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凶猛》 ☆、第1章 尖尖的一把匕首,捏在施宁指间,他垂眸看着它,细细地擦洗:“曹靖坤,时至今日,你告诉我,你——后不后悔?” 一个血人,呜咽着跪在地上,他的手脚被绑着,嘴巴里塞满可怖的银针。 施宁刚才就是这样,带着皮子手套一下一下地扇他的嘴巴,骂他是畜生! 而他曹靖坤也确实是个畜生! “为什么要害我爹呢?”施宁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质问道:“当年你和他同榜之谊,他引你为知己好友!你却害他死无全尸,究竟事有多恨他?啊?还有我施氏一门!死的死,伤的伤,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我这个样子!”他惨笑道:“我不想杀人,我很害怕流血的……” 当初在午市上,亲眼看见他爹的头被砍下来,血溅出了三尺高!他的心啊,一下子就凉了,手脚都冻上了冰渣子。 再后来就是他娘亲,大哥和大嫂,还有那未出世的侄儿,一一离开他。可笑他爹临死了还以为将他们安置好了,却没想到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他千般信任的曹靖坤! 他施宁十四岁家破人亡,施家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了。当年曹靖坤犹想一干二净结果了他,却是不知怎么竟送了他进宫当太监。 被割去子孙根的那一日,施宁恨不得去死,立刻就下去和家人一家团聚!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他们一家遭此恶人陷害,却无处申冤!那恶人就可以逍遥法外,活得风光无限。 他想要报仇! 是这样的信念,让施宁再不敢轻易寻死,支撑着他一路熬下来。他是施家唯一活着的人了,如果连他也死了,谁来替冤死的施家满门报仇雪恨? 但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又哪是那么容易。为了权,他不惜爬上九千岁的床,为了博取九千岁的信任,他蛰伏三年不动。这一等,就到了十七岁,别人家的孩子或者都会笑会闹了。而他施宁,却是累了,等杀了曹靖坤,他对这世间已无可留恋。 自十四岁起,这段血海深仇夜夜令他不成眠,多年来的压抑,令他的心都变成了石头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干什么,还不如早早下去和家人团聚。 “呜呜呜!”曹靖坤满嘴的银针,两腮剧痛难奈,血流不止。他似是想求饶,想解释。但是施宁又怎么会听他的解释,之所以那么一问,只是不甘心,老天为何这般残忍呢。 既然过去的已经回不来了,那么就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曹靖坤,我送你归西。记得……下辈子做个好人。”施宁眼底一片清冷,抬手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长剑…… 曹靖坤的双眼猛然睁大,瞳孔急速收缩,然后黯淡了,涣散了。被施宁虐待了一整个下午的人,轰然倒下,在施宁的脚边扑起一丝尘土。 “施总管……他死了。”小太监有些脚软地说道,因为施宁还在刺曹靖坤的尸体,已被刺得血肉模糊,恶心异常。 “你回去吧,不要告诉九千岁我在这里。”施宁终于停下手中的剑,然后扔在牢房的地上。 这里是上京城外,私宅中的地牢,施宁准备用来招待曹靖坤的,也是准备用来结果自己的地方。 “施总管,您不和奴才一道回去吗?”小太监惊讶地道,他很害怕,要是施宁不回去的话,他一个人怎么敢回去。 “呵,一个人回去害怕?你怎么这么胆小?”施宁笑着说了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的,施总管……千岁爷吩咐过,您在奴才就在,您不在奴才怎么敢在……”小太监怯怯地说道,有些词不达意地,但是施宁好歹听得懂。 “别怕,你回去吧,千岁不会怪罪你的,就说是我说的。”施宁也不忍心因为自己就害了小太监一条命,所以特地吩咐道:“记住了吗,见了千岁爷就告诉他,我求他放了你,饶你一条命。” “施总管。”小太监睁大眼睛,似是不懂,却又惶惶不安中。 “这是命令,难道你要忤逆我?”施宁明知道小太监不敢,立即沉下脸来说道。 “不不,施总管,奴才不敢!”小太监慌张地道,赶紧跪下磕头。他进来当小太监的时候就跟着施宁了,大伙们都说他跟了个好主子,因为施宁是个好人,对下头的奴才不打也不骂,脾气很好的。不过他仍然害怕施宁发怒,怕他一怒之下就不要他伺候了。 “快滚吧。”施宁说道。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不敢耽误地退下去。 离开昏暗的牢房,外头的夕阳柔柔地射下来。小太监揉揉眼睛,找到来时的小路一路小跑出去。在那外面树下,有一辆马车,是他们来时坐得。 车夫就是小太监自己,他坐上马车,犹豫了一下决定回去找九千岁。发生这样的事情,九千岁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他也算没忤逆施总管的意思了吧? 可惜的是,小太监的聪明没派上用场,因为九千岁的马车在路上和 他擦身而过。 此刻正是日落西山之时,放眼望去,云霞满天,一道灰白的浓烟扶摇直上。外面赶车的锦衣卫看见了,将之告诉马车里的九千岁。 “千岁爷,那方向怎么看着好像是施总管的宅子?”锦衣卫从前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施总管放着京上的大宅子不要,却偏偏喜欢在荒山野岭造房子。 “什么?”车里的人一惊,连忙挥开帘子,瞧着那触目惊心的浓烟,他道:“快,去看看!许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宅子!” 九千岁眼神冷厉地看着锦衣卫,锦衣卫连忙改口道:“是是,属下说错了,那不可能是施总管的宅子!”他咽了咽口水,赶紧驾车前去,心里一直在求神保佑,可千万别是施总管的宅子着火了,那会死很多人的。 “快一点!”九千岁心急地挥下帘子,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暗自慌神。 锦衣卫不敢怠慢,连忙飞奔驾车而去:“九千岁,到了!” 九千岁在锦衣卫还没住口的时候就蹿下了马车,一阵风似地飞进施宁的宅子大门。 一进门,他只看到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竟然已经将屋子烧了大半了。 “施宁!”九千岁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然后冲进火舌中。 “九千岁!”锦衣卫阻止未及,却被烈火阻挡在外,这样的火势,他真的不敢进去啊! “施宁!施宁!”九千岁一边喊着施宁的名字,一边磕磕绊绊地往地牢里面走去。 施宁在小太监走后,先是上来地面上放了一把火,等火烧起来了,他再次回到地牢。 在那里,他静静端坐着,有些神游天外,有些胡思乱想。大仇已经报了,在往日里想过太多,所以他现在不想再去想了。那么他的生命中还有什么呢,可以让他临死前去想一想的。 在决定这样做之前,施宁从来没有想过九千岁会来找自己。也没有想过,那个人会如此在意他。 “施宁!你敢!”九千岁看到施宁时,那人就坐在那里,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他的心马上就慌了,乱了,他怎么敢死呢? “九千岁。”施嘉错愕地抬起头,那一身狼狈的人是九千岁不错:“您来了,您怎么来了?”他今日不是陪在御前么? “我自是来找你的,蠢货!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上面烧起来了?”九千岁见他无碍,绷紧的心也松了,一面指责,一面又忍不住想好好抱紧他 ,安抚安抚他那颗被吓怕了的心。 “九千岁,您来找我做什么呢?时候到了我自会回去的。”施宁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眉眼没有杀人时的煞气,而是温温软软的。 “我担心你,不成么?”九千岁已经走到了施宁面前,习惯性地将他抱入怀中,“起来,跟我回去。”他舒了口气道,还是这样踏实些。 “九千岁,您先回去吧。”施宁在九千岁的怀里垂下眉眼。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出来这都一天了?还没办完?”九千岁不满地皱眉问道。要他继续放施宁一个在这里,那怎么可能。 “不……”施宁靠着九千岁,手里把玩着袖子里拿出来的匕首,他叹息地说道:“千岁爷,多谢您惦记施宁,但是……施宁累了。” “施宁,你胡说些什么?”九千岁感到一阵不安,他不想听施宁说这些令人不舒服的话语,他想捧起施宁的脸,好好瞧瞧他的面容。 “九千岁。”但是施宁却紧紧抱着他,不许他动弹。 虽则九千岁也喜欢这样拥抱,但是此刻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不若回家再抱? “施宁,好宁儿,莫撒娇,快跟我回去。”九千岁道。 “我回不去了,不能再陪您了。”施宁闭上眼睛,眼睑细细地抽搐起来。此刻脸也白了,泪水也下来了,他的九千岁……九千岁……咱们为什么要这么…… “施宁?施宁?”九千岁推开施宁,看见那人心口上的匕首,他慌了怒了,无所适从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这样!”九千岁接受不了这景象,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在他怀里窝着,怎么就……就…… “千岁爷,这般在意我吗……”施宁虚弱地笑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个床上的玩物啊?” “住口,你怎敢说自个是玩物……你不是……”九千岁狠狠地抱紧他,泪水偷偷流了满面:“我对你这么好,疼着你三年了,你倒是心狠……你说你怎么想的……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值当……” ☆、第2章 九千岁的话语,还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荡着,施宁就是这般闭上了眼睛。他想,他的从此以后就是这无尽的黑暗。 再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深仇大恨,也再没有那个外冷内热,明明很不习惯讨好人,却仍然别别扭扭地对他好的九千岁。 九千岁,若有来世,施宁还想见到你。你的恩惠,只好来世再报。 …… 施家大宅子,今夜灯火通明,只因家中的二少爷突然病了。高烧不止,还说胡话。可把二位主子急坏了,连夜请了大夫来瞧,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也是二少爷吉人天相,这阵发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天刚亮的时候就好了。 只是人不发热了,却醒不过来,照样说着胡话。 “大夫啊,我儿怎的还不醒来?”施夫人陪在小儿的身边,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念道:“阿弥陀佛,保佑我儿,可千万不要有事!” 一旁的大夫倒是不担心,因为床上的小公子明显是沉睡而不是昏迷,他宽慰道:“夫人请放心吧,令公子已然退热了,怕是身子虚,累坏了才醒不过来。” “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施夫人拍拍胸口说道:“我这心啊,担了一夜!就怕他有个万一……”呸呸呸,想都不要想,没事了就好了,大吉大利! “呵呵,夫人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大夫笑道,移步桌旁给施家小公子开了几帖药,吩咐施夫人按时煎药给小公子服用。 施夫人谢过大夫,唤来仆人将大夫好生送出门口。这才转身,就看见爱子睁着一双大眼,呆呆地看着自己。 “宁儿呀,你终于醒了?”施夫人惊喜道。 “娘亲?”施宁怔怔地唤了一声,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若是梦境,他只想笑,老天爷总算眷顾了他一回,让他在梦里和家人团聚。若是……那个不敢想象的奢望,怎么可能呢? “哎,告诉娘亲,身子怎么样?脑袋还疼吗?”施夫人坐到床沿上去,手掌捂住儿子的额头。 “不……”施宁恍惚地摇摇头,却觉得挺晕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会感觉到娘亲温暖的掌心。他几乎想落泪道:“娘亲,这是真的吗?” 施夫人却觉得儿子今天好生奇怪,怎地尽说胡话,她道:“什么是不是真的?你说了一宿的胡话,娘亲都闹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施宁说道,一边抖着手指,摸 上施夫人的手腕,那确实是温热的,那般真实。 “娘亲怎么记得?”施夫人想了一会儿,断续说道:“什么九千岁,什么来世,有时候又喊你爹的名字,喊我的名字,你究竟做了什么梦境,是梦到你爹和娘亲了吗?”施夫人挺有意思地追问道。 这让施宁眼眶一阵温热,连连点头道:“是啊,梦见爹爹和您了,娘亲……”那个梦里,好像很悲伤,每一天都过得十分辛苦,直到他不想继续了为止。 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施宁几乎止不住发抖,然后使劲地扑进施夫人的怀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能抑制。 “宁儿怎么哭了?”施夫人惊讶极了,她好久不曾见到小儿子哭泣了呢。她爱怜地抱着施宁,好笑说道:“你呀,怎地还像个孩子似地,你都十四了,羞不羞?” 虽然不知道,小儿子为什么突然哭得这般厉害,但是施夫人一点都不嫌弃。她的小儿子自小就懂事,不太粘人。家里头人人都疼他,偏生就没把他疼出半点毛病来,反而娴静得过分,似是家里养的不是小子,而是闺女似地。 这也是真的,京上谁人不知道施尚书家中有个大公子施安,但是却少人知道还有个小公子施宁。 “娘亲,是我想您了。”施宁好容易止住哭泣,倚在施夫人怀里,哑着沙沙的嗓子说道。他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感恩,感谢老天爷这般眷顾他,终是成全了他一次。 “哟,是嘛?”施夫人惊喜万分,点着施宁的嘴巴笑道:“这张小嘴儿今天怎么了,抹了蜜似地甜,可不是你做了坏事,哄你娘亲来着?” “娘亲,我又不是大哥,整天惹是生非。”施宁笑笑着说道,把那些激动和兴奋按捺在心中,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梳理。 “哎,别提你大哥了。昨个儿不知又做了什么事,这次可不是一般小事,听说都关进牢里去了。我倒是不担心他,就是可怜了你大嫂,嗨。”施夫人没好气地抱怨了几句,倒是不放在心上。她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最是清楚,进牢里什么的都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施安一般不犯什么大错事,就是喜欢管闲事了点,喜欢打抱不平了点。 按照施尚书的说法就是,由他折腾,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头。还别说,施安在民间颇有善名,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来给他致谢磕头啊的,也许这就是施尚书由他折腾的原因吧。 以前这些,施宁从来不曾注意。一来他喜 静,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做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外头发生什么事,要是家中的亲人和奴仆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但是这个节骨眼,施宁就不得不上心了,他问道:“娘亲,大哥究竟做了什么了?您不去问问吗?都关进牢里了,可见不一般。” 施夫人正好瞧见他着紧的眼神,就笑道:“你不必操心这些个,你大哥那混人,又不是第一次进大牢了。哎呀,进去了也罢,让他消停两天。他老娘还真不担心他,有他爹呢。” 施宁却不这么想,万一就是这次惹的祸事,那还得了:“不,娘亲,您还是去问问吧?不管是什么事,总要心里有底才好。”他说道。 “你这小人儿,从不操心你大哥的混事,今天怎么就担心起他来了?”施夫人惊奇道,不过也罢,既然小儿子这么说,她问问也可:“成啊,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去。不过现在嘛,你就老实呆着,娘亲去给你端些吃的来,等你吃饱了再睡一觉,可好啊?” 施宁无不同意,点头应道:“娘亲去吧,我无甚么大碍,不要担心。”又道:“对了,大嫂也无碍吧?”他记得出事的时候,大嫂即将临盆,只因家中出了事,才闹出不好来,到最后两条人命,就这般折了进去…… “哎,你今天真是怪了啊,连你大嫂也关心起来了?她没事,就是月份大了,平日里做什么都辛苦些,吃饭也不能好好吃,看见荤腥就吐。”施夫人说道,大儿媳妇自从怀上了就爱吐,都好久不曾和他们一道吃饭了。 “嗯,那就好,没什么了,娘亲你去吧。”施宁满意地点头道 “那好,你歇着啊,不要乱动,娘亲去去就来。”施夫人拍拍施宁的手背,然后将人塞进被窝里头,好好儿地安置好。 大半天里,施宁都是恍惚的,直到见了爹爹施嘉,又见了大嫂,这才有些踏实感。他想,这要不是真的,也值得了,总之有一日是一日,只要他还能动弹,就不会再让施家灭门。 施嘉的归来,带回了施宁关心的消息。就在晚间的饭桌上,施尚书告知道:“听闻宁儿关心你大哥的事,为父午间特地去问了,原是为了救一名女子,和卢知府家的公子产生了口角,哎……”大儿子爱惹麻烦,做爹的也是挺烦的。 施宁便道:“口角?既然只是口角而已,为什么要关押大哥?”卢知府?一个知府的公子,难道说关人就关人?他大哥还是尚书之子呢,怎不见得那般霸道。 “唉,你大哥为人鲁莽,左不过是动手打人了。”施尚书摇头叹气,救人是好事,但是救得如此二愣子,他一点都不赞成。看来,这次等施安出来以后,他要好好地管管他了。 “爹爹,那这件事怎么解决?您有章程吗?”施宁听闻是这样,也是略放了心,跟曹靖坤没关系就好。 “嗯?这个啊,你就不必太担心。”施尚书道:“那卢知府是你曹世叔的师弟,想来面子还是有的,我请你曹世叔出面调解调解,也就是了。” “曹靖坤?”施宁太吃惊,硬生生把曹靖坤的名讳喊了出来。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直呼你曹世叔的名字呢?”施尚书虎着脸道,用吓唬的眼神看着小儿子。他的小儿子向来懂事的,乖得不像话,所以施尚书也并未当真发怒。 “爹爹,对不起,是我不应该。”施宁连忙认错,暗骂自己太失态了。但是曹靖坤,确实令他吓了一跳。若是这个卢知府和曹靖坤有干系,那就□□不离十了,就是这件事导致施家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跳下黄河也不清。 到了那时候,他爹才会为了救出他大哥而牺牲自己,但是牺牲得一文不值。 “嗯,以后注意些。你曹世叔是爹爹的好友,你当尊重他才是,知道吗?”施尚书说道。 “是,我知道了,爹爹。”施宁乖巧地答应,低垂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寒冰。 “好了,宁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莫要吓唬他。”施夫人向来疼爱小儿子,舍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这会说道:“那我明天就准备宴席,老爷就把曹大人请到家中来吧。” 施尚书思索片刻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是这么做,你看着准备吧,莫要出了岔子。” “是,我办事,老爷还不放心嘛。”施夫人笑道。 此时此刻,一家人和和乐乐地,是施宁梦也不曾梦到的美好。 ☆、第3章 他爹要宴请曹靖坤来家中,施宁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一个是他年纪小,自来在家中没有话语权,二个是爹爹脾气固执,轻易不听别人劝告。 要是施宁此刻贸贸然地对施尚书说些他好友的坏话,只怕施宁再受疼爱也讨不了好处。 是以施宁什么都未曾说,只看着施夫人早早起来忙碌。虽则她嘴里说不担心大儿子,但是为人母亲的,哪有真的不操心自己孩子的呢。 “娘亲。”今日天冻,施宁被穿上一件秋香色的暗花袄子,衣领和袖口圈了一圈白绒绒的兔毛,瞧着分外可爱。施宁生得男生女相,这般穿着精致可人。 “宁儿怎地起来了,快进来!今日的天气格外冻些,你有没有穿暖和?”施夫人拉着施宁的手,将他带进厨屋里来,看见满屋的忙碌,又皱眉:“这里又脏又乱,你来做什么?怎么不好好在你屋呆着。” “我穿暖和了,这里是做膳食的地方,怎会脏乱呢。”施宁笑睇着厨娘们干活,他却是挺新奇的,长这么大确不曾进过厨屋。 “好了好,你怕不是饿了吧?娘亲这就把你的早膳让人送去,你快快回去吃吧。”施夫人说道。 “不是,我来看看娘亲准备得怎么样了,爹爹不是说……”施宁笑着看施夫人。 “说你请你曹世叔来家中一聚。”施夫人没好气地说道:“娘亲做事还需得你检查么,你个小人儿,怎地越发婆妈了?” “娘亲这是嫌弃我婆妈了?”施宁撅起嘴来。 “哪里呀,我说你快回去吧,午膳时……娘亲唤人叫你,你也见见你曹世叔吧,你好些年没见过他了。”施夫人说道。 “好。”施宁应了声,带着身后一串儿奴仆回去了。 午间用饭时,施夫人果然唤人来请施宁。嬷嬷见天暖了,伺候施宁换了身利索的秋袍,外头再加一件短短的披肩。只因施夫人格外紧张他的身体,闹得嬷嬷们也不敢大意。 昨日那一出,已经都被敲打过了。 “就这么吧,走。”施宁挥挥袖子上的皱褶,起步走出房门。 外院,曹靖坤已到了,施尚书与在他饮茶谈话。想必是施尚书提到了施宁,曹靖坤就顺着提了几句,要见见多年未见的施宁世侄才入席。 谈话间,只见一名翩翩少年郎,由远至近走来。此子面容妍丽,气质如水,行走间恬静怡然,叫人见之忘俗。 “这就是子 勉兄的二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不错不错。”曹靖坤见了施宁,满口称赞。 “贤弟说的哪里话,我家这小子只是看着不错罢了,还是年纪太轻了些,什么都不懂咧。”施嘉闻得曹靖坤称赞,实在是高兴,说什么年纪太轻都是自谦的话语,他对施宁满意着哩。 “子勉兄谦虚了,假以时日,此子必有大才。”曹靖坤笑道,眼睛望着施宁款款而来。 “呵呵,宁儿快来,见过你曹世叔。”施嘉对小儿招手道。 “是,爹爹。”施宁挂着笑脸行至二人身前来,对曹靖坤行晚辈礼,道:“施宁见过曹世叔,世叔安好。” “好好好,世叔多年未见你了,瞧你都长这么大了。哈哈哈。来,这是世叔给你的见面礼。”曹靖坤自怀中掏出一枚玉质的小玩意,形状似猫又似虎,道:“听闻你虎年出生,这是世叔特地寻来的,给你把玩吧。” “谢谢世叔。”施宁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乖巧道。 “呵呵,贤弟有心了,他还是小孩子家家,正爱玩这些小玩意的年纪。”施嘉瞧着那枚小老虎,也是欢喜,让他想起了小儿幼时的憨态可掬。 “老爷子,曹大人,不若入席再谈。美酒加知己,岂不美哉?”施夫人言笑晏晏地过来,请二位过去开席来了。 “是是,正该如此。”施嘉哈哈笑道:“贤弟请,咱们哥俩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醉不归……”曹靖坤随着主人同去入席。 施宁跟在身后,安静坐在施夫人一旁。 酒席间,施嘉与曹靖坤推杯换盏,说说笑笑。酒过三巡之后,施嘉方说起大儿子施安的事情。倒是曹靖坤,二话不说,直言一定会出面调解,叫施嘉不必担心。 施宁闻言,特地仔细地观察曹靖坤。只见他那张信誓旦旦,恨不得为他爹赴汤蹈火的模样,确实太真了。要不是经历过一次这个畜生的陷害,以施宁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又怎么会相信他是个恶鬼。 只怕连他爹也不会轻易相信吧,施宁无不气馁,他爹要怎么才会相信曹靖坤不是个好东西呢? “好!贤弟痛快!老哥今天就不言谢了,咱们兄弟,以后但凡有什么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好友这般推心置腹,施嘉怎么不痛快。人生最美不过是一家和睦,三两知己。他施嘉也算逍遥自在的人上人,是以喝起酒来更加豪迈。 “不错,咱们兄弟,自 该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喝!”曹靖坤亦喝得毫不含糊。要不是施宁早知他假情假意,此时此刻只怕也上了当。 二人喝酒都喝疯了,施夫人劝也劝不住,索性随他们去,只对施宁说道:“你吃你的,莫要管他们。吃饱了自去玩吧。” “娘亲……”施宁想和施夫人说,大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是这般情形,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处。 只恨他回来得吃了些,要是能阻止大哥这次入狱,只怕就能有更多的准备来防患曹靖坤。只要家人没事,总有一天能把曹靖坤的真面目揭穿。 但是此刻,施宁却束手无策。 他上辈子也才十七少年,论心计。当真不能拿出来和曹靖坤那样的老狐狸比较,上次能顺利杀掉曹靖坤,全赖九千岁的权利…… 九千岁? 施宁想起那个人,不由心中颤抖了一下。也是的,他回来这么些时候了,却不敢去想过那个人。还不是因为害怕,隐隐又有些想念和不舍。 只要想到九千岁,就会想到当初的困境和艰难,那些难堪欲死的日子,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忆了。 但是此刻,他遇到苦难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还是九千岁。只能说,他当真太过依赖于九千岁了,是九千岁把他护得太好了。 “宁儿,你在想什么?吃好了吗?”施夫人见小儿子突然发呆,便问道。 “娘亲,我无事。”施宁回道。 “吃好了吗?要不要娘亲叫厨下给你再备一份午膳,你回屋里吃吧?”施夫人心疼儿子,因为儿子的碗里都没怎么动过呢。 “不必的,我再吃些就好了。”施宁说道,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哎,吃多点。”施夫人瞧了瞧席上的另外二人道:“你往后可别饮酒,知道么?” “嗯,儿子不饮酒的。”施宁道,他确实也不喝……只偶尔会被九千岁喂几口。 “那就好,千万别学你爹和你大哥,都是酒鬼!”施夫人笑道,越发觉得只有小儿子才是亲生亲养的,就是可人疼些。 施宁吃罢饭,在施夫人的准许下先行离席了。他走之前,施嘉和曹靖坤还在喝酒。也不知道那曹靖坤真醉还是假醉,反正施宁是一刻也不想见到他的嘴脸,太令人恶心了。 “小公子,转风向了,你莫要再廊口吹风。”身边的嬷嬷提醒道。 “嗯。”施宁倚在栏杆上 ,有些出神。被嬷嬷一提醒,才发觉有些冷意。他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有些怀念从前的狐狸毛披肩,那才叫暖和。可惜火狐狸的毛不易得,九千岁位高权重,也才一年得了那么一件,也都全给了他。 在这寒冷天里,想起从前的备受宠爱,施宁不觉心下怅然。他有时候也甚觉自己矛盾,一面想着九千岁的好,一面有不想回到那种日子,放弃和家人团聚。 他甚至忍不住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再次回到九千岁身边,又能不离开家人呢?明知道这是异想天开,施宁却忍不住幻想。 说到底,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要是家人安好,他也就没什么负担了。谁心底没有那份对情爱的憧憬,一样会有的。 “九千岁,我说来世再来报答你,眼下我却真的回来了。”施宁犹豫地喃喃自语道:“但是我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报答你……”见不见得到他,还是两说。 假如有朝一日再见九千岁,九千岁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他好,疼着他吗?重来一次,或许就不一样了呢?又或许,九千岁身边已有了别人? 就是这么些猜猜测测的问题,通通缠绕在施宁的心头。以及家中大哥的事,曹靖坤的事,令他一筹莫展。 ☆、第4章 送走了曹靖坤,接下来几日,施家天天盼着曹靖坤的好消息。但是连着几天没有动静,施尚书也感觉到,这次似乎不同以往,再不是轻轻易易就能解决的。只是那卢知府也真是倔强,难道还要他堂堂一个尚书大人亲自上门道歉不成? 倒不是施嘉不肯为了儿子拉下这张老脸,而是京上人人都瞧着他,他是身不由己。 “老爷子,这都多少天了,曹大人那边还没消息么?”施夫人忍不住问道,以往都是疏通疏通就能了了,这次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唉,再等等吧,可能是贤弟脱不开身,还没顾上。”施嘉提曹靖坤找了个理由,他不相信曹靖坤没有去帮他疏通,更不相信那卢知府连曹靖坤的面子也不给。这样和两位大员闹僵,对那卢知府也没有好处啊。 “老爷子,不若你跟曹大人再提一提。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这大冷天的,安儿在牢里不好过啊。”施夫人担忧大儿子,便显得很焦急,完全不似之前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也可,明日上朝,我再去和贤弟说说。”施嘉点头道。 施宁在一旁听着父母亲的谈话,内心难过,那曹靖坤只怕已经在设计陷害了,他该如何是好? “爹爹,儿子有话要和您说。” “什么事?”施嘉正为大儿子的事心烦,这几日未免冷落了小儿子,只以为小儿子有意见了。 “爹爹,大哥这次入狱,您将全部筹码压在曹世叔身上,未免太不保险。”施宁低低缓缓地说道:“您想想看,咱们家和卢知府素来无仇无怨,卢知府为何硬要和我们家作对?这对他有何好处,若只是以为他家的公子被大哥打了,那却不至于这般强硬。而其中咱们不知道的缘由是什么,儿子觉得这很重要。而且非同小可,爹爹请慎重斟酌。” “你……”施嘉愣愣地看着小儿子,不由地吃惊,这是他家跟那闺女似地小儿子吗?他惊道:“这是谁和你说的?” 施宁摇头道:“没有谁和儿子说,是儿子自己想的。”他用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眸,直直看着施嘉:“爹爹,请您慎重斟酌。” “这……”施嘉握了握拳头,叹气道:“你说的不错,其实爹爹也有所思虑,只是,你曹世叔那里。” “曹世叔既然是爹爹的好友,必不会在意您再行跟进,毕竟这事关我大哥的性命。如果他当真在意,就当不起爹爹好友这个称呼了。”施宁说道。 这又一次令 施嘉吃惊,看来他家小儿确实长大了,思路明确,说话条理清晰,不愧是他施嘉的儿子。 “好,就听你的。”施嘉从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马上道:“爹爹这就去,你们且在家中等着,莫要担心。” “老爷子,你准备怎么样?”施夫人在一旁听着,也提起了心,要是果真如小儿子言,此事还当仔细再仔细啊。 “你且宽心吧,为夫自有办法。”施嘉未曾多说,安抚了妻儿几句,就驾马离府。 他这一去,就是深夜才归来。 施夫人和施宁都没有歇息,一心等着他回来。见不到施嘉回来,他们又怎么安睡得下来呢。 “老爷子。”施夫人见丈夫终于平安归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迎上去问道:“如何,还成吗?” 施嘉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爽朗地道:“不差,吴老太爷答应出面,此事□□不离十。” 施夫人一听,当即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老爷子啊,你什么时候和吴老太爷有交情啦?”那吴老太爷,可是京上响当当的风云人物,他虽是个太监出身,但是文武百官说起他,无不佩服。 这些年来,吴老太爷已经退出朝堂不短时日了。但是依然无人敢怠慢他,他说的话就是皇帝老爷也要听三分。要是施安的事情真有他出面的话,就真的不用愁了。 “嗨,哪里是我的交情啊,这次还多亏了咱们宁儿的福气。”施嘉笑呵呵地说道:“夫人莫不是忘了,宁儿五岁那年,在红叶寺得一串吴老太爷赏赐的佛珠?” 听闻丈夫这么一说,施夫人倒是想起来了:“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赏赐的呀,我记得了。只是……”她奇怪道:“这又怎么了,有何关系?” 施嘉笑道:“大有干系,吴老太爷当年说了一句话,他说宁儿五分肖他,乃是天下唯一。他很是喜欢,当初还想收宁儿做干儿子来着,是你说辈分上过不去,才罢了。” 施夫人想起当年事也汗颜,当初哪里知道那是吴老太爷,只以为是哪家的老顽童,凭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要认人家的五岁小儿做干儿子。 “对了,这是宁儿的佛珠,你好生收着还给他。这可是吴老太爷赏赐给他的,叫他切要贴身收好了。”施嘉叮嘱道,今天要不是小儿子在他面前提了一遭,他还想不起这层关系来,也幸好吴老太爷记性好,这都九年过去了,他还记得施宁。 “宁儿的佛珠你什么时候 拿去的,我怎么不知?”施夫人奇怪道,这珠子不是在小儿子手腕上么? “嘿嘿,夫人说得什么话,这不是宁儿塞给我的么。”施嘉老实说道,也不居这个功劳了,这完全就是施宁的主意。 “好哇,你说你自有办法,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通天大能,原是儿子的功劳。”施夫人笑嗔道,仔细收好佛珠,等会儿要还给宁儿的。 “哈哈哈,我不敢居功,全是宁儿的功劳,这下成了吧?”施嘉高兴道。 “哼,这还差不多。”施夫人又道:“老爷子,咱们得了吴老太爷的恩惠,是不是该让宁儿去露个面,好好谢谢人家。”既然那吴老太爷这么喜欢他家小儿子,该是高兴见到的。反正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就让施宁去伺候几天,哄哄老人家开心。 “是啊,让咱们宁儿去伺候几天吧,人老了,可不就是喜欢看到小辈们在膝下玩闹么。那吴老太爷看着也还精神,无妨的。”施嘉考虑考虑,也觉得应当如此。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宁儿愿不愿意。”施夫人担心到,她小儿子娇生惯养了十多年,从来是别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人的经历。 “嗨,这有什么,说是伺候,难道还真得他亲自动手么。就是宁儿愿意,吴老太爷身边的人也不敢托付。”施嘉说道。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我去和宁儿说说去。”施夫人说道。 “还是明日再说吧,这么晚了,宁儿只怕早就歇下了。”施嘉说道。 话音刚落,施宁院里的小奴仆就过来了,向门口的奴仆打听,家中老爷回来了没有。 施夫人和施嘉都听见了,均眉开眼笑地对视,“你瞧,你儿子担心你哩,哪里睡得着?” “好好,告诉他去,让他安心睡觉吧。”施嘉亦笑道。 施夫人随着施宁院里的奴仆一道去的,这时施宁果然没睡,还在书桌前看书呢。施夫人见此就打趣起来道:“你爹爹还当你担心他哩,不成想你还有心思看书?” 施宁抬头一笑:“娘亲冤枉了,我这哪是看书,心中没找没落得紧,又睡不着觉。” 施夫人闻言也心疼他,走来摸着他的头道:“莫要担心了,你爹爹刚才已经回了。他说全赖你的主意,你大哥的事情有着落啦。你也真是主意大,不声不响就使你爹爹去找吴老太爷,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嗯?” “娘亲,我这哪里是胆子大,还不是担心大哥 。”施宁说道,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去寻找一个九年前见过一面的老人帮忙。 “好好,娘亲不说你的不是。”施夫人接下来说道:“这事是了了,但是咱们家也欠下了吴老太爷的人情,必须得谢谢他。” 施宁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所以娘亲和你爹爹商量好了,你过几日就去吴老太爷的府邸去,好好地哄哄老人家开心,可知道?”施夫人点点施宁的额头说道。 “啊?”施宁霎时傻了眼,这叫什么事儿? “啊什么啊,主意是你出的,难道你不想去?”施夫人瞪起眼来。 “不不,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您确定我能成么?”施宁挺愁的,他从来就不会哄老人家开心,因为他没接触过老人啊。家中爷爷奶奶早早就去世了,后来跟在九千岁身边,他也没哄过谁开心。 “有心就成,他老人家活了几十年了,你有没有心,他一眼就能瞧出来。咱们去这一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尽一份心意,一份谢意!你懂不懂?”施夫人教导道。 “好好,我知道了,娘亲。”施宁连忙答应,他可不想像大哥一样,被他娘亲教导。 “知道就成,届时去了,给我好好表现,要是你出了岔子,看你爹不打你屁股。”施夫人恐吓道,儿子突然间主意就大了,人也不是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她突然觉得寂寞空虚。 “娘亲放心吧,我会努力哄吴老太爷开心的。”施宁无奈地答应道。 ☆、第5章 施夫人得了儿子的满口答应,这才略略放心地离开。 要说那吴老太爷的手脚也真是快,第二日一早,卢知府的府邸就收到了吴老太爷的帖子。这对卢知府来说,可是件大事情。 吴老太爷是谁啊?那可是跺跺脚就能让京上震三震的人。当今圣上的父亲,是他一手带大,推上帝位。但是先皇命薄,未到中年就去了。小太子当年年幼不知事,斗不过那一干子窥视帝位的狼才虎豹。是吴老太爷出手利落利落,一路护着小太子登基,直到稳坐龙椅才功成身退。 当圣上可以独当一面时,他潇洒退下,不沾一丝朝堂事务。那份一心为主的忠心和诚恳,令无数人佩服,令无数人动容。先皇和圣上,哪一位不是尊他为至亲,据闻圣上还是小太子时,都是称他为吴爷爷的,这是谁也及不上的尊荣。 卢知府一介小小知府,给他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吴老太爷的帖子啊。这不,大清早地回来,就吓出了一身汗。 他喃喃自道:“我卢祥应该没做什么得罪这位的事吧?他怎么好端端地给我递帖子?” 卢祥身边的幕僚道:“大人且仔细想想,这位的帖子,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般人收到吴老太爷的帖子,自然该高兴,别人想巴结还来不及哩,哪有那份殊荣被退隐多年的吴老太爷惦记。 但是卢祥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总觉得这帖子来得不是时候,总就是不安。 “罢了罢了,不管如何,我还能不去吗。”卢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好作罢。目前看来,还是仔细着准备去拜访吧,到时候小心着些,千万莫要出错了就是。 “大人,莫不如差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京上还有谁收到了这位的帖子,这样一合计,也许能知道个大概。”那幕僚的提议倒是个好提议。 卢祥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吧,你先着人去打听打听。” 一张帖子,弄得卢知府府上惶惶不安。打听的人出去了一天,回来时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卢祥第二日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去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和吴老太爷说了什么,只见他出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幕僚一看,便知是好事,连忙恭喜他得贵人青眼。 “可把我吓着了。”卢祥回到家里才呼了一口气道,端着奴仆奉上的茶水连喝了两大口压压惊。 “大人,究竟是什么事,把大人弄得这般紧张?”他的幕僚才问道。 “哎,别提了,还不就是施尚书的公子那件事。吴老太爷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还特地要我去了一趟,哈哈。”卢祥说得紧张,但是心情却不错。 “哦?那吴老太爷是怎么说的,看大人您的神色,不像是坏事呀?”幕僚就奇怪了,被叫去训了一顿,还高兴了? “这你就不懂了,老太爷并非指责我,他是替人做人情来着。”卢祥笑着说道:“经了这一遭,我算是入了老太爷的眼里了,你放眼瞧瞧这京上,有谁有这个福气,让老太爷请到家中去呀?虽是教训了几句吧,却也是他老人家的循循教导,我等做晚辈的,岂有不听之理。” “是,大人说得极是。”幕僚可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大人就是高兴和吴老太爷搭上了关系:“那,此事如何了结?” “自然是宽而处之,我卢祥又不是小心眼的人,要不是那曹靖坤,我岂会贸然和施尚书作对。”卢祥说道,当初曹靖坤来寻他,要他刁难施尚书,他就奇了怪了,哪二人不是至交好友么?现在想来,无非是姓曹的不是东西,呸!什么同门师兄弟,他卢祥没那玩意儿。 “说的是,施尚书为人耿直,陈某原来也是不赞同大人这般做的,现在看来,那施尚书还是个贵人,竟然有劳吴老太爷替他出头。陈某看来,大人往后和施尚书可以结结善缘,所谓不打不相识嘛。这也是个机会。” 卢祥闻言,侧头看着幕僚,笑道:“对对对,你这话中听,正该如此。”他马上道:“你去,快些叫人把施尚书的公子放了,不得半分怠慢,知道吗?” 幕僚道:“大人放心,一直都没怠慢过,做人要留两手准备嘛!” “哈哈哈,还是你聪明,好好好,快去!”卢祥高兴道:“等施尚书的公子回家了,本官少不得要上门致歉,你也替我准备准备吧。还有那个逆子,哼,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不就是一个女人,至于把他闹得……” 卢祥去了儿子的院子,幕僚在原地捏了一把冷汗,看来大公子又要挨训了。 施家的人都没想到,前一日才去了吴老太爷的府上,天施安就回来了。这可把他们欣喜得,直道老太爷非常人,果然是个人物!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施夫人拉着施安的手,直瞅瞅他瘦了没有,心疼道:“瘦了瘦了,你瞅瞅,这才几天,牢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呀。” “娘亲,我没瘦。在牢里好着呢,人家都没慢待我。”施安也挺纳闷的 ,虽然这次关得久了些,但是确实没人为难他。 “看你说的什么话,牢里好待是不是?你下次还想去待待是不是?”施尚书生气地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儿子都快落地了!你有没有半点沉稳,有没有半点施家嫡长的风范!我看你弟弟都比你强!” “爹……”施安回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但是听到他爹骂他这样,心里还是不舒服。他被抓进牢里确实连累了一家人,但是他认为他做的事情没有错。大丈夫生在世上,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应该看见欺凌辱弱还视而不见! “我说错你了吗?你看你进去这几天,家中谁不为你操心,你想过了这些没有?你可有想想你家中的老父老母,可有想想你妻子和未出世的儿子?啊?”施尚书是真的动气了,而且越说越气,因为越数落就越觉得儿子不是个东西! “好了老爷子,安儿这次也知道错了,等他当了爹就知道为人父亲的艰辛,就会懂事了。”施夫人说道,也不想看到丈夫为此气坏了身子。 “知错?我看他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牢里好吃好喝,没心没肺的紧呢!”施嘉哼了声,也不再看他,教儿子不是一日的功夫,今天他那个心情了。 “我并非没想过这些,我也很愧疚的。”施安拉耸着脑袋说,谁说他心里不难受,他在牢里也很想家人。觉得很对不起,但是…… “你很愧疚,但是你下一次还是会这样做,对不对?”这次说话的,却不是施嘉,而是施宁。他声音并不大,却直直地说进人心里去:“大哥,我觉得你做得没错,你助人为乐是对的。” “小弟……”施安很意外,也很感动,他没想到想来安静不理事的弟弟会为他说话,所以他很激动。 “但是,你也有错。你知道吗,救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打人是最下乘的方式。所以弟弟想要说的就是,麻烦大哥下次救人的时候,想一个上乘的法子吧。”施宁看着他大哥说道。 “小弟……”施安刚才还很激动的,但是被小弟这么一说就泄气了。那种被鄙视的感觉是如此令他心塞。 “哈哈哈,宁儿说得没错,就是这样!”施嘉听完,立即哈哈大笑,他小儿子是宝啊,说得好!看见大儿子被说得垂头丧气,他就高兴。 “宁儿你呀。”施夫人看着他们兄弟俩个,也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你刚到家,还是先去看看你妻儿吧。淑芸天天盼着你 回来,就因为你这事,闹得吃饭都吃不下了。要是淑芸和我孙孙有个万一,看我不打死你个混账儿子!”施尚书凶巴巴地说道。 “爹……”施安无奈地喊了一声,在弟弟面前就不要这么不给面子了吧。 “去吧去吧,好好安抚一下你媳妇儿,人家都为你快呕心沥血了。”施夫人更是夸张地道。 “娘亲,你就别吓大哥了。”施宁说道。 施安被一家人欺负了个尽够,这才脱离苦海,归心似箭地冲回自己的院子。他的妻儿都等着他呢,哎,往后就像弟弟说的,还是想个上乘的法子吧。 施安入狱一事算是结束了,压在施宁心上的大石去了一块。还有那曹靖坤,就等着罢,总会料理的。 ☆、第6章 却说曹靖坤,直到施安回家两天了,才知道这么一件事。也是施嘉给忘了,这两天都没跟他说一声。所以才说施嘉是个直肠子,从头爽直到脚的兵部尚书啊。 这日曹靖坤单独去见了卢祥,倒不是在卢祥府上,而且一处酒肆。以前读书时,他们书院的学子惯会来这里喝酒。 卢祥原不想再和曹靖坤有拉扯,他看不上曹靖坤这种人,没得把他的水平给拉低了。但是,上次因施安一事有些事情总要交代好,做个了结。不然以后被有心人士挖出来,又说他卢祥怎么怎么样了。 “卢老弟,你来啦。”曹靖坤见了卢祥,分外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曹大人。”卢祥却不跟他亲昵,一上来就拱手直呼一声曹大人。他还在暗恨曹靖坤给他找麻烦呢,差点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卢老弟这就不对了,咱们师兄弟,哪儿来这多虚礼?”曹靖坤拉下脸子道,佯怒地看着卢祥。 “别,曹大人就是曹大人,本官今日来见曹大人,主要是有两件事要说的。”卢祥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其一,上次曹大人托付本官的事,本官就当没听见,这事就在这么过了。其二,以后曹大人还是和本官生疏些,因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不同不相为谋。” 曹靖坤直接就愣了,他不明白,是什么令卢祥改变主意,而且还要和他拉远关系? “卢老弟,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想质问卢祥为何不按照说好的去做,现在看来,只怕其中有因。 “我只能告诉你,施尚书不是你能动的人,你自己想清楚了。这只是卢某的奉告,你听也罢,不听也罢,我言尽于此。”卢祥说道,然后可惜地看了曹靖坤一眼。这人啊,要找死的时候,是谁也拦不住。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作就不会死。 “等等,你别走,你说清楚了再走。”曹靖坤反应过来,卢祥已经起身离开了。 “你自己好生想想吧,我没话可说了。”卢祥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曹靖坤在冷风嗖嗖的大街上,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然后调头去了另一条街。这边安静奢华,住的都是钱权人家。 其中一户,门口蹲着两只高大的石狮子,威武无比。 “来人是谁?” “是我,曹靖坤。”曹靖坤在门缝处低声道。 “进来吧。” “不知相爷在何处?” “随我来就是。” 二人走过弯弯扭扭的林园小道,来到一处小筑,一人在太师椅上,煮酒烹茶。 “曹靖坤,这么晚来老夫府上,有何要事?”老者声音懒懒。 “相爷,施家一事不成了。”曹靖坤神色晦暗地道。 “你现在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老者笑了,哼道:“原来你与那施嘉交情也是一般,不然他怎会隐瞒你。” “这……”曹靖坤一吃惊,想想也是,为何这件事连相爷都知道了,他天天和施嘉见面却不得而知? “算了,此次并非你办事不力。而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人非同寻常啊。”老者叹道,连他也非常吃惊。那施嘉能采他眼皮子底下去搬来一座大佛坐镇,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有了那人撑腰,只怕短时间内动不得施嘉。 “不知是什么人?”曹靖坤好奇,是什么人能让相爷都忌讳? “告诉你也无妨,只怕你知道了就不敢再算计那施嘉了。”老者笑道:“吴老太爷,你可听说过?” 曹靖坤一惊,竟是他? “这这……施嘉什么时候和吴老太爷有交情了?我怎么不知道?”他确实是吃惊不小,施嘉为人爽朗,什么事从来不瞒着他的。如果施嘉果真和吴老太爷有交情,他早就说出了。 “只怕他不是有心瞒着你,而是连他自己也一时未能想起。”老者地不可闻道:“罢了,先放一放,人选也并非他一人不可。只可惜了你,多年好友,唉……” “相爷莫要这般说,能为相爷做事,曹某是心甘情愿的。”曹靖坤说道,为了相爷的大事,一个好友算得了什么,况且他曹靖坤结交天下好友,从来就不是因为他喜欢交朋友。 “你是个有野心的,也够狠心,够胆气。”老者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开口。 “曹大人请回吧,我家老爷要歇息了。”那带曹靖坤进来的人说道。 曹靖坤无法,只好先行离开。既然相爷说先放一放,那就放一放吧。不过这期间,他少不得要多点和施嘉来往,防止感情生疏了,到时候不好行事。 施嘉也未曾想到,曹靖坤会突然上门来。 再看到曹靖坤的时候,他才记起来还有件大事没和曹靖坤说。是以他懊恼得很,连忙叫施夫人准备开席,要和他的贤弟大战三百杯,顺便赔罪。 施夫人没好气地想,赔罪是借口,大战三百杯才是正题吧。 “贤弟啊,老哥对不起你,安儿都回来这许久了,我还没告诉你一声。”施嘉嘴里直道不应该不应该,然后拉着曹靖坤又是一杯下肚,爽! “子勉兄别这么说,安儿回来了是好事,我也替你高兴不是?”曹靖坤笑道,看着面前的酒杯有些发憷。老实话,他的酒量一般般,但是每次和施嘉联络感情都少不得要被灌酒。他明明不想喝,却还要装出一副酒鬼的模样,也是蛮拼的。 “对对对,高兴就要喝!”施嘉想到了一个再来一杯的理由,高兴得很。 “子勉兄,你我相识这么些年了,怎没听你提过吴老太爷呀?”喝得差不多了,曹靖坤就开始套话。 “嗯?谁啊?吴老太爷?”施嘉摇头道:“不认识。” “子勉兄……你喝多了。”曹靖坤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 “不不,没有喝多,你说吴老太爷是不是啊?我认识……我还见过呢。”施嘉笑笑说道,对着酒壶的壶嘴又来一口。 “就是啊,子勉兄怎么地没提过你和吴老太爷有交情呢?”曹靖坤问道。 “交情是没有的,只不过是……有点缘分罢了。”施嘉倒是没真的喝醉,头脑还清晰着道。 “什么缘分?”曹靖坤追问道。 “嗨,不是我的缘分,是我家小子的缘分。”施嘉说道。 曹靖坤这么一听,就自动以为是指施安。也是的,进去的是施安嘛,所以那人才出手相帮。但是他想不明白,施安那莽莽撞撞的小子,能有什么缘分。 哎,算了,看来从施嘉口中也套不出什么来。曹靖坤只当一这趟是纯粹的联络感情,其他还待从长计议。 他却不知道,他在计算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施宁早就在想,这曹靖坤千方百计陷害他家为那般。若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那就是背后还有人指使。至于这人是谁,且看曹靖坤的动向就明了。他只看到这几日,曹靖坤去见过卢祥,又去过周丞相的府上。 难道和周丞相有关系? 施宁派出去的人,没有那么厉害的身手,根本不知道曹靖坤在里面和周丞相说了些什么。想要再进一步了解,还要等待机会。 此事可以慢慢再计较,目前施宁要面临的就是,他娘亲要把他打包送到吴老太爷的家里去了。 看着施夫人在收拾他的东西,他无奈地道:“娘亲,人家留不留我还不一定呢,您就收拾上了,这算什么事儿?” “娘亲不是说过了吗,你有心留就留得下,要是留不下来,就说明你不诚心。”施夫人才不管他,穿的用的,一并收拾起来,连人一起送去。 施宁无奈,第二日一早就被打包得好好地,让他爹亲自给送去了。 吴宅,开门的人看着这阵势,险些跌了一跤,这是来投奔他们家? 施嘉却笑道:“我们是来登门感谢吴老太爷的。” 门口那人心道:“我瞧着你们是来奔难的。”不过嘴里却不能这么说不是,他说道:“二位且稍等,让小的去通报一声。” 施嘉道:“应该的,你且去吧,无碍。” 那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打开大门让施嘉和施宁,以及那一车东西……他道:“马车就从侧门进吧。” 门口耽搁许久,施嘉和施宁终于被领到了吴老太爷的跟前。 吴老太爷今年八十有五了,今日穿着一身枣红的棉袍,面容安详红润,看着还很精神。 “晚辈见过吴老太爷,给老太爷请安。”施嘉在跟前行礼拜见道。 只见吴老太爷含笑点点头,然后看着施嘉身后的施宁。 施嘉连忙拉着施宁介绍道:“这是晚辈的小儿子施宁,小时候也有幸曾见过老太爷一面的。” 施宁走上前头,恭恭敬敬拜见道,“小子施宁,见过老太爷,请老太爷安。” “好,起来说话。”吴老太爷缓缓道,面上带着安详的笑容,他招手让施宁前去。 “老太爷。”施宁行至他跟前,又再走近了些,二人相距不过几寸。他晓得,老人家眼睛不好了,叫他来,不过是为了瞧清楚些他。 “好,长大了。”吴老太爷笑笑,手指在施宁的脸颊上摸了摸,半晌才说道:“小子太瘦了,你爹是怎么养你的,竟是不给你吃饭么?” 施宁一笑,似真是假地抱怨道:“可不就是,所以小子来老太爷家蹭饭来了。” 吴老太爷闻言一愣,然后就笑道,“好好,你爹不给你吃饭,你就我来家蹭饭,哈哈。那就多吃几顿饭吧,不急着回去。” 施宁点头,想来刚才已经有人告诉吴老太爷,他们搬了一马车的东西前来。哎,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7章 施嘉没想到吴老太爷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让施宁留下来,看来真是很喜欢他家小子。这也好,不用他拉下老脸来硬塞人了。 “吴老太爷,这小子还不经事,留下来只怕会给您添麻烦。” “怎么,我听说你家小子的东西都被你收拾来了,这会又不让留下来啦?”吴老太爷明知道这是场面话,却是忍不住逗逗施嘉。 “额,这……”施嘉噎住了,这吴老太爷怎地这般促狭,哎。 “爹爹,您放心吧,儿子不会给您丢脸就是。”施宁说道,适时解了他爹的围。 施嘉连声点头道:“好好好,那就好,要是被爹知道你惹了麻烦,劳烦了吴老太爷,我就打你屁股。” 他爹常年就这么一句,施宁都听腻了,说道:“是是是,您放心,回去吧。” 施嘉拜别了吴老太爷,留下施宁和一车的东西,他出门的时候觉得自己把一样东西给忘了。回到家里才一拍大腿想起来,嗨,晓得把儿子留下,却忘了说什么时候去接回来了。要是儿子养着养着成了别人家的,他老施家不就亏了。 “怎么了老爷子,吴老太爷不肯留人吗?”施夫人见他如此,便担心道。 “留是留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施嘉懊恼道。 “……” 吴宅,施宁正随着吴老太爷一道吃饭,二人在饭桌上不拘礼,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有说有笑地。 那管家的说道:“宁小公子早该来了,你来了,老太爷连胃口都好了。要是你每天都在呀,我就不必担心老太爷不爱吃饭了。”配上他一张愁眉苦脸,直惹人发笑。 “好你个老货,竟编排起我来了。”吴老太爷笑骂道,叫人仔细看着施宁爱吃什么,以后要做他爱吃的。 那老管家就更起劲儿了,说道:“瞅瞅瞅瞅,宁小公子来了,咱们就都不是东西了,老太爷真真偏心!” “呵呵呵,管家爷爷说得什么话,一把年纪了,你还争宠?”施宁也打趣起来道。 “听听,听听,说你呢,一把年纪了还争宠?”老太爷笑得很高兴道。 “对对,就老头我一把年纪了,你们俩都是青年才俊,是吧?”那老管家挤眉弄眼得,好不逗趣,直把吴老太爷和施宁逗笑了。 这饭吃得高兴,吃完之后,吴老太爷就拄着拐杖,亲自带施宁去选他的院子。 “这么大的宅子 ,就你太爷爷我一个人住,空院子多得是,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他不时说与施宁听,这个叫什么院子,里头什么摆设,种了些什么东西,那个又是什么院子,有些什么景色,里头又怎么好,问道:“你喜欢哪一个呀?” “都那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选。要不就选一个,离太爷爷最近的院子?”施宁乖觉得很,顺着吴老太爷,这就唤上了太爷爷。 吴老太爷八十五了,施宁他爹才四十三,确实喊一句太爷爷也不过分。 “那敢情好,就选这个梅香园如何?你小子清清灵灵的,可不就是雪天的白梅……”吴老太爷自言自语道:“瞧着是个知冷知热的,其实还是冷的。”对自己尤其是,就像他那苦命的干儿子似地。 “老太爷……”老管家欲言又止,被吴老太爷一个眼色止住了。 “好,梅香园也不错。”施宁随着吴老太爷进了园子,突觉得这里头清清泠泠的气息,有些熟悉的感觉。似是在哪里闻见过…… “不错,那就住这里吧。”吴老太爷吩咐道:“常新你去着人收拾一间出来,然后好好儿布置布置,可要弄舒适了。” “是,老太爷放心,万不会亏待了宁小公子的。”常新说道,虽不知老太爷打得什么主意,但是老太爷这样吩咐,那就这样做。 施宁还什么都不察觉,就这样住进了梅香园。一住两天,日子过得还不错,虽说是来伺候吴老太爷的,但是每天跟在吴老太爷身边,连他也是被伺候得好好地,哪里需要他动手呢。 有也不过是一些顺手而为的小事情罢了,不过每逢他动手的时候,吴老太爷就很高兴。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子息,日子过下来未免有些感到晚年凄冷。这时最是欢喜有人陪着,特别是投缘的孩子,真是恨不得孩子是自己的,好天天聚在身边,不要离开了。 施宁总归心思还算细腻,吴老太爷的心思,他都知道些的。所以每天都尽心陪伴着,让自己过得开心,也让老人家过得开心,而且从不提回去的事情。 但是两人心里都知道,他施宁不可能常住吴宅,总要有回去的时候。 老管家常新就常说,宁小公子和老太爷就是亲亲祖孙,寻常都没有这么好的,多么有缘啊,要是宁小公子真的是老太爷的亲亲小孙就好了。 每次听着这些,吴老太爷就是笑,笑得开心又黯然。他一个阉人,哪儿来的亲亲小孙,哎。 “管家爷爷不也说了,寻常都没这么投缘的,既然我们感情好,又何必去计较是不是亲的,对不对?”施宁巧笑道,精致的脸庞如花儿般,瞧得人心里喜欢。 吴老太爷就喜欢极了,有时候揽过来,恨不得是自己的,不放他走了。 爷孙俩的小日子,欢欢笑笑地过着,一转眼就十天半月过去了。这日,吴宅的门终于有人来敲响。这是施宁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来登门。 “去瞧瞧是谁?”吴老太爷说道,别是那些不长眼的来打扰他眼下的快活日子。 常新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又回了来,说道:“老太爷,是印心大人回来了。” 吴老太爷惊讶,那小子怎么舍得回来看他了?不是个大忙人么?天天忙着斩这个杀那个的,他看着就眼晕。虽是斩得恶人,但那些肮脏事,用得着他去动手吗?朝堂没人了是不? 施宁却比吴老太爷更惊讶,印心是谁,可是他知道的那个印心?因为常新的一句话,使得施宁的小心肝噗噗直跳,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是他吗? “他在哪儿?进来了吗?”吴老太爷惊讶过后,就不温不火地问道。 “进来了,正往这边来向您请安。”常新说道。 他说完,那边就来人了,正是他先头提到的印心大人。 施宁的呼吸不觉放缓,只因那走来的人,万分肖似他日思夜想的人。是他,真的是他来了。 常新口中的印心大人,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人。他一身艳色的锦袍,穿戴该是用华丽繁复来形容才恰当。但是穿在他身上却不显俗气,反而令人惊艳。不是那些俗物承托了他的俊俏,而是那些俗物被他穿出了精神来。 衣裳和配饰再艳,也艳不过他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庞。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俊美,似腊月寒梅,又似雪山之巅的雪莲花,但是施宁知道,他不是寒梅也不是莲花,而是一把火。只有可以毁灭一切的火焰才配得上形容他。 那人就这般走来了,在吴老太爷身前停步,木着一张不笑时倍显冷清的脸庞,唤道:“义父。” 吴老太爷也是很久没见印心了,想嗔怪几句,又舍不得,只好道:“回来就好,坐吧,喝杯热茶暖一暖身子。” “嗯,义父近来可好。”印心四平八稳地坐下来,说道,说罢才发觉,这桌上还有别的人。 “很好,近来有个乖巧的孩子陪我这老头子,我可精神多 了。”吴老太爷笑道:“你瞧这孩子,是不是跟义父长得不一般像啊?”他见印心盯着施宁看,以为他吃惊。 “不像。”印心看看施宁光滑的小脸,又看看吴老太爷的满脸皱褶,哪里像了。 “……”吴老太爷被顺惯了,他有多久没见印心,就有多久没被人噎过。这小子天生就是来气他的:“哪里不像了,这眉眼,这脸型,不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吗?” “哪里都不像,这眉眼,这脸型……”印心略略瞧着施宁,倒是一时错不开眼睛,觉得这小子挺顺眼的,有些能看。 施宁被他瞧得,好生不自在。但是他没有低头,也没有露怯,就这么直直地回视他。 “小子,你是什么来头,你不怕我?”印心被他气笑了,还真是个有胆色的小子,有点意思。 “你又是什么来头,我为什么要怕你?”施宁不甘示弱,回嘴道。 “呵呵呵!”吴老太爷心里舒坦啊,瞧瞧,这不扛上了么?“宁小子,不错,就该这么问他,他是个什么来头,也敢吓唬我们宁小子。哈哈哈!” 印心挺讶异地看着吴老太爷,这老家伙似是真的开心,从前就没见他这么开怀大笑过。 不过也并未过多注意这些,他本是冷清的性子,倒是施宁这边惹恼了他:“你不认识本大人?也罢,不过是个嫩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说得你知道天高地厚似地,你还不是个嫩小子。”施宁说道,他娘说了,还没成亲的都是小孩子,就要乖乖听话。别以为他不知道,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可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嫩小子哩。 印心对那口出狂言的小子侧目,他今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看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把吴老太爷给哄住了。一见之下,竟让他有些看入眼里了。每次抬眸,都对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多瞧上几眼。 哼,不过就是仗着那层皮罢了,他心道。 ☆、第8章 “怎么着,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吴老太爷问道,可不是又一阵风似地,“你有多久没回来住了,不若今天就不走了,你和宁小子陪陪我这老家伙。”他也是真希望印心不要走,为了留他都舍了老脸开口了。 “好。”印心说道,既然吴老太爷开口了,他不能令老人家失望,再者,也是许久不曾回来。 “嗯,我也不留你多久,你就住到冬至吧。皇帝那边还要你伺候,我也不舍得你大冷天地跑来跑去。”吴老太爷说道。 “无妨。”印心没有什么表情地,只垂眼帘听着。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上心一些,活得像个人样,知道吗?”吴老太爷唠叨道。 “我晓得。”印心说道。 “唉……”吴老太爷最不高兴和印心聊天儿,这都什么事儿,压根儿聊不起来。他道:“宁小子啊,你也听着,不要学他,知道吗?” “嗯,我不学他,我对自己好着呢。”施宁翘着嘴角道,用眼神勾了勾那被嫌弃的人,然后径自偷笑。 “好,还是你听话些,太爷爷最喜欢你。”吴老太爷拉着施宁的手说道。 “我也喜欢太爷爷您。”施宁终是忍不住低头,闷闷地发笑道。 “行,有你这句话,你太爷爷高兴。”吴老太爷瞧了瞧印心,叹道:“人老了,坐一会儿就累得慌,我回屋里歇着,你们小年轻的聊着。” “太爷爷……”施宁有些慌地站起来,吴老太爷要走了,留他和印心在一块? 吴老太爷摆摆手,叫道:“常新,咱们回屋里歇着去。”常新过来搀扶吴老太爷,二人就这么走了。 “不是不怕我么,这就慌了?”印心抿了一口茶,用艳丽的桃花眼挑了挑他,感到挺有意思,方才还张牙舞爪地,怎地就软了?瞧那慌张的小模样,呵! “不是,我怎会是怕你。”施宁嘴硬道,复又坐下来。他不过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九千岁这样相处。假如他还是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施宁很知道怎么对他,但是偏偏他不是的。 “那是什么?”印心忍不住又去瞧他,儿而自己却分毫不知道,他那艳丽的脸庞和眼神,对施宁来说是个什么景象。 “没有什么,你问这做什么,又不值当。”施宁捧着茶杯,颤动着长长的睫毛说道。他不想印心追问这许多,因为他自个也说不明白。 自印心这里望去,只看到两把小扇子,一下一下骚动着人心。 “好奇罢了,你弄得我的心发痒。”印心说道,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什么呀?”施宁发窘,脸颊顿时红成了两团胭脂。 “脸红了。”印心勾起嘴角,似是笑了。但是施宁细细去看,又觉得不是的。他虽然跟着印心三年的光景,但是依然摸不清楚印心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是心烦。 而他这人的脾气呢,也着实不算好,多变又易怒,其实是很可怖的。 “我,也回屋去歇了,昨晚没睡好,有些困。”施宁声音艰涩地道,准备起身离开。 “走去哪儿?”印心说道,一伸手就将施宁拉入怀里,紧紧箍着不放。 “你干什么?”施宁睁大了眼睛叫道,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让我看看。”印心掐着施宁的脸颊,好生瞧了个仔细,特别是那双有神的眼睛,他哼笑道:“你就是这样哄得老家伙开心,嗯?” “你说什么?”施宁不可置信,又恼怒异常,他竟然这样想他的?火气顿时攻心,他挣扎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就是个小玩意,还不许我抱么?”印心恶劣地笑道,但是眼里一丝笑意也无。他抱紧施宁的身子,嘴巴凑近人的脸蛋,张嘴就是一口。 “啊,你干什么!”施宁气死了,他竟然咬他! “明知故问,欲拒还迎。都是些宫妃玩剩的手段,嗤!”印心舔了舔舌头,还在留恋刚才的口感,直想再咬一口。他不能不承认,这小子确实能讨人喜欢,要是有人送他一个这般可心的,他印心也高兴。 “印心,你莫要欺人太甚!”施宁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现在恨死了这个混人! “我就是欺你,那又如何?”印心漫不经心地说道,两条手臂的力道却丝毫不放松,任施宁如何挣扎也逃不开他的禁锢。 “你混账!你究竟想怎么样?”施宁险吼道,知道挣扎不开,也不去动弹了。他就是想知道,印心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对印心而言,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不,不是我想怎么,是你想怎么样。”印心低低说道,指尖在施宁的脸颊和脖子上游走,感受,那属于少年人的细腻肌肤。 真好,舒服极了。他心里叹息。 “我?为什么这样问我,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想你放开我。”施宁没好气地说道。 “好啊?不说实话?那你就选一样吧,想喂鱼还是喂狗?”印心挑起眉头,提高声音道。 “我不喂鱼也不喂狗,”施宁气过了头,反而冷静下来。他心道,莫不是印心又犯病了,无聊逗着他玩儿。“印心,你究竟误会了什么?” 印心笑道:“那你说说看,我误会了什么?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你误会了我住进这里的动机。”施宁转身瞧着印心的眼睛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被我爹打包过来感谢吴老太爷的,因为他老人家救了我大哥。这件事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一打听就知道了。” “感谢?如何感谢?”印心讥讽地笑道:“难为你爹这么有心,老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还送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子过来。” “你住口吧你!”施宁气得捶打了他一下,说道:“我爹是兵部尚书施嘉,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么?他会做这等肮脏事么?你有没有脑子?” 印心被说得一愣一愣,先是因为施宁的爹是施嘉这件事,二是,这小子竟敢打他,还骂他没脑子?他看,是这小子没脑子吧,这种事也敢做。 “哼!施嘉啊,那个没脑子的兵部尚书。” “你才没脑子。”施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道。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这般对我口出不逊?”印心瞪起眼睛。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别告诉我。”施宁坐在他怀里,捂住耳朵道。他要是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就有理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不知者无罪嘛。 “小子,我偏要告诉你。”印心孩子气地去掰开施宁的手,凑在他耳边说道:“我是堂堂大内总管,人人称我一声九千岁,你可给我记住了!” “我没听见!”施宁闭着眼睛说道。 “果真没听到?”印心气得再咬他一口,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施宁白里透红的脸颊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忍不住。 “你混蛋!”施宁推开他,一溜烟地跳出七八步远,回头哼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你想得倒美。”印心靠在栏杆上,看着施宁跑远。 是夜,印心和吴老太爷一道吃晚饭的时候,果真没见到施宁。吴老太爷问道:“宁小子呢?怎 么不见他来用饭,可是怎么了?” 常新回道:“老太爷不要担心,宁小公子没事,只是他说……” “说什么?”吴老太爷追问道,这老家伙怎地也说话说一半了。 “额,他说他不想和印心大人一道吃饭。”常新捏了把冷汗,不敢看印心的脸色。太那啥了,佩服宁小公子,够胆色。 “嗯?竟有这回事?”吴老太爷倒是觉得新奇,笑着对印心说道:“你小子做了什么,竟让宁小子讨厌你了?” 印心瞭了瞭吴老太爷,就不说话。 “闷葫芦,算了,我一会儿亲自去找宁小子玩儿去。”吴老太爷也不问了,跟印心没法子沟通,他提起道:“也不知,宁小子在梅香园住得怎么样了,常新,还舒适吗?” 常新连忙道:“舒适,很舒适。”说得跟他自己亲自住过似地。 “梅香园?”印心咯咯怪笑道:“老家伙,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管,但是别惹怒我。” 吴老太爷没把他说变就变的脾气当回事,倒是把常新吓了一惊。这印心大人的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连吴老太爷也不给面子。 “你要是不高兴,将宁小子赶出来也就是了。” “哼。”印心没往下接茬。 “哼……”吴老太爷睇着他。 饭罢,印心撂下碗筷,连茶都没喝,就回了梅香园。 吴老太爷呵呵笑道:“老常啊,你说这孩子来得是不是很妙?” 常新道:“妙不妙的,老常不敢说。只知道,宁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眼下已经得了吴老太爷的青眼,往后还有可能被印心大人也看护住,可不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吗。 上乘人家的公子,任何一个拿出来,身份也许金贵些。但是要论吃得开,以后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哩。 “前途不前途都是假的,平安喜乐才是真。”吴老太爷叹息道:“都是我作的孽……” ☆、第9章 施宁不去用饭,厨下自有人给他送来。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简单地用了些,然后就准备沐浴更衣。 奴仆已把热水备至,施宁便将人退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前爱不爱使唤奴仆,只知道,自从进了宫中之后,就不爱人伺候了。就算后来升至总管,也是不要人贴身伺候的。 印心回到梅香园,看见有奴仆出入,他冷声道:“好大的胆子,是谁许你们随意出入?”他的院子,向来也不需要奴仆伺候的,只有他走后才有人敢进去收拾。 每次他回来,吴宅的奴仆都乖觉得很,从不敢冲撞他分毫。 “大……大人……请息怒……”四个伺候热水的奴仆吓得跪倒在地,纷纷对印心磕头请罪。他们是府内的老人,早就听说过印心的名头,这时候均已两股战战。 “息怒?哼,明知故犯,罪无可恕。”印心说道,抬起手掌就要发难。 “住手!”施宁从屋里跑了出来,及时喝住印心,他急忙道:“这是伺候我的人,你不要杀他们。” “伺候你的人?这是本大人的院子,何来你的人?”印心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大冷的天,他披着一件袍子,双脚□□踏在地上。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院子。”施宁看着印心说了句,然后赶紧对那四人说道:“你们先行离开吧,快点。”趁着印心还没发疯的时候。 “是,公子!”那四人死里逃生,连忙感激地对施宁拜了拜,然后弓着身子快步退下去。 “站住,我何时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印心狠皱着眉头,眼含煞气地斜视那四人道。 “别管他,快走!”施宁却不怕他,一面叫那四人快走,一面跑下来拉着印心的袖子往回扯倒:“我冷死了,进屋里再说。”杀人什么的,就算了罢。大冷的天,何必伤肝动火。 “放手!”印心喝道,挥开施宁的手,他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施宁。似是惊讶施宁的举动和勇气,又有些恼怒成羞。他堂堂九千岁,何时要沦落到听一个黄口小儿的话了? “好,我进去穿衣裳。”施宁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受不住冷,回头冲进浴室里。 “你站住!给我说清楚,你怎会在我的院子里?”印心眯着眼睛说道,被施宁握过的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摩擦着那角衣料。 “等我穿好了衣裳再说好么?天儿这么冷,你想我死么?”施宁说罢,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当初死在印 心怀里的时候了。 而眼下,印心却不是那个会关心他的印心,他连他赤脚走在地上也不管了。这般想着,施宁也不急着穿衣裳。他感到冷,就跳进了浴桶。 印心武功不俗,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施宁的动静。他不由地生气,不是说穿衣裳么? “小子,你在做什么?”他问道。 “沐浴,洗澡,怎么着,连洗澡也不让洗完了。”施宁心情不好,就恶声恶气道:“你放心,洗完澡我就走,不霸着你的院子,总行了吧?” 印心给气笑了,这本来就是他的院子,怎么经这小子一说,倒像他的不是了? “哼,你是该走,没得弄脏我的院子。”印心一甩袖子道,转过身斜视了一下施宁的方向。他今日三番两次被这小子出言不逊,而这小子还活得龙精虎猛地,大概是祖上烧了高香吧。 “你说谁脏?”施宁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印心的心里他是这么不堪的!施宁又气又怒道:“你才脏了,你个臭太监!”说罢却辛酸,他感觉把自己也骂了,倒是印心那个假太监没骂着。 “住口!”臭太监三个字一出,印心立即一阵风似地刮到施宁的身前,他的手快速无比,片刻就掐得施宁脸红耳赤。 “额……”施宁又惊又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印心会对他动手。重活一世,难道他和印心就从此陌路,再不会亲密无间了吗?如果是这样,他怎么能不伤心难过…… 想到此,施宁的眼泪就收不住了,心下委屈万分…… “哭什么?很委屈吗?”印心感到手背一阵冰凉,却是施宁流下的眼泪。那人正用一双分外委屈的眼睛看着他,令他不自觉地松了手劲。其实根本也没用多少力气,可他似乎娇气过头了,就这么一掐脖子就青了。 “呜呜……”施宁摸着自己的脖子,偷偷哭咽了两声。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枉你爹是条汉子,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娇气包。”印心笑吟吟地睇着他,顺便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虽则娇气些,但是手感却不错,他突然敛起笑容道:“出来!” “我不。”施宁拧道。 “我不说第二次。”印心眯着毒蛇一般的眸子看着他。 “我……”施宁往水里缩了缩,有些忐忑,他觉得印心真的不疼他了。要不要改变策略,先讨好了他再说呢。 “你又害怕了?别怕,我又不 杀你。”印心见他如此,脸色重新挂上笑容。和方才的冷厉相比较,真真天差地别,要不怎么说他是个疯子。 “那你要做什么,我还没洗好。”施宁依旧缩着道,不是他不信印心,而是不想在印心面前站起来穿衣。 “不做什么,喏……”印心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施宁那脖子道:“你的脖子伤了,替你上药,怎么样?” “我能不要吗?我自己会上药,不劳烦你。”施宁说道,这个印心,可不是那个会疼人的印心,他怎知道印心会不会突然弄死他。 “你说能不能?”印心笑言道。 “只怕,不很能。”施宁暗里骂了一声,嘴上说道:“那你先出去,我起来穿衣裳。” 闻言,印心的神色突然一闪,他道:“就这么穿。” “不好,你出去好么?”施宁商量道。 “莫再废话,我耐心很有限的,你就不怕?”印心阴阴笑了笑,然后很贴心地替施宁拿来衣袍,很有意思地说道:“我来看看,先穿哪一件?这件?”他寻出施宁的里衣问道。 望着那件被印心捏在手中的里衣,施宁认命地道:“是这件,你能背过身去吗?” “嗯?” “没有什么,我这就起来。”施宁抿抿嘴唇,一狠心就站起来,然后抽过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当他去拽印心手中的里衣时,印心却不给他。 “那里没擦干净。”印心用眼尾瞟了瞟施宁那处。 “……”施宁也不羞涩,拿着毛巾来回擦几遍,然后一甩毛巾,伸手向他要里衣。 “给。”印心笑眯眯,叫里衣交给他道。 “谢谢了……”施宁说道,细细穿上衣袍和裤子,在印心面前摆整好自己,而后才伸手摸摸印心的臂膀,“咳咳,伺候得不错,我很满意。”说罢,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呵,往哪儿跑?”印心一出手,便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施宁抓在手里。 “啊,放开我!”施宁叫道:“你想怎么样,又想掐死我?你掐吧掐吧,我死了做鬼来缠着你!” “闭嘴!吵死了。”印心一把捂住施宁的嘴,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些。初见施宁的时候,还觉得这小子挺安静的,没成想也有这么吵闹的时候。 “唔唔!”施宁挣扎了两下,突然张嘴咬住印心的手指。 “你干什么?”手上的温热湿滑,令印心一 惊,他险些一掌就袭向施宁。 “谁叫你捂住我的嘴……”施宁也害怕了,不敢再和印心开玩笑,他看了印心一眼,然后埋头冲进里屋。 印心在原地怔怔发呆了一会儿,移步跟进去。只见到床上隆起一团,看不见施宁的头也看不见他的脚。 “我睡着了,你请便吧,记得帮我关门。”被窝里传来施宁闷闷的声音。 “你那脖子。”印心难得正常地道,也许施宁不信,但是印心真的有在意他的脖子。之前是气极了,不曾注意力道,更没想到施宁这么不经事。 “脖子没什么,我明天再上药。”施宁躲在被子里说道,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亮亮地,因为印心还关心他。 “哼,随你去吧。”印心说道,觉得被施宁咬过的手指一片湿凉。他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挥袖而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施宁终于探出头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怎么不记得,初见时的印心有这么难伺候。 当时他和印心根本没有这么些事,就是直接被送到印心的床上,一夜之后,印心对他从始至终都是好的。 难不成……就是差了中间睡觉那一截儿? 施宁脑子发热地想,要不改天爬上印心的床,和他睡上一觉。指不定到时候就好了,又跟从前一样对他好。而不是跟现在似地,竟敢对他动手了都。 “哼,你等着,瞧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施宁从新躺回去被窝里,在睡梦中梦着,等他睡了印心以后,是怎么样把那人踩在地下□□,又是怎么样使唤骡子一样使唤他的。 ☆、第10章 这一夜,注定睡不安稳。施宁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动静。他是个浅眠的人,只要有些微声响,就不太睡得着觉。 “外头怎么了。”施宁起身来轻声询问道,却才想起来,值夜的仆人只怕被印心赶走了。 此刻的他醒也醒了,就想去尿个尿。 “九千岁……”施宁隐约听到门外有人这么喊,然后又说了些什么,听不太清楚。他打开门,趁着朦胧的月色,只看到印心站在院中,负手背对着他。 “区区一个小贼你们都奈何不了,本大人要你们何用?”听到印心怒气冲冲道。 “千岁请恕罪,是属下无能……” 他还未说完,印心便抬起一脚,直直将他踹出三尺远。只见那锦衣卫,当场呕出一口血来,流了满下巴。但是他不敢有丝毫怨言,仍然爬起来跪着,说道:“千岁……请恕罪。” “既然无能……” “印心……”施宁屏住呼吸,慌张地喊了一声。 印心回头,见得一道白色身影掩在半开的门内,他盯了片刻,回头对锦衣卫道:“滚!” “是,谢千岁饶命!”锦衣卫拜了拜,按住心头的欣喜,并不敢多留。他虽则好奇是谁直呼九千岁的名讳…… “出来!”印心对那道门内的施宁说道。 “砰!”施宁赶紧把门关上,细声道:“我去睡觉了。” 印心冷笑一声,飞身冲进施宁的房内,将里头的人抓在手中,他对他道:“睡觉,你这般喜欢偷看,本大人就随了你的意,带你一道瞧瞧,如何啊?” “不如何,我困了,我回去睡觉。”施宁抓着自己的衣领说道,那印心手劲儿太大,险些把他的衣裳扯开来。 “哼,那可不成。”印心提起他,一把将人夹在腋下,然后似只燕子般飞出梅香园。 施宁又怕又冷,只好紧紧抱住印心的腰身。庆幸的是,印心那人喜欢华丽的服饰,这衣裳又繁琐又暖和。 “你要带我去哪里?” “即刻起,嘴巴给我闭紧了。”印心未回答他,只警告了一句。他身轻如燕,轻功了得,施宁只看到身旁的事物飞速远去,不出片刻,就已经飞出了城中。 这时夜已深,四周更是安静,只有打更的更夫在打更,原来已经是二更天了。等到印心停下来时,施宁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只看到,前面一群锦 衣卫,似乎在围攻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长七尺,看不清面容,但是很能看到他身手灵活,一个人对战六名锦衣卫依然游刃有余。 印心见了这般境况,当即冷哼一声,然后将施宁扔下,而他已似箭般冲出去。这一击快如闪电,只见那男子胸前生生受了一掌,闷哼一声被打得飞身出去。 随着那男子身形落地,印心也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一面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裳,一面说道:“桥明月,你的二十四掌倒是了得,把本大人的锦衣卫都杀了好些个。”他笑吟吟地睇着地上狼狈的人:“不过,看来还是本大人的无名掌更胜一筹,呵呵呵呵……” “呸!臭太监!就凭你也敢跟本公子相提并论,你不配!”桥明月咳着血说道,却暗里痛得龇牙咧嘴。这臭太监的武功果真不容小窥,打得人好痛!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要做傻事,惹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印心负手说道:“告诉我吧,你们桥家枪还在不在?” 桥明月神色一暗,片刻之后才艰涩道:“早就不在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话锋一转,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找桥家枪就去通天教找去,那个孽畜早就成了通天教的走狗,哼。” “桥家枪并不重要,桥明月,你莫以为我是为了桥家枪才抓拿你?呵呵呵,本大人是好心救你。”印心说道。 “你?救我?”桥明月嗤笑道:“我却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救我?把我全家圈禁,那就叫做救我?臭太监,你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些!” “你最好莫要再说臭太监,本大人可是最讨厌别人说这三个字儿……”印心对他摇摇手指头,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立即冷道:“来人,把他带回去!” “臭太监!你敢!”桥明月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 “先打断他一条腿,本大人只保证过让他不死。”印心睨了一眼桥明月,然后冷笑着说道。 “是!千岁大人!”锦衣卫听命行事。 “印心!”施宁跑了过来,看见桥明月的时候吃惊了一下,这不是桥将军的二公子么?那个喜欢行走江湖,不喜欢带兵打仗的桥明月。他当即惊讶道:“桥二公子,你做了什么坏事?”怎地被印心打成这样? “你认识我?”桥明月也略吃惊,他细细打量了施宁,却不认识。 “嗯,听家父提过几次,家父是兵部尚书施嘉,我是施宁。”施宁笑笑说道 ,没好意思告诉他,他爹总是说桥明月不务正业,跟他大哥是一样一样混的。 “原来如此,那样算来咱们还是同行。”桥明月亦笑道,但是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形,他就笑不出来了:“施宁公子,你怎会和这臭太监在一起,你也是被他抓来的?” “不不,我不是。”施宁虚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印心,连忙道:“我和印心是朋友,我跟着他一起来的。原以为是来抓贼,额,没成想却是桥二公子你……”他好像听说,桥二公子在江湖中就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他不太懂。 “你跟他是朋友?这怎么可能,你乃兵部尚书之子,他是个大内太监……你俩怎么会是朋友?”桥明月不可谓不吃惊,这也太逗了吧? “呵呵,闲话说完了?”印心一把将施宁扯到身后,挥手令锦衣卫道:“本大人叫你们打断他的腿,没听见吗?” 锦衣卫惶恐,连忙行动,但是施宁不肯,他拉着印心的袖子急道:“印心,桥二公子又不是恶人,你打断他的腿做什么?” “你怎知他不是恶人?”印心回头瞪了一眼施宁道。 “因为桥将军是个好将军。”施宁理直气壮道,从前在宫中,哪个官好哪个官坏,大多都能有所耳闻。 “他老子好,不代表他好,你有没有脑子?”印心哼道。 “别这样,如果他是恶人,你早就将他杀了。”施宁小声道,莫以为他刚才没有听见,印心可是没有杀桥二公子的心思。 “也行。”印心突然改变了注意,他笑道:“只要他骂自己三句王八蛋,本大人就留着他的腿。” 别说桥明月,连施宁都傻眼了,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人家嘛? “呸!你才王八蛋!臭太监,废话莫多说,你要打就打,本公子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桥明月受不了地说道。 “哦?既然这么有骨气,那就打吧。”印心捏着颈侧的流苏说,似乎就是在等桥明月这句话。 “哎哎哎,别。”施宁阻止锦衣卫动手,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桥明月道:“桥二公子,王八蛋是小事,腿是大事,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该想想你的家人才对。”因一时意气就失了一条好腿,骨气确实有了,但又如何? “哼……”桥明月不服地哼哼,但是也未曾反驳什么。要是印心不这么为难他,他何须如此。 “印心,桥二公子开不了这个口,那就让 我来代劳,你看如何?”施宁说道,既然桥二公子也曾一口一个臭太监,那么现在骂他几句王八蛋,印心其实也不算过分。 “嗯?你如何代劳?”印心来了兴趣,笑吟吟地睇着施宁。 “咳咳。”施宁走到桥明月身前,拱手道:“桥二公子,施宁得罪了。”然后他就清清脆脆地,对着桥二公子喊了三声:“你是王八蛋,你是王八蛋,你是王八蛋!” “桥明月是王八蛋。”印心觉得不过瘾,非要这般道。 “好,桥明月是王八蛋!”施宁干干脆脆地说道,反正又不是说他。 “你们……”桥明月气得一脸憋屈,闪过脸去不看这二人。 “呵呵呵呵……”印心开怀畅笑,弯着眼睛说道:“好好好,那就留着他的腿。如若下次仍听见你嘴贱,那就休怪本大人不客气了。” “天太冷了,这就回去吧?”施宁岔开话题道,而他也确实冷,眼看着都缩成一团了。 “没用的东西。”印心骂了句,转身走在前头。锦衣卫押着桥明月跟在后头。 施宁连忙跟上,跑到印心身边儿去。印心瞧了瞧施宁,像来时一样夹起他就走。施宁冷得不行了,这时抱住印心,就像抱住了一个火炉,暖和得紧。他还是习惯抱他的,不管变成什么样还是。 “抱这么紧作甚?”印心却不习惯被人藤缠树一样缠着。 “我怕掉下去。”施宁随口胡诌道,感觉印心不好糊弄,就想松手的时候,他连忙道:“我怕冷!好冷!” “哼……”印心终于不和他计较,也是因为不知怎地,对施宁这个小子就是特别多了些忍耐。印心不讨厌他,但也仅是不讨厌。 ☆、第11章 带着个累赘一路回到吴宅,印心低头一看,却发现施宁竟然抱着他的腰睡着了。印心的脸色顿时发黑,他堂堂九千岁,什么时候成了这小子的奶妈子了,还负责哄他睡觉不成? “臭小子!到了。”印心正经八百地摆好姿势,叫道。只等着施宁醒来,好好儿笑他一笑。 岂不知,施宁睡得烂熟,叫了好几声也没动静。 印心晦气地挥挥袖子,想干脆放手让他摔个狗啃泥算了,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他一脚踢开施宁的门,然后站在一两米远开外,将施宁扔进床帐内。 这下子,施宁就是睡得再熟也醒来了。再者离开了印心的身上,没有了热源,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印心……”施宁嘴里叫道,皱眉皱鼻的摸摸自己的屁股,撞得有些痛痛地。 睁眼细看,印心哪里还在他房里,早就走得不知去向了。既然看不见印心,施宁也就咕哝一声,自动卷进被子中,迷糊地睡去。 二天起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吴老太爷差人来叫施宁去吃早饭,饭桌上没有看见印心。 施宁问道:“太爷爷,印心人呢?” 吴老太爷笑道:“一早就进宫去了,皇帝倚重他,一天也离不了。” 施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当今皇帝确实非常倚重印心,跟个长大不大的孩子似地,明明自己都二十了,也不比印心小多少。从前的时候,要论有人可以和施宁争宠,大概就是那个万事都依赖着印心的皇帝吧。 有时候施宁会忍不住猜测,皇帝对印心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未免太过了些。但是印心也曾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谁知道呢,哼。 “宁小子不高兴啊?”吴老太爷问道。 “没有呢,就是昨晚没睡好觉。”施宁笑笑道。 吴老太爷也笑了,昨夜宅子里的事他也知道,但是并不妨碍,他年轻时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去了。而眼前这小少年还是太嫩了些,没见过大场面。 此时的印心,却不在宫中。他在大理寺卿简大人的办公处,等待着。 “九千岁,您坐。”锦衣卫搬来印心惯坐的椅子,放到他身后。 印心一挥衣摆,四平八稳地坐下来,问道:“简大人何在?” 屋内一群小官吏,心惊胆战道:“回千岁爷,简大人去牢房了,一时未能前来。不过下官已命人去请 ,相信很快就会来了。还请千岁爷稍等片刻。” “对对,稍等片刻。”其他官吏附和道,就怕印心一个不高兴,就摘了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在京中,这位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最让人忌讳的就是他的诡异脾气。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而且知道了也没用出,因为他高兴了也弄死你,不高兴也弄死你,唉…… “哼,小小大理寺卿,也敢劳驾本大人等候,胆子不小。”印心冷笑道,眯着眼睛扫视一干官员。 “千岁爷息怒!千岁爷莫怪!简大人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大理寺卿简大人的声音,“是谁来了,催得这么急,赶着投胎么?”此人是个慢性子,走路说话一副割不死的羊样。 “简大人,别来无恙啊。”印心睇着他笑道。 “哎哟,原来是千岁爷,恕罪恕罪!”简大人一见是印心,连忙拱手告罪道:“竟然是千岁大人亲自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妈呀,这可是他的头顶上司,比皇帝老爷来了还让人紧张。 “好了,闲话莫多讲,你们先出去吧。”印心瞟了一眼那群小官吏,挥手道。 “是是,下官告退……” “告退……”都恨不得快些离开才好,一会儿就纷纷都退下去了。 “千岁大人……”简大人仔细关好门,回身说道:“您吩咐的事,下官已经办好了。” “如何?” “按照您给的线索,那桥烟波确实落脚在南宁,只是……具体在南宁何处,却是跟丢了。”简大人有些惶恐地道,生怕印心不悦。 “跟丢了,那你怎知他还在南宁?”印心果然皱紧眉头。 “在,在的,下官可以保证他还没出南宁,一定就在南宁城内!”简大人说道。 “哼,南宁,谁的地界。”印心问道。 “知府姓周,想来……” “姓周?莫不是周老贼的子侄?” “下官也不知,不过据侧是那边的,毕竟南宁一带,可不是咱们的地界。除了那位,又有哪一个可以和千岁爷您打擂台,是不?”简大人说道,不忘给印心拍马屁。 “这样吗?”印心笑道:“呵呵呵呵,好哇,既然是周老贼的人……直接摘了他官帽,让他回家种地去。” “额……”简大人犹豫道:“年来了, 陛下少不得考核各地政绩,论功行赏,要真是那位的子侄,只怕会打草惊蛇。”他知道九千岁向来随心所以,想咋就咋地,但是大局为重,他做属下的少不得有时候要冒死谏言。 印心垂眸想了想,最后漫不经心地道:“也罢,暂且让他过个好年,年后再来处置他。” “是,千岁大人说的是。”简大人道:“昨夜……那位乔公子……” “怎么,他不听话?那就打断他一条腿。”印心想也不想地道。 “不不,并非不听话,只是不知,千岁爷抓他作甚?”简大人嘿嘿笑道:“那位是出了名的闹腾,京里无人不知,下官只怕他会坏事。”他的牢房里,最怕的就是这种得罪不得,又放不得的人物,万一真的闹腾起来,吃亏的还是他。 “哼,留他在外面才叫坏事。”印心说道:“桥将军那里,想必不用我吩咐,你也会做的。”他睨着简大人:“给我伺候好了,不得怠慢分毫。” “这个下官明白,千岁爷请放心吧,保证桥将军在下官的牢里呆的舒舒服服的,不舒服只管拿我老简是问!”简大人笑着保证道。 “呵呵呵呵!”印心笑了笑,但是好脸色不长久,他冷道:“做事给我仔细着点,要是坏了大事,唯你是问!” “是,是!”简大人流着冷汗应道。 “嗯,带我去见见桥将军。” …… 日落时分,印心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回来,而且脸色奇臭无比。施宁一瞧见他,就喊道:“印心,你回来啦?” 印心瞧了他一眼,未曾理会,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 “什么玩意,什么脸色……”施宁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惹了他。莫不是还气他搬进他的院子,“哼,跟去看看去。” “你跟着我作甚?”印心背着手,回头看见身后有条小尾巴。 “看你心情不好,想问问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施宁跳到他身边问道:“说出来给我开心一下?” “滚开!”印心脱口而出,只觉得施宁无比烦人。 “动不动就叫人滚,我又没得罪你,脾气这么冲做什么?”施宁依然跟着他,小声地嘀咕道。他不指望印心听不见,但是又不敢大声。印心的臭脾气,谁摸得准呢。 “你再说我扔你下去。”印心对着桥下的湖水说道。 “别呀,我闭嘴还不行么?” 施宁也是委屈,他在家中从来都是最受宠的那个,谁对他说过重话。就算是印心,从前也是对他很好的。 “哼!”印心再不管施宁,一路走到梅香园,进了自己的房里,房门轰隆一声关上。 “哎,哪来的狗脾气。”施宁感叹了一句,就自己玩儿去了。 吃晚饭时,仍不见印心出来。吴老太爷和施宁一道用了,施宁吃饱就道:“我回去瞧瞧他去,莫不是气饱了。” “呵呵,难得你这么关心他。”吴老太爷很乐意他们两个关系好,便道:“去吧,年轻人合该玩到一块儿去,莫要生疏了。”毕竟……都是好孩子。 “好的,太爷爷。”施宁边走边想,他唤了吴老太爷一声太爷爷,那印心岂不是成了他的叔公了? 他偷偷捂嘴笑了笑,然后走回梅香园。一步不停地来到印心的门房前,敲了敲:“印心,印心!” 房内很久才道:“你有何事?”听着声音似乎不犯抽了,难道这么快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施宁放心了不少,就开始调侃他道:“给你说件好笑的事情。” 印心听罢,在房内翻了个白眼。 “叔公……”施宁柔柔地唤道。 “……”印心的脸色发绿,顺手摘下头上的簪子就飞了出去。 咻地一声,尖尖的簪子,堪堪从施宁的脸颊边飞过去,再近分毫就见血了。施宁也是下了一跳,好半天不敢动弹。 “吓死我了……”他拍拍心口道,然后就回头去看那支凶器。原来是支鎏金的红宝石簪子,咋看十分华丽,是印心的风格。他走过去,从廊柱上把簪子拔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放进怀里。 这一夜,平安无事。 ☆、第12章 为了明日一早能见到印心,施宁也不敢赖床。一听见鸡鸣声就爬了起来,心道这才刚破晓呢,那人应该没那么早起罢? 殊不知,当他穿戴整齐收拾妥当之后,一开门就看见印心在院子里打武。施宁不会武,只知道印心这套拳打得漂亮好看,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行云流水? 施宁微微一笑,也不打扰了他,只找个栏杆坐下来,抱着廊柱偷看他。越看越觉得,印心真乃人中龙凤也。就不说那张冷艳逼人的华贵脸孔了,单数那通身的气派,就足够令人挪不开眼珠子。 施宁从前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稀罕印心,就是自从死过一回之后,好像突然间开窍了似地。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印心好,他想,九千岁那是多好的人啊,对他好,又有权有钱,哪里不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样,以后他跟着印心,少不得会招来闲言闲语。虽则兵部尚书之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不看自己也看自己老子的脸,他丢脸就是施家丢脸。 “哎……”施宁想到了以后去,径自叹气。 印心何许人也,岂会不知有个小子偷偷在瞧自己。不过他打拳打得正是虎虎生风的时候,不曾有空理会罢了。 这会儿一套拳打完了,印心站在原地,便整理着衣裳道:“你老子忒直率的一个人,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呢?” “怎地?”施宁疑惑道,他怎么了,又与他老子何干呀? “一天到晚偷偷摸摸地,让我瞧着就烦透了。”印心臭着脸色道,一双飞扬嚣张的桃花眼,艳丽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花。此刻正斜斜地睇着在廊下偷看的人。 “你这人……说话未免太毒了些。”施宁愣愣道,他从前怎么没觉得,印心这人的嘴巴这么臭,简直了。而他施宁向来就听不得别人的坏话,当即就拉下脸子回一句:“我肯瞧你,那是我瞧得上你。若非如此,我还宁愿瞧一坨屎呢!” “你说什么?”印心听着,施宁竟然拿那恶心的玩意儿和他比较,脸色顿时就黑如墨汁。怒气一上来,人就凶神恶煞地到了施宁跟前。 “你想干什么?”施宁惊慌地抱着廊柱,惶恐地看着他。 “这么喜欢看……”印心阴森森地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我这就让你去看个够去!” “啊!”施宁被印心扛到肩上,一路去往茅房的路上。 印心一路走去,专门去了奴仆住的院子。随着出入的奴仆越来 越多,众人纷纷对他二人侧目,但是又不敢多看。只听印心叫住一个奴仆,忍着恶心问道:“你们的茅房在哪?” 那奴仆惊慌了一下,连忙回答:“就在那处,奴带大人前去,大人请随奴来。” 施宁整个人横在肩上,本来就十分辛苦,这时听说印心居然要带他去奴仆的茅房,可把他吓到了。 “印心,印心!我不去茅房!”他连声哀求道,甚至哭音都出来了:“求你了,我不去!我不要去!”那奴仆茅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随没踏足过,但是只要是茅房都少不了臭,要是印心将他关进去困个三两个时辰,他还要活吗? “这会儿知道求我了?方才怎么就牙尖嘴利地?”印心笑道,手掌却毫不客气地使劲儿在施宁屁股上连扇几个大巴掌。 “呜……你打,你打我吧,不要把我关茅房……”施宁哭道,只盼他扇过这几巴掌,稍微解解气,然后也就不把他关茅房了。 “也罢,关茅房只是让你臭一臭,以后你还要在我跟前走动,没得恶心了我。”印心停下来说道:“可是你方才对我出言不逊,我该怎么罚你呢?” “自然是向你道歉赔罪。”施宁乖觉地道,只要不关茅房,就一切好说的。 “呵呵呵,这般简单。”印心笑呵呵道,然后长眉一拧:“休想!”他向梅香园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待本大人去寻个湖来……” 施宁哭丧着一张脸,想到有个词儿叫做在劫难逃。 “你说,宅子里哪个湖好?本大人看在你年纪小不知事的份儿上,就让你自己选。”印心颇好心地说道。 “我不选!”施宁铁骨铮铮道。 “你不选?那就本大人替你选了。花园里的活水湖怎么样,够大够深,你正好下去游一遭,醒醒脑子,也洗洗嘴巴。”印心果真往花园走去,脚下快得生风。 “不不!还是咱们院里的锦鲤池吧,那个近一些!”施宁划手划脚地道,大丈夫能伸能屈,眼下正到了他屈的时候。 “也成啊。”印心打了个弯,拐进了梅香园。 施宁还指望他是开玩笑的,但是看见印心眼也不眨地将他抛入池水里,他的心就凉了。不单止心凉,身也凉透了。也许再一次见到印心,他没有多么期待一开始就被疼在掌心里,但是他总以为他是不同的。 他的到来,吓坏了池里的一干锦鲤,也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待到平静之后,施 宁才从池水里挣扎起来。还好那池水也不深,堪堪没过施宁的胸口,他站在水里抹了一把脸,抬眸看着岸上的印心。 那人笑吟吟地看着满身狼狈的他,还问道:“好玩吗?” 十一月的天儿,大雪都快来了。施宁全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他就是倔强地笑道:“挺不错的,你要下来吗?我均个位置给你。”他看着印心,满眼里都是印心看不懂的倔强,令印心生出了一丝不自在来。 可他做过的坏事比这个多了去了,也更为可恶一些,他可曾为谁收敛过分毫。 “那就不必了,你自己泡着吧。”印心隐去了笑脸,随便说了一句道。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把施宁扔进了水里,却好像没有那种报复的痛快。 “那可真可惜。”施宁也没心思再和他罗嗦,因为再不上岸的话,他老子就要失去一个乖儿子了。施宁在水里慢慢往岸边走,一言不发地爬起来。上岸之后,直径往房里面走,他要去换一身衣裳,然后再好好地暖和暖和。 这一路上,施宁走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发紫了。 印心的目光随着他走了一段,可是很快就收回来,他冷哼一声,也移步回了自个的屋子。 这天早上,印心早早就出门进了宫里。吴老太爷从不指望他留下来陪他吃顿早饭再走,不过如今施宁在府上暂住,他老人家每日早晨就习惯了和施宁一道用饭。 这天到了饭点,也是叫人去请施宁。只不过传话的奴仆说,施宁来不了了。 吴老太爷只以为施宁还在赖床,只摇摇头笑道:“这宁小子,果真还是个小娃娃。” 老常闻言也笑道:“才十四呢,可不就是个小娃娃呢么?”老常他也有个儿子,儿子的儿子都快娶亲了。 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十四也不小了,明年就该说媳妇了。”要不是他干儿子进了宫伺候皇上,这会儿也该儿女双全了罢。 吴老太爷盼不到印心的儿女,就很希望看到施宁的儿女,不知是否和那宁小子长得相似。 众人都以为施宁赖床来着,殊不知他是冷坏了,一时窝在床上不想动弹。窝着窝着不知怎么地就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只觉得被窝十分潮湿。尚且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坐起身来,感到浑身难受又乏力,头还痛得厉害,才知道自己病了。 施宁想叫人进来伺候,但是奴仆们轻易不敢来梅香园待着,他临急临忙想叫个人都不成。只好穿上衣 裳,自己出去叫人。只不过走到一半,他就撑不下去了,竟然晕倒在半道上。 ☆、第13章 要是谁敢说施宁身子壮,就是对施夫人莫大的嘲讽。她养儿子养十四年了,就没养过一天放心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总之就是难养! 这会儿施宁如果是晕倒在梅香园外,也就算了,总会有路过的奴仆看见他。但是他没能走出梅香园,就晕倒了。 巧的是,印心近午时回来了一趟。吴老太爷问他回来做什么,他道办差路过,顺便回来陪他义父吃顿午饭。 吴老太爷高兴还来不及,虽然印心那副顺便的嘴脸太让人糟心,不过聊胜于无。他一高兴就差人去叫施宁,睡了大半个上午了,也该起了。 老人家的话是这么说的:“老常啊,让人把宁小子叫起床吧,再困也睡够了不是?” 老常无不答应,当即叫人去挖施宁起床。 印心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为什么吴老太爷说施宁还未起床,他不是起得挺早的么?那小子在廊下偷看他来着,还被他扔了一回。 “印心,你和宁小子相处得如何?他在梅香园住得可好?”吴老太爷问道,他安排施宁住进梅香园,本意是让两个孩子好好相处。 “不太差。”印心笑道,一闪神就想到了施宁在水里的那句挺不错,心中突然有些发闷。 一会儿老常叫去的人也回来了,神情带着焦急来回的话:“禀老太爷,宁小公子晕倒在廊下啦!” 屋里儿的人,均心头一跳,一个是担心,一个是吃惊。 吴老太爷忙叫人道:“去请大夫,不不,请太医来!”他吴宅的孩子病了,合该请太医才对。 吃惊的就是印心了,马上皱眉想道,不过就是泡了一回水,这就病了,嗤!不愧是他心目中的假小子。 虽则这么想,颇有些埋怨是施宁自己娇气,而不是自己的错那种狡辩的想法。但是吴老太爷去看施宁的时候,印心也一道跟着过去了。 老常见吴老太爷这么着急,把府上有大夫这事都给忘了,说道:“老太爷也莫要着急,先让黄大夫来瞧瞧!” “好,先让黄大夫瞧瞧,不过太医也要请!” 因为吴老太爷年事已高,府中常年养着一两个大夫。但是这两大夫最擅长的就是养生一门,以及常见的老年病。吴老太爷不敢拿大,要是施宁有个疑难杂症,他府上的大夫顶个屁用。 这时施宁已经被抱进去屋里了,正被窝里无声无息地躺着。吴老太爷一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那 张稚嫩苍白的小脸庞,心里就难受。人在他府上养着,还不到十天半月就出了事,以后人家老子还敢让他养孩子吗?不敢啊。 “大夫怎么还没来?人命关天,他们就不着急!”吴老太爷跺着拐杖骂道。 “就快来了,快了!”老常害怕他气坏了身体,忙又叫人去催催。 印心站在一旁,也瞧见了床上那昏迷的人。本以为只是小病,可瞧着好像病得不轻,一脸马上就要归天的颜色。 “见过老太爷,印心大人!”黄大夫终于来了,被催得十万火急,他连帽子都没戴正,此刻都是歪的。 “废话就莫多说了,还不快快替这孩子把脉!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老太爷焦急道。 “是是!”黄大夫不敢迟疑,连忙上阵。 望闻问切,一看床上躺着的病人,黄大夫心中就有了计较,边把脉便道:“这位小公子受了风寒,此乃伤风之症。” 众人一听是伤风,倒也是常见的病,还算放心。但是黄大夫马上又道:“只是这位小公子体弱气虚,有先天不足之症,只怕不好治理。” “黄大夫,怎么个不好治理法,难道治不好了吗?”吴老太爷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担忧地看着施宁,怜悯他的体弱,竟然是先天不足…… “治是治得好,黄某……就斗胆开几贴药吧。”黄大夫有些迟疑道,他不是治理伤风的好手,特别是施宁这种带着先天病症的,一个不好就要惹出人命。 “既然没有把握,还说什么斗胆?”一旁的印心冷着声音,竟然对黄大夫说道:“治不好就滚吧,叫太医来看!” 满屋子的人都瞧着印心,不明他为何突然发难,倒是吴老太爷觉得此话甚对,虽然难听了些就是。 “黄大夫,印心说话虽然难听了些,但说得也不无道理,你莫要见怪。这孩子既然病症严重,我看还是等太医瞧过再说吧。”吴老太爷说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请不起好大夫,自然要慎重。 “也好,黄某并不擅长此类病症,确实是托大了,并不怪印心大人。”黄大夫说道,而他确实也是没把握能把施宁治好。 “哼!”印心闻言,终于不再盯着黄大夫,而是垂眸去看施宁,只见他似乎发热了,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吴老太爷也瞧见了,连忙还是叫黄大夫看了看。黄大夫也说道:“是发热,快替他擦去汗迹,否则会加重病症。” 施宁全身发汗,没多久身上的里衣就湿透了。待他们帮他换过一身衣裳,太医也终于到了。 这位何太医六十余许,当年还是小太医的时候受吴老太爷拂照良多。此处听闻吴老太爷要叫太医,他是抢着过来的。 他一进来,吴老太爷就问他:“小何子,你可擅长伤风发热之症?” 何太医愣道:“正是老何的拿手绝活,怎么地,您老着凉啦?”他上下打量吴老太爷,不像是伤风发热的病人,这不脸色红润,精神蛮好的么。 “不是我,是住在我府上的孩子,你快来给他瞧瞧。”吴老太爷闻言,虽然没完全放心,但也冷静了。何太医的为人处世和医术,他很放心。 “好好,我这就瞧瞧。”何太医道,止不住好奇地上前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吴老太爷这般着急。 他一瞧满头汗珠的施宁,先是感叹了一句,好个眉目如画的俏小子,生就得太细致了。叹罢,何太医就事不宜迟地切脉看病。不同于黄大夫的一看就下结论,何太医看病却看得比较慢。 慢到印心有些不耐烦,因为前头有黄大夫的‘珠玉在侧’他便以为何太医在故弄玄虚,因为宫里的主子们就吃这一套。平日里在宫中,印心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不是在宫中,而是他印心的梅香园! “何太医,可瞧好啦?”印心皱着眉问道。 骤然听见那道熟悉又骇人的声音,何太医不可谓不吃惊,他抬头看了一眼印心,果真没认错人。 “印心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何太医不由地捏了把冷汗,这生病的小子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连京中一煞之称的九千岁也守着他。 印心则道:“这是本大人的梅香园,你说本大人为何在此?”脸色一变,又继续方才的问题:“好了,你快说说他的病情,到底能不能治?” 何太医不敢怠慢,忙道:“能治是能治,只不过不好治。”他的话,竟然跟黄大夫一样,每个准话。 印心要的就是准话,可是一个两个都不令他满意,当即就冷下脸来,满含怒气道:“不好治是怎么个意思?意思就是你治得好是你的本事,你治不好就是他病得太重?是也不是?” 何太医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他能怎么办,这病人确实不好治啊,“印心大人,您这么说就太令下官我惭愧了,下官无话可说。”他看着施宁,叹气。 “ 哼,那你是治还是不治啊?”印心也并非真的不信他,何太医也算是医术一等的大夫了,如果他都治不好,那施宁的病还有谁能治。 ☆、第14章 “下官不敢托大,只能尽力一试。”何太医知道,今天他是治得好也得治,治不好也得治。所以事不宜迟,迟不如早,他马上就开方子叫人煎药。 另有一些治理伤风的独门秘法,他自然要屏退众人。但是印心这尊大佛,他不想走,何太医就不敢让他走。不过何太医想想也罢,印心只不过是大内太监,又不是同行,况且按照印心那副性子,断不是觊觎他的秘法。 一切结束之后,何太医替施宁捂上被子,他挥着满头汗水说道:“下官尽力了,如若明日这位小公子还没好转,就请大人另寻他人救治吧。” 印心闻言,拧着眉道:“你有几分把握?” 何太医道:“不足六分。” “也就是一半一半。”这个成算,令印心很不满意,所以他对何太医并无好脸色。 何太医也不敢奢望印心的好脸色,他只是在可怜施宁,小小年纪就性命堪忧。也是他身子太弱了,是先天不足之症,要是平时能花尽好药调理调理,还能无忧,就只怕以前没发觉,根本不曾调理。 这就冤枉了施夫人了,她不是没有替施宁调理过。只是施宁不配合,不是不爱吃这个味道,就是不爱喝那个味道。施夫人也没有太强硬地去要求他,因为施宁虽然爱生小病,但是大病却没有的。施嘉就更不用说了,这些施夫人的内务事,他压根想不到来管。儿子的身体怎么样,他只知道不很壮。 何太医出去了,这时煎药的奴仆已把药汤煎好送来。发现屋里只有印心一个人,奴仆有些忐忑了一下,却还是将药碗交到印心手上。只因他们没有得到吩咐,不敢贸然给施宁喂药。 所幸印心接过药碗,什么都没说,只问道:“老太爷人呢?” 奴仆回道:“老太爷用过午饭之后,身子疲乏,就歇下了。” 