青面鬼”,快速往下走去。这些尸体像是刻意被摆放好的,前后对齐,从上到下连成了一条线,全都注视着前一具尸体的背影。 眼看着就要下到底部,走在最后的容措嘟囔道:“怎么有人破坏队形,这排多了一具尸体。” 杜乐丁感觉不对劲,猛然回头朝那边看去,宽阔的台阶另一边,果然有个人影缩在黑暗里。 这突然多出来的一具尸体极其古怪,坐姿与其他不同,几乎是仰面朝天的靠在地上。 杜乐丁道:“我过去看一眼。” 话音未落,苏腾已经跑过去了。杜乐丁叫着追上:“小苏苏你急什么,谁跟你抢尸体啊!” 苏腾头也不回:“是周如许。” 三人飞奔过去,果然是周如许倒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瞪着上空,脸色苍白如纸。苏腾蹲下检查他的状况,四肢僵硬,气息微弱,似乎已经冻僵。 容措把手电光线直戳到周如许眼睛上,惊讶的说:“瞳孔都放大了,不应该啊。” 周如许眼下的情况是低体温症进入危险期后的状态,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外面气温极低,他们不敢轻易把周如许背回去,否则可能会被冻伤。苏腾背起周如许说:“下面应该有平坦开阔的地方,我把取暖设备拿出来看看能不能让他缓过来。” 杜乐丁脱下外套披在周如许身上,苏腾皱眉道:“你疯了?” “还没呢,不过可能快了。”杜乐丁平静的说,“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冷,真的。先把老周背下去再说。” 三人小跑着下了台阶,底部一马平川,洞窟四壁和头顶戳着一根根冰锥,对面则是一个洞口。台阶上坐着的那些青面白毛尸体,便是正对着这个洞口,好像在期待从里面走出一个仙人 般。 苏腾将周如许平放在地,从背包里拿出小型取暖器打开,不敢放得离周如许太近。杜乐丁摸了摸周如许的手,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因为他自己浑身上下也是冰凉一片。 发烧的时候他觉得热,等那股热劲儿过去之后,他的体温便急速降了下来。可他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好像天生本该如此一般,活动自如。 苏腾把外套脱掉递给杜乐丁:“穿上。” 他实在想不通,杜乐丁不仅没穿外套,上身连防护服都没有,脸色看上去却十分正常。 杜乐丁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情况,默默接过衣服穿好。苏腾还在注视他,面对那双眼睛里的疑惑,他只能转开视线,装作检查冰洞情况,往对面的洞口走去。 苏腾正在尝试跟奈特取得联系,对另一组人可能已经找到斯诺抱着一线希望。但奈特那边始终没有回应。 “苏腾!”杜乐丁兴奋的叫道。 苏腾放下通讯器看过去,杜乐丁正握着洞口旁边的一根冰刺:“这不是冰,是水晶!” 他正说着话,却见苏腾脸色陡然惊变,大呼一声:“小心身后!” 杜乐丁心里咯噔一下,还来不及回头,从冰洞里伸出一只手抓在他肩膀上,把他往冰洞里拽去。 那只手力量极大,杜乐丁顿时被扯倒在地,半个身子立刻被拖进了冰洞。他双手往后一抓,扣住了一根枯瘦坚硬的手臂,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那东西速度极快,若是被拖进洞里,恐怕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周如许那般。杜乐丁心焦意乱,倏然又涌上那股邪恶暴戾之气,牵动着巨大的力量,抓着那只手臂狠狠一甩,只见一个白花花的影子从他头上越过,被丢出了洞外。 苏腾追到洞口,那白色的东西正巧掉在他脚下。他一脚将其踢翻,惊觉这似乎是个人。 那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里没有瞳仁,白得像是雪花落到了眼眶里。本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洞,整张脸像是被铁板拍过一样扁平。 他浑身赤裸,枯瘦如柴,肌理如藤条般遍布全身,张口发出凄厉的惨叫,一把抓住了苏腾的脚踝。 一股剧烈的寒意从苏腾腿上涌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身体顿时僵住。 杜乐丁看出不对,扑上去一把掐住怪人的脖子将之扼住。却不料怪人的身子不动,脑袋扭了一百八十度,张开嘴冲杜乐丁吐 出“舌头”。 那舌头极不寻常,又粗又长,前端状似蛇头。杜乐丁瞳孔一缩,正要偏开脑袋,那“蛇头”突然张开一口利齿,狠狠咬住了他的咽喉—— 积雪越来越深,奈特捂着腹部吃力的跑着,查理虽然灵巧,在这样的地方却根本跑不动。“雪妖”的尾巴高高竖起,微微向前弯着,身体却藏在积雪下面贴着冰面爬行。它们速度极快,将二人视作猎物一般围追堵截,比狼群还要配合默契。 眼看着雪妖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奈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把拽住了查理的尾巴。 查理惊慌失措的挣扎:“怎么停下来了?” 奈特把子弹打完,将两只手枪往最近的雪妖身上砸去:“没有路了。” 查理睁大眼睛往前看去,脚下出现了一条极长极深的冰谷,距离对面至少有二十几米宽,根本就跳不过去。这恐怕就是向导们说的大冰谷了。 雪妖将二人围在悬崖边,一个一个都蠢蠢欲动,尾尖亢奋的颤动。奈特把查理拽到面前吼道:“我把你从包围圈里丢出去,你赶紧跑千万别回头。” 查理喊道:“那你怎么办?” 奈特往下看了一眼,冷冷的说:“别管我,你跑就是了。” 话音未落,她用力将查理甩了出去。查理在空中缩成一个团,伸出四肢准备着陆,眼前倏然闪过一道白光,脸上像是挨了一鞭子般被击中,将他又抽了回去。 查理两眼乱转跌坐在雪地上:“呃……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乒乓球。” 雪妖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时不时便跳出来一只朝二人进攻。奈特一脚将其踹开,急迫搜寻四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雪花飘飞的漆黑中,目力所及有限,除了那些摇晃的尾巴什么都看不到。查理绝望的瑟瑟发抖,突然被奈特一把抓住。 “我要跳了!”奈特叫道。 查理的大脑还没能处理这句话,身体便已经开始自由落体了。他没想到奈特如此有魄力,宁可跳下去摔死也不肯便宜了那些怪物。 几只雪妖冲过来想勾住他们,收不住脚的跌入冰谷。 查理只希望风再大点,能够托住他们。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一条墨色的绳索射向上空,前端的钩爪落下之际也不知抓到什么,二人停止坠落,荡秋千一样在空中摇来晃去。 查理知道奈特身上有钩锁枪,可这冰谷上方空无一物,钩 爪是抓到哪里了? 奈特一手抓着绳子,朝上看去:“对面有一座断裂的冰桥。” 查理努力往上方看去,果然有一条很窄的冰桥连接在对面的悬崖上。他差点喜极而泣:“怪不得你说跳就跳,原来早就有了计划。” “咔”的一声,打断了二人劫后余生的惊喜。那声音虽然细微,却没能被风声完全掩盖,回荡在冰谷上空格外瘆人。 查理咽了口唾液:“不,不会这么寸吧。” 话刚说完,脆弱的冰桥四分五裂,查理发出一声惊呼,跟奈特一起笔直的坠向谷底。 第77章 冰渊幽鬼05 “呃……” 奈特是被肋骨上的裂伤疼醒的,她缓缓坐起身体,茫然四顾,此时已是在冰谷之下。若非地上有积雪,他们又悬吊在半空中缩短了下坠距离,恐怕至少要摔断条胳膊腿。 查理趴在地上,脸深埋雪中。奈特将他翻了个身,发现他还有呼吸,啪啪两巴掌将他打醒。 查理捂着火辣辣的脸,花了十几秒钟才把记忆接上,喜极而泣道:“我,我们还活着。” 奈特站了起来:“目前为止还活着。如果走不出这冰谷,还是得死。” 查理跳起来抖了抖头上的雪,捡起掉在一旁的帽子戴好,不抱希望的往两边看了看。冰谷极长,也不知该往哪边走。 在他犹豫的时候,奈特已经往左边走了。查理赶紧跟上:“从这边走就能出去吗?” “我怎么知道,”奈特冷淡的说着,从兜里翻出烟背风点着,“随便走吧,总不能原地呆着。” 二人贴着冰壁艰难前行,由于手电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只能抹黑前进。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查理又累又饿又困,恨不得扑倒在雪地上睡一觉。 奈特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打起精神,这种鬼地方睡着就起不来了。” 查理怏怏不乐的撑开眼皮,默默往前走着。直到一头撞在某个坚硬的物体上。 二人抬头看去,一根吊杆立在地上,表面已经结冰,顶上的横杆悬挂着一个网兜,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装着什么。 奈特往后退了几步,估算着吊杆跟冰谷上方的距离,觉着爬上去也没戏。 “奈特,这冰壁后面有东西。”查理跑到对面,像是趴在橱窗上看糖果的小孩儿,往冰壁里看去。 奈特走过去往里瞧:“好像是……一块铁板?” 铁板外层的冰壁不是很厚,她点着打火机用手笼着火,借着微弱火光将铁板从上到下瞧了一番,边缘的连接处还有焊钉。 这结构令她想起金属舱的墙壁,她喃喃道:“好像是一面墙。” 查理兴奋的说:“会不会有个隐蔽的空间?” 如果眼下能找到挡风避雪的地方是再好不过,否则这么走下去,不等找到出口他们就要扛不住了。 可是冰壁虽然不厚,却也不是人力能够打碎的,况且里面还是一面金属墙,就算敲开冰层也进不去。 奈特 收起火机,视线落在身后的吊杆上:“我上去看看。” 查理一头雾水:“啊?” 奈特把外套脱掉,卷成条状围在吊杆上,利用鞋底的冰爪踩住吊杆,借着外套拉扯的力量往上“走”去。 查理两爪捂嘴:“哦,女神好帅。” 奈特攀爬到吊杆顶上,往吊着网兜的方向爬去。风吹得她睁不开眼,身体在空中摇摇晃晃,令查理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爬到横杆最前端,扒开网兜往里看去,里面装着满满的金属废料。 “你站远点!”奈特喊道。 查理赶紧跑开,不知她有什么打算。 奈特往后退去,敲开转轴上的一层冰,把火机里的机油倒了进去,又爬到横杆的另一端,两手抓着横杆将身体坠在空中,用力把身体荡了起来。风巨大的推力和惯性的力量使她摆荡的幅度越来越大,横杆开始转动,网兜在空中摇来晃去。 直到接近冰壁,奈特两腿曲起,猛的蹬在上面。转轴吱呦一声,横摆过来,将网兜朝对面的冰壁上甩去,只听“轰”的一声,冰雪四散崩飞。 奈特手一松从上面掉了下来,横杆带着巨大的惯性转了大半圈才停止。 查理叫着“太帅了”跑过去,看到奈特的表情极其痛苦:“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很疼?” 奈特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很浅,过了很久才勉强咬牙道:“墙壁砸开了吗?” 查理点头:“你忍一忍,我们先进去吧。” 金属板被冻脆了,上边整个断开,朝内倾斜。二人从敞开的裂口爬进去,坐在地上歇了半天。 他们此刻在一条走廊里,头顶亮着红色的应急灯,将整个空间映出一片血色。风从裂口灌进来呜咽作响,他们在附近随便找了些杂物将裂口堵住,这才往走廊里走去。 查理东张西望:“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奈特道:“好像是一座基地。” 这座基地大概是发生了紧急情况,所以才亮起了应急灯,整个空间都被封闭起来,外面的冷气进不来,里面的热气散不出去,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地面积了一层水,有的地方极深,甚至没到膝盖。 查理只能趴在奈特肩膀上,指着墙上的黑色污迹道:“这不会是血吧。” 奈特打开几间办公室看了看,里面一片狼藉,有打斗的迹象,墙上还有弹孔。她 在一条通道的墙壁上找到一张紧急逃生图,终于确认道:“这是一个军事基地。” 基地规模不小,有机械操控室、能源室、军械库、会议室、宿舍和活动区等。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宿舍。 查理:“这就是向导们说的突然消失的军事基地吧,怎么会被冰封在冰谷里呢?基地里的人都哪去了?”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奈特受不了的说,“我怎么知道。” 查理不好意思的说:“我求知欲比较强……” 二人一间间宿舍检查,里面没有任何异常。但就是这种死一样的寂静令人无法安心。直到打开最后一间宿舍的门,查理顿时呼吸凝固,紧紧的抓住奈特的衣服。 这间宿舍很大,有八个上下铺,每张床上都放着一个黑色的尸袋,看形状里面都装着尸体。 查理瑟瑟发抖:“原来基地里的人都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个军事基地里怎么可能只有十六个人,”奈特说,“而且总要有人把尸体装进尸袋里,那就说明当时有人还活着。” 宿舍就像停尸间一样,查理非常不舒服,催促奈特把门关上。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左右两条走廊,分别通往军械库和活动区,不是所有的门都能打开,断电之后装有电子锁的门都被锁死了。 正对面则是一道铁门,门锁上扣着金属封条,将锁封闭起来。 门上有一个狭窄的窗口,也被铁板焊死了。查理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紧急逃生地图上没有标示这个房间,奈特猜测说:“可能是禁闭室。” 门上的铁板歪歪斜斜,还留着一个豁口,好像是仓促中焊上的。查理不明所以,小黑屋为什么要被封死,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铁门。 就在他爪子触到门上的一刻,“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撞到了门上—— 苏腾眼看着怪人口中吐出的东西一口咬住杜乐丁的喉咙,艰难的抬起手臂,动作却像是慢镜头一样缓慢。 杜乐丁脖子上窜出几条血线,怔了怔,像是要向后倒去。突然身体一定,一把揪住那条舌头,将其扯了下去。 他一手掐着怪物的脖子不放,另一手狠狠将其长舌整根拽了出来。怪物哀嚎着喷出一股血柱,终于放开了苏腾。 那条舌头也不知什么构造,就像是一条白色的蛇,在杜乐丁手里扭动 挣扎,极尽丑恶。杜乐丁面无表情,将之活活扯成两截,随手丢到一旁。 弹幕飘过一排被帅晕的痴汉,“啊啊啊啊啊”的尖叫着。 苏腾体内的冰寒尚未退去,僵直的看着杜乐丁脖子上血流如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身后传来容措的惊呼,显然是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到了。 “丁丁,”苏腾舌头发麻,“你还好吗?” 杜乐丁抹掉脖子上的血,放在嘴边舔了舔,那神情好像在说“简直不能再好”。他摸了摸苏腾的脸,眯起眼睛凑上去碰了碰苏腾的嘴唇。 弹幕:吃吃吃吃狗粮啦! 弹幕:这就要开亲了?坐等。 弹幕:等一下再亲!下面下面,他还活着! 弹幕:我天,丁丁那个怪人动了! 杜乐丁垂眼看向地面,那怪人已经不见了,一道血痕延伸向洞口。他放开苏腾,一阵风似的追了进去。 “别去!”苏腾对于杜乐丁的反常十分担心,急忙装备机甲,让容措留下来照顾周如许,拔腿追进洞中。 杜乐丁跑的飞快,转瞬间已经没影了。冰洞狭长,两壁戳出一根根水晶柱,尽头有微弱的光亮透进来,被这些水晶折射出一片蓝色的光辉。 苏腾开启推动器穿过洞穴,里面是个冰室,对面墙壁上一片海蓝,当中只有一口井。 杜乐丁站在井的边缘上,正专注的往下看。 苏腾生怕他一激动便跳下去,悄声接近一把将他从井口拽了下来:“丁丁你到底怎么了?” 杜乐丁吓了一跳,三魂七魄终于归位,愣了半晌才说:“我不知道……好像身体不受我自己支配了。” 苏腾解除机甲,将他搂在怀里,触手一片冰凉:“还说不冷,你全身都凉透了。” 杜乐丁疲惫的把脸埋在苏腾肩上。他的身体精力充沛,充满前所未有的力量,可心却很累。他闭了闭眼睛,很快调整好状态,仰起头又是一副笑脸:“你知道蜘蛛侠吗?” 苏腾看着他的笑容,十分心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摇了摇头。 杜乐丁说:“有个穷屌,被一种奇特的蜘蛛咬了,之后就有了超能力。没准儿我能变成‘黑影侠’、‘怪物侠’什么的。我真的不冷,就是挺困的。” “是不是……”苏腾欲言又止,拉过杜乐丁的左手,见他手臂上 的黑色轮廓似乎又扩大了。 杜乐丁收回手在那黑色印记上抓了抓:“这事儿你得往好了想,你想啊,我现在不怕冷,速度快,还不怕受伤,一会儿要是再有怪物跳来跳去的,我一手捏死一个。” 苏腾做不到杜乐丁这么乐观,但为了配合他,勉强笑了笑。 “你看你这张脸,简直像个‘囧’。”杜乐丁乐呵呵的转头往旁边发光的冰壁看去,“这上面好像覆盖了一层发光体。” 苏腾握住杜乐丁的手,像是怕他突然又反常的跑掉,往冰壁上看去。整面墙壁上一片汪洋海蓝,粼粼闪烁,仿佛被涂了一层荧光涂料。 “还挺漂亮。”杜乐丁走过去,想摸摸那一片蓝光。 苏腾拦住他:“别乱摸。” 杜乐丁在他身上摸了几下:“我就摸了,怎么着吧。” 苏腾:“我的话,你随便摸。” 弹幕:我也想摸,口水…… 弹幕:想摸+1 弹幕:摸一下也行 弹幕:看到冰面动了一下,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弹幕:你是一个人2333 二人走到冰壁前,赫然发觉上面并非什么涂料,而是密密麻麻的趴满了一种昆虫,长得有点像飞蛾,幽蓝色的翅膀上像是洒了亮粉,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斑。 “这是什么虫子?”杜乐丁咋舌道。壁面上趴着的飞虫成千上万,密密匝匝,连一点缝隙都不留。 苏腾戴上手套,小心捏起一只观察。飞虫行动迟缓,细足隔了好长时间才弹动一下,翅膀轻颤,在手套上沾了些粉末。 “这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杜乐丁见飞虫无害,轻轻拂落一片,冰层里是一面墙壁,上面刻着线条。 二人将冰面清理干净,飞虫落了满地。薄薄的冰面之后,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壁画,由于被冰封住,上面的颜色还保存的很好。 杜乐丁后退几步,将整幅画面尽收眼底,自言自语般说道:“真是……壮观。” 壁画描绘的是一座古城,万年古木横亘周边。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攘挤,扭曲的灰绿色枝叶在古城上方织就一片遮天蔽日的浓密,令古城看上去深沉寂静,充满着窒郁阴影。 在古城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锥形石碑,一条巨蟒将身体盘绕在石碑上,自顶端探出头来凝视天空。 苏腾指着像是街道的线条:“这座城似乎是一座水上城市。” 城中鲜有街道巷陌,被宽窄不一的河流取而代之,交错纵横承载着一种香蕉型的小舟,应该就是城中的交通工具。 “这不是蛇,”杜乐丁凑到前面,指着石碑上的生物,“是那种重瞳鱼神。” 凑近了才发觉,鱼神盘踞的也并非石碑,是极为高大粗硕的树干,顶端跟古城上方其他树冠连在了一起。树干上密密麻麻的长着一圈圈重瞳,正是巨腹山壁画里的见到的那种树。 地穴居民极有可能是这座古城居民的分支,与他们同样崇拜这种奇特的树和鱼神。 苏腾心细,视觉也比常人发达,很快便又找到了线索。他指着茂密的树林说:“看这个生物。” 杜乐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丛林中的叶子下面、树根旁边,有很多不太明显的线条,但看那头部、尾部的轮廓,分明就是乌扇古墓里的黑影。它们藏身于密林之中,似乎在守卫着这座古城。 “这,”杜乐丁一时语塞,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这会不会就是乌扇公主的老家?” 苏腾也偏向于这种想法。不过就不知道附近的地宫里,究竟是什么人的陵寝,跟乌扇公主又是什么关系。如果继续深入的找下去,是不是一切谜团就会迎刃而解。 “那个怪人呢?”苏腾忽然想起受伤逃走的怪人,追到冰室里就不见了。 杜乐丁指了指井口:“钻进去了。” 他们从井口探头往下看,井道是倾斜的,后半段还拐了个弯。 杜乐丁:“我们下去吧,没准斯诺也是被那东西拖走的。这下面也许是怪人的巢穴,若是再找不到……” 斯诺失踪的时间太久了,再找不到的话,恐怕凶多吉少。苏腾装备机甲,跳上井壁:“不如你……” “一起,我跟在你后面。”杜乐丁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苏腾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跳进井里顺着井道快速滑了下去。杜乐丁紧跟其后,有种坐滑梯的感觉,等终于通过悠长的井道落到底,早已抵达的苏腾一把将他接住。 杜乐丁扶着苏腾的手臂说:“怎么样,看见什么了吗?” “你自己看吧。”苏腾轻声说。 杜乐丁打了个响指,戒指亮了起来,茫茫光团映亮了他脸上的错愕。在这片望不到头的地下冰洞里,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十几米开外依然能够看到绰绰人影,也不知这一望无际的队伍究竟延伸到哪里去。 第78章 冰渊幽鬼06 铁门在猛烈的撞击下发出巨响,查理猝不及防的从奈特肩上滚落,手忙脚乱的抓住她衣服边缘:“里面有人!” 奈特十分冷静:“门被封死了,你怕什么。” 门后再没了动静。可里面真的有人吗?基地消失已久,里面的军队也不知去向,若是有人被关在里面,这段时间他吃什么喝什么,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正猜疑的时候,走廊另一边传来了口哨声,趟水的声音很快接近,听上去不止一两个人。 奈特抓起查理往另一边走去,躲进了附近一个狭小的储藏间里。 很快就听到几个人的说话声,查理瞪圆了眼睛小声说:“基地里果然还有人活着!” 奈特躲在门后仔细听,那几个人在谈论冰川的鬼天气,偶尔夹杂一两句下流话,紧接着“砰”的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说:“什么鬼东西,这门后有人?” 另一人道:“不会吧,咱们走了这么远,基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这门后要是有人真是活见鬼了。” “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管他干吗,咱们还有正事要办,赶紧走吧。” 又是“砰”的撞门声。 “他妈的还挺热情,想出来试试老子的枪吗?” “哪根枪?” 一阵笑声传来,奈特对查理道:“不是基地里的军人,他们也不知道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那些人兴味索然的正要离开,走廊里再度传来更加强劲的撞击声,并伴随着金属扭曲变形的吱呦声。 奈特和查理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写着相同的惊讶,猜不出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一阵寂静过后,那些人紧张的叫骂起来,似乎想要把铁门撬开,只是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但是很快,他们便得偿所愿,无需亲自动手便得见门后乾坤。 只听一声巨响,墙壁和门传来剧烈震动,几乎是与此同时,密集的枪声响彻整个空间,仿佛那铁门之后释放出了地狱里的恶魔。 伴随着子弹出膛的爆裂声,怒骂咆哮很快变成了惨叫。凄厉的哀嚎撕裂耳膜,呼救声的间隙被撞击声和撕裂声填满,交织成令人心惊肉跳、肝胆俱裂的巨大回响。 二人从门后退开,后背紧贴墙壁。走廊里恐怖的音效令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查理闭上眼睛,紧紧捂着嘴,恐惧在他胃里凝结成团,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重归平静。轻微的趟水声带着极度险恶的气息从门缝里渗了进来,二人屏住呼吸,恨不得连心跳也停止,唯恐面前那不堪一击的房门,下一秒便四分五裂。 “嘶——” 尖锐的吐气声让查理冷汗四溢,双腿发抖,几乎要哭出来。就在此时,走廊里又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门外的积水哗啦一声,往远处去了。 过了十几秒,查理瘫坐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奈特轻轻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小心打开门往外看了看,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走廊里的情形刺目惊心。 查理好不容易站起来,踮脚走到奈特身边,只看了一眼便差点吐了。 那扇紧闭的铁门弯折的倒在对面墙上,四周都是破碎的肢体,墙上喷溅了大量血液,还沾着新鲜的肉块,地上的积水被染得更加污浊不堪。 奈特粗略估量一下,差不多有七八具尸体,看上去似乎是那些雇佣兵。她捡起一把高斯步枪,走到那个房间往里面看去,好像是个冷冻库,但里面一丝凉气都没有。 基地在遭遇紧急情况的时候电源被切断了。应急发电机供电有限,可能在限定时长过后自动终止了某些区域或房间的供电,这间冷冻室也许才刚停止制冷没多久。 基地里的军人在冷冻室里藏了个活物,不仅没有冻死,在停止制冷之后还这么生龙活虎,分分钟把一群雇佣兵撕成了碎片。 会是某种野兽吗?冷冻库里没有任何食物,危险的生物在杀生之后却不急着进食,仿佛只是单纯享受猎杀的快感,这种杀戮的本能令人不寒而栗。 查理哽咽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水里便传来说话声。他吓得四脚离地,扒在了奈特腿上。 奈特在水里摸了摸,捞出一个通讯器,断断续续的发出问话,要求对方汇报位置。基地里或者外面可能还有另一队人,正在尝试联络这些死人。 从刚才听到的水声判断,冷冻库里的东西可能是往活动区或者他们来时的方向去了。为了不跟它碰上,奈特和查理往军械库走去。 一把枪可对付不了那玩意儿,她得找些威力更大的家伙—— 杜乐丁和苏腾站在井道出口遥望,面对眼前的人俑大军,震撼得不知该说什 么好。 二人走到最近一排细看,杜乐丁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看来我们已经进入地下陵寝了,墓室肯定距离不远。人俑这么多,这陵寝里躺着的必然是个大人物,甚至是一国之君。” 他俩粗略估计,这冰洞里的人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各个高达两米之多,仿佛是一支巨人兵团。 苏腾往旁边一指:“那里也有壁画。” 与上面相同,冰层后面便是壁画。第一幅的内容是造船,且是很大的一艘船,千百名工匠在海边忙碌,船首为龙头,应该是皇家派遣官员出使海外所用。 等看到第二幅,杜乐丁便意识到刚才猜错了。除了那只龙首大船,还有数十只稍小一些的船。所有船上都载满了士兵,看这样子是要出征。 龙首大船的最前方,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正负手远眺,颇赋威仪。杜乐丁指了指他说:“这人有主角光环。” 苏腾感到几分好笑:“怎么看出来的?” 杜乐丁:“只有他的五官和服饰描绘的最细致,这些壁画应该是讲他带兵打仗的事迹。从他的服饰来看,他极有可能是皇室成员。” 第三幅壁画里,浩浩荡荡的船队驶入汪洋,天空电闪雷鸣,海面波涛汹涌,在他们前行的路线上出现巨大的旋涡,一条粗硕的水龙卷直通天际。 “碰上风暴了。”杜乐丁往水龙卷看去,那条水柱里似乎隐隐裹着一只巨大的手,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来。 那情形仿佛海底巨人即将破水而出。杜乐丁不确定它象征的意义,但画面描述的无非是海难。画面描绘了华服男人带领士兵与风暴抗击,从海底召唤巨龟,从天空召唤火凤。 杜乐丁调侃道:“画师胡扯的功夫比我厉害多了,不过这也足以证明此人身份地位非同凡响。” 一番神鬼交战后,船沉了大半,华服男人带领仅剩的几队士兵在一座岛屿登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不见天日的密林。 壁画到此终止。二人穿过人俑走到对面,继续画面里的故事。他们在密林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华服男人从林中走出,身边只有几个护卫了。 然而危机尚未解除。杜乐丁看着那些人头顶盘旋的阴影,不由得心中一动:“你看这怪物会不会是乌扇古墓里,那个长翅膀的家伙?” 那黑影虽然有人类的轮廓,但却长着一张怪脸,有些像是蛇或者蜥蜴。背后一对黑色的翅膀翼展极长, 散发出不祥的邪恶气息。 乌扇古墓里那活死人被剥了皮,看不出长什么样子,苏腾也难以确定他和画面里这会飞的鸟人是否就是同一物种。 下一幅壁画里,华服男人被带到了水上古城,画面里人物繁多,有些还带着面具。不过通过服饰和位置不难推断他们的身份。 其中服饰最繁复、位置最显眼的人,头戴与乌扇公主相同的面具。此人高高在上,俨然一国之君。他接见了海外来的华服男人,好像气氛还挺融洽。 最后一幅壁画里,似乎是一场盛大的庆典,远处的高台之上还进行着某种仪式。古城中间那棵神树上的鱼神双目炯炯,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苏腾在人群里找到故事的主角,那华服男人身边还站着个戴面具的人,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杜乐丁有种皇天不负有心人的激动,认定那便是乌扇公主:“看来男主角就是乌扇公主的老公了。也不知道他一开始出征的目标是不是这座古城,但竟有一番奇遇,迎娶了异族公主。” 之后他又将公主带回了中原故土,刚好对应上乌扇古墓里公主出嫁的壁画。 “喀啦”一声轻响,将二人的注意力拉到背后。在紧密排列的人俑之间,一道白影闪过,好像就是之前逃掉的怪人。 说是人也不太对。虽然那东西长了个人类的外形,可人嘴里哪能吐出蛇怪来。说不定那就是向导口中的冰鬼。 二人朝白影追了过去,尽量不去碰到那些人俑。冰鬼速度飞快,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杜乐丁叫道:“哪去了?” 苏腾也没能看清,只觉得视线一瞬间便失去了目标。 一声异动从远处传来,二人停步向后看去。片刻之后全变了脸色,拔腿向前飞奔。 井道出口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排人俑齐齐向后倒去。它们的重量、彼此之间的距离像是经过精心设置,碰撞在一起非但没有破碎,整支巨型人俑军队却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以排山倒海之势倾轧而来。 二人正位于队伍中间,眼看着人俑大浪般扑来,苏腾吼道:“站在我身后。” 他停下脚步,试图挡住倒下来的人俑,却听杜乐丁“嗷”的一声。他来不及回头查看,最近的人俑已经砸了下来。 他擎起双臂撑住人俑,原以为是实心的石俑,无比沉重,却不想双手猛一用力,竟然按碎了人俑的前胸。 碎片砸在他身上,崩飞成粉末,眼前忽的一片蓝光,无数飞虫振翅而出,嗡嗡的飞上空中。紧接着后方传来巨大的轰鸣,最后一排人俑全都砸碎在地,体内涌出同样的飞虫,将整个地下冰洞点亮,灿如星河。 还未及感叹眼前壮景,一只飞虫落在他肩上,轰的一声炸了。若非他装备了机甲,怕是肩膀已经血肉模糊。 飞虫自杀敢死队般一只接一只的朝他扑来,一触即炸,简直像是一个个微型炸弹。机甲系统在猛烈的爆炸中受到影响,光屏忽闪跳动。 “苏腾,快下来!” 自他脚下突然传来杜乐丁的喊声,苏腾往后一看,身后是一条很深的沟渠。他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杜乐丁正在里面。 飞虫在沟渠上方盘旋飞舞,因为失去了目标,终于停止了自爆。 杜乐丁松了口气:“这虫子真厉害,若是之前那些没有冻僵,咱俩早就没命了。” 苏腾往沟渠两边看了看:“刚刚那只冰鬼突然消失不见,就是跳进这里面来了吧。” “嗯,我是跑着跑着脚下一空掉进来的。”杜乐丁道,“不过幸亏有这条沟,否则还真没处躲那些虫子。” 沟渠外一片沉寂,苏腾却感到不安:“那些人俑之所以倒下来,是我们触动了机关,还是有人故意的?” 杜乐丁也在想这件事:“机关是一定有的。人俑整齐划一的砸倒,目的就是放出体内的虫子,这显然是为了防盗而设置。但若是我们触动了机关,我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他突然停了下来,一脸忧郁:“可能我感觉失灵了。” “我倒希望是你感觉失灵,”苏腾温和的笑笑,“不然有人跟在我们身后搞鬼,岂不是更危险。” 他话音刚落,“啪嚓”一声落在他脚边,低头一看竟是一根冰柱插进了地面。二人抬头向上看去,被蓝色飞虫照亮的冰洞顶端,悬着利刃般的一道道冰柱,在刚刚飞虫不断自爆过后,摇摇颤颤的指向他们头顶。 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被串成冰糖葫芦。两人往沟渠深处跑去,身后传来嘁哩喀喳一阵碎裂的声音。冰盖劈啪作响,不断裂开,大大小小的冰块从天而落,砸在沟渠里四溅飞射。 沟渠深处又是白影一闪,那冰鬼竟然还未走远。杜乐丁只觉它可恶至极,恨不能追上去将它大卸八块。 冰鬼急奔向前,沟渠对面出现一条漆黑的裂隙,它 一闪身便钻了进去。二人紧随其后,很快便通过了短短的隧道,进入一座大殿之中。 大殿石砌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冰霜,两排石柱一路排开,柱子上均有盘龙雕刻。 两侧的墙壁上都开着石洞,每个石洞前都有一尊石像。这些石像有点像是沙漠里的那些古代亡魂,手里都握着环首刀。 而他们身后的石洞里均是石棺。杜乐丁挑眉道:“这地方倒像是个停尸间。” 石柱与石洞也是一一对应,他探头往对面看过去,左侧少了一根石柱。这对于两相对称结构的建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而且绝对能逼死一两个强迫症。 苏腾忽然向前跃起,将那鬼鬼祟祟的冰鬼从一根柱子后面扯了出来。冰鬼没了“舌头”,徒劳的张着大嘴,把手伸向苏腾,又想来个“速冻”。 “小心!”杜乐丁紧张的喊道。 苏腾将冰鬼甩到石柱上,手中刀光一晃,将它钉在上面。它四肢扑腾,喉咙里嗬嗬作响,过不多久便停止挣扎软了下去,那模样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杜乐丁凑过去打量,瞧不出所以然来。 苏腾抽刀入鞘:“别管它了,找到斯诺要紧。” 两人往对面的门洞走去,杜乐丁忽然紧张的说:“有人来了。” 苏腾既没看到人,也没听到声音:“哪边来的,你怎么知道?” 杜乐丁:“我闻到的。” “你……”苏腾按了按杜乐丁冰凉的鼻尖,“你是杜宾吗?” “汪!”杜乐丁犬神附体,也有点怀疑自己是神经过敏。但很快一丝动静传来,他急忙抬手示意苏腾别说话。 他仔细听了听,指了指石柱道:“快上去,来了不少人。” 大殿里无处可躲,只能爬上石柱。好在上面有盘龙雕刻,方便蹬踩,很快就爬到了柱顶。 大殿另一边的入口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十几个荷枪实弹的雇佣兵鱼贯而入。杜乐丁想跟苏腾用眼神交流一下想法,示意那当中还有他们的老熟人口罩男,也就是奈特的弟弟。 却见苏腾冲他做手语:是林宵。 杜乐丁这才想起苏腾会手语,他俩即便不能开口说话,沟通也没有任何障碍。 林宵走在队伍前面,眼神如一泓冷泉,手里紧握机械长弓,每走一步似乎都十分小心。他们一路上 不知遇到了什么,除了林宵,其他人也一言不发,浑身都绷紧了。 冰鬼的尸体让他们大惊失色,神情愈发紧张。 大殿中央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圆圈,当中有一条条圆环状纹路。刚才杜乐丁他们在下面看不清全貌,此刻攀在高处,将图案尽收眼底,三条重瞳鱼神将纤长的身体卷成三个旋涡状彼此依靠,竟是与巨腹山黑匣子上的雕刻一样。 林宵及雇佣兵越走越近,逐一踏入地面的圆圈里。杜乐丁抿了抿嘴唇,忽感所趴伏的柱子内部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前后出口各落下一道石门,将入口封死。他们立刻停下脚步,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端枪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静的让人心慌。就在有人按捺不住的时候,不知哪个石洞里传来沉重的摩擦声,好像有人在推动棺盖。 某个雇佣兵咒骂一句,其他人也这压抑危险的氛围中端不住了,只想冲向石门看看是否能将其打开。 刚有人动了一下,洞口附近的石洞里也吱吱作响,众人眼看着一口石棺的棺盖缓缓往外移动,禁不住冷汗涔涔。 杜乐丁冲苏腾比划:这地方太过古怪,棺材里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好在我们及时爬到了石柱上,让林宵他们去应付就好。 苏腾回应:抱好石柱,别掉下去。 杜乐丁:放心吧,除非这石柱突然倒了,否则我是掉不下去的。 他们随雇佣兵一起凝神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棺盖已经被推开了大半,倾斜着掉落在地,砸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枪口全都指向了那个方向,不多时,一只青黑色如钩爪般的手自石洞里缓缓伸出,摸到了一旁的石墙上。 有些人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崩溃,疯了似的朝那只手开枪。石墙被打得土石崩飞,覆盖其上的薄薄冰层开始碎裂,裂纹不断往四面八方延伸。 从石洞里传来刺耳的枭吼,大殿猛的一颤,所有的石洞里全都骚动起来。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杜乐丁突然感觉不妙,他身下这根石柱竟然开始轰隆作响,如升降梯一般往下沉去。 作者有话要说:杜乐丁:我好像又立了弗莱格…… 第79章 冰渊幽鬼07 奈特和查理尽快离开血腥的屠杀现场,往军械库的方向走去。地面不是平的,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个下坡,积水越来越深,查理只能乖乖趴在奈特肩上。 “你在发抖吗?”奈特能够感到肩膀上传来的细微震动。 查理默然点头。他是一只小兽,天生就有探测危险的本能。虽然没有见到那“屠杀者”的真面目,但他感觉很糟糕,那是一种直觉,一种对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捕杀者的与生俱来的判断。 头顶的红光将基地染成血色,加深了印象中血肉模糊的一幕。他坦率的承认自己感到害怕,并将身体缩了缩。 “你不怕吗?”查理看着奈特的侧脸,她有着很深邃的轮廓,显得面容十分坚毅。深深的眼窝里是钢铁般冰冷刚硬的目光。“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奈特嗤笑一声,眼中毫无笑意:“我当然害怕,不过害怕有什么用呢。如果害怕能让我干掉所有敌人,让我毫发无伤的活下来,那我会尽情害怕。” “可是……”查理希望自己的心也能够坚硬一些,“恐惧难道不是所有生命的本能吗,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记几啊。” 奈特揉了揉查理的脑袋,她手上有一层茧子,完全不似大部分女人那般柔软,动作比杜乐丁还粗暴:“本能无需克制。正是因为恐惧,人才会生出勇气。” 查理偏了偏头,对奈特的话感到难以理解。 奈特膝盖以下早已湿透,水线却还在逐渐上涨,逼近大腿中位。好在基地里温度不低,水并非冰寒刺骨,否者她两条腿早已失去知觉。 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杂物,药瓶、圆珠笔、塑料夹子、铭牌、口罩、空罐头,还有一些被水泡烂的东西叫人辨认不出。每当奈特迈出一步,这些轻飘飘的东西便随着水流的推动摇摆沉浮,往布满污渍的墙上靠去。 水下也并非坦途,奈特时不时便能踢到或踩到凹凸不平,她不愿去想那些沉在水底的都是什么东西,木然的朝军械库趟水急行。 走廊尽头是一道防护门,操控系统被破坏掉,两道门卡在了不知是开还是关的中途,中间留下了能让一人侧身通过的空隙。 奈特穿过防护门,两侧墙壁像是抽象派画家的画布,而这位画家似乎亢奋的将手中油漆桶丢到空中,连天花板也未能幸免。 水面飘着白帽子、针管和形形色色的药瓶,还有氧气罩。墙边有翻到在地的手推车,只有一 半露在水面上。查理捏着鼻子说:“这里是医疗室吧。” 空气里味道刺鼻,腐烂腥臭还混合着药水味道。奈特脚下变得泥泞不堪,仿佛是走进了一片沼泽地。水面飘来一个厚厚的记录本,她随手捞起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病人的情况持续恶化,药物已经无法控制,瞳孔成碎裂状,皮肤…… 后面的笔迹被一片黑渍覆盖,能够清楚看到三根手指印。查理眼皮儿跳了跳:“是血吗?” 奈特看了一眼记录顶端的时间和病人名字,将页码往前翻去,直到找到关于这名病人记录的伊始。记录上没有称呼,病人是在外执勤时受伤的,伤口在腰部右侧,缝了七针,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当天夜里,病人开始高烧,伤口发炎溃烂。记录只是记录,医生不会评判“太快了”、“伤口很恐怖”,但从用药种类和剂量来看,这名病人几乎就快死了。 但他没有死,只是高烧、溃烂。为了记录他的变化,每一页记录上都附有一张照片。查理不敢细看,每一眼都是紫黑色的血液和烂肉。 病人的伤口在接下来的日子,像是一个生命体般在他皮肤上滋生肆虐,没过多久,他就像是在硫酸里洗过澡一样,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整个人像是一堆烂肉。 在第七页有一张病人的眼部特写,他的瞳孔像一块脆弱的冰球般四分五裂。医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一再写下“观察”两个字。 而病人的内脏也出现了问题,它们焦黑变形,仿佛病人吞下不熄火种,将五脏六腑都烧化了。诡异的是,即便如此,这名病人依旧没有死,在眼瞳分裂的那一天,他的精神也开始变得不正常。记录里写着“幻觉”、“狂躁”、“攻击”等描述,期间还有人被他咬伤。医生对他使用了超大量的镇静剂,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从他病发开始的时间到最后血染的尾页,总共经历了十二天。 而在该命病人精神失常之后,又加入了新的病人记录。新病人的受伤原因是咬伤,之后也开始经历如前一名病人的症状。医生正在考虑是否将其送出基地返回总部治疗。 这基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奈特合上记录被水泡得发涨的硬皮封面,将其又丢入水中,继续前行。医务区通道很长,开始的几个房间是医务室、注射室等,之后的一排房间都是住院区。被水泡着的房间里一片狼藉,医疗器械被推翻在地,有的甚至连病床都整个扣在水里。 当经过最后的房间,接近另一头的防护门时,左手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查理惊叫道:“是谁?” 他条件反射的以为房间里有人。奈特举起枪缓缓走到门口,房间正中央一个金属床,门边的桌子上有各种工具,它们形状可怕,查理叫不上准确的名字,但从种类上来说,就是电锯、大小不一的刀具、铁钳、镊子等。 他瑟瑟发抖:“刑、刑具。” 奈特冷静的说:“是解剖工具,这是停尸间,也是做尸检的地方。” 另一边的墙上有一排金属柜,排满了四方形的门。听说是停尸间,查理猜到那一扇扇小门之后便是存放尸体的空间。 “哗啦”一声,将二人的注意力拉到金属床下,水面抖出一片涟漪,水里似乎有个活物。查理想说点什么,比如“快跑”,但声音哽在喉咙里,怎么都挤不出来。 水声阵阵,涟漪的圆心始终没有变换位置。奈特慎重的走过去,每走一步查理的心脏就震一下。 奈特停下脚步,感到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一点都不老实,乱扑乱动的发出一阵闷响。不过它好像无法挪动位置,只是原地扑腾。 奈特把手伸进水里,猛的扯出一个黑沉沉的尸袋。查理瞳孔紧缩,眼看着尸袋扭来扭去,忍不住失声尖叫。 “别喊。”奈特将动来动去的尸袋丢到解剖床上。 从尸袋的形状和重量判断,里面应该是装着尸体的。从里面拱起一个弧度,急速而暴躁的来回移动,仿佛里面的人禁不住憋闷,急于打开拉锁透口气。 查理口中念叨着“诈尸”,哆嗦着让奈特赶紧离开。他真的不明白,恐惧和勇气如此矛盾,怎么可能伴生呢? 奈特用枪口指着尸袋,对查理说:“把拉链打开。” 查理抱着脑袋:“你疯了,真的疯了,这里面有鬼啊!” “鬼会被区区尸袋封住吗?”奈特盯着那动来动去的轮廓,懒得催促查理,一手端枪一手打开了拉链。 她动作太快,查理都来不及反应,只见敞开的拉链口中猛的窜出一个黑色的东西,他吓得向后一仰掉进了水里。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他便被奈特从水里提了出来,湿淋淋的放在解剖床一角。 “是只老鼠。”奈特用染血的枪托指了指尸袋旁边被砸遍的黑肉团。 查理战战兢兢,有点不敢相信那是老鼠。它 体型很大,双眼发绿,毛几乎掉光了,露出褐红色的皮肉,一点也不像普通老鼠那样毛茸茸。 “它怎么会在尸袋里?”查理牙齿打颤着说。 奈特耸耸肩,把枪托在水里涮了涮:“可能是在装殓尸体的时候跑进去的。” 查理:“那它……活了多久,吃什么呀?” 他话刚说完,便在奈特邪邪的笑容里找到了答案,又惊又惧的把目光转向那拉开一小截的尸袋。 “我们走吧,”查理苦苦哀求,紧绷的神经就要崩溃,“一个‘屠夫’就够我受的了。” 奈特有些在意刚刚的观察记录,很想了解这座基地发生的真相。那些雇佣兵来到此处,又是否与此真相有关? 正当她疑虑之际,尸袋突然抖了一下。这一次连她也无法保持镇定,飞快的向后退了两步,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枪。 查理快晕过去了,扑过去趴在奈特肩上,用屁股对着解剖床,怎么也不敢回头去看。 尸袋里发出沉闷细碎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磨牙。紧接着是轻微的摩擦声,袋子不断的起起伏伏。 奈特轻手轻脚的往门口挪去,尽量不发出太大的趟水声,以免惊动尸袋里不知名的东西。她缓缓绕过解剖床,打算冲出去将门锁死。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个动静:嘶—— 那声音如此之近,已经快逼到门口。尸袋挣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一缕缕黑烟从里面冒了出来。门外是未知的怪物,门里是复生的尸体,他们腹背受敌,无路可走。查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随着杜乐丁身下的石柱下降,大殿里陡然安静下来,吼叫声、枪声全都止息,唯有石墙上薄冰不断碎裂的响声。 伸出青黑手臂的石洞被打了个豁口,那只手也不知去了哪里。林宵能听到身边同伴牙齿咯咯作响,骨节过于紧绷的咯嘣声。 在一片死寂中的等待最是折磨,他们既希望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又恨不能有什么东西赶紧跳出来让他们打成筛子。 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下降的石柱,枪口齐齐对准。等石柱降到离地面约两米高的时候,从柱子后面伸出一只幽蓝色的手晃了晃。 林宵眉梢抖了抖,举手示意别开枪。但在这风声鹤唳四面楚歌的氛围中,还是有人失控的勾动了手指。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透冰冷的空气,拖出螺旋状气旋,朝那只手射了 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那手轻轻一握,将子弹抓在了手心里。 众人纷纷愣住,林宵道:“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 杜乐丁从石柱后方走出,将手里的子弹丢到地上:“唐辛不在,这帮无组织无纪律的土匪不好管吧。” 林宵一言不发,将手里的弓对准杜乐丁。被锁定目标的人毫无自觉,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雇佣兵身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一部分人急忙转头,把枪对准了从天而降的黑色机甲。 林宵对有恃无恐的杜乐丁冷淡道:“他不怕子弹,你却是血肉之躯。” “没错,不过杀了我,你们也没法活着离开。”杜乐丁靠在石柱上道,“我何德何能,死了竟也有人殉葬,数量还不少呢。” 没人肯放下武器,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之际,一粒冰渣从上方掉落,轻巧的砸碎在林宵眼前。一众视线从崩裂的冰屑,缓缓转向头顶,那黑沉沉的石顶似乎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心跳的间隙,一团黑云似箭般射下,带着凄厉的嘶吼将一名雇佣兵扑倒在地,一口咬在他脸上。他像个被掀翻在地的蜘蛛,四肢抽搐痉挛,手里的高斯步枪吐出一串串火舌,敌我不分的射向四面八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其他人一边躲着流弹,一边冲那黑云射击。杜乐丁急忙躲到另一根石柱后面,见那被咬住的雇佣兵身上压着的东西,活似刚从地狱的油锅里爬出来的罪人。 它身量和四肢与一个成年人差不多,浑身青黑焦烂,体无完肤,身后还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这怪物周身泛着层层黑烟,好像刚被烧焦不久,每一次行动都在空中拖出一条黑色的轨迹。 这般模样,说是厉鬼也不为过。身下的雇佣兵停止挣扎后,它立刻起身转换目标,在枪林弹雨里行动迅速的躲闪,像条壁虎一样在石柱和墙壁上攀爬跳跃。 大殿里碎石崩飞,雇佣兵们不管不顾的射击,将林宵的喊声淹没。苏腾被甩了一身子弹,不得不开启光盾,朝那怪物追了过去。 杜乐丁正在观战,发觉斜对面又有一根柱子开始下沉。这显然是大殿里的机关,却不知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他正思考着,只听“扑通”一声,那乌漆墨黑的鬼东西从高空坠落,打了几个滚,正巧滚到杜乐丁脚下,仰头便是一声怒吼。 它双眸紫黑,瞳孔如被砸碎的冰晶,口中长舌尖尖,利 齿獠牙。远看已经像是恶鬼,近看更是骇人,那环绕周身的层层黑烟之下,全都是腐烂的皮肉,好几处都可见到森森白骨。 它发现了柱子后面的杜乐丁,顿时昂起畸形的脑袋冲他扑了上去。杜乐丁来了个秦王绕柱,快速闪到它身后,一拳砸在它凹陷变形的脊椎上。 “咔”的一声脆响,恶鬼匍匐在地,细长的尾巴无力的甩了一下,吼声如撕裂的鸦叫般难听。 杜乐丁真想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身后更加混乱的声音叫他不得不放弃。在人群对面又出现了另一只冒烟的恶鬼,身形更大更壮,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力量一跃而起,扑倒一个雇佣兵的同时,尾巴缠住了另一人的脖子。 它甫一落地,胸口便中了两箭;空中蓝光一闪,那尾巴便被从中斩断。 一刀一箭,配合默契。林宵看了一眼苏腾,再度拉弓指向恶鬼眉心。箭待离弦之际,从另一侧猛蹿出一道阴风,将林宵撞飞出去。 眨眼睛,大殿里又多了一个恶鬼。在众人忙着应对的时候,杜乐丁看着接连降下的石柱愈发不安。这大殿里有十二根石柱,十二个石洞,似乎每次有一口石棺被打开,都会降下一根石柱。 他和苏腾进来的时候,大殿里已经有一根沉到底的石柱,可见十二个石棺之中,有一个是空的,那里面的鬼又去了哪里?而这些石柱降下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放出比这些恶鬼还恐怖的东西吗? 仅仅是转念之间,石柱一根接一根降落,被掀翻的棺盖砸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回响,枪声、哀嚎声冲击着耳膜,空中黑色的轨迹越来越密集。 所有人,所有鬼,全都杀红了眼。等回过神来,加上杜乐丁和苏腾,大殿里的活人只剩下七八个人,被猎狗一样的恶鬼紧紧包围在当中,就连那被杜乐丁打碎了脊梁骨的恶鬼,也趴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但一时之间恶鬼却停止了攻击,只是围着他们而已,好像在等待狩猎冲锋的号角。墙角最后一根石柱已经快要缩入地面,杜乐丁忽然感觉不对,大喊了一声:“快冲出去!” 他这话刚开了个头,自头顶降下一个笼子,将他们全都扣在了里面。那刚刚降下的石柱后又爬出了一团漆黑烟雾。 有人骂着去踹粗如手臂般的铁柱,但只消接近铁柱,恶鬼便会冲过来,将枯槁青黑的手臂伸进来乱抓。 苏腾抬起手臂对准了一根铁柱:“都闪开。” 林宵按住 他的手臂说:“等一下,现在我们出不去,它们也进不来。不如利用这笼子,先把它们打死再出去。” 恶鬼不散,在周围徘徊,尾巴时不时抽打在铁柱上。苏腾瞄了林宵一眼:“它们不会躲吗?” 林宵坚持:“能打死几个是几个。”说着便是一箭,正中一只恶鬼咽喉。 杜乐丁冲苏腾说:“不行,得赶紧出去,不然这笼子里可能还有什么机关。” 他这边刚插了旗,脚下便是一震,还没等他作出判断,视线急速下降。他们像是被困在断了钢缆的电梯里,踩着脚下的三蛇旋涡雕刻,正往无间地狱飞速坠落。 大殿地面只留下一个圆形的空洞,恶鬼们站在漆黑的深渊边缘,探头往下看去,破碎的瞳仁流动着诡谲邪肆的光。 第80章 冰渊幽鬼08 尸体冷藏柜早已断电,里面没有冷气,但查理还是感觉置身于冰窖之中,令人恐惧的寒意一波一波的从脚底涌上,他不住的往奈特怀里缩去。 刚刚那前后无路的绝境里,奈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拉开一个存放尸体的抽屉,抱着查理钻了进去。她像是等待目标的狙击手一样,无声无息的趴在冰冷的不锈钢板上,静听外面的动静。 冷藏柜密封性很好,声音穿过钢板,变得绵软细碎。这些凌乱不完整的声音,通过想象力连接,在查理脑海中形成一个个惊悚的画面,他不敢想象若是他们还在外面,此刻会是怎样的恐怖经历。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冷藏柜上,将门撞得向内凹陷,在巨大的惯性中猛的向外弹开。他们藏在里面无法锁门,门的内侧也没有把手——毕竟这是用来放置冷冻尸体的,而死人是不会开门的。 查理往后缩去,一直退到抽屉最底部,后背紧贴在钢板上,根本不想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奈特一手勾住门边,在即将关上的一刻,一条细长的尾巴从狭窄的视线中飞速甩过,留下一道黑色的烟雾轨迹。 随之便是裂帛般的撕裂声和令人作呕的骨骼扭断声。一阵粗嘎的喘息过后,外面终于安静了。 “嘶——” 奈特紧紧的抓着门边,冷汗自额角滑落,轻轻滴在钢板上。狭窄的空间里一片窒闷,就连汗液滴落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外面没了动静,直到奈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身体才被迫松弛了些许。 “查理。”奈特轻声叫道。 抽屉里一片漆黑,她看不到脚底的情形。查理或许是吓晕了,无法作出回应。 奈特小心松开手,变形的金属门悄悄滑开一道缝隙,血红的光线斜插进来,她往后看去,后面空空荡荡。 “查理!”奈特下意识的叫出声。 正在此时,冷冻柜猛的一震,被撞得摇摇晃晃。奈特急转头颈,正对上一只浑浊邪恶的眼睛。 只见一个黑色的巨大头颅正拼命的往狭窄的金属门里挤,奈特一边急速后退,一边举枪射击。 那怪物看似怒极,拔出脑袋用庞大的身体狠狠撞向冷冻柜。奈特每一枪都击中了那黑色的身躯,但却丝毫不起作用,撞击越来越猛烈,不锈钢板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 奈特像是身处巨浪之中颠簸起 伏,徒劳的用枪械抵抗,同时还惦记着消失的查理。怪物试图将爪子伸进来够到奈特,那巨爪指甲尖利,扣在钢板上一刮,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被抓到,奈特用力向后一缩,冷不防脚下踹了个空。她转头一看,底部的挡板被踹开,好似一个活动门。 查理多半是依靠在上面的时候掉下去了,奈特没时间细想,身体往后滑去,很顺利的通过了活板,将那暴躁的怪物留在外面。 活板后面是类似通风管道一样的通道,她一路下滑,拐了好几个柔缓的弯道,落在一堆柔软的东西上。 “奈特!”查理挂着一脸泪水跑过来。 奈特从一个装满床单烂衣服的推车上起来,在猩红的灯光下环顾四周。这是基地的地下一层,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右手边则堆满了标示着危险物品的大桶。 她身下的推车应该是用来放脏衣服和床单之类的,却不知为什么停在这种地方。 查理怕极了:“你看到那东西是什么了吗,之前铁门后面的就是那家伙吧?” 奈特也是这么想的。基地里的人不知从哪里发现了这么个怪物,将之封死在冷藏库里。她从推车上跳下来,推测说:“那怪物很像是乌扇古墓里的黑影,不过体型更大更凶猛。它在冷藏库里冻不死,我觉得它可能是会冬眠的冷血动物。” 查理讨厌冷血动物,它们往往长得阴险邪恶,拥有杀戮的本能,潜藏在阴暗中伺机而动。但像刚才那怪物般庞大,它完全无需躲藏,任何生物都不是它的对手。 “基地里的人全部失踪,会不会跟怪物有关?”查理说。 奈特摇了摇头。她怀疑这怪物可能是军队从冰层下挖出来的,本以为早就冻成了标本,想不到它在温暖的环境里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基地里又发生了另一件棘手的事——医疗记录上那种诡异的症状。在无法将怪物杀死,又急着应对病人发狂且传染的情况下,他们暂时将怪物丢进了冷藏库。 奈特眼前又晃过之前看到的那条尾巴。怪物身躯庞大,那细如鞭子的尾巴显然不是长在它身上的。尸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只能放弃军械库。奈特拿起枪说:“走吧,地下应该也有出口,我们去找找看。” 离开危险物品处理室,门外的走廊两边有十几个装有电子锁的房间,全都被锁死了。地下一层比上面冷多了,地上 有一层泥,全都冻的硬邦邦。 走廊尽头的大门掉了半扇,里面是个空旷的大厅,对面有个运送重物的升降机,旁边的控制台被砸烂了。没有电源也没有操控装置,这升降机完全成了摆设。 奈特回忆着紧急逃生路线图:“电源室应该也在地下,我们去找找看能不能接通升降机的电源。” 查理担忧的皱起眉:“可是控制台坏了,升降机打不开啊。” 奈特把枪放在一边,抽出小腿上的冰镐,当撬棍一样楔入升降机的门缝里,忍着肋骨的裂伤疼痛,拼尽全力将门撬开。 门开的一刻,一只黑漆漆的手掉了出来。查理尖叫着向后退去。 奈特:“是个死人。” 那人穿着军装,看来是基地里的驻军。他死状极其恐怖,半张脸都没了,身上的衣服被血染成黑色。不过他额头上有个弹孔,应该是被人开枪打死的。 奈特把尸体踢到一边,检查了一下升降机里的按钮,如果通电的话应该能用。 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铁门,左边是配电室,右边是能源室。奈特不知道这能源室是干什么的,反正也用不上,便没去理会,径直打开配电室的门,一股腐烂发霉的腥臭味儿迎面扑来。 里面有一排机器,每个按钮下方都有文字标识,每个区域都用银灰色金属框分隔开,军械库、活动区、宿舍、医疗区……监狱。 在控制器前是十几个灰突突的监控器,奈特找到总电源开关,那是一个顶着黑色圆顶的金属杆,只要往上一推,就能恢复电源。 她抓住滚圆的顶端,忽然有些犹豫。身边的电量表显示基地的电量充足,可见当初基地的电源切断,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但是为什么呢? 查理探进小脑袋不安的说:“怎么样了,能恢复供电吗?” 他们在基地里找不到水,冷藏库的里食物也早就在停电后变质。跟那种怪物处于同一空间让人担惊受怕,况且苏腾他们眼下也一定在担心。 升降机是运送重物的,肯定能通往基地外面,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奈特咬了咬牙,手上轻轻用力,将金属杆推到了顶端。 嗡的一声,头顶亮了,控制器上的指示灯逐一闪烁,监控器也全部开启,基地里的所有通电设备开始重启复位。 “我们走吧。”查理叫道。 奈特拿起枪走出门。她身后 的监控器上,基地里装有电子锁的门全都打开了—— 铁笼下坠的速度之快,令人站立不稳,下面也不知有多深,这么掉下去肯定会摔成一坨坨肉饼。 苏腾按住杜乐丁的肩膀:“抓紧铁栏。” 杜乐丁不知他要做什么,赶忙扶住身边铁柱子。苏腾一拳击碎地面,吓得林宵他们急忙后退。 “你把底儿打漏,我们岂不是要掉下去了?”某人怒吼道。 苏腾理也不理,破坏出一个足以容他通过的洞,开启助推器飞了下去。很快笼子猛的抖动了一下,下降速度逐渐减慢。 但笼子根根铁柱极为沉重,加上里面还有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整体重量可想而知。苏腾开启了最大动力,咬牙坚持,洞壁火花四溅,笼子内外的人都心惊胆战。 苏腾看清下面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紧,拼尽全力将笼子推离原本的轨道。沉重的笼子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冰屑白烟。杜乐丁两眼发花,其他人脸色也很糟糕,都死死的抱着铁柱。 苏腾喘息着破坏掉一根柱子,杜乐丁率先跳出来,二人见对方都安然无恙才彼此放下心来。 林宵紧跟其后,警惕的看着二人。苏腾和杜乐丁却没有注意他,眼前是一片地下冰洞,很像是喀斯特地貌,巨大的冰钟乳从四面八方刺出,距离他们不远则是一道绵延几百米的冰桥,横亘两道峭壁之间。 脚下是无底冰渊,若非刚才苏腾将笼子推开,他们将一坠千里。 身后再无去路,冰桥对面的冰隧道成了唯一可走的方向。苏腾抬头仰视,对杜乐丁说:“我带你飞上去吧。” 杜乐丁挥挥手臂:“好,带我装逼带我飞。” 苏腾笑了笑,一手环住杜乐丁的腰。二人旁若无人,仿佛这地下冰雪世界中只有他们俩。 林宵强行介入:“等一下,你们不想找宋祥祺的墓室了吗?” 杜乐丁纳闷的问:“宋祥祺是谁?” 林宵握紧长弓:“你们目前也得到了不少线索吧。” 眼下他们被困在这种地方,杜乐丁无意隐瞒,却也无心多说:“就是三兄弟与江鲤的狗血故事而已,宋灼墓里的青铜盒子不是被你们拿走了吗?里面是宋灼死亡的真相吧。” “不是。”林宵扯下口罩,露出狰狞的伤疤,口中呼出屡屡白气,“是关于宋祥祺的,他是宋灼的长子,后来还继承了皇位。” 杜乐丁对那张与奈特极为相似,神情却完全不同的脸感到有些别扭:“他干了什么?” 林宵道:“这些藏有金属块的陵墓、祭祀台,全都是他命人造的。” 杜乐丁放开苏腾,终于有了几分兴趣,示意林宵继续说下去。 林宵:“宋灼将他皇兄宋扶害死,把江鲤据为己有,实际上是想要得知一个关于永生的秘密。” 杜乐丁并不意外,对古代封建统治者来说,没有什么比长生不死,万世长存更让他们感兴趣的事,秦始皇还曾经派人出海寻仙,只可惜那人一去不返,秦始皇自己胡乱嗑药而死。 杜乐丁:“江鲤母亲的部族,掌握着这个秘密?” 林宵:“宋灼是这么想的,宋祥祺也以为如此。所以才把宋臻的尸体放入祭祀台妖棺之中,以为这样他便能重新活过来。” 杜乐丁回想起棺材匣里,那千年古尸的一声声叹息:“他……没活过来吗?” 林宵冷笑一声:“妖棺里的情形你比我们清楚吧,且不说是否真能令人起死回生。就算宋臻活了,他也永远只能在匣子里,只要出来还是一样会死。” 杜乐丁点点头:“所以宋祥祺失败了。不过他不是宋灼的儿子吗,为什么想要复活宋臻?” 林宵皱了皱眉:“帛书里没有说。不过……老板的意思是,内容暗示宋祥祺对宋臻的感情很不一般。” 他俩不是叔侄吗……杜乐丁做了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林宵继续说:“宋灼以为江鲤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所以守了尸体七天,见到尸体开始腐烂后,他怒不可遏的斩下了江鲤的脑袋。” 还种了树呢。杜乐丁心想。 林宵:“宋灼又认为宋臻频频探望江鲤,二人私交甚笃,说不定江鲤曾经向宋臻透露过,便对弟弟百番逼问。” 杜乐丁抱着胳膊思忖道:“实际上江鲤并不清楚那个部族的神秘是不是?” 林宵:“他知道的,而且也的确对宋臻隐晦的暗示过,但宋臻听不明白。直到宋祥祺听过某些话之后,才联想到个中关系。” 江鲤母亲的部族,其实是某个神秘古国的分支。这一点杜乐丁猜对了,之后宋祥祺发现了古国所在位置,便带兵出征,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壁画,便是描绘的这个事件。 杜乐丁一时间感到豁然开朗,苏腾却依旧存疑:“宋祥祺去往古国, 还娶了乌扇公主并返回故土,但宋臻并没有因此复活,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幻想罢?” 林宵不置可否:“宋祥祺自称在古国发现了关于死而复生和长生不老的秘密,但这秘密如何,却在帛书里留下了一个迷。所以只有找到宋祥祺的陵寝,才能解开这个谜。” 杜乐丁道:“你们老板觉得这里的陵寝一定是宋祥祺的?” “毕竟是最后一个异常点了,如果不是……”林宵露出冰冷的笑容,“你被乌扇鬼胎咬了是吧,最近是不是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了?” 苏腾神色一沉:“你们怎么知道?” 林宵走到冰桥边缘,看着对面黑沉沉的隧道说:“宋祥祺在帛书里曾说起,他起初认为这种不老不死的力量就来源于那种怪物,并为此做了很多尝试。他省略了具体过程,只是说最终失败了,所谓‘不老不死’,实际上是一种很恐怖的状态。” “如果想要解除这种状态,”林宵回头看着杜乐丁,“只能前往失落的古国——乌泽国寻找答案。” 杜乐丁想了想:“你们老板为什么执着于此,他最开始又是怎么发现兆国这一系列事情的?” 林宵踏上冰桥:“如果他愿意见你们,或许自己会告诉你。我对他的事情所知不详,不过拿钱办事而已。” 杜乐丁和苏腾自然希望找到陵寝。但林宵却让他们无法放心。杜乐丁知道林宵为什么要说这番话,这冰洞里危机重重,多两个人就多一线生机,更何况苏腾有机甲护体,一般的东西无法伤到他,关键时刻完全可以把他当成盾牌。 不过他也觉得眼下合作是最稳妥的办法,林宵能利用他们俩,反过来他们也可以利用这些雇佣兵。杜乐丁考虑一下,用眼神向苏腾询问,苏腾比了比手势:找到墓室之后怎么办? 杜乐丁回应:随机应变,先发制人。 林宵站在桥上等他们打哑语,杜乐丁与苏腾商议一番,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苏腾说:“其实他很有钱的,你们老板雇佣你花了多少钱,他给得起双倍。” 林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杜乐丁又说:“更何况,你姐姐她……” “别废话了,”林宵转身往桥上走去,“赶紧去找到墓室再说。” 杜乐丁撇撇嘴,一行人跟在林宵身后往对面走去。冰桥很宽,但十分光滑,鞋底的冰爪发出吱吱呀呀的刮擦声,让人连脚趾头都不敢放松。 桥两边的冰渊令人头 晕目眩,不知是冰柱还是水晶如利刃般从两壁横生。杜乐丁对着直播间观众喋喋不休,还介绍了队伍里的“新成员”。 他指着林宵的背影说:“这是我们的弓箭手,你们可以叫他老弓。” 又指着身后那五个人道:“这是黑胡子、美少年、小辫子、老王和旺财。” 五人怒目相视,恨不得往杜乐丁嘴里开两枪。 弹幕:老弓……哈哈哈哈 弹幕:美少年确实很美,就是不怎么少年,应该叫美大叔吧。 弹幕:丁丁你能注意脚下吗,冰面滑的都反光。 弹幕:小心的滑~~~ 林宵对苏腾说:“他总这么啰嗦吗?” 苏腾没什么表情:“不爱听就把耳朵割了。” 林宵:“然后用我的耳朵堵住他的嘴吗?” 苏腾看着林宵,那眼神让人发憷。林宵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男人一把从桥上推下去。他冷笑了一声,快步走到前面,不再与他搭话。 苏腾回头看了看一脸轻松的杜乐丁,不放心的嘱咐说:“别走神。” 杜乐丁解释说:“其实我很专注的,只不过长得太洒脱。” 他确实留神脚下,若是滑倒或者从冰桥上掉下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冰桥的另一端直接通到冰隧道之中,两侧则是光溜溜的峭壁。大约七八分钟之后,一行人安然无恙的走到冰桥边缘,面前是高达三米的隧道,林宵将手电往里面照去,对苏腾说:“你走前面吧。” 杜乐丁不屑的笑道:“你以为你是总指挥、司令官,我们是你手底下随便使唤的小兵吗。我们完全可以不走,原路返回。” 林宵眯起眼睛:“你比我更想找到宋祥祺的墓。” 杜乐丁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觉得我还能撑一段时间,不如回去睡一觉,等心情好了再来。” 其他几个雇佣兵纷纷举枪,苏腾挡在杜乐丁面前指了指头顶:“看看那个。” 冰洞上方刻着线条简单的壁画,杜乐丁嘿嘿笑道:“有点像我画的火柴人。” 苏腾低声说:“没你画的好。” 杜乐丁神气活现:“小伙子你hin有眼光。” 林宵白了他俩一眼,往壁画看去。壁画一共分三组,每组的火柴人数都不一样,但共同点是每组最后一幅画里都只有一个火柴人 是站着的,其他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杜乐丁神情一震:“这隧道可能是墓道的入口。” 林宵:“有什么根据?” “普通的洞穴有必要标明‘注意事项’吗?”杜乐丁指了指壁画,“这显然是告诉我们里面有机关。” 林宵不明所以:“什么机关?” 杜乐丁微微一笑:“你还看不懂吗,无论多少个人进去,最后都只能有一个活着通过。” 林宵和身后的人变了脸色,黑胡子嚷道:“这怎么可能,什么机关能判断活人死人?” “不信的话,你们先进去探探路,试试看这机关能不能判断活死人,”杜乐丁悠然道,“我俩在这等着。” 即便不信,也没人敢贸然进入。林宵紧紧盯着杜乐丁,怀疑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这也好办,”林宵不知想到什么,扯出一丝笑意,“既然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一次进去一个不就得了。” “你确定这是好办法?”壁画里没有表示独自一人进入冰隧道会发生什么,杜乐丁对林宵的提议感到十分不妥,“再说,你认为谁应该第一个进去?” 林宵指了指苏腾:“他或者你,都很适合。” 林宵认为苏腾比别人存活几率要大得多,而杜乐丁熟知古墓机关,不失为打头探路的最佳人选。 “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小苏苏和我自己去冒险,”杜乐丁漫不经心的说,“再说了,我们就两个人,若是一个出事,那另一个就要势单力薄的面对你们六个。对于合作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 “没错,”林宵举起机械弓对准杜乐丁,“你们只有两个人。” 他身后的五支枪也瞄准了二人,杜乐丁摇头笑道:“我们现在还站在冰桥上,你确定要开战吗?结果绝对是两败俱伤。” 林宵道:“那就看谁动手快了。” 苏腾挡在前面,杜乐丁对枪械弹药并不担心,却很犯愁林宵的特制箭头,虽然不会对苏腾造成伤害,但他完全可以利用电磁导致机甲瘫痪的一瞬间做出致命的举动。 在这光溜溜的冰桥上,任何闪失都可能导致失足坠落。杜乐丁还不想成为“失足少年。” 两厢僵持,杜乐丁正盘桓利弊之际,苏腾突然抬起手臂,将一排子弹射入冰桥。只听“咔嚓”一声,一道令人胆寒的裂缝横向蔓延,整座冰桥剧震,猛的向下一沉, 仅停滞了一秒,便轰然塌落。 在那千钧一发的一秒钟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跳进了冰隧道入口,胆战心惊的看着巨大的冰桥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林宵一脸寒霜,死死的盯着苏腾,眼睛里好像能射出一对箭矢。 苏腾神情淡漠,语气平静的说:“现在不用争执谁第一个进入隧道了。” 第81章 冰渊幽鬼09 奈特按下红色的上升按钮,升降机的门缓缓闭合。查理缩在角落里,不敢靠近那具可怕的尸体,一心祈祷升降机快点升到地面,带着他们离开这地方。 升降机像个发热的病人,猛的抖了一下,,但液晶显示屏却显示它往地下二层去了。 查理咽了咽唾液,嗓子眼里依旧干巴巴的:“它怎么下去了?” “应该是电源重启的缘故,”奈特站在门口,平淡的说,“升降机会继续断电之前的操作,然后才恢复正常工作。” 查理忐忑不安的点点头。不一会儿,升降机停了下来,叮的一声打开了门。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瞳孔紧缩,屏住呼吸。 门外笔直的走廊上灯光明亮,他们俩却如同坠入地狱,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地下二层仿佛是恶鬼巢穴,地上、墙上,甚至是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浑身青黑、状似厉鬼般的生物,它们身上黑烟缭绕,身后还拖着细长的尾巴。 这些脑袋畸形的厉鬼本来只是懒洋洋的到处徘徊,当升降机开门的一刻,纷纷朝两位不速之客看了过来,碎裂的瞳仁在日光灯下漾出流动的光泽。 几只晃来晃去的尾巴开始朝升降机小跑过来,奈特拼命的按着上升按钮,在某个恶鬼即将冲进来的一瞬间,升降机门终于关上了。 升降机开始平缓上升,查理喉咙里像是堵着鸡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奈特也失去了声音,直到升降机再度停止。 地狱之门不疾不徐的敞开,门外传来凄厉的尖叫,面前的大厅里,他们和正对面的出口之间,被浓浓黑烟所隔绝。恶鬼像是抢占地盘和猎物的狗,互相攻击撕咬,但当门后二人出现的一刻,他们停止了动作,全都转头看过来。 查理滑坐在地,绝望的盯着二十米开外的那扇铁门,外面的冰天雪地成了无比渴望却得不到的美梦。 奈特按下按钮,返回了地下一层。二人离开升降机,站在大厅里沉默不语。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查理虚弱的说。他真不想承认这是事实。 奈特神情紧绷,检查了一下高斯步枪的子弹:“现在只能试试找到逃生通道上去找到来时的路。” “可是,”查理打了寒颤,“可是那个怪物还在上面啊。” “怪物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有一只,”奈特两颊紧了紧,“拼一下吧。” 说着,她毫不犹豫推开门,还未及 跨出一步,一个黑影重重的将她撞倒。 查理眼眸轻颤,门外的走廊里所有门都开了,放出了一只又一只黑烟缭绕的鬼兽,与刚刚在升降机里所见的情形毫无二致。 “关门!”奈特用枪杆推拒着朝她脑袋咬下来的利齿大喊道。 查理四肢僵硬的跑过去,用力将门关上。 鬼兽力量极大,奈特几乎要抵抗不住。她曲起右腿将其狠狠踹开,一只手将步枪抵在鬼兽腹部,三声枪响过后,那狰狞恐怖的家伙竟然不依不饶的跳了起来。 奈特闪身躲开,枪托朝鬼兽背脊砸去,脚踝被那尖长的尾巴一卷,整个人被拖倒在地。 “奈特!”查理失声尖叫,想要冲上去帮忙,可两条腿像是被截肢了一样,完全感觉不到。 奈特任凭鬼兽将她拉到身前,眼看着那张嘴就要咬到她的腿,她坐起身将枪口顶在她脑门上,轰的一声炸掉了它小半个脑袋。 查理忽然很想哭,随即发现脸上已经湿漉漉了。 那青黑怪异的黑烟鬼还是不肯死,但也爬不起来,在地上乱颤,手像钩子一样到处乱挠。奈特摇摇晃晃站起,将步枪倒转,用枪托一下一下砸在鬼兽身上,直到将它砸的血肉模糊、再也无法动弹。 查理一直觉得奈特有点可怕,这血腥暴力的场面也的确吓人,但他却觉得此时此刻奈特的歇斯底里更有人情味儿。 奈特用沾满了污血的手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再吐出来,随后往之前没去过的能源室走去。 查理揉了揉眼睛赶紧跟过去:“为什么……基地里都是这种东西?它们到底是什么,真的是鬼吗?” 奈特语气平静:“这就是基地里没有活人的真相吧。” 她拧开能源室门上的铁闸,将厚重的合金门拉开。房间里一股腥臭,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两具尸体倒在控制台前,手里还握着枪。 查理有些反胃:“基地里近千人都是被那些鬼咬死的吗?可是尸体呢,难道被当做食物吃了吗?” “基地里的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奈特的声音很镇定,好像一支烟足以抚平所有的情绪。 查理愣了愣,想起医疗室里的观察记录,止不住的发抖:“你是说……他们都变成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难以想象地上那怎么都不肯老老实实去死、浑身焦黑烂肉,还长有尾巴的冒烟鬼,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类。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查理喃喃道。 奈特踢开挡路的尸体:“第一个人在某处受了伤,感染了某种病毒,之后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在发狂的时候将人咬伤,把病毒继续传播下去。最后每个人都被感染了,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查理欲哭无泪:“如果出不去的话,我们会不会也变成那种东西?我不想死,也不想变成鬼……” 奈特没有回答,站在墙边注视墙上的警告标识。查理走到她身边,碰碰她的小腿:“上面写了什么?” “地下埋着炸弹,数量应该刚好炸掉整个基地。这个房间是用来开启自毁装置的。”奈特把烟头戳在上面摁灭。 “你是想跟它们同归于尽吗?”查理颤声说。奈特有这个魄力,他深信不疑,可是他内心深处却充满恐惧。但眼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区别无非是被恶鬼撕碎,被怪物咬死,或者在这间能源室里等着被饿死。 “也许丁丁他们会找到我们呢?”查理不抱希望的说。他们距离太远了,谁也不会想到冰谷最下面,有一座基地被厚厚的冰川覆盖。 奈特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这间能源室可能防爆舱,墙壁外层应该设置有泄暴动。我不知道地下炸弹的数量和威力,或许你呆在里面能躲过一劫,或许会跟着基地一起化成灰。” 查理张了张嘴,困惑的说:“我?那你呢?” 奈特答非所问,指着控制台上的一个黑色按钮:“按下去之后,自毁装置会进入倒计时,你有十分钟时间祈祷自己不被炸死。” 查理愈发感到恐惧不安,他扑到奈特腿上:“你要去哪啊?” 奈特说:“这个方法很冒险,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路通往上层。” 外面走廊里都是打不死的鬼兽,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查理紧紧抱着奈特的腿:“不行,你会死的,别丢下我一个人。” 奈特揪起查理放在控制台上,平静的说:“我出不去了。” 她勾着衣领往下拽了拽,颈子上一片血色,染红了查理的眼睛。 “你被……”查理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奈特满不在乎的笑了:“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该开始发烧腐烂,怎么都是死,我宁愿死的痛快点。” 查理失去了语言,只是拼命摇头。 “听着,我 现在就去寻找逃生通道,如果我侥幸没死,又找到了路,就回来带你上去;如果遇到了那个怪物,我会拖住它让你逃走。”奈特捏着查理的脸,强迫他听自己的计划,“如果半小时后我没还没回来,你就按下那个按钮赌一赌。” 查理两只眼睛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是不住摇头。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现在对你我来说正是如此。”奈特勾起嘴角,难得温柔的摸了摸查理的脑袋。随手收起笑容,拿着枪往外走去。 “希望你比我运气好。”她头也不回的说。 查理抽抽噎噎的啜泣,直到铁门打开并再度关紧,从外面传来铁闸转动声,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半个小时之后,情况会发生转变吗?奇迹会降临吗?可是奈特已经被咬了,即便他们能出去,她也活不成了。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生出勇气——查理不断回想这句话,内心只有绝望。 如果半小时后奈特没能回来,他真的有勇气按下那个黑色的按钮,开始属于他的赌博吗—— “你是……神经病吗?”林宵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腾,“我从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苏腾语气无波:“现在你见过了。” 林宵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无言以对。眨眼之间,情势便发生了变化,他们八个人的命运随着冰桥坠落,开始了注定的旅程。 他不得不承认,苏腾这一步棋下的堪称完美。在进入隧道之前,他们有六个人,从数量上来说占绝对优势。可现在不同,由于那不祥的壁画,每个人都各自为营,任谁都想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可苏腾跟杜乐丁不一样,无论什么情况,他们俩绝对不会对彼此出手。 一旦发生情况,这些雇佣兵就会自相残杀,他根本控制不了局面,而那两个人联手,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各个击破。 这混蛋……林宵暗暗咬牙切齿。 脚下已无退路,只得前行。每个人都恨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肌肉都绷紧,没有片刻敢放松。 起初隧道里毫无动静,平静得近乎诡异。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听到了某种响声。 咚—— 咚—— 一行人停下脚步,屏息静听,这声音很有节奏,不疾不徐。声源很近,仿佛就在身边,却并不集中,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均匀的散布在空气中。它不响亮,甚至有些 闷闷的,好像被蒙在一块布下面。 苏腾留意着时间:“每次间隔都一样,几乎是一秒一次。” 杜乐丁开玩笑说:“是打桩的声音吗?” 林宵:“……有点像是心跳声。”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感到那极富节奏的咚咚声,跟自己胸腔里的跳动不谋而合。他们左顾右盼,试图找出这令人不安的声音源头,无奈那均匀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旁,又像是远在隧道深处,怎么也无法确定方向。 杜乐丁走到冰壁边上,将耳朵贴在上面细听:“好像是冰层里传出来的。” 好几个人都凑过去听,有人说:“这里面难道冻着个活人?” “既然是冻着,怎么可能是活人。”这猜想未免太过天马行空。 另有人道:“莫非是……这个隧道的心跳声?” 其他人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隧道怎么可能会有心跳,这想法比之前那人的还要不靠谱。 “继续走吧,”杜乐丁和苏腾紧挨在一起,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小心一点就是。” 杜乐丁隐隐感到不安,这缓慢有力的节拍,跟他的心跳好像完全吻合,就好像这声音是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 是不是这跳动声影响到了他的心跳?其他人有这种感觉吗?还是说一切不过他的错觉? 他下意识的握住苏腾的手,当苏腾有力的回握住他,这才稍稍安心。 他们踩着平缓有力的心跳声往隧道深处走去,几分钟之后,面前出现了一道冰墙。 林宵错愕不已:“这就到头了?” 机关呢?墓道呢?墓室呢?! “冰墙后面或许还有路。”雇佣兵们纷纷举枪,想要把冰墙打碎。 “等一下。”杜乐丁觉得直接把冰墙打碎不太明智,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他和苏腾检查冰墙,在厚厚的冰层下面隐约有一个细长的轮廓,弯弯绕绕如河流一般。 “都站远点。”杜乐丁确认冰面没有可疑之处,抽出冰镐,在上面一点一点的凿着。 其他人迅速躲远,一边留意杜乐丁的动作,一边提防身边的人。 苏腾站在杜乐丁身边瞧着:“如果里面是机关怎么办。” 他怕那河流一样的曲线一旦暴露在空气中便会触发壁画里暗示的机关。 “放心吧,我不会凿到最后的。”杜乐丁去掉表面一层冰,认真仔细的沿着那个轮廓将冰层逐渐弄薄。 轮廓越来越清晰,苏腾很快便认出来了:“这是鱼神吧。” 杜乐丁用手拂去冰面上的白屑:“好像还真是……这构造有点像是冰灯。” 鱼神轮廓是镂空的,像是冰层里的一条螺旋通道。它挺立在盘绕的尾巴上,头颅高高扬起,一对重瞳凝视前方。 林宵:“这鱼神的形状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冰灯,”杜乐丁抓过一只手电,调整光束将冰面从上照到下,“那就应该有灯。” 墓室的设计者很喜欢利用光线来设计机关,他直觉镂空的鱼神形状应该是开启这面冰墙的关键。在冰墙底部有个洞,跟鱼神的尾巴相连通,他把手电从洞里塞进去,光线果不其然的顺着弯曲的通道照了上去。 冰墙猛的一震,隆隆的往下沉去。后面的人不敢凑近,紧张的等待着墙后面的情形。 十几秒之后,冰墙完全沉入地面冰层中,露出了人工开凿的甬道。众人一番激动,忘了“一人独活”的壁画,迫不及待的往里走去。 杜乐丁向前迈出一步,苏腾突然拉住他的手喊道:“闭眼!” 虽然人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却来不及反应。在他话音出口的一刻,自甬道中发出一阵灼眼的白光,利刃般照射过来,杜乐丁感觉像是被强迫直视太阳一样,眼前顿时爆开一片白芒。 他捂着眼睛蹲了下去,只听到周遭一片惨叫。那白光的强烈印记通过视觉神经进入大脑,即便闭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明晃晃的亮光。 生理性泪水汩汩涌出,他一手撑着冰面,一手乱晃着想找到苏腾。 “丁丁。”苏腾抓到了他的手。 杜乐丁睁开眼睛,顿时陷入慌乱之中:“我看不见了。” 眼前白花花一片,甬道变成了一条朦胧的白色带子,摇曳着往远处流去。他紧紧抓着苏腾道:“你怎么样,眼睛还好吗?” “我暂时也看不见了。”苏腾比他们更早受到白光影响,先他们一步进入暴盲状态。 后面传来一声声咒骂,显然林宵他们也是一样。 “别喊,”杜乐丁冷汗涔涔,喝止身后的混乱,“保持冷静,都把眼睛闭上。” “睁着眼睛都不一定能出去,现在还要把眼睛闭上?!” 杜乐丁咬牙道:“现在睁着眼睛也一样看不见,况且这洞里这么亮,闭着眼睛或许不会瞎。” 几人纷纷摸到冰壁,不敢再往前走,或许等一会儿能恢复视力也不说不定。 杜乐丁挨着苏腾,暗骂自己太过大意。只不过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现在他们成了一群瞎子,事情更不好办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静谧之中,突然有人说:“‘心跳’好像加快了。” 众人一听,那差不多每隔一秒的心跳声好像的确缩短了间隔,急促的鼓点一般敲打在他们紧张脆弱的神经上。 “还有其他声音。”林宵低声说。 杜乐丁支棱着耳朵,听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刮擦声,起初十分微弱,几秒钟之后便清晰起来,仿佛是在由远及近的朝他们逼近。 他拉着苏腾站起来:“是不是有东西过来了?” 呼啦一声,所有人都站起,杜乐丁听到摆弄枪械的声音,赶忙阻止:“别乱开枪,一群睁眼瞎,伤到自己人就糟了。” 或许这正是壁画内容所暗示的,他们此刻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赖其他感官,但处于此等情况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自相残杀。 壁画里暗示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但在杜乐丁看来这概率太小了。他们可能全都会死,又或者活下来不少人,怎么可能不论进来多少人,都刚好只有一个活着…… 刮擦声越来越近,同时又升起了另一种古怪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想到咀嚼声。 “我操……”有人低声骂到。 众人不约而同的往身后退去,虽然忌惮冰墙之后的空间,却又不敢原地停留,令人心惊胆寒的声音让他们无法再保持冷静,总有一种下一秒便会被什么东西扑倒的感觉。 他们互相挤着走了几步,却听“心跳”声又放缓了,停下脚步后,“心跳”声便再度加快,仿佛这隧道见不得他们停留,急躁的催促他们往前走。 他们犹豫不决,被催命般的声音弄得心神不宁,那刮擦声越来越近,逐渐能分辨出当中的脚步声。 苏腾对杜乐丁耳语道:“停在这里不是办法,不如快速通过甬道。” 杜乐丁也是这么想,他往白晃晃的甬道里看去,眼睛一阵刺痛。苏腾走的很稳,气息也很平静,与平时并无区别。 难道苏腾是装作看不见,实际上并没有受影响 ? 可是他眼睛与常人不同,按理说视觉损坏得比他们更严重,然而他的反应未免太过冷静了吧。 仅有一人能活下来……难不成刚才那片白光之中,有人没受到影响? 不对,苏腾不会骗他……又或者因为怕被其他人听见,故意隐瞒? 杜乐丁陷入怀疑的泥淖无法自拔,在内心的混乱当中,他又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涌动的声音,急躁、亢奋和某种邪恶的欲念在心中浮动。他忍不住收拢手指,用指甲在冰壁上狠狠扣了一下,好像这样做便能释放一些压力。 冰壁吱嘎作响,他清楚的感到指甲深深扎进冰层,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抓痕。 那不是我的指甲——杜乐丁恐惧的想。 狭长的甬道将各种声音收拢放大,与壁画心理暗示的影响,共同催生出一个又一个恶意的念头。连他都在莫名其妙的怀疑苏腾,林宵他们的念头可想而知,每个人恐怕都在互相猜忌,互相提防。 “是谁!谁他妈拍我!”有人外强中干的吼道。 “啊!”一声惨叫。 枪声,暗褐色的光轨,闪动的白影,甬道里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杂乱无序的声音和不成形的画面让人失控,杜乐丁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理智荡然无存,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 血液,温暖的血液。 混乱持续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杜乐丁脑海中的云雾渐渐散开,眼前白光蓦然一沉,视觉竟恢复了几分。 一阵强风猛的吹到脸上,令他更加清醒。他们不知是何时已经走到了外面,烈风毫无规律的吹着,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气旋。头顶是黑沉沉的天幕,左右是一望无际的落雪。 他用力眨了眨眼,看到林宵正跑在一片冻结的冰湖上。 “苏腾?!”杜乐丁早在之前的混乱中放开了苏腾的手,这时想起那壁画里的内容,不禁心中一冷。可他还活着,林宵也活着,那是不是说其他人也没死? “我在。”苏腾沉稳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杜乐丁惊喜的转过身,在看到苏腾的一刻心中猛的一沉:“你的眼睛……” 苏腾脸上挂着两条血痕,源头正是那双重瞳。他伸手摸到杜乐丁的手臂:“没事,不过暂时还看不见。” 怎么可能没事,这情形不是跟他外公瞎了之前一样吗?杜乐 丁心口揪紧,疼的厉害,想帮苏腾擦掉脸上的血迹,举起手才看到自己手上全都是血。 “我做了什么?”杜乐丁把双手伸到眼前,声音颤抖。他环顾四周,那五个雇佣兵都不见了。 “什么都别想,”苏腾抱住杜乐丁,坚定的说,“你什么都没做。” 杜乐丁真希望能相信苏腾,可颤抖的指尖仿佛在尖叫——都是你杀的,全都被你杀掉的! “林宵呢,你看到他了吗?”苏腾强迫杜乐丁转移注意力。 “他往一个冰湖上跑了。”杜乐丁攥紧拳头,极力克制着发抖。冰湖面积很大,当中耸立着一根冰柱,顶端横着什么东西,林宵的目标正是那里。 苏腾牵起杜乐丁的手:“我们过去看看。” 杜乐丁带着苏腾朝林宵追去。苏腾的眼睛对光太敏感,视觉受损肯定比常人严重的多,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了。只是不知从第一次流血开始,到完全看不到,中间会隔多久。 几年,几个月,还是几天? “别过来!”林宵站在冰柱下方,手里的弓箭对准杜乐丁。他脸上都是血,左耳朵只剩下面的一半。 杜乐丁抬头往上看去,冰柱上横放着的是一口晶莹剔透的天然水晶棺,形状未经雕琢,轮廓毫无规则。仰起的视线中微微一闪,黑沉沉的天幕中似乎有流星划过。 杜乐丁心中一动,往脚下看去,冻结的“冰面”之下隐隐有紫色光芒流动。 “这不是外面。”杜乐丁喃喃的说。 林宵没听清:“你们俩,谁都不许靠近。往后退!” 杜乐丁回过神来:“你听我说,这地方不对劲,我们脚下不是冰湖……” “咻”的一声,林宵突然放箭,杜乐丁感到肩膀一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你受伤了?”苏腾心慌意乱的往杜乐丁身上摸去。 “没事,”杜乐丁按住苏腾的手,转向林宵说,“我们不过去,你也别动那口棺材。”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林宵冷冷的说。 杜乐丁心中沉了沉,看林宵的态度,之前在甬道里他必然是做了令人发指的事情。可他必须阻止林宵,他们脚下的并非是冻结的冰,而是一整块天然的硕大无朋的水晶,里面包裹着某种不知是液体还是气体的物质,他怀疑只要有人接近冰柱或是水晶棺,就会触发极度危险的机关。 第82章 冰渊幽鬼10 像是很久未曾呼吸一般,杜乐丁猛吸一口凉气,睁眼从雪地上坐起。 雪还在下,风势稍逊,苏腾单膝跪在他身边,左手边是一群穿着雪地作战服的人,右手边是参差冰塔,身旁是早已冷透的不明生物尸体,紫褐色的血液已经结冰,大半被雪所掩埋。 苏腾将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帮他穿好,带着担忧的神色宽慰他:“你晕倒了,不过好在没有冻伤。” 杜乐丁紧紧盯着苏腾,他脸上没有血迹,双眼明亮深邃,浑身毫发无伤。 “你不会……想不起我是谁吧?”苏腾被杜乐丁的眼神吓到,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 杜乐丁激动的揪过苏腾的领子,狠狠咬住他的嘴唇,疯狂而激烈的吻着。苏腾怔了怔,随后便搂住他回以深吻。 “咳~”围观群众手里没有瓜,感到很不满。 杜乐丁忘乎所以,他需要确认苏腾还活着,自己还活着。他吻得如此投入,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等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苏腾用拇指抹了抹杜乐丁湿润的嘴角:“想我了?” 杜乐丁放松的笑了。刚刚的一切应该是做梦吧,否则怎么会除了自己,还看到了奈特和查理。可这梦未免太真实,他的身体依然因恐惧而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杜乐丁看着身边那些满脸不耐烦的雇佣兵问道。 苏腾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我也不清楚,也许等一下可以问问他。” 杜乐丁顺着苏腾的视线看过去,时千金站在雇佣兵中间,穿的像个北极狐,尖下巴缩在厚厚的白色毛皮里,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你……你就是他们的老板?”杜乐丁花了好几秒才确认那是时千金,并非他的幻觉。 时千金把嘴从毛领子里露出来:“你真看得起我,我像是那么有钱的人吗?” “那你在这干什么?”杜乐丁从雪中站起。 “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吧,”时千金戴上防风眼镜,“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杜乐丁木然走了几步,忽然记起什么,对苏腾问道:“其他人呢,找到斯诺了吗,能联系上奈特吗?” 苏腾:“周如许和容措还在找,奈特的通讯器没人应答……” 杜乐丁急迫的抓住苏腾的手臂:“不行,咱们得赶紧找到奈特。” 苏腾虽然也担心奈特,但杜乐丁眼中的恐慌却好像清清楚楚的知道奈特他们发生了什么。 即便刚刚不过一场梦境,可杜乐丁还是心有余悸,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警告他,梦中所见一定会发生。 时千金道:“我派人去找吧,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杜乐丁:“在大冰谷附近……现在可能已经在大冰谷里了。如果在谷底找到他们就立刻回来,千万……千万不要去其他地方。” 基地已经沦为恶鬼巢穴,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时千金点点头,让十余人前往大冰谷搜寻,另外又让几人去把周如许带回来。剩下的人则跟着时千金返回他们的营地。 杜乐丁和苏腾走在后面用手语交流。杜乐丁:这到底怎么回事,时千金是敌是友? 苏腾:不清楚。不过若是他有意害你,在我来之前就动手了。 杜乐丁又问:林宵没跟他们在一起? 苏腾:没看到他,可能在营地,或者去了其他地方。奈特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乐丁手指头动了动,不知该怎么解释,若说是梦中所见,那未免太可笑了。如果那些雇佣兵没能在冰谷里找到奈特和查理,是不是就证明他的梦只是失去意识后的幻觉? 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帐篷,粗略估计得有二十几个。杜乐丁冲时千金说:“你们来了多少人?” 时千金耸耸肩:“冰原另一边还有一个营地呢。” 杜乐丁调侃道:“为什么要这么多人,想挖地三尺吗?” “差不多,”时千金却没当成玩笑,很实在的说,“异常量子场的范围很大,目前只挖出了两个疑冢,想找到宋祥祺的墓还真不容易。” 杜乐丁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在梦里听林宵说起过宋祥祺,在那之前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可能是他凭空幻想出来的。 他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 “进来见见老板吧,”时千金走到中间最大的帐篷拉开门,“不过你们已经见过了。” 杜乐丁跟在苏腾身后进入帐篷,里面有四五个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的男人。 “欢迎二位。”宋征从地图里抬起头,冲两位客人露出热情的笑容。 另外几人都离开了帐篷,只剩下了他们四个。杜乐丁在 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突然有种不想再深入真相的疲惫感。 气氛紧张而沉闷,时千金在宋征身边坐下:“你们不是有很多问题吗,问吧,正好我也想听听答案。” 杜乐丁看了看苏腾,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反倒是宋征先开口了:“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还行,”杜乐丁听到宋征手边的通讯器里传来说话声,“找到我们的同伴了吗?” 宋征对着通讯器问了几句话:“找到周如许了,另一队人也到了大冰谷,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另外两位。” “对了,”杜乐丁在一边坐下说,“你把林宵他们叫回来吧,他们去的地方不安全。” 宋征感到意外:“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 杜乐丁眼前闪过一片紫黑色。他没有精力和心思编造理由,索性将梦境中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听起来挺扯的,但我总感觉很不安……”杜乐丁脸色凝重的低声说。 宋征拿出烟,向苏腾发出询问的眼神,苏腾过去拿了一支点上,却递给了杜乐丁。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杜乐丁接过烟冲他笑道。 宋征抽着烟说:“你碰过死亡之瞳了?” “啊?”杜乐丁没听懂。 “一只眼球化石,”宋征看向苏腾,“跟他的瞳仁一样。” 苏腾神色一凛:“你指的是我们从水滴锁孔的青铜盒子里取得的那个眼球?” 宋征点点头:“接触过死亡之瞳的人,在接近自己死亡的地方,会提前预见一切。” “这么说……我所看到的不是梦?”杜乐丁惊愕不已。难怪一切都那么真实,若是当初他没有拿起那只眼球,今天岂不是就要葬身火海了? 苏腾疑惑的说:“可我也碰过那只眼球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宋征:“因为你已经受到幻视之眼的影响,死亡之瞳便无法影响你了。” 