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小皇叔》 序章 紫禁城的6月总是阴雨连绵,冷得紧,然而太医院太医陈林此刻却满头的大汗,搭脉的两根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床上那位小主子竟然还是昏迷不醒!陈林暗叹了口气,直起身来。早已惶恐不安站立在一旁的穆嫔陈氏忙一迭声地问道:“陈太医,怎样了?怎样了?” “哎,娘娘赎罪,小臣实在是尽力了,二十四阿哥还是醒不了!”陈林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回道。 啊!穆嫔陈氏”看着床上的小阿哥,呆立良久,惊呼一声,一头扑向榻上锦被下那个瘦小的身躯。“儿啊,你怎么了啊,这叫额娘怎么办啊……” ,穆嫔陈氏。原本是康熙朝大臣陈歧山之女颇有几分容貌,康熙55年生胤秘,排行第24,原本按清律需由其他妃子或宗人府抚养,然其天生体弱多病,康熙特旨穆嫔陈氏由亲自抚养,也算是开了有清以来的先例,不料阿哥的病体撑到了康熙58年月,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彻底泯灭了他的生机。 这一边穆嫔陈氏哭得天昏地暗,那一头得到消息的康熙也匆匆地放下政事赶了过来,虽说康熙目下已经有了二十几个儿子,早年间也没少经历过幼子夭折的惨痛,只是每回历此都有如挖心剜肺般疼痛。 “孩子还没好!”康熙铁青着脸看着扑倒在榻上早已哭得不成声调的穆嫔陈氏,拂了一下袖子,转身准备离开。突然,榻上胤秘那瘦弱的身躯隔着层绸被轻轻地一阵颤动。一个轻微的呻吟声在穆嫔陈氏的抽泣声中响起,“水、水……” 穆嫔陈氏停止了抽泣,康熙僵住了已经转到了一半的身子,满屋子或是真伤心或是假慈悲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停止了各自的哀声,好一阵子,屋中只有那个低低的呻吟在回响:“水、 “陈太医,快!快!快看看胤秘。”终究是康熙首先回过神来,一迭声地下令正暗自有些惶恐的陈林马上为24阿哥把把脉。 陈林顾不得擦去满头的冷汗,几个快步窜到榻前——说24阿哥不腥的是他,可现在24阿哥却还活着,往小了说,这是医术不精的结果,免不了去职、挨板子的下场;往大了说,这就是欺君的大罪,够得上抄家灭族的了。陈林深吸了口气,平稳一下有如撞鹿般的心跳伸出两根瘦长而有力的手指,再次搭上了胤秘暴露在被外的苍白手腕。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小阿哥可算是挺过了这一道大关,脉息虽然弱了些,但慢慢将养些时日也就无大碍了,小臣这就开几副药给小阿哥调养一番。” “好、好,快去,快去!”康熙乍一听胤秘没事了,龙颜大乐,也顾不得追究陈林的欺君之罪,忙不迭地令其速去开药方。 且不提逃脱大难的陈林志屁颠屁颠地开药方去了,病榻上的胤秘此时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瘦小的脸上满是疑惑和不安。24阿哥是醒了,只是醒来的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胤秘,而是穿越而来的刘宇。 惊恐,只要是个正常人,好好地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满是古装之人的房间中,自己的身体还不听使唤、口渴得要命,第一反应绝对是惊恐。好在不多会刘宇的脑海深处便浮起了胤秘的残存意识,这才搞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儿,到底顶替了谁。 穿越了草,24阿哥,呵呵,这身份不低啊,正牌子龙子龙孙,嘿嘿,有意思。 刘宇虽然是21世纪的打工仔对历史虽多少了解,但至少《康熙王朝》、《雍正王朝》之类的书没少看,对康熙朝的夺嫡事件有点了解,最后四阿哥上位还是清楚的。 康熙老爷子真厉害那么多儿女,自己还是最小的,老天发了。既然来了,我不求上位就做个王爷吧。。。。。。。。。。。。。。。。。。。。。。。 第一章我是阿哥我怕谁 按大清律阿哥年满五岁就得上学,唯一的例外就是胤秘,概因自幼身子骨弱,还真从来没上过一天学,每日里除了躺在床上吃药外就是坐着吃药,学没上过一天,药却喝了不少,这一来二去倒也认得不少药方,算是久病成医了罢。 春去秋来,大半年过去了。或许是陈林的药方有奇效,或许是胤秘换了个灵魂,总之,胤秘那弱不经风的身子骨倒也渐渐好了起来,每日里与宫女太监聊聊,知道了不少事。这皇宫内院里,难得有个带把的货,尽管小了点,只能看不能用,看着不少宫女的,胤秘心里只想让自己长大。 什么上课?胤秘瞪圆了双眼。两个来传口谕的小太监慌忙躬着身陪笑脸:“二十四爷,这是圣上的旨意,其他的位阿哥早已在上书房等候了,就差您了。” 上书房,阿哥们上学的所在,当然也是康熙老爷子下了朝后议事的场所。阿哥们在上书房进学除了由翰林们教授各种知识外,更重要的是让阿哥们旁听大臣们议事,打小起培养阿哥们的政治才干。 兄弟们到得挺齐的,除了成年阿哥以下还办差,不进这上书房之外,其余可都到了:满脸子横肉,身高马大的胤介埋头书本连眼都不抬一下大刺刺地坐着,两眼紧盯着天花板,貌似那上面有副春宫图;胤古、胤折哥俩个一起,胤伟、胤这哥俩一个起。老二十胤伟看着进来的我,这些个哥儿们看见刚走入上书房的胤 自己最小得给几位见礼呢?老十七是最长的,得上前拜见。见过十七哥。胤秘笑了笑说道。 “哦,是小二十四啊,这身子骨大好了,不容易啊,前些日子哥几个还商量着给你找几副补药,好好补补,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既然来了,就好生学学,可别丢了咱天家的脸面。”胤畿脸上带着笑,口气也算是和蔼。 胤祚脸上笑容不变,嘿嘿一乐:“哥哥说得是” 十八哥斜眼看了看胤秘,就算是给胤秘回过礼了;倒是二十阿哥热诚,一把扶起胤秘,呵呵笑道:“二十四弟,咱哥俩就不用来这套了,哈哈,二十四弟儿今天第一次来,不知道咱这上书房的规矩。” 规矩?上书房有啥规矩?胤秘还没回过神来,一边的老二十一胤喜一合扇子笑呵呵地插言道:“初次进上书房总得给哥几个意思一下,今儿个得江楼就由小24做东了怎样? 这两小孩一唱一合,敢情是打闷棍,敲竹杠来了,这哥俩要是在前世保准是黑社会地干活。胤秘还没接话,老二十,二十二立马大声宣布:“太好了,今儿个小二十四请客,大伙儿得江楼见。 来清朝1年多,胤秘倒也听说过京城第一酒楼——得江楼的名声,那可是有名的京城第一,没有钱,连门都进不去。可眼前这伙子小屁孩,大的不过十三、四,小的才五、六岁,看样子已经是得江楼的老主顾了。 一直看着的胤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了看!老十八根本不吃老十九套,笑嘻嘻地回道:“哟嗬,哥哥都没发话,发哪门子疯?哥哥您说是不?” 按清例,阿哥们在开衙建府之前每个月都有五百两的例钱,胤秘也是如此,不过,那钱都在陈氏手中管着,胤秘身上连一个大毛也没有,这客当然是请不得的;再说,一个心理年龄近20人了,被一群小屁孩敲竹杠,那也说不过去。胤秘眼珠子一转,乐呵呵地说道:“好、好,不就是请客吗?一会儿皇阿玛来了,小弟就向皇阿玛申领些银两,定不叫哥几个失望的。” “别,咱自家兄弟不过是说个笑话,凑个趣,小24当真了,哈哈,今儿个天气不错,哈哈。”这哥几个一听说胤秘要禀明康熙,立马作鸟兽散去。小样,这还治不了你们,就知道你们都他妈的背着老爹瞎搞。胤秘满脸子乐呵地坐到了自己的位上。 《孔子》、《礼学》,哈、这个简单!乘着翰林院的老师没来,胤秘飞快地将这两本书过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咋地?随手翻了一遍,看的处全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就像原本就会的一般。发了,发了,竟然能过目不忘,没说的,就一个字:爽!胤秘险些乐得崩不住劲。 陈廷敬算是康熙字典的总裁官,文渊阁大学士来给这帮子阿哥当启蒙老师,实在是有些大才小用了,也就是帝王之家才能有如此奢侈的行为。胤秘一边听着陈老先生悠扬顿挫的诵书声,一边肚子里非议着皇家的这些破事儿,心思早跑得不知道到哪去了。 “胤秘,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别看陈老先生眯缝着眼,那眼光可毒着呢。 啥?胤秘走了神,老半天才回过味来,问得是苟不教、性乃迁,就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下面那些阿哥们就说啥的都有,反正啥难听就说啥。正乱着,门口传来一声冷哼…… 封我为固山贝子 康熙今天心情不好,结束了早朝,领着一帮大臣准备到上书房密议,刚到门口,就听见阿哥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哼了一声,顿时吓得所有的阿哥各自跪倒在地。 康熙没理会这帮子跪倒在地的阿哥,径直走到上首坐好,开口道:“今儿这事大伙议议吧。” 胤秘跪倒在阿哥群中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康熙老爷子遇到啥麻烦事了——康熙五十八年(1719)四月,俄国特使伊兹麦伊洛夫一行奉命出使中国。他们于七月离开圣彼得堡,于康熙五十九年十月到达北京。该吏团任务是:恢复贸易关系,俄商车辆粮秣可以自费;观察中国国土、资源、军备;要求在北京建立东正教堂;清准俄商进入中国内河及沿海口岸贸易,不限人数,所购商品免税;成立商事法庭处理两国商人纠纷;在北京设俄国总领事馆,于各省派领事或事务官等。十一月初十日,康熙帝接见伊兹麦伊洛夫。伊兹麦伊洛夫行三跪九叩礼,面交沙皇国书,国书上写道:“谨以和好之礼向抚育天下至圣皇帝请安。两国永归和好,相处多年,今为两国彼此友好相处,特派我近侍大臣列夫·伊兹麦伊洛夫为使臣,请求至圣皇帝大君主召见。本国使臣如蒙准于谒,由其将我所告之言具奏圣主。”“为两国和好之利益,我衷心祝愿中国日益繁荣昌盛,诸事成功。”伊兹麦伊洛夫还向康熙帝进献了沙皇礼品,有镜、钟表、罗盘、制图仪、望远镜、显微镜、晴雨计等。康熙帝对伊兹麦伊洛夫说:尔国君对敌国常御驾亲征,海洋广大莫测,狂涛常起,危险殊甚,望尔国国君多加保重。又说:朕始终欲保持与贵国大皇帝陛下巩固之和平,且我两国无必争之理,俄国为严寒遥远之国家,朕如派兵前往,必致全军冻死,且纵有何益?俄国君主亦同,假如为对抗朕而调兵遣将于贵国所不习惯之炎热地带,岂非使之无端而死耶?两国征战,纵互有所获,究于两国何益?两国皆有许多土地,足以自存也。康熙六十年正月二十八日,伊兹麦伊洛夫向康熙帝辞行,康熙帝设宴款待。此前,将回赠俄国沙皇之礼品金碗、珍珠、绸缎等交与俄国特使,对使团亦有馈赠。俄使在京时,同理藩院互换信件,商讨贸易及逃人等问题。关于贸易,中国方面给予俄国使团一百张盖有印章的文书,俄商可以持文书入境,但每次不得过二百人,中国将于边境建城以利贸易。中国方面希望解决悬而未决的边界问题,拒绝缔结条约、派常驻代表等建议。 俄罗斯一事议而未决,康熙的心情着实不算太好,看着跪在一旁的这群阿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道:“说吧,刚才折腾些什么?” 这起子阿哥都知道雍正生平最恨兄弟之间闹生分、搞内斗,这哥几个没想到今儿个早朝结束得早,正闹腾得高兴,被抓了个现场,这下子都不知道该说啥子好,可皇阿玛开了口,不回答却又不行,没奈何,大伙都拿眼看着十七阿哥胤礼,谁让他是现在是上书房最长的阿哥。 兄弟们都不吭气,胤礼却没这个福分,面对着康熙的冷眼,只好嘶嘶艾艾地道:“皇阿玛息怒,是孩儿们不好,不该嘲笑自家兄弟,孩儿知错了。” “知错就好,今儿个皇阿玛也不罚你。俄罗斯一事你也旁听了,就写个条陈上来吧。” 啊?胤礼脸色青了一下,却又不敢顶嘴,没奈何只能低声应诺,那心里却把胤秘给恨上了:俄罗斯一事就连那帮子大臣都没个准主意,让自个儿上个条陈,岂不是难为人吗? 胤秘跪在一旁,一看见十七阿哥那脸色,就知道这哥们恨上了自己,心中暗道不妙:若是得罪这主儿,正寻思个法子缓和一下,冷不丁康熙老爷子发话了:“胤秘,你今天初次入学,都学了什么?” “回皇阿玛的话,孩儿今儿习了《孔子》。”胤秘见皇帝发话了,慌忙收回瞎想的心思,小意地回答。 “哦?能背几句让皇阿玛听听吗?” 胤秘犹豫,想究竟该不该表现一把,一眼看见那帮子兄弟个个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神色,顿时将心一横,经文滔滔不绝而出:“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胤秘一口气背完,哥几个的嘴早已惊得合不拢,眼珠子都险些掉到地上,就连康熙也满脸子的讶色——胤秘一向身子骨弱,压根儿就没进过学,这会儿竟然能背出这么大段文字? 偷眼看见满屋子惊讶,胤秘这才惊觉自己玩大了:一鸣惊人看起来是件得意的事,不过一来与胤秘想要混个太平王爷的初衷相违背,二来要想说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识字的就是件麻烦事儿,再说这帮子阿哥都不是什么好主,这一出头,成了出头鸟了。 “胤秘,你都背下来了?”一阵沉默之后,康熙还是有些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是,皇阿玛”这会儿抵赖也来不及了,胤秘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胤秘只好装作一脸尴尬的样子道:“回皇阿玛的话,大多数句子也不明白,只是听哥哥们读了几遍,生记下来的。” “哦?”康熙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微微一笑道:“古之神童能过目成诵,过耳不忘,看来胤秘也有这天份喽,好!皇阿玛就考考你。” 康熙随手取过一本书,开口就读:“仁义,儒者之属也。然儒学所以为后世显学者,非仁义能自行也,赖儒家自有制度,以宪章仁义,而化民成俗也。是故周公制礼,以安天下;子游弦歌,得民易使。夫子徴之杞卫、问诸大庙者,寻典章也;折厥渔父、敬彼丈人者,探民俗也。 《礼学》?哈,这个简单,不过这次可不能再多嘴了,但也不能一句都背不出来。待康熙一念完,胤秘略一沉思道:“皇阿玛,儿臣惭愧,只能记住一小段。”康熙笑了笑,点头示意胤祚开始背诵。 於是求诸野、示诸掌,后生乃可以立矣。然今日论礼者,或以道德自命,而不知举手投足之义;或以名物为鹄。。。。。。。。。胤秘背了一大段,中间故意略为停顿几次,以示正在拼力记忆。饶是如此,这表现也大大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 “好!好!好!”康熙一连三个好字,乐呵呵地说道:“胤秘真乃吾家之千里驹啊,朕封你个固山贝子。”此话一出,满屋子的阿哥眼都绿了——这帮阿哥中除了胤礼是贝勒外也就成年的那些阿哥有爵位。虽说阿哥们只要年满十五都会有爵位,或迟或早都能成为亲王,但事情总是赶早不赶晚,有个贝子的身份,那每月的例银也多出了不少 那帮兄弟都想等着看笑话呢,胤秘早看在眼里,心里头一阵懊丧:都说冲动是魔鬼,唉,平白得个贝子却得罪了所有的阿哥,不值当。可天子开了金口,这赏赐却是推卸不得的。没奈何,胤秘一脸激动状跪倒在地,大声谢道:“多谢皇阿玛赏赐,儿臣定会好生学习,将来也好报效朝廷,为皇阿玛分忧。” “唔,好,胤秘有此心,阿玛心中甚慰。好了,都回吧。”康熙的心情经此一闹大为好转,也就此放了众阿哥一马,众阿哥个个如遇大赦,纷纷谢恩各自回阿哥所不提,当然对得了天大便宜的胤祚自然是白眼有加了。 出了上书房,众阿哥们各自三三两两地散去,就是没人搭理胤秘。胤秘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也向着自己额娘的寝宫走去,一路上都在寻思着如何缓和与那些阿哥的关系,没曾想刚走到宫门口,一老太监领着数人迎了过来,高声道:“固山贝子,皇上有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将胤秘吓了一大跳。 我是弘历的皇叔 上书房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建于雍正初,门向北开,共五间,凡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一般派满汉大学士一人或二、三人为上书房总师傅,并设汉文师傅若干人,称为“谙达”的满蒙师傅若干人,均多以贵臣充任,又有内外谙达之分,内谙达负责教授满蒙文,外谙达教授骑射。总师傅有事则来,不必日日入值。师傅们轮流入值,与皇子皇孙们相见,仅以捧手为礼而不下跪。每日寅时来到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午时下学。各大节日放假一天,暑期上半课。 寅时还在睡梦中,身边小太监提醒该到书房早读。匆匆穿戴起来去上数房。走进上数房,好嘛,大堂之上已经有十来个少年席地端坐,小则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全都一本正经地注视着上面一个老头,看样子这一水儿的皇亲国戚。 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上边老头讲学。皇弟也认为来上书房是受罪吗?”胤秘两手一拍,果然是知己啊。前桌见胤秘如此表情,黯然道:“看来兄弟和我也是同病相怜了! 突然前桌脸上微微一笑,坦然道:“前桌脸上微微一笑,坦然道:“本王是爱新觉罗·德昭,陛下恩典,得了一个郡王的爵位,先考豫亲王鄂紥。 豫亲王鄂紥?那不就是他已经死了的堂叔吗?原来他这个前桌还是个亲戚呢。,爱新觉罗·德昭,胤秘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在宗室中,爱新觉罗·德昭这个名字向来和胤秘并称。 这时德昭也回过神来,惊讶道:“胤秘!你是二十四阿哥 “哈哈!”胤秘低笑两声,拱手道:“说了半天,原来是德昭从兄,胤秘有礼了!既是兄弟,德昭从兄唤胤秘即可!” 德昭指了指窗外道:“这会儿已经是午时了,胤秘弟在上书房还没待够吗?” 放学了一众皇子走了出去,确见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孩童。摔倒在地。胤秘走过去关切地问道:“这位皇兄,没有被摔疼吧?”心里暗道,看这小孩不哭不闹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个孩童胤秘刚才在里面也见过。 结果没想到,这个孩童看了看胤秘,俩手一拱道;你是二十四皇叔。胤秘微微一怔,皇叔?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孩童叫自己皇叔?叫他“皇叔”的人大概只有成年哥哥家的那几个皇子了,那几个皇子里面,成年的成婚办差了,而未成年的,则养在深宫之中,年来,胤秘也见过几位成年的阿哥了。转头回望,等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德昭给他介绍一下。 “弘厉!您在门口干什么呀!”德昭错愕道。 这时候上书房里面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里面的老头连忙跑了出来,没想到却见到了这幅场面,尴尬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没事!”德昭把脑袋一伸,见老头并没有跟着出来,暗松了一口气,否则自己这双耳朵就又要受罪了。 德昭口中的这个弘历这时候说道:“马学士,没事,只是我今天第一次见到皇叔,所以站在上书房门口想等着皇叔出来,结果不小心摔倒了! 胤秘问道:“你是弘立?” 男孩扁着嘴,点了点头,“弘立见过皇叔!胤秘总算是确认了下来,这个男孩就是大清未来的皇帝,有着史上号称十全老人的清高宗弘立了。要不是亲眼所见,胤秘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个男孩是哪个皇兄呢呢。 胤秘说道:“弘立啊,你以后叫叔为‘小皇叔’好了! 第五章康熙死了皇兄雍正上位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晚,一代英主康熙大帝在畅春园溘然长逝。 十正月康熙帝不豫,还驻畅春园。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病逝。即夕移入大内发丧。遗诏皇四子胤禛继位,是谓雍正帝,以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召抚远大将军胤禵回京奔丧。皇二十四子聪惠过人,乃吾家良驹也,特封爱新觉罗。胤秘。多罗贝勒,御赐免死牌。诚亲王允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 胤秘因为康熙病逝,伤心哭昏了过去。一会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口干难耐,下意识地念了几句。水,水。。。。。。 “啪——阿哥醒!阿哥醒了!”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一连串兴奋的嚷叫声很快便传到了胤秘的耳朵里。 被鸭子般的声音给刺激了,感到浑身乏力胤秘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自己在一间大房子内的陈设虽然显得古色古香,却又不失富贵。 “皇上驾到——”正思索着呢,胤秘突然听到了这么个胆战心惊的声音,皇帝老子要来了吗?手心不由捏出一把汗来,没想到他刚刚醒来就要面对传说中的雍正皇帝。 一阵噪杂的声音过后,胤秘的周围顿时也安静了下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朕的二十四弟怎么样了?刚才朕隐约听到二十四弟已经转醒了!”也许是怕惊吵到胤秘,这个皇帝老子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威严。 “回万岁爷,二十四阿哥刚刚醒来过一次,可能是因为太过悲痛又昏睡过去了!”胤秘的随侍太监毛东回头瞧了瞧胤秘,小心翼翼地答道。 皇帝就是皇帝,轻声细语也能让下面的人坐一趟过山车,那个身边的太医慌忙答道:“万岁爷,太医院已经诊断过了,二十四阿哥只是因为圣祖皇帝驾崩而伤心过度,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那朕就安心多了!”遥遥凝视着躺在床上睡的胤秘一会儿后,皇帝长叹道,“二十四弟纯孝,真吾弟也!隆卿家,草诏,封皇弟胤秘为诚忠至孝武郡王,赏庄园九座,宫女太监十人,。。。。。。。。。。。。。 “遵旨!”一直躲在皇帝身后的那个老头儿应声答道,从他那精致的山羊胡子上可以看出,这老头儿绝对不会是太监。后来胤秘才知道,他名叫隆科多。 皇帝离开后不久,整个屋子里立刻欢腾起来,太监毛东喃喃道:“阿哥终于被封王了!奴才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胤秘身边的二等侍卫邓平有些担心地说道:“毛东,圣祖皇帝已经驾崩,殿下今天又被封王,那是不是就要出宫?” 毛东闻言脸色一滞,随后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吧,殿下如今才6岁。皇上对殿下又是最为宠爱,殿下应该不会这么早出宫的!” 毛东和邓平后面的议论胤秘再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把刚才耳中听到的话好好整理一遍。 “封皇弟胤秘为忠武王”历史说中那个爱新觉罗·胤秘雍正十一年二月,封諴亲王。皇帝称他为二十四弟,什么小弟弟,应该是小皇弟才对!”胤秘在心里唾道。 “哈哈,怎么说本王现在也是正一品的王了!”胤秘心里美滋滋地想到。 第六章康熙什么样的儿子都有 “毛东,二十四弟今天怎么样了?” 胤秘听到门外那有些熟悉的声音,也就晓得是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哥哥爱新觉罗·胤祈来了。至于另外一个和胤秘同龄的爱新觉罗·胤祜有个厉害的舅舅。胤秘和胤折都是生母不得宠,所以两边从小就不怎么对付 “二十三阿哥吉祥!”邓平看到胤祈后连忙见礼。 “二十三哥,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对于这个穿越后关系很好的便宜哥哥,胤秘还是很有好感的。 胤祈笑道:“毛东,二十四弟郎生性好动,要是再不让他出去走走,恐怕要被憋坏了!” “二十三阿哥说的是。”毛东满脸堆笑,虽然她是胤秘从小长大的,但确切说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在胤秘身边还可以不那么拘谨,不过可不敢触怒胤祈。只是毛东随即又迟疑道:“两位爷,现在还是国丧期间,切不可私出宫啊!” 被毛东这么一打断,胤祈也没了刚才看到胤秘病愈后的好心情,幽然长叹道:“二十四弟,带上邓平,毛东,皇兄陪你去花园里散散心如何?” 胤秘展颜一笑,“正有此意!”一路上,胤祈看着他“弟弟”一直哭丧着脸,还以为胤秘又在缅怀他们那敬爱的父皇了,于是便提起昨天刚刚从侄子弘历那里听到的一则消息,希望能够转移二十四弟心里的悲痛。 “皇上把胤禵从西北军前召回,加以圈禁。晋封胤禩为廉亲王和总理事务大臣。将胤禟发往青海西大通”果然,胤秘被胤祈的话给吸引住了。 胤祈说道:皇上在同其他皇子争为储君。圣祖驾崩后,他在胤祥的帮助下继承帝位。又在隆科多的帮助下夺了胤禵的帝位。继承帝位。新君上位,我门身为兄弟,身家性命不保啊。 雍正即使是放到整个中国历史长河中,也绝对算得上是排名前十的皇帝,不知道雍正的中国人可能有,但绝不包括胤秘。 “哟!这不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大孝子,本王的好弟弟二十四弟吗?父皇才驾崩,我们的大孝子怎么就开始有心情一览宫内的山林胜景了?”一个身着金色襕袍、头顶金帽,粉雕玉琢的男子在左右的簇拥下,如小大人一般浩浩荡荡地走到胤秘和胤折的面前,只是脸上写满了阴霾。 虽然胤秘没有见过此人,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耳闻,也猜得出眼前这家伙应该就是他的第十六皇兄爱新觉罗·胤禄了。“看他阴阳怪气的声调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胤秘在心里诽议,皇家的子孙,没一个是简单的,即使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胤秘知道,这位和他不对付的皇兄,肯定是因为他突然间名声大噪,又封了王,要知道胤禄虽然早就得了爵位,却还没有宣。 胤折说道:“十六哥,你还是该干啥干啥去吧,别整天琢磨着歪主意!”对于十六,他一点好感都欠奉。 胤禄也只是为了弄出一点话题缓解尴尬罢了,当然不能说胤秘手里什么。不过他也没想到胤折会这么不给面子,眼睛顿时闪过一丝凶光,冷哼一声,带着他那几个狗腿子拂袖离开园子。不管怎么说,这身金色襕袍得赶紧换掉,要是被捅到皇上那里去,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胤折看着胤禄的背影,鄙夷道:“一小人耳,二十四弟何必要给他面子!” 胤秘冲胤折微微一笑,不过心里却在暗叹,皇家就是皇家,两个孩童就斗得如此厉害,而胤秘和和胤折还是两个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两个皇族而已。怪不得清史中说雍正继承帝位究竟是康熙亲传,还是篡改遗诏夺嫡,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尚无定论。但是大部分史学家判断,康熙的遗诏有满文、汉文、蒙古文几种语言。按照民间所说其修改了汉文,但是蒙文、满文是不能修改的。 了解过胤秘生平的他知道自己是可以善终的,但是自己的其他皇兄还是难逃雍正的毒手。唉,经过几年的之后,康熙的儿子十不存一,现在中谁又能想到呢! 胤折见胤秘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被胤禄给气坏了,连忙开解道:“二十四第,十六从小就惹人厌,不要把他放在心上就好。” 胤秘展颜一笑,不再把担忧写在脸上,不过心里却琢磨开了:“纵观雍正和乾隆朝,如果不是乾隆朝的和绅,中国历史也不会到嘉庆手上开始走下坡路,所以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弘历 “怎么了?”胤折紧张地问道。 胤秘苦涩地摇摇头,低喃道:“胤折皇兄莫担心,小弟想一个人走走!”说罢也不理身边的毛东和邓平两人,独自朝小花园上走去。 见胤秘心情时好时坏,胤折还是不放心,踢了毛东一脚,怒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过去侍候着!” 胤秘缓缓走在山坡上,低头苦笑 出宫住进南五所 大家看书的朋友多多支持我啊,这样有动力好好写。 走回宫门口,一太监领着数人迎了过来,高声道:“忠武郡王,皇上有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将胤秘吓了一大跳。 搬家?听完太监罗罗嗦嗦的一番话,胤秘这才明白他在庶妃陈氏身边不能呆了——大清一代,阿哥一旦入学就得搬离后宫,入住阿哥所。这阿哥所有乾西五所、乾东五所、南三所之分,胤秘将要入住的是乾西五所的南五所,位于乾清宫之西、百子门之北。自己虽是王爷了,但是还是年幼不能出宫开府。 知道胤秘要搬出宫,这令庶妃陈氏好一阵子心情复杂。 南五所是一个四进院子,最里是一间主房,四间厢房,还有一间书房,外带一个院子,如此,胤秘已经心满意足了,遥想前世打工的日子,站在庭院中,胤秘险些乐得哼上了小曲,不过也就只能在心里哼罢了,面前还站着一堆子人等着他训话呢。 四个小太监,五个宫女,外带两个三等大内侍卫),面对着众人仰视的目光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半天,说了一句:“大伙儿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这话说得没什么威风,连他自己都觉得。 四太监五宫女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的整理内务,各自忙活去了,就剩下两个三等侍卫自站在原地不动。一个叫刘奇,汉军旗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看相貌倒是蛮忠厚的;另一个白净,斯文,叫隆尔,正蓝旗人。 咦,这咋站着不动?胤秘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俩个没别的差事,就是保护主子的,自己这主子没给他们差事,自然是等着自己发话了。虽说这两三等侍卫在大内侍卫中属于最低的那一层,怎么也是从从六品官衔,算起来比正七品县令大了不少,虽是主子,可也不能太端架子不是?“刘师傅,隆师傅……” “主子爷,奴才有哪些不到之处您老尽管指出,奴才等改就是了。”哎,这俩个一听师傅两字立马一头跪倒在地。怎么说的,想了一下,胤秘才发现自己有些不明白了:大清尊卑分说明,自己是阿哥,是主子,这师傅一词可不是随便称呼的,这俩个还以为自己看他俩不顺眼,拿话挤兑他们呢。没有办法只好端出主子的架势:“二位不必如此,起来吧!本王有事相询。”刘,隆二人相互看了看,迟疑地应诺而起,心中想面前这个小主子究竟想干什么。 算起来胤秘来此也有几年了,不过大多数日子是在病床上来着,对康熙朝和雍正朝的所有不太了解,再有就是一点的历史知识,心里头对康熙朝的一切都还是好奇的。 刘、隆二人一个是功勋之后,一个祖上是贝勒爵,因为都不是嫡长子,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只好进宫当大内侍卫,当然,能通得过大内侍卫的入门考核,两人的身手确实还行。这二人入宫的时间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其他的高等大内侍卫都是有来头之人,他们二人身后的背景都算不得深厚,两人的身手在高手云集的大内侍卫中也只算是普通,所以一直没得到升迁。此次被指派来胤秘身边,对他俩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差使——从今天起,他俩虽说是大内侍卫,领的也是大内侍卫的俸银,但是以后得听从胤秘的调遣,不必再参与大内轮值了,若是让胤秘收入门下,更好了。 想到前世的武林高手,胤秘很激动,对武功很是向往,现在听说刘、隆二人都身有武功,马上询问:“尔等可会内功、轻功?能教教本王吗?”说得刘、隆二人臊红了脸,一番解释之后,胤秘才明白:这二人会的都是外家功对付十几个平时大汉没问题,可那些玄乎其玄的内功、轻功,他俩不会。别说他俩,就算其他大内侍卫中,能会内功的也没几个,不过他俩倒是提到大内侍卫的统领张康出身少林,是大内侍卫中的第一高手,轻功、内功可能会,不过从来没见他在人前露过,若是胤秘想学倒是可以向他求教。 哈哈,想想到自己或许学到那些高深的本领,胤秘心里头乐开了花,恨不得立马找张康。不过这事急不得,平白找去,只怕人家不待见,得寻思由子让张康不推拒。这事不急,倒是如何和皇兄雍正处好关系,好好结交皇侄弘历才是要紧的,胤秘想了想,对刘、隆二人道:“你俩跟我一道去毓庆宫走走。” 刘、隆二人听了,着急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等进不得后宫。” 胤秘想想,也是啊。别说这俩如今已不算是大内侍卫,就算还是大内侍卫,没有皇命,擅自进入后宫,那可是抄灭九族的大罪,就算自己带他俩进去都是不成的。没办法,胤秘只得让小太监毛东跟着一道向毓庆宫 去。。。。。。 第七章在见弘历 在清代,皇子未成年时,都有固定的住所。大内乾清宫东有毓庆宫,康熙时太子胤礽曾居于此。后来成为皇帝的胤禛和弘历,以及弘历的子孙辈,“自六岁入学,多有居于此宫”。一生秘密为成为太子的人。雍正他即位以后,对于立储的问题,他认真回顾了大清以来各朝立储的情景。自努尔哈赤开始,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为立储之事大动干戈,令人惊心动魄。他更知道自己也是在明争暗斗中夺取帝位的,并杀了数位兄弟。由此他产生了一个误解,这一切,都是由于公开立储造成的。为了今后不再储子争位不互相惨杀。他于1723年8月中旬传旨:召集总理事务大臣、满汉文武百官,齐集正大光明殿,说有事相商量,经过他的解释后道:“朕思虑再三,以后立出储,是为社稷安危,朕想了个办法,将朕所立之君的名字,连用诏书写好。密封起来,再放在匣内。放到此殿匾后面,需要的时候去来宣读,任何?”诸臣正思无计,连说妙、妙。雍正见百官赞同,当时就将写好的密储,封好,令侍卫放于匾后。 由弘历开始,嘉庆、道光、咸丰诸帝均以嗣位的。,对于这个自幼丧母的太子还是很疼爱的,只是老爷子疼之愈深,期望愈大,对太子的要求就格外地严格,这也导致了胤礽见到康熙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原本有十分的本事当着老爷子的面最多也就表现出一、二分,原本极为伶俐的一个人,却给人以平庸的感觉,久而久之,也就平庸下去了。四阿哥弘历一生下来就注定是阿哥,而且从小时候起就表现出了优于其他皇子的特征,也就是天生的皇帝命。 现在,弘历正烦恼着呢一帮太监带着隆科多商议大事,前些日子雍正下旨让弘历上书房行走,交代下来的事是因为康熙末年各地亏空钱粮严重,决定严格清查,对贪官污吏即行抄家追赃,对民间拖欠,命在短期内分年带征。这都商议了大半天了。就听到小太监来报:胤秘求见。弘历心里烦着呢,想着自己的小皇叔来了,亲自出去迎接。 弘历不愧是未来的皇帝,这住的地方可比胤秘强多了,地方宽敞不说,那些摆设、装饰样样都是精品,就连宫女也多了数十倍,比后世的明星模特了。自己的皇侄家伙真能享福。胤秘一想起自个儿所住的阿哥所,难免有些心酸。 “弘历见过小皇叔。”胤秘来了几年了,对个宫廷礼仪早就驾轻就熟了,虽然还是很不习惯下,但是没办法。这可是未来的皇帝,胤秘想想,哪能接受他的见礼。 皇叔今天怎么有空来,对了,皇叔刚升了郡王,侄儿倒是忘了去道贺。胤秘知道今天来此就是为了讨好对方来的,说道:“弘历啊,你我叔侄太客气了…… 皇叔。。。。。。。皇阿玛让侄儿对。熙末年各地亏空钱粮严重,决定严格清查,对贪官污吏即行抄家追赃,对民间拖欠,在短期内分年带征的事写个条陈,皇叔一起议议。。。。 此事慢来,先听你皇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上一听。” 皇宫就是这天底下最黑暗的地方,皇宫里长大的阿哥更不同,打小了起就在阴谋诡计中泡大的,童真这词压根儿就与阿哥们无缘,好啊,侄儿一向喜欢听故事,皇叔这就讲来听听吧。” “好”胤秘躬了躬身子“在柯尔克孜族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很早以前,有一个正在迁移的小部落,经过一天奔波以后,傍晚来到一个山口,就在草地上住了下来。人们又喝又饿,争先恐后地从马背上取下大块的肉和羊皮袋中的马奶食用。当其中一个人打开他装有半袋马奶的羊皮袋时,一股清香迅速散溢开来。他惊异地叫来了伙伴们,把马奶倒在几只木碗中,大家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品尝着,只觉得香甜爽口,于是,他们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人们感到浑身的疲劳和困倦全都消失了。这就是马奶酒。他们有意识地去观察与探究马奶酒的形成过程,后来发现,马奶变成酒的羊皮袋都是挂在马镫附近,在马急行时,骑马人的脚步不停地踢打在羊皮袋上,从而使袋中的马奶变成奶酒。为此,他们做了一个试验,把一只装着鲜马奶的羊皮袋放在草地上,几个人每天轮流用脚踩上一阵子。几天后,打开羊皮袋,里面的马奶变成了马奶酒。这样,制作马奶酒的方法很快传遍了整个柯尔克孜草原。 弘历本来就是个聪慧之人,一听胤秘的故事就明白这个皇叔讲的正是议事的变形,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多谢皇叔,侄儿受教了。弘历比自己大6岁,但是他没咱行啊,咱毕竟21世纪的人才。 故事讲完了,料想弘历也明白了,胤秘并不打算久留,今天还有些事要料理,就先告退了。” “好,好,皇叔慢走,侄就不送了。”弘历这会心情舒畅了。 “好计策!”胤秘刚走,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隆科多:“四阿哥,这忠武郡王可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更难得的是与殿下亲近,切不可轻慢了他,将来或许是个好助力。” 隆科多与弘历自去商议事,且说胤秘出了毓庆宫心里还在肉疼,倒不是为了一个好主意给了太自己的侄儿——这会儿本来就不能出风头,能跟弘历搞好关系,就是胜利。 雍正皇帝即位之初,吏治废弛,贪污腐败已然成风。他克服各个方面的阻力在全国上下大规模的开展清查亏空,设立会考府,实行耗羡归公,实行养廉银制度,取缔陋规等多项工作,由于他态度决断,雷厉风行,清朝的财政状况在短时间内得到明显改善,官吏贪污吏治腐败的坏况都有很大的转变。旅日华人学者杨启樵说:“康熙宽大,乾隆疏阔,要不是雍正的整饬,清朝恐早衰亡。”有“雍正一朝,无官不清”的说法 再去上书房 皇帝上早朝,可真是件苦差事,四更就得起身,卯时就得开朝,就那会儿天都还没大亮呢。历朝历代多少皇帝,能做到天天早朝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一个皇帝雍正,康熙虽也算是个勤勉帝王,这会儿也只能做到三日一朝,晚年更只剩下五日一朝了。今天正是雍正皇兄早朝的日子,胤秘正是瞅着这个空子,一下学就溜出了宫,没曾想就这么一来二去小半天的工夫竟然被传唤了两次,这回麻烦可就大了。 皇兄有召,得赶紧去。胤秘顾不得许多,立马向上书房飞奔而去。没曾想半路上迎面遇见司礼太监陈一领着几个小太监正急急忙忙地赶着路,陈公公一见胤秘,顿时长出了口气:“爷,您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圣上那儿可就不好交待了。” “有劳陈公公了。”胤秘手一抹,一张百两的银票悄悄地塞入陈公公的手心,小意地道:“陈公公,皇兄找本王可有急事?” 大清一代,鉴于前朝宦官之乱,对太监可是打压得紧,凡有太监乱议国事者,杀无赦,故此直到清朝灭亡,从未出现过宦官把持朝政的事儿,这也算是历朝历代中难得的了。虽说清朝的太监没什么权势,不过作为皇帝身边之人,消息还是较灵通的,因此有不少官员还是会给这些子阉人塞银子,眼前这陈公公显然收银票都已经习惯了,一百两银票下去,脸色都没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道:“圣上现下正考较四阿哥的功课呢,爷,这就请吧。” 哦,考较功课,敢情老爷子是查作业来了,没啥大不了的,咱进度快,《论语》都背了半部了,经得起考验。胤祚一抹头上的虚汗,手一摆,示意高公公头前领路,向着上书房匆匆而去。 走到门口,就看见泓历正满头大汗,跪倒在地,看样子是被考住了,这小子一斜眼看见胤秘,顿时松了下来——皇叔来了。果不其然,高坐上首的雍正一看见胤秘,脸顿时板了起来:“胤秘,你可知罪?” 知罪?这怎么回事??胤秘慌忙一头跪倒在地,开口道:“皇兄息怒,臣弟知错。” “臣弟不该私自出宫,不过臣弟此举是原因的。” “哦?知错犯错,还事出有因,那就说说吧。”阿哥们不请旨私自出宫,这早就成惯例了,别说阿哥们,就连雍正都不行只不过没人把这事儿挑明罢了,胤秘被抓了个典型,雍正还真想听听自己的幼弟能说什么 “回皇兄的话,这中秋就要到了,今年节日正好是太后的寿诞,双喜临门,臣弟就想着该给太后备贺礼,祝她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才私自出宫准备,不曾想误了皇兄的宣召,臣弟知错了。” 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生于顺治十七年(1660年),满洲正黄旗人,为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初入宫侍康熙帝,于康熙十七年(1679年)十月三十日生皇四子,即雍正皇帝。十八年十月十三日册为德嫔,时年二十岁。十九年生皇六子胤祚。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封为德妃。二十一年生皇七女;二十二年生皇九女;二十五年生皇十二女;二十七年生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禵。。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雍正帝即位,德妃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晋为皇太后。诸臣为皇太后上徽号,她执意不允。雍正对这位皇母一向是尊敬有加,孝顺得很。此刻一听胤秘出外为太后准备寿礼,心里高兴了,同时也有些好奇,想搞明白这二十四儿究竟准备了什么东西,微微一笑道:“难得皇弟儿有如此孝心,朕心甚慰。皇弟究竟准备了什么,能告知皇兄吗?” “皇兄恕罪,臣弟只能说贺礼是这世上原本没有的东西,其它的到时自然见分晓。”胤秘暗地里吁了口气—— “雍正的好奇心还真给调动起来了“你还跟朕打哑迷吗?” “臣弟这也是想让太后高兴一回不是,皇兄就放过儿臣一次吧。”胤秘说道。 “好,这事就先放在一边,若是贺礼不能让太后满意,饶不了你。”雍正开玩笑的说道,算是饶过了胤秘私自出宫的错处,但紧接着脸一板,开口问起了功课:“二十四儿,进学这么长时间了,都学到哪了?” “回皇兄的话,臣弟已习到《孟子》了。” “哦?能背几段给朕听听吗?” “是,皇兄。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雍正自己年轻时跟从顾八代、徐元梦等学习经史,又与禅僧接近,稍懂佛学,精通禅学。对于饱学之士向来看重,原也知道此子记忆力绝佳,天赋过人,对于胤秘能背出这么大段文字,倒也不觉得意外。 “好,二十四儿这书读得用功,不错,该赏,,要皇兄赏你些什么?”雍正这赏赐可就大了——这时节皇上就是天,说出来的话那叫金口玉言,赏给你什么,你还都得接着,哪怕是赏你自杀,你也得磕头谢主龙恩,这赏赐任人挑还真是头一回,下面几个那脸色可就难看到了极点。 胤秘心里那可是乐坏了:哈,总算逮到这个机会了!一开口却让满屋子的阿哥们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第10章学武做个将军 现在阿哥门想胤秘有福了,以为他开口要爵位,要庄子之类的赏赐——清代帝王给阿哥们的赏赐最高的当然是爵位的提升,而将皇庄赏赐给阿哥也是常用的大赏赐,开口却是:“谢皇上赏赐,臣弟想找张康学武,请皇兄下旨成全。” 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太祖、太宗初无取天下之心,尝兵及京城,诸大臣咸云当取,太宗皇帝曰:明与我朝素非和好,今欲取之甚易,但念系中国之主,不忍取也。后流贼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自缢,臣民相率来迎,乃剪灭闯寇入承大统,稽查典礼,安葬崇祯。昔汉高祖系泗上亭长,明太祖一皇觉寺僧,项羽起兵攻秦而天下卒归于汉;元末陈友谅等蜂起,而天下卒归于明。我朝承袭先烈,应天顺人,抚有区宇,以此见乱臣贼子无非为真主驱除也。凡帝王自有天命,应享寿考者不能使之不享寿考,应享太平者不能使之不享太平,圣祖皇帝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又年力盛时,能弯十五力弓,发十三握箭,用兵临戎之事,皆所优为。然平生未尝妄杀一人,平定三藩,扫清汉北,皆出一心运筹。户部帑金,非用师、赈饥未敢妄费,谓皆小民膏脂故也,所有巡狩行宫不施采缋,每处所费不过一二万金,较之河工岁费三百余万尚及百分之一。昔梁武帝亦创业英雄,后至耄年,为侯景所逼,遂有台城之祸;隋文帝亦开创之主,不能预知其子炀帝之恶,卒致不克令终,皆由辨之不早也。臣弟愿为大清开疆扩土。 雍正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弟弟居然不要爵位、庄子之类的赏赐,仅要求学武为大清开疆扩土。不由地愣了一下,好半会才笑着说道:“这旨意朕下了。胤秘真是我大清忠臣也。胤秘忙跪倒谢恩。 “忠武郡王,你的资质并不适合练武。”见面了,张康第一句话就险些将兴致勃勃的胤秘打翻在地。啥?不适合?不会吧?胤秘小脸一阴,险些就此背过气去。 “不过,要想强身健体,练一点也是无妨。”张康慢悠悠地接着道。艺多不压身,要想稍有成就可能会付出很大的努力,那在这个努力的过程中,你锻炼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思想、一种不会被困难所压倒的一种毅力、真正的武者不会成为别人的爪牙,也不会轻易动手!胤秘脸色立刻多云转晴。 “但是……”张康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张康可不管胤秘在想些什么,接着说道:少林-武功浩如烟海,门内众僧醉心武学,潜心修炼不问世事,武林大会彰显绝艺。少林派自古就是武林第一门派,千年不衰。武功以多、全、强著称,以七十二绝技冠绝天下。僧众朝夕习武,以武修禅,历代高僧辈出,都身兼多种绝技,但至今无一人能学全。我为少林俗家弟子。 少林功夫是咱大清武术中体系最庞大的门派,武功套路高达七百种以上,又因以禅入武,习武修禅,又有“武术禅”之称。少林弟子皆入佛门,由于天下武功出少林,所以俗家少林弟子往往心系武学,也学有所成。学武首先得修心,刻苦坚持才能大成。是:“张师傅,依您老看来,本王多久能大成?” “这个不好说,有人三、五年就能小成,可练了一辈子也没大成,以王爷的资质来说,没个十来年的时间怕是不成的。” “多谢师傅提点,徒儿定当谨遵师傅的话,好生学习。”胤秘道 “好。”张康看了看胤秘,慢悠悠地说道:“去,绕着乾清宫跑十圈。” 一看胤秘没动静,张康远冷冷地哼了一声,掏出打火石点上,沉声说道:“一柱香时间跑完,否则就加跑十圈。”说完也不管胤秘跑不跑,坐倒在太师椅上闭目养起神来。 跑!一想到将来练武有成之后的美妙,胤秘一咬牙开始了,一圈、两圈、三圈,还没跑到一半,胤秘的小腿肚就开始发抖了,小脸儿早已是煞白一片,只是胤秘也甚是硬气,咬着牙挺着。 此刻已是下午,乾清宫今日没早朝,没什么大臣在,除了些大内侍卫和禁军在站岗外,只有胤秘一人在奋力奔跑,众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位阿哥,搞不清楚他究竟发哪门子疯,但也没人敢上前去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阿哥的身份摆在那儿,不是这些小兵小卒可以过问的。雍正此刻倒是正端坐在乾清宫中,悠闲地喝着茶,这跑圈之事张康早前就告知了雍正,雍正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天姿聪慧的小弟究竟能有多大的毅力。 011初见孝恭仁皇后乌雅氏 每日一大早,鸡都还没叫,张康就来叫人了,没别的,就是跑圈,只不过那算时间的香越来越短,跑的圈数却越来越多,光跑圈还不够,跑完圈还得站桩,可把胤秘那身子骨给折腾惨了。 八月,佳节历来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恰好今年的节正赶上太后寿辰,这可就热闹了,雍正早早地就下令全国大庆,为太后祝寿,这不,全国各地官员们所送的贺礼早已摆满了慈宁宫的库房,但凡珍贵稀罕之物,此刻都用大号托盘盛着,整齐地排列在慈宁宫中,就等着给太后上寿了。 尽管是春节,胤秘还是三更天去跑圈,五更占桩,到六更天时,匆忙梳洗一番,连早饭都来不及用,急急忙忙地提了个神秘的小盒子,匆匆向慈宁宫走去。胤秘刚赶到慈宁宫门口,那儿早站满了人,雍正打头,所有的阿哥、格格都来了,就连那些还在吃奶的阿哥们也都由自己的母亲抱着排在队中,宫外那些子王爷、贝勒、贝子们也都来了,二百多号人黑鸦鸦地站了一地,这还是关系较近的皇族才能头一拨拜寿,那些没名目的就只能在自个儿家中遥拜了。 胤秘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到晚了些,不过雍正老爷子仅仅斜眼看了看气喘吁吁的胤秘,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嘴角含笑,摆了摆手让他入列,早知道胤秘这些日子被折磨得够呛,对于胤秘小小年纪居然能吃得下苦,心中着实颇为欣赏。 阿哥们个个消息灵通,哪会不知道胤秘这些天来的遭遇,背地里早笑翻了天,这会儿又看见胤秘的狼狈样,个个挤眉弄眼地幸灾乐祸,若不是这场面太大,怕是早就开怀大笑了。这哥几个的心思,胤秘哪能不知,不过此刻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顾不得理会这些屁事了。 太阳总算是升起来了,这可是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为雪后的人们送上了一丝的温暖,不过胤秘此刻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丝温暖——拜寿大典开始了。磕头、跪拜、念颂词,胤秘混在阿哥们中间机械地做着这一切,好容易等到了大典上最重要的时刻——上寿,就是这些太后最亲近的人各自奉上自己的孝敬。 最先送上孝敬的当然是雍正,十样珍宝用镏金托盘托着,垫上红绸,由太监们一样样送上前去让恭仁皇后乌雅氏过目,任何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高达三尺的翡翠琉璃塔、火树银花(通体剔透、珊瑚状的五尺红玉上挂满了各种宝石)、椰子般大小的夜明珠等等令人眼花缭乱,接下来是几个老辈子王爷,这才轮到阿哥们表忠心。 泓历是未来的太子,排在所有阿哥的第一位,送上的是一个黄布包着的礼盒。恭仁皇后乌雅氏原本就喜爱这个孙子,笑呵呵地受了弘历的磕头,招手将弘历唤到身边,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塞了个大大的红包,这才让其他阿哥上寿。 前几个阿哥都送上了自己的孝敬,恭仁皇后乌雅氏也都笑呵呵地收了礼,但并没有像对待四阿哥般亲热,这会儿终于轮到胤秘了。胤秘快步走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口称:“儿祝皇太后万寿无疆,寿与天齐。”狠狠心一伸手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高高地举过头顶。 盒子里是一块黄布盖着的,看不出内里有些啥东西。这事物是胤秘21世纪带过来的100元人民币,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别说侍立在身恭仁皇后乌雅氏边的雍正不懂,就算是活了三个朝代、见识多广的恭仁皇后乌雅氏也看不懂。 一会,雍正发话了:“胤秘,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回皇上的话,这叫人民币是一个国家的法定货币。就好比咱大清的银子。 “好好,难得你有孝心,惦记着哀家。”仁皇后乌雅氏笑呵呵地示意身边的太监将胤秘手中的小盒子拿到身边,拿起人民币看了一阵,这副画精致,华丽,就是大清的杰出画师也比不上?” 这背后图按是春秋战国时期,各国诸侯为了防御别国入侵,修筑烽火台,用城墙连接起来,形成最早的长城。以后历代君王大都加固增修。它因长几万里,故又称作“万里长城”。据记载,秦始皇使用了近百万劳动力修筑长城,占全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当时没有任何机械,全部劳动都得靠人力,长城东起鸭绿江,西至甘肃嘉峪关,从东向西行经10个地方它是大清的瑰宝,也是世界哪个国家比不了的,是人间的奇迹。长城是百姓智慧的结晶,是咱大清强大的象征。 胤秘说完,所有的皇子大臣。。。。。。。个个惊奇看着。胤秘大肆吹嘘,把这些个皇族忽悠得不知天南地北,恭仁皇后乌雅氏不但讨得了的欢心,就连雍正也动了心,下令将它当成贡品,给供放乾清殿。 雍正年正月谕曰:“朕幼弟胤秘,秉心忠厚,赋性和平,素为皇考所锺爱。几年以来,在宫中读书,学识亦渐增长,忠心大清。献宝有功。朕心嘉悦,封为简靖忠郡王。” 012弘历和我一起习武 日子就在胤秘跑圈的痛苦中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间已是公元1730年也就是雍正八年,胤秘拜习武,都已经大半年了,可还是没习到内功,每日里三更就起,跑圈、站桩压根儿就没停过,先是轻身而跑,后是绑沙袋而跑,渐渐地,胤秘适应了这种难熬的生活,身子骨日渐粗壮起来,个儿也长高了不少。 这天,雍正下旨;令宝郡王弘历随忠郡王胤秘跟张康习武。 胤秘想前世清史说弘历曾经随同祖父康熙前往木兰围场行围,康熙开枪将一只黑熊射中倒地,康熙为锻炼小皇孙的胆量,即命前往再射。弘历来到近前,不料黑熊并未射死,仅是受伤倒地,见有人近前突然立起,扑向弘历。弘历面对危险,毫不惊慌,镇定自若,虚与周旋。康熙在一旁见事不妙,急忙又发一枪,将黑熊射死。康熙在去世前预言他“有英雄气象,必封为太子”,现在跟自个儿一起习武真是有缘分啊, “起床。”自从下旨弘历跟胤秘习武,俩个人关系好得不的了,同住敏庆宫。这天张康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胤秘的好梦。弘历也被叫了起来,跑圈进行曲又得开始了,胤秘和弘立不敢怠慢,翻身而起,飞快地套上沙袋、衣裳,跳下床来,准备飞奔出门,这一切早已成了条件反射。自从习武之后,张康就住到了阿哥所边上,就睡在胤秘和弘历隔壁,每天三更不管是刮风下雨,总是准时出现。 “今天不用跑了。” 哦?不用跑了?胤秘和弘历奇怪看着张康,屋中昏暗的灯下,张康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不跑圈?那干啥?难道连占桩都免了?胤秘同样也和弘历正在心里头嘀咕着,张康一开口再次吓了他俩一跳:“跪下!” 跪下?叔侄是都是皇亲皇子,宫中除了长辈之外谁能叫跪下。想归想,胤秘和弘历还是迟疑着跪了下去。 “很好。”张康点了点头道:“从今天起,胤秘和弘历就是少林俗家三十四代弟子了。” 不会吧?就在胤秘心里头咕叨的时候,张康不紧不慢的语调突然严厉了起来:“既然已经是少林弟子了,那就得遵守少林的门规,若是有遭一日发现你行为不轨,诼出少林。” 胤祚和弘历同样也是一脸严肃地回道:“请师傅示下。” “少林门规 1、不能为恶; 2、不能乱杀无辜; 3、不能。。。。; 。。。。。。。。。。。。。 。。。。。。。。。。。。。。。。。。。 6、成为少林弟子后,不得勾结官府张康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刚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默默了一阵之后说到:“最后这条就免了,其余几条你必须谨记在心,切不可违了门规,都记住了吗?” 胤祚和弘历道:“徒弟等谨遵师傅教诲,……”也亏得胤秘好记性。 “很好,光记住还不够,要将门规刻在心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违了门规。”作为雍正的贴身侍卫张康早就知道胤秘的记忆力过人,弘历聪惠过人。 “是,师傅。”是,师傅 从今天起为师开始传你等少林内家心法。少林总诀:道可道,非常道……,从少林总诀一直到各种拳诀、剑诀全都说了一遍,末了问了声:“都记住了吗?” 胤秘看着弘历没奈何,胤秘只好苦着脸道:“师傅,弟子和泓历复述一遍,请师傅指点。……” 幸亏胤秘记性好,大段口诀大体上都背下来了,倒也全部都记住了,只是茫然不知其中的奥妙,正打算开口相询,张康脸色严肃地说道:“盘膝而坐,胤秘不明所以,弘历也奇怪看到,只能依言而行,张康伸手调整了一下胤秘和弘历的打坐姿势,接着道:“一会儿为师帮你等打通经络。 胤秘心里头得意得很,忙点头道:“是,师傅。” 张康点点头不再开口,并指如剑,出手凝重,连点胤秘身上三十六大穴。痛苦,极端痛苦,胤秘只觉得体内似乎有人正拿刀子在砍肉挖骨似的,还没等胤秘叫出声来,张康手法一变,出指如风,闪电般连点胤秘的七十二*,张康后来也那样帮弘历打通经脉。 013雍正召见 圣上口谕,宣忠武郡王南书房晋见。”老公公一张老脸上除了满是皱纹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有劳公公了。 “圣上正看奏章呢。”公公轻轻地说了一声。 雍正笑着,不过却不是在看奏章。胤秘跟着公公刚进南书房就看见雍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一张纸,从背面上看应该是字,就不知道是哪位谁的大作让雍正乐成那样。 “臣弟见过皇兄。”胤秘一进南书房就跪了下去。 胤秘来啦。”雍正脸上带着笑“不错,不错,胤秘最近这功课做得着实不错。唔,字写得好,这手腾体倒也得了几分真味,嗯,文章也看得过得去,很好、很好。”雍正满口子称道胤秘的那篇文章,可就是没让胤秘平身,愣是让胤秘跪着。 雍正这是在看自己那篇瞎写的文章,看样子似乎挺满意的,可就这么一直让自己跪着又是怎个说法?看来雍正心里头必定有些不痛快,该不是消遣自己来着吧。胤秘心思动得飞快,口中却道:“谢皇兄夸奖,这都是皇兄教导有方,臣弟不敢居功。” “胤秘最近这拍马屁的功夫也跟着学问见长了,不过这个马屁拍得舒服,嗯,皇兄还真享受了一回。”雍正兀自看着卷子。 这是什么意思呢?雍正的笑脸该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胤秘心里头直打鼓,忙接着道:“皇兄常教导臣弟要多读圣贤书,臣弟只是照办而已。” “哦,看起来胤理圣贤书是读了不少了,那好啊,,你就看看。。。接山西巡抚哈同建议,施行耗羡归公和养廉银的措施,以此限制、减少官员的贪赃舞弊和横征暴敛。开放洋禁。允许民人往南洋贸易。海禁施行于闽、粤两省。 胤秘心里有了底,话便活了起来:“皇兄,这份奏章臣弟以为对当时的鸦片贸易因该重视,鸦片政策是:贩卖毒品,严惩不贷,严格区分药用鸦片与毒品鸦片烟,毒品严禁,药用不干涉,且照顾小本商人的正当利益。对待西欧来的使者,也以礼相待。同时反对天主教等在中国民间的传播,博尔都噶尔使臣麦德乐来京。对他优待使他深为感激。使他们对大清皇帝与对大清通商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尚书*洪范》所载: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五福以考终命列于第五者,诚以其难得,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前代帝王或享年不永,史论概以为酒色所致也,皆书生好为讥评,虽纯全净美之君,亦必抉摘瑕疵。朕今为前代帝王剖白言之,盖由天下事繁,不胜劳惫之所致也。诸葛亮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者惟诸葛亮能如此耳。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此皆勤劳政事、巡行周历,不遑宁处,岂可谓之崇尚无为、清静自持乎。《易》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尽瘁,诚谓此也。 雍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章,两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沉默了一阵之后嘴角含笑道:胤秘这些话谁教你的? “皇兄,有志不在年高,曹冲六岁能称象,甘罗十二即拜相,臣弟身为千古一帝之子,势不能让古人专美于前。 胤秘肚子里非议着,口中却道:“皇兄自登大宝,即位之初,吏治废弛,贪污腐败已然成风。克服各个方面的阻力,清查亏空,设立会考府,实行耗羡归公,实行养廉银制度,取缔陋规等多项工作,态度决断,雷厉风行,大清的财政状况在短时间内得到明显改善,官吏贪污吏治腐败的坏况都有很大的转变。致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虽古之贤君也不过如此,臣弟所言句句是实,并未夸大。” 即位之初,吏治废弛,贪污腐败已然成风。他克服各个方面的阻力,在全国上下大规模的清查亏空,设立会考府,实行耗羡归公,实行养廉银。。。。。胤秘这话令其听起来格外舒坦,不过雍正毕竟是雍正,并未因胤秘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昏得不知天南地北,笑过之后,脸色一正,冷声道:“朕想让你写个条陈上来,可行? “能!”胤秘答得极为自信。 “好!别的话朕就不多说了,去吧!”雍正挥了挥手,让胤祚退下。待胤秘走后,雍正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胤秘出了南书房,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心全被冷汗给打湿了,心里头感慨万千:都说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自己是阿哥都被雍正整成这样,若是那些个官员们别说出冷汗,只怕尿裤子都是常事。 别看胤秘在雍正面前吹得山响,其实心里头连一点底都没有,虽说活了两世,见识上远远超出当代人,可毕竟真正习文才三年多。 心情一恍惚,走起路来就没准,正走着,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一个不小心摔倒,胤祚定睛一看,不由地愣了一下: 014雍正召见2 请大家多多支持啊,喜欢看的支持我, 撞倒胤秘的是个年近四旬的老头子,面相清逸,这官胤秘倒也认得,正是雍正做皇子的包衣奴才李卫。 史;李卫字又玠,并不是出身于市井的小混混,而是江苏丰县,徐州市一家家境比较富裕的人家。康熙五十六年,李卫花钱捐了一个官。《清史稿·李卫传》载:李卫“入赀为员外郎,补兵部。康熙五十八年,迁户部郎中。”据《小仓山房文集》载,李卫在户部供职期间干了一件让当时还是亲王的胤禛刮目相看的事:当时分管户部的一位亲王每收钱粮一千两,加收平余十两。李卫屡次谏阻都不听,于是在走廊上置一柜,写着“某王赢钱”,使这位亲王十分难堪,只好停止多收。雍正十分看重李卫“勇敢任事”的优点,一继位就任命李卫为云南道盐驿道,次年擢升为布政使掌管朝廷重要税源的盐务。雍正三年1725年又被擢升为浙江巡抚兼理两浙盐政。雍正五年,李卫“寻授浙江总督,管巡抚事”;翌年,朝廷又以“江南多盗”,而地方官又“非戢盗之才”为由,命李卫统管江南七府五州盗案,“将吏听节制。”雍正七年,李卫被加封为兵部尚书、太子太傅,雍正十年又内召署理刑部尚书,寻授直隶总督。 胤秘虽然心中有事,烦得很,但他毕竟不是诿罪与人之辈,原本就是他自个儿走路不看路,被撞倒了纯属自找的,因此丝毫没有怪罪李卫的意思,挥了挥手道:“不碍事,是本王自个儿不小心,怨不得李大人。”一眼瞧见地上落着本黄稠蒙面的折子,想来是李卫跟自己相撞时落下的,随手拾了起来,心中满是好奇。 李卫任浙江、直隶总督十多年倒做了几件让世人称赞的好事。李卫管理盐政不仅加强了沿海各关隘的巡缉,打击不法商贩盗卖私盐等活动,同时还改革盐政税赋制度,“诸场有给丁滩者,以丁入地,计亩征收;无给丁滩者,暂令各丁如旧输纳。”此举,既稳定了盐业生产,又增加盐业税收。当时,因浙江人汪景琪著《西征随笔·历代年号论》中,影射雍正年号不吉利和礼部侍郎查嗣庭在科举考试中取“维民年止”句为试题所犯下“大不敬”之罪,“停浙江人乡会试。”李卫出任浙江总督后一面“文告严督,”一面上书朝廷“浙江士子感恩悔过,士风丕变,乃命照旧乡会试。”李卫治理海塘成绩卓著。他在海宁自翁家埠至尖山间的近百里海塘险要塘段抢筑乱石塘、柴塘近2300丈,缓和了危急形势;并且设塘兵200名及千、把总等员弁分驻沿塘常年修护。在海塘“招民垦田,於本年起科;设灶煎盐,官为收卖;渔舟入海,给牌察验;鱼盐徵税,充诸项公用。”李卫剿匪十分称职,“盗匿山泽间,诇得其踪迹,遣将吏捕治,必尽得乃止。以是所部乃无盗”。李卫对整肃吏治也著有成效。江南督臣范时绎、按察使马世庇护张如云及其党羽以符咒惑民,李卫毫不徇情上书弹劾,使“时绎夺官,世、空北皆坐谴,云如等论斩。” “上朝!”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高呼,今个的早朝正式开始了,文武百官走着碎步踏上了宫中的上朝正道,皇族在中,文武分居左右,除了脚步声没有一丝的杂音,好一派肃穆庄严的气象,只是大多数官员的嘴角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因为今天将上演一场大戏。此刻,大戏的主角之一胤秘正走在百官之中,身前是刚封了贝勒而自得意满的雍正大阿哥和福全等几个王爷,胤秘的小身形夹杂在皇族中,被彻底地淹没在人群里。 今儿个早朝,只有几个不太重要的大臣上奏,所奏之事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论是雍正还是诸臣工都没把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随口议论了几句就打发过去了。再不开眼的臣工到了此时也都明白今儿个不是上本的好时机,一时间大伙儿都静了下来,都拿眼看着雍正,就等着发话,好看戏了。 大殿内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冷场了好一阵子,雍正发话了:“沈近思。” “臣在。”文官队列的末尾快步走出一人,一头跪倒在地。 雍正靠在宽大的龙椅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沈爱卿,你的折子朕看了很好。 胤秘。” “臣在。”胤秘大步走出皇族队列,同样也是跪倒在地。 雍正慢悠悠地说道:“今个把你写的条陈念一念。” “是,谢皇上。”胤秘磕了个头。 养廉银制度,火耗归公后实行。支发各官的养廉银,有一定的标准,首先是考虑到了各官地位的高低以及任所的事务繁简。除此之外,也还考虑到了其他的因素:一是照顾到了官员以往收受陋规的情况;二是照顾到了官员在养廉银外是否还有其他经费来源;三是照顾到了官员所在地区的富庶或贫瘠。但是,由于养廉银制度尚属创行阶段,各地官员的养廉银额不但差别很大,且多有变更,如云南巡抚的养廉银初定为17000两,随后又减为12000两,继而又减为10550两;四川巡抚的养廉银初定为12000两,继增为18864两,后又减为1万两;山东、河南巡抚的养廉银则高达2万两以上,比某些总督还高。其他如总督、布政使、按察使以致府州县官员的养廉银亦参差不齐、多有变化 ……。。。。。。。。。。。 一时间朝堂之上火星四溅,语录乱飞,诸位大臣都听得津津有味。 胤秘对于养廉银远远高出正俸标准,越是高品级的官员,养廉银越是优厚。总督高出正俸83。87—129。03倍,巡抚高出64。52—96。77倍,布政使高出32。26—58。07倍,按察使高出23。08—64。95倍,道员高出14。29—57。14倍。知府的养廉银额在1000—4000两之间,高出正俸的9.52—38。09倍;知州的养廉银额在500一2000两之间,高出正俸的6。25—25倍;知县的养廉银额在400—2259两之间,高出正俸的8。89-50。2倍;同知的养廉银额在400-1600两之间,高出正俸的5-20倍。对于大多数佐杂官员来说,其养廉银与正俸之比,则显得较低。以湖北为例,布政司经历官居从六品,养廉银为80两,仅高出正俸的1。33倍;按察司经历官居正七品,养廉银亦为80两,仅高出正俸的1。78倍;州判位居从七品,养廉银为80—100两,仅高出正俸的,1。78—2。22倍;府经历位居正八品,养廉银亦为80一100两,仅高出正俸的2-2。5倍;县主簿位居正九品,养廉银为60两,仅高出正俸的2。42倍,各不等。 在一些较为特殊的地方行政部门,其官员也支发养廉银,如河道总督为6000两(此为东河,北河为直隶总督兼管,加支银1000两),管河道员为2000—4000两,管河同知为500—800两,管河通判为400—700两,管河州同为60两,管河州判为45—30两,管河县丞为40—80两。又如漕运总督为9520两,押运同知、通判为100一492两。