印心点点头,叫奴仆退下去。他端着药碗来到施宁床边,亲自给施宁喂药。却因头一回伺候别人吃药,不熟悉,险些把施宁给活活呛死。 也是因为这么一呛,把施宁给呛醒了。也不能说是醒了,只是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灌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喝下去。 喝完之后,印心见他嘴边都是药迹,就皱了皱眉。因为看不惯,又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嘴。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印心……”施宁迷糊地叫道。 印心以为他醒了,可是一瞧,又不像清醒的模样 ,听着很像在说胡话,因为他说:“你不疼我呢……呜呜……我难受……” 印心满脸不明所以,又嫌弃地道:“我不疼你了,我何时疼过你不成……”但脸色是别扭的,还有些内疚:“难受是应该的,太医都说你快死了。” “呜呜……”施宁哭着,满嘴地叫他印心的名字,直说他难受。 “你要是不想死,明儿就赶紧别生病了。”何太医下的通牒,印心还是放在心上了。他会忍不住想,要是施宁明日还没好转,是不是就病死了。 吴老太爷睡过午觉之后,马上带人来看施宁,因为他睡得也不安稳,心里头老是记挂着。来到施宁的房里,看见印心还没走,他倒是有些惊奇。不过也没有细问,只以为印心和施宁两个孩子关系确实不差。 “怎么样了,太医是怎么说的?”他记挂着这件事。 “说还好,也许明日就会好了。”印心自然地说道,不然说出来又怎么样,平白让人担心。 “是这样吗?那就好了。”吴老太爷终于放了心,他笑道:“难为你守了这许久,累不累,不若你去歇着,我来看着他就好。”在老常的扶持下,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倒是想走。”印心说道,眼尾稍稍提了起来。 “那你走就是,年下忙碌,我知你没空多待。”吴老太爷说道。 印心的眼睛又垂下来,瞄瞄那被施宁紧抓的袖子,对吴老太爷道:“这小子舍不得我走,我一走他就哭。” “嗯?有这回事?”吴老太爷惊奇道,忙去看印心的袖子,果真被施宁紧紧抓在手里。而施宁的脸上,还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呵呵……”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也罢,那你就陪陪他吧。” 然后就听到施宁说梦话,又在叫唤印心了。惹得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宁小子果真喜欢你,你瞧,生病了难受了,谁也不叫,独独对你撒娇。”就是那一声声的难受,令人心疼得紧。 “我却没空陪他。”印心撇着嘴道,既然吴老太爷来了,他也该走了。 “那怎么办,他哭起来我可没办法。”吴老太爷笑道,有趣地看着他们两人。 印心闻言也是,虽则这小子令人讨厌,但是他哭死了,也不值当。他想了想,拿出一把匕首来。 “你要做甚么?”吴老太爷奇怪道。 印心不语,照着自己那半截袖子就割下去。然后他站起来,回头说道 :“我走了,义父好生看着他。” “呵呵,好吧,你放心去吧,我会照看他的。”吴老太爷无奈地笑道。 印心点了点头,就出去了。离开之前,少不得回房里换下这身少了袖子的衣裳,不然走出去怕会惹人笑话。 这日下午出去的晚,印心好些事情没有按照行程来办。他在外头主事的心腹王兴跟着他,向来知晓他的性子。像今日这般半路撂担子走人,只怕是真的有急事,要不怎么天还没黑透就走了。 敬王府的世子爷一直想在印心面前卖好,许久之前就摸到了王兴这儿来。但是王兴虽则油滑,也不敢背着主子行事。他只是行些无关紧要的小方便,比如千岁爷这两日的心情如何。 这日他又来问,主子已经回去了,王兴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唠叨了几句,笑道:“今日看着心情不很好,但是也没那么不好。” 世子爷道:“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他也是没法子了,除了在王兴这里打听点东西之外,压根儿就靠近不了印心。 “很难说。”王兴摸着下巴回想道:“千岁爷好似在担心着什么,办事的时候出了两次神。”这是平时没有的。 “办事?”世子爷嘿嘿笑道:“办什么事,千岁爷办事你也在身边?”那神情,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王兴笑骂道:“瞧世子爷说得,咱们千岁爷是什么人,你可莫忘了。”他下一秒就板着脸警告道:“以后这话可千万别传进千岁爷的耳里,不然你我都要遭殃。” 世子爷也是随口那么一说,立马就收口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怎么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说到底,印心是朝堂一把手,连皇帝都信奉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小敬王的世子。 敬王府传到这一代,早就和权力不沾边了。他们现如今也不过是仰仗着有权利的朝廷大员过活。但是其他官儿再大,也大不过印心去。要是能让印心将他们划入势力圈子,敬王府再次撅起不是问题。唯一的困难就是印心不好拉拢,想要讨好他实在是太难了。 十一月的末梢儿,天黑的很快。印心踏进吴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奴仆上前来接过他的帽子和披风,他由始至终一步未停,直接掠进梅香园去看施宁。 吴老太爷倒也没有时时刻刻守在那里,只是吩咐了两个机灵的奴仆守着。印心进来时,奴仆们正在给施宁喂药。 因为施宁喝药格外难些,所以喝一口就呛一下, 不单喝的人辛苦,喂的人也战战兢兢。 印心听在耳里,当然不会去怪罪施宁难伺候,他只会怪罪奴仆伺候得不好。一开口就冷冷训道:“怎么伺候的,连喂个药都喂不好!都给我滚下去!” ☆、第15章 奴仆们被他突然一吓,手就抖得更厉害了,施宁又是一阵猛咳,咳得震天动地,咳得奴仆们没有了生存的希望。 “滚吧!没用的东西!”印心大步走过来,夺下药碗道。 两名奴仆顾不得脚软,连爬带滚地退下去,只怕晚走一步会惹怒印心。要是被印心一人来上一脚,就是不死也要养上几个月。 房里头终于安静了,施宁也不咳了,他稍微睁开了眼睛,瞧着是清醒的模样说道:“印心……” “你要是真死了,一定不是病死的。”印心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那是什么?”施宁沙哑着嗓音说道,许是病得连喉咙都伤了,声音很难听。 “被药罐死的。”印心说道,就凑上药碗去,让他喝完。 施宁苦着脸笑了笑,虽然不想喝,但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之后,还是张嘴慢慢地喝了。很士顺利,没有咳嗽也没有呛到,这让印心很满意。他没有错怪那些奴仆,果然真是他们不尽心。 “既然醒了,你的病是不是好了?”印心问道。 “我不知……”施宁说道,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印心却以为,他这样就算好了。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愧疚,也随着消散不见。他今天又是守着又是喂药,自认为做得够多,所以也不必愧疚。 这一夜,众人都是这么想的,以为施宁很快就会好。然后一夜过后,第二日的早晨,进来给施宁送药送饭的奴仆却惊慌之极,因为床上的小公子,哪里是好转的迹象,根本就是离死不远。 连忙出去禀告主人,以及住在隔壁的印心大人,同时则是分头去请黄大夫。总之这一天早晨是个混乱的早晨,吴宅上下都乱了。 吴老太爷年事已高,受不住这三番两次的惊吓,一听黄大夫说施宁要去了,当即头晕眼花地坐回椅子上。久久才说道:“老常……快去给施尚书传话,让他……让他……”下一句,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心,已难受得快要停歇啦。 “老太爷,这……”老常心疼他的主人,临老了还要来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容易才遇到个投缘的孩子。 “是我们对不住那孩子,对不住施尚书,快去吧……不能让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吴老太爷抹着老泪说道。 老常有什么法子,这不好的消息,他是愿意去传,也得传,不 愿意去传,也得传啊。他老人家也不能接受,前几日都还笑笑闹闹的孩子,转眼就这么没了。 “慢着!”印心突然叫住老常的脚步,不让他去传消息,他说道:“传什么传,又不是现在就没了!”人还好好地,就让人去报丧不成么?没得把人诅咒死了! 老常向来不想和印心对上,但这一次,他却指责印心的不是:“印心大人,这是人家的亲儿子,在咱们府上不好了,难道还不行赶快去通知。要是宁小公子这一时半会儿地去了,让人家怎么得了!”他也是有儿子孙子的人,试问要是他的子孙遭遇不测,他的心里又会怎么地痛!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就是哭瞎了也换不回啊! 印心闻言,也是望着老常久久没话说,然他不是想别的,而是在想,这京上还有哪个大夫厉害,他就不信人就这样没了。 “印心,你干什么?”吴老太爷看见,印心突然抱起床上的那孩子。 “我带他去治病!”印心寒着一张脸说道,京上这么大,他就不信没人治得好! “胡闹!你还能带他去哪里?连何太医都治不了!你指望谁能治好他啊?”吴老太爷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眼见着施宁就要一命呜呼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不会没在半路上!那叫他情何以堪! “你莫要管!”印心只管抱着人离去,头也不回地吼道。他全身有着一股急切的冲劲儿,就是要去把京上最好的大夫给找来,替怀里的人治病。 “老太爷!”老常说道:“不若就让印心大人去试一试吧,兴许宁小公子命不该绝,生机就在外头呢?”不管是不是这样,都要祈祷老天保佑啊。要是施宁真的去了,老太爷经此一遭,估计也不会好了。 “你莫要安慰我了……”吴老太爷疲惫地道,他扶着额头,一声声地叹气。 临老了,想贪心一些,得个乖巧的孩子陪伴。可是他作孽太多,连老天爷也不想他好。但是这报应,要报就报在他吴福身上,不该报在孩子身上啊。 吴福吴福,他姓吴的当真一生无福。 印心抱着施宁出来,王兴带着一干锦衣卫还在门口等候他。这时候王兴见了主子,连忙上前请安。再一看印心怀里躺着个人,王兴就明了,印心今天这么晚才出来,想必就是因为他怀中的少年。 “千岁爷,这是要去哪儿?”王兴问道。 “先上车再说。”印心抱着施宁上了马车,王兴想了想,也跟上去。他是印 心的心腹,在印心跟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而且王兴这人惯会察言观色,一看印心这番表现就是有话要问。 印心见王兴上来了,果然没怪罪,而是问道:“你可知,京中有哪个会治病的大夫?” 王兴想道,京中会治病的大夫多了去了,印心要问的应该不是这个,他反而问道:“这位小公子是什么病症?”不必问他怎么知道印心是为这小公子找大夫,要是连这都不会想,他这心腹也不必做了。 “是风寒之症。”印心垂眸道:“还有发热,并且他先天不足,很难治。”别的大夫都说治不好,黄大夫那个庸医更是叫他准备后事,呸。 “风寒?”王兴想道,这不算什么很难治的病症,但严重起来也是要得了人命的。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属下认为,有一人能救治,只不过这人不好说话。” “谁?”印心可会管别人好不好说话,只要他想。 王兴犹豫道:“千岁爷可还记得薛放之,被您赶回家养老的那位前太医?”当年薛放之不知怎么得罪了印心,就被印心夺了太医职位,本来是要见血的,但是皇帝替薛放之说话,印心就作罢,改而放回家养老去了。 “是他?他能治好?”印心怀疑道。 “嗯,此人于医术上有大能,除了他,属下也想不出别个了。”王兴点头道,不是他胆敢托大,而是那姓薛的确实有本事,以前在宫中可是医术第一人。 “既然如今,那还等什么,这就走着!”印心说道,连忙催促王兴去驾车。 王兴莫敢不从,今儿就担任一回车夫。 他们的马车疾驰在道上,一路往薛放之家中奔去。也是王兴本事大,这京中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家,他都熟知得七七八八,更别说薛放之这样从宫中放出来的人物。 薛放之的家也不远,但凡他还在京中,王兴就能快快寻到他家去。因为马车里头的主子心急,几乎是催着他玩命地跑。 等一到了门口,印心就抱着人下了马车,差人道:“快去敲门,叫他们着紧些,莫要叫我发怒!” ☆、第16章 锦衣卫连忙领命去敲门,把薛放之的家门敲得震天响。门房是个糟老头,老眼昏花,说了半天才闹明白,来人要找他们老爷看病。只是这些人忒凶了些,直接推门进来了,还把糟老头推倒一边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进去!”印心可不管这许多,叫人去把薛放之找出来。 薛放之一家自从薛放之离宫之后,一直就过得平平静静。这天早上是离宫之后的这么几年中,最令他们担惊受怕的一天。 当然,这是指薛放之的家人,而他薛放之本人是不怕的。 “你这太监,一大清早来扰我家安宁,你亏心不亏心?”再次看见印心,薛放之依然是愤怒的,他从来就讨厌印心。 “老家伙,废话莫要多说,快替我治个人,你若把他治好了,我许你荣华富贵!”印心开门见山地道,他却没时间个薛放之翻旧账。 “笑话!你还敢来求老夫治病,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薛放之听闻印心是来求医的,当即就哈哈大笑,痛快啊,没想到印心也有求他的一天。 “你治是不治?”印心凶狠着模样,如若薛放之敢说一句不治,他就血洗了薛家! “老夫不治!”薛放之一甩袖子说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豁达:“人生在世,性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老夫今天若是对你屈服,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若非清高至此,当年又怎么会得罪印心。当年他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如今多活了这几年,也尽够了。 “好!你很好!”印心怒道:“你不怕死,难道你的子孙也不怕死?”他马上对锦衣卫吩咐:“去将薛放之的子孙抓来,给我杀!” 薛放之闻之□□,他知道如果他不肯治的话,印心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没想道,印心连他的子孙都不放过。然而看见锦衣卫果真去抓他那才三岁不满的小孙孙,他当即就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没人性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眼下看来,究竟是谁不得好死?”印心阴沉地道:“我叫你治病救人,你不治,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你的子孙死了,也是你害死的。” 薛放之骂道:“放屁!若不是你逼迫我至此,我何必害了我的孙儿!” “我如何逼迫你?革了你太医的职位?你怎么不自问,你有没有做到一个太医该尽得责任?”太医太医,自然就是治病救人,如果一个太医因为自命清高,就选择哪些人救, 哪些人不救,那么位高权重的人,又为何留着他碍眼? 世事本是如此,弱肉强食罢了,又能说是谁的错? 薛放之久久无言,但是他不承认那是他的错。他不畏强权,怎么就错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治还是不治?”印心问道,眼下他没有时间和薛放之罗嗦,因为他怀中的人还等着救命。 “老夫……不治!”薛放之想了良久,还是决定不治!也许他错了,但是他的脾性如此,就算错了又如何,不妨一错再错。 “好……”印心沉下眼眸,对锦衣卫挥了挥手。 等他们走出薛放之的家门,天色已经很亮很晴,阳光似昨日般灿烂,又是一个好天。 薛放之在院子里,抱着哭嚎不止的孙儿颤颤发抖。方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的孙儿要被自己害死了,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 只是没想到,印心会一言不发地待人离开。 “王兴,除了薛放之,京里……还有谁?”印心抱着施宁,站在阳光下,觉得怀中的人越来越冷,好似不会暖了似地。 “千岁爷……属下只知薛放之,其他的……”王兴也是没想到,薛放之竟然不肯治,而千岁爷竟然也放过他。只是治病一事,到底落了空,只怕千岁爷正不知怎么难受呢。 印心闻言,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竟然难受起来,难道就没办法了。他从不觉得一条人命有什么可稀罕的,但是眼下却觉得人命千斤重,轻易不能放弃。 “小子,你也莫要埋怨我,我不是没替你奔波……”他低头望着那张雪白的脸庞,只见那人被太阳照得越发惨白了,胸膛也没一丝起伏,就跟随时都会去了似地:“我带你回家,你要走也该好好地走。” 他们又上了马车,就在这时,薛放之的家门打开,一个老头走出来,对着印心一行人说道:“几位留步,我家老爷有话要交代几位。” 印心回头,沉着嗓音道:“什么话?” 那老头道:“老爷不能帮他治病,但是青木胡同有户人家,门口书天下第一豆腐五个字,几位可去看看。” 王兴闻言道:“天下第一豆腐,那不是买豆腐的吗?我们要找的可是大夫,你莫要弄错了。”明知他们千岁爷着急,还尽胡闹,小心不要命了罢? “没错弄,你只管去吧。”老头说道,然后就进去了。 “这……千岁爷您说呢?”王兴 看着印心,不敢擅自下决定。 “既然他这么说,且去看看罢。”印心道,虽然没抱多大希望,但是仍然不甘心。他情愿相信是施宁命不该绝,也不想相信是施宁命短,注定过不了今天。 “那好,千岁爷请上马车,咱们事不宜迟。”王兴说道,赶忙驾车前往青木胡同。 要说这青木胡同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有王兴他在,就没有去不了的道理。只不过他还真没注意到,青木胡同有家叫做天下第一豆腐的店铺。 也是的,谁会把豆腐铺子开在家里呢,还不都摆到街上去的,不然生意从哪儿来呀?除非这家天下第一豆腐,有独门秘方,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豆腐好吃了,生意自然就来了。 这还真被王兴猜对了,她家的豆腐就是好吃,所以才不怕巷子深。 豆腐娘瞧着那架华丽气派的大马车,心道,这主人也够格调的,竟然驾着马车来买豆腐。不过她喜欢,这证明她家的豆腐够有吸引力。 “几位,买豆腐吗?”她热情地招呼道,很是满意这条巷子够大啊,不然人家的马车还进不来。 王兴看见是个女老板,又想到自己的来意,顿时有些不好开口。他能说他不买豆腐,而是来看病的吗? “不买豆腐,你这里看病不?”印心抱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念头,直径问道。 “看病?”豆腐娘瞧着印心,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她道:“客人搞错了吧,我这里是卖豆腐的,不是开医馆的。” 印心闻言,说失望也不是,只是觉得浑身没劲透了。 “是这样的,我们是受了薛放之的提点,才找到这儿来的。”王兴不死心,说道。既然那薛放之说了,就应该有他的道理,他没必要耍他们。 “薛放之?原来是那老头儿。”豆腐娘看了看他们,开始收拾东西道:“行,你们跟我进来吧。” 王兴没想到,还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有点门道。这边印心也是,黯然的眼神又亮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跟着豆腐娘进屋,王兴还手脚麻利地帮忙拿东西,只把豆腐娘当成了救命恩人。 ☆、第17章 豆腐娘见他殷勤,也就随他去了,说道:“我只是一介女流,本来不该学医的。不过二位既然相信我,又找到我家来了,那我就治一治。”她当初学医,只是因为兴趣,没想到天赋好,好些男弟子都不如她。但是女人就是女人,不该入这一行,所以她最后还不是做了个豆腐娘。 “老板别这么说,有能耐者居上,不拘什么男女之分。”王兴道,这却是王兴的真心话,你瞧,他主子还是个太监呢,不照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谁敢说半句不是。 “好,待我去洗洗手,你们先将病人安置在此处。”豆腐娘带他们来到一间屋子,屋里有股药味儿,想必就是她平常看病的地方。 印心将施宁放到榻上,替他上下打理了一番。今晨出来得急,又折腾了这许久,施宁还有气息真是老天保佑。 “千岁爷……”王兴凑过来也看着施宁,他紧张兮兮地道:“这究竟是谁啊,属下能知道吗? 印心道:“问这许多干什么,等他好了自会告诉你。他要是好不了……你也莫要知道。” “是是,属下瞧着这位不像无福的,想必很快就会好了。”王兴说道,既然印心这么看重,自然是个有福的了。如果这次他好了,王兴的功劳也不小。 “你放心,他要是好了,本大人少不了你的赏钱。”印心爱听王兴这话,他也觉得施宁不像个没福气的。能让他印心前后奔波,试问世上有几人? “嘿嘿,千岁爷说得哪里话,谈钱做什么呀,替千岁爷您分忧,这都是分内事儿。”王兴笑道。 “好了,去看看人来没有。”印心催促道。 王兴再不敢多说,连忙出去找人。豆腐娘刚巧也来了,竟然是换了一身衣服。她看着王兴惊讶得目光笑道:“方才那身衣服不干净,我怕唐突了病人。” 印心没有说什么,只让开位置,让她感觉瞧瞧。 豆腐娘也不多讲闲话,直接坐下就切脉。她的结论和之前的大夫一样,但是印心问她能不能治时,她确实斩钉截铁地说:“能!” 就是这个掷地有声是我字眼儿,让印心分外受用,他说道:“好,你尽管治,要用什么药尽管说来,我去给你找,要是药铺没有,我就去宫里给你找!要是宫里都没有,我就命人去天涯海角,也要找来。” 豆腐娘被他这一番狂妄地语气闹得哭笑不得,说道:“治理此症,并不需要什么贵重药材。不过他天生体弱,以后 少不了要用珍贵的药材常年调理。” 印心闻言道:“那算什么,再珍贵的药材也不难弄到。”说句大不敬的,宫里的库房,皇帝的私库,只要他想要,没有他要不到。 “那自然最好,眼下还是先治好他这伤风吧,再晚一些就不妥了。”豆腐娘说道,摆出一排银针,娴熟地替施宁下针。 豆腐娘治病不似何太医,她并不介意有旁人再看,甚至还叫印心帮忙反身脱衣之类的。一来她力气小,二来她是个女人,始终不方便。 印心在旁看着,自然也放心些。 扎完针之后,豆腐娘迅速开了药方子,交给印心,印心叫王兴去抓药。 “这一条方子是内服,这一条是外用。内服就是平常煎药一样煎来喝就好了,外用的,回去熬成浴汤,浸泡。这样寒气才去得快。”豆腐娘好奇地问道:“他究竟是怎么受寒的,这也太急化了,据你所说也才两天时间。” 她看着印心,印心却不看她。 是怎么受寒的,印心撇嘴想道,自然是因为他嘴贱,活该。 豆腐娘瞧着,自己的一个寻常问题,就把印心给问别扭了,也不好在追问。这时,豆腐娘的丈夫回来了,知晓豆腐娘有病人,就不过来打扰,而是叫孩子来叫人。 孩子才五岁上下,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 印心见了就闻道:“这是你的孩子?”他没想到豆腐娘已经嫁人生子,那他丈夫也算这样了,竟然允许她给人看病。要知道,病人是部分男女老少的,有时候遇到男病人,还是一样要治。 豆腐娘笑答道:“是啊,五岁了。”孩子来叫她,她就跟印心说了一声,带着孩子一起出去了。 她的丈夫是个衙门的捕快,刚和人换班回来。见了妻子还没说话就先换上一个慌张的表情,一面抱起孩子道:“我瞧见咱们家门口有辆马车,还有好些骑着马的锦衣卫守着,是你的病人?”他们家又没犯事,除了这个他就想不出别的来了。 “嗯,刚刚瞧完。”豆腐娘道:“你累不累,回去歇着吧,我去给你端碗豆花来。” “不累,你别忙,我去端吧!”她丈夫说道,然后还是很紧张:“他们没怎么样吧?治什么病,你能治吗?”他担心妻子治不好,惹怒了人就不好了。 “别担心,能治好的。人家只是来治病,你紧张什么。”豆腐娘笑道,觉得丈夫太紧张了。 “不是这 样说的,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她丈夫小声地道:“可是锦衣卫!”他虽是个小小的衙门捕快,但也知道锦衣卫的厉害。 “锦衣卫又怎么样,咱们又没犯事,何况求医的是他们。”豆腐娘说道,当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她丈夫是个天生憨厚的男人,虽然胆小了些,但也没别的,只好道:“你不要不听我的,总之你要小心些,别惹怒了……” “成,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杵着了。”豆腐娘说道。 她丈夫没奈何,只好抱着孩子远远儿地躲开去。至于他们门外的这一席话,印心早就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但是没有不快,只是嗤笑一声,暗道那汉子胆小,连个卖豆腐的老板娘也不如。 印心却真的欣赏老板娘的大气,作为女人来说,真是没得说的了。 王兴去抓药来,很快就回来了。当即就在豆腐娘家里煎了一帖药,给施宁喝下去。豆腐娘给施宁拔了针,就说可以带回家养着了。但是要记得喝药,泡药汤,一帖也不能落下。 万一有个什么反复,就一定要尽快来找她。 印心听在心里,临走时留下一笔不菲的诊金。他们在门口,遇到了豆腐娘的丈夫,只见他抱着孩子,在哪里探头探脑地,看着妻子和印心等人交谈,想过来又不敢。 “那是你的丈夫?”印心看着那身穿捕快服的男人问道。 “是的。”豆腐娘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做捕快的?”印心低头瞧了一眼施宁,突然对豆腐娘开口道:“你问问他,想不想跟着本大人,要是想的话,我让他做锦衣卫。” 豆腐娘先是吃惊,然后迟疑道:“这不妥吧,我丈夫虽然有些功夫,但是离锦衣卫还差远了。” 印心道:“不需他上阵杀敌,我自有职务安排。”要武功了得的锦衣卫,他还少吗。之所以拉拢那汉子,也不过是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 “那好吧,我去问问他。”豆腐娘想起丈夫对锦衣卫的敬畏,又有些心动道。 “嗯,尽快答复我。”印心点头道,然后抱着施宁上了马车。 “驾!”王兴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奔出青木胡同。这时天色已不早,眼看就将要日落西山了,他们竟然在外头奔波了一天。 这边印心带着施宁出去了一天,吴老太爷也在家中担心了一天。每次门口有人来,他都害怕是来报丧的。索性等了这 么许久,也没有人带来坏消息。可是并不代表他就能放心了,他依然不放心。 老常看着一整日吃不好睡不安的吴老太爷,安慰道:“老太爷莫要太担心,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宁小公子眼下还是好的。” 吴老太爷附和道:“说的有道理,他眼下还是好的。”可是他又怎么能不担心:“你说……到底最后会如何呢,他真的……还能好吗?” 老常也不知道,但是他相信印心的能耐,既然他敢抱人出去,就应该有些把握:“结果最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老常相信印心大人。” 吴老太爷闻言,也就沉默了。他知道印心有能耐,敢冲也敢做,可是生死有命这种事,印心又怎么奈何得了啊。 ☆、第18章 天都黑了,人却还不回来。他们正在堂屋里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喊道:“回来啦,印心大人回来啦!” 原是老常叫去守门的人,一看见印心的马车回来,就急急忙忙地回来禀报。这句话把吴老太爷和老常给激得,一个个站起来,赶紧问道:“回来啦?那人怎么样啊?救回来了没有啊?” 那人被问得无言以对,因为他一看到马车就进来了,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你真真是!快去快去!赶紧去看看去!马上回来禀报!”老常挥手道,真是被这么笨的人给气死了,都不好好看个清楚就回来瞎咧咧。 吴老太爷也是的,一颗心可谓几番起落,把他老人家折腾得不轻。他坐下叹着气道:“唉,生死有命,我也看开了,就是可怜那施尚书……唉……” “我的老太爷,快别叹气,这人还没怎么样呢。”老常觉得,这次回来的,定然是个好消息。说话间,他竖起耳朵在门口听了听,好似听见了笑声。老常心中一动,忙回来老太爷身边道:“老太爷,老常方才听见菩萨显灵,说是吉兆啊!” 吴老太爷被唬得一愣,问道:“菩萨显灵,老常你什么时候改信菩萨了?” “嘿嘿,也就刚才的事儿,您等着吧,准是个好消息。”老常说道,竟然一脸酌定,把吴老太爷的心肝儿说得噗噗直跳,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正疑惑着,就听门口传来动静,原是印心抱着施宁进来了。他并没有久待,只是告诉吴老太爷一声,施宁安好,然后就穿过堂屋,直径回梅香园去。从他进来到离开,就像一阵风似地。 老常咧着嘴灿笑,把愣神儿的吴老太爷叫醒,“我的老太爷啊,回神咯。” 吴老太爷握着拐杖,久久才道:“老常啊,印心回来啦?” “哎,回来了。”老常说道:“宁小公子也回来了,安好——” 吴老太爷终于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着老泪道:“好,好啊,回来就好!没事就好!”他终于不必惦记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松快了! “是啊,这是好事儿。”老常感叹道:“还是印心大人有法子,要不是印心大人,宁小公子只怕……”也是他们当时魔怔了,只信了那大夫的话,说是救不回来了。 “幸好,幸好!真是菩萨保佑啊!老常你可要好好谢谢菩萨……”吴老太爷索性道:“以后咱们府上就供奉一尊菩萨吧!” 老 常傻了眼,还真信了菩萨的邪? 且不说老常要去哪里找尊菩萨来供奉,印心把施宁抱回梅香园,安置在床上,并快快让人去熬药汤来,他要把施宁泡药汤。 这些东西,都是王兴跟进来一手打理的,因为他同去看病,比较清楚该如何做。印心不信任吴宅那些笨手笨脚的奴仆,所以就逮了王兴进来伺候。 王兴也是冤枉,只是为了在主子面前卖乖,提了那么一句,然后就被他主子惦记上了。这不,堂堂的锦衣卫总瓢把子,竟然猫在厨下熬药汤,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小公子到底是谁呢?”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疑问。 “王兴大人,药汤熬好了吗?”梅香园临时拨来的小管事来问道,八成是印心叫他来催的。 王兴道:“这就好,你去回禀主子,药汤马上就到!”然后他倒出两大桶的药汤,一手一个,力大如牛地提起来就走。 这边药汤已经倒进浴桶了,印心还记得豆腐娘的嘱咐,要如何将人泡进去,又要泡多长时间。只见施宁被他剥出来,青白白的一条小身条,浸泡在漆黑的药汤里分外醒目。 印心一摸施宁的肋骨,只觉得根根分明,也太硌人了些。十四岁的年纪,身条还没抽长开来,个头不高,身上总共也没几两肉。全身上下最有肉的,只怕只有那两瓣屁股肉,还算有点看头。 这副常年吃不饱的样子,着实刺瞎了印心的眼,他忍不住就要念叨施宁的老子,说道:“你老子是怎么养的你,你是不是他亲儿子?” 堂堂一个兵部尚书,难道连儿子的口粮也挣不到?至于吗,这要不是施宁没被养好,身子骨这么弱,也不会落个水就差点出人命。说来说去,印心就是替自己的狡辩,他不认为责任全是他的,这至少有施嘉的一部分。 但不管他怎么狡辩,事情都发生了,事到如今,他的本分就是老老实实将施宁治好来。再者就是,既然施宁的小命是他千辛万苦捡回来的,以后就容不得别人糟蹋。 正洗着,施宁细细动弹了一下,印心马上就察觉了,忙看着施宁的眼睛,看他醒得来没。 施宁确实醒来了,因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一股热热的热气,一起熏着他,让他头昏脑胀,好不难受。 “怎么了?”印心问道,怎么光睁眼,两眼又无神,还不吭气儿。 “什么……”施宁只是还没清醒罢了,脑子迷糊得很,嗓子眼又干,他拉扯着喉 咙道:“嘴干,我要喝水……” 印心闻言,想去给他端水来,但是又怕自己走了施宁淹死在浴桶里,他不放心地道:“你自己成么?” 施宁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太难受了也。 “那你等着。”印心起身出去,给他端水来。一会儿水到了,就着茶壶嘴就往施宁嘴里边喂,方便又顺手。喂了一些,问道:“还要吗?” “不了。”施宁摇摇头,抬手抹了一把嘴巴,说道:“我怎么了?”从晕倒那天起,直到今天这时,他中间没有一点记忆。 “生病了呗。”印心道,将茶壶随手放着,坐在桶旁看着他。 “哦,这是……”施宁低头看着黑漆漆的药汤,马上皱着鼻子扁嘴,他怎么整个人泡在这么恶心的水里头。 “药汤。这是救命用的,你再嫌弃也得泡着。”印心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嫌弃,所以特意有些讽刺地说道:“不过是汤药而已,你连这个都怕?” “我最不喜欢喝药了。”施宁大方地说道。 “那不成,你还有十几二十帖的药,不喝可怎么办?”印心幸灾乐祸地笑道,他之前喂药的时候,为了试试水温曾轻轻咪了一口,那是很苦的。 “啊?”施宁又晕又怕,软绵绵地道:“怎会有这么多药,我这回又是什么病啊?”他记得,刚回来的那天他就病过一回,听他娘亲说是发热了。 “伤寒发热。”印心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回道,眼睛瞄了瞄施宁的脸,颜色好像好了不少。 “哦,我小时候也生过这种病。”施宁静静呆在水里道,因为大病中,他整个人有些反应迟钝的感觉,说话都是呆呆的。 印心觉得他这种样子有些意思,就越发逗他说话,“可这次是不同的,你几乎要死掉了……”他特意去看施宁的反应,想知道他有没有埋怨发怒。 “嗯……”施宁却对死字一般反应,就是没甚反应。 “你不怨我?”印心好奇道。 “怨……”施宁皱着鼻子道:“我讨厌你。” 印心撇开脸,不去看他。 “你都不疼我呢……”施宁就要哭了道。 印心马上就回过头来,心惊道,他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对他撒起娇来了。 “姓施名宁的,我跟你很熟悉吗?你怎么好意思?嗯?”掰着手指头一数,他们二人也不过相识数日,况且还 不算愉快。但这人怎么就……明明他对他一点都不好。 印心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同时还有些别扭的感觉。 ☆、第19章 要问印心为什么别扭,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施宁这样对他撒娇,他就是不自在。总感觉施宁弄错了人,那人好像不是他似地。他别扭的是,既不相信施宁没弄错人,又希望他果真没弄错。 要是真没弄错的话,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儿上…… “你把我扔水里,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施宁嘀咕道,然后就靠着浴桶,呼呼大睡去了。 印心的小心肝儿一跳,想再问个清楚,但是回头发现施宁已经睡着了。他感觉有些没着没落的,因为想知道的东西在抓心挠肺…… “嗤!这就睡了去,也不怕淹死在里头。”最终他只能骂骂人,然后将人捞起来洗干净,塞进被窝里去。 因着紧张施宁的病情,又怕他半夜反复,所以印心有些纠结。他该是留下来守着他,还是叫别人来守着他。吴宅里德笨奴仆他信任,没得把人照顾死了,这可是他好容易救回来的。 自己守着,又太小题大做了些,他堂堂…… “哼……”印心转到了门口,又再次转进来,站来床前停住。一停就是一刻钟,然后又转到门口处,脚还不曾踏出门槛,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成,改咳嗽了这回。 “我要喝水。”施宁模糊地叫道,声音跟刚出生的小猫似地,若非印心耳力好还听不清。 但是他不曾理会,只是没往外继续走罢了,直到施宁又叫了一声:“印心,我要喝水。” 印心的脚步就走不了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倒了回去。他负手冲进来,在桌上找到茶壶,那还是之前喝剩的,仅有两杯左右。 “还有两杯,喏,喝完你就赶紧睡觉去。”他说道,扶起施宁的肩膀,干净利索地喂了他两杯水。心道这回可以走了罢? “印心……”施宁喝完水,就抓住印心的袖子不放了,再次躺着他的袖子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早晨嫩嫩的阳光照进施宁的床铺,他因受不了刺眼就往里躲了几下,把脸埋入一个宽厚的胸膛里。他甚至埋怨,是谁昨晚伺候的,居然没帮他放下帐子来。 这可冤枉了印心,他又没上床睡觉,甚至连回去洗个澡的空挡都没有,就坐在施宁的床沿上睡了。而施宁则是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上,越睡得熟就越贴得近,到天亮就成这般模样了。 到底印心是练武的人,施宁一动他就惊醒。从不习惯身边有人,他险些把施宁扔出去。但是强 大的自制力和冷静,使他没有出手。不过等到看清楚他和施宁的模样,印心就恼了。 他昨晚明明没有和别人贴得这么近,都是施宁自己贴上来的。他推开施宁,急忙离开施宁的床,然后看到施宁没醒,就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屋子。 一大清早,他差人去送热水来,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进了宫中。临走前,倒是没忘记叮嘱厨房煎药,还敲打了几个伺候的奴仆,手脚给他放利索些,要是再伺候不好,就不用待在吴宅了。 几个奴仆被他吓得连连答应,每个到了施宁跟前伺候,都分外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惊坏了尚在静养中的施宁。 施宁自是不知道,印心在他床边将就了一晚,也不记得自己昨晚胡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早醒来,身子好像轻快了不少,精神也好转了。 吴老太爷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吃清淡的粳米粥,还有素包子。这几样都是他自己点的,因为他本来就不爱吃肉,甚至连素菜都要挑。吃完这些,还有一大碗发黑的药汁等着他。只要想到这个,施宁就不由地放慢了进食速度。 “印心又进宫了?” “哎,一大早就走了。” 吴老太爷和老常在旁边陪着施宁吃用饭,眼见着施宁精神好了,也不发热昏迷了,这才真正相信,施宁的病情确实在好转之中。 老常笑道:“无怪宁小公子这么惦记着印心大人,原来两位早就惺惺相惜了。”如果不是的话,施宁也不会每次都问上一嘴。而施宁生病时,印心也不会那么着急。 “呵呵,这话说得不错。”吴老太爷想起来一个有趣的事,就跟施宁说了起来,“宁小子啊,你可知道你生病的时候,都拉着印心说了些什么吗?” 施宁闻言愣道:“我拉着印心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不记得,他有拉着印心说了些什么? “你都不记得啦?”吴老太爷笑了笑,就把施宁生病时的一些事说给他听,说到印心为了不让他哭,就把袖子割掉时,别说施宁,就连老常都忍不住笑了。 心道这宁小公子也真是够有趣的,不过也真够本事,因为只有他才能让印心大人这么无奈过。 但是施宁听完这些之后,却不觉得有趣,他简直想哭啊。瞅瞅他都做了些什么,太丢人了不是。那印心也就罢了,虽则之前闹了别扭,还记恨着,但是始终还是会在一块儿的。 可是让大家都看了他的笑话,就不 美了,他还要不要活了。 “这种事你们可不要到处说,我要生气的。”施宁气鼓鼓地道,希望他们守口如瓶。但是老人家一般多八卦,没得哪天和别人聚在一起,就把这事当乐子说了。 “好好,我们不说,不说就是。”吴老太爷哈哈笑道,笑他的脸皮子薄,“宁小子啊,你脸皮这么薄可不行,以后怎么娶媳妇呀?” 施宁正羞恼着,闻言就道:“那我不娶媳妇了还不成!” 吴老太爷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娶媳妇怎么行呀?” “为什么不行?”他不想娶就不娶,有什么不行的。施宁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媳妇这个词儿。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 “因为你是男人啊,男人就要传宗接代。”吴老太爷说道。 “不,谁说男人就要传宗接代,我们家不是有我大哥呢吗?”施宁说道,突然想起来,他大嫂都快生了。不知道是侄子还是侄女呢?上辈子没等到,这辈子等侄儿落地了,他要好好地稀罕稀罕才成。 “哦?”吴老太爷被他这个论调给弄得哭笑不得,问道:“那你呢?你不传宗接代,你爹生你来做什么呀?” “这,女人也不传宗接代,那女儿又生来做什么?”施宁狡辩道,难道生下来就为了个传宗接代,他不服。 “呵呵,女儿生下来替别人传宗接代啊,要不你是哪儿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 “我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施宁没话可说了,就道:“我不想娶媳妇,媳妇不好。” 吴老太爷问道:“媳妇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我要养她照顾她,将来还要养小娃娃,多累啊。”施宁说道:“我才是被人养被人照顾的那个,所以我不该娶媳妇。”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这番说话,可把吴老太爷被震住了,好半天才笑道:“哈哈哈哈!你听听,老常啊,你听听!这小子哟……”他老人家没话可说,哈哈哈! “宁小公子果然妙人妙语,这话说得有道理,太有道理了!”老常很是赞同地道,太对了,就是这样!端看这阵子施宁的生活起居,老常确实有种,施宁更适合被人养着,而不是他养别人的感觉。 “呵呵呵!”吴老太爷又笑了,根本停不下来:“老常啊,你就莫要附和他了,这小子都不想娶媳妇了,你再说他就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施宁却不同意这话,“不对啊,谁说不娶媳妇就要打光棍儿!” ☆、第20章 吴老太爷就奇了怪了,不娶媳妇不是打光棍儿,那又是什么?他道:“你都说了不娶了,那就是没媳妇。只要没有明媒正娶的正房娘子,你就算光棍儿!”他只道小孩子不懂事,还闹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莺莺燕燕什么的啊,可以收房伺候,但是任凭你收一百个,也不算是真正地成家。 “成了亲才不算光棍儿是吧?成亲可以啊,但我不要女人,我找个男人不成吗?”施宁一语惊煞在座。 “你说什么?找个男人?”吴老太爷再次哭笑不得,掩着嘴笑道:“宁小子哟,你以为找个男人就那么容易,你不成亲,难道对方也不成亲?天底下有几个这般坚持的,你年纪还太小,不明白。”听了刚才施宁那番他只适合被别人照顾的话,吴老太爷只以为施宁找个男人只是为了不用照顾妻儿,还能被别人照顾着。倒也没去想,施宁是否当真喜欢男人。 “他不会成亲的。”施宁心道,一个太监成什么亲,根本无稽之谈。 “你又怎知不会?”吴老太爷感到不对劲儿,这话说得好像已经有那个男人了似地,他问道:“宁小子,你说的他,是谁呀?” 施宁却嘻嘻一笑,不愿意回答:“我现在不告诉您,等以后再说吧。” 吴老太爷唬着脸,教训道:“宁小子啊,你现在还小,身子又差,可千万别过早行房事,那可是会要你的命的。”瞧着施宁那副小身板,吴老太爷也不认为施宁有能耐做上面的那个。 “太爷爷,您胡说什么呀?”施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还早着呢,八字还没一撇。 “怎么胡说了?你们年纪轻不懂事,要是纵坏了身子怎么办?”吴老太爷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话都敢说,还说道:“我也不拘你找男人还是找女人,但是一定要找个干净的。”他也是年轻过的,看得多了,什么没见过。 说到底,等施宁年纪够了,懂事了,这些年轻时的风花雪月都会过去的。以后娶媳妇生孩子才是正道,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太爷爷,您怎么这么好啊?您都不骂我吗?”施宁惊奇道,他不是没听说过,谁家的公子喜好男色就被老子打断了腿,总之说男人喜欢男人就是不对的多了去了。 “这有什么,你太爷爷听的看的还少么?”吴老太爷摆摆手笑道,不就是断袖之癖嘛…… 嗯……断袖? 他道:“宁小子,你说的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印心吧?”说这话的时候,吴老太爷 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如果是对象是印心……那可有趣了…… “不是啊,您怎么会这么想?”施宁老神在在道,“他有什么好,又不体贴,又不温柔,我要他何用?” 吴老太爷闻言,眼珠子一转,是了,施宁还不知道印心是个假太监,肯定不是印心。就像施宁说的,为什么要找个没把的男人,要他何用啊? “呵呵呵……”吴老太爷越想越可乐,笑得脸上的皱褶子都在抖动。 “太爷爷,您笑得这么阴险,该不会是在计算我了吧?”施宁一边皱着脸喝药,一边嫌弃道。 “没有没有,怎么会计算你呢。”吴老太爷摸了摸拐杖上的龙头,心中有个主意,既然施宁想要个男人,何不如他老人家出马,替施宁寻个家世人品都出众的。让小年轻俩谈场风花雪月,以后做不成眷侣,也能做对知己良朋。 施宁家世不差,但是施家人丁单薄,子息不旺。以后施安作为嫡长,又比施宁底子好些,自然不必筹谋出路。但是施宁这副性子,走仕途是不能的了,只能施安扶持,或者广结世家子弟,在京中混个一席之地。 吴老太爷不想施嘉混得太差,只想把好的都塞给他。先头一个就是印心了,这会儿施宁和印心关系渐好,他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那就来一个有钱有权,人品贵重的世家子吧,老人家这样想。等以后施宁再长几岁,他再帮他寻一个娘家得力贤淑端庄的好媳妇。这样一来,就不怕施宁混不下去了。 “老常啊,离我的寿辰,还有多久啊?” 老常不必想,马上就回道:“老太爷,还有二十多日呢。您不必着急,老常已经在着人准备了。” “好。”吴老太爷点头道:“今年不同往年,你不必再拘着发帖了,你瞅着哪些不错的人家,家里有公子的,人品样貌好的,就给递个帖子。”还特地交代道:“一定要写上那公子的名字,千万不能漏了。” 老常应道:“好好,就照您的意思办。”只是不知道,老套也突然邀请那么许多小年轻的,干嘛呀? 施宁在一旁听着,也是奇怪,就问道:“太爷爷,您不是养孩子养上瘾了,还想多来几个吧?”他撅着嘴道:“那可不行啊,再多来几个,我就没处待了。” 吴老太爷明知他是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笑骂道:“这话说得,你太爷爷这座宅子这般大,你自己住得过来吗?还担心没处待?你真是……” “我不管,就不许来。”施宁说道,终于捏着鼻子,把最后一口药汁喝下肚。然后就使劲儿地吐舌头,直囔囔苦死了。 老常赶紧给他喂了一颗蜜饯,让他好生去去苦味。 “别胡思乱想了,你一个就让我操够了心,我可不敢再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无老套也真心感叹道。 “我这样,我这样的怎么了呀?”施宁就不高兴了,他不好吗? “没怎么样,好了,药业喝完了。你身子乏不乏,还要不要躺下歇着?”吴老太爷问道。 “不歇了,我想出去走走。”施宁看见窗外阳光这么好,就垂涎了。任谁在床上躺了几天,也想出去走动走动。 “那行,咱们俩一同出去走走去。” 印心今儿也是天还没黑,就赶了回来。倒是没有前一天那么风尘仆仆的感觉,甚至有些优哉游哉。 回到府里就直接进了梅香园,但是轻轻踢开施宁的房门,又看不见人影。他退出来,随手抓了个奴仆问道:“屋里的人呢?” 那奴仆惶恐道:“去去去……去花园散步了。” 印心得到答案,连忙丢开他就走了。疾步走向花园,直到看见那爷俩在湖边的柳树下坐着,才放慢脚步行去。 “好像是印心来了。”施宁眼尖,很快就看到了印心。 “哦?”吴老太爷眼睛不好,闻言也没瞧个真切,只是奇怪印心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他好像不高兴。” 印心果然不高兴,还没走到俩人跟前就骂开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活腻了怎么地?还不快回屋里去!”他却是冲着施宁说的。 吴老太爷解释道:“宁小子想出来活动活动,我就带他出来溜溜。”印心这么怒气冲冲地,他怕印心吓坏了施宁。这孩子也真是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这么吼人。 “溜?人都快死了还出来溜,你给溜死了怎么办?”印心责怪了一眼吴老太爷,然后一边提起施宁一边说道:“花园这么大,没地方给你溜吗?偏生要来这里吹冷风。”说罢就抱起来,回屋里去了。 留下吴老太爷和老常俩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常说道:“这是什么事儿?” 吴老太爷摊摊手:“我这个太爷爷都管不着了,你且看着吧。” ☆、第21章 一路上,施宁窝在印心的怀里乖乖不动,唯剩下一双卷卷的眼睫毛扇啊扇。扇得印心的心里痒痒的,硬是生出一股子柔意来,他边走边盘问道:“今天的药可喝完了?” 施宁点了点头,“都喝完了。” “饭吃好了?”印心又问道。 “还没吃,这就回去吃。”施宁说道,不敢说他没胃口所以没吃,其实大家早就吃过了。 “可得吃多点。”印心捏着他屁股说道:“你这小命是我好容易捡回来的,可别这么快又要死。”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我的命是你捡回来的?”施宁今天也听说了,他是印心抱出去寻医,奔波了一天都救回来的。难道这就是印心突然转变的缘由?那还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印心这混蛋现在就像在养小狗,哼。 “要不然呢?”印心咧嘴笑道,用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对着他:“你不高兴?你不是很希望我疼你吗?”是谁总是拉着他的袖子抱怨,说他不疼他云云。印心还真不知道,施宁是什么时候对他这般…… “什么?谁希望你疼了,你别胡说八道。”施宁恼羞地道,他什么时候说过,或者表现过,印心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难道不是真的?那就是你胡说?”印心挑起长眉,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认真在询问。 所以施宁不敢嘴硬回一句不是,他害怕他一旦说了,印心就立马将他扔掉。要说完全不了解印心的狗脾气,也是假的,他总能有些预料到,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怎么?不回答我?”印心追问道,不需施宁低下头去,就要把他的脸挖起来对着他。他记得施宁哭着不让他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要找回那种感觉来。 施宁被迫对上印心的双眼,心中慌了一下,但是他一点都不敢露出抗拒或者不喜欢的眼神。再者,那个人是印心,他又怎么会抗拒,会不喜欢呢。其实承认也没什么的,或者印心就会真的疼他,对他好。 总之他就是喜欢印心,想和他好和他亲密。 “说话。”印心被施宁那样望着,果然感觉就上来了,他怎么觉得……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说什么话?”施宁小声道:“你非要让我说吗,难道你还不清楚?”病中他说的胡话,就是印心今天所说的吧,要不然他想不到其他了。 “我清楚什么?”印心不满意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狠狠地勒紧施宁 的身子,凶道:“说!” “你弄疼我了,我说我说!”施宁皱眉挣扎了一下,伏在他怀里如他所愿地说道:“我要你疼我,对我好,你听清楚了吗?” 印心的脚步因着这话忘记了走路,或许不该说忘记,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嗯……他要好好地享受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愉悦和快感。 “再说一次。”他命令道。 “我要你疼我。”施宁抱着他的脖子,豁出去了似地,在他怀里使劲撒娇。反正说也说了,说一次两次还不都是说。 他这样子没皮没脸的做法,倒是弄得印心措手不及。但是一点都不讨厌施宁在他怀里磨来蹭去地,只是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一点都不害臊怎么行。 印心加快脚步,把施宁抱回屋里去。 进了屋,施宁扯着他的前襟说道:“我都说了,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到底对不对我好?疼不疼我嘛?”他见到印心的不自在,心底仅有的矜持也就完了,此刻只想和印心亲热亲热,说几句甜言蜜语。 印心抱着施宁,二人就这么叠在床上。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发烫,心儿也不那么平静,有点闹哄哄的感觉。但是他又不讨厌这种乱,甚至有些享受。 这是种新奇的感受,不是其他什么事物带来的,而是因为一个人。 施宁不像印心,他早就情窦已开,甚至床.事都烂熟了。他十四岁就被印心拉上床,三年下来,印心的身子他一闭眼就能描画出来。而且经过三年的厮混,他自己也早就离不开那种销.魂噬.骨的快乐。 那些都是印心带给他的,而现在印心就在他身上,叫他有些激动难耐。可惜他现在身子骨太弱了,想要不受伤,还是要等多一两年,免得像那次一样,差点死在床上了。 虽则行.房不能,但是尝个小嘴却是可以的。施宁抱着印心的脖子,闭眼将自己的小嘴送上去,紧紧贴着印心的唇。印心初尝人事,先是不懂嘴上的门道,但是被施宁三两番撩拨之后,就反客为主,爱上这唇舌嬉戏的滋味儿。 这一天日落前后,光是待在房里亲嘴儿,就亲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快把施宁的嘴皮子啃破了,这才想起来,他们二人均还没有用饭。 印心坐起来,亲自点起烛火。施宁红肿的嘴唇,在烛光下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完全不似病中的人。他捂住火辣辣的嘴角说道:“你怎地这么孟浪,我还生病了,万一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 印心却全不在意,小小的风寒罢了,惹不到他身上,“想吃什么没有,我唤人去做来。”他坐在床边,理理凌乱的衣裳道。 “想吃清淡的。”施宁含糊地说道,依旧捂着嘴,不想被人看见了。 “捂什么,屋里又没人。”印心不让他捂着,就要放开来,这样看着才好看。 施宁无奈地想着,明儿怎么出去见人。他有些后悔和印心亲嘴儿了,因为印心喜欢这个,常常弄得他满嘴痕迹。头一次没发觉的时候,他走出去还被人笑话过。 印心走出去,叫人传膳食来,还有施宁的药,一并送上。交代完这些,他又倒进屋里来,依旧不坐椅子,而是坐在施宁的床上。因为施宁也坐在床上,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你这嘴也太娇气了,我就那么含了几下。”印心摸着施宁红肿的唇,也是觉得太严重了,但那不是他的错。 “含了几下?”施宁嘟着嘴道:“我看不止几下,天亮含到天黑。” “胡说!”印心笑骂,又贴上去舔了两口,才放开他。但是眼睛依然挪不开,好像施宁的脸上会开花似地,越看越有意思。 “行了,我睡觉的时候抹点药。”施宁记得,有种清凉的药膏还有的,就在屋里放着。 “抹吧,明日进宫,我给你带些好东西回来。”印心在心中计较着,哪个库房的东西才好,吃的用的穿的,还有药材药膏什么的,只要他用得上。 “好。”施宁应道。 二人在屋里聊了几句,晚饭到了。填饱了肚子,施宁少不了一碗药,然后就是泡药汤。印心全不假他人之手,他此刻对施宁的所以事都视为自己的事,因为施宁连命都是他的,自然不要叫别人糟蹋了去。 洗完之后,施宁推推印心:“你也回去洗个澡歇着吧,在外头跑了一天。” “不忙,你上去躺着。”印心将他塞进被窝里,自己也坐下来。 施宁在床上,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道:“你还不走么?” “急什么。”印心靠在床头晲着他,懒洋洋地道:“睡你的吧,等我走了你也不知道。” 施宁闭上眼,安心地靠着印心的腰入睡。 ☆、第22章 施宁次日早起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抹药,他看着镜子中还是红肿的唇,不知如何是好。 印心已经走了,吴老太爷又来看他。昨日施宁被印心气冲冲地抱走,吴老太爷还惦记着呢。进来看见施宁揽镜自照,就乐得哈哈直笑:“宁小子,你在照什么呀?” 施宁僵在那里,他想起来,昨日才跟吴老太爷说过不是印心,现在却肿一副被印心亲坏了的唇。真是让人心里虚得慌,他支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嘴唇被虫子咬了,红了一片。” 吴老太爷闻言就凑近来看,但是他眼睛不好,没瞧出很严重来,所以并不起疑:“没事没事,就是红了点,回头抹点药就会好了。” 老常也瞧了瞧施宁的嘴唇,他老人家的眼神却比吴老太爷的好,笑道:“宁小公子这嘴还真是……那虫子也真够孟浪的。”他只是打趣打趣施宁,因为施宁的嘴唇被咬出那么暧昧的痕迹,着实有趣得很。 “什么虫子孟浪啊?”吴老太爷不明所以地问道,施宁却是脸红不已。 “哈哈哈,没什么。”老常笑道,去给施宁把药膏找来,给他抹上去消消肿。 因着昨天出去吹风,爷俩都被印心给骂了。所以今天,施宁吃完饭喝完药,也不敢再缠着吴老太爷去湖边。吴老太爷心知他是昨晚被印心教训了,也担心道:“昨儿印心没有骂你了吧?” 施宁摇摇头,倒是没骂。 “那就好,他脾气坏了点,但是人不坏的。他只是关心你罢了。”吴老太爷害怕俩人生了间隙,倒也不是为印心说好话,因为印心确实对施宁好。他的干儿子他看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操心过。 “太爷爷,我知道的。”施宁说道,这些不比吴老太爷说,他就够清楚的了。印心算不上好人,但是也不坏,对他更是好。 “你知道的好,哎,你们感情好,我就不操这个心了。”吴老太爷说道,感觉自己瞎操心了。 “太爷爷别这么说,我和他也不是一直这么好,他之前还对我很坏呢。”施宁忍不住抱怨道。 “呵呵呵。”吴老太爷摇摇头,不相信。 施宁也跟着笑了笑,那些都过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今日里,吴宅来了一位客人。不是来找吴老太爷的,却说是来找施宁的。老常闻言奇怪,是谁知道施宁暂住在府上?难道是施宁的亲人来了。一问,却听他自称施宁的大哥,施安 。 “我大哥来了?”施宁也是吃惊不已,没想到施安会找来。倒不是不想见到施安,只是他现在这样的模样,要是被施安知道他病了,一准家里就知道了。届时施夫人还会许他住下去吗?肯定不许。 “既然是宁小子的大哥来了,就快请进来。”吴老太爷说道,不过他没有陪施宁前去会见,只叮嘱施宁:“不管你大哥所谓何事,你都不许回去先,你这身子还没养好呢,我不放心你回去。”他本来就舍不得施宁走,是以对施家来人有些抵触。 施宁乖巧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要等太爷爷过完寿辰才回去。” 吴老太爷闻言,才挂上笑脸,不那么严肃了:“好,等过完寿辰就该过年了,明年开春你再来陪太爷爷。” 施宁暗暗笑道,这明年开春还来,他娘亲肯定不许了。 却说被迎进吴宅的施安,今天本没打算贸然前来。但是久不见弟弟,又恰逢有事相求,就这么来了。吴宅的人倒是没有慢待他,一听他是施宁的大哥,就分外客气。 施安不由高兴,看来他弟弟在这里被款待得不错,至少没人敢轻慢他。 施宁披着厚厚的一层披风,自内宅慢慢地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众奴仆,小心地拥簇着。其中一人扶着他左手,一人替他牵起那过长的披风摆子。 施安瞧见这架势,都以为施宁怎么了,可是走近一瞧,唇色又红润,不像生病。至于苍白了些许的脸庞,他的弟弟好像常年都是这样的。 “大哥。”施宁走近来,笑着喊道。 “哎,弟弟。”施安站起来,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近日身子还好吧?可有生病?” 施宁回道:“没生病,我好着呢。”他招呼施安坐下来,自己也坐下说:“大哥特地来瞧我的?怎么两手空空啊?”不怪他这么调皮,确是施安这人太不着调。 果然见他搔搔脑袋笑道:“本没打算来的,但是顺道经过,我就进来看看你。”他没好意思一开口就有事相求。 “哦?家里都还好吗?嫂子呢?可快生了?”施宁早已习惯他的作风,也不评价,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家里都好,你嫂子也好。”说起妻子,施安开心地笑道:“就快生了,大夫说最迟下个月中。” 施宁也高兴,笑道:“那就好,我快要有侄儿抱了。” 施安嘿嘿道:“我快要有儿子抱了,大夫说八成是个 儿子。” “真的?”施宁睁大眼,还在肚子里就知道是儿子啦?他道:“那敢情好啊,生个胖小子,然后来年再生个胖小妞。” “怎么说话呢,胖小子就算了,妞妞可不能太胖。”施安喜滋滋地道,和弟弟唠嗑了两句,才想起事来,他道:“弟弟啊,你出门时娘亲可有给你银子?” 施宁不明所以,“银子,没有给我,你要银子吗?” “嗯,哥哥昨日救了一户人家,他家欠了地痞的高利钱,总共就五十两罢了。”施安闷声道:“可是因为这五十两,却险些全家被地痞打死,真是不值当。” “他家怎么会欠这么些钱?”施宁问道,哥哥喜欢管这些事已经不是一两天,他很是习惯。 “都是病痛给害的咯。”施安叹息道,就是瞧着那户人家有个和施宁般大小的少年,也跟他弟弟一样体弱多病,他才二话不说就要替他们还钱。 “五十两也不多,你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带来吗?”施宁方才还听闻,他大哥是昨日救的人。 “带来了,可是半道上花了。”施安摊摊手道。 “那还真不错,说明你不愁没好事做。”施宁哭笑不得道。 “你先给哥哥五十两,哥哥回头叫你嫂子还给你。”施安说道:“救人如救火啊,可是说好今天午时之前还清的,莫叫人家好等。” 施宁不是不想给他那五十两,又不是很多,但是他出门着实没带银子。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些配饰,是万万不能拿出去典当的。 “你等等吧,我去拿来。”他想了想,起身回内宅里去。 “哎。”施安坐在那里,看着弟弟回去拿银子去了。 吴老太爷见施宁这么快就回来,还以为怎么着了,问道:“你大哥走了?” “没走呢?”施宁道:“太爷爷给我五十两。” 吴老太爷一愣,“你要五十两做什么呀?” 施宁道:“给我大哥点零花钱。” 吴老太爷和老常面面相窥,然后齐齐噗嗤一笑。得,大哥的零花钱还要管弟弟要,今儿施安的脸可算是在吴宅丢尽了。但是施宁并不内疚,脸皮算什么,他大哥早就没有了。 “行行,老常你去账房取一百两来,多的算是我给的零花钱。”吴老太爷忍俊不禁地笑道。 “嘻嘻,一百两也成,我就替我大哥谢谢您了。” 最后施宁捧着那一百两,转手给了他大哥,又不是这样说的:“大哥,多的五十两是弟弟孝敬你的,回去以后记得还我五十两。”亲兄弟明算账,就是这么个理儿。 ☆、第23章 施安临走前,问施宁要在吴宅住到什么时候才回去。施宁掰着手指头一算,吴老太爷的寿辰还有二十几天,那就是要十二月底去了,他道:“没这么快,十二月底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你嫂子十二月底该生了,你不是想抱侄儿吗?怎么还想赖在别人家。”施安纳闷地道,自己家里住得不好吗?别人家再好也是别人的家。 “那也没法子,我答应了吴老太爷,要住到他过完寿辰才回去的。”施宁说道,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这样啊?”既然答应了人家,施安也没话说了。况且施宁之所以会来别人家住,还不是因为他的事。所以施安也是挺内疚的,自己犯了事却要弟弟去换人情。 “嗯,我在这里住得很好,你回去告诉爹爹和娘亲,就说不必担心我。”施宁说道。 听他这般说,施安也放心了。施宁向来比他听话,除了身子骨爱生病了点,也从不让家里操心。 送走了施安,施宁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大哥是个粗心大意的,这样都没闻到他身上那股药味儿。 出来之前,未免施安闻出味道来,施宁还特地在身上洒了香粉。这会儿施安一走,他就满身不自在,闻闻自己的袖子说道:“回去洗澡去,这太香了也。” 奴仆们拥簇着他回了,伺候他洗澡更衣。 日头还没偏西,皇帝拉着印心要和他下棋。印心抬头看看天色,一局棋下下来天就该黑了,他道不下。 皇帝不勉强,既然不下棋,就随口聊了几句,问道:“你最近怎么不回千岁府了?”宫中有印心的一座府邸,是皇帝专门拨出来给他的,还特许挂上千岁府的牌匾。数尽天下,敢这么嚣张的也就他一人。 “我义父的寿辰快到了,回去陪他住两天。”印心站在栏外,无聊地拿着羽箭在投壶。他命人把壶搬得远远地,远到除了他之外别人都玩儿不来。 “哦?吴福爷爷寿辰快到了?”皇帝道:“那朕要给他老人家备份寿礼,你说送什么好?”到了这份儿上,送得贵不如送得实用,皇帝都发愁,不知道送什么才好。 “皇上自己看着办吧。”印心想了想道:“他最近喜欢玩孩子。” “噗……”皇帝正在喝茶,险些给呛死,好容易才缓过神来,说道:“你说什么?玩孩子?”他就吃惊了,吴福爷爷什么时候有了这嗜好?年轻的时候都没听说过,没得到了晚年还来这一出。他不相信! “你喷什么茶,可是想岔了?”印心侧目道:“不过是有个孩子在府上养着,没别的意思。人老了,喜欢含饴弄孙,你可明白?” 吓死个人了,皇帝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你说清楚点朕还能不明白吗?”又不怪他想太多,是印心说得太令人浮想联翩。“你说他老人家府上有个孩子,哪儿来的孩子?”莫不是抱养的? “兵部尚书施嘉的小儿子。” 皇帝晃了晃脑袋:“没听说过。” 印心嗤笑道:“这是应该的,臣也没指望皇上了解百官。” “百官朕了解啊,只是不了解百官的儿子。”皇帝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皇帝也很忙,他说道:“不如我再送几个孩子给他老人家养养,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印心突然收起羽箭,不投了。 “怎么,要回去了?”皇帝看着他,甚觉得他这几天有些不尽职,早早地就出宫去了。 “闲着也是无聊,我回去了。”印心说道,一抬手把最后一直羽箭甩出去,正中壶口。 “成成成,你走吧。”皇帝听他嫌无聊,那确实也是的,印心不出外办差,不去抓人逮人,不去训人吓人,就没事可做了。 印心这次出宫,没忘了带走他从库房搜刮来的好东西。两架大马车,堆得满满的,可谓是应有尽有。还记得今天皇帝问他去库房要什么,他说拿点药膏。 王兴带着一行锦衣卫,护送印心会吴宅。等将东西搬进吴宅之后,才算伺候完今天的份儿。不过他临走的时候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嘴,他觉得这一嘴是有必要的,他道:“千岁爷,那位小公子活蹦乱跳了吧?这么大车好东西,他见了准高兴。” 印心微微一笑,然后用力敲了一下王兴的脑袋凶道:“你才活蹦乱跳,有你这么形容的吗?谁告诉你这是给他的?” “哎哟哎哟,难道不是吗?”王兴抱着脑袋问道,不能啊,千岁爷对这些没兴趣,不是送人还能怎么着? “是又怎么样,跟你有何相干?还不快滚?”印心用脚踹了他一下,看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就整整衣襟大步离开。 留着王兴在原地傻笑,嘿嘿,还说不是,这不就是了么? 因着这几日印心都回来得早,吴老太爷和施宁特地等他回来用饭。要说印心也回来几天了,施宁也住了不少时日了,但是三人能聚在一起开席的时候还真不多。 这回印心回来了,吴老太爷唤人奉茶的奉茶,去传膳的传膳。 “你回来了?”施宁今天精神好,坐在宽敞的椅子上,底下垫着厚厚的垫子,身上披风,腿上毛毯,手里还握了个暖炉。吴老太爷说不能让他再着凉了。 印心先跟吴老太爷请安,然后走过来,在他脸上瞧了几眼,又看看他手里的暖炉,问道:“病好了?” 施宁还未回答,吴老太爷抢先呵呵道:“快了,再过个几天应该就好全了。”这也是他照看得好的功劳。 “恩,就快好了。”施宁也点点头道,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印心。 “那就好,过去吃饭吧。”印心说道,转身走了几步,他倒回来,替施宁放下毛毯和暖炉,又嫌披风捂得不够紧,重新捂了一遍。 “印心,我还要吃饭呢。”施宁被紧紧裹着,两只手都不能动弹。 印心抱起他,放到饭桌旁的椅子上安置好,说道:“呆着别动。”他回去将暖炉和毯子一并拿过来,又替施宁一一放上。 老常见状,在吴老太爷耳边偷偷笑道:“老太爷您瞧瞧,印心大人可曾这般伺候过您呀?” 吴老太爷不满地抱怨道:“从来没有。” “呵呵呵,您说印心大人怎么就对宁小公子这般好?”老常不解道,是真奇怪了。 吴老太爷也不生气了,替他们解释道:“这有什么奇怪,宁小子的命是印心救回来的,情分自然不一样。” 他们说话嘀嘀咕咕地,印心可都听得见,不过他懒得理会罢了。等他在施宁身边坐下来,三人便开席。 才吃了几筷子,印心对施宁不吃肉这一样就看不过眼了,他道:“怎么不吃肉,你不吃肉怎么长得壮?”怪不得身上没几两肉,原来都是挑食闹的。 施宁不高兴印心说他,偏偏吴老太爷附和道:“印心说得对,宁小子你莫要挑食,小心长不高,一辈子做矮人。” “才不,我能长到印心的下巴高。”施宁辩解道。 “呵,你怎么知道你能长到印心的下巴高呀?”吴老太爷问道。 “我就知道呗。”施宁得意地翘翘尾巴。 没高兴多久,印心给他夹了几块肉到碗里,“这顿饭你吃三块肉,我送你一些好东西。” 施宁有些垂涎,犹豫道:“什么好东西?”也许是太监都爱财,他清凌凌的一个人,也惹了这坏 毛病。印心一提好东西,他就忘了吃肉是什么味道了。 “你吃了再说。” ☆、第24章 三人吃罢晚饭,在堂中静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水。施宁要回去泡药汤,印心就带着他回梅香园了。 二人一走进梅香园,挥退了奴仆,印心就将施宁抱起来。稳稳抱在怀里,让施宁圈住他的脖子。 “嘴巴抹药了没,怎么瞧着还肿?”印心看着施宁的嘴唇道。 “抹了,已经好了许多。”施宁舔舔唇说道。 印心借着月光,和屋檐上的灯笼,将他瞧了个清楚。这时也受不住他的引诱,要贴上去好好儿亲热亲热。 俩个就在回廊上边走着,一下一下地亲回去。 施宁不让他用力,只许在唇上碰一碰,磨一磨,再不然就伸出小舌嬉戏一下。 印心将舌尖探进去了一下,尝到一嘴的药味儿,施宁见他嫌弃,赶紧张嘴含住他的舌尖,不让他走。 “不要你的嘴了?”印心恐吓道,把施宁吓得不敢再捉弄他。 俩个慢悠悠地回到施宁的屋里,等着奴仆送药汤来泡澡。今儿是最后一次了,豆腐娘只开了几帖外用的药。倒是内服的,还有许多没喝。施宁餐餐喝药喝怕了,哪怕每天只有头一碗是苦的,其余都是复水,但还是觉得害怕。 “我这病也快好了,那么多帖药,难道就不许少喝几帖么?”他对着印心磨道。 “总共就那么几帖,还是我好容易才弄回来的,你说能不能少喝?”印心睇着他,就不答应,那可是救命药,不喝完他能放心吗? “好嘛,我喝还不行么?”施宁见他板着个脸,也怂了。 “这还差不多,你听话些,我才疼你。”印心摸摸他的小脸蛋,感觉滑不溜丢的,很是好摸。他觉得要再胖些就更好了,有肉。 “嗯,你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我吗?”施宁可还惦记着,他那三块肉不是白吃的。 “这么着急做什么,迟早是你的。”印心拍了拍施宁的枕头,突然道:“这床太小了,回头我把宫里那架金丝楠木的拨步床弄回来。” “弄这么大做什么?我又不常住。”施宁却觉得这张就挺好的,除非印心要过来和他睡,不然睡他一个人尽够了。 “说的也是,金丝楠木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不如我那张好。”印心索性就道:“那不如你去睡我房里。” 施宁眨眨眼道:“我睡了你的,你睡哪儿?” 印心瞄了他一眼,就这副小身板,“你能 占多大地方,我那床睡十个你都够了。” 施宁才明白过来,原来印心是这个意思,他笑道:“那好啊,倒不如把这屋空出来,我去你那屋住?”他也是打蛇随棍上的主儿,干脆就这样得了。 “也成,我去叫人收拾。”印心点点头,转过脸就笑吟吟地出去喊人。 今晚梅香园有大动作,因为施宁那屋要空出来了。主子搬屋子,奴仆们少不得要忙些。只不过施宁说,只把他紧用的东西搬了就好,反正在隔壁,又不是搬得远。这才省了功夫。 印心就更省了,只把人弄过去就好。 施宁当晚就在印心的屋里就寝,因为头一次睡在一起,俩个都有些莫名的兴奋。等到入睡时,施宁被抱在印心宽厚的怀中,枕着印心的胸膛。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时。 “你睡着了吗?”施宁眨了眨眼睫毛,扫得印心的锁骨痒痒的。 “做什么,还不睡觉?”印心问道。 “有些睡不着。”施宁道。 “怎么睡不着,天不早了。”印心紧了紧他肩上的被子,第一次照顾施宁睡觉,好怕他在这床上受凉。 “我不知道。”施宁蹭了蹭,脸颊紧紧贴着印心的胸膛。 印心也许会很多东西,但是没有哄人睡觉这一项,他想了想才道:“你把眼睛闭上,安静下来就睡了。” “安静不下来,你摸摸。”施宁抿嘴笑了笑,把印心的手拉到腿间去。 “你这人……”印心摸到一个精神活泼的小东西,瞬时把手一缩,然后笑骂道:“个浪东西,还睡不睡了。” “别尽骂我呀,你就没有吗?”施宁哼哼道,手就摸到印心的腿间去了。 印心也不瞒着他,自从让他近身之后,就没想过施宁会发现不了。只不过他也好奇,施宁对这个是什么想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拿开施宁的手,不让他碰到。 “你抱我的时候。”施宁闭着眼睛偷笑道,有一次印心抱着他,那里起来了一下,硌着他了。 “哼……”印心抱紧他,不让他再乱动:“快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好生给我睡觉。”不是他矜持,不想让施宁泄出来,而是顾及着施宁的身子,怕他伤了元气。想到此,他突然问道:“你屋里有通房丫头没?” 施宁答道:“我家里没这个毛病。”他娘亲不兴这个的,况且他年纪还 小,身子又不壮。他娘亲害怕他被丫头勾.引了了还来不急呢,又怎么会在他房里放丫头。 “那就好,你给我老实点。”印心警告道,手掌在他屁股上狠揉了几下。 “我很老实的。”施宁可怜巴巴地说,他连丫头的小手都没摸过。 “我瞧你不老实,这么会亲嘴,以前都亲过谁?”不说还好些,一说印心就想起来问,要是不问个清楚,他心里就不痛快。 “没谁,就你一个人。”施宁说道,这是真心话,谁不信他跟谁急。 “果真?”印心还是想信任他的。 “太真了。”施宁抬起下巴,冲他嘴上吧唧了一口道。 “哼,算你识趣。”印心挺满意的,抱着个稀罕玩意儿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二日一早,施宁总算睁开眼的时候还能见到印心。不过印心已经醒了,看模样似乎醒了很久。 “早,怎么不起床?”施宁打着哈欠,懒懒地窝在被窝里。 “大冷天地,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印心也是懒洋洋地,穿着件薄薄的里衣就靠在床头,看不出他到底是怕冷还是不怕。 “那行,陪我睡个回笼觉呗。”施宁闻言笑嘻嘻道,拉着印心滚进被窝里。 这一厮混又是个把时辰,今儿的天气有些阴冷阴冷地,倒是看不出时间很晚了。但是印心到底还是起了来,拉着施宁一道洗涮,一道吃早饭。吃罢也不忙着出门,先将头一天带回来的东西给施宁送来,让挑几样眼下适用的。 施宁哪个也没看到,就眼尖地看到了一个狐狸皮子,他高兴道:“这个好,给我做个大衣穿穿。” 火红的颜色,印心瞧着也不错,配施宁的肤色正好。照他说也是,施宁就该穿鲜艳福气的颜色,那些什么淡蓝浅绿的,没得把人衬得病歪歪。 施宁瞥了他一眼,什么病歪歪啊,那叫清新懂不懂?不过艳丽的颜色他也中意,多穿穿也无妨。 “这里还有些配饰,挑几样回去现用,其他的给你放着。”印心说道,却自己动手挑选起来。他看着颜色亮丽的,适合施宁的,就收起来让人放屋里去。 “行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不还要进宫吗?再不走就迟了。”施宁看看阴郁的天头,很担心会下雨。 “兴许会下大雪,要是明儿下大雪,我就不进宫了。”印心见施宁去看天,也抬眸望着窗外道。 “今 年的雪下得有些早呢。”施宁站在窗前道。 “嗯,比往年要冷些。”印心来到他身后,将他整个人裹进怀里,只是穿得衣裳太多了,不好抱,要晚上抱起来才舒服。 “印心。”施宁唤道,向后靠着印心,嘴边带着一抹恬淡的微笑。 印心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抬眼扫扫那几个惊慌的奴仆。也不用开口说话,那些奴仆就够醒目的了。谅谁也没胆子在府里乱说,除非他不要命了。 ☆、第25章 俩个在屋里磨蹭了半天,印心终于放下他,顶着越发阴郁的天气出门去了。今日这般天气,吴老太爷也没出门来找施宁,甚至差人过来说了一声,让施宁也别出房门,小心冻着了。 施宁原是想去吴老太爷的屋里请安,但是吴老太爷派人来传话了,他也就歇了那个念头。所以闲下来无所事事,就开始折腾印心给他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分门别类地放起来,通通收着。 他还在考虑,要选哪一样送给吴老太爷做寿辰礼物呢。可是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够诚心。这是印心带回来送他的,回头再转送给吴老太爷就不好了。指不定这些东西吴老太爷过过目,早就不稀罕了。 那要送个什么才好呢?要有诚心的,又要拿得出手。施宁觉得自己没有这样东西,他太穷了。 正愁着的时候,施宁看见了一套彩墨。他喜欢上了那些鲜艳的颜色,于是心血来潮,唤人给他准备了画纸和毛笔,开始到书房里写写画画。 书房是梅香园里唯一的书房,它的主人自然是印心。施宁也不怕闯入印心的书房,印心会怪罪他,因为他知道印心的书房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印心是个大文盲,和他一样没读多少书,也不爱读书。 书房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他写写画画。 施宁在书房里画了一个午间,连午饭都是在书房里吃了。他突然想到一个解决寿礼的好法子。他决定自己画一本喜庆的画册,精心制好,然后送给吴老太爷。 这样的寿礼够诚心了吧,至于拿不拿得出手,那就要看他画成什么样了。 印心依然是天没黑就回来,先去吴老太爷屋里请安,吴老太爷说道:“今儿天太冷了,都各自回院子里用饭吧。” “好。”印心答道,这样挺好的,他回去和施宁一块儿吃。 “那你去吧,好生看看宁小子,我今天没瞧见他。”吴老太爷说道。 “嗯?他怎么了?”印心听说吴老太爷一天没瞧见施宁,以为怎么着了。 “没有吧,我差人让他不要来,所以没见着,你不必太担心。”吴老太爷挥挥手,让他这就回去看,免得不放心。 印心出了吴老太爷的屋里,匆匆回了梅香园。走动的奴仆们见他来了,连忙让道请安,他边走边问道:“今天人还好吗?可有尽心伺候?”平日里他是不问的,今儿有些担心,就顺口问了句。 倒把奴仆们弄得十分紧张,忙答道:“回 大人的话,宁小公子很好,奴们不敢怠慢。” 印心只是斜了眼,不曾再说什么,这时人已经到了房门前。推门进去,只见屋里暖暖地,但是人却不在。 “他去哪儿了?”印心问道,竟不在他房里,难道又回去那边了。他脚步正要往施宁从前的房间走去,却听奴仆们道:“大人,宁小公子在书房。” “在书房?”印心挑了挑眉,当即往书房走去。远远儿看见书房果真亮了灯,难道施宁在读书?印心是个不喜欢读书的,想到施宁有可能喜欢,他就不理解,有什么好读的。 施宁画好了一幅寿桃图,正自欣赏,突然听到门被打开,他抬头一看正是印心。 “你回来了?”放心纸张,他笑眯眯地站起来,但是猛然一站来,脸色就变了,因为他腿麻。 “怎么了?”印心连忙过去扶着他,以为他怎么着了。 “我腿麻了。”施宁龇牙咧嘴地道,感觉那滋味儿实在是太……不是滋味了。 印心听见是腿麻,才无奈地替他揉揉大腿,问道:“你究竟坐了多久?” 施宁不敢说坐了一天了,只靠着他的肩膀道:“好饿啊,等你好久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胡说八道,小孩子莫要说死死死地。”印心掐了一下他的嘴角道,然后将他整个抱起来。不是说饿了么,去吃饭去。 “只许你说……”施宁皱皱鼻子哼道。 “今天都在干什么?”印心随口问道。 “哎,对了,我画的寿桃,等会儿给你看看。”施宁说道,这会儿已经出了书房了,要不然他真想叫印心倒回去先看看他的大作再说。 “你还会画画,我以为你在读书?”印心有些意外道。 “别了,我不爱读书,也没读过几本书。”施宁说道,总共就读了三字经和百家姓,总之家里人也不逼他学,他就不学了。 “那有什么,读书也不见得好,你看那些仕子,有几个混得出来?”印心倒是欣喜,至少施宁不是个书呆子,和他话说就是不累。 “这倒是真的,你看那些仕子,读得再好混得再好又怎样?还不是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施宁笑道,顺手了拍了一记漂亮的马屁。 印心矜持地笑了一下,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据他所知,这个兵部尚书的小儿子,可是足不出户的,直到前儿 才冒出头了。 “那还不简单,因为你名声在外呗。”施宁笑嘻嘻地答道。 “哦?既然你知道我名声在外,怎地你不怕我?”印心倒真是奇怪了,人人都怕他的权利和脾性,轻易不敢和他相处。但是施宁却不惧他,反倒亲近他。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才几天不了,他们就成这样了。 “这就叫做缘分,我看你顺眼,你看我顺眼,咱俩就这么定了。”施宁亲了一口印心的脸颊说道。 “小东西,尽会讨好我。”印心回亲他一口,满眼都是好心情。“你说的对,只要你乖乖地,不惹我生气,我就好好疼你。” “一辈子?”施宁瞧着他的眼。 “这般贪心,谁教你的?”印心不答他,到了桌前就放下他,将他安置好。 “说嘛?”施宁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不说。”印心笑吟吟道,点点他的小鼻子,没那么轻易。 “真不说?那就是不许我一辈子咯?”施宁放开他道:“好啊,那我去找个能疼我一辈子的男人,叫他每天好好地疼我。” “说什么呢?你找谁去啊?让谁好好疼你?”印心一把抱住他,勒紧他的腰肢,恶狠狠地问道。好像施宁敢说个名字出来,他就要杀人灭口似地。 “暂时还没人选。”施宁叫道:“你放开我嘛,不是不肯答应我的吗?那还不许我找别人。” “自然不许了,你给我醒醒脑子,别给我想些乱七八糟的。”印心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揉弄着说道。 “明明是你没道理,反倒成了我乱七八糟。”施宁趴在印心怀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行,是我没道理成了吧,你还吃饭不了?”印心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小树懒。 施宁爬起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满脸气鼓鼓地。 印心见他脸色不好,也拉下脸来。席间就是你不说话,我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更甚者,施宁将印心夹来的肉片给拨出碗外面,这举动把印心给惹坏了。他受不了这样,一点都不想忍耐。 “不想吃?那就都别吃了。”印心说道,从施宁手里夺了他的碗。 施宁愣在那里,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眶突然就红了。他退开椅子,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门外面走去。 “站住!”印心冷着脸喝道。 但他吓不住施宁,施宁早就气呼呼地出了 屋子了。他要去的地方是他原来的屋子,幸好,里头的东西根本没收走,他一回到屋里就栓上门,然后扑到床上去。 ☆、第26章 施宁埋在被子里的双眼都发红了,但不是哭得,而是气得。说他小气也好,怎么样也罢,总之就是不想委屈自个。 印心瞧着他气冲冲地出去了,留下一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以及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他自己。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才恨恨地收回眼神。一个人望着满桌饭菜,也没心思吃了。 于是罢了碗筷,坐到榻上去,手放在茶几上不停地敲着,似是心乱得很。奴仆们见他面沉如水,均不敢打扰,只替他奉上热茶,放在手边。 印心越想越不痛快,一挥手就将茶杯摔落地上,顿时茶水和茶杯的碎片四溅开来,溅了他自己的衣袍,满袍脚都湿了。 屋内一片阴沉,无人敢闹出半点动静。 瞧着那瑟瑟发抖的众奴仆,印心心情十分暴躁地道:“都愣着作甚?都给我滚下去!”茶几上仅有的东西,也随着他的吼叫摔完了,最后他干脆把茶几也抬起来一扔。 又是一个落地开花,可算解气了些。 “哼……”他站起来,理理身上的袍子,负手往隔壁去。 施宁的房门早就栓上了,印心推也推不开,他就在门外道:“你在里头做什么,快出来开门。” 悟在被窝里的施宁,把脑袋冒出来,竖着耳朵听了听。 “出来开门。”印心拍拍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开,我今晚就在这儿睡。”施宁听了一会儿,确实是印心来叫门,他说罢又埋头装睡。 “不行!”印心皱着眉说道:“你开不开,你再不来开门,我就破门而入。”不过是一道门罢了,他踹个两脚也就开了。现在这般好耐心地叫他开门,也不过是为了哄他。 施宁闻言,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气道:“你敢破我的门!我就不理你了!” 让他吼了这一嗓子,印心提起的脚就不敢动了,他放下来说道:“我不破你的门,你快出来开门。”被关在门外的滋味儿,印心还是头一回尝到,这滋味有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 “我说了不开了。”施宁撇嘴道,但是又望着门那边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是站起来,走到外屋的桌边去。他犹豫呢,要不要大方一次,给个机会好了?可是再问一次吧,又显得掉价,没得把自己放得那么低。跟他没人要似地。 “施宁!”印心等得不耐烦,便沉声叫他的名字。他想凶又不敢凶,要是那个小气鬼又气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呢。 “做什么?”施宁鼓着脸道。 “开门!”印心拍着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生你的气,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不高兴,我不要自己不高兴,所以我不开门。”施宁噼哩啪啦地说了一串儿道。 印心再也没有那个耐心和他掰扯,提起脚就猛踹他的门。“砰——砰——砰——”还踹了好几脚,踹出一个能进人的大窟窿来。 施宁的心肝儿,跟着那响声一跳一跳地,眼睛睁得老大,惊恐地望着那窟窿。他满颗心里就想着一句话:完了……恃宠而骄失败。 窟窿外面,印心负手站在那里,满眼的笑意望着里头。但施宁要是真的相信他高兴,那就太荒谬了。不成,他得找地方躲躲。 “躲?躲哪儿去?”印心看见他要溜,连忙踏进屋里来,一抓一扯就把人困在怀里。 “呜呜……别打我!”施宁马上就装哭,闭着眼睛干嚎道。 “去你的,谁打你了?”印心满脸疑惑看着他,然后抱着人离开这屋子。门被踹烂了,他也懒得去开,就这样穿过去。明儿也不必叫人来修缮,免得一次一次地闹。 “去哪儿?”施宁没有被收拾,也就不嚎了,他眨眨眼睛问道。 “吃饭。”印心说道。 “你……不生气?”施宁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印心的下巴,觉得这样的印心太不正常了。反常必妖,他怕。 “你希望我生气?”印心奇怪道,生气的不是他自个呢么,怎么掉转枪口开指着别人。 “不希望。”施宁低着头道。 “那不就是了。”印心摸摸他的头,笑吟吟道:“你放心,我不生你的气,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可明白?” 施宁感到那人的笑容有些寒气外漏,他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问题是你也不许惹我生气。” 印心的笑容就不见了,垂下嘴角摆出一张□□脸道:“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你怎不说是你自己莫名其妙?”什么都不说,就那样气冲冲地甩脸子给他看。 “你……我懒得跟你说。”施宁发觉,印心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真是够了。不想再啰嗦,他道:“从现在不说话,谁说话谁是小狗,吃饭!” “……”这是□□脸的印心。 好容易吃完这顿不许说话的晚餐,施宁罢了碗 筷就径自去沐浴,全程不理睬那个害怕当小狗的人。 印心倒是没把小孩子的小脾气放在眼里,只要他还在眼皮底下蹦跶,那就爱干嘛干嘛。 沐浴更衣完了,施宁蹦跶上床,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被单,卷成一条儿。把它竖在床铺的中间,对印心说道:“这是你的一半儿,这是我的一半儿。你呢,就睡你的一半儿,我睡我的一半儿。你不许越过我这一半儿,我也不碰你那一半儿,你可明白?” 印心给他的回答就是,拿起那条儿被单一甩,不知飞到了哪儿去:“你再闹,使劲儿地闹。” 施宁可怜兮兮地啃手指。 “睡觉。”印心不再说他,温柔地抱着他躺下去。那小模样太可怜了,印心舍不得凶他,只要他不闹了他疼还来不及。 “呜……”施宁乖巧地伏着人家的胸膛,不闹了。 挺折腾的一天,终于陷入了安静,迎来一夜好眠。第二天果真如印心预言的那样,天还没亮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学。 等施宁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多有了寸余厚的一层。铺在地上分外可爱,让人想踏上去玩一玩。只可惜漂亮归漂亮,就是太冷了。施宁这万年怕冷的蛇身子,往年只能裹得像个球似地站在廊下看看,施夫人是半点都不许他摸。 “下雪了么?”施宁醒了,感到天气又冷了些,就缩了缩,再贴近一些火炉一样暖的印心。 印心嗯了声,摸着他的背脊,还不打算起床的模样。 “今儿不进宫了吧,你昨天可是说了的。”施宁靠着他道,像只八爪鱿鱼一样缠住他的身子。 “嗯……”印心难得睡懒觉,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再睡一会儿,咱们去请安。” “顺道看雪!”施宁笑嘻嘻地掰开他的手掌。 “哼……”印心笑了笑,宽厚的胸膛都震动了,弄得施宁有趣,贴着他的心咕哝咕哝:“心心心……里面有人吗?你在做甚么?” “傻子……”印心笑道,再次捂住他的嘴巴不许他说话了,大清早地发傻,没得把他也带傻了。同时在心里奇怪,孩子都这样吗?他不禁回忆他的十四岁又是什么光景? 赖到雪停,正好起来。还没用饭就一起去了吴老太爷的屋里。吴老太爷刚起身不久,招呼他们吃早饭。 三人围着桌子,偶尔说说话。施宁突然想起来,他书房里的那张寿桃图。 ☆、第27章 不知想到了什么,施宁贼兮兮地一笑,惹得吴老太爷问道:“宁小子在笑什么,说出来给太爷爷乐一乐?” 施宁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瞧他,弄得他不好意思地很,因为他那点事根本不值一说。但是对于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来说,他对自己唯一有兴趣的事情是很看重的。 “没有什么,下雪了高兴呗,可以出去堆雪人儿。”他望着外面说道。可是吴老太爷的窗子关得紧,什么都看不到。 “想玩雪啊,你这身子可不行,太弱了。”吴老太爷当即否道,现在还喝着药呢,万一又怎么着了,不是吓死他老人家么。 “我就看看而已。”施宁也乖觉,堆雪人什么的,那是属于幻想。 “嗯,这还差不多,印心,你带宁小子去看看也成,但不许他碰雪,知道吗?”吴老太爷对印心吩咐道。 “好。”印心应道,那爷俩在说话,他就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喝茶,偶尔看看施宁。 吴老太爷看着他道:“你宫里内外的事都忙完啦?”今天俩个一起来请安,也是头一回。 “还没,但也无所谓。”印心道:“皇帝养了那么些人,也不是吃闲饭的,难道除了我就没人做事了不成。”事情如何做得完,自然是挑时候做。 “也罢,你也歇歇吧。宁小子要住到我寿辰过完为止,我担心他闷在府上无聊,你在家里就更好了,多陪陪他。”吴老太爷点点头道。 “好。”印心应道,感到桌子底下有只毛毛的手,他反手扣住,放在手心里暖着那只冰冻爪子。 “太爷爷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无聊。”施宁笑嘻嘻道:“我住得挺好的。” “那就好。”吴老太爷闻言很高兴,施宁喜欢住在他这儿,他怎么不高兴。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吴老太爷就不拘着他们,叫他们出去玩儿。待在府里也好,出门去也好。 出了门,施宁就拉上了印心的手,心痒痒地道:“带我出府吧,带我去玩儿,我很久没出去了呢。” 这么急切的模样,印心还没见过,出府也不是不可,他道:“那你再回去穿多点衣裳。”又道:“狐狸皮子的大衣做好了么?” “哪有那么快。”施宁跟着他的脚步,俩人回梅香园去。 到底没披上狐狸皮子的大衣,印心把自己的一件兔毛的给了他。兔毛,软而细腻,但颜色不是灰就是白,本不是印心的喜好,所 以没怎么用得上,这次正好给施宁穿着。 施宁的衣裳中,施夫人本就喜欢给他做兔毛的,这会儿穿着白白的一身,像个雪球儿似地。施宁自己很开心,还打趣道:“我滚进雪里,你就找不着我了。” 印心也打趣道:“滚一个试试?” “不滚,我怕你找不着我该哭了。”施宁笑嘻嘻地跑在前面。 印心在后头跟着他,步伐有力又悠游,但凡熟知他的人,就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错。王兴算是一个人精,今天印心没有进宫,但也不曾说不出门,所以他早就叫人在吴宅门口那条街侯着。 只要印心一出来,自有人禀报他,他少不得要到印心跟前尽职,有事做事,没有也露个脸表表勤奋。这做人呢,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话说。 这不,施宁问道:“怎么不叫辆马车,咱们走路去吗?” 印心说,自会有人过来。一会儿,印心常坐的那辆马车就来了,赶车的倒不是王兴,他还在后头,过了会儿也上来了。 “千岁爷!”王兴叫道,打了个千请安,然后才发现施宁,他立刻一脸惊喜:“哟,这不是小公子吗?今儿个身子准是大好啦,跟着千岁爷出门去耍呢?” 他这种见到熟人的模样,把施宁弄混了,他好像没见过这人啊?他疑惑地望望王兴,又看看印心。 “带你去治病的时候,他给你驾过车。”印心这样介绍道。 “哦,原来是这样,真谢谢你。”施宁听着,才愣愣地向王兴道谢。 “不用谢,太客气了这,咱们又不是外人。”王兴挺那个的,他主子这么介绍人,真是令他汗颜,就一个驾车的,连姓名都没有。 “开始说胡话了这是?不是外人还内人?”印心斜了他一眼,拉着施宁上马车。 王兴一脑门的汗,这又不对? “想去哪儿?”印心揽住那没骨头的人,一上车就赖着他腿上。 “不知道,我又不熟悉。”施宁说道,虽则是京上土生土长的人士,可他出门的次数真不多。后来进了宫,就更别提有机会去逛了,就算有机会,他也不想去人群里待着。 “那成,你们世家子最爱去的地方,一个津门大楼,一个是登云台。你想去哪儿?”印心问道,两个地方都干净可去,适合施宁这种初入权贵圈子的人。至于别的聚集地方,印心懒得举荐,那都是乌烟瘴气的肮脏地方。 “津门大楼怎么样,登云台怎么样?”施宁好奇道,两个地方都听说过,但没去过。 “津门大楼主吃喝玩乐,登云台主琴棋书画。”自然不全是,哪一个地方没有些权贵交往,那些只是明面上的。能去那里的人,也不是为着单纯去玩的。 不过施宁这种列外,他还真去玩的,他道:“吃喝玩乐没有悬疑啊,琴棋书画我一样都不会。” “呵呵呵,那好,津门大楼就津门大楼。”印心笑道,对驾车的吩咐了一句:“去津门大楼。” 王兴还在马车前头,闻言就眼珠子转了转。津门大楼那种地方,印心平常根本不踏足。今儿怎么突然要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王兴骑上马跟着马车滴滴答答地前往津门大楼。 雪停了这么久,天空也放晴,阳光照在这座千年历史的古城中,分外壮丽。津门大楼的前身乃是一座行宫,是前朝留下的,历史已不可考究。开国皇帝不想要这座行宫,可又不舍得就这样毁掉,于是空放了许多年。 只有十多年前,有个皇商修筑了这里,改名为津门大楼,将他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津门大楼一步步繁荣,变成今日备受权贵公子们喜欢逗留的地方。 它好在吃得有特色,喝得有味道,玩得有新意。贵在氛围和谐,来去的人群均给楼主几分薄面。这就是印心举荐这里的原因,如果此楼和别的地方一样什么人都有,他怎么敢让施宁踏足。 一辆在京上已经成为了标志性的马车,停在津门大楼面前。此时刚近午时,津门大楼前后走动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对这两不常出现在这里德马车注目。 人们窃窃私语,左右交谈,很快就传开在四周里。多是那么随口说一下,感叹一下今儿运道,遇到了京中的煞神来吃饭。倒不是怕,毕竟好些人家世都是不差的,他们又没犯着别人,何必人人自危,不是么? “下来。”印心咱在马车前,扶着施宁的手,将他拥下来。 施宁的脚碰到地上,感到软软地,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是雪吗?”他踩了踩地上,还没低头看。 “是地毯。” “哦……”施宁抬头看着津门大楼的楼门,很古朴大气的一座,他感叹道:“不愧叫大楼,真的好大。” “进去吧。”印心拉着他,突然有种带乡下孩子进城的感觉。 ☆、第28章 进楼后,印心亲自替施宁脱去外面那层厚厚的兔毛氅子,交给一旁的锦衣卫。至于王兴,他道:“你自找乐子去,今儿的花用记在我账上。” 王兴闻言,自然笑吟吟地说好。千岁爷要请他找乐子,他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他也不真认为他可以安心地玩,至少这趟出来他还有个任务在身。 旁人看到堂堂锦衣卫竟然拿来这样当衣架子使,恐怕天下也只当朝的九千岁使得起。所以各种眼光的都有,但是敢当众说胡话的却没有。 “帽子也脱了,好笨。”施宁被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注视着,那股爱美之心就悄悄萌芽。 “不成,不许脱。”印心不答应,怕他着凉,这还病着呢。 “可是好笨……”施宁嘀咕地抱怨道,只是印心不理他,拉着他就走。 印心这样的‘贵人’光临津门大楼,自然引起楼内的注意。负责接引这一块儿的管事,是个面容俊俏的年轻男子,名叫邵泓。听闻是印心来了,他不敢让小的们去迎接,因为就连他自己亲自出马都不够分量。这时候最好就是去请楼主下来迎接,可是楼主正好有要事在身。 没别的办法,邵泓只好自己上阵。 他带上敬畏的笑脸,迎上去道:“邵泓给千岁大人请安,千岁大人安好。”而后又忐忑又不得不喜悦地道:“千岁大人已经好久没有来过楼里了,今日赏脸光临,真是本楼的荣幸。” 印心却不想和不相干的人说废话,拉着施宁道:“来者是客,你尽管伺候好客人便是。”说这么一句话,令邵泓心里揣揣地,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一看到跟在印心身边,貌似和印心很亲密的少年公子,他才猛然醒悟,原来是忽略了这位重要的客人,他连忙笑着赔罪道:“千岁大人说得是,看我,把这位贵客给疏忽了。还请贵客原谅则个。”他对施宁也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平日里是不必这么低姿态的,但是到了这种时候,谁还管这些。 “没事,你不必这样。”施宁不习惯地道,他是个温厚的孩子,和人相处再和气不过了。 “谢贵客原谅。”邵泓松快道,原来是个敦厚的孩子,不是嚣张霸道的世家公子就好说。 印心斜了一眼邵泓,慢道:“今儿天气冷,来点适宜的滋补膳食,特别要温补的。”说这话的时候,自然看了看施宁,邵泓就了了,听他继续道:“要是吃得好,本大人自会有赏。” “是是。” 邵泓连连道是,然后不敢迟疑,亲自将二人引上雅座。问到在何处摆膳时,施宁的意思是,房里太闷不舒服,这楼里处处温暖,不过在二楼的隔间就算了。 印心自是随他,邵泓给他们挑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位置。将二人伺候坐下时,少不得要再亲自招呼一下,上茶什么的。吃食上,就算印心说了来点适宜的,但是邵泓也不敢这么大的主意,就真的自己去挑选。 但凡贵人么,总有点富贵毛病,有些东西虽则是好东西,但有人就是不吃。所以邵泓还要问清楚二位的意思,再定下具体的食材。 施宁对肉没有那么多兴趣,听闻素食也不错,就抢着要了几个。肉食就让印心自己的决定,印心要了个鲜羊宴,搭配着许多药材,特地要弄得浓厚些。 说了这许多,邵泓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来,转过脸就马上捏了一把冷汗。他其实也不指望着得赏,但求无过就十分满足了。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人惹怒了,他们楼主还不活刮剐了他。 “这楼真不错,小二哥也挺俊的。”待邵泓走了以后,施宁就感叹道,眼睛在楼里四处往来望去,最后定格在楼下大堂中间那个展示台。上面是一些好看又引人胃口的新奇食物。 “俊?”印心喝着茶,给了一个不屑的嗤笑。 “怎么着,你以为人人都要长到你这个地步才叫俊?”施宁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千岁爷,仅此一个!” 印心爱的就是他这张乖巧又甜人的嘴,当即就心痒痒地揽过来稀罕稀罕。好好儿地尝尝这张抹了蜜糖的小嘴儿。 “干什么呢?叫人瞧见了!”施宁连忙推开他,因为这不是房间,而是临栏的隔间而已。楼下一抬头见给人望见了,那还得了。 “你躲也没用。”印心笑吟吟道:“你今儿敢跟我出来,明儿一早……指不定整个京中都知道了。你信不信?” 施宁托着腮帮子发愣,好像是这样的,那他岂不是要丢老施家的脸了。他呆呆问道:“那怎么办,我爹会不会打死我?” “你爹疼你不?”印心笑眯眯地反问道。 “疼啊。”施宁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不就结了?有本大人在,他敢骂你半句不是?”印心倒不把施尚书那个直脾气的放在心上,那类人最好打发了。 “可我娘会哭。”施宁烦恼着。 “没关系,哭累了就消停了。”印心捏着他的脸颊,佯装伤心 地道:“怎么尽惦记着你家里的人,怎不见你惦记我呢?” 施宁甜腻腻地叫道:“千岁爷冤枉啊,我最惦记你了。” 正说着,门口的锦衣卫突然禀报:“千岁爷,王兴大人请见。” “进来。”印心收敛了神情,看着门外。王兴不是个没眼色的,这种时候求见不是大事就是急事。 “千岁爷。”王兴进来之后,一脸肃然地附在印心耳旁说了几句。 施宁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印心的脸色由浅变深,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这时王兴已经说完了,侧立在旁,等待印心的决定。 印心看起来很生气,嘴里怒骂:“简振来那个死人,是怎么办事的,这也没发现!” 王兴默默替简大人捏了把冷汗,回去又有排头可受了,他忐忑问道:“那眼下如何,就这样放过他吗?” “柳文清在不在楼中?”印心问道,指尖在桌面上缓缓敲了几下,有个念头。 “就是柳楼主在,属下不敢贸然行事。”王兴汗颜道。 “哼,有何不敢,你去引开他,本大人去去就来。”印心突然说道,把王兴吓了一跳。这桥家倒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印心次次都亲自出手,而且还拘起来不让处置,更不许怠慢分毫。不过他不能多问,只答道:“是!属下这就去!” 引开个人罢了,这倒是容易。 “你自己先呆着,乖乖地,我去去就回去。”印心站在那里,看了看施宁道。他留下两个锦衣卫守在门口,免得有些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好,你小心些。”施宁不知道印心去干什么,不过总逃不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 印心点点头,顺道伸手扶正他的帽子,然后才一阵风似地掠出去。 ☆、第29章 他走了,施宁不知道他什么才回来,因此吩咐门外的一个锦衣卫,让去厨房通知一声,别忙着上菜。等印心回来了,自会去通知厨房送上来。 一个人呆坐在隔间里,也很无聊,施宁步出门口,在各处走动了起来。他最终的目的,当然还是觊觎已久的楼下大堂……那座展示台,上面的吃食。 在那里转来转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人来吃这里的食物,他就奇怪了。有一个店小二,看见他盯梢已久,就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你可是想吃这里边的菜肴?” 施宁闻言就嘴馋了,说道:“看起来是好看,好吃吗?” 店小二笑道:“公子是头一回来我们楼里吧,这可是津门大楼的特色,每道菜是今日里唯一的一道,也是以后不会再有的。” “我问的是好不好吃。”施宁觉得自己管不着哪些,他只管好不好吃。 “这当然是好吃的,而且意义非凡。可是我们楼主亲自精心烹制,价值千金。”店小二汗颜道,就怕施宁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愣子,光吃菜没钱付。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俗话说狗眼不要看人低,能出入这里的都不是穷人家。不过照他说,花这么多钱去吃一道菜,也是不值当。 “好吃?那就行,你给我来两道呗。”施宁指着其中两道特别大气好看的菜肴说道,反正印心一时半会地回不来,他打打牙祭也使得。 “额,公子您要这两道?”店小二迟疑地问道,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要两道。要知道这里的菜,吃的不止是美味,还吃得是个品味和财气地位。谁买这里的菜不是呼朋引伴,来显摆显摆自己的阔绰。而且选菜这上面也大有文章可做,一般人才不会像施宁这样随意地说来两道呗。 只能说施宁当真是个二愣子,什么都不懂。 “公子,小的和您说说这些菜吧?”店小二不敢得罪施宁,连忙笑着解释道:“咱们这每一道菜,价值在三千两到八千两之间,每一道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您选的这两道,就列外了,它们加起来总共值得两万六千两银子。” “什么?两万六千两?这是用来吃的菜吗?”施宁惊讶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花过什么大钱,两万六千两?那是什么数字,卖了他都吃不起。 “呵呵,公子,这确实是用来吃的菜,如果您不喜欢这两道的话,您还可以去看看咱们的菜牌,还是有许多不错的。”店小二机智道,也不因 施宁这副吃惊的模样就给脸色。 “世间上竟然有这么贵的菜,那究竟是什么味道……”施宁知道自己吃不起,但是脚步就是挪不开,他好奇透了,两万六千两的菜肴,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快来个人告诉他吧! “公子……”店小二无奈地瞧着他,这位小公子一副馋样很令人可怜,可惜他看中的菜肴太贵了。这有什么办法? 施宁看看店小二,又看看那些好看的菜,他叹了口气,“我就看看……你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摆摆手让店小二去忙,然后他继续盯着那几盘漂亮得不像话又贵得不像话的菜肴。 王兴正和人唠嗑,无意中瞧见那大堂里的熟人,他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没错儿是他千岁爷的小公子。 “王大人,你在看什么?”柳文清奇怪道,什么东西能令王兴突然愣在那里,连话都忘了说下去。 “额,柳楼主,你稍等片刻,王某去去就来。”王兴指指那边儿,那个嫩黄色的身影说道。然后就颠儿颠儿地赶过去了。 柳文清瞧了瞧那边的情形,也信步跟上去。 施宁正咽着口水,就听见一声热情的招呼声,却是王兴过来了,他笑道:“小公子怎地一个人在这儿?” 施宁倒是没什么,就是他身后做衣架子的锦衣卫腹诽,王大人您也太瞧不见人了。 “是你啊?”先头印心没介绍王兴叫什么名字,施宁不会称呼,只是笑笑说道。 “哎,我叫王兴,是千岁爷的属下。”王兴笑眯眯道,印心在的时候他不敢套近乎,印心一走他就亲近亲近来了。 “原来是王兴大哥,我叫施宁。”他说他叫王兴,这样一说施宁就想起来,印心在宫外有个心腹就叫王兴,宫里还有个张德大太监,这两人都是印心的得力手下,他好奇道:“你不是跟着印心呢吗?他人呢?” 王兴想要回答来着,但是一看到柳文清从背后来了,他就压低了声音:“小公子啊,咱们现在不说千岁爷的事儿,成不?” 施宁闻言,连忙眨眨眼眼睛,表示自己醒目。 王兴立即回了一个眼色给他,同时在心里赞了一句好孩子,就说道:“哎呀,小公子啊,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瞧你老盯着那些菜,可是想吃啊?” “呵呵。”施宁腼腆地笑了笑道:“我瞧着挺漂亮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他不好说菜太贵了,贵得离谱。 “那还不简 单,来一道呗。”王兴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倒是知道这些菜贵,可是那点银子算什么,千岁爷还愁没银子开饭吗?要是连个小公子都养不起,还得了。 “别了吧,有些贵。”施宁看在王兴是印心的心腹的份儿上,老实地跟他交代了:“我没这么多银子。” 王兴听了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哎哟我的小公子,你还怕没银子嘛?不怕不怕,你只管吃,没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施宁一脸惊愕。 “自然是有人会替你付钱,你不必怕吃太多,那位还怕你吃得少呢。”王兴酌定地说道,他是谁啊,印心手下的第一人,连那个铁算盘张德都没他机灵的人物,哪里还会看不出来印心的意思。 别说以后怎么样,反正现在施宁就是印心的心头宠,没差了。 “谁?你说……” “嘘——”王兴眨眨眼,一回头就看见柳文清,他扬着笑脸道:“柳楼主!来来来,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我本家弟弟,名儿叫王宁。”又对施宁道:“这位就是津门大楼的柳文清楼主,你刚才稀罕的那些菜啊,就是出自他手。” ☆、第30章 突然被改了姓,施宁茫茫然地,不过他还是乖乖叫道:“柳楼主,你好。” 柳文清看了看施宁,对他乖巧灵气的面容挺有好感,又因他气质平和温暖,便笑道:“王宁小公子吗?你好,我是柳文清,你若不嫌弃,可称我一声文清大哥。” “哦,文清大哥。”施宁迟疑地看了看王兴,叫道。 “呵呵,你俩还真是,这么快就认上兄弟了。”王兴笑道:“既然两位这么投缘,柳楼主啊,这孩子可是很想尝尝你的手艺。”说罢他冲着那些菜肴努努嘴。 “这有何难。”柳文清愣了一下,说道:“既然王宁小公子叫我一声文清大哥,那我也不客气叫他一声宁弟。他要是喜欢,我送他一道也是应该。” “只有一道啊?”施宁突然开口,他看中的是两道。 柳文清又愣了,随即笑道:“好,那你要多少道啊?”他怎么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呢? “俩。”施宁冲他竖起两根手指。 “行,俩就俩。”柳文清点头道:“那你们二位先到楼上少坐片刻,我去给你做来。” 施宁惊异道:“还要做,这里不是有么?”他指指展示台上的那些。 柳文清哭笑不得道:“那是摆示,并非成品。” 施宁又做了一回土包子,感觉有些讪讪地,不过有免费的两万六千两银子享受,他倒是欢喜,感觉一声哥哥没白叫。 正说要去做菜,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一个汉子在楼上被人狠踢了一脚,让他一路从楼梯上滚下来。这人口吐白沫地滚到了柳文清的面前,还嗷嗷痛叫着。 柳文清抬头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敢在他的津门大楼里闹事。而那个闹事的人却笑吟吟地回视他,令他一见惊心。 “柳楼主,印某妨碍了。”站在楼上的那人说道,那华贵艳丽的身影赫然是印心,正居高临下地俯视整个大堂。 “九千岁。”柳文清先不管那汉子,他对印心拱手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印心笑吟吟道:“无恙,只是事务缠身,没有你柳楼主那么悠闲罢了。”说着,他踏下楼梯,慢慢走下来。 “好说,柳某这种闲人,图的就是个清闲。”柳文清踢了踢地上的汉子,“不知这人是谁,因何事冒犯了九千岁?” “不,倒不是冒犯我,只不过是个逆贼,图谋不轨罢了。”印心满不在乎道,“ 我在你楼中抓人,不妨碍吧?” 柳文清自不能说妨碍,他只能笑笑道:“无妨,千岁大人办差要紧,我的生意却可以慢慢做。” “这倒是真的。”印心笑了声,全不会不好意思。这时他人已经走了下来,直径往施宁的身边走去,顺道叫锦衣卫将那汉子抓起来带走。 “印心……”施宁拉着近在咫尺的人,拽着他的袖子悄悄叫道。 “怎么下来了?我让你不要乱跑的。”印心责怪了一眼,然后便不懂他为什么说话这般小声,“怎么了?嗓子疼?” “不是啊……”施宁瞧瞧王兴,又瞧瞧柳文清,他现在到底还要不要扮王宁啊? “嘿嘿,看我,把这事给忘了。”王兴对施宁眨眨眼睛道:“小公子别放在心上,现在没事儿了。” 施宁闻言,才咧嘴笑了下,二人挤眉弄眼地,不过最遗憾的就是,他的菜不知道还有没有。所以他直接就问柳文清了:“文清大哥,你还给我做菜不?” 印心最先皱起眉头,施宁什么时候和柳文清认识了,这就叫上了大哥。 柳文清则笑道:“自然是做的。”他看着何施宁站在一起的印心,有些疑惑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没有多想,就转身去了。 等他一走,王兴就贼兮兮地笑了,低声道:“这柳楼主现在很安心吧,以为就这样逃过了。”他说罢就冲印心竖起大拇指:“千岁爷您真是高,好一招虚虚实实,虚中有实!” “哼……”印心却不是很高兴,笑问道:“王兴,你背着你主子做了什么,你不打算招吗?” 王兴苦着脸没辙:“招,让属下先喝口水,从实招来呗。” 三人上了楼,坐下来喝了杯茶。同时让锦衣卫去叫人上菜了,施宁都饿了。王兴这才把刚才的情形一一道来,说到他把施宁弄成了本家弟弟时,印心讽刺道:“还本家弟弟,就你?”也配当人家哥哥,也不瞧瞧自己那样儿。 王兴能怎么地?不能怎么地。 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印心对王兴可没客气话讲,让他自个儿该干嘛干嘛去。和小情儿出来玩耍,你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有你还能叫风花雪月?那叫大眼瞪小眼。 王兴看了看施宁,施宁也不敢留他,他俩又不熟。 但是看到王兴灰溜溜地滚出去了,施宁还是忍不住乐呵,觉着印心的手下也太逗了。 “笑什么呢?好玩吗 ?”印心见他笑得那么欢喜,连个酒窝窝都可爱得让人心酥。他刚才出去了那么会儿,现在就想了:“过来,我抱抱。” 施宁乖巧地靠过去,俩个腻在一块儿,少不了东亲亲,西亲亲。因为向来嚣张惯了,也没顾及这里是隔间,那屏风什么的,挡不了多少。 柳文清亲自带人端着菜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卿卿我我。俩个艳丽的艳丽,精致的精致,好一对般配的男鸳鸯。他可算明白了,原来九千岁和王兴的本家弟弟是一块儿来的。原来王兴就是这样上位的,把自己的本家弟弟送给九千岁宠幸,这哥哥当得…… 还有他心目中那个乖巧灵气的少年,哎…… 不久之后的柳文清才知道,那个他觉得可惜的少年,不是什么王兴的本家弟弟,而是当朝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公子。