苏腾取下隐形眼镜,一双重瞳在暖炉的灯光中反射出烨烨光华:“另一枚眼球叫幻视之眼?它们有什么来历,我的重瞳怎么消除,这些你都清楚吗?” 宋征没有立刻回答,拿起通讯器对林宵说:“原地待命。” 随后他指了指面前的地形图:“把你梦里那座墓的位置告诉我。” 杜乐丁皱起眉:“我的梦预示着 所有人都会死,你还想去?” “死亡之瞳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因为你自身情况不稳定,即便你再去一次,结果也会不一样。再说,”宋征弹了弹烟灰,语气很淡定,“你是最大的影响因素,只要你不去,结果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杜乐丁猛的想起梦里看到的壁画,恐怕并不是刻在隧道上的,而是死亡之瞳留给他的暗示,意思是无论他跟多少人一起进去,都会亲眼见证所有人的死。 他沉默半晌,蹙眉说:“宋祥祺的棺椁是空的,但金属块应该在里面。我们带了很专业的机器,如果我记得位置不错,他们可以从上面直接把冰层挖开,利用绳索下去把东西取出来。” “不过,”杜乐丁抬头看向宋征,“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没问题,反正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宋征看向苏腾,“就不知道苏先生愿不愿意听。” 苏腾眉峰微不可见的挑了挑:“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宋征作答,周如许和容措已经被带了回来,可以说是抓回来的。他一见苏腾便急不可耐的要继续去找斯诺。 时千金捏了捏周如许冻硬的手:“你们在这里休息吧,宋征会派人会去找斯诺的。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雇佣兵人数众多,搜索范围比他们大了不少。而且以他们现在这种“老弱病残”的状态,再进入暴风雪中乱跑,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出事。 周如许眼神暗了暗。时千金说的是实话,斯诺失踪的时间太长了,外面能见度这么低,可能再也找不到了。他掀起帐篷离开,苏腾不放心的跟在后面,生怕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宋征的地图上标注非常清晰详细,还添加了不少手绘的标志,几乎把这冰川上的每一座冰墙、每一片塔林都画了出来。 杜乐丁从他们进入冰层之下的冰缝开始,回忆着行走方向、速度和大概时间,用红笔在上面圈出了一个范围。他丢开记号笔说:“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一旦水晶棺塌落,地下紫火会把整个冰川吞没,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你觉得这个充满预示的梦里,有多少是你内心的所思所想?”宋征给林宵传达了指令,坐在桌上对杜乐丁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通过死亡之瞳看到的预兆,可能被我的想法影响了?”杜乐丁现在什么也确定不了,风雪、梦境、体内涌动的残忍欲念都那么真实,它们声势浩大来 势汹汹,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冰面”上的时候,只有他看到了脚下流动的紫色光芒,难道紫火是在他的心理暗示下出现的?如果他当时怀疑是别的东西,比如毒气,怪物,或是成千上万的金子,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吗? 宋征拍了拍杜乐丁的肩膀:“从小我就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有的时候你想得太多了,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以为你是三思而后行,所有的行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可有时候人恰恰需要一点本能的直觉。” 杜乐丁浑身僵硬:“你……你到底是谁?” “这正是我刚才说的,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宋征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杜乐丁晃了晃,找了个椅子坐下,免得自己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这怎么可能?六十年了,你……成精了吗!” 宋征哈哈大笑:“你不也死而复生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故人重逢”让杜乐丁产生了消化不良的反应,他胃里一阵阵翻腾,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别急,你慢慢整理思路,”宋征像过去一样拍了拍杜乐丁的脑袋,“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杜乐丁烦躁的拍开他的手:“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眼睛、金属块、乌泽国……”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我花了六十年寻找答案,试图解开身上的迷,却始终无法找到最关键的线索,”宋征收起笑容,“直到你重生,虫洞才再度打开,我才能找到乌扇古墓。” 杜乐丁:“这跟我重生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宋征道,“你是第一个进入乌扇古墓的人,也是第一个死在那里的人,你在古墓里完成了由生到死的过程,用血液向鱼神献祭,因而获得了重生的力量。” 杜乐丁云山雾罩,只觉得此中神秘诡谲一时无法理解。 这时帐篷外面热闹起来,苏腾探进头招呼杜乐丁:“丁丁,查理他们回来了。” 杜乐丁急需呼吸一口冷冽的寒风,让燥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宋征,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查理像个小炮弹撞进他怀里,蹭来蹭去。 苏腾将奈特扶进帐篷,让她坐在暖炉旁取暖,又叫人拿吃的过来。 “伤口疼吗?”苏腾帮奈特把外套脱了下来,检查她腰上的绷带。 奈特毫无感觉: “都他妈都冻僵了,你轻点,别把我硬邦邦的骨头戳碎了。” 苏腾把一名雇佣兵送进来的饭盒递给她,催她快吃:“等一会儿你恢复一些体力,我们就离开这里。” 奈特的手根本握不住勺子,苏腾拿过勺子将饭菜往她嘴里塞,她怒道:“你这是喂猪还是填鸭?我看你和丁丁不是跟他们达成协议了吗,为什么急着走?” 苏腾目光沉重,放缓了勺子的速度:“总之,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奈特慢慢咀嚼,艰难吞咽,沉默了半天说:“林宵不在这?” “他去找墓室了。”苏腾把热乎乎的饭盒塞到奈特手里,“我去跟丁丁说一声。” 苏腾的神情,让奈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筹谋要离家出走的时候,隐忍的表情下,是波涛汹涌的秘辛。她吃了一半便没了食欲,将饭盒放在一边,穿衣服做好准备。 至于林宵,或许不见面更好。他们做了近三十年陌生人,不会因为一言一笑就成为亲人。 营地里的人越来越多,苏腾在其中穿梭,始终没看到杜乐丁。他找到时千金问:“丁丁呢?” 时千金打趣道:“你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开他啊。” 苏腾冷肃道:“我没心思听你开玩笑,他人呢?” 时千金看出了什么:“你不会是想走吧。” 见苏腾沉默,时千金道:“我听宋征说了些事情。你应该明白,只有跟他合作,才能救丁丁,救你自己吧。” 苏腾不语,心思却错综复杂。他感到恐惧,像是小时候知道痛苦就要来临,却无可奈何的那种恐惧。若是现在不走,只怕他将面对无法解释的困局,甚至可能会失去杜乐丁。若是走了,就等于是放弃了最后的机会,或迟或早,他也会失去杜乐丁,真正意义上的失去。 他双眼被雪迷住,忽的失去了方向,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到他耳中。 正在他兀自出神之际,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杜乐丁探过头说:“在想什么呢。” 苏腾缓缓转身,眼前飘舞的雪花忽的吹散,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杜乐丁的一只手说:“我有话跟你说。” “好。”杜乐丁也有不少话想说。他有千千万万个问题想要问宋征,在那之前应该先告诉苏腾,他们二人的恩怨纠葛。 苏腾:“还记得我们曾经打赌,你输了,还欠我一个愿望吗?” 心底的秘密藏了太久,酝酿了太长时间,他真的害怕杜乐丁听后的反应,会跟他预料中一样,甚至更强烈。 杜乐丁笑了笑:“记得,现在要许愿?” “答应我,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苏腾艰难的说,“不要一声不吭的跑掉。” 杜乐丁在苏腾严肃又紧张的注视下,也开始感到不安。苏腾要说什么?为什么他会生气,甚至会直接离开?他疑惑的笑道:“这冰天雪地我能去哪。” 苏腾很坚持:“你先答应我。” 杜乐丁点点头:“好我答应。” 苏腾又吸了口气,冷彻心扉的寒风钻进他体内,激起一股寒意。他低声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在乌扇古墓里就认出你了。” 杜乐丁皱起眉:“什么叫认出我?” 苏腾道:“内奥这个名字的英文是nail,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杜乐丁摇摇头,他就认识yes、no、gogogo。 “钉子,它的中文意思是钉子。”苏腾呼出一口白气,秘密呼之欲出。 杜乐丁神情一震,心跳加快:“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 “钉子,”宋征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盒子,“林宵他们回来了。” 杜乐丁看看宋征,又转回苏腾,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宋征偏过头冲苏腾晃了晃手里的青铜盒子,上面有着火焰型的锁孔:“把‘绿幽灵’拿出来吧,这是最后的秘密了。” 杜乐丁在夏药发来的邮件里见过绿幽灵星盘,那原本是属于胡珉的。苏腾怎么会拥有这枚星盘?看他沉默的样子,似乎是默认了。难道苏腾是胡珉的后人?他所谓的探险家外公就是胡珉,那个令他着迷的外公的搭档,指的是秦楚? 可胡珉怎么会知道“钉子”这个名字,杜乐丁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况且苏腾何以从未提起过他知道秦楚?这件事说出来会影响到什么吗? 苏腾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听不见宋征说话一样,只是伤感的看着杜乐丁。 二人之间竖起一道墙,一道由秘密和欺瞒筑成的墙。正当杜乐丁陷入深深的困惑之际,宋征接下来的话,将这堵墙彻底瓦解—— “你外公——我是说沈玉,应该把星盘留给你了吧。” 一股寒流似铁拳般直击杜乐 丁胸口,他看向苏腾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个否定的答案,但苏腾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唯有风声如泣如诉,缕缕不绝。 第83章 乌泽古国01 一旁的帐篷敞开的拉链门在风中猎猎作响,令人心烦气躁,可旁边的人全都冻僵了一般,没有一个想起去把门拉上。 杜乐丁很想让宋征再重复一遍,虽然他确定自己听的很清楚。忽然之间,过去发生的事情中模模糊糊的细节清晰起来,如同这纷飞大雪一般扑到他眼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唯有宋征感到几分好笑:“你从没怀疑过吗,这不像你,我印象中你是个很难对别人放心的人。是我记错了吗?” “丁丁……”苏腾向杜乐丁伸出手。 杜乐丁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却仿佛在二人之间拉开了千米之远。他喉咙紧紧黏在一起,用了全部力气才发出让自己感到陌生的声音:“我不明白,你是……你说你外公是个探险家,是骗我的?” 苏腾眼中流淌着忧郁的河流:“是。”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杜乐丁攥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 苏腾感到痛苦:“外公写过一本笔记,类似回忆录,详细描述过你的言行举止、行为习惯。关于你的事,我也听他讲过无数次。你对乌扇古墓琉璃墓室墙外机关的熟悉,下意识打响指,在墙上留下的记号……还有那首歌。” 最近我辗转难眠,对我们曾经有过的愿景,浮想联翩。但亲爱的,我一直在内心深处祈祷,我们不再迷失于金钱的追逐中,而是细数满天繁星…… 杜乐丁揉了揉额头:“我在为内奥感到纠结,不断向你追问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很得意,觉得我是个傻逼?” “不是,”苏腾眼眶酸胀,上前一步抓住杜乐丁肩膀,“我从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害怕……” “你真是太厉害了,”杜乐丁推开苏腾,“我说过很多谎,骗过不少人,自己都对这张胡言乱语的嘴感到绝望。可我跟你一比,完全就是幼儿园级别,你编造的谎言简直……简直绝了,毫无破绽,把我耍的团团转。看到绿幽灵星盘的照片时,你可真是镇静,这世界欠你个小金人啊!” 苏腾嘴唇苍白,微微颤抖:“我不想骗你,我想告诉你一切,想让你知道我已经认识你一辈子了,想让你知道在认出你那一刻我心里有多惊讶多兴奋,想让你知道我曾经依靠你的支持才活下来,想让你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我不会爱任何一个人……可我真的不敢,我怕你……” “怕我问那个问题是吗?”杜乐丁心口窒闷,锥痛不 已,“怕我问你沈玉为什么要杀我是不是?” 苏腾犹豫着说:“外公的笔记里没有写,他在临终之前的一段日子,就是开始神志不清的时候,突然不断的念叨他害死了最好的兄弟。我问过他,可他只是重复那句话。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该怎么回答,我根本不知道答案。” 宋征打断道:“你们俩要吵架的话,可不可以等一会再说。” 杜乐丁转身揪住宋征的领子,表情狰狞可怕:“你当时在场,告诉我,沈玉为什么那么做?” 宋征勾起嘴角:“我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骗子,”杜乐丁双眼通红,几欲滴血,“我听到你说‘他死了,你放心’,你们,你们俩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和沈玉为什么?为什么!” “不好意思,”宋征扯开杜乐丁的手,淡漠而凉薄的说,“那么久的事情,我已经忘了。” “王八蛋!”杜乐丁一拳往宋征脸上砸去,恨不能打烂这张虚伪的嘴脸。 宋征一把抓住杜乐丁的拳头,捏的他指骨发出脆响:“你要打要骂,等事情结束再说。再这么耽误下去,不仅你会死,我也好不了。” 宋征力气大的惊人,剧烈的疼痛顺着杜乐丁的手传到心底。宋征放开手恢复笑容:“感到愤怒吗,我劝你最好别生气,不然可能会激怒你体内潜藏的邪恶。” 杜乐丁怒火翻腾,血液往头上涌去,他清楚的感觉到杀戮的欲望。那欲望如此强烈,令他自己感到害怕。 宋征看向苏腾:“星盘带在身上吗?” 苏腾原打算这次出行便找机会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可是宋征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他被杜乐丁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烧得体无完肤,却只感到冷。 太冷了。 “星盘在我们之前的营地里,我回去拿。”苏腾深深的看了杜乐丁一眼,走入风雪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宋征感慨道:“六十年了,你,我和沈玉的后人聚在一起,这情形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杜乐丁死死的盯着宋征,“绿幽灵原本是属于胡珉的星盘,为什么会到了沈玉手里?” 宋征皱眉想了很久:“我们进入乌扇古墓之后,因为某些原因分散开来。后来两个小记者也进了古墓,等我们在墓中意外相遇的时候,胡珉已经死了。是沈玉发 现了他的尸体,将他背包里的星盘拿走了。可能是想给你看吧。” 杜乐丁一阵心绞痛:“那我原本那枚白银星盘呢?” “我一直帮你保管着呢。”宋征微笑。 杜乐丁筋疲力尽的坐在雪地上,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我重生之后一直想努力忘掉这种痛苦,这种遭到背叛,被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捅刀子的痛苦。但有时候我会想,是我做错什么了,我一直把沈玉当成亲哥,但好像跟你重逢之后,一切都变了。” “变了?”宋征出神的看向远方,“从小到大沈玉都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照顾,具体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那种嫉妒的感觉。” “嫉妒?”杜乐丁抬头看他,“你能言善道,每次犯了错都能蒙混过关,被有钱人领养过着我们都羡慕的生活。你嫉妒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哑巴?” “你和沈玉互相依靠不是吗?”宋征淡淡的说,“领养家庭原本有个儿子,双腿残疾,只能坐轮椅。他不愿出门,性情阴郁,他的父母怕他越来越孤僻,所以才想领养一个孤儿,给他们的儿子作伴。” “你有什么不满吗?”杜乐丁讽刺的笑道,“你得到了父母兄弟还不满足,却来嫉妒我一个挖坟掘墓的小贼?” 宋征笑了笑:“我们这种人,因为自幼一无所有,所以比其他人更贪婪,内心深处始终渴望这世上有一件东西,有一个人能独属于自己。我是这样,你也不例外,就连看似与世无争的沈玉,也不过是把这念头藏得更深罢了。” 这番话说的一点错也没有,杜乐丁陷入沉默,回想自己也曾经嫉妒着很多人,这其中便包括宋征。 “我是一个玩伴,甚至只算是个玩具。那个比我大两岁的残疾,根本不需要手脚,只要露出一个不满的神情,我就没有晚饭吃了。他是个变态,虐待狂,任何活物在他眼中都是可以被宰杀的。”宋征轻描淡写的说,好像这些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他不能走路,我就成了他的工具。” 杜乐丁:“你做了什么?” 他与沈玉跟宋征重逢之后,从未听过这些事情。 宋征:“我停止了反抗,成为他最好的玩伴,帮他残杀小动物。你见过被活活剥皮的狗吗?” 杜乐丁打了个寒颤。 宋征面无表情:“如果我忍不住吐了的话,倒霉的就是我。” 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不记得要说的话。十几秒 钟后才再度开口:“报复是这天底下最有快感的事。” “那个少年,他怎么了?”杜乐丁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的轮椅坏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宋征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被风吹走,“不过他的父母并没有太伤心,在那之前他们已经相信他患有抑郁症,随时会自杀。” 杜乐丁不知宋征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他相信宋征有能力办到这一切,只要是他想做的,他一定会做成,从来都是如此。 “你的记忆力好像很糟糕。”杜乐丁从一些细节中观察到。 宋征拉开外套,掀起衣服,转身给杜乐丁看他的后背。那上面是一只黑色的狰狞怪兽,张牙舞爪的扒在他背上。 “摸一下,肩胛骨附近。”宋征说。 杜乐丁起身在他所说的位置摸了摸,那附近的触感跟他手臂上那块黑色的痕迹一样,面积要大得多:“你也被黑影子咬了?” “鬼蜥,”宋征纠正道,“乌泽国的‘特产’。” “这是你六十年来不老不死的原因吗?”杜乐丁问。 宋征放下衣服,赞许的看着杜乐丁:“没错。不过这是有代价的。” 杜乐丁清楚这代价是什么:“但我看你好像没什么异常,你怎么控制住的?” 宋征道:“咬伤愈合后,黑色的印记便逐渐扩大,我的行为也出现异常,经常感到愤怒,体内有难以克制的冲动。不过习惯之后,慢慢就能掌握规律了。但你的变化速度是我的十几倍,这可能是因人而异吧。” 杜乐丁把实验室所见告诉他,之后说:“你知道我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还是那句话,因人而异。”宋征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可能会加速死亡,也可能会变成浑身漆黑的怪物。” “变成能够直立行走的鬼蜥吗?”奈特突然出现在近处,冷冰冰的对着宋征说。 “有可能,”宋征讳莫如深,“甚至可能会飞呢。” 他转身往最大的帐篷走去。奈特走到杜乐丁身边:“苏腾呢?” 这名字像是个开关,按下去便释放疼痛。杜乐丁拧起两条眉:“去拿星盘。” 奈特沉默了几秒:“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你。如果你因为别人几句话就离开他……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 骗了我。”杜乐丁疲惫不堪,根本不愿去想这些事。 “那也是因为他怕失去你,”奈特说,“你能想象到,他看到你——他这辈子原以为只能在幻想中见到的人,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我不知道。”杜乐丁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奈特,“我也不想知道。” 他绕过奈特,随便钻进一个帐篷。那里面没有暖炉,冰冷又黑暗。他缩在阴影里,陷入回忆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沈玉临终前的话,表明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和宋征的目的是什么,星盘吗?不会,如果沈玉想要的话,杜乐丁不会不给他。 可既然沈玉动手杀了他,又拿了胡珉的星盘,为什么属于他的白银星盘会在宋征手里?沈玉为什么又要写一本回忆录纪念他?愧疚,悔恨,自责? 沈玉对他的好,绝对不是假的,从小到大,他都履行着哥哥的职责。宋征真有能力,像哄骗他养父母,骗过那变态的残疾少年一样,说动沈玉杀掉他吗? 杜乐丁突如其来的死亡令他太过震撼,徒留满腔怒火和恨意,从未仔细思考过这其中的蹊跷。现在细细琢磨,总觉得迷雾重重,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不合理之处。 至于苏腾,杜乐丁更气的是一直以来他不断用谎言和隐瞒来掩盖事实。杜乐丁想到他曾经自责编造了不少假话来欺骗苏腾,可事实上苏腾却在用弥天大谎来欺瞒他。 一想到苏腾竟然是沈玉的后人,杜乐丁感到自己无比可笑又可悲,他是欠了这祖孙俩什么啊? “丁丁!”查理跑进帐篷,“苏腾回来了,他们叫你过去呢。” 杜乐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默不作声的走出帐篷。查理偏头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痛苦。 中间最大的帐篷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杜乐丁踏入帐篷的一刻,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苏腾的视线。他径直走到桌前,注视着桌上那枚闪动着墨绿色光泽的星盘,沉声说:“打开吧。” 宋征拿起星盘去开启这最后的青铜盒子,杜乐丁忽然想起什么,按住他的手说:“上一个雷电锁孔的盒子,被你打开了,你是从一开始就拥有一枚星盘吗?” 宋征从口袋里掏出星盘,打开盖子,亮出当中雷电型的紫金装饰:“我的养父有个弟弟,曾经是一名探险家,真正的探险家。” 他笑着看向苏腾,得到冰冷的回视。 “他 失踪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别墅。每当我在家里被那变态折磨得撑不住时,就躲到那座别墅里。”宋征努力回忆,“那有丰富的藏书、研究资料、收藏品。这个星盘就是在别墅里找到的。” 杜乐丁眼角神经质的抽动:“从我们重逢起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就已经策划好了一起?” “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宋征摇头道,“那时候我可不清楚什么乌泽古国,鬼蜥,死亡之瞳。但我的确从别墅里找到了一点资料,很有意思。可惜我记不太清了。” 杜乐丁不相信他的话,却还是放了手。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些于事无补,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宋征有意合作,那是再好不过,只是这人还得多加提防为好。 杜乐丁实在信不过他。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命运是很会捉弄人的。”宋征打开了从宋祥祺墓中取得的青铜盒,将金属块交给一名雇佣兵,找到里面的帛书展开。但凡能看懂文言的人全都凑了上去,然而事实令他们大失所望并不明所以——帛书上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幅画。 时千金将帛书抢过来翻过来调过去:“什么意思,这上面的庙宇,我们去哪找?” “我见过这个地方。”杜乐丁看着画面上庙宇的屋檐,上面挂着一些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宋征转向他:“在哪?” “在我晕倒的那片冰塔林里,你们有潜水装备吗?”杜乐丁说,“这座庙在水下。” 宋征立刻吩咐手下去弄装备,一行人收拾行装,全都对画里的庙宇充满好奇,急迫的想要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杜乐丁木然走出帐篷,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去。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狠狠压在帐篷上,紧接着嘴唇上传来了温热湿润的触感,某种苦涩的味道顺着他的舌尖流进心中。 第84章 乌泽古国02 突如其来的吻让杜乐丁一时恍惚,因愤怒而僵硬的心脏出现了片刻的脆弱。他闭了闭眼睛,狠狠推开苏腾。 “你答应过我的。”苏腾握紧拳头低声说。 杜乐丁皱眉:“我答应你什么了?” 苏腾:“你答应过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就此离开。” “是啊,我答应了。”杜乐丁深吸了口气,保持平静的说,“可真相是出自宋征口中。我可没答应听了别人的话也不生气。” “我不相信我外公会对你做出那种事,”苏腾靠近杜乐丁,贴着他的面颊喃喃说着,“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感情很深,在他意识不清之前,他……” “他怎么样?”杜乐丁冷淡的问。 苏腾:“也许他是意识不清之后陷入了混乱,才会说自己害死了最好的兄弟。在那之前,他讲述的关于你的故事,都是以失踪结束。” 杜乐丁讽刺的一笑:“失踪?他报案了吗?” “我小时候问过他,钉子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去找他。”苏腾的急迫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眼中是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件事的纠结,“每次他都很难过,我能感受得到。他说他找不到,突然之间你就消失了。” 苏腾的气息轻轻吹拂在杜乐丁脸上,令他内心一片悸动。他神情复杂的看着苏腾,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不相信沈玉会害他,可是那明晃晃的刀子握在沈玉手中,却是他临死前最后所见的情形。 他还记得自己拼命的做手语,想问沈玉知不知道他是谁,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沈玉却视而不见,眼神狠毒,那一幕,杜乐丁永远都忘不了。 苏腾双手撑着帐篷,把杜乐丁环在手臂当中,执着的吻着他,试图寻找杜乐丁的真心。 杜乐丁推开他,语气无波的说:“也许,你外公跟你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在说谎。” 说完这番话,他便走出了帐篷,不敢去看苏腾的表情。生怕再多看一眼,心里便难过多一分。 不多时,冰塔林里的湖水旁已经围了一圈人,四五个雇佣兵换上潜水装备跳入水中。 杜乐丁站在宋征旁边往水面之下看去,瞧着那几个黑色的身影进入庙门之中。身后传来脚步声,可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苏腾。 宋征盯着庙宇的屋脊低声说:“你喜欢过沈玉吗?” 杜 乐丁愣了愣:“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 他本想说自己不是gay,可他还不是跟苏腾在一起了。他听到宋征的哼笑,气不打一处来:“我看是你喜欢他吧,所以他越是对我好,你就越是不爽。” 宋征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我喜欢沈玉,从小就喜欢,除了他,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杜乐丁诧异的看着宋征,想从他的表情中分辨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当初你跟池泽……” “池泽,”宋征眸光闪烁,微微出神的说,“我记得不多了。” 杜乐丁瞧了一眼不远处跟奈特说话的时千金:“那他呢?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算了,也不用告诉我,从小我就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千金他,”宋征终于将视线从水面移开,转向被白色毛领子裹住的是前面“是不是跟池泽很像?” 杜乐丁吃惊的说:“你到底忘了多少事情?” “很多。”宋征淡淡的说。 杜乐丁真怕自己以后也会变成如此,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能忘掉那些令人头疼心痛的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时他跟池泽长得很像,可能有什么亲戚关系吧。不过性子差远了。”杜乐丁叹了口气,“亏你还记得我。” 宋征笑了笑:“记得你,记得沈玉,不过多数是小时候的样子了。” 退化。杜乐丁皱起眉头,偷偷用余光往后看去,苏腾像个雪人,定定的凝视着他。他赶紧转开眼睛,唯恐一不小心就掉进那双眼睛深沉的漩涡中。 “时间太久了,”林宵过来说,“要不要再下去几个人?” 十几分钟过去,水下竟没有动静。宋征刚要点头同意,一片黑影自水下涌了上来。 岸边的人全都向后退去,很快水面暴起一股血泉,猩红的液体中一个雇佣兵奋力挣扎。林宵带着几个人赶紧上去把他拉出来,却见他整条右腿只剩下白骨。 人已经不行了,吐了两口水便咽气。林宵拆下他手腕上的水下照相机递给宋征,里面总共拍摄了十余涨照片,庙门,大殿,一尊佛像的下半身,以及一个扇形锁孔。 杜乐丁呵呵笑道:“怎么样,这回还有谁持有星盘?” “我。”时千金挑挑眉。 杜乐丁大步上前将时千金扯到一旁,搂着他的肩膀耳语 说:“星盘哪来的,池泽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时千金本来还在挣扎,听后那个名字之后瞪圆了眼睛说:“池泽……是我奶奶的弟弟。” “这个星盘是不是原本属于他?”杜乐丁逼问。 时千金:“你怎么知道?” 杜乐丁双手揪起时千金的领子,这一天之中让他急躁愤怒的事情接踵而来,他早就控制不住:“你跟宋征在一起多久了,知不知道他的目的,他的身份,他的过去,啊?” 时千金抓着杜乐丁的手腕,见怎么都挣脱不开,终于放弃:“我不知道。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开始了解什么鬼的乌泽国,我还想找人问问,就他妈谈个恋爱怎么谈出这么多麻烦。” 杜乐丁放开手:“你……别相信那个人。” “为什么?”时千金整了整领子。 “亏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杜乐丁压低声音,“他收集星盘、帛书,拼命想要找到乌泽国,而你恰好成了他的恋人,恰好还有一枚星盘,这可能吗?” “人一谈恋爱就成了傻子,”时千金自嘲的笑了笑,“可你好像也跟我一样后知后觉。” 杜乐丁语塞气结。 时千金两手插在兜里:“不用你提醒我,管好你自己吧。”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把星盘交到了宋征手里。湖边搭了一座帐篷,准备下水的人都在里面换衣服。杜乐丁见宋征也钻了进去,便跟过去说:“我也去。” 杜乐丁衣服换了一半,转身看到苏腾坐在一边。他故意不去看苏腾,全副武装之后便迅速离开帐篷。一行人穿着潜水服、背着迷你氧气瓶,身上带着水下手枪,逐一跃入水面。 苏腾走到杜乐丁身边轻声说:“我带你潜下去。” 杜乐丁调整了一下潜水镜:“用不着,我现在进化为两栖动物,不怕水了。” “水下不知有什么,一切小心。”苏腾叮嘱道。 “小心有什么用,千防万防也防不住别有居心的人。”杜乐丁丢下比风雪还冷的一句话,纵身跳进了水中。 苏腾心口扎着疼,却只能赶紧跟上。 水的温度比杜乐丁想象的还要冷,他真怀疑这湖怎么会不结冰。林宵打头,十几个人跟在他身后,一边下潜一边留意水中的动静。 杜乐丁在死亡之瞳制造出的幻境中,曾经在水边往下看,那时便发觉对水的恐惧 消失了。入水后他更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潜水,仿佛这项技能天生便存在于他的dna里。 或许鬼蜥是两栖动物。杜乐丁暗想,他变化的结果也许就是变成一只尾巴粗长的野兽,如果不死的话,就只能活在笼子里。 他想象了一下苏腾隔着笼子给他喂肉的情形,带着苦涩的心情自嘲的笑了笑。 他们下潜直到找到庙门。林宵等人到齐之后,做手势让众人分成三组,进入时保持距离。第一组人进入后,第二组人等了几秒钟缓缓跟上。 宋征在第二组,杜乐丁和苏腾在第三组。等待拉开距离的时间里,杜乐丁用水下手电往左右两旁看过去,这一片水下遗迹包括不少倒塌的石柱和残垣断壁。灯光向上移动,庙宇的飞檐下垂着一串串骨片,不知是动物的骨头还是人的。 第二组的手电在不远处绕圈,第三组便开始行动。他们在庙门后宽敞的前院匀速前进,时刻有人警惕着身后的情况。水下一片静谧,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状况,但穿过中庭的第一组人已经停了下来,一闪一闪的手电示意后面的人,他们发现尸体了。 两组人加快速度游过去。这些尸体跟之前用最后一口气游出水面的雇佣兵一样,身上的某些部位好像被精心剔骨,白花花的骨头暴露在外,有的是手脚,有的是胸肋,还有的则脸都没了。 大殿就在他们身后,黑洞洞的大门仿佛一张吃人的嘴。林宵调整了一下队伍,分作两路,让后面一队人掩护,自己则带着三分之一的人率先进门。 苏腾紧紧跟在杜乐丁身边,几乎贴在他身上。杜乐丁瞄了他一眼,往前一蹿便进了门。 苏腾没能抓住他,便跟在他后面。大殿里阴气森森,两列石柱相对排开,正对门口的位置是一尊神像。林宵他们停在大殿中间,手电全都照在神像上。 杜乐丁也停下来观察,那尊神像即便坐着,也高达近三米。它面目丑恶,双眼紧闭,浑身漆黑,全身上下布满某种鳗鱼状的横纹。他还没见过纹身的神祇,看这丑陋的嘴脸估计是某种邪神。 当其他人围着神像探查时,苏腾拍拍杜乐丁肩膀,用手语说:这不是乌扇古墓里,刻在壁画和几口石棺上的恶鬼吗? 杜乐丁仔细一瞧,果真如此,那些“花纹”的形状便是一张张嘴唇。苏腾似乎还想说什么,杜乐丁扭过头不看他,往旁边游去。 林宵用手电发出信号,众人小心的绕过神像。邪神并非紧贴墙壁,身 后还有一片空间,墙壁的正中央便是扇形锁孔的凹槽。 这面墙后必定隐藏着最重要的秘密,林宵赶紧用手电通知门口等待的人,宋征他们立刻游了进来。 等待的时候,杜乐丁看向邪神的背面,也是遍布一张张大嘴,连后脑勺上都有一张格外大的嘴唇。这玩意儿实在太丑,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做噩梦。 他正瞧着,林宵的手电忽然急速闪烁。那些游过来的人也不知看到什么,全都停在了神像脚下,手里的枪都举了起来。 “嗬——” 就在这时,杜乐丁听到头顶传来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邪神后脑勺上那张大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张开了。 第85章 乌泽古国03 杜乐丁面对黑洞洞的大嘴,顿时想起乌扇古墓里的画,恶鬼身上的每一张嘴里都能吐出黑蛇。 他正想提醒其他人,宋征他们已经开枪了。水里射出数条黑影,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紧接着便泛起一团团猩红。水下无法大喊,那些被黑影勾住的人全都无声挣动,看似极为痛苦。 林宵正做手势让他们去支援,杜乐丁眼看着一条黑线自邪神背部射向他,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血线腾腾升起,林宵的身体剧烈震动,另一只手死死掐住那东西。杜乐丁瞧了个一清二楚,那不是蛇,只是一张嘴而已,后面连着一根蛇似的管子,又好像是能伸能缩的脖子。 邪神身上每一张嘴全都张开探出,在水中如鳗鱼般舞动,又似触手般晃动,恶心到了极点。只要被咬住便死不松口,瞬间就能将附着在骨头上的血肉撕下一大片。 苏腾装备机甲,直接站在地面上,抽刀切断了林宵身上那张嘴的“脖子”。一股黑色的液体在水中爆开,那张嘴终于松开。 林宵肩膀已经露出骨头,死死用手捂着,杜乐丁将他推到一边,冲苏腾做手势。 苏腾会意点头,抬手冲邪神的脑袋发射光炮。一声闷雷般的轰隆声过后,邪神的脑袋四分五裂。然而他身上那些嘴丝毫不受影响,受到血腥味的刺激更加亢奋,金蛇狂舞般追在每一个人身后。 苏腾接连射出数发光炮,将邪神打得四分五裂。那黑漆漆的身体碎成一块一块落在地上,那些连着嘴巴的身体软趴趴的在水流中浮动。 水下一片浑浊,过了很久才慢慢散开。大部分人都受了伤,还能活动的人带着那些伤势严重的原路返回,上去处理伤口。余下的几个人则聚集在墙壁前。 林宵捂着肩膀不肯走,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宋征便掏出时千金那枚星盘打开,上面嵌着一个扇形的砗磲,表面呈蓝绿色。 他将砗磲扣在锁孔上,墙内轰隆一声,缓缓朝两边分开,露出了后面的暗室。对面墙上有几个圆形的洞,地面中央是个半人高的石柱,中间的凹槽里插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权杖。 杖身是三条鱼神的身体拧在一起盘旋向上,杖头则是三个鱼神头部朝三个方向微微探出。权杖通体由黄金打造,唯独三个鱼神的重瞳是某种黑色的材质。 他们游进暗室,绕过权杖,研究墙上那几个洞。一共是七个圆形的洞,大小跟茶杯口差不多,杜乐丁用手电往 里面照去,洞口不深,底部中间有一根牙签粗细的小针。 他心中一动,让宋征拿出一枚星盘,指了指盘底的小孔,又指了指洞口,意思是说这些圆洞好像是用来将星盘嵌入其中的。 宋征点点头,试着把那枚星盘置入,到了洞口却又停下了动作。他将星盘在每个洞口比量了一下,示意这些机关万一有对应的顺序怎么办。 杜乐丁陷入沉思,回忆目前得知的所有线索,那些金属块里的玉麒麟数量或许是提示。琉璃星盘对应的金属块里是三个玉麒麟,血珀两个,赤珠四个。是单纯的排序吗?墙上的小洞并非直线排列,形状有点像个风筝,又像是水瓢,哪里是头哪里是尾都分不清。 他对宋征一通比划,可惜意思太复杂,宋征又看不懂哑语,一行人像是在做游戏一样猜测杜乐丁的各种动作。 他先是用手指做了一个长方形,又竖起两根手指在头顶,然后晃动手指壁画234等数字。宋征点点头,从防水背包里取出紫金、白银、砗磲三枚星盘,同时苏腾也拿出了琉璃、血珀、绿幽灵星盘,并将赤珠交给林宵。 林宵会意的取出贴身携带的星盘外壳,将赤珠嵌入当中。七枚星盘,七个圆洞,只要知道顺序便可解开最后的谜团。 即便隔着潜水镜,杜乐丁也可以想象众人眼中兴奋的光。但这顺序是什么呢? 他盯着墙面的七个圆洞出神,越看越觉得这排布的形状有些眼熟。眼下不是冷战的时候,苏腾对星体好像很了解,问问他也许会有线索。 虽然如此,杜乐丁还是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对苏腾比划:你看看是不是某个星座或者星群,比如北斗七星。 苏腾想了一会儿,确认说:小北斗。 他二人交流全用手语,其他人不明所以,焦虑的等候。杜乐丁:小北斗都有哪些星? 苏腾:勾陈一、勾陈二、勾陈三、勾陈四、勾陈增九、太子星和帝星。 杜乐丁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麒麟还有个名字就是勾陈。他激动的指着琉璃星盘,冲宋征伸出三根手指,血珀星盘两根,赤珠星盘四根,随即又指向绿幽灵星盘,询问刚刚找到的金属块里有几只玉麒麟。 宋征摇头摆手,那意思好像是金属块里什么都没有。杜乐丁茫然了,只知道三枚星盘的位置有个鸟用啊。 他将已知对应顺序的三枚星盘交给苏腾,指了指圆洞。苏腾将那三枚星盘逐一置入勾陈二 三四的位置,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生任何事。 杜乐丁看着余下的四枚星盘,心里反复念叨那些星的名字。雷电型的紫金星盘对应宋灼墓里的青铜盒子,火焰型的绿幽灵星盘则对应宋祥祺墓里的青铜盒子。 他把这两枚星盘交给苏腾,比划说:宋灼是皇帝,紫金星盘应该是帝星,而绿幽灵则是太子星。 苏腾点头,把两枚星盘放好。现在只剩下白银星盘和砗磲星盘,却不知哪个是勾陈一,哪个是勾陈增九。 苏腾做手势:勾陈一就是北极星。 杜乐丁做死鱼眼状,管它是北极星还是南极星,一样无法确定其位置,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 苏腾忽然从杜乐丁手中取过白银星盘放入了对应勾陈一的位置,将砗磲置入勾陈增九位置。杜乐丁吓了一跳,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杜乐丁:你怎么这么冲动,万一放错了呢? 苏腾:勾陈一不是一颗星,而是三合星系统。 杜乐丁明白了他的意思,白银星盘上的形状是个三叉戟,很有可能象征着三合星。 其余人也不知他们俩说了什么,七枚星盘已经放置好,每个人心里都紧张忐忑,可是十几秒后依旧没有动静。 杜乐丁眉头紧锁,难不成他和苏腾的推测有误,星盘不该如此放置? 宋征在暗室里搜查了一圈,最后停在中央的石柱前。他盯着权杖插着的凹槽,接合处闪动着星星点点的蓝光。他心中一动,握紧权杖,将其拔了出来。 权杖脱离凹槽的一瞬间,一道灼眼的光芒自凹槽中射出,每个人都无比震惊的盯着石柱上方绚丽夺目的光流。 水中出现一个由闪动光点组成的圆球,两条交叉的环状光带绕着它缓缓转动,那情形简直像是虚拟立体图像。 他们围拢过来,惊叹的看着浮动的光图,仿佛是一片星空的缩影。苏腾做手势:是星图。 氧气即将用光,他们来不及细看,宋征用水下相机将光图拍下,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一行人终于返回水面。 他们下去的时间太长,岸上的人担心不已,不少人已经开始换衣服准备下水救援,见他们一个个露出脑袋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换了衣服,林宵去处理伤口,其他人则去帐篷里分析那些照片。环状光带上标有刻度,苏腾说:“这是星图,而且是航海用的。” 几人不约而同的 一致认定,星图是用来标示航海路线的,目的地便是失落的古国乌泽国。对星图有所了解的人留下来确定方位和路线,杜乐丁则找了个帐篷休息。 他朦朦胧胧的梦见了苏腾,那个在沙漠灵魂通道里的少年。那颤抖着流血的身体,在父亲病床前冷漠的面容。 这梦不知持续了多久,等他被苏腾叫醒,天都黑了。 苏腾端着热气腾腾的晚饭对他说:“起来吃点东西吧。” 杜乐丁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不饿。” “你跟我生气,也不要虐待自己,”苏腾戳戳他后背,“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杜乐丁闷闷的说:“那你听懂它在叫什么了吗?” 苏腾:“它说很饿,想吃饭。” “不是,”杜乐丁偏过头斜视他,“它说,你们祖孙俩都是骗子。” 苏腾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或许我外公的确骗了我。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跟你解释,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沈玉是我外公,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不会。”杜乐丁盯着帐篷说,“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想起他,你走吧。” 苏腾心口一紧,咬了咬嘴唇:“你不吃饭我是不会走的。” “你不走我就不吃。”杜乐丁冷淡回应。 苏腾放下饭盒,看着杜乐丁的背影出神:“乌泽国的位置已经确定,我和宋征已经确定了出发时间。” 杜乐丁不安的动了动:“在哪,不是没有异常点了吗?” 苏腾:“所以我们要去地球。” 杜乐丁转过身,见苏腾不是开玩笑:“地球?坐飞船去吗,乌泽国在什么位置?” 苏腾:“南沙群岛的一座岛上。” 返回地球,听起来特别不真实。杜乐丁迟疑道:“这趟旅程会很顺利吗,我记得你说过几乎很少有人去地球了。” “不是很少,是没有。”苏腾说,“不过南沙群岛远离陆地,或许没有遭到病毒的污染,但气候情况一定很糟糕。现在谁也无法预料那里具体的情况,只能去了再说。” 杜乐丁默默的转过身:“还有别的事吗?” 苏腾低声说:“等我们从地球回来,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能活着回来再说吧,”杜乐丁闭上眼睛,“到时候还得看我心情。” “丁丁 ……” 苏腾的声音饱含压抑的情愫,杜乐丁像是吞了一把苦杏仁,从嘴里到胃里都是苦的。与此同时,他又感觉一股火腾的窜了上来,他翻身坐起吼道:“丁什么丁,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解释吗,你是不是偷偷看我笑话来着,看我被蒙在鼓里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怎么可能!”苏腾也急了,“每多瞒你一天,我心里就多一分恐慌,怕的就是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会再也不想见到我。” 杜乐丁怒道:“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告诉我,而不是一直骗我,还他妈什么探险家,探个蛋啊!你就是想骗我留在你身边,如果不是宋征出现,没准你会瞒我一辈子,让我就这么当个傻子,跟杀我的人的后人在一起……”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愈发怒不可遏,直接把饭盒掀了:“我操,论辈分你还得尊称我一声爷爷,你个小兔崽子!!!” 饭盒里的饭菜和汤洒了一地,苏腾身上也未能幸免,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几分窘迫。 杜乐丁内心暴躁,却又有些不忍,扭过头疲惫的说:“滚吧,不想看到你。” 苏腾默默起身,走出帐篷,一股冷风吹进来,熄灭了杜乐丁心中的怒火。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杜乐丁在脑袋上一顿揉,克制不住的吼了一嗓子。他生苏腾的气,生沈玉的气,生所有人的气,仿佛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也没有一个让他看着顺眼的人。 没过多久,苏腾又回来了,身上的水渍还没擦,他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把刚刚热过的另一盒饭塞到杜乐丁手里:“把饭吃了,不然我会回来喂你吃的。” 杜乐丁还想扔饭盒,帐篷外忽然一阵骚动。二人离开帐篷,见几乎所有人都站在营地外不知看什么。他们挤过去找人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抬手一指远处:“好像有个人走过来了。” 他们顺势看去,远处果然有个人影正步履蹒跚的走来。那人速度很慢,等了很久才往前挪动了一点。苏腾像是发现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装备机甲飞了过去。 杜乐丁见苏腾冲向那个人,很快就将人抱了回来。到了近处,他和奈特都吃惊的跑上去将人接了过来。三人冲散人群,腾出一个温暖干净的帐篷将人平放在睡袋上,不多时周如许闻讯赶来,激动的连手都在抖。 斯诺看起来已是精疲力竭,他们纵然有很多问题也只能忍着。 “让他睡一会儿吧,”杜乐丁拍拍周如许的肩膀,“你好好陪他,如果他醒了就通知我们一声。” 说着三人便打算暂时离开。斯诺在这时却突然睁开眼睛,把手伸向杜乐丁—— “你不能去。” 杜乐丁诧异的看着他,以为他意识模糊在胡言乱语。 斯诺虚弱的说:“那个地方,你不能去,否则就回不来了” 第86章 乌泽古国04 飞船驶入茫茫宇宙的时候,杜乐丁依然有种不真实感。 自苏腾和宋征确定目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物资、装备,寻找渠道和飞船,确定降落位置,忙的马不停蹄。