再如盐运使为2000一5000两,盐法道为2000—4240两,运同为2000一2500两,监掣同知为2000一2400两,运副为2000两,提举为844—3760两,运判为917—2700两,盐场大使为60一500两,盐井大使为240—336两,批验所大使为160一700两,盐库大使为100一700两,经历为60一600两,巡盐为200一400两。这些官员的养廉银也同样大大高出正俸,如盐运使为从三品,其养廉银是正俸的15.39—38.46倍;盐法道为正四品,养廉银是正俸的19。05-40。38倍;监掣同知为正五品。。。。。。。。。。。。。 雍正手一挥,太监那破嗓子又响了起来:“忠郡王胤祚秘忠心为国。。。,着忠郡王即日起上书房行走见习……正蓝旗副都统。。。。。。。。兵部侍郎。。。 015胤秘出宫开府 转眼到了几年过去了胤秘也可以出宫开府了,不管了还是看看王府去。胤秘心急得很,这天刚下了朝,也没回阿哥所,带着人到礼部领了印信,直接奔他的王府而去。 皇帝的儿子们在成年后都要封为王、公,并有爵位。在清崇德元年定为九级,到顺治六年定为十二级,即:和硕亲王、亲王世子、多罗郡王、郡王世子、多罗贝勒、固山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等。在清代的宗室分封有功封、恩封、袭封、考封四种。还有“世袭罔替”和“世降一级”两种体制。“世袭罔替”是亲王或郡王在死后有一个儿子,长子或嫡子按原爵位袭封,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铁帽子王”。而“世降一级”是每一世降一级。如始封者为亲王,死后其长子或嫡子降一级,封为郡王,下一代再袭者为贝勒,但降到镇国公,以镇国公世袭。在清初封有八家铁帽子王,即礼亲王代善(努尔哈赤二子)、郑亲王济尔哈朗(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六子)、睿亲王多尔滚(努尔哈赤十四子)、豫亲王多泽(努尔哈赤十五子)、肃亲王豪格(皇太极长子)、庄亲王硕塞(皇太极五子)、克勤郡王岳托(礼亲王代善长子)、顺承郡王勒克德辉(礼亲王代善之孙,代善三子萨哈林二子)。礼亲王家族因德高望重,战功卓著,一家出了三位始封的铁帽子王。以后又增加四家,即雍正年间加封的怡亲王允祥、 王府,每座王府都是最宏大的建筑群,是超大型的四合院。清代的王府不管是在哪条大街或胡同里,都是坐北朝南。其建制也有等级之分,如亲王、郡王的府邸,其街门五间,启门三间。而贝勒、贝子府,则街门三间,启门一间。王府的大门里为宽阔的前庭院。前庭院正北又一道大宫门,为七间或五间不等。这才算是王府的正门。一般正门前有石狮子一对。故王府的前庭院又称为“狮子院。前庭院的东西各有一门,称为“辕门”或“阿斯门”、“雁翅门”。正门里的正殿名叫银安殿,亲王、郡王府为七间,贝勒、贝子府为五间。在正殿东西两旁有配殿。在正殿后有后殿。在王府的东、西两路有几进大四合院,为王公一家居住的寝宫。在王府后大多有花园。有的王府还有戏楼。一般的花园还要引进水成湖。著名的像恭王府、醇王府等的花园里都有湖水。花园内是湖水假山,亭台楼阁,树木葱茏。并多植有牡丹、芍药、玉兰、西府海棠、丁香、紫薇、桂花(桶栽)、荷花(盆养)等名贵花卉,犹如人间仙境。现在复修后并已对外开放的恭王府基本和上述的建制相似。清朝的王府一直由内务府管理 胤秘在王府内外逛荡了好一阵子,心里头美滋滋地。面对着偌大的一座王府,胤秘高兴啊,这几年来,成年阿哥个个都有了贝勒或是贝子的爵位(1),早早成了婚,全搬出阿哥所了,大一些的阿哥里头就剩下胤秘还赖在宫中。倒不是胤秘没爵位,他可早就是王爷了,也不是胤秘没钱买宅子,——按清制,成了婚、有了爵位的阿哥都得搬出宫去,胤秘没成婚,就算有了爵位,雍正特旨让他出宫,原来看着兄弟们的大院落、来往穿梭的佳丽,胤秘可是暗自流了不少口水,回得了这么大的个王府,心里头能不乐乎吗? 这所王府可是新起的,崭新崭新的,原本就是为雍正封赏阿哥们备下的,也就是胤秘得了个头彩,抢先一步捞到了王爵,这才有这么个福气。唔,这么大个宅子,没个人气也不是事儿,得赶紧物色人手去,好歹将宅子满上,再添上些漂亮妹妹,就算不用,养养眼也是件美事,哈,爽很!爽很! 胤秘心里头高兴,回了阿哥所还是乐个不停,正忙着打赏那些子下人,弘历满面春风地道贺来了,不过所道的贺却令胤秘头疼了半边…… 弘历打小时候起就依恋胤秘,有事没事总到胤秘那儿转转,进出胤秘的阿哥所就跟自个儿家一般,从来不需要人通报,这会儿见着胤秘正乐呵呵地发赏银,也笑嘻嘻地混在人丛中伸着手,愣是趁胤秘得意忘形之际,领了张百两的银票,回过头来还好生取笑了胤祚一把:“皇叔,今儿个双喜临门,怕是乐过头了吧?” 哟,弘历来了,嘿,乐过了,过了些。咦,双喜?啥双喜?封王算一喜,得个王府外带个庄子不过是王爵的添头,算不了什么,差事?那是苦活,压根儿跟喜事沾不上边。胤秘愣了老半天才问道:“什么?弘历话胤秘怎听得费劲?喜字好说,这双字怎个说头?” 弘历大眼珠子一转,笑道:“现如今皇叔封了王,这算是一喜了吧?还有一喜就是……”弘历故意使坏,就是了半天也没个下文,令胤秘牙根直发痒,没奈何,只好说道:“嘿,说吧 弘历被逗得笑弯了腰,好半会才忍住了笑,斜了眼胤秘道:“皇叔的大喜日子来了,头前李公公已拿画像到皇额娘处,就差皇阿玛点头了。” 什么?指婚?胤秘登时愣住了。有清一代,阿哥们的大婚自个儿是做不了主的,向来是由皇上指婚。阿哥的正福晋,也就是正妻,首要考虑的是出身,必须是满人,而且还得出身上三旗(正黄,镶黄和正白旗)其次是要考虑品德,第三才轮到相貌。按清制,为郡王者可有一正三侧四福晋,正福晋的地位极高,有冠服,只能由皇上指婚;三个侧福晋却可以由阿哥自己定,也都有冠服,必须是旗人(满汉不限)这四位福晋都必须经礼部册封,宗人府注册,算是皇家的正式成员,至于其他的都只能算是妾,没什么地位。 之前胤秘还小,雍正也就没急着为胤秘指婚,),弘历的原配是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察哈尔总管、一等承恩公李荣保之女。出身于官宦世家。其伯父是马奇,康熙英武殿大学士,雍正朝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衔。其弟是一等忠勇公傅恒,历任侍卫、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等职,授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平叛伊犁统师。康熙五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1712年2月22日)生,比弘历小一岁。雍正五年,经雍正帝指婚,册封为皇子弘暦的嫡福晋,七月十八日奉旨成婚。雍正六年五月二十八日,生弘暦长女,即乾隆帝皇长女;八年六月二十六日,生次子永琏,即乾隆帝皇次子;九年五月二十四日,生弘暦第三女。这会儿雍正也就照老例为胤祚张罗起婚事来了。 “呵呵,皇叔,你这是咋啦,该不是高兴过头,乐傻了吧?”弘历看着胤秘那副呆样,不由地乐着取笑了胤秘一番。 “啊,那是,那是。”胤秘有口无心地随意回道。 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三大乐事之一,是该高兴一点,可胤秘却有些乐不起来,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空落落地,提不起啥劲头,愣了好半会才想起该问问究竟是哪家的女子成了自个儿的福晋。 一会弘历说到。。。嫡福晋是乌雅氏(内大臣兼尚书海芳之女) 016南下巡视河工 胤秘的婚事先搁着了,王府里,李太监就领着人上门催人来了,知道所有的大臣此刻都在上书房候着呢,雍正要训话。 紧巴巴地赶到上书房,正赶上雍正对老五弘昼发火,似乎在训斥老五的文章狗屁不通啥的。胤秘大气没敢吭,看见了蹑手蹑脚溜进来的胤秘,眼一斜,喝了声:“胤秘。” “臣弟在。”胤秘慌忙出列,跪倒在地,心里头却也不急,早预备好出外的理由——处理鹿鼎书苑开学大事就是个现成的好借口,就等着老爷子发问了。哪曾想老爷子连问都没问,直接来了句:“小儿今儿这事儿办得不错,甚合朕意。”。。。。。。。。。。。。。。。。。。。。。。。。。。。。。。。。。。。。。。。。。。。。。。。。。。。。 “朕已下诏弘历二日后巡视河工,胤秘你也收拾收拾,跟弘历走一趟吧。”话音一落,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 ,巡视河工,那可是天大的荣耀,众人嫉妒得眼都红了,恨不得拿把刀子砍翻了胤秘,可胤秘却心里头发苦: 该做的准备却少不得:衣物可由丫鬟秋雪去操持,南下所乘的马匹也可以交给侍卫隆等人去操心,胤秘长这么大了,还没出过京城,这一回倒好,要远游了。 二月庚午,雍正下旨,弘历率张延玉、忠郡王胤秘及三百扈从南下巡视河工,下令沿途各地不得结彩盈衢,徒费物力。 文武百官到码头送行自有一番热闹暂且不提,且说胤秘自打上了船就一心想猫在船舱里不露面,弘历就派个小太监来唤了,说是叫他到主仓,没奈何,走向船舱。 胤祚一看,哦,原来弘历正与田文竟下棋呢。 田文竟是什么人?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最擅长的就是观颜察色,偷眼看见胤秘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这小阿哥已经看出了棋的奥妙,接连打了几个眼色,想要胤秘出头解围。 不管,咱就是不说。胤秘是不想说,可有人却让他不得不说——弘历思索了一阵后,猛然抬眼看了一下胤秘,笑呵呵地说道:“来,皇叔,这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弘历,你狠!明明自个儿下不下去了,还装。胤秘假装思考了一下,指着棋上的要点道:“,胤秘以为下在这儿会好些。” 胤秘哈哈大笑,手起一子落了下去,田文竟立刻起身跪下道:“四阿哥,臣输了。” “哈哈哈……”弘历再次发出一通大笑,接着道:“文竟啊,看来你的棋有长啊,本王都快应付不来了。” 弘历现在都死要面子,人家在让你呢。胤秘心里头直犯咕叨。 下棋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江苏境内,前面就是这次出巡的第一站历县,弘历这会儿第一站选这地头,一来是巡视河工,二来也存着个安抚人心的意思在内。 胤秘在船甲板上看风景,却也别有番趣味。还别说,这时节两岸开满了桃花,风景着实不错,船行水面颇有些桃花源的感觉,胤秘正陶醉间,冷不丁瞅见大老远地跪着一大帮子官员,还敲着锣,打着鼓,闹腾得欢快,着实有些煞风景,胤秘登时被恶了一把,悻悻地回了房,换了身服,准备跟着。 江苏境内的大小官员在巡抚的带领下,好一通忙乱,总算是将钦差弘历给请下了船,又可可地让当地的老农送上了祥瑞——多穗稻以示山东境内一派生机勃勃、收成极好,惹得弘历心情大好。这心情一好,立马来了精神 前世江苏河道的稳定,对大清是有益的,人民的生命财产有了保证,漕运也不至于经常被黄河冲断。但是对于江苏人民尤其是苏北人民来说,黄河沿着一条稳定的河道夺淮入海却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从此黄河携带的大量泥沙主要堆积在苏北平原,当地的河流、湖泊经常被淤塞,丧失了稳定的排水渠道,苏北人民不得不长期忍受严重的洪涝灾害。黄河入海口由于水势平缓,淤塞情况更为严重,经常发生小规模的改道,新冲出的河道不过几年又会淤塞,加剧了苏北东部盐城地区海岸高而内陆低的局面,排水更加困难。康熙十六年,河道总督靳辅在著名的《河道敝坏已极疏》中指出:“黄河淤,运河亦淤,今淮安城堞卑于河底矣;运河淤……今洪泽湖底渐成平陆矣……夫以万里远来浩浩滔天之水,竟至无路可去,则势必冲突内溃。”(《治河方略》卷五,《河道敝坏已极疏》)。从顺治初年到雍正年黄河改道,江苏境内黄河决口累计达到九十四次之多,平均每两年多就有一次;康熙初年黄河在江苏境内几乎年年决堤,经过靳辅等人的治理稍有好转,但到乾隆中期又恢复了几乎年年决堤的局面。在号称“千年一遇”的康乾盛世,江苏境内的黄河仍然保持平均三年决口一次的记录,每次决口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民死亡或流离失所,富庶的江淮平原经常变成水乡泽国。这些血淋淋的记录在官方史书里永远是轻描淡写的,统一王朝的皇帝最关心的首先是京城粮食供应的安全,其次是黄河决口不导致严重的流民闹事、暴乱;只要灾害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为了统一王朝的安定团结,皇帝和官僚机构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一省人民的利益。 017私访 “院子里弘历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缓缓地说道:“明一早,皇叔和我换身衣服,就由邓师傅陪着去民间走访一下。” 微服私访,胤秘一高兴,白日里的疲惫转眼间都不见了。 几年来每日里习文练武,胤秘就没多少时间到民间走走,就算是偶尔偷溜出宫也是来去匆匆,得防着雍正召唤呢,今天能随意在民间闲逛,那还不可着劲折腾起来,一大早就起了,天还没大亮,就和弘历带着邓侍卫就上路了。 邓侍卫是走惯了江湖的老手了,那些所谓的易容化妆之类的小事情信手拈来,这一老一少妆扮成一主一仆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眼瞅着胤祚成了刚出家门的小少爷,至于邓自个儿却成了仆人。 一个地方富不富先得看早集,好不好那就得看酒楼,至于乡间太不太平、收成好不好那可就得走访老农,胤秘前世那会儿看过的康熙微服私访记,如今做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这不,直接奔早集去了。 日上三竿,弘历。胤秘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两个身着衙役制服的税丁收税来了。胤秘和弘历假作闲逛,溜达着跟在税丁身后,看税丁如何收税。还不错,这两税丁对那些摆摊的都挺和蔼的,收税也顺利得很,压根儿就没起什么冲突,收的税也没超过大清律法的定额。胤秘跟附近的几个老农装扮的商贩闲聊了一阵,得知知府刘林到任以来,这些税丁都没敢勒索钱物,说是一旦发现立刻撸了官服,也从来没有以任何名义加收过税款或是派过捐,是个与民无扰的好官。 不加税那很正常,毕竟加不加税不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能做主的事儿,但不派捐那可就难得了,这年头哪个当官的不是变着法子捞钱,各种名目的捐可多了去了,像什么衙门修缮捐,修缮学堂捐,连皇上寿诞都能搞出个寿诞捐出来,这刘林不派捐,哪有钱做那些孝敬上司、应酬同僚的事儿,怪不得康熙五十五年的进士才混了个知府,胤秘心里对这个刘林生出了不少好感,打算回头为他说说好话。 任务算是完成了,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不能这么快就回去,总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蹦跶一把不是?时辰尚早,胤秘对弘历道;先到酒楼解决一下口福问题。胤祚寻人问明了清河最大酒楼的地儿,直奔酒楼而去。雅致的包厢,三、五碟精致的小菜,一壶美酒,。 别看清地方小,这明月酒楼也不大,可掌勺的水平却不低,做出来的菜味道有京城的七成水平,不容易,也算是打了回牙祭,正长身体的时候,得可着劲吃。胤秘正吃得开心,冷不丁包厢的门开了,冒出一人一头跪倒在地,口称:“奴才见过四阿哥,见过忠郡王爷。” 胤秘愣了一下,弘历也奇怪,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阁下认错人了吧?” “错不了。”来人直直地跪在地上道:“奴才昨儿接驾时见爷。” “奴才奇叱是现任青民州知府。”来人倒也干脆,自报家门了。 接驾?能参与接驾的最少也得是七品官,面前这位看着虽有点眼熟,可一身便装,怎么看也不像个官儿,再说若是那些子官员见了自个儿向来是自称下官或是小臣之类,断不会自称奴才的,弘历同样满脸的疑惑,直盯着对方看,却没有开口说话。 奇叱逊谢了扭捏了一番,从袖子中取出一叠子银票说道:“王爷来奴才治下,奴才没啥子孝敬的,这些个还请王爷笑纳。” 唔,银票?好东西,咱喜欢,可这狗才平白送上门来,定是有所求,这银子扎手,再说人都在,这银子收不得。胤秘想要来着。。只见弘历脸色一正喝道:“放肆!”还别说,弘历这一板起脸来,还颇有些威严的样子,吓得奇叱一个哆嗦,手中的银票没拿稳,顿时散了一地,也顾不得捡,慌得倒地便拜:“爷息怒,奴才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点儿心意。” 胤秘想,心意?扯谈吧你,这个狗才必定是有事相求,否则这许多银两早孝敬老二去了。胤秘冷着脸道:“说,你是怎地找到我门的,又想着干些什么勾当?” “爷息怒,奴才的手下瞧见爷一大早就出了门,怕爷在奴才的治下出事,就跟了上去,所以奴才才得知爷来了这明月酒楼。奴才寻思着可可里有事要求着爷,这才……” 不过这事有些蹊跷,身边可是老江湖了,怎会不知道有人跟踪?胤秘有些疑惑地望向弘历,对着跪倒在地上的凌育喝道:“说吧,究竟何事?” “这个,这个……”奇叱估计是被吓坏了,蠕着嘴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弘历不耐烦地喝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说,这就说,奴才就是想托爷在圣上那美言几句。” “就这事?”胤秘才不相信就为了这么屁豆点大的事儿能送出那么多的银票。 “还有,还有就是想爷帮个忙,奴才手下的这个刘林是个刺儿头,平日里就行事乖张,这回还君前失礼,奴才这是琢磨着想参他一本,还请爷主持个公道。” 绕了半天,原来是这狗才嫌刘林碍着他捞钱,想赶人走又没找着人家的错儿,想借别人的手去撸人家的乌纱帽来了,这狗才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一准是贪官的料,再说刘林得罪了山东境内所有的官员,也不可能在这继续干下去了,哎,只是可怜了当地的百姓又得受罪了。 出了这档子事胤秘顿时没了胃口,径直回了,将调查结果写成奏章。向雍正汇报了一番,但 后来雍正怜惜刘林是员好官,倒也没追究他错,反倒将他调入兵部任主事,连升了两级,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罢。 018要打仗了 大家怎么没给我评价或者鲜花呢,多多支持我才能好好写啊 清河事罢,弘历带着官员驾临徐州,紧接着又到城内巡视中河,好生叮嘱了新任河道总督一番,这才在前来接驾一些等大员的陪同下,放舟而下,直下力州,只可惜船到半路突然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准噶尔部起兵造反了,兹事重大,雍正召连夜赶回京城,准备应战,南巡半途而止。 准噶尔部叛乱前前后后的事情,1634年在内蒙古的察哈尔汗国被后金所灭,察哈尔汗国的林丹汗逃往青海,不久死于天花。翌年,准噶尔汗国建立,大致在新疆准噶尔盆及附近与俄罗斯、蒙古、哈萨克接壤的一带。1636年后金改国名为清,这时明、清与准噶尔汗国都不接壤,准噶尔汗国也没向清或明称臣。当时明朝的领土也不曾包括今天的新疆。1676年噶尔丹继任准噶尔汗国,势力日益壮大,不仅统治天山南北,势力还曾到达青海、西藏地区。准噶尔汗国与清朝两个不断扩张的国家必然产生了冲突。1690年,噶尔丹以追击喀尔喀蒙古为名向内蒙古大举进攻,其前锋曾距北京只有九百余里,康熙亲征,双方在乌兰布通展开激战,噶尔丹被打败,以后又通过两次战争,噶尔丹彻底失败,最后于1697年病死(一说是自杀)。此后清军又与准噶尔汗国的后继者(如:策妄阿拉布坦等)进行了断断续续几十年的战争, 打战咱喜欢,可惜轮不到咱上阵,得,让他们打去,咱想想看有些什么搞头?刚回到京城的胤秘满脸子的懊丧,现在好了,战争是来了,可惜摆在那儿,打战的事轮不到他,郁闷!再看到弘历得了个参赞军机的差使,胤秘郁闷,,琢磨着怎地才能沾上战争的边来了。 清朝兵器不发达,除了红衣大炮还凑合,那些子大刀长矛、鸟铳简直就是垃圾,以前世的记忆搞出些燧发枪根本没什么难度,若是有合适的机械、钢材,就算是马克辛重机枪也能搞定,可惜的是雍正向来不喜欢武器革新,说是什么来着,哦,有悖弓弩国家根本之道,康熙年间火器奇才戴梓曾发明了名为“连珠琵琶”的火器,此乃世界上第一挺机枪,连发28发,结果怎样?流放三千里。 打仗打得就是后勤,可惜这块儿,就是出了大力也不见得讨好,这差事傅尔丹管了。郁闷啊,郁闷,眼瞅着这么场大戏,咋就只有看戏的份呢?胤秘想了大半天了,也没个准主意,正懊丧呢,雍正就派人来召了。 有召,那可怠慢不得,指不定是有急事儿。胤秘跟着来传口谕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赶到了上书房,照例是跪倒请安,可眼见着雍正满脸的笑容,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而且那笑容怎地看起来有些子诡异。 “胤秘,皇兄考考你,打胜战靠的是什么?”雍正笑呵呵地问道。 靠的是什么?这问题有点怪,雍正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啥?就不信雍正自个儿不明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危险,肯定有埋伏。可雍正既然问了,总得答。胤秘略一沉吟道:“靠的是主帅的正确决策和将士的英勇。” “好,不错,看不出胤秘竟是知兵之人,除了这两样外,还有什么?” “补给。”胤秘话刚一脱口心中不由地就咯噔了一下:雍正,你想干什么? “对,就是补给,这时节出兵青黄不接地,皇兄为难啊!”雍正脸上现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胤秘一脸子激昂地说道:“打仗必须靠牲畜、人力运输,粮草断了,仗就没法打了,所以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般运粮车队速度比正规部队慢三分之一,而且要有大量士兵押送,否则被劫了就麻烦。所以在大部队出发的日子前3到7天,运粮车队就已经把大批粮食运到大军将扎营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有侦察兵事先查好了,并且随时汇报周围60里内是否有敌军。随时准备供应出征大军食用。这种方法虽然大胆,但是很有效,所以必须派出很多侦查侯骑。或者,性子慢一点的指挥官,在大军出前2个时辰(约合现在4个小时)就会让运粮车队提前出发,这种方法在当时非常有效。打仗之前都考虑好自己有没有粮草,有了粮食才敢打仗。而且千方百计破坏敌军粮道和粮仓 “好好好,胤秘心系家国,皇兄甚是欣慰, 臣弟还有个想头,想请皇兄指点一下。” “啊哈,敢情是讨赏来了,说说看。”雍正乐了。 “回皇兄的话,臣自打随弘历巡视河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河工不但牵扯到延岸百姓的安危,更关系到槽运的安全,一旦河工有失,则不但百姓流离失所,更影响到朝廷南粮北调之大事。臣不懂河工运作,可心里头盘算着能不能通过海运来调粮,现如今杭州的码头是现成的,天津一带也备有一个码头,虽不大但也将就着能用,若是能造出大船,海运之策理应行得通。臣也就是个小小的念想,请皇兄指正。” “海运?”