他和那位九千岁的事迹,从他的津门大楼里就此传开了。 都说兵书尚书家的小公子腆着脸去攀附权贵,知情人士只能呵呵道:太天真了,且看着吧 不管印心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敢带着施宁招摇过市,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卿卿我我。其实就做好了受人闲言闲语的份儿,然则这个被人闲言闲语的对象,不是他自己,而是施宁。 施宁心里头有些后悔,一心只想着出门透透气,没想到事情就到了这种地步。也是他想不到那么多,太没有防范意识,当他还没闹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时,他就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一面是说他谄媚,自甘堕落去侍奉一个太监。一面又顾及着印心的权利,少不得以后面对施家的时候,会多留个心眼儿。想想看,印心独霸京中那么久,有谁家的孩子能做到他的宠?这头一个,向来都是不一样的,难免会纵容些。 万一要是施宁恃宠而骄,在印心耳边吹吹枕边风,那岂不是一吹一个准。这样厉害的人物,谁敢得罪? 连施嘉这几日上朝的时候,也感到不对劲儿。一来是,从前交好的同仁对他欲言又止,神情可谓是万般复杂,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到底为啥呀?二来就是那些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怎么突然就客气了起来,言辞间的小心翼翼之意,不要太明显。 施嘉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他可能要升官儿了。 这个念头越想越靠谱,哈哈,交好的同仁是羡慕嫉妒恨,那些不交好的是怕他升官儿了对他们不利,哈哈哈。 ☆、第31章 施嘉下朝回到家中,笑眯眯地对施夫人说起这件事,施夫人疑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可有依据没有?要是没有,这话可不许乱说啊,万一冒犯了圣上,你就别提升官了……哼。”头顶上的官帽儿还不知道戴不戴得稳呢。 “要不你说,这不是升官儿是什么?我要是不升官,他们能对我这么客气?”施嘉还是坚信自己会升官。 “爹——爹——”大儿子施安的声音由远到近,一会儿就匆匆地跑了进来,还喘着大气道:“爹啊!外头都传疯了,说我们小弟……小弟……” “小弟怎么样啦?”施夫人一听是小儿子的事情,马上就上心了。一双杏眼急急地瞪着施安。 施安愤然道:“他们都说小弟做了别人的小宠!”真真是气死他了,今天他出门去和朋友应酬,听朋友对他提起的,叫他赶紧弄个明白,莫叫人冤枉了去。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是不信的,所以一气愤起来,就和那人打了一架。 周遭的人就说,那人说得没错儿,不信你去问问去。 不管走到哪里,好像人人都知道这件事似地。可是施安就是不信,所谓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就算不是的也被传成是了。所以施安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找他爹想想办法来。 “你说什么?这是哪个说的!”施嘉闻言,马上就吹胡子瞪眼,一拍身边的茶几道:“敢这样诬蔑我施家的子弟,我弄死他!” “爹!不是一个人这样说,而是所有人都这样说!”施安也赞同他爹这话,但是那么多人说他们小弟的坏话,弄不过来! “你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施夫人也急道,这都什么事儿,她儿子好好地,怎么就会被人传成这样,那可是乖好孩子,整个京中都找不出这么乖得! “难道是因为宁儿讨好了吴老太爷,有人眼热,所以才这么说的?”施嘉猜测道,有这个可能,那些乌龟王八蛋们不就是眼热他们家孩子得了吴老太爷的缘嘛!也不想想,这么传有意思吗,一个□□十岁的老太监,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娃,真是可笑! “虽则对象是个太监,却不是吴老太爷!”施宁恼火地道:“那些龟孙子,都说小弟是九千岁的宠,因为昨日里有人亲眼看见了,九千岁和小弟在津门大楼玩耍……总之说得很是难听!” “这……九千岁好像是吴老太爷的干儿子,他和咱们家小弟相识也是应该的,毕竟有吴老太爷的情谊在着。”施嘉迟疑道, 这九千岁……可是个人物,要说十年前朝堂是吴老太爷的天下,那么这十年之间乃至往后几十年,就是九千岁的天下,“安儿呀,九千岁只是带咱们小弟出去走一趟,怎么就传成这样儿?”莫不是也是眼热? “要只是走一趟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说……他们……”施安有些羞愤道:“反正不止是走一趟,有人看见了九千岁抱着我们小弟亲嘴儿!” “啊?”施嘉惊呆了一张老脸,这叫什么事儿?“此话当真!”如果是真的,他他他,马上就去吴宅,把乖儿子接回来!肯定是那不要脸的臭太监见他儿子乖巧,就起了歹心,哼! “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儿子不信这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咱们小弟也不是小宠。肯定是那九千岁见咱们小弟乖巧可人,想染指咱们小弟。”施安是这样想的。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儿!”施嘉赞叹道,头一次觉得大儿子也是蛮靠谱的,他当下就决定道:“咱爷俩一起走着,去接你小弟回家!” “好!”施安掳袖子准备去接人。 “我说你们二个……”施夫人说道:“虽则事出有因,但这般贸贸然去接人,恐怕会得罪了吴老太爷。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至少要想出一套周全的话儿来圆过去。” “圆个屁呀?儿子都被人说成这样了,身为人父的,着急也是应该,我想吴老太爷不会计较的。”施嘉说道,就带着施安急吼吼地去了。 “这爷儿俩……”施夫人无奈地摇头,不过接回来也好,省得她天天惦记着。 就这样,施嘉和施安父子俩,套上马车就出发。不过马车去的时候是空的,因为他们父子俩都骑马呢,马车自然是给施宁准备的。 正午时,施宁还在吴宅的梅香园用饭。要是平时,这时候早就用了,只因为今天起来得晚,吃早饭也晚,不到正午他都还不饿。 其实现在也不饿,但是印心不许他不吃,还特地看着他吃下一大碗呢。 “今儿又不下大雪了,你怎么还不去宫里呀?”午后的太阳暖暖地,施宁和印心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人坐在一边儿。 “你很希望我进宫?”早上就问了一次了,这会让印心觉得施宁不黏他,那可不行。 “也不是……我只是怕你为了我而耽误了正事。”施宁瞧着他道,脸上有些难为情的羞涩。 印心很肯定,他八成是装得。和施宁相处了那么久,印心已经不相信 施宁会有害羞这种表现。 “那行,我下午就进宫去。”印心用眼尾偷偷瞄了一眼他,瞧他作何反应。 “啊?”施宁果然嘟起嘴来了,不高兴。一早上都没去,今天都快过了,才突然说要去,这算什么。 印心垂眸偷笑,低声说:“过来,你今天都没有亲亲我。” “不亲!你说你去不去宫里?”施宁斜着眼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道。 “不去,你过不过来?”印心也不为难地笑道,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去,刚才只是逗逗人罢了。 “过!”施宁笑眯眯地扑过来,让人接了个满怀。 正浓情蜜意着,突然有个奴仆来禀报,说家里来客人了,是施宁的家人。施宁听罢,以为是他大哥施安又来了,但是奴仆说道:“除了上次那位宁小公子的大哥,还有宁小公子的父亲也来了。” 施宁一愣,他爹来了?他看看印心道:“那我赶紧去,莫让我爹爹等急了。”许久不见他爹,他也想念得紧,所以难免雀跃些。 印心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种为了别人而欢欢喜喜的模样,哼道:“随你,我进宫去了。” 施宁摆摆手:“好吧好吧,我下午也没空和你玩,你就进宫去吧。”这话也是真心的,爹爹来了他自然没空和印心腻歪,倒不是不爱印心了。情人嘛,一辈子那么长,有的是时间,但是爹爹不常见,这样表现也是理所当然。 “你爹上门来,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你可别这么欢喜。”印心就忍不住泼他冷水。 施宁闻言看了看他,走过去捧着脸吧唧了一口,认真道:“我去见我爹,你去进宫办正事,等你回来了我爹也走了,我们再亲热,你可明白?” “哼……”印心捏捏他的脸,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狗脾气。”施宁摇摇头,赶紧去前院见他爹爹。 施嘉和施安依旧在吴宅受到很好的礼遇,这回事老常亲自出来接待,因为毕竟是施宁的爹爹,堂堂兵部尚书。不似上次那般,只有施安一个人到来。 “不知施尚书此次来访,是因着何事?”老常以为施嘉是来接施宁回家的,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话,想留下施宁待到月底再回去。 而施嘉也果然是来接施宁回家,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家小子也在府上唠叨了不少日子了,让我怪不好意思的,今儿前来,就是想将那小子接回家去。” “施尚书啊,您太客气了不是,说什么唠叨,其实是我家老太爷托了您的福。”老常笑呵呵道:“您生了个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儿子,让我老太爷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这不,有宁小公子陪伴,他老人家都精神了不少。二位还约好了,要等老太爷过完寿辰才分开呢。” 施嘉很高兴老常说他儿子的好,他比谁都认同,可是儿子是他的,他要带回家天经地义。虽说老人家也是可怜,但是也不能总霸占着他儿子不是。 “那么敢问……离老太爷的寿辰还有多久?”施嘉想归想,到底还是个厚道人,不会为难人家。 “老太爷的寿辰乃这个月二十,再过几日,帖子就会发到各府上去了,届时施尚书一定来。”老常笑呵呵道:“正好那天可以和宁小公子一道回去。” 施嘉听他这样讲了,想立刻接施宁回家的话也不好再提,他犹豫着,抬眼就看见施宁来了。看见儿子的他,连忙眉开眼笑道:“宁儿!” ☆、第32章 众人望去,果真是施宁来了,见他也欣喜笑道:“爹爹!大哥!”就跑了过来。 “哎!弟弟!”施安张开手想接住弟弟,却不想弟弟直接扑进了他爹怀里,真是令人失落又羞恼,嗨…… “爹爹,您怎么来了?”施宁好奇道,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怎么他爹会突然上门。 “来看看你不成吗?”施嘉不提别的,只笑道。 “成啊!您来看我我很高兴。”施宁笑道,又看看施安:“大哥,你怎么又来了?” 施嘉眉毛一挑,问道:“安儿,你来看过你弟弟?”他怎么不知道。 “哎,看过一次。”施安连忙向弟弟打眼色,千万别提钱的事儿。 “嗯,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关心你弟弟。”施嘉有些满意道。 “嗯嗯……”施安汗颜地点点头,他觉得以后还是要多点关心关心弟弟,不然就成了没良心了。 几人说过一些话之后,施嘉就想和施宁说几句私密话,他虽然不能现在就把儿子带回去,但是还是要问个清楚,否则他怎么能放心。 老常也是个会看情况的人,见此就不打扰他们父子三人叙话了。只叫人远远儿地伺候着,莫要怠慢了贵客就成。 “爹,你有什么事儿要和我?”施宁也有所察觉,毕竟施嘉和施安都一副肃然的模样,这可是平常少见的。 “弟弟,哥哥有些话要问你。”施安怕他爹拉不下这个老脸来开口,就自己先开口道:“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认识九千岁?” 施宁的心里一咯噔,就有些明白他哥想问什么,还有他们今天的目的是什么,他道:“我认识,怎么了吗?” 施嘉严肃问道:“你和他交好?” 施宁点头,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忐忑。 “弟弟,我们又不是骂你,只想问你,那九千岁有没有对你不轨?”施安挺无奈地搓搓手,又怕把弟弟吓坏了,他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外面传言纷纷,都在说你的不好。”施嘉不许施安把那些难听的话说给施宁听,他只敢这么模糊地说一下。 “说我什么不好了,我又没有妨碍他们什么?”施宁问道,真正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说闲话的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九千岁究竟有没有对你不轨啊?”施安怕弟弟不明白,还特意说道:“平日里,他是不是对你很好,说些好话哄骗你来 着?” 施宁想了想,印心确实对他很好,但不会说好话哄他,就摇摇头:“一半儿咯。” 施安和施嘉听罢,就以为是一般好而已,又道:“他可曾……拉过你的手?”父子俩对视一眼,都觉得挺操心的,敢情这养的不是个小子,而是个闺女,就怕他被哪头猪给拱了去。 “爹,大哥,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呀?”施宁瞟了瞟他们道,有些不想回答下去了,因为他们一定会骂他的。 施嘉和施安被这样一反问,也是讪讪地,干脆豁出去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被怎么样。” 施宁就道:“没被怎么样啊,我能被怎么样。”他不心虚。 施嘉和施安觉得也是,一个太监,能把他们家的小弟怎么样。看来还是想太多了,外面那些传言,指不定就是有心人士眼热,所以才传出来的。 “外头,有人传言看见你和九千岁亲嘴儿,你听到了可别放在心上,都是些谣言来的,你只管住到二十,那天爹爹来接你回家。”施嘉嘱咐道,害怕儿子听见流言蜚语会伤心难过,还特地告诉了他,莫让他从别人的嘴里得知。 “哦……”施宁低头闪了闪眼神,乖巧答道。 “嗯,那爹和你大哥今天来就是为这件事,你在府里一切都好吧?”施嘉临走时,又忍不住问了一嘴,虽然刚才已经问过了。 “好,大家都对我很好的。”施宁说道。 “那就好,我们也不便多待,免得有心人士说闲话,哼!你呀,自己小心照顾自己。眼下天凉了,每天要多穿几件衣裳。你娘亲给你准备的冬衣够吗?”施嘉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再拉一马车过来。 “够,足够了。”施宁道:“爹爹不用担心我,我长这么大了,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吗?你和娘亲要多照顾自己才是真的。” “嗯嗯……” 这场景,弄得俩人跟生离死别似地,施安很多余地想道,他爹什么时候能对他这么温柔呢,那根本就是妄想。 等到送走了施嘉和施安,天儿也不早了,施宁回屋里睡了一觉,睡醒正好等印心回来吃晚饭。 刚这么想不久,屋里就进来了个人,不是印心是谁。 他问道:“你爹他们来做什么?待了很久吗?” 施宁坐在床上,还有些朦胧的意味,晃着脚道:“没有待多久,一早就走了,我还回来睡了一觉呢。” 印心闻言,暖好手过去揉揉他,“那他们来做什么呢,你还没告诉我。”在施宁身边坐下来,凑到他颈窝窝里暖暖脸。 “啊——滚开啦,好凉!”施宁一边推开他,一边说道:“还能做什么,有人看到我们在外面亲嘴儿,传到我家去了呗。都是你的错!” “怎么地又成了我的错,你就没亲我?嗯?”印心抱着他,二人倒在床上翻滚。 “那怎么办嘛?”施宁掐着印心的手臂说道。 “流言都是一阵一阵的,你我不出去招摇,过一阵子自然没有人再说。”印心笑道:“你爹既然被你打发回去了,想来也是没放在心上。” 施宁嘟起嘴道:“确实没放在心上,因为你是个太监。” “嗯?”印心闻言就黑着脸,翻书都没那么快。 “你是个真太监我也爱,何况你不是呢。”施宁抱着他火热地亲亲亲……这小子太会哄人了这是。 “我是个真太监你也爱?”印心又眉开眼笑了,施宁这小子唯一个好处就是诚实,太诚实了,“好,今晚爷高兴,赏你些什么好?” 施宁躺在那里想了想,纠结道:“我又想你亲我,又想你抱我,还想你用力地疼我……”说着,他自己抱着被子翻滚去了,还声声吟叫。 可把印心闹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他就想知道,他床上这个究竟是什么妖精转世。他木脸看着,只好道:“够了啊,不要作孽。” “我怎么作孽啦?”施宁转过来,无辜地看看他。 “作自己的孽。”印心笑吟吟地道:“我等着瞧,看你以后怎么躲——” “我为什么要躲……”施宁有些不确定,所以一句好好儿的挑衅,被他说成了软绵绵的疑问。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呐。 “不跟你说这些,还不赶紧起来吃饭,滚被子滚得饱不成?”印心起来整整衣襟,准备去吃饭。 “嗯……”施宁爬起来,一下子扑到他背上去,笑眯眯道:“驾!爱马,快背你的小主人过去吃饭。” “爱马?”印心笑睨了他一眼,怎么看着有些阴森森地味道。 “好嘛,我是爱马,你是主人。”施宁不满地道。 “那行,主人现在要骑爱马,你来背我。”印心笑道,把施宁扯到前面来,让他来做那匹马。 “我这么小,你这么大,我背不动。”施宁嘟着嘴 道,不想玩爱马和主人的游戏了。 “背得动的。”印心整个人覆在那面不宽敞也不结实的背上,然后说道:“可以走了,驾!快驮你主人去吃饭!” “呜……”施宁已经做好了被压死的准备,但是抬脚走起来,又觉得不辛苦,还真得背起来了。他嘿嘿笑道:“好咧!滴答滴答……”转到外屋里去,转过屏风,又绕过几个梁柱和椅子。 “吁!停下,主人到了。”印心等他停下来,下了他的背。 “嘿嘿!”施宁正自高兴,他力气变大了,然后喜滋滋地坐下来吃饭。 印心笑睇他道:“你不是马吗?怎地和主人一起吃饭?” 施宁不理睬他,只是瞪了他一眼,心道:你怎么那么幼稚,现在不玩了。 ☆、第33章 这几天施宁的身体渐好,又老是不想喝药。印心想着,老喝这个药也没必要,他得带施宁去一趟豆腐娘家中再诊一次,让她给施宁开个调养的方子。要不然他拉回来的药材就浪费了,放在哪儿一直用不上。 挑了个晴天去的,回来的时候,印心请豆腐娘来了一趟吴宅。他看重豆腐娘的医术,就请她过来替吴老太爷也瞧了一次。 吴老太爷到底是个爱惜身体的人,从来很看重养生,诊断出来竟然比施宁的身体还好。印心不得不重新审视施宁,不吃药?不吃肉?嗯?你是活腻了还是怎么地? 之前的方子倒是不用再喝,可是换了一种,还是得天天喝。施宁没法子,因为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有自己决定起居的权利,因为千岁爷太凶了,他不敢不听话。 天气变好之后,印心恢复每日进宫办差,早上晚了一点出去,晚上早了一点回来,也不影响什么。 这日回到梅香园,看见施宁又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他走近去端详端详,瞧他究竟画了些什么东西。 “印心,你瞧这寿桃上了金粉儿是不是好看多了?”施宁举着自己的大作问道,他把两片叶子给改了金色,这样显得喜庆些。 “这是寿桃?不是猴屁股吗?”印心指着那两桃子问道。 “你的才是猴屁股呢!”施宁气哼哼地道,把画收回来,不给他看了。 “你画这劳什子寿桃,想做寿礼?”印心站在身后,冷眼看着施宁画的猴屁股。 “对,怎么着,你觉得不好吗?”施宁问道,他觉得挺好的呀。要心意有心意,要喜庆又够喜庆。不过就是少了点,他还要多画几张,制成一本画册。 “哼……能有什么不好,你亲手做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印心撇嘴说道,拉着施宁不让他继续画了:“去吃饭,天晚了。” “哎哟,再等等么,我一看见你就是吃饭睡觉。”施宁抱怨道,还能不能好好地玩耍啦。 “什么意思?”印心拧着眉,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嫌他无趣还是怎么地。 “没有啊……”施宁抿了抿嘴,放下画笔说道:“好了,去吃饭就去吃饭,我也饿了。”他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在屋里待着无聊了,还是怎么样?”印心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一定要弄个清楚才能安心。他不知道别的情人在一起是怎么样的,因为别人也不会大摇大摆走出来给你看,也不会把些私 密事说给谁听。但是情人相处么,不外乎就是和平常夫妻一样。丈夫出去奔波赚钱,妻子守在家里持家养崽,晚上等丈夫回来一起吃饭。 他和施宁这阵子跟夫妻也差不离,除了没崽子可养,不,施宁自己就是个要人养的小崽子,而且还难养。 “也不是无聊……”施宁拉着印心手,晃了晃说道:“不要想那些,咱们去吃饭吧。” 印心看了他几眼,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妥才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可不许在心里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否则……”他笑了笑,把施宁吓得不敢直视他,只敢抱着他的手臂装死。 “起来吃饭,别恃宠而骄,我不会纵着你的。” “不嘛,抱我过去咯。”施宁嗲着嗓音撒娇道,拼命地往他身上攀:“你说过会疼我的,现在就不疼我了,我好伤心!” “你哪里伤心了?我看你高兴得很?巴不得我不回来是不?看见我就烦了是不?”印心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地在他脸颊上硌了几个牙印。 “说这个做什么,戳我心窝子不是。”施宁把他紧紧抱住,闷声道:“我是有些烦躁,你知道为什么吗?” 印心平静下来,问道:“为什么?”他说过不许施宁在心里藏事儿的,藏了他就要生气的。 “太爷爷他老人家的寿辰就快到了。”施宁说道。 “那又如何?”印心当然知道他义父的寿辰是什么时候,今天初九了,还有十一天。 “什么叫做那又如何,你知道吗,我和太爷爷说好了,住到他过完寿辰就回家去。”施嘉闷闷道。 “这又有什么,他巴不得你住一辈子,你别回去就是了。”印心说道。 “不是太爷爷的问题。”施宁简直无奈,印心不会想的吗,他道:“我又不是太爷爷的亲孙孙,我也有我的家人,我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因为我要回家。何况我爹也说好了,寿辰那天他会来,顺便带我走。” “带你走?走哪儿去?”印心虎着脸,很生气的模样。 “回家啊,还能走哪儿去。”施宁眨着眼说道,怎么觉得跟印心有点沟通不良。 回家二字把印心的怒气暂时压了下来,他这才认真去思考,施宁不是他们吴宅的,他是有家的孩子,早晚要回家。等施宁回了他自己的家,就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了,更别说天天日日地一起吃饭睡觉…… 要是不能和施宁天天日日地 一起吃饭睡觉,印心觉得,那不行,一个人多无聊。 他道:“我不让你回家。” 施宁望着屋顶叹气,“我还是得回家。”印心你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 印心瞧了他一下,满脸烦躁道:“再说吧,先去吃饭。”还有十二天不是吗,区区小事,十二天还解决不了,除非它是一场战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吴老太爷的寿辰的前一天。施宁刚刚把寿礼准备好,这天早晨检查了无数次,发现没有任何不妥的时候,才抱起来带着它一起去请安。 印心这天有事出去得早,所以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吴老太爷很习惯他天天这个时辰到来,所以已经让人准备了爷孙俩的早饭。可是看见施宁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一本什么东西。他调侃地笑道:“宁小子带来了什么,是一本书?” 施宁知道吴老太爷是在调笑他,因为有一回,老人家说想听念书,他就拿了本词集来念,可惜一首词下来他总共就会那么几个字儿,念得缺胳膊少腿的,可把他们小岔了气。 “太爷爷,您可别笑,这不是书来着,这是我提前送您的寿辰礼物。”之所以提前一天来,是因为想来个惊喜的前奏,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哦?”吴老太爷闻言,果然瞪大眼睛,这就给他送寿礼来了?想都没想到啊,他看看老常,又看看施宁,笑道:“那敢情好啊,快快,拿来给我瞧瞧,你送我什么寿礼。” “不忙不忙,送寿礼怎么能没有贺寿词呢。”施宁笑着,跪在地上向寿星公拜道:“施宁预祝太爷爷寿辰快乐,身体安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他读的书少,也别怪他老套。 “好好好,快起来起来,太爷爷很高兴……”吴老太爷笑得合不拢嘴,忙让人去扶他起来,拉倒身边好生稀罕稀罕。 “太爷爷,这回可以看寿礼了。”施宁笑道,把画册给奉上。 “我瞧瞧瞧瞧……”吴老太爷的手有些不太利索,老常帮他接过来:“老太爷我来,老常给您拆开看看。”他一边拆一边打趣施宁道:“宁小公子也真是的,就为着吊老太爷的胃口是吧?把寿礼包得这么严实!老常都拆不过来,着急着要看了呢!” 施宁站在一旁只是笑。 “哎哟,这封面做得好看,哪儿弄来的?”吴老太爷眼尖,就看见了封面。那是个漂亮的花体寿字,施宁不会写字,他是画出来的,所以多了不少 花样。 “嘿嘿,好看不?您喜欢不?”施宁听见夸赞,小尾巴就翘起来了。 “好看!等等啊……我来看看……”终于拆出来了,吴老太爷从老常手里抢过来,捧在手里端详。先是封面,然后才一页一页打开来认真翻阅过去,看见每一页都有施宁歪歪扭扭的落款,祝贺太爷爷寿辰字样,然后是年月日。他没有私章,最后央求着印心给他弄了个,刻着他的本名。 施宁在一旁讲解,每幅画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画出来的,代表着什么寓意。还有就是,他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困难和趣事。其中掺杂着他们几个人的生活点滴,一句句说出来,说给吴老太爷听。 吴老太爷听得连连点头,很高兴,也很感慨。他很喜欢施宁送给他的这个画册,这里边的情谊是什么都比不上的,到了明天,任别人送他千金万金,也没有这一本册子那么贵重,那么重要。 “好好好,太爷爷很喜欢,太喜欢了。谢谢你送给太爷爷一个这么好的礼物,我太喜欢了。”吴老太爷握着施宁的手,都不舍得放开。明天这孩子就要回去他家了,恐怕以后他们爷孙俩就再也没有机会住到一起了。 “您喜欢就好,说什么谢谢呢,不许说谢谢的。”施宁说道:“我早就想送这个礼物给您了,只是一直都画不好,心里面也不自信,险些就该注意了呢。”幸好没改,不然他会后悔的,如果不能替他们爷孙俩这一段日子之间留下点什么纪念,那多可惜。 ☆、第34章 “还好你没改注意,不然太爷爷可就不疼你了。”吴老太爷笑道,依旧拿着画册爱不释手地翻阅着,眼睛都挪不开来了。 老常见状,少不了要担心他用眼过度,就暂时替他收了起来。闲暇时再拿出来慢慢看,一次看太长时间,小心伤了眼睛呢。 今儿一整天,施宁在吴老太爷的屋里陪伴了一天,知道印心回来,把他接回梅香园里。俩个一天没见,都有些说不出的想念,自然就要眉目传情一番。等进了屋里,就不需要这么含蓄了,直接抱到床铺上亲热个够。 但是每次亲热,也仅限于轻轻嘴儿,亲亲这里那里地。直到了受不了的时候,印心就会放开他,打住这场亲密。施宁很是佩服他的自控力,每次都掐断得那么及时,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而且印心从不让他摸那里,一次也没有。和印心睡在一起那么就,施宁也没见印心自己摸过,所以才奇怪。男人嘛,谁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偶尔摸摸,除非他不是男人。 施宁觉得自己算是个男人了,可惜印心不单止自己不摸,还每次都抓住他的手,不许他往下摸。可印心又可恶得紧,次次都会弄得他想,又不准,就硬生生熬着,等它自己退散。 这不是可恶是什么……简直太可恶了。 今天又是把施宁的兴奋劲儿给挑了起来,印心放开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要对自己好一回。 “干什么?”印心斜着他的手,让他的手背一凉。 “呜……摸一下嘛。”施宁可怜兮兮道,不敢乱动,只好用手指戳了戳。 “不许戳,给我晾着。”印心不由分说,把施宁的手抓过来握着,指腹不停地摩擦施宁的手掌心。 施宁的掌心是个要命的地方,越让他摩擦就越想,他忍不住抽了抽手。但是印心不让他走,还是使劲儿地磨着他…… “你自己想就想,别磨我行不行!” “不磨你磨谁?”印心哼了哼,继续磨着那只小手爪子,直到心里的那股邪火儿慢慢消灭。 “我今儿给太爷爷送寿礼去了,他很喜欢。”施宁为了转移注意力,面向着窗内,一只手玩弄着枕侧的流苏道。 “嗯……”印心从鼻孔里嗯出一声儿,这声音让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施宁神游天外地想着,印心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呢,光听着就令人激动。 “嗯……不行。”印心 回头看着他,皱眉道:“没那么快让你走,再多留两天。” “你还没想到法子?”施宁轻轻问道。 “法子倒是有,多了去了。”印心撇着嘴道,但是那些法子不适合用在施宁身上,也不能用在施家身上。掌权这么久以来,印心头一次这么束手束脚地去办一件事。这又不行,那又顾及,把他憋坏了快。可就算是这样,他竟然还心甘情愿。 “有法子啦?”施宁顿了一下,连忙转过来看着他,什么法子呀? “有法子,可没说能用。”印心也看着他。 “这不是废话呢么,那你还说有法子。”施宁抱怨道,害他很紧张,很难取舍。 “怎么着,你也希望我快点想个法子?”印心倒是很高兴施宁这样,说明施宁很想留下,不想离开。 “自然……是的啊。”施宁偷偷瞄了瞄印心说道,没敢告诉他,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让他回家,然后再慢慢来呗。来日方长,不怕。 “行,你等着,不会让你久等的。”印心笑道。 施宁也跟着嘿嘿了两声,埋头保佑印心不要太快想到……不过,回了家就不能天天见得着,他也会想念。 从前几天起,吴宅已经开始布置吴老太爷的寿礼,好些东西都摆上来了。到了寿辰这一天,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自第一个客人上门之后,就开始陆续有客人结伴前来,吴宅的大门口渐渐热闹。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是老常,本来应该是印心来做这件事才对,可是他那副模样,吴老太爷还真不敢让他出面。 施宁也不适合,因为那不是吴老太爷的亲孙孙,因此就数他们二人最清闲了。早早儿地就在那儿隔着一个水榭看热闹。因施宁第一次见这些人家,印心少不了被问东问西,替他解答一些问题。 而印心是锦衣卫的头头,那些人家的不少肮脏事,他全一清二楚。施宁听到的就是这些,是以他很纳闷,为什么整个京中,就没有一户好人家呢?通通都被印心说得那么……他就不信这个邪! “印心你看,那个呢?”施宁拽着印心的手,指着一个大人给他看。 “嗯?”印心漫不经心地看过去,正准备挖人*,结果一瞧,他脸都黑了,捏着施宁的手笑骂道:“叫你调皮!” 施宁嘿嘿偷笑,因他指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老子施嘉施尚书:“我爹来了,我们过去唠嗑唠嗑呗。” 印心也 不讨厌施嘉那个兵部尚书,因为他向来敬佩正气凛然的人,可惜就可惜在,施嘉属于有勇无谋的那种,他恰巧又是施宁的老子,所以印心对施嘉的感觉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就这样,施宁拉着……没敢拉着,是结伴同行,一起到他老子身边去。他老子正在和同僚说话,猛然看见儿子,欢喜得不得了,可是一看到儿子身边的印心,他的脸色又不好了。 “宁儿!过来。”他当即叫道。 “爹爹!您来得真早啊!”施宁笑笑道,依言走到他身边去。 “吴老太爷的寿辰,自然要赶早。”施嘉嘿嘿笑道:“也是惦记着我儿子了。”就伸手揉了揉爱子的脑袋。 印心瞧着那只大手,怎么瞧怎么觉得刺眼,当即就冷笑了下。 “哟,这位九千岁大人,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施嘉仿佛这才看见印心的存在,冲他夸张地拱手说道。 “施尚书,印某也是闻名已久。”印心慢道,拱手意思意思。 “嘿嘿,好说好说。”施嘉心里呸道,天□□堂上见着,闻名已久个屁。却不想想,是他自个先说久仰久仰的。 施宁见他们俩人这样,只好无奈地岔开话题道:“那边有桌椅,咱们过去坐下来再说吧。” 施嘉闻言却不赞同,打个招呼就算了,让他和印心坐在一块儿,是怕别人没闲话可说吗。他拉着施宁道:“那就不必了,今儿是吴老太爷的寿辰,九千岁大人想必很忙的。”他又对印心笑道:“大人,您自去忙吧,呵呵,不必招呼我们爷儿俩了。” 偏生施宁笑道:“他才不忙呢,走吧走吧,咱们去那边坐下来说话。”这人人来人往的,没得挡住人家的路。 于是施宁一手一个,拉着俩人就走了。施嘉看见施宁拉印心的手就急了,连忙把儿子的手两只拉过来,“嘿嘿,走走。” 印心满心的郁闷,站在原地哼了一声才甩袖跟上去。 “爹啊,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又没得罪你?”施宁担心印心会生气,回头瞧瞧,看他跟上来了才对他爹说道:“我记得您不是这样的人,您是不是瞧不起人家是太监?” 施嘉觉得自己受到了冤屈,他施嘉是什么人儿子还不懂吗,怎会因为人家是太监就瞧不起人,他急忙说道:“不是这么回事,我怎么会瞧不起他,何况……人家堂堂九千岁,你爹也得有能力瞧不起才行。”他瞟着儿子小声嘀咕:“我是讨厌他……”和他儿 子传绯闻。 “讨厌?他怎么了,您为什么讨厌他?”施宁惊愕道,印心不至于令他爹讨厌吧,虽然凶残了点,暴力了点,霸道了点……额……数过来好像也是挺的。 “他老是色咪咪地看着你。”施嘉偷偷说道。 “您一定是看错了。”施宁脸热热地道,印心有色咪咪地看着他吗?好像没察觉到,他常常在印心面前裸.身出浴,印心也没见的多喜欢瞧。 “没有看错,你瞧你瞧,他又在看你了。”施嘉气呼呼地说道,拉着儿子一直走,路过桌椅也不坐下来。 “哎,您带我去哪儿呀?”施宁边走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印心,他确实是在看,可是不是色咪咪,而是阴森森呐。 “带你躲起来,直到寿宴结束为止。”施嘉说道,干脆一把将儿子抱起来,甩到背上去。然后脚下一跃,竟然使起功夫来。 印心见状,快步追上去,也一跃身翻上了围墙。施嘉在围墙上跑了一段,然后又一翻身下去了,那里竟然有个接应的人手——他大哥! 施嘉把儿子交给施安,叫他快跑!印心脸色一寒,随手拽了一把叶子射向施安。众人看见他,均暗道不好! “奶奶个熊!他追上来了,果然是图谋不轨!”施嘉骂了一句,推着儿子赶紧走! ☆、第35章 施宁被推上施安的背上,也懵了,这叫什么事儿,他叫道:“大哥!爹爹!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呀?”眼看寿宴就开始了,这爷儿俩怎么弄得跟劫人似地。 “别说话,快走!”施嘉掩护着施安,叫他们跑。 印心掠到跟前来,想出手抓住施宁,施嘉一脚踢过去,截住了印心的手。印心退了回去,和施嘉一来一往地打起来。他并不想和施嘉动手,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施嘉。但是施嘉就是故意拖住印心的,总是拦着他不许他过去。 “施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过了几招之后,印心停下手来,目光冷冷地看着施嘉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许你抓我儿子的意思。”施嘉嘿嘿笑道,活动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勇猛不减当年啊,他扎下马步道:“大人,咱们再来过几招?” 印心寒着脸瞪视了他良久才道:“哼!好个施嘉,你给本大人等着!”搁下狠话,宄宓厮π涠ァk故敲幌氲剑┘我膊淮溃尤恢览辞蓝樱呛呛呛牵梢驳们赖霉ゲ判校 “好说好说!”施嘉冲着印心的背影挥挥手,嘿嘿,儿子都回家了,怕他个球。 施安一路背着施宁跑出了好几条街,直到确定没人追得上来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施宁则是一路被背着,一路在背上喊,让他大哥把他放下来。可惜施安不听他的,因为他爹说过了,无论如何要把弟弟平安带回家。 “大哥!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把我背出来?”施宁郁闷地问道,下地来已经看不出自己在哪里了,他对施安说:“你快带我回去,我还要参加太爷爷的寿宴呢。” “不行,爹说过不能再把你带回去了,你要乖乖跟我回家。”施安喘了几口气,然后就拉着施宁的手回家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参加太爷爷的寿宴,明明爹也在那里……”施宁想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 “爹说过了,这次一试就知道那个太监对你是不是有不轨之心,果然啊,他都追上来了。幸好我们想到这个法子,不然你回不回得了家还不一定呢。”施安庆幸地笑道,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太监。 “你们是在说印心吗?”施宁忍不住辩解道:“这也太武断了,人家只是关心我。你们突然这样带我走,他肯定要过问啦。”搞得跟绑架似地,连作为亲儿子的他都被吓了一跳,别说印心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也太……好吧,刚才他大哥 已经说了,是他爹想出来的。子不言父过,阿弥陀佛。 “总之,你就跟我回家吧,反正都已经出来了,我是不会再带你回去的。”施安说道,拉着施宁就走。以后啊,他爹娘保准不敢再让小弟去哪里暂住,这次就被吓破胆了。 上次从吴宅回来之后,施嘉和施安就商量了很久,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了断!法子就是快刀斩乱麻,管他是流言还是真相,总之儿子在手,老子不忧。 施宁也没办法,施安不带他去,肯定也不会让他自己走,就只好先跟着施安回去了。 这边的寿宴却还在继续,施嘉回到吴宅,在寿宴上和印心的视线相撞,一个是满眼煞气,一个是笑得得意,二人之间似乎充满火药味儿。 招呼各位开席的时候,吴老太爷开始寻找施宁,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他对老常说道:“宁小子呢,你看见了吗?我怎么好像没见着呀?”从一出来到现在,都没见过一面,开始他以为施宁去玩儿去了,毕竟今天来了很多年轻人。可是现在都快开席了,他要找施宁来身边坐呢。 “老太爷,老常也没看到宁小公子。”老常回道,也是奇怪,他也好像没见到过施宁。不过有个人一定会知道,他笑道:“印心大人也还没过来,宁小公子应该是和印心大人在一块儿。” “嗯。”吴老太爷想想也是,那俩孩子感情好得令他嫉妒,就不说了,“那你赶快去看看印心在哪儿,快把宁小子给我带过来,这都要开席了。” “好,老常……”老常正想说去找,就看见印心走来了,他笑道:“老太爷,不必找了,印心大人来了……额,可是宁小公子不在身边。”他左瞧右瞧也没瞧见施宁在哪儿。 “不在?今儿个施尚书也来了,莫不是在他爹哪儿?”吴老太爷突然想起这茬儿来,就说道。 “待老常看看……”老常去瞧施嘉那一桌子,他摇摇头:“老太爷,也不在啊。” “这……赶紧问问印心,问问他!”吴老太爷急了,怎么到处都没有呢,这不可能。 “义父。”印心走到吴老太爷身边唤道,然后在他左手边坐了下来。 老常见他脸色很不好,一时忘了说话,吴老太爷先问道:“印心,宁小子呢?他不是跟着你的吗?怎么不见他呀?” 不问还好,一问之后,老常觉得印心的脸色更坏了,只听印心道:“他今天来不来了,您不要惦记他了。”这话说得有些牙咬切齿的 味道。 “怎么回事?”吴老太爷冷静下来,问道。 印心倒不好说施嘉直接在府里抢的人,就扯了个谎:“他爹见他身子不好,叫人送回去了,那时候您还没出来,就没让人打扰您。” “身子不好?宁小子身子又不好啦?”吴老太爷不满意施嘉这么突然把人带走,可是说到施宁的身子,他又是内疚了,觉得对不起人家的爹,哎…… 也不怪他,谁的儿子谁不心疼。 “不是什么大事,脸色有些白。”印心支吾道,头一次撒谎撒得这么吃力,他不想诅咒施宁身子不好,那要真不好了他该怎么心疼。 吴老太爷沉默着,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只有老常感觉到了他浓浓的失落感。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失落的老人,因为能安慰他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好,既然回去了就好了。咱们,开席吧。”很久之后,吴老太爷才开口道。 无论施宁在不在,寿宴还是如期举行,只是少了他,就少了一份圆满而已。 已经回到家里的施宁也是很愧疚,觉得十分对不起吴老太爷。他回到家就蹦到了施嘉的书房里,找到纸张和笔墨,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了一封鬼画符一样的书信。 然后封上,马上央求施安给他送信去。 施安只知道他爹说不能带弟弟去,但没说不能替弟弟送信,所以他二话不说,就骑着快马一路飞奔到吴宅。所幸他去得快,这时寿宴还没结束,他的信很快就被奴仆接进去,直接送到了吴老太爷的手里。 吴老太爷本来一直闷闷不乐地,觉得这寿宴太没意思了,可是当老常告诉他,施宁给他送了环庑诺氖焙颍先思业难劬土亮恕 “信?在哪儿呀?我看看!”他马上伸手要信,叫囔着谁也不许拆,他要亲自拆。 印心听闻是施宁写来的信,而且还是写给吴老太爷的,心里免不了拈酸吃醋。手脚倒是挺快的,这会儿都回家了吧,就把信送来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身子不好还强撑着给我写信,真是的,我又不会怪他……”吴老太爷嘴里抱怨道,手里却一刻不停地拆信封,他打开信纸来,看到满纸的鬼画符,也不意外,反而笑呵呵道:“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呵呵呵!”连看那些鬼画符都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呐。 “老太爷快看看,都写了些什么呀?”老常好奇道,恕他看不懂这满纸的墨迹。 “呵呵……呵呵呵……这孩子……呵呵呵……”吴老太爷却一边看一边笑,也不说施宁在信里头写了些什么。总之老常只看到,一封信就把刚才闷闷不乐的老太爷给逗乐了。 印心瞟了一眼,倒没有凑上去看热闹,他看这个做什么,有意思没有。 待吴老太爷看了信,看见他折吧折吧地把信宝贝似地收好,放入怀里。然后才望着印心感叹道:“印心啊,这孩子真是可人疼,你以后可得帮义父照看照看他,没得义父走了以后,让人把他欺负了去!” “您担心这个做什么,施尚书又不是摆着好看的。”他心里道,人家爹都不操心,您操心有什么用。呸,他施嘉就是太操心了,要是不操心还好办些,哼!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是也最疼那孩子吗?这会儿人走了你就不疼啦?”吴老太爷今儿说话也是的,尽戳印心的心窝子。 印心拧开头去,端起酒来喝着。 这就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吴老太爷拿他没办法,不说就不说呗。他老人家有的是年轻小伙子来陪伴,今儿个请来的年轻小伙子,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不是,那就逐个逐个地聊聊来。 ☆、第36章 寿宴结束之后,施嘉嫌在宴席上喝得不过瘾,又和同僚去酒馆喝酒去了。喝到晚上,才醺醺大醉地哼着歌儿回到家,囔道:“儿子!儿子呀!出来迎接你老子——快来!” “哎,爹,您回来了?小心脚下,儿子来扶您。”施安走出来,怕他摔倒了要去扶他。 “你……你谁呀?你不是我儿子,滚滚滚!”施嘉一巴掌扇开施安,走进屋里去,到处找他儿子:“儿子——儿子——” “我啥时候连儿子都不是了……”施安一脸无奈,跟着施嘉一路进去。只看到施嘉抓住了施宁,满嘴的亲儿子地叫囔,真是叫人寒心。 “大哥,你快过来扶着爹,他又发酒疯了。”施宁架不住地喊道,看见施安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弟弟,不是哥哥不肯帮你,他老人家要儿子,不是要我。”施安摆摆手说道:“你还是挺住吧,我去叫娘亲来!”他爹喝醉了谁也不服,就服施夫人。 “那你快点儿呀!”施宁高声催道,挺得好辛苦。 施夫人出来得很快,看丈夫把儿子给压得,马上就火大,拿着个藤条就过去了。她是真的抽,往身上使劲儿地抽,还骂道:“好你个酒鬼施子勉,喝醉了就折腾我儿子!你有本事喝你有本事不要醉!醉了你给我压块石头去!别压着我儿子撒酒疯,我抽死你!” “好了好了娘亲,别抽疼了爹。”施宁被解救了出来,就心疼地说道。 “没事儿,你爹皮糙肉厚,就娘亲这点力气,挠痒痒还差不多。”施夫人说道,挥手让施宁去休息,这个酒鬼就交给她了。 “那……那好吧,我回房里去了,您慢慢来。”施宁眨巴眨巴了眼睛说道,看了一会儿,就回房间歇着去。 房间还是之前那个房间,只是这么些天没有人住,显得有些冷清。施宁看着熟悉的地方,本该是自己住惯了的,却偏偏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他很清楚,不是房间变陌生了,而是他已经习惯了另一个房间。 在这里没有了那个房间里有的人,他就不习惯了而已。 习惯了依靠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入睡,突然间只剩下自己一个,有些冷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心里的想念。施宁在床上抱着被子,就这样怀着想念的心情慢慢睡去。 另一边,自己一个人入睡的印心也很不习惯。因为临睡前没有人再和他说说笑笑,也没有人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地闹他,这令人很失落,很想立刻就见到,狠狠 地抱在怀里亲热一下,把那股不好的情绪解救出来。 第二天一早,印心给吴老太爷请完安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有些迟疑地开口:“义父,我想在宫外置办个宅子。” 吴老太爷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怎么突然置办宅子,你要搬出宫里来住吗?”他想了想:“就算要搬出宫里,你住在这儿不就好了吗?” “不,我置办一个自己的宅子。”印心说道。 既然他这样说,吴老太爷觉得也不是不行,“也好,反正不差那点钱。你可是看中了什么地方?”最好是不要和吴宅隔得太远,不然来往不方便。 “您放心,不会离这里很远。”施家隔壁离这边,快马一些也是很近的。 “那就好,你看中的是哪里呀?”吴老太爷问道。 印心顿了顿,才告诉他道:“施尚书……家隔壁。”至于具体的,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地是谁的,价钱怎么算,通通不知道。总之不是居左就是居右,他要的下来也得要,要不下来也得要。 “嗯?你要住到宁小子家隔壁去?”吴老太爷瞪大了眼睛,甚至颤抖着手指,指着印心。他心里不是想别的,而是有一种,你丫自己过去了,那我呐,我也想去怎么办的感觉。 “嗯,就他家隔壁,今儿晚上我就住进去,您不必惦记我吃晚饭。”印心说道,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显得轻快了些。 “他……”吴老太爷一脸愤愤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好心塞,他怎么能这样儿呢! 今儿是个全世界都忙碌的日子,因为印心忙着去找新家,恐吓别人给他挪地方。王兴忙着做帮手,恐吓别人给他主子挪地方,还要打点搬家的一切事物。 施家则是喜事临门,施安的妻子要生了,全家上下紧张又忙碌。 等这一个热火朝天的白天过去,夜幕降临,众人才安歇下来。一切慢慢妥当,只剩下消化了。印心的家已经搬好,他在新宅子里漫步穿行,检查各处摆设合不合意。他让王兴按照梅香园的摆设来,要让施宁住得熟悉一点。 隔壁生孩子的也生了,是个大胖儿子,阖府上下高兴得飞起,一点都没空关心隔壁搬了谁家,门口那么多锦衣卫又是干什么。他们忙着呢,只怕也只有施宁最闲,只有孩子出来后抱了一下,然后就回去呆着了。不是他不想多抱抱乖侄儿,而是轮不到他抱,都抢着抱,哎。 “隔壁这么热闹,做 什么事?”印心听见施家门前放鞭炮,便问道。 “好像说添丁了,不太清楚。”王兴说道,刚才出了一趟,经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哦?原来是施尚书喜得孙儿。”印心挑挑眉,隔壁添丁,那就是施安的儿子,施宁的侄儿。“王兴你说,这么好的喜事,咱们隔壁邻居的,是不是该送上一份大礼?” “是,合该这样啊!”王兴大力赞同道。 “那行,你去准备。”印心将任务交给他。 “是!”王兴早就想到了,这事还是他的,不过送礼简单,他最会送礼了。 隔日一早,施家就收到一份大礼。送礼来的那人,说是他家主子祝贺贵府添丁之喜。那可是一份真真分量足够的大礼。施夫人很惊喜也很好奇,是谁的消息这么灵通,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家添丁了?她还没告诉谁呢! “你家主子是?”礼单上没有落款,施夫人又不认识这位送礼来的,只好冒昧问道。 “施夫人,我家主子就住在隔壁,昨儿个才搬进来的。”那人也是个会说话的,笑道:“看来这家是搬对了,一搬进来就遇上贵府添丁,果真是双喜临门。不但得了个好宅子,又得了个有福气的好邻居!” 施夫人刚得了乖孙,这会儿又遇上个这么会说话的隔壁邻居,心里当真高兴。她忙说道:“好说好说,原来是新邻居呀,怪不得怪不得!确实是双喜临门,咱们这片儿风水是很好的,叫你们主子放心,他住进来以后啊,保证节节高升,顺风顺水!” 那人听罢就惊喜地笑道:“哎哟,夫人怎么知道我家主子也是个做官的?承您的贵言,是该节节高升才对呀!哈哈哈!” “哟,你主子也是个做官的,这可是缘分呐,我们老爷也是做官的!”施夫人惊讶道,他们这片儿不多官宅啊,几乎就他们家老爷一个。不像别的官儿,做大了就要住到哪儿扎堆去。施嘉最讨厌成堆扎在一起显摆自己和百姓不一样的官儿了。 “哎!这可不就是缘分嘛?我也是个做官的!” “啊?”施夫人倒是真的吃惊了,这不是管家来的吗?“哎哟,真是对不起了,我一直当你是管家呢!” “哈哈,我叫王兴,夫人您和施尚书一提他就知道了。”王兴笑哈哈道:“况且夫人您说得也没错,我虽不是个管家,但是和管家也差不离了。”哎,混口饭吃嘛。 “原来是这样,好好!我一定转告老爷, 说有位王兴大人前来拜访过!改日一定也到贵府拜访!”施夫人笑着说道,她觉得这个官真不错,一点都不摆谱,真是亲切得很。要不是施嘉现在忙着,她就叫他出来招待了。 “好说好说!我和我主子爷就在隔壁,随时恭候大驾!”王兴笑眯眯地道,他又给他主子爷办了件漂亮的差事,该回去讨赏了吧。 这边送走了王兴,施夫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内宅去,看见施嘉正抱着乖孙稀罕得跟什么似地,她道:“抱了一早上,也抱够了吧,让我来抱抱!”说着就从施嘉的手里抱了过来,满嘴乖乖宝贝儿地喊着,不时吧唧一口。 “谁来了?”施嘉刚才亲自学习给乖孙换尿布,一时半会儿地不想理人,就让施夫人出去接待去了。 “隔壁的新主人送礼来祝贺咱们府上添丁之喜,他们昨儿个搬进来的。他们一搬进来,我的乖孙就来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施夫人亲着宝贝儿道:“老爷,那人还是你的同僚呢,叫王兴,他说你一听就知道了。” “嗯?你说谁来着?王什么?”施嘉惊悚地看着施夫人,希望她不要说出那个名字来。 “王兴,怎么了?人家也是个官儿,你不认识吗?官儿比你小是正常的,你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和人家来往。”施夫人说道。 “他官儿不比我小……” “啊?”施夫人愣在那里,就刚才那个?官儿不比她家老爷小?她看不出来呀,太亲切了那是! 施嘉抹了把脸说道:“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锦衣卫的总瓢把子!” ☆、第37章 闻言施夫人愣了愣,不对,她家老爷欺负她妇道人家不知事了吧,她道:“锦衣卫的总瓢把子不是九千岁吗?”刚才那个,怎么看也不像太监,何况人家都说九千岁是个白面俊俏的后生,刚才那个…… “你懂什么,王兴是九千岁的心腹,帮他管着整个锦衣卫呢!”施嘉说道。 “这不就结了,总瓢把子还是九千岁呀!”施夫人作为女眷,倒是很少听到关于九千岁残暴什么的消息,只听到别人说他怎么俊俏,迷死了多少深闺女子,可惜了是个太监,“对了,这王兴大人还说,这份礼是他主子送的,隔壁也是他主子的新宅,你说……他的主子可不就是九千岁吗?”她惊喜地道:“老爷!九千岁住在咱隔壁!” 施嘉被吓了一跳,瞪眼道:“什么?你说谁住我们隔壁来着?” “九千岁,怎么着,你今天的耳朵有些不灵。”施夫人奇怪道,老是一惊一乍地,虽然她自个也是很惊讶。 “那个臭太监,他竟然住到我家隔壁来了……”施嘉捏着拳头怒火中烧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哼哼!” “怎么了这是?”施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可她看不惯施嘉骂人家臭太监,这是什么臭毛病,人家做了太监已经够不容易了:“我跟你说啊施子勉,我不知你跟人家有什么过节,但是左邻右里地,你给我差不多点。那可是九千岁,京中最受女人们追捧的男人!” “呸!他算什么男人?一个干涉朝政,奴颜媚主的臭太监,你们女人眼瞎了,追捧他作甚!”施嘉呸道,很是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追捧的。 “你够了啊,再说就不成样儿了,堂堂兵部尚书,你背后说人坏话你不害臊吗你?”施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赶紧抱着乖孙离开,离他那个满嘴臭臭的爷爷远一点儿。 “哼!”施嘉自诩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大丈夫,最受不了别人这么说他,当下再强的火气也消了。不就是住到了隔壁,怕他有牙! “老爷……”施夫人又倒了回来,说道:“人家已经把礼送来了,你改天也上门道个谢去,有什么话当着人家的面说,嗯?”说罢她抱着乖孙欢欢喜喜地走了。 施嘉一肚子闷气无处可发,还叫他上门道谢?呵呵,那敢情好,他这就道谢去。 “爹爹,急匆匆地,去哪儿呢?”施宁来看小侄儿,撞见他爹急冲冲地大步走出来。 “出门喝酒去。”施嘉随口道。 “还喝 ?”施宁眉头一拧,拉住施嘉的手不让他走,他说道:“不行,不许您去喝酒!以往就算了,现在我小侄儿您的孙子刚出生,您就不能缓几天,等侄儿的满月宴上,您爱喝多少喝多少。” 施嘉甩了甩儿子的手道:“那我不去喝酒,我出去转转。” “转也不行,您铁定转到酒馆里。”施宁撇撇嘴说道,就不信他爹的话。 “儿呀,爹保证,保证不喝酒,你快放开。”施嘉也没料到,就不该随口说去喝酒。他老脸都拉下来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突击检查,你保证在酒馆里看不到我。” “那我多累啊。”施宁看着他说,不过老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就姑且相信。“您早点回来。” “哎,乖!”施嘉摸了摸儿子的头,就昂首阔步地出门去。 施宁跑回房里,披上一件深灰的斗篷,匆匆地跟着他爹的后脚跟。跑出府外,正想去最近的酒馆,可是路过隔壁的时候,竟然看见他爹在敲人家的门。 施宁抬头一望,牌匾上竟然写着印府。这可真是巧了,和他家男人一个姓氏。可他怎么不记得,隔壁什么时候有了个印府。虽则疑惑着,但也不敢靠的太近,以免惊动了他爹。 很快地,施宁就看见有人来开门,他们说了几句,他爹就进去了。等大门被关上以后,施宁才觉得刚才那个开门的年轻人有些眼熟,他一定见过。 估摸了一下时间,施宁走上前去,敲响了印府的朱红大门。等了一会儿,又来人开门,却不再是施宁觉得眼熟的那个。 “小公子,请进。”来人把门打开,却问也不问就把施宁请进去。 施宁愣愣地,对他说道:“你认识我吗?” 那人点头说道:“认识。” “额,可我不认识你。”施宁低头回想,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那人笑道,“嘿嘿,这是应该的,小公子请!” 施宁再疑惑,也先进了门再说,他问道:“刚才那个是我爹,你知道他被带到哪儿去了吗?” “知道的,小公子请跟我来。”那人说道,然后则是恭恭敬敬地给施宁引路。 施嘉早他一步而去,这会儿已经见到了印心。可是印心请他坐,他却不坐,说自己年纪大了,坐多了腰痛。印心叫他喝茶,他说不喝,那是斯文人的调调,他是汉子,喝酒。 印心让人去拿酒来,施嘉又说,他儿子不 让他喝酒,嘿嘿,有个会关心人的儿子就是烦恼。 “哦?听闻施尚书的公子秉性耿直爽朗,没想到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印心知晓施嘉是在和他对着干,也不放心上,老丈人么,都是这样的。 “哼,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儿子。”施嘉听他故意提起施安,少不得又是在讽刺他了。 “嗯?施尚书不说,印某如何得知?”印心浅笑道,他眼下心情平和,已没有昨日那种烦躁之感。 “咱们还是废话少说吧,我施某人是有话说话的人,不习惯罗嗦。”他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九千岁大人突然乔迁至此,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印心道:“搬个家而已,施尚书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说,这宅子谁都住得,就是我印某人住不得?” “哼,你也不要东拉西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儿子!”施嘉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原因就是,这些人都太他/奶/奶地不有话说话! “那就要看你说的是哪个儿子。”印心笑道。 “还用说,自然是我家宁儿。”施嘉瞪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对我家宁儿心怀不轨!” 印心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印某不做点什么似乎太冤枉。” “你!我警告你,你休想!”施嘉愤怒地指着印心说道,还想再骂他几句丑不要脸的,却看见印心定定地望着他身后的方向……施嘉回头看,竟然看见他儿子裹得得跟个小老鼠似地,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小脸,正往这边慢慢地走来呢。 “他怎么来了?”施嘉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印心道,可是这个臭太监叫人去引来的? “我怎么知道?”印心心不在焉地说道,眼下可没空理会任何人,他的眼珠子都看不过来。 越走越近,施宁也看到了印心,他随即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让一直关注他的两个男人,均觉得春暖花开搬温暖。一个人是恨不得抓到怀里来,一个是恨不得把旁边那男人的眼睛挖掉。 “印心!”施宁喊道,然后竟然像只小鸟儿似地飞扑过来。 那头印心已经准备好了张开手迎接他,但是途中有变,因为施嘉已经不知廉耻地截了胡,竟然跑到中间堵住了。 “哎!儿子!”这是不知廉耻的施嘉,把飞来的儿子抱住了。 施宁这才冷静下来,方才一激动就忘了他爹还 在旁边呢。于是差点就当着他爹的面上和印心抱了,他觉得挺别扭的。 “爹爹,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施宁和他爹说道,眼睛却偷偷地去看印心,发现他就快气死了。 “那你又一个人来干什么?”施嘉板着脸道,不赞同施宁和印心来往。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跟着您过来的。”施宁无辜地说道,原本是为了监视他爹不要喝酒,谁知道……有意外之喜呢。他笑了笑,又忍不住向印心飞了个媚眼。当然是偷偷地,没被他爹瞧见。 印心是气得要死了,恨不得刮死那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可是施宁的媚眼接二连三地抛过来,他又活了。当下就漾起了个笑脸回过去,接着是个嗔怪的眼神,怨他没良心,白疼他这么久。 “这样啊……”施嘉闻言就不好意思再说施宁的不是,毕竟是他自己先撒谎。 “嗯……”施宁冲着那边眨了眨眼,回那边一个冤枉的神情,他想啊,想得都睡不着觉了。就咬唇摆出一个寂寞难耐的模样,还有点诱惑妩媚的眼神。 “宁儿,你做什么老是看他?”施嘉看不出这俩人的眉目传情,他挡住儿子的视线,不让儿子看那个太监,也不让那个太监看他的儿子。 “他长得俊呐……”施宁投入得太深,还没□□。 “什么?”施嘉瞪大眼珠子,为什么连他儿子都捧着那太监! ☆、第38章 “没,没什么……爹啊,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施宁回过神来,赶紧岔开话题道。 “没干什么,有什么好干的!”施嘉说道,当即就拉着儿子要走:“咱们没什么干的,就回去吧,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爹,什么叫这种地方,咱们家也是这种地方。”施宁不满地说道,不时回头看看印心。他们一句话都还没说上…… 印心对他摆了个手势,是二根手指。 施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二根?二更? 施嘉一路把儿子拉回去,还要堤防那太监追上来。幸好那太监还算识趣,没有腆着脸皮跟上来纠缠。 夜晚,施宁早早遣退奴仆,准备好好睡一觉先。等到二更时候,他应该足够有精神去折腾。 “梆……梆……”打更的更夫,从两家之间那条十尺来宽的弄巷走过。 不多时,印心打开印府的侧门,从那道小小的门里,走到施家围墙下。更夫已经走远了,他顿了顿,然后一跃身,没入施家的院内。他今夜着一套深紫的华丽锦袍,再借着夜色的掩藏,就更没有人能轻易发现。 施宁悄悄儿打开自个的房门,用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在四周查看,好容易才发现人来了。 “印心……”他低低了喊了句道。 “怎地穿这么少,快去披个毛氅来。”印心看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袍,连个外衣都没有。 “懒得穿了,你不进来吗?”施宁倚在门边招招手,快进来呀。 “进去做什么。”印心却说道:“你房里不方便,你跟我过去,走。” “哪里不方便?”施宁眨眨眼,要去印心的新宅子那边么? “说这许多做什么,快去穿衣裳。”印心见他磨蹭,就干脆自个将人提进去,快快拿了一件毛氅子将他捂起来,然后抱着出了房门。 “怎么走呀?”施宁窝在印心的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嘘……”印心拉了拉氅子,把他的脸也小心盖起来,免得受了寒风。来时的时候是怎么来的,回去的时候就自然怎么去。 施宁只觉得颠簸了一下,然后似乎进来了一道门,印心反手拴上门,便告诉他到了。 “你怎地突然在我家隔壁买了这座宅子?”也太快了些。 “嗯,是挺突然,我在你家隔壁买了宅子,你高不高兴?”印心问道,只不过 是一夜未见,就好像分开了许久似地,他不由爱怜地揉搓揉搓怀里的人,仿佛这样可以发泄发泄。 “高兴。”施宁清脆地笑道,然后又捂住嘴巴,低声道:“会不会有人听见呢?” “不会,这是我的宅子,就是听见了又如何?”印心把人抱过来,为的就是不用他担惊受怕。这会儿掀开毛氅子,把施宁的脸露出来。 二人四目相对,借着月亮的颜色把对方瞧个清楚,“我可想你了。”施宁蠕动着肉肉的嘴唇道,窝在那儿,可怜得不像话。 “合该想我的,因为我也想你。”印心低头含住那张嘴儿,温柔爱怜,反复抚慰着两人,以解相思之苦。 “想你想得好苦。”施宁愁着脸道,含情脉脉地瞧着那人。 印心低头笑了一声,再不和他在半道上诉衷情,因为外头冷,俩个也太傻了。他在园内穿行,快速步入他为二人选择的住屋。 “宅子刚刚入手,没来得及修缮,这些还是太差了,等有时间,我再让人好好休整休整。” “原来的那户人家呢?” 印心瞧了眼他,回道:“宅子本是空置的,要过来也不难。” “嗯。”这些事儿,施宁原先却真的不知道,他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喜欢些什么景色,我让人都去弄。”印心推开门,屋里一阵温暖扑面而来。 “再说吧,我又不挑。对了,你把我留在梅香园的东西收拾过来呗,我还留着许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施宁道,已被他放到椅子上。 “成,明儿就让人给你搬过来,免得断了几天回来你又囔囔着不肯喝药。”印心道,坐下倒茶给二人。他留在梅香园的许多给施宁准备的,明儿也让人一并拉过来。以后这宅子可能要住些时日,总要等施宁可以离开施家才能再作打算了。 “好。”施宁想到喝药面有些苦色,不过很快就愧疚道:“只是对不住太爷爷了,我回家就算了,你如今也搬了出来。”哎,俩不孝子孙。 “老常陪着他。”印心说道,再说了,离得又不是很远:“你偶尔去瞧瞧他老人家不也使得?” 施宁摇头道:“恐怕不容易,我爹那人……鬼着呢。” 印心笑道:“那确实,你爹让我恨得牙痒痒地,可我还不能对他不敬。”他那笑,哪里是高兴,分明是无奈。 “噗嗤!”施宁笑道:“没法子呀,那是我爹 ,你不敬着他我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咱们是小辈,合该敬着他的。” “暖暖身子,一会儿就睡觉去,免得明天起不来。”印心把杯热茶给他道。 “这就睡觉啊,你不送我回去么?”施宁接过茶杯,慢慢地抿着道。 “不送,早上再把你送回去。你放心,不会让人见着。”印心说道,也喝了几口茶,侧首见他望着自己,一笑。 “没事长这么俊做什么,惹人相思么?”施宁笑道,静静地托腮望着他。 “惹的是你的相思。”印心探身吻住他,似蜻蜓点水,又似春风化雨。不那么热烈,只有着悄悄然的悸动。 “真好……”施宁叹息道,半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是啊。”印心终是忍不住将人抱过来,埋首在他颈侧说道:“你是怎么来的,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模样,一副我喜欢嗓子,一副我喜欢的小性子,嗯?你是怎么来的呢?”他说得温柔眷恋。 “吃饭长的,还不能吃太多肉,也不能吃太多药……”施宁嘟着嘴道,突然就把好好儿地诉衷情给闹成抗议战争。 “不许说话了你。”印心哭笑不得地捂住他的嘴,有种不下不下的的感觉,太不爽了。 “好嘛,我们去睡觉好不好。”施宁揉揉眼睛说道,虽然之前睡过一觉,可是他从不夜晚行动的,撑不了许久。 “好,让你去睡觉。”印心爱怜地亲亲他,把他带到床上去。 二人隔了一个夜晚,再次睡到了一起。没有什么激动不激动的,只觉得这才是正常。一个人睡太奇怪了…… “印心,其实我很高兴。”等俩个安置下来之后,施宁缩在人怀里,贴着人家的胸膛说。 “不是困了么,还说话?”印心本不想惹他说话。 “说困马上就能入睡的,那是猪,不是我。”施宁嘟嘟嘴巴,在他胸膛上划拉着手指说:“你为了我做了这许多,可我还没为你做过什么,你会怪我吗?” “不说还没睡吗,就开始说胡话了。”印心抓抓他的肉爪子,小小的一只,但是竟然分外有肉,每个指头都是圆润的。 “怎么是胡话了,是我的真心话。”施宁说道,声音比刚才弱了一点儿。 印心知道他快要睡着了,就慢慢地摸着他的背,应道:“嗯……”然后就看到他侧着脑袋,呼呼睡着了。 此时夜深人静,窗 外风声呼呼吹响,寒冷又阴森。不过这屋里头却暖意融融,再舒服不过了。 印心说过天亮之前会送他回去的,果真天还没亮透的时候,印心就起了来。把还在睡觉的人裹在毛氅里头,就这么送出去。索性来回只是那么一瞬间,施宁回到自己房里,除了感觉被窝突然凉了一点之外,竟是没有其他感觉。 “我走了。”印心掐了掐熟睡的人,见他还没醒,竟有些寂寞的感觉。不过也不是非要弄醒来,他还没那么任性。 在床沿边坐了一会儿,眼看天就要亮了,他起身走出屋子。 施宁一觉睡到天大亮,在被窝了滚了两遭,没摸到有人。他看了看帐顶,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家里,已不是在印心的房里。 “小公子,您醒了吗?” “嗯,进来吧。” 起床洗漱,穿戴梳头。去施夫人处请安,顺道被留下来吃早饭。施宁总是有些神情恍惚地,施夫人见状询问道:“昨儿没睡好?”瞧着儿子脸色不错,她又疑惑。 “不是的,昨晚睡得很好。”施宁笑道,连印心何时把他送回来都不知道,可见睡得有多沉。把印心给气着了吧,那个人的狗脾气铁定会生闷气的。 “那怎么魂不守舍地?”施夫人瞧了他一眼又一眼,发现儿子越长越俊了,叫为娘的都挪不开眼睛。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好呀,怎么看怎么乖巧伶俐。 “没呢,想着别的事儿。”施宁随口找了话题岔了开去:“大哥如今天天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都当爹的人呢,还是那么不上进!”施夫人责怪道。 一把施安拉出来,果真就吸引了炮火。施宁在心中给他大哥真心道歉,这回弟弟真是对不住了。 “让爹爹给他谋个差事。” “你爹那个死要面子,他说他拉不下这张老脸。”施夫人何尝没有提过,真是施嘉不答应罢了。 ☆、第39章 “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侄儿眼看着就要长大的,总不好让大哥在侄儿面前丢脸。”施宁说道:“要不我央人给大哥谋个职位当当?” 施夫人闻言侧目道:“你能行?你认识什么人呀?” “我认识的人不多,可是人家肯帮我,您就别问了,总之不会让大哥委屈的。”施宁说道。 “那敢情好,你要是能行的话,我先替你大哥谢谢你了。”施夫人半信半疑地说道,虽则头一次听说弟弟帮大哥谋职位,可她的乖儿子从不说假话! “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施宁瞪了施夫人一眼道。 把施夫人给瞪笑了,再不敢说什么谢不谢的。她今天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好像儿子悄悄地长大了不少,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竟然就长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也是的,施夫人想到,儿子都十四了,过年就要十五来了,她总不能再把儿子当成小娃娃看待。 施宁也径自笑了笑,想到施家老小平安,他就十分喜欢了。如今大哥把大胖侄儿也生了,再来就是谋个正经的职位,往后顺顺当当地做下去。在外勤勤恳恳,在家照顾父母妻儿,多好。 他是没有那个盼头了,妻儿什么的,呵呵,就从来没想过。 “宁儿呀,说到你大哥那事儿,娘亲也要说说你了。你如今也不算小,可从前我和你爹都由着你的性子,不用你去读书学武。”施夫人说道:“人长大了总要找到自己的一份事儿来做,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这是没办法的事。你总也要想想,你以后做什么才好。” 施宁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人一辈子那么长,哪有天天空闲着的。 “找个自己喜欢的,那就更好了。”施夫人说道,她晓得施宁不爱读书,也不爱耍抢弄棍地,可是不知道他喜欢干什么。 “我会考虑的,娘亲。”施宁笑了笑,把这事儿先应下来。 “成,你是个乖巧懂事的,不像你大哥那个混人。不过娘亲还是要担心担心你。”施夫人摸着儿子的耳朵笑道。 “嗯……”施宁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低头应道。他娘亲说他乖巧懂事,其实他心虚得紧。承认他很在意自己的家人,可是他也很在意印心,如果两边不能讨好的话,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选择。 “好了,这几天天好,你自去玩儿吧。要是再屋里待着嫌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去。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帮你大哥谋个差事吗?朋友之间,不出去应酬走动是 不行的,你要记得为人处事大方谦逊些,那样才能和人相处好,知不知道?”施夫人替施宁整整衣襟,语重心长地说道。她的儿子长大了,也要像个小老爷一样出去交际了。 “娘亲,儿子知道。”施宁说道,握住施夫人在他前襟的手。 母子俩相视一笑,温情满满地,似乎能将这冷天的寒气通通驱散。 离开了施夫人的屋子之后,施宁打算回自个的院子。虽说施夫人叫他出去走动,可是他哪来的朋友走动。他说要帮施安谋个差事,唯一能帮忙的就是印心罢了。而印心那儿,施宁害怕他爹找印心的麻烦呢,怎么敢贸贸然地前去。 施嘉可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而已,自从印心住到隔壁来,他就交代了门房的,给他看紧点,别让施宁过去找那个太监,也别让那个太监过来找施宁。 印心想着施宁白天也来过他这儿,今天怎么说也应该过来晃晃,可是一个白天过去了,连施宁的衣角都没看到。 王兴还在带着人帮他弄宅子,见状就说道:“依属下看来,小公子不是不想来,而是那施尚书不让他来吧。” 印心一想也是,施嘉连当众抢人这事儿都干过了,想必也不差一个圈禁儿子。也许没有圈禁那么严重,但却可以命令施宁不许踏足他的印府。 “哼,又是施嘉。那你快想想看,这该怎么办?”印心问道,王兴向来馊主意多,他很习惯问王兴的主意。 “这嘛……”王兴想了想,嘴巴一咧道:“有法子,千岁爷您就这样……”他在印心耳边说了几句关键。 印心听着,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叫王兴去送礼,果真是对的。他怎么就忘了施夫人这号人物,那施嘉可是个爱妻的男人。 王兴说得没错,或许他去拜访施嘉,有些落面子。但是拜访施夫人就不一样了,最起码不用担心施夫人给他脸色看。 “借着乔迁之喜,千岁爷可递个帖子,宴请施尚书一家共叙邻里之情。至于那施嘉来不来,嘿嘿,属下觉得不重要,至少施夫人不会不来。施夫人来了,少不得会带着家眷,这家眷嘛,自然少不了千岁爷的小公子。”王兴又想了个现成的由头,顿时觉得可行。 “不错,待我去写个帖子来。”印心高兴道,然后脸色一变又临时改口:“不,还是你去写吧,这种琐事你也敢让本大人去干?” “哎……不敢,属下这就去写。”王兴也是冤枉,他从没敢吩咐千岁爷做事 。只有千岁爷吩咐他做事的份儿。 “嗯,去吧去吧!”印心挥手道:“就写在今晚,别写远了。明天恐怕请不了,人家娃儿洗三,是不是?” 王兴点了点头,然后一怕手掌道:“对对,又一个洗三,千岁爷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访了。” 印心闻言没好气的笑骂了句:“胡说八道!人家的娃儿洗三关我何事,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他倒是想做施家的贤婿,哼! “这,不是亲戚是什么呀,依属下看来也差不离了。”王兴挤眉弄眼地笑道,尽捡些印心喜欢听的来说。 “去去,你的事儿还办不办?可别耽误了我的大事。”印心说道,连忙踹他让他赶紧些。 “好好好,属下这就去办!”王兴笑嘻嘻道,扶着帽子颠颠地去了。 继上次隔壁送来的贺礼之后,这次又送来了一张请帖。因着施嘉不在家中,请帖就直接送到了施夫人的手里。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九千岁的落款。而她和她家老爷的名字并排写在上头,不单止她的,还有施安和施宁的。 看九千岁这请人的架势就知道,是要和他们家交好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一请就请一大家子。可是施夫人头痛地想,施嘉这会儿都出去和酒友鬼混去了。如果家主人不到,是不是太失礼。 “安儿呀,你说这事怎么办?”施夫人没法子,就拿着请帖去找施安。虽则大儿子时常不靠谱,但是施嘉不在家,施安就是顶梁柱。 “请帖?那就去呗。”施安看了之后,就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娘为何还要来问他。 “你爹不在家。”施夫人说道。 “这不是还有三吗?”施安指指帖子上面自己和娘亲小弟的名字。 “这不好吧,你爹不去,显得多不给面子。”施夫人担心道,本来九千岁邀请是件好事,可好事眼见着就变成祸事了。要是九千岁觉得他们家这是不给面子,怪罪起来的话,那还得了。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爹都已经出去了,总不能出去把他拉回来。”施安搔搔头说,指不定他爹现在已经喝醉了呢。带个醉鬼去上门,那才叫真得罪。 “哎……所以娘才烦恼。”施夫人抱着胳膊道。 “其实……老实解释一下,九千岁应该会见谅的,咱们爹是什么人,他一定也知道。”施安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施夫人叹着气说道,叫施安安顿好妻儿 ,她要去找施宁。 施宁看见他娘亲拿了个请帖来给他看,开始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印心的落款。他惊讶至于就笑了,这个人真是…… “乔迁之喜?他之前是不是给我侄儿送了贺礼?” “是啊。”施夫人点头道。 “那就去呗,不去多不好,咱们家是和善人,您说是不?”施宁笑道。 “那可不!”施夫人也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回去准备礼物去,没得母子三人六手空空地上门去吃喝。 施宁拿着一支毛笔在纸张上划来划去,然后静静地偷笑起来。心道这九千岁也真是够和善的,是个好邻居呐。眼下申时已过,他倒不如趁早准备准备。这般想着,施宁就唤来人伺候。 沐浴更衣,把衣裳细细弄周至了,再披上个厚厚的斗篷,就这般打发。 “宁儿。”施夫人和施安一同走来,唤道。 “娘亲,我这就来了。”施宁带着人,走出自己的屋子。 “我儿真是俊俏。”施夫人见着施宁,眉开眼笑地捧着他脸庞说。 “合该长得俊俏,托了娘亲的福。”施宁笑眯眯地道。 三人一行,有说有笑地出了家门。因为就在隔壁,倒是把车马也省了,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印府在门前,早早派了人迎接。人一到就热情地接进府中,一路招呼进去,不带一点儿疏忽。 ☆、第40章 “这九千岁,当真是个和善人。”施夫人不禁想道。 “几位,这边儿请,哎……小心台阶。”前面引路的小子机灵地说,把三位贵客好生迎到堂前。 “施夫人。”印心见人来了,已笑吟吟地站起来几步上前。 施夫人头一次见到印心,只觉得传言果然没错,真是让她看花了眼睛。果真生得无比俊俏啊,连她向来自豪的小儿子都要略逊一筹。低头在看到,印心伸至面前的手掌,施夫人无比喟叹地笑了,扶着他的手边走边说道:“九千岁真是和善人家,和善人家呐……” “夫人赞许了。”印心将人扶至椅子旁,又服侍她落座,更是温柔地笑道:“印某不才,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可咱们邻里相聚,为着的就是那份情谊。” “是是是,是这么说没错儿……”施夫人觉得,世上再没有谁说话比这更好听了,把她的耳朵都羞了,“我呀,早就听闻了九千岁的大名,只可惜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心折。” 印心笑面相对,又听她歉意道:“只可惜我家老爷没能来,不然也可和九千岁把酒言欢,痛饮一场。” “哦?施尚书如何未能得来?”印心好奇地问道。 “也是早早就出门去了,他的知己好友说什么也要先祝贺他添丁之喜呗。”施夫人说道,这又是事实,何况印心的帖子来得太晚,也能理解的吧。 “瞧,这就是印某的不是了。”印心皱眉果然自责道:“这帖子也是印某再三斟酌才递出去的,就怕施尚书觉着,和印某无甚么交情,不愿意来呢。” “那到不会!九千岁多虑了,咱们家老爷是个直心肠,最喜欢和九千岁您这样的和善人交往了。”施夫人赶忙说道,他家老爷真是作孽啊,人家递个帖子还要思虑半天,可见他平时多不待见人家。 “据印某所闻,施尚书确实为人直爽。”印心笑道,而后奉茶的人来了,他亲自端给施夫人。 施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印心一直站在她身旁,她连忙招呼印心坐下,这也太可气了。 印心不推辞,寻了个施宁隔壁的位置。他一坐下来,就看见旁边有只偷笑的小老鼠,笑得眼睛亮亮地,小酒窝儿也亮亮地。 “这位就是施尚书的爱子施安大公子罢,无须客气,来,尝尝印某寻来的砚山茶。”他端着茶杯,对施安招呼道。 “九千岁客气,在下正是施安,久闻九千岁的大名,今天 可算见着了。”施安笑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他不懂茶的好坏,唯一的要求就是喝得舒心。这次来隔壁邻居家喝茶,他觉得就挺舒心的,因为一切从简,没那么多规矩,主人家也和善,尤其对他娘亲尊重多礼。 至于男女之防什么的,大伙儿从不把太监当成男人的,施安看见九千岁跟施夫人交好也不觉得不妥。而他自己也没有看不起人家,因为强者为尊,要是每个太监都能做到九千岁这个份儿上,嘿,那这天下人人都想去做太监咯。 “安儿说得是,九千岁可是大能耐的人,比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强多了,你往后可要多向九千岁学习学习。”施夫人说道,她虽则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这京中谁才是厉害人物,和这样的人物交好,总没有错。至于别人的闲话什么的,你不招人嫉妒,谁说你的闲话。所以呀,有人说闲话是好事,就怕你不值得人家说。 “嘿嘿,娘亲,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施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印心却笑道:“施夫人这话印某就不同意,我瞧着施安大公子,正是遗传了施尚书的品性,假以时日少不得又是一个人人佩服的施尚书。” 施夫人咯咯笑道:“九千岁少恭维他,要做到他爹的份儿上,他还早着呢。”对了,光说她的大儿子,好似小儿子还没得过九千岁的注意,她就道:“九千岁,这是我的小儿子,名儿叫施宁,倒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又对施宁说:“宁儿,赶快叫九千岁。” 印心果然看着施宁,直到施宁在他跟前乖乖儿地叫了一声九千岁,他才笑道:“施夫人很不必介绍了,我和他早就认识了。” “哦?”施夫人疑惑,然后才想起来上次那件绯闻的事儿,她道:“我想起来了,九千岁可是再吴老太爷的府上和宁儿相识的?说来也奇怪,前阵子莫名其妙地传了一出你和宁儿的流言蜚语,后来又不了了之。” 施嘉和施安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她,她便以为不了了之。 施安也是猛然才想起来这茬儿,然后喝茶都喝得不安心。他对着印心瞧了又瞧,他爹说这人是个又臭又猥亵的死太监,可他觉得他爹压根儿就是胡说,人家明明很有风仪。 且看今天他们三人同来,九千岁根本就没有多看他弟弟一眼。要说九千岁真的对他弟弟不轨……还真是不好说。 “正是在义父府上认识的,印某很欣赏令郎,与令郎出去了一趟。”印心说道:“可就是这一趟,让令郎遭惹流言蜚语, 虽则传言不可信,不过印某还是很愧疚,让施夫人受扰了。” “九千岁言重,不过是一些流言而已,后来不也很快就消失。”施夫人说道,不以为意。她认为朋友之间出去吃个饭喝个酒,简直就在正常不过了。至于亲嘴儿的,可能是看错了罢。像她家老爷,喝醉酒别说亲嘴儿了,就是哥俩抱在一起哭的也试过,嗨,男人嘛,都是这德行的,跟那个无关。 “施夫人这般明事理,印某也就放心了,害怕夫人心里怨上了印某呢。”印心笑吟吟地道。 “怎么会!”施夫人否道,她最是明事理的人了。更何况九千岁人这么好,断不是那种人的,人家也不容易,成了太监还要被人戳心窝子。 “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印心笑道,满眼温柔地松了一口气。 施夫人老实说,真是被他这副模样给撩起了怜意。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就算九千岁是个有钱有权的,施夫人还是觉得他可人怜。何况人家是真心实意地交好,瞧,这就开始自称我,也不叫她施夫人,而是夫人。 几人有说有笑地说了一阵子话,出去办差的王兴也来了。他见了施夫人,自然好一番亲切。施夫人本就喜欢他,俩个少不得你来我往地说道一番。而后一一介绍施安和施宁给他认识。 施安听闻这是锦衣卫的王兴大人,心中敬佩得很。他是个练武的,本朝的武人,哪个不想做锦衣卫,要是能做个锦衣卫的卫队长什么的当当,那是很风光的。不少世家子弟都愿意去,只是有些家里不同意罢了,不赞同进锦衣卫是个好出路。 不过施安却不这样认为,老一辈的思想已经跟不上形势了,他觉得锦衣卫才是未来最有权势的一支势力。什么禁卫军,什么御前带刀侍卫,那都是软脚虾,只有真刀真枪的锦衣卫才是真汉子。 “小公子,哟,今儿气色真不错,比昨儿又俊了!真是一日赛过一日,再过个三二年,咱们千岁爷都让你比下去囖。”王兴和施宁说着话,一开口又满嘴的调侃道。 “王兴大哥,你说什么呢?”施宁有些脸热地嗔道,要是只当着印心的面就罢了,可他娘亲和大哥还在着呢。 “说的大实话呀!不信你问问咱们千岁爷?”王兴对印心谄媚地笑道:“千岁爷,您说是与不是?” 印心则是笑骂道:“行了,满嘴胡言乱语,还不快去看看能开席了没有,少叫我们好等。” 王兴听罢,就笑呵呵地去了,临 走还和施夫人道个别,说他很快就回来,马上就准备开席,不叫大家好等。 “这王兴大人真是个没架子的。”施夫人忍不住再一次地说道。她是永远都不会了解,人这是主子俩拼命地刷她好感,不要太效率。 “夫人不嫌弃也就罢了,我这属下什么都好,就一张嘴太不会说话。”印心说道。 “哪里呀,他分明是太会说话了才对!”施夫人则是笑道。 不多时,王兴果真回来了,这一次是来叫大家上席。他亲自过来迎接的施夫人,又招呼了施安。印心则是扶着施宁的手,落后于他们三人。 “你今儿好生油嘴滑舌,我娘亲都被哄你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施宁捏着他的手,低声嗔道。 “可是我哄得她,分明是王兴。”印心不承认道,只反问施宁:“我向来只愿哄你,难道你还不知道?” 施宁低下眉来,偷着喜悦,也才感受到,敢情这才叫哄人。 “乖乖,咱们走慢些,可想你了……”印心说着,拉着他的手细细抚摩,并不让二人走得太快了。 施宁抬眼看着前边儿,那三人说说笑笑,根本未曾顾及背后。他迅速揽下印心的脖子,在那人的嘴唇上香了一口,赏你了。 ☆、第41章 【倒V】 虽则施宁看到的是前边的三人有说有笑,根本不注意后面,可那不包括王兴。他拉着施夫人和施安有说有笑,还不是为了帮背后的人掩护么。他少不了要时刻注意着,什么时候可以放松些,什么时候要死死拉着施夫人和施安,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要让他们回头看。 这会儿用眼尾瞧见,二位就亲上了,他少不得要使劲儿地拉着施夫人和施安说话。 “来来来,夫人这边儿请,施安大公子这边儿请,都无需客气,咱们都不是外人。”到了桌前,王兴笑嘻嘻地招呼道。 施夫人和施安欣然坐下,均笑眯眯地,直言道:“王兴大人说的对,都不是外人,咱们今儿能相聚在九千岁府上,一道喝酒吃饭,也是大缘分!” “可不是么,常言道,百年修得同船渡,这左右邻里地,又脾性相投,少说也要修个千八百年,不是大缘分是什么?”王兴说道,就给二位亲自倒上酒水:“夫人莫要嫌弃,薄宴加薄酒,可咱们叙的是情谊!” “好说好说。”施夫人瞧着满桌的稀罕菜色,可不敢说这是薄宴,分明是人家精心准备的:“九千岁今儿这般厚待,再说这话可就是叫我烦恼了。”她佯装烦恼道:“以后我要宴请九千岁吃酒,都拿不出这十分之一来呢,可怎么办?” 印心听闻是夫人要宴请他,早就喜上了,直笑道:“夫人莫要烦恼,只要夫人肯邀请,就是青菜豆腐我也乐意。” 众人闻言,均笑了,直说道,施尚书家还没那么穷,不会穷到让人吃青菜豆腐的份儿上。只有施宁闻言,不是很满意地道:“青菜豆腐怎么了,那才叫能吃的东西。” 满座人的愣了愣,又是一阵好笑,因为他们都懂施宁的口味,那是个只吃青菜豆腐的怪小子呀! “你看看你,都瘦成这般模样了,还惦记着青菜豆腐!”施夫人边笑着,边戳戳儿子的脑袋。真是个孩子气,太惹人笑话了。 “夫人说的对,就不该让他惦记着青菜豆腐。”印心也望着施宁,笑吟吟地道。 施宁暗地里瞪了一眼,恨不得马上撕了他的笑脸,让人看清楚他是个什么真面目。 “可不就是,小弟你吃得太素了,所以才长不大。你瞧瞧你大哥我,这身腱子肉!”施安也说道,把健壮的手臂露出来给施宁看。 “大哥,你也笑话我!”施宁生气起来,赏了他哥一顿眼刮子。 “这就么是笑话了。”施安搔搔头,他说 得是真心话。弟弟那么瘦弱,他关心一下难道不应该。 “对对,这怎么能是笑话,施安大公子那是关心你来着。”王兴笑道:“小公子可是不喜欢肉食有臊味,这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千岁爷请了个有意思的厨子,他能将肉食做出蔬菜味道来,喏,千岁爷前面那道就不错。” 印心闻言,也十分配合,就替施宁夹了他前面的菜肴。不过他倒是没听说,他什么请了个能把肉食做出蔬菜味道的厨子?顶多就是他敢压着施宁,强迫他吃几块肉罢了。 但是印心不会说出来,他猜王兴十成十是为了给他一个由头,好替施宁夹菜来着。 “什么蔬菜味的肉食呀……”施宁不信归不信,但是早已经习惯了被强怕吃肉,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只是以往没人想强制他吃罢了。 施夫人看着儿子竟然吃了肉,也惊奇道:“真的有这样的厨子?” 王兴自然不会落后,分别替施夫人和施安布菜,让二人也尝尝。而他亲自布菜,可就真是十分礼遇了,甚至是亲厚有加啊。施夫人和施安早就认定了王兴是个和善亲切的人,又和他们施家投缘,也就欣然地接受了。 其实那肉食也不能说有蔬菜的味道,只是厨子手艺好,做得好吃罢了。施夫人和施安是从不讨厌吃肉的人,自然吃得很喜欢,连忙赞厨子好手艺。这厨子确实有能耐,瞧,连他们家不爱吃肉的小弟都吃上了。 “夫人,来来,再来尝尝这个。”王兴大力地招呼着施夫人和施安,一会儿替他们夹这个菜,一会儿又替他们夹那个菜。 印心少不得在心里给王兴记上一功,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给施宁布菜了。完全没有顾忌,甚至要热情些,别让王兴把他们比下去。要是施夫人回头怨一个,印心没把施宁照顾好冷落了她乖儿子,那就哭笑不得了。 尝了几道菜之后,王兴端起酒杯,要来喝一杯开台酒。虽则之前已经动筷了,但是自家人,不必计较那么许多,咱们顺顺利利,一杯干了。 施夫人也是会喝酒的人,但是她担心施宁喝不了,就道:“咱们喝着,宁儿就意思意思罢。” 王兴道:“这是千岁爷得来的葡萄酒,老小都喝得,而且对身体特别有益处。可以活血清毒养颜,特别是夫人您喝就最好了。” “没错,这种酒没有酒劲儿的。”印心问王兴道:“咱们酒库还有多少存酒,别忘了等会儿给夫人留上一坛子。” 王兴连忙道:“有有,属下记得还有两坛子呢,不若两坛子都让夫人捎回去?” 印心自然点头说好,可心里却少不了骂王兴,好家伙,拿他的东西做人情,还要压了他一头。说得跟他吝啬,一开始就只肯给一坛子似地,这不是不清楚有多少么,没得夸下海口又拿不出东西来。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喝就喝了,还要拿着走,这……”施夫人不愿意,这也太没脸皮了不是。 “自家人,说什么好不好意思呀,千岁爷您说是不是?”王兴笑呵呵道。 “没错儿,别说两坛子酒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般人我还不拿这个出手,咱们两家亲厚我这才敢送它。”印心笑吟吟道,替施宁满上红艳艳的一杯。 “对对对,夫人就别推辞了,你再推辞就是不看重这份情谊!”王兴劝道,又端起酒来,什么都不让施夫人说,先喝着。 “来,我祝大家身体安康,事事如意。”印心柔着一张俊脸说道,偏生嗓音也是柔柔地,让人听进了心里去,十分舒服。 “好好!承九千岁的贵言,大家都该如此。”施夫人再不推辞,举杯说道。因这主人家是在是太好了相处了,没有半分儿生疏见外。 “施安也祝九千岁身体安康,事事如意,来!”施安从来都被他爹骂混账,不上进等等,今儿是头一次和这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喝酒交往,他受到了热情的招待,王兴和他说的一席话,让他心情澎湃激动,到现在也没能平静下来。 “干杯。”施宁抿嘴偷偷笑了,也站起来,和印心的酒杯碰了一下。两个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儿,众人便跟着陆续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了这杯酒,在座都觉得心里暖融融地,也不知是酒的缘由,还是情的缘由。总之众人之间的那点子生疏和距离,一下就烟消云散了,这会儿是真正的自家人,不说客气话。 “吃吃吃,凉了就不好味道了。”王兴热情地招呼道,自个也大快朵颐起来。 施夫人和施安早就习惯了他们家老爷的豪迈吃相,这会儿见到王兴这样,不但不觉得失礼,反而觉得亲切地很,这才是自家人的相处,不兴那套假惺惺和扮斯文。 “王兴大人呐……”施夫人叫道。 “叫什么王兴大人,夫人直接叫我王兴就好。”王兴笑道,端起酒来,“我敬夫人一杯,夫人喝了王兴这杯酒,可就要改口了!” 施夫人咯咯地 笑着,接了王兴的一杯酒,“成了,我仗着年长你几岁,就叫你一声王兴!”她瞧着王兴也不过三十左右,她比他大着七八岁呢,叫一声名字也不为过。 “哎!好!小弟呢,也仗着比夫人小上一两岁,也斗胆叫一声姐姐!”王兴打蛇随棍上,那是毫不含糊地。 “噗嗤……”施宁捂住嘴巴偷笑来着,但他只敢偷偷儿地,不敢被谁瞧见了。没得坏了大家的兴致。 “怎么了,好笑呀?”印心也偷偷儿地和他说话。 “可好笑了,这王兴大哥也真是的,把我娘亲哄得……”施宁抿嘴笑道,他看王兴也就二十七八,怎么就比他娘亲小上一两岁了,哄人也不是这么哄的。可奇怪地是,他娘亲就吃这套,丝毫不觉得假。 “这不是挺好的么,你娘亲中意这里,也不会不愿意你和我来往。”印心说道。 “自是愿意你和我来往,可没有说是那样的来往。”施宁的脚,在桌子底下使坏地踩了踩印心的脚尖。 “哪样的来往,嗯?是这样吗?”印心问道,也不管他不是踩着自己,就把手掌往他袍子底下钻去。 “你敢!”施宁低声喝道,不相信印心敢在这里摸他。 “摸个腿儿罢了,你着急什么呀?”印心笑道,当真在他腿上摸来抚去,不似轻薄调戏,而是爱怜安慰。 “忒大胆了你……”施宁轻轻道,被他摸得微微打颤儿。 “喝酒吧,咱们俩个也喝一杯。”印心说道,要和他俩个来一杯。 “行啊,反正……”施宁努嘴瞧瞧那些人道:“喝得可高兴了,咱们不喝反倒奇怪。” “就是。” ☆、第42章 这么说着,印心唤人拿来一个新的酒壶,他问道:“满上了吗?”奴仆道:“满上了。” 他就笑着给施宁斟酒,边说道:“我要和你把这壶酒独占了,喝不完就不许走。” 施宁道:“那不行吧,我不会喝酒的。” “没关系,这是葡萄酒。”印心说罢,已经端起两杯酒,好生放在施宁的手里,“喏,祝你我长长久久。” “好。”施宁笑颜逐开,又忍不住去瞧有没有人注意他们俩个。 低头喝罢,俩个嘴唇边都还挂着嫣红的酒水,就相视而笑了。印心十分意动,想要尝一尝那人唇上的美酒,可惜时候不对,太可惜了。 良辰美景,既有美酒佳肴,又有情人相伴,没有比这更舒心的时光。在座的人,说说笑笑地说说笑笑,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都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直到施宁醉酒了,大伙儿才感到时辰已经不早了。 施夫人瞧着靠在印心身上的施宁,说道:“今夜里喝得太尽兴,竟然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我看宁儿也醉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聚,今晚就此打住吧。” 印心道:“也好,夜已深,我也不敢多留你们。只是宁儿喝醉了,天又这么冷,还是不好让他出去吹风,免得受了寒气。” 施夫人听着也对,可是怎么办,难道不回去了。 “好姐姐,莫要多想了,就把小公子留在千岁爷的府上住一晚吧,又不妨事。省的小公子来回折腾,隔壁邻里地,明儿一早再过去还不是一样。”王兴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太打扰了。”施夫人有些犹豫道。 “又见外了不是,有什么不好意思,什么都比不上小公子的身体重要啊。”王兴劝说道。 “那,那成吧,明儿一早我就叫安儿来接他回去。”施夫人想想也是,客气啥呀,以后一辈子的隔壁邻居,就当半个亲人了。 “哎,不忙不忙,明儿再说吧,让小公子睡个好觉才是正经。”王兴笑着又说道。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王兴亲自把施夫人和施安送至门口去,临走时还和施安交代了几句,一来是让他照顾好施夫人,方才也是喝了不少的,而来是关于锦衣卫的事情,施安要是想来锦衣卫,尽管找他王兴。最后还有,给施夫人的两坛子酒,也给好生送进去。 “王兴啊,这怎么好意思啊,安儿你可得谢谢你这王叔叔,他是为了你。”施夫 人说道,险些又叫施安把王兴送回去。 王兴哭笑不得,不让施安再送他,他说道:“成了,咱们就此别过,不用送来送去了。” 终于把人送进了门,不再出来了,王兴这才哼着歌儿往回走。 印府里边,施夫人和施安走了以后,印心并没有立刻就把施宁带回房里。他就是静静地坐着,抱着小情人喝着小酒儿,享受着这份安静和温馨。施宁也确实是喝醉了,可他还没睡去,人事还是知道的,也知道印心在他身边喝酒。 “真醉了呀?还想不想喝?”印心低头笑睇着他,觉得那俩酡红的脸颊,分外可爱。 施宁哼唧了一声儿,然后就觉得嘴上痒痒地,嘴里竟然被喂了一口酒。那是印心用嘴喂给他喝的,入口时是暖暖地,一点儿也不冻人…… 王兴转进来看见这副景象,在原地顿了顿脚,又默默地退了出去。还是不打扰那对儿浓情蜜意的男鸳鸯了,这大冷天地,他也回家抱婆娘去。 说是喂酒,但喂着喂着就变了味道。分明是想尝他的嘴才对,喂了一口就再没有第二口,都使劲儿地嘬他的嘴儿去了。舌儿在这里边蹿来蹿去,时而弄疼他的嘴唇,时而又温柔地不像话。 腻歪了许久,弄得两人都热烫起来,印心才离开他的唇。只是也呼吸急促,双目泛红,把他艳丽的桃花眼弄得更魅人些。 “可怎么办?”印心紧抱着怀中的人说道:“你还这般小,何时才能和你共赴*。” “你若是想的话,现在也是可以的……”施宁靠在他怀里晕晕地道:“则不过会辛苦些,会疼些……” “那可不行。”印心摇头否道:“我不让你疼。”不就是多等几年罢了,又有何妨。 “嗯,你也真是个奇怪的人……人家好男色,好的就是喜欢十四五的少年身子,你倒要等我长大些。”施宁虽则这么说着,但是印心体贴他,他也是高兴的。 “拿我跟那些人比较,也不怕辜负了你自个。”印心笑了笑,当初他哪里有这个想法,还不是被个小小年纪的少年勾的。他说道:“也奇怪得紧,有些人十四五岁就开始想男人了,竟是缠着我要我疼他。” 施宁闻言不害臊道:“是啊,我就是想男人了嘛,你给不给我?” 印心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说道:“可别使坏招惹我,你会哭的。” “哭了岂不更好么,爽得哭了……”施宁埋首在他胸膛,小 声地道,竟然还用屁股蹭了蹭下面那人的大腿根儿。 “别浪,我带你去睡觉去。”印心也亏得长年累月的清心寡欲,只要不让他继续撩人也就是了。 二人转到卧房去,印心问他洗澡不。施宁说道已经洗过了,就让人剥了外衣,送进被窝里头。 “暖呼呼地,谁给你暖的床。”他舒服地喟叹道。 “暖炉,你没看见人拿出去的么。”印心在床前脱下外袍,边给他说道。 “头有些晕晕地,没注意上……”施宁说道,再被子里转了个身,哎……原来喝醉酒的感觉就是这样儿的…… “怎么了,难受吗?”印心上床来,摸着他微微发烫的额头问道。 “也不是难受,就是飘飘然地,有些不踏实咯。”施宁说道,抱着印心的手,砸吧着嘴睡了。 “还说自个不是猪……”印心看了看他,也躺下来,将人拉进怀里安安稳稳地睡了。 施夫人虽说,让施安一早过来接人。但是到了早上,到底没有叫施安早早就过去,她也是心疼儿子的,想必昨晚喝醉了,今天会睡得比较晚一些,所以也就没叫人去打扰。 施嘉昨晚回来得晚,并不知道这茬儿。今儿下完早朝回来和妻儿吃早饭,就因为在饭桌上看不见施宁才问了一嘴道:“宁儿呢,怎么不见他?” 施夫人和施安对视了一眼,就道:“昨儿个隔壁的九千岁来帖子,请咱们一家过去吃酒。可惜你不在,所以我们母子三人就去了。又喝了点小酒,宁儿不胜酒力,喝醉了,不好冒着寒风带回来嘛,就在九千岁府上歇了。” 这里边儿含的信息量太多,施嘉需得一一消化,他道:“九千岁来帖子,请咱们一家过去吃酒,但是我不在,你们就自己去了。还把宁儿给喝醉了。留在那儿了?” “老爷你记性突然好转了。”施夫人一边吃着包点,一边赞道。 “我说你这办得什么事儿,你怎么能把宁儿留在那里?啊?”施嘉愁眉苦脸道:“你不知道那臭太监对咱们家宁儿图谋不轨吗?”他千防万防住妻子亲自把儿子带过去:“安儿,你也是!你不知道阻止你娘亲吗?爹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敢对妻子拍桌子,他还不敢对大儿子大小声吗! “爹啊,我瞧着您说的应该有点出入,不信你问娘亲,人家九千岁挺好的一个人。”施安连忙把话头推向他娘亲,他不敢接这茬儿。 “是啊是啊!谁 敢说九千岁他不是一个挺好的人,简直好得太亲切了。你左一个臭太监右一个臭太监,我瞧你才是那个不好的人呢。”施夫人简直愤怒道:“亏得人家九千岁和王兴还一个劲儿地夸赞你性格豪爽,为人挚诚至真,在没有比你更直率的人了。” 施嘉闻言也是郁闷,那俩人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没事喜欢夸赞他,这样弄得他有苦难言! “是啊爹,也许是我们误会了吧。不管九千岁也好,王兴大人也好,都是顶好相处得人。”施安咧嘴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您儿子我,再过不久就要去锦衣卫了。” 施嘉这才真是吃惊:“啥!你要去锦衣卫?” 施安高兴地点头:“是啊是啊,您觉得我可以不?”王兴可是赞他好体格,好功夫的。 “凭你也去学人家当锦衣卫?你知不知道锦衣卫的考核是怎么样的?你能考上吗你?”施嘉问道,就施安那点子三脚猫功夫,还是他闲着没事教的,能成吗? “这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行不行,还不是王兴大人说得算。”施安对他娘亲说道:“娘亲,您说是不是啊?那王兴大人可是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叫您的。他绝不会太为难我的。” 施夫人当然说道:“是啊是啊,他说了叫你尽管去,你去就是了,不就是锦衣卫嘛。算得了什么!” 一旁听着他们娘儿俩说话的施嘉则是以为自己穿越了,这还是不是他的世界,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口中的锦衣卫就不算什么了,想进就能进。说得跟他家的后院似地。 ☆、第43章 “你给我听着,就算你能进去当上锦衣卫,你老子我也不许你去!”施嘉说道,而且还立马决定,让施安现在就去隔壁把施宁给带回来。 “爹!为什么不许我去当锦衣卫?锦衣卫不好吗?”施安问道,且不说接弟弟,他先来说说他的事儿。锦衣卫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他爹二话不说就不许他去呢! “你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当锦衣卫太危险!你知不知道锦衣卫是什么,那可是天天动刀动枪的,你瞧瞧京中一有个是什么事儿,不是锦衣卫去解决又是谁去啊?”施嘉担心的就是这层,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整一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代表,平时也就算了,要是做了锦衣卫还那样行事,只怕不会天下大乱才怪! “爹!你就为了这个?”施安很惊讶,他爹那可是铁铮铮的汉子,平生最讨厌贪生怕死的人了,“爹,您当初教我的可不是这样的,您说过男人要顶天立地,不怕流血,不屈强权和黑暗!可是爹您今天居然为了怕我危险就不让我去锦衣卫,您太让儿子失望了!” 施嘉老脸都黑了,不相信竟然被平时敦厚老实的儿子给这样说话,还说对他失望,这算什么事儿! “施安!你再给老子说一次!看我不打你!”他举起手来喊打! “您就算打我,我也是这个意思……”施安说道,脖子缩了起来,但是一副任你打的模样。可把施嘉气得,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似地,可惜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施夫人在旁边看着也不理他,让他们父子俩闹去,看他敢不敢真打! “哎呀!你这个不孝子,气死我了!”施嘉最终没有动手,他气哼哼地坐下来说道:“锦衣卫的事情就暂且不说,但是无论如何,你得赶紧去把你弟弟接回来!放在那个臭……” “臭什么?”施夫人美目一瞪。 施嘉顿时噎住了,悻悻然地改口道:“太监行了吧,快去,去晚了我不放心!” “别去!”施夫人一拍桌子,逼视着施嘉说道:“咱们好久没好好儿说道说道了,你跟我回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施嘉脸色都变绿了,不情愿回房,“说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当着儿子面说。” “嗯?你想当着儿子的面说,那也成,咱们就当着儿子的面说。”施夫人说道。 “额,我看还是回房吧。”施嘉说道,万一夫人凶起来,他怂了,那多没面子。 施安还算聪明了一回,眼见着爹娘 要开小会,他就先走了。至于接弟弟的事,谁都没说呀。他还是先回屋看妻儿去,毕竟将来去当了锦衣卫,可就没那么多时间和妻儿相处了。 因着施家没人来接,印心这边也就不急着让施宁回去。早上他早早起来去上早朝的时候,施宁还没醒来,等他下朝回到府里,正巧看见施宁起来洗漱穿衣。 “印心,你这就出去了?”施宁见进来的人穿戴整齐,显然已经起了很久了。 “糊涂鬼,我已经下朝回来了。”印心说道,走进屋里在暖炉边暖了暖手。 “哦,外头很冷吧。”施宁点头道,确实忘了印心要上朝这回事儿,他穿戴整齐,就走到印心的身边来。 “对你来说只怕是很冷,我倒是不觉得。”印心说道,还在认真地暖手。 “那你暖手做什么呀?”施宁笑道,双手伸过来握住印心的手,感到有些冰凉。 “还不是怕冷着你。”印心说道,反手将是你的手握在掌心里,好好摸摸这双暖呼呼的手。 “连这都想着我呢?”施宁有些惊讶道,也很是受用,他知道印心疼他的,但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疼法。 “有什么事我没替你着想的,你说得出来吗?”印心微微瞪了他一眼道,拉着他道旁边坐,唤人换上一壶热茶来。“喝杯茶水,一会儿在我这边陪我吃些早点。” “嗯……”施宁握住暖暖的杯子,整个人也是暖融融地。 二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相携着到侧厅用饭。牵手走出屋子的时候,施宁抬头看见晴空万里,笑道:“今儿又是个晴天呢,真好。” 印心也笑:“可是想晒太阳了,午后会更暖些,我陪你去园子里转转去。” “嗯,也好啊。”施宁边走边张望着印心的新宅子,说道:“我还没瞧清楚,你这宅子究竟有多大呢。” “我也是没有,不过应该是比你家要大,因为这宅子有个大林园,里头可不小。”印心说道。此处居施家右侧,他原本是想要左侧的,但就是左侧不够宽敞,为着个园子,他就选择了这边儿。 “那可真好,我要好生瞧瞧才行。”施宁兴致颇高地说道。 “本就是为了你才要的这宅子,你要不看才真叫浪费了。”印心笑道,把施宁牵进屋里去。 “你才叫浪费呢,冷不丁地就买了这宅子。”施宁左右瞧瞧,现在才有功夫好好看个清楚,他家都弄了些什么摆设。 “可喜欢不?我让人再弄弄,现在还是随便了些。”印心说道,既然要长住的,自然不能含糊了。 “还成,比我家气派。”施宁说道,他家可没摆上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 “是原主人留下的,我一并买了下来,省得让人进进出出地搬,麻烦。”印心瞧着那些东西说道,似是很看不上眼,只是还没来得及换。 “噗嗤,千岁爷财大气粗,让我等小老百姓都叹为观止。”施宁偷笑道。 “小老百姓?”印心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地道:“只怕世上没有比你更值钱的小老百姓了怕?这些钱又算什么,连你一个手指头都不值得。” 施宁闻言,只能低着头欢喜。他很清楚,印心不说甜言蜜语则已,他要是一说出来,那是令人好笑又甜蜜的。 “怎么着?”印心挑着眉问道 “高兴不成么?”施宁也挑眉瞪瞪他。 然后俩个相视一笑,均各地低头吃早点去了。吃罢这顿早饭,左等右等,还不见施家来人。印心很是满意,拉着施宁道:“许是不会来了,你留到午时陪我吃了午饭再走。” 施宁则道:“不是说午后一道去逛园子么?” 印心笑吟吟应是:“那就午后睡个午觉再回去。” “不若连晚饭一道吃了,不差那一时半会儿?”施宁则是又道。 “那也是极好的。”印心摸着大腿说。 “吃罢饭,天凉了风又气,我看还是得再住一晚上。”施宁摊摊手说道。 印心这才发觉过来,敢情施宁不是说真的,而是在耍着他玩儿,他怪道:“好哇,你竟然耍你千岁爷来了,该打!”掀起那人的袍子,作势要打他的屁股。 “哇!别打我呀!”施宁笑嘻嘻地躲开了他的手,一溜烟就跑了起来。亏得这宅子大,他怎么跑都显得那么宽阔。 印心摇头笑了笑,在他后头跟着,也不曾去追赶他,就让他自己跑个痛快。天儿这么好,到处走走也是极舒适的。 “印心,你可知道我在哪儿?”施宁跑着跑着,钻进了一个假山洞。洞门前有一颗大颗的芭蕉叶挡着,一时看不清里头。 “你在哪儿?”印心配合地道,循着声音就找他来了。 “我不告诉你,你猜呀!”施宁说道。 “真不告诉我?”印心又道。 “嗯,你 自己找……”施宁说着,才觉得有些不对,自个一直说话,傻子也能找来了。 “是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对吗?”那边儿又问了。 “……”施宁闷不吭声,就不说话,把他当傻子了呢。 “宁儿,怎么不回答?”印心皱皱眉,怎么就不回答了。 “我一回答你就找到我了。”施宁忍不住道。 “哪儿那么简单呢,你再说几句我也找不到……”印心挥开那芭蕉叶,笑吟吟地看着洞内蹲着的人。 “啊——你这个大骗子,你不许进来!不许进来!”施宁被猛地一瞧,立即大声喊道,情绪太激动了。 “那可不行。”印心说道,就弯身钻进石洞里,要抓住那个躲起来的小逃犯。 “出去出去!啊——你出去!”施宁一直往里钻,躲都躲不及了。 “除非你变成一块石头,不然你就躲不了。”印心恶笑地说道,一把将施宁抓过来,抱在怀里。 “呜呜……坏人……” “坏人想要轻薄你,快来,让爷亲个小嘴儿……”印心在施宁的挣扎之下,更加想在这里欺负欺负他。 “不要,不许亲……唔……”才说道不许,嘴唇就被堵住了,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霸道占有了唇舌,甜蜜侵浸了心神。 “乖宝贝儿,你也亲亲我,好不好?”印心低声哄道,把嘴唇给他送上去。 “嗯,好嘛……”施宁听印心这么央求道,心肝儿都酥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就伸手揽过印心的脖子来,使出浑身解数,叫他满意满意。 ☆、第44章 近午时分,施夫人才打发施安去印府接人。可结果就是,施安被印心留下来,兄弟两个又在印府用了一顿午饭,而饭罢之后又少不了喝几杯热茶,这么一耽搁,就午后去了。 “时间不早,我也就不留你们,只记得把这些带回去就好。”印心说道,指着那些从吴宅带回来的药材等:“这是宁儿留在义父府上的东西,当时你们走得急,也没收拾过来。” 施安想起和他爹一起到吴宅抢人的事,当下有些羞,听闻是小弟留在那里的,也就没多在意,只觉得够多的。 于是走的时候,又不单带回了弟弟,还带回了一马车的东西。兄弟俩个回到家中,惊动了施夫人,出来看到那么些东西,“安儿,这是什么?” 施安说道:“是弟弟留在吴老太爷府上的行礼,当时走的急,就没收拾过来。这不,九千岁帮着收拾好了,叫我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来。” 施夫人听罢,感叹道:“九千岁可真是个细心人儿,连这都想到了,你可有感谢人家呀?” 施安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娘亲。”施宁实则不情愿,又不敢不按照印心的吩咐说道:“这里边还有我的补药,方子是这个,以后天天要煎药给我吃。”他觉着说这话实在是太别扭了,自己找罪受就是这样。 “哦?我瞧瞧。”施夫人有些吃惊,把个方子拿过来。那是一条很详细很体贴的方子,因为不止写了药材,还写了此方的功效,以及施宁的症状和平时该注意的条条项项,都列得清清楚楚呢。 施夫人瞧了半天,终于说道:“这个好呀,早就该给你吃药了,你看看,大夫说你再不调理就晚了。” “不晚,现在不是喝着呢么。”施宁说道,不去管方子和喝药的事儿,他要把些东西搬回去他房里,可都是些值钱东西呢,印心送给他的。 “干嘛呢,让人搬去,你动什么手。”施夫人拉着他,往屋里走去。 施安唤了人来,把施宁的行礼一一搬进他屋里,只听弟弟叫道:“不许帮我乱动,知道了么?” 不过就是些行礼,还不许动了,难道你要自己收拾不成?施安心里这么想道,但是没有落了弟弟的面子,就让人帮他搬进去,没有打开来摆放。 午后回去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没事了,施宁在收拾今天来回来的东西。施夫人也是闲着,记起来儿子吩咐别人不许动他的行李,就想着过去亲自去帮他收拾。 “娘亲,你怎么来了?”施宁正在收拾一些宝贝,就看见施夫人来了。 “帮你收拾行李呗,你收了什么宝贝,还不许人动了。”施夫人边说道,边去开施宁的箱子,这一地一地摆得到处都是,随便打开一个……就把施夫人给惊呆了。 “娘亲,你怎么能乱动我的东西呀。”施宁心急地说道,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施夫人已经一脸惊讶地抬起头。 她指指箱子里的东西说道:“你快说,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施宁慌乱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话,他想了一会儿只好道:“是吴老太爷送给我的,他老人家多得是这些玩意儿,又疼我,所以就……” “人家敢送你就敢要啊!”施夫人瞪起眼说道。 “我……娘亲……”施宁被他娘亲吓得一跳,因为他头一次被这么大声对待。施夫人向来最疼他的,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这样对他的。 “你缩什么呀,我又没说你的不是。”施夫人惊讶过后就蹲了下去,捞起那些珠光宝气的宝贝儿笑道:“这可是值钱东西呀,不要是王八蛋。” 施宁闻言,无奈地松了一口气,他险些被吓死了。 “人家对你可真是好啊,眼都不眨就把这么些……都送给你了。”施夫人望着那一口一口的箱子,不服也不行。跟人家比起来,他们家果然是穷人。 “太爷爷对我很好的。”施宁说道,他还想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再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呢。 “那是,我儿子这么讨人喜欢,他好也是应该的,你不也很孝敬他吗?都一口一个太爷爷了这。”施夫人说道,眼睛瞅瞅这个,一会儿又瞅瞅那个。 “太爷爷也是可怜人嘛,除了印心就只有我了,我怎么能不孝敬他。”施宁坐下说道。 “唉,这样说倒也是的,有钱有权那是年轻的时候,到老了最重要的还不是一个知冷知热的家。”施夫人好奇道:“九千岁是吴老太爷的义子,怎么他不住在吴老太爷府上呢?怎么就突然搬到了咱们家隔壁?” “娘亲,你不喜欢印心搬到隔壁住吗?”施宁问道。 “那倒是没有,九千岁人挺好的,娘亲凭什么不喜欢他呀。”施夫人笑道。 “可是爹就不喜欢他。”施宁嘟着嘴道。 “你爹那人就是那样,倔性子,咱们不管他就是了。”