就连查理都很忙,大部分时间一直在打电话。 斯诺留下那句话后便陷入昏迷,口中呢喃低语,说着一些没意义的话。他们将斯诺送回城市里的医院,周如许则留下照顾,其余人则跟宋征和时千金一起出发了。 路过火星空间站的时候,查理很兴奋,杜乐丁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听他吱吱喳喳的跟粉丝聊天。 “宇宙里也有信号吗?”杜乐丁揪住查理的尾巴问道。 查理:“当然啦,信号传输不需要介质,在宇宙里也是一样传播呀。” 杜乐丁:“等到了地球呢?” “也没问题,”他跳到杜乐丁膝盖上说,“窦乐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换个直播平台。上次虽然拒绝了他们,可他们没有放弃,这次开出的条件更是难以拒绝,更好的是我们俩不用分开啦。” “原来这些天你一直在忙这个。”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更吸引查理了。杜乐丁兴趣缺缺的问,“你答应了?” 查理两眼发光:“当然啦,难不成一辈子在空间站里直播吗,那能有几个观众。” “你个头不大,”杜乐丁评价,“野心不小。” 杜乐丁想起曾经地球上号称天眼的射电望远镜就曾接收到来自某个星球的宇宙信号,想来在科技发达的米勒星上,这种事也不会很难办。何况他们直播的内容很可能会造成轰动,以窦乐他们公司的实力和眼光,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我们去地球的行为是违法的。”杜乐丁提出关键问题。 查理狡黠的笑:“我又没告诉他们去哪,随便编个名字就好了。” 杜乐丁:“你这个心机猹。” 查理眯起眼睛感慨:“就要回到故乡,好激动啊。” 杜乐丁纳闷说:“你是地球物种吗?” “我是地球上的一种稀有生物,曾经还有一位伟大的作家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赞美我。”查理得意的说。 杜乐丁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安全门打开,苏腾走了进来,杜乐丁顿时冷了脸。查理知道他们最近一直冷战,想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便冲他男神眨眨眼跑了出去。 杜乐丁看向舷窗外:“有事吗?” 苏腾在他对面坐下:“想跟你说说宋征的事,你是不是很了解他?” “还行吧,”杜乐丁对宋征谈不上很深的了解,看不透那人的心思,“如果你让我小心他,那就没必要了,我心里有数,关键时刻他绝对会丢下所有人,想方设法确保自己活下来。” “我总觉得他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苏腾不无担忧的说,“他掌握了所有的资料,完全可以自己带人去找乌泽国,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呢?” 杜乐丁的视线终于落在苏腾脸上:“你怀疑他别有用心?” “嗯。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对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否则他怎么会那么爽快的同意合作。”苏腾深深的看了杜乐丁一会儿,心里的脆弱和疲惫在一瞬间流泻而出。 他强迫自己收回情绪:“还有斯诺的那句话。” 杜乐丁虽然决定前往地球,但斯诺的警告始终在他心中盘桓不散。他一再说服自己,斯诺当时可能是意识不清,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事已至此,再去想斯诺的话也没有意义,”杜乐丁说,“而且不去找到乌泽古国的话,你和我一个也别想好好活着。” 苏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们还能……好好的吗?” 杜乐丁平静之后,也曾试着站在苏腾的角度去想这个问题,若是换做他,是否有勇气将真相和盘托出? 被对方质问的时候,他能承受无法回答的痛苦吗?能忍受幻想了一生之人仇恨的眼神吗? 可是即便他能原谅苏腾的谎言,他也忘不了那残酷的一幕,忘不了那种疼痛。这不是苏腾的错,但苏腾是沈玉的亲人,杜乐丁每每看到他,就克制不住的回想起令他骇然心痛的一幕。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杜乐丁烦躁的摆摆手,好像这样就能理清头绪,“一切等从地球返回再说。” 苏腾眼神暗了暗,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即便内心深知徒劳,却还是想再说点什么。 飞船猛的一震,打断了苏腾的话。二人同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杜乐丁捂着脑袋惊道:“宇宙航行也能遇到气流颠簸?” 苏腾跳起来往舷窗外看去,一片激烈的火光在不远处跳跃。很快,警报便响彻整艘飞船。 那令人焦躁惊慌的声音响个不停,杜乐丁的记忆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混乱不 堪,耳膜鼓噪,心跳加快,眼前全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影,所有人都在喊,可他又听不清喊了些什么—— 斯诺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待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周如许缩在一旁的椅子里,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睡得人事不知。 “周如许……”斯诺虚弱的叫着。 他声音十分微弱,周如许却像是听到闷雷炸响一般弹坐起来,又惊又喜的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的天。” 斯诺闭了闭眼睛:“我睡了多久?” 周如许揉了揉干涩的眼角:“都一个星期了。” 斯诺眉心微微皱了皱:“苏腾他们呢?” “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出发了。”周如许拿起床边的水杯,送到斯诺嘴边。 斯诺缓慢摇头:“出发?去哪?” 周如许理所当然的说:“地球啊,去找乌泽国了。” 斯诺仿佛挣扎一般抖了抖,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他们……不能去。” 周如许感到费解:“为什么这么说,你失踪期间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斯诺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天花板,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掉入冰缝之下,进入了一座疑冢,在那里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壁画。 那一个个周身漆黑,状似厉鬼般的东西,竟然是被制造出来的。寒光闪烁的盔甲,邪肆的眼神,电闪雷鸣……还有那些畸形的物种,从爬行到直立,再到…… 斯诺喃喃的说:“不是人……” 周如许笑了笑:“看到你有精神骂人我就放心了。” 斯诺既没有体力也没有心思骂人,他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神僵直的说:“唐辛在给丁丁打电话的时候,曾说他的老板不是人。” 周如许也记得:“他跟宋征起了纠纷,可能是想骂两句解解气吧。” 斯诺闭上眼睛:“如果……只是字面意思呢?” 周如许摸了摸斯诺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些黑匣子里的人……是容器……”斯诺疲惫的再度睡去,周如许忧心忡忡的给他盖好被子,此时此刻终于分出几分心思开始担心起杜乐丁他们—— 海浪阵阵,拍打在杜乐丁的脚上。他悠悠醒转,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处。他胸口窒闷,用力将身体翻过来,一片沉黑无光的天幕闯入眼帘。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一片乌突突。 花了很长时间,他才恢复记忆。他们的飞船在进入大气层之际,闯入了联盟飞船和宇宙海贼的战场,不慎被击中外部燃料箱,造成表面金属材料脱落。 这本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那块金属材料撞击到了左翼的热保护系统,造成了一个裂缝。飞船进入大气层后,超高温气体从裂隙进入机体,造成了飞船解体。 警报响起后,飞船里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往逃生通道蜂拥而去,最大的逃生舱很快就挤满了人。杜乐丁还记得苏腾把他和查理塞进单人乘坐的胶囊型逃生舱,设置了降落坐标,然后…… 杜乐丁脑海里出现模糊的印象,他记得自己拼命敲打舷窗,可是系统设置过后,舱门关闭便会自动锁死,直到抵达目的地才会开启。 他看到苏腾在舷窗上落下的吻,他仿佛能感觉到那湿润温暖的气息…… 之后的记忆,随着飞船一起瓦解,支离破碎。燃烧的船舱,分解的舱壁,蔚蓝色的星球。穿过云层的时候,跳伞舱隆隆作响,查理惊声尖叫,一切感觉都失真了…… 杜乐丁坐起身茫然四顾,胶囊型逃生舱竖着插在沙子里,两侧舱门都不见了,查理像个球一样缩在舱门旁边。 按理来说,胶囊型逃生舱安全着陆的概率很高,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杜乐丁实在想不起坠落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脑海里一片雾蒙蒙似的。 空气闷热而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身后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每棵树的高度都超过他的认知范围。林中火光跃动,不知是什么烧着了。 不知道苏腾逃出来没有……杜乐丁心口被扎了一下,刺痛不已。他走到舱门前抱起查理将他叫醒:“别睡了,咱们得赶紧找到其他人。” 即使设定坐标,但着陆位置还是会受到气流等因素影响产生偏差。除了宋征他们那艘最大的逃生舱,其他人恐怕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杜乐丁此时才意识到,他们的位置距离海水如此近。若是掉进海里又看不见陆地岛屿,那才真是糟糕。 查理口歪眼斜的醒来,看自己胳膊腿儿都齐全,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各位小天使小妖精小哥哥小姐姐,我们抵达目的地啦!”查理一个前空翻从杜乐丁怀里跳了出去,并以完美姿态着陆,“这座岛叫……叫乌鸦岛,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神秘的乌泽古国就坐落在这座岛上。” 杜乐丁用残酷的现实给他泼冷水:“你有没 有想过,我们怎么回去?” 飞船都碎了,他们凭着两条腿是走不回去的。查理耳朵一垂,刚刚的兴高采烈变成了无精打采。 弹幕:这是哪啊…… 弹幕:还有别的活人吗?一上来就这么赤鸡! 弹幕:不要方,我们可以帮你们联系飞船。 弹幕:老衲为查理保驾护航。 信号传输有点延迟,不过影响不大。查理又神气活现起来:“看看,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杜乐丁不抱希望,暂时关掉直播间说:“那你就得承认咱们真实的位置,你确定还会有飞船来接我们吗?” 查理:“呃……” “先别说这些了,林子里有火光,说不定有逃生舱坠落在那里,我们过去看看。”杜乐丁往林中走去,查理蹦蹦跳跳的跟上。 他们钻进密林,更加潮湿的空气如一块湿布蒙在脸上。林子里黑漆漆的,头顶不远就是密密匝匝的叶子,里面有微弱的响声,可能是鸟,也可能是虫子。 查理最不希望见到的是蛇,脑袋不安的扭来扭去警惕四周,直到眼前出现一道笔直的山坡,杜乐丁让查理跳到他背上,装备臂甲从山坡爬了上去。 林中出现一小片空地,一棵树被砸倒横在当中,一艘四人乘坐的逃生舱像个被敲开的蛋壳,被树干从中劈断。火势并不很大,看来已经燃烧一段时间了,杜乐丁有些惊讶,是这些人坠落的速度更快,还是他和查理昏迷了很久? 附近没有尸体,看来是全员逃生了。他小心避开火,在舱室内搜索能用的上的东西。登山斧、绳索、强光手电等,但没有吃的,估计都被带走了。 他把能用的东西搜集到一个破背包里,听查理喊道:“看我发现了什么!” 查理抓着通讯器雀跃,杜乐丁赶紧拿过来试图联系其他人。 通讯器里哗哗作响,杜乐丁真怕这玩意儿在这用不上,一边调试一边紧张的呼叫:“有人能听到吗,这里是丁丁和查理,我们在……” “我是宋征,请听到的人回复。” 杜乐丁和查理兴奋的对视一眼:“宋征,能听到吗,你们在哪,看到苏腾了吗?” “我是宋征,请听到的人回复。” 查理有些失望:“诶,他听不到你说话吗?” 杜乐丁晃了晃通讯器,往稍微开阔的地方走去:“有人听到我 说话吗?” 一阵滋滋啦啦的响声过后,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老大,我们几个在林子里,都活着呢。” “还有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 “我是苏腾,跟时千金在一起,有谁看见丁丁了?” 杜乐丁冲着通讯器吼道:“我看见了!!!” “没看见,他跟谁在一起?” “跟查理乘坐胶囊逃生舱,没人跟他们在一起。” 杜乐丁怒极,真想摔了这通讯器。 “我们最好找个地方汇合,我现在的位置是……” 杜乐丁仔细听着,查理也聚精会神,二人既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留意头顶袭过的阴影。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杜乐丁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查理惊恐的回转头去,一直黑漆漆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第87章 乌泽古国05 “啪”! 奈特踩断一根树枝,捡起大小长短合适那一段,在上面缠了几圈布条,倒了些机油,掏出打火机点着。 四周被熊熊火光点亮,苍老墨黑的树干粼粼发光,好像被涂过一层油脂。格外高大的树冠成片连在一起,将湿热的空气笼罩在林中,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凝固了一般叫人难受。 “宋先生确定了汇合位置。”林宵拿着地图走过来说。 奈特瞄了他一眼:“我们的人怎么样,都安全着陆了吗?” “你们的人?”林宵脸上的伤疤缩紧又拉长,“现在我们不都是同一个团队吗。” “如果你真这么想,”奈特检查身上的两支手枪,又从安全舱里取出散弹枪背在背后,将子弹组装进腰间的包里,“我为你的天真感到悲哀。” 林宵发出很轻的笑声:“宋先生和大部分人在一起。苏腾和时千金落在同一位置,目前在小岛东部。暂时联系不上丁丁和查理。” 奈特听到苏腾没事,心已经放下一大半。她淡淡的说:“丁丁命大的很。” 林宵不予置评,展开岛屿地图。这座岛的形状有点像一只鸟,他们二人的位置比较接近“鸟屁股”,苏腾他们则是在鸟背上,而宋征一行人在鸟胸脯,大概是小岛腹地。 宋征的意思是全员在岛屿最狭长的部位——鸟颈汇合,由于不知道古城的位置,所有队伍在前进的过程中,要留意岛上的遗迹。 奈特右手拿着火把,左手持枪:“那就赶紧走吧。” 林宵收整好东西,确定了方向,也做了一支火把。二人往东北方向而行,彼此之间拉开很大距离,好像中间有一辆无形的装甲车将他们隔开。 一只不知是树蛙还是什么东西,鼓着下巴从他们面前跳过去。奈特忽然开口:“当年在泰拉达尔,领着叛军攻入驻军基地就是你吧。” 林宵坦然承认:“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吗?”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奈特看向林宵的侧脸,她在镜子里曾经见过这张脸,这种感觉格外不舒服,“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找你,不哭着跟你拥抱,不告诉你我是你弟弟?”林宵接过话来,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很浓,“请问这有什么意义?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长相有点特殊的陌生人,刚好可以在那场战斗中有利用价值。” 奈特掏出一支烟就着火把点着。她认为林宵说的一点错也没有,他们是陌生人,但从某种程度来说,除了长相一样,他们的人生经历也有重合之处,比如都曾是雇佣兵。 “你干这行多久了?”奈特问道。 林宵冷漠的回答:“很久了,九岁的时候就杀了第一个人。” 泰拉达尔的社会环境太残酷,很多孩子从小就被迫端起武器磨灭人性。奈特迟疑了一下:“那你是自己一个人……” “你想问生下我们的那个女人?”林宵淡淡一笑,“她把我卖了。” 奈特挑起眉峰,笑了一声:“只会打孩子的酒鬼和卖孩子的女人,真是绝配。我真怀疑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林宵看着奈特,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好像他的心思都在跳跃。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林中传来窸窣的响动。 声音不大,可能是体型较小的动物。二人停下脚步警惕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并未过多担心。 很快一棵树后走出一头小野猪,它看起来很悠闲,也可能是很盲目,低头在树根附近轻轻拱了拱,迟钝的看向火光。 奈特放下枪:“走吧,还不到杀猪吃肉的时候。”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见那野猪嘶叫一声栽倒在地,速度飞快的被拖到树后。哀嚎一声接一声,不过没多久便消失了。 二人面面相觑,再度执起武器。林宵打起作战手势,奈特点点头,两人分作两个方向,悄无声息的往那棵树走去。 绕过树干后,奈特和林宵几乎是同时举起武器瞄向对方,却只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讶。树根下面有一摊血迹,地面凌乱的痕迹显示那小野猪死前还挣扎了一会儿。可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他们在附近看了看,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林宵皱眉道:“能把一头野猪轻松拖走咬死,这动物体型和力量应该不小。要把野猪尸体拖到别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留下血迹和脚印,难不成它会飞吗?” 奈特看向那棵树,目光顺着树干往上看去。厚实的树叶交织在一起,像层层叠叠的毯子,什么都看不到。如果真有某种凶猛、强壮、敏捷得毫无声息的野兽,将野猪尸体不费吹灰之力拖到树上,那会是什么呢,猎豹吗? “赶紧离开吧,”奈特径直走开,“还是汇合要紧。” 嘶—— 林宵一边 走一边回头往后看,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 “丁丁,快醒醒。”查理急迫的小声叫道。 杜乐丁眉头一紧,缓缓睁眼,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呃……发生什么事了?” 查理压低声音:“我们被绑架了!” 杜乐丁身体动了动,这才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只脚也被捆得结结实实。他转动眼珠往四周看去,这里好像是个简陋的房子,到处都是血淋淋的,那些形状可疑的骨头,真说不出是属于什么生物。 墙边有张脏污遍布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块肉,一把布满血迹的切肉刀立在上头,叫人联想到它握在屠夫手里的样子。 杜乐丁神思恍惚,好一会儿才完全恢复知觉,他一边反手解绳子一边问:“你看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查理打了个激灵:“好像,好像是个人吧,我看到他的手了,很吓人。” “什么叫好像是个人,是那些雇佣兵的一员吗?”杜乐丁问。他们跟宋征目前没有冲突,正如苏腾所说,至少有一个人对宋征是有用的。所以在事情完成之前,宋征应该不会对他们怎样。 可除了宋征,其他人更不会害他们。他想来想去也只能猜是雇佣兵干的了。 查理摇了摇头:“那个人没穿衣服,身体怪怪的。” 杜乐丁双手挣脱束缚,又去解脚上的绳子:“怎么个怪法?” “嗯……”查理歪着脑袋沉思,“胸很大。” 杜乐丁一愣:“女的,dcup?”他们一行人中可只有奈特是女的——从外表来看。 “不是那个意思你个流氓,”查理斜眼瞧他,“就是胸部很突出。” 杜乐丁把绳子丢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脚,帮查理脱身:“突出和很大有什么区别。你的意思是那人是我们没见过的?” “嗯嗯,”查理说不上来,就是感觉那人与其他人不同,“很可怕的。” 这岛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这不太可能吧,别说这座岛了,地球上都没人了不是吗。 杜乐丁没把查理的话当回事,跑到门边把背包背好,走到门口才发觉不对劲——那是一扇铁皮门。 查理看着突然停住脚步的杜乐丁:“你怎么了,饿了吗?” “……”杜乐丁有些困惑,“岛上有建筑物不奇怪,毕竟这里曾经有一座古国,岛民的 遗址肯定不少。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铁皮门。” 说着他推门出去,外面是相对稀疏的林子,一座座矮山耸立其间,还有一条非常浅的小溪从旁流过。他转身打量这座房子,是一座简陋的水泥砖房。 正当他诧异的时候,查理开启了直播,弹幕一条条的蹦出来,纷纷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查理东张西望:“这一期的直播主题是荒岛求生。刚刚我和丁丁遭遇了第一次危机——野人袭击。现在我们要趁着野人没回来赶紧离开这里。” 弹幕:野人又何尝不是为了求生…… 弹幕:猹能吃吗? 弹幕:掐掉头部和尾部,去毛剥皮,在火上烤一烤。 弹幕:不要说的这么恐怖。请问丁丁要怎么吃好? 弹幕:首先,把丁丁扒光……【兴奋脸】 弹幕:我是不是进错了直播间? “丁丁,”查理快速爬到杜乐丁肩膀,“你昏过去之后我听到宋征说什么在‘鸟颈’汇合。” 杜乐丁摸摸下巴,很快想到了鸟颈指的是哪里。不过他们现在没有地图,也不知被从海滩带到了什么位置,想要找到鸟颈还真不容易。 他正兀自出神,查理突然尖叫起来:“那个人,是他!” 杜乐丁猛然抬头,一个高大阴沉的人影扑了上来,用极大的力气将他撞倒在地。杜乐丁一个翻滚躲开,闻到一股超级难闻的味道。 “我操,这货是多少年没洗澡了,”杜乐丁快被熏得睁不开眼睛,“使用生化武器是犯规啊!” 他边喊边跳起来,迎着冲来的男人便是一拳。男人纹丝不动,气势更猛,口中呜呜咽咽的叫着,黑漆漆的手往杜乐丁肩上抓去。 杜乐丁眼前一闪,差点被那漆黑尖利的指甲勾到。他弯腰躲过,用装备臂甲的拳头往男人脆弱的腹部招呼,余光瞥见一个隆起的轮廓。 查理说的没错,这人胸部相当突出,好像胸骨往外扩张了一样。男人腹部连中数拳,痛苦的龚起后背,两只手胡乱抓着。 “唔,呜……”男人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污污污,开火车呢你。”杜乐丁一脚将他踢晕,蹲下来看他的脸。 查理捂着嘴:“我没说错吧,他跟咱们长得不一样。” “是我们,你是猹,谁都跟你长得不一样。”杜乐丁嘴上笑话查理,心里 却很惊讶。这张脸已经变形了,但不是被他踢的。 男人额头很扁,脸的下半部分往外突出,鼻梁近乎于没有。他嘴唇的颜色发黑,微微张开的嘴里一口碎牙,看上去很尖利。 不仅面部构造异常,身体也是如此。除了胸骨隆起,两条腿也是弯着的。皮肤布满黑漆漆的疤痕,丑陋而恐怖。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腰间围着破布和兽皮拼接而成的东西。杜乐丁起身道:“纯粹是个野人,走吧。” 查理茫然四顾:“往哪走?” 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杜乐丁只能根据树冠来推测方向。鸟颈在岛的西北部,他们只能先朝着这个方向走。 山林一片静谧,只有流水潺潺的声音持续不断。偶尔有猴子在树上咕哝,但也只是零星几只。 一只鸟落在树干上,冲他们叫了几声,听起来竟跟那野人的“遗言”很像。 查理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什么鸟啊,叫起来怎么‘呜呜呜’的。” 那鸟体型外观跟金刚鹦鹉差不多,羽毛则像是黑漆漆如同乌鸦。一双玛瑙般红色的眼珠仿佛若有所思般看着他们。 杜乐丁被它瞧得浑身不舒服,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但那鸟不知什么心思,扑棱着翅膀飞了一小段,又落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树干上,歪着脑袋盯着他们。 “我怎么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杜乐丁试着几次改变方向,黑鸟都不离不弃的等在前面。 查理冲着黑鸟愤愤举起拳头:“喂,走开,不然把你打下来烤着吃。” 话刚说完,查理的肚子咕噜作响,他拍拍杜乐丁的脑袋:“我饿了,我们抓住那只鸟当宵夜吧。” “我怎么抓鸟?”杜乐丁嘴角抽了抽,从地上摸起一块重量合适的石头,装模作样的朝鸟丢去。他对打鸟不抱希望,只是想把它赶走。 杜乐丁扔东西的准头十足,曾经用一枚硬币把某人手中的打火机打落。小石头速度飞快,飞镖一般朝鸟射去。 出乎意料的是,黑鸟似乎非常迟钝,一点防备都没有,依旧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更让杜乐丁意外的是,石头从黑鸟旁边飞了过去,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打到。 查理斜眼看他:“呜,你这准头不行了。” 杜乐丁皱起眉,在地上捡了好几个小石头,逐一朝黑鸟丢去。诡异的是,没有一个石头能碰到黑鸟,甚至它脚下踩着的 树干。 不论杜乐丁如何瞄准,如何调整力度和角度,那些小石头好像能够在空中改变轨迹一样滑开。黑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呜”的一声,好像在对杜乐丁说“打我呀,来打我呀”。 在这光线昏暗的环境里,杜乐丁无法确定石头是不是真的改变了轨迹,但这鸟却越看越邪性。 他丢掉手里剩下的几枚石子,一言不发的大步往前走去。没过多久,头顶又传来“呜”的一声。杜乐丁拔腿就跑,也不管哪个方向,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寻找开阔没有树的地方。 查理也有点害怕,紧紧抓着杜乐丁肩膀,时不时回头看那黑鸟追上来没有。 黑鸟浑身漆黑,跟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赤红的眼睛在夜幕下闪闪发亮。那双眼睛其实没有流露出感情,既不邪恶也不狡诈,却无端令人有一种被死死盯住,永远无法摆脱的战栗感。 无形的巨大压力在头顶盘旋,逼着杜乐丁想要从中逃离,然而不论他选择哪个方向,始终无法摆脱。 查理叫道:“这破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吓人。” 杜乐丁气喘吁吁的说:“以前听说死去之人的灵魂会依附在乌鸦身上,所以乌鸦才会去报丧。我看这鸟也不正常,说不定邪灵附体了。” “什么邪灵啊!”查理抓着杜乐丁的头发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杜乐丁回过头,黑色的双翼在低空中不紧不慢的拍着,似乎以此为乐。他光顾着看黑鸟,脚下突然一绊,身体带着惯性往前扑去。 查理在他倒地之前从他肩上跳了下去,一边警惕黑鸟一边表示“关心”:“你怎么这么笨,平地摔还行?” “有东西绊我。”杜乐丁快速起身往后找去,在草丛中摸到了一根黑漆漆的管子。 查理:“这是什么?” “这是……”杜乐丁顺着管子往其前后摸去,地上只露出近一米长的一截,两头都埋在土里。黑管表面被磨破了,他用力扯开一块,露出里面几条不同颜色的线。“这是电缆啊!” 他也顾不上去管什么鸟了,扯了扯电缆才发现其余部分埋的很深,这一段可能是被某种动物挖出来的。 “电缆?”查理吓了一跳,“乌泽国的居民这么先进,老早就进入电力时代了?” “开什么玩笑,”杜乐丁道,“这岛上应该还有其他人来过——现代人。” “呜。”黑鸟落在 他们前面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好像在回答杜乐丁的话。 查理催促杜乐丁:“快走啦,这鸟让我不舒服。” 黑鸟突然飞了起来,在巨石上方盘旋不止,往前飞了一段,又停下来回身看他们。 “这鸟好像想让我们跟着它。”查理诧异的说。 杜乐丁有些好奇:“看看它想带我们去哪。” 查理有些担心:“万一是很糟糕的地方怎么办。” “有它一直跟着还不够糟糕吗?”杜乐丁已经追了上去。 二人跟在黑鸟后面在林中穿梭,没过多久路便到头了。黑鸟继续往前飞去,好像终于玩腻了游戏,决定跟他们分道扬镳。杜乐丁站在坡顶往下看去,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不由得跟查理同时发出了吸气声。 第88章 乌泽古国06 如果在山林里看到茅草屋、木屋,杜乐丁不会如此震惊,但山坡下是座二层楼房,周围用铁丝网围着,有点职工宿舍的意思。 他往山坡下方跑去,查理紧张的问:“是什么人在岛上造了这些房子,那些人都哪去了?” “这一片群岛自古以来就纷争不断,”杜乐丁在破烂的铁丝网上找到一个能够进去的豁口,“中日美越菲,不同时间不同朝代都曾有人来过。” 南沙群岛岛礁繁多,杜乐丁从没想过连这座岛都有人来过,而且看这样子,停留的时间还不短,不仅盖了房子,还修建了电力系统。 只是这些房子都是最基本最简单的造型,想要从风格来判断属于哪个国家完全没可能。 草丛几乎长到了一层的窗子,楼房里一片漆黑,举架不高,走廊狭长,让人感觉十分压抑。杜乐丁借着手上的亮光,看到暴露在墙体外部的水管,上面锈迹斑驳,老化的不成样子。 墙面大部分都破碎剥落,很多房间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机器。 查理听着他们脚步的回声都感觉阴气森森:“这种废弃在荒郊野外的房子,最容易闹鬼了。” “跟位置没有关系,”杜乐丁推开一扇门往里看去,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海报,被撕扯得只剩下四角和中间的几条,“闹市区也可能会有凶宅鬼屋,一切都是风水决定的。” 墙上有一条长约三米的玻璃窗,用铁丝网拦着,似乎是用来观察隔壁的。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杜乐丁走过去翻了翻,上面都是日语。 查理好奇的看着:“写的什么?” “我又不认识日文。”杜乐丁说。不过日语里有不少汉字,或多或少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前半部分有大量的数字,可能是记录了某种数据。自某一页开始记录停止了,那一页上只有两行字,杜乐丁能看懂的包括“私”、“島”、“監視”、“永遠”和“離”这几个字眼儿,其中“私”和“島”重复出现在上下两句里。 杜乐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猜测:“我在岛上进行监视工作,但这里太无聊了,好想永远离开这座岛啊。” 查理满头黑线:“你确定?” “无聊”是杜乐丁瞎编的,他笑着说:“差不多应该这意思吧,你看这岛上除了树什么都没有,能不闲得慌吗。” 查理沉默了一会儿:“你 知道日语的语法结构吗?” “知道那个有什么用?”杜乐丁往后翻去。 查理说:“比如英语有很多倒装句,万一……万一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座岛在监视我,我永远也无法离开这座岛’呢?” 杜乐丁:“你的思想不能积极点吗,怎么总往坏了想。再说‘岛’是怎么监视人的?” “这种鬼地方……”查理不自在的往后看去,虽然没什么动静,可他就是忍不住害怕。 之后的几页,出现最频繁的词是“黒霧”,杜乐丁看烦了,便将笔记丢到一边,起身走到观察窗前,趴在玻璃上往里看。 之前从走廊上过来时,他没看到那边有门,如果隔壁是个房间,不知道要怎么进去。玻璃反光,什么都看不到,他正要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一张脸突然贴在了玻璃上。 查理失控的发出尖叫,杜乐丁也吓了一跳,连退好几步。 “有鬼,有人,有怪物……”查理躲到桌腿后面语无伦次的说。 杜乐丁没看清那张脸具体长什么样,“它”好像带了个帽子还是头盔,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眼睛像是生锈了一样污浊发黄,眼神阴鸷恐怖。 观察窗应该是防弹玻璃,还有铁丝网固定,不论隔壁是什么东西,很难将其破坏。况且那东西似乎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窗子对面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隔壁没有门,是完全封死的空间,那东西是怎么进去的?盖房子的时候特意为困住它设计的吗?做记录的人目的就是观察“它”? 查理碰碰杜乐丁的腿:“愣着干什么,咱们快离开这里啊。” 杜乐丁抓起查理走出房间,二楼也不想去了,迅速离开这栋楼房后,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 “是我眼花了吗,”时千金难以置信的说,“那是一架飞机?” 一架断裂的飞机横在瀑布当中,仿佛两块巨岩中间的独木桥。周围是散发着原始气息的简陋茅草屋,古代、现代元素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中,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苏腾走过去看向机舱内部:“飞机途经岛屿上空发生了空难,坠落在这里。没什么可惊讶的。” 这解释再简单合理不过。时千金揉了揉脑袋,他乘坐的胶囊逃生舱几乎等于是坠毁,等他醒来之后便感觉智商下线。 “我们发现了一个地方,”通讯器里传来另一队人的声音,“ 这里甚至有空中运输货物的缆车!” 苏腾抓起通讯器说:“你们沿途有留下标记吗?” “放心吧,都按你说的做了。”对方不耐烦的回复。 到现在为止,杜乐丁都没有消息。苏腾始终坚信他一定不会有事,但他没有通讯器便无法得知汇合地点,留下记号说不定有机会被他瞧见。 时千金发了会呆,直到头痛将他唤醒:“你和丁丁把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苏腾沉声说。 时千金瞄了一眼路过的水井,里面黑洞洞的,简直像无底深渊:“沈玉对他的背叛,是他的心结。不解开这个结,恐怕他看着你会一直感到别扭吧。” 别扭——这词儿恐怕有些轻描淡写。苏腾沉默了一会儿:“你呢,有没有想过池泽是怎么失踪的?” 时千金在年少时听奶奶说起过,池泽声称要出门一段时间,便再也没有回来。这段时间又从杜乐丁跟宋征的对话里听出些端倪,貌似当年带走池泽的人就是宋征。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问题,我又不认识池泽。”时千金平淡的说。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苏腾看向他。 时千金默不作声,目光黯淡。他虽然没见过池泽,但这个人却对他的人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池泽跟他长得很像。池泽跟他爱着同一个人。池泽跟那个人走后便音信全无。 而那个人却在六十年间毫无变化。 “听上去很玄妙,很奇怪,”时千金说,“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每一个人,你,我,丁丁,宋征。我想让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也一直这么做。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已经脱轨了,不管我愿不愿意。” “有些东西是不可捉摸的。”苏腾摘掉破损的个人终端丢到地上。他的情况比时千金还要糟糕,落在岛上的时候,胶囊逃生舱爆炸了。幸好那时他已经从里面出来,不过还是受了伤。 二人穿过破败的村落,翻过后面的山坡,在山顶看到一个简易得像凉亭般的小型祭祀殿。 “这些村民真能应付了事。”时千金评价道。 祭祀殿没有门,空间也很小,入口正对面的墙边竖着一尊戴面具的石像,两侧墙壁上有简单的壁画。 石像的服饰雕刻并不细致,但面具的轮廓就很清晰,跟乌扇古墓里公主戴的很像,更让苏腾想起冰川下那些壁画里的君主。 “乌泽国的居民可能把他们的君王当成神明。”苏腾站在石像前说。 “没错,”时千金看着左边墙上的壁画,“王权、神权集为一体,这个人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 壁画里的男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他们从水下找到的鱼神权杖。他将权杖高高擎起,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气旋,雷电自气旋中被召唤而出。 “呼风唤雨,电闪雷鸣,厉害了。”时千金笑道。 苏腾正观察右边的壁画,内容叫人有些看不懂:背景是鱼睽神木,盘绕在顶端的鱼神正极目远方。一只长得像金刚鹦鹉般的黑鸟,口中衔着一枚石子,正奋力往鱼神头部飞去。 “你有想过怎么办吗,”时千金走到苏腾身后,“如果丁丁过不去这个坎儿……” “事在人为,”苏腾声音低沉的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 时千金:“他这人戒心挺重的,你是他最信任的人,结果……”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腾转身冷冷看着他。 “没什么,”时千金耸耸肩,“我们继续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时千金率先离开祭祀殿,站在门口摆弄强光手电。着陆时手电有些受损,电光隔一会儿忽闪忽闪的,好像在发求救信号一样。他倒是很希望其他人就在附近,能看到他的破手电闪动的光亮。 老天爷似乎听到他的祈祷,对面半山腰处突然亮起蓝色的火光,也不稳定的跳动着,像是在回应他的“信号”似的。 “苏腾,快看那边!”时千金激动不已,“有人在山上!” 苏腾的情绪要冷淡的多,很理智的说:“手电光线的轮廓不会变来变去,那似乎是火光。” “肯定有人没拿着手电,或者摔坏了,”时千金举着手电冲对面拼命挥舞手臂,“这里到处都是木材,做火把当照明工具不是轻而易举吗。” 苏腾按住时千金的手臂:“蓝色的火?” 时千金身体一僵,快速收回手臂把手电关了。他智商还没上线,又激动过度,压根就没有留意到那光亮的异常。 夜间山林黑色的轮廓令人感到压抑恐惧,四面八方的盘结虬枝更为之增添了几分阴森。山间火光一动不动,孤零零唱着独角戏,凄凉又诡异。 然而很快,那跃动的蓝色火光便不再孤单,顺着向下的山道,蓝火逐一亮起,看上去像是那边有一 群人一字排开,一个接一个点亮蓝色火把。 “这么多人……”时千金有些迟疑,“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真是宋征他们呢?” 即便山间蓝火散发着诡谲的气息,可这孤岛上还会有其他人吗? 十几个蓝火亮起之后,山间的队伍便开始向下行进。由于只能看到蓝火在山道上移动,那感觉就更诡异了,好像是鬼火组团下山似的。 苏腾不想找麻烦,但他们前进的方向必须经过山脚,他不想绕路浪费时间。 “走吧,”苏腾说,“别开手电,跟在我后面。” 幽幽鬼火是什么现象他暂时说不好,如果他们抵达山脚的时候正好撞上这支队伍,还是不要被发现的好,躲在暗处、见机行事,真是其他一起降落在岛上的人最好,如果不是,那这不祥的火光恐怕只会招惹麻烦—— 杜乐丁和查理逃出那栋二层楼,在茫茫夜色中往鸟颈方向急行,一路上二人都十分谨慎,担心野人出没,又怕奇怪的黑鸟会再次出现。 沿途有不少残垣断壁,彰显着拥有现代文明的人类曾在此活动的痕迹。查理惴惴不安的说:“会不会这岛上有什么怪物,让曾生活在这里的人都逃走了,或者都被杀掉了?” “别什么事儿都往怪物上想,”杜乐丁折断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像探路杖一样东敲敲西戳戳,“也许他们是想搞开发的,经过探查之后发现这地方不适合旅游度假,所以撤了。又或者是做秘密实验,做完就回家了。” 这么多可能性还是无法让查理释怀。他仰头往上看去,天幕仿佛近在咫尺,只要踮起脚尖就能捅破天。:“我总觉得,天空黑的不正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呢?” 天空像一块黑色绒布,上面没有任何点缀,即使不去看它,也能感到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息盘旋在头顶。杜乐丁停下脚步,审慎的看着天幕说:“嗯……你知道我们落地的时间吗?” 自从飞船遭到攻击开始,所有人都陷入混乱,早已没有了时间概念。查理摇摇头说:“不是说黎明前的一刻是最黑暗的时候吗,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日出了。” 杜乐丁:“我们在树林里遇袭,晕过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无法估算,单说从打晕野人到现在,至少走了有两个小时了吧。可天还是一样黑。” “这能说明什么,看不到月亮和星星说明始终阴天。那一直没变化也很正常。”查理不知道杜乐丁到底想说什 么。 杜乐丁有些纠结,正在沉思之际,一枚妖异的蓝光闯入他的视线。查理显然也发现了,吃惊的说:“喔喔,那是什么!” 几个蓝色的光点在远处跳动,连成一条斜线,并稳稳的匀速下降。看了好一会儿,杜乐丁才意识到那边可能有座山,排成一条线的蓝色光点似乎是在下山。 二人爬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眺望,越看越感觉那蓝光仿佛幽冥鬼火。查理浓密的皮毛里生出细细密密的汗液,他缩了缩身体道:“那不会是……巡山小鬼点的火吧?” “你听。”杜乐丁突然神情严肃起来。 查理吓了一跳,紧张的竖起耳朵,然而没有捕捉到任何响动:“你让我听什么?” 杜乐丁皱起眉,把戒指的光源举到下巴颏,照的脸阴测测的:“那些小鬼——在唱歌。” “(*@o@*)啥~”查理一惊,“唱、唱什么,吃,吃人歌吗?” 杜乐丁煞有介事:“大王叫我来巡山哪,小心提防那孙悟空~~~” 查理这才反应过来,气愤不已:“……我要跟你绝交!” 杜乐丁忍不住哈哈大笑,实际上心里也感到奇怪。一般说的鬼火,就是磷火,墓地很常见。不过这岛上湿度这么大,也能产生磷火现象吗?而且这些蓝火看上去还特别有秩序,整齐划一不疾不徐的前进着。 “听说过妖仙出嫁吗?”杜乐丁问。 查理怒目相视:“我不听。” 杜乐丁兀自说:“就是那些通过自学修炼成仙,但不能飞升的妖精,比如狐妖,出嫁的时候往往就是这种场面。夜里山间突然亮起的,其实是狐火。寻常人若是撞见这送亲的队伍,除非自挖双眼,否则小命不保。” 友谊的小船早就沉了,查理掉头就走。杜乐丁笑嘻嘻的转身去追他,手臂落下的时候,从所站位置的下方划过几道微弱的闪光。 “查理,这下面好像有东西。”杜乐丁停住脚步回身往后看,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下面是个大坑,戒指的光照不到那么深,他便掏出强光手电往下照去。 “发现什么了?”查理看到杜乐丁蹲在坑边,便没好气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爪,“要是再吓唬我,我就……” 杜乐丁愕然的表情让查理把剩下的半句话吞了回去,二人的视线顺着光束一落到底,惊讶困惑的目光在坑里梭巡。谁也不曾料到,在这座岛上竟然能看到防毒面具, 成百上千的防毒面具。 第89章 乌泽古国07 弹幕:前方高能,坑里有鬼! 弹幕:求弹幕护眼。 弹幕:这是恐怖片里的道具吧? 眼前的大坑像是垃圾场一样,除了防毒面具,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废物。这些防毒面具的样式很老旧,可能是二战时期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恐怖,令人联想起惊悚电影里变态的面具。 “我们下去看看。”杜乐丁说着,便拽着查理找了一个缓和的坡度小跑下去。 查理感到毛骨悚然,本能的想要拒绝,无奈尾巴被杜乐丁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杜乐丁捡起一个防毒面具端详,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若是数量较少,他或许会认为有人在岛上做毒气实验之类,可这数量蔚为壮观,难不成岛上有很大一片充斥着有毒气体的区域? “这个面具形状很奇怪,”查理指了指脚边的一个防毒面具,形状的确古怪,“这……难道有人长了个畸形的脑袋吗?” 这种怪模怪样的防毒面具不止一个,可见的大约有十几个。杜乐丁研究了一下,确认说:“这是狗专用的防毒面具。” 弹幕:二狗子专用~ 弹幕:有给猹专用的防毒面具吗? 弹幕:这些防毒面具现在已经不能用了吧。 “呃,还有专门给狗设计的?”查理很感兴趣,一番苍蝇搓手,想带一个回去当做纪念品送给杜宾。 杜乐丁更加不安,这似乎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连狗都需要防毒面具,可见这些人要探索的区域的确很危险。 岛上的人显然已经全部撤离,留下了基地和房舍,但防毒面具大部分还完好无损,为什么要全部丢弃呢,是来不及带走吗? “我知道了!”查理突然眼睛一亮,仿佛已经看穿一切,“这里一定有座专门制作防毒面具的工厂,肯定就在附近。” “特意跑到一座孤岛上做防毒面具?”杜乐丁笑话他异想天开,“不过这么大量的面具要全部丢到这里很耗费时间精力,或许这附近真的有什么建筑物。” 他们下来的位置对面,是一条狭窄的隘口。二人走入其中,很快就穿了过去,外面是一片密林,生长过盛的树冠交织堆叠,令这一带形同密闭的空间,空气流通缓慢,仿佛凝固了似的,一走入其中便立刻被湿热窒闷的气息包围住了。 查理很介意那些防毒面具,惴惴不安的说:“空气里 不会有毒吧?”他不想七窍流血而死。 “应该不会,”杜乐丁皱眉道,“如果这片区域真的有毒气,那些人就不会把防毒面具都丢掉了。” 他举着手电在林中穿梭,四周是黑色的轮廓,树影幢幢犹如魔魅,除了细弱的虫鸣,没有其他动静。 “呜呜~” 头顶又传来了熟悉而令人厌烦的声音,杜乐丁嫌弃的抬起手臂,将手电往上照去,看看能不能晃瞎那只鸟的眼睛。然而当光束射到树干时,查理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粗壮的树干上,接近树冠的地方,绑着一只大铁笼子,里面一具黑漆漆的骸骨蜷缩其中,黑洞洞的眼窝正注视着他们。 黑鸟就落在笼子上,神态自若的审视着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以此为乐。杜乐丁后背发凉,将手电光往身后照去,他们来时的路上亦是如此,好几棵树上都有同样的铁笼子,里面锁着人类的骸骨,还有一些小的,可能是猴子。 查理语无伦次的说:“快、快跑,这些惨死的亡魂肯定困在林子里到处游荡呢!” 杜乐丁倒是不介意亡魂,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关在笼子里。他收回手,不去看那只恼人的鸟,把查理丢到肩膀上继续往前走:“这情形看起来,很像是海盗处决俘虏,他们占据一座岛当成老巢,把抓来的人关在笼子里活活饿死,利用这些尸骸恐吓登陆岛屿的人。” “你是说,这里有海盗?”查理抓着杜乐丁的衣服说。 他话刚说完,身后传来“轰隆”一声,一只铁笼子摔在地上,破碎的骸骨从断开的铁条中滚落出来。 杜乐丁感到查理的爪子扎进肩膀,他拍了拍那毛茸茸的脑袋说:“肯定是很久以前了,这些笼子锈得不成样子,轻轻一碰就粉身碎骨了。” 黑鸟不远不近的跟着,仿佛忠诚的护卫,直到某棵树上传来“嘶——”的一声。这声音比鸟叫还要耳熟,杜乐丁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装备了臂甲。 查理闻到了某种气息,不得不捂住嘴巴免得叫出声来。杜乐丁加快脚步,最后开始跑了起来。树冠里传来哗啦作响,头顶密叶攒动仿佛黑浪,某种东西正毫不费力的在其中穿行,速度极快的朝他们逼近。 “刷”的一声,一阵狠厉阴风直扑杜乐丁后背。他往侧面扑去,就地一滚立刻起身,只见他刚刚的位置匍匐着某种生物。 杜乐丁喘息急促,冷汗涔涔,无法确定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是野兽,它身形有点像人;说是人,它身后又拖着一条尾巴。 那东西转过头,用毫无情绪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速度极快的蹿上了一棵树,消失在浓密的树冠里。 “你、你看清了吗?”查理牙齿打颤。 直播间里的群众被吓到了,激动异常—— “四脚蛇,是四脚蛇吧?” “扯淡,四肢不是跟咱们一样?” “可是有尾巴啊!!!那么长,那么粗,还有鳞片啊啊啊啊!” 杜乐丁能够感到那东西尚未离去,依旧在附近徘徊。他不敢原地停留,赶紧继续向前,然而没走几步,那东西果然又扑了下来。 “操,你他妈除了‘空中扑杀’还会点别的吗?!”杜乐丁躲开那怪里怪气的家伙骂道。 怪东西像是想要回应杜乐丁的问话,张开咧到耳朵根的细长嘴巴,吐出一条蛇信子,口中嘶嘶作响。 “我讨厌蛇,长脚的也不行!”查理惊叫道。 怪物眼珠子就跟乌扇古墓里的黑影一样,昏黄浑浊,中间一条细线。但身体的外形轮廓反倒更接近人类。 它缓慢眨眼,蓄势待发,杜乐丁仿佛闻到同类的气息一般,清晰辨识出那种杀戮的气息。这种感觉令他齿冷,他内心隐隐想到了事实的真相,却因为恐惧和抗拒拼命阻止自己去想。 为此他感到愤怒,先发制人的扑了上去,装备着臂甲的拳头往怪东西脸上招呼,狠厉的劲道能将其头骨砸碎。 怪物猛的朝树干跃去,四爪插进粗糙的树皮中,壮硕的尾巴一甩,从杜乐丁头顶抽了过去。杜乐丁头皮一麻,几乎以为自己就此秃顶,顿时冷静了几分。 怪物不给他时间考虑,纵身朝他扑去,尖锐的爪子直戳到他眼前。 