老爷子猛地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古以来这海运向来是对外贸易,从来也没有人考虑过可以用来南粮北调,一来是粮食虽说是朝廷的生命线,可毕竟价值并不算高,利润不大,若是运力不够,贩运粮食完全是件亏大本的事儿,可真要是有那个运力,商人们何不用来从事对外贸易;二来,数千年来糟运早已成为习惯,从来也没有人考虑过其实海运完全可以取代内陆河运;最主要的是海运的船队投资巨大,动用的人手众多,若不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哪个君主能放心得下;再说大海无情,海运的风险要高过内陆河运,原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019议战 四月,上书房。 呼——呼——”,狂风呼啸,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把整个上书房衬托得更加寒冷。 一封是靖边大将军傅尔丹至科布多前线西征,与准噶尔大战于和通淖尔,惨遭失败,兵锋直指张化,威逼京师。” 准噶尔部是漠西蒙古(厄鲁特蒙古)的一支,清初时势力逐渐强大,控制厄鲁特四部。从康熙在位时期起,到中期,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及其子孙、亲属、部下,内联青海、西藏少数上层贵族,外接沙俄侵略势力,不断以武力进攻周边部族和中央正府,制造分裂,阻挠统一,为害西北边疆数十年,给西北各族人民,包括厄鲁特蒙古各部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雍正在上书房的榻上坐着,随手担起桌上的茶,喝一口,对着几位上书房大臣道:“你们说说看。” 隆科多被雍正皇帝公开称为“隆科多舅舅,隆科多的父亲佟国维既是康熙的舅舅,也是康熙的岳父,地位自然尊崇。他又曾三次跟从康熙亲征噶尔丹,立功颇多。因此,佟国维也是仕途一路畅达,历任侍卫、内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晋爵一等公。佟国维还有一个女儿做了康熙的贵妃。他当即领先发言。 “奴才以为”巴图尔洪台吉去逝,其第五子僧格继位,卫拉特诸台吉之间爆发争夺权力的内乱。以僧格及和硕特鄂齐尔图为一方,僧格的兄弟车臣台吉卓特巴巴图尔联合鄂齐尔图的弟弟阿巴赖为另一方,展开争夺权力的战争。僧格虽然在战争中巩固了自己的统治,被人刺杀。 僧格被杀后,巴图尔洪台吉第六子噶尔丹从西藏赶了回来,继位为准噶尔部首领。 我大清与准噶尔的长期战争,即是一场恢复国家统一防止分裂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民族征族战争。即有维护国家统一,巩固西北边防的积极作用,同时也对卫拉特各部带来重大的伤亡。尤其是鉴于准噶尔屡起兵端,剽悍难治,又降而反复,战争的爆发,是由噶尔丹而不是我大清挑起的。噶尔丹及其继任者们,长期割据西北,煽动支持青海、西藏少数分裂分子发动叛乱,窜扰已经归附清朝的喀尔喀蒙古和西藏等地,已经成为危害国家统一,荼毒各族人名的祸首,我大清为了国家的安定团结,消灭他们。战争的主要责任,包括卫拉特各部人民所受伤害的主要责任,应该由、也必须由以噶尔丹及其继任者为代表分裂割据分子承担。 “传朕旨意,宝亲王弘历即刻率领5千火枪营驰援,令忠郡王胤秘领三千善扑营即刻前去张化,协助防守。”噶尔丹部战败后仍盘踞科布多地区,集合残部,休养生息,以期东山再起,不断骚扰边地安宁。雍正发兵10万,分三路大举出击。5月13日,西路军在昭莫多打败噶尔丹军,举行第三次平叛的军事行动,命费扬林、马恩次分别统率两路大军,共6000人,由宁夏出发,进剿噶尔丹残部。指挥这次军事行动。 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被康熙击败后,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在西北仍拥有很大的势力,控制了新疆、西藏、青海等地,煽动这些地区的少数民族与清廷为敌。策妄阿拉布坦死后,其子噶尔丹策零继续统领其众。 020准噶尔战1 雍正年策旺阿拉布坦死,其子噶尔丹策零继位。雍正帝希望通过和平的方法解决准噶尔问题,派使臣前往准部赐给噶尔丹策零洪台吉的称号,希望他交出罗布藏丹津,接受中央正府的管理。噶尔丹策零不但拒绝交出罗布藏丹津,还拒绝了雍正赐与的封号,顽固坚持其割据政策。于是,雍正帝于派领待卫内大臣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出北路;川陕总督岳钟祺为宁远大将军出西部,夹击准噶尔。面对大军,噶尔丹策零假意表示已经准备送交罗布藏丹津,只是因为听说清军出动才又返回,雍正帝为尽最大努力争取和平解决,决定缓进一年。在清军缓进后,准噶尔军却偷袭清军大营,造成清军很大损失,和平解决的努力再一次归于失败。4月,傅尔丹率北路军屯于科布多。6月20日,傅尔丹因轻信准噶尔降兵的谎报,出兵进攻博克托岭中了准噶尔军的埋伏,败退到岭下的和通泊,于21日被叛军分割包围,经过三天激战,所部蒙古兵大都溃散,只剩下4000名满州官兵保护辎重且战且退,沿途迭遭准噶尔军追击,到7月1日退回科布多时仅余2000余人。和通泊一战,清军损失1万人以上,副都统以上将领7名,包括觉罗(清朝皇族的一种称号)海兰不屈自杀,散轶大臣达福等5名将领力战殉国。 胤秘穿着小貂补龙袍服,依然冻的瑟瑟发抖,可是他咬着牙帮,尽力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威武雄壮。他身后的大帐篷里,各路主官都在听候弘历的训示。 穿着裘皮团龙补服的弘历看来十分精神,看着下面的几位军官,他似乎十分高兴,这都是他门下的猛将啊。 “诸位都是我朝廷的柱石,国之干臣,今日本王有幸能和你们一起来到这里办差,是本王的荣幸。”弘历不吝言辞上的拔高,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他今后的班底。“这次代天赐宴,已经圆满结束。你们的表现,本王都看在眼里。 胤秘进帐通报道:“科尔沁王子雅布求见。” 雅布进来后也不行礼,急切道:“王爷,刚刚接到了张化城的加急军报,葛尔丹一部约有万人,正急切地向我科尔沁驰来,具体意图不明。我父王已经移驾到了我族军营里,他担心王爷您的安全,令我来请王爷急速移驻过去!” “啊!”众人大惊失色 弘历很快镇定下来,对交头接耳的将军们一声怒吼:“慌什么?听我帅令,全营即刻起拔,给你们一刻的集结时间,到时间就马上出发!”把案上令箭壶往地上一挥。 胤秘学着苏克雷他们在地上捡了一只令箭,冲出帐去。号角声起,大部分已经睡下的军士连忙穿衣牵马。一时间,马厮人喊的,乱了半刻,才分好左中右列队集结完毕。 善布营和百余名王府侍卫全部编入弘历的中军,真正打起来,这些马都骑熟练的侍卫们只能担当防守任务。骁骑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天寒甲寒刀枪寒,整个骑兵队伍迅速安静下来,军士们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默默地拔刀出鞘,勒马立好,等着主官的号令。 按照胤秘的吩咐,派出了四路斥候后,悄悄问着胤秘,“大人,今晚有什么不妥吗?” 胤秘看着自己的手下们稀松着眼睛,他也不答话,冲到一个还在左顾右盼的军卫前,抡起马鞭子劈头盖脸地乱抽,直到打得这御林军卫笔直地勒马站定了,他才住下手来。 前前后后又连抽了十几个军卫,整个中军才有模有样了。胤秘终都是一言不发,等全军立好,感觉军容好看多了,他才踩镫上马。胤秘其实也是很紧张,莫名其妙居然可能要打仗了,正犹豫要不要做个军前动员,弘历就从帐篷里出来了。 弘历临敌的从容镇定,很让胤秘心折不已。可是胤秘知道,就算跑到了科尔沁王的军营里,又能怎么样?朝廷一直在执行弱蒙之策,这科尔沁靠近盛京,雍正对各部的势力一削再削,如今科尔沁蒙古能上马一战的不过万余人,加上现在仓促之下,集中的还不过三千数量而已。总共不到五千的兵力,如何才能抵挡住葛尔丹部的偷袭骑兵呢? 二十里的路程,放开马蹄儿一会就到了,远远看到一大群蒙古包火光冲天,几千敌军正在追杀残余的科尔沁族人。雅布目眦欲裂,失声痛哭,抽出马刀就要冲上去拼命,众人连忙死死按住了。敌人兵力是我方三倍有余,且都是久战大漠的精兵,弘历当然不能允许他冲下去。 大队的敌骑转头向胤秘他们杀来,敌人的斥候发现了这只清朝军队。弘立大声命令:“骁骑营随我作为前锋,中军殿后,全军撤退!” 命令一传,骁骑营马上动作起来,千余人策马狂奔。 骁骑营训练有素,转眼就把中军甩开了距离。胤秘看着后面的追兵在渐渐地接近,吓了一跳,赶忙加鞭。直到跑了个五六十里,后面追兵的距离才被拉开了。看到追兵慢慢放弃了,隐秘才松口气。 胤秘感到自己的大腿内侧和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知道自己磨破了皮。胤秘决定全营稍微歇息一下,检点了人数,中箭伤十一人,失踪十人,损失还算微小。很简单就完成了清点辎重的任务,因为刚才都顾着逃命了,辎重丢失殆尽。在几匹马围成的小圈子里,火把也不敢点,胤秘召集几个六品以上的侍卫一起商量,下一步究竟怎么办。 现在缺少粮草帐篷,人人的棉衣袍服都很厚实,恐怕就要当场冻死人了。众侍卫都是京城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胤秘对蒙古也是完全不熟的,一时间大家都拿不出个章程。 正自烦恼,领进来一个三等侍卫,这侍卫在对别人说他是蒙古族人,对这里很熟悉。带他进来,看有没有帮助。从的小侍卫的口里,胤秘明白了,除了追寻弘历以外,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在方圆六百里的范围里,唯一的王庭所在就是刚跑出来的科尔沁了。其他的区域上,如果运气好,也许可以碰上些牧民,但是一般很难有能够供应五百人的粮草帐篷,而在三月的草原上,没有粮草帐篷,最多能坚持两天,最后活活冻饿而死。追弘立去吧, 众人都望着胤秘,等他拿个主意。 胤秘有一个想法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摇摇头。 “你们觉得这葛尔丹部派一支骑兵千里迢迢,他有什么企图呢?” “……”众侍卫没料到胤秘这下子还有心思考虑国家大事。 通泊之战后,噶尔丹策零野心膨胀,趁清军溃败之机出兵掳掠喀尔喀蒙古。喀尔喀蒙古勇将、额附策凌率精兵在鄂登楚科截击准噶尔军,大获全胜,因功被晋封为亲王。噶尔丹策零不吸取鄂登楚科之战的教训,再次派小策零敦多布率兵3万进攻喀尔喀蒙古,掠夺了大量人口和牲畜。策凌亲王闻报立即率兵2万进击,在杭爱山西麓乘夜猛袭敌营,小策零敦多布的军队措手不及,尽弃辎重而逃。策凌率部紧追不舍,沿途转战十余次,追至光显寺,叛军受地形限制,已无路可退,策凌挥兵痛击敌军,杀伤万余,把河水都染红了。 “本王想他们肯定是要杀鸡骇猴,通过对科尔沁的屠戮,来吓阻忠于朝廷的蒙古各部,来达到分化的目的。朝廷不派兵来剿,会伤了蒙古各部的心;来剿呢,需要大量的兵力和财力,这样又中了葛尔丹的分我国之兵的目的!茫茫大漠里的骑兵很难对付啊,他们是一击不中即远遁千里的兵种!兵种?哈――” 胤秘说道这里,站起来问众侍卫,“你们今日可曾看清敌人有多少?” 众人七口八舌,但是基本上不会超过四千之数。 一阵寒风袭来李将军起身拱手行礼道:“王爷,你要是有什么定计,请说出来吧!最多是个死字,我宁愿像个汉子样死去 昭莫多之战后,为不给噶尔丹以喘息之机,于此战的第二年。这时噶尔丹部已经从叛亲离,仅余残部五六百人,弹尽粮绝下只能“每日杀马而食”。穷图末路的噶尔丹部曾企图逃奔沙俄,曾经力邀噶尔丹加入俄国国籍的沙俄正府,对失去利用价值的噶尔丹已也不再感兴趣,他“欲北赴鄂(俄)罗斯,而鄂(俄)罗斯拒不受” 准噶尔少数上层贵族的分裂活动并未因此而停止,清朝与准噶尔分裂势力的斗争还将长期进行下去。 021准噶尔战2 有了计策的胤秘对众人说道:“既然我军往哪个方向都生机渺茫,那么大家愿不愿意跟我杀回科尔沁去?” 繁星点点的冬夜草原,人的感情是很容易触动的。一群相依的汉子愿意拿着性命和自己同闯敌穴,胤秘禁不住热血沸腾。 “弟兄们,杀回科尔沁源于两条。一是周围蒙古各部要援助科尔沁,至少需要两天,我们也被他们追得落荒而逃,敌军一定放松警惕,万万想不到我们敢杀回来。第二,我们御林军卫擅长近身搏击,单打独斗。我不相信放松警惕的敌人会全部枕戈待旦,牵马而眠,只要我们能很隐蔽地接近到敌军的身边,事有可为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胤秘觉得已经不需要回答这问题了,一扶佩剑昂首令道:“现在我命令!” 甲声珰珰,众人躬身听命。 “全军分成四路。本王与李将军带领两百名善于技击的军卫,组成十个步攻组,潜入敌营,负责暗中诛杀敌人哨兵和睡眠的士兵,最后目标是王庭大帐!步攻组杀敌原则是一击致命,尽最大努力不让他们发出声音,杀一个就换一件敌军的衣服帽子,在右臂扎上白布以供确认。其他各领一百五十人组成骑击组,在步攻组暴露之后,从两翼冲入敌营,原则是牢牢抱成一团,迅速穿插,反复冲击一切上马之敌!你们去挑选人员吧,另外叫军卫们把马蹄用棉花包起来。” “喳!” 胤秘看着就要领命而去的众侍卫,又叫住了他们。他本再想问问他们还有什么建议的,话到嘴边,却又改口。 “诸位,告诉军卫们,要想活下去只有杀!杀!杀!” 军卫们早就挤在四周,竖着耳朵听官员们的抉择,听到凌啸闷沉沉的吩咐,齐声呐喊起来,“杀!杀!杀!”一时间响彻夜空。 胤秘获得了详细的地形图和数以十计的战士。 胤秘领军来到离科尔沁王庭三里的地方,就吩咐步攻组稍事做好准备,骑击组圈行到王庭两翼。分兵之时,大家互相拥抱告别。谁也不晓得活下来的和战死的是谁。 王庭附近有很多蒙古包,现在已经作为了敌军营房。连续摸掉十几个巡哨,和血洗六个蒙古包后,胤秘发现,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敌人在感觉暂时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把战马都集中到了专门的马棚里了,毕竟战马也是要休息和害怕寒冷的。 胤秘给李将军下了死命令,令他带领一半的换了衣服的步攻军卫去占领马棚,战至一兵一卒,也要阻止敌军发现劫营后上马。 又摸进一个帐篷,胤秘一看之下,他的胃急缩如球,强烈痉挛,直想把胃给吐出去。满满一帐篷死尸,各种各样的伤痕,各种各样的挣扎表情,却有着一样的绝望和痛苦。 胤秘迅速领着军卫退出了这人间鬼蜮,他怕自己的恐惧激发退缩,一旦亲临其境,一旦想起自己可能也会成为一具死尸,胤秘就忍不住心颤。 邑淳和众将领乐此不疲地折磨着女人,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刺激着他们的凶性。这些该死的科尔沁人,既然前仆后继地闯进来,我们这些准葛尔的胜利者,就让你们再听听女人的哭喊声吧! 帐外频次加快的惨叫声,渐渐觉得不太对劲的邑淳,颇觉不妥,正待让人出帐看看,一声夹杂着蒙古语的尖叫传来,邑淳一愣之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啊呀呀――!王八羔子,有人劫营!” 号角响起。大吃一惊的将领们迅速从女人身上后退抽出,纷纷慌乱地寻找武器盔甲,然后在邑淳地带领下冲出大帐。 胤秘听到不远处的尖叫报警,就晓得已经被发现了。侍卫们毕竟不是特种兵,杀人又怎么能完全控制住惨叫声,只是胤秘和军卫们都很奇怪,直到被发现前,步攻组杀死了近百五十名巡哨和睡觉的敌兵,发出惨叫的不下三十声,可是为什么敌人就是不理会? 来不及多想为什么,凌啸看到暴露了形迹,索性按照原定计划直奔五十来米外的大帐。与其他小蒙古包不同的是,大帐门口居然有十几匹马,可能是敌人传令兵的需要吧。 带着身边的五十来个军卫,拼命向大帐奔去的凌啸,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大帐里冲出了十来个衣甲不整的敌人,一边指挥着周围的卫兵冲锋,一边娴熟地跃上马去,问题是,跃上马去的众人,除了一人冲出来外,其他人都慢上很多。 来不及细想,胤秘命令大家刹住脚步,“放箭!” 军卫们由于是仓促停步射箭,只能箭头向上散射,箭雨撞入敌群,中者不少。那一马当先的敌人挥舞着夸张的狼牙棒,瞬息冲到军卫们阵前二十米左右,因为太近了,却不在箭雨的射击范围之内。 四周敌营慌乱仓皇,敌兵们要么是刚从美梦里惊醒,四处寻找衣物兵甲,要么刚在寻欢作乐里脱身,更是茫然惊骇。营地东西两侧杀声震天,马蹄声里收割着声声惨叫,骑击组迅雷不及掩耳地冲进了营来。 邑淳威不可挡,向还没有换上敌军衣服的凌啸一棒砸来,手持钢刀的胤秘,无计可施,只得横刀上挡,同时微侧身形。不是胤秘不想躲避,只是邑淳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胤秘看到邑淳开始砸棒的时候,邑淳还在十来米之外,可是胤秘感觉里,那棒落下之时,肯定会在他头顶上。避过头部要害,单刀虽未脱手,却也未能顶住狼牙棒,虽然运起了气功的一顶卸去了绝大部分的砸力,可是尖锐的棒刺还是刺入了胤秘的肩部。痛苦的感觉还没有从肩部传到大脑,胤秘就飞了出去,他被战马撞了个正着。 邑淳虎口欲裂,来不及想想对手的强悍,就看到身形被撞得飞起的敌人手臂一扬,一道寒光疾驰而来。随马势冲出老远的邑淳低头一看,一把钢刀插在胸膛兀自摇晃不一,邑淳在摔下马前,才意识到被刀刺穿胸膛的感觉是痛得不能呼吸! 在军卫们的惊叫呼唤声中,胤秘远远地摔在地上,惯性下连翻十来个滚之后,他的躯体吐出了七八口鲜血,此时他的意识却在想:“为什么那十几个敌骑只有这一个冲来了?” 与前几次昏厥不同,胤秘这次在昏迷里是半梦半醒的,像是做了个长长的梦,眼里忽然是那个帐篷里堆满的死尸,忽然又是那日茶楼里雍正冰冷的眼神,甚至还有自己取雍正而代之的幻想。 浑浑厄厄地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胤秘在梦里看到弘历捏着一根刻着“粘杆”的短钢棍,口骂“反贼”,向他挥手打来,爆出了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潜意识中埋得很深的一些东西,在伤梦里展现出来,很是把他骇了一跳。 胤秘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副面容,很熟悉的面容。 醒来后的胤秘知道了自己的伤势。 战事早已在五天前结束了,御林军在付出阵亡百余,致残二百,幸者俱伤的代价后,终于完成了胜利的回戈一击。 李将军的队伍几乎伤亡殆尽,红了眼的敌人拼命到马棚来抢马,百人的军卫们面对千余人的敌军,愣是坚持到了骑兵来援。可惜的是依然有千余敌人或夺马而逃,或徒步散逸,军卫们砍得手都软了,也只是杀了两千多人。 到战斗完全结束的天亮时分,张化城里的五千骑兵姗姗来迟。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逃走的科尔沁王爷带着借来别部骑兵也赶到了。看到五百胜四千的战事,王爷和归化骑兵参领称奇不已,连连嘱咐蒙古大夫尽力救治胤秘和残余的伤员。 张化统领告诉了胤秘现在的战局,弘历守城,以防范准葛尔的剩余的六千骑兵。科尔沁王爷已经起草了奏章,汇报战况,为胤秘等人请功。 得到张化骑兵驻守这里半月的消息后,胤秘决定带领着伤痕累累的士兵就地养伤。 022准噶尔战3 “科尔沁王庭执事卫民求见王爷。” 奉命来的卫民见胤秘的时候,胤秘半躺在大铺上,正在商议军对下一步的去向。 “王爷率部回军一击,拯救我部族民,收复王庭,大人等为我部族浴血奋战,是我科尔沁部的大恩人。这些是我们王爷的一点小小谢礼,还望王爷笑纳。王爷过几日就来看望王爷,当面向王爷致谢。” “呵呵,王爷太客气了。科尔沁部是我大清良藩,胤秘此次也叨扰多日,于公于私都是义不容辞的。胤秘此次能够率军打败准葛尔骑兵,全是托了吾皇万福,天佑大清啊。” 胤秘当然不会拒绝这些“小小谢礼”。这次军队伤亡惨重,虽然朝廷一定会有所抚恤,但是对于这些将士,胤秘还希望让他们的家属得到更多的补偿。 王爷,这次敌军骑兵越境来袭,事出突然,以致王庭一度失陷。可恨那邑淳众酋,残杀我族民万余,王爷妻妾也于危难来临前全体自尽,真是天怒人怨。我科尔沁乃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蒙古第一良藩,皇上一向眷顾有加。 胤秘听明白了,科尔沁王爷转达来的意思,是要胤秘和御林军谨言,敌军骑兵越境来袭,越的可是你清朝重兵驻守的归化,难道你清朝就没有责任?我们科尔沁力量虽小,可也是大清朝笼络蒙古各族的典范,同时还关联着皇家的面子和雍正的优蒙政策。你们最好识相,帮我们圆满地维护好脸面。 大半月的养伤时间对胤秘来说太短了。其他人只是皮外伤,胤秘比较重点。因为朝廷的命令已经到了,要求胤秘带领剩余的两百军赶回北京,以补充带走大量侍卫的皇城守卫。 同朝命一起到达的还有雍正的廷寄嘉奖谕旨。依据以爵酬功的原则,胤秘封为多罗诚郡王,赏亲王爵俸。 凌啸并不介意亲王当当,那样的生活肯定过得很滋润。问题是要当就要当得安全,当得稳定。资历太浅的自己,加上朝政还没有完全熟悉,他明白一个道理,无根的大树最容易被风刮倒!这次只封爵,不升官职,也很合他的心意。 十阿哥允礻我被革职圈禁;十二月,废太子允礽病故,追为理密亲王。 八阿哥允禩、九阿哥允禟除宗籍;三月,将允禩改名阿其那;五月,允禵囚于景山观德殿;六月,定允禩罪状40条,允禟罪28条,允禵罪14条;八月,赛思黑死于保定禁所;九月,阿其那死于禁所。 这些事让胤秘谨慎更加谨慎, 西藏,五世达赖。。。。。。 达赖写信给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信中称阿帕克和卓“是一位伟大的人物”,要求噶尔丹派遣军队,帮助阿帕克和卓恢复地位。 噶尔丹集中大批骑兵南下,经乌什、阿克苏,攻陷喀什噶尔(今新疆喀什)。在白山派教徒们的支持响应下,准噶尔军一举攻克叶尔羌城[今新疆莎车],擒获伊斯梅汗及其家族,解送伊犁囚禁。 噶尔丹占领叶尔羌后,任命叶尔羌汗国的汗室成员,吐鲁番巴拜汗之子阿布都里什特为叶尔羌汗,作为自己的附庸,然后率兵返回天山北路。但不久,阿布都里什特与阿帕克和卓发生矛盾,阿帕克被迫出走。叶尔羌发生暴乱,阿布都里什特从叶尔羌逃奔伊犁,噶尔丹将其囚禁,“被执十四年”。阿布都里什特逃离叶尔羌后,其二弟马哈麻特·额敏被拥立为汗。马哈麻特·额敏任汗期间,曾两次以吐鲁番汗的名义向清政府进贡。他力图摆脱亲噶尔丹的白山派势力对自己的控制,但未能成功。 阿帕克和卓发动各地信徒暴乱,杀害马哈麻特·额敏汗。在阿帕克和卓操纵下,其子雅雅和卓篡汗位。白山派和卓的统治只维持了两年多时间,就以阿帕克和卓和雅雅和卓的相继被杀而告结束,阿布都里什特之三弟马哈麻特·本明又被拥立为叶尔羌汗,但喀什噶尔的伯克们不承认其汗位,另立速檀·马合木为汗,并联合布鲁特人进军叶尔羌,擒获马哈麻特·木明汗。接着,准噶尔军应叶尔羌伯克们之请,南下击走布鲁特人。此后,叶尔羌城由名叫米尔咱·阿来木·沙的伯克统治,察合台汗系的叶尔羌汗国至此终止。 噶尔丹夺取准噶尔部统治权后,僧格之子策妄阿拉布坦与其父旧臣率属人逃往额琳哈必尔噶。噶尔丹率军东侵喀尔喀蒙古,策妄阿拉布坦乘势返回伊犁,招集旧部,东山再起。他配合清政府的军事行动,在阿尔泰一带布防,截断噶尔丹归路。噶尔丹败死,策妄阿拉布坦收集噶尔丹败亡人众,扩充实力,并采取了发展农牧业经济的有效措施。“历十余年,部众繁滋”,人口增多,经济发展,对西域的统治得到加强。策妄阿拉布坦死去,其子噶尔丹策零继为首领。噶尔丹策零统治时期,继续执行其父发展经济,巩固统治、扩充实力的政策和措施,准噶尔部的实力较前更为强大,史称“且耕且牧,号强富强”。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统治西域的近五十年时间是准噶尔部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准噶尔部除了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清政府相对抗,时有战事外,还不断攻打哈萨克三帐并出兵攻打西藏。 