提起施嘉对印心莫名的敌意,施夫 人也没办法。 “可是我也觉得印心挺好的,对我也好。娘亲,你会反对他对我好吗?”施宁小心地问道。 “说什么傻话,娘亲怎么会反对他对你好呢?”施夫人瞧着儿子道:“娘亲巴不得全世界都对你好呢!” “真的吗?”施宁咧开嘴来笑道。 “自然是真的!”施夫人笑道,一边把些东西分类起来,她说:“宁儿呀,这些东西我看就不要摆在你这儿了,娘亲把它们归进库房里去。” 施宁不愿意道:“为什么呀,这些都是送给我的,是我的东西。” 施夫人道:“你是我儿子,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吗?” “可是……我不管,这就是我的东西,不给您。”施宁连忙抱着一口箱子,一件都不想被他娘拿走,这可是印心特地挑出来给他的。 “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娘亲真的会贪掉你的东西吗?”施夫人笑骂道:“你放心,东西还是你的,娘亲会一件件记账,都记到匿名下去,谁也要不了你的。” 施宁听罢,这才愿意放到库房去,他道:“那我挑几样摆在我房里,留个想念。” 施夫人酸道:“还留个想念呢,对你娘亲都没这么惦记。” 施宁赶紧跑过去香了一口他娘亲的脸颊,“娘亲天天见,有些人却不是天天见嘛。” “臭小子!”施夫人笑逐颜开,终于不说他偏心,只看着他挑东西道:“你小小年纪就拥有这么些宝贝,以后你媳妇儿接手了,可要做梦都笑醒来。” “您说什么呀,我才不要娶媳妇,她要贪了我的宝贝。”施宁说道。 “呸!谁才稀罕你的宝贝呢,你也真够可以的,为着些金银之物就连媳妇都不要了!谁教你的呀?”施夫人笑骂道,她家是有爱财的,比如她自己,可她没爱到连老爷都不要呀! “没人教我的呀。”施宁说道:“最好的媳妇就是娘亲你了,可你已经嫁给了我爹,所以我也不想找媳妇了。” 这话把施夫人气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拧着他的耳朵道:“叫你打趣你娘亲,看我不拧了你的耳朵!” “哎哟……娘亲快放手,会疼的呀。”施宁叫道,就哭丧了脸,“这是真心话嘛,我心里最好的女人就是娘亲,其他就没了。” 施夫人听罢,只说道:“那是你还不懂,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只怕娘亲不催你,你都会张罗着 找媳妇呢!” 施宁心道,恐怕没那么一天了。 “好了,我去叫俩个稳重的来,把这些搬到库房去,你要不放心你的宝贝,尽管跟着来就是。”施夫人说道,就出去叫俩心腹过来。 施宁在屋里挑了几样留着,到底没想着跟去库房,虽说是宝贝这些东西,但是也没到连娘亲也不相信的地步。物是死的,人才是情系之处。 没多大会儿,施夫人又回来了,果真带着俩个倚重的心腹,让人好生把这些箱子一一搬至库房。施夫人全程跟着,不敢丝毫放松。她也是心细的人来着,既然这些东西是吴老太爷送的,那就少不了宫里出来的。 既然是宫里出来的东西,那就丝毫都怠慢不得。倒不是说这些东西用不得,只是太珍贵罢了,想用也要舍得才行,哎,有钱也是个心烦。 “这三口箱子就别搬了,我的衣裳呢。”施宁说道,这是印心替他叫人做的,包括那些稀罕的皮毛大衣和毛氅。 “之前收拾过去的那些吗?那也得收拾出来呀,压在箱子里不是个事儿。”施夫人说道,就动手打开其中一口。真是想羡慕死她不成,居然让她看见一件火狐狸皮子,而且还是成色那么上好的一件! 女人这辈子,爱漂亮是重中之重,再没别的可以越过去了。可她活了这把年纪了,还没穿过一件火狐狸皮子的大衣。 “宁儿呀……这都是你的,又是吴老太爷送的?”她一点儿也挪不开眼地问道。 ☆、第45章 施宁不说话,施夫人就当他默认了,说道:“这吴老太爷也真是个疼人的,竟然把这上好的火狐狸皮子也送了你,哎,娘亲长这么大还没穿过火狐狸的皮子呢!” 听着娘亲语气里的羡慕,施宁想了想道:“要不就把这件给娘亲穿?” 施夫人愣道:“我穿了,那你呢?娘亲可没你这么怕冷。”再说了,她怎么好意思和儿子抢东西,这可是贵人送给她儿子的。 “这又有什么,回头我再要一件去……”施宁说着,马上闭了嘴,险些露馅儿了。 “说得什么话呢,什么叫做再要一件去,你好意思吗你?”施夫人果然责怪道,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哈,人家肯送你你就受着,没有自己伸手去问人家要的道理! “我,我就是说说而已。”施宁低头道,不问就不问,到时候再得了件,让印心直接送给他娘亲也使得。 “说说也不行啊,叫人听见了多不好,得把你想成什么样儿!”施夫人教训道,虽则疼爱儿子,可也不会纵容儿子成为那样的人。 “娘亲,我知道了。”施宁只好道。 “哼,千万不可以问人家要东西,要是让娘亲知道了,娘亲就打你的屁股。” “……” 施宁大侄儿洗三,家里热闹了一顿。因着施家人丁单薄,来往亲戚也不多,所以施夫人把能请的都请来了。只是想到隔壁的九千岁,她一度犹豫着要不要请。施嘉文明之后,就否道:“不请!” “说出个正经的理由来!” “夫人,人家忙……” 施夫人一想也是,位高权重,少不了要应酬的地方就多了。虽则人家不一定不来,可是耽误了人家的时间,自己也不好意思。而且洗三嘛,都是些女眷。 “那成,不过满月酒一定要请!” 施嘉有两个妹妹嫁在京中,来往极方便,但还有一个妹妹嫁在外地,来一趟不容易。施夫人的意思是,等满月的时候才给外地的小姑子去信。不过掐着手指算算时间,现在派人去也差不多了。 过了洗三之后,小娃儿就一天一个样,长大得极快。施宁偶尔会去看看他大侄儿,亲一亲抱一抱,然后就不多留了。 这些日子里,偶尔印心在晚上回来和他私个会,偶尔他会白天过去串个门。只要不被施嘉瞧见了,那都是挺和谐的。因为施夫人并不反对施宁过去玩儿。 还有一个 就是,施安这几天也开始去王兴那儿报道了。施嘉知不知道那是一回事,施安在锦衣卫里混熟了脸又是另一回事儿。 今日恰逢沐休,天上下着纷纷扬扬的细雪,把每个人家的搂头屋角都洒了一层银白。施嘉和好友出去冬猎,下午带回来了一只獐子和几只兔子。施夫人瞧着这么好的野味,自己一家人偷着吃也太丢人了。 她说道:“咱家也不写帖子了,你兄弟俩谁去啊,把九千岁请过来吃野味。” 施嘉闻言道:“请谁呢?干嘛请他呀,这是老爷我打的野味。” 施夫人道:“了不起了,那你自个去杀去洗去下锅,我们娘儿三出去吃。” “……”施嘉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不和女人计较。 “我去。”施宁说道,这就站起来系上了毛氅,顺道抱了个暖手炉。 “哎,把帽子带着,别着凉了。”施夫人说道,叫了两个伺候惯了的跟着施宁一道去,可别把主子摔倒在半路上了。 “外头多冷啊,你也不嫌弃,叫你大哥去不就行了吗?”施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挖苦道:“人家现在是锦衣卫,皮糙肉厚得很,一点小冷受得住。” 施宁瞧瞧他无奈的大哥,又瞧瞧施嘉,说道:“一点小冷么,儿子也受得住,您就别操心了,快去拿两瓶好酒来才是正经。” “凭什么喝我的好酒,要喝酒叫他自个带来。”施嘉不乐意道。 “那也成,我这就去。”施宁笑嘻嘻地走了。 虽则今天是沐休日,可印心却遇到了几件琐事儿,一直忙到眼下才脱身。回府进了屋里,看见冷清的这座大宅子,感到心里分外地不舒服,空落落地没个安生。 门外突然有奴仆来禀报道:“千岁爷,隔壁的宁小公子来访。” 闻言,印心心里头那股失落烟消云散,他笑道:“快请进来。”同时已经站起来,快步亲自出去迎接他的小公子。 奴仆把施宁安置在前院,印心出来瞧见他,先是一喜。然发现他并没有穿得很厚实,就不高兴道:“怎不穿多几件衣裳,我送你的皮子大衣呢?”这落雪天,穿再多也不为过呀。 “放着呢,大雪的时候穿。”施宁瞧见他,站起来笑道。 “瞧瞧,谁让你放着了,给你就是让你穿着暖的。”印心不赞同道,人已经到了施宁跟前,牵着他的双手一同到暖和的榻上去。 “嗯,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施宁摸着自己身上也不差的毛氅说,靠在印心的身上:“火狐狸的皮子还能找到吗?我娘亲见了你送我的,很是喜欢。” 印心心领神会道:“那不难,改日我送她一件。”若施夫人当真喜欢,届时收了礼,定然就对他更有好感,“不过这火狐狸的皮子不易得,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有。” “不妨事,什么时候送不是送。”施宁笑道。 “好。”印心握着他的双手,在手掌心里揉了揉,问道:“怎么突然来了,让我好生惊喜。”正当他寂寞上心头的时候,惊喜突然而至,那感觉不要太美好。 “想着你呗,你昨儿不来找我,害我一晚上没睡好觉,尽想你去了。”施宁嗔怪道,抬头冲他猛送秋波。 “昨儿个去抓江洋大盗去了,回来天已经晚了,我要是吵醒了你,你还不知道怎么怪我呢。”印心点着他的小鼻子说道。 “江洋大盗?你没受伤吧?”施宁担心地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吃得了这碗饭,就得有这个能耐。”印心一笑道,若论武功,锦衣卫中无人能比,若论轻功,江湖第一大盗也是他手下败将。 “你武功这般好,上哪儿学的?”施宁好奇地道。 印心闻言,低头未答他,刚才的笑容也黯淡了。施宁不知道缘由,只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揣揣地不敢再说话。印心却没有责怪他,而是温柔地抚摸他的手腕。 “印心,你怎么了?”施宁见他依旧温柔,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以后再告诉你。”印心抬头笑道。 “嗯。”施宁点点头,伏在他怀中抱紧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伤心的印心。从印心的身上,施宁感受到一阵悲哀,还有浓浓的思念。似乎这种感觉对施宁也并不陌生,他曾经也是这样伤心度日。 俩人相依相偎了良久,施宁才想起来,他道:“对了,我不能再你这边待着了。” 印心抓紧他的手,“为什么?”他以为施宁这就要走了,所以有些激动。 “我娘亲让我来,邀请你去我家吃野味。”施宁嘻嘻笑道:“我爹出去冬猎来着,打了一只大獐子,还有几只肥兔子!” “原来是这样。”印心这才放松下来,说道:“那好啊,我和你一道过去吧。” 施宁点点头,还要叮嘱他:“你去我家吃野味 ,得带上两瓶好酒。因为我爹那个吝啬鬼,他不请你喝酒。” 印心笑道:“这有何难,你等着,我叫人挑两瓶好酒来。”他说罢,将这宅子的管家叫来,交代一通之后,就挥退屋里的奴仆。这样做是因为,施宁总说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上和他亲热。 “想什么呢,一会儿他们看到我的嘴……”施宁不愿意,等会儿要回他家里去。 “轻点咯。”印心将他放躺在榻上,身体覆上去。俩个叠着身子,在印心的披风下秘密亲吻。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嘴巴的不对劲来,就不疼他的嘴唇了,光在他嘴里头翻江倒海,直到舌根儿都麻木了才算完事。 “嘴酸了……”施宁小声道,手指头绕着印心颈侧的流苏带子,声音娇娇地。 “我尝尝。”印心在他唇上舔了一下,笑道:“不酸,是甜的。” “讨厌。”施宁瞪了瞪眼睛,觉得有些胸闷,因为身上有块大肉压着他,他喘气道:“快下来,我被你压扁了。” 印心摸着他的小/胸脯道:“本来就是扁的,难道之前是圆的?” 把施宁快逗哭了,“去你的,你的胸才是圆的呢。”又道:“我没圆的胸脯,你要摸圆胸脯,就找女的去。” “谁说我要摸圆胸脯,我不摸圆的也不摸扁的,我就要摸你的。”印心懒洋洋地说道,大手在施宁的胸脯上揉来搓去地。 “不许摸了,快去拿酒来,我们过去吧。”施宁挣扎着起身说,把印心弄乱的衣裳牵扯好。 “嗯。”印心也不为难他,起来替他整整鬓角和帽子,说道:“这就走吧,免得一会儿下大雪。” 施宁笑望着他道:“下大雪我就让我娘亲留你,让你睡我的……隔壁。” “不行,要睡你的床,还要睡你。”印心抱起他,响亮地在他嘴上吧唧一口。 ☆、第46章 “想得倒美了。”施宁戳开他的脑袋道,落地来抖抖腿,都被压得险些麻了。还有舌头,现在还是木木的,说话不要太奇怪。 “走吧。”印心牵着他,二人一同前往施宁家。 施宁离开家里时,野味也不过才刚拿回来,等他二人回到施家,施夫人便让施嘉招呼印心在座上喝茶。 施嘉自从吴老太爷的寿宴之后,就没有和印心打过交道,此刻在自己家中见到他,尽管不想理会,但也没法子。 “哈哈,九千岁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寒舍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比不得九千岁家中的山珍海味。”他热情地把印心请上座,又奉上茶,露出八颗牙的笑容十分得体。一会儿邀请印心尝尝这个小点,一会儿又邀请印心尝尝那个某地特产,让人看不过去。 “爹,您正经点就够了,不需要这样的呀。”施宁在旁小声说道。 “我怎么样了?我这样不对吗?”施嘉被儿子说了,有些生闷气似地消停下来。 “没有不对,只是太客气了,有违您的一贯作风。” “嗯,小弟说的没错。”施安咬着某地特别粘牙的特产道。 “吃你的,牛皮糖都粘不住你的嘴!”施嘉冲大儿子瞪眼,哼,人家说话你也说话,你有自知之明吗。 他们父子三人来来往往,印心也不掺和,因为施宁坐在他身边,时而替他添茶倒水,时而给他剥个炒栗子什么的吃吃。偶尔俩人还低头说几句悄悄话,氛围自成一体,把施嘉眼红得难受。 儿子长大了就不和父母亲昵,这是大部分孩子的通病,可是施宁和施夫人还是好好儿地,就是对他这个老子比较拘束些。他也想和儿子说说笑笑,享受儿子剥来的炒栗子。 “安儿,给你爹剥个栗子呗。” 施安喀嚓一声咬开一个栗子,愣道:“那这样的您要吗?”他手指不灵活,但牙口还是可以的。 “……” “噗嗤!你瞧我爹,是不是挺可爱的?”施宁低声和印心咬着耳朵,问道。 印心抬头瞧了一眼施嘉的老脸,其实也不算老,才四十几的男人,最是盛年时期。说他有风仪,印心还能承认,但是可爱就不成了。他摇头道:“莫要调皮,来吃个瓜子儿。”他剥的瓜子儿,亲手喂进施宁的嘴里。 “喂喂,干嘛呢这是?你剥的你自己吃就好了,你干嘛喂给我儿子吃!”施嘉看不下,站 起来就要秒了那个臭太监。 “爹,你干什么呐?”施宁被吓了一跳,白着小脸道。 “我……我要和九千岁切磋切磋武功,就是这样。”施嘉说道,对印心了一眼:“怎么样,出去过几招?” 施宁当即扯扯印心的袖子道:“别打架,伤和气。” 印心笑道:“无妨,切磋罢了。施尚书,咱们点到为止如何?” 施嘉伸出手:“请!” 二人几个跃升落地,就到了府上的练武场。因着下雪,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人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地。 “你选什么兵器?” “枪。”印心拍起一杆长枪握在手里,然后笑吟吟地看着施嘉,请他挑选兵器。 “老子的绝活是耍大刀。”施嘉喝道,抡起大刀大原地耍了几招。 “噗嗤!”又是施宁在廊下笑了,和施安站在一块儿,他问道:“咱们爹怎么这么逗?” “我觉得还成。”施安特崇拜地看着他爹道。 “赌一个鸡腿,我押千岁爷赢。”施宁说道。 “赌一盘青菜,我押咱们爹赢。”施安说道。 各自都对对方的彩头很满意,那就瞧着吧。 练武场上,施嘉和印心二人已经粗略交手,很快就来回过了几招。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之下,有种即将要沸腾的节奏。 “喝!”施嘉抡起大刀,朝着印心的面门砍去,印心架起长枪,铛的一声挡在前头。长枪将大刀格开,二人又几个你追我赶,一个是将虎头大刀耍得虎虎生风,一个是把杆长枪耍得潇洒灵活。各有的独领风骚,各有各的令人赞叹。 “咱们爹的刀耍得好!”施安激动道。 “千岁爷的抢也使得好!”施宁喊道。 “爹!打到千岁爷!”施安冲着场下大叫。 “印心!打到我爹!”施宁也不甘落后地挥拳头! 施嘉听闻小儿子的喊话,险些给气死,不过就算没气死,也吹胡子瞪眼了。这到底谁才是亲爹!也太坑爹了这是!印心则是心情舒爽,这就是他爱的施宁的性子,半点儿不扭捏作态,该是什么就什么。 “看刀!”施嘉憋着一股子怒气挥刀怒砍! “锵锵——”印心执枪抵挡,然后三枪连击施嘉下盘。施嘉步步后退,先保住自己的叫要紧。 “施 尚书,再过五十招不分胜负,就当你我平局吧?”印心站在五尺开外,笑吟吟地道,一手长枪使得游刃有余,他认为施嘉是赢不了他的了。 “哼!等到了五十招再说吧!喝——”施嘉跃上前来,左右挥刀怒砍。 可惜那人身形灵活迅猛,砍不着半点儿衣角,反而枪枪有力反攻,逼他连连后退。 “哎呀,又没砍中!”一刀未成,施安可惜地跺脚道。 “大哥!你怎么这样?”施宁也跺脚不高兴了,嘟着嘴说道:“要不你上去试试去,叫印心追得你满地跑,哼!” “好弟弟,快看!快看!咱们爹要赢了。”施安拉着施宁的手说道。 “屁话!”施宁连忙瞪着场下去,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可看到印心大反转他爹,他还没高兴又开始担心,他爹也不能真的打倒啊! “哎呀!又被他反击了!”施安可惜地道,那副着急的模样,恨不得下场的是他自个。 来来往往,五十招就已经够了。印心说过五十招不打,那就不会再多一招。他退后几步说道:“施尚书威猛不减当年,印某佩服。” 施嘉喘着气,手拿着大刀瞪着印心,暗自嘀咕道:“威猛个屁,老子现在连个耍花枪的都打不过。”他不会承认自己老了,哼。“九千岁武功了得,我施嘉甘拜下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不是那种死撑也要撑到底的人。 “好说,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印心笑了笑,把长枪甩了回去,然后挥挥身上的雪,走进廊下。 施宁微笑着看他走来,到了跟前就替他拍拍身上的雪花道:“你没事吧?” 施嘉从身边走过,哼道:“怎么不问问你老子我。”这二人好成这样儿,他就真的不信那臭太监没有图不轨! 施宁马上乖巧地笑道:“我爹这么威武凶猛,能有什么事儿。” “哼,油嘴滑舌,你爹才不吃这套呢。”施嘉瞪了瞪印心,昂首阔步地从他面前走过。 “我爹就是这性子,你别介意。”施宁拉拉印心的袖子道,害怕他受不了他爹的脾气。 “无妨,我又不和他计较。”印心说道,施嘉嘛,不这样才怪了。和一百个施嘉相处也是省心的,换了别个肚子里弯弯绕绕的,只怕印心连个白眼都懒得翻。 几人回到屋里,施夫人正巧出来唤人上席。看见大伙儿都坐得好好地,根本不知道刚才出去演了一出全武行。她笑 道:“菜都已经做好了,你们想在哪儿吃呀?”外面下着小雪,景色好,要是不嫌冷,在外头吃也使得,毕竟菜都是有炉子一直烧着的。 “屋里吧,暖和些。”众人都道,不由地去看施宁,就因为他怕冷。 “也好,屋里就屋里。”施夫人应道,和众人一同移步中厅。 施宁坐下来,左边是印心,右边是施安,他道:“印心带了两瓶好酒,爹爹,您开起来尝尝味道。” 奴仆把印心带来的酒,已经温上了,这就给众人斟酒来。 “还真带了酒来……”施嘉径自嘀咕道,虽不以为意,但是酒香味馋着了他,喝一杯试试也无妨,就尝个味道。 “老爷,大伙儿都还没喝,你就一个人喝上了!”施夫人不满地道,这人也太不礼貌了点。 “是咱儿子叫我喝的。”施嘉倒是委屈上了,这又是他的不是? “没事,娘亲,让爹检查检查,他一尝就知道这酒到底好不好,要是不好,就是印心的不是了。”施宁说道,替他爹说了好话。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直呼人家的姓名?”施夫人这才注意上,原来施宁一直称呼印心的姓名。 “这也无妨,我和宁儿投缘,又大不了他几岁,直呼姓名也使得。”印心笑道,让施夫人不要在意。 “大不了几岁?您说笑了吧,请问您今年贵庚啊?”施嘉闻言,忍不住找茬道。他还真不信,在京中成名已久的九千岁会大不了他儿子几岁。 ☆、第47章 “不瞒众位,印某今年二十五虚岁不足。”印心笑道,可是看他神情,众人并不敢相信。 “什么?你才二十五?老子不信,那十年前单擒黄雷公雷疯子的时候,你才十五岁?”施嘉算了算年纪,死活都不信印心才二十五。 “确实如此。”印心点头道,不禁感慨:“印某十五岁接位,现已十年,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快得让人有些接受不了,这就十年了。 “可不是吗。”施夫人接茬道:“时间就是过得快,像我家宁儿,好似昨天才会跑会跳,可一转眼人就长大了,哎。”儿子大了娘还操心呐,永远都是放不下。 “哎呀,娘亲不说那些了,都快尝尝今天爹打的野味,味道可好不好。”施安招呼道,他早就看中了一块漂亮家伙,可惜大伙儿总在掰扯,吃饭就好好吃饭。 “你就惦记着吃!”施夫人一筷子敲他,笑道:“来来来,吃吧吃吧,都不用客气,左右邻里地,以后权当半个家人。” “谁跟他是家人……” “老爷,这块最大块的,吃着!”施夫人替他夹菜,堵住他的嘴。 “安儿你吃。”施嘉随手把骨头转交给施安碗里。 “娘亲……”施施安无奈地望着他娘亲,把骨头还给她去,搞他爹就算了,别搞他。 “老爷,还是你的。”施夫人再次把大骨头弄施嘉碗里,还特地敲了敲施嘉的碗沿,自个吃着吧。 众人看见施嘉碗里的大骨头,顿时都忍俊不禁,纷纷低下头假装吃饭。 “我爹可爱吧?”施宁再一次低声笑道,扯着印心的袖子就是要他回答。 “蠢。”印心瞧了眼施嘉,忍不住还是发表了意见。 “不许说我爹蠢!”施宁笑嘻嘻地警告,也学施夫人那一手,给他夹个大骨头。 “好宁儿,你也来一块。”印心回敬道。 二人在桌上你来我往,另一边几个也是你回敬回敬我,我回敬回敬你。一顿饭吃得打仗似地。印心赴过这么多饭局,还没见过这样的。头一次感受兵部尚书家的饮食文化,感觉不太差。 饭饱了,酒还没足,喝下了酒的施嘉,到底跟平时不一样。只要和他在桌上喝酒的,他都喜欢。虽然这个太监有些讨厌,但是看在酒的份儿上,他也就干了。 施夫人知道她家老爷的德行,就吩咐施安看着,要是眼看着差不多了就散了吧。她一个 女人家,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男人们喝酒。 “你可别喝太多了,我爹喝起酒来是不会停的。”施夫人走了以后,施宁偷偷地跟印心说道。 “不碍事,我的酒量也不差。”印心低头说道,两颊已有些红晕。 “九千岁!我不叫你九千岁,你才……才二十五岁……嗝……”施嘉抱着酒壶,嘟嘟囔囔地指着施宁说道。 “爹,是这边儿……”施安悄悄把他爹的手扶正,那才是九千岁,嗯。 “你不叫我九千岁,那你叫我什么?”印心笑吟吟道,手里也有一个酒壶,可他没喝醉,他在看别人醉。 “我……我叫你……我叫你臭……” “爹!咱们不臭,换一个呗!”施安捏了一把冷汗,赶忙捂住他爹的嘴道。 “唔唔……”施嘉挥开施安的手,囔道:“好,换一个!换成……不臭的太监!” “……” “印心别生气……”施宁拉住印心,把人稳住了,人一喝酒就容易打起来呀! “我不生气,我干嘛要跟个醉鬼生气。”印心坐下来说道,揽住施宁的脖子,“我不生他的气,他叫我一声,我就亲他儿子!” “你你……你敢!”施嘉蔑视他,谁敢亲他儿子! “你敢叫,我就敢亲。”印心斜着眼挑衅道。 “臭太监!”施嘉一拍桌子道。 印心手脚麻利,马上就在施宁的嘴唇上吧唧了一口。 “臭太监!”施嘉气得连打三个酒嗝! “吧唧!”印心捧着施宁的脸庞,重重地亲,还要带响儿。 施嘉和施安都惊呆了,一个是愤怒于印心的挑衅,他/奶/奶地还真敢!一个是惊讶于发现了新世界,原来男人还可以亲男人。 “气死我也!臭太监臭太监臭太监臭太监臭太监臭太监臭太监臭太监——”施嘉连声怒道! 把施宁闹哭了,他爹这是要玩死他的节奏。 “抱着你千岁爷的脖子,给你爹看个好的。”印心把施宁抱到怀里,掐着他的下巴就嘴下去,这可是个结结实实的长吻……比施嘉那一连串的臭太监还长许多。 施嘉和施安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创造纪录,施嘉眼晕道:“安儿,你弟弟不好了,你快去救人!” 施安摇摇头,怂道:“我不敢去,都怪您太不厚道了 ,害了弟弟。”那一连串的臭太监,也把施安吓坏了。 “他们……要亲多久呀?”施嘉又灌了一口酒道,迷迷糊糊地掐算起来:“老子没说这么多句……” “弟弟好像很辛苦,爹……”施安觉得他弟弟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个狠心的爹。 “不就是被亲个嘴……有啥辛苦的……你是不知道啊,爹跟你说……嗝……那年大雪纷飞……” “您喝输了,被脱/光扔到大街上受罚是吧,我还记得您的……差点被冻坏了。” “嗝!你怎么……知道的啊……” “您说的。”施安说道,这已经不稀奇了,他没兴趣再说这个。可是弟弟那边还没完事儿,等得好心急呀,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 “嗝……没人喝了……我自己喝……”施嘉溜到了桌底下,抱着桌脚:“干杯!”他用酒壶撞撞桌脚,喝着。 屋里头也是挺混乱的,让人看不懂。一个在桌底下抱着桌脚喝酒,两个在桌边是抱着亲嘴儿,一个坐在对面傻乎乎地看人亲嘴儿。还一边默默央求着九千岁给他弟弟留口气,不要那么残忍呐。 “唔……”一直被担心的弟弟终于学会反抗了,显然快没气了,施安忙道:“千岁爷,让我弟弟喘口气……” 印心放开那张红艳艳的嘴儿,扫了一眼桌子问道:“你爹呢?” 施安指了指桌子底下,他爹正囔囔着好兄弟喝呀…… “嗤……你照顾好他,我和你弟弟回房去了。”印心忍不住笑道,然后抱着气若游丝的施宁,前往他房里。 “哦,哎,你知不知道我弟弟的院子在哪儿?”施安问道,看见印心头也没回地挥挥手,那就是知道咯。 施安坐下来,愁眉苦脸地看着他爹,他也想回房里抱娘子怎么办。要不还是把他娘亲叫出来吧,谁的那口子就交给谁处理。 施夫人过来看到这般情形,少不得又是一顿好骂。先是骂施安没有好好看着他爹,又让他爹丢人现眼了。后来就是骂他爹,各种骂,不过好歹是把他爹给提回去了。 倒是临走时问了一嘴:“九千岁呢,可有好好送回去?” 施安闻言,可不敢把刚才那出闹剧说出来,只道:“九千岁也喝醉了,弟弟带他去休息去了。” 施夫人闻言,还算放心,她小儿子招呼九千岁,应该没问题。如今夜深了,她让施安赶紧也回房去歇着,还叮嘱了 一句,可千万别把她儿媳妇和乖孙吵醒了。 施安喏喏应是,赶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说施宁的院子里头,早就挥腿了一干奴仆,把门拴上,二人双双扑到床上去。印心要压下来,施宁抬脚抵着他的胸膛道:“洗澡没有,没有就不能上我的床。” 印心无奈坐起来道:“走得急,不曾有时间洗。” “我去给你叫热水来,你等着。”施宁也爬起来说道,大冷天地,不洗个热水澡怎么能舒服。 “嗯?” “别皱眉,我伺候你洗澡还不成么?”施宁倒回来,拦着他的脖子摇来晃去地撒娇。 “那还差不多,快去。”印心催着道,开始脱/衣裳。 “急什么,小心着凉。”施宁给他捂了回去道,这才踢踢踏踏地去叫人。 不一会儿,热水备至,施宁再一次把门牢牢拴上。他回头对床上的印心,火辣辣地抛了个眉眼儿道:“这回可以脱/了,你快脱/吧。” 印心却等着他来动手,“你过来帮我脱可好?” “自然是好的了。”施宁笑盈盈,三步两步地飞扑过去,双手开始拆解印心的裤腰带。“早上谁伺候的,把个腰带系得这么紧?” “就是,回头我敲打敲打他。”印心说道,两只手掌摸到施宁身后去,在他最喜欢的那处来回抚/弄。 “骗我了吧,这裤腰带不就是你自己系的!”施宁笑嘻嘻地道,终于解开了。 “呵呵呵呵,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说是不?”印心抱起他,也开始抽他的腰带,剥了他的衣裳。一路走,就扔了一地的裙袍。 “干什么呢?”施宁在他怀里扭道。 “伺候我洗澡,就得下来陪我才成。”印心说道,把人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了。 “浴桶不够大。”施宁说道。 “怎么不够,够了,你才这么点儿。”印心说着,就把自己个施宁一起投进浴桶里。亏得施宁家中的浴桶也真是够大的,险险容下他们两个,还可以在里头转个身。 ☆、第48章 “好烫……”许是水温高了,刚入水的时候,施宁皱着脸蛋叫道。 “一会儿就不烫了。”印心说道,在他背上来回摩擦,帮他适应适应这略热的水温。 “不是我伺候你洗澡么,怎地变成你伺候我了。”施宁倚在他怀里喟叹着道,小嘴里不停地叫着,又烫又舒服得紧。 “轻着些叫,把我叫起来了,你可得负责。”印心掐着他的腰说道,施宁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太*了点,还没到那时候就别找那时候的事儿。 “叫起来了,我给你亲亲。”施宁继续舒服地轻叹,然后两只手抓住印心的胳膊,咯咯地笑起来。 “真的?”印心疑惑道,俩个在一起这么久,他最过分的也就抱在怀里亲个嘴儿,平日里摸个小手,那都是很正常的。可是顾及着施宁的身体,他并没有让二人接触到真正的男人快活的地方。 “不骗你,只要你愿意。”施宁摸摸小嘴道,好久没这样做,他都快忘了印心的东西在他嘴里是什么感觉。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铁定能撑破他的小嘴。 “我倒是愿意……”印心抬眸瞧着他的嘴,艳丽的桃花眼闪着亮亮的光芒。他想道,他能有什么不愿意的,想还来不及呢,可是他怕这样折辱了施宁。 “好呀,亲好了怎么赏我?”施宁舔着唇,眨眨眼道。 听他讨赏,印心咬着唇笑道:“把你千岁爷的宝贝都赏给你了,你还要什么赏?”那模样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当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情。 “大美人儿。”施宁凑上去,轻轻他的眉毛、眼睛、鼻子,都亲一遍,然后再一次问他怎么长的,怎么就长得像个妖精呢。 “快些洗好,我等不及让你亲我。” “这不是在亲了么,我亲了你一脸的口水了。” “不是亲嘴儿,是亲下边儿。” “怎么满嘴下流话呢,你变坏了你。” “够你下流么,浪起来吓我一跳……” “先摸摸大小长短,嗯?舒服不舒服嘛?” “嗯……你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舒服得,还是恼得。 总之洗了一个十分熬人的澡,好容易才转战到床铺上去。印心躺着,拉上被子把自己捂住,就是腿/间鼓出一团儿,在那里摇头晃脑,动来动去地。只是每次他一摇晃得厉害,印心就会发出短促的轻吟,跟受了什么刺激似地。 弄了有一会儿了,施宁掀开被子钻出来脑袋来,呼呼换气。 “干什么呢,快回去。”印心受不了地把他按回去。 “喘口气,里面好闷的。”施宁抱怨道,又钻回被子里头,继续摇头晃脑。 “浪东西!怎么学来的呢?让给你千岁爷……”印心仰头呼了几口气,急促道:“要死了!” “那就死出来,嘴酸了!”施宁喘着气说道,酸死了。 “唔……” 又过了不短的时间,囔着要死的印心还是没死成。施宁都恨不得他快去死了,他的嘴巴撑得很难受,要破了似地。幸好印心没有强迫的臭毛病,不曾按着他的头顶他。 “啊……”印心叫了一声,好像是死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就是死得太突然,把施宁呛得不轻。他哭道:“也不吭声儿,就弄我一嘴巴……呜呜……” “快去洗洗……”见他一下巴的脏污,印心是羞的,连忙推着他去洗嘴巴。 就着之前的洗澡水洗了两回,也亏得施宁也不嫌弃。然后又回来用茶水洗了几回,他咂咂嘴里的味道,这才觉得干净了。可就是两边腮帮子又酸又涩,嘴角也是又红又痛,使过头了。 “怎么样?”印心摸着他的脸颊,没事儿吧? “疼……”施宁嘟着嘴,不让他摸。 “抹点药。”印心要去找药膏来。 “里面疼,抹不来药。”施宁指指喉咙里面。 “哪里怎么也会疼?” “你顶的咯……”施宁摸摸喉咙道,咳了几声,看还有没有印心的子孙后代。 “胡说……你吃这么进去做什么,又没让你这么卖力。”印心说了句道,推着他赶紧回床上去,外头怪冷的。 “想让你舒服才卖力,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施宁冲他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七手八脚地爬上床铺。 印心坐在床沿脸热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味刚才那种身体发烫,灵魂颤动的美妙感觉。 “还想呢,过来睡觉了。”施宁从被窝里伸出个手来拉扯他。 “好。”印心应道,拉开被子躺下来,和小情人黏到一块儿去。 “唔,明天你什么时候走?”施宁问道。 “你说呢?”印心问他。 “我娘亲保准知道你在我这儿 ,因为我大哥会告诉她。那你还是留下和我娘亲打过招呼再走吧。”施宁想了想道。 “嗯,你们家里,你娘亲才是做主的。”印心说道。 “也不全是,我爹不是不做主,他是尊重我娘亲,小事都不计较的。”施宁说道:“在大事上,我娘亲也会做的,她不会不给我爹留面子。”可是在印心面前,可能是想把两个的关系调解起来,所以才那样吧。 “那挺好的。”印心说道,有些叹息的模样。 施宁好奇地望着他,但是什么都没说,他从来没有听印心提起过爹娘和亲人,也许这就是印心的伤心事。 “睡吧,时候不早了。”印心把施宁的头按在怀里,摸了摸说道。 “好。”施宁躺着他怀里,眯着眼睛准备入睡。 第二天,俩个都没有一早起来,施宁醒来时发觉时候不早了,就推推印心说道:“快起床,你还要上早朝呢!” 印心摇摇头,继续睡道:“不上了,今儿下雪天。” 施宁看看外头,看不见什么下雪还是不下雪,不过这人也真是的,说不上就不上了。 “那行吧,你睡着。”他说道,也扑回去睡个回美美的笼觉。 俩个就这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过施家除了施尚书要早起上早朝和施安要略早起去当差之外,其他人都是慢悠悠地。 等施尚书晕乎乎地下了早朝来,施宁和印心也起来了,和施夫人在厅中吃早饭。 “施尚书早。” “哎,早……”施嘉揉揉眼睛,定眼看了看和他打招呼的陌生家人,“臭太监,你怎么会在我家里?”看清楚那人居然是印心,他马上质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九千岁昨儿个被你灌醉了,这才不得不留宿我们家。”施夫人说道,提起来就觉得太不应该了,老是把别人往死里灌,嗨! “什么?我把他……”施嘉对着印心求证道:“我把你灌醉了?”他真的灌醉了他?那敢情事件好事,哈哈!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一觉醒来,我还在施尚书的家里。”印心笑睇着他说道,觉得这人还真如施宁说得那般,有些可——爱。 “哼!自己酒量不好就酒量不好吗,还嫌人家灌醉你,呵呵,呵呵呵!灌醉!呵呵呵呵,灌醉!”施尚书有些太要不得,那嘴脸太欠收拾。 “爹,您坐下吃饭吧,站了一早上不饿吗?”施 宁说道:“我记得您昨天也喝了不少,今天还能起这么早真是够厉害的了,印心就不行了,早上他都起不来。” “那是当然!不就是起来上早朝而已,想当年……”施嘉坐下来,一边和施宁说起了自己的当年,“你爹我喝酒喝到天亮,照样和同僚一起上早朝,在朝堂上啊,你爹一边站着一边打盹儿,一边还参了那个王八蛋何志高一本呢!” “那何志高不就是当年有名儿的大贪官吗?”印心接茬儿道。 “不错不错,就是那个大贪官!年轻人可能都忘记了,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呀!当年的何志高,那是如何地贪赃枉法,臭名远扬啊!可是他位高权重,无人胆敢动他。我当年只是个小小侍郎,根本动不了他分毫……我记得,还是吴老太爷将他收拾下来的。”说起当年的朝堂风云,施嘉困顿的双眼都变得有神起来。 “义父确实最厌恶此等贪官。”印心说道:“义父退隐十年,可当时的厉害手段人人都还记得呢。” “那的确是的!”施嘉十分赞同道。 “我接位十年,也了结了不少贪官污吏。”印心说道。 “你比……”施嘉本来还很激动,但是到此就突然不说了。 “比什么?”施宁却很好奇。 施嘉用眼尾扫了扫印心,才说道:“能比什么,比他义父更干净利落,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印心的恶名就是这样传出去的,也许他做的事没做错,但是做事的方法错了。也不知道温柔着些办事,没得把自己弄得跟阎王爷似地。 ☆、第49章 几人吃罢早饭之后,印心也不好再继续待着了。没得把他弄得那么不知羞似地,成天赖在别人家就不肯走了。其实也没人说他来着,施夫人好客的一个人,挺喜欢他吃了午饭再走。 施嘉是无所谓,和印心说道了一早上忆苦思甜,他挺有趣的,说得挺过瘾的。平时和施安说,那小子知道点什么,就是知道哪儿有闲事管呗。施宁,才那么屁大点,更加什么都不知道,和他说没有成就感。 印心就不同了,举一反三,甚至还能说出更多让施嘉一愣一愣的事情来。可惜时间过得快,这就近午去了。 “时辰不早了,施尚书,咱们下次再论吧。”印心说得口干,连忙喝完施宁递过来的茶,然后就不得不离开。 “走吧走吧,我们家不招待你了。”施嘉也是随意地挥挥手,一股子赶苍蝇的味道。 “印某说过了,不需要什么美味佳肴,只要是施尚书家里头的,就是青菜豆腐也愿意。”印心笑吟吟地挑了一眼施宁,然后就向众人告辞。 施宁自然要送他出去的,二人并肩而行,走至施家的门口处才停下来。印心执起施宁的手,俩个悄悄倾诉了几句小情话,又避着人的眼光偷亲了几个,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这一分开,再想光明正大地见面,只怕就要到施宁侄儿的满月酒,不过也就十几天的事儿。只因白日里印心忙,施宁过去不免会扑个空。夜晚呢,又只是偶尔在夜里来往一下,天未亮又要折腾回来。 印心怕折腾了施宁,施宁也怕辛苦了印心,所以能不见就不见,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多等那么一两日也就是了。有时候在门口偶然遇到,那是十分惊喜的,少不得背着人走到一块儿说几句话。 也就是那么几句话,可以令人一整天都快乐。 特别是施宁这样儿不害臊的,什么话都往外倒,把印心给闹得,有时候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可是当真捂住了,又心痒痒地想听。就是听见了觉得臊,听不见就睡不着,闹心。 真到了满月宴的那天,印心下完早朝之后,早早儿地就和王兴一起携礼登门。施夫人十分高兴地来迎接,只怕这两大人物是来得最早的,可见其中之看重和亲厚。 施嘉也下朝归来,一看到这俩人刚下朝就来了,少不得说上几句,逗逗闷子抬抬杠的话儿。光有印心一个他就不够说,别说这会儿王兴还在这儿,那是施安变成百灵鸟也帮不了他。 倒是施宁,见不得他 爹被俩人欺负,一个顶俩,把印心和王兴给说闭嘴了。把施嘉乐得,这才是亲儿子嘛,就该这样! “你们父子几个,也别光顾着乐呵,等会儿人来了,也要帮我招呼招呼人客!”施夫人忙进忙出,见不得他们张开后牙槽来笑,太欺负人了这是。难道孙子就她一个人的,爷爷和爹都不要了。 “知道知道,哎呀你去忙吧,别啰嗦!”施嘉挥挥手敷衍道,回去继续说他的当年勇事,怎么样徒手把八个大汉撂倒,顺利救出三妇女,其中一个还想跟他回来做姨娘妾侍来着! “姨娘?妾侍?嗯?”施夫人提着施嘉的耳朵,到旁边去,“客人这就来了,你还姨娘妾侍的,还快给我去迎客!”老都老了还这么不着调,真是操心死她了! “这不是还没来了吗?你们女人就是不讲道理!” “老爷!夫人!有客人上门啦!”门外立刻有人喊了一嗓子。 “听见了没,还不快去!”施夫人急忙放了他,把他的衣裳收拾好,帽子扶正,甚至还吹吹他略红的耳朵。 “没事没事,夫人不忙,老爷我常年喝酒,耳朵就是红的。”施嘉也帮着收拾好自己,然后咳咳,清清喉咙,昂首阔步地走出去,迎客! 有了第一位客人上门,陆续就多人来了,施嘉一个人忙显然不过来。施安是孩子爹,第一次做主角身边的大配角,出来招呼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客,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疏忽分毫。 施嘉这个施尚书做得,什么都不出名,就一个直爽豪迈的性格出名,朝中许多人都乐意和他来往交好,所以今天来的人特别多。而且还出现了一些不请自来的现象,不过施嘉无所谓,来者是客,不在乎多几副碗筷,他还想要替孙子摆流水宴呢! 那些不请自来的,估计是因着印心和王兴的同来。 “子勉兄,看来是我来晚了。”笑吟吟前来的,居然是曹靖坤,他向施嘉拱手祝贺道:“祝贺子勉兄喜得金孙!恭喜恭喜呀!” “哎,贤弟!你可来了!老哥等了你一个早上。”施嘉高兴地拍拍曹靖坤的胳膊,连忙将他请进去。孙儿刚出生那会儿,还一起喝过酒来着!“怎么地,今天来得这么晚?” 曹靖坤摆摆手笑笑,正想要解释几句。 “施尚书请留步!”门外竟然又来了一辆马车,下来的是个管家摸样的老大爷。 这位老大爷,施嘉却是见过他几面,竟然是吴老太爷身边 的那位,他连忙倒回去迎接道:“这位……” “施尚书,小老头乃吴老太爷身边的管家,你可还记得呀?呵呵呵,可叫我一声老常便是。”老常笑呵呵道。 “原来是常管家,吴老太爷近来可好?身子无恙吧?”这位常管家吴老太爷身边来的人,他的到来,施嘉自是惊讶的,因为他并没有贸然发帖给吴宅。却没想到,吴老太爷会派人来。 “劳施尚书惦记,我家老太爷还算硬朗。”老常笑道:“还没恭祝施尚书喜得金孙呢,这是吴老太爷让小老头送来的贺礼,还请不要嫌弃。”老常亲自接过奴仆手中的礼物,奉给施嘉。 施嘉接过来,赶紧道:“不敢不敢,吴老太爷竟然还记得我施嘉,施嘉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敢嫌弃呢!”他为着先前没有发帖子一事解释道:“原本该给吴老太爷报个信儿,可是又怕打扰了他老人家的静修,也就没敢……” “不妨不妨,我家老太爷是从印心大人嘴里得知,今儿想起来,才叫小老头来送个礼,给孩子带个祝福。小老头我一会儿就走了,还要回去伺候来太爷呢。” “常管家这就要走了?”施嘉留道:“不若先到里边坐坐,怎好连杯茶水都不招呼您呢。” “不不,施尚书太客气了。老太爷一个人在家,小老头不放心呀。对了,老太爷惦记着你家宁小公子呢,替他老人家问个安心,宁小公子可还好呀?”老常问道。 “他呀,还好还好,能吃能睡地。”听吴老太爷问起施宁,施嘉笑呵呵道。 “那就好,那就好,告诉宁小公子,他的信我家老太爷收到了,十分高兴呢。”老常说罢,就和施嘉道别了。 施嘉想留也留不了,毕竟人家要回去伺候吴老太爷。看着老常的马车走了,他才呼出一口大气,又想到,儿子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什么时候又给那边写信了来着。 “子勉兄,这是吴老太爷的人?”一旁的曹靖坤问道。 “正是呢,前阵子,我家宁儿在老太爷府上唠叨了好些日子。”说起这事儿来,施嘉老脸一羞,要不是闹出流言那件事来,他也不至于把施宁那样贸然带回家。也不知道印心是怎么解释的,人家不怪罪还好,怪罪起来也是他没理。 “看来子勉兄果真和吴老太爷交情不错。”曹靖坤叹道。 “哪里话,只是承蒙吴老太爷看得起我家小子罢了。”施嘉笑呵呵地说道。 曹靖坤这才明 白过来,原来施嘉一早说的那个儿子并不是施安,而是不怎么多见的施宁。他猛然想起来道:“这吴老太爷的义子九千岁,听闻和宁贤侄十分要好……”说到这儿,他才险险收住,就像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似地。 “哎呀,别提这个,提起这个我就烦透了!”施嘉摆摆手不让谈这个事儿,他道:“咱们进去吧,这会儿估计也没人再来了。” “子勉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贤侄那么乖巧伶俐的一个人……”曹靖坤却看不懂施嘉的心烦似地,还在提这件事。 “倒不是我儿子怎么样,是别个不要脸贴着我儿子罢了。”施嘉哼了哼,还算没说印心的重话。他这几日也瞧得出来,印心不是那种滑头的人,不会乱来的。而万一他是真的,那就是势在必得,你防也没用。 “你是说九千岁?我听闻今儿个九千岁也来了?”曹靖坤瞄着施嘉道。 “是来了,喏,就在里边儿,我带你去见见他几个。”施嘉说道,就带着曹靖坤进去了。 曹靖坤着实充满好奇,听施嘉这口吻,好像跟人家很熟悉似地。他不明白,怎么短短月余,施嘉就攀上了那么多权贵人物。 摆宴席的露天院里边,主桌上赫然坐着那几个人,很是显眼,来人一进来就能瞧见的。所以曹靖坤进来后,也不需施嘉引见,就看到了那桌上的几人。 ☆、第50章 除了施嘉的亲眷之外,就是印心和王兴二个了,竟然是言笑晏晏地坐在主桌上。 “嘿,这俩不要脸的,竟然坐到我家主桌上去了。”施嘉笑道,带着曹靖坤大步走去,“走,老个给你介绍介绍。” 与他同行的曹靖坤,听闻施嘉竟然直指家人不要脸,心里真是不知作何反应才好。不过即将到了主桌,他连忙挂起爽朗的笑容,首先对印心拱手道:“竟然是九千岁大人,真是意外意外,曹某人有礼了。”然后得了印心一个淡淡地点头,才对王兴笑道:“王兴大人,来得早啊。” 王兴自然学不来印心那手,他回了礼笑嘻嘻道:“曹大人来的也不晚,不过堪堪是这主桌坐不下了,幸好我等来早了一步呀。” 曹靖坤笑着道:“这又何妨,坐那里还不是一样么,无妨无妨。”但其实内心是有些郁闷的,他并非一定要坐主桌上去,可是王兴这么一说,他不坐主桌就相当没面子了。 “就是,这坐哪儿还不是一样。”施嘉说道,他当真没计较这些,曹靖坤是他好友,应该也不会和他计较,他道:“原来你们早就有交情了,那敢情好,省得我还要介绍。” “哪里哪里,怎么敢称得上交情呢,不过是久闻大名罢了。”曹靖坤看见印心瞥来眼神,赶紧说道。他确实和印心没有交情,就连王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施嘉却见不得曹靖坤这样,说道:“交情有何难的,改天大伙儿一起喝几杯,这交情自然就来了。”他虚了印心一眼,略得意:“这九千岁也是个爱酒之人,嘿嘿,曹贤弟你与他拼一拼酒力也使得。” 这就是藐视印心的酒力了,施宁在旁低着头偷笑,他爹真是逗,竟然还真以为自己灌醉了人家。 “原来九千岁也是爱酒之人,那敢情好,改日一定要和九千岁喝一杯,知不知道九千岁赏不赏脸?”曹靖坤略忐忑地瞧着印心道。 “哎呀,什么赏不赏脸的,他巴不得天天赖在我家吃饭睡觉呢,你随时来都成!”好些人还不知道印心搬了宅子,施嘉也没想起这茬儿,他的意思只是两家住得近罢了。 可是听在曹靖坤的耳朵里,就以为……九千岁当真和施嘉的儿子是那个那个,传言是真的。他不由地看了一眼乖乖巧巧的施宁,就是这孩子?得了九千岁的宠?还有吴老太爷的惦记? “施尚书,该开席了吧。”印心侧了侧身子,挡住曹靖坤的视线,笑眯眯地对施嘉说道:“瞧瞧你儿子,吃了一 整盘的花生米,你再不开席就该啃盘子了。” 施宁见他拿自己来作伐,就生气地打了他一下:“你才啃盘子,我就吃了几颗。” 印心的背上让小情人的拳头给抡了,可是脸色却分毫没有不悦,反而笑意更加。 施嘉又不好意思当着大伙儿的面让儿子少跟臭太监打情骂俏,就赶紧带着曹靖坤去入座,“走走,曹贤弟,咱们到座上喝几杯。” 曹靖坤虽然有心,但是也不得不跟着施嘉离开。 施宁见他走了,才依着印心的背悄悄说道:“那姓曹的不是好人,他会害了我爹的。”不止是他的爹,还有他的家人…… “哦?怎么说?”印心回头问道,曹靖坤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名不经转的小虾米,他根本没注意过。可是施宁这样提起,他自然就要上心。 “他对我家有图谋,对我爹的感情不是真的,可是我爹不知道,还一直拿他当知己好友。总之曹靖坤这个人不可信。”施宁低声说道:“前一阵子,就是他故意把我大哥拖在牢里,目的是为了威胁我爹。” “嗯?他竟是这种人?”印心挑了一眼和施嘉推杯换盏的曹靖坤,疑惑道:“你是如何得知?” 施宁道:“无意得知,我……曾派人跟过他数日,发现他和许多做官的有来往,可是和周丞相来往时最是偷偷摸摸。” “周丞相?”这名儿出自施宁的口中,让印心目光一凛。既然和周丞相有关系,那么一想就明了了,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也对施家出手了。印心本以为,光是一个桥家就够周老贼忙活的,真是没想到了。 “嗯,只不知道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施宁对这姓周的丞相没有什么印象,好像当他进宫不久之后,这位就死了,也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样。 “你莫要猜测了,既然你家姓施,那就是和他有干系的。”印心做桌底下握着施宁的手说道:“别担心,既然你察觉出了是曹靖坤坏事,那就好办了。你且看着吧,我很快就会揭穿他的面目,让你爹认清好歹。” 有了印心的保证,施宁才算放心,不过他问道:“你好似知道很多,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害我家?”这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一直都压在他心上,他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不要多想,这是无妄之灾,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家的错。错就错在……有些人太贪心了。”印心掩眸说道,眼底里尽是凶光。 施宁低头不再说话,也许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印心将他的脸抬起来,安慰道:“好了,不要僵着脸,这样不好看。” 施宁皱皱鼻子,终于笑起来。今儿个是他侄儿的满月宴,自然要笑,不要被那些畜生影响心情。 眼下整个施家都是热热闹闹地,场面一片和谐。施家的人都忙着招呼客人,只有施宁有个最清闲,因为他也在陪客,只不过只陪着一个而已。至于王兴,早就被人拉去喝酒了。他也是交游广阔的人,谁人都可以来上几句,谁人都可以喝上几杯。 “王兴大哥的酒量真不错呀。”施宁颇为敬佩地道,他就佩服这种喝酒不上脸的人。“你瞧,怎么喝他的脸都还是白的。” “就他酒量好不成,你千岁爷喝酒也不上脸。”印心说道,别光让他王兴得意了去。 “胡说,你喝了酒就像涂了胭脂似地。”施宁偷偷笑着,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句:“太美了。” “小子,敢调笑你千岁爷!”印心给他记了一账,回头再好好收拾。 “不敢不敢!”施宁连忙摇手。 宴席在红红火火地进行着,突然他瞧见曹靖坤和他爹离席了,连忙就扯着印心的袖子道:“你瞧,那人和我爹去干什么去?” 印心一瞧,说道:“酒喝多了,放水去呗。” 施宁担心道:“我就怕不是这么简单,我爹喝了酒简直就是任人鱼肉,万一姓曹的图谋不轨就糟了” “那有什么,我叫王兴去看看。”印心想也不想地说着,就放眼去寻找王兴的下落。找到了以后打了个手势,指指那边磕磕碰碰离开的两人。 王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头就笑嘻嘻地和众人打个招呼,要去放水了。有几人要和他一道去,他说不成,他放水有个不让别人看的毛病,不然放不出来。 说着就走了,直奔施嘉和曹靖坤的方向去。 只见曹靖坤扶着施嘉问道:“子勉兄,你家的茅厕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记错了?” 施嘉醉醺醺道:“没错儿呀……老子记得……嗝……就是这儿……” “那我怎么没瞧见呢?”曹靖坤挺闹心地道,早知道就不要听施嘉的指路了,他来了施家这么多回,倒是知道再往里头进几进院子之后有茅厕。 “就……就在这儿的呀,喏喏……这不就是了吗?”施嘉两眼迷蒙地道,居然摇摇晃晃地走到 池子边,指着那池塘。 “子勉兄,这是池塘,不是茅厕。”曹靖坤无言,他素来知道施嘉喝了酒就是个不着调的。不过,他不着调正是他曹靖坤要的,眼下四下无人,众人都在前头热闹着,他不是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办正事了吗。 “嘘嘘……我要茅厕了,你走开点。”施嘉开始解着裤腰带说道。 “好,我走开点,我也去上个茅厕,子勉兄你上好了就等等我,啊?”曹靖坤说道,然后一边慢慢后退,最后急忙走进施家的内院里。 这家的奴仆都认识曹靖坤,偶尔遇见了几个,曹靖坤就说自己去上个茅厕。他惯来熟悉施家,也就不必别人带路,是以丝毫没有引起怀疑。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已经跟在他们身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此人正是被印心吩咐前来的王兴,他是锦衣卫的一把手,轻功自然也不错。谅那曹靖坤再厉害的警觉也发现不了他,只见曹靖坤直直进了施家内院,竟然无人阻挡。 王兴本来就见他形迹可疑,现在明显就是图谋已久,当真是个人渣败类。 ☆、第51章 “曹大人,你在找什么东西呀?” 正在施嘉的书房内翻找的曹靖坤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王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不知曹大人在施尚书的书房内做什么呀?” 曹靖坤的脸色惊慌了一下,然后很快又冷静下来,“那不知,王大人又在此处做什么?”他竟然反问道。 “曹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想和我打马虎眼?你可莫忘了我是做什么本行的。”王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曹靖坤,要是曹靖坤再敢和他含糊半句,他就立马押人! “曹某人自然忘不了,只是不知道王大人想怎么样?”曹靖坤问道,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敢打马虎眼,只是也不能束手就擒。 “不不,不是王某想怎么样,而是要看我家千岁爷想怎么样。”王兴冲着外面拱拱手,一边对曹靖坤笑道:“曹大人呀,你可知道我家千岁爷和施尚书是何关系?今儿个你可是撞大运了。” 曹靖坤闻言,脸色差的不能再差,他还是太大意了,竟然让九千岁管起了单闲事。他之所以这么心急,还不就是怕以后越来越没有机会下手么! “曹大人,走!跟我去见千岁爷去!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和他说。”王兴说道,就要带曹靖坤出去。 “王大人,这又是何必!”曹靖坤却不愿意道,他还想要笼络一下王兴:“王大人不如给曹某一个面子,好歹我和施尚书是多年好友,我有我的苦衷,子勉兄应该会体谅我的。”他说的情真意切,希望让王兴就当这次没看见他。 “不成,我说了,你有什么冤屈,什么苦衷,尽管和千岁爷说去。“王兴不屑地看看曹靖坤道:“就算千岁爷不发落你,王某也看不起你这种计算朋友的败类。”说罢,就去抓曹靖坤的肩。 曹靖坤根本没想过要乖乖就擒,他闪过王兴的手,迅速搬了一个花瓶扔向王兴,然后就想跳窗逃走。可王兴是什么人,怎能让他轻易逃去,瞬间就耍开了把式,一跃一踹就把曹靖坤从窗里踹到了窗外去! “嘿嘿,跳窗是不是?王某来帮帮你!”王兴从窗口跳出来,落到曹靖坤身前,一脚将想要爬起来的曹靖坤踩在脚底下。 曹靖坤也不是全无功夫,他就地一滚,在一米开外迅速爬起来。王兴的擒拿手已到眼前,二人就在走廊上打了起来。可到底王兴才是吃这行饭的,很快就把曹靖坤制服扭在手下。 “曹大人,莫要想再逃跑了,哼!跟我去见千岁爷吧!”王兴押着他, 一路拖向前头的宴席上。 路过在池边尿尿的施嘉时,王兴顺便把施嘉带了回去。只是施嘉这人太会逗人了,看见曹靖坤被王兴拖在手里,竟然笑道:“曹贤弟啊,你竟是在茅坑里摔了跤,连走路都走不得了,哈哈哈——” 王兴也是有闲情逗趣,就问道:“施尚书怎么知道曹大人在茅坑里摔了?” 施嘉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老子也摔过呀,哈哈哈——” 三人好容易回到宴席上,王兴自然没把曹靖坤拖出去,只在一处偏厅等候。外边的印心和施宁听闻抓住了曹靖坤,均不动声色地离开片刻。来到王兴安置曹靖坤的那处,果真看见曹靖坤脸色灰败地被王兴扭在手里。 “千岁爷,小公子,你们来看看,这个猪狗不如的败类。”王兴气愤地道:“我遵千岁爷您的吩咐一路跟随他和施尚书而去,就见这东西撇开施尚书,竟然大摇大摆地进入施尚书的书房内翻找,且不知他想要偷走什么。” 印心牵着施宁在旁坐下来,垂眸睇着曹靖坤,慢道:“听闻,你还是施尚书的知己好友,嗯?可否告诉印某,你潜入施尚书的书房之中,所谓何事?” 曹靖坤虽则灰败着脸色,但是也绝没有妥协的模样,闻言就偏了偏头,不曾回答。 “我也想问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爹?”施宁瞧着曹靖坤问道,上一次他最终杀了曹靖坤泄恨,可是依然不得而知他家遭受迫害的缘由。 “哼,你们不必问我什么,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曹靖坤终于开口道,却是这样说的。 “看来还是块硬骨头。”王兴说道,用脚踢了踢曹靖坤,“千岁爷,您怎么看?” 印心掀了掀眼皮子,随意道:“你处理的硬骨头还少么,这也需问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王兴闻言高兴,就道:“那行!此人我就押回去了,给他上了十个八个大刑,就不怕他不说!” 曹靖坤立即道:“你们敢!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收押我,更不能对我用刑!” 印心道:“你是朝廷命官,之前还是,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你说无缘无故,呵呵呵呵,你潜入朝廷重臣的府邸,意图盗取机密,我判你一个通敌卖国都是轻的呢。” “你胡说八道!我没有通敌卖国,这些都是你们捏造的!你们诬陷朝廷命官!”曹靖坤大声喊道,仗着自己是朝廷命官,身后有人支撑,他并不怕印心会 把他怎么样。 可是他忘了,印心的手段和独裁,那不是皇帝会管的。 “王兴,上一道折子,就说曹靖坤盗取朝廷机密,革职查办。然后你着手去查,查查看他和哪些人有牵扯,一分一毫都给我查清楚了。” “是!”王兴应道,立马将曹靖坤带走。 “从侧门走。”施宁叮嘱了一句。 “小公子放心吧,你王兴大哥办事不会含糊的。”王兴笑嘻嘻地回头说一句道,然后才虎虎生风地提着曹靖坤走了。 “真是做梦一样,这就把他抓住了。”施宁叹道。 “一个小小曹靖坤罢了,算什么东西。只是他藏得挺严实的,我查探周老贼的时候,竟然没查到他。”印心敲着茶几说道,想着也快过年了,暂且不动他。等过了年后,少不得要手脚麻利些,把这些烦人的东西一并收拾掉。 “嗯,我们快回去吧,说好了只是出来一会儿的。”施宁说道,拉着印心赶紧回席上去。 当天晚上,王兴来到印府回禀曹靖坤的事宜。印心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叫他坐下来说话。 王兴坐下来,说道:“千岁爷,这次没抓错人,这姓曹的确实和周老贼有牵扯,而且还是大牵扯。” “怎么说?” “得从当年曹靖坤科考开始说起,千岁爷,如今的曹靖坤,可不是当年那个考中进士的曹靖坤,这个曹靖坤是假的。”王兴也没有预料道,所以也是惊讶。 “假的?”印心也惊讶了。 “是啊!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个曹靖坤早就死了。是周老贼用现在的曹靖坤换了他。这个假的曹靖坤,当年只是个杀人犯,是个江湖莽汉罢了。他被周老贼救了一命,又赋予了官职和钱财,他对周老贼很是忠心耿耿。”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样问出来的?”印心侧目道。 “嘿嘿,这个嘛,自然要有点手段,要不怎能做千岁爷您的属下呢。”王兴笑道,自然是他们锦衣卫的一些秘密手段了,其实千岁爷也不是不知道,要是让千岁爷亲自来审问,只怕那曹靖坤更加难捱呢。 “可有问出来,他在施家书房寻找什么?”印心漫不经心地问道,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唉…… “还能是什么,四件之中的其中一件,除了桥家枪,印家秘笈,吴家祠堂的祖先画像,就是施家的,无头佛。” “你说 ,施家真的有无头佛吗?”印心垂眸问道,盯着茶水里的倒影。 “额,属下觉得应该是有的吧,吴老太爷应该不会胡诌的,这些东西都是有的。”王兴说道。 “嗯,就是因为都有,才酿造了悲剧。”印心叹道,先是吴家,后来是印家,现在连桥家也要受到迫害,甚至还有施家。难道就这么…… 因为当年开国太祖的一句戏言,就让四个开国元勋的后代陷入危难之中。这到底是天意,还是报应。 “对了千岁爷,还有之前抓回去的桥家小子,他也招了。”王兴突然想起来道:“这位也是有故事的人,而且还是个聪明人,原来他早就知道暗地里有人盯着他们家了。索性就来了个弃明投暗,假装受到了诱惑,叛出桥家。他确实去过南宁,得知了一些东西才逃回来的。那天在津门大楼,可能他就是故意撞到咱们枪口上的,因为他害怕有人先抓了他。” “他知道些什么东西,说来听听。”印心倒是不在意那些枝末。 “这些东西……千岁爷您一定要管,因为真是太……他们太他奶奶地不是人了!”王兴气愤道,想起来桥烟波口述的种种,他就特想马上赶到南宁去!结果了那帮孙子们! “究竟是什么东西?”印心好奇道,有什么能让王兴这么激动地。 “隔一阵子,那边就总会失踪一些小孩儿……有男有女……”王兴不忍再提,他只道:“每三个月一次,总共已经失踪了二十几个小孩儿。据桥家小子说,这些孩子都没了。”不管是怎么没的,那些龟孙子就是畜生!该死! “什么时候会再失踪?”印心闻言皱眉道。 “算算日子,明年二月左右。”王兴说道。 “年后你和我去一趟南宁。”印心想了想道。 “是!”王兴应道。 ☆、第52章 施家的满月宴之后,家中平静了一段日子。施嘉是在七八日后才得知,他的知己好友兼酒友被革职查办了,缘由竟然是盗取朝廷机密,疑似通敌卖国。这个罪名未免也太大了些,施嘉到底不是没有想法的人,他没有气冲冲地替好友申辩,而是四处了解此事的始末。 为何才短短几天,曹靖坤就被革职查办了?明明那天他们还在畅饮,对了……后来是怎么和曹靖坤分开的,施嘉已经没有印象。问了家里人,只说两个都喝醉了,他府上的人来接走的。 施嘉自然不会怀疑,那么曹靖坤被革职查办,就是满月宴之后的事情了。 然而走访了许多同僚,他得出的结果就是没结果,因为大伙儿对这件事也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施嘉心想,曹靖坤关在大理寺,那大理寺的简大人,还不就是印心门下的一条走狗。得了,这件事谁也不用问,就问问隔壁的邻居去。 “夫人,我去隔壁串个门,你们不必等我吃饭了。”谈完正事,正好拐个弯出去喝顿酒。 “爹爹,我也要去。”施宁听闻他爹去隔壁,便两眼放光道,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印心了。 “不许去,爹去谈正事,小孩子去干什么。”施嘉说道,不让施宁跟着他。 “爹爹,带我去嘛,这几天我闷坏了。”施宁撒娇道,确实闷坏了,下大雪呢,都不许他出门。好容易今天才天晴了。 “老爷,你就带他去吧,就在隔壁而已,又不是出远门。”施夫人说道,小儿子和隔壁的九千岁向来投缘,带他去也无妨。何况他家老爷那个牛脾气,少不得要儿子在身边看着,免得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好吧好吧,但是你要乖乖地呆着,不许乱跑。”施嘉可算答应了,让他多穿几件衣裳才肯带他出门。带了这小子去,酒馆之行又泡汤了,哎。 “谢谢爹,爹最好了!”施宁抱着他爹的手臂赞道,然后高兴地去穿衣裳去了。 “瞧瞧,高兴成什么样儿了,可见是闷坏了。”施夫人笑道。 一会儿,施嘉就带着施宁出了门,转到隔壁。所幸印心今日也是在家的,因为天儿也不算早了,他刚刚回到府里来。听闻施嘉和施宁上门,自是微笑着叫人伺候好茶水果点,他一会儿就来。 换下一身官袍,换上舒适暖和的家居衣裳,印心这才笑吟吟地出去会情人。 施嘉和施宁坐在堂中,享受着千岁府的奢靡与细 致,一会儿就看见个鲜亮的人物走进来,正是这府里的主人来了。 “九千岁!”施嘉抬手打招呼道,以前还是拱手的,现在就别提多随便。 “施尚书。”印心也只是笑着,不说什么客套话。特别面对施宁的时候,笑容更加温暖:“宁儿,许久不见。” 施宁笑睇着他点头道:“印心,好久不见!” 施嘉牙酸道:“掰着手指头数数,大前天还见过!”别以为他不知道! 印心笑吟吟地坐下来,离他们十分近,他喝着茶笑道:“施尚书,你可是为了询问曹靖坤一事而来?” “怎么,我还没问你就知道了?”施嘉奇怪道,莫非真的是这人办的,想来也是,这类的事情,通通都是他管着。 “有何不知,因为你是曹靖坤的好友,所以印某猜测,你一定会来询问此事。”印心说道:“施尚书尽管问吧,印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有这么好?”施嘉疑惑道。 “爹,您问了再说呗。”施宁忍不住开口道,他爹这是又犯了毛病。 “成,那就我问问你,曹贤弟他盗取朝廷机密,通敌卖国,是真的还是假的?”施嘉问道。 “是假的。”印心说道。 “啊?既然是假的,你们为何要抓他呢?”施嘉惊讶道。 “虽则是罪名是假的,但不代表他没罪。他的罪就是杀人犯法,冒充朝廷命官,潜伏朝堂数十年之久。你说,他有没有罪?”印心看着已经瞪大了眼珠子的施嘉,显然他一下子消化不来这么多事实。 “你说他……冒充朝廷命官?”施宁也是惊讶的,这话怎么说? “嗯,当年考中科举的曹靖坤,已经一命呜呼。自入官场起,就是由这名假曹靖坤冒名顶替。”印心说道。 施宁看着已经魂不守舍的施嘉,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您认识那位已经死去的曹靖坤吗?”他爹交好的,到底是后来的曹靖坤,还是之前的曹靖坤? “自然是认识的,我与他自其实早就认识。之后他考上科举,才寻到我门下,开始交好。”施嘉愣愣然地说道。 “那么爹爹,他从一开始就是对您图谋不轨的,您不必姑息这种人!”施宁安慰道:“并非爹爹你的错,都是那个假曹靖坤的错!” “九千岁,我就问一句,这是否千真万确!”施嘉心平气和,定定地瞧着印心问道 。 “千真万确。”印心认真回答他。 “好!曹靖坤!”什么心平气和,呸!他才不心平气和咧!谁被骗了十几年还能心平气和!他一拍桌子,怒道:“算我施嘉识人不清,从今以后,我和他再无瓜葛!他不配做我施嘉的好友!” “没错儿,就该这样!”施宁在旁边十分赞同道,然后趁着他爹气在头上,就添油加醋地把那天曹靖坤潜入书房一事的前前后后说出来。 “好个曹靖坤!他竟敢!”施嘉果然十分生气,一副要吃了曹靖坤的模样,他竟然被骗至此。那人既然图谋不轨,他又如此之相信,如果那人要害他妻儿,岂不是易如反掌?“儿子,爹爹对不住你们!”一想到此,施嘉就后怕后怕地,还好他的乖儿子没事。 “爹爹别自责,那又不是爹的错,是那人太过狡猾了。要不是今天他漏了陷,谁也不知道啊。”施宁抱着他爹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印心听了只管偷笑,这个人的嘴巴可真会说,明明自己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儿子!你别安慰你爹,你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我……”施嘉本想在儿子面前自省自省,但是抬眼瞧见印心,他就不干了。有些话关起门讲可以,当着外人的面他不讲。 “好了爹爹,这件事还没完呢,您呀,就等着看那个假曹靖坤的报应吧。”施宁拍拍他爹的背说道,然后才回身对印心说:“今儿我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还得谢谢你告知,不然我爹还蒙在鼓里呢。” 印心笑了笑道:“说谢谢就太客气了,我等为朝廷效力,这是本分。锦衣卫不但要护得百姓周全,也要护得朝廷百官周全。若是这都做不好,那就是失职了。” 尽管这么说,可是谁能敢保证,就没有个疏忽的时候。施宁不禁想到,他家那一次令人想起来都胆寒心惊的灾难,到底是过去了。 “九千岁,你做事,我施嘉也不是有所怨言,只是有时候仍是太野蛮了些。”施嘉干脆把没人敢提的桥家提起来道:“我今儿还要问一问桥将军那桩,你是否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印心瞧了瞧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是示意他:你问。 “桥将军有罪?”施嘉问道。 “没罪。”印心答道。 “什么时候放出来复职?”施嘉总算聪明了一回。 “还需得再过……二月后吧,印某也说不准。”印心笑眯眯地道。 “九千岁,你有大动作啦?”施嘉好奇道。 “算是。”印心不多说。 “哼,不说就算了罢,我也没兴趣听。”施嘉问明桥将军没事,就彻底放心了,他拉着施宁起身说:“走,回家吃饭去。” “爹,您不是叫娘亲他们不必等咱们吃饭吗?”施宁却不愿意这么快走。 “咱们个屁,我说的是我自己,你来了就不成了。”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施嘉就抱怨道。 “您不就是想去酒馆么,多大点事呀,我又不会告密。”施宁贼兮兮地眨着眼睛说,他爹那花花肠子,太简单了。 “真不告密?那行,我喝酒去,你……找个地方呆着,爹一会儿回来再来接你。”施嘉笑嘿嘿地拍着施宁的小手道,这才是乖儿子。 “好,我就在这里呆着,您回来就来接我。可别回来得太晚啊。”施宁说道。 “成成,你放心吧,很快就回来。”施嘉哼着歌儿去了,不时回身给儿子一个我很靠谱,你放心呆着的眼神。 “嘿嘿,我爹是个多好的人呐!”施宁站在门前,望着他爹愉快的背影道,觉得天底下的爹,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光是你爹好,我就不好了?”印心从背后抱住他,抱入怀里揉搓一顿,解解相思之苦。这情人之间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见不着就想,见着了就要亲要抱,恨不得长到一块儿去,从此就不必分开了。 ☆、第53章 施宁回身抱着印心道:“好,你也很好,好到我心坎里儿去了。”说罢更是抬头亲吻印心的唇,温柔似水地体贴着。 “你记着我的好,我心里就满足了。”印心也温柔地捧着他的脸,细细疼爱着,很轻很轻,怕他感受不到自个的亲疼和爱怜。 “不能只记着你的好,也要对你加倍地好……”施宁依偎在印心怀中,真心实意地道。 “你知道心疼我,就不枉我为你做这许多。”印心心情愉悦地说罢,就抱起他上了软榻,“这儿冷吗?”他不知道施宁回来,没有提前叫人多备几炉炭火。 “不冷,你暖着我呢。”施宁在他身下喏喏地道,低眉顺眼,温顺得不像话。他其实是挺温柔可意的一个人,只不过平时也大胆热情就是了。 “呵呵,我再暖暖你?”印心拉开他的衣襟,埋首下去…… 情人相守的时光,总是柔情蜜意地,有说不完的情话,舍不得分开的拥抱。但无可奈何的是,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他们生成了两个男人,就注定了没法子你嫁我娶,光明正大地做对明路夫妻。 可是这样的爱情,也并不会让人感到不满足。即使如印心这样的人物,也需得为了这份爱情做出妥协。不能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不能想抱抱他的时候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愕然相见,那股子想将他拥入怀中用力疼爱的冲动,它总在那里。 …… 又一个细雪纷飞的日子,今儿已经是大年下了。因为今年特别地冷,皇帝决定提前罢朝,从十几子开始,就不曾再上早朝。不过各地当差的仍然要认真就职,直到年二十二方才放松了。几乎一天只留着几人轮流换班,其他人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 施家也在准备着,施夫人早就开始忙碌。今年他们家添了丁,这个年少不得要过得比往年隆重些。赏钱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自从添丁以来,施夫人都不知散了多少财出去。 这阵子置办完了年货之后,她这个管家的就开始囔囔着穷了。施嘉好几回问她要几个酒钱,都黑着脸子都说没有。把施嘉憋得,不得已只好去儿子院中逛逛。 施宁瞧见他爹闲来无事,就问道:“今儿个不出去喝酒了?您的朋友都回家过年啦?” “朋友多得是,酒馆也没关门,可你娘亲说没钱。”施嘉憋着气说,这是什么道理,他堂堂兵部尚书,家里连个喝酒钱都挤不出来。 施宁闻言,摇摇头笑了,然后就 去自己的抽屉里拿了这个月的月钱给他爹:“娘亲刚发下来的月钱,我还没来得及存放呢,您拿着先去花用吧。” 施嘉反而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是你娘亲给你的月钱。” “儿子孝敬爹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又不花银子,留着生崽么?”施宁说道,就塞给他手里。 “话说得也不错,钱不用留着生崽么!还不如喝进肚子里痛快。”施嘉囔囔道,就不再推辞了,不过他承诺道:“你对你爹这么好,可千万别告诉你娘亲。等开春了,爹带你去玩。” “真的吗,去哪儿玩?”施宁激动地握住他爹的手,往常都说他身子差,从不带他出门来着。 “去看大草原,去骑牛,去挤羊奶……总之去了你就知道了。”施嘉说了几样,然后摆摆手道:“我这好几天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确实不妥,你自己玩着,爹去运动运动去。” “是去喝酒吧。”施宁皱了皱鼻子说,哼,拿了银子也不给他多说会儿话。真是个没良心的爹,下次再不心疼他,再不给他拿钱喝酒! “嘿嘿,不能说,不能说……”他哼着陈年老调摇摇晃晃地去了。 今天是个寂寞的天,府里老爷去喝酒了,施夫人约了姐妹去打牌了,施安带着妻儿战战兢兢地去探娘家了。施宁守着偌大的一个家,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特别是,一个人披着毛氅,站在廊下看着细雪纷飞,把树枝山石什么的,都落了一层白色,满眼过去尽是单调和寂寞,哪有平时的意境。 “小公子,门口有人给您的信。” 站得脚都有些麻木了,身边儿突然有个奴仆将一封信呈上来。 “什么人?”施宁一边问道,一边取过来,竟是没封,打开来只看到一行字:卿卿宁儿,速来门外。反复看了遍,铁定是印心临时写的。施宁笑骂道,装神弄鬼,叫人带个话不就好了么,显摆他会写字不成。 把纸张叠好放入怀中,施宁回了一趟屋里,把那件火狐狸皮子的大衣换上。他猜印心是要带他出门,哄哄他关于这几天的突然失踪。施宁很知道印心年下忙碌,今天估计是终于忙完了罢。 和家中的管家交代了一番,施宁没有带人出去。一个人撑着伞,走至门口,下了台阶。就看到印心一身艳紫脂红相交叠,站在雪地里的他,手撑一把素色的油伞,和枝头上的腊梅花比美似地,不知有多艳丽。 印心一直看着施家的门口,又怎会不知道 施宁来了,只是猛然见到一个火红的身影,有些惊喜,又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印心。”施宁慢慢朝他走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慢着些走。”印心叫道,快步前来迎接他,就怕他行动笨拙,把自个儿摔了。 “没事,我这身子好多了。”每天都喝药呢。 “应该的。”印心说道,把他的伞拿下来,交给身后的人,然后将人拉进自己的伞底下。好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怨言。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印心摸摸他的脸颊道:“可曾恼我了?” “怎会呢。”施宁伏在他身前,细细道:“不怨的,就是想你了。”几个白天不见,好像过了很久似地呢,怪不得别人总是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掰着指头数一数,那就不止三秋了呀。 “乖……”印心满心怜爱道,低头亲亲他的小鱼嘴儿,亲罢调笑道:“这张小鱼嘴儿,我还没亲下来就等着了。”这是有多想他呀。 “等不及让你亲亲我。”施宁羞涩地一笑,埋到他胸前去。 印心才不相信他是真的害羞了,少不得又是在逗他呢:“快别装了,咱们还要不要走?”他们俩个在这儿卿卿我我,让隔壁邻居瞧见了可不好。 “印心,你要带我去玩儿吗?”施宁在他怀里抬头问道,满眼都是期待的颜色。也是太久没有一起出去过了,他老惦记着印心带他出去玩。 “就到处走走,可好?”印心找到他裹在里面的手拉起来,是暖暖地。眼下正在下雪,倒是不适合出远门,就附近走走瞧瞧,然后找个地方落脚呗。 “也好。”施宁欢喜地说道,此刻抬眼望去,他觉得漫天的雪花太美了。 印心一手牵着他,一手撑着油伞,带他从家门口,一路走到有名的湖岸路,两岸街市热闹也热闹,竟然不受小雪的影响。 “竟然还有这么些人。” “大家都闲了呗。” “那你呢?”施宁抬头问印心道:“你闲下来了吗?”他家爹爹早几日就闲下来了呢,整日里寻思着去找谁喝酒,可惜就是没钱。 印心笑道:“闲了,再不闲你就该生气了。” 施宁说道:“我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你忙。”他忒是不满,难道他在印心的心目中就是那么不懂事么。 “嗯?还说不会生气,这圈儿是什么东西?”印心捏捏他嘟起的嘴巴。 “这是你最喜欢的小嘴儿。”施宁啵了一口他的手指说道。 “收敛点,这可是街市呢。”印心笑骂道,上次出去转一圈儿,就全城皆知,这回估计也不错。 “别人都这么忙,才没空看我们呢。”施宁说道,继续依偎身旁的人。俩人走在街上,就跟连体婴儿似地。 大家忙倒是忙,可还是有人在看的。茶楼上两个客人,他们今儿包下这间位置极好的房间,就是为了观察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且看他们身边的画笔,以及纸张和彩墨。不难看出他们是会画画的人,也许画得还很不错。 “阿奕快瞧,好漂亮的一对情人。”说话的,是个清脆的少年嗓音,他叫徐惟。 “哪里?”被徐惟推搡的也是个少年,只不过气质沉稳内敛些,这少年叫严奕。靖远侯府的小侯爷,喜好丹青和胡琴。 “就在那儿。”徐惟指着刚才看到的一对情人说道,二楼望下去并不难看见,连那人穿的什么动物的皮子都能瞧出来呢。他道:“瞧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呢,看那身火红的皮子,啧啧。” 严奕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你看错了,那不是小姐,是个公子。” ☆、第54章 “啊?”徐惟吃惊道:“是你看错了吧,你再看旁边的那个,那才是男人。人家是一对儿呀,两个公子怎么成对。”虽然旁边那个脸蛋长得美,不过骨架高大,一看就是个爷们。小的那个就不同了,身形娇小,又无骨蛇似地一路靠着旁边那个男的,不是一对儿情人是什么。 “是两个公子,也是一对儿,不冲突。”严奕说道,拿起画笔就细细勾勒起来,神速又具灵韵,几笔就将一个大致的框架勾勒好。然后就是仔细观察那两人的眉眼,一便吩咐徐惟道:“帮我画下那个男人。” “哪个呀?”徐惟瞧着底下俩人,俩人都是男的,谁知道他说的那个是哪个。 “我画小姐。”严奕没工夫跟他解释,手中是一刻不停地勾出小姐的眉眼来,还有那难画的脸庞,怎么样才能画出那种刚刚好…… “这男人长得真好看。”徐惟一边儿画一遍赞叹道。 “小姐也好看。”严奕说道,好容易才将小姐的神韵抓准了,他很开心地咧出了笑脸。 “啊,你笑了?你竟然笑了?”徐惟见了鬼一样地看着严奕,手中的画笔在人脸上指着。 “别吵吵,你画好了没有?我还要把男人画进去的。”严奕收敛起笑容,开始认真地修饰。 “差不多了。”徐惟惊讶过后就撇撇嘴道:“你自己不是说两个都是男人吗,现在怎么一口一个小姐男人地。” 严奕抬眼看了一眼徐惟,没有说话。徐惟见他不理人,就赶紧埋头画画。 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了,印心和施宁走着走着累了,就随意挑了一家不错的茶楼上来,恰好就是徐惟和严奕画画的这家。 “印心,咱们来茶楼做什么?”施宁鲜少进茶楼,有些新奇地东张西望着。 旁人听着他的问话,均觉得好笑,进茶楼自然是为了喝茶呀,不然还能干什么?只是几个笑话的人,都是印心瞪了回去,再不敢随便笑话。 “千岁爷请你喝茶,怎么样?”印心这才低头和施宁说话。 “好呀。”施宁瞧瞧四周,并没有受到影响,他说笑嘻嘻道:“喝茶嗑瓜子儿听说书,我大哥有一阵子,最喜欢这样了。每次都要我爹爹来逮他回去!” “那成,咱们也喝茶个瓜子儿听说书。”印心笑道,瞧见茶楼的伙计迎过来,他就说道:“楼上可还有独间?” 茶楼伙计抱歉地说道:“真是抱歉,已经没有了呢,两 位客官不若要个雅座。”在二楼的大堂里,有屏风格开的,也不错。 “无妨,咱们就坐一会儿。”施宁说道,害怕印心说不好。 “那行,走吧。”印心牵着他上楼去,茶楼伙计在前边儿带路。刚刚上完楼梯,就碰见徐惟和严奕前面走来。茶楼伙计眼尖地看出这两位是包下独间的,而且并没有喝茶,房间应当是干净的,他就向印心和施宁询问道:“眼下已经有独间了,两位可还要?” “当然要啊。”施宁说道。 徐惟和严奕听闻他的声音,均向他望过来。那徐惟睁大眼睛撞撞身边的人道:“阿奕,还真的是个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严奕望了施宁好一会儿,答道:“他有喉结的,虽然很不显眼。” “啧啧,比画上还要好看,我以为我们画出来的已经够好看的了。”徐惟瞧瞧施宁,又瞧瞧印心,目光一直在俩人身上打转儿。 四人擦身而过,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情,印心却是脚步一顿,伸手将二人拦了下来。徐惟和严奕看着横在胸前的手臂,错愕地停在那里道:“这位公子,所为何事?” 印心瞧了瞧他们,最后定在那俩人的行李上面,“这里边儿是什么?”他眼神在那儿转了一眼问道。 “额,这是我们的画。”徐惟被人直直盯着,不由自主地就交代了,连严奕掐他的胳膊都没能阻止他。 “印心,怎么了?”施宁好奇道,怎么突然停下来拦着人家呢。 “拿来看看。”印心却对徐惟说。 徐惟显然被他的威压给震住了,有些怂,倒是严奕眼看着躲不过去,就干脆把画拿了出来。正是严奕画好的那幅成品图,他打开后说道:“很对不起,没有经由二位的同意就画了下来,这画……” “我要了。”印心注视着画中的那一对情人,然后迅速把画卷起来,收在身侧,才对严奕说道:“不会白要你的画,我许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说罢,将一个小小令牌解下来扔给严奕,以后他还要收回来的。 “好……”严奕略微惊讶,不过很快就淡定地看着二人离去。 徐惟也愣愣地看着二人的背影,看到那小公子挽着大公子的手臂,撒娇着要看画儿。可是大公子把画卷举得高高地,不让看,似乎把那小公子气坏了,捏着拳头就抡过去。 “这人是谁呀,好大的口气!”之后徐惟说道,他身边的人 可是小侯爷,有什么需要求别人的不成。 “不懂就闭嘴,你自己看看他是谁。”严奕没好气道,把令牌扔给他自个瞧瞧清楚。 “我看看是谁……”徐惟接过令牌一看,眼珠子就挪不开了……吃惊道:“阿阿奕……这是九千岁的牌子?” “嗯。”严奕可比他冷静多了,不过也不奇怪,两个本来就是性格相反。 …… 一个雪天的夜晚,雪已经停了。因着是冬天,施家众人都歇息得很早。施宁早就和印心说过,叫他不必等二更天再来,入夜后不久就可以来接他过去。 印心倒也答应,往常也没等到二更天,几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过去接他来了。只是今晚格外早些,因为他准备了一桌酒菜,要和施宁提前度过除夕。是了,明儿就是除夕了。 “印心,转眼就要过年了,我长了一岁呢。”屋里温暖,施宁把个毛氅脱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印心。 “长了一岁又怎么样,还不是小小地。”印心捏捏他的脸蛋儿笑道。 “我娘亲说十五就可以娶媳妇呢。”施宁眨眨眼说道。 “怎么着,你想媳妇了?”印心眯眼瞧着他,只要他敢说一句想。 “怎么会呢,我不想娶媳妇,我想娶你。”施宁托腮望着他道,可惜他还小,娶不来。想当初印心……他才十四印心就把他拉上床了。 “胆儿肥了,该是我娶你才对。”印心掐着他的下巴亲了亲,叫他知道是谁娶的谁。 “那你倒是娶呀……”施宁抱着胳膊说道。 “嗯?”印心睇了睇他,认真道:“你还真希望和我拜堂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背着人,偷偷摸摸地。 “我想,看你穿大红喜袍的模样,一定很好看。”施宁笑了笑说。 “那倒是容易。”他思索了会儿,果真去筹谋起来。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施宁惊讶地问,他倒是想看,可是也没说一定要看。 “是真的,顺道洞房,把你吃了。”印心挑眉笑道,冲他飞了个暧昧的眼神。 “来呀,不来的是小狗。”施宁怕什么,他什么也不怕。 “你等着。”印心捏捏他的手,捏了又放放了又捏,终于决定还是这样比较妥当。娶了就娶了,吃就吃了,省得夜长梦多。 今晚是除夕前一晚,就着酒菜,二人便聊着天儿 ,也聊到了深夜去。印心怕他第二天起不来,也不敢再耗着了,赶紧催他上床睡觉去。可是施宁却撒起来酒疯,硬是要印心替他亲亲才肯睡觉。 “嘀嘀咕咕地,亲什么呀?”印心低头亲了他几口,心道这样可以了吧。 “不是亲嘴儿,亲下边儿。”施宁抬抬腰,冲他指指下边儿。 “你这是在撒酒疯?”印心闻言,倒有些犹豫,他又不会,万一下嘴不知轻重,把人家的小宝贝亲坏了可怎么办。 “亲嘛?我都给你亲过好多回了,你都没亲过我。”施宁嘟着嘴抱怨道,自从第一次给印心亲过之后,印心就惦记上了,每次有机会就会让他亲。 “倒不是不行,我怕你受不住,你身子可以吗?”常言道一滴精十滴血,施宁这么弱,他还是怕的…… “可以啊,我身子已经好了。”施宁扭着腰身催促道:“来嘛,亲亲我嘛……” 撒娇撒得这么卖力,印心再不好拒绝他,就答应道:“那行,但是你不准哭啊,我下嘴没轻重的……” “呜呜……”施宁一听就开始哭了。 “个臭小子,我还没动你呢。”印心笑骂道,一边去解他的裤腰带。 “轻点儿,它很脆皮的……”施宁颤颤巍巍地说,仿佛已经看到印心在虐/待他的小宝贝儿。 “闭嘴,可不许叫塌了你千岁爷家的屋顶,否则唯你是问。”印心说道,埋头下去,因怕他冷,就放下厚厚的帐子。 “……”施宁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他怕自己一开嗓子就震塌了千岁爷家的屋顶,那就坏事儿了。 到底不是第一次识得情滋味儿,他激动归激动,也没有太过如何。只是结束之后,脸颊两边有些红晕,有些发烫。眼睛也有些水润润地,像哭过一样。 “舒服吗?”印心用帕子接住了那些脏污,也就没去漱口了,直接这样亲吻施宁,叫他也尝尝味道。 “唔……”施宁却皱着眉嫌弃死了。 “蔬菜味儿。”印心使劲儿地逗他道。 “边儿去,不准你亲我了。”施宁呸了呸,要是让他含着印心的东西睡觉,他也使得,但是轮到自己的,就有些怪了。 “好了,快让我擦擦这里。”印心把他的腿间擦干净,让他赶紧睡觉去。 施宁看他起身去漱口去了,这才满意地躺着睡觉。等印心再回来,他就掰着印心的头吻了吻, “我瞧瞧洗干净了没?”他两眼亮晶晶地,十分高兴。 “嗯,洗干净了。”印心抱着他回床上睡去,调笑道:“你的宝贝儿太小了,也是让人辛苦。”含不满一嘴,呵呵呵。 “去你的,怎么说话呢!”施宁火道,哪有人这样直说的。 “没有,睡觉了。”印心说了一句就开始装睡,任他的拳头满身捶打,就是不张眼睛。 “哼……”施宁自己也是无趣,生了一会儿闷气就睡了。 ☆、第55章 除夕一过,大年初一就来了。连着这几天,施家都是热热闹闹地,施宁一直想寻个机会到隔壁拜年也没成。因为隔壁也很热闹,不知道印心搬家的消息怎么就传开了,好些人来拜年,都是去了印府又来施家。或者是来了施家,看见隔壁就是印府,少不得也要拜个年。 两家隔壁,感情自是不差,从上次施尚书孙儿的满月宴,就能看出端倪。是以和施嘉交好的,也乐意在九千岁面前露个脸,那不是坏事。而印心门下的,见他们千岁爷和隔壁这般亲厚,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均向施嘉示好。 一时间,趁着这个年,施印两家似乎就被绑在一块儿了。见此情况,说闲话的人有,羡慕施尚书的也有,总之这些都碍不着谁,该怎么过的还是怎么过。 施嘉也总算知道了,不管他儿子有没有和印心如何,该说的闲话别人还是会说。他起先还会愤怒一下,可是日子长了就没那个脾气去管了,他也是忙得很。 年后要应酬的地方特别多,施宁这段时间早晚都见不着他爹。 这日天气晴好,印心终于挪出了空,到施家拜年来了。施夫人自是热情招待,只是抱歉府上的男主人没在家,不过也无妨,他不在的话,这里的气氛就更好了。 几日没见,俩个私底下少不了眉目传情一翻。过这个年,是你也怕冷落了对方,我也怕冷落了对方,均怀着一股歉意。 等到俩个把施夫人怂恿出去赴约时,才有机会牵着小手所积聚体己话儿。 屋内烧了几炉炭火,一点都不冷,施宁因为穿得多,两颊上还晕染了两朵红色。他替印心满上茶水,眼眸晶亮地说道:“没想到你今日会来,很是欢喜呢。” 印心则是拉着他的手,仔细摸了摸,才歉意道:“这年过的太忙了,竟然忽略了你。”除夕到初四,虽则才短短几天。 “不妨事,我还怕你怨我不去找你呢。”施宁摇头道,家里接连来亲戚,他也是走不开,被他娘亲整天押在身边儿陪着。 “那到不会,我府上人来人往,都不是些什么好人,那些人,你不见也罢。”印心还不想施宁见到那些人呢,要是有个不开眼的东西在施宁面前胡咧咧,那可是要见血了。 施宁抬头望了一眼他,乖顺地嗯了一声,就伏在他怀里腻歪着。他无聊地缠绕着印心的腰带说道:“你还没送我年礼,也没给我红包。” 印心好笑地道:“会送的,你放心,都是好东西。”他的小 情人长了一岁,怎么能不给红包,“是了,你的生辰是几月几日?” “就快了,这个月二十五日。”施宁答道。 “原是冬天出生的孩子,怪不得这般怕冷。”印心笑道,更加抱紧了这怕冷的冬生子。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施宁好奇道。 “我是八月十三。”印心回答道。 “那你是秋老虎,怪不得你热得像个火炉!”施宁笑眯眯道。 “我热,你冷,不是正好了么?天凉的时候你不必担心,尽管依偎着我过活,天热的时候,我不必烦恼,尽管贴着你乘凉。”印心居然这样说道。 “呵呵呵……”施宁咯咯地笑了,这话说得,真是莫名羞人。 今日里两个都得空,就在施家府上陪伴了一天。夜晚,印心回到自己府中,叫管家来听命。他吩咐道:“这个月二十五日之前,家中要做喜事,你尽管去安排。” 管家惊讶道:“敢问主子,是何喜事?”要安排喜事,也得知道是何之喜呀。 “就按照……嫁娶……”印心也不熟悉这些个,他有些迟疑。 “是,嫁还是娶呐?”管家给糊涂了这。 “自然是娶。”印心肯定地道。 管家这回清楚了,没有任何疑问,娶是吧,行,二十五日之前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大年初一时,印心回了一趟吴宅,去陪伴吴老太爷过年。听他总惦记着施宁,就想着闲下来了带人过来瞧瞧。明儿是初五,俩个说好一起前往吴宅。 施宁当晚把这件事告诉家人,众人皆赞成他去看望吴老太爷,只是施嘉听闻他要和印心一道去,少不了又要嘀咕几句。 “那是吴老太爷的义子,和宁儿同去也是应该的。让宁儿一个人前去,我还不放心呢。”这是施夫人的原话,那就没法子了。 施宁一早就准备了妥当,什么都不必带着,印心自会让他无忧无虑。而那人早就在门口等候,施宁心疼他站在外边,嗔怪了一句:“怎么不在马车里头等我。” 那人则道:“坐在马车里头,就不能看着你出来了。” “有到这份儿上吗?咱们都……”那个羞人的词儿,饶是施宁也一时说不出口,只是拉着印心上马车:“走吧,可有差人告诉太爷爷咱们今天去看他?” “叫人去了。”印心将他送上马车,然后再尾随其后。 “那就好,许久不见太爷爷,我也怪想他的。”施宁笑道,有些期待和老人家见面。太爷爷最疼他了,应该会拉着他不舍得放手。 “他也想你了。”印心说了句。 去吴宅的路并不太远,阳光还没有完全灿烂的时候,就被迎进了门。吴老太爷听闻俩个要来,早就叫人去等候了,这不一来就热闹上了,阖府都知道印心是施宁来了。 老常早就吩咐下去,要尽心伺候着,因为两位要小住几日呢。 “太爷爷,可想您了。”施宁一见到吴老太爷,就像只小雀儿般飞了过去。 “是宁小子来啦?”吴老太爷瞧真切了,那确实是他惦记的宁小子,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抱住扑来的小雀儿。 “太爷爷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施宁抱过之后,就开始唱开了,伸着手问吴老太爷要红包。 “呵呵呵!你这小子,这么大了还要讨红包。”吴老太爷拍拍他的手掌,取笑道,可到底从怀里掏了一个红封出来,放在施宁的手掌上。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那是自然的呀,还没娶妻就还是小孩子!”施宁不客气地收下了,摸了摸是薄薄的一张,这是银票?还是什么? “别忙着拆,回去了再拆。”吴老太爷阻止他说道。 “那好吧。”施宁看了看吴老太爷,又看了看老常,笑道:“管家爷爷,过年好!你可有红包给我呀?” 老常呵呵笑道:“老常是穷人,可没有红包给你,不过老常准备了一桌好酒菜,可是你爱吃的素菜。” “那敢情好呀!”施宁笑眯眯道,把印心拉过来,责怪道:“你怎么不过来祝太爷爷过年好,有红包拿。”竟是显摆一下他的红包。 “呵呵呵,宁小子你不知道吗,他的早就拿了。”吴老太爷笑道。 “嗯?早就拿了?什么时候?”施宁看着印心,难道他之前就已经来了。 印心点点头,说年初一已经来过了。他拉着施宁在旁边坐下,不让他再腻歪着吴老太爷。 “宁小子,听说印心的新宅,就在你们家隔壁?” “是啊。”施宁眨眨眼道:“太爷爷您现在才知道吗?” “倒也不是,印心那小子,还没买宅子就告诉我了。”吴老太爷笑呵呵道:“也好也好,住得近,有个照应。” “是呢,他住过来,我就可以常常去 串个门。”施宁暗笑着挑了一眼印心。 印心眉毛动了动,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这儿可是吴宅,可不许这样玩的,万一被吴老太爷发现了,谁知道会不会把老人家气坏。 “此次回来,还住在梅香园吗?” “是呀,住惯了,不必折腾其他的。”施宁说道。 初五起,俩个就在吴宅的梅香园住下了。施宁走在熟悉的园子里,望着当初那个令他差点一命呜呼的池子道:“你瞧,那就是你伤了我的心的地方。”他扯着印心去看。 印心瞥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要是早知今天,他别说把施宁扔水里了,就是捏疼他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可是做人没有早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不见为净,以后加倍对施宁好。 “怎么了呀,不愿意看呀?”施宁好笑地扯扯他,可是他就是不看,“哼,我怎么就那么好脾气了,竟然轻易原谅你。”想当初,印心还要抗扛起他去茅房呢。 “难道你现在还怪我?”印心认真地问道。 “那你呢,你怪不怪你自己?”施宁也认真地问道。 “怪。”怎么能不怪呢,只是不想去想罢了,想起来就心疼。 “那我就不怪你了,我原谅你。”施宁抱着他的手臂说道,心底喜滋滋地。他觉得印心越来越温柔体贴了,也爱说甜言蜜语了,这是上辈子再宠爱他也没有的事儿。 也许是因为,上一辈子他自个也不曾说过什么好话。可如今就不同了,人是会互相影响的,他常常在印心耳边说些好听的,印心偶尔也会蹦出一两句令他心肝儿乱跳的。 ☆、第56章 年后初十,各官员减少了走动,等十五元宵一过,就要开始恢复上早朝。印心和施宁一共在吴宅住了五天,就是初十那天才回来的。 十五的晚上一起出去晃了一圈儿,在河岸上的小楼里看一看人间灯火。十五后,印心少不得就要忙碌,这段日子来,二人同进同出,施宁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骤然要结束这般美好的日子了,他有些不习惯。 “莫要愁眉苦脸地,你生辰之前,你千岁爷给你个惊喜。”印心见他不开心,就说道。 “什么惊喜?”施宁果真给吸引了注意力,他猛然想起来,印心还欠他好多东西没兑现呢! “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能告诉你。”印心又不说了。 “真正讨厌啊,说一半不说一半地……”施宁嘟着嘴抱怨道,抓了一把瓜子恶狠狠地吃着,很烦躁的样子。 “丑死了!”印心嫌弃着他眼下的模样,可眼里头尽是笑意。 “你嫌我丑?”施宁惊愕道,然后就气呼呼地伸手要打他:“你才丑呢,我娘亲说我是天下间最俊俏的男子!” “倒也没说错,不过说不上男子,你还小。”印心认真道。就是这幅认真的模样,可把人气坏了,闹得施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动手动脚脚。 亏得二人衣着光鲜,身份明显不凡,也就没人敢说他们闲话。要不然呐,两个男人这般放肆,早就被说烂嘴了。 这时楼梯上,上来两个少年郎,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人似地。 “阿奕,快看!是他们!”徐惟和严奕,在这边已经候了几天了,今天晚上终于在茶楼里再次见到了印心和施宁。徐惟激动地大力推了一下严奕。 “嗯。”严奕已经习惯了同伴的咋咋呼呼了,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他要找的人,他们就在这里。 “咱们,就这样过去?真的行吗?”可是人找到了,徐惟就开始不确定了。他觉得这事儿,没戏,人家为什么还要管这个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的手长着呢。”严奕说道,就移步前往那桌。 印心和施宁正打闹着,就看见两个少年站在自己桌边儿,他们停了下来,看着俩人。 “九千岁。”严奕拱手行礼道,他身边的徐惟见状,连忙也紧张地低头行礼。 “你有何事?”印心一看就认出了,这是年前那个画画的少年,他还给过他一只令牌。今儿这架势来,是有 事求他。 “我命严奕,家父是靖远侯严伯冬。我有一事相求。”严奕把令牌拿出来,握在手里说道。 “说罢。”印心伸手取过令牌,收入怀中。 “我,我想拜入尹阁老门下学画,请九千岁帮我。”严奕低着头请求道。 “尹阁老?他不是退居国子监,坐先生去了吗?你想学画,大可以进入国子监。”一个侯爷的儿子,进国子监应该不难罢。 “进国子监容易,可是……我爹并不同意我学画,他不会让我进国子监。” “你的意思是,要我说服你爹,同意你学画?还是说,让你进入国子监,顺利拜在尹阁老门下?” “两者皆是。”严奕抿了抿唇说道。 身边徐惟一阵胆寒,他觉得严奕也太大胆了,居然提这么过分的要求,还要两者都是。人家可不是专门管这些闲事的。 “倒也不是不行。”印心看了一眼施宁,对那少年说道:“看在你画技还不错的份儿上,我帮你一帮也不难。”靖远侯府是吧,虽则没有交情,可是也不妨碍。 “谢谢九千岁!”严奕向印心拜了一拜,然后充满感激地笑了一下。 “那个……九千岁,我也想进国子监,可以吗?”徐惟看见严奕竟然真的成功了,也忍不住怯怯地说道。 “哦?你又是谁?” “我叫徐惟!我爹是礼部侍郎徐中厚。”徐惟说道。 “你爹是不是也不让你学画?”印心问道。 “不不不!”徐惟赶紧摆手道:“我爹希望我拜入名师门下,想得快疯了,可惜他为人老实不会钻营,至今还没和尹阁老搭上交情。”说罢嘿嘿地笑了一笑。 “那也无妨。”印心不在意道:“一个是拜,两个也是拜。”届时三个也是拜…… 徐惟一听有戏,连忙激动地拜谢:“谢谢九千岁!您真是大好人!居然真的肯帮我们!” 施宁笑眯眯地,在一旁笑着低语:“他说你是大好人。”竟是用眼神调侃了印心一遍。 “我好不好,你还不清楚吗?”印心抱着人亲了一口,然后就对那二个傻站的少年说道:“你们可以走了,三日后自由消息。” 严奕徐惟这才回过神来,移开在施宁羞红的脸上的视线。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亲热,真是太羞人了,特别是两个男人,把他们刺激得不浅。 “那 九千岁,我们先告辞了。”严奕拉拉徐惟,二个手软脚软地离开。 “阿奕……我就问一个问题。”徐惟好容易才撑到楼下,就忍不住要问:“那个九千岁,他是太监来的吧?” 严奕道:“九千岁不是太监还能是什么?” 徐惟一脸的绿:“那他和他的情人,怎么那个那个……”竟然抬起两只手比划了起来,形象地比划出床上欢爱的核心动作。 “你操心这许多干什么,烦恼的人又不会是你。”严奕心道,人家的对象都没操心,你操心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瞧,那么俊俏的一个小公子,白白浪费了不是。九千岁又不能让他……快活。”徐惟觉得可惜了,猜测那个小公子又是一个为了权势而委屈自己的。说到底还是虚荣爱财。 “谁说没有那个就不能快活了,你少见多怪,自己去想想吧。”严奕和徐惟不一样,他接触的东西可比徐惟多。反正他知道,宫中有钱有权的太监,不乏喜欢和年轻俊俏的小太监相好的。 做那种事,自然可以依靠工具什么的。 “怎么想啊,我爹又不许我看春画,也不许我去逛青楼。”徐惟可惜地说道,他今年十六了,也不小了。满京里公子哥儿,和他这般年纪的,只怕没几个还是童子鸡。“阿奕,你呢你呢,你去过青楼没有?” 严奕鄙视了他一眼:“我需要去青楼?” “也是,你家中大把美婢伺候,哎,天天都快活着呢。”徐惟羡慕地道,同人不同命啊,人家爹除了强势一些,其他都挺好的。他爹就不行了,老古板一个。 “胡说八道,谁告诉你我会和婢子玩到一块儿。”严奕生气道。 “咦?难道不是?”他可是听闻,好些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是满十三四上就有婢女通房。 “我才没那么急色。”严奕又鄙视了徐惟一眼,他向来觉得徐惟这种人可耻的,天天想着风流快活,更没见过女人似地。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天守着一屋子的美人儿也无动于衷。”徐惟惊讶地说道,想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阿奕,你不会是……和那九千岁一样,喜欢俊俏的公子哥吧?” 严奕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胡说什么呢?以后可别乱说胡,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九千岁的闲话可不是由得你乱说的。” 徐惟被打得愣愣地,不过也知道其中利害,连忙答应道:“好,我以后不说了 就是。” 严奕见他乖觉了,才哼了一声不再发作他。 二人回去,忐忑地等了三天之久。到了第三天,果然有人传消息来,要他们准备好去拜见尹阁老。这就惊动两家的家长,特别是徐惟的父亲礼部侍郎徐中厚,他早就想替儿子疏通疏通,看能不能跟这位尹阁老拉上关系,可惜没有门路。今天突然听到此消息,怎么能不惊讶。 “惟儿,这是怎么回事?” 徐惟把自己和严奕的际遇转述了一番,不过略过了施宁那一段,只说是九千岁出手相帮。说出来之后,可把徐中厚惊坏了,他小小的不起眼的礼部侍郎之家,从来都不敢肖想能得到那位的青眼。 严奕这边儿,可就没那么惊喜了。一来,靖远侯本来就不同意儿子学画,二来,九千岁亲自找上了他,他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可心里还是觉得儿子不应该学画,这都是闲暇时候消遣的东西,不能当正途。 “父亲,儿子虽然不能保证能成为一代名师,但是儿子保证,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辱没了我们靖远侯府的门楣。也不会让人说,靖远侯的儿子如何如何。您同意我去学画,我只会感激您,体谅您对我的期待,也很抱歉我暂时不能令您满意。” 这是头一次,父子俩说起画画这件事的时候能心平气和。靖远侯不是不爱儿子的,事到如今,他的心结突然被儿子的几句话解开了,换之是欣慰和感慨。 “你既然喜欢学画,也罢,允你去学画就是。” ☆、第57章 这日,王兴到印心的府上来听差,无意中看见印府的管家在忙进忙出,究竟是在指挥奴仆们摆弄一些喜庆的什物。他就好奇地问了一嘴:“这是在干什么呀?千岁爷要办喜事?”他真心只是在调侃。 谁知管家竟然点点头,答道:“没错儿,千岁爷要办喜事。” 这千岁爷办喜欢,王兴怎么会不知道?所以王兴就纳闷了:“千岁爷真的办喜事?办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呀?”不就是一个年没见而已,难道他王兴这就失宠啦? “千岁没告诉你吗?”管家也是惊讶,王兴可是千岁爷的心腹。所以他就琢磨,这事要是王兴问起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没有。”王兴摇摇头,他是个人精,也不往下问了,只笑嘻嘻说道:“你忙着,我进去问问千岁爷去。”说罢就一闪身进了院子。 先头管家把一些东西呈上来,让印心做个主,印心正在看一件喜袍呢,是按照他的尺寸去裁剪了。还有另一件,摆在桌上,看上去小了点儿。 “千岁爷,哟,您这是再瞧什么?”王兴当然看见了印心手里拿着的是喜服,可是千岁爷为什么要看喜服呀? “眼瞎了,没看出这是喜袍吗?”印心见王兴来了,赶紧他叫看看,“这是你千岁爷穿的,怎么样,看着可还好?”拿到身上比划比划。 王兴这个千年马屁精,竖起大拇指直呼道:“太好了,您穿着真是无比适合!”又嘿嘿笑道:“可惜小公子不在,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赞叹呢,少不得又是抱着您亲来亲去……” “去去!这话是你该说的!”印心训道,可惜飞扬的眉眼,无不表示他的喜悦之情,看得王兴一愣一愣地,他家主子口是心非的毛病真是越来越重了。 “哟,这件又是谁的?”王兴瞧了桌上的那件小的,心知肚明是谁的,可就是偏偏问道。 “还能是谁的,少装傻,你快看看这款式,他能喜欢吗?”印心放下自己的那件,摸着那小件的说道,做工布料和绣样都是好的,他特地吩咐要做得仔细些。 “这么漂亮的喜服,小公子铁定喜欢呀,不若您把人接到府上来,叫他自己说说。”王兴说道。 “不成,我还没告诉他这件事。”印心说道。 “哦,敢情还是个惊喜?”王兴眨眨眼,他们家主子不仅口是心非,还越来越有情调了。 “对,生辰礼物。”印心噙着笑说道。 “这倒是不错……几时来着?”王兴计较着,要是太近了,恐怕会错过呢。 “就这个月二十五,快了。”印心说着,对他问道:“你来干什么呀?”他可没叫王兴过来。 “二十五?千岁爷,恐怕这个生辰……您不能陪小公子过了。”王兴说道,果然如此,这可真是愁人。可是事关人命,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嗯?为什么不能?”印心目光一变,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您猜得不错。”王兴低声道:“南宁来信,这几天又有一个孩童失踪,只怕咱们要提前去一趟。”之前猜测是二月,可现在才一月二十不到,看来是提前了。 “这事儿……你暂且先去……” “恐怕不成,千岁爷。”王兴在印心耳边低声道:“据属下探知,姓周的不在府上。我怀疑通天教的主事并非什么李万成,恐怕那姓周的才是得益人。” “装神弄鬼,原本就是他。”印心说道,周丞相一直以为自己三朝元老,根基厚重,是以没人敢轻易动他。况且他面上又是个和善谦虚的,从不落人口实。倒是在民间有大善人之称,每年都要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救济百姓。 “千岁爷,那咱们不如来个一锅端?”王兴算了算,姓周的在京中的许多暗桩,都折在他们手里了。这会儿该着急了,俗话说,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他一急就会露出马脚,那时候正好结果了他。 “注意不错,你去吗?”印心睇着他道。 “额,您不去,属下怎么敢轻举妄动,那姓周的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王兴汗哒哒道,他就是心中没底,才来央求他的主子一道去呀。 “哼,坏了我的好事。”印心想了想,晦气地道。 “这确实有些不美,不过您还没告诉小公子不是吗。至于生辰,回来再好生哄哄就是了。”王兴说道,他也没办法,而南宁的孩子可怜呀,再不去就晚了。 “没叫人防着吗?这都还被得手,南宁的地方官做什么吃的?”印心找茬道。 “有叫人防着呀,要不是这样,只怕就不只一个了,那地方官,千岁爷您也知道,都是吃闲饭的,要不怎么说需要您亲自去一趟呢,正好摘几顶官帽,杀几个贪官污吏!” “哼!还需你说!”印心握了握发痒的拳头,他不斩几个头下来,怎么对得起这趟南宁之行。 “千岁爷,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呀?”王兴小心翼翼 地问道。 “能挪到二十五以后吗?”印心问道。 “不能?”王兴苦着一张脸道。 “既然不能!那就赶紧的呀!还不快滚去收拾准备!”印心一脚把人踹了出去,唧唧歪歪地,哼! 王兴不敢多耽搁,他千岁爷心里正不爽快着呢,因为这事,连小情人的生辰都错了过,哎。 把王兴赶走,印心也坐不住了,披上衣裳急匆匆出门去。跟以往一样,派人送个信儿进去。不一会儿,施宁就找了个由头出门来,和他会合。 这次也一样,施宁接到信儿,和施夫人交代了一声,就说出去走走去。 印心在门口等着他,见人来了,就马上抱上马车离去。没多少时间了。王兴那人办事利索,少不得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来催他启程。 “怎么了这是?”施宁问道,不昨天还见着呢么,都给他亲了好几回,现在又来。 “你千岁爷要出远门办差,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印心解着衣带,一边吩咐外头赶车的道:“抄些僻静的路走,快。” “是!”车夫不是第一回听这样的吩咐了,无须多问,一挥鞭子就照办。 “出远门?去哪儿呀?那我不是很久见不着你啦?”施宁也解着衣裳,一听到这话儿,也顾不上亲热了,就急忙问道。 “嗯……也不是很久,我尽快回来。”印心也给不了准话,只能这么说,他道:“那些留着等会儿说,现在快让我爽快一下,心里老闷了。”坏了他的好事,不痛快。 “那行吧,不过……”施宁暗暗在心里计较,他可不想和印心分开这么久。 “别不过了,快亲我一个。”印心退下裤子说道。 施宁再不废话,埋头就卖力地伺候他。用嘴巴弄了一回,又用腿夹着弄了一回,最后一回,施宁骑在他身上使劲儿地撒娇着:“好千岁,你带我去成不,我想跟你去……” 印心正兴头上,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成,不带你去,你以为我去做什么?”那可是危险的事儿,怎么能把施宁带去,除非他疯了吧。 “可是我想去,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保证乖乖地还不行吗?”施宁央求道,拼命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用力地撒娇发嗲。 “不成……”印心还是道,任他再卖力,再让人可怜。 “成的……”施宁可怜兮兮地瞧着他,就要哭了似地,“我 不想和你分开,我会很想你的,想得睡不着觉。想得吃不下饭,等你回来,我还不饿死了吗?” 印心狠狠地抱紧他,笑骂道:“少胡说八道,怎么就饿死了!你还真能不吃不喝了怎么地。”不就是想让他可怜他,“不行!” “呜呜……”施宁依着他哭了,又泄恨般一口一口地咬他肩膀,然后说道:“总之我要跟着你,我就不放手了,你不许撇下我一个人。” 印心对那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人,简直哭笑不得,他真的不放手了。 “好宁儿,快放手。”他拍拍施宁的背部说道,因怕施宁冷着,就替二人披上厚厚的毛氅。 “不放。”施宁在毛氅里头,更加紧紧抱着他, “使小脾气了?你再不乖我就不爱你了。”印心恐吓道。 “那我也不爱你了。”施宁不甘示弱地哼哼道。 “不爱我了,你就放手呀,还抱着我作甚?”印心挑着眉问道。 施宁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抬头道:“你是认真的?”那双真诚的眼睛好像在说,你要是敢说你是认真的,我马上就放手,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路。 “……”印心没了语言,他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趾头。 “是不是不爱我了?”施宁眨了眨眼睛,眼眶红红地问。 “胡说。”印心低头亲着他的嘴唇,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地亲。 “带我去。”气喘吁吁的施宁马上道。 “……”印心问道:“我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你贸然离开,你家中会担心,你就舍得吗?”拿他的家人来劝说了。 ☆、第58章 “我会告诉他们,我出去游历不就行了。”施宁不在意地道。 “游历?你?”印心一阵嗤笑,明摆着看不起他。 “那是借口而已,又不是真的。还有啊,你干嘛这么看不起我?我要生气的。”施宁气哼哼地说道,掐了他几把肉。可惜太紧实了,掐不动。 “这样吧,你要是能说服你家人,我就带你去也无妨。”印心说道,瞄了他一眼,看他怎么反应。 “好!我这就去说服他们!”结果施宁信心满满,马上让车夫调头回施家。 “这般自信?”印心有些疑惑。 “那是当然。”施宁得了承诺,十分开心,现在觉得印心哪里都好,太好了。他笑嘻嘻地揽着印心的脖子道:“时间宝贵,不如我们再来耍耍?” 印心泄了两回,懒洋洋地道:“耍什么?” “还能耍什么,耍鸟呗。” “……” 印心打的是这个注意,等施宁回家去说服家人,他正好和王兴偷偷从后门溜走。但是王兴并不知道这茬儿,当施宁在门口和他相遇的时候,他多嘴地道:“小公子,千岁爷和你说了吗?我们要出门去,恐怕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施宁道:“是吗?那我们一起进去找他吧。”王兴少不得要跟着印心出门的,为怕印心甩了他,跟紧王兴也是一个法子。 “成,千岁爷也真是的,就在隔壁也不早点儿跟你打声招呼。”王兴说道,嘀咕他主子办事不地道啊。 施宁不吭声,一路跟着王兴进去。印心听说王兴来了,正准备出门启程,头一见施宁,头都大了。沉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施宁说道:“我娘亲答应了我跟你出去长见识了,我爹不在家,我给他留了条子。所以我就来了呗。”拍拍背上的行李:“怎么样,你走还是不走啊?” 王兴这才傻眼了,敢情施宁这是要跟他们一起去,“这……千岁爷,咱们可是去打打杀杀。”他没敢说出口的是:您的小宝贝疙瘩,是个这么娇滴滴的人儿,干啥去呀? “可不就是……”印心说了句,但是自个答应了的,又不好在王兴面前多说。 “我不管,你答应了我的。”施宁跑过去拉着他,就不放手了。 印心一时没法子哄劝他,索性想道,反正就是跟着去走一趟,就不信这么多锦衣卫还保护不了施宁周全。就算锦衣卫不济事,不还有 自己呢吗,多大点事。 “王兴,带了多少锦衣卫?” “回千岁爷,有一千呢。”王兴道。 “再加一千。”印心说道:“他想去就去吧,你们多留个心眼,总不会保护不好他。” 王兴闻言,既然千岁爷都开口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不做多说,回头再传令下去,加了一千锦衣卫。而且特别交代众人,这一趟的副业就是保护好千岁爷的小情人,仔细着伺候,可别磕着碰着了。 而且施宁跟着去,少不得又要重新收拾一下随行的物品。光是他那个小行李包,印心瞅都瞅不上眼,扯下来就给扔了。 这样一耽搁,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王兴算了算路程,现在出城的话,就没有地方落脚,晚上铁定要露营。印心倒是没意见,露营就露营,他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 王兴担心的不是自家主子,他是怕施宁没有受过这种苦。 可施宁听说露营却很高兴,他这种表现看在众人眼里,都不禁笑叹一声,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仔。 他高兴了,印心也高兴。特许锦衣卫们出去活动,在附近林子里打几只野味来烤烤,让施宁试试什么叫露宿风餐。 锦衣卫们闻言,个个都上好了弓箭跃跃欲试。毕竟过了一个懒散的年,大伙儿的骨头都有些僵了,这时恨不得撒开蹄子到处跑一跑。其中一个锦衣卫,则是惦记着今天王兴说的话。他想着去猎只兔子来,最好是活的,然后送给千岁爷的小情人。那小公子看着还是个孩子嘛,小孩就喜欢毛茸茸的动物,送给他他准高兴。 他这么做的缘由,是因为今天他听见王兴说,千岁爷的小情人很得宠的,讨好了他就等于讨好了千岁爷。而这个锦衣卫又是个实心眼的,一心就像在印心面前露个脸,表表自己的忠心。所以他就这么干了。 “王兴大人不是蒙人的吧?这小公子真有那么得宠?”一个锦衣卫抓着一只活兔子,又激动又疑惑地问道。如果是假的,他贸然抓个兔子去讨好,指不定千岁爷会怎么想呢。 “应该是真的,王兴大人虽然滑头了点,但是不至于骗咱们呀。”他身边的锦衣卫道,他没去抓兔子。虽然也不信真能成,不过有人愿意去试试,他就当看戏咯。 “那好,我一会儿就给送去!嘿嘿。” 到底不是每个人都追兔子去了,锦衣卫们抓回来的活兔子,就那么一只。那抓到兔子的锦衣卫, 看见众人都在处理猎物准备上架烧烤,他就迟疑了一下,提起兔子往千岁爷那边走。 印心和施宁也出来了,在一个背风处安置,身子底下是厚厚的毯子,前面是一堆火,散发着暖暖的热量。 “千岁爷。”那锦衣卫走了火堆旁,一脸地腼腆。 “何事?”印心瞧了瞧他道。 “这个……属下抓了一只兔子。”锦衣卫从身后把那只兔子提出来,拘束地站在那里。 “哇,是兔子!”施宁瞧着锦衣卫手中那温顺的兔子,喜爱得紧,赶紧央求这印心道:“我要这只兔子嘛!”末了还亲亲印心的脸颊,一脸的期待。 “不就是只兔子,要就要了。”印心懒洋洋地道,伸手将兔子接过来,放在施宁的腿上,也不放手,就让他这样摸摸。 “它好乖哟。”施宁对着兔子轻轻摸了摸,又可怜又喜爱它。 “是只母兔子。”印心说道,然后抬眼瞧了瞧傻站的锦衣卫:“你在哪儿抓的?” “回千岁爷,在树林里!“锦衣卫突然听到印心问话,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道。 “费了不少功夫吧?” 他忙摆手:“没有没有,兔子挺好抓的其实,不过就是少见了点,因为冷吧。” “嗯,虽则好抓,也可见你有心了,不然又怎么会只有一只兔子。”印心瞧了瞧他的腰带,说道:“自去和王兴说,许你做个卫队长。” 锦衣卫高兴坏了,愣了愣才道:“是!千岁爷!谢谢千岁爷!”他回去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了,一只兔子就让他出头了,哈哈哈! 别看只是个管着五百人的卫队长,只要踏出了这一步,就不愁没机会升迁。 “王兴大人!”送兔子的锦衣卫,好容易才飘飘然地找到王兴,当即笑咧着一张嘴凑上前去。 “怎么着?笑得这么渗人?”王兴问道,他正好几个属下交代事情呢。 “没,没有。”锦衣卫笑道:“属下刚才千岁爷那边儿过来……” “哦?”王兴挑挑眉,来兴趣了。 “是,千岁爷让我来跟您说,让我做个卫队长!”