杜乐丁一把抓住怪物的手腕,将其狠狠丢了出去。那怪物尾巴凌空一甩,缠住了他的腰。 杜乐丁顿时有种要被拦腰截断的感觉,他忍着疼痛,伸手朝怪物发射钩索,将它的颈子牢牢缠住。 一人一怪将彼此锁住,两厢僵持,只看谁先憋死过去。眼看着杜乐丁脸色发青,查理捡起地上的手电冲上去朝那怪物猛砸。 杜乐丁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声,眼前阵阵发黑,就在这时,他体内涌起极度亢奋的嗜杀欲。或许这股力量能让他摆脱困境,帮他干掉对方,可他却不想借助半分。 他不愿沦为这种力量的奴隶,不想变成某种可怕的、失去人性、丧失意志的怪物。 查理还在拼命砸着那怪物,手电的外壳已经裂了。怪物痛苦不堪的抓挠脖子上的钢索,尾巴却也越缠越紧。 杜乐丁的手臂缓缓垂下,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自附近一棵树后突然窜出一个庞然大物,粗如树干般的尾巴一甩,狠狠砸在杜乐丁的钩索和怪物的尾巴上。 钩索猛的崩断,怪物发出凄厉长啸。杜乐丁跌坐在地,拼尽全力喘息,同时注视着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那身躯庞大的野兽,显然是真正的爬行动物,皮肤漆黑如墨,表面覆盖厚厚的鳞甲,正是乌扇古墓里那种黑影子。 它一动不动,像是在捕猎昆虫的变色龙,眼珠子在杜乐丁和怪物身上转来转去,仿佛在思考拿哪个当开胃菜,哪个当正餐。 怪物的尾巴软趴趴的拖在地上,朝黑影子发出外强中干的嘶叫声。杜乐丁一动不动,黑影子便打定主意要先教训挑衅者,粗壮的四肢快速挪动朝怪物冲去。 怪物仗着身体灵活,想要与黑影子周旋,想不到黑影子的速度丝毫不慢。它刚爬到树干上,黑影子爪子一勾便将它拖了下来。 怪物不甘示弱,回身一爪刺进黑影子左眼,黑影子愤怒痛苦的嘶鸣,一口咬住了怪物的肩颈。 杜乐丁趁它们扭打在一起,抓起查理赶紧离开这片战场。然而很快身后就传来打斗声,那两个恐怖的东西似乎一边打一边追,都不想放过逃走的猎物。 查理已经石化,像个呆呆的毛绒玩具一样被杜乐丁夹在胳膊底下。 一阵恶风扫过,杜乐丁弯下腰用手指撑了一下湿润的泥土,脚步不停的继续狂奔。在怪物即将追上之际,瞎了一只眼的黑影子横撞过去,两个丑恶的东西将一旁的树干都撞到了,轰然巨响响彻密林。 怪物被压在树干之下奄奄一息,嘶嘶吐着信子。黑影子冷冷的看着它,仿佛在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痛苦,十几秒钟之后才一爪拍在怪物头顶,将它碾了个血肉模糊。 杜乐丁知道接下来黑影子会专心致志追捕他们,赶紧回过头跑路。然而黑影子比他们熟悉这片林子,所有的树木都不是阻碍,它被激怒发狂,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追了上来。 弹幕:这野外求生也太刺激了! 弹幕:丁丁加油,快跑啊!!! 弹幕:我的妈呀, 我心脏病要犯了@#%t!rtq 弹幕:前面有房子!前面有房子!前面有房子! 观众提醒的时候,杜乐丁已经看到了一片建筑物的轮廓,他肾上腺素爆发,猎豹一般急奔,直冲进大门口,赶紧将两扇大门关紧。 门轴似乎锈住了,竟然留下一道缝隙无法闭合。杜乐丁拼死往门板上撞去,就在此时,一只巨大的爪子伸了进来,狂乱的到处乱抓。 杜乐丁抵住门,朝查理喊道:“快找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黑影子力气极大,尾巴狠狠的砸在门上,震得杜乐丁浑身发颤,几度就要顶不住了。查理慌乱的东张西望,终于在角落发现一根长长的铁刺,好像是竖在围栏顶端防止有人翻越用的。 查理捡起铁刺喊道:“只有这个了!” 杜乐丁接过来,狠狠朝那爪子刺去,这一下用尽全力,戳翻了它爪子上一片硬麟。门外传来一声嘶叫,爪子终于缩了回去。杜乐丁趁机把门关紧落锁,还不放心的把铁刺插进门栓里。 他退开门边,跟查理一起紧盯着大门,听着那一声声令人头皮发紧的撞击声。十几次撞击之后,黑影子似乎失去了耐心和兴趣,再没了动静。 杜乐丁坐倒在地,紧绷的神经一松,浑身都开始剧痛起来,尤其是腰部和肩膀,几乎快散架了。查理瘫倒在他身边,目光僵直,好一会儿才哭出声。 弹幕:妈的,我也吓哭了,我要跟查理抱着头痛哭。 弹幕:带我一个…… 弹幕:这房子会不会有别的出口,如果黑影子不死心,找方法进来呢? 杜乐丁一激灵,赶紧站了起来。诚如机智的观众所说,黑影子凶残狡诈,万一去找其他入口进来就糟糕了。但是……这地方似乎挺大,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楼大厅,也不知还有几个门。 “别哭唧唧了,”杜乐丁捡起缩成一团的查理,忍着周身疼痛快步往另一边走去,“咱们得检查一下所有出口。” 查理一脸生无可恋,强打起精神擦干了眼泪—— 苏腾和时千金的通讯器有些故障,信号时有时无,一时无法确认他们附近是否有其他人。二人抵达山脚下便找隐蔽处躲藏起来,一簇簇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踽踽前行,悄无声息,抵达山下后,便朝西侧方向前进。 时千金努力想要辨识出举着火把的究竟是什么人,然而那些火焰仿佛漂浮在空中,周围被 黑暗包围,什么都看不到。他脚底发冷,故作镇静的悄声说:“你应该能看清吧,到底是谁啊?” 苏腾看似十分讶异,好一会儿才出声:“没有人。” 时千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那真是鬼啊?” 二人保持一段距离跟在蓝火后面,只见它们排成一列往某处飘去,十分有序。不多时,这诡异蓝火组成的队伍停了下来,紧接着如同它们燃起时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 苏腾和时千金面面相觑,眼中是同样的茫然。他们追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竟有一个四方大洞,周围用木板围住,上面还画了不少粗糙的线条,比简笔画还要简单,有些甚至只有一个三角一个圆组成。 时千金蹲下去看了看,说:“这些似乎是某种符号。” “能看懂吗?”苏腾问。 时千金不太确定:“三角应该表示墓穴,圆嘛……不知道。这个x可能是兵刃相交,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但这下面应该是处墓穴。” 苏腾默不作声的盯着黑洞洞的入口,心想若是杜乐丁在这里,肯定是忍不住要下去看看的。 “我们走吧。”苏腾淡淡的说。 时千金迟疑道:“宋征不是说沿途要留意跟乌泽国有关的遗迹吗,这墓穴里可能有值得研究的物品或资料。”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宋征给你洗脑了吗?”苏腾难得语气如此强烈,他此刻只想尽快赶到鸟颈跟其他人汇合,然后去找杜乐丁。 时千金厌弃的皱了皱眉:“你他妈说什么呢,谁敢给我洗脑!咱们本来不就是干考古的吗,我一不会瞎,二不会变成怪物,你当我为什么跟你们跑到这种鬼地方?” 苏腾眼底泛起一片冷雾,揪起时千金道:“没人会变成怪物,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怎么样,把我脑袋拧掉吗?你机甲都启动不了,还想威胁谁啊你!”时千金梗着脖子说。不过他有点心虚,他一直对苏腾有种莫名的害怕,总有一种下一秒此人就会做出难以预料之事的感觉。 苏腾:“杀你,不需要机甲。” 时千金在苏腾胸口推了一把没推动,不禁恼羞成怒起来,张嘴往苏腾抓着他领子的手腕上咬去。苏腾另一只手掐住他两腮,使得他只能张着嘴,闭也闭不上。 “里给窝夯舍(你给我放手)!”时千金愤怒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嘘 ……”苏腾突然命他收声,示意他仔细听。 时千金张着嘴,艰难的动了动耳朵,果然听到一阵不甚清楚的说话声,似乎是从下面传来的。他急迫的冲苏腾使眼色,苏腾这才放开手。 时千金擦了擦即将流出的口水,整理了一下领子,恶狠狠的白了苏腾一眼,没好气的说:“要不要下去看看,也许是宋征的人。” 如果下面人多的话,现在就可以分散开来去找杜乐丁。苏腾点点头,率先进入墓穴入口。里面是人工修葺的阶梯,表面还算平整,但十分狭窄。 石阶漫长,仿佛没有尽头,地下拢音得厉害,里面的人一说话,洞穴里便嗡嗡作响。时千金一边留心脚下一边说:“这墓穴显然只修了一半,连口都没有封住。” 阶梯两旁还有腐朽的木架,到处都是临时停工的痕迹,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迫使工匠没能完成工作。岩壁上随处可见白色的线条,简单的几何图形拼凑出古怪的图画,完全看不懂想要表达什么。 好不容易到底,阶梯之后还没来得及修整开凿,完全是天然洞穴,巨岩突起,有些地方只能侧身过去。深远之处风声呼呼作响,吹来一阵粗嘎的人声笑语,间或能听到几个耳熟能详的词汇。 时千金激动的加快脚步,穿过狭长的洞穴,绕过挡在洞口一人多高的石壁,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高达六七米的人工洞窟。 四周岩壁上有一座座神龛和燃尽的蜡烛,正对面则是一座高高的神坛,一尊身着甲胄的将军像大马金刀的坐落当中,煞是庄严,又极为阴沉。 六个雇佣兵正站在将军像前说话,时千金小跑过去叫道:“谢天谢地,终于让我见到活人了!” 那些人吓了一跳,端起枪往洞口看过来,很快就认出二人。 “别开枪,自己人。”时千金笑着看玩笑。 苏腾跟在后面,见那六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忽然感觉不对,拔腿朝时千金跑去:“回来!” 话刚出口,便是“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时千金的脸颊飞过,击中了苏腾胸口。时千金止住脚步,茫然的看着神坛上的六支枪口,脑海中一片空白。 第90章 乌泽古国08 “你们……疯了吗?”时千金回过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苏腾,难以置信的问道。 六个雇佣兵神态自若,十分冷静,显然不是神经错乱一时发疯。其中一人道:“放心,宋先生说了,只要干掉苏腾就行。” 另一人笑道:“本来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想不到这么简单,去检查一下他死透了没有。” “怕什么,他又不能装备机甲。就算还有一口气,那就让他挣扎一会儿好了。”笑声在穹顶回荡。 时千金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喃喃的重复着:“为什么,宋征……为什么?” 六个人似乎都不知道答案,只是无所谓的说:“老板的命令。” 就在一小时前,这些人还没到鸟颈便意外汇合。宋征派出几队人留下来寻找遗迹,顺便拦住苏腾。 随着刚刚那声枪响,时千金的脑筋便短路了,他实在想不通宋征为什么要这么做。静默良久,他失神道:“宋征在哪,我要见他。” “宋先生他们往‘鸟头’去了,现在应该穿过鸟颈了吧。”有人回答,“等我们检查完这里,就护送时先生过去。” 时千金走到苏腾身边蹲下,心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认识苏腾很久了,久到说不清自己是真的讨厌对方,还是过度关注对方。 时千金想摸摸苏腾的头发,确认他的朋友是不是真的死了,伸出去的手哆哆嗦嗦,怎么也落不下去,直到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异动。 “那个将军像……刚刚好像动了一下。”时千金突然站起来走到苏腾身前,脸色苍白的指着雇佣兵身后说。 六人同时转身,狐疑的盯着那尊高大的将军像,将其从头看到脚。将军的头盔遮住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还没能雕刻出瞳孔便草草竣工了。然而那双白目却另有一番震慑力,在将军的“注视”下,几人心里都毛毛的。 “哪动了?”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玩意儿有点……” 几人正要转身走开,只听“喀啦”一声,将军的脸裂了,一小片碎片落在地上,发出脆裂的响声。他们吓了一跳,紧紧盯着那尊人像,唯恐这家伙真如时千金所说,会突然暴起。 等了好一会儿也再无动静,其中一人失去耐性,骂骂咧咧的想要离开,刚一转身便浑身僵硬的站住,说了半截的话卡在 嗓子眼里。 其他人不免感到奇怪,纷纷朝他看过去,只见他颈子上有个血洞,正喷泉一般往外喷血。他瞪着两只眼睛,抬手捂住血洞,好像这样就能堵住窜出来的血流。 其他五人在这一瞬间转身开枪,甚至还没看清身后究竟有什么。一阵乱枪过后,冒烟的地面上什么都没有,连时千金都不见了。 几人吓了一身冷汗,丢下那垂死挣扎的同伴,撒腿往对面洞口跑去。眼看着就要到挡住洞口的石壁,跑在前面的人就听身后两声惨叫。 后面两个人跪在地上,脸上写满惊骇。一架黑色的骨骼型机甲站在二人当中,两手各反握一只流动着墨绿色光泽的匕首,分别抵在两侧跪地之人的脖子上。 黑色的机甲纤细精致如人体一般,丝毫看不出是穿在身上的厚重外壳。赤金色的花纹自腰间生出,往背后绕去,仿佛冥界染血的金色河流,在阴暗的光线里灼灼发光。 机甲双手轻轻一动,两道血泉喷涌而出,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下一个人面前。枪声凌乱响彻洞窟,仿佛地底野火般的墨绿刀光破空划过,斩断了所有声音。 地上的几具尸体之中,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的雇佣兵,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状似冰球般的炸弹,刚要丢出去便一声哀嚎——手腕被刀刃钉在了地上。 黑色机甲的冷酷印在雇佣兵惊恐的眸子里,只见机甲上火河般的花纹自他背后升起,像是翅膀,又像是十数道剑刃,流动的轮廓仿佛跃动的火焰,霎时间又冷却消失了。 待那名雇佣兵咽气,时千金从石壁后面走出来,用惯有的不屑语气道:“你刚刚那是什么,孔雀开屏吗?真是得瑟~~” 苏腾将匕首收回,看着时千金苍白的脸色道:“为什么帮我,他们显然听从宋征的命令,会保护你直到把你送到宋征身边。” 适才时千金看到苏腾的手指在动,便知道他还没死,立刻挡在他身前,骗那些雇佣兵把注意力放在将军像上。苏腾利用这短暂的空隙,起身装备了体内的液态金属机甲。 “我不是想帮你,只是不想跟他们一起走罢了。”时千金嘴硬的说道。他忍不住摸了摸苏腾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滑腻,给人一种纤薄无匹的错觉。“这……真是神奇,你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自从巨腹山的劫后余生,苏腾十几年来对自己身体的仇恨忽然消弭了。这把他改造成怪物的东西,在关键时刻能够保护杜乐丁,令它重新拥有了存在 的价值和意义。 于是苏腾自己完成了那个搁置数年没能完工的最后一步。 机甲上赤金色的花纹不时闪动,突然从侧面刺出一条剑刃,在空中如梦似幻般展开成扇骨状,随后又乍然消失。时千金大吃一惊:“苏孔雀你装逼没完了?你咋不上天呢!吓我一跳!” 苏腾语气无波的解释:“这套机甲跟我的神经和骨骼相连,我的身体受伤会对它造成影响。” “哦对了,你中枪了,”时千金下意识看向苏腾胸口,“你不会死吧?” “也许不会。”苏腾说着,进行完工后机甲智能系统第一次启动,“进行身体检查和修复。” 智能系统以杜乐丁愉悦的声音回复道:“好的小苏苏,么么哒!” 时千金:“……你的智能系统,是丁丁的声音?” 苏腾没吭声,那张脸藏在头盔之下,也不知此时什么表情。 时千金忍不住吐槽:“你个痴汉!要是你在家藏个丁丁人形抱枕我也不会意外。” 一阵迷之沉默。 时千金扶额:“……我靠!!!” 苏腾气定神闲的转移话题:“宋征为什么独独要杀我?” 时千金撇了撇嘴:“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苏腾理所当然道,“难道他在想什么,你一无所知?” 时千金目光暗了下来,他原以为跟宋征如此契合,自己一定是最了解、最理解宋征的人。然而事实证明,他除了宋征的名字,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宋征想干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为了这个目的,他会做出怎样的事……这些问题令时千金感到畏惧。 更糟糕的是,他连宋征下令不要杀他的理由都无法确定。宋征对他真的有感情,还是单纯拿他当替代品,又或者留着他还有一定的用处…… “过来看看这个。” 时千金回过神来,发现苏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到将军像身边。之前二人始终没机会靠近,直到现在才能将其看个清楚仔细。 将军的盔甲样式有些奇特,可能是这座岛上独有的装备。尤其是头盔,上半部分像是房檐,下半部分像是面罩,把眼睛之外的部分遮挡得严严实实。 裂开的表层有小面积脱落,露出了里面一层紫黑色的东西。苏腾心中一动,小心扩大面部裂口,直到暴露出半个骷 髅头来。 时千金愣了:“我天……乌泽国的人挺有想法,这是包人肉馅饺子呢!” 二人手脚麻利将外壳轻轻剥开,里面盘身而坐一具庞大的干尸。即使是坐着,它仍然可以“平视”苏腾,若是站起来那高度可想而知。 尸体经过特殊的防腐方法处理,表面呈紫黑色,皮肤如扯紧的树藤般黏在骨头上。它虽然坐姿与常人无异,但头骨却明显不属于人类。 时千金第一反应,是有人把某种动物的头骨接在了这个巨人的脖子上。但检查之后去发现这骇人形状的巨大头颅,就是长在这副身躯的腔子上。 “这绝对不是人类,”时千金感到有些惊悚,“可能是……这岛上特产的怪物。” 苏腾胸口看似坚固的护甲忽然如水面泛起涟漪般闪着层层光芒,一枚子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挤出来,穿透皮肤和部分液态化机甲掉落在地。 “肯定是这岛上特产的怪物,”苏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过时千金的话,“但你想过没有,它可能也的确是人类。” 时千金正想咋舌刚刚子弹掉出来的一幕,听了苏腾的话便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宋征和杜乐丁的情况,已经很好的说明眼前这副尸体的特殊性了。 “不对啊,”时千金反应过来,“宋征……变异有六十年了,他不还是人模人样的吗?” 宋征和杜乐丁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在这个谜团尚未解开之前,苏腾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或许这东西能说明一些事情。”苏腾从尸体虚握的手心里抽出一卷丝帛卷轴,将其缓缓展开,时千金凑过去帮他翻译。 卷轴里有不少奇怪的文字,不过联系语境不难猜出其中的意思。二人越看越感到浑身发冷,当最后一个字滑过视线,苏腾飞速卷起卷轴收好:“宋征的目的也许就是这个,我们得赶紧找到丁丁。” 话音未落,洞里突然亮了,一个蓝色的火团在神坛边缘腾起,紧接着,一个接一个蓝火燃起,迅速沿着神坛围成一圈,将苏腾和时千金围在当中—— “这是最后一道门了。”杜乐丁把东侧的小门锁好,又不放心的往窗外看了看。 查理蔫蔫的说:“如果它想进来,那些窗子也拦不住它。” “聊胜于无。”杜乐丁揪起查理往楼梯走去,既然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不如到处转转,调查一下这里的情况,没准儿会有什么收获。 在一楼搜找所有出口的时候,杜乐丁对这里的地形有了大致了解,似乎是个六角大楼,中间是空的。一楼的环状大厅只能分辨出类似前台的地方,其他皆是一片空白。 二楼有很多房间,一部分的房门被拆掉,只剩下空空的门框。房间里摆放着各种笨重的老式仪器,结构十分复杂,根本瞧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二人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始终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直到一扇保存完好的双开金属门出现在走廊中央。 杜乐丁用力将门拉开,手电光束照进去的一刻,查理又要发出尖叫。杜乐丁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安慰说:“猹主播你要保护好嗓子,而且再这么叫下去我心脏也受不了。” 这个空间十分宽敞,门口到对面另一个出口之间的通道两旁,各有两排两米多高的圆柱形玻璃器皿,里面密封着淡绿色的不知名液体,而在液体中浸泡着的,则是奇形怪状的生物。 查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惊魂甫定的说:“这里一定是在做可怕的生物实验,这么多……这么多从没见过的生物,会不会是人工制造的?” 杜乐丁走到最近的玻璃器皿前,淡绿色液体像是一层滤镜,让泡在里面的生物显得很不真实。它皮肤近乎透明,血管一清二楚,上半身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婴儿般蜷缩,下半身却是一条尾巴。 直播间里的观众又沸腾了—— 弹幕:这是人鱼吗?这是人鱼吧! 弹幕: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还我妖娆美丽的人鱼公主! 弹幕:真吓人,我怎么总感觉这玩意儿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弹幕:抱紧我自己…… 杜乐丁喉结滚了滚,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生物没有毛发,但从上半身看的确是个人,可是两条腿却被尾巴取代了。不过这尾巴跟人鱼的鱼尾并不一样,倒更像是葫芦娃他们家蛇精的尾巴。 而且生物也没有传说中人鱼美艳的面孔,那张脸与其说是脸,还不如说是面团。也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在液体中泡太久的缘故,五官轮廓都模糊了,嘴巴又细又长,倒是跟之前见到的长尾巴怪物有些相似。 “会不会是什么鲛人?”查理颤声说,“就是,就是在乌扇古墓的时候,你提到用来做油膏的那种生物。” 杜乐丁摸了摸下巴:“那种东西……应该只是传说而已,况且人鱼不就是儒艮吗?” 他敲了敲厚厚的玻璃,又说:“里面这玩意儿,只是怪物罢了,没准儿就像你说的,是在岛上做实验的人搞出来的变异杂交产物。” 二人继续往里走,长长的通道两侧,每一排都有十个玻璃器皿,每一个里面都泡着这种怪模怪样的东西。它们像是刚刚蜕皮一样,连尾巴上也没有任何覆盖物,光溜溜灰突突,模样又惨又吓人。 杜乐丁挨个看过去,这些“人鱼”没什么区别,顶多是有的个头大点,尾巴粗长一些。他想象不出这些实验品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研究的,只觉得深层原因一定很恐怖。 “丁丁你看,”查理指着身旁的玻璃器皿说,“它有鳃。” 杜乐丁凑近看过去,“人鱼”耳朵后面还真有鱼鳃一样的东西,看来这些怪物应该是某种鱼类。 “说起来……”杜乐丁盯着“人鱼”的尾巴出神说,“这东西的尾巴跟壁画里鱼神的尾巴挺像。” “鱼神长得跟蛇似的,尾巴和蛇也没什么区别。”查理回忆说。 二人正说话间,面前那条“人鱼”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只手猛的拍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 “啊啊啊,它还活着!”查理炸毛了,拼了命的往后跑去。 杜乐丁也连退了几步,那“人鱼”的眼珠子紧盯着他不放,咧开的嘴里吐出信子,满口的牙齿仿佛锯齿一般尖锐。 “我操,这他妈什么鬼!”杜乐丁跑到对面出口,抓着把手用力去拽。可是门轴却卡死了,吱吱嘎嘎响个不停,却只开了一条小缝,连查理都钻不过去。 “人鱼”像是要摆脱困境一般,发疯的用身体撞击玻璃。厚重双层玻璃轰轰作响,鲜红的血液跟淡绿色的液体混在一起,颜色惊悚骇人。 “啪”的一声,玻璃上出现几道裂纹,杜乐丁冷汗都下来了,装备臂甲的手用力过猛,竟把门把手捏碎了。 查理双手抱头:“天呐,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玻璃上的裂纹越来越大,不知是慌乱还是愤怒的“人鱼”不顾身体受伤,不依不饶的狠狠撞上去,直到“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了,浑浊的液体汹涌而出,那半透明的生物也从破碎的洞里冲出摔在地上。 查理爬到杜乐丁背上,浑身毛发根根竖立,像只刺猬。杜乐丁紧贴着门板,死死盯着那怪物。 一股浓郁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儿弥漫开来,“人鱼”趴在地上,痛苦挣 扎,尾巴到处乱甩,拍在地上劈啪作响。它双手蜷曲抓挠胸口,好似要把自己的胸膛剖开,本就脆弱的皮肤顿时鲜血狂流,模样极其惊骇。 杜乐丁忽然意识到,这怪物失策了,它既然长着鳃,说明是在水里生存的生物,一旦离开水,那就只能当咸鱼了。 然而咸鱼虽然处于窒息当中,绝望却给予它狂猛无比的力量。它倏然翻身趴在地上,用仇恨的目光看向杜乐丁,尾巴紧紧绷直,拼尽全力将身体如箭矢一般射了出去。 杜乐丁没想到它还有这一招,情急之下向前一扑,趴在了地上。怪物一身腥气从他身上窜过,带着迅猛的力度撞在门上,把半扇门板都撞飞了。 门后的空间里传来巨大回声,杜乐丁赶紧起身往后看去,怪物浑身是血,尾巴尖有气无力的拍打地面,没几下便停止了挣动。 杜乐丁和查理浑身僵硬的看着那具尸体,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弹幕:我后背全是冷汗…… 弹幕:人鱼姑娘生命力真顽强。 弹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能摸摸它的尾巴吗? 弹幕:可能是带鱼。 弹幕:带鱼的别跑! 杜乐丁确认怪物彻底咸鱼,这才蹲下来凑近细看。它糜烂的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液,可能是玻璃器皿中那种绿色的药液。上半身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尾巴上明显有鳞片的痕迹,然而那些鳞片已经变成了软趴趴的肉刺,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如果这怪物真是人造的产物,那这种实验未免太可怕太变态了。 杜乐丁站起来远离咸鱼,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空间似乎是个办公室,墙边有一列金属柜塞满了资料夹和卷宗。 他随手抽出一份翻开,里面全都是人工记录,一开始字迹工整有力,越往后就越潦草,好像被deadline催促一样急迫。 “上面写了什么?”查理焦虑的问。 “都是英文,你看的懂吗?”杜乐丁递给他。 查理接过来看了看:“这上面都是关于仪器设备使用情况的记录,没什么用。” 杜乐丁放回去,又抽出另一份给他。查理翻了翻说:“1941年,一批美国海军登陆‘博德’岛后失踪……” “二战时候的事?”杜乐丁插话道,“博德岛?这帮人还起了名字。” 查理继续翻译:“嗯……后来 又来了搜救队和勘察队,好像找到了日本人留下的一些活动痕迹。然后大批科研人员也来了。” 杜乐丁纳闷儿道:“他们来干什么,这岛有什么值得科学家研究的?” 查理默默的翻了几页,抬起头神情严肃说:“他们认为,他们发现了这座岛的秘密。” 第91章 乌泽古国09 这座岛的秘密不就是失落的乌泽文明吗?杜乐丁不解的看向查理,示意他赶紧继续。 查理认真的看着资料说:“他们认为这个秘密能够帮助他们制造出‘新人类’,也就是超级士兵。” “德国人那时候也想造超级士兵,结果还不是失败了。美国人发现的秘密是什么?”杜乐丁感到好笑。 查理指着资料中的一行记录说:“生死之间的迷。” 杜乐丁皱眉:“那是什么?” 查理把资料递过去:“这里面就说了这么多,后面都是登陆日期、人员名单。” 杜乐丁干脆从架子上搬出一摞资料放在地上,查理坐下来逐一翻看,直到从一份资料中掉出一张照片。 二战时期的照片,褪色得不成样子,加上本来就拍摄的很模糊,几乎分辨不出照片里都有什么。二人脑袋挨着脑袋,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发觉一片低垂的密叶之后,有个高大的人影。 “他好像穿着厚重的盔甲。”杜乐丁说,“从这些植物特征来看,照片应该就是在这座岛上拍的。” 查理猜测道:“也许是最开始登陆的海军,又或者搜救队偶然拍下来的,所以才有了之后大量研究人员登陆的事情。” “先别管他们想干什么,看看他们具体做了什么,得出了什么结论。”杜乐丁催促道。 查理翻了好几本资料和记录,突然叫出声:“哎呀,他们好像找到了乌泽古国。” 杜乐丁激动起来:“在哪?” 查理歪着脑袋,似乎有点困惑:“这里是这么说的,‘我们站在一片古老的王国中,到处都是这个古国中的居民’。” “哈?”杜乐丁一头雾水,“写浪漫小说呢这是,就不能直接写个坐标或者东南西北吗?” “上面没有记录。”查理失望的摇摇头,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有关于这座岛上不同生物的记录!” 美国人在调查小岛的过程中,发现这座岛上最多的生物,便是一种外形类似史前巨蜥的动物。它们生性凶残狡诈,只要盯住猎物便咬死不放。 它们有尖利的牙齿和爪子,力大无比又极其迅捷,更可怕的是连尾巴都能当做武器。而它们坚硬的鳞甲如同牢固的盔甲,连子弹都很难伤其分毫。它们是这座岛上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杀手。 二人同时想到这显然是在描绘黑影子—— 鬼蜥。 接下来,记录中又记载了那种长着尾巴的怪人,它们既像是普通人类,又像是蜥蜴,仿佛造物主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将两种基因结合创造出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物种。 “做记录的人还挺煽情,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们的上帝。”杜乐丁啧啧道,“都跑到中国的地盘上了,上帝他老人家咋管的那么宽。” “这叫信仰,就跟你用风水啊、妖魔鬼怪解释一切是同样的道理。”查理继续翻译说,“这种奇异的生物,不仅仅存在于陆地上,他们在海里捕捉到了……啊,我知道了。” 查理兴奋的说:“刚刚那些‘人鱼’,是他们从海里抓到的。” 记录里写着:塞壬的传说充满了旖旎的幻想,很多水手都声称曾在海面看到过人鱼曼妙的身影,无数文学和影视作品中,也常常出现用歌声引诱水手的人鱼。然而眼前的生物令我们大吃一惊,如果“她”真的是人鱼,那所有美好的幻想便就此破灭了。 “他们抓了这些‘人鱼’,泡在绿水里想干什么?”杜乐丁问道。 “这不是他们做的唯一的实验,他们想知道人鱼身体的愈合能力究竟是什么原因。”查理咽了咽唾液,“那种药液具有一定的腐蚀性,所以人鱼的鳞片才会变成肉刺,皮肤也软趴趴的。除此之外,他们还解剖了那种怪人。” 人鱼的愈合速度,与药液的腐蚀速度,仿佛一场旷日持久又极度残忍的角力赛。资料里只有实验的过程,却没有结论,可能在得出结果之前,岛上的人就离开了。 下一份资料中,有一句话引起了二人的关注—— 这座岛,孕育出了三种人形怪物。 “三种?”杜乐丁怀疑做记录的人不会数数,目前为止,无论是他们见过的,还是记录里出现的,同时拥有人类和其他物种特征的怪物,只有长尾巴的怪人和凶悍的人鱼。 第三种是什么? 查理嗓子有点沙哑,蔫巴巴的说:“鬼蜥、三种怪物……这个地方果然好糟糕。” “先别去管这些‘土特产’,还记了别的吗?”杜乐丁推了推查理耷拉着的脑袋。 查理打起精神,又翻了几份资料,从地上蹦起来干巴巴的说:“真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记录1:这座岛总是浓云惨雾,最开始我们还满怀希望,总觉得过一段时间,就能见到太阳。可是那些日本人留下的资料里说,这座岛是没有 白天的。这是什么意思? 记录2:见鬼,那些日本人说的没错,头顶的黑雾仿佛凝固的油脂,有时候我怀疑走着走着,就会掉下来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 记录3:大批量的防毒面具已经到达,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我们已经开始疑神疑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记录4:我想要……我必须离开这座岛。可它不让我走,它呜呜呜的叫着,我听懂了,它在说“你可以来,但永远不能离开”。 记录5:“它们”是……日本人? 除了第五条记录,前面四条令二人立刻联想到之前在二层楼里看到的那份日语记录,当时查理的猜想在此刻得到验证,日本人也留下过类似的话语——这座岛在监视我们,我们永远也无法离开。 之后的记录开始出现一些重复的、毫无意义的话语,好像做记录的人精神错乱了一样。再往后还有一些充满愤怒的乱写乱画,每一道笔划、每一个线条都流露出崩溃的绝望气息。 杜乐丁走到窗前往天空看去,失神的说:“或许现在不是夜晚。” 距离他们着陆已经过去很久了,漆黑的天色没有任何变化,诚如记录中所说,这座岛没有白天。 可是,该怎么理解这座岛的“监视”,和“永远无法离开”呢?难道在这座荒岛之上,最大的威胁不是鬼蜥,不是怪人,而是记录里反复出现的“黑雾”吗? 第五条记录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其他吗,”杜乐丁回过神来问道,“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若是没有离开,那总有在这里生活的记录吧。” “嗯……”查理苦恼烦躁的翻来翻去,“日期越往后,记录里就越多胡言乱语。” 记录:没用的,这些防毒面具都是垃圾。我们愤怒,无奈,把它们全都当成垃圾丢掉。有人说要放火烧掉。随便了,做什么都没用。 记录:我的尾巴跟里奥的尾巴缠在了一起,这是不是能被称作“交尾”?我想笑,眼泪却先掉了出来。又有十几个人死了,那痛苦的样子……我想吐。我得赶快从梦里醒来…… 记录:他的屁股看起来很诱人,我想扑上去咬一口。天呐我一定是疯了,他……我七年级的历史老师也不会这么做,但的确是我砸了他的车,没错!#%!#$^#$&y@$%&@隔壁的杰夫又在开趴体,可我妈不让我去。 杜乐丁:“……” 杜乐丁刚想笑,表情突然僵住。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录里,暗示着记录人记忆的退化、思维的混乱以及不正常的状态。 宋征关于过去的话半真半假,但杜乐丁感觉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佩佩在实验室里展示的雪鼠,也出现了记忆退化的状况。 这里所有的人都……变异或是死了吗?! 可原因是什么?之前杜乐丁曾推测过,大量使用防毒面具是因为岛上的人要对一片充满有害气体的区域进行探索。 可如果整座岛都被这种气体笼罩着呢?美国人在对岛屿几个月的探索之后,才意识到防毒面具是无法阻隔这种气体侵袭的,又或者根本不是什么气体,而是某种无法言明的物质呢? 天空中的黑雾会不会就是罪魁祸首? 除此之外,照片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又是谁呢? 一股寒意悄然袭来,将杜乐丁紧紧裹挟其中。 “不要跟着蓝火走,那是亡魂怨怒的烈焰……”查理又念了几句,很快就放弃了,“之前有个记录里说,这座岛呜呜呜的叫,他指的会不会是那只奇怪的黑鸟?” “嗯,”杜乐丁沉思着说,“野人和黑鸟都是这么叫的。那个野人会不会是没有完全变异的……” 嘶—— 门外传来瞎了一只眼的“老伙计”愤怒兴奋的声音,杜乐丁浑身一震,退到了墙边。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门口缓缓经过,悚然的气息率先钻了进来。 “独眼龙”仿佛知道这间办公室里没有退路,于是并不急于进来享受杀戮的快感,而是在门口徘徊,释放出攫获人心的恐惧,好像猫捉耗子一样颇赋耐心和戏谑的心理。 查理快哭出来了,这不科学,他们明明把门都堵住了啊! 这里一定还有其他隐秘的出入口是他们没能发现的,而这只狡猾的独眼龙却找到了潜入的路径。 嘶—— 杜乐丁贴着墙边,视线落在斜对面的窗子上,看来今天是非跳楼不可了。虽然只是二楼,但这栋建筑物每层之间的距离很高。跳下去时一旦掌握不好角度,很可能会摔伤。 他顾不上这许多,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查理朝对面冲了过去,对着玻璃窗挥手便是一拳。 独眼龙的阴险机警令人发指,在杜乐丁行动的那一刻,便已经洞悉了一切。转瞬之间,它扑进门口,尾巴一甩,钢鞭一般砸落在杜乐丁的手 臂上。 饶是装备了臂甲,杜乐丁依然感觉手臂像是断了一样疼。他咬牙忍着剧痛,推倒旁边的金属柜将独眼龙压在下面,趁它还没能摆脱,赶紧把玻璃窗砸碎。 独眼龙猛的跃起,将背上的金属柜顶飞,小火车一样朝杜乐丁撞去。 “坐稳扶好!”杜乐丁大喝一声,抱起查理,从窗口一跃而出,完成了跳楼壮举。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落地的一刻打了个滚便赶紧起身往前跑,压根没有心思去管哪疼哪酸。 独眼龙像一枚黑漆漆的鱼雷般从窗口跃出,四爪平稳落地,甩着尾巴追了上去。 查理的注意力先是在独眼龙身上,随后才发现杜乐丁肩膀、手臂等部位插着好些碎玻璃。他心疼不已的大叫:“丁丁你受伤了!” “没事,这些伤口自己会愈合的。”杜乐丁边喊边狂奔。 “对啊!”查理这才想起杜乐丁神奇的愈合功能,随手拔出他肩上一片尖锐的玻璃。 “我靠!”杜乐丁发出怒吼,“能愈合不代表就不疼啊!” “呃……”查理手忙脚乱,情急之下又把玻璃碎片插回杜乐丁肩膀上。 杜乐丁想哭:“你插拔u盘呢!” “我不是故意的!”查理揉乱脑袋喊着,“怎么摆脱这家伙啊!要是我男神在就好了!!!” “男神”两个字让杜乐丁心口一震,想起苏腾在他臂甲上还装着一个应急武器系统。他停下脚步回转身体,举起插满玻璃碎片的手臂对准独眼龙。 光炮只有一发,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独眼龙越来越近,眼睑一翻,竖线型的瞳孔变成了一个实心圆。它兴奋不已,横冲直撞,眼看着猎物似乎放弃反抗自暴自弃,它已经迫不及待想帮忙给他们一个痛快。 黑色的轮廓在查理晃动的手电光照射下摇来晃去,杜乐丁屏息凝神,已经听不到耳畔的尖叫,直待独眼龙冲到四五米内,克制许久的手指终于按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独眼龙已经冲到面前,矫健的身体猛然一跃,在空中与光炮的光束激撞,庞大的身躯凌空三百六十度转体,后背砸在一旁的树干上,“咔嚓”一声巨响,老树拦腰截断,轰然倾倒。 一切安静下来,杜乐丁感觉有些不真实似的:“死了?” 查理两眼转圈:“死、死了吗?” 空气里传来浓郁的血腥味,独眼龙 四爪朝天,一动不动。杜乐丁情不自禁的咧了咧嘴:“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笑得宛如智障。”查理由衷的评价道。 “滚。”杜乐丁松懈下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喘气,“要不是我这么机智,这会儿你已经只剩下毛了。” 查理盯着光屏上的弹幕说:“那还不是因为我的提醒。” 杜乐丁:“你提醒什么了?” 查理:“是我喊的‘男神’,你才想起使用光束炮啊。” 杜乐丁:“你下次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迂回。” 查理:“我那是怕独眼龙听懂及时躲开,那不就完蛋了。” 杜乐丁:“……” 这猹一旦有了精神,歪理邪说特别多。杜乐丁正要反驳,一个独特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执,令他们刚刚回暖的体温,再度如坠冰窟。 嘶嘶—— 虽然独眼龙本身是个哑巴,发不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咆哮,只能进行瓦斯泄漏一样吐气,可查理还是听出了那声音当中因疼痛而发狂的情绪。 独眼龙悠悠醒转,四爪乱抓一气,翻身而起,背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再搭配上瞎掉的那只眼,不需要化妆就能去演恐怖片里的吃人怪兽了。 它潮鸣电掣的窜到二人跟前,巨尾一甩,将查理抽飞,张开巨口往杜乐丁咬去。 刚刚那阵松弛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此刻杜乐丁只感觉腿软。他头皮一紧,把心一横,干脆将装备臂甲的手臂捅进了独眼龙嘴里。 独眼龙也不含糊,利齿刚猛咬合,被坚硬的合金崩碎了一颗牙。可它已经疯了,越是疼痛,越是死咬着不松口。杜乐丁甚至能够感到剧烈的震动透过臂甲传到他的骨头上。 鬼蜥狰狞恐怖的怪脸近在咫尺,杜乐丁也快疯了,情急之下他开启了钩索功能。之前断裂的钢索迸射而出,直插进了鬼蜥的喉咙里。 独眼龙激烈的扭动着身体,口中涌出鲜血,终于松开了嘴。在巨大的爪子扫过之前,杜乐丁赶紧抽身跑开,先是找到晕过去的查理,然后继续狂奔。 眼前出现一个隆起的土坡,杜乐丁一跃而过。生命力无比顽强凶悍的独眼龙甩着巨尾,一路上撞到几棵大树,轰轰烈烈的吐着血追来。 它死死盯着杜乐丁,庞大却又灵活的身体攀上土坡,做出一跃而起的姿态,想要扑倒那总是抓不到的猎物。 就在它蓄势待发、即将腾空之际,地面猛的一震,一道蓝色的火柱自地底冲出,直插天际,几乎要将黑雾笼罩的天空刺穿。 独眼龙的身躯被火柱吞没,连哀嚎都没能留下便化作尘烟。 杜乐丁拎着查理的尾巴,在土坡下惊呆的看着那莫名出现的奇异景象。蓝火烧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骤然熄灭,在空中留下一道浅浅的蓝色光轨,经久不散。 杜乐丁大张的嘴巴终于合拢,带着震惊的心情,迈着小碎步走到火柱升起的地方。独眼龙连渣渣都没剩下,土坡也没了,地上有个大洞,下面似乎是个很深的空间。 他正小心翼翼站在大洞边沿往里看,洞里突然亮了,两条赤金色的火河交错蜿蜒,自地底冉冉上升,光流中充满蛊惑人心的色泽,又暗藏剑锋的锐利冰冷,那情形诡谲又妖冶,杜乐丁觉得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眼前所见到的景象。 正当他被一波又一波的震撼冲击得大脑空白,以为自己就此要傻掉的时候,那越来越近的流淌火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在等我吗?” 第92章 乌泽古国10 随着赤金色的流光从洞口飞跃而出,杜乐丁心跳的速度也达到极限。 苏腾这套机甲他曾在巨腹山的棺材匣里见过,可如今外观却有了很大不同。之前只是通体漆黑,现在却如此璀璨耀眼。 苏腾悬停在洞口上方,升起的面罩下是沉静如水的目光,眼底深处起伏着不易为人察觉的波澜。杜乐丁仰起头看着他,仿佛时间静止一般,所有的声音和周遭的一切如退潮一般向后退去。 再度重逢的这一秒,杜乐丁几乎抛却了所有负担和疑虑,忘记过往的一切,只能看得到苏腾。如果可以选择,他真想时间就这么停滞下去,不去管那些纷扰纠结的痛苦,不去想压在他心底的疑惑,一切都如二人初见时那么简单。 “哎!”被丢到一旁的时千金爬起来揉着屁股抗议,“好歹也算患难与共过了,你就不能温柔点?” 杜乐丁清醒过来,刚刚那一秒消散无形的过去再度涌上心头,现实依旧残酷冰冷。他这才注意到时千金的存在:“你们俩怎么了,刚刚的蓝火是你们弄的?” 时千金看着杜乐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按住他肩膀说:“丁丁,我告诉你,苏腾他其实是个痴……嗷!” 苏腾一把按住时千金的脸,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杜乐丁莫名其妙的看着二人:“话说一半简直要人命,到底怎么了?” 苏腾抓着时千金的脸说:“蓝火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在下面的洞窟里发现了很重要的事,是关于乌泽国君主的。” “对了,我们也有非常重要的发现。”杜乐丁紧张的说,“这个岛有问题。” 查理也恢复了意识,哭着扑到苏腾腿上乱蹭:“男神救我!” 杜乐丁把他从苏腾大腿上撕下来:“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整理目前得到的信息。” 四人离开这冒蓝火的大洞,在林中一片尚算开阔处坐下休整。苏腾小心翼翼拽过杜乐丁:“我帮你清理一下身上的玻璃碎片。”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杜乐丁作势拒绝。 苏腾没有放开手,很强势的拉住他:“你后背上也有,自己怎么弄?” 杜乐丁只好放弃,把刺猬一样的身体交给苏腾,龇牙咧嘴边吸气边把他和查理发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番。 “无法离开这座岛是什么意思?”时千金满脸诧异,抬头看向黑雾 笼罩的天空,“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吗?” 除了胶囊型逃生舱有一定程度的损毁外,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可见穿过黑雾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杜乐丁回忆说:“记录里提到过一句话,大概是‘你可以来,但你不能离开’。” “怪不得……那我们看到的卷轴里所描述的事情就说得通了。”苏腾动作轻柔,拔出最后一片染血的玻璃碎片。 杜乐丁不去管身上的伤口,急切说:“你们发现了什么,赶紧说。” 苏腾和时千金看过卷轴之后,诡异的蓝火突然冒了出来。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苏腾直觉不妙,立刻揪着时千金从蓝火的包围中飞了出去,紧接着那些蓝火便形成火柱直冲升天,把将军像里的尸体、卷轴,连带神坛都烧成了灰烬。 好在卷轴里的内容已经被他们看了个大概。苏腾回忆道:“那位死去的将军,是乌泽君主护卫,常年随侍左右。在君主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将军出于自责,谢罪自杀了。” 卷轴里描述的便是“那件事”,结合他们之前所看过的壁画,应该是发生在宋祥祺与乌扇公主大婚不久之后。 其时乌泽国正在举行最为神秘严肃的仪式,君主年事已高,要传位于继位者。这项仪式极为隐秘,参与者只有君主、继位者、公主和几位亲信。 举行仪式之际,象征着神权与王权力量的权杖却不见了。不多时又传来消息,宋祥祺似乎在准备趁仪式举行期间偷偷离开乌泽国。 君主勃然大怒,认定权杖为宋祥祺所窃取,立刻下令将其缉捕定罪。却不料乌扇公主为保护宋祥祺,竟抽刀割断继位者的喉咙,又将刀刃刺入君主的胸口。 乌扇公主有一位同她一起长大的护卫,被封为鸦羽将军,骁勇非常,忠心不二,只听从公主一人之命。公主令他将鱼神像的瞳孔取下,随后找到持有权杖的宋祥祺一起乘船出海,逃出乌泽国。 几百年来立于城中的鱼神神像双眼失去光泽,口中不断吐出黑雾,天空愈发黑暗。君主的怒气与黑雾将岛屿变成一座牢笼,谁也别想从中逃离。 苏腾:“乌扇公主一定是利用这种方法阻拦追兵,这样她和宋祥祺才能顺利逃走。” 时千金咋舌道:“这女人真疯狂,为了宋祥祺竟不惜杀君弑父,甚至毁掉了整座乌泽国。宋祥祺真有那么大魅力吗?” “我怎么越听越迷糊?”杜乐丁 抓抓脑袋说,“宋祥祺为什么要偷走权杖?鱼神的瞳孔有什么作用?什么叫君主的怒气?” 时千金听过他的问题,却反倒恍然大悟起来:“我靠,原来是这么回事。” 查理揪住时千金衣角:“这么回事是肿么回事!” “乌扇公主那一刀,实际上并没能杀死君主。”时千金打了个激灵,看向苏腾,“还记得那幅图吗?” 苏腾点点头。卷轴里有一组画面描绘的,是在仪式中戴着象征君主面具的人举起权杖,将力量传递给跪在身前的继位者。之后君主的身体便迅速塌陷,倒在一旁。乌泽国古往今来的历代君主,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将王位传承下去的。 “将军的遗言中暗示君主拥有不死之躯,迄今为止一直被守护在神殿中等待醒来。我怀疑,”时千金顿了顿,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怀疑不死不灭的,其实是君主的灵魂,所谓的继位者,实际上只是躯壳的提供者。” 杜乐丁愕然道:“按照你的理解,那乌扇公主刺伤君主后,他的灵魂就困在原本的身体里了?” 时千金揣测道:“嗯,宋祥祺应该是认为鱼神权杖拥有令人长生不死和死而复生的力量,所以才会冒险将其偷走。你们不是在冰川下见过他出海的壁画吗?还有咱们得到的那些帛书里也提起过,寻找死而复生的神秘之所在,就是宋祥祺的目的。” “的确如此。失去权杖后君主便进入了既非生亦非死的状态,困在生死之间,当了一千多年的植物人,”杜乐丁出神的说,“可宋祥祺也没能复活宋臻啊,不然把他放在棺材匣里做什么?” 苏腾:“卷轴里还有一段话是说,仅仅拥有权杖,并无法做到这一切。所以君主的不死之谜,一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宋祥祺没能掌握其中的神秘,或者错误的理解成了其他方式。” 时千金心中一动:“你说,宋征是不是在岛上某处,发现了这个环节的真相?” “也许。”苏腾淡淡的说。 杜乐丁茫然道:“宋征早已知道这些了?他跟你们说的?” 苏腾在地上画了一个轮廓不规则的图形,当中有三个旋涡,也就是他们一直称呼的“三蛇旋涡”:“卷轴里提到了一种叫做‘鱼神之石’的神物,君主被乌扇公主刺伤后,那位将军立刻用这块石头将君主不灭的灵魂锁在身体里,这样君主便只是陷入沉睡,而不会魂魄出窍。” 杜乐丁认真听 着,感觉这枚鱼神之石的力量未免太玄了。而且就算君主永远不死,就这么沉睡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苏腾拍掉指尖的泥土,轻描淡写的说:“宋征想要杀我。” 杜乐丁正兀自出神,冷不防被苏腾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苏腾简单说了说当时发生的事。杜乐丁咬牙切齿:“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对我们出手,不是说好了合作吗?” 时千金咬了咬嘴唇,盯着脚尖说:“我猜宋征的最终目标,就是那块石头。” 杜乐丁拧起两条眉毛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鱼神之石除了让君主变成植物人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用处?” “卷轴里没有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时千金神情阴郁,“将军的遗言里有很多让我感到百思不解之处,比如既然能够用鱼神之石让君主的神魂不散,那是不是有能够救活他的方法?就算肉体陨灭了,但他们不是有能够将灵魂转移到其他躯壳里的方法吗,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一定是因为宋祥祺偷走了鱼神权杖。”