023回援 ―――――――――― 草原上的美丽风光让人流连忘返,胤秘和这些军队也没有返回,不是他们不想回去,可是还没能走到张家口,他们就被张北驻军拦住了。 远远就挡在前的是张北绿营,清一色的号褂子排了不下五六百人,还刀出鞘枪在手的,喊声震天。前军开路的,还以为是汉人士兵们哗变呢,连忙吩咐前队严密戒备。其实根本不用通报胤秘的,总共才2000人队伍一眼就可以看到状况。 胤秘也很诧异,对方是什么人?胤秘倒也不怵,军队士兵都是骑着科尔沁的骏马,一个不对,马上就可以把这些绿营步兵扔在身后。对方阵中驰出一名武官,是虎服八蟒袍的四品都司。一番交谈下来,胤秘总算明白了什么事。 葛尔丹部同统库尔率领着六千骑兵围困弘历中计出战,不敌逃逸,生死不知,加上损兵折将,现在正在四处求援告急。这张北绿营原来也只有三营的步兵兵力,又被雍正抽调了一千去了宁夏打仗,接到求援后,留守都司可是急得直跳脚,剩下的这五百步兵能顶什么事,小小的四品汉官,接到弘立的死命令,怎么敢说不去呢?这不正在行军途中,就碰到有两百多匹马的军对,于是想问问是哪个军门的手下。 胤秘明白这情况之后,很是不解,为什么看到还搞得剑拔弩张的? 胤秘是王爷是天子近臣,他这驻守贫瘠之地的京外军官可不敢不敬,先行一军中参礼,然后按住要从马车横榻上起身的胤秘,把摆出戒备阵势的原因娓娓道来。 从弘历军报里了解到,弘立驻防本来十分稳妥,敌人的骑兵不善于攻城战,敌人几次偷袭试探下来没有占到任何便宜。那同统库尔也很狡猾,一方面总是派同一只部队反复骚扰,以蒙蔽守军对他部队数量的判断,另一方面,不断派出骑兵部队袭扰周边县乡。弘立一下子认为敌骑不超过三千,可是接到周围各地的告急文书后,又判断成过万人。来去去地反复派斥候印证,终于得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认定:敌骑总数在六千左右,但是分散较广,盛京附近用于攻城袭扰的不超过三〇〇〇,周围乡县散布着的有另外同等数量。 弘历心里的冒险主义又冒腾出来了。 弘立想的是在父皇面前挣个隆厚圣眷,说不定雍正见自己文武双全,什么都有了 率领着五千骑兵和一千火器营的弘历究竟怎么败的,因为守在城墙上,未能很清楚,但是肯定和一支穿着清军制服的骑兵部队有关。这只骑兵部队突然出现在敌骑阵营的左后侧,攻得敌骑向西退逃,胤禔士气大振,急速衔尾追击而去。立功心切的弘历根本不理会,一直追到远处去了。 傍晚时分,忐忑不安的福全发现了近五〇〇〇的敌骑出现在盛京城下,就知道大事不好,惊悔忧惧之下,连忙四处告急求援。 胤秘这个王爷坐上了主位坐着,胤秘其实想都晓得他打的什么主意。六百步兵想要突破敌人骑兵的封锁,简直就是去送死。但是如果拉上自己,进则多些人手,添些拼命的资本;退则有王爷帮他们分些畏敌不前的责任。 人都怕死。刚刚死里逃生的人,非常怕死。刚刚死里逃生又升官发财的人,更加怕死。刚刚死里逃生又升官发财、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回到京城安乐窝的人,听到又要打仗,怕得要死! 胤秘看到绿营军官们的惊愤表情,心里付道:“我这现代人也是趋吉避危的,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再钻进去,”在家上弘立 胤秘咬牙作了一个决定。他义正词严地告诉,如果没有朝命在身,身为满族人,军将义不容辞地奔去,看到绿营官兵们要浴血奋战,本王人深为感动,他愿意把马匹赠送给绿营官兵,自可以走回京城去。 “本帅奉圣旨驻防,节制关外一切兵马。今危急,诸军,无论职守咸须来援,违者以逆旨斩于军前。” 024风云变色 張廷玉清安徽銅城人,康熙進士,雍正朝保和殿大學士、吏部尚書、軍機大臣,加少保銜,後加太保。雍正八年(1730),長期和清廷對抗的蒙古準噶爾部煽動青海和碩特部首領羅卜藏丹津及西北各族反清,雍正帝為維護多民族國家的統一,決定出兵征討。因戰事緊急,軍令需要迅速處理和嚴守秘密,所以,即令在隆宗門內設立“軍機房”,嗣改稱“辦理軍機處”,簡稱軍機處。“命怡親王允祥、張廷玉及大學士蔣廷錫領其事”,“廷玉定規制”。按照旨意,張廷玉就軍機處的性質、官職、職能、紀律等方面都作出了嚴格規定,其中涉及到檔案的地方就達多處,如:軍機處參予官員奏摺的處理和諭旨的撰擬;軍機章京負責謄寫、記檔及日常工作;軍機處設《存記簿》,“奉旨存議”事務,一律登記;“密事有件”,密封存檔,屆時折閱辦理等。這一整套嚴密的規章制度,不僅加強了皇權統治,避免了政出多門以及失、洩密現象的發生 隆科多清滿洲鑲黃旗人,佟佳氏,佟國維子,康熙理藩院尚書兼步軍統領,雍正朝吏部尚書加太保銜。因參予奪取帝位的陰郑聰♂犰队赫瓯惶幱肋h禁錮,次年死於禁所。年羹堯事發被處死後,都察院上書彈劾隆科多庇護年而被“削去太保銜”;嗣後,刑部又奏他挾勢貪贓,私受年羹堯籌金800兩、銀42200兩,要求立即斬決,下旨曰:“隆科多才尚可用,免其死罪,革去尚書,令往理阿勒泰邊界事務”。隆科多走後,議政王大臣等,于雍正二年(1727)又奏隆私藏玉諜于家,應拿問罪。這裏所說的玉諜,即皇家宗譜檔案。按規定,官員如需查閱玉諜,先得經過皇帝批准,爾後沐浴焚香,才能取出閱讀,閱後即還。這麼重要的檔案,隆科多竟然將其私藏家中(到底有無此事另當別論),當然犯了大逆不敬罪。雍正帝便以此為據,令緹騎(皇帝親信侍衛)將隆科多逮捕回京,由順承郡王錫保秘密審訊,給其定罪41條,擬斬刑。雍正帝念其昔日功勞,特加恩典,免其正法,於暢春園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間,永遠禁錮,不沒收財產,不貶妻為奴。由此可以看出,是家譜檔案最終徹底斷送了隆科多的政治前途,將其逼入了絕路。 “上书房”案上的奏章文书笔砚全被掀落在地上,明黄玉砚和一柄汉白镇纸也被摔得七零八碎。 张延玉眉眼不动地躬身立着,看着盛怒的雍正,雍正的怒火远未平息,又伸手抓起一枚白玉如意,狠狠地砸在地上。碎片迸到隆科多的身上,可他面白如纸地跪在地上,只能不住地磕头认罪。 已经有半月了。葛尔丹的叛军形迹迷踪。虽然已经在战略上布置得十分完美,基本上从三个方向上把叛军包围在喀尔喀草原上,但是叛军的行踪总是难以锁定,偶尔一显端倪,转瞬又消失在清军主力到达之前。 佥都御史林早弹劾吏部尚書加太保銜隆科多贪污收贿。 雍正平日里对其所作所为,多有觉察,奏章的前面几行就列出了贪污――五百万两以上! 朝政风向突变,京中百官惶恐的惶恐,欢笑的欢笑。隆科多当场被问罪,押解回京交刑部看押。 胤秘进入孰州地界,他们就暴露了形迹。周围府县的驻军要么被早早地调走,要么已经被消灭干净了。无论城乡,入眼都是一片被准葛尔骑兵劫掠后的凄凉 半夜,摸黑行军的队伍在土家堡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十来骑敌军斥候快马跑远,追之不及想到有步兵拖累,要逃也跑不赢准葛尔骑兵,当机立断,胤秘马上命令全军寻到一个山包子驻扎下来。 胤秘也没指望能悄无声息平平安安地进入,一路上他就不断地和大家研究遭遇战的战法。与清朝驻军官员不同的是,他是21世纪人,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与失,况且他们还是过路的客串军队,这不足千人的军队能搞什么事出来?但是就算是全部拼光,也定要叫入侵者付出相当的代价! 在胤秘看来,张北绿营兵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但是十几年没仗打,就没有一股杀气,而自己率领军刚刚经过一次死战,杀气颇浓,但是作为军队来说,团体协作的训练就有些欠缺了。这样一支混合的部队,还缺少马匹装备,要想灵活机动地袭击敌人的彪悍骑兵,很有难度。 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项羽胜多败少,却越胜越弱,他是战略出了问题。可是光有了好的战略,没有强势的执行力,也是白搭,很多跨国大企业就是倒在执行力上,执行力是一个战术制定。 大清在关外的兵力,可是还有其他的三四万骑兵。这次很担心葛尔丹背后的支持者――沙俄,怕他们趁火打劫,但是危急之下,胤秘认为在兵力紧张之下,一定会调部分骑兵来援的。加上还有在科尔沁的五千骑兵 各位书友,大家先收藏,我依然要坚持更新!但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啊,也没人送花推荐。 025风云 李将军骑马站立在一个小山岗上,眺望着半里外的远处,在往去的方向上,二十名骑术精湛的军卫被他安排在沿途十里的地方。从亥时一刻起到现在的丑时三刻,多就一直守在这里,想起胤秘的计划,他就有些心里打鼓 百夫长哥的乐有些火冒三丈。 半夜的时候,百夫长正在百里外盛家堡营地里玩乐,接到斥候们报来的军情,了给他一千的兵力,任务是监视和消灭奉天南部方向上的援军。哥的乐问清楚清军援兵的情况,立即笑了起来。马步混合的八百兵力,还有四十几辆车的辎重粮草,居然也敢往这闯来,太不把我们准葛尔的精锐骑兵放在眼里了吧。 草原上,现在还要靠着火把照明,骑兵晚上行军就快不起来了,百里的路程也耗了个快两个时辰。烦躁的百夫长发现了更让他烦躁的事情。 清军斥侯跑得可真快啊。刚才他明明看到了远处有火把一闪一闪地明灭不已,经验丰富的他很怀疑是敌军斥侯在活动,连忙派出了十几个骑兵去搜索。等搜索的骑兵到达那里,人却早就跑了,隐隐一些微弱的远去的马蹄声传来,随即很快听不到了,追也追不上。 现在既然出现了清军斥侯,那么清军应该离得不远了。“老子也派斥侯!”一声令下,二十来骑领命而去。将骑兵分出一百骑来,担任先锋在前,自己带大部队在后半里缓行。他领兵出来的时候,还是很瞧不起眼下的这股子清军的,但是现在他不敢大意了,毕竟他也是身经百战的人。 时间,够胤秘的军队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了。之前命令大家昼伏夜行,知道被敌人发现了之后,迅速派人侦察敌情,另外的人被分成两拨,紧张地忙活起来。 张北绿营则在带领下干起了土木活。壕沟不到两个时辰就完成了。最外一圈的壕沟内宽口窄,一米来深壕沟铺上木板撒上薄土,乍一看还真难发现。 刚刚准备完,敌人到达十里之内的消息就被带来了。 接到情报,胤秘的精神为之一振,只派了五百骑兵来。他马上发出了命令。“大家迅速到达各自的位置,检查好坑道器械,然后点燃这山包顶的全部火把。等敌军到达各自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众人领命而去。 胤秘和两百绿营兵留在了山包顶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如果计划不周详,判断不准确,导致失败的话,他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万事具备,只欠一环了。这一环也是胤秘很担心的最重要一环,有经验的将军一定可以看出自己这外行的纰漏的 “他们在骂我们准葛尔部儿郎,脸庞憋得通红的先锋百夫长,看到率领后军到来的哥的乐,赶忙汇报。 远远奔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哄哄嚷嚷的对骂声,无奈的是隔得太远,听不仔细,现在来到跟前,清军的骂声已经平息。看到火把通明的山包顶上偃旗息鼓了,这千夫长笑道:“这些狗日的清兵,骂得你又听不懂,和他们急个什么劲?骑兵不太利于夜晚攻击 准葛尔骑兵的素质果然很高,怒火冲天之下,骑兵们自动分成三翼冲锋过来。震耳的马蹄声,就像惊天动地的雷暴之灾,撞击着清兵的心灵。胤秘可以感觉到所有的士兵都在颤栗,因为他自己的大腿也在做有节奏的肌肉跳动。这次和在科尔沁的那些没有展开冲锋的骑兵不同,开始加速冲刺的骑兵队伍。 当看到敌骑纷纷栽倒在地上,听到地上因为惯性而翻腾的人马惨烈叫嘶后,后面的越稀越少。前面的倒地骑兵,被后面的践踏冲撞,后面的被前面的绊倒摔下,一时间阵地上人马倒成一片。 026吏部侍郎 前锋往往是有机会的,经过了慢跑加速的骑兵们,在八百步左右的距离开始抽马冲刺。火把的光芒在极快的速度下,显得更加吸引注意力,骑兵们紧紧地盯住山包顶上的火光,却忽略了翻飞的马蹄下致命的铁锹把。 准阁尔部一名军官很庆幸自己不是靠骑术好才当上千夫长的,怒火中烧的他踩镫上马的时候,手下已经有很多人冲了出去。他打马开始冲刺的时候,前方的人仰马翻地撞倒一大片,身为将军,他马上意识到中了埋伏,同时大声下令停下。骑兵们听见了,也很赞同他们千夫长的命令,无奈惯性太大了,尽管他们把马的脖子都快拉得弯断了,人和马还是向前冲去,践踏着前锋们倒下的身躯,直到自己被绊倒在地上。准葛尔的骑士们将近损伤了一半,如果他们晓得自己是被铁锹把给别到在地上的,相信他们一定很想仔细地看一看中原的铁锹,但是凌啸的清军没有给他们机会。 三百步的距离是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的,现在敌军剩下的半数骑兵在锹把阵前调整集结,凌啸当然不能再用原方案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往往是需要决策者能在瞬间表现的素质。胤秘当先一脚踢在简易拒马上,“搬开它,冲出去,射箭!” 士兵们冲了出去,胤秘却和几个击鼓手留了下来 如雨弓箭的破空声,在满山的呐喊声里显得微不足听,但是它的杀伤力却不可小觑,双方的士兵不断有人被箭雨夺取生命。敌人骑兵箭术了得,但是凌啸的士兵们居高临下,一时间都是势均力敌。等到双方都死伤了几十人的时候,但是他们已经很难脱身了。 鼓声也敲动了埋伏者的身形,一块块木板带着浮土被掀在一旁,四百名绿营士兵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在从准葛尔骑兵的后方杀来。一名士卒,大吼一声“砍马腿”,就地一个驴打滚,一刀砍在身边骑兵的马腿上。有样学样的士兵们即使没有学过地趟刀法,也晓得低下身形,向敌骑的战马砍去。 对方在发现清兵的别马阵后,还妄图集结兵力,没有及时退走。 刀枪相交声,受伤惨叫声,呐喊杀敌声,战马惨嘶声,咚咚擂鼓声,组成了一场战场交响乐。一阵急急嗒嗒的马蹄声传来。胤秘的军骑兵出现了 葛尔丹大汗饮马黄河的雄图伟业,这些士兵们是无法看到了。“投降免死”的吼叫声响起,敌人一边挥舞着长刀左劈右砍,一边嘶哑着嗓子狂叫:“葛尔丹万岁!准葛尔万岁!”他可是连不痛不痒的辱骂都受不了的人,又怎么会接受投降偷生的耻辱呢?对千夫长的死战誓言,准葛尔骑兵们虽然应者寥寥,但是一种悲壮在他们心里激荡,仅剩的百多人士气大震,愈加强悍起来。回光返照的敌军居然临死猖狂起来,溪谷勒叫声刚落,就有两个绿营兵被砍死。 对方主将后背插着四支箭,暗红的血咕咕地直往外冒,他兀自不肯倒下,在一声声蒙语的“千夫长”的呼唤声里,向胤秘这边踉踉跄跄走来 收拾战场的侍卫拖死尸 午,土家堡 “想不到我们做了这么多的计划和准备,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却还是没占到什么便宜。漠北精骑,果然名不虚传啊!”胤秘感叹之下,也很是郁闷 “王爷,不管怎么说,这次在王爷的率领下,取得了胜利,也是功劳一件啊!”李将军连忙奉承。他的绿营虽然伤亡较大,但是也不能怨谁叫绿营是步兵的呢?再说了,没有了这支官员很多的军,自己的步兵早被灭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摸进城去增援,还是在外围……”的确,胤秘也是这个心思,实力摆在这里,自己的能战之兵不足三百人,还有大量的伤员需要照顾,进城去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是进城的话,伤员怎么办,带着走肯定不现实,抛下伤兵,胤秘又自觉还心硬不下来,尽管这段时间他杀人也杀得麻木了。正在心里左右思量,一个斥候闯了进来。 “王爷……!张化骑兵来了!”斥候道 这参将身后走出一人,大手对这胤秘一摆,道了句:“忠郡王接旨!” “着胤秘迁吏部侍郎。钦此。”圣旨短得令众人有些意外。胤秘一边谢恩领旨,一边心里莫名奇妙。为什么突然改我做文官? 后来又对身后的李将军等人吩咐,“奉皇上手谕,李文卓,你即刻带领军返回京师,其余事宜尽快交接。” 027雍正赐宝进吏部 自从皇上下旨,让胤秘到吏部去当差,胤秘是欢喜忧愁。 雍正喜欢胤秘的开朗聪明、多才多智。胤秘书读得多,,加上应变能力又强,所以皇上不管说到哪里,问的什么,他都能随即应答,也总能讨得皇帝的欢心。没过多少天呢,他就成了雍正皇上身边须臾不可缺少的人了。皇上尽管一天到晚总是有事,看折子,见大臣,忙得不可开交,可也有闲下来的时候。 雍正的勤政是出了名的。胤秘在皇上身边要干的事也多了!他在吏部办的是文事宜,最近,年羹尧把西征行辕从甘州移防西宁,军务繁杂,每天各部转呈过来的折子,少说也有十几件。张廷玉,或者送到养心殿去进呈皇上御览。偏偏雍正皇帝又是位事无巨细,每折必读、无事不问的人,胤秘便要周旋于皇帝、宰相、大臣之间。六部官员的眼皮子最尖,谁还看不出,这胤秘就是位突然跃出新贵的)。不管是谁,只要想安安稳稳地当官,就得赶来巴结他,好预先给自己留条后路。说这叫趋炎附势也好,说这是趋之若骛也罢,反正不管他是承值或者下值 回家,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的官员,众星捧月似的请安的、回事的,造访的、致谢的……什么样的全有,什么名堂也全能想得出来。 端午节就要到了,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节前全都忙得很。被褥帐幔要拆洗换新,蒲草艾蒿要采集编辫,还要做香荷包、缝长寿线,浸雄黄酒,贴天师符,挂钟旭像……可胤秘却没有这份闲心。昨天,年羹尧来了军报,索要五万套夹衣,为西征将士换装。可是,军报到得晚,户部已经没人,所以他只好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赶来,免得误了时辰挨皇上的训。一会太监过来传旨说:“王爷,皇上叫你进去呢。” 胤秘一愣,心想时候还早哪,皇上不会起得这样早吧?便问:“是单叫我一人吗?” “不,还有张延玉。别的不是奴才去叫的,所以奴才不知道。皇上今儿个要赐 筵百官,还要在广生楼张贴字画。吩咐下来说,要看谁的最好,就给谁颁赏呢。” 胤秘来到养心殿,瞧见张廷玉早就等在这里了。他连忙上前去请安:“张中堂,您来得好早啊!皇上起身了吗?” “皇上起来半个多时辰了。你忘了,今天是端阳节,皇上一大早就带着三位阿哥到各处 去拈香礼拜了。其余的皇亲们要等一会才来,都在广生楼上候驾。” “嘿嘿嘿嘿,张中堂,我是刚才奉了旨意进来的,可不知皇上召见有什么事。您能给我 透点风吗?”张廷玉说道:“万岁日前写了几副字,让我等观赏。 雍正这时过来说:“朕自幼就爱写字。可是,你们瞧,平日里哪有闲情逸趣来舞文弄墨?现在,几件大事都有了眉目,朕心里才松泛些。 说着提笔儒墨,略一思忖,便在宣纸上用正楷写了出来: 忠君爱国 文武全治 写完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取出图章印玺来盖好,填了年月日,这才递给胤秘:“你看 这样写成吗?” 胤秘叩头谢恩,“……万岁如此抬举,臣何以敢当一边说着,热泪早已夺眶而出。 臣弟告退 却被雍正叫住了:“你先别走,且等一下和廷玉一块去,朕还有话说。” 张廷玉他们听雍正说得严肃,都不由得收敛了笑容。雍正一边恩忖一边说:“年羹尧出 兵快半年了,只见他今天要物,明天要钱,可是,就听不到开战的消息,朕心里有点不踏 实。廷玉,你看要不要派个人去监军呢?” 张廷玉一声不响地想了好久才说:“万岁的心情臣能够明白,想早点打好这一仗。但用 兵的事与政务有所不同,稍有急躁,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年羹尧在先帝健在的时候就 已经是将军了,他的长处是稳健、持重。本朝名将的战法,各有不同。巴海善于周旋,有耐 力,能持久;赵良栋善穿插,能奔袭;图海善对垒,能攻坚;飞扬古善战阵,能苦战;周培 公则机变多智、深谋远虑,是位全才。只可惜,这些名将都已纷纷下世作古了。臣看年羹尧 的作派,节制部署、进退尺度,都很谨慎,似乎是步了图海的后尘。他心中何尝不是志在必 胜,又何尝不想毕其功于一役?以臣的推算,他三月进驻平凉,四月推向西宁,已经不算缓 慢了。臣想,可否由军机处再发一个六百里加急文书,让年羹尧和岳钟麒共同拆看,合议回 奏,问他们何时能够进兵?用这方法催促一下就可以了。” 雍正没有急于说话,似乎是在认真地考虑张廷玉的建议。过了好久,他才突然问胤秘:“你是怎么看的?” 胤秘遇到这样的军国要事,心里有点紧张。他想了一下说:“万岁,臣 以为张廷玉说的办法可行。康熙五十六年兵败,六万山东子弟无一生还,前车之鉴令人生 畏,朝廷实在是赢得起输不起了。所以年羹尧才持重进军,为的是不战则已,战则必胜。臣 以为他这样做,正是从大局着眼。至于派监军督战之事,臣切切以为不可。前明土木堡之 变,松山之败,一直到李自成攻进北京,全都是因为朝廷不信任将军,经常派大员监军;而 将军又不满意朝廷,遇到危难而不肯出力。一军两帅,事事异心,最是兵家的大忌。所以圣 祖爷时,攻台湾就专用施琅,李光地虽有督军之名,其实他只管后方供应的事。所以臣以 为,皇上只需催问何时进军,何时接战,另外保障后方供应即可,而绝不能提调军务,那样 做是要坏事的。” 雍正似乎是被他们两人说动了:“好,依你们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决心不派监 军了。廷玉,你从二等侍卫里选十个人,要年轻有为,可望成材的,选好后拟出个名单来交 朕,朕要派他们到年羹尧军前去效力。” 张廷玉一惊:原来雍正皇帝还是对年羹尧不放心啊!他忙赔笑说:“皇上,岳钟麒的资 历不在年某之下,有他在年羹尧身边,朝廷对年某还是能够节制的……” “哎,你想到哪里了?朕怎能对年羹尧不放心?要不放心他,朕又怎么会把二十万兵士 交到他手里?你好好想想,当年圣祖皇帝要是早一点选派些亲贵少年,让他们到飞扬古军中 去学习军事,何至于有今天,何至于连个可靠的将帅之才都找不到?”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廷玉无话可答了。但他心里明白,皇上如果不是对年羹尧不放心, 就不会采取这样的办法,年羹尧那里难道就没有可用之人,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地派人去‘学 习军事’吗? 胤秘到底年轻,分不出这里边的轻重来,他连声称赞:“好好好,皇上深谋远虑,居 安思危,臣心服之至!” 雍正歪着头瞧了胤秘一眼,突然说:“胤秘,你文武全能,很让朕喜欢。朕给你指婚 胤秘一听皇上说,他有点着急,21世纪的青年不喜欢包办的,连忙跪下叩头说:“皇上臣现在还不想成婚,大丈夫当屹立四海,我大清外有准阁尔部,乞圣上明鉴。 胤秘选的时机,说出的话语又恰到好处。雍正不说话了,他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一时间,殿里静得听不到一点响动,胤秘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早就在寻找这样的机会了,他清楚地知道,没有皇上亲自发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更清楚,让皇上为他说话,尤其是让皇上准自己自行泽选是不可能的。。。。。。 028赏十三阿哥 端午节酬谢百官的赐筵开始了。皇上在首席坐定之后说:“朕刚才去太后那里请安,太 后老佛爷传下懿旨,说一年中只有正月初一、十五、仲秋和端午这几个重要节日,大家忙了 这么多日子了,该让办差的人们松泛一下。弘时你们兄弟过来,为众大臣们敬酒。”雍正说完,自己先动筷,夹了一口菜吃,众人这才敢举著用餐。 弘时、弘历和弘昼这哥仨,今天是四更起身,先按父皇规定,读了一个时辰的书。然后 五更刚到,就进来随着皇上到各处进香,现在已是正午时分,肚子里早就咕咕乱叫了。眼看 着这满桌的珍馐佳肴,不但一口也不敢吃,还得围着十几张桌子给大臣们敬酒,连一点不高 兴也不敢带出来。