锦衣卫笑嘿嘿地道,觉得心还是飘着的。 “嗯?你小子突然走运道了,竟然让千岁爷亲自给你升官儿?”王兴可真的好奇了,这小子到底怎么着了。 谁知锦衣卫却道: “这还要谢谢王兴大人您呢,要不是您的提点,属下哪有这么快升官儿呀!属下对王兴大人您真是感激不尽!” “我?给你提点?我说了什么呀我?”王兴瞪大眼,这关他什么事儿。 “嘿嘿,这不是今天的路上么,有几个兄弟好奇千岁爷身边的小公子是谁。然后您就说,那是贵人,想讨好千岁爷的,尽管去讨好那位去。我在旁边听着了。” “听着了?然后呢?”王兴仔细回忆起来,他确实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可真是随口说的呀。还真有二愣子敢去讨好不成? “然后,千岁爷不是让打猎吗?我就想着,也许那位小公子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不若抓一只来讨好讨好他。”锦衣卫笑嘿嘿道:“属下抓到了兔子,就送去了,千岁爷果然很喜欢。” “是那位小公子喜欢吧?”王兴嗤笑,千岁爷会喜欢毛茸茸的兔子才怪哩,是施宁喜欢他才会赏。 “是啊是啊,是那位小公子喜欢。”锦衣卫道。 “哼,算你小子走运,这都被你捡了便宜。”王兴叹道,也是他肯去做了,这么多人听见了他的话,可就没人当真。“你放心吧,你这个卫队长当定了,以后少不得还会一步步升迁。千岁爷日后跟前的红人,少不了你一份。”这话半真半假吧,给这傻小子一点甜头。 “嘿嘿嘿,不敢想,能做个卫队长就满足了。”那锦衣卫道。 ☆、第59章 众人在荒郊野外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一早就起来赶路。马车走动的时候,施宁还在窝在被子里睡觉呢。直到一个颠簸,他才悠悠醒来。就看见印心坐在他身边,竟是在喝茶看书。 施宁睡了一夜,嗓子正干,就伸手拿了他手里的茶杯过来喝茶,喝完才说道:“在马车上看出,小心晃花了眼睛。” 谁知印心说道:“我看的不是书,是画。”他把封面那里翻给施宁瞧瞧,“喏,二少年游春图。” “噗,我瞧是春宫图吧?”施宁给惊讶到了,印心居然在看春宫图。 “也就是那个意思。”印心说道,眼睛还黏在上头,时而皱眉,时而眯眼,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好看不?里头的人儿俊不俊呐?”瞧得这么津津有味,施宁都怕他被里头的小妖精给勾去了。 “俊什么呀,又不是看他俊不俊,是看他们怎么弄的这是。”印心惊奇地说道:“原来这样也可……” “怎么样?” “待千岁爷日后告诉你。”印心拍拍施宁要凑过来的脸蛋儿,不给他瞧。 “也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施宁不在意地说了句狂妄之言。 “嗯?”印心则是眯眼瞧着他,他说什么来着?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这可怎么得了!印心翻身压着施宁,凶巴巴地问道:“老实告诉我,你都跟谁好过?”可千万别告诉他,不然等他回去了之后,京里就要见血了! “我跟你好过,我早就想着你了你不知道吗?天天夜里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我就只能那样想你咯。”施宁不知害臊地伸手摸摸下边儿,嘴里轻吟了几声。这样一来,印心就懂他的意思了。 “不害臊的浪东西,服了你千岁爷了!”印心狠狠地亲了他一口道。真是把人逼死了,遇到这么不害臊又上赶着勾/人的东西,他能不喜欢吗。 “服了我了,那你爱我不爱?”施宁勾着他腰,整个儿贴着他,发嗲地问道。 “爱。”印心拉下他的裤头,在光溜溜的那处来回游走,抚摸。虽则不能真的怎么样了他,可是过过手瘾还是可以的。 走在道上的马车,突然轻轻晃动起来。锦衣卫们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怎么了。差点要去询问一番。希望王兴知道行情,叫他们不必管,过几天就见不怪了。 果然,一路上走来,马车时不时就会晃一阵子。锦衣卫们表示见怪不怪了。也有懂事的人 知晓这其中的妙处,就不说了,顶多在心里偷偷嘀咕两句,他们千岁爷果然威武雄壮啊。 太监又怎么样,不照样和情人打得火热。这年头拼得不是下面那根,有时候你再粗再大,找不到媳妇儿不照样是废的,是吧,还累得右手抽筋,老麻烦它。 赶了几天路,终于见到了第一大县城。他们就在这里落脚补给,之前路过的小城镇,都没有多留,毕竟忙着赶路,时间不等人啊。 “千岁爷,这是今天收到的信,那边说,通天教已经有所警觉,咱们派人大力防范,可能打草惊蛇了。”王兴拿着一条纸条子来印心。 “还有几天到南宁?”印心问道。 “粗略计算,约莫是七八天左右。”王兴说道。 “还能再快一些吗?”七八天,只怕人都走光了。 “恐怕不能,一来是咱们人多,而来是……干得快了,小公子只怕受不了。”王兴是最知道施宁身体弱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人折腾病了,可怎么办。 “倒也是。”印心敲了敲茶几道:“不若这样,你们等带人马后头赶路,我先到南宁处理几个人。”只要把头儿给擒住了,其他小虾米还怕他敢逃。 “这办法倒是好,可是小公子会不会闹脾气……”王兴担心道。 “他敢!关键时刻,由不得他任性。”印心板着脸说道。 “额……”王兴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上眼药的,他没想到千岁爷会这么凶。 “好了,你出去吧。我自会告诉他。”印心会受道,他看见王兴僵硬的脸,心里满意极了。 “是!千岁爷!”王兴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千岁爷刚才只是在他面前找面子而已。俗话说,夫纲要振,总不能在属下面前暴露自己没有夫纲这个事实。 王兴一走,印心就发愁了。他是怕极了施宁对他撒娇耍赖,发嗲打颤哭红眼。那比徒手撂倒八个大汉还辛苦,救三妇女什么的就不说了。 “印心,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呀?”施宁刚刚和锦衣卫们去了街上一趟,带着一串冰糖葫芦回来,扑到印心的身边儿给他吃一个。 “待会儿吧……”印心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又酸又甜地。 “哦,剩下这些是我的了。”施宁坐在印心的大腿上,吃得津津有味。 “你和王兴他们一起走,我先过去看看。”印心冷不丁地说道。 “什 么?”施宁抬头看着他,双眼眨了眨:“为什么呀?” 印心为了博得施宁的同情,把一些事情摘出来给他说了一遍,施宁听罢,眼泪都出来了,赶紧催道:“有这样的事儿,那你还不赶紧走!还住什么店呀!” 印心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大反转,他连忙道:“好好,我这就走。你自己好生照顾自己,王兴会照应你的,别怕。” “我没怕。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快过去找你的。”施宁揽住印心的脖子,狠狠在他嘴上亲了几下,很快就推开他:“你走吧!赶紧地!” “好。” 二人道别一番,终于要分开启程。印心一匹快马,身边带了二十个锦衣卫,匆匆上路。 这边人走了,王兴才带着施宁启程。按照原先的速度,一天一天地赶到南宁。而这时候,快马加鞭的印心一行人,已经到达南宁三天了。 第一天,他去了南宁知府的府衙,什么都没带,仅带了二十个锦衣卫,就免了南宁知府的职位。 当时在府衙里,那周知府,见印心一到来二话不说就要免职。他是不服气的,问道:“九千岁大人,何故免下官的职?下官可有做错什么?” 印心闻言冷笑道:“你还敢问我何故?你自己说说,你这南宁境内,这几个月里,一共失踪了多少个孩童?这些无故失踪的孩童,可有寻回来?” 周知府一听是此事,就说道:“此事还在调查中,下官并未置之不理,只是实在没有线索,根本查不出来。” “哦?没有线索。”印心好心道:“那本大人就给你指一条线索,通天教!如何,你敢不敢和本大人同去抓拿通天教的妖人?” 只见周知府的脸色一变,不知道远在京中的九千岁怎么会知道通天教。不过他说道:“通天教乃正规道教,因何事要抓拿?” “呵呵呵,正规道教,我看未必吧?我只问你一句,你去是不去?如果你敢带兵和我一道去抓拿,我就判你个将功补过。如果你敢去,那我就就地罢免你官职,让你回老家种田去。” 周知府想了许久,点头道:“好,下官就随千岁大人一同前去。” 印心瞧着他笑了笑:“哼,那就带路吧。” 周知府唤来官兵,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通天教。印心和十个锦衣卫跟在后头,距离他们五米开外。 “千岁爷,为何要带那周知府前来?”做属下的很是 不明白,带着这些人来,不是给自己添加了危险吗?到时候周知府一反水,他们十个人只怕难以对付。 “放心,他不敢的。”印心酌定地说道。 一行人到了通天教的山门前,只见此教规模甚大,教众数不胜数,是个颇有财力的道教。只是那教主李万成,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听说通天教在民间并不出名,平时教众也不下山走动,这钱从哪儿来? 印心把这问题问了周知府,周知府战战兢兢地答道:“许是那李万成身家丰厚,或者是教众之中不乏家资富裕的。” “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印心这样说道。 通天教的教主得知周知府带人来了,他亲自出来迎接。这个叫李万成的男人,是个五十开外的瘦老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令人顺眼的,唯有那双晶亮的眼睛尚看得过去。 “周知府。” “李教主,这位是京中来的九千岁大人。” “原来是远在京中的九千岁大人大驾光临,李某真是惶恐惶恐。”李万成佝偻着背拱手道。 “你就是李教主?”印心瞧了一眼,未曾多在意,他在教中的大殿上瞄了几眼,然后走到一处铜香炉,笑道:“这可是……这玩意儿可是宫中流出的,李教主,你们家中有谁在京中做官呀?” “额,这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李某也不知道是不是宫中流出来的。”李万成说道。 ☆、第60章 “这样么?可是印某怎么瞧出来,这铜香炉是近二三年才流出的呀?好似印某还在国库中见过呢?”印心摸了摸那个铜香炉笑道。 “额,这……” “让印某来回答吧,这铜香炉不是你祖上的东西,更不是你的,而是另有其人。只因,这通天教也不是你的,你只是帮人看管。”印心径自慢悠悠地说道:“还有什么呢,让印某来猜猜,你背后的人是谁吧,一定是印某认识的,而且还是京中的,他……眼下就在这里。” “九千岁大人,李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通天教是李某一手兴起的,怎么就不是李某的呢?”李万成说道,就好像印心说了一件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的眼神是疑惑的。 “多说无益,周知府,你带人搜一搜这通天教吧,指不定那些失踪的孩子就在这里。”印心对周知府说道。 “额,九千岁大人,你不能这样。你为何要搜李某的通天教,至于失踪的孩子,就更没道理了,我们远离闹市,在山中建教。失踪了孩子怎么会跟李某的通天教有关呢?”李万成又对周知府说道:“周知府,你是最清楚李某的为人,你也认为李某做了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周知府想想也是,就对印心说道:“九千岁大人,李教主确实不是那种人,通天教自从建教起,就鲜少涉世。” “周知府,你可莫忘了,你的官帽还在本大人手里呢?南宁是你管辖的地方,如果你不能马上找到失踪的孩子,那你可就要回家种田,一辈子不得踏入官场了。”印心笑吟吟地瞧着他,引诱道:“你自己好生想想,眼下是本大人的拳头硬,还是你们的拳头硬。也好生看看清楚,和你们斗的,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九千岁大人我呀!” 这席话,把周知府说得冷汗直流。他虽然不是京官,可是也没少听到关于九千岁的事迹。那确实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是因为他心狠手辣,而是因为他权利够大。连皇帝老爷都不管他,纵容他一言不合就斩杀朝廷命官。 这样的主儿,可比远在天边的皇帝老爷还令人胆战心惊。 “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你要是跟着本大人,本大人绝不会亏待了你去。但你若是和本大人做对,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周知府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哄哄地,一会儿再说服自己要坚持下去,不要被他说动。一会儿又劝说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难道还不够明白,谁才是朝堂一把手吗?自己要的只是官位和 权力! “莫要拖延时间,本大人可没那么好的耐性陪你耗着!”印心突然冷厉着目光说道。 就是这样的眼神,令周知府不寒而栗,他哆嗦道:“是!遵九千岁大人之命,下官这就去搜查!” 李万成闻言,一时分不出周知府的真假,他说道:“周知府,你……” “李教主莫要多说。既然是九千岁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你若是阻止本官,本官就治一个妨碍公事的罪名。”周知府说道,然后就对身后的官兵下令道:“给我搜!分头搜仔细了!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丝地方!” “是!”官兵迅速四散开来,分头在教中搜查。 “周知府!”李万成这就急了,连忙向周知府打眼色,可是周知府不理他。他只是在期盼,等这件事过了以后,九千岁会给他个好果子吃。 “这就对了嘛。”印心笑吟吟地道,站在殿中看着,且等结果出来。 “九千岁大人,若是搜出了孩子,您会怎么……处置通天教?”周知府在旁边问道。 “嗯?搜出了孩子,自然就是给通天教上下定罪。至于什么罪,那还用说吗?死罪。”印心说道。 “是!”周知府汗哒哒,通天教上下少说也有五百人,就都……杀了? “周知府,借一步说话。”一旁闻言的李万成也是一惊,连忙拉着周知府过去说话。 可是眼下周知府已经叛变了,又怎么会给李教主说话的份儿,而且他另外还有划算,他不理李教主,反而还对印心请示道:“九千岁大人,下官觉得这位李教主屡次阻止本官搜查,实在有些可疑。不知九千岁大人如何处置?可否抓起来!” 印心道:“那就抓呀!愣着干什么?” “周知府!你!”李万成不可置信地指着周知府,不相信他竟然这样对他! “抓住他!”周知府却一出手就擒住李万成,甚至迅速地叫人堵住他的嘴巴。一切做好之后,周知府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就看见九千岁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连忙道:“这人太吵了,以免吵到九千岁大人,还是堵住嘴比较好。” “嗯。这样做很好很好。周知府果然是个细心的,这次通天教的事情交给你搜查,本大人也放心得很。” 说罢外头突然有官兵来报:“报——九千岁大人,知府大人,属下奉命搜查通天教,在教中一处发现失踪的孩童数名。” 紧接着是第二个官兵来报:“报——九千岁大人,知府大人,在一处……一处发现……”那人拼命地喘着气,竟然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来。 “究竟发现什么?”周知府问道? “恳请大人快派人过去吧,其他兄弟们都被……被杀了!”那官兵说道。 周知府闻言脸色一变,问道:“在哪里?快带本官去!” 二人跟着那官兵一起前往,周知府更是下令五百士兵,通通集合前往。 当他们赶到是,就看见两名士兵被打了出来,落在地上不停地惨叫,然后就没了声息。 “里面是谁?”印心望着那门口问道,他知道周知府一定知道的。 “下官……也不敢确定,不过……许是……周丞相!”周知府咬牙说道。 “好,你带人在门口守着,我进去会会他。”印心说罢,身形一闪就到了前面,然后进了屋里。 他看到,一个老头,守在一个丹炉面前。那老头不是当朝的周丞相,又还有谁。 周丞相以为又是一个官兵,没想到回头一个,既然是个故人。他呵呵笑道:“还道是哪个打扰了老夫炼丹,原来是你呀,哈哈哈!” “周丞相,别来无恙。”印心笑道,一步步走进来,他打量打量了四周:“这儿不错呀,花了不少钱吧?可是有钱有权又如何呀,人到了该死的时候还会难逃一死。” “说得没错,人就是这么渺小呀,到了该死的时候就难逃一死。也罢。你我就少说废话了,你今天来,想必是拿定了主意要管老夫的闲事,那就请吧。”周丞相站起来,对印心说道。 “周丞相误会了,印某管的可不是闲事。”印心问道:“周丞相可还记得,二十年前惨遭灭门的印家?” 周丞相闻言,不由地仔细瞧了一眼印心,他抚须叹道:“九千岁的本名是印心?老夫可有记错?若是没记错,你就是印臻的儿子了吧。呵呵呵,真是孽缘啊,原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你终于承认了,印家灭门是你的所作所为了吗?”印心恨恨地盯着他,只要一想起这些年的痛苦和可怜,他就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碎尸万段! “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不可承认的。唉……人老了,斗不动了。只是想放手一搏罢了。”周丞相说道:“九千岁,你想要报仇,那就请吧。”说罢竟然闭上眼睛,一副人打任杀的模样。 “周老贼, 你莫忘了我的外号是什么,在我面前装可怜可是没戏的。”印心呵呵笑道,然后就眼光一寒,出手向周丞相袭去! 如果周丞相果真放弃了反抗,那么此刻印心袭来这一击,足以要他性命。可惜他这人并非那么不惜命的,又怎么会不反抗呢! “哼!装神弄鬼!卑鄙老头!可笑可笑!”印心一句一句骂道,手下也没有留情,招招凌厉地和周丞相厮杀。 “老夫知道印家秘笈的厉害,可你还嫩着呢,呵呵呵!”周丞相笑道,他虽然老了,可身子还灵活有力,对付印心,根本不落下风! “我年轻有年轻的好处,你且等着吧?”印心一笑道,认真专注地和他缠斗。 二人来回过了几十招,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印心开始躲避,而不是攻击。这般又打了几十招,还是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印心开始在屋内四处环绕,就是不让周丞相沾到他的身子。 又过了几十招之后,周丞相终于发现不对劲,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耗尽他的体力。 “九千岁大人,你再躲下去,咱们可就打不成了?”周丞相索性不再追赶他。 “好说,这就不躲了。”印心笑道,然后回过身来,一脚凌厉地袭向周丞相。方才他确实在消耗周丞相的体力,因为他年老了嘛,呵呵呵,再健朗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而现在就正好可以打了! “哼!”周丞相今天是势必要杀了印心的,不然等印心回了京里,就是他的死期! ☆、第61章 “周丞相!你可看好了,小心你的老腰啊!”印心看着对方闪过自己的一脚,却险些闪了腰,当即咯咯笑道。 “小子!纳命来!”周丞相弯起五指,全身上下开始迸发,一股可怕的气流在环绕四周。 “无用的,周老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印心也不再笑脸相迎,而是寒着脸,越发谨慎地对待。二十年的勤练武功,就是为了今日这一战,他绝不会让姓周的活过今日! 屋内风起云涌,二人拳来脚往,缠斗不休! 周丞相发起最猛烈的攻势,可是发现对手竟然不落下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场生死之斗。 “砰!”印心一脚踢碎周丞相扔来的花瓶,他冷笑道:“怎么样?你也需要躲了吗?”可是他怎么会给他机会呢? 周丞相气喘吁吁地看着印心,见他的拳脚又扑面而来,只好提起精神接招。他到底是老了,赶不上小伙子的体力,并不是他武功不够好! 不是的!他是百岁老人!还差一步就可以与天同寿!他能做到的! “喝——”拼尽最后一招,他也要和印心同归于尽! “找死!”印心见他冲来,丝毫不惧,反而越加兴奋地迎上去。只是那周丞相,半道上突然往左边一闪,闪到了炼丹炉身旁,他不知扔了什么进入炉口中,然后就地一滚。竟然是想逃出这间屋子! “休想跑!”印心自然不许他跑,可是背后轰隆一声,那丹炉竟然炸开了。印心被炸开的碎片伤到,整个人摔落地上。他痛得冷汗淋漓,但是抬头看见周丞相也被震落了,此刻正想爬起来逃走。见此情形,印心就是爬也要爬过去杀了他! 眼光一转,看见墙上的一把佩剑,印心爬过去扶着椅子站起来,拔剑出鞘。这时周丞相已经爬了起来,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印心无情地看着他,然后一剑投去,那三尺佩剑,尽根没入周丞相的后背,穿背而过。只见他身形一僵,然后缓缓跪在地上,最后倒下了。 他就这样死了,终于死了。 印心跪在那儿,按住肩上的伤口,在心里疯狂地发笑!那个他恨了二十年的杀人凶手终于死了!他本以为还要等上许久呢,死得早也好,省的惦记,哼! 他想站起来,可是竟然眼前一黑,直到周知府进来看见他时,他已经晕过去了。 “九千岁大人!” 周知府进来查看了一下人,发现真 的晕过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不由地着急,让人小心翼翼地将印心抬出去,就在山脚下的村庄安置,迅速找来大夫替他治伤。 大夫倒是很快就来了,只不过是个行脚大夫,医术好不好不知道,但是样子是极其难看的。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周知府也管不了那么多,行脚大夫也要上啊! “知府大人,你不要急了,他这只是痛晕过去了而已。你看,伤口其实不大。”那行脚大夫查看了一下伤口,就心中有数了,他说道:“喏,待我把伤口清理干净,再敷上药草包扎好,保证他不出十天又可以拉弓射箭!” 周知府闻言,霎时就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十天就能拉弓射箭,人没事他就安心了呀。“那行,你感觉治吧,可得小心些,最好不要留下伤疤。” “这恐怕不行,这么大一个伤口,多少还是会有疤痕的。”那行脚大夫又说道,这次就是大伤口了,得。 “行吧行吧,你赶紧治就是了!”周知府着急,也不跟他掰扯了。 那行脚大夫闻言,才慢悠悠地开始治疗。 虽则说是没有大碍,可是印心这一晕过去,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行脚大夫说,他不止受了外伤,而且还受了内伤。可那内伤怪怪地,他也瞧不出是怎么弄的。 周知府担心了一天,直到印心醒来,他才算安心了。要是印心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怎么回事?”印心醒来之后,摸了摸自己肩上的伤口,然后才看着床边的周知府道。 “九千岁大人,您可算醒了。”周知万分府庆幸,他回道:“您在通天教晕倒了,不止是怎么受的伤,听着像是什么炸了似地。大夫说,您不止受了外伤,而且还受了内伤……” 印心慢慢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背后的筋骨,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我晕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二天,现在时辰还早。”周知府说道。 “那便好。”他的嘴唇有些苍白,脸色也有些苍白。周知府连忙派人进来伺候。 约莫午时,印心便说要回城去,可是周知府劝说他再缓一天,毕竟他受伤了,不宜奔波。 “回去。”印心却坚持道。 “这,好吧,既然九千岁大人坚持,那就回城。”周知府只好道。虽不知道九千岁为何要急着回城,不过想来应该有他的道理。 就这样,锦 衣卫护送印心回城,周知府则还要处理通天教上下教众之事。 回到城内,他们一行人在某家客栈落脚。锦衣卫为怕那行脚大夫医术不好,匆匆又去请了大夫过来重新诊断。结果请来的大夫一看,就说:你们既然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何必还要再请我来。 锦衣卫说道:“只因那大夫是个模样甚怪的行脚大夫,我等不是很放心,因此才会再请大夫。” 那大夫听罢就摇头笑道:“众位不必担心,这行脚大夫的药草是十分有效的,且敷着吧,他应该又给你足够的药量。” 锦衣卫闻言,才放心了。 剩下的就是要等了,等王兴大过来。等千岁爷的伤好,等了结了南宁的事情,他们才可以启程回京。 “王兴什么时候抵达此地?”第三日早晨,印心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他靠在床上,喝着治疗内伤的苦药。觉得可真是苦,难怪施宁不喜欢喝药。想到施宁,他又要担心了。等施宁一抵达,看见他这般模样,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回千岁爷,王兴大人前日来了信,说今日可以抵达。”锦衣卫回答道。 “嗯,先准备着,周知府回城了吧?你去叫他来见我。”印心交代道。 “是!” 正午时分,周知府匆匆而来,不是他不想早点来,而是因为他今天才回到城里。回来听说九千岁住在客栈中,险些把他吓出老命来。堂堂九千岁来到南宁,竟然只能住客栈,说出去会被口水淹死的。 “九千岁大人!下官来迟,下官来迟。”周知府来到印心的床前时,额头上还留着汗迹,这可是大冷天。 “你去准备个宅子,我今天要搬过去住。”印心说道。 “是是,下官这就去准备。”周知府连忙应道。 “通天教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印心抬眸看了看他,玩弄着指尖的扳指。这扳指是他惯来的随身之物,可是那天炉子炸了,把他的扳指也炸裂了。 “九千岁大人放心,已经处理妥当,一切都没有问题。失踪的孩子也送回家了,一共救出十一个还活着的孩子,另外的……只怕已经遭遇不测。”周知府,冷汗淋淋地说道。 “嗯?周知府,你只怕早已经知道,这些孩子在谁的手上,事到如今,你可知错?”印心幽幽问道。 “知错!知错!下官知错了!求九千岁大人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下官一定会忏 悔的,往后定然战战兢兢,不敢再有半分疏忽!”周知府连忙保证道。 “算了,念在你还有用的份儿上,本大人暂且饶你一命。不过你可要记着,你颈上的头颅可是不稳的,轻易就会掉下来。”印心说道。 “是是!下官知道!谢谢九千岁大人不杀之恩!”周知府这时候,也管不了那许多,直接下跪拜谢印心,甚至磕头谢恩。 “好了,起来吧,按照本大人的吩咐去办,耽误了本大人的事情,你吃罪不起。”印心挥挥手,将他赶下去。 “是是!下官告退!”周知府连忙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去办事去。 等周知府走了,印心身边的锦衣卫,不解地问道:“千岁爷,就这样放过他吗?”锦衣卫跟在印心的身边多年,早就知道,面对这样该死的官员,印心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印心抬眼瞧了瞧窗外的天儿,才慢悠悠开口道:“留着他,还有用处。咱们来南宁,还有另一件要事呢。”这边是周丞相的地界,少不得还残留着他许多暗桩,得一一拔除了才能令人放心。 “千岁爷英明!”锦衣卫肃然说道,果然千岁爷才是最会打算的,这不,连周知府这样的人都给他掰了过来。也不知道那周知府是否真的是周丞相的子侄,如果是的,那周丞相死得可冤了。 “这都晌午了,王兴他们怎么还没来?”印心担心道,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额,这就不知道了,不若派个兄弟快马加鞭前去接应?”其中一个锦衣卫说道。 “嗯,就你去吧,给我机灵点。”印心看着他说道。 ☆、第62章 周知府这边去准备宅子的,倒也很快就有了消息。他叫了马车过来,将印心从客栈里接了过去。那是一座不小的宅子,充满了南宁本地风味,带着此地独有的温婉气息。 这让印心不由地想到了施宁,他那个温柔又不缺活泼热情的小情人。因此,他对这座宅子很喜欢。 “宅子还不错,你辛苦了。”印心对周知府赞了一句。 “九千岁大人喜欢就好。”周知府说道,印心的夸赞令他很欢喜,自从通天教事了之后,他就非常担心,自己会被卸磨杀驴。 “嗯,你自去忙你的吧,待本大人把伤养好了,自会去寻你。”印心说道,抬头望了望天,时候已经不早了。 “是,下官就不打扰千岁大人了,下官告退!”周知府以为印心要歇息了,连忙告辞。 然印心只是心急,不是说今日会到的吗,怎地天都快黑了,还不到来。派去的锦衣卫也是,这许久了还没个信儿。个个都是怎么了,做事这般没个章程,平白叫人担心。 这一等,就等到了入夜。夜幕降临,王兴一行人的马车和队伍终于姗姗来迟。有人进来禀报印心的时候,印心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在喝药。当听见施宁的马车终于来了,他感觉把药喝完,然后洗干净嘴里的药味儿。 等他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施宁和王兴也进来了。 施宁进来之前,就已经从锦衣卫口中得知印心受伤的消息。初次听说的时候,他简直就是吓坏了,然后就是惊讶。据他所知,一下的武功是十分高强的,轻易没人能伤着他。这次怎么会……就受伤了呢? “印心!”施宁一进屋,就飞扑着扑到了印心床前。他满脸的担心,特比是看见印心苍白的脸色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哭什么呢,我又没怎么地。”印心抱住他,替他抹抹流出来的泪水,都哭了,可心疼了。 “我担心你呀,伤在哪儿?快让我看看!”施宁说道,两只手不敢在印心身上乱碰,就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在肩膀上,没事儿,已经快好了。”印心把肩上的衣裳拉下来,让他看看包扎好的地方,然后就拉了回去。 “真的没事了吗?”施宁看到,包扎得地方没有血迹,也不是那么大片,他才放心了一些。 “嗯,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不小心伤到的,并不是人伤的。”印心说道,不希望做施宁心中留下他很容易受伤的印象。 “原来是意外吗?我就是嘛,你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被人伤到。”施宁抹着眼泪说道,然后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流了不少血吧,看把脸色给白得,都能刷墙了。” “没有很多,一点点罢了。”印心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很满足地看着他。许多日不见,怪是想念地。他问道:“路上没有什么吧?可还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辛苦了。 “没有什么,不就是赶路而已,我们走得很慢了。”施宁很知道,之所以走这么慢,其实是顾及着他的身体呢。 “那就好,不过肯定是累坏了。”印心摸摸他的脸儿道:“快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吃点东西,免得又冷又饿地,把你折腾坏了。” 瞧他怜爱的模样,施宁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折腾坏了,我不饿呢,我在陪陪你。”说罢,就坐在床沿,依偎在他身边。 印心揽着他,这才将目光转到王兴的身上,“王兴。”他叫道。 “哎,千岁爷!”王兴猛地一震,才抬头打起精神来说道:“嘿嘿,千岁爷有何吩咐?”刚才二位在卿卿我我,他不敢打扰来着。 “锦衣卫安排妥当了?” “千岁爷问的哪里话,自然安排妥当了。”王兴汗哒哒地说道。 “嗯,路上可有事情发生?” “倒是没有,一路都平静地很。”王兴答道。 “就是太平静,你叫人好生防范着,千万莫要掉以轻心。等你千岁爷修养几日,就把这南宁境内好好清一清。”印心交代说道。 “是!属下明白!”王兴遵命道。 “得了,舟车劳顿,你也下去歇着吧,这宅子这么大,自个儿找个角落去。”印心笑道。 “是!千岁爷放心,属下一定挑个角落去。”王兴笑嘻嘻地道,然后就退下了。开玩笑,千岁爷要和小情人亲热,他留着找死呢。 等王兴走了,二人相依偎了一会儿,印心逗趣地问怀里的人道:“你呢,你要挑哪个角落去?”他受伤了,只不知道施宁会不会嫌弃,就不和他住在一块儿了。 “我想留在你这儿。”施宁却认真地问他道:“你受伤了,我留在这儿会不会妨碍你?” “傻话,怎么会妨碍。”印心摸摸他的脑袋道,巴不得他留下来呢。 “我睡相是不是很不好,我怕要是我夜里乱动,会压着你的伤口。”施宁不好意思 地说道。 “嗯?你也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印心笑道:“可不是么,一整夜都在动作,要不是我抱得紧,你可会睡到床底下去。”其实也不是这办严重,逗他而已。 “你骗人,我往常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怎么没睡到床底下去呢?”施宁嘟起嘴道,就不信自己有那么糟糕。 “既然我是骗人的,那你还怕什么。你千岁爷的床铺宽着呢,不怕多躺两个你。”印心低头亲了亲他,笑说道。 “没有两个我,只有一个我。”施宁低语,然后温柔地回亲他,在他微白的唇上安慰了好几下,希望它能和往常一样嫣红温暖。 “好了……”俩个吻了许久,印心放开他,抚摸着他柔软的唇瓣说道:“快些去吃点东西洗个澡吧,路上可没少吃灰尘吧?指不定刚才我替你吃走了多少呢?” “胡说!”施宁笑了句,然后就听他的话,坐起身来,“那我真的去咯,一会儿再回来陪你。”可是他望着印心没有动作,想来又是要赖上一阵子,真是…… 印心温柔地睇着他,点点头道:“嗯,在这儿等你呢,快去吧。” “好……”想走又舍不得走的人,俯身亲了他两下,才终于离开了这屋子。 施宁出去之后,招来宅子里的奴仆,伺候自己洗了澡,又去吃了点东西。等他回到印心屋里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看不见一丝亮光,连月亮都不亮。 明儿少不得又是个阴冷天气,这几天都这样。施宁担心地想,不知道对印心的伤口有没有影响。希望是没有的,若不然每个冷天都难受,就心疼死他了。 回到印心身边儿,施宁就问道:“你这伤口,大夫怎么说的?可有什么交代?” 印心哪里知道,治伤的时候他都是晕着的,就道:“这个,你明儿再问他们吧,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应该没有多大妨碍,现在就已经不痛了。” “现在就不痛了?”施宁放心了一些,才敢爬上床去,睡在印心的里面,他坐下来又道:“不若我睡在外面,方便伺候你呀。”晚上印心要个什么东西,他也好伺候。 “说什么呢,你千岁爷又不是残废了,用得着你伺候吗?”印心恼道,不就是伤了肩膀,多大点事。他如今一受了伤,施宁就把他当成什么看待了,不至于。 “真的不用?”施宁伸手摸摸他的伤口处,满眼的担心之情。 “真的不用,你睡你的吧,不累 么?”印心说道,帮他拉好被子,让他躺进去里面去。 “不累的,天天在马车里躺着呢,都快躺僵我的骨头了。”施宁捶着自己的背部说道,躺了几天,可把他躺服了。 “傻子,谁让你一直躺着的,躺累了就起来坐坐呗。” “坐着也会累的。”施宁躺进被窝里,喟叹了一声,果然还是床铺比较舒服一点呀,马车再怎么布置也没有床铺舒服。他滚到印心身边,闭着眼睛叹道:“赶了几天路,终于活过来了呀,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你那不叫脚踏实地。”印心嘲笑道:“你那叫做五体投地吧?”刚才还说躺得骨头都僵了呢,这会儿又享受了? “你懂什么呀,在马车上睡觉可不如在床铺上睡觉舒服。”施宁安心地蹭蹭被子说道。 “是吗,那就好好睡吧,你千岁爷不吵你了。”印心笑道,爱怜地看看他,让他好生睡觉去。 “你呢,你有伤在身,也早些睡吧。”施宁见他还靠在床头,不肯躺下来,就动手抱住他的腰,让他一起睡就去,“躺下来呀,咱们咬咬耳朵,说几句体己话呗。” “嗯?你想和我说什么体己话呀?”印心顺势躺了下来,笑着期待他究竟要和他说什么体己话。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了,少不得又是些让人耳朵发烫的情话吧。可他想听了呢,想得不行了快。 ☆、第63章 这章 有雷【倒V至此】 二日早,施宁坐在印心床前,伺候他用饭,吃药。没过过久,王兴带着周知府前来拜见。因看见印心还在用药,二人静静立在一旁等候,直到印心喝完了药,又在施宁的伺候之下漱了口,这才山前来参见。 “千岁爷!”王兴叫道,然后让周知府上前来。 “下官参见九千岁大人!”周知府前来,弓着腰说道,然后那双眼珠子在床边打了个转,很是疑惑施宁的身份,不知是何人物,可需参见。 “周知府,坐吧。”印心慢慢看了他一眼,把施宁从绣墩上拉上床来,才说道:“本大人今日叫你前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周知府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看着似乎还好,便说道:“下官不敢断言,不过……应当是为了周丞相之事。” “你二人同姓周,那周丞相,和你是何关系?” “不瞒九千岁大人,其实下官与周丞相乃同族,只不过血缘疏远,已无亲缘罢了。”周知府不敢隐瞒道。 “哦?同族啊,那你可知道,他在南宁还有多少残部?”印心突然问道。 “额,据下官所知,残部倒是不少……九千岁大人可是想处置这些……” “对呀,你瞧瞧,周丞相已经死了,他的残部——还留着干什么?”印心笑吟吟道:“南宁地大物博,官员众多,又是周丞相的祖籍之处,可怕少不了一半以上是他的人吧?” 周知府暗捏了把冷汗,为那些即将被处置的官员,他道:“确实不少,可是,并非每位官员都是心甘情愿顺服周丞相的,还请九千岁大人,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兔死狐悲,要是所有官员都落马了,他姓周的也不见得好过。 “这就是你比较清楚了,本大人如何清楚他们谁是心甘情愿,而谁不是呢。”印心垂眸道:“不若这样,周知府你与我那王兴大人同去,把南宁大小官员给本大人摸透了,然后再来回禀。若果真是为人所逼,饶他们一命也不难。” 周知府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当即道:“九千岁大人怜悯,下官先替南宁的同仁们谢谢大人。” “王兴,你和周知府同去吧,记得给本大人清理得干净些,可不要放跑了任何一个。”印心对王兴吩咐道。 “是!千岁爷!”王兴遵命道。 王兴知道他的千岁爷是打得什么主意,却不知道他的千岁爷已经使过这一招了。可是最终的目的却不是 要拉拢多少周丞相的人,而是想引出周丞相的残部,一网打尽。 “南宁的孩童失踪案,已经解决了吗?”施宁这才想起来,印心自己单枪匹马的刚到南宁,为的就是这里的孩童失踪案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已经解决了,救了十多个小孩,可是却不是每个失踪的小孩都能回得来。”印心说道,见他低头难过,便抚摸着他的脸儿安慰:“不要难过……” “那凶手呢?究竟是谁?”施宁抬头道,究竟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究竟连几岁的孩童也忍心下手。 “凶手已死了,他就是周丞相。”印心告诉他道。 “什么?竟然是周丞相?”施宁很是惊讶,可是周丞相远在京中,又怎么会…… “这事说来,牵连广大。你只需知道,周丞相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他做的孽。”印心说道,只因那周老贼,肖想长生不死,才导致了这许多人间惨剧。他印家的灭门之案,吴家的屠族血案,南宁的可怜无辜稚子,通通都是他。 “这周丞相,他已经位高权重,为百官之首了,又为何?”施宁叹了一声气,想不明白。 “你说得对,他什么都有了,可是有一样东西却是他得不到的。”印心冷笑道,呵呵呵呵,想要长生不死,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四宝合一,通天之径,全是笑话! “那是什么东西呢?”施宁垂着眼帘思考,却想不到。 “他已经百岁了,你说是什么东西?” 施宁张大嘴巴,难道是:“长寿?”可是这跟他害人有什么关系?假曹靖坤也是他指使的吧?施宁就是想不通,这个周丞相为什么要害那么多人,包括他的家人。 “聪明,就是长寿,可惜他已经死了。”印心哈哈笑道,想到二十年来的血海深仇已得报,他就止不住大笑几声。 “哎,别笑了,你还有伤呢。”施宁捧着他的脸庞说道,再不许他大笑了,没得把伤口给扯痛了。 “你千岁爷高兴啊,还不许笑。”印心委屈地皱皱脸,把施宁的手捉下来。 “留着你伤好了再高兴吧,现在给我好好躺着。万一你动来动去,伤口总是好不了,会留下难看的伤疤的。”施宁唠叨着,把他按到在床上,盖好被子。 “成成成,别唠叨了,不过是个小伤。”印心倒是不在意,不过施宁这样管着他,他也无奈就是了。 这边周知府和王兴带着锦衣卫 ,一起走访南宁各府官员。从第一个开始,到后来无数个,一日之间,九千岁大人来南宁抓贪官的消息就传开了。表面上说得是抓贪官,但是见过周知府和王兴的都知道,其实了另有缘由,那些不贪也也别高兴着,只要你和某位又关系,就该落马了。 倒是不少官员,经过周知府的提点,当下就跪下朝拜九千岁大人,表示自己只是所迫无奈才会跟着那位,还请九千岁大人给个改过的机会。 王兴面对这些墙头草,当下是欣慰的,说道:“只要是肯归顺咱们千岁爷的,那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千岁爷自然不会动你们。” 有些官员也是老实的,归顺之后,就把周丞相的暗桩倒豆子一样倒出来。哪些是明面上的,哪些是暗地里的。哪些是忠心有限的,哪些是不能忠心耿耿的,一一说来。 王兴让人带路,率领锦衣卫,在南宁抓获了不少周丞相的旧部下。可是他知道,这些都只是表面,暗地里一定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 为时三天,王兴和周知府终于走遍了南宁各地,也铲除了不少周丞相的残部。这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抄家缴获上来的银子和物资。王兴回来的时候,可是拉满了几十大车。 周知府作为知府,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他问道:“这么些银子……不知九千岁大人如何处置?” 王兴说道:“自然是充盈国库了,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咱们千岁爷会自己独占吗?那你可就错了,千岁爷可不是那样的人。”他要银子还不简单,直接从国库拨出来就是了。 “额,呵呵,下官并没有那样想,下官只是好奇问问。”周知府说道,和王兴一起去回禀印心。 二人来到印心跟前,把这三日发生的大小事务一一说来。眼下南宁基本算是肃清了,虽也闹得人心惶惶,众人都害怕,自己就要在官场上呆不下去。那些幸运预留下来的官员,均拜托周知府,给他们一个表功的机会。 所以禀报完之后,周知府还道:“不知……九千岁大人的伤势如何?” 印心道:“怎么?可是你南宁的官员想要宴请本大人?” 周知府连忙道:“这是应该的,本该千岁爷来到南宁的第一天,我等就该为千岁爷接风洗尘才对。只是这些日来,千岁爷为了公务,竟是忙得脱不开身。” “呵呵,既然如此,那也可吧。不过你可要记得多备一个位置,本大人可要带人去的。”印心说道。 “这个自然,自然,王兴大人是一定要请的。”周知府连忙道。 “本大人说得可不是王兴大人。”印心觉得,这周知府的还真是没眼色。施宁每每就在他身边,可那吃顿的玩意儿竟然从来无视。 “额,那不知道,九千岁所提之人是?”周知府汗颜,难道此地还有一个大人物未出面。 王兴在一旁听着,却是暗自偷笑。这周知府其实是个呆板迟钝之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个知府当上的,太不会看人脸色了。 印心将施宁揽过来问道:“你可知道这是谁?” 周知府瞧瞧他怀中那精致的少年,摇摇头道:“下官不知……” “这可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了。”印心不爽快地说道,冷哼了一声。这什么周知府,真是个不会做事的。 “哦哦,原来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周知府想到,兵部尚书啊,那可是京中的大臣。只是……来的又不是兵部尚书本尊,而是他儿子罢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地重要。 “那是其一。” “额,那其二呢?”周知府疑惑,还有第二层身份? 王兴这会儿忍不住了,接茬儿道:“周知府,你就莫要多问了,难道还瞧不出来吗?”他低声在周知府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周知府的眼睛由小到大,惊讶得不能再惊讶了,难怪难怪……他说怎么总是看见九千岁抱着个人呢。 “九千岁大人恕罪,是下官眼拙了没有瞧出来……”周知府惶惶地请罪道。 “你不是眼拙,你是心拙。”印心不客气地道,然后久不耐烦地挥手叫他退下:“行了,你下去安排吧,千万莫让本大人找你的茬儿。” “是!下官明白!”周知府赶忙应道。 等他退下了,印心才和王兴说道:“周丞相的残部清理得如何?” “基本已经拔除,但属下不敢说没有漏网之鱼。”王兴道:“即便是有……那天也该出现了。”他指的是宴请那天。 “嗯。” “既然如此……小公子只怕不要去比较好,万一打了起来,伤着了就不好了。”王兴看了看施宁那小身板说道。这小公子这么脆皮,可是轻轻磕着碰着都要命地。 “可留在宅子里,我也不放心。”印心烦恼地道,捏了捏施宁的脸儿,就是这人死活跟着来,“你瞧瞧你,把我难住了吧?把你放在何处好呢?”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难道赴个宴我就会受伤?”施宁却不很相信,他觉得这都太不现实。眼下是昌盛太平之年,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没得出趟门就遇害的道理。 “你不忧心你自个,可是我忧心你,哼。”印心狠狠亲了他一口,决定道:“还是一道去吧,在我身边跟着,我总放心些。” 王兴闻言,也就没办法了,千岁爷舍不得放家里,也是没法子的事。“那好吧,属下去布置一番,不管他如何,保证不会让小公子受到半分损伤!” “嗯,你去吧。”印心点头道,此刻还和施宁脸对脸,二人玩着眉目传情的游戏。 王兴见状,赶紧撇开眼神儿,走呀。 “真的带我去呀,你真好!”施宁揉揉他的脸庞,啵地亲了一个,亲完嘴唇又亲脸蛋儿,亲完脸蛋儿又亲亲眼睛……这个游戏玩了无数遍了,可是依然心爱。 “可得给我乖一些,知道吗?”印心将他压进怀里,使劲儿地揉搓,把人揉成一滩水似地,软得不行了。 “讨厌你……不要揉了呀……啊……”施宁瘫软在他怀里,该软的都软得不像话了,可是有一处却正好相反…… “为什么不要揉,千岁爷揉得你不舒服吗?”印心笑吟吟地问道,两手依旧肆虐,但就是不碰他那处渴望被碰的地方,由着他竖着,把亵裤顶的老高。 “不舒服……你存心不让我舒服……”施宁咬着嘴唇,目光粼粼地说,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你想让我,如何让你舒服呀?”印心笑着问道。 “帮我摸一摸咯。”施宁握住他的手,放到那处去,覆盖着。还执着他的手,揉了几下,看着就令人脸红透了。 “你亲亲我,我就帮你摸一摸。”印心握了握手中的小玩意儿说道。 “亲你,亲哪儿?”施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亲上边儿,还是亲下边儿呀?”竟是用媚眼挑逗他,撩人极了。 “你想亲哪儿?”印心放缓了呼吸问道。 “我想亲你下边儿……”施宁用胯部磨了磨他的腿根儿,说道。 “成,千岁爷让你亲。”印心翻身跪起来,拉下裤子,把施宁的头按过来。 捧着那人的脸儿,缓缓地挺动,舒服极了。 “真乖……好乖……都吞掉了呢?”低头看着那尽没入的大宝贝,印心急促地呼吸者,很想狠狠地来回,可是那样 就把人弄惨了,他又舍不得。 就只能这样缓慢地来,能够把他吃出来,施宁嘴都麻木了。可他还没忘记,自己还没享受到呢。也顾不上洗嘴巴了,站到床下来,就这样拉下一点点头,把半挺喂过去。 不久之后,他就站不稳了,只好是印心托住他的腰身。 等他享受完,已经是把自己累得呼呼直喘。不由地躺在床上感叹道,这事儿虽然舒服,可是伺候别人也累得慌,自个被人伺候也累得慌。 “是你身子太差了,这就累得慌。”印心嘲讽道,要是等以后真刀真枪地干,还不累死在床上吗?可别这样,他会愁死的。 “不跟你说了,我要补充元气。”施宁一个翻身,翻进里头呼呼大睡去。 印心懒洋洋地睇着他,又好笑又可怜,怎么就那么让人喜欢呢。他俯身过去,扒拉出施宁的脑袋,温柔地香了几口。 “讨厌你啊,刚补充的几口,又让你给吸掉了!”施宁笑骂道。 “怎么说话呢,把你千岁爷说成狐狸精了不是?”印心压着他道,会吸人元气的,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你就是狐狸精啊,惯会勾/引我。”施宁安心抱着他,喃喃说道。 “你怎么不说你自个是狐狸精呢,你千岁爷可是带伤上阵,嗯?”印心也笑眯眯地放松身子,睡在他身上。 “带伤上阵,那是因为你好/色,太好/色了。”施宁说道。 “此言差矣,若果你所言是真,那你千岁爷岂非后宫千千万了?”若说他好/色,印心是不承认的。那简直就是笑话,整个京里谁敢说呀? “呀,那就是我好/色了。”施宁想了想,才发现真相竟是如此。 “呵呵呵呵!”印心大笑道:“这倒是真的,你总算有了些自知之明。”他的小情人,怎么就这般逗趣了,既不扭捏也不小气性,当真是直率又热情得很。安静是,是个气质出众的大家公子,人品修养皆过得去。说笑时,是个活泼伶俐的讨喜人儿,任何玩笑都开得。 亲热时,那是极让人欢愉爽快的,伺候得你欲生欲死,乐不思蜀,恨不得死在他身上得了。就这么一个人,纵观半辈子,也才遇上了一个而已。就这一个,还被他印心抓在了怀里…… 不不,可不是他动手抓来了,而是这个热情的人儿自己贴上来的。 何德何能,他竟然俘虏了一个这么好的人呢? “你究竟,怎么就喜欢我了呢?”印心不由自主地问道,他很是肯定,施宁之前并未有机会见过他。然而在吴宅的第一面,那人就用眼神勾他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似有若无地瞟他,又似轻轻触碰,又似带了钩子般……让人心里头痒痒地。 “自是听闻了你的大名,怎么了。突然这样问我?”施宁好奇道,印心竟是对这个感兴趣了。 “疑惑罢了,你可是第一眼就在勾/引我了。”印心笑道。 “胡说八道,第一眼是没有的。”施宁想起当时的情景,第一眼只是惊喜,然后他道:“第二眼勾/引你,我倒是承认。”他是个爽快人,这有什么不好直说的。 “呵呵呵,那你说,究竟为何?”印心还是要问。 施宁想了想道:“为何呀,那肯定是因为你长得俊呀,第一眼就把我迷倒了。还有就是,喜欢就是喜欢,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一见倾心。” 听罢这些,印心倒是满意了。左不过是因为他的脸皮,“那后来呢,你既然怨我对你不好,怎么还喜欢呀?”拼了命也要闹他,囔着要他疼爱。 “想听好话就直说呀你。”施宁抱着他肉麻道:“听着了啊,我爱你爱到骨子里了,爱你爱到没有理智了,爱你爱到心儿都乱了,爱你爱到不能离开你了,爱你爱到你不和我好我就要哭了,爱你爱到想你天天疼我了,爱你爱到……”还有什么来着,待他想想再说。 “嗯?完了?”印心正听得津津有味,就没了? “还有,你且等着……”施宁敲敲脑袋,继续说道:“你在我心里十分重要。你是我痛苦的时候,治疗我的一剂灵药。” “一剂灵药。” “你是我迷茫的时候,引领我的一盏明灯。” “一盏明灯。” “你是我难过得时候,安慰我的一条贴心小棉袄。” “一条棉袄。” “你是我……精神的支柱。” “支柱。” “你是我生命之光。” “光。” “雪夜里温暖我的一把火。” “一把火。” “烈火中包围我的一泓清泉。” “得,又成水了。” “你是……” “好了,我就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是个人呀?”印心打断他说道。 “人呀,就快了。”施宁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怎么扭成个人。哎,有了,他道:“你是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那个人。” 印心挑眉道:“第二次生命,怎么说的呢?”倒也对,毕竟施宁病重时,是他将施宁救回来的,可是施宁病重也是他一手造成,只能算两两抵消吧。 施宁笑嘿嘿道:“这还不简单,不是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吗?我嫁给你也使得。” “哦?你拿自个跟女人比较?”印心却是高兴他说那句,我嫁给你也使得。 “爱情不分男女之别,妻子和丈夫是爱,我和你也是爱。只是,我和你不能和男女般嫁娶罢了。其实还是一样的。”施宁摸着印心的胸膛说道,感受着那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震动着他的手掌心。 “谁道不能呢,你的生辰在路上错过了,等此事了了以后,我为你办一个。”印心亲着他的眉心说道:“然后让你嫁给我,可好?” “怎么能够呢?” “怎么不能够呢?” ☆、第64章 整个南宁的大小官员忙碌得很,是又忙碌又心乱,闹得南宁的大小食肆和青楼楚馆都生意惨淡。只因为,风向不对,众人都没有心思玩乐了。都说官商勾结,官员不好了,那商人怎么会好呢? 一时之间,是人心惶惶呀,谁也没空找乐子。 倒是安置九千岁的宅子里头,天天都是欢声笑语。进出此处的奴仆们少不得总是看到一些温馨美好的画面。要不就是屋里的亲密嬉闹,要不就是院子里温情脉脉,亭子里低声细语,总之总能看见一幅和乐融融的画面。 这几日,印心的伤口也愈合了,换药的时候,施宁总算不会望着那狰狞的伤口心疼了。 周知府也是询问过印心的伤势,才敢决定就在今天,准许南宁的官员觐见印心,并为他开设宴席,接风洗尘。额,虽则晚些,可是不这样做的话,人人都不得安心。 这天夜幕降临,周知府准备妥当一切,便进来参见。 “九千岁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请大人移驾……额,还有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请!”周知府抬眼瞄见紧贴在印心身旁的施宁,又赶紧加了一句道。 印心替施宁整整毛氅和帽子,一边说道:“既然准备妥当了,那就走吧。” 他身后的王兴应道:“是,千岁爷!”然后就笑眯眯地在前面开路。 这次设宴在南宁有名的酒楼中,今日客人已经肃清,整个酒楼只有一桌人。他们来到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一二个大小官员。看见印心的座驾前来,均上前迎接,丝毫不敢迟疑。 施宁扶着印心的手,率先下得马车来,只看见一片帽子的顶部。一张脸也看不到,可真是有趣的场面。官员们没有抬头,只看到一双靴子露出在眼前,以为这是九千岁,前头的赶紧拜道:“恭迎九千岁大人,九千岁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施宁站在前头,白白受了众人的礼,他歉意道:“各位大人多礼了,只是九千岁大人还在后头。” 众人闻言,愣愣地一抬头,果然见到个少年郎,根本不是九千岁大人。不过这时候印心也下来了,站在他们面前,笑道:“各位大人,无需多礼,且进去再说吧。”说罢,他牵着施宁走入楼内。 众官员不敢落后,纷纷起来紧跟其后。只是众人纷纷都在心里暗道:周知府说得果然没错,今儿来的人中,有一位是九千岁的心腹大臣,有一位却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只是这位尚书的公子最厉害的,不是他爹,而 是他背后的九千岁。 不错,原来九千岁是个喜欢少年公子的,那倒是好办得紧。南宁什么都不多,就是人杰地灵呀,漂亮水灵的美人最多,不单止是女美人,还有男美人。 “九千岁大人,请坐!请坐!”周知府在官员前头,抢了这个风头。不是没人敢抢,而是因为,他到底和九千岁相识更久,其他人想抢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小公子请坐。”王兴则是招呼施宁,二人在印心身边坐下。此时是施宁坐在印心的左手边,而王兴坐在施宁的左手边。 有些眼色的人一看见这情形,都知道中间那位是个重要的人物,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很快就有人讨好地笑道:“诸位先给九千岁大人见个礼!”大伙儿很齐心地对印心行礼问好,得了印心的点头,那人才笑道:“中间这位公子,听闻是京中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不愧是虎父无犬子呀,一瞧就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 虽则这马屁拍得不怎么经典,可到底是拍到了印心的心上,便笑道:“各位大人倒是消息灵通,不过也没猜错,他确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他对施宁道:“宁儿呀,给各位大人问个好。” 施宁闻言,就冲前方拱了拱手,笑道:“各位大人好,施宁有礼了。” 众人忙道:“好好好,施公子好!施公子大驾光临,真是咱们南宁的荣幸!还请施公子多在南宁走动走动才是呀,让咱们南宁诸位,见识见识施公子的风采。” 周知府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儿都去讨好施宁去了,愣是没有一个人讨好九千岁,他觉得莫不是自己喝醉了。 “各位大人谬赞了,施宁不敢当。”施宁浅笑着说道,连忙冲着印心使眼色,这是做什么呀?怎么都冲着我来啦? 印心瞧他那可怜的小模样,顿时发笑,说道:“好了,各位大人可不许这样赞他了,省的年纪小小地就被各位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话这样说着,可惜他满眼的笑意,令大伙儿都不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呵呵呵,九千岁大人言重了。”谁瞧不出来您高兴呀,呵呵呵。 但是众人也不再去恭维着施宁不放,而是轮到了王兴的身上,对王兴又一番交流。而整个下来,愣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去讨好印心。 “闲话就到此打住,咱们先敬上九千岁大人一杯,祝贺九千岁大人大驾光临咱们南宁。”众人向印心敬酒。 印心没有推辞, 端起酒杯就和他们喝了一杯。众人见他不似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伺候,都纷纷怂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壮了胆似地,个个都找机会和印心喝酒。席上并非每个人都有机会,那就敬王兴大人,敬施公子,都是一样一样地。 王兴倒是没所谓,来之前就做好了喝酒的心理准备。倒是施宁,他只喝了开头的一杯,就不喝了,均有个以茶代酒。 等开席没多久之后,他便觉得一肚子灌满了茶水,他戳戳印心低声道:“我想去茅厕。” 印心闻言,瞧了瞧门口,他说道:“门口有锦衣卫,你叫上五个陪你去。” 叫这么多怎么好意思,我叫两个就行了。施宁心里想道,然后就捂住肚子去了。门外果然有锦衣卫守着,他就点了两个人和他一起走。 “就去趟茅厕而已,你们两位可以保护好我的吧?”走在路上,施宁有些毛毛地问道。 “那是当然可以的,要是连这个也做不好,咱们不用干了。”两位锦衣卫笑道,拍着胸脯保证。 施宁闻言,也觉得是啊,不就是去趟茅厕,有什么可危险的。“到了,我先进去了……额,两位要不要一起?”里面好像挺黑的。 “额,我们刚刚来过,就不用了。”两个锦衣卫摆手谢绝了施宁的好意。 “那好吧。”施宁小心翼翼地踏进去,然后关上门。 “梭梭……”屋里响了两声,好似是老鼠的声音,好像又不是的。 “谁在哪里?”施宁悄悄地问了句,等了良久没有在发现动静,他就安心地低头解开裤带…… 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施宁的嘴巴。施宁挣扎不及,就被一个手刀打晕了。那人迅速扛起施宁,从窗口跳窗而出。 门外的锦衣卫听见动静,就敲门问了问道:“小公子,你没事吧?”可是里头没有人回答,他们又问道:“小公子?你听见了吗?”就这样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回答。 “进去看看!”一名锦衣卫发现事情不对,连忙推门进去。 两个人进去四处一看,哪里还有人影。他们均道:“遭了!小公子定是让人给劫了!”一个人来到窗口,对同伴说:“我去追人,你快回去禀报九千岁!快!” “是!” 二人分头行动,一个跳窗去追,一个回去禀报。 此刻席上正是气氛热烈的时候,大家都是酒过三巡。只是印心喝酒至于,瞧瞧 旁边的空座,那人怎么去了这般久还没回来,可是吃坏东西了? 他正想叫王兴去看看,就听见有个锦衣卫撞进来禀报:“回禀千岁爷!小公子被人劫走了!” 桌上的酒杯震落地上摔个粉碎,却是印心一掌拍在桌上:“劫走了!怎么劫走了?你们是怎么保护的?” 锦衣卫道:“属下失职,未能保护好小公子。只是另一位兄弟已经去追了,还请千岁爷赶紧前去!”那贼人应该还没走远,要是千岁爷去追,一定可以追到的! “哼!王兴,我们走!”印心叫了一声王兴,然后焦急地离席。 “狗太监!受死!”众官员之中,突然一柄利剑来势汹汹,直直刺往印心。 印心挥袖一当,躲过了这一剑,他和那官员就在屋里打了起来。这时,其余官员都慌张万分,纷纷四散开来,找地方躲藏的找地方躲藏,夺门而出的夺门而出。王兴看见主子受袭,那还得了,连忙就上前帮手,但是印心却道:“你快去把宁儿追回来!莫要管我!” “千岁爷!”王兴不敢违抗,只好道一句:“千岁爷自个小心,属下这就去救小公子!”说罢,他带着一半锦衣卫前往援救施宁。 余下的一半锦衣卫,则是包围了酒楼,把逃出酒楼的官员通通抓起来。那位刺杀者的余党不敢靠近,听闻另一处得手了,纷纷前往接应。只要有人质在手,他们就不怕。 那个扛着施宁逃走的人,在一处黑暗的小楼里把施宁交给接应的人,然自己扛着个麻袋匆匆又从另一边掠走。 追踪他一路的锦衣卫不明真相,然后一路追着他跑。最后看见他把麻袋扔下,赶紧过去一瞧,才知道中计了。这时候小公子指不定已经被转移,他们跟丢了! 与此同时,王兴却带着另一拨人,分散寻找,封锁全城! 但是此时的街上仍然有很多百姓,他不得不疏散百姓,先把他们赶回家中。只是这样一来,那些劫人的家伙,也混入人群之中离开了。 “站住!”王兴突然叫住一个人,只因他怀里抱了一个人。 那个人停下来,看着王兴。王兴走过去,问道:“你抱着什么人?” 那人讷讷道:“是我女儿,她生病了,我带她去看大夫。” 王兴看到,那个人被毯子盖住了脸,他说道:“我看看。”就伸手掀开毯子。但是里面却不是他要找的人,因为这个人满脸都是脓包,还又黑又肿 ,流着令人恶心的脓汁。 “这是什么病?” “是……是花柳……” 王兴一阵恶心,连忙放开了手。呸!真是晦气,竟然遇到个花柳病的,难道那个女人是做皮肉生意的,这小小年纪就染上了花柳。 “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王兴晦气地挥挥手,心情十分不好!这下子小公子被劫了,到现在都还没任何头绪,可怎么是好!他家千岁爷一定发疯的! 那父女两走了,王兴身边的一个锦衣卫突然搔搔头道:“王兴大人,属下觉得刚才那个人有些可疑……” “哪里可疑?”王兴问道。 “额,照理女人的脚都是那么点的,可是属下看到那个女人的脚像个男人的脚……” “你说什么?”王兴抓住锦衣卫问道,然后也等不及他回答了,连忙反身就去追那对父女! 锦衣卫也连忙带人跟上去。 王兴远远儿就看到,那个人果然抱着人在跑!如果他不可疑,他为什么要跑呢?一定是害怕什么人追上他们! “别……唔唔……”一个锦衣卫想大喊一声别跑,结果给王兴捂住了嘴巴。 王兴骂道:“喊什么喊,你脑子坏掉了是吧,不会静静地追吗??”一喊人家就知道了,还不赶紧跑吗? 一行人果然静悄悄地追上去,王兴看见他拐进一条小巷子,就让人从上面侧面,几个方向包抄过去。 这人这么谨慎在,这里少不得就是他们的窝藏点。你,赶紧回去禀报千岁爷,把千岁爷带过来。”王兴吩咐道,然后继续跟着那个人。 “是。”锦衣卫悄悄退下去,在夜色里急速穿行。 这边的贼人已经在会合了,接头人小心谨慎地问道:“有没有人跟来?”他探头出去前后望望。 “没有,锦衣卫都在闹市,一时半会搜不到这儿来。”抱着人的汉子说道。 “可知道秦大人得手了没?”接头的人仔细把门关上,回身问道。 “不太清楚,那个狗太监不好对付,秦大人只怕没那么容易。”汉子把怀里的人放下,用绳子绑起来。“这小子确实细皮嫩肉的,呵呵,你说那狗太监真的会为了他束手就擒吗?” “我不敢肯定,不过能牵制他一时,把兄弟们放出城就够了。自从那狗太监杀了周丞相,南宁就封得跟个铁桶似地。 咱们想走都走不了!”接头说道。 “可不是么!咱们也不为别的,就为了活命罢了!” “绑好了?我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接头人又出去接应余下的弟兄们。 王兴本来打算将这民宅包围起来,但是看见竟然还有人来,他就打手势叫大家稍安勿躁。既然还有余党,那就等他们来了再一网打尽。到时候千岁爷也来了,那就最好了。 酒楼这一边,那名刺客已经被印心斩杀在手下。他心里惦记着施宁的安危,根本没心思和刺客缠斗,只尽最快的速度将他结果了,然后冲出酒楼。看见锦衣卫抓住了那些官员,他冷声道:“都给本大人押回去候审!” 锦衣卫应道:“是!” 一个锦衣卫快马跑了回来,在酒楼门口下马禀报道:“千岁爷!王兴大人已经找到了小公子的下落,请千岁爷一同前往!” “他找到了?人呢?”印心焦急地问道。 “还在一处民宅中,被贼人看守着。王兴大人已经摔了兄弟们包围了那处民宅,可是暂时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王兴大人说,且等千岁爷过去了再做定夺!” “好!这就走!”印心闻言,当即夺了一匹马,然后飞奔出去。 那名锦衣卫连忙上马疾驰,他是来带路的呀!可不能走得比千岁也爷还慢!这是关键时候,不是来搞笑的! 此刻街道上的百姓基本已经肃清了,整条街极具安静,两匹马飞奔在街道上,马蹄声分外响亮。就快到了的时候,锦衣卫请印心下马,他们要步行过去,因为怕惊动了里面的贼人。 “王兴大人,千岁爷来了。” “来了?”王兴回头,果然看见印心寒着一张脸走来,他连忙道:“千岁爷!” “怎么样了?人呢?”印心问道。 “在里面。”王兴示意了一下贼人窝藏的那座民宅,说道:“属下守在这里之后,一共看到两拨人进去了。想必这就是周老贼那批忠心耿耿的余党。” “一共几人?” “七十余个。” 印心脸色狰狞道:“宁儿在他们手上,他们定会以此来要挟我!” “千岁爷,您认为应当怎么样?”王兴请示道,有人质在对方手里,确实不好办,何况人质还是千岁爷的心肝肉,那就更加难办了。 “哼!我若是知道就不必发愁了!”印心焦急又怒火攻 心地道,他要是有法子,那帮人还能活得到现在。 “不若……属下先派个轻功好的去探勘探勘?”王兴小心翼翼道。 “不,他们去我不放心,万一打草惊蛇,岂不是害了我的宁儿。”印心想了想,吩咐道:“去找一套夜行衣来,千岁爷我亲自去!” 王兴赶紧去办,夜行衣,他们随行带着就有。 “千岁爷,这是*烟,您看用得着不?”回来时候,他还带了几管*烟。 “拿来。”印心换了衣服,把那几管*烟也塞进怀里。然后他一跃身,消失在了搂头屋角之间。 此是宅子里的人,轻点了一下兄弟们,发现均已经来齐了。有人叹息道:“只可惜了秦大人,是他为了兄弟们牺牲了自己。” “秦大人的恩德,大家都会记得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大家平安出城。”那个劫了施宁的人,看着被绑起来的施宁,对大家说道:“这个是那狗太监的相好,咱们这次出城的希望就全在他身上了。” 大伙们一样会怀疑:“就拿这人做人质,真的能行吗?听闻那个狗太监心狠手辣,又怎么会为了个相好放了兄弟们?” “是啊是啊!” 有人不希望落空,就道:“也应该能行的,你们想想看,我们这些人对他开说只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可这小公子是他宠爱的相好,他为什么不能放了我们呢?” 众人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只是些小角色罢了!”这时周丞相已经死了,很多暗部的带领人也死了。他们只是一些残留的小角色,想活命而已。其中唯一还想拼命的,只怕也只有秦大人了,因为他算是周丞相的心腹手下。即使他只是想活命,别人也不定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等那狗太监追来了,咱们就用人质交换,他若是想得回他的相好,就必须送我们出城,等我们走得远远儿地,才能放人!” “没错!就是这样!”众人赞同地道。 “大伙们把各自的钱财收好了,等咱们出了南宁,天大天地,何处去不得。只要有银子在手,不怕没有逍遥日子过!” “没错没错!” 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过夜空,在宅子里的屋顶上疾行,然后他在一处屋子上方停下来。这应该就是关押施宁的屋子,印心小心揭开瓦片,往下面瞧了瞧,只见施宁被绑起来,扔在地上。 印心咬碎的后牙槽,这些该死的贼人,竟 然这样对他的宁儿!眼下是什么天气,竟敢将他的宁儿扔在冰冷的地面上!而且施宁身上的毛氅已经不见了,他全身就一件棉袍和袄子。 这么怕冷的人,怎么熬得住!这一折腾,不生病才怪了! 印心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些狗东西,不过他到底忍了下来,只看见屋里没人,就偷偷下了屋檐。从背后的窗子进了屋内。 不过,这时候来了两个人进来。 “三哥,这小子就这样扔在地上,会不会不妥?” “怕什么,又死不了……额!”他正说话,突然一只银簪射进他喉咙里,顿时令他失去声音。 “三哥?”那人扭头一看,刚才还说这话的人竟然就这样死了,他想要大喊出声,结果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子。他没来得及惨叫,就倒下了。 印心踢开他,然后赶紧走到施宁身前,把施宁抱起来。 “宁儿!宁儿!” ☆、第65章 施宁虽则晕倒了,但是还是会感觉到冷,只见他脸色苍白发青,浑身都在打哆嗦,脸嘴唇都冻紫了。印心看在眼里,是痛在心里。他连忙抱紧施宁,将施宁带出这间屋子。 “不好!有人来劫人质啦!” 印心刚走出门口,却听见几个汉子喊道。那些人见印心一身夜行衣,怀中抱着他们辛苦劫来的人质,纷纷蜂拥而上,要把印心的怀中的人质抢回去!那可是他们活命的筹码! “杀了他!把人质抢回来!” “抢回来!” 印心抱着个人,并不好出手,他后退了数步,然后一转身闪进房中,从来时的窗口跃了出去。再从后墙翻身而上,一路在屋檐之间疾走。 那些汉子多数只是会些三脚猫功夫,根本赶不上印心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见印心把人给带走了。 印心走到有锦衣卫守候的地方,对他们下令道:“包围他们,全部给我抓起来,反抗者杀!” “是!” 锦衣卫有动静,王兴自然知道了,他猜测道:“应该是千岁爷得手了,快,包围上去!把里面的人给我抓起来了!反抗者杀!” “是!”一瞬间,所有锦衣卫倾巢而出! 只见印心抱着人,从屋檐上跃下来,王兴赶紧上前问道:“千岁爷,小公子没事吧?” 印心满脸煞气地哼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人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王兴闻言一震。说道:“千岁爷请放心,属下不会放跑任何一个伤害小公子的贼人!”他说罢,只见印心已经在他身边掠过,看来是带施宁回去了。 印心一路疾驰,回到宅子时,连忙叫人准备热水来!此时施宁已经在他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甚至冻醒了,他张开眼睛,哆嗦着嘴唇,有些迷茫道:“印心……我在哪儿……” “别怕,我在这呢。”印心见他醒了,可算是放心了一半,幸好那群该死的贼人没有灌什么不好的药。 “我……我好冷呀!”施宁说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 “没事,热水来了,泡上个热水澡就不冷了。”印心说道,连忙把奴仆们喝退。他替手指都僵硬了的施宁除去衣物,然后尽快抱他进入热水中。 施宁触碰到热水,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磕磕巴巴道:“我,我怎么会,这么冷呢?”好像就从来没试过这么冷的经历。 “还好说,就去个茅房而已,你就能把自个给弄丢了!”印心骂道,之前心疼他就算了,现在找回来了,还不得好好训训他,叫他以后长点心眼! “我怎么知道真的有人对我不利!”施宁哆嗦着唇说道,把自己没入热水中,狠狠地泡一泡! “哼!你就是不听话!”印心骂道,可是看他可怜的模样,又止不住心疼。什么都别说了,施宁被劫走,最焦急的人一定不会是施宁自己,而是他才是。 “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施宁从水里出来,抹了把脸说,水从他脸上刷下来,把他弄得连忙眨眼睛。 “不骂你了,你现在好些了吗?”印心替他多弄了些热水到身上去,甚至还替搓搓胳膊肩膀什么的,刚才一手都是鸡皮疙瘩,现在可好多了。 “嗯……好了一些,可是还是冷冷地,我不想出去了。”施宁舒服地泡在水里道,然后他摸了摸后颈,“那人打得我好痛呀。”一下就把他打晕了,可见力道之大。 “我看看。”印心帮他瞧了瞧,瞧见那块儿皮肤红了,估计明天起来就会青黑。 “那是些什么人呐,为什么要抓我?”施宁疑惑地问道。 “周丞相的残部,抓你还能是为什么,为了要挟我呗。”印心说道,此刻说起来又是牙痒痒地,恨不得一手捏两个。 “原来如此,看来,跟着你是个危险的,我以后还是乖乖地待在屋里比较好。”施宁后怕地说道。 “可不是么。”印心睇着他道:“往后你千岁爷要出外办差,你可不许再耍赖要挟,我不会再可怜你的。” 施宁乖乖地低下头,这次却是是他的不是了。本以为不会给印心添麻烦,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情。“对不起。”他说道:“那我以后都不会耍赖跟着你出来了。” 印心见他乖巧也消气了,本来就应该这样做。可是听他这么保证,心里却又有些不舒服,真是奇怪的感觉。 “罢了,这次也是我们自个准备得不周全,不全赖你。”印心将他抱进怀里,安慰地说道。 “嗯……”施宁受了冷,此刻说话都带着鼻音,下一刻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你瞧,受凉了吧,要是惹起风寒来,又该要命了。”印心这般说着,却是紧张万分,就怕他突然发热风寒什么的,这里可没有豆腐娘来给他看病。 “没事的,不过是打个喷嚏而已,又不一定会风寒。”施宁说道 ,以往被风吹了一下,打个喷嚏时很正常的,并不是每次都会风寒。 “泡好了我叫大夫来看看。”印心说道,便抱着他在水里泡着。等施宁不再说觉得冷了,他把施宁从水里抱出来,裹着毛毯抱到火炉边去。 “瞧你把头发也弄湿了。”这样的大冷天,弄湿头发多难干呀。 “拿帕子来绞干它。”施宁说道,在火炉边自己动手绞起头发来。他的头发不是很丰厚,只算中等吧,可是乌黑柔顺,是养得极好的一把头发。 “我来,你莫要乱动,把毯子弄开了。”印心抢过帕子,一股一股地替他把湿漉漉的头发绞干。 “哎呀……”施宁时不时地就喊上一声,因为印心扯痛他的头皮了。这下手也没个轻重地,到底不是个会伺候人的。 “还冷不冷?”印心问道,摸摸他转红润的脸儿,可算是能看了。 “不冷了,这火炉烧得好旺呀。”施宁伸出双手烤着火炉道。 “还不是怕你冷了,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模样有多可怕。”印心想起施宁窝在地上那副青白青白的模样,就觉得浑身都疼,尤其心疼。 “那些人也真是的,居然拿走了我的毛氅。”施宁抱怨道。 “别提那些人了,你千岁爷现在恨不得剐了他们!”印心满脸寒冰地道,若不是施宁眼下还需要照顾,他早就去处理那些个可恨的狗东西了。 “好,那就别提他们了。”施宁握着他的手说道。印心担心他,他是知道的,指不定当时有多着急呢。想象一下那个情形,施宁就觉得自己不应该。 “嗯,你莫要害怕,往后不会再叫你遇到这种事情。”印心保证道,这种令他心惊胆战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若是那帮贼人在凶恶些,对施宁再坏一些,他该怎么是好呢。 “我不害怕,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施宁伏在他怀里说道,眼下的他,感觉温暖又安心,因为他回到了印心的怀抱里。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印心都不会让他涉险的。 “乖。”印心低头亲亲他的脸蛋,静静地抚摸着他,让他安然入睡。 南宁的这一夜里,热闹过后又平静了,只是过了今夜,很多人都只怕不会再平静。那日在酒楼里抓捕的官员,王兴叫人押在了知府府衙的大牢里。 到了第三日,当大夫确定施宁不是生病之后,印心才抽出空来审问这些官员。这都是,周知府向他保证,是不忠心于周 丞相的人,然而那天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在牢里呆着的这段时间,最忐忑的莫过于周知府了,因为那秦大人也是他作保的。 他自打进了牢门以来,就没有一刻不后悔过,早知道就不作这个保了。反正那秦大人跟他也不熟,对他又没好处,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了呢! 别说周知府后悔,其他的官员也是一直埋怨他,说他把秦大人也请来了,将他们通通推向死路。似乎这一切,都是周知府的错。 要是平时,这话他们可不敢当着周知府的面上直说,可是现在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难道大家一起到阴曹地府去说吗? 王兴打开大牢的门,来到关押众官员的牢房,他身后带着几名锦衣卫,神情莫测地站在那里。 众官员一见到他,连忙过来栏杆处,抓着栏杆哀求道:“王兴大人,怎么样?什么时候放了我们呀?我们是无辜的,我们真的不知道秦大人会刺杀九千岁大人的呀!” “是啊!我们是冤枉的,对天发誓,真的是忠心跟着九千岁大人的!” “各位,稍安勿躁。”王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笑道:“王某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咱们千岁爷的小公子找回来了,你们至少有一线活着的希望。” 众官员闻言,均松了一口气,露出欣喜的笑容来,他们道:“王兴大人,既然那位施公子找回来了,那九千岁大人应该不会重罚我们吧?当然,小惩却是要的,毕竟施公子是在我们南宁遇险!”如果只是小惩的话,那他们就放心了。现在最怕的就是,心狠手辣的九千岁会一怒之下要了他们的性命! “那,王某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也不必再问,因为千岁爷眼下就要见你们,你们还是亲自去问千岁爷吧!”王兴笑了笑,向锦衣卫挥挥手,让他们打开牢房门,然后将一众官员押出去。 印心自然不回去牢房里审问他们,而是在知府的府衙审问他们。就像各位大人们平时升堂审案一样,只不过今天风水轮流转,被审问的那个变成了他们自己。 当众官员带到,跪在堂下之后,印心才慢悠悠地拍响了惊堂木,他问道:“堂下的各位大人,你们可知罪?” 众官员哪里还敢说不知,连忙点头道:“知罪知罪!我等知罪!” “你们知何罪?” “我们……防范不周,让九千岁大人受惊了,让施公子受惊了!”众官 员连忙说道,幸好也只是受惊,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哼!好一个防范不周,难道你们不是同谋?”印心说道:“周知府,你当初可是向本大人保证过的,眼下却出了这等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呀?” 周知府连忙求饶道:“九千岁大人明察,下官实在不知那秦大人隐藏得这么深,下官真的不知道呀!若是下官知道的话,就算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替他作保呀!” “那就是说,你不是同谋咯?”印心问道。 “不是不是!下官怎么会是同谋呢?”周知府那是百口莫辩,他确实不知道秦大人有刺杀的念头,也不知道秦大人是周丞相的人! 这个周知府是个什么人,印心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此时只是盯着他看,就能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印心笑道:“你不是同谋,那这些是不是?”他扫扫堂下的其他官员。 “九千岁大人明察!我等也不是同谋呀!”那些给他眼神扫过的官员连忙也求饶道:“还请九千岁大人绕了我等,那秦大人这般罪该万死,我等先前着实不知道!” “你说你们不是同谋,却只是口头上囔囔几句,又拿不出证据来,叫本大人怎么相信你们?” “额,这证据……”不是同谋还要拿出证据,他们到哪里去拿证据呀?难道要让死去的秦大人给他们一人写一个证明书,说明他们真的不是同谋吗? 各位官员给难住了,跪在那儿面面相窥,拿不出主意来。 倒是有个胆大心细的,愿意剑那走偏锋一把,他拜道:“九千岁大人,下官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其他人闻言,均惊讶地看着他,他有证据?那是什么样的证据啊? “哦?你有何证据?”印心也好奇地问道,他让他们拿出证据,不过是随口刁难罢了,这种证据也有? “是的,下官家中有证据,还请王兴大人和锦衣卫们随下官走一趟。”那位大人说道。 “嗯?呵呵呵。”印心瞧了他几眼,也无所谓道:“那行,王兴你就跟这位大人走一趟吧,且瞧瞧他的证据是什么。” “是!千岁爷!”王兴来到那位大人身前,也好奇道:“你究竟有什么证据呢?”不过他没有等候这位大人的回答,而是叫锦衣卫押着他,一同到他家中去。 因着这位大人的家并不远,王兴他们,倒是回来得快。只是近归近,印心也已经 等候得无聊极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让王兴押他出去。 “怎么样?”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看见王兴回来了,印心掀着眼帘问道。 “回千岁爷,这位大人果然有证据。千岁爷不若就放过他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位大人,你可愿意受罚呀?”王兴对那位大人说道。 “愿意受罚,下官愿意受罚!”那位大人连忙说道,当王兴说他死罪可免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又有活命的机会了。 “嗯?先让本大人瞧瞧,到底是什么证据。”印心说道,王兴既然这样说,那就是有谱的。 “千岁爷……”王兴却没把证据呈上来,而是凑到印心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哦?”印心闻言笑了笑,倒是不在意。他抓拿这些官员,当时是因为又慌又怒,恨不得捏个把人出出气。眼下考虑到南宁的现况,倒真的不能把南宁的父母官都落马了。 “千岁爷,这位大人是有诚心的,也保证过以后会做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千岁爷不若就给他一个机会吧。”王兴笑道,看起来是不余遗力地为那位大人说好话。 众人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同僚突然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来,而王兴还会为他说话。虽则还不能完全想出来,可是有些精明的官员却已经嗅到了一丝异样。 “是吗?”印心问道,然后他瞧了瞧那位官员,“我瞧这位大人……确实也不像是同谋,不过王兴说得没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俸禄三年如何?不过,在这三年里,但凡你做错一件小事,本大人都会立刻革去你的职位。” “好好,下官愿意受罚!九千岁大人请放心,这三年里,下官一定战战兢兢,不做错任何一件小事!”那位大人说道,然后想起来自己说错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又连忙补上:“不不,不止这三年里,只要下官在职一天,下官就定当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绝不会有任何松懈!” 闻言,印心点了点头,就挥手叫王兴放行,这位可以回家了。 “还不快谢谢千岁爷的恩典。”王兴提醒道。 “是,下官谢谢九千岁大人不杀之恩!”那位官员跪拜道,然后才喜悦地退下去。 堂下的官员们愣愣地看着他,他这样就可以走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呀? “余下的大人们,你们呢?是学那位大人一样,拿出证据来,还是等待千岁爷的处置呀?”王兴对 众位大人说道。 “额,这……王兴大人,他……陈大人的证据究竟是什么?他怎么会有证据?”大家都不明白得很。 “他怎么会又证据?呵呵呵,当然是因为他不是同谋,所以他就有证据。” “可是,我们也不是同谋呀,我们……” “唔,王某提醒大家一句,证据大家都有,只是你们肯不肯拿出来罢了。”王兴提醒道,其实已经很露骨了。 连周知府这样的迟钝人都问出了不同的味道,他不禁地想起,那一大车一大车的银子和宝贝,充盈国库? “王兴大人,下官家中也有证据!”周知府,他觉得自己没想错,证据其实就是那玩意儿。九千岁大人这是拐着弯儿要银子呢! “哦?周知府家中也有证据?那敢情好,咱们这就去拿吧。”王兴笑道,就带着锦衣卫又去了周知府的家中。索性这周知府更近,就在府衙的后边儿。 “好了,两位大人都把证据拿出来了,你们呢?”印心斜眼瞄着堂下的众位官员说道。 只见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然后竟然一同拜道:“九千岁大人,下官家中也有证据!” 印心闻言,咯咯地笑道:“早就该这样了,省的本大人还陪你们耗了一早上。”刚才王兴跟他说的,不是别的,就是给个台阶下罢了。反正也不能真正把这群南宁的父母官怎么样,他们也确实不是同谋。那便要了银子就放人吧,好好敲打一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 王兴这回回来,可就有得忙了,得一个一个地陪着去各位官员家中拿证据。印心瞧着事情解决了,便一甩袍子离开了府衙。 南宁的父母官被关押了几天,这些天南宁各地都人心惶惶地。不时就有事故发生,印心也不好再拘着他们,也就是这样,当日要了银子就放了。叫他们回去,好好儿整顿整顿地方,少给他闹出幺蛾子来。 王兴直到天黑了才舍得回来,看他咧开的那张嘴就知道,他今儿收获可不小。这不,一回来就来禀报千岁爷来了,得让他主子直到他今儿个办了件漂亮差事。 “王兴,舍得回来了?”印心瞧着王兴进来了,挑眉说了句。 “嘿嘿,千岁爷说得哪儿话,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属下还不是为了千岁爷您奔波么?”他笑嘿嘿地道,然后叫人把一口箱子抬进来。 “什么东西?”印心瞧着,一整天就捣鼓 了一口箱子? “千岁爷可别瞧不清人,待属下打开给您瞧瞧。”王兴看见印心兴趣缺缺的模样,就连忙把箱子打开。 印心一瞥,赫然是一整箱的银票,票额还都很大。他冷笑道:“哼,南宁的官儿,可都是大贪官。” “可不是么,区区七品官六品官,可个个都富得流油。”王兴说道,他今儿可算是知道,为何说南宁地大物博,最是富饶了。 “好好盯着,谁再敢贪,就给他个好果子吃!”印心哼了一声,叫人将箱子抬下去。一箱的民脂民膏,他这趟回去自然不会带回去了,就留下这口箱子给南宁的百姓们做点事吧。 ☆、第66章 有雷点慎 又过了两天,南宁这件事算是过去了。虽则处置了不少官员,抄了不少家,但也没造成百姓多大影响。他们可不知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个地方的县衙突然做起好事来了。 修桥建路,扶贫造房,维持了整整三年。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儿,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三年是个坎儿,过了这村没这店,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突临南宁的九千岁大人,终于要启程回京。南宁的官员出城相送,直到看不见九千岁的马车才纷纷松了一口气,这阵子以来,可真是够呛的了。这下,总算能回去睡个好觉。 施宁坐在略微摇晃的马车里,和印心说道:“咱们一共出了二十五日,这回去又要个十一二日,就是一个月有余。” “嗯。”印心侧卧在马车内,低头看着画卷。这倒是正经的画卷,是本山水志。此著作人游历天下,去过的都是鲜少听闻的地方,见到不少有趣的族群,很有些意思。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出门这么久呢。”施宁有些低落地道:“这就要回去了,这一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 印心抬眸瞧了瞧他,敢情是不舍得回去,还是怎么地,“这趟来南宁,好玩儿吗?” 施宁笑道:“倒也不是说好玩,就是新鲜。” “那不就得了。新鲜的东西并不稀罕,它始终会令你厌倦。”印心低头看画。 “这话就不对了,很不对。”施宁嘟着嘴不赞同地道:“照你这么说,很多事情都是没必要做的,可是我们依然每天在反复循环。” “比如说?” “吃饭。” “噗……”印心放下画卷,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和他说话。 回程的路上,所幸天气还不差,路况也一路顺利通畅。因为惦记着京中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印心并未放慢行程,而是比来时走得更快些。 施宁虽则在路上挺失落的,但是已入京,心情却飞了起来。他也是想家的,这不,在门口和印心没有多说两句,就飞奔着回家了。 “呵呵呵,小公子这是想家了。”王兴瞧着自家主子落空的手掌说道。 印心收回手,瞥了他一眼才甩袖回府,他边走边道:“滚进来,这几天你还想闲着不成。”可没得闲,周丞相虽然死了,可是他在京中的势力也还不容小窥。 之前封锁南 宁,为得就是不让人给京中递消息。他们赶回来,就是为了杀那些余党一个措手不及。 这边是开始忙碌了,施宁却好久未回家,少不得要和家里人亲近一番。施夫人见了爱子回来,很是高兴,虽然心疼他出远门,可是看着儿子精神了许多,也值当了。施嘉倒是赞成儿子出去走走,长长见识,男人就应该这样。 可是偏偏要和隔壁的太监一道去,他就有些疙瘩。不过到底是没有多想,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有点什么的话,早就有了。 “宁儿,这趟出门,可长了见识?” “长了,待儿子慢慢和您说道说道。”施宁把南宁的事情,给他爹一一道来。这其中许多事情不是他亲眼所见的,都是王兴后来在路上讲故事一样讲给他听的。没错儿,王兴把什么都告诉他,包括千岁爷抄了几个大人的家,搜刮了多少银子! “什么?他竟然收了银子就放人?”施嘉听到收银子那一段,就火大了。他怎么能那样呢?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和贪污受贿有什么区别呀? “爹你别急嘛,还有下文。”施宁连忙说道:“印心之所以会放了他们,一来是他们确实没有犯什么大错,二来是,南宁处置了太多官员,如果连最后这十几个也一并处置了,南宁肯定会大乱。即使要处置这些官员,也不是现在呀。” “那银子又怎么算?他放人就放人,还要收人家银子做什么?”施嘉气愤地道,这不是贪是什么? “银子,收来的银子都用在当地的百姓身上了。哪个大人收了多少,就把那多少用在他管辖的地方,替百姓桥修建路,扶贫造房。印心还吩咐了王兴大哥,叫他时不时要派人督查,要是有谁敢阳奉阴违,就立即革职!回家种田去!” 施嘉听罢,才稍微顺气了一些。这才是办事嘛,才是做官的样子嘛。 “爹啊,怎么样,其实印心挺好的吧?”施宁得意地问道,他就觉得印心好,太好了。 “哼!好什么好,这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你看他位高权重,如果他是个黑心的,这满朝上下会成为什么样,我朝的百姓会过得什么日子?”施嘉算是比较满意的,可是嘴里当然还要挑挑毛病。 那人就在隔壁,如果是个大贪官,黑心官,他这个做邻居的也丢脸不是。 连着几天,施宁总窝在家里,没有出过门。因他的生辰在路上错过了,施夫人特地煮了碗长寿面给他,还有红蛋。他每年的生辰,其实也过得很简 单,就是这样而已。因为家里总说,小孩子不要过生辰,随意点就行了。 施宁还惦记着印心说过,要替他过生辰呢。可是这几日,都没在见到印心了。施宁知道他忙,只怕还要忙好一阵子呢。 其实倒也没有忙很久,许多事交代下去给王兴,王兴去办就好了。回京后的第五天夜里,印心把施宁接了过去。 把人送进了房里,喝上了一杯热茶,他才亲亲那人的脸儿说道:“这几天可想我了?”为着那周丞相的事情,连续忙了好些天,都快忘了怀里抱着人是什么滋味了。 “想呀。”施宁在他嘴角重重亲了一下,才搓搓手指头,说道:“这都快立春了,怎么还这么冷?”是天气变冷了,还是太久没有再夜里私会,才觉得冷呢。 “傻瓜蛋,融雪的日子当然冷。”印心说道,是快立春了,到时候春暖花开,再不用担心这个会着凉。 “哦,也是的。”施宁眨眨眼睛,伸着手掌在烤火炉。 “今晚接你前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印心站起来,一边走到里边的衣橱,一边说道。 “什么事儿?”施宁瞧着他,去干什么呢? 印心把前阵子就放好的盒子拿出来,捧在手里,他并未直接拿到施宁的跟前去,而是站在远处,就朝施宁打开盒子,让他瞧瞧里头的东西是什么。 “……”施宁张大嘴巴,呆呆地看了许久才问道:“这是什么?是喜服吗?” “你看像吗?”印心笑吟吟地望着他,眼神温柔极了。 “像。”施宁笑道,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俩个的眼神充满了腻人的味道,把这夜里的寒冷空气都融化了。 …… 拜堂的那天,也是夜里。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一间布置好的喜房。印心说,他们并不要任何人观礼,拜这个堂,只需天承认,他们俩个承认,也就够了。 施宁觉得也是,这本来就是他随口说来的,印心连这都替他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拜这个堂,只是俩个之间的小情趣。情到浓时,心里总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更多的情意才好。何不如疯狂一些,做一些事情好让他知道,爱是这么样的。 如果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爱就没有了。 大红的喜房,到处都摆满了喜庆的什物,还有鲜艳漂亮的大红双喜。施宁穿着漂亮的喜袍,凑到那对大大的红蜡烛跟前端详。 “ 在瞧什么?” “我在瞧这是两条龙还是一龙一凤?” 印心闻言,咯咯地笑了,说道:“这就不用瞧了,是两条龙。”他早就吩咐过了,管家可不敢把一只凤弄进来。 “哟,哪个师傅雕的,也太辛苦了。”施宁也嘻嘻笑道。 “那有何难,买两对儿不就得了。”印心不在意道。 “那岂不是拆散鸳鸯?”施宁歪着头问道。 “去你的!”印心笑骂了句,看看时间,也算个吉时。因为不能摆在白天拜堂,这夜晚拜堂,也是天下独一份儿了。他整整衣裳走过去,说道:“好宁儿,快跟你千岁爷拜天地来。” “哎,这就来。”施宁整整自己的帽子和衣襟。突然就想笑,他怎么觉得俩个有些傻,这哪里是拜堂成亲,是玩儿过家家呢吧。 “怎么了?”印心疑惑道。 “能悔婚不,我突然有些不想嫁了。”施宁握着胸前的缎带说道,眼睛偷偷地瞄了印心几眼,他究竟会怎么样呀? “突然不想嫁,是突然皮痒痒了才对吧?嗯?”印心虎着脸,对他伸出手道:“快过来。” “你这是强娶民男!”施宁跺着脚说。 “就强娶了,怎么着!”印心走过去,把人给揽过来,对着窗前的供桌,和天边的月亮。 “哎呀哎呀,放开我,我自己会来。”施宁挣扎道,再不作孽了,“我嫁我嫁,我不皮痒了!” 印心闻言,这才哼笑一声放了他。 “你千岁爷长了大半辈子,从不下跪拜谁,今儿可是为你破例了。”他抬头瞧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说道,今晚是个好天色,看星星亮得,一闪一闪。 施宁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凑过去特别温柔地亲了他一口。印心疼他爱他,他是知道的,不用说也知道。好些事情,也许是印心从来没做过的,可是他依然会为他放下身段去做。 “谢谢你,我是这世间上最……享福的人。”他唇边漾着甜美的微笑说道。 “合该如此。”印心侧头亲了亲他,然后拉着他的手,二人一起跪在软垫上。 “我要说几句话……”施宁瞧着窗外的夜空,把印心的手臂抱过来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希望我们俩个齐眉举案,白头到老。”说着就笑了,第一次羞涩得不知如何是好。 “听见了,我许你了。”印心推推他 靠在肩膀上的脑袋,还起不起来拜天地了。 “好吧,现在开始……一拜天地……”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齐齐拜下去,然后咕咕发笑地直起身来。 充当两个角色的施宁又严肃地说道:“二拜高堂,高堂不再直接略过,下一个是……夫夫对拜。”他在垫子上转过来,一脸羞意地对着印心。 待印心也转了过来,二人向着对方拜下来。可是跪得太近了些,竟然磕到对方的头。 “咯咯咯……”施宁又痛又好笑地摸着自己的额头,怎觉得和印心拜天地是这么好笑的事情呢。 “早该跪远点儿,叫你靠这么近。”印心起身拉着自己的垫子向后挪了挪,这才又跪下来,叫他道:“重来。” 施宁摸摸头,清清嗓子唱道:“咳咳,夫夫对拜!” “噗!”这回是印心笑场了,他怎么觉得施宁一脸严肃地唱词儿有些逗呢。 “哎呀你还拜不拜呀!”施宁看他发笑就生气了,拿长长的袖子去甩他。 “你再唱一回,这回我不笑了。”印心保证道。 “哼,好!你不许再笑了,我要悔婚的。”施宁收拾收拾情绪,清嗓道:“夫夫对拜……” 印心瞧着是咬紧了牙关,二人这次顺利地对拜了。 施宁挺满意地,径自笑了笑,然后冲着对面的那口子飞飞媚眼道:“礼成了!送入洞房!” 印心闻言也笑了笑,起身把新郎官打横抱起来,送入洞房去。其实就是在房里绕了绕,来到桌前喝交杯酒。 怎么不是到床上呀?”施宁忘了喝酒这茬儿。 “这么猴急做什么……”印心走到桌前,也不放下了,找了个空碗,把两杯酒到一块儿。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然后低头喂到施宁嘴里去。这跟交杯酒也没差了吧。 “唔……”施宁被喂了满嘴的酒水,好容易才吞下肚,然后二人的唇就没再分开了。就这样难分难舍地,一路走到床上去。 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是真正的洞房。等印心摸到背后的时候,施宁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又快又急。这回可是来真的了,他还会像上次一般,被要去了半条命吗。 “怎么了,害怕?”印心感到身下的身子在发抖,就温柔地亲亲他。 “不是,是冷的。”施宁温顺地靠近他说道,如今都这样了,定然是放开身子好好地让 他疼爱个够。 “别怕。”印心温柔地安抚他,然后放下帘子,和他一同陷入热烈的情事里去。 这一夜是个热情如火的夜晚,对印心而言是满足又惊喜的。对施宁而言则是甜蜜又痛苦,想结束又舍不得放开。印心果然一如既往,在床/事上令人欲生欲死地。只是这份爽快,他少说也要适应个三五个月才会完全畅快。 第二天早晨,这个时候以往早该起了。可是今天谁也没能及时起来,一个是起不来,一个则是不想起来。 施宁就是那个起不来的,他睡到很晚才睁眼,一睁眼就叫痛。 印心连忙问道:“哪儿痛?”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是昨晚被他开拓的那个小地方。 “全身都痛,酸痛酸痛地。”施宁则是皱着脸儿说道,在被窝里滚了几下,让印心替他揉揉:“腰上面,用点力,啊……”他的小腰完全使不上今儿,因为昨晚掏空他的力气了。 “可不敢用劲,怕把你的腰捏碎了。”印心握着他腰肢,一下一下给他揉捏起来。 “可不就是碎了……”施宁闭着眼睛哼哼,昨晚那腰身给印心握在手里,那么用力地摇摆着,早就弄疼了。今儿要是不管,准会青黑起来。 “叫你不好好吃饭,把骨头长得这般脆弱。”印心教训道,可是他憋坏了,想用劲儿又不敢。男人激动起来,还管得着那么许多吗,最后肯定是孟浪了,他知道的。 “怨不得我,我娘亲就把我生成这样!”施宁哼哼地道,然后猛然想起来,糟糕,这都天大亮了!他忙喊叫:“印心印心,快把我送回去,我娘亲该找我吃早饭去了!” “这么早?”印心挑挑眉,这才多早。 “是啊,快点!”施宁蹦跶起来,可是险些摔床上,他扶着腰跪起来龇牙咧嘴地道:“拿衣裳来,快伺候你小爷穿衣裳!” 印心不与他计较,拿来衣裳替他穿上。外面天色已经亮透了,只能祈祷还没人去找施宁吧。从侧门过去,在小巷边遇到个买菜的老婆婆,担着两担蔬菜。她瞧瞧那两衣衫不整拉拉扯扯的男人,啧啧地摇头,光天化日呀。 施宁把脸都羞红了,连忙撇开印心的手。 “你要爬墙过去不成?”印心说道,又把他拉进怀里,然后一跃身进了施家的院子。这边连着的是个僻静的院子,暂且没人住,平时来往的奴仆就少了。 可是今天竟然有个扫洒的奴仆在拾树叶,他瞧 见两位从天而降的公子,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施宁也第一眼就瞧见了他,连忙示意他闭嘴,说道:“嘘……别说话,你没看见我,也没看见谁,知道吗?” 那奴仆点点头,然后赶紧拿着东西到别处去了。 “没关系,他不会说出去的。”施宁看看印心说道,害怕他会对那个奴仆不利。 “你们家的人知道,我倒是不管。”印心说道,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吴老太爷知道罢了。老人家年纪大,万一气极了把身子气坏就罪过了。而施家就不一样了,知道了最多就是阻止施宁和他来往,可施嘉能有什么隔绝的好法子,他自有办法能天天见到施宁。 “嗯,不和你多说了,你快回去吧。”施宁急忙整理好衣裳,然后假装在散步般,慢慢走着。 “走得慢一些。”印心在他后面嘱咐了句,看他艰难地走过一个转角,然后才离开这里。 施宁回到自己的院中,一路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有威胁的人。他一栓上门,然后就放松地扑到床上,好好地轻松一下,刚才真是吓死个人了。原来偷/情就是这样儿的,既刺激又担心,呵呵呵…… 摸摸身上的衣裳,施宁想起来,昨晚亲热过后还没擦洗,也没有清理那玩意儿出来。他艰难地挪起身,叫人进来吩咐,让他们去提热水来沐浴更衣。 走到奴仆们退下去了,施宁才从床上起来。他觉得每一步都好艰难,因为不止腰酸腿酸膝盖软,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每走一步都有东西从后面淌出来,连裤子都湿了,整个大腿内侧凉凉地。 “什么?宁儿一大早就要热水洗澡,还换了衣裳?”施夫人只不过是看见儿子这么晚还没过来,就问了一嘴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夫人,怎么了?”施嘉刚踏进屋里,就听见施夫人咋咋呼呼地。 “老爷呀……”施夫人眉开眼笑地道:“您的宝贝儿子可算是长大了。” “怎么说?”施嘉不明所以地问道。 施夫人捂嘴笑了好一阵子,才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说出来。她都生了两个儿子的人了,大儿子的儿子都生了,怎么还会不知道,施宁这是什么现象。 “呵呵呵,臭小子!”施嘉一听,也是一愣。儿子都十五了吧,确实是长大了。 “哎呀,他这阵子可见是身子好了,以前可从来不会呢。”施夫人想了想去,犹豫道:“老爷您说,咱们要不要找个丫 头教教他人事?” 施嘉摇摇头:“这倒是不用了,教什么教,长大了自然就什么都懂了。你赶紧替他物色物色媳妇的人选才是真的。”这就十五了,一转眼过多两年就二十,还不赶紧成亲给他生多几个乖孙。 “老爷您说的对,是该给他找媳妇了。我这就去找找我那帮姐姐妹妹们,准能帮他挑个好的。”施夫人说道,对于给儿子挑媳妇这事儿,她很热衷,充满了干劲儿。 “嗯,挑个大方得体的,家世怎么样倒是另当别论。”施嘉交代道,找媳妇嘛,不都是要贴心的事儿的。娶个高门大户的回来,难道还供起来做祖宗不成。 ☆、第67章 今天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施宁总觉得他娘亲的目光有些怪。虽则平时也是这样疼爱地望着他,可是他觉得今天特别格外不同些。 “娘亲,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儿子说?”施宁瞧了瞧施夫人,发现她又望过来了,那眼神有些让人慎得慌。 “我没有话要和你说,你怎么会这样问呢?”施夫人说道,疑惑地看着儿子。 “没有吗?那就是我看错了。”施宁迟疑地道,难道是太累了,眼花了。 又过了一天,这天天还很早,施夫人就来了施宁的院子。施宁看见施夫人这么早就来了,心里少不得庆幸,幸好不是昨天早上过来,要是昨天早上过来就坏事儿了。不是抓个正着吗? “娘亲,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施夫人笑吟吟地叫人进来伺候,还自己个给施宁挑了衣裳,高兴道:“宁儿快起来,瞧瞧今儿穿这身怎么样?”那却是一件雪青色的绣花袍子。 “好。”施宁疑惑道:“娘亲,您到底干什么呀?” 施夫人这才想起来,自个还没和施宁说,她笑道:“快起来吧,娘亲今天带你出门去。”她忽略了施宁僵硬的眼神,径自说道:“靖远侯府的侯夫人请咱们过去喝茶。” “嗯?靖远侯府?跟咱们家有交情吗?”施宁听着,靖远侯府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有啊,怎么没有。侯夫人是你娘亲我的手帕交,交情可好了。”施夫人叹气道,只是姐妹各自嫁了人之后就不怎么常来往了,一是靖远侯府重规矩,侯爷是个古板的,她那姐妹做侯夫人也做得挺辛苦的。二来是各自的老爷政见不合,靖远侯看不惯施嘉的激进,施嘉又看不上靖远侯的古板保守。所以之前就少了来往咯,不过现在儿女都大了,还管那么许多做什么。 而且她那姐妹传消息说,最近他们侯府的气氛可好了。从前互相没好脸的父子俩,居然握手言和,近来不知道有多亲近,把侯夫人给乐死了。 “娘亲,您的手帕交请您去喝茶,您干什么带我去呀。”施宁是不想去的,他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你当然要去,侯夫人指名要你去了。”施夫人说道,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她把衣裳交给施宁,叫道:“快些起来,少给我耍赖。” “娘亲,她指名我要我去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去了又怎么样?”施宁还是不愿意,这样的聚会,少不得又是一堆女眷,然后各自炫耀 自己的儿子。他倒不是自卑,只是说实话而已,他是什么都不会的。 “你瞧你,这会儿知道害怕丢脸了是吧?放心吧,又不是叫你去唱大戏,没谁呢,就我们姐妹俩。”施夫人笑道,再一次催促他赶紧地,然后就出去了。 施宁想了想,就掀开被子起床来。他娘亲这副架势,他今儿个想不去都难。 起来换上衣裳,洗漱完毕,又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出门。这时候天儿已经不早了,初春嫩嫩的阳光照到大地上,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施宁家的马车摇摇晃晃行到侯府门口。 一群人被侯府的奴仆引进去,在前堂见过侯夫人,果然没有别人在。侯夫人见了好姐妹的儿子,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施夫人听得心花怒放,连忙问侯夫人,把侯夫人的儿子也叫出来瞧瞧。 侯夫人笑着对身边的丫头吩咐道:“你去传个话给世子身边的人,把世子叫出来。”等丫头领命去了,她才又笑道:“今儿个世子没有去国子监进学,正巧还在家中。” 施夫人羡慕道:“世子竟然在国子监进学,那可真是好呀。” 侯夫人则是愁道:“说是在国子监进学,其实哪儿是读书呀,他眼下只是跟着尹阁老学画。”不过那尹阁老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所以侯夫人其实也是带了点炫耀成分。 “尹阁老?”施夫人果然吃惊,说道:“那可是当代大师,他的画有市无价!世子能跟着他学画,也是不得了。” “哪儿呀,这才去了不久,谁知道他能不能学个名堂出来呢。”侯夫人谦虚地笑道,然后问起来:“听说你家大公子,当了锦衣卫?” 施夫人听她提起施安,也愁道:“可不是么,我家老爷都快愁死了。他这孩子也是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当那劳什子锦衣卫,进说前儿还升了职位,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来着了。宁儿呀,你记得不记得?你大哥现在是什么职位?” “是都尉。”施宁说道,奇怪了,他娘亲怎么会不记得呢?施安刚升职的那会儿,他娘亲一天念叨几十遍。 “哎哎,是都尉!”施夫人笑眯眯地道。 “那可是升得够快的。”侯夫人惊奇道。 “也没有多快,哎哟,他年前进去的。”施夫人说道。 “呵呵呵……”侯夫人一脸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了,年前进去的,还没多快,要什么才叫快呢。人家儿子那是实职,有权的。她儿子虽然听上去不错 ,可是将来也不一定能成名。这就是她挺郁闷的地方。 “夫人,世子来了。” 众人闻言,向丫头那边望去,只见两个修长挺拔的少年并肩而来。一个是娃娃脸蛋,面带着阳光的笑容。一个是五官俊朗,神情淡然。他们二人一同走来,先到侯夫人面前行礼,然后再由侯夫人作介绍,对施夫人行礼问好。 余下小辈只见的见礼问好是,娃娃脸的少年突然睁大眼睛,指着施宁结结巴巴道:“阿阿阿……阿奕,这不是那个……” 侯府的世子正是严奕,而他身边吃惊的人就是徐惟了。他们咋一见到施宁,均觉得吃惊。严奕更吃惊的是,他居然在自己的家中见到施宁,而且施宁还是他娘亲手帕交的儿子。 “两位好,施宁有礼了。”施宁则不管他们惊不惊讶,先行礼了再说。虽也认出了他们两个是谁,不过他没有相认的打算。 “施宁你好,我是严奕。”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严奕,他也对施宁行了同辈礼。 “你好你好,我叫徐惟,你……还记得我吗?”徐惟连忙也行礼道,然后万分激动地瞧着施宁。 “一面之缘,我还记得。”施宁听他这么问,就只好这么说了。 “不不,不止一面了,是两面才对。”徐惟笑着说,在这儿突然见到施宁,他竟然觉得很惊喜。 侯夫人见此,好奇地问道:“小惟,你们原是认识的吗?” 徐惟听侯夫人问起来,连忙就要倒豆子一样将事情说来,可是严奕深知他的毛病,又怎么会让他说。所以他抢先说道:“是的娘亲,我们在街上偶遇过,不过并未互通姓名。” “是啊是啊,我们在街上遇过两次呢。还有……唔唔……” 施宁看见严奕捂住了徐惟的嘴巴,险些闷笑出来,心道这徐惟真是不着调得很。而严奕则是沉稳过头了,像个小大人似地,应该是遗传了侯爷的性格。只是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怎么了?”侯夫人奇怪地望着他们问道。 “无事,娘亲。”严奕看看施宁,又看看徐惟,说道:“我们几个都是认识的,不若我们自个去玩耍,娘亲您好好和施夫人聊着。” 侯夫人闻言,也不反对,就道:“那你们去吧,可要招呼好施小公子。” “好,娘亲,那儿子先告退了。”严奕说道,然后看看施宁,用眼神示意走,就带着徐惟出去了。 三人出来之后,一路走到个没人的地方,严奕这才放开徐惟。徐惟好容易得了呼吸的机会,“阿奕啊,你捂住我的嘴干什么呀?呼呼!可憋死我了!”他用责怪的眼光瞧着严奕。 “我不捂着你的嘴,你就要满嘴胡说八道了。”严奕说道。 “什么满嘴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徐惟不服气地道。 “看来你把我说过的话又忘了是吧?”严奕对他摇摇头,一副觉得他无药可救的模样。 “什么话?”徐惟想了想,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刚才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他呐呐地说:“是……那个,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就忘了。” “你对不起我什么,你又没说我。”严奕说道,看着施宁。 徐惟对结结巴巴地对施宁道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一时没注意上。”真是好险,差点就把全部说了出来。 “没关系,反正你又没说出来。”施宁笑了笑,对严奕说道:“最后还要谢谢你,反应太及时了。”这样的事,这位恐怕没少做吧。 “不客气。”严奕点头道。 “唔,你不怪我就好。”徐惟腼腆的笑了笑,搔搔头说道:“你怎么会在阿奕家里呢?真是好巧啊,我们这么快就第三次见面了。”而且有两次是完全意外的。 “我娘亲和阿奕的娘亲是手帕交嘛,今天是阿奕的娘亲请我娘亲过来府上喝茶叙旧。”施宁说道。 严奕听他跟着徐惟一样叫自己阿奕,就挺开心地,也叫了一声阿宁。施宁真是头一次听别人这样叫他,不过觉得很新奇地,当下就笑应了,又叫了声阿奕。 徐惟见他二人你来我往,也不甘示弱,“阿宁,你也叫我小惟吧?” 施宁欣然答应,叫道:“小惟!” “我平常都叫他徐惟。”严奕有些看不上徐惟装嫩,说道:“徐惟今年十六岁,你几岁了?” 施宁很惊讶徐惟有十六岁,他答道:“我十五了,阿奕你呢?” 严奕说道:“我也是十六。” “那你们俩个都比我年长,我该叫你们哥哥才是。”施宁笑道。 “不必不必,你就叫我小惟吧,没关系的。”徐惟期盼地道。 “那好吧,小惟。”施宁也不拒绝,他才没有要叫哥哥的想法呢,明明徐惟看起来比他还小。 站着说了一会儿 话,严奕把他们带到房间里说话,有些神神秘秘地。到了房间里,施宁见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问道:“阿奕,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严奕点点头,才说道:“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娘亲今天带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施宁愣了愣,说道:“我娘亲没和我说,只是说带我来侯府喝茶。” “怎么了,阿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徐惟瞧瞧他们两个,说道:“有什么就说出来呗,别藏在心里憋着。” 严奕看了看施宁,迟疑地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无意中听我娘亲提起,她说今天我舅娘会带我表妹过来……” “嗯,你表妹过来,然后呢?”徐惟问道,这和施宁有关系吗? “我舅娘年初的时候,托我娘亲替我表妹找婆家。”严奕有些犹豫地道出来,这事要是真的,还好说,要不是的话,就有些丢人了。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说,今天阿宁过来是来说媳妇的咯?”徐惟瞪大眼睛,觉得被震惊到了。说媳妇?施宁?“阿宁……你……你不是和那个……”他还需要说媳妇吗? “阿宁,你和九千岁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奕也忍不住问道,当还没有知道施宁的身份时,严奕觉得施宁只是个为了权势利益的。可是今天得知施宁的身份,再和他人一相处,严奕就觉得施宁不是那种人。 “我和他,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施宁听闻施夫人是带他来说媳妇的,也是懵了。这会儿连回答问题都有些呐呐地:“我觉得我是不会娶媳妇的了,可是我娘……她竟然二话不说就带我来……”这也太令人吃惊了,一时间消化不过来呀。 “你不娶媳妇了?”徐惟又是一惊,虽然觉得这样也对,可是仍然吃惊。 “我是问你,你和九千岁是怎么样的,你跟在他身边……是因为什么?”严奕问得有些犹豫迟疑,他和施宁毕竟今天才认识,虽然少年交朋友,只要脾气投缘很快就会熟悉。可是他害怕施宁会抵触他的多问。 “我跟在他身边,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施宁理所当然地道,看见严奕担忧的眼神,他才知道严奕为什么要这样问,“你别担心,他也是喜欢我的。”施宁甜笑地说道,前天俩人还拜堂了呢,洞房都进了,眼下屁股还疼着。 “你还这么小,就为此决定不娶媳妇了,你怎么知道,你和他能长久呢?”