杜乐丁摸了摸下巴,琢磨道,“可就算宋征想要鱼神之石,这跟苏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杀掉他不可,难道苏腾对他来说,是某种阻碍因素?” 查理握拳道:“可恶,竟然想对我男神下手,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我们得搞清楚,鱼神之石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宋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时千金失神的盯着地面,右手暗暗攥紧,指甲抠得手心都疼。 苏腾起身道:“没那个必要,无论他想做什么,我们阻止他就是了。最重要的,是找到解除身体异变的方法。” 说着,他向杜乐丁伸出手,示意要拉他起来。 杜乐丁看了一眼苏腾的手,抱起查理塞到他手里,自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宋征也有同样的麻烦,鱼神之石会不会就是关键?比如用鱼神之石搓洗身体就能把皮肤黑化的部分搓掉……” “噗,你当是搓澡呢。”时千金忍不住笑了,起身说,“他们已经前往岛屿最东部了,我们得速度点。” “还有一件事,”苏腾一手捧着查理说,“那个将军的尸体也很不正常,会不会就是你们看到的记录里,提到的第三种怪物?” 他描述了一下将军的尸体,杜乐丁一边听一边想象,隐隐感觉它并非所谓的怪物。记录里有很多似是而非的言辞,有那么一瞬间他 觉得抓到了关键,可是这种感觉却稍纵即逝,令他极其不安—— 奈特和林宵这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几乎可以说是很顺利的抵达了地图上形似鸟颈的区域。他们所持有的地图是几十年前卫星拍摄的地图,并不十分详细,从地图上来看,鸟颈形状狭长,好像是一条狭窄的路径,很快就能通过。 实际抵达之后才发现这片区域很宽阔,,就算他们几队人同时抵达,恐怕短时间内能也无法汇合。 这一带树林更加密集,脚下的路更加难走,湿软泥泞不说,还出现了一个个冒着泡的沼泽。二人在附近简单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要么就是其他人还没到,要么就是他们走的路径不同。 湿热的水汽和汗液将身上的衣服浸湿,二人却浑然不觉似的继续快速前行。 呜呜~ 奈特抬起头看向前面那棵树的枝头,一只通体墨黑,双目赤红的鸟落在上面,正歪着头注视他们。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只鸟?”一缕湿漉漉的头发从额角滑落,奈特停下脚步,重新绑了一下马尾。 黑鸟似乎是这座岛上唯一的鸟类,但她不能确定之前见过的鸟,是否就是眼前这只。它实在没有什么容易辨认的特征。 林宵默不作声,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那鸟再度跟了上来,呜呜的叫着,好像夜间捕猎的猫头鹰一般。 “它好像在跟着我们。”奈特说。 林宵皱了皱眉,抽出一支箭矢,机械弓瞄准了树干上的鸟。或许是这座岛与世隔绝的缘故,黑鸟并未意识到危险,依旧一副呆萌的样子偏头看他们。 林宵手指一松,箭矢朝黑鸟射了过去,擦过树干,没入浓密的树冠中。黑鸟呜呜呜的叫了好几声,仿佛在嘲笑他。 奈特挑了挑眉:“累的没力气了?” 林宵盯着黑鸟说:“这东西不对劲。” “是,都怪那只鸟。”奈特拿出烟点上,似笑非笑的说。 林宵不言不语又是一箭,箭矢的轨迹跟上次一样,仿佛有一条无形的轨道在防止它偏离。奈特也感觉到了不对,且不说是不是林宵射偏了,正常的鸟类在这种情况下早该吓飞了,可黑鸟却无动于衷。 林宵极其不甘心的还想再射一箭,奈特按住他的肩膀说:“别白费力气了,这座岛上压根就没有正常的生物,还是快走吧。” 黑鸟像是同意 奈特的话,呜呜两声后拍着翅膀,慢悠悠的往前飞去,恰好在二人的行进路线上,看上去就像是在给他们领路一样。 “我不想跟在它后面。”林宵不痛快的说。 奈特拨开几乎低垂到地面的硕大叶片说:“无视它就好了,还是留心脚下吧。” 目前经过的泥淖虽然很浅,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出现踩进去就出不来的深沼,与其徒劳盯着那只鸟,还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地面。 “看那边。”林宵举起弓指向不远处,有一个黑黝黝的影子立在前面。 二人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一座石碑,顶端被树叶遮住,目测大概有三四米高。林宵伸长了弓拨开一丛叶子,石碑顶端盘着一条蛇般的石刻生物,扁平的脑袋很是奇特。 奈特将火把举高,生物黑色的瞳孔反射出一片流水般的光泽,一双诡异的重瞳平视前方。 “是鱼神。”林宵道。 石碑上刻着一些线条简单的图画,二人将上面的青苔剥了个干净,画面整个暴露出来。 奈特将火把凑近:“我不太擅长看图说话,你看得懂吗?” 林宵迟疑道:“这些卷曲的线条好像是海浪。” “嗯,大概是吧。”奈特也不确定。 石碑刻画的内容,似乎是在描绘海面掀起水龙卷。二人又绕到石碑背面,那里也有一幅图,刻绘的是鱼神卷成旋涡的身体,而头部像箭头一样往下探出。 如果杜乐丁在这,或许能胡扯一通。但对他们俩来说,这道题太难了。奈特放弃了:“走吧,看也看不明白。” 呜呜~ 前面又传来了怪异的鸟叫声,好像在催促他们赶紧动身。林宵皱了皱眉,脸色很难看,似乎对那只鸟格外介意。 再往前的路上出现了面积很大的沼泽,二人只能绕路,不多时又一座石碑出现在眼前。若不是上面描绘的画面不同,他们几乎以为是绕了回去。 这次的石碑正面刻着的是丛林,而背面的鱼神虽然身体也是盘起来,但头部就搁在身体正中间。 二人面面相觑,决定不去管它。可是没过多久,又出现了第三座石碑。正面的线条更为简单,像是随手画的,只有一些云纹和雷电勉强能够辨认得出。 石碑背面的鱼神依旧是盘着的,这一次头部向上探出。 “这些画到底代表什么?”奈特不解的说。 “不知道,我只想干掉这只鸟。”林宵咬牙说着,对头顶那只阴魂不散的鬼鸟连射数箭,但无一例外全都偏离了轨道。 “等一下。”奈特阻止林宵继续,竖起一只手指在嘴唇上,示意他留心周围的动静。 除了沼泽偶尔有一两个较大的水泡破裂声,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奈特神情严肃:“别管那只鸟,快走。” 二人加快速度想要离开这片密林,再度绕过一片沼泽后,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石碑林。 高高低低的石碑竖在地面上,有的甚至插在泥潭里。大部分石碑上面的画面都剥落了,剩余的一部分几乎刻画的全都是重瞳。 那情形十分瘆人,就好像有几百双眼睛在看着他们。黑鸟落在一座石碑上,啄了啄顶端鱼神的眼珠,随后开始梳理毛发,一派悠闲自在。 奈特和林宵在石碑林中穿行,边走边看那些画面。除了重瞳之外,石碑上的画面其实是有内容的,而且像是连续剧一样互相关联。 这其中有一部分十分眼熟,奈特很快就想起来了,跟他们在巨腹山里见过的那些壁画很是相似,也出现了鱼神赐予人类重瞳的场景。 只是后面的一些画面让奈特感到很不舒服,那些拥有重瞳的人双眼开始流血,同时这些人的姿态十分诡异,好像在发疯一样,还有一些人在试图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 林宵看了奈特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重瞳或许是一种诅咒,苏腾迟早也会跟这些人一样。” “这正是我们来这座岛的目的之一,”奈特皱了皱眉,对林宵似笑非笑的表情生出几分厌恶,“只要解开这个诅咒,他就不会有事。” 林宵丢了一粒口香糖到嘴里,品着西瓜的滋味,说出苦涩的话来:“我好像被取代了。” 奈特:“这话什么意思?” “在你心里,他才是你弟弟,不是吗?”林宵露出凉薄的笑容,戏谑的说道,“我这个正牌弟弟,什么时候也能获得点关爱?” 奈特偏过头移开视线,淡淡的说:“别告诉我说才见过几面,你就真拿我当亲人了。” 林宵不置可否,径直往前走去,经过七八座腐蚀严重的石碑之后才放慢了脚步。几座尚算完好的石碑内容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那只黑鸟竟成了主角。 黑鸟从痛苦挣扎的人们头上飞过,扑下去啄他们的眼球,将一只只重瞳叼走,飞往一个矗立天地之 间的高大石碑顶端,那上面有一个瞎眼的硕大鱼神像。 “这只黑鸟是想把人的眼球,放到鱼神的眼窝里?”奈特心脏狂跳起来,意识到了某种威胁。 林宵显然也从这些画面中得到了信息,虽然不知道黑鸟这么做的目的,但这里面肯定有很深的涵义,如果鱼神像重获双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急迫的掏出通讯器,想要联系宋征,通知他这些情况:“宋先生,我……” 他刚说了几个字,便感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在他后脑勺上。 第93章 乌泽古国11 “把通讯器放下。”奈特举着枪,语气如同枪口一样冰冷。 林宵握着通讯器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上扬:“你打算杀了我吗?”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奈特依旧很平静。 林宵放下手:“看来关于这些石碑上的内容,我们想的差不多。” 奈特并没有过多考虑画面究竟暗示着什么,只是那些流血的眼睛,让她无法不紧张。如果那些充满了献祭意味的画面内容会对苏腾不利,她绝对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到宋征耳朵里,谁知道那个阴险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林宵继续说:“看起来,这只黑鸟好像是在寻找拥有重瞳的人。你猜当年乌泽国的居民还活着的时候,那些被鱼神赐予重瞳的人,最后发生了什么?” “在准备来乌泽国之前,宋征是不是已经掌握了很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奈特将枪口又往前顶了顶,“全都告诉我,苏腾的眼睛,要怎么恢复正常。” 林宵举起双手,缓缓侧过身看着她说:“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你觉得我会知道多少?” 顿了一下,他又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不如我帮你分析一下吧,第一,这些石碑究竟是什么意思,除非有更多信息,否则根本无法确定;第二,就算是真如画面暗示的那样,那么对苏腾不利的应该是那只鸟而不是宋先生。第三,你有没有曾经感觉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石碑的涵义一时之间的确难以辨明,可奈特心里却对此感到极其不安,那种对危险的直觉在提醒她,绝对不能有一丝侥幸。 她当然会留心那只鸟,可是对宋征也绝对无法信任,一旦这件事被宋征知道,她深恐宋征会利用苏腾达成某种目的。 “第三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你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同胞存在于人世间。”奈特冷笑道。 “说真的,我的确有那种模糊的感觉,直到在巨腹山才真正确定。”林宵放下举着的手,冲奈特浅笑,“或许你对苏腾的感情,就是因为你潜意识里知道我的存在,而发生的移情作用。” “别自作多情了。”奈特皱起眉,“把通讯器扔到旁边沼泽里。” 林宵依旧保持微笑:“在这座岛上,你,我都需要依靠宋征才能活下去,他有人,有枪,有更多关于这座岛的信息。而杜乐丁和苏腾,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连自己会 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样不稳定的几个人,值得你信赖和保护吗?” 奈特不为所动:“把通讯器扔到旁边的沼泽里。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密林中沙沙作响,打断了二人的对峙。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小跑着从树后走出,蹲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喘气。 奈特余光瞥了它一眼,不由得有些意外。那东西体型不大,从轮廓来看绝对不是鬼蜥,倒有点像是…… “狗?”奈特愣了一下。 趁她有片刻的分神,林宵手中的弓猛的一挥,狠狠击在她手腕上,电浆枪立刻飞了出去。奈特心中暗骂了一句,在林宵拉弓之际迅速闪躲到一旁的石碑后面,丢掉火把,从腿上抽出另一把枪还击。 “我不想杀你,”林宵一箭射中石碑,并未引爆箭头的炸弹,“我们一路上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在巨腹山的时候,林宵也没有动手,他对于这个世界上有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只可惜二人虽为手足,却没有共享过一天的亲情温暖,一见面便是对立阵营,仿佛从开始便注定了相杀的一幕。 “我也不想杀你,”奈特一边在石碑后面穿梭,一边寻机开枪,“只是想打断你的胳膊。” “然后呢,你会背着我直到离开这座岛吗?”林宵攀至一座石碑顶端,视野变得更开阔起来,连发数箭,全都射在石碑上。 奈特躲到另一个石碑后面开了一枪:“宋征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林宵将机械弓一抖,上下两端各弹出两个迷你发射器,四枚小箭头同时发射,钉在了奈特附近的地面,“而是存活几率的问题,不是吗。” 四个小箭头微光一闪,射出四条细线,顷刻间在空中结成一张网。奈特猝不及防被罩在下面,正要抬手开枪之际,身体突然麻痹失去了力气。 “小小的电流,不会对你造成过大的危害,”林宵跳下石碑朝她走过去,“过一会儿就好了。” 奈特痉挛的手已经握不住枪,却还依旧顽强的挣扎。林宵在她面前蹲下来,重新掏出通讯器,冲她晃了晃:“打个比方吧,如果岛上有个机关,要牺牲苏腾的一对重瞳才能开启,否则我们就全都得死,你还会为了他跟别人拼命吗?” 奈特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只是死死的瞪着林宵。 在那双眸子里,林宵已经看到了答案,不免 长长叹了口气:“我有点嫉妒……” 奈特突然睁大眼睛,瞳孔倏然紧缩,仿佛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林宵心中一惊,举弓回身之际,某个黑漆漆的东西已经扑到了眼前。 他只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以及里面参差不齐的獠牙,箭矢还来不及射出,颈子便被咬住了。 “砰”的一声枪响,那东西身体一抖,松开嘴跳到一旁,满嘴的鲜血滴在地上,模样说不出的惊悚。它体型与杜宾犬差不多,身上没有任何毛发,却布满了黑漆漆的鳞甲。四条狗腿下面不是普通的狗爪子,而是大如盘子般的巨爪,身后还拖着一条蛇似的尾巴。 畸形的狗脑袋也变形了,耳朵贴着头皮,嘴巴几乎将面部一分为二,满口森森利齿凶残至极。 林宵脖子被撕下去一大块皮肉,血流如注的坐倒在地,一时间有些恍惚。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又恢复了状态。 “网……解开!”奈特恢复了些许知觉,在千钧一发之际开了枪令林宵免于一死。她看着那畸形的野兽,咬牙催促林宵解开身上的束缚。 怪物不给林宵任何喘息之机,发出一声低吼突然跃起,在石碑上一蹬,直扑过来。林宵抬手便是一箭,却不想怪物极其灵活,空中将身体一扭,灵巧的避了开去。 那条恶心的、湿滑的尾巴如同鞭子般将箭杆卷住,紧紧一夹便将其拦腰截断。 “快啊!”奈特大叫。 林宵余光一瞥,冷汗如雨,林子里竟然冒出来一群同样的鬼东西,全都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口角流涎的看着他们。 他丢了把小刀给奈特,一箭射中最先忍不住靠近的那只“狗”的左眼,随后又引爆了一枚箭头,想要把这群怪物吓跑。 但这些畸形的怪狗毫无惧意,生命力也极其顽强,好几只被炸伤之后,浑身浴血也能挣扎着站起来。皮开肉绽的身体流着猩红色的血,有些甚至能够看到白花花的骨头,然而它们浑然不觉,眼中露出嗜血凶光,吐着舌头,喉咙里咕噜作响的逼近。 奈特手指不甚灵活的将牢牢卡在地面的箭头钩爪撬开,掀起网子爬了出来,一边开枪一边吼道:“爬到石碑上去。” 二人分别爬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石碑上,枪弹箭矢齐发,将一个接一个冲过来的怪物打倒。然而很快他们又发现了更为恐怖的事,这些像狗一样的怪物不仅从密林中钻出,甚至从泥潭里钻出来,带着一身的泥泞,在黑暗中几乎 看不真切。 林宵的脖子一直在流血,随着手中箭矢一发接一发的射出去,炸弹的火光映亮他愈发苍白的脸。几只血肉模糊的怪物用身体猛烈撞击他脚下的石碑,石碑碎石崩飞,摇摇欲坠。 他咬紧牙关空翻落地,从沼泽中爬出来的几只畸形恶犬立刻围了上来。 “赶紧找掩护!”奈特大喊一声,开枪掩护他往另一座石碑退去。 林宵眼前一黑,脚步踉跄,靠在了奈特脚下的石碑上。怪物的冲击好像永无止境一般,他抽出一枚配有金色螺旋箭头的箭矢搭在弓上,口中骂了一句,朝怪物最为密集之处射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无数怪物被炸上了天,连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口沼泽都喷泉一般溅起三尺。林宵双腿发软,往下滑坐,几只一息尚存的怪物拖着残破的身体冲了过来。 箭筒已空,他两眼一闭准备等死,在一股腥风扑面之际,只听两声枪响,随后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 “别死的那么难看,我可不会给你收尸。”奈特说着,将他拽上石碑,冷静的装填弹药,继续解决剩下的怪物。 “你这女人……怎么劲儿这么大。”林宵咧开嘴笑了笑。 奈特瞄准怪物两眼之间,连开数枪,枪枪爆头:“就是因为你这种容易放弃的人太多了,我才练出这么好的臂力。” 四周的骚动渐渐安静下去,地上还有几个喘气的,缺胳少腿站不起来。奈特在石碑上蹲下来,看了一眼林宵的伤口:“喔,好像还能再活一阵子,真是祸害遗千年。” “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活到999。”林宵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容,捂着脖子对奈特说。汩汩鲜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根本就止不住。 奈特把枪暂时收回枪套,在身上摸了半天,找到一个创口贴:“你看这个行吗?” 林宵忍不住哈哈大笑,脖子上的血顿时流的更厉害了:“我背包里有绷带。” 奈特:“我可没看见什么背包。” 她往四周看去,林宵的背包在几米外的石碑下,估计是刚才他俩“相爱相杀”的时候丢在那里的。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你的背包拿过来。”奈特说着,轻巧的跃下石碑。 林宵不知是身体虚弱还是心理虚弱,声音很轻的冲着奈特的背影说:“小心点。” 地上没有一只身体完整的怪物,奈特随便踹翻一只看了看。覆 盖着鳞甲的时候看着还好,被炸得皮开肉绽之后,鳞甲下的身体极其恶心,简直像是沼泽里孕育出来的泥巴怪,血淋淋的肉块仿佛染血的棉絮。 她走到对面石碑下捡起背包,从里面翻出绷带和消毒水冲林宵晃了晃:“装备挺齐全,看来的确能再多活……呃……” 林宵听着奈特轻快的话语,依然有点想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的表情仿佛冻住了一样僵在脸上。 奈特旁边有一只被炸断了三条腿、脑袋没了一半的怪物,明明看上去已经断气了,那条蛇一样的尾巴却兀自竖起,紧紧勒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条尾巴便拖着她和半死不活的怪物一起,扎进了后面的沼泽里。 林宵长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跟周遭的尸体、破碎的石碑、沉寂的密林一样,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死物—— “你们俩打算一辈子都不说话了吗?” 四人以最快速度往小岛东部赶去,一路上苏腾走在最前面,杜乐丁背着查理走在后面,时千金被夹在当中。本来空气就潮湿闷热令人难受,这两人之间形成的某种尴尬气息更是让他感到压抑。 结束交流之后,杜乐丁便陷入了沉默,不了解他的人恐怕以为他是一个严肃正经,一句闲话都不肯说的人。 查理也劝道:“我的丁,那件事不是我男神的错,你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杜乐丁在身上的口袋摸来摸去,查理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看看身上有没有绳子或者胶带,能把你俩的嘴堵住。”杜乐丁一脸冷漠的说。 查理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自然不肯闭嘴,趴在杜乐丁耳边小声说:“我男神那么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杜乐丁挑了挑眉毛,捏住了查理的嘴,眼神却不受控制的看向苏腾的背影。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苏腾?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为了他连命都肯不要。正如宋征所说,他们这种人,比任何人都贪心,自小便渴望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有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苏腾不正是这样吗?早在他们相识之前,苏腾已经“认识”他了。他从不曾想过,出生没多久便被遗弃的他对另一个人来说,能够成为无可取代的存在。 原来他也被人强烈的渴望着,被人全心全意憧憬着,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这是他连想都未曾想过的。 一想到世上有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杜乐丁内心便被强烈的感情充盈,所有的缺憾和不完整全都被填满了。 可他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不断叫着: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实在放不下过往,放不下上辈子死前最后一眼所见到的一幕。他跟沈玉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这不是眼睛一闭便能割舍掉的过往,不是一句放下便能轻描淡写略过的回忆。 想到苏腾是从沈玉口中得知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一切,那种感觉令杜乐丁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沈玉到底是怎么想的?以此怀念被自己杀掉的兄弟吗? “有句老话叫父债子偿,”时千金回过头冲杜乐丁呲牙,“爷爷欠的债孙子也能偿,不如你捅苏腾两刀解解气吧。” “我上辈子看池泽也挺不顺眼,不如我给你两脚解解气?”杜乐丁没好气的说。 “切,池泽又不是我爷爷。”时千金脸色发绿,磨了磨牙,往后退了两步到杜乐丁身边,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当初……宋征和池泽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杜乐丁抓了抓头发,烦躁道:“有什么好说,不就是搞基吗。” 跟宋征刚刚重逢的那段时间,杜乐丁始终认为池泽就是个抱着金主大腿的小白脸。由于本身也不是什么高尚正经的人,他对池泽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好感,在他眼中池泽不过是宋征的附属品。 时间久了他觉得池泽这人还行,虽然年纪挺小,可是很懂事,从不给人添麻烦,对宋征好像也不是虚情假意。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怎么可能费尽心思观察琢磨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时千金听后又陷入沉默,酝酿了好一会儿又说:“那宋征呢,对他也是真心实意吗?” 杜乐丁没有告诉时千金,宋征说他只喜欢过沈玉这件事。倒不是不忍心,只是他不信。宋征这种人,恐怕爱自己多过任何人。 “我觉得吧,”杜乐丁磨磨蹭蹭的说,“宋征当初可能早已知道关于星盘的事,而池泽又是星盘的持有人之一,所以他跟池泽在一起目的肯定不简单。” 时千金脚步顿了一下。当年池泽持有星盘,现在是他,那宋征跟他在一起的目的岂不也一样? “我瞎猜的,”杜乐丁意识到了时千金的心思,“也许宋征并不知道。不然持有星盘的人多了,他怎么不找我……” 说到这里, 杜乐丁愣住。当年他们的重逢,真的是巧遇吗? 任何事跟宋征扯到一起,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杜乐丁怀疑自己是中毒了,可还是忍不住叫住苏腾:“那个,苏总裁,问你个问题。” 苏腾放慢脚步,跟他走在一起,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眼睛漆黑发亮,仿佛满天被遮住的星光都落在了他眼眸之中。 杜乐丁心中一紧,装作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悸动,目视前方道:“你外公,跟你提起过宋征吗?” “我不记得了。”苏腾淡淡的说。 杜乐丁嗤笑道:“哦吼,我们苏总裁不是号称过目不忘吗,难道光是‘听’就记不住了?” 苏腾看着他,语气缓慢道:“我那时候,心里,脑子里,都被人占满了,没有空间容纳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杜乐丁心口一热,连带着脸也烧了起来。他抿了抿嘴唇,从时千金背包里掏出一瓶水猛灌了大半瓶,抹了抹湿润的嘴角说:“这么多年来,宋征都没有去找过沈玉吗?” 苏腾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年纪越大,父亲就看得越紧,后来很少见到外公了。” 两人并肩走着,手背时不时擦在一起,在皮肤上激起细小的电流,杜乐丁心里毛绒绒的。如果苏腾跟沈玉没有任何关系就好了。可这么一来,苏腾还会喜欢一无是处的他吗? 沉默的气氛很快就被打断,他们已经踏入了鸟颈。杜乐丁掀起一根折断的树枝,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这里曾经有不少人经过,应该就是宋征他们。” 在一开始的通讯联络中,宋征身边的人数是最多的,其他都三三两两的分散开,之后很多都失去了联系。 他们跟着地面的脚印前行,直到眼前出现一座断桥。万丈峡谷横亘在面前,对面是连绵起伏的黑色轮廓,好像是高耸入云的山脉。 桥是在当中断裂的,可能是宋征他们通过的时候,腐朽的桥梁不堪重负,没准他们损失了不少人。 时千金不安的往下看去,深渊之下海浪阵阵:“这座岛一分为二了,我们怎么过去?” 苏腾:“我带你们飞过去。” “你的伤不要紧吧?”时千金看向苏腾胸口。 “你受伤了?”杜乐丁紧张起来,这一路苏腾都没有提起过,伤口掩藏在机甲之下,他根本无从得知。 查理惊叫道:“男神你怎么了!” 苏腾一只手搂住杜乐丁的腰:“不碍事,我先带你过去。” 说着便飞了起来。杜乐丁揽着苏腾的后背,放不下心的说:“你哪儿受伤了,背包里有绷带和止血剂没,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苏腾温声说:“没事,机甲系统能够修复一定的身体损伤。” “升级了啊,”杜乐丁惊讶的说,“不愧是苏总,永远都做好了万全准备。” “嗯,”苏腾淡然的说,“我若是不做好一切准备,怎么能保护好你。” “现在受伤的人是你,说不定最后谁保护谁呢。”杜乐丁语气不屑,却下意识收紧了搂着苏腾后背的手。飞过海峡后,苏腾将他放下,回去接时千金。 查理又摸摸索索的爬到他耳边:“我男神真好。” “是挺好的。”杜乐丁说。 查理吓了一跳,心说这货怎么突然这么诚实,简直不科学。又听杜乐丁接着说:“如果我们能从这里活着回去,我想我跟他不会再见面了。” “你发什么疯,你舍得吗?!!”查理在杜乐丁后脑勺上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 杜乐丁凝视着黑沉沉的天空说:“对其他人来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无论多么深刻的爱和恨可能都被时间消磨了。可对我来说,只是闭上眼睛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如此短暂的时间,毫无过渡衔接,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去解开心结。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坦然平静的面对苏腾,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去想。 苏腾也一定是耿耿于怀的,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骗了他那么久。 “这就叫什么后遗症,创伤后遗症。”查理遗憾的胡扯,“我会跟男神一起治愈你的,好不好?” 杜乐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开“诅咒”之谜。他转头看向身后,想看看这一带的情形,手电光束从南到北,左右移动,一张血淋淋的脸乍然闯入视线。 “啊——”查理发出尖叫,本来还挺冷静的杜乐丁被他这一叫反倒吓了一跳,激灵一下将手电掉在了地上。手电在地上快速滚了一圈掉下悬崖,二人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杜乐丁冷汗涔涔,一个巨人般的影子杵在他面前,仿佛正用阴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第94章 乌泽古国12 杜乐丁和查理一时不敢做声也不敢动弹,紧张的盯着那阴沉森冷的轮廓。 过了一会儿,苏腾抓着时千金飞了过来,杜乐丁示意二人往那个巨大的影子看去。苏腾倒是看得真切,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惊疑:“是一尊石像,跟我们在地下墓穴里见到的将军像有些相似。” 杜乐丁松了口气,突然又神情紧绷起来:“不对,刚刚我和查理还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 他话音刚落,自黑雾中降下一个发出灼眼亮光的圆球,视野里的景物一瞬间被点亮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确有一尊高大魁梧的石像,而石像后面的树干上,有一具尸体被长矛钉在上面,脑袋被开瓢了,血浆和脑浆流了满脸。 这惊魂一瞥带来的惊悚尚未结束,那白光耀眼的圆球突然爆开,紧接着便从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声音像是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又像是一个正经历极度恐惧的女人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尖锐刺耳,几乎如钢针般穿破几人的耳膜。 查理吓得捂住耳朵,把脸埋在杜乐丁的肩膀上。直播间瞬间刷屏,在屏幕前屏息凝神的观众全都被吓得汗毛倒竖,有些手一抖直接把直播关了。这会儿正重新进入直播间,疯狂的发弹幕。 “这……”时千金脸色苍白,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说不出话来。 杜乐丁瞠目结舌的说:“刚才那是……滚地雷吧?” 苏腾点点头,那发光的球状物应该是球形闪电没错,可爆炸之后发出的声音可不是普通的打雷声或者爆破声。 那声音凄惨无比,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却令几人心有余悸,半晌都挪不动脚步。 苏腾有些耳鸣,想来其他人也是如此。他见杜乐丁正愣神,便伸出双手按了按杜乐丁的耳朵。 杜乐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我没事儿。” 苏腾点了下头,慢慢收回手,指尖轻轻擦过杜乐丁耳朵上的绒毛。杜乐丁头皮麻酥酥的,下意识揉了揉耳朵。 弹幕:求抚摸求安慰! 弹幕:男神也摸摸我吧,吓得我都披上棉被了。 弹幕:我好像聋了…… 苏腾率先找到那个血淋淋的尸体,树上这个人显然是雇佣兵的一员,浑身是伤,死状恐怖。另外几人甩掉一身鸡皮疙瘩凑近,查理哆嗦着说:“他是不是遇上了鬼蜥,或者那些长尾巴 的怪人?” “你见过野生动物使用长矛的吗?”杜乐丁握住长矛,试着将其拨出,可那长矛扎的太深,不仅穿透了尸体,甚至三分之一都没入了树干之中。 查理:“那会不会是……野人啊!” 几人又往远处看去,发现了更多的打斗痕迹,顺着折断的树枝走了几步,又看到了更多的尸体。他们身上插着箭矢或是长矛,还有的死于刀伤。 “看来宋征他们到这里之后遇到了一伙人,”杜乐丁摸了摸下巴,“应该不是野人。” 查理歪着脑袋不解道:“为什么?” “你看看这些尸体,全都是雇佣兵。”杜乐丁皱眉说,“野人没有那么难以制服,宋征他们又都有枪,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几把冷兵器。” 时千金忐忑不安,有些惦念宋征的安危:“那余下的人呢?” “且战且退,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吧。”苏腾蹲下来看着地上凌乱的足迹,从中分辨出几个特别大的脚印。 杜乐丁说:“跟着这些脚印走,应该能找到他们。” 时千金瞄了他一眼:“找到宋征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杜乐丁心里乱糟糟的。目前为止,关于宋征的目的,都是他们根据现有信息的推测。宋征到底是不是想要那块石头,那块石头有什么用,会不会就是解除身体变异的关键,他也不敢确认。 这些事情如果当面质问宋征,那个奸猾的老不死肯定不会说实话,所以只能随机应变,到时候看情况再行动。 几人跟着那些杂乱的脚印,提防着附近的动静,快速往小岛腹地走去。没过多久,他们再度停下了脚步,脸色青寒的看着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惨境。 这里并没有尸体,或者说是另一种“尸体”。他们眼前遍地残骸,全都是坠毁的飞机。恐怕最有耐性的人也无法将这些支离破碎的金属碎片和零件拼合起来。 “我们来的路上曾经过一片村庄,”苏腾说,“在那里也曾看到过一架断裂的飞机。” 时千金踩在一截机翼上喃喃道:“难道说,这些飞机来的时候全都发生了事故?可那些日本人、美国人是怎么登陆的?” 查理:“可能他们是坐船来的。” “坐船就没事了吗?”时千金诧异的问。 “跟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没有关系,”杜乐丁心里发冷,“这些飞机应该不是抵 达的时候坠毁的,而是在离开的时候出了事。肯定还有遇难的船只,只不过我们在陆地上看不到而已。” 时千金这才反应过来,杜乐丁他们在研究所里看到的记录中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录——你可以来,但你无法离开。 查理胡须抖动:“那我们怎么办?”就算他们解开了所有谜团,解决了全部问题,可若是一辈子都得困在这座岛上与野人为伍,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不知怎的,苏腾突然深深的看了一眼杜乐丁,眼神中蕴藏着复杂的七情六欲。杜乐丁心口一震,莫名就看懂了他的眼神。 或许留在这里并非坏事,等他们都变成了野人,那些解不开的过往便再也没有了意义。 杜乐丁低下头继续追踪足迹,地上这些脚印一直延伸到山脚,那些很大的脚印有些覆盖其上,显然是追着他们到了这里。 “他们爬上山去了?”时千金仰头往上看,山巅隐藏在黑雾中看不真切。 “这怎么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杜乐丁在附近转了转,找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山洞,“他们应该是进到这里面去了。” 山洞不高,苏腾的脑袋几乎能顶到洞顶。那些留下很大脚印的人必然身形高大,进洞行动不便,肯定会拖慢速度,若是换做他们也会选择这条路。 当然这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不得已的选择,否则山洞里一旦是死路,岂不是被堵死在里面了。四人走了进去,里面深邃黑暗,杜乐丁一个响指点亮戒指。 往里走了十多分钟,山洞依旧不见尽头,时千金说:“这山洞会不会是穿到山的另一头了?” 杜乐丁摸了摸湿润的山壁说:“不会,你没感觉咱们一路走来,是一直向下的吗?” 时千金还真没注意到。苏腾却发觉了:“嗯,而且这山洞不完全是天然形成的。” 杜乐丁点头同意:“有人工开凿修葺的痕迹,不过并不明显。” 查理看看苏腾,又看看杜乐丁:“你们俩好有默契啊。” “默契个屁,”杜乐丁知道查理话里的意思,“这是常识,看不出来说明你眼睛瘸。” 查理:“……我要跟你绝交!” 时千金也没看出来,瞪了杜乐丁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是的,土拨鼠托生的啊。” 又走了十多分钟,苏腾停下脚步:“没路了。”山洞到头了,他们脚下出现一个断崖。 几人凑到断裂的边缘往下看去,不由得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断崖只有三五米高,下面便是一条河流。 河水一片猩红,仿佛流淌着的是血液而不是水流。查理惊叫道:“这得死了多少人才能形成血河啊!” “可能是类似赤潮一样,”苏腾说,“河水里有红色的浮游植物。” 时千金咬了咬嘴唇:“怎么办,要不要下去?” “没有其他的路了,宋征他们被追赶着,肯定也是从这里下去了。”杜乐丁说着便要跳下去。 苏腾拦住他说:“我先下去看看。” “那你,”杜乐丁顿了顿,“小心点。” “放心。”苏腾冲杜乐丁笑了笑,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稳稳落入水中。 查理瞄了一眼光屏,弹幕全都痴迷于苏腾刚刚那抹浅笑,这宠溺的笑容醉倒了一大片。他默默叹了口气,比杜乐丁还希望一切回到过去,回到在真相尚未被揭穿之前的时候。 血红色的河水没到苏腾膝盖,他冲上面挥手示意水中没有问题,上面的几人便跳了下来。时千金本已做好河水冰冷刺骨的心理准备,没成想这水是温的。 “好像是刚流出来的新鲜血液,还有余温呢。”时千金试图开玩笑缓解内心的紧张。 杜乐丁往前后看了看,河水并不是流动的,似乎是死水,所以说是河流并不准确。他犹豫的说:“该往哪边走?” 宋征他们被人追杀,肯定没有时间判断方向,跳下来之后应该是凭着直觉直接往前跑。 听过苏腾的分析后,几人都觉得有道理,便往下来时面对的方向走去。不多时,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苏腾大腿,时千金更是半截身子都陷在里面。 “你们确定这真不是血吗?”查理惊悚的指着怪石嶙峋的狭窄河岸,几根白花花的骨头格外扎眼。 “就这么几根骨头,你能榨出几两血?”杜乐丁在水里捞了一把,捧着一手的红色物质说,“水上飘着水藻一类的东西,只不过是红色的而已。” 查理稍稍安心下来,可还是有些害怕的东张西望。血河几乎是笔直的流向前方,但沿途两侧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口,由于没有能够容许正常身高的人通过的山洞,他们便没有停下来。 直到左手边出现一个很大的洞口,苏腾停下来往岸边看去:“他们应该是从这里上去了。” 河岸上有一堆红色的东西, 显然是从水里带上去的。此时河水已没到时千金胸口,前面还不知道有多深,想来宋征他们也是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几人进入山洞,很快就发现岩壁上乱糟糟的弹孔和大片的划痕,地上还有血迹和凌乱的碎石,宋征他们一定是在这里被追上了。 但是除了暗示有人受伤的血迹之外,却没有尸体。杜乐丁推测说:“难不成追兵太过高大,在这里施展不开,反倒被宋征他们有机可乘?” “可是追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时千金沉吟不解,“一路上我们只见到了雇佣兵的尸体,难道那些拿着冷兵器的人不怕子弹吗?” “很有可能,”苏腾捡起一个弹壳端详,“鬼蜥也不怕子弹。这岛上的所有生物虽然外形不尽相同,但某些方面却十分相似。” “也……包括人吗?”时千金打了个寒颤。那些巨大的脚印是鞋印,只有人才穿鞋吧。 杜乐丁神情木然的往前走去:“都见过那么多奇特的物种了,你还有什么可惊讶害怕的。” 山洞并不狭窄,但顶部的高度却越来越低,越往深处走便越是如此,到后面的一段路几人不得不弯下腰前进。 远处不知是什么声音,在山洞深处发出隐隐约约的回声,听上去仿佛咆哮怒吼。查理缩了缩身体,鼻尖耸了耸:“我闻到一股味道。” 杜乐丁:“什么味儿?” 查理皱起眉,一脸纠结,好像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死亡的味道。” “啥叫死亡的味道你能解释一下吗?”杜乐丁笑话他矫情。 他抓着杜乐丁的头发说:“就是腐烂的那股味道,你个笨蛋。” 正说着话,他们便看到了微弱的亮光。几人闭口不言加快脚步,离得近了才发现对面有个矮小的出口,暖黄色的暧昧光线便是从出口发出来的。 他们俯下身体悄声走近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洞口往里面看去,一股腥臭味儿迎面扑来。洞外是个古香古色的破败房间,正对洞口的柱子颜色已经完全剥落,只剩光秃秃一根。 时千金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成堆的尸骨,左一堆右一堆,在地上叠成一个个起伏的尸堆。 不知名的虫子在尸堆里爬来爬去,从一个骷髅的眼窝里钻出来,眨眼间又钻进一堆骨头的缝隙里。 房间里没有活人,也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几人便一一走出 洞口,站在房间中央面面相觑。 杜乐丁突然蹲下去捡起一副胸骨,查理压低声音叫道:“你怎么什么都乱摸,恶心死了,一会儿你还怎么抱我!” “这话说的,好像我总求着你要亲你抱你举高高是的,还不是你跟个树袋熊似的扒着我不放。”杜乐丁将胸骨展示给其他几人看,“你们看,这副畸形的胸骨往外突出,应该是我之前遇到的野人的同类。” 苏腾环顾四周,尸体的数量极大,其中有不少这种畸形的骨骼:“那些追杀宋征的人,也猎杀岛上的野人?” 杜乐丁丢开胸骨说:“看过那些记录之后,我怀疑岛上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变异了,而野人就是不完全的变异体。” 苏腾盯着尸骨出神,野人可能是曾经在岛上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日本人和美国人。在岛上呆着的时间越长,身体的变化特征就越明显。 在这间没有下脚地方的房间里,时千金小心翼翼,恨不能两脚悬空才好。他一边忍着恶心一边说:“这是野人不能活着的理由吗?” “我怎么知道。”杜乐丁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去。 外面是一条寂静的长廊,之前在山洞里听到的类似咆哮声依旧回荡在长廊尽头。 “没有打斗痕迹了?”时千金从杜乐丁旁边探出一只眼睛观察。 杜乐丁:“何止,安静的过头了。” 四人从门缝里钻出去,顺着长廊走进一座大殿,地面正中央还有一个硕大的铜炉。石雕灯座里的火烛全都燃着,大殿的一面墙上画着三条鱼神,一条自云中降下,一条自水面钻出,还有一条则盘踞在悬崖之上。 几人正在看图,忽然听到“呜呜”两声。杜乐丁两条眉毛几乎竖起来,烦躁不已的骂道:“这他妈破鸟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时千金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杜乐丁和查理飞速搜寻,终于在高高的横梁上看到那个令人生厌的黑鸟。 “这鸟跟了我们一路。”杜乐丁说。 “猫头鹰吗?”时千金讶异的仰着头,在看清黑鸟的样子之后又说,“这是什么鸟啊?” 苏腾对系统下达指示,扫描这只鸟的物种信息,但系统的回复却令人失望:“亲爱的,不是我不行,是这鸟压根就不存在。” “不存在?”杜乐丁也不怎么意外,这座岛上奇特的物种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其他相似的 了。 “等一下,”杜乐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苏腾说,“你那个系统的声音,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嗯咳!”时千金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将戏谑的眼神投向苏腾。 苏男神一脸平静:“你听错了。” 杜乐丁狐疑道:“你设计的什么狗屁系统,还‘亲爱的’!” “你不喜欢?”苏腾问道,“我可以让他换个称呼。” 杜乐丁扯了扯嘴角:“不是,你的系统你随便。我就是好像在哪听过那个声音……” 时千金和查理对视一眼,对杜乐丁的偶发性智障感到同情和鄙视。 呜呜—— 黑鸟像是不满被忽略无视,大声叫了起来,同时扑楞着翅膀飞起,不起眼的体型在飞扑下来的一瞬竟爆发出了鹰隼般的力量。 四人猝不及防,眼看着黑鸟就要撞到苏腾脸上,系统自动放下了头盔的面罩。黑鸟一头撞在上面,疯了似的用尖锐的喙猛啄。 “快抓住它!”杜乐丁说着便扑了过去,一巴掌拍在了苏腾的金属面罩上。 黑鸟却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起,在他们头顶盘旋。 “这鸟怎么这么凶。”时千金吓了一跳。 杜乐丁觉得无比邪门儿:“这一路上黑鸟都没对我们做什么,只是跟着而已,怎么到了这里就突然激动起来了。” 黑鸟看起来不是一般亢奋,还十分焦灼。它伺机而动,只要稍有空隙便扑下来。几次三番之后,杜乐丁终于发觉了这鸟的目标:“它是不是看上你了?” 先是系统,再是黑鸟,苏腾有些好笑的说:“你是吃醋了吗?” “……”杜乐丁本来在盯着黑鸟,听了这话抽空瞪了苏腾一眼,“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你的高冷呢?” 苏腾启动推动器升至空中,那黑鸟不躲不闪,像是要自杀一样迎面撞了上去。苏腾待它扑倒面前,动作快如闪电般一把将其抓在了手心里。 呜呜—— 黑鸟挣动不已,几乎快要把脖子扭断,黑色的羽毛一支支从空中落下。 查理惊喜的叫道:“抓到了抓到了,快把它烤了!” 羽毛落下之际,远处再度传来凄厉的尖叫声,这次不仅是短暂的几秒钟,而是接连不断,仿佛有一群人在在被宰杀。 几人战栗的盯着大殿顶端, 明知道滚地雷不会穿透地面钻到这种深度,却还是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与此同时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整个大殿摇摇晃晃。 那只黑鸟依然在苏腾手心里挣扎,它的一举一动仿佛牵动着天空和地心,整个空间随着它一起摇晃颤抖。 第95章 乌泽古国13 地面依旧在震颤,天空怒雷滚滚,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在地下,那凄厉的哀嚎声却十分清晰,并在整个空间中回荡不散。 只听“轰”的一声,一只石雕灯座倒塌在地,紧接着又是轰隆作响,那面画着三条鱼神的墙壁竟然旋转敞开,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时千金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杜乐丁一把拽住他肩膀处的衣服,冲苏腾喊道:“先放开那只鸟!” 苏腾松开手,黑鸟扑楞着翅膀快速飞进了对面的通道里。 震动渐趋平缓,头顶传来的尖叫声也逐渐远去,苏腾落在地上说:“难道这些自然现象,都是黑鸟引起的?” 杜乐丁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黑鸟重获自由之后,还真的平息了突如其来的天摇地动。他扶起时千金说:“我就知道那破鸟不一般,但没想到它会有这样的力量。” 查理看向黑漆漆的通道出神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杜乐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查理一激灵:“我可不敢跟着那只鸟。” 杜乐丁说:“不是要跟着那只鸟,我只是想知道那条通道通向哪里。” “好奇心害死猫啊,我的丁。”查理紧张的勾着他的肩膀。 “那怎么办,我们原路返回吗?”杜乐丁环顾左右,除了来时的路,大殿也没有别的出口了。 时千金急切道:“可我们还没找到宋征呢。” 苏腾:“如果我们判断错误,宋征他们不是走的这条路呢?” 几人陷入沉默,犹豫不决。查理有气无力的对直播间的粉丝说:“你们说怎么办,是进入通道还是往回走?” 弹幕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查理说:“这样吧,同意进入通道的打1,觉得应该返回的打2。” 观众分为两派,光屏上一堆111和222,还有没主意的打了一堆123和666。 杜乐丁沉思片刻说:“在巨腹山时,那些壁画描绘的是一群生活在地下洞穴里的人,后来我们又推断那些异族人是乌泽国的分支,生活习性和宗教信仰跟乌泽国极其相似。这也就意味着乌泽国应该也是一个地下王国,我们进入山洞之后一路向下而行,此刻应该已经在乌泽国城中了。” “冰川里的壁画又怎么解释,”苏腾说,“我们看到的乌泽 国是在一片密林中的。” 杜乐丁用手指摸索嘴唇道:“的确如此,可是,如果那片原始森林压根就不在地面呢?” “你的意思是说,冰川壁画里描绘的整个空间,全都在地下?”