弘历和弘昼还没什么,弘时却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楼外,几十名侍卫们吃得正香哪!侍卫得了旨意,当然能吃,可是,他们兄弟三人却不行。弘时这个馋哪,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他气愤地说:“不就是胙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弘昼,你看,他们能吃,咱也能吃!”说着动手切了一块递给弘昼。弘昼年纪还小也早就忍不住饿了,但他左右看看,还是不敢吃。弘历却站在一旁冷眼观瞧,既不和哥哥争,也不出面干涉。弘时哪把四弟放在眼里呀,却早就大吃大嚼起来了。 一个太监走出来传旨:“宝王爷,万岁叫你进去哪!” 弘时忙问:“是单叫四弟,还是我们一同进去?” 邢年回道:“万岁单叫四爷,没听见叫二位爷同去。” “你知道为什么单叫他一人吗?” “回三爷话,奴才只听见一句,好像万岁要赐四爷吃。” 弘时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用眼角翻着弘历说:“好啊四弟,我们俩可是净等着沾你的光了!” 弘历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向三哥一躬,便走了进去。 广生楼上弘历看见父皇,所以一进来先就恭恭敬敬地对行礼,站在雍正身后 雍正回过身来,带着爱怜的神色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真是越看越高兴。弘历与他的哥哥 弟弟都不同,弘时因为知道父皇崇尚俭朴,所以常常是穿得皱皱巴巴地故作姿态;弘昼年纪 还小,有时就不免显得邋遢。弘历则完全不同,穿一身半旧的团龙褂子,浆洗得干干净净, 熨烫得平平整整。剃得簇青的头后面,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直垂到腰间,衬着那目黑似 漆、面白如玉的脸庞,稳重儒雅又潇洒风流。雍正指着他向大家说:“你们都已知道,江浙的总督、巡抚和布政使三位大员一同被革职查抄了。他们是怎么坏事的呢?就是朕的这位四阿哥带人一连查了几个月,才查出这群墨吏,也才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把目光转向弘历阿哥,哦,怪不得老长时间见不到他,原来他下去化 装私访了!昨天来的邸报上说,江浙三大宪同时解组罢官锁拿进京,他们看了还不知这三人 是犯了什么罪呢,原来又是贪墨。 雍正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国家对有功之臣从来是不吝惜封赏的,皇子贵戚也不例 外。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众臣工都在这里,朕下旨:弘历着进宝亲王,赏带十颗东 珠!”弘历一听此谕,连忙跪下叩头。可是雍正不等他说话就接着说:“廷玉,筵席一散,你就拟旨明发天下!” 弘历这时才有了说话机会,他伏地叩头说:“儿臣何德何能,如何能当得起父皇这等重 奖?” 雍正笑笑说:“你怎么当不起?你办事能沉得下去,能务实,不虚夸,这就很是难得。 这一餐端午筵席直吃到未末时分才告结束。雍正对所有与筵的人都有赏赐,胤秘还格 外受宠。 胤秘此行,是奉了皇上的圣谕,专程到十三阿哥的廉王府传旨的。他的大轿刚在门前落 下,就有小太监跑了过来,一听说胤秘还带着圣旨,更是不敢怠慢,打了个千,便飞也似 地跑了。顷刻间,只听礼炮三响,府门洞开,怡亲王头戴朝冠,领着合府上下人等迎了 出来,把胤秘让进正厅,南面站定。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又说:“臣恭叩万岁 圣安,聆听圣谕!” 胤秘应了一声;“圣躬安!”向下一看,见十三一脸庄重,便摆着架子开口说道: “怡亲王才识卓著,多有建树,又日夜勤劳王事,不避烦难。着即加封为总理王大臣, 赏双亲王俸,仍在上书房,与胤秘共谋国事,辅佐朕躬。钦此!” “臣谢恩。”怡亲王深深地磕下头去。 宣旨使命一完,胤秘走了下来,双手掺起十三,一甩马蹄袖就要行礼。十三连忙上前 扶住:“二十四弟,这如何使得?来呀!西花厅设筵,弟请!” 胤秘可不想再来搅和这个混水了。他知道,十三府是个是非之地,哪还敢在这里停留,十三哥,您的厚情我只好改日再领了。今儿个皇上要去畅春园,要我从驾……” 别看十三这话说得随随便便,从容不迫,可哪一句都是绵里藏针,字字都带着骨头。他 对雍正皇帝的心思,更是让人吃惊。“十三哥既然这么说,我要是不肯留下来,就是失礼 了。其实,十三原来就是亲王,如今又恩加了总理王大臣,进职加俸,天子驾前第一人,谁 能和你相比呢,我真是该为您庆贺才是。” “哈哈哈哈……”十三放声大笑,“说得好,走,跟我到花厅去!” 胤秘怀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十三来到后书房,却见里面有两个不大认识的人正在下 棋。十三走上前来,拉着胤秘说:“来来来,我来为你们引见一下。瞧见了吗,这位就是 上书房行走兼兵部吏部的忠郡王。。。。。。。。。。。。。。。。。。。。。。。事罢。胤秘自己回府 029秘下江南 大清雍正十三年春,一阵风刮来,树枝被狠命地摇曳着,发出“咯咯吧吧”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脱离树干,被甩向远方。。那白茫茫的一片西山,此时在落日的斜晖中清楚地分出了高低层次;平时望去遥远的山峰,好像朝我们靠拢了许多。山下灰蒙蒙的烟雾正慢慢地升高、变浓,也染上了落日的颜色,那大概就是听人说过的山间的云雾吧。 春雨滴梧桐也好,骤雨打荷叶也罢,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敲在屋瓦上的古老的音乐,似乎柔和而又铿锵,似乎辽远而又逼近。丁丁冬冬,好像无数珍珠落在玉盘上。重重轻轻,密密细细,点点滴滴,仿佛李斯特黑键白键间的驰骋,俞伯牙《高山流水》中的沉吟。那古老的琴,那苍凉的节奏,叩过千片瓦万片瓦,即兴演奏单调里的神韵,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春天,阳光明媚,纵使下一些小雨,如牛毛,似花针,丝丝银线也会勾画出无限的温馨,让人不由得去想小雨的好处:“好雨之时节,当春乃发生”;这里的春天,就是百花满园,纵使落红无数,也会让人想起花儿的精神:“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春”;这里的春天,就是鸟语花香,蜂飞蝶舞,纵使黑夜降临,也会让人忍不住地遐想明天很快就会到来。 深秋的紫禁城,落叶飘零。已是深夜子时三刻了,但弘德殿还闪烁着摇曳不定的烛光,雍正皇帝在这里批阅奏折已整整三个时辰了。 雍正是一个很能自制的皇帝,此刻却发火了,因为他刚刚读罢一封江南巡抚的奏折。报称江南本届乡试出现了舞弊大案,副主考官受贿十万两纹银,出卖举人功名。阅卷官王曰俞、方名合伙作弊,正考官左必蕃知情不报。为此江南学子大哗,民愤难平,请求从速严办贿官,以定江南学子之心。 又于密奏卷内发现自己最宠信的坐探、苏州织造李煦的奏折,奏折中说:举子们出于义愤,把考场匾额上的“贡院”两个字涂写成了“卖完”,还有一群考生竟将财神庙里的财神泥像抬到了夫子庙里,江宁城内万人空巷,观看考生们抬着财神爷游街。李煦抄录了一副揭帖对联:“左丘明双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这分明是指斥主考官左必蕃对舞弊行为视而不见,副主考赵晋胆大妄为,贪赃枉法。又有尹继善的奏折。。。。。。。。。。 臣尹继善谨奏:臣在淮安路上,遇到刑部侍郎杭奕禄传达皇上的旨意,命臣等访查捉拿曾静供出的化名叫王澍传播散布流言的人,并把图像也交给了我。我个人认为,曾静处在偏僻乡野,敢于违反天理,都是由于那些奸诈邪恶的党羽制造流言广为散布的原因,只要是人,听到后,没有不切齿痛恨的,臣现在正想方设法严密访查缉拿。另外,杭奕禄在途中盘问曾静,曾静又想起化名王澍的人曾说过,潘宗洛在湖南学差的任期内,给他看过文字。臣已查明潘宗洛的原籍在常州府宜兴县,访知他有一个孙子潘文熙在家中,臣派人把潘文熙以及当时历任跟随潘宗洛的家人召到署衙中,说是要拜访邀请幕友,让他们把潘文熙的祖父在学院、巡抚历任内所请的幕友以及教书、看文字的人的姓名、年龄、相貌、住址详细开列出来,现在正逐个暗中访查。还有,臣和杭奕禄在淮安相见的那天夜里,曾静做梦回到了家中,他本族的人曾天祥向他说那人姓邓,在王澍家中教过书,是湖北人,兄弟曾又思在兴谷洞地方住,知道他的根底等话。杭奕禄到苏州把这些告诉了我。臣想,梦中说的话虽然难以作为凭证和相信,但是像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在明显的天理之下,没有不败露的,也许顺着这上面追查,说不定会有收获。因此,臣派人到无锡,找到了原任给事中王澍仔细审问,曾在潘宗洛家教书,所往来的人中并没有一个姓邓的,也没有湖广地方的人,所开列出的在学馆作事的数人中,他们的年龄、相貌都与开列的名单不相符。不过曾静既然说梦中见曾天祥告诉他那人姓邓,是湖北人口音,曾又思在兴谷洞,知道底细,恐怕不会没有原因。臣现在照着图画了像,秘密地写信告知湖南巡抚赵弘恩,湖北巡抚费金吾,使他们就近查询密访,其打探兴谷洞地方的踪迹。臣日夜都在想办法,心中反复地思考,恨不能马上把他们拿获,以吐心中的郁闷和怨恨,不敢以为梦话而不重视。谨将接到密旨遵照执行的情况,先上奏皇上知道。 再也无法忍耐了,将手中的龙泉窑青花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侍候在窗外的宫娥内侍吓得齐溜溜跪下,雍正挥手令他们退下,自己坐在龙案前发下了一道御旨,令吏部诚郡王为钦差大臣,火速赶赴江南,务将科场案彻底查清 雍正下旨胤秘秘下江南调查民情所有事务,在这春雨春风,弥漫的时刻,却有一支马队,沿着的山路,艰难地来到了我们面前。 这一小队骑兵来得特别,他们身上的服色也很不一致。在队伍的中间一匹高头大马上坐 着的,是一位年轻的人。他大约有十四五来岁,穿着玫瑰紫挂面儿的玄狐巴吐鲁背心,外套 猞猁猴的皮斗篷。略微有些瘦削的瓜子脸上,双眉紧皱,护卫在他前面的有十个人,十个与众不同的人。他们都穿着四品官的袍,戴着白色透明的玻璃顶子。在八蟒五爪的雪雁补服外面,还披着白狐风毛羔皮大氅。他们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和神气活现的架势,令人一看就知,他们是王府的护卫。走在那位将领身边的,是两个文官打扮的人。在一座风雪弥漫的山神庙前停住了马。打头的护卫四外了望一下,简直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沟壑。他连忙招呼队伍停了下来,自己跑到前边去打探路径。马上坐着的那位青年也不说话,用手按了按腰间冰冷的剑柄,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探路的人回来了。他在那位青年面前翻身下马,就地打了一个千说:“王爷,咱们走 到绝路上来了,这前面五六十里大概也难找到宿头。奴才见这里有个破败的山神庙,香火早 就断了,连个人影都没有。请爷示下,是不是就在这里宿营?” 那位青年没有回答侍卫的问话,却转过头来,对那两个笔帖式说:“喂,王文光,鄂尔敏,我门就在这歇息吧。” 两人一听这话,连忙翻身下马,在那位王爷的马前打千跪下。叫王文光的赔着笑脸说:“哟,爷要说走呢,咱们这就紧紧地跟在后边;爷要是说不走了,奴才们立马儿给爷收拾住的地儿,全凭爷的吩咐办。 这就是秘下江南的隐秘,因为他身份贵重,地位尊崇,不是常人能与之相比的。所以这只带了十多人秘密南下 对他的这位四哥雍正,胤禵是太了解了。四阿哥胤祯,一向是个刚愎自用、猜忌心又特别强的人。不管你是谁,只要犯到了他的手上,他不把你整得七死八活是绝不放过的。眼下四哥当上了皇帝,自己是臣子,胤秘心里就是再不服气,碰上了这改朝换代的节骨眼上,又能怎么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南官场水深,谁都不愿意去。 王文光和鄂尔敏两个人都是小官,在胤秘面前他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来时, 皇上给他们下了圣旨,说是要他们好好辅佐胤秘调查江南。 胤秘长舒了一口气。身边跟着的侍卫,紧跑两步在他的坐骑前跪下。胤秘踩着他的脊背下了马、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腿脚,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对着二人又说上了:“官场流传着一首著名的词,名曰《一剪梅》,写的就是这种状态: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圆融,一味谦恭。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便谥文恭。山东曾经发生一个大案,巡抚黄炳、“”布政使博尔多、“余甸被判处斩监候或绞监候)。原任山东蒲台县知县朱成元在其任上26年中给送礼记录,包括有字账30本、无字账1本、散账28页,总共273页。这份详尽的送礼簿让皇上震惊和震怒。但是面对确凿的证据,黄炳等人却百般狡辩,拒不承认。最后,几位已经升任的高官被判刑,收的礼责令家属赔补 在胤秘说完的时候,王文光和鄂尔敏一个劲地赔着笑脸,一声也不敢吭。直到 说完了,王文光才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您老圣明,江南官场水深啊,圣上既然让奴才等辅佐王爷,奴才等一定竭尽全力。 胤秘听他说完,自己想说的也说完了了,这才跟着那群侍卫们走进了山神庙。 这个山神庙座落在一座山头上,居高临下,俯瞰万山。庙里的人不知在什么时 候已经跑光了,只留下个空空的庙院。不过,房子倒没有怎么破坏,大殿的梁柱和回廊上的 油漆还发着亮光,只是殿里的陈设却早被洗劫一空。这一大帮人刚要走进大殿,“呼”地一 下,惊飞起躲在房顶和梁柱上的野鸟。王文光手疾眼快,一抄手就抓住了两只。他上前来笑 着对胤秘说:“爷,您看,托您老的福,还真是没有白在这里住。待会儿,奴才把它烤熟 了,给爷下酒。” 胤秘没有理他,却向外边的人吩咐一声:“快,把院子里的雪给我收拾干净了,廊沿 下的栏杆拆下来烤火。王文光和鄂尔敏和我住大殿,我的侍卫们住西配殿。 外边的人“扎”地答应一声,各自分头干了起来。突然,西配殿里有人大叫一声:“妈 呀!”随着喊声,又从里边跑出来几个人。这些人跑得慌忙,几乎与胤秘撞个满怀。胤秘一声怒喝:“瞎闹腾什么?” “回王爷,这,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是个女的。” 胤秘跟着他们来到西配殿,果然看到墙角里蜷缩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不过,她的 脸太脏,看不清模样,大约有十四五岁吧。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用蓝线绣着边的青土布布 衫,光着两只脚丫,用裹脚布把鞋子贴着前后心捆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这样可以暖和一些。 她的小脸很难看,冻得乌青发紫还带着点灰色,像是在哪儿蹭了一脸的香灰。一群善扑营的 兵士围在她的身边,一个个扎撒着手,品评着,议论着。大概是又怕沾了晦气又怕脏了手, 谁也不肯上前把她拖出去。胤秘拿眼角瞧着他们,冷冷一笑说:“哼,你们也算是八旗子 弟?现在,一具女尸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了。真是胆小如鼠,给我禔鞋都不配!——来呀我的亲兵护卫呢?” “在!” “把她拖到庙外,扔得远远的。” “扎!” 一个护卫答应一声,拖着那女子就向外走。可是,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王爷,这女子没死,她胳肢窝里还有点热乎哪!” “什么,有这样的事?”胤秘走上前来,用手把住那女子的脉膊仔细地诊视了一 会:“嗯,是还活着。来,你们把她搭到大殿里,放到火边上让她烤烤火,兴许还能救过 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女子弄到大殿里的火跟前,有人又烫了一碗黄酒,翘开她咬紧的牙关 灌了下去。不大一会儿,她的脉膊跳得有力了。再等一会儿,鼻翅一张一合地好像有了气, 脸色也有点泛红,只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胤秘不再管她,坐在火塘边上默默地想心事。侍卫们早把大殿里打扫干净了,火架子 上,烤一滴滴的油溅在火上,“滋滋”地响着,匆∫*头说:“你们吃去吧,我一点儿都不得饿。你听,他们在东配殿里正喝酒哪,你们要是想去就只管去。放心吧, 我写的小说可能有写地方跟历史不一样,大家不要计较,毕竟是小说,请大家多多支持我啊 030救女幕雪 鄂尔敏在一旁说:“王爷,刚才王大人说的有道理。您是金尊玉贵之体,不要想太多。 王文光和鄂尔敏他们正陪着胤秘说话。 就在这时,那个被他们救活的女孩子醒过来了。只听她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叫着: “水……水……” 胤秘刚要起身,王文光连忙上来说:“爷,您老先歇着,这事交给奴才好了。”说着 便走近那个女子,替她把了脉,高兴地说:“王爷,托您的福,这孩子的脉很平稳。她这 是在说胡话呢,哪里是渴呀。来,老鄂,你给她盛上一碗热肉羹来。” 鄂尔敏听了这话很是兴奋:“好好好,老王哪,你要是能把这姑娘救过来,不光是王爷高兴,也是咱们积了阴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碗滚烫的肉羹给她灌了下去。 不一会,就见那姑娘果然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声音微弱地问: “我,我这是在阴曹地府里吗?” 王文光告诉她说:“姑娘你瞧,这里不还是那个破山神庙吗?告诉你吧,你被冻死了, 饿死了,可是又被我们爷给救活了。你交上好运了,知道吗?” 那姑娘忽闪着两只大眼,想了又想。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爬起身来就要 给身边的人磕头。可是,她毕竟是太虚弱了,刚一抬头,就又倒了下去。她一个劲地喘息 着,口齿不清地说:“众位爷,你们都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 胤秘来到她的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家吗?为什么会倒毙在这里?” 那女子看出来了,这个问她话的人有些与众不同。她恭恭敬敬地回答说:“这位爷,小 女子是江苏的人。我姓李,叫幕雪,家里还有爹妈和一个小弟弟。去年我们那里 遭了旱灾,颗粒不收。全家都在饿肚子,更交不上县里派的官租轰莆税银子。上边来人催的 紧,爹没办法,只好把我卖给一个苏州人。原来说的是到那里学刺绣,学好了孝敬皇上的。 谁知道他却是个人贩子,要把我们这群女孩子卖到妓院去。我瞅着机会偷跑了出来,一路要 饭来到这里,不巧碰上了这场大雪。原来我想在庙里躲躲的,哪知一坐下就没能站起 来……” 胤秘听了这话,冷冷一笑说:“嗬,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挺会说假话!你左一套右一套 的,哄得人直想掉眼泪。不过你说得不对,也瞒不过爷的眼睛。不错,去年江苏是遭了灾。可是万岁爷已经下诏,不但兔去了江苏省的钱粮,还派了钦差大臣会同巡抚尹继善赈济灾民。怎么还有官府派人催银子,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些人贩子?你老实说吧,你是谁家的逃奴,为什么跑了出来?我一向是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的。你只要说出实话来,我自会给你作主的。” 幕雪流着泪说:“爷,我说的全是真话呀!您老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民女也不知道 这事的内情,好像听村里人说,您老说的那位伊大人欠了谁的银子……对对,是欠了国库的 银子。他自己还不上,就要百姓替他还。爷说的那个赈灾的事是没有的,不但没人来救灾, 原来的课税银子还得加倍收缴。伊大人的钱还不够用呢,怎么还能免了百姓的?赶明儿,爷 到下边叫个老乡一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胤秘不言声了。幕雪说的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这正是当年的雍亲王、如今的雍正 皇帝、自己的四哥造的孽。康熙四十六年,四哥掌管户部。他为了清理官员们积欠的国库银 两,不知他有什么不同一般的办法,不但还清了积欠,还得了彩头。为此,雍正着实的夸奖他了一番,说他堪称模范。哦,原来他用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办法。自己欠了钱,却逼着老百姓替他还。好好好,要不是我今天亲耳听到,还真不敢小看这位伊大人哪。这就是当今雍正皇帝的德政,这就是你那过人的精明!他回过头来问:“哎,我说二位,你们谁知道这个伊大人的底细?我好像记得他是雍王府的人,是吗?” 王文光知道知道,但他不敢说。鄂尔敏比较老实,他说:“王爷,这个伊大人不是当今万岁龙潜时的门下,他是大学士尹泰之子 回过头来,他又对幕雪说:“你这小丫头大难不死,也许会有后福的。爷问你,你是愿意到北京去侍侯爷,还是愿意回家去呢?” 幕雪趴在地上磕了个头说:“爷,小女子谢谢爷的好心。可是,我家里上有父母,下有 兄弟,实在是放不下心去。我,我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有这份孝心,真比我那些个兄弟们强。爷随身没带银子,这 里有一个玉佩,你拿去用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玉佩来给了幕雪。幕雪还从来没 见过这东西哪,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希罕得不行。等她悟过神来,要向这位将爷道谢时,却 见他己靠在墙角睡着了。 黎明时分,正在熟睡的胤秘被叫醒了。王文光报告说,前边驿站派人来接王爷来 了。胤秘看了王文光一眼,那意思是说:怎么会有驿站的人知道我下江南。王文光低下头,不敢说话了。胤秘看见,就见面前的廊沿下,站着一个浑身湿的人,可见的雨下得够大的,天也真够冷的。胤秘示意他进来回话,那人连忙磕磕绊绊地走上前来行礼说:”……驿……驿丞,高……” 胤秘一听,咳,原来是个嗑巴。他笑了:“行了行了,你别为难了,不就是高驿丞吗? 你起来吧。” “奴奴奴,奴才高……给……爷请安!”一边说着,又打了一个千。他大概是第一 次见到身份这么高贵的王爷,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可是,越紧张、越害怕就越是说不出 话来。胤秘本来想通过他的嘴问一问事情,不料却碰上了这么一个活宝。