严奕闻言,还是觉得堂堂一个尚书公子跟着一个男人过日子, 也太委屈了。虽然那人不是一般人,但是又怎么样,是个太监啊,连人伦都不能享受。 “我和他能长久的,他很爱我。”施宁肯定地点点头,他当然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看在别人眼里有多稀奇。 “阿奕,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啊,你就不要纠结这个了。”徐惟感兴趣的不是这个,他对施宁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就是想问你,你和九千岁互相喜欢,那你们会亲热吗?”这真是个令人脸红的问题,只是严奕觉得很不应该问。 “会呀。”但是施宁是谁,他在这个事儿上最放得开了。 “怎么亲热?”徐惟一阵激动,真的会呀? “怎么亲热都行,就是逮哪亲哪,想亲哪里就亲哪里。”施宁笑道,瞧徐惟一脸憧憬的模样,他不由地有趣:“怎么,你还没和人亲热过吗?” 徐惟羞涩地点头,眼睛亮亮地叫施宁继续说。 “这又什么好说的,听起来又不快活,要真刀实枪地上才快活。”施宁摆摆手道。 “是吗,可是你们怎么快活,我听说那个要这样这样,九千岁他……”徐惟做了一个喀嚓的动作。 施宁这才想起来,在外人眼中,印心是个货真价实的太监。他想了想,说道:“那有什么关系,起他法子也是能的啊。”他摸摸嘴,“比如这里……” “额,嘴……”徐惟努着嘴。 “含、勾、舔、压……多了去了,嘴上功夫好,照样可以死去活来。”施宁摆出一个享受的模样说道,把徐惟这样的童子鸡给撩得跃跃欲试。 “那个,你对九千岁使嘴上功夫,倒是可以理解,可九千岁会对你吗?”徐惟想象了一下,发现自己怎么想象都想像不出来。 “会呀,就是功夫没我好,只会吸来吸去地,有时候还会咬到我的小宝贝儿……”施宁一不小心,就发现自己暴露了千岁爷的床上功夫,真是罪过罪过。 严奕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闻言险些喷茶,他用眼尾看看施宁,怎么就看走眼了。从来没想过……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人,竟然是这么…… “呀!他居然也会呀,那……你们经常在一起这样吗?”徐惟简直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施宁再多说点。全然不觉得违和,他幻想的是姑娘,听的却是男男的故事,这样也能津津有味也是个能人。 “不算很经常,有时候多点。”施宁托腮说道:“我和他又不能名目张大地来往,只能偷偷 摸摸咯。有时候他会来我家把我接过去他家,天没亮又把我送回来。” “你俩家很近?”严奕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在隔壁。” “呀……”徐惟和严奕同时反应不一,一个是呀,一个喷茶了。 “说来惭愧,他是为了我才搬到我家隔壁的。可我爹还老是叫人家臭太监,哎!”施宁烦恼地道,一直没有交同龄朋友的他,一遇到可以倾诉的同龄朋友就止不住话头了。 “你爹?施尚书知道你和……那位来往吗?”严奕问道。 “之前有流言传出来过,他防范过一段时间,不过应该是不信流言,后来也没管了。就是不喜欢我到隔壁去,单纯就是看印心不顺眼,唉……”施宁说道,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和印心一定会在一起的,到时候我爹肯定会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惟眨巴眨巴着眼睛,这会儿听施宁的讲述,他有一种在听话本的感觉。什么背地里相爱,夜晚私会,害怕家人发现,和朋友倾诉爱情的烦恼,那些书上的事就发生在身边,真是太酷了。 “还没有好的法子,走一步算一步咯。”施宁愁道。 “你眼下最需要解决的,应该不是你爹会不会知道,而是你娘亲到底是不是在帮你说媳妇。”严奕提醒他道。 “对……如果我娘亲真的帮我说媳妇,那我该怎么办?”事情来得太突然,施宁一时就懵了,想不出好主意来。 “这个嘛,我有办法。”徐惟却贼兮兮地笑起来,一副快来求我的模样说道。 “你有办法就快说来,我正愁着呢!”施宁欣喜地道。 “办法是有,不过后果我不负责任,你倒时候被你娘亲埋怨了,可不要怪我才好。”徐惟提前声明道。 “你先说说……是什么办法?”施宁迟疑地道。 “阿奕,你表妹就是上次来小住的那位吧,我记得她最害怕毛毛虫了。”徐惟嘿嘿笑道:“不若你就抓个毛毛虫吓吓她,那样她就不会再想着嫁给你了。” “吓退了她一个,京里还有那么多,治标不治本。”严奕说道。 “治标也好啊,要不然暂时能拿出什么好法子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先解决你表妹嘛。再说了,咱们也是在帮她,要是她真的嫁给了阿宁,不是守活寡吗?”徐惟说道。 “我觉得也是,眼下只要把这趟解决了 就好,其他的我回去再慢慢想办法。”施宁点头说道。 “是吧,我说的没错。那就走吧,我带你去花园抓毛毛虫去。一定要抓一条最大的,通体绿色又长角的,那才过瘾”徐惟兴奋地道,就要拉着施宁去抓虫子。 “额,别说了,我也觉得挺害怕的。”施宁有些恶心地道,徐惟说的那一种,哪里是毛毛虫。分明是大肉虫,一身的肉在那里蠕动来蠕动去,额…… ☆、第68章 侯府的花园里,倒是也有许多新长的嫩叶,徐惟就是拉着施宁在这些嫩叶上寻找虫子。虫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刚刚长出来的嫩叶。 不过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一条,这时候有人来了,是前头派来找施宁回去的。 徐惟说道:“一定是阿奕的表妹到了,咱们快去吧。” 施宁说道:“可是咱们还没找到虫子。”他忍着恶心扒开树叶去找了,可就是没找到。 “没事,去吧去吧,等会儿我会帮你的。”徐惟说道:“来来,我帮你整理整理衣冠。” 施宁站在那儿,瞧着徐惟替他上下整理,笑道:“真是谢谢你了。”徐惟算是他头一次交到的朋友了,竟是热情敦厚的人,他心里很欢喜。 “客气什么!好了,咱们去吧。”徐惟拉着他回到廊下,和严奕会合,然后三人一起前去。 在堂前看到,果然是严奕的舅母和表妹来了。侯夫人赶紧叫他们过来见礼。于是几个一一厮见过。在场里的,唯有施宁没有见过严奕的表妹,于是又为施宁介绍了严奕的表妹燕禾。 施夫人瞧着儿子呆呆地,竟是站着动也不动,就连忙推推他道:“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快见礼?”傻小子,难不成是见了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施宁这才收敛神情,对燕禾见礼道:“燕禾姑娘好,施宁有礼了。”他行礼时,少不得要低下头些许,而他的帽子上,竟然不知何时被徐惟放上了一条大大的虫子。 “施公子好,燕禾有礼了。”燕禾与施宁见礼时,娇羞可人,一低头一抬眼,都充满了小女人的娇媚。只是当她一抬眼时,却正好看见施宁帽子上的大青虫……顿时:“啊——”这是她足以划破屋顶的尖叫声! 把满堂的人都给吓到了,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叫什么呀? “燕禾!”严奕的舅母叫道,女儿这是怎么呢,这般失礼! “啊啊——他他——”燕禾却只顾着尖叫,完全停不下来,只是一味的后退,视施宁为洪水猛兽。 这样的情景,大家都懵了,就连施宁自己也懵了,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可以令到那位姑娘如此失态。 “燕禾!你怎么了?”侯夫人才回过神来,又被接二连三的尖叫声给叫得没个安宁。 “侯夫人,我瞧着是阿宁吓到了燕禾姑娘,不若我们现在阿宁暂时带走吧。”徐惟走出来提议道,顺便把施宁挡在身后。 “胡说八道,施公子怎么就吓到了燕禾了,他可没有怎么样!”侯夫人亲眼看见,施宁并没有怎么样,然后燕禾就尖叫起来了。 “这……”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施宁并没有做什么。 可是当徐惟挡住施宁的时候,燕禾突然就不叫了。大家还真不得不相信,是施宁的问题。 “看吧看吧,我们这就把他带走先,您几位聊着啊。”徐惟赶紧道,然后就拉着施宁走了。 施宁一走,那位燕禾姑娘就消停下来了,可还是一副脸色青白的模样。那模样一看就是惊吓过度,现在连让她走过去原来站过的地方她也不敢了,着实吓得不轻。 “燕禾呀,你到底是怎么了?”在座上的三位夫人都疑惑极了,特别是施夫人。施夫人明明看到儿子什么都没做,可那位燕禾姑娘就是一副给她儿子吓到的模样,真是……到底是谁的罪过呀。 “娘亲……”燕禾姑娘缓过神来,也不说话,就是要哭要哭地抱住她娘亲。 “哎哟,我的好女儿,你快告诉娘亲,到底是怎么了呀?怎么就哭上啦?”严奕的舅母抱住她女儿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告诉她呀! “是啊,燕禾,到底是怎么回事?”侯夫人问道,要是不问个清楚,这事真是不好解释。没得把施夫人一家得罪了! “呜呜……”燕禾被三番两次地问起来,才终于磕磕巴巴地说道:“娘亲,我……我看到他帽子上……有条……” “有条什么呀?”众人心急道。 “呜呜……有条虫子……”燕禾哭道。 “虫子?”三位夫人都面面相窥,不知作何反应是好了?敢情她尖叫得这般厉害,就是看到了一条虫子? “还以为是多大事,原来是条虫子惹的祸,嗨!”施夫人最先反应,她笑笑地说道,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真是把我担心死了,还以为是我家宁儿哪里做的不好,哎哟!我这心担得……”一条虫子,可真够冤枉的。 “就是,原来是条虫子闹得。”侯夫人也拍拍胸口笑道:“仙娇啊,瞧你说得哪儿话,我们都瞧见了,施小公子哪儿做了什么,你真是多心了。” “呵呵呵,是啊。”施夫人笑道,在看燕禾的时候,眼神就不那么炽热了。他们家是武官之家,家里的大老爷们向来是雷厉风行,说一就是一的,要是施宁把个连虫子都害怕得如此厉害的姑娘娶回家,那就麻烦了。 “ 燕禾了,你刚才也太失态了,不就是条虫子,有什么好怕的。”侯夫人也发现了施夫人的态度转变,她连忙对燕禾姑娘说道:“快给施夫人赔个礼,你刚才可是把她吓坏了。” 燕禾闻言就委屈了,她怕虫子是天生的,谁叫她胆小呢,难道被惊吓还是她的错不成。可是侯夫人说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好来到施夫人面前,娇娇怯怯地赔礼。 “不必不必,说得哪儿话呢,孩子被吓到了,也是我家宁儿的错。许是去花园玩耍了吧,竟然把虫子也惹了回来。”施夫人连忙道,拉着燕禾的手不用她道歉。 侯夫人见她真心说话,就免了燕禾的赔礼,说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咱们就不要去提了。这有什么谁错谁对的,是不是?” 施夫人点头说是,也不再去提了。那边的舅母也赔笑说了几句好话,话里话外替她女儿说些体面的话。 只是施夫人心里想,姑娘是个好姑娘,就是性子太娇滴滴了些,着实不适合来他们家做媳妇。她看就这么算了吧,还是去武将家找找,找个壮士爽朗的,能照顾施宁的就最好了。 这边徐惟拉着施宁出来,很快就嘻嘻哈哈地笑开了,顺便伸手抓下施宁帽子上的大虫子。只见他对那虫子说道:“虫子啊虫子,你可立了头等大功了。” 施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头上一直有条虫子在爬,他不由地泛起一阵恶寒:“小惟,你什么时候在我帽子上放了虫子?我怎么不知道?” 徐惟嘻嘻说道:“帮你整理衣裳的时候放的,我怕告诉你你会害怕嘛。” 施宁闻言,瞪了他一眼,你才会害怕呢。 “怎么样?成功了吧?我看她以后都不敢再见到你了。”徐惟摸着下巴说。 “倒是成功了,可是平白欺负人家。”施宁心不安地道,毕竟那位燕禾姑娘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遭受他们的恶意惊吓。 “这有什么,吓一吓没事的,她以后就不会那么怕了呗。”徐惟说道,可是马上就被严奕敲了一下额头,严奕教训道:“你少说些歪理,别把阿宁给教坏了。他说得对,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不过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虽则和表妹不亲近,可是到底还是他表妹,没有表哥合着几个来欺负自己表妹的道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不欺负她了总行吧。”徐惟说道,其实一共也没有欺负多少次,每次都是情愿可原呀! “那 是自然的,你可要说到做到。”严奕这才不说他了,转而对施宁说道:“这样一来,我表妹恐怕就不会瞧上你了,你且放心,不过以后的……你自己要想点法子。” 施宁连忙点头道:“好,我知道了,真是谢谢你们,不怪罪我。以后的,我会早点想个法子的。” “其实你也可以找个由头,说你暂时不想太早成亲,叫你们中缓一缓呗。至于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哪一天你就突然娶了妻子,也不一定的。”徐惟摸摸下巴说道。 “我不会娶妻的。”施宁很肯定地道,这辈子他还能再去爱谁呀?除了印心之外,不会再有谁了。就算真的和印心分开,他又怎么能去娶妻,平白辜负了一个好姑娘。 “哎,随你,反正我们都是要娶的。”徐惟叉着腰说道,似乎对娶妻很有兴趣。 他这样子,施宁倒是一时没话可说,也就沉默下来。三人随便在府上行走,来到一处池塘边上,就靠在栏杆上说话。 “对了,你们上次不是说去拜什么尹阁老,怎么样了?”施宁把这话茬牵起来。 说到这件事,俩个都还要谢谢施宁呢,严奕道:“很顺利,这还要谢谢你和九千岁,是他帮了大忙。” 徐惟也道:“是啊是啊,要不是九千岁,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尹阁老的面呢,别说现在还成了他的弟子,嘻嘻!” “那就好。”施宁羡慕道:“真好,你们可以去学画,而且画得那么好。其实我喜欢画画的,不过我从来没有学过,也不会画画。” “既然喜欢的话,你也来学?反正,只要九千岁开口,尹阁老也会买个面子的。”徐惟说道,他们二人可不就是这样进去的,当然,也是尹阁老亲自考察过才肯收下的。 “那不行,我什么都没学过,尹阁老不会收我的。”施宁摆摆手道,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不要去贻笑大方了。 “没有什么不行的,也许你可以试试。”严奕也这样说道。 这一天,施宁回到府里之后,一直在想严奕的那句话,他说喜欢就可以试试的。这话在施宁的心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来是对画画的喜欢确实不假,二来是,他长这么大了,确实也该找些事情来做。 记得施夫人年前还跟他交代过,让他想一想自己长大后想做什么。他就想,画画成不成呢? 这天夜里,印心因为不放心他,又来看他。二人回到印心的房里 ,印心将他放下来,却发觉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宁儿,你在想什么?”莫不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舒服了吧? “印心,我想去学画画。”施宁拉拉印心的手,仰头看着他说道。 “学画?”印心在他身前蹲下来,仔细瞧着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你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吗?”施宁对他笑道。 “嗯?去了哪儿?”印心认真地望着他说。 “我和我娘亲去了靖远侯府。”施宁说道。 说起靖远侯府,印心略有印象。不久之前,他在尹阁老面前举荐的两个少年之中,就有一个是靖远侯府的世子。 “怎么,你见到靖远侯府的世子了?他认出了你来?”难道是这人被认出来了,出了糗?还是被人嘲笑了?印心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满心不爽,他的人谁敢欺负? “是认出了,我们三个还成了朋友。”施宁笑眯眯地道,可是下一句就不怎么好笑了,“老实告诉你,我今天是去相媳妇的。” “嗯?”印心眉毛都飞了起来,他说什么来着?相媳妇?他敢! “可是没相成,她不喜欢我。”施宁说道。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听着没相成,心是放下来了,可是一听到施宁被人看不上,印心的心里又不舒服了。凭什么看不上他的人,不好么?哪里不好了? “因为我用虫子吓了她。”施宁老实道,把今天做的坏事说出来。 印心全部听完了,真是又爱又怜地,不知道怎么好。只好抱进怀里揉搓一顿,再仔细地亲两口,然后才说道:“你不想娶,直接告诉你娘亲就是了,何必为难自己去做这种事。”听他说那虫子的恶心,印心听着就觉得委屈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娘亲说,所以……我暂时不说。”施宁靠着他怀里道:“你会不会因此怪我?” 印心摇摇头:“不会怪你,只要你不娶个妻子回去,我随你怎么折腾。” 施宁这才放心了,然后说回学画的那件事,说道:“你赞成不赞成我学画嘛,我想和阿奕他们一起学画。” 这事儿印心倒是不在意,他道:“你喜欢,我还有什么赞成不赞成的。只是尹阁老在国子监当先生,你去了国子监,可就不能每天回家。” 没得每天回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施宁不想和印心 分开太久。至少要像现在一样,最少三五天就能见上一面,更多是天天见得着。 “那我,那我就不去了……” 印心闻他声音低落了些,抬手摸摸他的脸儿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你知道国子监在哪儿吗?” “嗯?在哪儿?”施宁却真的不知道,他没去过国子监。 “与皇宫比邻,一墙之隔。”印心笑吟吟地道:“而且是和千岁府比邻。” 印心一提千岁府,施宁就知道了。他毕竟在那里度过了三年之久,只是从来不知道,国子监就在那里。他想了想,不由地眼睛一亮,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印心。 “你瞧我做什么?”印心却有心逗弄他。 “印心……”施宁嘟嘟嘴,环着他的脖子使劲撒娇:“我要去学画,然后你回去千岁府住着,好不好?” “可是我这印府还没住多久呢,不住岂不是浪费了。”印心瞧着他道。 “可以偶尔回来住,好不好,我回家的时候你回来住不就行了咯?”施宁觉得这样真是太美好了,无所挑剔的安排。 “你想得倒是美!”印心戳戳施宁的额头,一句话就令他搬家,一句话就令他回家,天底下也只有施宁敢了。 “美呀,难道你不觉得美吗?你乐意十天半个月看不见我吗?”施宁就不乐意了,这安排不好吗? “说得轻巧,可你知道,那尹阁老是什么人吗?岂会随意收你入门。”印心很知道,施宁马上就会拿出严奕和徐惟来说事,所以他接着道:“至于上次那两个,那是因为他们画工好,有火候和天赋,那样才破例收徒的。” 施宁愣愣听着,那就是他没机会了? “不过,你也不必太失望就是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岂会不让你如意。”印心见不得他失望的模样,好像很难过似地。 “那你要怎么样做,他才肯收我?”施宁问道,如果要印心去求人,那他宁愿不要印心去了。不学画没什么,但是他绝不会让印心沦落到去求人的地步。 “自然是交换条件,他总也有要求我的地方。就是他没有,他的子孙还没有吗。”印心倒是不放在心上,能让他收两个,就能让他收三个。 “这样啊?那也好……”施宁闻言,也就放心了。 “嗯,说了这许久话,你还没告诉我,你身子究竟好没好?”印心不想和他继续说画画的事情,就摸着他的衣 带子说道。 “还没好呢,你别碰。”施宁见他就要解开他的裤带,连忙阻止他。 “我瞧瞧。”印心却不许他遮挡,就是要看看才安心。听闻今天又出去活动了一天,要是没好岂不是受罪?顿时他就埋怨起施夫人来,施宁跟着他好端端地,去相什么媳妇,简直荒谬! “你轻点看……”施宁只能任他前后翻看,不时被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地。 “瞧着已经好了。”印心说道,不止是瞧着好了,上手摸摸也是好了。 “可我还觉得不好。”施宁怕他说好了今晚又要来,就连忙拉上裤子坐好。 “怎么着,不想和我亲热?”印心冲他抬抬眉,不喜欢他这样。 “也不是……”施宁摸摸还泛酸的腰骨,终归是没说不,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印心:“那你可要轻点儿,我怕明天回去又晚了。”这会儿和印心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自是不能拒绝的,也很是理解。 “这还用你说,我岂会让你受苦。”印心换上笑脸,把施宁抱上床,然后放下帐子来。 “嘴上是这么说……”施宁忍不住嘀咕道,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把他往死里弄,不用花力气似地。 “嘀咕些什么?”印心坐在床沿上,解着腰间的腰封,一边回头望望那床上的人。 “没什么。”施宁慢慢爬起来,也七手八脚地除下自己的衣裳。 印心瞄着他,唇边带着愉悦的笑容,总觉得这也是种享受。所以就慢慢地瞧着,也不去帮他的忙。 “别瞧了,还不快来抱我?”施宁冷冷地缩着脖子,就扑到印心的身上去,他身上才是暖暖地。 “你这么热情,别是觊觎你千岁爷的体温罢?”印心将他抱了个满怀,抱进怀里狠亲了几口。 “有些了解,以后不叫你印心了好不好,叫你印火炉!”施宁笑嘻嘻地道,使劲儿在他身上腻歪,把温热都吸取过来。 “随你怎么叫,你高兴就成。”印心替二人拉上被子,滚进被窝里去亲热。 今晚同样是个热情如火地,只不过这把火有了节制,再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把床帐都快烧着了。只是对于施宁来说,也难捱得很。屁股看着是好了,可是磨一磨就又不好了。 他就说过的,没三五个月享受不上来。 完毕以后,二人齐齐倒在床上,平整呼吸。印心的胸膛一直在用力起伏, 把底下的施宁挤得不舒服,他推推身上的人,让他起开点。 “嗯……” “起开啊……压着我呢……”施宁喘着气说道,感到额头有些汗湿,一停下来就冰冷地。 “流汗了吗?”印心抚摸他发鬓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他从枕头下找出两条帕子,一条施宁擦汗,一条自然是擦后面了,那里沾了他很多脏污。 “背上也凉凉地……”施宁翻过身来,让他擦擦背脊处。 “可见你千岁爷的火候到家。”印心低低地笑道:“瞧瞧,把你热成这样了。”可是大冷天地,可见成什么样了。 “对了,千岁爷最厉害。”施宁懒洋洋地道,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69章 春深了,京里各家各户的园子里,都是生机勃勃。不止这些花花草草地有生机,这人也精神了起来,正就是互相走动的时候。 施夫人近来忙碌,因为自从经过上次的侯府之行,她就觉得,替小儿子找媳妇是一件需要计划的事情。于是她很是计划了几天,在心里打好一个草稿,而不是再盲目地去相看姑娘。也是因为这样,施宁才不用隔三差五地就跟着去串个门。 可是瞧着他娘亲这样积极,他心里也是不爽快,觉得还是老实交代好了,别让她白忙活。不过如何来说,还是一件比较难解决的事情。 离四月清明不远的这天,印心带着施宁去拜访尹阁老。一共在尹阁老的府上呆了一个时辰不足,他们就出来了。施宁坐上回程的马车时,整个人还是懵懵地,他问道:“他就这样答应我了,为什么呀?”来时的那些担心和各种猜测,都没有发生。 “因为互相的利益,不过这些你不需要懂。”印心觉得,施宁想做什么就去做呗,想学画就学画,有个名师当师傅也不错,至少名头上好听。至于正经差事,或者说施宁以后怎么发展,那都不是他担心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施宁去做正经差事。 做什么呀,有什么好做的,就这样天天玩儿就好了。 “那也太简单了,还以为会为难我一下,叫我画个画什么的。”施宁说道,准备好的没派上用场,还有点儿小失望。 “那你会吗?”印心瞧着他道。 “一点点,随便画画。”施宁笑笑道,然后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这算是入了丹青这一门,以后少不得就是吃这行饭。可是我家里人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这要是回去一说,他爹会不会宰了他。 “不知道就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答应?”印心觉得施嘉不会,尹阁老是谁,他没见过也该听过了。教他儿子不算委屈了他们家。 “我就是有点担心……” 回到家中,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施宁在开席前说了句:“额,有件事想和大家宣布。”今儿就爹爹娘亲大哥三个人,大嫂在房里带着孩子吃,听说要天暖了才敢出来,是一直没能和大家一起同席的。 “嗯?宣布?”施嘉瞧着施宁,啥事这么严重,要用到宣布这两个字眼? “是的,爹爹。”家里人通通都望着自己,施宁就不再迟疑地说道:“我今天去了尹阁老的府中,我说我要跟着他学画,他答应了。所 以,从后天开始我就要进国子监,学画。” 满桌的人瞧着他,均没有反应,顶多就是眼神有些疑惑。这算什么?不相信他?还是一时没听清楚他的话。 “你们……” “儿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施夫人眯眼盯着施宁道,一副没个我个满意的答应就撕了你的模样。 “嗯嗯,是真的。”施宁猛地点头应道,他娘亲的眼神太可怕,耽误不起。 “尹阁老,倒是个不错的当世大儒,他的画技也是一绝。只是,你怎么会贸然前去拜师?”施嘉更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就稀里糊涂拜成了师?这不对呀! “爹爹,说出来您别生我的气,其实是我央求印心带我去的。”施宁小心翼翼地瞧了施嘉两眼,说道。 又是隔壁的? 施嘉心里疙疙瘩瘩地想,怎么哪儿都有他:“哼,你想学画就学画,跟你爹说一声,我又不会不带你去,何必找个非亲非故的人带你去,你又不是他儿子。” 施宁害怕他爹生气了,就道:“我也是不想麻烦您,印心他有空闲。而且之前尹阁老新收的两个徒弟,就是印心举荐的。” “哼,你的意思就是他一举一个准,你爹我就怕不成咯?”施嘉不高兴道。 “额,不是这个意思,他顺手嘛。”施宁笑道。 “总之你就是偏向隔壁的,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药,整天就知道印心长印心短的,哼!”施嘉对于施宁要进国子监,其实也是很满意地,其他的先不说,光是有一样就很好:“不过你进了国子监也好,免得老是和隔壁的碰面。” 施宁不敢抬头直视他爹,太容易被发现他心虚的眼神。 “那就是说,我儿子真的要进国子监咯?”施夫人闻言,眼睛就亮了。之前听说侯夫人的儿子进了国子监,在尹阁老门下学画,她还很是羡慕来着,没想到现在是她儿子也进了,真是好事一桩!她道:“老爷你别一口一个隔壁的,儿子能进国子监,还多亏了他!”不说小儿子了,大儿子还不是人家照顾的! “他上赶着帮忙,那是他吃饱了撑着,我又没求他。”施嘉哼道。 施安听闻弟弟要进国子监,也是替他高兴,他说道:“国子监是个好地方,想必那尹阁老也是个好先生,弟弟你进了国子监可要努力些,不要白费了这机会。” 施宁点头道:“大哥放心,我知 道的。” 施嘉倒是对施安刮目相看,哈哈笑道:“安儿当了锦衣卫,这说话都显得大不同了,不错不错!”眼看着他儿子就脱离二愣子的队伍了,他能不高兴吗? “嘿嘿,爹你谬赞了,儿子还差得远呢!还需要向你多谢学习学习!”施安说道,倒真是会说话了许多。 施宁则是心中有数,他大哥一准儿是跟着王兴大哥混的。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道理。 “宁儿呀,你说后天就要去?这么急?”施夫人却打算起了施宁的行程来。后天就要走,可行李都还没收拾。 “嗯,跟尹阁老说好了的。”施宁很知道他娘亲担心什么,他说道:“我的行李娘亲就不必太仔细了,暂且收拾些急用的,其他的等我下个月回来再带去。” 施夫人听闻要下个月才能回来,顿时就不舍道:“一个月才许回来一次吗?是不是太久了些?”上次施宁出门了整整一个月,她就担心地跟什么似地。这要是每个月都是这样,还不得晚晚睡不着觉。 “这有什么,他是个男人,又不是闺女,有什么久的。”施嘉跟施夫人又不一样,男人嘛,就该独立出来,不然以后怎么娶妻生子养活一大家子。 “是啊娘亲,弟弟也不小了,就该锻炼锻炼才是。”施安说道,当年他十五岁的时候,天天在街上溜达,要不就是去偷看人家武师练武,不到天黑是不会回家的。可是他弟弟呢,长这么大,也就出过一次远门,还天天被他娘亲念叨着。 “这么说倒也是真的,哎,算了算了,一个月就一个月。不过你可答应了,每个月一定要回来一次,让娘亲好好看看你,知道吗?”施夫人叮嘱道。 “成啊,我一定一个月回来一次,不会让您久等的。”施宁答应道。 “那就好,你们先吃着,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李去。”施夫人心急地道,想着这事儿就吃不下饭了。 “哎哟娘亲,不着急!先吃完饭再去!”施宁连忙拉住他娘亲道。 “坐下,去什么去,明天还有一整天呢,收拾什么不够?”施嘉也说道,不许她去。 “老爷,我怕一时想不周全嘛。”施夫人闻言,就坐下了。施嘉说明天收拾,就明天收拾吧。 “好了好了,那就吃饭吧。” 一日一晃就过去了,施宁临行在即,这日里施家的气氛是热烈又低落着,真是高兴又不舍得呀。儿子大了,始 终是要出去闯荡的,哪有天天留在娘亲身边的道理。 “这是你的春衫,娘亲收拾了很多套,这是鞋帽袜子,也不少。你到了那边,没人伺候,可要自己多上心了。”施夫人不禁骂道,国子监的什么臭规矩,竟然不许带仆人伺候。那许多的公子哥儿,都是怎么生活得呀。 “我知道了娘亲,您放心吧,不必担心我的。”生活上的事情,施宁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照顾自己过。“倒是您和我爹,我不在家的时候,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惦记着我。” “好,你只管在国子监照顾好自个,娘亲就没什么不好的了。”施夫人说道,把行李一一交代给施宁。就怕他到时候连需要什么都找不到,那可就受罪了。 其实施宁倒不担心这些行李的事情,到时候印心铁定也会准备一些,他不愁没得用就是。不过施夫人收拾的,他也会用的。 “好了,夜深了,娘亲就不打扰你歇息了。好好睡个好觉,明儿一早精精神神地去进国子监。”施夫人最后摸摸儿子的脑袋,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出了他的屋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施宁到了今天,才终于对这两句话有所体会,那是会催人泪下的…… 可是这么好的娘亲,他却注定了要令她伤心一回。 …… 第二日一早,施宁的马车就踏上了去国子监的路途。这次没有印心的带领,而是他自己前去,免不了有些小紧张。然在尹阁老的书房拜见时,他见到了严奕和徐惟,这才放松了不少。 见过礼之后,尹阁老才将二人介绍给施宁,得知他们都是相识的,就未再多说。而是说道:“既然你也是学画的,就与你两位师兄住在无芳小苑吧。你三人只是跟着老夫学画,均不算国子监的学子。是以苑内一切用度,均是自备。”他对施宁问道:“可带了行李和花用来?” 施宁恭敬答道:“回师傅的话,行李和花用都带了。” “嗯,那就好。”尹阁老点点头,吩咐严奕和徐惟:“那你二人就先将你们的小师弟安置好吧,为师明日再授课。” “是。” 严奕和徐惟应道,然后带着施宁去了无芳小苑。这时候施宁才敢出了一口大气,他犹有紧张地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二人都笑话他道:“有这般紧张吗?师傅为人虽然严肃,可是却不是古板严厉之人。你大可放心好了,他不会如何苛 刻你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二人虽是托人情进来的,可是尹阁老确实欣赏他二人的天赋。 而施宁就不同了,一来施宁对画画只是一般喜好,并不把画画当成毕生的追求。二来他起步比较晚,尹阁老就算是教他,也是当成普通学生一样指点,而不是时刻紧盯他的进度。 “那就好,我平生没有拜过先生,这是头一次出门拜师学艺呢!”施宁也不怕害臊地说出来,自个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平生只读了千字文和百家姓。 三人说这话,就到了无芳小苑。施宁随着二位师兄入内,就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无芳小苑了,因为里面连棵树也没有,就那么一个小苑,八间房左右。 “幸好你来得早,不然再多一个就住不下了。”徐惟说道,他和严奕一人要了两间房,一个是卧房,一个是书房。另外有一件做杂物房,里面是他们多余的东西。现在就剩下三间房了,施宁瞧瞧自己的行李,笑嘻嘻地说道:“那这剩下的三间就是我的了。” 吩咐奴仆把行李分放好,这些奴仆就要回去了,并不能留下来。 “两位师兄,小苑里没有厨房么?那我们去何处用饭?”施宁瞧着在帮自己整理屋子的二位师兄道。 “和国子监的学生一起,在国子监的食堂用饭。”严奕说道,看了看时间,等会儿再去国子监能走的地方走一圈儿,也就可以去用饭了。 徐惟说道:“弄好了,咱们就带阿宁去逛逛去。” 施宁高兴道:“好啊。” 他们三人出去的时候,国子监的众人正在读书。走在哪里,都能听见朗朗书声。施宁还是第一回感受这种读书的氛围,觉得分外兴奋。内心有一股雀跃,还有一些期待。从今日起,他也是这当中的一员,虽则他不是来读书,而是来学画的。 “是否觉得这里很美好?” “那是自然啊。” 严奕摇头道:“国子监就在天子脚下,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你别把这里想得太好了。”他要提醒施宁的是,这里人多眼杂,施宁又是那样的敏感身份,还是要自个注意些为好。 “阿奕说得没错,你瞧,这里虽然广招各地人才,可是寒门子弟再有才,也是寒门子弟,并非进了这里就会不同。”徐惟把两座大楼分别指给施宁看:“喏,这里是世家子弟授课处,那边是寒门子弟授课处。都是分开授课的,不然,可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不过即使 是分开了,该乱的还是会乱。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同在国子监,历来是对立关系,每月都有火花四溅的比拼,输了的一方可会被尽情地奚落,直到有能耐赢回来为止。 然后公平这样东西是很难定界的,如果一方不服输,那么就有得争执了。先生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很头疼。不过历年都是这样,也就没办法去扭转了。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要和睦相处真是太难。 “可是分开之后,各自为营,岂不是永远无法糅合?” “那是自然的。”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你不必在意这些,我只是提醒你要隐藏好自己,毕竟你的身份有些不一样。”严奕瞧了瞧他,一个大内权贵的……相好,在国子监被众人发现的话,施宁可是没脸待下去了。 “阿奕你放心,这我知道的。”施宁说道。 近午时,一同去国子监的食堂吃饭。这是国子监的学子都下学了,一群一群走向食堂。虽则世家子弟的授课和寒门子弟的授课是分开的,可是食堂并不分开。 施宁三人走进食堂时,就看到界限分明的两拨人。徐惟告诉他,左边是世家子弟,右边是寒门子弟。 施宁就道:“那我们应该坐那里?” “随便坐。”严奕带头走去,先到厨娘哪里取饭菜,然后带着施宁和徐惟二人,在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之间留下的那道界线上坐下来,因为界线就是一排桌椅,正好没人,清净些。 当两方人望向中间这三个独立的小团体时,徐惟可以看到,施宁是拘束的。他发笑道:“习惯了就好,阿奕就是这幅德行的,他谁也不偏帮。”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开始的第一天,也曾为选择阵营而犹豫过,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自成一派,反正他们确实不算国子监的人。 “那我们,算什么呢?”施宁闻言,倒是渐渐放松下来。也是的,不过就是被人看看,有什么大不了。 “我们呀,不算什么,就是来学画的呗。别把自己掺和进去,嗯?”徐惟朝他挤挤眼神。 “哦。”施宁点点头,就低头认真地吃饭。 不过这顿饭注定吃得不平静,世家子弟那边走出一个人来,来到中间的界线上,唯一一桌有人吃饭的桌边。 这桌人大家都不陌生了,两个都是尹阁老的亲传弟子,不是读书而是学画。只是今天又突然多了一个,竟是个没见过的。 “敬王世子,有何贵干?”严 奕停下来,瞧着桌边的男子说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来问问,这位小公子是谁人?也是尹阁老的亲传弟子吗?”敬王世子说道,然后笑吟吟地望着施宁看。 “正是师傅的小弟子,我和徐惟二人的小师弟。敬王世子有什么问题吗?”严奕说道,同时有些不好的感觉,这敬王世子究竟是要干什么? “哦,原来是尹阁老的小弟子。”敬王世子向施宁拱手笑道:“在下是敬王府的李珣,不知公子姓甚名甚?” 有人和自己说话,施宁自然要放下碗筷招呼,他也拱手笑道:“敬王世子,幸会。”我是施宁。” 李珣闻言,施宁并未有介绍自己的出身,就以为是个平民子弟。他的态度就随意了些,笑道:“施宁公子啊,你能拜入尹阁老门下,画技一定很高超。小小年纪,真是令人羡慕啊。” “不敢当。”施宁笑笑道。 “既然施宁公子画技这般好,李珣有个斗胆的请求。”李珣又走近了些许,在施宁的耳边道:“可否有幸,请施宁公子替我画一幅画像呢?” 施宁感到有热气在自己耳边吹过,他连忙缩了缩脖子,尴尬笑道:“敬王世子说笑了,其实我的画技一般,你要画的,不若就去找我二位师兄画吧,他们的画技比我好。” 严奕和徐惟见状,均觉得李珣不是有心要画,而是对施宁有那种肮脏的想法罢了,连忙道:“敬王世子,小师弟说得对,他的画技一般罢了。你要画,不若我替你画一幅,如何?”说话的是严奕。 “这,我对施宁公子一见投缘,这幅画要的是心意,又不是技巧。难道施宁公子不愿意和李珣交好吗?”李珣这话说得,可算是露骨的了。可是他不怕,因为料定了施宁只是个平民子弟。自己身为敬王府世子,在平民子弟心中再怎么说也有点分量。 “倒不是这么说。”施宁瞧了他两眼道:“真心和我交好做朋友的,我很喜欢,可是明摆着要拉我上床的,我就不喜欢了。”李珣刚才在他耳边吹气,他就知道些,后来那么明显的话,他就更确定李珣在想什么。 施宁的这话说出来,别说李珣,就是严奕和徐惟都挺那个的。都没想到他那么直白地说出来在,真是……不过严奕和徐惟想一想,又觉得这才是施宁的风格。他们都白担心了,在这方面施宁不是小白兔,而是专家呀。 “施宁公子这话怎么说的,李珣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李珣僵硬了一下笑脸,然后 说道。 “没有吗?那就是我看错了,我刚才看见世子满脸都是欲求不满,原来是错觉。”施宁眨眨眼说道。 “施宁公子,你说笑了。”李珣的笑脸,怎么样也挂着,可是那份勉强大家已经看的见。要说之前是欲求不满,现在就是萎了。 “哦,既然不是找我上床的,世子你就请回吧。”施宁再次眨眨眼睛说道。 李珣闻言险些吐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能再逗留一下问个清楚吗? ☆、第70章 “施宁公子,可否告诉我,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李珣终是不愿意现在就离开,他走过来就没打算空手而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是说没那个想法吗?那自然是叫你请回。”施宁说道。 “如果,我有那个想法呢?”李珣心里喜悦了一下,还以为施宁那是拒绝他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后续。 “嗯?什么想法?”施宁瞟了他一眼问道。 这看在李珣的眼里就是眉来眼去,他心道,怪不得说话这么直白,原来是个个中老手,所以也就不含蓄了,他笑道:“自然和施宁公子共度良宵。” 施宁睁大眼:“什么?你要找我上床?”他那是喊出来的,惊呆了一干国子监的学子们。也把同桌的两位师兄震愣了…… 世家子弟那边先发出笑声,他们有些人早就知道李珣的喜好,可是也只是私底下说说。没想到今日李珣会这么大胆,直接在食堂中拉人,还被人这么喊出来,真是丢了大脸了! 再来就是寒门子弟这边了,他们的笑是一种嘲讽的笑,蔑视的笑。瞧瞧瞧瞧,这就是世家子弟,真是不嫌丢脸,呸呸! 两边的哈哈大笑,令李珣窘迫不已,他脸色发黑地看看周围,又看着施宁,憋气道:“你!你何必这样戏弄于我!” 施宁道:“我何时戏弄你?不是你来调/戏我吗?” 李珣被气得额头直冒青筋,怒道:“你胆敢这样戏弄本世子,本世子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且给我等着!”说罢,他甩袖而去,匆匆地出了食堂。 也是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成为众人笑柄,只怕他要回家躲几天才敢来了。 “阿宁,你也太……哈哈哈哈!”徐惟自李珣走后,当下就趴着桌子笑开了,哎呀,真是笑死他了。没看见李珣被两边嘲笑那脸色!真是大快人心! “这种人,就该让他丢脸,以后就不敢四处招惹人了。”施宁托腮说道,觉得自己刚才还是比较手下留情的。 “确实不用姑息他,不过他好歹是个世子,只怕以后会对你不利。”严奕担忧道,虽则施宁有九千岁庇护,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能保证滴水不漏。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施宁转了两下眼珠子,觉得这件事还是务必要和印心通通气,让他去处理比较好。 “阿宁,这样一来,你在国子监可是出名了呀。”徐惟挺佩服地道,只不过一顿 饭的时间,施宁就人尽皆知了。那些学子,少不得会打听施宁的姓名身份。 “那有什么,我又不和他们凑近乎,大家相安无事不就得了吗?”施宁不在意地道,然后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自己的饭菜。却说国子监的菜色还是不错的,可见学子们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艰辛呀。 这头被气出了国子监的敬王世子李珣,当即派人去打听施宁这号人物。他冷静下下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能拜在尹阁老门下的,身世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果然打听回来的结果就是,整个京中叫施宁的,对的上号的,就只有施尚书家的小公子了。 李珣闻言,更是咬碎了后牙槽,他想道,区区一个兵部尚书的儿子罢了,他家就是再式微也还不到那种地步。 “且看看他平时会去哪里,给我仔细盯着,有机会就抓回来教训他一顿。”李珣吩咐道。 “是,世子!” 可惜施宁平时根本不出国子监,除了授课的时间在尹阁老那处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无芳小苑,就是在食堂才会出现。敬王世子派的人,根本就进不了国子监。想要在国子监抓住施宁,还得和国子监内的学子们商量商量。 “李珣,你不会是被人落了面子,就想要报复人家吧?”被李珣找来的两个学子说道,他们是家里用钱塞进来的,对读书没兴趣,对各种鸡飞狗跳的事情倒是有兴趣。 “那些你们不用管,只说你们帮不帮忙就是了?”李珣说道。 “嘿嘿,你开口了,我们自然帮忙呀。不过你要怎么感谢我们呀?”那两学子嘿嘿笑道,不就是抓个人教训一下,他们对这个再熟手不过。 “好说,事成之后,我请两位去蓬莱仙居搓一顿,然后叫几个绝色美人伺候好二位,怎么样?”李珣挑挑眉道。 “那还不错,不过绝色美人,嘿嘿嘿,我二人还没试过玩男人,不如李兄你带我们兄弟两个尝尝鲜?” “这倒是没问题,保证你们会上瘾的。”李珣听他们要玩男人,连忙笑得更加欢喜。在京里找个男绝色,伺候伺候他们也使得。 施宁来到国子监的第三天晚上,师兄弟三人下了学吃过饭之后,就在严奕的书房里讲解画技。这些都是讲给施宁听的,因为他起步晚,对画画的技巧和知识实在是太过空白。 于是尹阁老更多的是,让二人辅导施宁的入门技巧。他也许是没教过画画启蒙, 试着教了两天之后,竟然无从下手。 “阿奕,师傅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都不亲自教我了。”施宁沮丧道。 “阿宁可别这么说,师傅他只是没教过启蒙,觉得还是现有我们带领你入门比较好。”严奕安慰道。 “是啊,师傅之前可没有收过别的徒弟,他老人家说,收徒弟太麻烦了,要是收个不省心的,一辈子都不安生。”徐惟笑嘻嘻地道。 “所以你要省心点,免得师傅厌弃你。”严奕对他说道。 “去去,我最是省心了,什么时候惹师傅厌弃过!”徐惟不理他,对施宁循循教诲道:“你呀,只要记得不惹是生非,师傅就会喜欢了,就像我一样。” 施宁自动忽略掉了他的自夸,说道:“可是第一天我就惹事了,他老人家会不会知道?” “额,这个嘛……应该不会吧,谁敢把这种事情拿到他老人家跟前说三道四。”徐惟也不太确定地道。 “我觉得也是。”施宁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咯。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谁还来呢?”徐惟说道,就蹦出去开门去了。 严奕和施宁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徐惟喊道:“阿宁,是找你的。” 施宁愣了愣,就放下手头上的画卷走了出去,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找他呢。心里有些隐隐期待,会不会是印心来了。 走到门口,他瞧见的是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在春夜里披着半薄的红色披风,长发在风中飞扬着,划过他锐利的五官。 施宁一笑,然后蹬蹬地跑过去扑倒。可印心怎么会被扑倒,他一伸手就可以把施宁抱起来了。 “你怎地突然来了,有人瞧见你吗?”他喜悦之余,不免有些担心道。这里可是国子监,不是千岁府。 “放心,没人瞧见我,就算有人瞧见我了,他也不敢多嘴。”印心抱着他走进无芳小苑,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徐惟,他说的那个瞧见他的人就是徐惟吧。 “那是我二师兄,你少对人家瞪眼。”施宁好笑地捏捏他的脸颊。 “是啊是啊,九千岁,我是阿宁的二师兄,我不会说的。”徐惟摆摆手说道,施宁是他们的朋友,什么事情都愿意告诉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说出去呢。 “那就最好。”印心瞧了他一眼道,然后直接回了施宁的卧房。 徐惟望着那二人相叠的背影,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才摇头晃脑地回到严奕的书房中。 “怎么了,是谁来找阿宁?”严奕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心不在焉地。 “是九千岁来找阿宁了。”徐惟马上又神采飞扬地道:“九千岁真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啊,刚才我开门的时候,险些就愣住了,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嘿嘿幸好九千岁没有怪罪我,他还和我说话了呢。” 严奕听闻是九千岁来了,就心下了然,他道:“他是来接阿宁离开的吗?” 徐惟摇头道:“不是,他们进了阿宁的房间。”说到这个,他心里就痒痒地,好想去听墙角啊。 “你可别去,小心被千岁爷给撕了,他的武功可是号称大内第一。”严奕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我当然不会去啦,阿宁可是我的朋友,朋友的男人我不会看的。”徐惟摇头晃脑地说道,接着感慨:“我瞧着,九千岁对阿宁当真是很好呢。”一进来就抱上了,宠得跟个孩子似地。 “那还不好吗,说明阿宁是幸福的。”严奕道,男子和男子之间不容易,如果不是互相心疼的话,很难走得长久。以他们听着施宁的讲述来看,眼下瞧着是九千岁的付出比较多。至于施宁,大概是年纪还小吧,对着这些他好似很理所当然。 “是啊,虽然大家都说断袖是不好的,可是我看阿宁和九千岁在一起就挺好的,很般配。”徐惟恍惚地道,那种相爱相许的感觉,他很羡慕呢。“如果也有一个男人这么爱我疼我的话,不知道我会不会接受呢。” 严奕听着他嘀嘀咕咕地,就摇摇头,这小子八成是思春了,不,他一直在思春,从未停止过。 …… 施宁的房间内,印心把人抱进来之后,就对这间简陋的房间嫌弃了一番。他站在屋里,几乎不想将施宁放下来。 “如此简陋的房间,怎么能住?”他说道。 “我觉得挺好的呀,这里的厢房都是这样的。”施宁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小房间,除了小了点,但是五脏俱全,没有什么不好的。 “床也太小。”印心说道,当下就转身出门去。 “哎,去哪儿呀?”施宁忙叫道。 “去千岁府。”印心回道,然后就不管施宁的挣扎和喊叫,直接把人带出了无芳小苑,越过一墙之隔的千岁府去。 “你怎么能这样? ”待他们下了城墙,施宁看见四周没人,才敢嘟囔出来。 “我怎么样,难道你要和你千岁爷挤坏你那张小床?”印心瞥了他一眼,就屋里那小床,呵呵呵,他怕半夜会塌掉。 “哦,说来说去,你是嫌弃我的床小。”施宁这才领悟过来,然后想想也是,不单止床小,院子里还有其他有位师兄,他脸皮再厚也不敢这样做。 “你知道就好。”印心回到千岁府,就不再顾忌,直接大摇大摆地抱着人进去。这会儿天还早,入夜没多久。千岁府里,有不少的太监走动。 是大太监张德来迎接的,正好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他的千岁爷,抱着个人进来。 “千岁爷,您回来了。”刚入夜的时候,他瞧见千岁爷匆匆出去了,连晚饭都不曾用,原来是去带人回来,只是不知这人是谁。 “嗯,过来见个人。”印心将施宁放下,对张德说道。 “哎,千岁爷。”张德是个五十余岁,微胖的人,脸上带着舒适的笑容。施宁早就知道他了,是印心在千岁府的大总管,同时也管着皇宫里一半以上的太监。 “这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名儿叫施宁,你往后就当他是主子伺候,不能给我怠慢了,可知道?”印心说道。 “是,咱家知道了。”张德微笑道,眼光在施宁身上流转了一圈,也是温温的眼神。 “宁儿,这是千岁府的大总管张德,你往后在这府里有什么事,尽可找他去办。”印心对施宁说道。 好。”施宁点点头,对张德投来的目光笑了笑。 张德说道:“既然千岁爷回来了,咱家这就去准备宴席,千岁爷和宁主子不若小酌一杯,庆贺庆贺宁主子初次驾临千岁府。” “嗯,去吧。”印心挥手应道,后牵着施宁步入堂中。 张德慢慢退下去,一路走,一路想着些事情。千岁爷在外头有个相好,他王兴已经和他通过气了,说人迟早会到千岁府来。今日果真来了,看样子以后也会常来。王兴还说,这位跟在千岁爷身边的第一人,可是个真真受宠的,俨然会是他们第的二个主子,叫他小心些伺候。 今日粗略一见,只觉得年纪小小,模样倒是精细。瞧着不是小家小户出身,原来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哎。 “天都黑透了,你竟然还没吃饭么?”施宁步入屋内,直径走到软榻上坐着。有小太监把热茶奉上来,他叫人给他拿热水,自个泡 茶喝。小太监随他忙碌,就地火炉子上煮起热水来。 虽则四月了,可是天气还是咋暖还寒,施宁见着有炉子也是高兴地,就当成暖炉一样烤起来。 印心见他熟悉的模样,倒是有些奇怪。施宁应该是第一回来千岁府,可是他竟然丝毫不陌生,竟然连茶叶放在那个抽屉也一清二楚。 “干什么呢,过来坐下,我泡茶给你喝。”施宁向印心招招手道。 “好。”印心走过去坐下,看他七手八脚地忙碌。 “还是你这儿好,什么都有,也比无芳小苑暖和些。”施宁说道,将一个茶杯倒满八分,推给印心。 “可就是刚才,你还说你那小屋子的好。”印心说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竟然是他的口味,不浓也不淡。 “有比较才知道好坏,可是没法子怎么办,我总不能住到你这儿来。”施宁咯咯笑道,住在这里,唯一的条件可就是做太监呀!他可不要! “你笑是什么意思?”印心眯眼瞧着他问。 “没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嘲笑你。”施宁仍旧笑得很欢快道。 “少跟你千岁爷打马虎眼。”印心不满地说道:“许久没见,你就这样迎接我?” “可没有多久,三四天前还见过呢。”施宁笑道,冲他眨了眨眼睛。 “就是不想我了?”往常可是一天不见就抱着你哭啊,说想死你了,把心肝儿都想疼了。是不是这就算日子久了,没有那股热情劲儿了。 “想呀。”还想说多几句,可是看见张德来了,施宁就闭上了嘴。 印心一瞧,也发现张德来了,“怎么样,可是宴席摆好了?”施宁说自己用过饭,可是印心还是拉着他陪着一起去。 “千岁爷,宁主子,二位请上席。” 施宁瞧着满桌的菜肴,挑了些清淡爱吃的。印心看不惯他小鸡啄米的模样,拉到身边来,一口一口地塞下去。 “这个吃不吃?” “唔!油腻。”施宁撇开嘴巴道。 “鱼肉不油腻,吃着。”印心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剃掉鱼刺再喂给他。 施宁张嘴一口吃掉,边吃边说:“我跟你说件事儿,你不许闹。”他把戏弄敬王世子的事情,笑眯眯地说出来。说道两边的人嘲笑李珣的时候,那是手舞足蹈地。成功把李珣气走,是他自豪的事儿。 “这个李珣,胆子 也够大的。”印心把全部听完,心中对李珣早就杀了千八百遍了。什么东西,也敢这样撩拨他的人。是怕敬王府过得太安逸了不是,前阵子还四处托关系为他的人谋职位,可是找到王兴那儿去了。 “胆大可是人傻,就是不知道他钱多不多。”施宁嘻嘻笑道,又吃了一口鱼肉。他素来不爱吃鱼肉,嫌弃它的腥味儿太重了。可是这厨子也不知道怎么弄得,愣是没有腥味儿,还有一股子甜味儿。 “好吃?”印心见他吃了一口又一口,就喂得挺有成就感的。 “嗯,这鱼不错吃,厨子做得好。”施宁点头道。 印心闻言,也对这做菜的厨子有了好感,当下吩咐下去道:“谁做的这道鱼?赏他五十两,就说是宁主子吃好了,赏他的。” 张德闻言,当即传令下去,赏做鱼的厨子。 “你方才说的那什么李珣,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会料理他。”吃饱了饭,印心替他抹抹油光光的嘴巴,这才放他去歇息。 “敬王世子是个什么来头,竟然也是个爱男色的。”施宁笑笑道,还是第一次遇到同好男色的同道中人,只可惜人品样子都差了点。 “敬王府,不过是名头响亮。哪有什么真本事,别说你千岁爷在这,就是你爹他也不敢轻易招惹。”印心说道,是丝毫不把敬王府放在眼里过。 “我感兴趣的是他好男色,京中很多世家子弟都这样明目张胆吗?”施宁好奇道。 印心顿了顿,才道:“是有不少人喜欢男色,可那都是逢场作戏,哪个不是男女皆可。”他嗤笑了一下道继续道:“有谁真正守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我能。”施宁摸着肚子,抬眼瞧他。 印心微愣,然后笑了笑,端起酒杯碰碰他的杯子,“来一杯?”等施宁慢悠悠地举杯和他相碰的时候,他说道:“咱们说过要白头偕老的。” 施宁低低地笑了,笑得那样甜蜜,捏着杯子道:“好呀,那是一定的。如果……” “没那么多如果。”印心俯身亲亲他,然后低头喝了他手中的那杯酒。施宁张开双唇,等着印心把剩下的一杯酒喂过来。 印心抬起袖子,帮他擦拭嘴角的酒迹。 “这是什么酒来着,我觉得浑身都热了。”施宁扯了一下领口说道,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燃烧着。也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人的缘故。 “桑葚酒,不会醉人,只会迷人 。”印心笑吟吟地瞧着他,脸上那两朵微微的红晕,还有那张嫣红的小嘴儿。 “我瞧不是酒迷人,是你迷人。”施宁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说道,眼尾斜视着他的男人。 那小模样儿,一改往日的热气火辣,竟然开始疏懒妩媚起来。似是对你有意,但又无所谓你靠不靠近。可是你一看过去,他又在那里等待着你。 今夜在千岁府,定然会是个疯狂的夜晚。只是疯起来虽然爽快,负起代价来就难了。施宁躺在床上懊恼地想,他这身模样回去见人,只怕会羞死…… ☆、第71章 “怎地,有这么累吗?”印心在他身旁问道,瞧他像死了一样地摊床铺上装睡,叫都叫不应了。 “你说呢……手指头都酸了……”施宁有气无力地道。 印心闻言低低地笑了,关手指头什么事儿,又没叫他用手伺候。可是瞧他可怜的模样儿,也挺让人心疼地:“既然这么累,明儿不去国子监了,可好?” “那可不行。” 第二日有尹阁老的正课要去听讲,施宁既不敢缺席,也不敢迟到。他这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别说两腿发软了,就是腿断了也要去的。 不过回去之前,他得把澡洗了才行。 “你去叫人送热水来,我想洗个澡。”施宁说道。虽然很晚了,可是在千岁府要几桶热水并不难。难的是他累得很,根本不想爬起来来洗澡。 “嗯?今晚为什么要洗澡?你从前都不洗的。”印心拨了拨他耳边的发丝问道,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洗澡,以往在他房里过夜,也亲热,可是他从来没有亲热过后就囔着要洗澡。 “那是在家里,我可以回去再洗,可是这里不同,我第二天要去听讲的。”施宁解释道。 “我是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洗?”印心睇着他问道,难道和他亲热过后很脏吗?至于下面擦一擦就好了。 “不洗怎么样,你那些汁儿全弄我里面去了,走一步淌一路地,凉死我了。”施宁嘟囔着道。 印心知道他说的什么,不过他惊讶道:“还会流出来?” 施宁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道:“你一直以为不会流出来吗?” “嗯。”可不怪他,因为每次擦拭那个地方,都见它紧闭着,没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印心以为弄进去了就是弄进去了,不会再出来。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才不是呢,会流出来的。”施宁无言地道,然后张手让他抱去洗澡。 印心把他抱起来,带他去浴桶边。施宁没进水里,瞧着他说道:“要不你来帮我弄出来,叫你瞧瞧是怎么流的?”说罢就背对着他,嘻嘻笑了一下。 可是有人却真的被他挑起了兴趣,他道:“好啊,我瞧瞧。” “别了,还是我自己弄吧。”施宁说道。 “我来。”印心坚持道。 这般争执来争执去,到底是印心动得手。施宁很后悔,因为他弄着弄着就把手指拿出去了,换上别的…… 这一回又把他累得要死要活,哭了才罢休。可就是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太活该了。 等印心将施宁抱上床铺时,他已经睡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又被折腾了起来,只见他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以前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印心瞧着很心疼,是太疯了一些。 “我就说今天不去国子监了,就留在千岁府歇着可好。”印心瞧他可怜,又一次说道。 “不,我要回去的,师傅今天要亲自指点我。”施宁摇摇头,一定要回去。 印心不再劝他,就抱着他出了千岁府。直接送到无芳小苑的院内,此时院内还是静悄悄,似乎施宁的二位师兄都还没醒来。 “好了,就这儿放下我吧,我自己能回去。”施宁害怕他们随时会醒来,就说道。 “嗯。”印心将他放下地,等候着施宁揽下他的脖子,给他一个离别的吻。这个吻是挺长久的,还余留着昨夜的疯狂,那时候最长的是多久来着,反正舌头都吸疼了。 “嘴巴又肿了。”施宁低低笑道。 “被你咬破的。”印心舔舔下唇,尝到一点血腥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施宁揽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总觉得舍不得挪开眼睛。可是已经亲热了一整夜了,还想怎么样呢,白天要做正经事儿呀。 “今晚行不行?”印心说道。 “不行!”施宁失笑地捶打他道,这是在开玩笑呢。 “后天晚上。”印心认真地道,这回不是开玩笑了。 “好。”施宁点头说道,然后掰下印心的脖子,“再亲一个呗……”一双温暖的手,捧着他的脸庞,将他压在墙上孟浪地亲吻。 墙根下还留着他一个人的时候,脸还是热烫地,嘴唇也疼得麻木。他靠在墙上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移开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 严奕打开门,瞧见他这副模样回来,摇摇头道:“进来我这儿喝杯热茶,一会儿我们去食堂吃饭。” 施宁点点头,迈着酸软的两腿走进严奕的房间里。他慢慢坐下来,舒了一口气般伏在桌面上。 “我刚才看见了。”严奕坐在他对面到,顺便将一杯茶推给他。 “嗯……”施宁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眼下有青黑的痕迹,嘴巴肿了,脖子上和耳后有红痕。”严奕又道 。 “额……” “不过没关系,其实师傅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所以他要靠得很近才能瞧见。”严奕笑道,然后就很快就收敛。他轻咳了一声:“以后注意点,今晚别去澡堂洗澡,明晚你自己看着办……”这么深,明晚估计也不行。 “哦……”施宁伏在手臂里,脸红得不行。他反手摸摸自己的耳后,真的有吗?印心好像是挺喜欢亲这儿的,不,他应该是哪儿都喜欢亲。 到底还是回房间了收拾了一番,特地穿上个遮住脖子的衣裳,才走赶出来。徐惟见到他时,倒是没发觉异样,只是问他为什么嘴巴那么红。 施宁是说虫子咬的,他就没再问了。 三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吃过早饭就去尹阁老那里学习。一整个上午,施宁都是懒洋洋地,分外没精神。尹阁老问了一句,严奕就作证说,他昨晚画画太晚了,没睡好觉。 就这样了圆过去,只是徐惟却才发现到,施宁这症状再结合昨夜的情人相会,一定是做坏事去了。他暧昧地朝施宁挤挤眼睛,满眼都是调侃的意味。 施宁对他拱拱手,一副求饶的模样儿。 下学后,三人按照尹阁老的吩咐,一起去画廊赏画临摹。这些画是尹阁老自己的收藏,他在国子监开建了一间画廊,供国子监内的学子去鉴赏。只是读书人并不一定就爱画。所以来赏画的人,其实并不多。 这日三人同去,就在这静悄悄的画廊里,消耗了半个上午。 下午没有授课,正好便宜了施宁,他午饭都不吃了,直接回去睡到天黑。天黑的时候是严奕把他挖起来,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施宁在桌前坐下来,揉揉眼睛,又灌了两大杯热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瞧把你辛苦得,以后可别这样了,还要命不要?”徐惟虽然赞同他私会情人,可是这样也太过了,就像他看的聊斋似地,那些被狐狸精吸光了精气的人就是这样。 “小惟,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施宁大口大口地吃着菜道。 “那不然呢?难道你说不要,他还会强迫你?”徐惟把心提了起来,不是吧,两个看着这么恩爱,难道九千岁是个霸道不讲理,又不爱惜情人的。 “那到不是,这个,情人之间互相体谅,偶尔就将一下对方很正常。”施宁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一口茶:“还有就是,偶尔疯狂一把你会觉得活着真是太好了。” 徐惟是不会理解他这种想法的,他摇摇头道:“反正我就觉得吧,生命诚可贵,没啥比得上。” 施宁失笑:“说得好像我现在就不行了似地,吃饭吧你。”他将自己的肉夹到徐惟的碟子里。 “哎呀哎呀,可别全部给我了。你才是该好好补补的那个!”徐惟说道,又端着碟子把肉拨过去。这还不够,他把严奕的肉也拨给施宁。 “饶了我吧,我不爱吃肉。”施宁端起碟子,和徐惟你拨过来我拨过去地。 “你们俩都住手。”看不下去的严奕眼睛一瞪,把两碟子都抢过来,平均分配,让他们即刻吃完。 “我这太多了吧,徐惟少一点儿。”施宁不满意自己的分配,他吃不完,撑死也吃不完。 “屁话,我这不是一样多吗?再说了,你需要补补。”徐惟把自己的碟子藏好,贼贼地笑起来。 “补你的头。”施宁抬起筷子敲了一下徐惟的脑袋。 “是你的头!”徐惟马上还给他一筷子道。 “你打我,你要帮我吃肉!”施宁把自己碟子里的肉开始往徐惟的碗里搬。 “你耍赖啊!我不要……”徐惟想夹出来,可是施宁马上说:“入了你的碗,就是你的菜。生是你嘴里的人,死是你肚里的鬼!” “~~~~(>_<)~~~~” “……”严奕冷眼瞧着他们,什么都没说。不管这些肉怎么分来分去,他最终的决定就是,不吃完真的不行,你们太作。 “阿奕,你帮我评评理!他太欺负人了!”徐惟哭到严奕的头上来,想让他出面摆平那个小谁。 “技不如人,你还好意思求我帮忙。”严奕推开他的头道,不单止不帮忙,还要说戳心窝子话来刺激他。 “可不就是,小惟啊,你这样可不行,你以后怎么娶媳妇?”施宁风风凉凉地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不用娶媳妇的,你可明白?” “~~~~(>_<)~~~~” …… 这日,敬王府世子李珣,迎来了一个惊喜。他早就托了王兴帮他在九千岁面前替他美言两句,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今儿却突然接到王兴的消息,说九千岁要见他。这可不是好消息又是什么? 印心突然要见李珣,却是这日在王兴的办工处逗留。他一直记得施宁给他提过的李珣,可是一 直未能抽空出来见见那敬王世子。今日正好得空,就叫王兴把人提溜过来,给他审问审问。 “王兴大人,这九千岁突然传见,我心里虽然高兴,可是仍然是惶惶不安地。您能不能透露透露,究竟是为着什么事呀?”李珣心情雀跃,又装作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对王兴说道。 王兴听罢就笑了,“呵呵,你确实应该惶惶不安才对。”他这样说道。 倒是把敬王世子弄得,确实惶惶不安地。难道说不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不成?可他仔细思索,又想不出来自个最近做了什么足以惹恼九千岁的错事?没有呀,他和九千岁八竿子打不着,没那资格! “王兴大人……” “别问了,你去了就知道。喏,这就到了,进去吧。”王兴不多说,把人带进去,印心就在里边儿坐着。 李珣是头一次正式拜见,是以分外恭敬,几乎是谦卑地躬身叫道:“小子李珣,见过九千岁大人,给九千岁大人请安。”并不敢抬头直视,只敢用余光知道,九千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他心情澎湃。 印心却也是不曾直视他,而是用眼尾扫了几眼,问道:“你就是敬王府的李珣?” “是,小子就是敬王府的李珣,家父李蕴,乃圣上的皇叔。”李珣笑着说道,尽可温柔文雅些。 “嗤!圣上的皇叔?你父亲李蕴只不过是个三代以外的族叔,也敢自称圣上的皇叔。”印心讽笑了一声,倒不在意,只说道:“本大人今儿传你过来,是有件事要问你一问。” “额,千岁爷尽管问,李珣知无不言。”李珣愣了一下,不敢迟疑。 “好,本大人问你,你可听过施宁这个名儿?”印心侧着脸厐,斜斜睇着他问道。 “施……施宁?”李珣自然知道这个名字了,因为前几日正叫人去打听过,因恨他恨得牙痒痒地,这两个字眼儿早就在心里烂熟了。 “怎么?是听过还是不曾不听过?” “不瞒千岁爷,李旭听过这个名儿,他乃是……尹阁老新收的弟子,同时还是兵部尚书施嘉的儿子。”李珣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出来。 “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你可知道,他乃是本大人的谁呀?”印心笑吟吟地问道,直笑得李珣心里一惊。因为这句话太令人吃惊,重要的不是施宁是谁,而是,他是九千岁的谁,难道? “李……李珣不知,还请千岁爷示下。”李珣硬着 头皮说。 “哼!李珣你好大的胆子!”印心把茶盏一扔,就砸在了李珣的脚下,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脚。可他一点都不敢出声,只因九千岁发怒了:“那可是本大人的心头肉,你李旭是谁?也敢招惹?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这迎头劈来的几句,把李珣惊得六神无主,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偶尔瞧上的小少年,还有这么大的靠山。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死定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就这样完蛋。 “千岁爷饶命!李珣什么都不知道啊,请千岁爷饶了李珣这一次吧!”他赶紧认错赔罪道:“那位小公子伶牙俐齿地,把李珣嘲笑了一番,可是李珣不敢有怨。李珣这就去赔礼道歉去,还请千岁爷给个赔罪的机会!” “哼!本大人凭什么还要让你到他跟前晃眼,你最好是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敬王府就要断子绝孙了!”印心眯着不悦的眼眸说道,这个李珣,少不得要把他弄出国子监去,免得以后令施宁困扰。 “千岁爷说得对,李旭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那位面前,请千岁爷放心吧!”李珣也是欲哭无泪,没想到随意这么一招惹,就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他头一次暗恨自己的没节操,什么人都想往床上拉。 “既然如此,你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国子监了。本大人念在你老子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次,如若下次再犯,绝不姑息!” 不能再出现在国子监,那就是说他的前途要受到影响了,可是李珣想不了那么多,眼下能活命就不错了。他连忙谢恩道:“是是,谨遵千岁爷的教诲,李珣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国子监了。” 印心闻言,也不想再跟他掰扯了,就道:“滚吧,以后长点记性。” 李珣再不敢逗留,连忙滚了出去,他心里此刻着急啊,他要赶紧回去国子监,找到那两个人。可千万祈祷他们还没动手,不然这京里就要见血了。 与此同时,国子监里正在发生着李珣害怕的事情。这天三人在国子监的林园里观察景物,练习速写。突然园子里出现了五个穿着国子监统一服饰的蒙面人。 三人虽然愣了一下,可是马上就觉察到危险。严奕赶紧拉着二人逃走,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了。这园子里眼下没有别的人,这五个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又是什么。 “别跑!”国子监的蒙面学子喝道,然后马上被他身旁的人砸了一拳,那人低声骂道:“别说胡啊蠢货,万一他们认出你的声音你就完了。” 说罢,他们飞快地追上去,在一个阁楼前面把三人捉到了。那是因为施宁跑不快,摔了一跤。他可是出了名的四肢不勤,这会儿要逃命,如何逃得掉。 “打!”有人喝了一声,五个人立马为着他们三人拳打脚踢。 好在严奕和徐惟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拳脚功夫还不错看。五个人里,就有四个对付他们两。剩下的一个,自然就是对付施宁了。严奕和徐惟已经各自对付着两人,就算想帮他也有心无力,只能希望施宁自己争气点,别被打得太惨。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我们?”徐惟一边使劲儿踢着一个人,一边气喘喘地问道。可那些人当然不回回答,只顾着和他们拼命。 留给施宁的是个个子中等的学子,可是身形粗壮,一个顶施宁两个。施宁被他抓住了,狠狠地在嘴角处挨了一拳头。这一拳直接把他打得眼冒金星,嘴里都尝出血的味道来了。 “阿宁!”徐惟见他挨打了,连忙冲过去一脚踢开那个学子,也顾不上背后被人砸了两拳。 严奕瞧见那边乱成一团,也了冲过去。不管是谁,先逮着一个打服了他再说!他逮到了打施宁的那个学子,一边打一边喊道:“徐惟,打这个!打死他!” “好!”徐惟一边护着施宁,一边用脚大脚大脚地踢那个人的肚子,虽则他自己也被其他的扯得东歪西倒,可他就是不管。 施宁看见自己这方被欺负得这么狠,心里头难受得快哭了。自己的嘴角也十分痛,他狠狠地呸了一口气,然后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冲着一个学子的大腿就扎下去! “啊——”一声惨叫声,在园子里响起,接着就是两声三声! 众人只看到,那个看起来十分好欺负的小个子举着一把匕首,发疯了一样逮谁戳谁!可他戳的全部不是要害,只是让人流血嚎叫不止! “他有刀!咱们快走!”五个学子就伤了两个,他们只是来教训人一顿,没想过要流血出人命,这会儿也怂了。 “想走!把手臂留下来!”施宁在他们身后模样凶狠地吼道,把那些人吓得连爬带滚,连回头都不敢。 “阿宁,好了,不要再追他们了!”严奕和徐惟追上去道,看着施宁把那些人追得四处逃跑,他们也是觉得挺滑稽的。 “何人在此打架生事?”突然,一个身穿官服的大人身后带着一群携带棍杖的学子匆匆过来。看见满地逃跑的学子,以及举着匕首追他 们的施宁三人,那大人脸色一变,当即怒道:“尔等大胆!竟然敢在国子监内动刀子!来人啊,将这些人押起来!” 施宁等人闻言一怔,想解释已经来不及,那些管戒律的学子已经跑过来抓拿他们。施宁的匕首也被收缴了,来人粗鲁地压制住他,将他押到那位大人跟前。 “大人,有两人身中刀伤,八人中此人是唯一的持刀者。” “哼!你的胆子也真都大的,竟然敢动刀子,你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大人对着施宁怒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家中是否权势滔天,可是到了国子监,就要守国子监的规矩。你们,犯了国子监的大忌,且等候龙大人的审问吧!由他来决定你们是否还能待在国子监!”说罢就对戒律院的学子道:“带走!” ☆、第72章 一个个都被灰头土脸地押了回去,在路上遇见不少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着被押的人身上多少带伤,而且有两个的大腿还是血流不止,他们就知道,这是打架了。 施宁一行八人,先是被押到了戒律堂。这里的管事是龙大人,已经有人通知他出来处理这些滋事打架的学子。 龙大人之所以会是戒律堂的管事,就是因为他为人严厉,刚正不阿。不管是哪个学子犯了事,只要到了他手里,就要受到处罚。没有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之分,只有听话和不听话之分。 今天押来的这几个,明显就是属于极其不听话的典范。 龙大人瞧着他们,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说道:“大架?还动了刀子?你们胆子不小,有点血性。” “大人您听我们说,不是我要动刀子,是他们莫名其妙地跑出来打我们的,您看,他们脸上还蒙着脸!”施宁争抢说话,急急地解释道。 “住嘴!我有让你说话吗?你有说话的资格吗?这里是我说了算,我没让你说话你就不许说话!”龙大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叫他闭嘴。 施宁闻言,悻悻然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不管因何事打架,打架就是不对!你们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龙大人说道:“按照以往的规矩,打架就要关禁闭十天,鉴于你们这次情况比较严重,我要重新定罚。” 施宁这边的师兄三人在心里想道,难道这位大人事由都不问就开始定罪吗?这算是什么?有人来打自己,难道自己还不许还手不成? “动刀子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龙大人问道。 “回大人,学生叫施宁。”施宁答道。 “你一共伤了两个人,我判你关禁闭二十天,你可甘愿受罚?”龙大人问道。 “回大人,学生不甘愿。”施宁想也不想地道。 “你!为什么不甘愿?”龙大人没听到满意的答案,便满脸不愉地看着施宁。难道这个奶油小子,还是个硬骨头不成?不过也是,既然敢动刀子,可见就不是个什么好学生。 “回大人,您完全没有了解这次打架的来龙去脉,就开始给学生定罪,学生不甘愿。请大人了解了这件事再来定罪吧,就算结果还是一样,学生的心里也好受些。每个人都是来之不易的,我们凭什么就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呢?那不是人,而是一头蠢猪。”施宁说道:“大人,学生不想做蠢猪 。” 龙大人一时哑口无言,他指指施宁,又收回手指,在堂中走来走去。最后道:“好,我就先了解了解你们因何事打架,虽然不管因为何事,打架就是不对。”说罢,他问了一个蒙面的学子,“你!先把真面目露出来,竟然敢打架,就不要怕被人知道!” 那名学子无奈,只好把面罩拿掉。 “你说说看,你为何要打这三人?”龙大人对他问道。 可是那人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把龙大人支吾得烦了,又问了另一个,可是那个也一样。连续问了五个,竟然没人说。 “怎么?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打人?哼!那你们就等着被赶出国子监吧!”龙大人气道。 五个学子一听要被赶出国子监,都脸色惨白惨白地,特别是伤了腿的那两个,他二人虽是世家子弟,可其实也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这回要是被赶出去了,家里还不怨死。 “大人,别赶我们出去,我们说……”其中有一个学子说道:“其实是别人叫我们干的,有个人叫我们教训一下这三个人……” “什么人叫你们干的?”龙大人问道。 “是……是赵晨。”那人说道。 “赵晨?哪个班的赵晨,来人啊,去传赵晨来见!”龙大人当即叫人去押赵晨来。 没过多久,赵晨就被带过来了。他赫然就是李珣托付的那两人的其中一个。这次事情败露,就独独捉了他自己,他不是那么愤气,一跪下就说道:“大人,这件事我也不是主谋,是别人叫我这么做的。” 龙大人一皱眉,又是别人叫的,他道:“那个人是谁呀!快从招来!” 赵晨道:“是敬王府世子李珣。” 施宁等三人一听是李珣,就心中有数了。原来是李珣还在记恨着上次在食堂的那件事,怪不得。竟然会找人来教训他们,真是…… 施宁侧头对二位师兄低声道:“对不住,我是连累你们了。”都是他招惹的是非,不然严奕和徐惟就不会遭到无妄之灾。 “说什么呢,咱们是一起的,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二人同时说道。 龙大人听闻竟然是敬王府的世子李珣让干的,他犹豫了一下,不过没有迟疑,喝道:“来人啊,去押李珣过来!” 等了好久,回来的人两手空空,他们说道:“大人,李珣不在国子监,听闻有两三日不曾来过。” 龙大人闻言皱眉,不在国子监,那怎么办? “竟然他不在国子监,那就等他来了再审问。至于你们几个,先待下去疗伤,然后关禁闭。还是一样,打架的管十天,动刀子的关二十天。”他特意问了施宁一句道:“这个结果你可服不服气?” 施宁摇头道:“关学生二十天,学生服气。可是预谋打人的人,却只关了十天,学生不服气!” “那你想怎么样?”龙大人问道。 “预谋打人的,可见其心恶毒,要严厉处罚!” “哼……”龙大人想了想,决定道:“那就让你们每人关二十天,这下没异议了吧?” 施宁却道:“不行,学生的两位师兄是无辜的,他们不能关这么多天,倒是那个指使之人,也要处罚才对!” 龙大人吹胡子瞪眼,就这小子事多。这戒律堂到底是他管事,还是这小子管事? “不要再说废话了,都压下去关禁闭二十天,指使的也押下去!等李珣来了,我再重新审问你们!” 就这样,几个人被押到了戒律堂的禁闭房中。为怕他们再次打架,是一伙一伙地关起来。这里的禁闭房就是一间空旷的黑屋子,里面只有茅厕和被子。水和食物都是有人定时送来的。 屋里也并非全黑,唯一的一束光线就是墙上的一个洞,只是那个洞口很高,站起来都摸不到。 施宁瞧着屋里的二人,和自己同在这样的屋子里,很是抱歉,他道:“是我连累了你们,真是太对不住了,要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来这里受苦了。” “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们不怪你。今天要不是你大显神威,只怕我们要被打成猪头呢。”他们说道。 “可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招来这样的麻烦。”施宁沮丧地道。 “有时候麻烦是会自动找上门来的,那时候就只能自认倒霉。咱们现在就正在倒霉,不过我相信,霉运很快就会过去的。”徐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徐惟今儿总算说到了一句人话。”严奕赞赏道。 “去你的,小爷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是人话!”徐惟瞪了严奕道,不过屋里这么暗,他就不浪费表情了。 “那李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我们还要被关好久呢。”施宁坐在炕上,摸了摸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被子,一点儿去盖的念头都没有,幸亏这时候也不是太冷了。 “ 是啊,在这里不能传消息出去,如果不是……”徐惟望了望施宁,他想道,要是九千岁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让施宁继续关禁闭的吧? “你没有和九千岁说李珣的事吗?”严奕则是问道。 “说了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办。”施宁也想起来,心里就止不住埋怨印心:“这人也真是的,明明跟他说了还不上心,我被人打了他就高兴了吧,看我出去以后还理不理他!” 二位师兄闻言,这是生气了?可别啊,甩脸色给九千岁看似乎不太合适,就劝道:“其实也不怨九千岁吧,也许他只是没来得及,你看,这才多久。” “什么来不及,只要他有心去管,半夜都给我办好!”施宁却越想越气,是啊,印心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他办不好,只是着不着急放不放在心里罢了。 其实也是冤枉了印心,他不是不把施宁放在心里,而是没把李珣放在心里。不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落魄小子,他敢对付兵部尚书的儿子?可印心没想到的是,男人好面子,尤其李珣最要面子。 为了面子,他是怎么样也得把施宁教训一顿,好让他有脸回到国子监。可是没想到这么一整,他和国子监是再也没有缘分了。不止如此,还深深地被人恨上,从此永远宁日。 就在施宁等人被关入禁闭的时候,迅速回到国子监的李珣,也正在找当初托付的那两人。其中他和赵晨最熟悉,就前往赵晨的住处找他,可是同寝室的人告诉李珣,赵晨今天中午并没有回来。 李珣只好又去找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赵晨的朋党,已经知道赵晨被关禁闭了。 “你找赵晨做什么,他因为你的事,已经被关禁闭了。” “什么?”李珣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情?”被关禁闭了,那就说明事情败露,他们已经动了手,那可就糟糕了! “就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听说戒律堂的龙大人还派人来找过你,你自己小心点。还有,别把我供出来。”那人说道,赵晨既然没有供他出来,那就是谢天谢地,要是这个主儿跑去一说,到时候他也遭殃。 “眼下谁都不好过了,谁还有心思去供你……”李珣失魂落魄地道,然后马上飞去戒律堂。他是知道的,打架的人不管随错,全部都要被关禁闭! 龙大人正在午休,下头的人来通报说,李珣自己跑来要见他。他就奇怪了,犯了事还上赶着自己来戒律堂受罚,这也真是少见之极。 “龙大人,学生求见。”李珣见龙大人出来,连忙拱手道,神情是一片焦急。 “你就是李珣,我正想找你呢,你就送上门来了。那便好办,我问你,可是你指使人去寻施宁等人的麻烦?”龙大人一边走来一边严厉问道。 “是的,是学生指使的。”李珣连忙说道,更是飞快认错:“学生错了,所以学生前来自首忏悔,甘愿受罚!”戒律堂受罚,顶多就是关禁闭,可要是惹恼了那位,就是性命堪忧的问题。 “罚是自然要罚,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指使人去寻施宁等人的麻烦?”龙大人问道。 “这个,是因为学生一时糊涂,犯了冲动,才做下这种错事!学生已经后悔了,请龙大人处罚!”李珣乖觉地道。 “好,念在你认错态度诚恳的份儿上,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你也一样,关禁闭二十天吧。”龙大人对李珣的态度十分满意,做错了事就该这样,而不是里面那个小子似地,事那么多。 “是,大人!只是学生还有一事要说。”李珣连忙说道:“此事完全是学生的错误,那位施宁公子是无辜受灾,还请大人放了他吧!” “嗯?”龙大人闻言很是奇怪,不单止认错,还替人说起好话来,这扭转得也太彻底了。 “大人,请您放了他吧,学生愿意替他关禁闭!”李珣不惜代价地道。 “李珣,虽然你有这份心意很好,可是这里是戒律堂,规矩是不能打破的。他虽然无辜,却也出手伤人。你可知道这次为何要关禁闭二十天之久?以往可都是十天就够了,那是因为他手持利器,刺伤了两名学生。” 李珣一惊,他以为这次只是个简单的打架事件,竟然流血了吗?可是他吩咐过赵晨的,只许拳脚教训一顿,不可见血呀!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你起来把,我让人带你去禁闭房关禁闭。”龙大人叫人来,把李珣带下去。 “不不,龙大人,不能这样啊,他不能被关禁闭!”李珣连声说道,要是他就这样被带下去了,等他出来之日,就是他李珣的死期! “为什么不能?难道他是天皇老子不成?就算是天皇老子,犯了事也一样要被处罚!”龙大人摆手道:“你不要再多说了,来人,带下去!” “是!”几名值守的学生把李珣强制带下。 “大人!大人!”李珣不死心地叫道,一路上都挣扎不休,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学生只把他 带到禁闭房,放他自己一个房间关着。 “你们别走!把他放了啊,快把他放了!”李珣狠狠地拍着门道,见那些人竟然不理他,就这样走了,他恨恨地想,你们迟早有一天也会遭殃的! 在隔壁关禁闭的施宁等人听见动静,很快就认出来那是李珣的声音。显然李珣也被关禁闭了,而且就是隔壁。徐惟解气地说道:“好呀,那个败类也被关进来了!哼!” “他被关进来了,说明龙大人已经审问过他了。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我们会被重新处罚吗?”施宁期待地问道。 严奕却说:“我看不可能,那个龙大人古板严肃,不知变通,要他放过我们太难了。” “是啊,那个什么大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按照他的规矩,真是便宜了那帮人渣!”徐惟愤愤地说道,这样一来,真正有心滋事的没被教训道,而无辜受害的却被处罚得寒了心。哼,龙大人也不怕夜晚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 “他也就在戒律堂是个东西,走出了戒律堂谁还知道他是谁,呸!”施宁也气急地骂道,真不是东西。如果只能挨打才不会被处罚,他永远也会还手,下次就再多戳两刀子。 “骂得没错,就是这个理儿!”徐惟握着拳头道,把空气当成是龙大人,重重地砸他两拳!然后他就嘿嘿笑了:“阿宁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凶猛?” “那有什么,人欺我我就反抗呗。虽然我不能打,可是我有反抗的勇气!” “我是说,你随身带着刀子,也太坏了!”徐惟贼兮兮地笑道。 “嘿嘿,防人之心不可无,遇上了就戳他几个血窟窿!看他还敢不敢!”施宁嘿嘿笑道。 “说的没错,下次我们也要带着刀子才行,世道太乱了,谁知道哪一天就用得上呢。”严奕说道,觉得施宁这个习惯很好。关键时候的自救,才是最重要的。 “嗯嗯,回去就买把匕首来,以后随身揣着。”徐惟赞成道。 施宁见他们这样,心中挺高兴。带匕首的习惯,是以前做太监的时候养成的,是印心的吩咐。后来就一直延续,没有改变过。 关禁闭的第一夜来临,三个少年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并不难过。其实忽略了处罚本身,这样的经历还是挺新奇的,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尽情抒发交流的环境。一起说说别人的坏话,冲讨厌的某个人搁搁狠话,或者聊聊其他别的东西,很快就过去。 与此同时,印心却没那么好过。今晚是他和施宁越好的日子,可是入夜之后来到无芳小苑,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在小苑内搜了一圈无果之后,印心去了国子监的学生寝室楼。 国子监的学生中,世家子弟大多听说过九千岁的名头,但是真正见过的其实很少。所以众人都不知道这位前来寻找李珣的美貌男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九千岁。 只是见他样貌不俗,衣着鲜丽,便客气地告知,李珣于今天中午,已经被戒律堂关禁闭了。 “因何事而关禁闭?”印心皱眉问道。 “额,好像是指使同窗打人。”那人说道。 “打人?”印心的心脏一缩,很快就想到施宁身上去。不过他很希望李珣没那么大胆,他是不想要命了才敢那样做。“告诉我戒律堂在何处!带我去!” “这个,请问这位公子是何人?看衣着不像我们国子监的学生,也不像先生。”在众位大人之中,也没有这么出色的人。他不敢贸然带着人去戒律堂。 “哼!你们的屠大人在何处,带本大人去见他!”印心说道,从腰间取出一块铭牌扔给那学生看。 那学生小心接在手里,也是个识货的人,一瞧就瞧出是大内的铭牌。他连忙双手奉还给印心,说道:“大人勿怪,学生刚才无礼了,请大人跟学生来。” 这时候掌管整个国子监的屠大人,正和各堂的大人们商量国子监即将迎来的四月出游活动。他们纠结着,世家子弟一处,寒门子弟一处,还是大家共同在一处。往年都是大家一同出发的,可是去年发生了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今年就有些犹豫了。 “各位大人,我看这事还是各自先回去想想,明晚将你们的思路呈上来,待我看过之后再做一个决定出来。”屠大人最终说道,现在每位大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他不好统一。 “也可。”众位大人点头。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道:“打扰一下,请问屠大人可在?” “何事?” “有位大人来找您。” “哪位大人?”屠大人皱眉,这国子监的大人都在屋里了,外面的那个会是谁?外面来的?那不可能,大晚上的,要不是急着计划出游的事情,他们也散了。还有谁会这么时候来国子监找人。 “屠大人。”这会儿,是另一个声音响起。 屠大人闻声脸色一变,然后就在各位大人疑惑的眼光中 ,起身连忙迎了出去。他亲自打开门,躬着身子对门外的人行礼道:“下官屠辅见过九千岁大人,请九千岁大人安。” 屋里的众大人闻言,均是一惊。什么?门外竟然是九千岁?他们再不敢迟疑,均扶正官帽连忙出去拜见。 印心垂眸睇着一地的官员,问道:“哪位是掌管戒律堂的大人?” 龙大人出列来,说道:“回千岁爷,戒律堂正是下官掌管。” ☆、第73章 闹别扭了 “听闻今日,这位大人关了几名学生禁闭。”印心瞧着他道:“不知里面可有名叫施宁的人?” 龙大人想了想,今天打架的几名学生中,那个废话颇多又持刀伤人的学生,可不就是叫做施宁么?他答道:“回千岁爷,确实有一名学生叫做施宁。不知千岁爷为何问他?”难道是这位伤了重要的人物?龙大人思索那两个受伤的学生,好像都没有什么特殊。 “他眼下在何处,快带本大人去见他。”印心闻言就立即说道。 “好,请千岁爷跟下官来。”龙大人应道,然后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招呼后面的印心:“千岁爷这边请。” 二人在前面去了,剩下的官员们面面相窥,屠大人道:“咱们也去瞧瞧怎么回事。”九千岁一个人夜里前来,恐怕是事出有因。他们想了想,决定还是跟着一起前去。 龙大人带着印心一路来到禁闭房,此时房内已经安静下来,众人似乎是准备休息了。虽则时间还早,可是关在里头又无事可做,该说的话说了一天,也说完了。 “这里没有火光,还请千岁爷小心这些。”龙大人说道,他亲自举着一把火把,可是禁闭房这里太黑了。 “此处不点火把,里面的人如何视物?”这里边的环境,差得让印心大皱眉头,更听闻没有火光可照明,难道里面的人就这样一直黑着? “千岁爷谅解,这里是禁闭房,理应是不许点火把的。既然是关禁闭,就是见不到光亮的。”龙大人解释道,禁闭房是为了处罚犯错的学生,自然是可怕了点,可如果不可怕的话,还是谁会惧怕关禁闭呢? 印心当然知道什么是禁闭房,他只是在替他的人感到委屈而已! 龙大人见他不说话,连忙加快脚步过去开门。瞧着这位现在这样的态度,只怕是里头的那位是他什么人,而不是要寻他麻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得不收回白天那句天皇老子也要受罚的话来了。 印心不是天皇老子,但是他比天皇老子更残忍更可怕,这可是说要命就要命的人物。前阵子他在南宁那宗案子,京里谁人不知。单是说回到京中之后,那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好些人被不声不响地就处置了,问斩的问斩,抄家的抄家。有些更是连个罪名都不用定,就地处决的都有。只奇怪的是,之前风风火火抓拿的桥将军,却毫发无损地放了出来。 所以众人摸不准他的行事作风,也害怕他突然发疯。 这时候施宁正嫌弃着身底下的炕太硬,又不愿意睡在那些被人睡过的被子上,正辗转难受呢。他是第一个听到外头有动静的人,似乎是有人过来了,而且还是朝着他们这道门。 “喂喂,阿奕,小惟,有人来了。”他坐起来小声叫道。 话音刚落,这间禁闭房的房门就被打开了。施宁首先看到了龙大人手中的火把,和龙大人那张严肃的脸庞。然后他眼睛一亮,就看到了龙大人身后过来的那位。 “印心!”他喊了一声,立即跳下炕头,就蹬蹬地跑了过去。 偏生龙大人还十分不醒目地挡在门口,直到印心一把推开他,然后迎接扑过来的施宁。等二人抱了个满怀的时候,龙大人总算也回过神来。再一看抱在一起的二位,他脑子再不济也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印心,你怎么找来了?”施宁惊喜过后,就疑惑地问道。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印心问道,然后仔细摸摸他,看受伤了没有,最终在脸上发现了一块紫黑的痕迹,脸色顿时就发黑:“这是谁打的?本大人饶不了他!” 施宁也摸着自己的伤处,龇牙咧嘴地道:“还不是李珣那个王八蛋,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到底有没有去办啊?”他气呼呼打了一下印心抱怨着:“害我挨打,还被关禁闭了!” 印心被他这样说着,心里也怪难受的,那李珣他是去警告了,可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些,确实是他的错。 “好了,是我慢了些警告他,你别生气,你千岁爷这就向你赔罪。”他说道,心疼地亲了亲施宁的嘴角,然后对一旁的龙大人询问:“打人的那些人何在,本大人要见他们。” 龙大人回道:“就在隔壁,千岁爷请随下官来。”至于印心怀里抱着的施宁,他选择了无视。施宁有本事成为九千岁看重的人,那就是他的运气。就算是戒律堂的掌管大人又如何,九千岁让他放人,还不是得放人。 “你去见他们干什么?他们都是受人指使的,更何况我也戳了他们几刀子。你要找麻烦就去找李珣那个王八蛋的麻烦,他就在隔壁。”施宁指着李珣的禁闭房说道。 “你戳了谁几刀子?他们还敢带刀子!”印心听得怒火横生,难道他们还想要人命不成?竟敢带了刀子来欺负他的人! “谁说是他们带的,刀子是我带的,我把他们戳得屁股尿流。”施宁指指自个的鼻子道,那是一副自豪不已的模样。 印心闻言也愣了,挑挑眉头,又好笑地扯了扯嘴:“你带着刀子?还戳得别人屁股尿流?” “是啊。”施宁点点头。 “呵呵呵呵……”印心摸摸他的脑袋,夸奖道:“长本事了,还会随身带着刀子,还敢戳人,不错,就该这样。”虽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他很高兴。施宁是个有胆色的小狼崽子,而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子。他的人就应该如此,他怎么能不高兴。 龙大人在一边听着这话,只觉得汗颜。有谁这样教小孩的,只怕也只有他九千岁家的才敢这么放肆。 “被欺负了,自然要还回去。”施宁说道。 “说得好,说到你千岁爷的心坎里儿去了。”印心狠狠地亲了他一口,赞道:“也罢,既然你说不管那几个受人指使的,本大人就饶他们一次,至于李珣,他已经让本大人饶过一次了,这次可不能便宜了他。” 施宁环着他的脖子点点头,说道:“现在已经不早了,不若明天再来处置他,咱们先回去吧。我二位师兄也一道回去,他们还在禁闭房里呢。” 印心自然不会否了他的安排,说道:“好,都听你的。”因为自己的疏忽,就把人给疏忽进了禁闭房,还让人打上了脸,他已经够自责的了,“龙大人,把尹阁老的两位爱徒也放出来,这不难为吧?” 龙大人说道:“不难为,千岁爷开口了,下官自然照办。” 施宁从印心的身上跳下来,进了禁闭房中。严奕和徐惟正在那儿听着他们说话呢,这时看见施宁又进来了,问道:“怎么样?” 施宁高兴地笑道:“印心来救咱们了,咱们这就可以出去了。” “真的吗?”徐惟也高兴极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劳什子禁闭房,小爷是一天也不想待啊!” “嘻嘻嘻,我也不想呆着。”施宁对严奕道:“阿奕,咱们走吧。” “嗯!”严奕点点头。 施宁拉着两位师兄,一起出了禁闭房。几人一同走到戒律堂,看见各位大人在那儿等着。几位大人看见印心出来了,连忙招呼并询问。可是印心不想多留,并没有给他了解的机会,而是牵着施宁就匆匆走了。严奕和徐惟也跟着一并离去。 众人只好询问龙大人,龙大人脸色复杂地说道:“刚才千岁爷牵着的那位,应该是千岁爷的相好。李珣指使人去找的,就是那位的麻烦,这下李珣有得好受了。”他就说,李珣为何会 突然来自首,而且认错态度那么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什么?千岁爷的相好?”众人吃惊,倒是其中有一位知道得多一些,他说道:“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之前不是传过一阵子千岁爷的绯闻么?对象好像就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看来这个绯闻是真的呀。” “那不是谣言吗?我记得后来就不了了之。”有位大人说道。 “不了了之,当然是因为千岁爷动手警告了,这还用想啊。”那位科普的大人叹道:“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如今咱们几位都亲眼所见,以后啊,可得谨慎着些,不该说的一句莫多说,不该做的,也莫要多管。” 这时屠大人点头说道:“戚大人说得没错,大家都谨慎些吧。所幸这位施公子不是咱们国子监的学生,只是尹阁老的徒弟罢了,不然还真不好办。”一个不能管着还有小心供着的学生,能好办吗。 “这么说来,尹阁老突然之间就收了三位徒弟,只怕也是千岁爷的手笔吧?其余两位,少不得就是用来扶持那位的……”几位大人相视点头,都觉得是这样没错。 施宁一行人就在路口分了手,严奕和徐惟回无芳小苑,施宁和印心回千岁府。这回可不需要飞檐走壁了,而是光明正大地走正门。 “印心,咱们今天这样,可是所有的大人都知道了。”施宁不无担心地说道。 “知道了也无妨,他们不敢再外面乱说的。”印心安抚道,给他们知道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就是让他们时刻注意着,自己现在是危险的,只要一说错话就会没命来着。 “那如果万一说出去了呢?”施宁摇着印心的脖子道。 “没有那么多如果和万一,说出去了就说出去了。你还能不跟着我了不成?”印心此刻很想知道,如果他和施宁的事情传出去了,施宁会怎么选择。是选择家人,还是选择他? 印心从来都知道施宁有多重视自己的家人,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到了要选择的那一刻,施宁会偏向他。 “那当然不可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跟着你的。”施宁抱着他保证道。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做不到,哼……”印心眯眯眼睛,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因为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说出来就太伤感情了。 “要不然就怎么样?”可是施宁却很想知道。 “不告诉你,等你做不到的时候再说。”印心摇头道,抱着他一路进 了千岁府:“可吃过饭了没有,还要不要用饭?” “你吃了没?你一定没吃咯,我陪你吃一些。”施宁是吃过的,可是关禁闭的饭菜比较难吃,应该也是一种惩罚吧。 “好。” 今晚虽然也是浓情蜜意,但是二人没有放肆亲热。印心心疼施宁受了伤,对着他那紫黑的嘴角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找了好几种号称千金难买的药膏来涂。 “都是你,害我挨打了。”涂药涂得疼了,施宁又抱怨道。这么大块的青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去呢,实在是难受得紧,哼。 “好,是我的错。”印心爽快地承认道,然后就拉着他继续涂药。瞧着那破掉的嘴角,他真是恨死了那个打人的混账,这样也下得去手,就不会心疼的吗! “你忙什么呀,忙得都没时间办我的事儿,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心里?你肯定是!”施宁越说越气道,就满嘴没收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专门找些不好听的来戳他的心窝子。 “胡说八道,我怎么不把你放心里了?”印心被他说得冤枉极了,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哪一样是真的!“我是忙了些,这次是我疏忽了,可你这样说就太冤枉我了。”印心定定地看着他,有些被冤枉的不爽快。 你觉得我这样说你挺委屈的是吧,如果今天我没带刀子,那我就不止是受了这点小伤那么简单了。那些没轻没重的拳头落下来,我受得住吗?”施宁也委屈地道,偏头不再去望着他,而是侧首默默地红了眼眶。 印心听着这些话,再瞧着他的模样,心里顿时不好受。他想说没有如果,他看中的人不会那么软弱,可是这句却话说不出口。因为他觉得,哪怕施宁真的软弱不堪,他也还是一样那么喜欢,那么疼爱,这根本不是坚强或者软弱的问题,而是你是否真的爱一个人。 “别生气了,是我的不是,是我错了。”印心凑过去抱住他,把他的脸儿转过来,竟然看到一张流泪的脸。印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帮他擦干吻干,心疼道:“你怎么……说哭就哭了,就不能坚强些?” 施宁哭着道:“有人疼有人爱,我要坚强做什么?哪一天你不疼我了,不爱我了,我比谁都坚强。” 印心胸口一堵,低头贴着他脸不让他再哭,说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把你惹哭了就是我还不够疼你,不够爱你。” “这话也不对!你这样说我就要哭死了!”施宁突然捶打着他的胸膛道,因为他说 的话一点都不好听! “那你要我怎么说?”印心紧紧抱着他,任他在怀里发癫发作。 “我要你说很爱很爱我,很疼很疼我!”施宁大声地叫道。 “可实际上,我没有做到。”印心却走进了自己的死胡同,他冷着一张脸说。 “没做到也要说!”施宁喊道。 “……”印心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你今天累了,咱们去歇息吧。” “……”施宁安静下来了,也不哭了。就是心里发堵,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在滋长,越来越厉害,越让他无法理智考虑事情。没错,脑子是极其混乱的,一点儿都不清晰。而心中更是和喜悦不沾边。 印心默默替他擦去泪痕,将他抱上床铺去。这一夜二人和衣入睡,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第二日一早,印心送施宁回到无芳小苑。 “就在这儿行了。”施宁从印心身上跳下来,抬头瞧了几眼,望向别处说道:“我回去了。” 印心伸手板正他的脑袋,低头在脸儿上碰了一下,可是施宁依旧没有和他说什么,退后几步就回身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扑到床上睡了会儿。直到严奕来叫他齐去吃早饭,他才起来整理衣裳。这一天早上,严奕和徐惟都发现他心不在焉,似乎很茫然的模样。 “阿宁,你有心事吗?”徐惟在饭桌上问道。 施宁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一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严奕帮他回答道。 “是啊,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和你那谁吵架了吧。”徐惟紧张地问道,又觉得应该不至于,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地。 施宁听见这话,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然后迟疑地开口道:“不算是吵架……就是我有点对他不满意。” “额……”徐惟看看他,又看看严奕,一副兄弟你怎么看的表情。这家伙说不满意,他还不满意,为啥呀?九千岁对他这么好……应该是挺好的吧? “你是说这次李珣的事件?”严奕说道,然后在暗地里警告了徐惟一眼,叫他别捣乱。 “也不全是,很多很多,积累起来吧。”施宁恍惚地说道:“不全是他的原因,还有我自己的一些……”真要说原因,其实是很多的。也许是他下意识地就把两个印心重叠了,但是猛然发现,其实两 个印心是有区别的,很有区别。这其中的区别,就是他现在心情茫然的原因。 有种情绪叫落差感,来由是,今生的印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也是,前生他感受过相处三年之后印心那种渗入骨子里的厚爱,是沉默而执着的。既不想得到他的回应,又坚持地,在每个角落里都彰显他的爱意。 而今生的印心,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施宁自己上赶着去勾过来的。不是都说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吗?也许是他太容易得来,所以无论怎么疼爱,都不会再有前生那种厚重如山的感情。 没错,就是太容易了,太顺利了。才相识几天就走到了一块儿,心甘情愿地让他亲让他抱,不知羞耻地吐露爱意……甚至大胆勾/引。想起从前的种种作为,施宁就觉得自己是个便宜货,这会儿仗着印心还没厌弃了他,腰板就还是直的…… 他果然还是太看得起爱情这回事,以为自己得天独厚,无论如何印心都会爱着他。现在看来真是太天真了,十多岁的年纪,敢说自己如何看得透吗?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想什么这样出神?”严奕担心地道。 “没想什么,吃饭吧,时间不早了呢。”施宁说道,偷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为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自己,还有现在情途未卜的自己。 几人吃过早饭,就到尹阁老处听讲。今天还是重点教导两位师兄,施宁在旁边观摩。最后才由尹阁老检查他的学习进度,二人交谈了许久,尹阁老咱他灵活变通,有自己的想法。 画虽然还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不过胜在自然用心,有个人风格。 施宁得了几句评语,心里头很高兴,连日来的学习,终于找到了明路。严奕和徐惟也为他开心,三人说好,今天出去吃顿好的庆祝庆祝。也是因为看见施宁心情不太好,所以带他出去散散心。 不过施宁很好奇,他们在国子监可以随便出入吗? “你莫要忘了,咱们可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不过要出去还是要登记的,一个月只许出入五次。”徐惟笑嘻嘻地说道。 “五次已经不错了,听闻国子监的学生一个月只有三次,还包括休息日。”严奕说道。 “嗯,那我们等会儿去哪里?” “读书人,当然是去登云台啦。”徐惟挤眉弄眼,告诉他那是个好地方。 “这地方我听过,我去过津门大楼。”施宁颇为自豪地道。 “切,津门大楼有什么,都是些暴发户聚集的地方,我们才不屑去。”徐惟说道。 “是你没钱去吧?你可知道津门大楼的菜有多贵吗?那可是一道菜一万多两银子。”施宁得瑟地道:“我当初去可是吃了两道万两银子的菜肴,还是楼主亲自送给我吃的哟。” 严奕和徐惟对视一眼,齐齐道:“是和九千岁一起去的吧?”不用想都知道了,不然谁鸟施宁这个名不经转的小子。 “哼!就算没有他,我也可以让楼主送我两道菜。”施宁一听到印心,立马就有些不高兴了。就当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世上不会有人理解他,或许还会有许多人唾弃他,可是感情的事,谁的话才算准。 当局者迷,何妨出局看看再说。 ☆、第74章 三人收拾一番,顺利出了国子监。由严奕找了一辆马车,三人一同前往登云台。这登云台就是施宁之前听说过,但是没去过的。他总嫌弃那里正经过头,都是些书呆子聚集。可是今天二位师兄说要去,那就跟着去瞅瞅。 这会子,其他两个都是穿得风流潇洒的,唯有施宁穿得最多。因为他嘴角还有伤,特地穿了个有毛领的,把下巴都淹没了。外边儿还有一件长披风披着。但因他个子小,这般穿起来也不显得夸张,只以为是个比较怕冷的娇公子罢了。 “到了。”马车在登云台门前的广场停下来,徐惟首先跳下马车,在马车下面嘻嘻笑道:“阿宁,来来来,师兄扶你下马车!” 严奕瞥了他一眼,径自跳下马车,然后二人就一人一侧地把施宁弄下来。 “你个子这么矮,你跳下来我们都怕你摔倒。” “二师兄,留点口德。” “嘿嘿嘿……” 三人在原地整装,然后人模人样地走进登云台的楼门,进去之后又是一个露天大平台,再进去才是真正的入口处。这里就能瞧得见人了,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在各个角落攀谈交流。 其实登云台就是一个大园子,前面靠水,后面靠山,占地之广阔,无从统计。除了就近的一部分圈成花园之外,其他都是纯天然的山石树木,再走远些,还有一围猎场、马场。 至于前面的水,那是个一望无际的内海,是它让登云台风景独有,成为京中一绝。海上有无数的船楼,来往不息。其中有不乏做生意的,也有私人用于游海的,应有尽有。 “别看那里了,等会儿师兄们带你去坐船。”徐惟把施宁的视线拉回来,带着他进入登云台内部。他们要去的是闲云野鹤,一处供交流作品的地方,这里有人下棋、弹琴、还有作画的。更多的就是吟诗赋词,谈天论地。 “来这里做什么?”施宁偷偷问道,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儿,人还真多。 “上次阿奕输了一幅画,他来送画。”徐惟告诉他道。 “输了?比什么呢?”施宁挺好奇的,阿奕输了? “比猜谜语输了,他那个死脑筋,那个谜语我想出来了,就他想不出来。”徐惟嫌弃地道,这输得一点都不应该,当时把他气得…… “输给了谁呀?” “喏,那个。” 他们指的,是个蓝色衣袍的男子。看起来比他们稍微年 长,也比他们成熟多了,瞧那浑然天成的气派,不像个平凡人。 “咱们在这儿等着。”徐惟拉着施宁停在原地。 只看见严奕一个人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把画卷递过去。然后那个蓝衣服的公子接过来,当场打开,似乎对画很满意,笑容真是太亮眼了。 “阿奕画了什么?”施宁好奇道。 “是他的画像。”徐惟指指那个蓝衣公子道。 “阿奕擅长画人像吗?”上次好像记得,他画了一幅……只是施宁没有仔细端详就被印心收了起来,也不知道放去了那里。 “是啊,阿奕画人像可厉害了。”徐惟继续盯着,却发现发展好像有些不对,不是送了画就回来吗,怎么就没完没了地说了起来,“咦,他拉着阿奕做什么?咦……阿奕……阿奕被亲了……” “……”施宁睁大眼,蓝衣公子好厉害。 “阿宁,是我看错了还是我看错了?快告诉我!”徐惟激动地拉着施宁的手摇啊摇! “没看错,好了,咱们快闭眼吧,大师兄来了就说咱们没看见。”施宁拉着徐惟转过身去,因为严奕已经过来了。 严奕走过来拍拍他们两个肩的膀,说道:“走了。” 施宁和徐惟心虚地对视一眼,然后跟着他走出闲云野鹤,听到严奕声音无异地道:“想去哪里?带阿宁到处逛逛怎么样?” “好啊。”徐惟和施宁异口同声地道,然后又异口同声地开口:“大师兄……” “走吧。”严奕领头走在前面,步子有些急,好像还没平静下来。二人不敢多说,拼命地陪他走了一段,在一个偏僻的圆门下才有些气喘地停下里。只看见严奕靠在柱子上,满脸的茫然。 “阿宁,被男人喜欢是什么感觉?”他突然问道。 “啊?”施宁坐在台阶上想了想说:“一入此道深似海,从此媳妇是路人。你还是不要多问了,也不要去考虑。”大家相处了这么久,施宁没看出来严奕有断袖的潜力,所以还是不要接触太多。 “告诉我吧,我想听听。”严奕说道。 施宁和徐惟都呆呆地望着他,觉得有些脱离了他们的想象范围。不过施宁最终还是说道:“男人爱着你,会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疼着,感觉自然是好的。你孤独的时候,他会陪伴在你身边,你伤心的时候,他会安慰你,你生病的时候,他会喂你喝药。很多很多,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 他会帮你分担一部分,让你的生活中充满了他的影子。” “快乐吗?” “不全是,有快乐也有烦恼,当下大概是快乐的吧。”施宁托腮说道,手边晃荡着一条草根,晃啊晃。 “自然了,会有很多烦恼。”严奕点点头说道。 “你会考虑吗?”施宁问道。 “不会。”严奕很果决地摇头道。 “额……”施宁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严奕这么冷静理智的人,才不需要他去操心,“我替那位公子感到悲哀。” 徐惟深感同意,太对了。 “呵呵呵,咱们去赢些小玩意回来吧,走。”严奕拉着他们去玩斗彩阁,这地方拿出彩头就可以去赢别人的东西,只要一直不输就可以继续赢下去。 出来玩的,自然就要玩得高兴些。除了在斗彩隔玩转了十几二十个摊子之外,又去了古玩街掏东西,总之四处都去转了遍。其中还在室外的桃花岭放了风筝,直到天黑。 “去船上吃饭去,饿死了。”玩儿了一下午,连口茶都没喝到。 三人一起去内海坐船,这里最出名的是船上酒家,招牌菜就是海鲜。严奕挑了一家看起来很气派很雅致的船家,徐惟张了嘴巴惊讶道:“阿奕你今天好豪啊,居然带我们吃蓬莱仙居……” “这里很贵吗?” “不止贵,还限制客人,不过不用怕,阿奕有牌子。” 