苏腾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也并非不可能,地下原始森林虽然是奇观异境,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如果我们原路返回,恐怕会一无所获,”杜乐丁看向通道,“我们都走到了这里,我宁可冒险进去看看通道究竟通往何处。” 想来宋征发现此处之后,也会是同样的想法,不管身后有没有追兵,都会继续探寻下去。就算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只要最后的目的地相同,且所有人都能活着到达,他们总会在某处相遇。 时千金率先往通道入口走去:“那就别墨迹了。” 苏腾快步追上,抢先一步进入隧道:“你们跟在我后面。” 两条赤金色的流光自苏腾背后升起,有点像是翅膀一样。杜乐丁跟在苏腾身后,忍不住问:“这花哨的玩意儿有什么实际功能吗?” 苏腾的风格从不是华而不实,他伸手反握住流光一端,像是抽刀出鞘一样将流光抽出握在手中。那流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瞬间变化成一把刀的形状,杜乐丁还没来得及惊讶,流光又变成了鞭子,蛇一般虚绕在苏腾的手臂上。 “我男神好酷炫啊。”查理两眼冒光。 话音未落,那道流光如同箭矢般急速往通道深处射去,赤金色的光芒如流水般飞速在两壁滑过,眨眼之间,眼前的一片漆黑中只剩下一个亮点。 苏腾身后又生出一道剑刃般的流光,系统提醒说:“通道长约1.3公里,以目前的行进速度,通过需要大概十五分钟。” “这么长。”时千金嘀咕道。 杜乐丁倒是没注意长度和时间,挑眉道:“你这系统,是不是我的声音?” 查理偷笑,这笨蛋终于意识到了。 苏腾“嗯”了一声:“挺好听的。” 时千金调侃道:“可以制作一些娇喘音频。” “滚。”杜乐丁摸了摸鼻子,心说自己声音哪里好听,顶多算有特点吧。 吼—— 远处传来听似闷雷般的声音,这是他们第三次听到了。时千金不安的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声音好像是什么人在怒吼?” “是挺像的,”杜乐丁还纠结声音 呢,“肺活量够足的。” 苏腾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提醒他们看两侧墙壁:“这上面有壁画。” 壁画是直接刻在石砖上的,刻痕很浅,又没有颜色,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壁画的内容依旧是鱼神,有伴随闪电从天而降的,有掀起巨浪翻江倒海的,还有在山崩地裂中腾空而出的。 画面并非叙事性,而是单纯的描绘鱼神出现的场景。杜乐丁心中一动说:“我们目前看到的鱼神形象,都是三个一组,这是不是代表有三种不同力量的鱼神?” 画里的内容很明显,三位鱼神拥有三种不同的力量。苏腾回忆道:“冰川壁画里描绘了宋祥祺带领军队出海遇难的情形,应该就是接近这座岛的时候,遭遇了海中的鱼神。” 时千金呵呵干笑:“说得好像鱼神真的存在一样,这不过是愚昧的古人对自然力量的一种迷信而已。” 这话不无道理,可杜乐丁却觉得鱼神象征的意义并非是单纯的自然现象。这座岛上的确充满了种种无法解释的情况,还有那些奇行种。 两侧墙壁上有些石砖不见了,不知是人为的还是其他原因,造成一部分壁画的缺失,令其更加难以解读。其中还出现了那种诡异的黑匣子和鱼神权杖。 三蛇旋涡图也在其中,且占了很大面积,看的更加清楚。再之后的画面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环状石阶上方的祭坛中央有一口井,手举鱼神权杖、戴着象征君主身份面具的人做着奇怪的动作,一股黑烟从井口升起。 时千金敲敲墙壁:“杜大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叫我杜教授就行了,”杜乐丁“谦虚”的说,“这显然是乌泽国君主在举行祭祀仪式,可能就是你们在将军遗书里看到的关于传承神权与王权的场面。” “亲爱的‘独角兽’,你忘了吗,”时千金露出嘲讽的笑容,“那个仪式里还包括继位者和君主的亲信,这画面里可只有君主一人。” 杜乐丁:“……” “这里还有续篇。”苏腾说。 继刚刚那段画之后,场景依然不变,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君主的身影,适才从井口升起的黑烟在井口上方盘桓不散,几个身着厚重盔甲的人围着井口跪了一圈,脑袋虔诚恭敬的深埋胸口。 杜乐丁编不出来了,只好接着往下看。 很快他们便意识到此前的推测果然不错。在一座大殿中,君主仍是举着鱼神权杖, 一个男人在他身前双膝跪地,甚至可以说几乎是趴在地上。 二人之间有一条虚虚的线条,他们周围还站着五个身着盔甲的人。 “这才是继位仪式,”时千金兴奋的说,“这条虚线代表君主把他的力量或者灵魂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查理东看看西看看:“那块神奇的石头呢,怎么没出现在画面里?” 杜乐丁分析说:“这些画面是历代传承仪式的普遍情况,可能通常是不需要的吧。” 三人正在想方设法将这些壁画里的寓意逐一分析清楚,却见苏腾在前面不远处驻足,正凝神注视着右边的墙壁。 杜乐丁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墙上看,这幅壁画的内容很熟悉,描绘的是那棵立在古城正中央的鱼睽神木,参天的树冠上方硕大的鱼神像探出头来,纤长的身体高高立起,黑曜石般的眸子炯炯有神。 在鱼神像头顶还有一个更为熟悉的东西。因为比例的缘故,那东西十分微小,几乎像是画中的瑕疵,可杜乐丁还是认出来了:“这他妈不是那只混蛋鸟吗!” 苏腾升起面罩,出神的说:“我想,我知道那只鸟为什么盯着我不放了。” 杜乐丁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眼睛。”苏腾淡淡的说。 他和时千金来的路上,路过一个小祭祀殿,里面的壁画便是黑鸟衔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飞向鱼神像。之后将军遗书里说明君主受难经过时,提到乌扇公主命鸦羽将军将鱼神像的一对眼珠取下,之后黑雾便笼罩了整座岛。 苏腾低声说:“黑鸟多半是想要让鱼神像的双眼恢复光明。” 一股寒意从杜乐丁脊背窜过,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腾的眼睛说:“你是说,黑鸟刚刚的那番举动,是想把你的眼珠子啄出来?别开玩笑了,那不过是只鸟罢了,顶多……顶多有点小聪明喜欢捉弄人。” “何止是小聪明,”时千金在他身后听了个一清二楚,“它虽然看上去是只鸟,可皮下面是什么还真说不清。不过它为什么执意要给鱼神按上一对眼珠子?” “谁管它是什么目的,”杜乐丁提高了声音,同时往通道深处看去,提防黑鸟可能随时飞出来袭击苏腾,“它要是再来我就把它拔成秃毛鸡。” 时千金语气冷漠:“之前苏腾已经试过了,抓住黑鸟之后,就又是打雷又是地震,你确定捏死黑鸟之后我们不会给它陪葬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任由那只鸟把苏腾的眼睛啄瞎吗?”杜乐丁皱起眉头。 查理也严肃起来,直播间的粉丝正在声讨时千金,嫌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置苏腾的安危于不顾,算什么同伴。 弹幕:对了,时千金不是一直跟宋征在一起吗,会不会是奸细! 弹幕: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弹幕:怠惰啊! 弹幕:绝望啊! 时千金绷着脸说:“我的意思是,起码要先弄明白黑鸟到底有什么企图。将军遗书里说,黑雾是鸦羽将军取下鱼神像眼球之后出现的,那是不是只要鱼神有了眼睛,黑雾就会散开?”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黑雾究竟是什么成因,但他们都默认无法离开这座岛的原因就是黑雾。若是果真如此,待解决了宋征和变异问题之后,他们就得想办法驱散黑雾,创造从这里离开的条件。 杜乐丁火了:“照你这么说,若是鱼神像的双瞳是驱散黑雾的关键,驱散黑雾又是我们离开这座岛的必要条件,那苏腾就得牺牲自己的眼睛呗!” 时千金一声不吭,脸色很难看。 “你们别吵了,”查理摆摆手,“现在也不能确定事情就是如此,还是赶紧继续吧。” 他虽是劝架,却也对时千金有些怨念。眼下还不到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能不去想解决办法,反倒先想着牺牲他男神呢。 时千金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我只是想把各种可能都考虑到,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这种心理准备,无论提前多少也接受不了。杜乐丁烦躁不安的摆摆手:“赶紧走吧。” 气氛尴尬起来,苏腾反倒似笑非笑。杜乐丁火气未消,迁怒他道:“笑什么笑,小心一会儿那鸟来啄你眼珠子,快把面罩放下。” 说罢,他竖起耳朵,想听听看有没有“呜呜”声。 苏腾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走到下一幅壁画前,很快又得到了新的信息。 这一组壁画开端描绘的就是他们所在的岛屿,其上崇山峻岭,空中有一个圆球正在坠落。之后崇山峻岭全都消失不见,地面却出现了一个环形山。 苏腾说:“这应该是陨石,在地面撞击爆炸,形成了陨石坑。这也应该能解释那种金属块的来源了。” 可能是在某个时 期,有一部分人带着一些陨铁离开了这座岛定居巨腹山,后来被宋祥祺发现,将宋臻的尸体置入棺材匣,并制造了金属块。他似乎特意想要留下一些线索,让后人去发现追查。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金属块里的玉麒麟是最后机关中星盘放置位置的提示,显然他希望有人能够找到这座岛,解开所有的谜团。 但这么一来,就像他们最初发现乌扇古墓,顺藤摸瓜找到所有相关的祭坛和墓穴一样,这岂不是鼓励盗墓贼去他们家挖坟掘墓吗? “你在想什么?”苏腾问道。 杜乐丁出神说:“我在想,宋祥祺这么做的原因,是希望有人见证他起死回生的神迹吗?那他留下各种线索所指向的这座岛算是奖励,还是惩罚?” 苏腾:“你怎么能断定宋祥祺一定起死回生了呢?” 杜乐丁只是在虚幻的梦境中看到了宋祥祺棺椁内部的开启机关,所以才有此猜测。也或者宋祥祺根本就没能活过来,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心理暗示。将军的遗书里也说了,仅仅有鱼神权杖还不够。 那么这个除了鱼神权杖之外的关键因素又是什么呢? 在杜乐丁陷入沉思之际,苏腾还在研究那些壁画:“你看这些人跪在环形山口叩拜的样子,可能是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某种神秘力量,或许在他们的信仰里,鱼神的力量也是来源于此。” 之后某个形象高大的男人独自进入天坑,等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中拿着一个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苏腾认出那东西,正是洞窟卷轴里画的鱼神之石。这可能是陨石爆炸后的碎片,总之男人似乎从鱼神之石里获得了某种力量,其他人全都向他下跪,并在他的带领下进入陨石坑,开始建造古城。 “人类关于神的形象,都是来源于现实中某些真实存在的形象,”杜乐丁沉吟说,“比如龙吧,身上有蛇、鹿、牛、虎等九种动物的特征。” 查理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杜乐丁:“我的意思是,鱼神会不会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有原型的。这个取得鱼神之石的男人,有没有可能在坑底看到了某个奇特的物种?” 岛上的居民显然在陨石坠落之前便生活在这里了,由此推测,那奇特的物种是在陨石坑形成之后才出现的。 “你不会认为,陨石爆炸之后,诞生了一个地球上没有的物种吧?”查理十分怀疑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去伪求真的过程要大胆假设嘛。”杜乐丁又往后看,众人下到坑底,被一片黑乎乎的气团包围。他们便在这其中开始建造古城。 但古城建好后,黑色的物质就消失了。 几人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一下全部所知,杜乐丁总结说:“首先不知道多久以前陨石落在岛上形成了一个天坑,很久很久以后,这坑里形成了茂密的原始森林,岛上的居民则在坑里建立了乌泽国。” 查理插嘴道:“那这个古国真的很古老了。” “别打岔,”杜乐丁继续说,“这天坑里可能有一种气体,但不知道为什么古城建好之后就没了,他们当时可能是采取了特殊的措施。而在乌扇公主帮助宋祥祺离开后,这种气体又重新出现,可见鱼神像的眼睛相当于是一个开关。” 从卷轴的内容来看,乌扇公主和宋祥祺是在黑雾降临之前逃出岛屿的,等将军一行人安置好君主的身体之后,已经无法出海追击了。 “如果黑色气体就是导致人类变异和死亡,以及阻止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离开的原因……”杜乐丁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意味着鱼神像的机关必须关闭,那就需要一对重瞳。 他突然一怔,竟咧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他这真可谓是关心则乱,把至关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啊,那个眼球……” 近似“轰隆”一声咆哮,打断了他的话,几人同时往通道尽头看去。声音似乎很远,但回声阵阵不绝于耳。 通道已经到头,之后连接着天然形成的山洞。他们快步跑了过去,没多久便通过了出口。 这出口位于山壁上,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地面铺着的潮湿树叶下是软烂的泥土,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蔓生其间。树根像章鱼的触手,穿过树木底部纠缠在一起,顺着地面绵延展开,甚至攀至山壁。繁茂的枝叶在空中搭起一个密不透风的天棚,把里面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确已经在壁画里的环形山底了。 “看那边。”苏腾伸手一指,他们位于丛林边缘,视野尚算开阔,能够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如同巨大宝塔一般从树冠顶端穿过,那一定就是鱼睽神木了。 洞口外有一条小径通往山下,他们一路小跑往下,久久未曾开口的时千金忽然叫道:“是宋征!” 只见斜对面的山坳中,宋征一行人正快速往密林中跑去,好像依旧被什么人追杀着,咆哮声正是自那边传来的。 第96章 乌泽古国14 四人所在的位置大概距离地面约十几米,勉强能够看到林中的动静。宋征他们一边跑一边向后射击,不过多久,那些追杀者的身影也出现了。 由于距离很远,他们也看不真切,不过那些人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形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这岛上生活的都是巨人吗?”查理瑟瑟发抖。 其实也并非巨人那么夸张,但的确比寻常人要高大壮硕许多,即便隔了这么远,还是令人感到震惊。苏腾说:“我们在地下洞窟里看到的那位将军,也是高达两米有余,可能这地下的环境令所有生物,包括人类的体型都很庞大。” 查理惊讶的说:“诶,那我能长到老虎那么大吗?” “能,只要你活过几百几千年。”杜乐丁往山下飞奔。 根据他们之前的种种推测,古城应该就在这片原始丛林中了。不过冰川壁画里明确的画出丛林中有鬼蜥出没,他们一边往宋征他们前进的方向赶,一边小心提防林中潜在的威胁。 进入密林之后,枪声和咆哮声都变得闷闷的,听上去好像隔了很远,很难判断准确的距离。没过多久,所有的声音全都止息,林中只有昆虫的叫声,和潮湿窒闷的空气一样令人心烦意乱。 淌过“血河”的时候,时千金两条腿就已经酸了,现在更是像两根软面条一样提不起劲。地面树根蔓生,仿佛是原始森林设下的恶意的障碍,他满心躁郁的蹒跚其中,咬紧牙关坚持着跟在另外两人后面。 他不断回想起年少时的那段日子,失去了一切的他,唯一能够依赖信任的亲人,将他当作另一个人。他所得到的爱和关注,不过是对方内心情感一种投射罢了。 潜意识里,他莫名抗拒池泽,抗拒与死去经年之人极其相似的事实。他除了长得像池泽,是不是行为举止,说话方式也像?池泽也如同他一样沉默安静吗? 在躁动的青春期期间,他试着摆脱往昔的自己,试着用不同的态度去面对别人,面对这个世界。可最后他还是与池泽的影子叠在了一起,这世上没有人将他当做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人。 他想问问宋征,他如此鲜活真实的存在,难道真的比不上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吗?那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叫宋征在漫长的岁月中一次又一次将他找回? 内心深处,他甚至希望宋征从头到尾只是想要利用他,而不是将他当成池泽的替代品。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他就 是爬也要爬过去,一定要找到宋征问个明白。 “嘘——”苏腾停下脚步拦住杜乐丁,示意所有人别出声。 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们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在巨大的树根间穿行,逐渐接近声音的源头。 一个肩膀宽阔如熊般的人,身着厚重破败的盔甲,手执硕长的狼牙棒,正捣药一样一下一下的杵着什么。待看清他的目标后,查理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地上有一具雇佣兵的尸体,那盔甲武士手中的狼牙棒将他的胸口捣烂,却还不满意的继续锤击。骨头被砸碎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血肉模糊的场面更是惨不忍睹。 时千金有一种骨头碎裂疼痛的错觉,忍不住双臂环抱在胸口克制着发抖。 好一会儿之后,盔甲武士终于停手,他缓缓侧过身体往四周查看,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身上溅满了鲜血,狰狞恐怖。虽然脸上罩着面甲,可那一双眼睛足以令人胆寒。 四人屏住呼吸,躲藏在树后。直到传来远去的脚步声,才敢再度探头张望。 查理快要疯了,跟弹幕同步提出一样的问题:“他是谁,他想干什么,他要去哪?” 时千金脸色苍白的看着那具不成形的尸体,不忍直视却偏偏移不开目光:“他……他们难道是,乌泽国的武士?” “他们活了多久……”杜乐丁打了个激灵,胳膊上、后背上都是鸡皮疙瘩。 君主的永生虽然玄乎其玄,但并非难以理解,大概是凭借某种超自然的力量,能够让灵魂永存。可那些盔甲武士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以什么状态活到了现在? “宋征不也毫无变化的活到了现在吗。”苏腾压低声音往前走去,示意其他人跟上,“我们跟着他,可能会找到宋征或者古城。” 杜乐丁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臂,那些玻璃碎片造成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左臂上的黑色痕迹又扩大了。看这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这座岛屿之后,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影响。 他放下手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与其他人一起悄悄跟在那个盔甲武士身后。 高大的武士拖着狼牙棒,在密林中大步流星,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根对他来说,丝毫没有障碍。 杜乐丁盯着武士的背影,意识到这个人没有尾巴。这更令他确信美国人记录里说的三种人形怪物中,不包括这些穿盔甲的人。 他正琢磨第三种人形怪物究竟是什么形态,隐藏在哪里,那武士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人呢?”杜乐丁回过神来。 苏腾:“那里有座房子。” 绕过几棵树后,房屋一隅出现在眼前,杜乐丁感到莫名其妙:“哪来的房子,古城呢?” 几人带着诧异的心情,谨慎的接近那座建筑物。乌泽古国建立的年代久远,但其间可能经历过多次翻新重建。建筑物的造型与汉族的相去甚远,既不美观也不大气。但不知使用了什么材料,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中历经千年,除了有些破败凄凉之外,竟很少有腐烂的地方。 正要走过去的时候,杜乐丁无意间仰起头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不止一栋房子啊。” 几人纷纷抬头看去,在这栋不起眼的房子后面,还有成片更高的房子。它们和密林已经合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留神寻找的话根本看不见。 杜乐丁推测说:“宋祥祺来到这里的时候,原始丛林的面积可能没有这么大,或者乌泽国的人定期砍树什么的,以保证古城里的建筑物不会被密林遮住。但君主长眠之后,没人去管这些事情,原始丛林发育的太快,很快就把古城吞没了。” 说着他伸手一指,在面前那栋房子不远处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制品,查理睁眼看了许久才辨认出那是什么。 在冰川壁画里,乌泽古国看上去是一个水上之城,利用一种小船当做交通工具,那个香蕉一样扣在地上满是窟窿的东西,应该就是那种小船了。 “那水呢,”时千金茫然道,“你们不是说古城里都是水道吗?” “你看那扇门。”杜乐丁下巴一扬,示意其他人往上看。 这座房子的门竟然在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地方,下面也没有台阶,就算是那些身形高大的武士也不可能轻松的爬上去。 乌泽国的人修建水路,刻意将地下水或海水引入,将古城建成一座水上之城。这些房子本来是设计成坐落在水中的结构,门口距离水面的位置很近,就如同江南水乡的房屋一样。但千年之中水流不复存在,门口的位置自然看起来高得不可思议。 查理难以置信的说:“所以我们已经在古城中了吗?” 杜乐丁不置可否。那武士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在古城和密林结合而成的空隙间艰难跋涉,直到再度听见咆哮声,脚下出现了青苔密布、树根盘结的 冗长石阶。 石阶的尽头是树叶半遮半掩下的宏伟建筑,是一路行来所见最像样的房屋了。它如同害羞的美人一般自树冠织就的面具后露出小半张脸,散发出神秘莫测的气息吸引人一探究竟。 拾级而上的过程中,他们依稀听到了一阵阵紧张的喊声,宋征他们大概就在这附近。时千金按捺不住的往上跑去,速度却并没快多少,每一层石阶上都有横生的树根,令他们举步维艰。 进门之后,并未出现他们想象中的庭院大殿或是回廊房舍,反倒是一面高墙耸立其中。墙上的梯子是唯一的去路,几人只好继续往上爬。 “这什么狗屎构造!”时千金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若不是执着于心中的问题,他恐怕早就放弃了。 杜乐丁说:“你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这些岛国居民,毕竟他们的生活状态、社会文明跟陆地上的汉族人不同。跟那些地穴居民相比,能造出这么多房子就不错了。” “地穴居民离开岛屿的时间可能比较早,”苏腾说,“而且始终处于相对原始的状态。” “地穴居民不忘本啊。”杜乐丁开玩笑说。 没有人因此感到轻松,待爬到梯子尽头,终于发现入口,时千金几乎要虚脱了。 “就你这个体力,”杜乐丁将他拉上来,“还干什么考古。” 时千金没力气反驳,便是瞪他一眼,也累的气喘吁吁。 入口后的通道很短,很快他们便发现了真正的大殿,当中的情形令他们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的位置是大殿接近屋顶处的一圈平台,下方竟站满了人,全都是披挂盔甲的武士。他们赶紧蹲下身躲在石栏后面,从顶端的装饰物空隙中往下看去。 左侧有个高大的门洞,两列武士整齐的列队走入,身上沉重的盔甲哗哗作响。位于大殿正中站着一个比所有武士身形更为雄伟的人,苏腾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可能勉强到他腹部。 待队伍行进完毕,整座大殿中充满了威严的仪式感。但这些武士似乎不会说话,输出全靠吼,只听那最为高大之人一声咆哮,所有人都高呼起来,整个楼宇都为止震动,场面颇为壮观。 查理被吓得肝胆俱裂,钻进杜乐丁怀里不敢露头。震天撼地的呐喊过后,这些武士便开始往他们正对面的门口走去,依旧是分作两列整齐划一。 杜乐丁对苏腾打手语:这些人要去哪,怎么不追宋征了?他该不 会已经被干掉了吧。 苏腾摇摇头,指了指对面大门正上方四四方方的洞口:我去看看那里能不能通到别的地方。 杜乐丁此时最不希望的就是分开行动,一旦走散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他拉住苏腾的手臂比划:一起去。 苏腾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明白杜乐丁在担心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情。杜乐丁耿耿于怀的心事令他们之间横亘着无形的长城,想要跨越过去实在太难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让杜乐丁放下过去的那些事,可他也知道沈玉对杜乐丁的意义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他和杜乐丁一样想要探究真相,解开几十年前血腥的秘密。 但若是真相难寻,秘密无解,他也不想让杜乐丁离开。没人能够理解他的感情,因为很少有人曾经历过他的处境。曾在濒死之中那么渴望的一个影子突然化为现实,他是多么震惊,多么珍惜,多么小心翼翼克制着澎湃的感情想要将其守住…… 几人猫着腰转过拐角,迅速来到平台的尽头。冗长的武士队伍还没有完全通过,苏腾抓着手软脚软的时千金飞进门口上方的通道口,杜乐丁踩着石栏纵身一跃跳了过去。 进入通道口后,下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通道的方向跟武士行进的方向一致,几人精神一振,随着武士的脚步一起前行。 直到现在宋征也没有出现,时千金感到愈发忐忑,不断回想着初次见到宋征的情形,心口一阵阵揪紧。难道宋征已经死了?那他的疑问岂不是永远也没有答案了? 武士行进的脚步声如奔行的列车,四周墙壁都在震动。十几分钟后,被朦胧光晕包围的出口出现在眼前,几人走到出口边沿停下脚步,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通道口下方的大殿出口连接着一座石桥,穿过茂密的丛林直通山壁上的一座建筑。石桥的正中央是一座圆形的祭坛,其上景观蔚为壮观奇诡,简直难以描述。 鱼睽神木仿佛是悬空而生,高达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到一片连天的黑色阴影。“巨大”二字此刻变得软弱无力,根本无法形容树根的形态。 虽然明知树根是从土里长出,但眼前的情形却令人感到那些树根是从空中垂落,在祭坛上方形成一个拱顶,又垂直落下织成墙壁,令这个祭坛看上去仿佛是一个硕大无朋的鸟笼。 祭坛下方是圆柱形的筑基,和树根一起插入泥土之中,高达二十几米。那棵高耸入云的鱼 睽神木一定是从这天坑里长到山外面去了。 武士踏上石桥,领头那个巨人口中时不时便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杜乐丁在这巨大化的场景面前感到十分渺小,口中呢喃道:“没想到这棵树是……这样的。” 他找不出形容词去描述那棵树,这样的东西,仿佛压根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紧接着从石桥上方传来了之前曾听过的凄惨哀嚎声,这一次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楚更加尖锐,仿佛是从鱼睽神木顶端传来的。 正在恍惚之际,却听时千金一声惊叫:“是宋征!” 几人的视线落在石桥中央的祭坛上,宋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武士大军的到来。他身后还有几个雇佣兵,手里的武器都指着地面,仿佛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疯了吗,”时千金紧迫的往脚下看去,想找一条离开通道口的路径,“我们得去救他。” “等一下,”杜乐丁拽住时千金,“这么多盔甲武士,我们怎么救?” 时千金咬了咬嘴唇,用求助的眼神看像苏腾。 “宋征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苏腾微微皱起眉头,“他不是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人,有可能是设下了什么埋伏吧。” 就算宋征真有准备,可毕竟以少敌多。这一路上雇佣兵死伤无数,那些盔甲武士却好整以暇,力量的悬殊显而易见。 杜乐丁也有这样的疑惑,正驻足观望,突然发现时千金已经下去了。通道口下方既没有梯子也没有台阶,只是垂直的墙壁,唯一能够利用的便是爬满城墙的粗硕树根。时千金像个老弱病残的猴子一样,颤颤巍巍的顺藤而下,脸色苍白的吓人。 “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挺冷静的人。”杜乐丁吓了一跳,赶紧催促苏腾去帮忙。 苏腾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飞了下去。他这套机甲是通过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纳米金属与神经连接进行控制的,身体受伤之后,流动的光刃并非完全受他控制,时不时便发出流动的光泽,使得原本黑色的机甲极为惹眼。 不过那些武士背对他们在石桥上行军,应该不会有人突然回头看过来。 他一把抓住时千金往地面飞去,打算利用桥边的树木做掩体。杜乐丁没等他回来接,一跃而下落在通道口下方的树根上,半是跳跃便是攀爬的下去。 正当他攀着树根,用脚尖探着下一个落脚点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查理搂着他的脖子尖叫道 :“我们被发现了!” 杜乐丁猛一扭头,见那些快要抵达祭坛的武士忽然调转方向,快速朝他们跑来,距离桥头最近的几个,已经往苏腾他们那边冲了过去。 苏腾背后腾起一道赤金色的流光,蛟龙一般直插入几名武士当中。情急之下,杜乐丁手一松,重重摔在几米之下的树根上,顿时觉得腰都快断了,挣扎起身之际,余光瞥见一道金光。 他下意识的往祭坛看去,顿时愣住了,宋征非但没有逃跑,也没有打算帮忙,依旧稳如泰山般站在那里,手中的鱼神权杖金光粼粼,正指着他们几人所在的方向。 第97章 乌泽古国15 大地在震颤。 杜乐丁的视线乱晃,从桥上冲过来的黑压压一片,令他想起了受惊的犀牛群。余光中瞥见苏腾飞到空中,一道道光流弹如箭雨般射落。但他依旧难以将注意力从祭坛方向转移开。 宋征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桥上怒吼连天,苏腾不敢离地面太远,怕杜乐丁成为目标,便在这些武士头顶盘旋。武士仿佛拥有金刚不坏之体,光流弹即便穿透盔甲击中他们的身体,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 本来走在队伍前面那个体型格外庞大的武士此刻被挤在桥上咆哮。其他武士已经很难对付,若是这个大家伙上来恐怕更加难以应对。苏腾快速向他飞去,两条光流刀刃般直插过去,随后又如鞭子一般猛击在石桥上。 蔓藤和根须从树上垂下,跟山壁和悬崖上树根缠在一起,令苏腾活动范围有限。桥上的武士趁机投掷长矛、发射弓箭,几次都几乎击中苏腾。他左躲右闪,再度用光刃击中石桥,站在当中的武士站立不稳,纷纷往桥下坠去。 躲在树后的时千金正心惊肉跳的往祭坛方向看去,突然感到头顶扫过一阵恶风,他条件反射的身体一缩,向前扑倒在地,一把巨斧横扫过来,猛的砍在树干上。 杜乐丁装备臂甲,抽出登山斧冲了上去。臂甲能够将臂力强化数十倍,他抡起登山斧狠狠砍向武士后背。 他能够感觉到斧刃劈开盔甲,深深楔入血肉之躯中,可那武士竟浑然无觉一般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他,仿佛只是一只蚂蚁爬到了他背上。 杜乐丁愣了愣,随即一脚蹬在武士大腿上,用力将登山斧拔了出来。这时武士也将砍在树干上的巨斧拔了出来,两把斧子对在一起,杜乐丁手中的登山斧小的可怜。 又是几声咆哮,那些已经从石桥上下来的武士纷纷冲了过来。苏腾放弃了光流弹攻击,换成之前使用的匕首,自空中飞扑下来,找准武士头盔和铠甲的连接处,一刀扎进去。 原始深林里光线很暗,武士身上的盔甲颜色很深,阴影中所有景物都混作一团,一丛丛鲜红色的血液飞溅三尺,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格外刺眼。 “上树上树!”杜乐丁说着,推了时千金一把。 他弯腰低头躲过沉猛巨斧,见时千金费劲爬上远处一棵树,自己也跳到旁边的树上,爬到一个合适的高度,见那武士凑近过来,抡起登山斧往他面甲上砍去。 这一下用尽全力,面甲喀的一声四分五裂。小山一样的武士停下动作,仿佛石化一般僵立在树前。 面甲碎片噼里啪啦落下,武士的脸上被砍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豁口,顿时血流满面。杜乐丁心惊不已,这武士的脸长得也太吓人了,简直不像人类。 不过比起长尾巴的怪人还好一些。他正紧盯着那张狰狞的面孔琢磨,武士突然动了,竟再度抡起巨斧。杜乐丁吓了一跳,赶忙往上爬了几米,却不料武士根本不理会他,几斧子将树干砍倒了。 这些武士的力量太大,如此参天大树被他快速砍断,径直往山谷中倒落。杜乐丁一时没能抓稳,掉了下去。 臂甲里的钢索前端早已崩断,没了钩爪,无法使用。幸好崖壁如同外面的城墙一样,土壤里蔓生的树根从巨大的岩石中拱出,条条纠缠交错在一起,杜乐丁在下坠的过程中手忙脚乱的扒住一段树根,这才没有跟着大树一起坠落谷底。 空中传来苏腾的呼喊声,杜乐丁仰起头大叫道:“我没事,别管我!” 在下面还要安全一些,苏腾便专心对付那些武士。 “我有事啊啊啊!”查理的声音从正下方传来,杜乐丁低头一看,距离他几米远处,查理倒挂在一截悬空的树干上,所有的重量都缀在毛茸茸的尾巴上。 “坚持住,我这就下去救你。”杜乐丁吼道,赶紧往下面攀去。 往下爬了一段,杜乐丁才看清下面的情形。他所在这面断崖上密布的树根,不仅顺着岩石缝隙往下长去,当中有不少横生而出,跟对面山壁中钻出的蔓藤和树根拧在一起,竟形成了一条又一条悬在空中的天然桥梁,有些地方甚至如同一张密织的网一样。那些从石桥上坠落的武士,有不少挂在上面,正往两边爬去。 “啊啊啊,我撑不住了……”查理失控的两爪乱抓,尾巴正一点一点的松开树根。 杜乐丁往脚下看了一眼,干脆放开手往下跳,落在了一片如同麻花般粗硕虬曲的树根上。这些天然树桥看上去很结实,直到踩在上面才感到摇摇晃晃。他跑了几步站立不稳,只能匍匐在上面爬了过去。 查理的尾巴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看不清下面究竟还有没有树藤,还是会一落到底摔在谷底变成猹馅儿肉饼。身体一点一点下滑,他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 尾巴再也支撑不住重量,终于松开了树根,查理往下坠落的一刻,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只觉 得眼前发黑。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没有掉下去,睁眼一看,杜乐丁从树桥上探出半截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 “嗷,丁丁……”查理泪如雨下。 “我说你别喊了,”杜乐丁把他拽上来,“那些武士全都听见了。” 二人在桥梁上稳住身体,出乎意料的是,武士并没有往他们这边过来,全都爬往祭坛方向。除了愤怒的咆哮声外,枪声也响了起来。 杜乐丁抬头一看,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在天空中飞行。起初他以为宋征他们在朝下面开枪阻击那些武士,但很快他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苏腾正在接近祭坛,却始终徘徊在附近,并没有直接飞过去。率先抵达祭坛下方石柱的武士已经攀着鱼睽神木的根须往上爬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宋征他们在朝苏腾开枪?! “操。”杜乐丁咬牙骂了一句,都到了这时候,宋征竟然不想着跟他们一起联手击退武士,反倒继续将苏腾当做目标,这人究竟是傻逼还是有病! 他让查理趴在他肩膀上,顺着树桥往石柱爬去。他灵活敏捷,速度比那些武士快多了,几分钟之后便抵达了石柱半腰。 石柱的直径可能有二十多米,鱼睽神木的根须如同一张网般挂在上面。杜乐丁攀了上去,在他正上方有个武士正缓慢的往上爬去,他三两下赶了上去,奋力向上一跃,竟扒在了武士背上。 武士身体一顿,立时怒吼起来,拼命想要甩掉背上的累赘。杜乐丁没给他机会,踩着他继续向上一跳,抓住树根,一脚狠狠跺在武士脸上,将他踹了下去。 查理发出阵阵娇喘道:“天呐,我丁比猴子还灵活!” 断裂的树根和蔓藤从空中掉落,弹幕飞速闪动,有不少人在担心上面的情况。杜乐丁的位置余光能看到赤金色的流光飞舞交错,耳中能听到密集的枪炮声和咆哮声,可见战况激烈。 苏腾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枪弹很难伤到他,加上他算是空中作战单位,无论冷热兵器都很不容易击中。不过那些低垂蔓生的植物根须却是很大的障碍。 杜乐丁往上攀爬的过程中,时不时就有人从上面惨叫着掉下来。他往左右看了看,还有不少武士正往上爬,他干脆横着爬过去,对着那些武士一顿猛踹,很快便减少了武士的数量。 他看着差不多了,便继续向上,冷不防从头顶倒挂下来一个人。那人也是一脸惊慌失 措,手里还拿着枪,见到杜乐丁顿时愣住。 杜乐丁迅速反应过来,在那人举枪之前一把将枪抢了过来,另一手抓住他的腰带狠狠往下一扯,那人张牙舞爪掉了下去。 杜乐丁把枪背在身后,躲过头顶掉下来的一块碎石,以最快的速度攀爬,等接近祭坛边缘的时候,两条胳膊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听使唤。 弹幕:丁丁这臂力堪比长臂猿。 弹幕:加油啊,就差最后一步了! 弹幕:上去干翻他们! 弹幕:小心他们发现你呀。 查理探头往上看去,恰好一道流火般的光束如巨型长矛一般自天空射下,只听轰的一声,碎石如雨纷纷下落,石柱也跟着震颤发抖。 杜乐丁咬紧牙关猛的向上一跳,双手扒住了祭坛边缘。他一脚蹬在石柱上,身体猛一用力,终于翻了上去。 脚跟还没站稳,一个人影便撞了过来,杜乐丁一侧身,一手扶住了旁边的树根。那人踩在石阶边缘,双手乱舞,拼尽全力想要保持住平衡。 杜乐丁决定“帮”他一把,在他背上一推,喊了一声“走你”,那人“嗷”一嗓子便掉了下去。 祭坛里已经没人了,全都被苏腾刚刚那一下子逼到了石桥上。宋征和身边的几个雇佣兵正朝苏腾射击,这些人火力超猛,在此之前杜乐丁都不知道他们携带了榴弹枪和火箭筒。 桥上的人此刻背对着祭坛,集中火力攻击苏腾,谁也没有发现杜乐丁爬了上来。他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臂,取下背上的高斯步枪,想了想又将枪收了回去。 只要一开火,他就会被发现,瞬间就会轰成渣渣。擒贼先擒王,他现在只想把宋征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这么想着,他猎豹一样蹿了过去,苏腾看见了他的行动,不顾一切的逼近了石桥,任凭枪炮弹药轰在他身上,吸引着全部的火力和注意力。 杜乐丁冲着宋征的背影跑去,狠狠将他撞倒在地。二人在石桥上滚作一团,差点双双摔下去。 在其他雇佣兵反应过来之前,苏腾利用这个间隙冲上去将他们拦住。杜乐丁翻身而起跳到宋征身上,一拳打得他井喷一样吐血。 又锤了两拳,杜乐丁才稍稍冷静了一点,意识到自己还装备着臂甲。若是普通人挨上这几下,脸都碎了,宋征竟还冲他咧了咧嘴。 “笑你麻痹!”杜乐丁凶狠的补了一拳,将 宋征打晕过去。 他发泄了一通,从地上站起,发觉周遭没了动静,转身一看,刚刚那二十几个雇佣兵全都不见了。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苏腾也不见了。 他慌忙跑到石桥边缘往下看,两道赤金色的火光在深谷下面流动。由于树桥和水汽的缘故,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苏腾!”杜乐丁吼了一嗓子,山谷中发出阵阵回音。 啊—————— 杜乐丁头皮一紧,转头往上看去,又是那凄厉骇人的嚎叫,尖锐得连这凝滞厚重的湿热空气都能撕裂。他正发呆,苏腾已经飞上来了,重重的扑倒在他身边。 “怎么了!”杜乐丁跪在地上,用力把他翻过来,让他平躺在石桥上。 查理也蹦了下来,围着他男神乱转:“是不是受伤了,不会吧,机甲应该没那么容易击穿啊!” 苏腾的面罩升了起来,他面容看起来很疲惫,嘴唇也没有血色。系统的声音很担忧的说:“小苏苏体内的子弹虽然取了出来,可是流了很多血。” 杜乐丁皱眉,有一种在对自己说话的感觉:“他不是说能自我修复吗?” 系统:“子弹的位置距离心脏很近,若是一直躺着休息,或许还不会怎样,这么一番激烈的搏斗当然不行。刚刚他将那些雇佣兵撞飞出去的时候,自己也失去了意识,差点掉到谷底。” 这蠢货,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杜乐丁又气又心疼,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苏腾的脸,将他额头上的汗水抹掉。环视四周,暂时没有威胁,他便将宋征捆在祭坛外围的一根石柱上。 苏腾已经睁开了眼睛,平静的凝视着鱼睽神木。杜乐丁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你是不要命了吗?” 苏腾看向他笑笑:“要啊,还要留着这条命爱你。” 杜乐丁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祭坛里的情形,等宋征醒了就把事情问个清楚。” “嗯,谷底有很多鬼蜥。”苏腾闭了闭眼睛,“那些盔甲武士爬上来之后,并没有攻击宋征。” 杜乐丁愣住了:“为什么?” 苏腾疲倦的摇了摇头,缓缓坐了起来:“看样子,武士甚至听从宋征的命令。” 谷底传来隐隐的咆哮,那些掉下去的武士看来还没有死。杜乐丁皱紧眉头,转头看到时千金跑了过来。 “这是……”时千金看 着祭坛附近的惨烈情形,一时语塞。他跑到宋征面前半跪在地上看了半天,咬着嘴唇将他脸上的血擦了擦。 祭坛被苏腾轰炸的不成样子,但中央的井并没有被破坏掉。井口非常狭窄,几乎就像个烟囱口一样。杜乐丁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一支强光手电,趴在井边往里看,井壁上刻满了像是符咒一样的花纹,在手电光束的尽头还能看到这些花纹往更深处蔓延。 苏腾恢复了一些体力,起身找到一支通讯器,试图联系到奈特。但除了附近几个通讯器发出声响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杜乐丁坐在井边说:“奈特不会有事的,我还没见过那么强悍的女人呢。” 苏腾也想这样安慰自己,可这岛上有太多诡异的事情,还潜藏着各种危险,若是遇上鬼蜥、怪物、黑鸟、蓝火…… 想到奈特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苏腾不由得握紧了通讯器,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竟将通讯器捏碎了。 杜乐丁从散落在石桥上的雇佣兵背包里找到几瓶水,分给另外三人后,自己一口气喝了半瓶,随后将剩下的半瓶浇到宋征头上。 “你……”时千金张了张嘴,忍住了想说的话。 宋征身体一绷,缓慢睁开眼睛,条件反射的挣动了一下,待意识彻底清醒后反倒不再挣扎,用一脸淡然的笑容面对几人。 杜乐丁从小就不爱看宋征这么笑,那时候只是觉得别扭,现在却感到厌恶。他在宋征面前蹲下来问道:“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该说实话了?” 宋征笑容更甚:“哪方面呢?” “你的目的是不是鱼神之石?那块石头到底有什么用处,是不是能停止身体的变异?你为什么要杀苏腾?那些武士为什么不攻击你?”杜乐丁顿了顿,“当初你和沈玉,为什么要杀我?” 宋征的目光从几人脸上逐一扫过:“你们每个人都有疑问,可能够回答你们问题的,却只有我一个人。我手里的筹码会不会太多了?” “你没有筹码,”杜乐丁掐住宋征的脸,“你现在被绑在柱子上,我随时都可以把你丢下去让你摔个稀巴烂。我受够了你这副嘴脸,要么就回答问题,要么就死,明白吗?” 宋征挑了挑眉:“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 “明白就好,”杜乐丁放开手,盯着他的眼睛说,“那就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嗯……”宋征作出一副纠结 的样子,“你也知道我的记忆力退化了,大部分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说我想杀苏腾?这应该是误会吧,我看他气势汹汹的朝这边开火,以为他要杀我……” “赵诚,”杜乐丁打断了他的话,忽然改口叫起了男人原本的名字,“你、我和沈玉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命运各不相同,彼此也不大喜欢,可终究也算是兄弟一场。咱们一起进入乌扇古墓,只有我一个死在里面,你和沈玉欠我一个解释。” 宋征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神情严肃了起来。他迎向杜乐丁的眼神,蹙眉端视良久,似乎在思考“兄弟”二字的分量,在琢磨自己究竟有没有欠杜乐丁什么。 “还有我,”时千金颤声道,“你也欠我一个解释。” 宋征仰起头靠在石柱上,长长叹了口气:“你看,人活的太久也没什么意思,年头越长,欠下的债越多。” “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赶紧交代遗言,让我们这些还不想死的人活得明白点,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德了。”杜乐丁冷冷的说。 “我该从何说起呢,”宋征闭了闭眼睛,好像在努力将记忆的碎片整理拼合起来,“还记得我说,在宋家某个人的别墅里,找到紫金星盘吗。当时除了那枚星盘,其实还有一份很古老的记录。” 杜乐丁几人全都凝神听他讲述过往,他悠悠回忆道:“那份记录更像是回忆录,一个起死回生之人的回忆。” 第98章 乌泽古国16 巨蟒一般的蔓藤恣意伸展,从空中、山壁和悬崖探伸出来,彼此挽在一起。浓郁的绿荫渗着水汽,头顶朦胧缥缈,谷底白雾迷蒙。 偶尔有惨叫声从鱼睽神木上方落下,有咆哮声从祭坛下放浮起,但在杜乐丁耳中却全都成了遥远缥缈的细碎声响,被过滤成了如同虫鸣一般完全可以忽略的声音。 “时间太久,我的记忆力又很糟糕,很多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宋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漫不经心的说,“最开始,我在别墅里找到的就是那份笔记。笔记是抄写下来的,原文出自何处我就不清楚了。里面记叙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笔记是以第一人称写的,这个人似乎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他对某个亲人之死耿耿于怀,因听说这世上有令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神秘力量,于是决定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找到此种方法。 杜乐丁在闷热的气温中打了个寒颤:“这个人是宋祥祺吗?” 宋征不置可否,继续说:“起初,他以为这种力量来自于一种神奇的黑色匣子。” 这个人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原始民族,居住在地穴之中。为了得到他们所守护的秘密和神力,他率军屠杀了地穴居民,抢夺了黑匣子并得到陨铁。期间种种波折,最后黑匣子却未能令至亲之人复活。 杜乐丁越听越确定这份笔记的原作者就是宋祥祺,他正是因为复活宋臻失败,才会引发之后出海寻找乌泽国的事情。 宋征:“大概是地穴居民并未被屠杀殆尽,他从余下活口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坐落在南海岛屿的神秘古国。为此他便造船领兵出海,想要攻打古国。”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他们在壁画里看到的情形大致相同。此人遭遇了某种海中怪物,船只遇难,他与一些亲信漂流到了岛上,又在密林中险象环生,最终被抓住带到了古国,机缘巧合之下竟与公主结为连理。 在那里他(认为他)得知了君主不死的秘密,便偷走了一支权杖,在妻子的帮助下离开岛屿回到兆国。然而事情又出了岔子,权杖无法令死人复活。 讲到这里,宋征停了下来:“我嘴里都是血,味道太糟糕,能不能给我口水漱漱口?” 时千金把水瓶送到他嘴边,他盯着时千金喝下几口水在嘴里转了转吐到一边,舔了舔嘴唇,神情似乎很愉悦。 权杖无法令死人复活,可记录者却死而复生,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杜乐丁催促道:“继续。” 宋征靠在石柱上说:“他十分不甘,寻找和尝试了各种办法。妻子虽然贵为公主,但掌握那种诡秘力量的只有君主一人,这个秘密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不过妻子却提到了鬼蜥拥有惊人的寿命,于是记录者猜测长生不死的力量会不会与鬼蜥有关。