施宁全部都不懂,反正严奕带他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跟着进去就行了。不过这里确实不错的,令他大开眼界,又做了一回到处东张西望的土包子。 “来,坐这里,阿宁。”徐惟叫道,看见施宁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边,“你在看什么,我们这边风景也不错,坐吧。” 施宁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看什么。”他坐下来,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瞧,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看到了印心……而且他居然再和别人吃饭! “我好像看到了九千岁。”严奕说道,他那个位置确实正好对着那边,很容易就看到了。 “啊?”徐惟闻言就望了过去,说道:“是哦,阿宁!你快看!”他激动地拉拉施宁的手臂,可是施宁说:“我已经看到了。” “咦,他在跟谁吃饭,好像是个年轻美貌的公子,哇,不会是……”他越想越深入,然后才猛地收口,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什么的。 “也许是朋友。”严奕说道,暗地里瞪了徐惟一眼,怨他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管他是什么,我们吃我们的吧,吃什么,还没看菜牌呢。”施宁认真看着菜牌说道,吃鱼吧,他最近挺喜欢吃鱼的。 “来蓬莱仙居,当然是吃鱼了,你看看这几种,都还不错。”严奕听他这么说,也就顺着他的意思,不再去关注那边。 “好啊好啊,我喜欢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阿奕都点好不好?”徐惟一听见点菜,立马就口水滴答,哪还有空管别的。 “随你,你这个只会吃的猪,阿宁还没点呢。” “那我要这个,这个,就够了。我们才三个人,小惟不要太过分哟。”虽然是大师兄请客,可是做师弟的要自觉捡起节操做人。 “那好吧,就要这几个。”严奕把菜单订下去。 等待上菜的时候,施宁这边的几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瞟,徐惟更是嘀咕地道:“阿宁,那是你那谁,你不去打声招呼似乎不太好吧。”难道真的吵架了?如果不是的话,按照施宁平时尿性,早就飞扑上去了。 “有什么不好的,他招待他的朋友,我们聚我们的餐。”施宁握着茶杯说道。 他们这边嘀嘀咕咕,印心这边,徐惟口那位美貌的公子正说道:“你瞧你身后的那桌少年,是不是认识你,频频地往这边瞧。” 印心没有回头道:“你怎么不说是认识你。” 那公子笑道:“出门在外,有谁认得我?”难得出宫来,自然是要乔装打扮一下。这就是施宁之前瞧见了他,却认不出他是谁的缘由。如果他还是一套明黄色的袍子在身的话,施宁一定知道那是谁。其实大家都应该知道,因为明黄色只有皇帝才能穿。 “最好是不认得,否则你还是少出来晃悠比较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印心不太爽地说道,今儿要不是此人死皮赖脸地要出来,而且还不肯带人,他又怎么会陪着在这里耗着。 “呵呵,你快瞧,那边有人在瞧你了。真不是瞧我来着,因为我看他他没反应。”皇帝笑呵呵地说道。 瞧他的人是严奕来着,他向来严肃的脸,皇帝自然看不出反应来。 听皇帝再次这么说,印心就赏个脸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熟悉的脸孔,他道:“原来是靖远侯的儿子……”那不就是施宁的师兄,他们仨个喜欢一块儿。印心一瞧,果然看见桌边还有 其他两个。 “你果然认识呀,人家怎么频频瞧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坏事儿。”皇帝笑说道,他敏感地扑捉到少年的眼神不太友善呀。 “你想太多了。”印心敷衍地说道,眼光一直瞧着施宁的背影,发现他一直没有回头。既然靖远侯的儿子都看见了他,自然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施宁,也就是说,施宁知道他在,可就是装作没看见,不在意。 “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皇帝好奇道,回头看一眼就是了,还一直看着干嘛? “没什么。”印心回过头来,瞧着满桌的食物,突然没了胃口,他觉得施宁在和他斗气,没由来地斗气。从那天早上开始就察觉了,可是他自己本身也是有些情绪不太正常,就没有及时哄回来。 “是没什么吗?我瞧你现在在甩脸子,你甩给谁看?不会是我吧?”皇帝有点怕怕地问说。 “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印心不爽地道,转头看着窗外的海水和夜景,即使凉凉的海风吹过来,也吹不散他胸中的郁闷。 “我瞧着不是我,你压根儿没空给我甩脸子,所以……你现在一门心思在想谁呢?”皇帝转着脑筋猜来猜去,可猜不出来一个这么有能耐得,能让印心既烦躁又担心。 “问你个事儿。”印心突然转过脸来道。 “嗯,你说。”皇帝正儿八经地瞧着他。 “你那后宫三千佳丽,是怎么相处的。” “相处?她们相处得都挺好的。” “我问的是,你怎么和她们相处!” “敬事房会安排,这还需要我操心吗?”皇帝无辜地眨眨眼道。 印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海水,有一种把皇帝扔下海喂鱼的冲动。不过弑君是大罪,他再嚣张也没到那个地步。顶多是甩他两个白眼罢了,再正眼瞧多他一眼都是多余。 “是不是,和你相好吵架了。”皇帝戳起一块儿鱿鱼须在嘴里嚼吧嚼吧说道。 “那不是吵架,你闭嘴,我去一下……”印心了站起来,在原地踌躇了一下。 “去啊。”皇帝努努嘴,瞧,那边的少年又看过来了。 那是严奕看见印心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变了一下,他低声告诉对面的施宁道:“你家那口子站起来……没动……现在走过来了……在你背后……” “……”施宁,感到背后一凉。 “你在这做什么 ?”身后传来印心的声音。 因他这句话,施宁突然就放松下来,撑着头懒洋洋道:“和师兄们吃饭,很意外还是我不许来?这店是你家开的怎么着?” 印心想问他怎么说话的,但是看到严奕和徐惟意外的眼神,他就感到不太好说,可能说了会有不好的结果。 “我何时说过你不许来了,见了我也不来找我。”他软下声音来,有些夹带着责怪道。 “我没瞧见你。”施宁坐正身子说道,却是从没回头看一眼。 “你现在可以回头瞧我,这不就瞧见了。”印心僵硬着脸色道,几乎差一些就破功了,如果施宁再激他的话。 “不想回头。”施宁果然不愧是严奕和徐惟眼中的作孽高手,他没看见背后那个人的脸色已经崩裂了吧。如果不是的话,他还敢作! “施宁。”印心挂不住脸地崩出俩个字儿道。 “有事儿吗九千岁。”施宁问道。 回答他的是,是印心的甩袖而去,在他身后带起一阵冷风。 “他走了……”等印心回到座位上,严奕告诉他。 “我知道。”施宁低声道,笔直的腰板也没那么直了,就像泄了气的什么似地。 “你究竟在做什么孽,我瞧着他还是很紧张你的,你非要这样对他?”严奕问道。 施宁撇了撇嘴,轻声道:“很多人紧张我,他只是其中一个。”见严奕又要说话,他道:“我很爱他,太爱他了,爱到害怕他没那么爱我,我会难过到活不下去。” “没那么严重。” “也许。”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只是在闹别扭。”严奕很肯定地道。 菜来了,冲散桌子上的凝滞气氛,渐渐把这事揭过去。吃饭的时候,倒是暂时搁下其他的,因为抢菜吃而热烈了一下。 “怎么样?”皇帝对很快就回来的印心问道,然只看脸色,也知道不怎么样。 “他在气我。”印心捏着拳头在桌角上顿了一下说道。 “你对他也这么凶吗?”皇帝好奇道,从小就知道印心脾气不好,也难怪他相好甩脸色了,铁定是对人家态度不好给闹得。 “屁话,我从来,就没有对他凶过。”在一起之后的每天,他哪一天不是温柔体贴的,找王兴来问一问! “那他怎么会气你?”皇帝很有兴趣参与印心 的感情问题,他也许觉得太有意思了。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又与你无关。”印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皇帝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令他十分烦躁,他自暴自弃地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他嫌我不够爱他,没将他护好……” “他被怎么了?” “打了。”说到这件事,印心就更烦躁。那个李珣,他今天去禁闭房里打了一顿,可有什么用。 “那也不能全怪你,难免有疏忽嘛。”如果因为这样就气上了,那皇帝觉得是那人无理取闹了,这又不是印心的错。便道:“他为了这个而气你,就太小气了些。” “他提前和我说了,是我没及时处理。”印心听皇帝这么说,反而不舒服,就替施宁说起话来。那么放在心里头疼着人,发生了这种事,他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那天晚上所以情绪不对,全是因为挫败。之前还不曾觉得,可是施宁的泪水一下来,抱怨的话一出来,他就不好了。 人人都以为九千岁无所不能,日子久了,他自己也这么样认为来着。 “那些都是次要的,他嫌你不够爱他,那你自己觉得如何?”皇帝问道。 “我自己……”印心想了想道:“我如何知道,这不是我说了算,是他说了算。” 这话一出来,皇帝就傻眼了。自己爱不爱,不敢说,还要别人说了才算。他可懂了,闹了半天,原来印心是个……这么不自信的,男人。 “那行,他气你了现在,你打算怎么样?还要不要找回来了?” “废话,那是和我……”印心止住话头,哼道:“这就不必你过问了,你只管在宫里老实呆着。我这事很快就会完。” “玩完?”皇帝道。 “……”印心很想踹他一脚狠的! “行行,咱们这饭也吃完了,我这就回宫老实呆着去,你走不走?”皇帝道:“还是你要在这儿讨人嫌?” 印心斜了他一眼,没着没落道:“喝杯茶再走,这么急做什么?”往回出来怎么不见他这么急,要他回去都七请八抬地。 “听你的话,回去呆着。”皇帝眨眨眼道。 “少惹恼我。”印心不爽道,又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对着海风猛吹。 “这样不行,这种气氛不适合喝茶,我还是走着。”皇帝笑眯眯地站起来,亲自结账去。路过施宁的身旁,他特意凑近过了几眼,嗯,果然被打了,嘴角 还有伤。 施宁瞧见和印心同桌的人走了,就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印心,那眼神有一种,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印心瞧在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儿。仅存的好胜心也要使他站起来,潇洒如风地从施宁身边走过。他猩红的披风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施宁的发鬓。 “他又走了。”严奕说道。 “我瞧见了。”施宁戳着饭碗道。 “你不去找他,行吗?”徐惟有些担忧,这是小两口撕破脸皮的前凑,还是什么? “行啊,让他拽着,耗光了我的喜欢最好,我回头找个好的去。”施宁咬牙切齿道。 “不实际的话。”严奕评论道。 “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挺好了,你这是在作,使劲地作……我在背后支持你。”徐惟暗戳戳地想,为什么围观的他竟然会感到暗爽不已。是因为看见千岁大人吃瘪的俊脸,还是因为他是个嗜好奇葩的怪少年。 ☆、第75章 三人吃完饭,因为顾及着国子监的门禁,也不敢逗留太久,就匆匆付账出来了。人吃饱之后被海风一吹,就觉得十分想睡觉。特别是穿的又暖和的施宁,很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过徐惟推了推,跟他说了一句:“阿宁快看,九千岁在树下等你呢。” 施宁的脑子就清醒了过来,他顺徐惟的手指望过去,果然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他头上的红灯笼格外和他相称。 “你不过去吗?”严奕见他发呆,就拉着徐惟二人先到马车上等他。 “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施宁想了想,还是朝着印心走了过去。 等在树下的印心也很是忐忑,他害怕施宁跟着那俩人走了,不愿意过来见他。幸好施宁还是过来了,虽然走得很慢,很不情愿似地。 “磨蹭什么?”印心见他终于走了过来,就想伸手揽进怀里来,可是施宁一躲,他搂了个空。 “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施宁站在五步开外说道,一个不太远也不太近的距离。 “你到底,在气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印心很气闷地收回自己的手,也很烦躁,因为施宁这样对待他。他不喜欢这样,十分不喜欢! “我在闹别扭,因为我对你有些不好的想法,我要想清楚。”施宁老实道,抱着手臂,往严重了说。 “什么不好的想法?你想些什么呢?”印心瞪着眼道,可是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偕老,他自己天天挂在嘴边说的。现在又说什么? “我对你不满,暂时不想和你好,我现在讨厌你。”施宁嘟着嘴说道,越说越过分了是。 印心垂在身侧的手早就捏得咯咯作响,这会子更是把他刺激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问道:“你因为李珣的事不满,我对你赔罪了。你还讨厌我什么?” 施宁瞧着他,从头到脚扫一遍说道:“哪里都讨厌,想起你来我就不开心。” “那你是什么意思?”印心低吼道! “不跟你好了。”施宁回道。 这下整片都安静了,印心不可置信地瞧着他,眼里头都是错愕。他说什么来着,不好了?耍他怎么着,前儿才拜过堂,上过床,为了他做那么多。 “我要回去了,师兄们还在等我。”施宁对自己冲口而出的话,也是吓了一跳,好像有些超出意料了。这是下意识的意思,还是真的只是气印心。 “站住!不许你走!”印心冲过去抱住他,不让他走掉。要是这就走掉了,以后上哪儿找回来。 “抱疼我了。”施宁皱着脸儿,骨头被勒得发痛。 “我不许你走,你把话说清楚,刚才可是气我的,嗯?”印心强硬地将他转过面来,对着他的眼睛问道。 “不跟你好是气你的,这我承认。”施宁咬着嘴唇说。 “呵呵呵呵,就知道你是气我的。”印心笑吟吟地低头亲亲他的眼睛,很欢喜,这是他闹出事以来最高兴的时刻。 “那是气你的,可是讨厌你是真的!”施宁嗔道,使劲儿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 印心现在别说是被他打,就是被他刺上几刀也愿意,太愿意了,他道:“你不高兴就打吧,我让你打。可是你不能气我,你不理睬我,我很难受。”心肝儿都是闷痛闷痛地,一刻也不得安宁。 “你说不能就不能,你还让我难受呢。”施宁委屈地道。 “那我给你说对不住,好不好?”印心从不怀疑,那是自己的错。只要施宁不满意,他就不够好。施宁说不好,就是不好。 “对不住有什么用,我要你的对不住做什么。”施宁推着他道。 “那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印心连忙道,把手臂箍得更紧了些,就怕他挣脱了就跑了。 “我要你很爱很爱我,最爱最爱,永远都是。”施宁用手指戳着他的心窝窝道, “好,我很爱很爱你,最爱最爱你,永远都是!”印心一字一句地肯定道。 “我不相信。”施宁甩头道。 “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印心几乎是没有任何保留了,眼下他连那天晚上的沉默都不敢给,就怕一个不留神又把人给惹上了天。 “你亲亲我……”施宁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他自认还算了解印心,这人对他是真心实意的,连面子都不要了。他抬头道:“亲亲我,我就相信你。” 印心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怎么,我的嘴伤了,你就嫌弃了?”施宁问道。 “胡说八道。”印心说道,当即捏起他的下巴覆上去,亲住那张令他难受了很久的小嘴儿。以前听话乖巧的时候,怎么亲热都是那么好,可是一生气起来,就感到那么遥远,仿佛一转眼就要离他而去。 再不敢惹他了,一次之后就不想再尝那种滋味。 二人在树下拥吻,严奕和徐惟自马上的窗子上望过去,均感慨道:不愧是情人吵架,吵着吵着就吻到一块儿去了。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两口子也不差了。 “阿奕,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吧?”徐惟满脸梦幻地问道,再一次十分羡慕这种感情。 “不知道,这要问阿宁自己才知道。”严奕摇头道。 “哦,那你和那位……”徐惟比手势,那位这么高这么俊,笑得这么好看的小谁。 “等他什么时候能学到九千岁的一半多,再说吧。”严奕含糊地道。 “嗯……那我们还等阿宁吗?”徐惟纠结道。 “我们不是在等他,只是在围观事态进展,差不多就该走了。”严奕说道,然后对车夫吩咐一声,启程离开这里。 结束拥吻的施宁。发现二位师兄竟然不等他就走了,连忙气道:“喂!喂喂!”可惜马车已走远,他再招手也于事无补。 “不要回去了,跟我回千岁府。”印心怎么会舍得他走,自然是果断抱紧在怀里,一路带回千岁府去。 “印心。”施宁叫道。 “嗯。”印心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又绵又软地叫着,心都酥了,是名为喜悦的情绪占据了他的意识。 二人回到千岁府,印心带施宁泡了个热水澡,在千岁府的浴池里。顺便再里面亲热了一回,因为是惊吓过度之后的头一次亲热,印心显得十分温柔,也十分依恋。 回到床铺上又还继续着,一连亲热了几回。 事毕后,印心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满足的心情不言而喻。就这样狠狠疼爱过施宁之后,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之前就算抱在怀里,也还是觉得空落落地。 “你以后可不许再这么使坏,你千岁爷被你弄得……”他一时形容不出那种心情来,只说道:“快,说几句好话来,给你千岁爷压压惊。” 施宁掀了掀眼皮子,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就说一句:“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一路上赶着,生气也是哄哄就回来。 印心和他对望,瞬间被治愈了,果然是压惊良药。他低低笑起来,抱着怀里的那块肉滚被窝。 “压死我了……”施宁七手八脚地推开他道,他眼中冷艳高贵的千岁爷去哪儿了,床上这个太幼稚! “没呢,我悠着滚。”印心笑吟吟地道。 “不滚了,我好累哟,你让 我睡觉好不好?”施宁垂眼道,他真的困了。 “好,你睡吧。”印心见他眯着眼睛,连忙铺好枕头被褥,安置他睡觉。 施宁靠在他怀里,安心地入睡。印心却是睡不着,有些亢奋过头,许是太高兴了。他垂眸凝视施宁的睡颜,心里满足得很。也许施宁是对的,他前头确实不够好,不够珍惜。若不然,之前怎么会觉得施宁爱他是理所当然,理应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是不会离开他的。 可是他现在再也不敢这么想,如果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施宁是会离开的。 施宁的性子就是这样,看似软绵随和的人,其实心里最有主意。他一点儿都不软绵可欺,真正狠心起来,谁也奈何不了他。 印心望着他可怜可爱的睡颜,忍不住道:“你究竟是怎么来的呢,怎么长了一颗……那样令人又爱又恨的心。”爱他的热情如火,恨他狠心如铁。 有时候印心会忍不住想,这个突然闯进他心里的人,就是注定来降他的。除了这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令他心甘情愿地抛下所有,只为了把人哄回来。 不过像这次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再发生的,一次就足够了。 闹过别扭之后,第一次醒来看见印心近在咫尺的睡容,施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动不动地靠着那个人,心里头懒洋洋地,想思考,又懒得思考。倒不如就这样算了,他果然还是对印心狠不起心来。 原本是想要气他一段时间,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当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的主意就飞走了,哪里还顾得上气不气地。 就这样又和好了,这次生气和上次一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醒了,怎么不说话?”印心其实已经醒了,也发现施宁醒了,可是他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印心现在最害怕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指不定又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怕吵醒你。”施宁沙哑着声音说,睡了一夜,喉咙有些干涩。 印心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二人起来穿衣裳。天气正是咋暖还寒时,施宁探出头来,又缩回被子中,一副不想起来的模样。 “怎么了?”印心穿衣裳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他。 “我今天不想起来,我不去国子监了行吗?”施宁窝在被子中,低声地道,下巴藏得就快看不见了。 “当然可以。”闻言,印心也不急着穿衣,他索 性回去抱住施宁,他总觉得眼下的施宁有些脆弱,很需要他安慰。他道:“国子监不去就不去了,明天再去,明天不想去,那就后天再去,好不好?”施宁不去国子监,那就是留在千岁府,印心有什么不满意。 “好。”施宁点头道,靠在他怀里眯上眼睛。 印心静静地抱住他,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脑勺,俩个就这样度过一个早晨。待施宁再次醒来时,天儿已经大亮,连阳光也有些刺人。 张德带人进来伺候,伺候二位主子穿衣洗漱。他昨夜就知道施宁来了,只是惊讶今天早上还没离开,不过面上并不表现出来,他只会做他该做的事情。只是瞧见千岁爷亲自动手去伺候别人,倒是令他吃惊不小。 “府上没有你的衣裳,这样可不行。”印心吩咐张德,今儿就去叫裁缝来,做春衣和夏衣。又觉得施宁进国子监以来,穿得太朴素,这样也不好。 “来国子监,是为了学习,穿得朴素些也是好的。”施宁说道,难不成叫他穿得像只花公子,成天在师傅面前晃来晃去,那叫什么。 “也罢,朴素些也好,免得有些不长眼的尽往你跟前凑近乎。”印心想想也是,也就不提了。不过急着把施宁哄好,还是又找了一堆好东西来给他做私房。 二人一道吃过早饭,印心陪着施宁走了遭,出千岁府,游了皇宫的正春园。此刻文武百官已下朝,皇宫内鲜少大人走动。来往的皆是太监宫女,侍卫禁军。更莫说这正春园,轻易不许随便出入,唯有皇帝的宠妃或者宠臣,才可一睹正春园的风光。 i,鸟语花香。他二人执手同游,时而低头说几句悄悄话,也是一种乐趣。 皇帝和宠妃正在亭子里说笑,突然见到一对儿浓情蜜意的小情人,在那桥上走过。一个挺拔俊美,一个娇小精致,二人紧紧走在一块儿,不知说了些时候,清脆悦耳的笑声朗朗传来。 “陛下,那可是九千岁大人。”近来颇为受宠的虞贵妃,指指那鲜丽明媚的二人。 “正是呢。”皇帝笑道,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 “不知另一位是谁?”虞贵妃好奇道,瞧着不似宫里的人儿,连是男是女都瞧不真切,只知道和九千岁关系不菲就是了,看,都搂到了怀里去。 “是他的情人吧。”皇帝说道。 “情人?九千岁的情人?”虞贵妃掩嘴笑道:“臣妾很吃惊呢,原来九千岁大人也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果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传闻九千岁凶残无比,一年要斩杀无数官员,甚至一天不杀人就不痛快。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爱妃想不想见见,是怎么样的美人俘虏了他这个英雄呀?”皇帝笑眯眯地道。 虞贵妃自然点头,“臣妾很是好奇呢,还请陛下成全。”言罢,皇帝便派了个小太监过去,打扰一下那对儿情正浓时的男鸳鸯。 施宁听闻皇帝有请,瞬间忐忑地了一下。他见到皇帝的次数并不多,只记得皇帝是个和印心极好的,偶尔他们在床上翻滚,便会接到皇帝的急令,印心没少为此事抱怨过,可是从来不会迟疑。 他弄不清楚的是,到现在也不懂,皇帝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要干什么?”印心挑起眉瞧了瞧亭子那边,和女人在说说笑笑的皇帝。这人真是不会做事,没看见他们正好着吗,还叫人来扰他。 “印心,既然陛下有请,咱们就过去吧。”施宁拉拉印心的袖子道。 “也罢,咱们去去就走。”这园子里有别人,印心也不想呆了。 这就带着施宁前去,二人在亭子中见过皇帝。当施宁在皇帝跟前行了跪礼,站在一旁的印心的省过来,施宁见了皇帝是要跪拜的。他不由地狠瞪了皇帝一眼,明知道如此,为何还要召见。 “施宁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安。” “免礼,起来吧。”皇帝抬抬手道,眼尾瞧见脸色发黑印心,突然有些心虚。他也是没想到这层的,看印心那小情人动作之缓慢,想必身子也不利索,额……他理解的,可是真没想到。 “既然皇帝已经免了你的礼,你往后见了皇帝就不必跪拜了。”印心弯身将人扶起来说道,同时用眼神瞥了瞥皇帝。 皇帝道:“嗯,既然是朕说了,你就照办吧。” 施宁虽则惊讶,不过依然一丝不苟地谢恩。以后见了皇帝不必跪拜,是个大恩典,倒也好。可是他区区一介草民,只怕见到皇帝的机会不会太多。 “二位坐吧。”皇帝说道,挥手让小太监替二人奉茶。 印心拉着施宁坐下来,坐在他的腿上,因那石头凳子太凉太硬了。施宁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皇帝和贵妃的面,所以他挣扎了一下。 “别动,坐我的腿难道不比那又冷又硬的石头好吗?”印心按紧他说道。 施宁的脸,因为这句话立马就烧红了,因为 对面的那位虞贵妃一直在目光灼灼地瞧着他,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皇帝哈哈笑道:“这话说得没错儿,施尚书家的,你就坐着吧,印心也不容易。” 闻言施宁更是抬不起头来,又听得虞贵妃一声娇笑,说道:“原来是施尚书家的公子,臣妾与这位施公子真是一见如故呢。陛下你瞧,臣妾和施公子是不是有共同之处呀?” 皇帝疑惑道:“共同之处?这又怎么讲?” 那虞贵妃娇羞地嗔怪道:“自然是一样地可人疼,一样地是个美人儿。” 皇帝想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直说这话有点道理。可是印心却没那么高兴,他不喜欢虞贵妃拿自个跟施宁比较,他心中嗤笑,你只是皇帝众多妃子中的一员罢了,再可人,再美人儿,也有失去宠爱的时候。施宁怎么能跟她一样,真真是笑话。 “皇帝,我这小情人可与你的妃子不一样。”印心也不怕说出来,笑吟吟道:“你那些妃子是敬事房给你安排的,我这小情人可是花了大心思才得回来的,又怎么会一样呢?” 他这话一说出来,皇帝和虞贵妃的笑容都挂不住了。皇帝是无奈印心还记恨他昨晚的戏弄,虞贵妃则是真的没脸。她和印心不太熟悉,不明白印心到底在哪个位置上。只是看到皇帝竟然忍气吞声地受了,她才明白,九千岁不是她可以攀谈的人物。 看到九千岁带着他的小情人拂袖而去,虞贵妃忍不住,小声抱怨道:“陛下,这位九千岁大人,好生无礼。”她本想说,九千岁未免太过放肆,眼中已经没有皇帝了。可是并不敢讲,多少还是顾忌的。 可令她心惊的是,皇帝竟然冷眼瞧她,就因为她说了这句话。 “陛下……”虞贵妃心惊胆战,连忙柔柔弱弱地唤了声,希望皇帝原谅她刚才那句小小的抱怨。 “朕让你见到九千岁和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是有心助你虞家高升,而不是让你得罪人。这白白的好机会,是你自个没珍惜。”皇帝说道,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虞贵妃听得脸色苍白,她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四品京官,连九千岁的面儿都见不到。她今儿有幸见到了,却什么作为都没有,还平白得罪了人。一想到这里,虞贵妃的后悔莫及。 是她太轻看九千岁的情人了,以为不过是个玩宠,不至于有什么特别的。再听闻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就更加轻视,难道不是被家中用来攀龙附凤的棋子。 只能说 虞贵妃想太多了,见惯了那些削尖脑袋往里挤的官员,总把女儿当初讨好贵人的跳板,恨不得多生几个女儿。每个贵人身边都塞一个才好,那才能保住他们的人脉和地位。 可是虞贵妃忘了,同是宠爱,真心与无心,也是有天囊之别。 施宁在外面呆了一天两夜没回来,当他回来和二位师兄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二位师兄都好奇极了。 “你去了哪儿?怎么一去就一天两夜地。”徐惟眼睛亮亮地问道。 施宁笑了笑说:“还能去哪儿,在隔壁的千岁府呗,一天就在皇宫里过完了。” 严奕闻言,低声问道:“那你这是,和九千岁和好了?”其实那天晚上看他们在树下接吻,就有预料,这别扭肯定闹不下去了。 “算是吧,和好了呀,不然还能怎么样?”施宁拖着腮帮子说。 徐惟瞧了瞧他那副略有失望的样子,叹气道:“我说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闹什么别扭。也不瞧瞧对象是谁,人家对你好着呢。一个大男人被你这么落面子,还不敢生你的气。要是换成我呀,早不管你了,你爱理不理。”他觉得吧,男人做到九千岁这份儿上,也是个十分成功的了。到了这份上,要什么情人没有,还不上赶着往他跟前凑近乎。偏生他就找了施宁这么个……又小气又爱闹别扭。 “你才吃饱了撑着你,连个女人小手的没摸过的童子鸡,你有资格说话么你?”施宁不客气地呛了回去,徐惟这样说他,他就是不爽。 “我说,你就摸过女人小手?”徐惟狠狠地瞪眼道。 “我没摸过女人的小手,可是我摸过男人的……”施宁比划一个,你们都懂的。 “嗨,谁没摸过,小爷还天天摸呢。”徐惟得瑟地道,不就是摸鸟,谁没有。 “有本事你去摸别人的。”施宁挑衅地道。 “那有何难,阿奕,来,给师弟摸一个。”徐惟侧身,立马就去掀严奕的袍子道。 “滚!”严奕毫不客气地给他一筷头道,敲不死他个没正经地! “哎哟!哎哟!阿奕你好狠的心呀,连这个都不帮师弟的忙,师弟被你小师弟看扁咯!”徐惟哭嚎着囔囔道。 “嘿嘿嘿,你早就被我看扁了,有心无力的二师兄!!”施宁猛取笑他道。 “你也住嘴,快吃你的饭。”严奕也赏了施宁一筷头,别以为说着说着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抛下碗筷了,可还 没吃多少呢。 “好吧,小惟别来招惹我了,我要好好吃饭。” “你滚吧你……” 国子监一年一度的踏青活动,近日启程。鉴于尹阁老也要同去,少不得会把三徒弟捎上。施宁第一次跟随大部队出游,心内止不住激动。立马回去收拾东西,并提前告诉他家九千岁,咱要和师兄们出游二十天,勿念。 一走就二十天,还那么高兴,印心忍不住怀疑,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 施宁却道:“这有何难,我酌定你想我了会来找我的,如果你不想我,那我又何必独想你。” “这都是什么歪理。”印心倒是没生气,只笑骂了几句,就帮他打点行装。他家这个娇生惯养的,他害怕路上别人照顾不好,就特地关照了同去的几位国子监大人,有事没事帮他盯着些。 虽说没有明确意思,可是几位大人都知道,要是这位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他们是逃不了这个责任的。所以一路行去,少不得偶尔会有突然来几个热情的学生,帮施宁做这个做那个。 学生们都讲究独立,凡事自己亲自动手。施宁见他们这般热情,也不好拒绝,就给个机会给他们表现自己的独立吧。同时沾沾自喜,在二位师兄面前炫耀自己的人格魅力。 “呸!还人格魅力呢!少不得又是你家那位吩咐的,你真把自己当成了香饽饽不成?”徐惟可是一点都不怀疑,那些这么热情,其中必有蹊跷。 “切!那又怎么样!说明我还是有人格魅力,不然怎么征服大内第一的九千岁呢!”施宁抬着下巴骄傲地说道,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根。 “滚你,快去捡柴火,你看别人都升起火来了!”徐惟催道,这时候去洗野鸡的严奕走了回来,看见他们连柴火都没捡好,就大摇其头。和两个四肢不勤的师弟一起玩野外生存,是个愚蠢的决定。 “好吧,我马上就去。”施宁起来拍拍屁股,蹬蹬地跑向树林子里。 “他一个人去,没问题吧?”徐惟有些担心道。 “里面还有其他人,应该没事的。”严奕顿了顿说道。 施宁一路小跑进到树林里,只是附近的柴火都被先来的人给捡完了,他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才行。 这天已经启程五天了,严奕说,还有最后一程路就到了盘龙山。他们此去,是冲着盘龙山那个千奇百怪的山洞去的。甚至还带了笔墨纸砚,要将所见之物画下来。 ☆、第76章 二人在石洞里走了一段,施宁问道:“你是不是偷着进来的,外面那些人知道你来了吗?” 印心点点头,他是偷着进来的,国子监的几位带队的大人,都没看见他。 “那你还是偷着回去吧,别跟我一块儿出去了,我要去找我二位师兄们。”施宁说道,印心现在这样和他走出去,总不太好。 “你自己成吗?”印心瞧瞧他的屁股,有些担心他走不回去。 “有什么不成的,你真以为你好大能耐,我还走不动了不成?”施宁十分无语地道,冲他翻了两个大白眼。 “……”印心有什么办法,被这样说也是要默默承受的。难道他还能去证明,他真的有这个能耐?不怕被怨死了就去做吧。 可到底是不放心他,所以又带他走了一段,才放下来,看着他慢慢地离去。瞧着他头也不回地,印心总有种莫名的不爽,特别是刚刚亲热之后。 “你还不走吗?再逗留就被人发现了。”施宁扶着石壁,回头去看他。 印心微微笑了笑,几步走过去他跟前,然后二人又亲上了,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几乎同时环上对方的脖子和腰肢。尽情地眷恋着对方的温度,还有多少时间,就把多少时间耗上,直到不能不分开为止。 “好烦咯,我那么爱你……”施宁一下一下地亲着印心的嘴唇说,烦恼地皱起眉。 印心低低地笑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可是心里依然很高兴,就像心中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儿,受到暖阳的包围。 “天生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呀。”施宁戳戳他的胸口,说道:“你走吧,我看着你走,别再招惹我了。”要是走两步又抱一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你这还嘴笨,那你真是笨得太聪明了。”印心说道,最后抱了他一下,终于把他放开了。施宁说要看着他走,他就走,消失在黑暗的石洞中,不知道去了哪条道上。 施宁扶着石壁,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也走了。只是走得有些困难,他随时都觉得有东西在后面流出来,太……难受了。 出到大溶洞里,已有很多学生在等候,施宁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严奕和徐惟来了,他赶紧挥挥手,喊他们俩个的名字。 “阿宁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呀?我和阿奕找你找得好辛苦!”徐惟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们可是跑了很多地方! “对不住啊,我 ……”施宁羞愧地低下头,刚才只顾着和印心纠缠,把俩个师兄给害苦了。 “没事,平安出来了就好。”严奕说道,其实也没有徐惟说得那么严重。 徐惟看见施宁这副自责的模样,也摆手笑道:“是啊是啊,没什么,就是好奇,你到底跑去哪儿了?” 施宁最终还是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这时候叫集合了,大家一起出洞,去爬盘龙山的外部。施宁一听就懵了,“啊?还要爬盘龙山?”他能行吗? “怎么,你不爬吗?”徐惟问道。 “不是不想爬,是我没力气爬。”刚才在石洞里和印心鬼混了一番,现在两腿都还是发软的呢。更何况……还有一个尴尬不已的原因。 “其实盘龙山也没什么好爬的,阿宁既然不想去,不如我们去周边画画吧。”严奕提议道。 这个提议大家都觉得好,他们带了画具出来,要是不画几笔就亏了。于是三人和尹阁老说了一声,就脱离了大部队,到附近去画画去了。 “师傅他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还要去爬山吗?”一起画画的时候,施宁无聊就唠嗑起来道。 “嘿嘿,师傅他老人家老当益壮,爬山算什么,听说……”徐惟神秘兮兮地冲施宁眨眨眼,不敢将后半句给说出来。 “听说什么呀?”施宁却没看明白他的眼神,太深奥了这是。 “嗨,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那个嘛!”徐惟含糊地说道,一边注意着严奕的表情,就怕他突然教训起来。 “那个?”施宁眨眨眼,领会了一下道:“哦,我知道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可不是,每天早上一柱擎天!”徐惟一时得意忘形,就没把持住。 严奕一画笔敲他的手指,骂道:“还一柱擎天,老实画你画,整天就知道想些不正经的。” 徐惟又挨打了,委屈地抱怨道:“怎么又是打我,我只是想想,阿宁还每天都做呢!” 施宁心虚道:“我和印心是正经来往,除了他我不会想别人,可你呢,肯定想过不少人家的闺女吧?” “哼!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想别人家的闺女,我见都见不着,我怎么想呀我!”徐惟满腹怨气地道,谁家闺女给他看,要想也得知道模样才是。 “那你平时都想的谁呀?”施宁好奇道。 “想的谁?我干嘛要告诉你,反正不是你就是了 。”徐惟傲慢地道,才不会说出来,他想的是某青楼的花魁。 “不会是真的只有一个吧?那样不会腻味吗?想久了会没劲儿。”施宁笑嘻嘻地瞧着他道。 “那你怎么不会腻,你不只有一个吗?”徐惟反问道,他就只有一个怎么了。 “那不一样,我家千岁爷是绝色,腻味不了。”施宁笑眯眯地说道,满脸都是满足的意味。 “去去!我不要跟你说话了,你这人太不厚道。”徐惟撇开眼不理会他,哼,老是在他面前晒恩爱,单身狗就不是人了吗,何至于这么践踏呀! “我怎么不厚道了,我又没拦着你去找一个。”施宁突然问道:“你都十六了吧,你家中还没为你找媳妇吗?我今年才十五,可是我娘亲已经四处帮我寻找了呢!”说起这个来,也是个烦恼的事情。 “听说正在找,可是高不成低不就。出身差的我娘亲看不上,出身高的人家看不上我。”徐惟挺伤感地道,据说是嫌他家没人脉,嫌他本身没有前途,可是他觉得自己前途挺好的。 “这样吗?那怎么办呢?” “等咯,看看老天爷会不会赐我一个合适的。”徐惟又充满希望地道。 施宁抬头看着天空,似乎求老天爷是挺有效的。 “阿奕你呢,你定亲了吗?” 严奕专心画画,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还没有,我家里不着急。”他自己本身也不着急就是。 “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施宁问道。 “独立,大方,有思想有风格。心地善良,孝顺父母。”严奕停下手中的笔,说道。 “哇……”施宁和徐惟都对他充满了崇拜,阿奕就是不一样,连对媳妇的要求都这么……恕他们读书少,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来夸赞。 “可是阿奕,这样的女子太少了,几乎没有。”施宁忍不住泼冷水道,放眼整个京城,谁家的闺女会这样养,就算是本身性格如此,也被家里的规规矩矩养歪了。 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娴静端庄,一切以夫为天,似乎天生就是为了伺候丈夫公婆而生。严奕口中那个独立大方又有思想有风格的女子,恐怕只有江湖侠女才配当得上。 可是凭着严奕的家事身份,家中又怎么会允许他娶一个江湖女侠呢?难呐,最后也许还是按照家中的安排,娶一个规规矩矩的媳妇,然后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和媳妇相敬如宾 地过完下半辈子。 虽然这样的姻缘也未必没有恩爱夫妻,施宁觉得自己的父母就是其中一对,可是毕竟不多。 “婚姻大事,上天自有安排。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求不来。”严奕说道,垂眸继续画自己的画。 施宁和徐惟崇拜地望着他,读过三四本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他们这种只读过一两本的。 下午时分,出来了近一天的国子监学生们,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他们计划着明天再去划船,回到山庄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饭桌上讨论着。国子监的几位随行大人,很乐意看到这幅和乐融融的场面。今年真是省心啊,居然一路都顺顺利利地。 不过还是有点意外发生,“屠大人,朝中和邻国王子会面的机关大臣们,就住在山庄里,听闻这次是九千岁大人亲自驾临。”戚大人摸着稀稀拉拉的胡须猜测道:“您说,这是个巧合……还是巧合?” 屠大人斜着他,这要他怎么选择了,选什么都是巧合。 “我看,且不要管他是什么吧。咱们管好咱们的就够了,其他一切莫多掺和。” 其余大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们国子监的,和朝廷没有多大关系,只管把学生们管好就成了。至于九千岁大人么…… 戚大人笑道:“屠大人也莫要战战兢兢,指不定这不是坏事呢。九千岁要是真的看重那位,咱们这些也并非全无好处。” “这话怎么说?”其余大人疑惑道。 “那还不简单,咱们只要对那位和蔼可亲些,给他留个好,那他还能不在九千岁面前提起吗?只要九千岁对咱们国子监看重起来,那咱们国子监就不愁了。”戚大人笑呵呵地道,往年均有发现,国子监被克扣银子和各种用度的现象,这还不是因为国子监的大人们油水差,没能给上面的孝敬吗。 要是九千岁直接看重了国子监,谅那些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克扣国子监的东西! 是夜,大伙们吃过晚饭,泡温泉的泡温泉,回去歇息的回去歇息。不过大部分还都去泡温泉了,因为走了一天山路,大家都挺累。 严奕和徐惟又要去泡,施宁就称故不去了。他回到屋里,叫了热水来洗澡。不是他不想去泡温泉,而是有苦衷的。今晚这盆澡,怎么也得自己洗才行。 洗完澡,天色刚刚转黑,只因大家都上山去了,外头安静下来。施宁披着长发,坐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景物。眼 下正是彩霞满天的时候,天空很美,只可惜只有那么一瞬间。 一道脚步声走来,那人停留在十步以外,静静瞧着那窗台上长发披肩的少年。直到夜色使得他视物朦胧,再也不能真切地瞧清楚他眼中的少年。 “做什么呢,快过来。”施宁在那儿笑吟吟地招手道。 “你早就发现我了,可是?”印心问道,迈开脚步向他那边行走。 “没有,无意中看见的,看见你傻站着。”施宁笑倚在窗边,探头出来瞧他。 “我在瞧你呢。”印心说道,停在他身边,和他隔着一个窗户说话。 “瞧得怎么样?可喜欢不?”施宁眨眼眼睛问道,眼神直白地带着钩子。 “你说呢??”印心斜睇着他,二人对视了片刻,双双撇开头笑了。 “进来不?”施宁瞧瞧屋里,对他说道:“没人在呢,就我一个人,他们去泡温泉了。” 印心迟疑道:“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不进去了。” 施宁挺失望地道:“这样啊,那,你住在哪儿?我们去你房里可好?” 印心摇摇头说道:“我房里去不得,那里人多眼杂……你爹也来了。”他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施宁这件事。 “啊?我爹也来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吗?”施宁惊讶坏了,他爹也来了? “办点事儿,没什么大事。”印心也坐上了窗台,和他一左一右地坐着,他拉过施宁的手来,撮在手里头握住。 “何时走?”施宁软软地靠着他的肩头,二人放眼望去,是一片广阔的山林。可是黑夜来临,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七八天上下,兴许会快一些。”印心垂眸瞧着他,那两道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眨啊眨地。 “我爹和你住得近吗?”施宁又问道。 “不算吧,我不喜欢和人住得太近。”印心说道。 “那,明晚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瞧一瞧,不怕吧?”施宁仰头看着他说道。 “有什么好瞧的。”印心低低笑道:“你是想和我过夜吧你?”就说瞧一瞧,也真是含蓄。 “你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干什么呀。”施宁嘟着嘴巴戳他的胸膛,使劲儿戳,反正他的指尖都戳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痛了没有。 “仔细着你的手……”印心将他两只肉爪子抓在手里,不许他再这样傻了,“我看看弄疼了没有,瞧 ,指尖都红了。”他放在嘴边亲了亲,对这两只肉爪子稀罕得紧。 “那你明天晚上来不来找我嘛?”施宁用身子蹭蹭他,也不是非要顶风作案不可,不过总是希望他紧张自己一些。 “你不怕你爹发现了?”印心倒是想,可是施嘉也在,万一闹起来不好收拾。 “怕呀。”施宁叹了叹气,嘟嘴道:“那好吧,咱们回了京里再见了。”他掰着手指头一算,还有十天不止呢。 印心听着这话,也不太情愿,等回京里,又一段日子过去了。 “我跟我娘亲说好一个月回去一次的呢,这才第一个月,就失信于她。回去之后,她铁定再也不相信我了。唉……”施宁一算日子,就想起这茬儿来。 “你叫你爹替你解释解释不就得了。”反正施嘉也在这儿,可是最好的证人。 “那,你带我去见我爹?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呢!”施宁突然央求道,既然不能和印心过夜,就找他爹拉家常也好呀。 “你爹忙着呢,又不是来玩儿。”印心有些不情愿地道。 “见一面也不许吗?”施宁抱着他手臂摇晃,用可怜的小眼神瞧着他道,看他舍得不舍得。 “许也不让你见。”印心恶劣道:“凭什么他搅了我的好事,我还得让他享天伦之乐。” 施宁无奈死了,这也要计较,不至于呀!“这都不答应我,你不疼我了你!”他放开印心的手臂,不和他好了。 “两码事,你别这样成不成?”印心把他抱回来,狠狠地揉搓几下。就数他最会发脾气了,最会使小性子了!一个不乐意就甩脸子威胁他,就说他不疼他了云云! “是一码事!你别这样成不成?”施宁也揉搓他的脸,叫他好好认清楚自己的错误! 印心抓下他的双手来,放到轻轻咬了几口,把一双白嫩的肉爪子,啃了几个浅浅的牙印子出来。 “呜呜……你咬我?”施宁委屈地指责道,被咬得手好疼。 “又没使力气,咬不疼你。”印心将他拥入怀中,咬哭了才来慢慢安慰,也是个解决他无理取闹的好法子。 “胡说,谁说没咬疼,很疼!”施宁扁着嘴说道。 “那我帮你吹吹。”印心温柔地执起他的爪子,放在嘴边仔细吹吹,又在有牙印子的地方连亲几口,给它点补偿。 “吹吹还是疼。”施宁瞪着眼说道。 “那就再吹吹。”印心瞧着他,一副你想让我吹多久我就吹多久的模样,只要你满意。 “……”施宁有些无语地望着他,二人对视良久,施宁终于忍不住笑着捶打他道:“你真是讨厌,我讨厌死你了!”简直就是一个无赖!不讲道理! “胡说八道,你最爱我了。”印心不痛不痒地任他捶打,一边儿笑眯眯地道。 “脸皮子真厚,我也是佩服你的。”施宁打累了,哼哼两句,推开他,叫他回去:“我二位师兄可能快要回来了,你就回去吧。咱们,回京再见。” “你舍得让我这样回去呀?”印心往他身上靠去,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有什么不舍得,你又不是什么新鲜萝卜皮,我早不稀罕了。”施宁摸摸自己的长发道,准备回去歇息去。 “负心汉,把我睡了就不稀罕了。”印心幽怨地瞧着他道。 “那可不,谁叫你对我不好,总欺负我,哼!”施宁又挪了一下屁股,离他远点儿。 “你在冤枉我,我对你好不好你最清楚了,我今天还疼了你一回呢。”印心又往他身上靠,看他能挪到哪儿去。 “呸呸!不知羞的大罗卜!你快回去自己拔萝卜吧,我腻味你了!”施宁没地方可挪,就笔直着身子无声地抗议! 印心还想和他说笑几句,可是他左一句不稀罕,右一句腻味了,他笑不出来。笑不出来就不笑了,他别扭着脸道:“你够了啊,玩笑归玩笑,太过分的我不爱听。” “谁过分了,还不是你自己找来的,叫你总是欺负我。”施宁嘀嘀咕咕道:“我这么好哄的人,还能把我惹毛了,你也是够能耐。我瞧以后不安生的日子还多着呢。”别是三天两头地又惹他不痛快,到时候看谁狠得过谁。 “说什么,什么叫不安生的日子还多着?你看你说的,这是能听的话吗?”印心当真是往心里去了,他就是不爱听施宁说这种话,一句也不爱听! “难道不是,你样样都替我决定,我央求你个什么你都不答应,这叫对我好?哼!”施宁大大地哼了一声,然后撇开头不瞧他。 印心可不擅长吵架,他只知道被人气死了快。说什么来着,又开始说他不好了。他就不知道,要什么才叫好!不就是不答应让他去见他爹嘛,是啊,就是不让见,怎么着! “不说话就赢了?”施宁叉着腰,发现了对方又一大无耻的地方。 “可没这么说。”他扯扯领口,整个人都热了。 “我觉得我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施宁挺绝望地说道,印心这种人,跟他闹别扭会闷坏自己,最后还要找机会原谅他。 “你存心气我。”印心不爽地说道,明知道他不喜欢,还总是说些不好听的。 “气得着是好事儿呀。”施宁叹了口气,放软身子靠着他说:“我过生辰忘了许愿望,我现在许一个。”他合什双手说道:“信民施宁,求老天爷保佑,希望我千岁爷对我百依百顺,阿弥陀佛。” 印心闻言,又气又笑了,骂道:“不伦不类!你这是求佛还是求神?” “两者都有,你太厉害了,得神佛齐上才能收服你。”施宁懒洋洋地说道,每次都是这么收尾的,累爱。 “瞎折腾。”印心把他的双手拉过来握在掌心里,低声诚恳地说道:“你不用求神佛,我就算不是对你千依百顺,也相差无几。只是有些事情,你不能让我委屈自己,那样就太为难我了。” ☆、第77章 施宁闻言,抬头好好地去看清楚他的脸,神情确实是很诚恳地,眼神也很真挚。不过就是太委屈了些,大男人一个也不嫌做作。 “我又不是经常为难你,就光是你委屈,我就不委屈了。”施宁承认道:“我就是小心眼小气鬼,我爱使小性子爱气你,你要是不高兴就拉倒呗。” “没有不高兴。”印心亲亲他的脸儿,把人拉进怀里来哄道:“我也是小心眼小气鬼,你偶尔也体谅我。我知道你才不是那么小气,你心里宽着呢。” 这是开始灌迷汤了,不过施宁有些受用就是,他道:“我肯定偶尔体谅你了,不知道体谅了多少呢。” “那不就是了。”印心说道。 “跟你生气累死人了,还没意义。”施宁又说道。 “嗯,有道理。”印心点头道,只是到底是谁小心眼小气鬼,才会每次都闹这个。 “我累了,回去歇着去。”施宁最后道。 “嗯……等一下,刚生完气就回去歇着,我怕。”印心揽住他不许他走。 “怕什么,我又不会跑了。”施宁撇撇嘴道。 “怕你越想越生气,跟上次一样,然后又跟我说什么……”印心不想说出来,免得提醒他。 “那倒是不会,我也没有多生气,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施宁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好了。 “还是不行。”印心还是不让他走。 “为什么?”施宁鼓着脸问道,真的想去歇息了嘛!谁有空生气啊! “我还是怕。”印心抱着他说道,往外面带了带。 “可是我困了……”施宁搞不清楚,这是在耍他还是在报复他。 “那怎么办?” “我在问你呀!” 印心瞧着施宁,施宁瞧了回去,大眼瞪小眼,然后有个就噗嗤一下笑了。 “你真讨厌,你在耍我!”施宁大拳大拳地砸下去,这个人坏死了! 印心把他抱出来,在走廊里转着圈儿,一个在笑,一个在大呼小叫。天边的月亮星星,在一闪一闪地告诉他俩,明儿又是一个好天气。 “呵呵呵呵,快告诉我,还气我不气?” 施宁在印心的怀里摇摇头,不管怎么气,还是爱得要死呀。偶尔生生气,不过都是牢骚,日子还不是照过。 “不气了?那爱我不爱?” “你好烦……”施宁狠狠地咬着他的脖子道:“我爱死你了成不成!你再烦我吃了你!” “你越来越不温柔,越来越凶了。”印心笑吟吟地道。 “胡说八道,我有时候可温柔了。”施宁伏在他颈窝里笑道。 二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印心侧头吻吻他,低声道:“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把你送回屋里去。”说罢,一手在施宁的背上轻轻拍起来,竟是哄他睡觉。 “嗯。”施宁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睛就眯上了。 月亮渐高,上山泡温泉的学生们陆续归来,这时候施宁早已在被窝熟睡了。严奕和徐惟走进来,徐惟正想高声叫囔,严奕不许他叫。他指指床上的施宁,许是睡着了呢。 徐惟拍拍胸口,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动,就怕自己吵醒了别人。 第二天早晨,门外有人敲门,施宁的床在外边,就起来开门。睡眼惺忪的他,居然看到他爹站在门外,他惊喜的叫道:“爹爹!”然后就高兴地扑上去了。 “哎!乖儿子。”施嘉也没想到施宁会这么热情,居然会扑上身上来。可是他乐意啊,好久没抱儿子咯。 “爹爹!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施宁惊喜地问道。 “啊,隔壁的说,你也跟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呗。”施嘉哼哼道,自从隔壁的不回来住了,儿子也不回来住了,他瞬间觉得人生寂寞了很多。 “原来如此。”听闻是印心告诉他爹的,施宁的心里顿时甜蜜蜜。哼,嘴里说不让见,还不是让了。既然他这么好,施宁心里也会记着他的好,少不了回报他。 “你好些天没回家,你娘亲可惦记你了。回京之后,记得要回去见见你娘亲,知道吗?”施嘉叮嘱道。 “我知道了,爹爹。”施宁乖乖地点头道,就算他爹不说他也会回去的。 “怎么样,在国子监过得可还好?”施嘉仔细瞧瞧,气色都是不错的。 “很好,师兄们都很照顾我,师傅也很好。”施宁问道:“您和娘亲好不好?大哥大嫂,还有我侄儿呢?” 施嘉听他问了一溜儿,连忙道:“都好都好,你操心这么多做什么,照顾好你自个就不错了。” “您说什么呢,把我看扁了不是,难道我长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么。”施宁笑了笑道,又问起来:“那您什么时候才回京,能和我们一道回去吗?我们预计五天后回去呢。 ” “五天恐怕不够,还得再看看吧。”施嘉算了算道,这次出来可是办大事。 “那也没关系,我们先回去也使得,到时候我在家中等您回来。”施宁想到,在家中逗留三四天,他爹大概能回来吧。 “那好,爹过来也是为了见见你。”施嘉看着周围已经有学生起来了,他就道:“爹这就回去了,你自个注意些。” “好,您也一样。”施宁和他爹道别,最后看着他爹的背影,又忍不住喊道:“爹!出来办皇差,可别喝太多酒!”就怕喝多了给皇帝陛下丢脸! 直到施嘉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施宁才退进屋里来。严奕和徐惟起床穿衣,问道:“方才是阿宁的爹爹来了?” 施宁点头道:“是我爹爹来了,他来看看我。”他把朝中大臣来办事的事情说了一下,称自个也不知道是办什么事。 不过那些他们又管不着,这几日他们只管好好地玩儿就是了。今天大家说好去划船呢,吃饱早饭就出发了。总之还有几天,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吧。 今天国子监的学生,又是玩了一天才回来。不过这次回来之后,就要聚集听讲了,几位大人和先生,轮流讲了几句话。后有先生,布置了一些任务。一个是,以盘龙山为题,写一篇文章。二个是,以盘龙山的水,赋一首四月山水词。 当然,这些任务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们要完成的,施宁师兄弟三人表示,他们无事一身轻。不过尹阁老发话,让他们一人画个十幅八幅画回去。这个施宁倒是不惧,简约山水图嘛,多简单,一挥手就是一张。 住进山庄里的第三天,就没有出去了。师兄弟三人在屋里画画,严奕瞥了一眼施宁的画,摇头笑道:“你这是画吗?这是鬼画符还差不多。” 施宁厚脸皮地笑道:“你怎么这么识货?这就是鬼画符啊,来来来,给你一张,贴在门扇上驱鬼。”又对徐惟道:“小惟也来一张!” “去去去!谁要你的鬼画符,没得丑化了我家的大门。”徐惟不客气地说道。 “哼,不识货。这可是大画师的前期作品,以后也是很值钱的。”施宁大言不惭地道。 “哈哈哈,还大画师呢?就你这懒鬼,师傅叫你画个山水,你就画了这玩意,哈哈哈,笑死我了!”徐惟捶着桌子笑道。 “别笑了,把门牙都笑掉了。”施宁不理他,回头继续画自己的大作。画画是一种兴趣,他高兴怎么画 就怎么画,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要按照技巧来画。那样就少了创作的一些乐趣了呢。 “阿宁这画,还真值钱也说不定。”严奕也笑道。 “哼,你也嘲笑我,不跟你玩儿了。”施宁瞪了严奕一眼道。 “不是嘲笑你,是真话。”严奕说:“不过你不能卖给别人,你就只管卖给九千岁不就得了。”反正那位有钱,不介意这么哄着施宁的吧。 “卖给他有什么用,钱还不是没赚到。”施宁不感兴趣地撇撇嘴,阿奕这个提议太不靠谱了。 “怎么没赚到,钱进了你的手里就是你的了。”严奕说道。 “他的钱,不进我的手里,也是我的。”施宁不害臊地说道,这话倒是真的。要印心的钱再容易不过了,他根本不在乎钱。 严奕和徐惟对视一眼,怀疑道:“你确定?”九千岁有这么…… “确定啊,要他的钱不难,难的可不是钱。”施宁瞧着他们道,难的事儿可多了,但不是钱。 “也是,九千岁要钱多容易。要他的心才不容易。”徐惟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一个人拥有一样东西太多太多,他就不会在乎了。而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这个应该是最难得。 “要他的心也容易。”随便勾两勾就到手了,施宁说道:“最不容易的,是他的臭脾气,太坏了。”虽说坏得很他喜欢,就是爱死了他那副德行。 “不会呀,他对你挺没有脾气的了。”经过上次的事儿,严奕和徐惟都这么觉得。人家找了个施宁这样的,也挺不容易。 “还是有的。”施宁点点头,给自己肯定道。 严奕和徐惟耸耸肩,这情人之间事儿,他们怎么弄得懂呢。只是挺感慨的,他们眼前这一对儿,可真是有些令人遥不可及。首先是两男人,世俗容不下,再者其中一个是太监,那感情当真不容易。最后呢,一个兵部尚书之子,一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这般人物配对,天底下也许没人比得上了。 上午画画,下午闲逛,又是一天过去。夜晚,盘龙山庄的夜生活正丰富着,突然听见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打起来了。可是仔细一听,竟然是山庄走水! 国子监的学生们纷纷走出来看,那边果然浓烟四起。这就惊动了国子监的几位大人们,他们看见起火的方向,连忙心下一惊。当下决定,国子监众学生前去帮忙救火! “几位大人,事不宜迟,快 去带领各自的学生,一同救火去!”屠大人吩咐道,然后就去找山庄的管事要水桶去了。 尹阁老自然不用去救火,但也没有空闲管自己那三个徒弟,就叮嘱了一句道:“你们回房中呆着去,别碍手碍脚。” 施宁忒不服气,师傅说他他认了,可是他二位师兄可是打架好手,救火也是飞快地。 “师傅,虽说救火是义务,可是几位大人亲自上阵,也太卖力了吧?”他瞧着几位大人都提着水桶去了呢,这可是奇观。 “这有什么,还不是因为那里住着朝中的大臣。”尹阁老说道。 “什么?朝中的大臣……我爹!”施宁飞快地冲出去,他想到的可不止他爹,还有他家那谁谁。 严奕和徐惟,看见他突然跑了,也道:“我们去看看!”二人就拔腿追上去。只是现在盘龙山庄上下都在救火,人多杂乱,他们来到事发地点就不见了施宁。一边救火的学生见了他两个,连忙塞给他们两个水桶:“愣着做啥子,快救火呀!” 这时候施宁正到处乱跑呢,他不知道他爹和印心住在哪儿,就找有锦衣卫最多的地方去。找到了印心,就能找到他爹了。 “你是谁!胆敢擅闯此地,快点离开!”门口把守的锦衣卫,把施宁格挡在外面,不许他进入。 “我找就九千岁,他在里面吗?他没事吧?”施宁心急地问道。 “九千岁大人没有传见你,你离开吧。”锦衣卫什么都不说,只是叫他离开,要是他再逗留,就抓起来。 施宁跺了跺脚,再一次暗恨自己没有认识印心的锦衣卫,他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朝着里面扯开嗓门喊道:“印心——” 锦衣卫被他这一嗓子给惊到了,连忙要过去捂住他的嘴喝道:“大胆!尔敢对九千岁大人不敬!”这要是惊扰了九千岁,这小子可是个死字! “住手!”印心一听见施宁的声音,立刻就飞身出来了,看见此番情形,连忙喝退锦衣卫。他将施宁拉进怀里仔细问道:“怎么了,可有伤到你?”也是他疏忽了,早该给施宁一块牌子才对,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倒是没有……”施宁也对他上下端详,发现他没事才放心,说道:“我听说这里起火了,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傻瓜,我怎么会有事。倒是你啊,明知道这里起火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这万一被谁伤到了,那可怎么办?”印心皱眉训道,这会子正是混 乱的时候,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把火是谁放的,他能不紧张了。也是他当初贪图这里,偏生把危险带了过来。 “我担心你,还有我爹,对了,我爹他没事吧?”施宁急忙问道,听说他爹住得比较远,火没烧过去吧? “你爹也没事,虽然这把火正好烧在你爹和几位大臣的院里,可是锦衣卫发现得快,已经及时将人救了出来。”印心说道,虽则救人是义务,可到底忍不住表功。 “嗯!那就太好了,我刚才真的很担心呢!”施宁闻言,整个人都松快了,他笑道:“真是谢谢你了。”说罢就垫脚亲了他一下。 印心两天没见他,按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离开,二人就在这儿热/吻起来。 也该是施宁的运数不好,什么时候不亲热,偏偏这个时候亲热。他爹因为院子被烧了,带着一帮大臣来找印心商讨个章程,没想到老眼一花,竟然瞧见儿子和那谁谁抱在一块儿,俩人亲嘴亲得火热。 他的老脸,瞬间就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印心略有所觉,当瞧见是施嘉的时候,他连忙把施宁按在怀里,不许他抬头露脸。施宁不明就里,挣扎着要抬头,可惜被印心一把按下,他瞧了瞧被惊呆的大臣们,然后揽着施宁进了门。 “咳咳咳……”在原地愣了一阵的大臣们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大家道:“这个……是个意外,咱们就当没瞧见吧,呵呵,毕竟是九千岁大人的私事。” “嗯。是这个道理。”众大臣附和道。 “那,咱们进去吧。”众大臣调整好心态,齐步前往印心的院子。只是见到施嘉,竟然还没回过神来,他们以为施嘉是被震惊了。这人没瞧过男男的风流韵事吧,也对,一个有酒万事足的男人,懂什么情/趣呢。 “施尚书啊,你怎么了?”一位大臣拍拍施嘉的肩头,叹气道:“别见怪,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施嘉心道,确实再正常不过,可是其中一个是他儿子,那就不正常! “走吧走吧!”大臣们把他拖走,今晚睡哪儿还没解决呢! 见到印心之后,众大臣没有瞧见刚才那个小少年,也就不会贸然去提起。他们商谈了一下今晚的事情,解决好各位安置的问题,就自觉地散了。 施嘉留了下来,等众大臣一走,他立即就粗声粗气道:“把我儿子还来!” 印心早就料到他会发作,只说道:“既然你瞧见了,那也没 办法。可是宁儿很害怕被你发现。他眼下还不知道被你发现了,你到了他面前,可不要太过于责骂他。” 施嘉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在原地转了两圈骂道:“你个混账!那是我儿子!你怎们能这样对他!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指着印心鼻子:“你你你!你果然不是好东西,老子一早就看透你了!”可是看是看透了,却没防范好,儿子还是被他带坏了! “施尚书许是误会了,我待宁儿是真心实意,我从来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疼爱。他跟着我,我定会将他照顾好,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印心瞧着他说道,施嘉这般生气,无非就是气他把施宁当成了玩物。 “真心实意又怎么样?你一个男人,还是个太监!我要你这样的媳妇有什么用,我家宁儿是要娶个好媳妇给我生乖孙的!你能生吗?”施嘉气呼呼地道,到现在为止,他也还是认为印心迷惑了施宁,不就是有张堪比女人的漂亮脸皮嘛!施宁就是这样被迷惑了! “施尚书,难道你给宁儿娶个媳妇,宁儿就过得好了?你可曾问过他喜欢不喜欢?他跟着我,我有权有势,可是护他衣食无忧,不受人委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印心蔑视着他道:“试问你做得到否?你给宁儿物色的媳妇做得到否?” “你!你!有权有势又怎么样?这不重要!我们家看重的不是权势,是人品性格!你人品不好,性格不好!你还不会生孩子!”施尚书瞧他大声起来,也鼓着肚子高声喊道!看谁大声得过谁! “我人品如何不好,我待宁儿千依百顺,温柔体贴!除了不能给他生孩子,我什么都为他做了!他眼下过得开心快乐,是你这做爹的功劳吗?我呸!那是我的功劳!”印心站起来,咄咄逼人地呸他一口!什么口口声声我儿子,爱儿子!就是一群自私鬼! “你这个妖人!你从一开始就骗我儿子,对我儿子图谋不轨!你就是用尽各种手段把他迷惑了!快把我儿子还来,我要带他回家,以后都不许你再见到他!”施嘉才不听那些妖言惑众的话,对他儿子好又怎么样,他儿子可以找到更好的! “瞧瞧你这张自私自利的老脸!把宁儿带回家关起来吗?你就不怕他伤心难过,你就不在乎他心里怎么想的。你这做爹的未免也太令人寒心了,呵呵呵,亏得宁儿还天天日日地害怕担心,就怕你们会对他失望,就怕你们会难过。”印心直直望着他道:“那你们可曾想过宁儿会难过?” 施嘉说道:“宁儿怎 么会难过,他只是一时被你迷惑了,我们劝一劝他,他还能不懂吗?”他家儿子最懂事听话,一定不会继续被这个妖人迷惑的。 “你们那不是劝他,而是逼迫他。”印心拂袖哼了一声,心中有一股难以平息的怒火。他为他的宁儿不值得,为他的宁儿委屈! “就算是逼迫,逼迫又怎么样?小小年纪难免做错事,我这个做爹的难道还不能教导他?”施嘉气呼呼地道,他不承认逼迫儿子,可是就算逼迫也是有道理的。难道就任由他,被一个臭太监骗了去,一辈子没有好日子过吗? ☆、第78章 “这种话也亏你讲得出口,要是宁儿伤心难过了,你怎么办?就看着他伤心难过吗?”印心十分憋气地道,施嘉这般说话,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把施宁放回家去。万一到时候受尽委屈,可怎么是好。 “他才不会为了你伤心难过,就算是伤心难过,也是一时的。他很快就会忘了你这个妖人。”施嘉酌定地说道:“我家宁儿最是听话,最是懂事,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就是这个臭太监,迷惑了他的乖儿子。 印心简直被他这种论调给气坏了,听听,哪一句不是气死他的。施宁是乖儿子,就该什么都听家里的,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许有。家里认为错了,那就是错了,就要改正。 呵呵呵呵,这可真是够恶心的。 “施嘉,我瞧不起你这种人。”印心鄙视地道了句,就再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总之施宁不能就这样跟施嘉回去。 “哼,老子何须你瞧得起!你只要把我儿子还来!”施嘉亦不想和他多理论,拍着桌子说道:“你还是不还!你若是不还,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你想如何不客气?”印心冷笑着问道,可是要动手,欢迎之至啊! “你还是不还!”施嘉大步向前走了几步! “不还!”印心抬起下巴蔑视着他道。 “那就看招!”施嘉二话不说,摆起把式冲过去,只想一脚把这臭太监给踹死了算了!看他还怎么纠缠自个的乖儿子! “爹爹!你们别打了!”二人在屋里打得热火朝天,施宁突然从屏风后满跑出来,满面焦急地看着他们道。他之前一直都在屏风后头听着,印心说的话令他很暖心,可是他爹的话却令他有些难过。 “宁儿!”印心和施嘉看见施宁冲出来,就同时喊道,不过还是施嘉快了一步:“宁儿快过来爹爹这里,爹爹带你回家!”他也不管印心了,朝着施宁伸长手,叫施宁赶紧过来。 “宁儿别去,他根本就不疼你,只会顾着自己!”印心急忙说道,就害怕施宁会跟着施嘉离开。 “呸!死妖人!你少挑拨离间我们父子俩,我疼不疼儿子,我儿子还不知道吗?”施嘉说罢,又对着施宁着急道:“儿子快过来,咱们不要再和那人又来往了好不好,他全是骗你的。” 印心怒道:“你真是笑话!我何时骗过宁儿,他自己最是清楚了,我们俩可是两情相悦!”当初还是施宁先爱上他的,真想说出来打打某人些的嘴脸!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施宁捂住耳朵说道,他们一人一句,他哪儿还有机会说话呀。 印心和施嘉闻言,终于安静下来,二人谁也不服谁地瞪了对方一眼,“哼!”齐齐不屑地冷哼一声。 “爹,您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施宁望着他爹道:“您真的不在乎我会不会伤心难过,您认为我现在完全是被人所骗,我一点都没有自己的想法?” 施嘉一愣,刚才和印心吵架的时候,他好像是这么说过,可那都是吵架时候的气话。他摆摆手道:“你可不要这么想,爹怎么会不在乎呢!爹最疼爱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儿子因此误会了他,可真是冤了个大枉了! “嗯,我知道您疼我。那后两个问题呢?您认为我现在没有自己的想法吗?我喜欢印心,我是真的喜欢他。”施宁瞟了一眼印心,对他爹说道。 “你,你喜欢他?儿子呀,他就是一个太监,脸皮长得好有什么用,你要他做什么呀?咱们不要他了,回家让你娘给你张罗个漂漂亮亮的媳妇,给你生个大胖儿子,那不好吗?”施嘉循循劝导,真是操碎了一颗老心。儿子喜欢漂亮人物不是大事,可为什么不能找个女子呢。 “他是个太监我也喜欢,我这辈子就喜欢他了,我不要漂漂亮亮的媳妇,也不要大胖儿子,爹。”施宁真诚地他爹,恳求道。 他爹听了,心都凉了,这是给那死妖人吃得死死地。印心听了,心都飞起了,立马给施嘉一个得意的眼神。 “儿子!他真的不行!你告诉爹,你究竟喜欢他哪儿,爹去给你找个比他好的!”施嘉立下承诺道,只要他儿子肯开口,他就去给他找来! “爹,他全身上下我都喜欢,你找不到一样的了,因为天底下就只有一个印心,我就要他。”施宁说道。 “可你爹我,半点都不喜欢他!”施嘉就是不想接受印心做他儿媳妇! “爹,跟他过下半辈子的人是我,又不是您,您不喜欢可以少点见他呗。”施宁说道。 “那也不行,我不希望我儿子以后跟个男人过日子。”而且他算什么男人,连根儿都没有了。真不知道自家儿子图的什么,唉! “可我就喜欢他了,其他人我都不要,难道您乐意看到我孤独一辈子吗?”施宁走过去,拉着他爹的手摇晃道。 “宁儿呀,你还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会断子绝孙,你会被人耻笑。再者等 你老了以后,他要是不再对你好呢?你两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施嘉痛心地道,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的晚年惨境。 “施嘉,你少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我说过会一辈子对宁儿好,那就是一辈子。少一天都不算数!他即使老了,我也一样疼着他!”印心听不得施嘉说他的坏话,立马就说道。 “是啊,爹,印心不会骗我,他真的对我很好,您就不要生气了。”施宁细细地劝说道。 施嘉瞧着,儿子这是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了,他沉默地难过着。他的乖儿子呀,怎么就遇到了这一劫,真是老天无眼,把个臭太监跟他们相遇了。想想看,儿子跟这个大太监过日子,这算什么? 别说一点都不敢让人知道,就算可以让人知道,那也是个笑话呀! “爹……您现在一定很生气,那我们暂时不提这个问题了,好不好,咱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施宁见施嘉沉默着,心里头也跟着难受。他爹是担心他,疼他,才会这样。 “你说的没错,是该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施嘉拉着施宁的手说道,他这就把儿子带回家,让他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没准很快就想通了呢。 印心见状,就不依了,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快放开宁儿,他不能跟你回去。”说罢就过去吧施宁抢过来。 “你敢!”施嘉不许他抢,拉着儿子一个后退。 “哼!”印心再不忍耐,放开手脚和施嘉缠斗起来,几个来回就把施宁抢到了手里。“你要回去便自己回去,但不能把我的宁儿关在家中。” 施嘉顿时气道:“你的宁儿!你好不要脸!那是我家的宁儿!” 印心笑道:“眼下是你家的,迟早是我家的。”连堂都拜了,施宁可是嫁给他了,还不是他家的又算什么? “呸!你休想!”施嘉怒骂他一百句不要脸的臭太监,死妖人,“宁儿快过来,跟爹爹回家去,你娘亲还等着你呢!” 印心低头瞧见施宁的脸色变了一下,连忙呸道:“好你个施嘉,自己没本事就把施夫人拿来作伐,你的老脸别要了!”又赶紧道:“宁儿别听他的,待此事一了,我亲自带你去见施夫人。你娘亲可是很待见我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呸!你也有本事!你讨好我家婆娘,你太有本事了!”施嘉骂骂咧咧地道,个死妖人,只许他放火,就不许别人点灯!这是个什么道理! “呵呵 呵呵,那自然是我的本事了。施尚书,你莫再做无谓纠缠,宁儿心系于我,我和他这辈子一生相许,不会分开的。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印心笑着道。纵然施宁再怎么重视家人,可他这会子有底气了,施宁可是和他说过要白头偕老的。 “少在这儿说酸话!你给老子等着,我迟早会让我儿子离开你!”施嘉气印心的得意洋洋,又气儿子的不争气,怎么偏生就喜欢上了这玩意儿,嗨!真是气死个人了。 “爹,儿子让您失望了,很对不住您。可是儿子真的不想离开印心,我们……我们拜过堂的,我跟他是一家人。”施宁犹豫地说道,不知道他爹听了这话会不会更生气。 “什么?你们……拜过堂?”施嘉哪里是生气,他是震惊,儿子和臭太监,怎么拜堂?恕他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配对,想象不出来。他指着施宁道:“你你你,你快告诉爹,你们是怎么拜堂的?”有亲眷观礼吗?有高堂可拜吗?有谁承认啊这是! “怎么拜?就是那样拜呗。”施宁突然有些扭捏起来,他爹怎么这样问啊,多不好意思。 “没高堂怎么拜?没有人观礼怎么拜?”施嘉瞪起大眼来,他就不服气了,儿子拜堂老子没到场,这还算是拜堂吗?不算! “高堂不同意,就没敢拜高堂。亲眷肯定也不同意,所以也没有亲眷咯。统共就我们俩个,拜个天地就成了咯。”施宁小声地道。 “那你俩谁是新郎啊!”施嘉粗着脖子喊道。 “都是新郎啊。”施宁缩着脖子回道。 “我是说你俩谁嫁给谁!到底你是他家儿媳妇,还是他是我家儿媳妇!”施嘉就快给气死了,这糊涂儿子办的糊涂事儿! “这个……我是……” “他嫁给我,他是我家儿媳妇。”印心抢着说道,紧紧地抱着媳妇不撒手。 “我呸!”施嘉一听就给点着了,骂道:“你家都断子绝孙了还要儿媳妇干什么,凭什么我儿子嫁给你?你有那能耐吗你?真是个不要脸的,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反正我不同意我儿子嫁给你!你俩拜的堂不算!” “可是爹,我俩拜过天地,拜过对方,我俩也洞房了,不算也不成啊呀!”施宁嘟着嘴说道。 “什么?”施嘉又是震惊,大大地震惊,他道:“你俩洞过房?”他儿子这么厉害?把九千岁给洞房了? “是啊,成亲那天晚上洞房的,我俩已经是真正 的……”施宁撇着嘴,他俩是真正的夫夫关系了。 施嘉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顶不住地看着施宁,最后把眼光挪动印心身上,他道:“死妖人,我儿子真的……和你洞房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儿子也是个厉害人物,把九千岁给睡了。 印心抬抬下巴道:“是又如何?” 见他承认得这般爽快,施嘉反倒有些不爽地道:“既然洞房了,为什么是我儿子嫁给你,不是你嫁给我儿子?你一个没子孙根的,以后还不是要仗着我儿子过活。”真是的,都是他儿子的人了,还这么狂,什么人呐! 印心一听就知道施嘉是误会了,也是,他一个太监,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还有子孙根。不过施嘉这是什么意思,他道:“谁嫁给谁,有那么重要吗?这事儿何须你管,我和宁儿满意就行了。” “不行!当然不行!你是我儿子的人,合该你嫁给我儿子才对!怎么是我儿子嫁给你家,真是便宜了你祖宗,白得了一个男丁。”他们印家都断子绝孙了,施宁嫁给去就是他家的人,不是平白得了一个男丁又是什么。 “爹,你别说了,这话怎么能说呢!”施宁有些生气地道,他爹这个糊涂虫,这是把自己绕进怪圈里了吧。 为什么不能说,就是这么个道理呀!”施嘉说道,他讲道理,有什么不对!不信就叫大家来评评理,看有谁说他不对的?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嫁给宁儿,你就同意我们在一块儿?”印心眯眯眼睛,扑捉到了施嘉的潜在意思。 施宁和施嘉都是一愣,施宁是在想,他爹有那么说吗?施嘉自己则是在想,他自己有那么说吗? “回答我,是不是?”印心挑衅地看着他,就像酌定了他不敢回答似地。 施嘉是什么人,最受不得别人激将法,这时候硬着头皮也要上了。何况他酌定,九千岁这么要面子的人,应该不会答应嫁给他儿子。 “是又怎么样?你敢嫁吗你?” 印心笑道:“我敢。” 施嘉和施宁当即咽咽口水,这话茬儿没法往下接了,就此打住或者回到前两句行吗?不过施嘉也不知任人欺负的,他道:“你可想清楚了,嫁给我儿子,可不是偷偷摸摸的,我,我会广发喜帖,到时候是个人都知道你嫁给了我儿子!你还敢不敢?” 印心没有犹豫道:“我自然敢,不过你敢不敢我就不知道了?别是打肿脸来充胖子吧。” “笑话!”施嘉捏紧着拳头道:“那就看看是谁在充胖子,只要你点头,老子马上就去发请帖,谁后悔的谁是小狗!” “好呀!立马去发,谁不发谁是小狗!”印心一招手就把锦衣卫叫来,当着二人的面子上吩咐道:“去交代王兴大人,叫他立马过来写帖子!咱们千岁府的帖子连夜送回京中,明天通通给我发下去!施尚书,你呢?” 施嘉瞪大了眼,有些怕怕地看着他,这么急? “我男方家的帖子都没法,你发什么帖子?你这不是在落你丈夫的面子吗?你有没有将我儿子放在眼里?”他当即就充当起了公公教训起来,还别说,挺爽的,教训得理直气壮! “哼!少给我摆架子,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印心虽然不爽,可是还是妥协道:“也罢,推迟到回京之后,一回到京中,马上发帖子,不发的就是小狗。” “哼!发就发,谁怕谁!”施嘉恶狠狠地想道,到时候成了他儿子的媳妇,还怕教训不了他!翻了天吧,也翻不出公婆丈夫的手里。 “呵呵呵,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可是等着看施尚书变小狗。”印心笑着道,仿佛已经看到了施嘉变成一只吹胡子瞪眼的小白狗。 “呸!是等着看你变小狗吧!到了那天,你可别不敢来!记住了啊,你可是新娘子,给我穿起裙子来,不然我家儿子可不娶你。”施嘉得意地道,又想出了一个为难印心的点子。 “那有何难,穿裙子罢了,哼。”印心不在意地哼道,就不信施嘉有能耐为难得了自己。 “你们就在这样决定了,可曾问过我的想法呀?”施宁夹在中间,终于有机会插话道。 “怎么,你不愿意娶?”印心和施嘉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施宁险些被吓坏,这二人何时这么同心协力,他倒不是不想娶,只是觉得荒谬罢了:“不是不愿意,是觉得……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是不。”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就要闹得满城皆知,看他还有没有脸缠着我儿子。”施嘉暗暗哼道。 “事情闹开了,他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印心偷偷地鄙视了一下施嘉的猪脑子,嗤! 他二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不用管,只等着拜堂的那一天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就这样,一件大事决定了下来。 几日后启程回家,施嘉把儿子紧紧栓在身边,要带他一起 回家。印心看在施宁的面子上,也就没有跟他争抢,回京以后日子还长呢。若是和施宁真的闹得人尽皆知了,到时候也不必再偷偷摸摸来往。 施嘉是个蠢的,呵呵呵呵,印心禁不住在心里偷笑了几百遍。 王兴最是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千岁爷这几日的心情相当好啊。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做下属的都惊呆了。 回到京城之后,印心紧锣密鼓地吩咐王兴写喜帖,一共写了七八百封,险些把王兴的手都写废了。可是他又不敢叫千岁爷自个亲自写,因为千岁爷的字拿不出手呀。 “千岁爷,这些帖子真的要发下去吗?”这样一发,可是没有回头路,一条道就要直接走到黑了。 “废话么,写了不发留着干什么?”印心随手检查了几封帖子,问道:“该写的都写了吗?你不用顾及着,凡是有头有脸的,都给请了。本大人办喜事,就不信有谁敢不来。” 王兴赶紧道:“该写的都写了,凡是五品官以上的,都请了。只是……老太爷哪儿怎么着?”他拿不准,这可是千岁爷唯一的亲人,但是千岁爷似乎不想让老太爷知道。 印心闻言,也是沉默,他确实不想让他义父知道。一来是年纪大了,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二来呢,不希望他和施宁的关系因此变坏。这事还得琢磨琢磨…… “这个,你先别管吧。改日我亲自去一趟……” 隔壁这边也是在烦恼喜帖的事情,施嘉回到家中,让儿子和他娘亲说了一会儿话,就拉着婆娘回了屋里。 “干什么呀,我还没和我儿子说够呢,你拉着我进来干什么呀?”施夫人很不高兴道,她好容易才见到儿子,还没抱够呢。 “跟你商量一下宁儿媳妇的事儿。”施嘉坐下来,撇着一张老嘴,真有些不好开口。 “嗯?宁儿媳妇?老爷啊,你有人选?”施夫人眼睛一亮,她正愁这个呢。 “没人选,选个屁……宁儿他压根儿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也不算男人,哎呀,他喜欢太监。”施嘉贼不满意地撑着头道。 “说什么呢?什么喜欢太监?”施夫人听得是一头雾水,没个明白。 “我说,他喜欢隔壁的臭太监,他俩,在一起。”施嘉伸出两根手指头,连在一起:“私定终身了!咱儿子跟他拜了堂,险些就成了他印家的儿媳妇,幸好我发现得早,现在还不是。” 施夫人那是一愣一愣地,完全 反应不过来,又听施嘉继续道:“臭太监成了咱儿子的人,咱儿子把人家睡了。他囔着要嫁给我儿子,你看咋办?” 她眨眨眼,咋办?睡了人家?人家要嫁给她儿子?这都什么跟什么? “夫人?” “咱儿子不做负心人,如果真这样,那就娶了。”施夫人手脚麻利地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第79章 施夫人这么果断,倒是把施嘉吓了一愣,连忙说道:“夫人,你可听清楚了没有,那可不是个闺女,而是个太监!咱儿子娶了他,就没法子给咱生个乖孙,你乐意吗?” “那咱儿子不娶他可以吗?”施夫人一想也是,可是男人做了错事,不负责就不是好男人,她不能让她儿子做人渣! “好像不行,咱儿子喜欢那个臭太监,非他不可。”施嘉沮丧地说道。 “那不就结了。”施夫人也是郁闷,儿子怎么就把人家睡了。所以说男人呐,终究逃不过美人关。还不是看着人家九千岁貌美,这才动了心思。尽管那是她乖儿子,可她仍然忍不住鄙视了一下男人的爱色心理。 “既然如此,那老爷我就去写请帖了啊,他敢嫁,咱儿子就敢娶!”施嘉磨刀霍霍地说道。 “写什么请帖?”施夫人疑惑道。 “额。”施嘉一顿,这事好像还没和夫人交代,他说道:“这个……我和那个臭太监打赌来着,他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嫁给我儿子,我就敢让我儿子,当着天下人的面娶他……不过你放心,我觉得他应该拉不下这个脸,他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甘心吗?” 施夫人却不这样认为,她问道:“这个主意是谁先提出的??” 施嘉想了想,肯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子道:“是你老爷我提出的。” “那样的话……才有些可能。”施夫人若有所思,这九千岁,到底图什么呢?真的图他儿子的话,也够深情的了。 “嗯嗯……”施嘉觉得也是,他起身走向书房要去写请帖,可是走了几步又怂怂地退回来道,“夫人啊,这帖子,真的写吗?写了,咱们儿子可就没儿子抱了。”万一那臭太监真的不要脸,硬是嫁进了他家里来,岂不是亏死了。 “跟人家打赌的是你,到时候儿子没有儿子抱,就全赖你。”施夫人不想管他的破事,哪回不是这样,总是惹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来。 “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儿子可都是咱俩有份的。”施嘉不满地说道,难道儿子就不是她的了? “是啊,儿子我也有份,到时候我没抱上宁儿的孩子,我就怪你!”施夫人气道。 施嘉给一噎,也不跟她纠缠了,回身就走向书房去。不就是写个帖子嘛,写就写,谁怕谁!他施嘉什么时候打赌输过了,做小狗的从来就没他的份儿。 第二天下朝回来,印心一个人前去吴宅。吴老太 爷有阵子没见到他了,这会子突然回来,把他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叫人准备午饭,要留印心陪他吃顿饭才许走。只是没见到施宁,他有些失望。 “宁小子怎么没来,他好些日子没给我写信了。”吴老太爷说道。 “国子监的学生出门踏青,一去半个月,他这也才刚回来。”印心帮施宁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没信来了。”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想来等施宁闲了,一定会写一封厚厚的书信来,里头都是他这些日的见闻心情,少不得还有画。 “义父,有件关于宁儿的事情,要和您说。”印心想了想,开口道:“您觉得,我和宁儿成亲好不好?” 吴老太爷愕然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的?有些太突然了这是。 “印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斟酌了一下,问道。 “我喜欢宁儿。”印心干脆地道,不想再支吾纠缠,用其他的理由来旁敲侧击。 “我知道你喜欢宁儿。”这有什么新鲜的,整个吴宅的人都知道印心喜欢施宁啊,要不怎么俩个这么好。吴老太爷说道:“我不反对你和宁小子在一块儿,可是你得知道,你是印家唯一的子嗣,你不能为了宁小子,就断了印家的香火。你不能对不起你父母。” 印心听在心里,木然着脸庞。吴老太爷提起他的父母,无非就是让他愧疚。他确实也觉得,自己愧对父母。可是既然已经愧对了父母,又何必再愧对施宁。如果一定要选择一样,他宁愿把握住施宁。 “义父,这些事您不必操心过多,现在我们都还年轻着。”既不想和他义父争执,也不想说出辜负施宁的话来,印心只好这般说道。 “唉,也罢,我一把年纪了,也看不到那么长远。以后你会怎么做,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吴老太爷说道。 “义父,假如我和宁儿不日便要成亲,希望到时候您能到场。”印心垂着眼眸说道。 吴老太爷想了想,叹气道:“再说吧。” 印心闻言,有些难过道:“那不是宁儿的错,您别怪他,也别对他不好了。他很是尊敬您,您要是对他不好了,他会很难过。” 吴老太爷哈哈笑道:“也就是为了宁小子,你才会这么着急,才会这么多话。爷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且好好过日子吧,我这老家伙,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们要是真的决定了,我帮你们镇镇场子也是还能的。”至少,他能压 一压那些闲言闲语的人,叫他们不敢太放肆。 印心这才放心,笑道:“谢谢义父,您还是疼他的。” 吴老太爷笑笑,怎么能不疼了,他又不是石头心,说不疼就不疼了,可能吗。只是这俩孩子也真是太大胆了,说成亲就成亲,也不顾及着点别人的眼光。只怕再过不久,京里头又要掀起一阵热潮了吧。 过了今天,他们回到京中也两天了。印心等着施嘉的动作,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正想要去上门挑衅两句,王兴却劝他道:“我的千岁爷,您可别逼得这么紧,万一他真的认小狗,您就亏大了。” 印心听在心里,也害怕把施嘉逼急了。那行,他就再等一日吧。 这第三日,施宁要回国子监。印心早早就下朝归来,准备把施宁接进千岁府去。他二人回来这三天里,一次面都没见过呢。要不是怕把施嘉逼急了,他早就把施宁带走了。 反正眼下,大家都已经撕破了脸皮,还顾及他个什么呀。 当施嘉知道,印心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候他儿子的时候,瞬间有种郁闷又酸爽的感觉。可见那臭太监是真的爱他们家儿子爱得不行,恐怕早就想巴上他儿子了吧! “老爷,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这帖子是发还是不发呀?”施夫人眼晕地看着那满桌的喜帖道。这帖子昨天就写好了,只是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且等我出去会会他再说,他要是……巴不得嫁给我儿子,我就不发了,当小狗就当小狗。”施嘉忍辱受重地道,为了乖孙,他也拼了。 “哎哟!还小狗呢,瞧你办的是什么糊涂事儿,没得把我全家都变成了狗窝窝。”施夫人可当真是没眼看,赌什么不好啊,偏偏要赌小狗! “娘亲,我都收拾好了,这就可以走了。”施宁走出来说,瞧着他爹正往外面走,就问道:“我爹干什么去?” “收拾好了呀?快过来娘亲看看。”施夫人把儿子招呼过来,仔细帮他整理好衣裳帽子。能干什么呀,还不是为了你的风流账。施夫人叹气道:“宁儿呀,你真的那么喜欢九千岁吗?就不能给娘亲娶个正经儿媳妇吗?” 施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娘亲也知道了。也是,他爹肯定会说的,他低头道:“娘亲,对不起您,我没做好,我让您失望了。” “可别这么说,你在娘亲的心里头一直是最乖的,娘亲可是从来都没失望过。”施夫人见不得儿子低落的模样,说道: “有什么好难过的,你找了个不可多得的人物。那可是九千岁,权倾朝野的男人。虽则吧,他也不算个男人……不过只要你喜欢,娘亲就没怨言了。” “假如我喜欢的不是九千岁,而是别的男人,您会同意吗?”施宁问道。 “肯定不会,除非你喜欢的是皇帝……不不,皇帝也未必好,他有太多的妃子,又不能只独你一个,是不是?九千岁多好呀,他就你一个男人,还不能去招惹女人,呵呵呵,你都不必担心的。”施夫人这般说,简直就是把印心成了半个女人看待,施宁就是他男人。 “娘亲,您可真是……”施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道,他觉得他娘亲,还是比较虚荣的人。 “娘亲怎么了,还不是为你着想吗?我儿这般人物,将来娶个别的媳妇,也不能为你做这么多,可是九千岁不同,你娶了他,这大半个天下就是你的了。”施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将来可要抓紧些,把丈夫的气概放出来,可别让九千岁给压了下去。 “我和印心好不是为了他的什么,我是为了他的人。娘亲你要记住这个,将来在印心面前,你可不能太过分。”施宁说道,不希望他娘亲是这样看待印心的。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怎么敢对九千岁过分呢,只要他对你好,其他的我管不着。”施夫人可没奢望过可能像个正经婆婆一样管教九千岁,那是不可能的吧。 “嗯,那就好。”施宁放心地笑道,他当然知道他娘亲有分寸的,只是关心则乱嘛。 “对了,你快去门外看看,你爹说要把你们的事儿压下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是还想娶九千岁进门的话,就赶紧去吧。”施夫人说道。 “好,我这就去。”施宁一听这话,也管不了问个清楚了,就蹬蹬地出了门外。 施嘉和印心果然在外头,施宁来的时候,只见到施嘉又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了。也不知道印心究竟说了什么,这么快就把他爹气成这样。 “爹,你们在说什么呀?”施宁跑过去道。 “宁儿,你出来干什么?是不是听见臭太监来了,你就出来了!”施嘉凶巴巴地道,一看就知道是刚才气恨了,迁怒起施宁来。 “爹,我今天要回国子监,我不出来怎么去?”施宁眨眨眼睛道,他爹这是怎么了?侧头看看印心,只见他目光灼灼地回视过来。施宁挤挤眼色,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看来是施尚书是打定主意要 做小狗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往后见了施尚书,我就称呼你为小狗尚书。呵呵呵呵。别人要问起来,说我无礼,你可要解释则个呀。”印心笑吟吟地对着施嘉说道。 施嘉听闻小狗尚书四字,险些摔了一跤,他简直气歪了鼻子,指着印心骂道:“你个臭太监,你敢叫我小狗尚书!我就参你一本!” “当初不是说好退缩的是小狗吗?你输了,我还不能叫你小狗?啧啧,这种人品也配做尚书之位,你参我多少本都没用。”印心一脸嫌弃地瞧着他,然后翻了两个大白眼。 “胡说八道,谁说我退缩了来着!这才多少天,我帖子还没写好不行吗?”施嘉叉着腰大声道。 “我家桌面上有一满桌的帖子,您昨天就写好了。”施宁善意地提了个醒道。 “你闭嘴!”施嘉瞪了儿子一眼,难道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就开始偏媳妇了不是!那将来娶进门还得了? “我说的是实话嘛。”施宁低着头嘀嘀咕咕地道。 “既然帖子也写好了,那还等什么?等着做小狗尚书?”印心睇着施嘉笑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施嘉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冷静下来,他道:“你不就是想激将我,可我不上你的当,你这么想嫁我儿子,我偏不让你嫁!” 瞧见印心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施嘉很酌定,这人就是肖想他儿子,连丢脸也在所不惜了。既然是这样,他这小狗当得也不冤枉。 “儿子,快上马车,爹亲自送你去国子监。你以后,少跟这人来往。”施嘉对施宁说道,催促着儿子上马车,赶紧走人。 “爹,您为什么突然又反悔了?”施宁吃惊道,之前不是还好好地吗? “你爹虽然容易被激怒,可是为了你的将来,这次……就是伤了你的心,爹也不会犯傻的。”施嘉沉着地说道,然后就拉着儿子上马车。 “爹……”施宁挣扎了几下,不相信他爹真的说出这种话来,就算让他伤心也在所不惜吗?为什么? “宁儿。”印心瞧着他,满眼盼望,似乎在叫他不要听他爹的。 “印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施宁坚定地向他说道,同时也被他爹拉上了马车。 印心得了这句话,心里安定了些。他不是不想把施宁抢到身边来,只是还没到和施嘉硬碰硬的时候,更多的是要看施宁会怎么做。假若施宁肯为了他坚持下去,那就不 必他和施嘉撕破脸,闹得俩家太难看。 反正施宁在国子监,他又不是见不着。哼,不管施嘉怎么做,他是个蠢的就始终是个蠢的,以为这样就能隔绝他们,真是笑话。 不过施嘉这样突然反悔,可真的把印心气急了。一心准备着和施宁成亲,连帖子也写好了,吴老太爷也说了,可竟然不成! “爹,您到底想做什么?”在马车上,施宁甩开他的爹的手,皱着眉问道。 “你爹不想做什么,你爹想你娶媳妇给爹生个大胖孙子。”施嘉板着脸说道。 “可我已经告诉您了,我根本不喜欢女子,我怎么能娶媳妇呢?”施宁叹着气说道:“您能不能听一听我的想法,我按照您说的去做,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你又是在威胁我,拿一辈子不开心威胁我!有娇妻儿女,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非要守着个男人过日子,才叫开心吗?”施嘉气呼呼地道,就是不明白他儿子是怎么想的。 “您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了是不是?”施宁也鼓着脸问道。 “那你在乎过你爹的想法吗?”施嘉也竖着眉毛问道。 施宁和他大眼瞪小眼,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他爹这是跟他扛上了,不会再可怜他了。 “怎么样?敢不敢听你爹话,乖乖地给我娶个儿媳妇?” “不敢,我不娶。”施宁想也不想地道,然后撇开头去,拒绝和他爹交谈。 “哼!臭小子!”施嘉气得胡须直抖,儿子通通都是臭小子,前世欠下的债! 施宁冷静下来一想,暂时和他爹说再多也是没用的,不若徐徐图之。反正在国子监,要见印心也不难。所以就不曾再劝他爹了,未免把施嘉说得更加固执。 到了国子监,施嘉对他叮嘱一番,才放心地离去。 施宁回到无芳小苑,两位师兄都不在,想来是去何处画画了。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望着千岁府的方向发呆。印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此刻在哪儿呢。 心中没着没落地,无心画画,也无心去寻找师兄们。施宁在屋里耗了一上午,知道两位师兄回来,见他来了,便邀他一道去吃午饭。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来找我们?”徐惟在路上问道。 可施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久久才答道:“我上午就来了,只是没去找你们。” “这是怎么了?回了一趟家,就无 精打采地?”严奕疑惑道,难道有和九千岁吵架啦? “哎,别提了,还不是那点子事。”施宁想了想,才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爹知道我和印心来往了。” 严奕和徐惟闻言,均一跳,这个消息未免太劲爆。“然后呢?你爹怎么反应?” 施宁撇着嘴说道:“还能怎么反应,鼻子都气歪了呗,不让我和印心继续来往了。”今儿个更是差点大打出手,要不是印心够冷静,只怕早就打起来了。 “可是你身在国子监,还不是每晚照样会情人。”徐惟一针见血地道,就算施宁他爹知道了,他俩该干嘛还不是干嘛。 “说是这样说,可是我爹知道了这件事,就麻烦了,他一定会马上逼我娶媳妇。”施宁叹气着说道,这是他最烦恼的事儿呀。 “你不娶,他还能逼着你娶不成?”严奕说道。 “能,他能压着我拜堂!”以他爹的个性,确实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施宁坚决地道:“不过我是不会屈服的,他能压着我拜堂,但是不能压着我洞房!” 徐惟掩嘴偷笑道:“说得也是,你对女人只怕不行吧?” 施宁踢了一下他道:“滚你的,我在说正经事儿呢。” 仨人笑笑闹闹地,倒也冲散了施宁心中的低迷。下午就精精神神地去画画去了,直到晚上,没吃饱饭就出了国子监,进宫里找印心去。 施宁手里撮着印心给的牌子,有些紧张地来到宫门口。所幸守门的侍卫一看见牌子,就马上放人进去了。他一路还算畅通无阻,也算熟门熟路地去了千岁府。 来迎接他的,是张德。张德说,印心还不曾回来。不过他并未怠慢施宁,得知施宁还没用饭,当即叫人摆膳来伺候。完了,施宁又要了热水洗澡,完全是当成自个家里一般不客气。 印心一进门,就听见张德的禀报,说施宁来了。立刻喜悦一笑,把众人看呆了脸。又听见张德说,施宁来了用过饭就去洗澡去了,当即就问道:“在哪儿呢?我去瞧瞧!” 自然是领到了印心平时洗浴的地方去,张德看惯了施宁在千岁府里像个主子,也就不敢再引到别的地方去。 印心进来,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里头的人正在池子里扑腾不止呢,他开心地笑道:“洗得这般高兴,我下来陪你可好” 施宁突然听见人声,吓了一跳,再听是印心的声音,才嗔怪道:“你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谁呢! ” “能进这儿来的,除了我还能是谁?”印心不满地道,然后就开始解腰带,下去陪他的小情人玩水去。 “你今天去干嘛了呀,这么晚才回来?”施宁嘟嘟嘴巴,有些不满,他一心一意来找印心吃饭的,没想到印心居然还没回来,害他一个人吃饭,无聊得紧。 “外头有些事忙,出去了一趟。”印心不好细说,就含糊地说了句,并问道:“可有好好吃饭?” 施宁闻言,软声软气地道:“没吃好,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第80章 印心下了水,过去把人抱过来,听闻他没吃好饭,心疼地道:“那等会儿我再陪你吃一些,好不好?”施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都显得瘦了,可不许他这样糟蹋自个。 “嗯……”施宁窝在他怀中,像只小猫一样应道。 “今天怎么样了,过得不高兴吗?”印心抱着这块像猫儿一样的心肝肉,摸摸他的发鬓问道。刚才还精神着呢,怎么一转眼就恹恹地。 “没有不高兴。”施宁用手指缠绕着他胸前的流苏,抱怨地道:“只是心里好烦闷。我爹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好,他不疼我了。” 印心闻言笑笑,怕不是施嘉说了什么,把怀里这人气到了吧。“那有什么,他不疼你了,不还有我吗?你千岁爷疼着你呢。”他低头亲亲这个宝贝疙瘩,可是许多天没有尝过他的小嘴儿了。 二人吻罢之后,耳鬓厮磨了一阵子,才继续说话道:“成亲的事儿黄了,那怎么办呢?”施宁愁眉苦脸地,他很是期待了几天,想着印心穿新娘裙子呢。 “别心急,咱们就算不成亲,你爹也奈何不了。没事的。”印心全不在意地说道,施嘉只不过是嘴上硬罢了,实际上却阻止不了他们来往。 施宁想想也是,就不再问了。 印心将他反过来身来,仔仔细细帮他洗澡来着。摸摸这身肉骨头,好似比去年丰腴了不少,比生病的那阵子,就更加见肉了。这是他养得好呀,全是他的功劳。 “慢点擦,哎,舒服……”施宁大爷似地享受着。 “呵呵,得空了,给老爷子写封信,他想你了。”印心说道。 “是啊,我有些日子没给他老人家写信了。”施宁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想我了?你去见我太爷爷了?” “嗯,去过一趟,陪了一上午。”可是事情还是黄了。 “也不把我叫上,到时候他老人家都把我忘咯。”施宁抱怨道。 “怎会呢,你这般可人疼,他疼你还来不及呢。”印心不住地说好话儿,说得施宁咯咯地笑起来,这厮莫不是怕他跑了,就专门跑来灌他的迷汤吧? 这可真是白担心了,施宁转过来笑道:“你辛苦了,我也帮你搓澡,来!” 印心怎么会拒绝他,笑笑就转过身去,趴着大理石台,让他为所欲为。施宁毕竟力气小,哪儿是搓澡,印心分明感到有人在他背上摸来摸去。 二人在浴池里耗了许久 ,起来之后,施宁都累得不像话了。他明明很用力地搓澡,可是印心却总是说他在摸人……太气人了。 “我让人端些好克化的食物来,你坐着等我一会儿。”印心用自己宽敞的里衣把施宁包起来,抱到床上去,然后去叫人送吃的来。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将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粥送来了。印心尝了一口,是甜的,他不爱吃,可是施宁的口味就是这种黏答答甜丝丝的。 施宁坐在床边,也是饿了,看见人来就伸长了脖子。印心端着碗说道:“还烫着呢,别着急。”他在床边坐下来,捏着调羹在碗里搅拌,一边搅拌一边瞧着施宁,就爱看他那副等不急要吃的馋样儿。 “我给你吹一口。”印心舍不得他这副饿坏了的模样,终于吹凉一勺,送进他嘴里头。 施宁张开嘴,急急忙忙地吃掉了,又张着嘴要,活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似地。也亏得印心有耐心,一勺一勺地吹凉喂给他,一喂就是喂了一大碗。 “可还要吗?”一碗莲子粥吃完了,他替施宁擦擦嘴儿,问他可还要不。 “不了,晚上积食怎么办。”施宁打了个饱嗝说道。 “那就不吃了。”印心想想也是,就把碗放下去,叫人来收走了。一边对懒洋洋的施宁道:“既然怕积食,就起来转两圈,免得等会儿睡觉的时候不舒服。” 施宁掀了掀眼皮,可是他吃饱了就想睡觉怎么办。 印心把他拉起来,吃饱了就睡,成一头猪了不是。“走,你千岁爷带你出去逛逛。” 施宁摇摇头,不想去,他翻身起来道:“咱们不去逛好不好,咱们来玩爱马的游戏。” “爱马?”印心笑睇着他,问道:“你是爱马?” “不啊,你才是爱马,好不好嘛?”施宁拉着他的手撒娇起来,他一次都没骑过爱马,不公平。 “我是爱马,运动的是我,你肚子里的莲子粥怎么办?”印心摸着他的小肚子问道。 “谁说我就不运动,骑马也是很累的。”施宁将印心拉上他们那张大床,把他推倒,央求道:“快呀,我要骑爱马。” 印心怎能拒绝他,就真的跪下来,两手撑住被子,给他做一条爱马。施宁嘻嘻一笑,七手八脚地爬上印心的背,骑在上面,晃动着双腿道:“驾!快走!” 马儿闻言,在床上缓缓地行使,转着圈儿。只听见施宁一会儿道:“左边左边!”一会儿道 :“右边右边!”一会儿又道:“你太慢啦,主人要鞭你的屁股。”就反手在印心的臀上打起来。 “好主人,你再打马儿,马儿就要发狂了。”印心不得不说道。 “不许发狂的,你只能听主人的话。”施宁夹着他的腰说道,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印心又在床上爬了一圈,就停下来不走了,说道:“咱们到家了,主人快下来歇息。” 施宁却不肯下来,还没玩够呢,他蹭着身下的马儿道:“好马儿,再走两圈呗,好不好嘛?” 印心害怕他说话不算数,就道:“再走两圈,你还是不肯下来怎么办?” “不会的。” “可不许耍赖。”印心又驮着他走了两圈,这下该满足了吧。 可是叫他下来的时候,背上的人一动不动。印心抖了抖腰,那小屁股就是粘着他,不,是整个人伏在他背上粘着他。 “下不下来?”印心警告道,他要翻身咯。 “好马儿,让主人在你背上睡觉好不好?”施宁耍赖不下来了,在印心的背上好舒服。 “那可不行,马儿会累坏的。”印心一翻身,把施宁压在床上去了,只听他哇哇直叫,说印心是坏马儿,天底下最坏的马儿。 “谁是坏马儿呢?你还不是坏主人,说话不算数的坏主人。”印心抱住他,在怀里使劲儿地揉搓,把他闹得浑身哆嗦才放手。 “呜呜呜……” “假哭。” “……”施宁嘟着嘴巴,气呼呼地蹬他,大脚大脚地蹬他。 印心腿一张,夹住他的两只脚丫子,不许动弹。这下子整个人都没法折腾了吧?能消停歇息了不? “坏马儿,我要打你的屁股……”施宁大胆地去摸印心的屁股,拧来拧去地,又笑嘻嘻地去摸他的鸟鸟:“坏马儿的坏鸟鸟。” “我摸摸看,你有没有鸟鸟。”印心将他捞进怀里,脱裤子摸鸟鸟。 “啊——不许摸我的鸟鸟!”施宁护着自己的鸟鸟喊道,弓成一颗小虾米般,不让人碰到他。 就他这点子力气,印心根本不放在眼里,施宁很快就被剥成一只不带壳的虾米,还是熟透了的那种颜色的。 本来都不打算今晚对他做点什么,可是既然剥出来了,不做点什么就浪费了。今儿晚上,又是令人脸红耳热的一个晚上。 闹了一 宿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精神又萎了。施宁顶着一张没睡好的脸,回到无芳小苑。每次他去了那边回来,就是这幅模样差不多。严奕徐惟都挺习惯的,他们异口同声道:“早,又去拼命了。” 施宁没力气抬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咯。 回到国子监学习,又恢复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有时候在国子监四处画画,有时候在无芳小苑发呆,有时候在千岁府撒娇耍赖。施宁的理想生活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家,他几乎都忘了,他跟他爹还闹着别扭呢。 转眼又到了一个月回一次家的时候,这个月的生活总结有几条数据。一共画画四十五张,随手涂画的鬼画符无数。一共去了千岁府十八次,滚床单无数,骑马无数。唔,还写了三封信给吴老太爷,错字也无数。 国子监门口有一辆马车,是施夫人派来的马车。施宁乖乖地坐上了马车,让车夫拉回了家里。 “儿子,回来啦?”施夫人笑吟吟地迎上去叫道。 “娘亲,您是不是已经找好了媳妇等着我。”施宁坐在马车上,鼓着脸问。 “额……”施夫人的脸色一僵,悻然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她老爷叫她办的,她能不办么。虽然失去了九千岁这么个儿媳妇,可是也不见得是坏事儿。当然,她是主张倾向儿子的。 “离开家里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以爹爹的水平,他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施宁叹了口气,然后跳下马车来,跟着施夫人进了家门,边走边道:“说吧,哪家的姑娘?” 施夫人不敢不说,小声道:“是你爹的朋友的女儿,你爹的朋友听说是个武将,他女儿也是个爽朗的。”这倒是施夫人择儿媳妇的条件,只是儿子似乎不喜欢。 施宁点点头,凉飕飕地道:“娘亲您信不信,您真让我娶了人家,那就是害死人家了。您这么菩萨心肠的人,您忍心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施夫人脸色一变,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真娶了女人,印心会杀了她。”施宁毫不怀疑地道。 “这……”施夫人想说他太严重,可是一想到印心的传闻,她就不敢不信,那可是杀人不眨眼,还不犯法的。 “您跟我爹说几句,劝劝他呗,何必弄得……每一个人都不开心呢。”施宁回头看着施夫人,神情难过地道。 施夫人哪里舍得儿子难过,这全是施嘉的注意,按她说呢,还是儿子的意思最重 要。“儿子,你别难过,娘亲可不是那种人,非得逼你才痛快。只不过你爹他呀……”那就是个倔强的老头子,谁也劝不动。 “您要是使出浑身解数地劝我爹,他还会不听吗?娘亲,我知道您最厉害的了。“施宁开始给施夫人灌迷汤,撒娇道。 施夫人却一脸为难,说道:“这恐怕不好劝,你得知道,你爹为了让你赶紧娶个媳妇,已经跟人家定下来了,婚期还很近呢。忙死你娘亲我了,这么急的婚期,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 “什么时候?”施宁惊悚地问,他爹的手脚没这么麻利吧! “你走了没几天就定下的,在这个月下旬,具体……你爹说他说了算,咱们也不请多少人,只求你顺利把媳妇取回来就行。”施夫人挺无奈地道。 “人家愿意吗?”施宁瞪圆了眼睛问道。 “愿意,听说姑娘也是急着出嫁,他家的老夫人眼看着就要不好了。将来要守孝三年,花期就过咯。眼下和你同岁,正是适合。”施夫人说道,要不是有印心的事情在前头,她也是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的。 “适合什么呀,她一点儿都不适合。”施宁鼓着脸说道,这个月下旬,哪还有多少天,真是的!“我爹在哪儿呢,我去找他吵架去!” “额……”这父子俩,施夫人也是心塞。 施宁找到他爹大吵了一架的后果就是,他爹直接把他禁足了。气呼呼地道,不把儿媳妇给他娶回来,就不许出门! 施宁也气呼呼地道:“是不是还要给您生完孙子,我才可以出门呀?” 施嘉觉得这也好,就该这样:“好呀!你爹决定了,不生个孙子就不许你出门!” “您这是大头菜吃多了,白日做梦!”施宁跳脚道,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地和他爹唇枪舌战。 白天吵到天黑,施夫人瞧不下去,给二位送水送饭,求他们别吵了。 施宁的肚子咕咕乱叫,喉咙也干涩得厉害。他就服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拼命,和他爹吵架,那不是自找罪受么。赶紧地闭嘴,把水喝了,饭吃了,回屋里洗澡睡觉去。 “去哪儿呢!有种别走!”施嘉对着儿子的背影叫道。 “我没种,从这一刻开始,谁先理谁谁是小狗!”施宁说道,头也不回地躲回院子里。 “他他他……”施嘉气的手指直哆嗦,这是什么儿子! “老爷,你就别跟孩子 置气了,他才多大呀。”施夫人忍不住劝道,她家老爷也真是的,多少岁的人了,还这样不着调。 “那是我的错吗?是他不懂事,不明白我的苦心。”施嘉挺委屈的道,以为他很喜欢和儿子吵架不,虽然真的挺爽的。 “照我说,孩子喜欢就随他去了,人这一辈子有多长。喜欢就喜欢呗,何必委屈自己。”施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无非就是看中那臭太监有权有势。”施嘉哼哼地说道,他婆娘心里想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人家有权有势是事实。”施夫人托着腮说道,如果她成了九千岁的婆婆,哈,不得了,全京城的命妇,通通要向她看齐。 “有权有势也没用,谁叫他不会生孩子呢。”施嘉不以为意地道,他就打定主意了,不要那个臭太监给他当儿媳妇。 施夫人无奈翻了个白眼,她始终觉得吧,如果孩子跟九千岁有心,这能生孩子的儿媳妇是娶不成的了。 这想法倒也对,施宁和他爹吵了一架,全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口气罢了。想要真正地解决问题,还是得自己想办法,靠他爹自己想通,花儿都谢了。只是他眼下不能出门,唯一的办法就叫人传信出去。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他大哥了。 施宁掐算着时间,来到他大哥的院里头,看见他大哥正在练武,大嫂和孩子在门前玩耍。他走过去向大嫂问好,又抱了抱沉甸甸的侄儿,二人说话几句,这才找他大哥办正经事去。 “弟弟,你怎么来了?”施安停下来,站在那儿气喘吁吁地道。自从进了锦衣卫,他才发现自己练的都是三脚猫功夫,那可不行呀。所以他现在要加紧勤练,得对得起都尉的官职是不是。 “来找哥哥替我办件事儿。”施宁把施安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叫哥哥给你送信?送去哪儿?”施安拿着信问道,这上头也没写谁的名字。 “给王兴大人吧。”想到施安不一定可以见到印心,施宁就这样说道,比较他大哥要见王兴还是很容易的。 “没问题,今天就给你送去。”施安闻言笑道,王兴他天天都见得着,这有何难的。 “嘻嘻,好。弟弟先谢谢哥哥你了,到时候大事办成,弟弟请你喝酒去。”施宁笑眯眯地道,像模像样地拍拍他大哥的肩膀。 “嗨!咱们亲兄弟,说什么呢!”施安揽着 弟弟的肩头,二人一道进屋去说话,这阵子他忙,施宁也不着家,兄弟俩好久不见了呢。 “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明算账嘛。”施宁突然想起来道:“弟弟还记得,你去年借我的五十两银子还没还呢。”倒是几乎把这茬儿给忘了。 施安的脸色一阵发绿,敢情他弟弟今儿是来催债的。 他说今天把信给施宁送出去,倒是没有说大话,下午的时候信就到了王兴的手里。王兴拿着信,心道,施宁给他写信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让他转交给千岁爷。 这般一想,他就屁颠屁颠地拿着信去找印心了。 印心头一回收到施宁的信件,倒也新鲜。这会子人应该回了家中,只是他因着宫里有事,没有陪施宁一道回去。再者,也不想和施嘉那个小狗子碰面。 “千岁爷,写的什么呀?”王兴在一旁凑趣地笑道。 “有你什么事儿,忙你的去。”印心掩了掩信封道,把王兴赶了出去才看起信来,可是看了没两行他就喝道:“王兴,给我回来!” 王兴那是立马就回来了,看见印心的脸色不太好,难道……“千岁爷,出什么事儿了?” 印心瞧了瞧他,说道:“你去打听打听,施嘉要给宁儿定亲的是哪家。” 王兴点头应是,可是命令一过脑子他就懵了,说道:“千岁爷,这施尚书……他要给……定亲?”这叫什么事儿,不是拨老虎的胡须吗? “罢了,定亲而已,也得他娶得成才行。”印心捏着信,眼神晦涩地说道,施嘉要真是来硬的,就别怪他…… “那小公子,他愿意吗?”王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可是重中之重。毕竟人家是好人家的公子,娶妻生子是正经的。万一人家真的娶妻生子去了,他家千岁爷可怎么是好呀。瞧他疼爱小公子的程度,指不定每天怎么难过呢。 “他当然不愿意,你瞧瞧,这信就是他写来的,叫我想法子呢。”印心这高兴地道,施宁第一时间就向他求助,当然是不愿意的。这都不需要担心,他们的感情好着呢。 王兴捏了把冷汗,这就好。瞧见他千岁爷高兴得模样,可真是一会儿阴雨一会儿晴呀。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印心横眉冷对道,要是耽误了他的大事,可谁都担不起。 “是是,千岁爷放心,属下这就去打探。”王兴不敢迟疑道,赶紧出门去打听。 这要打听施 嘉给施宁定的亲是谁家,也不难,端看施嘉这阵子和谁走得近,家里又有适龄女子的,那就跑不掉了。 而事情比王兴想象中更容易,因为对方是个武将,这件事在武将中已经小范围地传开。王兴随便找个武将聊一聊,就什么都知道了,还知道姑娘是个爱耍枪弄棍的,生得比施宁还壮实,嘿嘿。 王兴暗道,要真是施宁娶了这么个媳妇,他压得住压不住呀?说不准是谁压谁呢,哈哈哈!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敢在脑子里想想,要是被他千岁爷知道了,呵呵,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第81章 “尤副将家的小女儿,你确定?”印心瞧着王兴问道,昨儿个叫他出去打听,今天就打听回来了。 “确定,属下还打听到,这个尤副将的小女儿,是个爱练武的,听说生的身材魁梧。嘿嘿,一个顶小公子俩,也不知道那施尚书是怎么想,这要真是娶回去,不把小公子吓坏才怪!” 印心听罢,咯咯地笑起来,说道:“可有打听到,什么时候成亲?” 这个王兴倒是确实不知道,他抓着脑袋说道:“问了好几个知情的,都说不知道。也不知施尚书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竟然说到时候才说。” “哼,我看他是怕我抢亲吧,是以不想大办喜宴,只想顺利成亲。可是他想得美,我怎么会让他得逞。”印心冷笑着道,让王兴再去打听,一旦有什么消息,立马回来禀报。 施嘉确实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就是怕隔壁的臭太监抢亲怎么了。这亲还就是得偷偷摸摸地成了,到时候儿子和儿媳妇洞房完毕,还怕他个球。 只是他没想到,他有张良计,别人有过墙梯。要论谁的脸皮厚得过谁,那是一个赛一个。 转眼就到了,施宁成亲的日子。他这么多天来,确实就是窝在自个的院子里没有出门。一是他爹时时看着他,二是出去了也没法子,难道还能不要这个家了不成。 不过印心回了一个口信给他,叫他稍安勿躁。施宁很相信,印心那边已经有法子了。 “儿呀,今儿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你可别拉着一张脸。过了今天,以前的事儿你就别再想了。娘亲也是没办法帮你,你就认命吧。”施夫人进来给儿子张罗喜服,叫人一起伺候他穿上,又替他打扮得体。一会儿可是要去接新娘子,要骑马游街的。 “娘亲,我是不会娶媳妇的,不管你信不信,印心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施宁说道,他很是相信,他爹没那么容易心想事成。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啊,你们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最后结果是怎么样我都高兴。”施夫人两袖清风地说道,这事儿她不掺和,就是这样。 “哼哼,好吧,您等着瞧呗。”施宁说道,任他们在自己的身上弄这弄那地。 这边儿准备出发了,那边儿的新娘子也已经准备好。尤副将的家里,新娘子一早就起来打扮了,此刻就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等她的兄弟来背她出门。 不多久,就说新郎官来接新娘来了,外头吵吵闹闹地正起哄着呢。 这位尤小姐的哥哥,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笑呵呵地来背妹妹出门。只是当喜娘把妹妹扶上他的背时,他怎么感觉妹妹那么重。 “妹子啊,你不愧是咱们家的铁娘子,呵呵呵,这结实的身板,可是和哥哥有得一拼。”尤大爷呵呵地打趣道。 喜娘捂着嘴巴偷笑,这家的大爷也真是的,居然这般打趣新娘子。要是新娘子脸皮薄一点儿,不是要羞死了么! 背上的妹妹不说话,尤大爷以为她害羞了,就哈哈地笑着,一路把人背了出去。 尤家的众人,瞧见新郎官是个这样的小小少年,都不敢太过为难他,所以他没花多少功夫就把新娘子接了回来。 当药牵着新娘子的手过火盆的时候,施宁不太愿意去牵,可是新娘子居然主动牵起他的手来,还在他掌心里重重地扣了一下。掌心可是施宁的要命地方,这一抠就把他弄得浑身哆嗦,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子,害不害臊! 可是转念一想,谁家新娘子这般大胆,居然敢去牵未婚夫的手,还这般孟浪。施宁不由自主地多瞧那新娘子几眼,可惜盖着喜帕呢,什么也瞧不出来。他的视线只好一直往下,从身材到脚面。 好家伙,身材高挑结实,比他还高上一个头不止。当看到脚的时候,哎哟妈,一双好大的脚! 这真是个媳妇呀? 正疑惑着,他俩已经走进了喜堂,这时那新娘子又在作怪了,不止抠他的掌心,还摸他的手腕儿。施宁心中一跳,有点紧张起来,因为这般不要脸的摸法……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人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施宁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人在这儿,还以为那人不管他了呢。这般想着,他也捏了捏那人的大手爪,噗,就是一只大手爪没错儿。 喜堂里的众人,瞧着两位新人这般黏糊,瞬间都有些反应不及。特别是施夫人和施嘉,他们家儿子是号称非男人不可的,怎么一转眼就和新娘子打得火热,这也太出乎意料了。施夫人则是想,男人的心果然靠不住哇,朝三暮四啊,哼! “老爷,我怎么瞧着咱们儿媳妇好像高了不少。”拜堂的时候,施夫人忍不住说道。好像之前去看的时候,跟施宁应该是差不多高的。 “你看错了吧,哪里是儿媳妇高了,明明是咱们儿子太矮了。”施嘉瞧了施宁一眼,说道。 “是这样么……”施夫人讪讪地说道,因为儿子长得像她,个头也像了她 ,没少被嫌弃。 “可不就是,我说这儿媳妇好呀,将来不必担心我孙子个头矮。”施嘉笑哈哈地道。 施夫人翻了两个大白眼,没法子跟他说话。 “一拜天地……”喜娘唱到道:“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原是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留下来陪客人喝酒。只是在施宁家中,陪酒的人从来不必纠结,他爹一个顶全部。而且施宁那个小身板,众人还不敢灌他呢,生怕把他灌出过好歹来,那人家爹还不怨死了。 于是施宁就意思意思地喝了一杯,然后就尾随新娘子的脚步入洞房去了。他有些肯定那就是印心,所以此刻眼睛亮亮地,两颊绯红,迫不及待地跑回洞房里看他的新娘子。 施宁一路小跑回到喜房,打开门踏进去的时候,突然就有些近乡情怯。他想呀,万一里面的不是印心,那该怎么办?他们手也摸过了,堂也拜过了,可就真的是夫妻。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辜负俩个人,施宁的心就闹哄哄地。 印心坐在喜床上,听见明明那人进来了,可是却一直没到跟前来,就急了。怎么突然就不进来了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是他又不敢出声,怕有人听见他的男嗓子。 没有办法之下,只好一拂袖子,把那对龙凤烛洗熄灭了。房里的喜娘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她念叨道:“怎么突然就熄灭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于是她又摸黑着想把火烛点起来。 这时候施宁开口道:“不必点了,你出去吧,我来点。” 喜娘笑道:“这怎么行呢。” “你出去吧,我自个会点。”施宁任性道,故意凶巴巴地说道。要是太可气了,铁定会纠缠到不知什么时候去。 “那好吧。”果然喜娘一听,就不坚持了,没得把人家新郎官给惹生气了。 等喜娘出去以后,施宁反身拴上门,又摸到桌前点亮那对龙凤烛。这才悄悄地来到新娘子的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咱们对个暗号呗……”他实在有些紧张,万一里面不是印心怎么办? “……”喜帕里的印心抿嘴笑了笑,突然有个逗弄他的念头,于是一动不动地。 “你是我媳妇不是,是的话,就伸出左脚,不是的话,就伸出右脚。”施宁试探地问道。 印心很快就伸出左脚,这不是废话么,都拜堂了还不是媳妇 。 施宁也觉得,这样试探没用,他又道:“你知道爱马的游戏怎么玩儿吗?知道就伸出左脚,不知道就伸出右脚。” 说罢,就看见新娘子伸出右脚……右脚…… 施宁心一凉,不可置信地道:“你伸出的是右脚你自个知道吗?” 印心在喜帕下咕咕发笑,他伸出的是右脚他知道呀。 “再给你个机会,你要是没回答好,我就不要你做媳妇了,你可明白。”施宁在床前烦恼地转了两圈儿,搔搔头道:“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伸左脚是爱吃肉,伸右脚是爱吃鱼。” 印心犹豫了一下,鱼也是一种肉来着,施宁也没多爱吃鱼。 “快伸呀?”施宁催促道:“你要是回答得不好,我就不要你做媳妇了,我回头再找一个。” 印心没法子,早知道就不耍弄他了,这般情况下,只好伸出右脚来。 只听施宁说道:“伸错了,我哪样都不爱吃。”然后就蹬蹬地跑到一边坐下来,好像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媳妇了。 印心听在耳里,发现他一定是生气了,就只好自个扯下喜帕,目光灼灼地瞧着他。可是施宁也只是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就撇开头不看他了。 见此情形,印心笑了笑,又重新把喜帕盖上,嘴里轻声道:“好宁儿,快过去掀喜帕。” 施宁哼道:“我不,你刚才戏弄我。” “那我给你说对不住好不好?你快过来,别生气了。”印心柔柔地哄道。 “说对不住也不行啊,你害我担心了好久。”施宁还是不消气道。 “不然你说,要如何才行?我都听你的。”印心说道。 “真的?”施宁转过来,犹豫地道:“那我……要你,叫两句夫君来听听。”说罢就自个儿扭着头笑了,那娇羞的模样儿,仿佛做新娘子的是他才对。 这有何难,印心在喜帕下笑了笑,便张嘴柔柔地叫道:“夫君——请夫君原谅则个?” 施宁脸儿一红,捧着脸道:“你好不要脸……”让他叫他就叫,也不知道害臊。 “这有什么不要脸的,咱们拜堂成亲可不是作假。”印心说道,不想和他继续耗下去:“来呀,快来掀喜帕,等会儿夜就深了。”他们还没洞房呐。 “你急什么呀,我这就来。”施宁说道,跳下椅子就走了过来。对于掀喜帕这种新鲜的玩意儿,他还是很 有兴趣的,特别是掀的印心的喜帕。 红着脸儿,慢慢地把喜帕掀开,施宁和那人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娇羞地低下头。 “哟,你羞什么呀?”印心十分爱煞了他这副模样,就打趣道。 “羞你的鸟鸟,我羞了吗!”施宁不承认地道,他只是看见印心穿着大红裙子,有些不自在,还是男装的印心比较好看,这样像个唱大戏的花旦似地。 人这般口无遮拦,确实不像会害羞的人,印心无言地瞧着他叹气,说道:“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你去拿过来。” 施宁一想也是,这回自己是新郎,合该自己去做这些跑腿的事儿。他笑道:“成,你等着啊,夫君马上就回来。”说罢就屁颠屁颠地去了。 俩个正儿八经地喝完交杯酒,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印心侧耳一听,竟然是一大群来闹洞房的。这可不行,他们的洞房不能被人进来闹。 “怎么办?”施宁也听见了,他着急地问道。要是那些人一进来,可就露馅儿了。 “不用怕,咱们不开门,他们闹一会儿就走了。”印心说道。 “可他们要是一直不走呢?”施宁担心道。 “那有什么,我有个法子,保证能令他们离开。”印心笑吟吟道,然后一把拉着施宁,二人滚上了床。他迅速地拆下脑袋上的凤冠,往地上一扔,借着就手脚麻利地宽衣解带。 施宁看见这情形,自己怎么能被比下去呢,也坐起来,一手脱衣裳一手脱鞋袜,好不忙碌。 “快些呀,我都脱完了。”印心催促道,已经是光着了,就开始帮施宁剥裤子。俩个马上抱到一块儿,亲起嘴儿来,这还不算,满床翻滚,故意弄出大动静来。 外边儿的人,貌似听见了床架子咿呀咿呀地响。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别吵,新郎官和新娘子在亲热啦!”大伙们顿时安静下来,通通挤在门口听墙角。 这时候施宁已经被压着了,随着床架子的咿呀声,也一声一声地叫起来。 众人闻声,禁不住脸红耳赤。心里都在暗想,这家伙叫得好生撩人,好生不要脸呐。可是听声音,又不像是新娘子的声音,难道是新郎官?众人面面相窥,只能佩服这位新娘子,真是技艺高超,能把丈夫叫成这样子。 印心想错了,他们亲热起来,外边儿的人不但不会走,而且还会津津有味地不舍得走呢。所以他们就这样,被听完了一整场活春宫。把 外边的人听得是浮想联翩,两腿发软,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去找个人抱一抱。 等好容易结束了,众人心道,这新郎官看似挺瘦小的,没想到耐力这般好,那持久度,足够令许多男人羞愧。只能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正想等着,他们还会不会有下一场,可是等了许久,也听不见动静。 嘿嘿,耐力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枪倒。众人各自调侃一番,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虽然没闹成洞房,但是听了这么一场激烈的活春宫,也是很心满意足的。 而洞房里的俩人,当然不是一枪倒。那是因为不想再被人听墙角了,虽则刺激,可是印心不敢出声儿,到底不爽快。 施宁拍着上边那人的胸口,媚眼如丝地道:“这会儿可以动了吧?” 印心听着人走了,这才虎虎生风地动起来。他有个床上的臭毛病,就是喜欢和施宁说话。问一些让人脸红的话,说一些没完没了的荤话,什么都来…… 主要是施宁给惯出来的,因为他胆子大又不害臊,问什么就说什么,你不问他还硬是要说给你听呢。久不久就蹦出几个令人虎躯一震的词儿来,这就把印心惯坏了,哪一回没有听见就浑身不自在。 紧实的门窗,关住了一室的春光,关住了倾泻而出的浪言浪语,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这才刚刚开始呢。 施嘉是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儿媳妇梦早就破灭了,现在洞房里的,是俩个不知羞臊的东西,正在你一口我一口地亲着对方的玩意儿。 第二天一大早,新人理应要给公婆敬茶。可是施嘉和施夫人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儿子和儿媳妇过来敬茶。派人过去一看,好家伙,竟然还没起床。好,估计是昨晚太累了,这都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儿子身子骨不壮,要满足新娘子不容易啊。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们没等来新人敬茶,却等来了尤家人。那是个管家模样的,给施嘉送来了一封信。一封尤副将亲笔写下的信,里头的内容大概是这样:好兄弟,事情乱大发了,我在家中发现了晕过去的女儿,嫁过去你家的还不知道是谁,赶紧着去瞧瞧,这他奶/奶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嘉看完信,整个儿也乱大发了。尤副将说他女儿还在家里,那和自己个儿子成亲那人,又是哪个? 他咬牙切齿地想,还能是哪个!不就是隔壁的那个!一直肖想他儿子的那个! “夫人!走,咱们去救儿子!”施嘉立即吼道,把信往桌 上一拍,叫上施夫人齐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施夫人问道,施嘉突然发火,她尚是一头雾水中。 “咱们儿子给妖人得逞了,昨天进门的根本不是尤副将的女儿,是隔壁的那臭太监呐!”施嘉痛心地道,差点被气出了一口老血来:“安儿还没走吧,去,叫上他!咱们一块儿把那臭太监赶出去!” 施夫人闻言,惊讶归惊讶,但是也不敢迟疑,就叫人去把施安一同找来。他一家三口会师前堂,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攻儿子的新房。 只是他们来到门前,施宁的房间还是紧闭的,里头也无一丝动静。施嘉抬手就砰砰的敲门,同时大声喊道:“宁儿,快给你爹开门!快开门!” 施宁先头已经醒了,只是身子疲乏,不想起来。这会子突然被他爹大声喊叫,还伴随着门扇被用力拍打的噪音,顿时就心下慌张,脑子轰隆一声形成乱麻。 “印心!我爹来了,怎么办?”他在床上连爬带滚地坐起来,一时也忘记身上的不适了。 “别着急,慌什么。”印心睁开眼道,还是那般懒洋洋地躺着,他瞧了瞧门口的方向,没有动弹。 “咱们开不开门啊?”施宁愁眉苦脸地道:“要是把门打开了,你们一准儿打起来。”昨晚开心归开心,可是忘了考虑天亮以后的后果。 “这有什么,总会有消停的时候。”印心慢慢说道,把施宁拉进被窝里来,他还没穿衣裳呢。 “起来吧,先把衣裳穿上。”施宁说道,开始满床寻找他的里衣和裤子。 “别找了,在床底下。”印心一伸手,把他的衣裤捞了上来。 “你也快起来穿衣裳。”施宁轻轻踹了一脚他,然后七手八脚地套上裤子和衣裳。 这是施嘉已经等了没耐性了,对施安和施夫人道:“你俩走开,我来踹门!”施安和施夫人一听他要踹门,连忙劝道:“别啊,这怎么行!”可是施嘉哪有心思听劝,一脚就把门给踹了。 施宁在屋里听见一声巨响,整个人吓得滚进了印心的怀里。 施嘉带着妻儿大步地走里屋,又绕过一道屏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室的*景象和气息…… 只见他儿子衣衫不整地窝在一个男人怀里,身上露出的地方,还可见点点红痕,那不是亲热留下的痕迹又是什么?而他儿子的脸上呢,则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他。 施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形容,可是就在他要爆发的时候…… “爹!你踹我的门?”施宁一副我要跟你绝交的模样吼叫,指着门口控诉道:“你这个坏爹!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施嘉整个儿就懵了,他是来发火的,不是来听别人对他发火的!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呀!”施宁羞愤欲绝地搬起枕头砸过去,没看见他衣裳都还没穿好吗?床上还有个光着的,你们留在这儿想看人表演穿衣裳怎么地! “老爷老爷,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施夫人拉着施嘉说道,她可是瞧见了,床上还有个光的,正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呢。 ☆、第82章 施夫人拉扯着自己的丈夫,一路拖出了儿子新房。看见大儿子施安还愣愣地站在那儿,就急忙地说道:“安儿!你瞧个什么劲儿,还不快出来!” 施安听见他娘亲的呼声,这才猛地回过身来,然后浑身哆嗦地出了弟弟的新房。他觉得好费解,也好害怕,这世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呢,他竟然看见弟弟和九千岁抱在床上…… 施嘉被拉扯了一路,也缓了过来,他甩着施夫人的手道:“行了行了,我自个会走!”他气哼哼地就在门口附近找了个石阶坐下,骂道:“他奶/奶的臭太监……老子跟他没完……” 施夫人站在一旁叹气道:“您就算了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没完的。闹到这种地步,你还想儿子怎么样呢?” 施嘉撇开头,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接受的:“我不想儿子怎么样,我就是不让那个臭太监得逞!” “你不让人家跟咱儿子好,就是逼死咱儿子,你知道吗?”施夫人也提高声音道,她可算是看见了,儿子跟人家的感情那是真的好,非卿不可啊,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爱情,她老爷到底懂不懂?人家九千岁宁愿不要脸了,也要假扮成新娘子来嫁给她儿子,这种感情能有假的吗? 这事要是换成施嘉去做,他能拉下脸皮子去做不?施夫人可是太清楚了,他不会。 “我什么时候逼死儿子了,有那么严重吗?”施嘉可不承认,他一点儿也没想过为难儿子。 “是,你不是逼死儿子,你纯粹就是对九千岁有意见,对不对?”施夫人问道 “那是的!”施嘉大声答道,这话说得没错,他就是纯粹对那个臭太监有意见。 “如果咱儿子一定非他不可,不和他一块儿就宁愿不活了呢?你怎么选择?你还要阻止吗?”施夫人问道。 施嘉这就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他儿子什么时候说过了,他没说过,“你胡说八道,咱儿子什么时候说过不活了。”他就不信。 “是没说过,因为他顾及你,他不想用这个来逼咱们。可你呢,你就一直在逼他,所以他才说你是个坏爹!”施夫人不客气地叉着腰,点醒他! 这话说得施嘉懵了懵,又想起来,刚才儿子指着门口叫他出去的模样儿,他真的是个坏爹吗? 屋里边,施宁瞧见他娘亲好容易才把他爹拉出去了,连忙把印心叫起来。 “快起来穿衣裳,我爹娘大哥都在外头等 着呢。”施宁跨过他的身子下了床,帮他捡起一地的衣裳,甩给他穿上。 “着什么急,你爹气着呢,让他消消气。”印心慢条斯理地道,起身慢慢穿着衣裳。 施宁看不过眼,把自己的穿好,就过去帮他。一边穿一边交代道:“等会儿可别和我爹娘置气,你连新娘子都当了,也暂时再忍一忍,好不好?”害怕他不满,施宁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下,双眼期盼地看着他。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不好吗?”印心受不了他这样无声的央求,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再者施嘉又能怎么样他,施宁的担心真是多余的。 “那行,咱们这就出去吧。”施宁帮他系好最后一根腰带,笑道。 二人携手走出房门,竟然看见外头已经没人了。施宁疑惑过后就说道:“许是到前头去了,咱们过去瞧瞧。” 施嘉一家三口,因为施夫人的提议,就没再等在人家的房门前。毕竟那样多不好,多失礼。就没想过再失礼的都做过了,咳咳,还看见过人家抱在床上的模样呢。 等了一会儿,看见施宁和印心携手前来,施嘉最先撇开头冷哼了一声。施夫人则是笑吟吟地迎上去,说道:“先坐下来喝口茶压压惊,今儿真是太失礼了,不过事出有因,还望九千岁大人多多包含。” 施宁拉了拉印心,印心自然不在意地笑道:“那有什么,我贸然做了你家的儿媳妇,也是事出有因,也要请施夫人多多包含才是。” 施夫人毫无压力地笑道:“好说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儿个就坐下来慢慢说道说道。从前有什么干戈的,一并都说清楚了,以后就再也不要闹了,你们说好不好?”她用略带警告的眼神扫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施嘉那是不鸟她,施安是盲从,施宁是捣蒜似地猛点头,这个好啊。 “老爷,好不好啊?”施夫人斜着美目道,刚才不是说得好好地吗? 施嘉被所有人看着,就不好再沉默下去了,可是他又不想说好,一点儿都不想。于是他说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这就是无声的抗议咯。 “你是一家之主,我们怎么能不管你?除非你不是我们家的老爷了!”施夫人过去把他的老脸掰过来,又哄又威胁道:“老爷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人老了,就图个全家平平安安,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施嘉怎么会听不出来施夫人的意思,可是他就是这么倔强,越是那 权势吓他,他就越牛脾气。这会子也不听他们说什么了,直接甩开施夫人的手,气哼哼地背着手出门去。 “老爷!老爷!”施夫人急忙地叫住他,可是他就是不回头。嗨!这个倔老头! “娘亲,不如我去叫吧。”施宁说道,看着他爹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你去什么去,去挨骂呀!他心里头气着你呢。”施夫人心郁地说道,拉着施宁不许他去。等过些日子就好了,现在去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对不起,娘亲。我让你们都不高兴了。”施宁低着头道,虽然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很开心,可是家里人去因此不开心,他心里能不难受吗。 “傻儿子,木已成舟,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施夫人拍拍儿子的脸颊,拉着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可不就是,你娘亲说得是实在话。”印心将他揽到身边来,哄道:“别难过了,这又不是一下子能好的事儿。” 施夫人亲眼看见,儿子和另一个男人亲热,也是有点不自在起来。她连忙戳戳施安说道:“你弟弟和九千岁还没用早饭呢,快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让人都端一些来。” “娘亲,我们还没洗漱呢,被你们追赶得,衣裳都险些穿反了。”施宁闻言就说道,这时候嘴里都还是苦的呢。 “这样啊,那就赶紧回去洗漱洗漱,反正你爹都走了,不急不急。”施夫人赶紧道,这事儿也不怪她不是,都是那个倔老头给闹得。 就这样,俩个又回去了一趟。这次是慢悠悠地,享受一下劫后余生的快乐。施宁最是感慨了,还以为这次会被打死呢。今早上他爹那架势,当真是吓死个人了不是。 平生第二次被人踹门,第一次的心情是紧张,第二次是惊吓。偏生两个踹门的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二人才到前头去准备用饭。期间和施夫人说了会儿话,又交代了一些东西。施夫人听闻,他二人是从去年就在一起了,心里不是不震撼。 “如此说来,九千岁大人搬到咱家隔壁来,岂非是为了……” 印心没有什么不好承认地,很爽快地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又说道:“施夫人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印心便是。”他和施宁堂都拜了,总不能让施宁的娘亲一口一个九千岁大人地叫唤他,多不好。 “这怎么行呢……”施夫人笑道,不过推辞了一下就熟门熟路地叫上了:“印 心啊,你和宁儿是真感情,我这做娘亲的很放心。宁儿以后可就交给你了,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不对的,你可要多多包容。” “那是自然,我对他是极好的。”印心很乐意施夫人这般说话,便笑吟吟地和施夫人唠嗑上了,二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对儿关系亲密的好婆媳。 作为陪衬的大哥施安,终于有机会把弟弟拉过来,哥俩儿说说体己话。他瞧瞧和他娘亲说话的印心,又瞧瞧自个身边的弟弟,小声说道:“弟弟,你和九千岁,真的是……那什么。”他比了个手势。 “是呢,我和印心是一对儿,昨天成的亲,他往后要叫你做大哥,你高兴吗?”施宁眨眨眼问道。 施安一想,九千岁和自个的弟弟成了亲,理所当然就是自己的弟媳。他……这就成了九千岁的大哥? “弟弟,我有些不习惯。”不管弟弟说他上不了台面也好,胆子太怂也好,在锦衣卫里听见太多关于九千岁的传闻,叫他一下子怎么习惯呀? “没关系的,慢慢来,你要向咱们娘亲学习学习。”施宁瞧着和印心有说有笑的施夫人道:“她就习惯得挺好的。” 兄弟俩个,齐齐托腮看着那俩人发呆。 …… 一场出人意料的婚礼尘埃落定了,可是该收拾的还没收拾好。首先是尤副将家中,施嘉要去和人家作个交代。事到如今,他儿子也已经和别人拜堂成亲了,他和尤副将这个无缘的亲家是做不成的了。 只是不成归不成,俩人的情谊还是在的。 这夜施嘉提着两瓶酒前来,就是道歉加买醉。兄弟俩个,在院子里头你劝我我劝你地。一个说道:“兄弟啊,这事儿不怪你,全怪我那无福气的女儿,合该不是她的缘分。” 一个说道:“不是这样说的,这件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怪我,是我低估了那臭不要脸的,我没想到他敢……敢这样……嗝……” 尤副将一听这话儿,敢情其中还有许多曲曲折折,他好奇地道:“兄弟,你说的那臭不要脸的,究竟是哪个呀?”他是真的想知道,总不能糊里糊涂地没做成亲家,倒是差点成了冤家,结果连究竟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就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跟你说……”施嘉借着酒意,就气愤地一五一十,跟自个的好兄弟一一道来。说到伤心处,竟然呜呜哭起来,“你不知道啊,我那儿子可乖了,以前对我可好了,自从出现了那个臭太监,我儿子就不惦记 我了……”尽惦记着那个臭太监去了! “还有这等事?”尤副将听得是一愣一愣,恕他有些不敢相信,这真的死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不是话本里头的桥段? “怎么没有,那臭不要脸的如今就赖在我家呢,和我儿子同进同出,同床共枕,嗨,真把自个当成我家儿媳妇了!”施嘉又一阵气闷地道。 “你口中说得那个,可真是我认识的九千岁?”尤副将当真不敢相信呐,这也太惊悚了这是。 “怎么不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看?你明儿个就来我家做客,我将他叫出来给你瞧瞧。”施嘉险些就说,我把他拉出来溜溜。 “这……还是别了吧,如果真是九千岁,兄弟我,还是不去瞧了。”尤副将咽咽口水说道,顿时瞧着施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那个佩服,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有胆色也有本事,居然找了个大人物做儿媳妇。 “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人。他要是敢对你怎么样,小心我对他怎么样,哼!”施嘉说道,那怎么说也是他儿子的媳妇,他可是正经的公公。 “呵呵……”尤副将摆摆手,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胆子,万一那位怒起来,他这个凑热闹的何其无辜。 “你瞧瞧,他来了我们家,以后我的好兄弟都不敢来我家喝酒了,这算什么事儿?”施嘉又找到了一条可抱怨的,这都是那个谁谁的错。 “话到不能这么说,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也是孩子的缘分。咱们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孩子过得好,你家小公子想必也颇为受喜爱,不然那位怎么会眼巴巴地跟着呢。”尤副将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九千岁也是好的,最起码他身子都那样了,以后肯定是不能招惹女人,要么就一心一意守着现在的这个过日子。 “他对我家宁儿倒是好的,可是好有什么用,他又不会生孩子。以后我宁儿老了,谁来养老送终啊?”施嘉随便捡出一条就够他气的了。 “子嗣倒不是难事儿,你家不是还有大公吗?到时候不行就过继一个,或者外头收养一个,也是可以的。”尤副将劝道,既然惹上了那位,你还能说不吗。那自然不可以了,只有自己想法子解决这些事情。 “收养和过继的,始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将来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他们要是对我儿子不好?那可怎么办?”施嘉不赞同,京城里这种事太多了,谁谁家的儿子不孝不养老子,到处可闻。 “这毕竟不同,你瞧瞧吴老太爷,人家也 是收了个义子了事,现在不照样过得好。九千岁就是另一个吴老太爷,他将来也不会差。”尤副将说道。 施嘉呸了一口:“他当然过得好,谁担心他了,我是担心我儿子。万一我儿子老了,他不要我儿子了怎么办?”都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有把的男人靠不住,没把的男人就更加靠不住! 尤副将张了张嘴,这……还真不好说,不过谁没事往坏处想呢,你就不盼着点好的。 总之就是些牢骚话,说着喝着就到了天亮去,幸好现在天暖了,夜晚也不冷,不然还真是够拼命的。 因着儿子成亲,施嘉也休了两天早朝。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他说什么也要去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回到家中,施夫人一边唠叨一边替他更衣沐浴,洗去一身的酒味儿,免得上早朝的时候熏到了上面的皇帝。 这边儿,印心还住在施宁的屋里,他也需得去早朝。今儿个施宁醒得早,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二个腻歪一阵子才出门。 “早些回来,我等你吃早饭呢。”施宁捧着他的脸庞交代道。 “成,你快回去再躺躺,眼下还没睡醒了吧?”印心爱怜地摸摸他的脸儿,瞧他眼皮子拉耸着,一看就是还没睡饱。等他下朝回来的时候,估计就差不多。 “嗯,亲一个。”施宁嘟起嘴来亲亲他,俩个耳鬓厮磨一番,才真正算是分开了。 等印心走了以后,施宁倚在门边,打了个哈欠,顿了一下才回房睡觉去。 印心走到门口,外边儿马车已经在等候。好巧不巧,施嘉也是这时候出来的,他瞧见摆在前头的,不是自个的座驾,正想问是谁的马车挡了他家大门口,就瞧见印心来了。 哼,少不得又是这人作的怪。 “施尚书早啊。”印心笑吟吟地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施施然地上了马车,一句话也不和他多说。 嗨……这是什么态度? 施嘉就不爽快了,往日见到他,都要和他理论一番的。难道如今是人到手了,态度就拽上了! “哼!”施嘉跑过去,一脚踹上尚未启程的马车,这才解气了一些,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自个的马车。 两辆马车从这里出发,一个是尚书大人的座驾,一个是九千岁的座驾,两个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干同时到达宫门的大人们,只见到这两辆马车你追我赶,险些撞上了宫门前的大柱子。 来时 被人越了一头,施嘉在上朝的时候,已经在计划着,等会儿要怎么样快些,把那人的马车甩在身后。一个严肃正经的早朝,他脑子里就是这样度过的。好容易站到下朝,只见他步伐飞快,一点儿也不逗留。 当他的马车在路上飞速行驶的时候,印心还在后头慢悠悠地走呢。皇帝听闻他这几日的作为,有心和他逗乐几句,可是见他心不在焉,眉目里都是温柔缱绻,少不了又是在想他的情人。 没法子呀,恩爱的人,到哪儿都忍不住刺激别人,皇帝只好挥挥手叫他回去。 等印心的马车回到施家门前,却发现他们进不去。因为施嘉就在门口侯着,印心一下地,他就说道:“咱家不许你进去,你回隔壁去吧。” 印心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不许我进去?”这又是施嘉想出来的新鲜招数? “那当然是因为你自己有家,何必来我家。”施嘉指指隔壁道,这么大一座宅子,难道放着好看吗?哼,有钱了不起,也不怕遭雷劈。 “施尚书,我记着我和宁儿可是拜过堂成过亲,他住在哪儿我就住在哪儿,是这个道理吧?”印心也不着急,笑道:“假若你不许我住你家,那我只好和宁儿去住我家咯。”那就最好不过了。 施嘉一噎,脸色不爽道:“那不可能,宁儿只能住在我家!”那是他儿子呀,又不是闺女。 “嗯,那可由不得你。”印心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就带人回了印府,也不再和施嘉继续纠缠。 施嘉见他这么干脆就走了,心下揣揣地。他把儿子的媳妇堵在外门,还把人赶走了,要说不心虚也真有那么点点。 他心道:儿子不会怪他的吧,是那人自己二话不说就走了的。 施宁在家里左等右等,等到了他爹的身影,可是印心还不见人影。难道是有事忙着了?似乎不太可能,如果有事的话,他会派人来传话的。 他就向施嘉问道:“爹,你下朝的时候看见印心了吗?他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施嘉态度不爽地说道:“问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负责看着他。” 施宁被他一噎,心道,还在生气呢,说话这么冲。不过也真是个臭脾气,摆脸色摆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收敛,哼! “许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咱们就再等等吧。”施夫人出来打圆场道,眼看着俩个又要吵起来了,真是叫人不省心。 “嗯, 应该是路上耽搁了吧。”施宁笑着道,他娘亲最好了,是唯一一个喜欢印心住进他们家的人。 “等什么等,等他做什么?咱们吃咱们的,关他什么事儿呀。”施嘉一听要等印心吃饭,就郁闷带着心虚,立即招呼施夫人别等了,这就吃饭吧。 “老爷,那是咱儿子明媒正娶的媳妇,就是咱们家的人了,怎么能不等呢!”施夫人说道,端了他的饭碗,就是不许他先吃。 “等等等,要等你们自个等,我不等。”施嘉说道,把饭碗一把抢回来,抓起筷子就埋头吃饭。 施宁一直仔细地观察他爹,他怎么觉得他爹有些心虚呢?难道是错觉? ☆、第83章 看来看去,施宁终于忍不住了,他敲着桌子说道:“爹,您老实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是您做了什么好事?” 满桌的人听见这话,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吃饭的施嘉,他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施宁会这样问? “说什么?我交代什么呀,我什么都没做!”施嘉头也不抬地道,端着饭碗继续扒饭。 “您说您没做什么,那您抬起头来说话呀?我记得您说话的时候,眉毛会抖哦。”施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爹的眉毛,满脸冷笑地说道。 “咳咳……”施嘉一个不察,就噎着了自己,他捶着心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说谎眉毛会抖了,简直荒谬。” “那您告诉我,您的眉毛为什么一直抖啊,平时怎么不见您抖呢?”施宁问道。 施夫人则是发现了什么重大机密一样,满脸惊讶地看着施嘉,说道:“儿子说的是真的吗?您说谎的时候眉毛会抖?”那可真是好呀,以前都不知说了多少谎话了,她一直没发现这个现象呢! “娘亲,爹说谎不止眉毛会抖,耳朵还会红呢,您仔细看就能发现了。”施宁打小报告道。 “你住嘴,少跟你娘亲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施嘉有些恼羞成怒地对施宁说道。 “那您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见到了印心对不对?”施宁盯着他的眉毛问道。 被人一直盯着眉毛看,这样也太奇怪了些,施嘉觉得心里有压力得很。他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道:“好像是见了那么一小面……” “一小面……在哪儿见的!”施宁立即凶巴巴道,哼,还说不是在说谎! “在,在门口咯,他走了。”施嘉撇开头,他说完了啊,可跟他没关系了的。 “怎么走了?我不信,他都回到门口了,怎么还会走掉呢!”施宁阴森森地望着他爹,准是他爹做了什么好事吧。 “脚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走掉,哼哼,真是好笑!”施嘉嘟嘟囔囔地道,仿佛真的完全和他没关系的样子。 “哼,您就嘴硬吧,我不相信了。”施宁气哼哼地道,转头对他娘亲说:“我出去找找看,您几位先吃着,要是我不回来就不必等我了,我直接回国子监去。”这是有些恼他爹了,明明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爹却还是如此固执。 “不行!”施嘉拍着桌子吼道,他不许施宁出去!也不许施 宁就这样去国子监! “您太霸道了,这不行那不行,究竟什么行呀!”施宁不听他的,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口。 “你站住!给我回来!”施嘉丢下碗筷就追上去道。 施宁还没跑到门口,就拉扯着嗓子喊道:“快开门——我要出去——”他爹虎视眈眈地在后面等着抓他回去,他再不跑快点就玩完啦! 门房的,看见小公子玩命地冲过来了,赶紧去开门,又听到老爷的声音再喊:“别开门——给我抓住他!” 可是门已经开了一条缝,施宁身材纤细,正好一个闪身溜了出去。他赶紧跑到隔壁的印府,使劲儿地拍门叫囔道:“印心印心印心——快来救我呀,我要死啦!” 隔壁小公子的声音,门房是熟透了。突然听见这震天动地的喊叫,连忙出来给他开门。这时候施嘉也出来了,看见施宁去了印府,就气势冲冲地扑上去,想把施宁给抓回来。 施宁一拧头看见他爹,那是放声大叫呀:“啊——啊——印心啊——”叫得跟杀猪似地,十里八村都听见了。 施嘉几步上前来,一手抓住施宁的肩膀,也顾不上儿子杀猪似地尖叫声了,提起人来转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一只有力的手掌一掌打向他的肩膀,令他不得不放开施宁,往后退了数步。 印心把施宁接在怀里,仔细地查看着,急忙问道:“怎么了?哪儿疼呀?可伤着了没有?”突然听见这人杀猪似地的尖叫声,把他吓得不轻,什么都不管就冲出来了。 “呜呜,嗓子眼疼……”施宁终于挨到了那熟悉的怀抱,让人一心疼就委屈上了。 “呵呵呵,谁叫你喊这么大声,我又不是听不见。”印心无奈地笑骂道,然后才看向施嘉,他又怎么了这是。 “喂!你快放开我儿子!”施嘉站稳了身子,叉腰看着那俩伤风败俗的混账道。 印心翻了翻白眼,做人家爹做成这样也是够了,把儿子气的往他怀里哭,他摸着怀里的施宁道:“人给你弄成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他回去?要不你问问他,是肯跟我,还是跟你回家?” 施嘉讪讪地哼了哼,他儿子现在跟他置气呢,又怎么会肯跟他回家。不过就算不肯,也不要紧,他抢过来就是了。 印心见他二话不说就冲过来,连忙把施宁护在身后,然后空出一只手来和他交手。施宁躲在印心后面,心惊胆战地躲开他爹的毒手,这就像老鹰抓小鸡,印心就 是他的母鸡,他要紧紧地跟着母鸡。 “宁儿,你快出来,跟你爹我回家去!”施嘉一边和印心交手,一边冲着施宁喊道。企图让施宁自己想通,乖乖地出来跟他回家。可是这似乎太难了! “我不,您太过分了,我不回去!”施宁高声喊道。 “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吗?你不回家你能去哪里?”施嘉气急,儿子是越来越和他离心了,这还咋整! “我跟印心一起住,他家就是我家。”施宁说道,紧紧地捉住印心的衣裳。 “那你就是不要爹这个家了?”施嘉闻言气道:“我再说一次,你快出来跟我回家,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不要你回家了!”他这也是气话,可是气极了还管得了呢! 施宁喉咙一梗,虽然不想说气话,可是他爹这样威胁人,真是太过分了! “爹,我暂时不会跟您回去的!”他这样说道。 可是施嘉说道:“好!你现在不跟我回去,以后你也别回去了!我看你以后被人欺负了上哪儿哭去!”他说罢,就停下了和印心打斗,满脸气冲冲地看着他们二个。这时候的他,还是希望施宁能被他吓住,然后出来跟他回家。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有我在,就没人能欺负得了他!”印心把施宁紧紧地护着道,他知道施宁听见施嘉的话很难过,可是必须不能跟着施嘉回去,这是他的人。 “宁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施嘉不理印心,只看着施宁说道。 “您在逼我,只会这样逼我。”施宁委屈地道,满脸难过地伏在印心的背上,“那您就回去吧,我以后就是哭瞎了眼睛,您也别理我就是了!”说罢,他就扯着印心的手臂,叫他带他离开。 印心一点儿都舍不得他难过,可是眼下却见他难过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当即就抱起他,匆匆地进了印府。 施嘉想去把人拦下来,可是一想到儿子刚才的那些话,他就不是滋味地愣在那儿。最后他懊恼地踢了一下印府门口的石狮子,狠狠地咒骂了几声才离开。 回到家中,施夫人正在等待他呢,看见他一个回来,就问道:“儿子呢?” 施嘉装死道:“什么儿子,他不是说去国子监么……” “可你不是去追了么?”施夫人眯眼睇着他,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追,追不上,走了。”施嘉望着别处道,可不敢说,他好像把儿子给气得以后都不回 家了。 “……”施夫人吸了一口气,回去好好儿吃饭去,跟这个不着调的东西说话,太费劲儿了。 “夫人,咱儿子以后要是不回家了怎么办?”施嘉想来想去,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施夫人瞥了他一眼,说道:“没这个要是,咱儿子凭什么不回家,不回家他能上哪儿去?” 施嘉就竖起眉毛道:“是啊,他凭什么不回家呢,你说他凭什么呢!” “是不是你把儿子给气到了,他扬言以后都不回家了?现在人跟着印心回了隔壁了,是不是?” 施嘉挺佩服地看着他夫人,然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你怎么全知道了。” 施夫人心里一凉,好家伙,还真是这样。她老爷真把儿子给气得离家出走了这是,幸好人就在隔壁,还不算太差,不然她这做娘亲的怎么活。 “夫人……” “暂时没心情和你说话,你自便吧。” 施嘉张了张嘴,挺委屈地呆在一边儿。 却说隔壁的,印心把施宁带回屋里,就担心他太难过了,情绪失控什么的。可是回到屋里放下来一瞧,面色好像没什么不对。 “宁儿,你还难过吗?” 施宁抬头看着他,摇摇头道:“我不难过,我肚子饿了。”他还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呢。想起这茬儿,他就嘟着嘴开始抱怨上了:“你这个大骗子,还说回来陪我吃饭呢,我等你等得快饿死了。” 印心还能说什么,赶紧叫人摆饭来呀。他搂着人哄道:“我没骗你,一心想赶回来陪你吃饭呢,可是你爹不许我进门,我就知道会这里来了。” 施宁也是相信这话的,估摸着这是他爹做的亏心事儿。 “好啊,刚才那么难过,敢情都是骗我的是不是?让我刚才好担心你!”印心刮了刮他的鼻子道。 “没有啊,刚才是难过嘛。”施宁躲了躲道,刚才哪里是骗人的,是真难过好不好。只是冷静下来一想,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他爹又不是真的不疼他了,那只是威胁人的气话罢了。 “现在就不难过了,嗯?”印心抱着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来。 “是啊,现在不难过了。”施宁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反正我爹是不可能不爱我的,等以后他消气了,不就成了吗。不过在此之前,我俩就住在别处先吧,你觉得住在哪里好?” 印 心想了想道:“你要去国子监学习,当然是住在千岁府好一些。” “嗯,可就是麻烦了些,要你每天晚上来接我,大早上地又折腾回去。”施宁不太满意地道。 “谁说还要那样。”印心笑道,以前那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他和施宁都这样了,哪里还需要掩人耳目。“你就放心吧,往后我每日下午去接你下学,早上送你上学。这样可好呀?” 施宁睁大眼睛惊讶道:“这样行吗?” 印心点头道:“有什么不行,难道你害怕我们的关系被人所知?” 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已经不怕别人知道了,施宁只在乎自己的家人知不知道,他摇摇头道:“我不害怕。” 印心亲亲他的小嘴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这般说定了。我是你的媳妇不是,自然要尽心伺候你,让你安心学习才对。” 施宁咯咯地笑起来,娇羞道:“你是我媳妇……嘻嘻……那咱们来亲个嘴儿呗。”说着就把印心的脑袋掰过来,对着他的嘴唇盖下去。 印心翻个身,将他放倒在榻上,二人在上面嬉闹一番。 早饭总算是摆上来了,因为之前在施家门口闹了一出,因也没有心情吃饭。这会子施宁突然来到了跟前,他就又有心情了。想到以后施宁都在他身边,不会再分开,他就止不住眉开眼笑,打从心里透着喜悦之情。 现在连看着施宁嘴边的饭粒,都觉得它那么可爱,那呢雪白丰满,就是跟平常的要不一样些。可能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瞧着施宁,觉得这人哪儿都好,连打个呵欠的样子也可爱极了,顶着一脑袋的呆毛晃啊晃,晃得他心里痒痒儿地。 施宁看见有人瞧他,似乎光瞧他就能饱了似地,就笑道:“吃呀,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能下饭。” 印心瞧他一眼,吃一口饭,认真道:“能下饭,看着你吃比较香。”平常若是他一个人吃饭,他压根儿就不会关注桌面上有什么菜,吃饱了就完事儿。可是和施宁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要了解全部的菜肴,定时定量地给施宁布菜。往往是喂着喂着,连自己也多吃了不少。 “真的还是假的……”施宁咬着筷子道,也瞧着印心那张脸来就饭,他觉得好像真的比较下饭。 “呵呵呵呵呵……”印心笑吟吟地瞧着他,笑得很灿烂,险些晃瞎了施宁的眼睛。他早就知道印心长得好看,可是从来不知道笑着的印心可以这么好看,跟个小太阳似 地。 施宁忍不住凑过脸去亲亲他,等他满意地走了以后,印心抬手摸到自己一嘴的饭粒。 “送给你了。”施宁娇羞地低下头道。 “……” 俩个磨磨蹭蹭地吃了这顿饭,坐在一块儿喝茶嗑瓜子,均是印心磕出来,送进施宁的嘴里去。倒是成了印心的面前一堆瓜子壳,施宁的跟前干净溜溜地。 他嚼着嘴里的瓜子肉道:“饭后一杯茶,再来个人伺候我吃瓜子儿,真是快乐似神仙呐……”背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脚缩在跟前,一手扶着膝盖,这个姿势刚刚好,舒服。 印心笑睇着他,任劳任怨地道:“只要你一直跟着我,还不天天都是神仙吗?” 瞧这话说得,施宁笑道:“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天底下除了你,可就没别的男人了。”就是有,也没有对他这么好的,能这么招人喜欢的。 “谁说得准,你心里主意大着呢。”印心咯哒一声咬开一个瓜子儿,说道:“全京城里,也找不出一个比你还大胆的。”一声不吭,就背着家里人找了个男人,身份就不说了,绝不是什么一般人会去招惹的。反正印心就是觉得,施宁是个让人瞧不清摸不透的人。 “胡说呢,我胆子最小了。”施宁垂眼喝着茶道,他那胆子都是练出来的,要是没经历过那么多,他也找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不敢做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也不敢去招惹人人都害怕的九千岁大人。 “胆子小,那你还敢这么拼命,把什么都压在我身上了,你就不怕我不要你?”印心挑眉睇着他道,想听听他的回答。 “那有什么,你当真不要我了,我就哭咯。看能不能把你哭回来,要是哭不会来,我就不哭了。”施宁托着腮说道。 “不哭了?然后呢?”印心好奇地道,怎么尽说一半儿,吊人胃口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施宁摊摊手道,哭也哭不回来,那怎么办呢,当然是抹干眼泪过日子咯,人生还那么长。 “没有然后是什么意思?”印心黑着脸,难道他就不能挽回一下,为了他们俩这段感情做点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若无情,我便休。你无情,我就休了你。”施宁用手比划着一个大叉叉道。 把印心给划得,心里一跳一跳地,就赶紧打住这个话头。他不想说这个事了还不行,光是假设就够让人不爽地。他不敢想象他和施宁真的走到了这个地步 的时候,是什么光景,那一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好了,咱们不谈这个,那都是没影的事儿。”他迅速剥了几个又大又香的瓜子肉,喂进施宁的嘴里边。好盼着他吃香了,就把这话茬儿给忘了。 “嗯,不谈就不谈。”施宁瞄他一眼道:“你今天没差事做吗?尽陪着我喝茶聊天嗑瓜子儿,你就不怕皇帝革了你的职位?” “革了倒好,往后就天天陪着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我哪有时间让你天天陪着,我也是很忙的。”施宁说道。 “去你的,这就得意上了。”印心笑骂着拿瓜子壳扔他。 二人一整个上午,就是这么闲聊唠嗑着过了。中午吃了午饭,印心把人带到床上睡了一会儿,下午起来时,施宁缠着人,不让走。印心受不住他的撩拨,就二话不说把人按到了。这样那样地,又在床上厮混了一下午。 再起来天就快黑了,吃了些好克化的东西,被搬去泡池子。 施宁让人陪的目的倒是达到了,可是自个儿也不好受。印心把他压了一下午,到现在两条腿儿还是合不拢的,一动就酸痛难忍。他不由咒骂道,可真是个禽兽,禽兽中的禽兽。 “我明儿要回国子监。”他浑身火热地被捞出池子,让人给弄到了床上,就像一滩泥一样躺在床上道。 “回去就回去呗,我下朝回来再和你一道走。”印心说道,把他的里衣和裤子从衣橱里找出来,可是发现,这都是冬天穿的。春夏的还没做呢,做了的又不在这儿。 施宁抬头瞄着衣橱前面在找衣服的男人,身上就穿了条裤子,上半截是光着的。身材高挑,身形又好看。肌肉是均称的,一点儿都不显得五大三粗。从侧面看过去,真是俊得没天理。 “找这么久,还没找到呢?”他撑着头轻轻问道,看过去的眼神里充满了满足的味道。这就是他男人呐,俊得没天理也是应该的。 印心把冬天的拿出来,懊恼道:“先穿着这件厚的,明天到了国子监再换下来。”他觉得挺失望的,这些细小的东西都没做好,也怨不得施宁老是跟他闹别扭。 “没关系,反正我怕冷呢,现在也不是很热。”施宁不在意道,这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在这里留下来换洗的。拿在鼻子下闻了闻,还是去年冬天的味道呢。 “闻什么呢,快点穿上。”印心夺了过来,亲自给他穿进去,系带子的时候说道,“你感 觉是不是有些紧?我瞧着你是长大了。”他丈量着施宁的身高和肩宽,有些惊喜。 “当然长大了,我又不是石头,光吃饭不长个儿。”施宁在床上站起来,比比自己和印心的高度嘻嘻笑道,这会儿他比印心高。 “傻样。”印心笑着把他拉下来,好好地抱在怀里稀罕着。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长大了一点,长高了一点,心里就满足得不行。虽然是去年深秋的时候才第一次相逢,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就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不知不觉间,这人就已经深深地渗入了他的血骨里,成为他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一天不见就想得慌,一天摸不着就不踏实,只有亲着抱着才觉得安心如意。 ☆、第84章 今儿一早,印心去上早朝了,施宁窝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等人家早晨回来,他正才睡足了一觉。也不起来,就侯着别人来伺候他。 印心瞧着他般模样,就笑骂道:“你这个懒东西,还要不要学你的画了?”这般懒惰,倒不如别去了,天天在家里呆着,他一回来就能看见。 “要学啊,你快来伺候我起床。”施宁在床上撒娇道。 “成,这就来。”印心解下披风来,放到一旁,然后走到床前,一把将被窝里的懒虫捞起来。 施宁抱着他的肩膀,又在他身上懒洋洋地打起盹儿来。 “乖乖,还没睡够呢?”印心抚摸着他的背,在屋里走来走去,倒不知是叫他起床多一些,还是哄他睡觉多一些。 “本来是够了,你这般哄我,我就又想困了。”施宁嘟着嘴道,终于推开他,下地来洗漱穿衣。 印心拿来衣裳,一件件给他穿上。 二人用过早饭,乘坐马车离开印府。施宁坐上马车的时候,有些犹豫道:“我这一去就要月余才能回家,可要和我娘亲道个别呀?”可是他害怕,他回去了就出不来了,也不知道他爹在家不在。 “这有什么,改日你爹不在的时候,我和你一道回来看望施夫人。”印心说道。 “那敢情好。”施宁闻言就笑了,安心地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里头,世家子弟众多,每天门前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今儿个九千岁的马车也成了其中一员,众人瞧着这辆无数人让路的马车,均好奇极了。这里可是国子监,九千岁一个太监,来国子监做什么呢? 只见马车上下来的,果真是九千岁,他手里还牵着个人。那般小心翼翼地护下马车,跟什么宝贝儿似地,生怕他磕着碰着了。 “到这儿就成,我自个进去。”施宁走下马车来,对印心说道。眼角无意中瞧见,有那么多人瞧着他们,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怕什么,咱们走咱们的。”印心牵着他的手,一路进了国子监,朝着无芳小苑走去。而无芳小苑算是国子监的偏远地方,这路还远着呢。 今儿早上的国子监,就因为他们二个弄得人心浮动起来。众人瞧见他们二个,均是在看热闹,这可是一个大男人牵着一个小男人,看那神情举动,不难瞧出是对小情人。 可是这人物就有点子令人惊讶过头了,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大男人可不就是鼎鼎大名的九 千岁,一个大内太监呀。小的那个倒不是很多人认识,不过也总有知情的,告知众人那是谁谁的儿子,跟着谁学画的。 这么一说,就一目了然了。 其中还有人记得,去年传过的一些谣言。可不就是这俩个,如今看来,那些应该不是谣言,而是真的了。 耳边不时听见别人的窃窃私语,以及一些惊讶得眼光。施宁一路是低着头,手掌紧紧握在印心的手里,俩人挨得紧紧地。直到了无芳小苑,施宁才敢抬头见人。 “怎么着,害羞了?”印心好笑地睇着他道,将他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端详。 “怎么会。”施宁不承认道,推着他的手,“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印心点点头,将他拉进怀里抱了抱,这才放开他,叮嘱道:“下学了,就在门口等着我,可别到处乱跑。嗯?” “我知道了。”施宁捏了一下二人紧握的双手,就放开他。 “那我走了。”印心说道。 “走吧。”施宁用眼神催催他。 “可记得等我。” “没完了是不?”施宁笑出了一侧酒窝窝,用眼梢瞟瞟他。还走不走了呀? “不成,我还没亲亲你。”印心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一把将人抱紧,低头亲了再说。 施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来,享受着他如火般炽热的亲吻。在这时候,他总能感受到,印心对他的那种紧张和爱意。 在无芳小苑的门口,吻得肆无忌惮的二个,并不知道他们的风流韵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子监。只因今早上亲眼所见的人太多,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多久就全部都知道了。 这要是换成别个男人和他的男情人公然出入,众人看热闹归看热闹,但是绝不会这么激动。比如说李珣这样的,大家都淡定了。可是九千岁和某尚书的儿子出双入对,那就不一样了。 也许这就叫做名人效应吧。 于是施宁一来到画坊和二位师兄会面,就遭到了接二连三的询问。首先自然是徐惟的,他很是激动地道:“阿宁,听说你和九千岁公然在接头热吻?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施宁还未曾回答,严奕又问道:“听说你娶了尤副将的女儿,结果对人家始乱终弃,在新婚夜和男人私奔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惟惊讶地看着严奕道:“这是哪来的劲爆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还以为他听见的是当下最热门的,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我只知道阿宁秘密成亲,其他的都是听来的。”严奕抱着胳膊道,看着施宁,看他怎么说的。 施宁头皮发麻地坐下来,他没想到连成亲的事儿也传出来了,他首先回到严奕的问题道:“大师兄的情报错误,我秘密成亲没错,可是娶的不是尤副将家的女儿,因为中间出了差错,新娘子没有到我家,和我拜堂成亲的也不是她。至于始乱终弃,那就更不是了,我压根就没见她,连她叫什么名儿我都不知道。” 徐惟听得一愣一愣,问道:“那我的呢?怎么说?” “这是谣言,我和印心没有在街头热吻。”施宁死不承认地道,国子监内,应该不算是接头吧。 “那你和九千岁公然出双入对呢?听说他今儿个亲自送你来国子监,这是真的吧?” “这倒是真的。”施宁捧着脸道。 严奕和徐惟一同看着他,问道:“你现在是被摆上台面了,决定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在一块儿?”他们挺惊讶挺惊讶,原来这种事儿还能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更高调。 “应该是吧,反正家里已经知道了。”施宁眨眨眼,不确定地说道。 “经过这一回,你家里应该不会再给你娶媳妇了,你现在高兴吗?”徐惟眼巴巴地问道,总之呢,他觉得施宁是他的榜样,太励志了有木有。 “还成吧,感觉也就那样。”施宁翘着嘴角说道,不过甜丝丝的笑容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那是相当不错的。 “切!高兴就直说,装什么不在意啊。”徐惟拍着他肩膀,囔囔着说:“你俩现在是好了,我们师兄俩一直默默支持你,你如今有什么表示没有?” 施宁眯眼瞧着他,这是要他大出血的意思。 “请咱们去一趟芙蓉阁就算了,怎么样?”徐惟贱兮兮地提议道。 施宁不知道芙蓉阁是什么东西,就望向严奕。要是平时,严奕一定会把徐惟教训一顿,可是最近他有些事情挺闹心的,就没有直接否了这个提议。 “芙蓉阁,就是比较高雅一点的窑子。”严奕用词犀利地道。 “啊?”施宁有些为难地抓抓手臂,他……对窑子没什么兴趣。 “这样好了,你出银子,陪我们两个去坐一会儿就行了。”徐惟动动身边的严奕,挤眉弄眼道:“是吧,咱们也不是真的要干些什么 ,就是欣赏欣赏美人儿们的风采。” 施宁迟疑道:“大师兄你说呢?”他看向严奕,怎么觉得严奕好像也有点意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那就去吧,瞧瞧就好了。”严奕拍板道。 “嘿嘿!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徐惟高兴地道,这还是第一次严奕没有阻止他逛窑子哩!虽然只是去看看,不过也好啊,整天呆在阳盛阴衰的国子监,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向小师弟看齐。 “嗯,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那就随你们吧。到时候我出银子,你们尽管玩就是了。”施宁点点头道,想想大师兄也十六七岁的人了,男人嘛,他理解的。 “那,咱什么时候去呀?今晚?” 被徐惟这么一问,施宁就愁了,他家九千岁说好下午来接他回去的。可是回了千岁府,他还能出来和师兄们一起去逛窑子吗?那明显是不可能,施宁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因为他实现不了。 要是被印心知道他逛窑子,只怕会不好。 “师弟,说话呀,今晚怎么样?”徐惟再次问道。 “嗯,还是再看看吧,让我想想。”施宁装死地说道。 徐惟不明所以,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他看看严奕,只见严奕好笑了一下,说道:“你这趟青楼可能去不成了,师弟有九千岁看着,可不敢踏足那种地方。” 这么一说,徐惟恍然大悟,他失望地瞧着施宁,这是真的吗?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窑子之行,又要泡汤了吗? 施宁却挺不好意思,连这个都满足不了自个的师兄们。不过他没有内疚多久,因为印心在午后派人送口信来了,说他下午有急事要处理,不能亲自来接他。 施宁听见这么说,眼睛一转,对那个锦衣卫说道:“那你便转告他,不必派人来接我,我与师兄们一道去吃饭。”他觉得这个消息来得真是太好了呀,这不就可以偷偷地去逛窑子了吗? 打发走了锦衣卫,施宁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徐惟。徐惟这回可高兴了,原以为要泡汤的计划,没想到峰回路转,呵呵,合该是他走运的时候。 “成,下了学咱们就去澡堂里洗洗干净,然后再打扮打扮,精精神神地去见姑娘们。” 下学以后,各自回去收拾一番,然后就齐齐出了国子监的门。严奕叫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这辆马车在入夜之后就停在了芙蓉阁的后门。 “三位 官人,里面请呀。”原来后门也有人招呼的,因着有些人不想被人知道自己逛窑子,就专走后门。 施宁跟在二位师兄的后头,不敢到处乱看,只敢垂着眼睛,让师兄们带着他前行。 “找个雅间,泡壶好茶来,再叫几个会弹唱的姑娘,来唱唱小曲,就够了。”徐惟熟门熟路地吩咐道。 三人被带上三楼的雅间,一路穿行的时候,少不得被阁里的姑娘们搭讪。众姑娘瞧见三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儿,都蠢蠢欲动着,这可比伺候那些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好多了,就是不要钱也愿意哩。 可惜这三位都太羞涩了,光看不摸,连露个酥胸出来,人家都不敢多瞧。不过就是这样的才好呀,一看就是个雏儿,最是纯情天真。 “师兄啊,这里的姑娘都是这样吗?”施宁脸红耳赤地瞧着那些露胳膊露腿的小姐们,有些受不住地道,刚才还有个姑娘在拉扯他,叫他摸呢。 “大堂里的,是比较热情些。二楼往上就不同了,里面赏得不是颜色,而是情调。”严奕将施宁护在中间,免得他被姑娘们勾了去。 前面的徐惟就不同了,他很是享受被众姑娘们拉扯的感觉,太美妙了好不好。 三楼也有一个大堂,他们的房间就在旁边,有一处半露天的露台连着大堂。带他们上来的老鸨告诉他们,这里一会儿有热闹看,叫大家千万别错过了。 师兄弟几个坐下来,喝了杯茶,耳边听着姑娘们弹唱的小曲,那叫一个身心放松。徐惟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叹道:“这才叫人生呀……”要是再来几个美人儿替他松松骨头就更好了。 只是弹了两首曲子,姑娘们就不弹了,原来是大堂中突然来了一群舞娘,在那儿跳起舞来。丝竹声阵阵悦耳,引得三楼的客人均走出露台,观看舞娘们翩翩起舞。 施宁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了,原是那些舞娘,身上穿得实在是太少。 严奕眼神平静,倒是瞧不出不自在来,倒是徐惟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点评哪个舞娘的身段好,哪个舞娘的脸蛋好,可是个个都瞧清楚了。 “你们看吧,我回去呆着。”施宁就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陪我们一起看嘛!”徐惟却拉住他,不许他回去。他一边抓住施宁,一边兴致勃勃地在施宁耳边点评各个舞娘,说得是眉飞色舞。 施宁没办法,只好继续陪着他看,所幸一首曲子很快就跳完了。大堂中暗下来 ,众人皆期待等一下会有什么样的美人儿出来,可是没想到,这次出来的竟然是位男美人。 徐惟虽然被那男美人的脸蛋惹得直流口水,可是男人就是男人,他只要一看到扁平的胸部,就可惜了。这张脸要是生在女人身上,那该多好呀。 男美人仗着一张绝美的脸蛋,把各个房间里的客人都引出了露台。等他跳完了一段舞,就见到老鸨笑盈盈地走出来,拉这男美人的手说道:“各位官人,这是咱们的韵公子,今儿个可是头一次出来见过各位。” 众人一听,这是个雏儿咯。有些有心思的,就注意上了。接下来老鸨果然说道:“方才各位也瞧见了,咱们韵公子是爱跳舞的人,这身段最是风流不过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官人……想成为咱们韵公子的入幕之宾呢?” 男美人闻言,神情温婉地向各个露台的客人见礼,轮到施宁这间房的时候,竟然额外多抛了个媚眼。 可把徐惟激动坏了,连忙对施宁说道:“他在看我,他给我抛媚眼呢,你瞧见了吗?” 施宁很不客气地打击他道:“人家明明是抛给大师兄的。” 徐惟不服气地看着严奕,这家伙到底哪一点比他出色,为什么美人都比较偏爱他呢。 “阿奕,他又在看你了。”施宁笑道,为他大师兄俘虏了而一颗男人的芳心儿喜悦。 “看我做什么。”严奕说道,也抬眼望了望那边的公子,果然看见那位在瞧着自己。见自己望过去,他更是笑得灿烂,同时双眼里还有浓浓的期盼。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想让你做他的入幕之宾?”施宁看看严奕,又看看那位男美人道。 “不是吧,怎么是个美人就看上他,怎么没人看上我呢!”徐惟哀怨地道,看见别人桃花朵朵开,而自己连朵烂桃花都没有,那是很难过的。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喊价了。第一个喊价的人,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瞧着像个行商的,看起来还算俊朗。 不过马上又有第二个人喊价,他出八百两银子。 徐惟瞧过去,发现竟然是个面目丑陋的大肥猪。他忍不住替男美人悲哀道:“这人也太糟蹋人了,自个这样还出来找乐子,也不怕恶心到了美人儿。” 施宁则是道:“放心吧,还会有人竞价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人喊价了,他出一千两。但是这个人也不见得多好看,他 是个老头子,胡须都白了那种。 “嗨!真是糟蹋人,他还行了嘛他!”徐惟又愤愤地说道。 “你这么气愤做什么,这事儿有法子吗,谁要是能好好过日子,会来这种地方糟蹋自个?”施宁说道,他当然也看不得一个好好的男子被糟蹋掉,可是有什么办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难道只要出钱,就什么人都能糟蹋他吗?这也太难受了。”徐惟心里一抽一抽地道,他就是分外难过,替这些卖身的人难过。 “你说的没错,入了这行就是这样的,有钱就可以……”施宁也颇为难过地道。 严奕瞧着他们二个嘀嘀咕咕,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别人逛窑子都是寻乐子,他们则是来可怜别人的,严重画风不同啊。 “大师兄,不如你买下他。”施宁听着,那边的价钱已经喊到一千五百两,就拉着严奕的手说道。 严奕挑了挑眉,他买下人来做什么? “反正那位公子那么喜欢你,你就买下他呗!”施宁刚才只是脱口而出,可是现在想想,居然觉得这样十分可行。那不如就让大师兄买下吧! “莫要胡闹了,我买下他做什么。”严奕说道。 “别啊,我觉得师弟说得对。你瞧,你要是不买他,他就要被老头子糟蹋掉了。”徐惟听着施宁这么说,他也觉得这样好,于是也劝道:“反正咱不差那点银子,是不?” 严奕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差那点银子,那你怎么不买?” 徐惟讪讪地道:“我说的是你不差银子,就我来说还是差的。”他爹是个两袖清风的,他的私房钱可不多。 “大师兄快点,已经叫到三千两银子啦!”施宁喊道,可是一直关注着情况呢。 “阿宁也不差银子,你怎么不叫他买?”严奕瞧了瞧施宁,对徐惟说道。 “这个,阿宁要是买个男人回去,九千岁恐怕会剁了他……买的男人。”徐惟很是肯定,就是这样没错。 “我买个男人回去,我爹也会剁了我。”严奕说道。 “你可以养在外头。”徐惟笑嘻嘻地提议道,很多人就是这么干的呀。 “哼……”严奕不理会他,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哎呀,这次喊价的居然是个俊公子。”施宁突然说道,把二人引过去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俊公子要买男美人的初夜。 那人倒确实是个俊朗的公子,可是徐惟和严奕一瞧,就皱眉了,这家伙他们遇到过,还打过架呢。 “大淫/魔,呸!”徐惟对那人啐道:“什么俊公子,这人是个垃圾货色,在京里头可是出了名的。” 施宁听得一头雾水,因为他对京中的有名人物全都不知道。 徐惟解释道:“此人名叫唐天宝,他姐姐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平时仗着家里得势,没少干些强抢民女的事情,哦,还有强抢民男……”这是个男女都要的色/魔。 “本公子出一万两银子,你们谁也不许再喊价,否则就是不给我面子!” 徐惟惊讶了一下,然后就痛心疾首道:“完了,男美人要落入他的魔爪了……这可是个玩死了人不偿命的人渣啊!” “那怎么办?”施宁不忍地道,太难受了,他不想这个唐天宝糟蹋了男美人。 常来花街柳巷厮混的人,没人不知道唐天宝的名声,众人都知道他有个得宠的贵妃姐姐,均不与他硬碰硬。所以他开了口之后,就没人再喊价了。 正在唐天宝得意洋洋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喊道:“我出一万一千两银子。” ☆、第85章 一万一千两,只比一万两多了一千两而已,这个价钱喊得并不高。只是令人惊讶的不是钱的事儿,而是竟然有人敢和唐天宝较劲抢人?这可真是个不怕死的,或者是个不知情的二愣子。 连唐天宝自个儿也是惊讶了一下,不是吧,竟然还有人不给他面子。他很快就大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和我抢人?”没准是个愣头青吧,不知道他唐天宝的大名! 施宁回道:“你管我是谁,我出得起银子,人就是我的。” 唐天宝被他顶撞了一下,噎着了,然后就恼火起来,他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叫唐天宝,我姐姐是宫里的贵妃娘娘!” 众人听罢,都以为贸然喊价的那个人会退缩,没想到那人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可是兵部尚书!” 得,各个房间客人都竖起了耳朵来,毕竟高官的儿子和贵妃的弟弟抢男人,算是一条大新闻了。 “兵部尚书?”唐天宝掂量了一下,觉得兵部尚书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姐姐是贵妃娘娘,他爹也是个正三品京官,怕他个球!“兵部尚书又怎么样?我姐姐可是皇帝陛下的枕边人,她吹一吹枕头风,你爹的官帽还戴得稳吗?” 施宁闻言,瞬间也觉得自己的爹不怎么样,说出来别人居然都不买账。那可怎么办,他连忙问徐惟道:“怎么办呐,你爹几品官,能大得过贵妃娘娘吗?” 徐惟搔头道:“我爹连从四品吧,连贵妃娘娘的衣角都碰不到。”施宁的爹都不成了,他爹就更不成啊。 “阿奕!你爹呢?”施宁只好求助严奕。 “对对!他爹是侯爷!”徐惟赶紧说道,“快去说,咱们这儿有个侯爷的儿子,是靖远侯喂!” 施宁点点头,回去清清嗓子道:“听着了喂,我师兄是靖远侯府的小侯爷!比你姐姐怎么样!” 各个房间的客人一听,好家伙,又跑出一位靖远侯府的小侯爷。 唐天宝道:“小侯爷又怎么样,他能天天见到皇帝陛下吗?”他就是仗着他姐姐是贵妃娘娘,那可是天天都能见到皇帝陛下的。 施宁闻言,赶紧回头问道:“师兄师兄,你爹能天天见到皇帝吗?” “不能。”严奕很干脆地摇摇头,他爹又不是朝廷重臣,只是个混得还可以的侯爷罢了。 “哎呀……”施宁气得跺脚道:“那可怎么办?” 徐惟也皱着眉头 ,抓脸挠腮地,突然他眼睛一亮,拉着施宁说道:“刚才怎么没想到,不是还有你家千岁爷吗?”九千岁的名头一出,贵妃娘娘也要让道呀! 施宁其实没忘记他家千岁爷,可是能说出来吗?他犹豫地看着两位师兄,可是徐惟和严奕都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谁不知道。” “那行,我去说。”施宁又倒了回去,走上前几步抓着栏杆喊道:“对面的听着了喂,我还有一位!比你家的贵妃娘娘更厉害的!” 众房间的客人一听,还有一位?比贵妃娘娘更厉害的?那能是什么人呐? “你说!”唐天宝不相信,他还能说出比他姐姐更厉害的人物来。 “那好,我说了啊,你可别吓破胆子。”施宁拍拍自个的胸口做个准备工作,然后叉腰大喊道:“我、男、人、是、当、朝——” 当朝什么呀?众人竖起耳朵来听,快说下去呀! 唐天宝听他停下来,就以为他胆怯了,一脚踏着栏杆指着他道:“你男人是谁?说呀?” 施宁被人看不起了心里就不爽,回头搬来椅子,也一脚踏在椅子上,指着唐天宝道:“我男人是当朝九千岁!有胆来战!” “你说谁?”唐天宝问道。 “九千岁!”施宁掷地有声地答道。 “你说你男人是当朝九千岁!”唐天宝瞪大眼睛地重复了一次,可比施宁大声多了。 他这话传遍了各个房间,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一阵起哄。因为这回说出来的人,确实来头够大的!真是不虚此行啊,原以为只是几个高官的儿子抢男人,没想到连九千岁都拉出溜了。 只是惊异于那位公子,够气魄的,而且还够本事,不仅有个尚书爹,还有个……那样的男人。这又是一件足够令人震惊的秘闻,只怕不出几天就会传遍京城,甚至大江南北。 “没错儿,我男人就是九千岁,九千岁就是我男人,你服是不服?”施宁挺起小胸脯说道。 “你,我怎知你说得是真还是假!”唐天宝道:“我唐天宝的姐姐是贵妃娘娘,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说你男人是九千岁,有谁知道啊?” 认识施宁的人当真不多,就算知道九千岁确实有个情人,也不知道是他,更何况,知道九千岁有个情人的人也不多。虽然今天他们公然出双入对了,可是速度再快也没有快到人尽皆知。 施宁确实拿不出办法 来证明自己,可他何必证明自己,因为那是事实,他道:“我是说真的,你信不信就是你的事儿了。眼下我们比的是银子,谁的银子多,谁就能买走那位美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心道,当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来多管闲事,毕竟情况不明朗,谁强谁弱还不知道呢。 “哼!比银子多,好大的口气啊,你有多少银子?”唐天宝问道,要比银子多,他家也是不输给别人的! “你管我有多少,反正我喊了多少,我就会拿出来多少!不会赖账就是了!”施宁抱着胳膊说道。 唐天宝远远地瞧了瞧他,有看了看那些瞧热闹的人,朗声道:“那好!咱们就来比比看谁的银子多!你方才说你出一万一千两,听着,本公子出三万两!”他郑重地伸出三根手指,一副藐视的表情看着施宁这边。 “三万两?不就是三万两嘛,刚好够我吃两道菜的钱。”施宁这么一说,众人就联想到了津门大楼柳楼主的菜,只有他的菜才值这么多钱。而施宁一开口就是够他吃两道菜,可见是个有钱的主儿。众人听这个有钱的主儿说道:“我出六万两。” 众人哗然,因为价钱直接翻了一倍。 唐天宝也是手指一抖,他皱眉犹豫了,六万两不是小数目,买一个男人的初夜那是够荒谬的了。可是大话已经说在前头,此刻无论如何他也要拼下去。他说道:“我出七万两。”别人是一倍一倍地番,他要是几千两地往上加,只怕会丢光面子。 “十万两。”施宁随口喊道,一万一万地喊实在太麻烦了,叫个整数就挺不错的。 又是三万两加上去,唐天宝险些把脚滑了一下,他不太相信施宁有这么银子用来挥霍,不会是死撑的吧? “这些数目可不是乱叫的,你可得有银子兑现才行。”他有些撑不住了说道。 “那你就放心吧,我说多少就有多少,绝不会赖账。倒是你呀,要是实在拿不出了,就不要再和我比了,没人比得过我的。”施宁笑吟吟地道,有些享受被众人崇拜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没人比得过你?你的口气未免也太过狂妄了些。”唐天宝很不爽地道,他从没被人这么藐视过,此刻竟然被个毛头小子给落了面子。 “狂妄与否,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怎么样,你还有没有银子呀?有就快点喊价,没有就放弃,我不会笑话你的。” 唐天宝突然道:“行! 我不和你争了,不过我要看见你付钱,你要立马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拿不出来,哼!我就对你不客气!” 施宁一愣,这就不争了。不过十万两银子,他现在确实拿不出来。 “怎么样?拿不出银子吧?你还敢说你不是空口说大话!”唐天宝笑道,很满意施宁是个说空话的,这样他就能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眼下我当然是没有银子,谁逛窑子会随身带着十万两银子呀!”施宁对那老鸨说道:“你放心,十万两一文都不会少给你的,我现在就叫人送银子来。大家且稍安勿躁!” 老鸨听见真的有十万两银子到手,早就笑开了花,虽然她不敢得罪唐天宝,可是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好好,小公子不急不急,我们且等等吧,没关系的。”老鸨笑着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银光闪闪的十万两在向她招手。 虽然话是这么说出去了,可是施宁还是很愁的,他没待人出来,究竟要派人去拿银子呢。 这时候严奕说道:“你拿个信物给我,我去找九千岁。” 施宁闻言,连忙接下牌子给他,交代道:“这个可以直接经进宫,只是不知道印心在不在千岁府,如果不在的话,你就去找王兴大人,他会做的。” 严奕点点头,然后迅速出了芙蓉阁。 他快马赶到宫中,拿着施宁的牌子进了宫门。又去到千岁府,一问之下,印心果然不在。他便又去找王兴去,幸亏王兴没跟着印心去办事,他还在府里呢。一听是施宁有事找他,而且还是这样的事儿,他连忙叫人去找十万现银来,然后和严奕一起赶往芙蓉阁。 在路上他脸色奇怪地问道:“我说啊,小公子怎么会去芙蓉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被千岁爷知道了……” 严奕说道:“我们只是去看个热闹,不敢带他找姑娘。” 王兴心道,那绝对不能!你们敢带他找姑娘,还要不要命了。 马车一路疾赶,后面跟着一排锦衣卫,终于浩浩荡荡地到了芙蓉阁。楼下大堂的老鸨见到这个仗势,还以为官兵要来办差事,连忙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来,好生讨好着。 结果王兴说道:“不必招呼哈,我家小公子在上面,我们只是来找人的。”说罢,就挥手示意抬银子的锦衣卫,把装着十万两银子的大口箱子抬上去。 为了给他们小公子做脸,王兴可是特地舍弃了银票这种软趴趴的东西, 而是让人找了实打实的银锭子!这样看着才好看,才霸气! 众人昂首阔步地上了三楼,那场面可谓是声势浩大。吸引了一干来逛窑子的客人们,在他们身上瞧个不停,都在想这些人是来干嘛的,公费组织找姑娘吗? “来了。”施宁一看到锦衣卫的身影,就对老鸨说道。 那老鸨一看见那口红木的大箱子,马上脚都软了,那可是足足十万两银子。 “小公子,你要的十万两银子,你王兴大哥给你带来了!”王兴笑嘻嘻地走过来,和施宁说道,一边叫锦衣卫抬过来,放到面前来:“把箱子打开。” 锦衣卫打开箱子,众人伸长了脖子争相查看,确实是一整箱的银锭子啊。 “王兴大哥,可真是谢谢你了,大晚上的还麻烦你。”施宁看见那银光闪闪的银子,笑着对王兴说道,大半夜的麻烦人家,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咱们谁跟谁啊,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儿,你可别客气,尽管来找我!”王兴拍着施宁的肩头说道,这可是好差事啊,做一回就能得多一回他千岁爷的赏。 “好,不过今天我逛窑子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印心,他会生气的。”施宁低声交代道。 “呵呵,你放心,我就说你借给别人的。”王兴很醒目地笑道。 “嘿嘿。”二人私底下咕哝了几句,心照不宣地收起话头来,施宁对着那十万两银子道:“老鸨,这是十万两银子,你可要点点清楚,要是无误的话,这位韵公子我就带走了。” 老鸨先是高兴,可是一说韵公子要被带走,带到哪儿去?“这位贵客呀,咱们韵公子不出堂,他只在阁里接客。” “你误会了,我这十万两是用来替他赎身的,不是买他初夜,”施宁说道:“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别说一个他了,就是两个也能赎下来,你说是不是?” 老鸨当然知道这是了,可是她还想留着韵公子这株摇钱树来赚钱呢,可不希望他被赎走了。 “怎么?我家公子出了十万两,你还敢不放人?”王兴见此,就知道那老鸨心里打的什么注意了。于是他出言威胁道:“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万一我家公子不高兴了,你这芙蓉阁可就有麻烦了。”这话他可一点都没吓唬人。 “额……这这……好吧,我马上就去拿韵公子的卖身契来。”老鸨说道。 “慢着!”唐天宝高声喝道,将老鸨的脚步定在原 地,他从露台走出来,走到王兴这边来,“谁说你们可以带走他了?谁许你们赎人了?” 王兴对着这突然出来阻拦的人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我不是这里的老板,我是这里的客人。”唐天宝说道,抬着下巴,负手看着他们。 “既然你不是这里的老板,凭什么干涉我们赎人?”王兴就笑了,敢情是个来找茬的,他可是很久没试过被人找茬是什么感觉。 “凭什么?凭我看上了这位韵公子。”唐天宝指指站在那儿的韵公子说道。 “既然你看上了,那为何你不出银子来买呀?”施宁一句顶回去说道,这人也真是好笑了,刚才出银子又不舍得出,现在人家出了银子,他却反过来找茬为难。 “这……”唐天宝无话可说,他只好对着老鸨说道:“你要卖人可以,但是要先把韵公子的初夜卖给我!不然我让你的芙蓉阁开不下去!” 老鸨闻言一脸苦色,她十万两银子都收了,还怎么把韵公子的初夜卖给唐天宝,这不是打人家那位贵客的脸吗!可是唐天宝拿芙蓉阁来威胁她,她又不能不害怕。唐天宝是什么人,那是谁都清楚的,他姐姐是宫里的贵妃娘娘,那也是人尽皆知的。 “唐公子,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收了这位贵客的十万两银子,这韵公子就是这位贵客的人,我没权利在做韵公子的主,您可是清楚的。” “那我不管,要么你就别把韵公子卖出去,或者明天再卖!”唐天宝说道,他不能为难别人,难道还不能为难芙蓉阁吗! “额,唐公子啊!您就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们芙蓉阁了……”老鸨哭丧着脸说道,眼见着十万两银子就要到手了,却跑出这样的事儿来。 “唐天宝,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施宁闻言就不高兴道:“我出了银子,你却威胁芙蓉阁不要卖人给我?你这是在和我作对?” 唐天宝道:“我就是和你作对,怎么样?” 施宁瞪大眼,那肯定要怎么样啊,你都欺负到头上了。他回头对王兴说道:“王兴大哥,你认不认识一位姓唐的贵妃娘娘?” 姓唐的贵妃娘娘? 王兴这么一琢磨,再听见施宁喊那人唐天宝,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笑道:“宫中确实有一位姓唐的贵妃娘娘,难道这位……” “他说他姐姐是贵妃娘娘,所以他横行霸道,强抢民男民女,如今更是欺负到 我头上来了。王兴大哥,你说他有道理没道理?” “欺负咱们小公子?那可没道理呀,一点道理都没有。”王兴说道:“千岁爷可是吩咐过了,但凡让咱们小公子受委屈的,一律通通抓起来。” 施宁眨眨眼睛道:“抓起来?” 王兴点头道:“没错儿,就是抓起来。” “哈哈,那敢情好。”施宁瞧了一眼唐天宝道:“那就抓起来吧,他不止令我受委屈了,他还令我气得不轻。” 王兴笑着点点头,然后脸色一变,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吗?没听见小公子的话吗?都给我抓起来!” 锦衣卫手脚麻利地,不止把唐天宝抓了,还把他的随从也抓了。只听唐天宝叫道:“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可是却没人理会他,王兴嫌他太吵,叫人一把塞住他的嘴巴,立即拖下去。 施宁眼见着唐天宝被擒,这才对老鸨道:“快去呀,把韵公子的卖身契拿来!” 老鸨看见这仗势,哪里还敢迟疑,连忙答道:“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小公子且稍等片刻!”说罢就赶紧跑着去了。 拿到韵公子的卖身契,施宁一把塞到严奕的手中,说道:“大师兄,人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养着。我得空再去看人,嘻嘻。” 严奕木然着一张脸,不明白人怎么就塞给他养了?这出银子的可不是他。 “好了,事情解决了,咱们这窑子也逛得够贵的。”十万两呀,施宁肉痛地抽了抽小心肝儿,对王兴说道:“事情了了,咱们这就回去了,呵呵,还要多亏了你走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王兴和他一道走出芙蓉阁,连忙摆手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是了,小公子可有座驾前来,不若大哥送你一程?” 施宁谢绝道:“不必不必,咱们的马车在后面呢,我和师兄们一道回去。王兴大哥你也回去吧,大晚上的,真是麻烦了。” 王兴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坚持了,留下几个锦衣卫一路护送,他自己则是收兵回府。一路上吹着小曲儿,正想着怎么向千岁爷邀功呢。 师兄弟三人,外加一个刚刚买下来的韵公子,他们坐在马车上纠结着一个问题。 “阿奕,你在外头有宅子吗?”徐惟瞧瞧那坐在严奕身旁的韵公子,又瞧瞧面无表情的严奕问道。 “我有没有宅子,你不清楚?”严奕说道,他和徐惟是 发小,他有多少私房钱,恐怕徐惟都一清二楚地。 “额,那可怎么办?”徐惟搔着脑袋道:“这人也买下来了,到底安置在哪里好呢?” 施宁说道:“这还不简单,马上去买宅子呗。最好买在国子监附近,那样阿奕就可以天天回去了。” 严奕和徐惟同时看着施宁,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难道不知道国子监附近寸土寸金吗? “怎么都看着我?”施宁把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嘿嘿笑道:“别这样啊,我这就回去找我家千岁爷,他准有办法的!”不就是一座宅子么,没事儿。 ☆、第86章 今儿个下午,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大理寺的简大人就把印心给请去了。印心为了这事,连接施宁都来不及去,而是派人过去。可是回来的人说,施宁要和师兄们一道。印心听着也没有反对,因为施宁回了千岁府也是一个人,就怕他又喊着无聊了。 好容易把事情忙完,他匆匆回了府里,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想到国子监把人给接回来。一面是想见他想得紧了,一面是怕他生气了。今天俩个还说得好好地,下午去接他下学,可是头一天就没兑现承诺,可见印心的心里头也不好受。 这不,一回来就去了国子监,可他扑了个空。无芳小苑,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印心猜测着,难道又是一起出去吃喝了? 不料刚刚回到千岁府,施宁就回来了,一进门就扑到他身上,撒娇道:“好千岁,给我办件事儿呗?” 印心把人抱起来亲了两口,才问道:“给你办件什么事儿?”这人倒是越来越鬼灵精怪了,真是给惯的。 “我要一座国子监附近的宅子。”施宁抱着他的肩膀说道,使劲儿地摇晃他,“现在就要啊,好不好嘛?” “你突然要宅子做什么?”印心惊讶地问道,施宁要个宅子,能为什么事?眼下又不是没地方给他住。 “其实不是给我的,是给我大师兄养情人的。”施宁说道,伏在他千岁爷的耳边,把今晚上的事情连削带减地说出来,只说他大师兄的份儿。 把印心听得是一愣一愣地,还有这事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他最终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座宅子。也罢,既然是你的大师兄,我便成全你就是了。”那个靖远侯府的小侯爷,他也是见过数面的,对施宁倒是真心实意,这点还过得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施宁嘟嘴亲着他的嘴唇道:“我最喜欢你了,你对我最好了!”一句话就得了一座宅子,他要多亲几个才行呀。 “乖。”印心狠亲了他几口,就抱着他走出了千岁府。 严奕他们一行人的马车,还在宫门外等着呢。本以为要等上许久,可是没多会儿,印心和施宁的轿子就来了。 他们看见印心亲自前来,连忙行礼拜见。印心倒是免了他们的礼,只是格外看了那位韵公子一眼,问道:“靖远侯家的,这就是你的小情人?” 严奕闻言,想说点什么,却见施宁对他使眼色。他就点头默认了,然后听见印心说道:“本大人在国子监附近,还 真有不少宅子,你们不嫌弃的,随便挑一座住住也无妨。” 听他这么爽快,这么客气,众人不免对施宁暗暗竖起大拇指。 施宁得意地笑笑,抱着印心的脖子道:“既然有宅子,那就好办了。”他放下了宅子的事情,关心起他的千岁爷来:“你忙了一天,可曾吃了晚饭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不若咱们俩个做东,请我师兄们吃顿饭。” “嗯?”印心挑眉望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成亲的时候,我二位师兄都没到场,难道不应该请这顿饭么?”施宁看着他问道。 印心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倒是也挺高兴地,点头道:“是这个道理,那就听你的,咱们做东请吃这顿饭。” 施宁闻言很高兴,连忙招呼大家道:“我家千岁爷请吃饭,咱们快想想去哪儿吃呀,可要选个最贵的!” 一直拘束的徐惟忍不住道:“你今天都花了十万两了,你还要最贵的!”说完之后,他懊恼地捂住嘴巴,他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十万两?嗯?”印心望着施宁,他如何一夜之间花了十万两? “额,这个等会儿再说吧,咱们先去吃饭好不好,我也饿了。”施宁晃着他的千岁爷说道,使劲儿皱着脸儿表示他很饿。 印心再疑惑也舍不得他挨饿,就只好先去吃饭。地点是他自己定下的,因为小年轻们几个,都不敢在他面前做决定。而敢做决定的施宁,却不知道哪儿有好吃的。 那家酒楼,就在国子监附近的几条街上,里印心准备要带他们去的宅子也不远。吃完之后,就正好把他们带过去,然后他就可以带着施宁回千岁府了。 因着有施宁在,一顿饭下来,严奕和徐惟觉得,其实九千岁也是挺和蔼的一个人。尤其是对待施宁,那显然是十分好的,一个情人做到他这份儿上,连旁人都觉得羡煞被他宠爱的人了。 所以之前觉得九千岁很可怕的他们,渐渐就没那么拘束了。九千岁嘛,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在情人面前,照样会温柔宠溺。更重要的是,九千岁聊起来也是个挺话痨的人,尤其笑得最爽快,那可是一阵一阵地。 “呵呵呵呵,莫要听他乱说,我可没有那样做。”被施宁的师兄们问起怎么对待人家尤小姐的,施宁说他扒了人家的新娘裙子穿在自个身上,他澄清道:“喜服是我叫人另做的,尤家小姐的喜服我可穿不上。” “那你将人家的夫 君抢了,是不是该补偿补偿呀,不然尤小姐平白丢了名声,将来都嫁不出去哩!”施宁想到这茬儿,就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那可真是无妄之灾,受尽了委屈了。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定会给她找户好人家,不会让她嫁不出去的。”印心点点他的鼻子说道,难道他就是那么残忍霸道的人,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吗。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施宁抚着胸口道,免得良心不安呐。 “嗯,尤家的事你就别管了。”印心说道,对那几乎成为施宁亲家的尤家人,他是一点儿都不希望施宁再关注。 几人说说笑笑地吃罢晚饭,又喝了一阵子茶。严奕和徐惟头一次相处这么好的九千岁,几乎有些舍不得动身走人,恨不得多和九千岁说多几句话。 可是夜深了,印心不想施宁太疲累,就赶紧把几个人带去那处宅子看了看,然后他二人就率先回了千岁府。 因着回去的路上就他俩人,施宁一路揽着印心的脖子撒娇,一会儿谢谢他,一会儿又说想他,听得印心心花怒放,太稀罕了。 “你够了啊,你说再多的好话……我也是要问的。”印心笑够了,就把正事儿牵出来问道:“老实告诉我吧,你在哪儿花了十万两?” 一说到这个问题。施宁就有些东张西望了,企图找点子什么来转移转移印心的注意力。 “别装作听不见,快回答我。”印心把他的脸儿摆正,说道。 施宁被强迫着正对他,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无辜道:“其实是,别人害我花了十万两的冤枉钱。” 印心听见的重点不是冤枉钱,而是别人害了施宁,他立马皱眉问道:“谁敢害你?告诉我。” 施宁毫不迟疑道:“他叫唐天宝!” “此人何在?”印心马上就要发作道。 “已经被王兴大哥抓起来了。”施宁笑嘻嘻道:“我发现事情不对,就赶紧叫师兄去叫王兴大哥来处理,我是不是很乖呀?” 印心闻言,确实觉得他乖,摸着他的脑袋道:“没错,就该这样才对!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要是我不在,你就去找王兴,知道吗?” 施宁连忙点头乖乖地道:“我知道,我就是这样做的。”他可乖了,十万两而已,印心不会介意的。 “既然人抓起来了,那十万两呢?”印心还是问道。 “……”施宁顿时扁起嘴来,为 什么还要问十万两,他不是转移话题了么。 “说不说?”印心虎着脸,他不是出不去十万两给施宁,只是他要知道,施宁都花在哪儿,他好知道他需要些什么呀。 “我……不是自己花掉的,我借给我师兄了,他要赎他的小情人。”施宁结结巴巴地说出来道。 “赎?他的小情人怎么了,为何要赎?”印心拧眉问道。 “他的,是个青楼的公子嘛。”施宁小声说道。 “青楼?”印心骤然瞪起眼睛,他说什么来着,“你敢去青楼?谁带你去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可是长胆了呀,一天没看着就敢去逛窑子了。 “咱们不是去找乐子,就是看看热闹罢了。你还不相信我吗?”施宁没敢大声,只敢拽着印心的手指轻轻地辩护。 “我是相信你,可要是万一,你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可怎么办?”印心严词禁令道:“以后不许再去那种地方,明白吗?” 施宁立马答应道:“明白了,我不会再去了。” 印心听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这才稍微缓了一些,刚刚听到他去逛窑子,可真是打他屁股的心都有了。也幸好他忍住没冲动,不然这小气又娇气的玩意儿又要跟他闹不可。 “印心,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施宁抱着他脖子,软声软气地撒娇道,他真的知道错了。去青楼也不是他的主意,以后不去了也不在乎。 “你真是存心气我。”印心一把抱住他,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两下,犹不过瘾,拉下裤子来,光着屁股再拍两下! “呜呜……”施宁听着清脆的几声响儿,心都碎了,印心竟然对他动手施暴。 “哭什么,我还没用力呢,你就哭上了,我要是用了两分力,你还不得恨死我?”印心又气又笑地道,对他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还委屈不得。 “我就是怕你用力打我我才哭的。”施宁扁着嘴道,在看他脸上,哪有半点哭泣的痕迹,分明是假哭。 “我不打你了还不行。”印心将他的裤子拉上,好生抱在怀里哄着。 “你不打我了,我就不哭了呗。”施宁也懂得见好就收,觉得印心是真的不计较了,才揽着他的脖子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的,你是天底下最疼我的人。” 印心就爱听他说甜话,亲亲他问道:“我除了疼你,就没别的好了吗?” “那当然有了,你听我慢慢道来……”施宁就开始满嘴跑火车,甜死人不偿命地数起来,他的哪儿好,那是说一宿也说不完呀,说到马车回到宫门口,也才说了那么一小截…… 印心只能忍痛地打住他,先将人带回去,好好地洗洗干净,然后塞进被窝里。可是一进被窝,他就起了别的心思了,觉得一边儿做亲密的事情,一边儿听施宁说着甜话儿,那才叫做舒服呢。 可是施宁不这么想呀,一边压着他使劲,一边又叫他说好听的。他到了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说好听的,只会满嘴的依依呀呀,顶多再说几句荤话,那都是断断续续地…… 二个在床上火热地亲密了一把,把自个弄得淋漓大汗,少不得结束之后又要去洗洗。 施宁抱怨道:“天要热起来了,到时候你可别碰我,一碰就不得了哩。”身上湿了,头发也湿了,做一回就要洗一回,还不得忙死。 印心一听就不依了,为什么不要碰他?那可不行,不碰怎么可能,想坏了怎么办?抱得着摸得着,就是吃不着,那不是折磨人吗? “可不行不碰你,不能碰,叫你千岁爷怎么过活?”他说道,是一定要碰的。 “可是热……”施宁说道。 “这个,你倒是放心,我自会想法子就是了。”印心想道,他总要想法子解决,不能让人受了委屈不是。既然他怕热,那就找些能让他不热的法子来。莫管是凉水还是冰块什么的,再难也要弄来。 “那好吧。”施宁歇了会儿,终于凉快了,就又贴上去,靠着人家的胸膛才能安心睡觉。 “小腰累不累,我给捏捏。”印心轻轻道,握着他的小腰就细细捏起来。捏得施宁好不舒服,闭着眼睛享受着,没一会儿就睡去了。 印心抱着这么个宝贝疙瘩,在怀里亲了又亲,直到他迷糊地蒙住脸儿,才笑眯眯地放过他去。 因着第一天没有兑现承诺,印心第二天送人去上学的时候,又郑重承诺到,他下午回来接人下学。这天下午,倒是没有失约,早早地就来门口等候了。施宁出来的时候,瞧见他站在被众人让出的地方,笑着飞过去了。 反正该传的流言也传遍了,他还怕什么呢。 继那天的亲密,这天下午二个在国子监门口,又引起了一阵观看。原本就还没退下去的热度,又再次掀起了一个小浪潮。众人总算明白过来,人家这是公然承认了,一点都不怕你们怎么看怎么说。 因此众人也不顾及,该说的都说得眉飞色舞,谁还不知道的,呵呵,让咱告诉你。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九千岁和尚书之子的风流故事就传遍京城各个角落。受到最严重的打扰的,却不是二人本身,而是施家的两口子和他大哥。 施嘉走到哪儿,就会被人问起儿子的事情,弄得他烦不胜烦。一会儿生儿子的气,一会儿对那谁谁牙咬切齿。只是留在最后的情绪总归是失落的,他儿子一天不回家,他就不安心。 大哥施安也是的,不过没他爹那么烦。因为他周围都是锦衣卫,那可是九千岁的人,每人问其他,都是带着恭喜的意味。这可是九千岁的小舅子呀,粘粘喜气也不错。 所以施安过得很滋润,当有人来凑近乎的时候,该说的就说几句,不该说的就笑笑过去了,又没人敢为难他。 施夫人则是春风得意,因为她被问起来,就会老实告诉众夫人,印心是她正经的儿媳妇来着,对她可尊敬了呢。众人起初不相信她的话,直到有一天,施夫人带着一套炫目的头面来相聚,说这是她儿媳妇送的,宫中老匠人出品,独一无二。 又一天,施夫人换了个新花样,她穿了件布料罕见又珍贵的衣裳来,这布料是她儿媳妇送的,天下独有,珍贵异常。众夫人掩着脸偷偷相望,这是真的吧? 还不算呢,施夫人终于也胆气弄个赏花宴什么的,这园子,她儿媳妇的,这珍贵名花,她儿媳妇的。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她儿媳妇这是送个她做寿礼的呀,呵呵呵,这孩子就实心眼,离她寿辰还有大半年呢。 众夫人都笑得挺勉强地,能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还怕他到时候不会再送你一件么。 施夫人觉得也是,说到这里,她就要向姐妹们抱怨一下了,她这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大手大脚了些,花钱从来不过脑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呵呵呵呵,这还不好么,别人还想不来,呵呵呵呵呵。 今儿个赏花宴,明儿个斗茶会,能想到名堂的都来吧。施宁是觉得他娘亲这上半年来,生活忒丰富了,每次偷偷和印心一起去看她,都觉得她挺忙的。 端午节前一天,施宁央求着印心明天带他回家看看,他想吃他娘亲包的粽子了。印心起初是不想,因为五天前才回去过,还不幸碰到了施嘉一面,二个又三言两语地吵起来了。现在还不爽着呢,谁知道施宁一回去,会不会被施嘉给拦下来。 施宁想着,和他爹这别扭也闹了许久了,父子俩再不和好,这间隙可就大了。于是这次怎么说也要回去,而且还要留下来吃饭。 印心是拗不过他,一瞪眼一跺脚就拿他没奈何,最后只好听他的,只是千叮万嘱,不许留在施家过夜。施宁赶紧点头答应,这才把人拉了回去。 因为是提前一天就告知了施夫人,他们二个会回来吃饭,所以施嘉当然是知道的。他自个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也有好些日子不见儿子,就算见着了,俩人也是拧着,你不睬我,我不睬你。 这回施夫人和他谈了几句,劝他别这么倔了,你要是接受了,你就多了个儿子,你要是再不接受,你连自个的亲生儿子都要弄没了。 施嘉再不甘愿,也够受了这种儿子不理睬他的滋味儿。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施宁肯先理睬他的话,他就接受了,虽然没好脸色看,但是至少不会再反对他们。 这日两口子携手归来,算是第一次正式上门,众人都挺客气的。这么久不曾聚齐来,施夫人是又感慨又心酸,连忙把印心拉去说话,然后向儿子使眼色,快搞定你爹去吧。 施嘉没在前头,听闻儿子今日要回来,他是怯又紧张,索性就呆在院子里打转。施宁得了他娘亲的提示,连忙提着两瓶好酒,去了他爹的院子里。一进去就看见他爹,坐在石阶上发呆。 施宁悄悄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将酒递到他爹面前道:“爹,咱爷俩来喝一杯。” 施宁看见那瓶酒,瞧瞧儿子,又瞧瞧酒瓶子,伸手接过来道:“你会喝酒?”可不是一杯酒倒了。 “会,您生的儿子,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施宁笑道,启开酒瓶子,和他爹碰了碰:“可说好了啊,喝了这口酒,咱爷俩就不斗气了,成不?” 施嘉撇了撇嘴,闷声道:“一口怎么够,一瓶还差不多。”他底气一足,人立马就精神起来:“哼!你喝完这一瓶,你爹就原谅你!怎么样?” 施宁带来的酒瓶是中等个头,一瓶大概一斤左右,他晃了晃瓶子道:“这太多了……我可能喝不完。”不是怕喝不完,而是怕还没喝完他就倒下了。 “那可不行,喝不完,咱俩就没算完。”施嘉翘着胡子道,眼下是儿子来求和,他有什么可怕的。 “那我,尽量试试吧,如果我不幸喝醉了,您可要大人有大量,算我过关了成不成?”施宁苦着脸道,就盼他爹可怜着他些。 “没问题,你喝着,要是醉了,就算你过关!”施嘉大方地说道,他最喜欢看见别人喝醉了,哈哈哈。 “好,我这就开始喝了。”施宁说道,望了手中的那瓶酒一会儿,然后气吞山河地拼命灌…… 自从施宁出去了后,施夫人和印心等人,一直等着他父子俩过来说话,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着他父子俩的踪影。施夫人就担心道:“宁儿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是和他爹吵起来了吧?”虽然昨晚劝了她老爷一晚上,而她老爷也保证了,不会再犯拧了,可是她老爷那臭脾气,谁说得准呢! “要不我去看看。”施安自告奋勇道,要是真吵起来了,他就把弟弟拉回来。 “还是我去吧。”印心说道,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来到施嘉的院里,就瞧见那父子二人并排坐在石阶上,嘟嘟囔囔地说着话。一个说道:“我……还能喝,我没醉……” 一个说道:“你爹也还能喝……也没醉……嗝……”就是一下子灌得太急了,有些打饱嗝,“嗝……” “爹爹,咱俩完没完?” “完了!”施嘉大手一挥,看在酒的份儿上,什么都完了! “那……你还反对我……和印心在一块儿不?”施宁酡红着双颊说道,只觉得说话的时候,自个嘴里的酒气把自个熏到了。 “嗝,爹不反对了,你爱跟谁一块儿都成……你现在就甩了他跟别人一块儿,我也不反对……”施嘉挥挥手说道,是真不反对! “呵呵呵呵……那不行,我不甩了他,他会难过的……我也会难过……”施宁晃了晃酒瓶子,还有最后一点,也往嘴里倒干净了。然后砸吧着嘴巴道:“没酒了……” 施嘉也晃了晃自个的酒瓶子,说道:“你爹也没酒了,走,咱们去拿酒来……”说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顺便都儿子拉起来…… 施宁一个没站稳,人就东歪西倒了下去,幸好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他,才没把他摔个狗啃泥。 “唔……”投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施宁十分习惯地靠近。 “怎么喝成这样?”印心皱着眉问道,那两瓶可是陈年老酒,这俩人一口气就给喝光,可真是够能耐的。 施嘉早已经醉醺醺,哪里会回答印心的问题,他扶着柱子站在那儿道:“儿子……儿子……咱们去拿酒来……喝!” 怀里的人立马响应道 :“对……拿酒来,喝……喝呀……” 印心只好抱起施宁,先离开这个醉鬼再说。他抱着人回去给施夫人说了一声,叫她赶紧去看看那个醉鬼去,然后就回了施宁的院子。进了屋里关上门,就被施宁的一身酒臭味给熏死了,印心叫人送了热水来,扒掉施宁的衣裳就将他扔进去。 他从前怎么就不知道呢,施宁还是个小酒鬼? “咕噜咕噜……”小酒鬼正泡在水里冒泡呢,玩得不亦乐乎。 “真有你的……”印心又气又笑地道,捋起袖子来,替他洗干净一身的酒臭味。 也许是洗了澡,施宁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不少,至少他开始嫌弃自己嘴里的味道了,说道:“臭死了,我要喝水……” 印心叫人送了一碗浓浓的解酒汤,趁热给他灌下去。这会子嘴里倒是没有酒味儿了,可是他喝了这么多水,也该到了放水的时候。然他醉得七七八八,人事不太清醒,自然是不想动弹。印心只好拿来夜壶,伺候他就这样尿。 拎着那小东西放进壶口里,只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好不痛快。等他撒完长长的一泡,自个也睡着了。 印心处理了夜壶,回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就出去瞧瞧。那边施夫人似乎也去处理施嘉那个醉鬼去了,就只看见几个奴仆在屋里。印心闲着没事,就又倒了回去。 本来好好的一个端午节,因着这俩醉鬼,硬是过得乱七八糟的。这般看来,二人是不到明天早上也醒不来酒了,于是印心不得不让施宁在施家过夜,而他自然也是要陪着的。 施夫人知晓是她老爷把儿子灌醉了之后,心里那个气,更多的还是对印心的歉意。本来人家特地回来过节的,结果闹得节没过成,连顿饭也不能好好吃。她知道印心不会生气,可就是心里过不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两醉鬼精精神神地起来了。一个精神抖擞地上早朝去,一个龙精虎猛地天没亮就睡不着了。施宁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爹常年喝醉酒,却一次早朝也没耽误过,敢情是家传的天赋异禀,呵呵呵呵…… 印心见他醒了,也不理他,径自穿戴好,上早朝去。 施宁扁着嘴,在后头瞧着那人,不知道他又是哪根肠子打结了。他起来自个穿衣洗漱,也算是将人送了出去。 昨儿个端午节没过好,今天施宁一早就去找他娘亲,做好吃的去。施夫人听闻儿子要做好吃的,险些没吓到。她说道:“你要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