为了验证,他做了很多实验,结果有了惊人的发现。 查理忍不住道:“是什么发现,跟你们的身体变异有关吗?” “他没有写的那么详细,因为这些发现与起死回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说他制造出了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种样子,根本不算活着。”宋征看向鱼睽神木出神,“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知晓了君主不死的秘密。” 杜乐丁紧紧盯着宋征,心跳超速,焦虑急迫的等待他揭晓谜底,却不料宋征说:“可惜,记录里没有写。” 查理:“……” 弹幕:我操,这是逼死强迫症的节奏! 弹幕: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 弹幕:话说一半等于杀人! 弹幕:在我们那里,说话说一半是要挨揍的。冷漠.jpg“是记录没写,还是你不想说?”杜乐丁额角暴起青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宋征一脸无辜:“我为什么不想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杜乐丁磨了磨牙:“继续。” 宋征皱起眉,好像在努力回忆:“他虽然解开了永生之谜,但却依然无法救回至亲之人,于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一切。” “放弃一切?意思是他死了吗?”杜乐丁觉得最好是这样,否则他利用那种转移灵魂的方法,岂不是永远也死不了?这种事情想想都很恐怖。 宋征点点头:“看开一切之后,他便放弃了权杖。” 他们最后是在水下神庙中发现鱼神权杖的,看来宋祥祺的确不再留恋人间了。但是在他最终死亡之前,是不是已经成功完成了一次起死回生的神迹? “我刚看到这份手抄的笔记时,以为是什么人写的小说,根本没往心里去。”宋征轻轻笑了一声,“别墅很大,里面藏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经常在那里消磨时间,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紫金星盘,当时我立刻想起了你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星盘。” 沉默不语的苏腾忽然说:“那你为什么没有去福利院找丁丁说明这件事?” “小哑巴从小就抱有一个幻想,以为这枚星盘能帮他找到家人,”宋征眯起眼睛冲杜乐丁笑着说,“一想到这个我就害怕,如果你真跟宋家有渊源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成了宋家的‘独生子’,不想再来一个跟我抢东西的人。” 杜乐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有些同情他。某种扭曲的占有欲早早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即便他没有被鬼蜥咬伤,也一样是个怪物。 “你有病。”查理绷着脸说。 宋征点点头,好像很赞同:“我把星盘藏了起来,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几年之后,我在聚会上偶然认识了池泽,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听到池泽的名字,时千金浑身一紧,脱口而出道:“这么说你不是因为他有星盘才跟他在一起的?” “刚开始我的确不知道他拥有星盘,”宋征垂下眼睛幽幽道,“他年轻漂亮,性格也不错。温柔平和与世无争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少年时的沈玉。” 时千金脸色发青:“这话……什么意思?” “杜乐丁没跟你说吗?”宋征一副惊讶的样子冲杜乐丁笑,“其实你心挺软的。” 时千金看向杜乐丁,眼中写满了疑惑。杜乐丁神情紧绷:“既然你心里一直想着沈玉,为什么不回福利院找他?” “我去了啊,”宋征带着几分遗憾叹息,“可我去的时候,福利院已经被改建成了什么活动中心,我多番打听才得知当年发生的事。” 这番话勾起了杜乐丁一段不愉快的回忆。福利院里住着一个吃人的“妖怪”,经常有孩子在夜里被带走,有些没能再回来,有些即便回来也是遍体鳞伤。他曾听到过凄惨的哭叫,看到过遍布伤痕的身体,年幼的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却莫名的感到害怕。 宋征低声说:“我多番打听,也没能找到沈玉的消息,最后也只能放弃寻找。” 沉默了一会儿,宋征恢复了悠然的神情继续之前的回忆:“得知池泽也有一枚星盘之后,我意识到星盘应该跟你的身世没什么关系,可能另有作用。之前在众多的资料和记录中,我无意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乌泽国的事,可这时再想去查找,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杜乐丁问。 “宋家破产了,他们把别墅卖了,里面的东西能变卖的也都卖了,资料也被处理了。”宋征平静的说,“我猜那些资料可能辗转到了秦楚手中,或者他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乌泽国,于是便开 始研究这个失落的文明。” “所以你才想跟我们一起盗墓。”杜乐丁那时候还以为是有钱人穷极无聊寻找刺激呢。 宋征说:“有一点这个原因吧,不过主要是因为我那时候以为自己活不长了。” 杜乐丁挑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生病了,要死了,就这么简单。”宋征突然笑了,有点自嘲,有点怀念,“池泽知道了我的真实情况之后,竟然不离不弃的跟着我……” “我们的重逢真的是偶遇吗,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们你的情况呢?”杜乐丁有些怀疑的问。 “是偶遇。突然之间,我念念不忘的人和星盘的持有人之一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宋征说,“而我的情况,我也对沈玉说了。” 他不仅说了自己的情况,还将笔记的事情告诉了沈玉。那时候他很害怕,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去,虽然心存怀疑,但还是很想试试去寻找笔记里记载的神秘力量。 杜乐丁怔住了,他一直以为沈玉和他无话不说,没想到沈玉却隐瞒了宋征的秘密。或许是他高估了自己跟沈玉之间的感情。 “沈玉觉得这事儿很不靠谱,让我还是别想了,就算真的存在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但违背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的东西,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宋征顿了顿,“沈玉说的一点错也没有,这代价很恐怖。” 可就像是上天注定一样,他们无意中发现了那个水藻纹的陶罐,顺藤摸瓜的找到西北大墓,进而发生了一系列事情。 杜乐丁胸口窒闷难解,质问道:“古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记得了。”宋征收敛了笑容,看起来很严肃,“我们进了墓穴之后,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了是不是?” 杜乐丁没吭声,但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盯上,后来再度进入古墓才确定应该是鬼蜥。那时因为看不真切鬼蜥的形态,还以为是墓里的怨魂,被追杀的过程中他们在迷宫一样的古墓里分散开来。 “不止如此,后来古墓里又多了两伙人。”宋征皱眉回忆,“先是那个到处打探消息的记者和搭档,之后酒吧老板和林疯子也进去了。” 一方面,星盘如同磁石一般彼此吸引,让所有相关者都不约而同的进入乌扇古墓,另一方面,则是宋征一手促成了此事。他抵达齐心镇后,得知七枚星 盘的持有者全都在这里,便故意将消息放给秦楚,又将秦楚的动机和目的暗示给酒吧老板贺良。贺良那么爱秦楚,肯定会出于担心跟着。 他当时以为星盘大概是打开什么的机关,既然这七个人能够凑在一起,若是同时进入古墓,遇到机关肯定会忍不住用星盘开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乌扇古墓里并没有这样一个机关存在。更没想到的是,在里面会出那么多乱子。 沈玉就是在分散的那段期间发现了胡珉的尸体,并从他身上拿到了绿幽灵星盘。宋征说:“咱们俩虽然有些不对付,可我有必须杀掉你的理由吗,你既不是我的仇人,也不是我的情敌……” 原以为真相就在眼前,却不料唯一的知情人声称什么都不记得。杜乐丁恨不能将宋征的心脏挖出来,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那封存的记忆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眼眶泛红,把嘴唇咬的出血,强忍着体内狂躁的怒火说:“那之后呢?” 当中的混乱,杜乐丁并不清楚,而宋征也含糊其辞,一再说记不清了。离开乌扇古墓之后,宋征和沈玉便暂时分别。宋征在黑市卖掉了从古墓中拿到的四只银铎中的一对,摆脱了经济危机。等他再想去找沈玉的时候,沈玉所在的城市因为病毒实验被封锁了。 宋征费尽心机也没能进城救出沈玉,不久之后,病毒全面爆发,气候环境急速变化,可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受影响,而之前确认的绝症也不治而愈了。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惊喜吗?”宋征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角说,“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乌扇古墓中被黑色怪物咬伤的原因。伤口虽然发生了变化,可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我在丧尸潮和全球变暖的严酷环境中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甚至几年之后我的容貌和身体都不曾变化。” “我是就此长生不老了吗?我是拥有了绝无仅有的力量吗?从此以后我便能毫无顾忌的挥霍无尽的人生吗?”宋征咧嘴笑道,“可是没过多久,沈玉的话就应验了,这种力量并非长生不老,而且还伴随着可怕的代价。” 这代价是什么,杜乐丁已经知道了,可他跟宋征的情况有些微差别,而且宋征在六十年中肯定更深切的体会到了这种恐怖的力量,他想听听看宋征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在很多个夜里,我毫无意识的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事后却完全想不起来。”宋征失神的回忆道,“在抵抗丧尸的那段期间,我和一些人建立了临时基 地,在不断的努力下,逐渐成了一座牢固的城池,不少幸存者慕名而来,因为投靠我们生存几率便会大大提升。” 宋征突然沉默了。杜乐丁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然后呢?” “然后,一次成功抵御大批丧尸攻击之后,我们彻夜狂欢,暂时忘掉了末日的痛苦挣扎,失去亲人朋友的伤心失落,容许自己放纵一晚。我们都喝醉了,很多人干脆就躺在广场上睡去,”宋征偏头想了想,“第二天早上,我在血泊中醒来,周围全都是尸体,全都是跟我一起建立基地、前一夜还抱在一起狂欢的人。整座基地仿佛被丧尸血洗,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你把他们都杀了?”时千金克制不住的发抖。 宋征有些迷茫,不知是真的不确定,还是记忆有所缺失:“大概是吧,我记不得啊。基地的大门没有损坏,城里也看不到丧尸的影子,所以应该是我干的吧。” 苏腾想到了一件事:“在桑灵公馆的时候,奈特受了伤,她说在仓库里遇到了一个怪物,行动与鬼蜥相似,但体型又像是人类,那个东西,是你吗?” “开什么玩笑,你当我大喊一声‘变身’就能改变形态吗。”宋征失笑道,“那是我们的人从海底沉船墓里带回来的,跟这岛上的某个生物一样,好像是人类和鬼蜥的结合体。” 杜乐丁想起了长尾巴的怪人:“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我还见过长着鱼尾巴的人。” “从沉船墓里带回来的鬼蜥人,可能是宋祥祺做实验的产物之一,”宋征说,“至于这岛上、和附近海域里的怪人,可能曾经都是岛上的居民。” 他抬起头往上方看去,视线被鱼睽神木树冠的阴影遮住:“大概黑雾是能够令人变异的气体,在这种环境中,变形的速度会加快。” “你的意思是说,黑雾被释放出来之后,岛上所有人都变态……变异了?”查理捂着嘴惊讶的问道。 那么美国人精神错乱一样的记录里,所暗示的就是这个过程。岛上的人一部分在黑雾中死去,一部分则获得了异常强大的生命力和寿命,代价就是变成怪物。 “鬼蜥的咬伤跟黑雾的效果一样,”杜乐丁沉吟道,“鬼蜥究竟是什么物种?” 宋征在很久以前多少了解一些关于乌泽国的事情,来到岛上之后通过壁画和一些遗留下来的卷轴,得到了更多信息:“所有的根源应该都跟那个陨石有关,鬼蜥可能就是在陨石坑底黑雾中诞生的怪物。” “还有一种可能,你听过地球空洞说吗,在我们脚下还有一个空间,没准儿是陨石坑的爆炸在地面开了个门,原本生存在地下的怪物便爬了出来。”宋征顿了顿,“总而言之,乌泽国将它当做神明和图腾,鱼神的形象应该也来源于鬼蜥。” 杜乐丁还真没看出来鱼神跟鬼蜥有什么相似之处,倒是鱼尾和那种“人鱼”的尾巴有异曲同工之妙。 “怎么让身体停止变异?”苏腾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宋征啧啧两声:“难道你忘了,你的眼睛放着不管,迟早也会跟沈玉一样,双眼流血,双目失明,神志不清……” 杜乐丁忍不住揪起宋征的领子:“你怎么对沈玉晚年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不是很简单吗,”宋征笑的有些伤感,“我见过他啊。” 苏腾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这种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宋征讳莫如深的看着他,“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解除身体变异、阻止重瞳恶化的方法吗?” 杜乐丁放开手说:“那就快说。” “动动脑筋想想看,”宋征戏谑笑道,“为什么那些武士没有变形,还基本保留着人类的样子?” 武士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变形,只是相对那些怪人来说,看上去还算是人类,可见变异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极其缓慢。 苏腾心念转动:“是不是跟鱼神之石有关?如果鱼神之石的影响力是辐射性的,那么君主周围的人便都可以抵御黑雾的异化。” 在来时的路上,他们曾看到过一组壁画,君主和一些武士分别在祭坛井口对着黑雾不知做什么。乌泽国大概是采取了某种方式封存黑雾,既能够保证居民不会变异,又能借助鱼神之石让拥有最高权力者利用黑雾的力量而保持人性。 “你们没有去过皇宫吧?”宋征问道,“被武士追逐的时候,我们进入了皇宫,找到了关于鱼神之石作用的记载。”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黑雾令君主和他的护卫获得了鬼蜥的力量,而鱼神之石则让他们不会变成丧失神智的怪物。 只要让黑雾消散,再拿到鱼神之石,即便短时间内无法离开这座岛,杜乐丁也不必再担心变异。 查理兴奋的跳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鱼神之石吧!” “嗯,鱼神之石就在神殿里。”宋征淡淡的笑着说,“说了这么多话,渴 死我了。” 杜乐丁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宋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况且关于重瞳的事情还没搞清楚。他给宋征灌了几口水,随后问:“就这么简单吗,那苏腾的眼睛呢?” “眼睛?”宋征咧开嘴,露出残忍的笑容,“我之所以要杀苏腾,就是因为鱼神之石只能用来控制变异,或是改变重瞳,二者之中,只能选择一个。” 他看向面无血色的杜乐丁:“怎么样,你是选择自己变成没有人性的怪物或者痛苦的死去,还是看着心爱之人双眼流血,精神失常,陷入恐惧的幻觉地狱中,除了一死了之别无他法?” 第99章 乌泽古国17 杜乐丁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对宋征已经不仅仅是厌恶那么简单,一股激流在他胸口震荡,他很想将那张笑容满面的脸砸个稀巴烂。 “玩弄人心对你来说,感觉真的那么好吗?”杜乐丁揪起宋征的衣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 “否则怎么样呢?”宋征满不在乎的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玩过网游吧,不是有那种游戏吗,里面的装备分为装备绑定和非绑定的。鱼神之石就是绑定的,一旦你用了,就不能给别人用了。” 对别人来说是决定生死之事,却被他看做游戏般轻描淡写。这样的语气令人愤怒,杜乐丁更是不能保持冷静。 “放你的狗屁!”杜乐丁骂道,“那鱼神之石现在绑定在君主身上,岂不是谁也用不了?” “任何事都有解决办法,我又没说绑定的东西不能拆下来。”宋征眨眨眼,一脸戏谑。 时千金忍不住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快说出来吧,你不也想找到解决变异的办法吗?” 宋征看向时千金:“我当然想了。不过……” 时千金觉得宋征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似乎柔软了些许。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心里绞紧发疼:“不过什么?” 宋征沉沉的笑道:“解除绑定的方法,就是杀掉绑定者。” 等了这么久,迂回千百次,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杜乐丁再也克制不住,一拳砸了过去。 宋征的眼角豁了个大口,鲜血崩裂,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发出低沉的笑声。 苏腾将杜乐丁从宋征身边拉开:“丁丁,我不……” “闭嘴。”杜乐丁一脸戾气,粗暴的打断了苏腾的话。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苏腾要说什么。 苏腾乖乖闭上嘴,却抬起手来比划:那我就用手语好了。 杜乐丁:“……” 苏腾:你相信宋征说的话吗?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稍微冷静了一点。宋征说了那么多,其中真实和谎言的比例是多少?哪一部分可信,哪一部分掺水,哪一部分完全是杜撰的呢? 苏腾:现在能够确定的,除了鱼神之石是关键之物外,就是鱼神像需要一对眼睛。 杜乐丁微微偏过头,看到宋征正往他们这边看。宋征不懂手语,以前每次杜乐丁和沈玉交流的时候,他都 很烦躁。 杜乐丁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特意把手语比划的很夸张,让宋征看个一清二楚却不明其意:对了,我之前就想说这件事,我觉的黑鸟想要的并不是人类的眼睛。 从关于黑鸟的壁画和它的行为来看,它的确是想要找到重瞳安置在鱼神像空洞的眼窝里。曾几何时,这座岛上的重瞳拥有者即便不多,也该不止一两个,也就意味着黑鸟的“资源”不少,它拥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不可能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但黑雾依然笼罩在岛屿上空,可见人类的重瞳对鱼神像毫无作用。 杜乐丁继续:从沙漠得到第二个石化重瞳之后,我一直以为那一对眼球是江鲤的。但仔细一想,宋灼那棵树上的人头,双眼完好,并没有被剜去。所以那对眼球,应该是乌扇公主从岛上带出去的。 黑鸟徒劳的想要用人类的重瞳关闭鱼神像里的机关,一千多年来不断尝试,不断失败。这黑鸟究竟是什么东西暂且不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目的倒是殊途同归。 苏腾挑起嘴角:我也这么认为。刚刚你跟宋征对话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鱼睽神木,它的构造可能类似烟囱,粗壮的根须就如同一条条管道,将深埋地底的黑雾向上输送,通过鱼神像的口部排出。只要能关闭“阀门”,黑雾就不会再产生了。而这“阀门”的开关,应该就是幻视之眼和死亡之瞳。 杜乐丁挑衅的冲神情阴沉的宋征笑笑,又转头看向苏腾:宋征早就知道幻视之眼和死亡之瞳的存在,他会不知道它们的作用吗? 苏腾:也许知道,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既然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鱼神之石的作用,和宋征那番话的真假,不如先解决鱼神之眼的问题吧。 杜乐丁的目光顺着鱼睽神木的树干往上看去,根本看不到头,看来那个地方只有苏腾一个人能去。他有点纠结,苏腾受了伤,一个人的话他不放心,可这件事关系着是否能离开岛屿,无论如何苏腾也必须得去。 杜乐丁心思浮躁,手指头动了动,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话语。苏腾垂眼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拽到身前,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这样就足够了。”苏腾在他耳边说。这样就够了,一个简单的拥抱,将所爱之人嵌在胸口,让灵魂依靠在一起。 杜乐丁心口一酸,推开苏腾说:“这种煽情的事,等你回来再做也不迟。这样好像……插弗拉格一样。” 苏腾走到石桥边缘 :“等我回来……无论事情是否朝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你和我能重新开始吗?” “都说了别插旗。”杜乐丁咬了咬嘴唇,“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苏腾深深看了他一眼,合上面罩,腾空升起,避开那些纠结的根须和蔓藤,沿着树干往上飞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浓密的绿色植物中。 虽然已经看不到苏腾的身影,杜乐丁还是凝神望着上空。当年那件事的真相,锁在宋征的记忆深处,即便他真的说了谎话,但只要他不开口,杜乐丁就永远别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查理他们以为他在生气,在挣扎,实际上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恨意,只是有根刺扎在心里。可这根刺跟苏腾比,有那么重要吗?非拔掉不可,否则便活不下去吗? 他作为一个重生的人,能不能义无反顾的丢掉上辈子,轻松的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呢? “宋征,”时千金在男人对面坐下来,抱着膝盖说,“我在你心里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们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你可曾过有片刻的真心?” “你觉得呢?”宋征表情平淡,语气无波,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真心这种东西,你觉得有便有,你觉得没有,就算我真的对你有感情,那也没用不是吗?” 时千金咬牙道:“别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我。” “有时候我会想起池泽,大部分记不真切,但记得一点点感动——他带给我的感动,”宋征淡淡的说,“在我人生的低谷时,他竟然选择留在我身边,他的确很善良。” “这跟善良没有关系,”时千金如鲠在喉,艰难的说,“他爱你,这不是很明显吗?” 宋征叹了口气:“可这份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啊。” 时千金愣了愣:“什么叫没用,对一个人的爱一定要有用处吗?” “当然了,”宋征很认真的说,“他的爱既不能让我家财万贯,也不能让我治愈疾病,对我来说不是毫无价值吗?” “你……”时千金气得发抖,嘴唇颤抖着问道,“那我呢,从头到尾,你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感情?” 事到如今,时千金已经明白,宋征恐怕是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否则心脏怎么会那么疼? 宋征静静的看着时千金,眼眸中无波无澜,却令时千金感到恐惧。好一会儿之后,他将视线移到石桥边缘的杜乐丁 身上,微微提高声音对杜乐丁说:“你和苏腾商量好了吗?” 杜乐丁转过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那我为什么要杀苏腾呢,”宋征挑挑眉,“闲着没事做找乐子吗?” 杜乐丁走到他身边,捡起一旁的鱼神权杖,刻意忽略他的问题:“那些武士后来停止了对你的追杀和攻击,是不是因为这支权杖?” 权杖象征着君主的身份,武士一定是在这支权杖的威慑下,才会服从宋征的指挥。 宋征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鱼神的形象,总是三个成组的出现吗?” 鱼神权杖的头部、黑匣子上的图形、壁画……只要有鱼神存在,必然是三个一组。杜乐丁看了看手中的权杖说:“因为三位鱼神拥有三种不同的力量。” 根据之前看过的壁画,鱼神分别出现在天空、陆地和海洋里,分别拥有呼风唤雨、崩山裂地和翻江倒海的力量。 “而君主则能够同时支配这三种力量。”杜乐丁补充说。 “君主的力量被神化了,谁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宋征想说的显然不是这个,他笑着看向鱼睽神木说,“你说你在岛上见到了鱼尾怪人?” 杜乐丁点点头:“还有长着尾巴,体型很像人类的。” 说到这里,杜乐丁心中一动,关于变异的真相逐渐清晰起来。三位鱼神可以看成分别生活在海陆空三个不同环境中,不管是因为被鬼蜥咬伤、还是在黑雾中变异的人,只要没死,就会往这三个不同的方向变化。 研究所的记录里,表明“人鱼”的愈合能力极强,这一点跟杜乐丁的情形很像。他顿感骇然,难不成若是变异无法终止,他就会变成一条怪鱼? 之前他还开玩笑的想象过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的情形,现在想来,他未来的栖息之所不是笼子,而是鱼缸啊。 杜乐丁抹了一把脸,倍感凄凉。无意中看到宋征眼底的狡黠,他突然脸色一变,冷汗如瀑,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鱼尾怪人生活在海里,四肢健全却长着尾巴的生活在陆地上…… 记录里说,这座岛孕育出了三种怪人……乌扇古墓里长着翅膀的活死人……取下高耸入云的鱼神像眼瞳的鸦羽将军……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杜乐丁眼前炸裂,他脸色惨白的丢开权杖,站起身跑到石桥边,仰起头大喊道:“苏腾!” 啊———— 鱼睽神木遥不可望的高处,再度传来撕裂的尖叫,一声接一声竟比之前密集了不少,在杜乐丁心上撕开一个个豁口。 他浑身发冷,唯恐下一秒就看到苏腾从空中坠落的身影。一股混着血腥味儿的愤怒自心底涌出,他想杀了宋征,让这个阴险奸诈的狗东西再也无法说谎,再也不能耍人取乐。 正在这时,查理的尖叫声从他背后传来,他心中一紧,猛转过头去,呼吸几乎停滞。 挂了一脸血的宋征,竟挣脱了结实的绳索,一手拿着鱼神权杖,一手抓在时千金胸口。杜乐丁眼眸颤了颤,在查理声嘶力竭的叫声中,看到宋征那只手并非是抓着时千金,而是深深插进了他的胸膛。 时千金双脚离地,两只手抓在宋征手腕上,粘稠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到石桥上。杜乐丁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见是怎样的惊愕、后悔、痛苦和不甘。 杜乐丁怒发冲冠,冲上去就是一拳。宋征躲都没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下,随即抓住了杜乐丁的手腕。 他用力甩开时千金,抓着杜乐丁的肩膀一扭,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杜乐丁失控的发出惨叫。 查理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抓住宋征的腿又撕又咬,宋征垂眼看看微不足道的猹,一脚将他踢出老远。 杜乐丁眼底溢出殷红色的血纹,一脚踹在宋征的大腿上,紧接着左臂一记肘击,狠狠砸在那张叫人作呕的脸上。 宋征打了个趔趄,动作飞快的抓住杜乐丁左臂往他背后猛的一扭。剧烈的疼痛令杜乐丁冷汗如雨,他咬紧牙关骂道:“你他妈不用害怕失去人性,你从来就没有人性!” “有啊,”宋征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有人性那部分的我,死了。” 他一把搂过杜乐丁的肩膀,在他骨折的地方捏了捏:“走吧,咱们去看看鱼神之石到底长什么模样。” 杜乐丁疼的眼前发黑,被宋征拖着脚步踉跄,往对面的神殿走去。 查理躲在祭坛中央的井边,急的不知所措。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时千金身上,胆战心惊的走了过去。 “小金金……”查理推了推时千金,几乎不忍直视他胸口的血洞。 宋征的手上不知是特殊的武器还是什么,时千金胸前是五个手指粗细的血洞。他脸上没了血色,本就秀气的面庞显得更小了。 查理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 究竟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查理哭着说。 弹幕也乱作一片,有反应快的,有反射弧能绕星球好几圈的,有心急火燎的,有一片空白的—— “那货是开挂了吗?” “(╯‵□′)╯︵┻━┻” “我日你操,丁丁胳膊是折了吗?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的胳膊也好疼啊!” “这节目有毒!你们到底在哪?!!!” “快追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用力大声喊的话,苏腾能不能听见?”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太快了我反应不过来。” “都别吵了,刚刚从丁丁的反应来看,苏腾可能也面临着危险。” 查理狠狠的抹掉眼泪,坚持着站了起来:“我要跟上去看看宋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如果他伤害丁丁的话,我一定要咬死他。” 他颤声说着,摇摇晃晃的往神殿跑去。 进入神殿之后,是盘旋向下的石阶,宋征染满时千金鲜血的手拖着杜乐丁,快步往下走去。 杜乐丁往他另一只手看去,手指前端似乎长出了尖长的指甲,看上去像是爪子,已经没了人类手指的样子。他冷笑一声说:“怎么,已经开始变形了?说真的,鬼蜥的形象特别适合你,比你现在这一身人皮适合多了,你不考虑一下彻底改变形象吗?” “我还是喜欢原来哑巴的你。”宋征不去看他,拧着他挣动的身体,径直迈上一层层台阶,“只要不去看你,就可以当你不存在。” 剧烈的疼痛让杜乐丁视线模糊,脑袋却反而更加清醒。宋征的最终目标一定是神殿里的鱼神之石,如今苏腾一时无法返回,其他人也无法阻止他,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轻轻松松的进入神殿,为什么非要拖着一个行动不便的累赘呢? 杜乐丁呼吸沉重,断断续续的说:“你要杀掉苏腾,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妨碍你把我拖到神殿去吧。” “哦,你终于想明白了。”宋征笑了笑,“那你猜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杜乐丁唯一特殊之处,就是重生了一次。他喉结滚了滚,艰难的说:“没有我,你就拿不到鱼神之石吗?” “君主不能死,”宋征沉声说着,几条黑色的痕迹从他领口钻了出来,爬到他的脸上,像墨汁一样慢慢的晕染开来,“一旦他的灵魂被释放出来, 鱼神之石的能量也会随之消失。唯一的办法,就是令君主复活,转移他的灵魂。” “转移?”杜乐丁挤了挤眼睛,甩掉睫毛上的汗水,“你是在说,壁画里的那种方法?” 宋征眯起眼睛:“君主被乌扇公主刺伤,被准备好的继位者也被杀掉,他只能依靠鱼神之石陷入长眠,等待属下找回鱼神权杖,等着下一个继位者的身体。” “你的脸……”杜乐丁被宋征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半张脸都黑了,一只眼睛也开始变得近似鬼蜥的眼睛。 宋征面无表情:“起初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令我感到十分亢奋。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恐慌,就好像这种力量正在抢夺占领我的身体,我每次使用这股力量,就仿佛向它屈服一分,次数多了,身体就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有那么几次,我几乎以为这股黑气要把我吞没了。” 杜乐丁知道那种力量涌上来的时候,是多么令人战栗、兴奋,难以抗拒。他哼笑一声说:“君主的灵魂如果被释放会怎么样?” 宋征道:“无法离开这座岛的原因,除了黑雾,还有君主的愤怒。” 类似的话,杜乐丁之前也看到过,只是很难理解。 宋征继续说:“君主的灵魂即便困在慢慢腐烂的躯壳里,依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若是破坏掉禁锢住他的身体,释放出来的灵魂会怎样?” 杜乐丁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神殿大门:“那要怎么复活,权杖,还有一个关键环节……” 他顿了一下,猛的反应过来:“我就是那个关键环节吗?”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宋征拽着他推开神殿大门,迈进高高的门槛往里走去,装模作样的说道,“你看我这记性,那个起死回生之人的记录里还写了一件事。” 神殿里青苔遍布,蔓藤丛生,几乎看不出建筑本来的面目。阶梯尽头是一个半圆形的石台,再隔一段距离有一个立在地面的圆球状物,杜乐丁睫毛都被汗水打湿,根本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若是到了那里,他就再也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了。 第100章 乌泽古国18 高度越是上升,鱼睽神木的枝杈便越多,仿佛是从巨木上生出的一根根钢筋水泥般笔直坚硬。蟒蛇一样的蔓藤缠绕在上面,垂下根根绿须,轮廓在氤氲水汽中浮动,好像活了一样扭来扭去。 这棵神木不知有多高,苏腾飞了这么久竟还没见到树冠。他正绕开大片虬节的密枝,突然感到一对阴沉的视线射了过来。 他稍稍放缓速度,目光在树叶遮掩的枝干间梭巡,冷不防捕捉到一个古怪的身影。那怪模怪样的东西蹲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皮肤黝黑,眼珠浑浊,一对黑色的翅膀紧紧夹在身体两侧。 那张脸极其邪恶,近似鬼蜥的面孔,身体又与人类相似。即便是蹲着,也能看出其身形高大。它眼睛不错神的盯着苏腾,仿佛进行监视一样。 苏腾心中一动,想起了乌扇古墓里那个活死人。由于活死人的皮肤全都被药液烧掉,无法辨认容貌,但体型与这种怪物毫无二致,尤其是那对翅膀,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这世上还有什么生物能长这副模样。 洞窟卷轴里说,乌扇公主命鸦羽将军取下了鱼神像的眼珠,这意味着鸦羽将军能够到达鱼睽神木的顶端。可见这位鸦羽将军恐怕也是这种形态,而乌扇古墓里那个恐怖的活死人应该就是鸦羽将军。 这位将军真是忠心耿耿,即便是死了也要守护公主的陵寝和遗体。苏腾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面前的怪物,见它没有任何举动,正想悄然离开继续往上飞,背后倏然袭过一阵厉风。 他背后立刻射出一条赤金色的剑刃,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阴影快速从他头顶掠过。 另一只怪物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翼展长达十米有余,快速扇动翅膀躲开剑刃,钩爪般的双手朝苏腾抓去。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是地滚雷爆炸的声音,却原来是这种怪物发出来的嚎叫声。地面距离那么远的时候,听起来已经极为震慑人心,此刻苏腾如此近距离的听到,感觉每一条神经都要被撕裂。 他躲开面前怪物的扑击,余光看到刚才蹲在树枝上的那位也参与了进来。两条赤金色的光刃同时射出,彼此交错盘绕,前端合为一体,如同长矛一般击中迎面而来的怪物,将其狠狠扎在树干上。 他飞速往上飞去,身后的怪物紧追不舍。他无心恋战,将速度提升到最大,只想先解决鱼神像的问题。然而茂密纠结的树枝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他不得不一边留神后面的怪物,一边躲闪头顶的粗枝。 怪物飞的极快,口中不断发出怪叫。树叶里传来阵阵骚动,很快便有更多的回应声。 苏腾听着上方传来的阵阵怪声,不禁心中一沉,看来栖息在鱼睽神木上的鸟人数量还不少。他正这么想着,“迎宾”队伍便出动了。 这些鸟人虽然体型庞大,却极其灵活敏锐,甚至利用树枝树干作为掩护,一次扑击不成功就立刻隐入浓密的树叶中。 在两条光刃的掩护下,苏腾朝着鸟人射击,一丛丛羽毛飞落如雪,怪叫连连,刺激着苏腾的耳膜和心脏。 越来越多的鸟人从上方飞了下来,疯狂的往苏腾身上扑去,光刃击中一个,另一个便紧追上来。一双双巨大的翅膀连成弥天大网,将苏腾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苏腾突然关掉推动器,任由身体往下坠去,只听“咻”的一声,一发微导弹发射了出去,在空中轰然炸裂,一团火光猛的膨胀,随后又遽然收缩。 无数的哀嚎声同时响起,不管是被炸到的还是吓到的。这令人肝胆俱裂的噪音瞬间将苏腾包围,他顿时感到脑袋都要裂开。 推动器再度启动,带着他从炸开的豁口极速飞了上去。光刃飞舞如鞭在前面开路,但很快苏腾便发觉情况越来越糟。 鱼睽神木如同由最坚固的金属铸造,拥有高度切割能力的光刃竟无法在树枝上制造任何破坏。鸟人利用神木的掩护,每当光刃袭来便躲到树干后面,待苏腾经过时便伺机飞扑。 侧面袭来强猛的撞击力,将苏腾整个人撞飞出去。他好不容易停稳身体,一记阴影遮住了视线。一个身形巨大的鸟人跳到他身上,将他肩膀牢牢按住,用极强的力量抓着他往树干上撞去。 苏腾一把抓住它的左翼狠狠一扯,只听一声惨叫在面前绽开,鸟人终于松开了手。但苏腾却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一根尖长的钢针贯穿太阳穴,脑袋立刻炸开般疼痛。光屏上的准星不断在锁定新的目标,令他感到愈发眼花缭乱,眼前一阵阵发黑。成群的鸟人趁机蜂拥而上,尖叫着朝他飞来。 系统提醒说:“你的耳膜破裂出血了!” 苏腾不予理会,朝着密集处发射了两发微导弹,奋力朝上飞去,眼前不断闪动着黑色的羽毛和绿色的植物,令他什么都看不清。 不断有东西撞在他身上,令他难以保持平衡,等他想要锁定目标,那些狡诈的鸟人又躲到了树枝后面。苏腾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但还没等耳中的蜂 鸣声彻底退去,背后再度被鸟人袭击。他被撞到一根树枝上,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有种被拦腰斩断的错觉。 攻击密集如雨,随着苏腾意识逐渐模糊,光刃的攻击也越来越弱。两个鸟人扑过来抓住他双臂,阻止他往上飞,将他朝钢刃般的树干上撞去。 系统发出了警告,苏腾艰难睁开眼睛,却一时无法挣脱鸟人怪力的钳制,未等光刃再度射出,便要撞了上去。 在苏腾瞳孔缩紧的一刻,左侧轰的一声炸响,紧接着左臂上压制的力量便松开了。他趁机拽住右边那鸟人,让光刃刺穿了它的身体。 不远处银光闪动,随着一簇簇箭矢飞射过来,空中爆开一团团光火和电流,同时还夹杂着枪声。鸟人的包围圈被冲散,注意力也从苏腾身上转移开。 苏腾恢复清醒,心跳加速,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林宵和奈特站在山壁上的一处洞口前,一个浑身是血,一个满身污泥,着实狼狈不堪。 “别发呆了,赶紧走!”奈特一边开枪一边喊道。 苏腾一直以来为奈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虽然那两个人看起来经历了一番苦战,但状态却并不虚弱,暂时无须担心。他看了奈特几眼,在她的催促下,全力向上飞去。 上面还有不少鸟人,但在那两个人的掩护下,苏腾减轻了不少负担。光刃舞如长龙,炮火轰鸣不绝,他顾不上耳朵的疼痛,几乎杀红了眼,一心只往树冠冲去。 绿叶如海,枝杈坚硬,苏腾速度太快,几度撞在坚硬的树杈上,机甲虽然能保护他的身体,但强硬的撞击力依旧令他胃里翻江倒海。 激烈的厮杀在密叶中更加焦灼,待不知刺穿多少鸟人的身体后,苏腾终于看到了鱼神像的尾部。他心中狂喜,穿透绿海,沿着鱼神像身体盘绕的树干如离弦之箭般冲刺。 沉重的黑雾自头顶压下,鱼神像的头部隐没其中。他飞速钻进黑雾之中,不多久,鱼神像的头部出现在眼前。 他取出两枚眼球,准备完成最后的任务,抬眼一看那偏平诡异的面部,突然愣住了。 “这是……”苏腾惊讶的看着鱼神的脸。 正在他愣神之际,一记极强的力量从黑雾中窜出,狠狠撞在他胸口,几乎将他撞飞出去。他手上一松,一枚眼球自空中掉了下去,瞬间便看不到了—— 阶梯尽头的半圆形石台围着一个圆形的祭坛,中间由一道窄桥连接,下面是黑漆漆的深渊。 祭坛正中央有个拱门般的金属架。杜乐丁被宋征拖过窄桥丢在地上,眼前黑影幢幢,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抬眼往前看去。 地面刻着几个同心圆,每两个同心圆当中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金属架位于圆心当中,中间是个竖起的圆形石板,上面也遍布蛇行般的符咒。一个衣饰华丽的人背贴石板,虽然没有看到任何固定的装置,但他却双脚悬空,好像后背和石板是一体似的。 此人脸上戴着乌金色的面具,上面的花纹跟乌扇公主戴的一样。杜乐丁心下明了,这便是君主本人了。他往四周看去,此处并非露天,原来神殿是有棚顶和墙壁的,只不过都被苔藓等植物吞没了,看上去仿佛置身密林中一样。 宋征的后颈上隐隐浮现出一条条纹路,将皮肤分割成如同鳞片般一块一块。杜乐丁翻身躺在地上,慢慢恢复着体力,低声问:“你在记录里看到什么了,之前说的那些,也有不少是你的谎言吧。” 杜乐丁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上空,回想着通过死亡之瞳的幻境,看到宋祥祺棺椁中的裸体。还有巨腹山的棺材匣里那个应该属于宋臻的尸体。 宋征注视着石板前的君主出神的说:“你知道一个继位者,有多么难以制造吗?” 杜乐丁动了动,左手摸向骨折的右臂,没有回应他的话。 宋征也不在意,兀自继续道:“他们把被选中的祭品置入特殊的装置中,经过几十年非生非死的状态,才能产生一个合适的身体。可在这个过程中,祭品不断死去,最后能活下来的可能仅有一两个,或者一个都没有。” “黑匣子吗,”杜乐丁喃喃道,“原来它是用来制造继位者的。” “三个鱼神不仅拥有三种不同的力量,还象征着不同的意义,”宋征伸手去触摸君主冰冷的面具,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感觉,莫名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他仿佛能够听到君主体内被困住的野性力量,“过去,现在,未来。” “即便成功,也要等上六十年,”宋征说,“在这六十年中,祭品的灵魂在黑匣子里经历生死轮回,循环不已。” 杜乐丁在桑灵公馆时,就曾想过他重生背后可能的原因,这种生命的轮回,灵魂的穿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继位者是在黑匣子里被制造的,当初他在乌扇古墓里可没见到什么黑匣子:“我只在巨腹山的时候进过一次黑匣子,时间很短,借着身体的死亡逃了出来,跟你说的继位者可差远了。” 宋征看 了他一眼:“其实你早就见过黑匣子了。” 杜乐丁眯起眼睛,努力回忆,在巨腹山之前,唯一可能跟黑匣子联系起来的,就是乌扇古墓里装载鬼胎的木头盒子。 “那算不上黑匣子吧。真正的黑匣子,表面是黑的,内壁是鱼睽神木的重瞳状树纹,而鬼胎的棺材盒则刚好相反……” 杜乐丁忽然感到浑身发冷,真相呼之欲出,他却不敢想下去了。 宋征勾起嘴角,露出笑容:“想明白了?” “鬼胎的棺材盒不是花纹冲外,”杜乐丁声音艰涩,“而是整个乌扇古墓就是一个巨大的黑匣子,所以公主才会是像睡着一样的状态。” 跟宋臻一样。 杜乐丁控制不住的从地上坐起来,既然乌扇古墓是个黑匣子,那宋征和沈玉他们能够活着离开的原因是…… “我们都被鬼蜥杀死了。”宋征平静的说,“结果意想不到的是,这反而令我们活着离开了古墓。” “所以我,”杜乐丁吞咽了一口唾液,“所以我当时没有死,就这么在乌扇古墓里躺了六十年?” 宋征:“制造一个完全的继位者条件十分苛刻,六十一甲子,要掌握好重生的时机才行。” 身体的原主人死亡的一刻,恰好是杜乐丁死去六十年的轮回点。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被封存的灵魂转移到了现在的身体里。 “你很幸运,”宋征笑了笑,“说不定随便买一张彩票就能中头奖。” 杜乐丁捂住阵阵发黑的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呢喃道:“不对啊,我们后来都是活着从乌扇古墓离开的,若它真是一个巨大的黑匣子,难道我们不应该死出去吗?” “一旦继位者重生成功,黑匣子就会失去作用。”宋征道,“黑匣子无法令宋臻起死回生的原因,是祭品送进去的时候必须是活的,这就是那些地穴居民把刚降生的婴儿放进去的原因。” 杜乐丁垂头不语,心中起伏如怒浪一般。他直勾勾的盯着宋征说:“是不是你当初将自己的情形和跟乌泽国有关的事情告诉沈玉之后,他决定帮你制造一个‘继位者’,所以才杀了我?” 他字字泣血,费尽余下的力气才说出这番话。即便如此,内心深处还是不敢相信,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沈玉会抛下他们俩的兄弟感情,只为了让宋征活下去。 “你的脑子坏了吗?”宋征冷冷的看了杜乐丁一眼,“不说 我当时等不了六十年,就算能,你觉得沈玉是那种人吗?” “我知道他是哪种人,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杜乐丁挣扎着站起来,冲过去揪住宋征,“所以你告诉我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征一拳击中杜乐丁胃部,语气冰冷:“没这个必要,反正你也快死了。从小你就喜欢猜来猜去,刨根问底。一想到你带着这个疑问死不瞑目,我心情就特别好。” 杜乐丁一口血吐了出来,几乎昏厥过去。 宋征毫不留情的将杜乐丁丢到君主脚下,将金属架顶端的烛火点亮,举起了手中的鱼神权杖。 头顶扎扎作响,顶棚缓缓往两侧分开,狂风呼啸从缝隙中灌入,将宋征的头发吹乱。一个个白亮刺眼的光球从空中落下,浮在二人头顶,把神殿照得明晃晃一片。 鱼神权杖顶部的三个鱼神眼睛亮起,与光球之间连起劈啪作响的蓝色电流。地面刻着的符咒也通电似的亮了起来,杜乐丁手指扣在深深的刻痕中,突然感到一股强大邪肆的力量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挣扎着抬起头,见鱼神权杖表面的黄金有所剥落,露出了金属冰冷的光泽。这支权杖很有可能是用陨铁打造的。一道蓝色的光束通过权杖连接在君主和他之间,仿佛打开了一条通道。 杜乐丁意识愈发模糊,却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异常强大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向他体内。他的身体几乎要被撕裂,他的意志正在被摧毁,“他”似乎就要被从身体里推挤出去,他死死咬着嘴唇,口中充斥着铁锈味儿。他不想把身体交给什么狗屁的君主,可那力量实在太强了,冥冥之中他甚至听到脑海里发出鬼泣一般声嘶力竭的哀嚎,仿佛那种力量因获得鲜活的肉体而亢奋。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晃动的视线中,他依稀看到了查理小小的影子飞奔过来,纵身一跃扑到了宋征身上,似乎企图将其咬死。 宋征随手一扯,掐着查理的脖子将它拽了下来,任由他在自己手心里扑腾。 杜乐丁闭了闭眼睛,忍着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楚,突然开口叫着宋征的名字。 宋征不为所动,连看都没有看他。 杜乐丁咧开染血的嘴角,冲他笑道:“沈玉有一本回忆录,是关于年轻时经历的种种事情。可是整本记录里,都没有提到过你的名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宋征喉结滚动,脸上的黑气竟缓缓向下退去些许,波澜不惊的眼神微微颤动 ,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杜乐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