听着他嗑巴了好大半天,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户部员外郎田文镜,打从这里经过,带来了宪令。说让他们一听到王爷的消息,就立刻派暖轿前去迎接,这位高驿丞不敢怠慢,昨晚跑了足足五十里路,才来到这里。现在暖轿就在外边,请王爷坐上轿子赶路 听到这个消息,胤秘真是觉得哭不得也笑不得了。过去他曾听人说起过田文镜此人,好 像也是从四哥府里禔拔上来的。不知道雍正为什么把自己出行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山路,这位高驿丞是怎么爬上来的呢?好好好,我这就动身,别让他们再为难了 胤秘临行前,幕雪又来到他身边磕头。经过这一夜的休息,她好像已经缓过来 了。在轿外泪光闪闪地看着胤密。就在这一瞬间,胤秘突然发现她长得很美。刚刚用雪水 洗过的脸上,泛着粉嫩的红晕,嘴角下还有两个似隐若现的酒窝。一头乌黑的头发,虽然有些散乱,同样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中带着稚气,也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胤秘忽然想到,自己的王府中虽然使女不少,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和她相比。如果她愿意,不如把她带回去,他正要传令起轿,却听幕雪在轿外说:“恩公,李幕雪请您老留个姓名,好让小女子回去以后,给您老立个长生牌位。 031江南风波1 胤秘一愣,随即又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真是个傻丫头!自古以来,哪有长生不老 之理?我只要不短命就是天大的造化了。”其实他还想说一句,康熙在位时,天天听着文武 百官们喊万岁,现在不是也去了吗?他老人家不是也才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吗?不过他看看 站在轿外的人,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来。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幕雪,对着侍卫们说了声:“起 轿!” 幕雪听见这一声喊,连忙翻身跪倒磕头,恩公的救命大恩民女无以为报,只求伺候恩公端茶倒水足矣,胤秘此行知道带着姑娘家不方便,但是看着跪在外头的幕雪心软了,罢了那就走吧,随后幕雪随侍一测。 胤秘一行行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苏洲。按胤秘的意思,本来想马上进 城去的。可是,想想秘密前来不至于打草惊蛇,于是扮为客商,幕雪随从,慢步行来,不觉到了周庄镇,只见街市热闹非常,迎面一座酒楼,招牌上写绮南仕商行台,又一招牌上写的是满汉筵席,京苏大菜。胤秘看了,放开大步,直上楼中坐下。店小二上前,陪着笑脸问道:“客官是用酒饭,还是请客?”胤秘道:“并非请客,你店中如有上等酒菜,可取来便了。”小二闻言,忙将上好酒菜一席,弄得齐齐正正,排列桌上,请客宽用,随在一旁侍候。胤秘一面用酒,一面道:“你这镇上,倒还热闹。”小二道:“这里是上京大路要道,近又迎神赛会所以更加多人,客官不妨明日到此一游。”胤秘点头道:“好! 次日用过早饭,即把包裹寄在店中,信步前行,只见大街之上,游人如蚁,走了半天,有些饥饿,望见前面一座酒楼,名叫聚升楼,做得高有数文,楼上吹弹歌舞,极其繁华。门外金字招牌,写的是包办南北满汉酒席,各式炒卖,一应俱全。天子进来一望,酒堂之上,座无虚空,再上一层楼,客虽略少,陈设比下边更好。直至三层楼上,只见摆设着无数名人字画和古董玩器,只是客座之中,并无一人。胤秘和幕雪就拣了客座坐下,酒保跟了上来,站在一旁,请胤秘点菜。胤秘说道:“你家有什么上好的酒菜,只管搬了上来便了。”酒保听了,随将酒肴送了上来。胤秘开怀畅饮,遥望楼下会景,十分热闹, 直饮至申时分,会景散场,胤秘忙即下楼,那酒保忙把酒菜帐算了,也跟下楼来。随即向掌柜的说:“这位客官,共是八两六钱四分。”胤秘闻言,将手往身上一摸,没带钱,随后看看幕雪,她也没带。不觉呆了。岂知来时忘了带银两,只得连声说道:“来时匆匆,未曾带银,改日差人送来如何?”店家道:“岂有此理?这位说未带,那位说没有,饮了酒、吃了菜,众皆如此说改日送来,小店还用开么?就有泰山大的本钱也不够。若是没有银子,请把衣服留下。”胤秘闻言,勃然大怒道:“若不留衣服便如何?”店家说:“不留衣服,便不得出店门。你就是王爷,吃了东西无钱,也得把王袍留下。”胤秘听了,大喝一声,犹如平空打了一个霹雳,飞起一脚,将柜面踢翻,望着店东一掌打去。胤秘是文武全才力大无穷,店东如何挡得住?早已打得各人东倒西歪。正在打得落花流水、不能开解之际,忽然门外来了个童子,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急忙上前拦住,说:“有话好讲,千万不可动气。” 胤秘正在大怒之时,忽见此童于将他拦住,满面陪笑,再三劝解,不觉大悦,自然住手。随即问道:“你这小童,因何将我拦住?难道店家是你亲戚不成?小童道:“好汉说哪里话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见有不平之事,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我并非店家亲眷,不过偶然经过,见好汉如此生气,特此上来劝解,万请暂息雷霆之怒,把他不是之处,对我说知,或是小事,请看薄面,容情一二。古人云:‘请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子姓林名昌,本处人。舍下离此不远,请好汉到小居一叙如何?” 胤秘见他说话伶俐,问答清楚,心中大悦,就将吃了店中酒菜,身上未曾带银等项略叙一遍,末了说道:“他说若无银子,就是王爷来了,也要脱下王袍,如此无礼!”小童闻言道:一此乃小事,未知好汉所欠多少?小子代付他便了。”就在身边取出银子一锭,约有十两,会了酒银,便携了胤秘的手说:“方才匆忙,未曾请教高姓大名。”胤秘答道:“我姓刘名宇,这是舍妹幕雪,北京城内人。”说话之间不觉已到林昌家内。便问林昌道:“你家还有何人?方才十两银子,恐你父母要追究。”日清道:“我的父亲已去世,只有寡母,你老请坐,容我禀知母亲,出来相见。”随即进内,把上项事情,逐一禀知母亲。 那高氏妇人,见儿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志气,也自喜欢,就叫林昌倒了一盅茶出来敬奉。胤秘接了茶,便命林昌进内,“替我与你母亲请安。”高氏在屏风背后忙回说不敢当。一面细看胤秘,龙眉凤目,一表人材,心中想:“此人必非常人。”在看旁边姑娘也是俊俏,胤秘问道:“令郎如此英俊,不知有多大年纪,因何不读书呢?”高氏答道:“小儿今年十五岁,也曾念过书,但恨他喜欢交朋结友,学习武艺,不用心念书,还望贵人指教他,就是小妇人之幸了。”胤秘道:“我倒有句不知进退的话,不知夫人听。。。令郎有这等气概,他日必非居于人下之人,小可现在大学士张延玉门下,想将令郎认为兄弟,将来谋个出身,不知意下如何,可否从允?”高氏听了,十分欢喜,连道:“若得贵人提拔,小妇人感激不尽。”即忙叫林昌上前叩头,拜见兄长。胤秘就用手在衣服,摘了一粒大珍珠,作为拜见之礼。林昌谢过,就送子母亲收了。高氏问道:“贵人现欲何往,可否将小儿带去?”胤秘道:“我今天想到城内一游,令郎如愿往,不妨同去一走。”高氏应允,即命家人办上酒肴,至申时分,用完晚饭,林昌背上包裹,拜别母亲,随了胤秘幕雪出门。仍回绮南楼客寓,住了一宿。 次早起来,会了店钱,出了周庄镇,望海关一路而去。不觉来到海关。尚早,投了仁和客店,小二打扫干净的地方,安顿包裹床铺,泡了一壶好茶,将洗面水两盆放下。胤秘一面洗去面上尘垢,一面问小二道:“此地方可有什么好游玩的去处吗?”小二答道:“虽有几处,也多平常,只有海关叶大人的公子叶刊,在庆珍酒楼旁边,造了一座大花园,园内有座杏花楼,极其华美,为本地第一个好去处。叶公子每日在上游玩,不许闲人进去,如遇他不在的时候,进去一游,胜游别处多矣。但他每日早晚,必在园内饮酒作乐,午后回府。客官碰巧,这时前去一游,回来用晚饭未迟。”胤秘随问店家姓名,就叫小二看着包裹。店家道:“小的姓周名洪,坐柜的是我妻弟,他姓严名龄。小的郎舅在此多年,客官放心前去,早些回来便了。”胤秘就带了幕雪和林昌,出了店门,问了店家上杏花楼的路,店家道:“由此东首大街直行,转过左首海边街上,最高的一座楼便是。”林昌听得明白,即在前引路。 胤秘带着幕雪与林昌,望着东边一路而来,转了弯,果见近海旁大街上,远远有一座高楼,楼下四围砖墙围着,上有金字蓝底匾额“庆珍楼”,生意极为热闹。胤秘分开众人,与幕雪和林昌进了头门,看见两旁时花盆景,排列甚多。一望酒堂上客位坐满。正欲上楼,只见酒保上前陪笑道:“客官可来迟了,小楼上下皆已坐满,请客官改日再来赐顾。”胤秘闻言答道:“我们不吃酒,只要你引我到杏花楼上一游,重重有赏。”酒保道:“虽然使得,只是叶公子申时候要回来的。客官进去游玩不妨,第一件不要动他的东西,第二务要申时以前出来,切勿耽误了时刻,被叶公子看见,累小人受责。”胤秘说道:“我依你。”酒保就在前面引路,来到杏花楼门口,遂把门开了,进门一条甬道,都用云石砌就,光滑不过,迎面一座小亭,横着一块漆底沙绿字匾,写的是“杏花春雨”四字。转过亭子,一带松荫,接着一座玲珑峻峨假山石。上了山坡,到顶上一望,一片汪洋活水,皆从假山四面流聚于中,这杏花楼起在塘中间。这山顶上有座飞渡桥,直接三层楼上,两旁均用小木栏杆,悬在半空,极其凉爽。然此特为夏季进园之路,若在冬天,另有暖路,可避风雪。这楼造得极其华丽,十分精巧。游廊上陈了各色定窑花盆,盆内都是素心兰等上细的花草。进了楼一看,四面的屏风格子,俱是紫榆雕嵌,五色玻璃,时新花样的桌椅,俱是紫檀雕花,云石镶嵌。四壁挂了许多名人字画、古董玩具为大众所无。 胤秘畅游一番,游到三层楼上,见酒厅中摆了一桌酒菜,并无一人在坐,便道:“难道这席是自己受用的不成?好生可恶,还不快去暖酒来,我就在这里吃罢,你要侍候得好,我重重有赏。”酒保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道:“此席酒是叶公子备下的申刻就要用的,谁敢动它?未曾进来之先,已与客官说明,请你不要妄想,还是游玩游玩,早些出去为妙,不要闯出祸来,小的就万幸了,现已快到申刻,倘再耽误,碰见公子,不但小的性命不能保全,连客官也有些未便。”胤秘听了大怒,喝道:“胡说,难道你怕叶刊就不怕我么?等我给你个厉害。”说着就把酒保提起来,如捉鸡一般,便举起望着窗外道,“你若不依,我管叫你死在目前。”酒保大叫:“客官饶命!小人暖酒来就是。”天子冷笑一声,将他放下,随道:“你只管放心搬酒菜上来,天大的事有我担当!”酒保无奈,只得将叶公子所备下的珍馐美味,送上楼来。随即叫人去报知叶刊。 胤秘与幕雪同林昌在楼上饮酒,叶公子是海关提督叶绍之子,奸恶异常,仗了他父亲威势,谋人田宅,占人妻女,刻剥百姓,鱼肉客商,甚似强盗,所以他如此富厚。叶绍见他能做帮手,十分欢喜,父子狼狈为奸,万民嗟怨。不知他化尽多少银子,造起这座杏花楼,每日早晚,同一班心腹到此欢叙,设计害人。今日在家,同手下人正商议要事,忽见那杏花楼的家丁,忙奔回来报道:“现有两人硬进花园,将公子备下的酒席,硬令店家卖与他吃,洒保不依,他就把酒保打死,已经在楼上吃酒,请公子快去!”公子一闻此语,暴跳如雷,即刻传集府内一些家丁教头,约有一百余人,各执兵器,飞奔杏花楼而来。 到了门首,公子吩咐众人:“将前后门把住,听我号令,叫拿就拿,叫杀就杀,不许放走一人,违者治罪。”随带八名教头、两个门客,当先拥上楼来。只见酒楼上,中坐一人,生得龙眉凤目、威风凛凛,年约十四五岁,后站一姑娘,旁坐一少年,约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酒保侍立一旁,满面悲容。公子见了,上前大喝一声道:“何方来村野匹夫,胆敢威逼酒保,强占本公子杏花楼,吃我备下的酒菜,问你想死还是思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你不知公子厉害吗?快把姓名报来,免得我动手。”酒保见了公子,急忙跪下叩头道:“小的先会再三不肯,奈他恃强,如不依他,几乎把小人打死,只求公子问他,宽恕小人之罪。”说着就跪向公子叩头。胤秘看见这般光景,不由得拍手哈哈大笑。 032江南风波2 胤秘,幕雪正与林昌在杏花楼上饮酒,忽听楼下拥上一班如狼似虎之人,为首一人,蛇头鼠眼,形容枯槁,声如破锣,身穿熟罗长衫,外罩局缎马褂,足登绣履,口出不逊之言,酒保跪在他面前叩头,不住地称公子,就知他是叶绍之子叶刊。听他口中一片狂言,不由冷笑道:“你老爷姓刘名宇,这是舍妹,旁边是我的兄弟,名叫林昌。偶游此楼,不觉高兴,就吃了你备下的酒菜,你怎么样呢?你若是知耻的,来叩头赔罪,倘若你说半个不字,管叫你这一班畜生,死在目前,若被你们走了一个,也不算老爷的厉害。”叶公子一听此言,激得无名火高三千丈,便大叫道:“快与我拿他下来!”各教头手执兵器,蜂拥上前。胤秘此时手无寸铁,难以迎敌,忙把酒席桌子踢翻,随手举起座下紫榆座椅,向了各人打将过来。胤秘力大势猛,众教头早有一人被打倒在地,叶公子见势头来得凶,正要走时,忽被地下酒菜滑倒。胤秘飞步上前,两手将他提起。众人大骇,要救也来不及。只听胤秘说了一声:“去罢!”向了窗外如抛绣球一般,在三层楼上直抛在假山石上。这楼有八九丈高,抛到石上身已粉碎。众人便大叫:“不好了!打死公子了!”当下有几个家丁,飞奔回府报讯。各教头见在楼上,不便动手,就一齐退了下来,把杏花楼前后门户重重围住。当胤秘招呼了林昌,幕雪,从楼上打下来,一层层都是桌椅把路拦住。胤秘打了一层,又是一层,已有三分倦乏,及打到门口又遇各教头截住去路,好在胤秘在楼上拾得一对双刀,幕雪跟在胤秘后面,林昌拾了一对铁尺,故此尽力向外打来,无奈人多,难得出来,虽然打死了数十人,其余仍不肯退去, 海关提督叶绍,正在街内与各姬妾作乐,忽见来了两个家人,跪在地下哭叫道:“不好了!公子在杏花楼,被两人从三层楼上提了起来,抛在假山石上,跌得脑浆流出,骨如粉碎。”叶绍一闻此言,登时大叫一声,死在交椅之上。左右侍妾慌忙用姜汤救了,半时之久方才醒来。放声大哭道:“我的儿,你死得好苦呀!”便问家人,因何与这两个凶手争斗起来?家人就把上项事情一一告知。就说:“现在各教头,已被凶手打伤了数十人,还拼命围着,与他死战,不放他们走脱。我们一面守着公子尸首,一面回来报讯,只求大人快些点兵,去协同各人捉他回来,以报公子之仇要紧。如若迟延,定然被他走脱了。”说完,只管在地上叩头。叶绍红听了,只气得无名火高三千丈,七孔内生烟。即刻拔下令箭,亲自带了提标部下五营口哨兵丁,飞奔前往杏花楼来。不多一刻,早到杏花楼前,只听得一派喊杀之声,登高一望,只见家将们被那两个人打得抵挡不住,看看要透出重围。当下叶绍便喝令众兵上前,不一刻见二人勇猛,众人难以抵敌,就暗令各人远远将长绳绊他脚下。 胤秘正在追杀各打手,忽见兵丁越杀越多,就知有接应的来了,心中想招呼林昌打了出去,只见有许多长绳板凳绊将来,林昌早被绊倒,急忙去救时,自己也被绊倒。心中一急。 只见叶绍正在指挥一班兵丁动手。却说叶绍因见打死儿子的仇人,眼中冒火之时,忽然心中大痛,大喊一声,满地乱滚。那些手下见此光景,早把绊胤秘的绳去了,赶来慰问。只见叶绍口吐鲜血斗余,大喊数声,一命呜呼了。众人无奈,只得设法用软轿抬回。所有中军等官,不明其故,互相骇异,一时哄动了合城人民,齐来观看探问。有说他是气死的,有说他遭阴谴的。有学问深的,说他父子同日死于非命,以平日作为而论之,定受阴谴。此是恶报,于是说他受天谴,大快人心。 胤秘被绊倒在地,见绳一松,就翻身立起,忙将林昌扶起,看了安全的幕雪,顺手在地上抬起两把短刀,林昌也拾了两根铁尺,正要动手往外打,忽见人渐散去,传说叶提督吐血而亡。暗想此等恶人,不遭天谴也定干国法,今虽死了,必使受戮尸之刑,方快天下人心。正与林昌提刀而行,遥见客店中的严龄,跑得气吁吁来说道:“才听人说,客官在此与园主打架,恐有吃亏之处,故此奔来探听。”胤秘一见他,心中大悦道:“你来得甚好!”即与幕雪,严林二人,转至杏花楼帐房,随手取了一张花笺,写了一信,封好了口,正欲与严龄说话,忽闻林昌道:“弟想叶奸臣虽然身死,然他是朝廷大官,今日之事,定然要截阻我们,不得脱身,请大哥早定妙计。”胤秘道:“兄弟放心,管教太平无事,只要烦严龄速将此信连夜送到京城,就有天大的事,都可消得。”即叫严龄前来附耳道:“你快把此信送至京城大学士张延玉府中,说胤秘,他自然会接你进去,你可将目下情形说知,叫他快来,自有法儿,你放胆上前去,不可泄漏,误我大事!”人等至此始知就是王爷驾到,连忙跪下,口称死罪。胤秘嘱他不要声扬,立即前去为妙。当下知是王爷,不由得且惊且喜。 那日张延玉正在府中静坐,忽听家人报说:“外面来了一人,说有机密。”不觉大惊,即将严龄请进,道 本王游历江南,驾至海关庆珍酒馆内杏花楼饮酒,因该关提督叶绍 之子叶刊欺本王,被本王打死。其父提兵赶来,亦受天谴,当场吐血身 亡。但查得伊早时为奸作恶,实堪痛恨,望张中堂见了,报请皇上,先前善布营统领穆萧提兵前来,请将该父子戮尸之外,并着将叶氏满门抄斩,以伸国法, 张延玉读毕,大惊失色,即忙去见了雍正后又去善布营见了穆萧,将雍正圣旨予他看了,随即点齐十八名侍卫,二千御林兵,飞马一般,奔到海关来,雍正在其人带兵来前即密下口诏:“一着穆萧将叶绍父子戮尸,满门抄斩。所遗之缺,即着山东提督明生处理。穆萧即可带同侍卫等回京。”胤秘知道后,随后赏了严龄银两,即令回寓将行李送来,当下与穆军门分手。带了幕雪林昌,直往江南其他地方进发。 一路上天气晴和,已到大江边。投店住宿。次日天明起来,搭了一只过江便船,随与幕雪,林昌持了包裹,下得船来,只见搭客及货物纷纷而来,也觉甚是挤拥。幸喜船内倒还宽舒,只见船主手执一本红纸簿子进了船内。从头舱客起,收钱,舟中所搭的客人或银或钱都见交予船主,还嘱其虔诚,不知是何原故。胤秘好生诧异,随即细问同舟的一个老诚客人。那老客道:“客官是初入客途,不知风俗,听在下的说来,离此数里,大江之中,有一座山,上有老魔神庙,这位老魔神十分显圣,来往客商从此庙经过,都要捐银,备了猪羊祭礼,虔诚到庙祭谢,求其庇佑,自然太平过江,若不如此,就是风平浪静,将到彼岸,也折转来,舟沉覆没性命难保。此是向来规矩,少时我们到了庙前,也要上去敬香呢。”正说着,船主已到跟前,胤秘冷笑道:“你们不要如此破费银钱,只管放心开船,大江中如有风险,老魔神作怪,我有异人传授符咒,使将起来,包管你们平安无事。”各人听说齐道:“客官如没有银钱不妨直说,我们代你二位多出些便了,这事不是当玩的,合船数十人的性命呀。”当下众人都不信他有法术,情愿代他出钱。胤秘见众人如此,眉头一皱。 随即开船,挂上风帆,乘了顺水,如箭一般行去。看看到了老魔神庙前,只见庙里呜钟擂鼓,香烟蔼蔼。庙门外停的船有百十号,鸣锣放炮之声不绝,只有圣天子这船,并不停留,一直冲波逐浪前去。 此时正当日午,风清气朗。却言那船正往前行,忽见来了一阵狂风波浪打到船上来,不能向前,各人坐在舱中,衣服也被浪打湿了。众人便大叫道:“客官快些使法术呀,性命要紧,此必是老魔神来显圣了,若再迟延,我们同老兄多要葬入鱼腹之中了。”此时胤秘闻言,心中一想,当初唐太宗跨海征东,曾遇龙王来朝,风浪大作,几乎翻船。后来御笔写了“免朝”二字,放在水中,就风平浪止。大约本王今日过此,也是龙王来朝,亦未可知,本王写“免朝”二字放下水,看是如何。就对众人道:“待我来画符。”忙取了一张红纸,口中假做念咒,即舒开御腕,一笔写成“兔朝”二字,叫日清走出船头,放下水中。说也奇怪,红笺一下水,霎时间浪止风平。众客人见他如此神验,都欢呼拜谢 当日平安,一路行来,别无阻挡,不觉船到埠头,当下众人起货,纷纷上岸,各投住处而去。幕雪和林昌就跟随胤秘沿街而行,只见海旁一带房屋,造得极其富丽,与江北景况大不相同。往来游船画舫,笙箫管笛之声不绝于耳。二人慢步行来,抬头见许多牌坊,都题的是古来忠孝节义的名人。流芳旌表,以风于世。好一个南京地面,正在观之不足、玩之有余,不提防顶头来了一人,与胤秘撞了一个满怀、一脚踏在袜上。那人慌忙打恭,赔了不是,又望前飞跑,满面愁容,望着前途,若有所候。胤秘看了这般光景,知他必有紧要之事,即回身赶上,将他一把拖住问道:“你因甚缘故这等慌张?详细告我!”那人道:“小可适才污了尊足,实是无心,请即放手,勿误我救命大事。”说着又挣脱而去。天子追着问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妨对我说知,或可分忧一二。” 那人闻言,回转身来,深深一拱说道:“我听阁下口音,不似这里的人,请问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到敝处何干?”胤秘道:“在下姓刘名宇,北京人,现在中堂张延玉门下,帮办军机事务,闻得江南好风景,特地到此一游。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快快说给我听。”那人听了喜道:“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可正为家兄叫我出来寻访大贤,不期凑巧遇着,这是我的侄女该灾难满了。在下姓赵名操,家兄名清,本地人氏,家中颇有家财,只可惜兄弟二人,并无儿子,只家兄单生一女,名唤素春,今年才十六岁,许配了肖家,现在男方已不日来娶,忽被妖怪缠住,弄得她七死八活,害得我一家慌张无主,也曾请过许多法师来收他,都不中用,几乎这些电迷道士,被妖怪吃了。无奈又请高僧打斋念经,也不中用,弄得我们兄弟二人无法可施。昨夜家兄忽梦见一位金甲神人说:“今日今时,搭船到了北京来的一位刘宇爷老爷,打从这条路来,此人有绝大的神通,能除妖怪,救得侄女的性命,千万请他回来,不可错过。”所以家兄绝早,就吩咐我在此守候,不期神圣之言,果然应验,巧遇位大贤到此,务望大发慈悲,广施法力,救得我侄女残命,愚兄弟情愿酬谢白金三万两,明珠一百粒,以报活命之恩。” 033江南风波3 赵操说明神人指点,今日幸遇贵人,求大发慈怜,请去救活侄女,收了妖魔,不但侄女儿感谢,就是我兄弟合家人口,也沾二位大贤莫大之恩。说罢倒身下拜,叩头不止。胤秘不待说完,连忙扶起,心中十分惊疑,答道:“不瞒赵兄,我实在未曾学过收妖之法,若论武艺功夫倒还懂些,只是妖魔鬼怪,云来雾去,你不见他,他能见你,有力也无处施,这就难以效劳,请你另访高人,收此妖怪,免误大事。”赵一听此言,疑是他推却不肯,只得又跪下哀求道:“贵人到此,是神人的指引,如此应验,更叫我去什么地方另访高人,断不肯当面错过这个机会,误了侄女的性命。”说完,伏在地下痛哭哀求。 早有跟随赵操的家人,飞跑回来,报知大员外,赵青一闻此言,即刻备了两顶轿子,亲自带领赶到跟前,也就跪下,叩头哀求。过往的行人,看见这个光景,不知是何缘故,就围了一大堆人,其中有知赵家被妖怪扰害的,想必是请他们去收妖。有不知的,议论纷纷,十分挤拥。倒把胤秘弄得没了主意,只得把赵氏兄弟极力扶起。便道:“你们且站起来,再为商酌,不必如此。”正欲用些言语宽慰,以为脱身之计。不料旁边的林昌和幕雪,到底是小孩子脾气,不知妖怪厉害,年纪又小,心肠又热,禁不起人家哀求,他早已流下泪来。说:“爷向来肯济困扶危的人,为何不允许了他,拼力会一会这妖怪,或者能把妖怪捉着了,给他家除了一害,也未可知,何必苦苦推却,话未说完,早把赵氏兄弟二人喜得跳了起来,说道:万望上轿到舍下去罢。”当下不由分说,把胤秘推进轿内,幕雪和林昌也坐了一顶,跟随在后,望赵家庄而来。 到庄上早有手下人,把中门开了,一直抬到大厅下轿。此时胤秘只得说道。“我们本不会法术捉妖怪,因见你们这样哀求,只得去会一会妖怪,捉得来,是你家的造化,捉不来,可不要见笑。但不知道妖怪藏在什么地方?望你们带我二人去看一看,方好动手。”赵青道:“现今天色尚早,妖怪还未曾来,小女的卧房,在后花园牡丹亭内,大贤请宽坐一刻,待小人备杯薄酒,与贵人助威。”胤秘道:“既然如此,可请令爱到别处躲藏,这席酒可就摆到令爱房内,我饮着酒,守候妖怪来。”赵操问道:“不知贵人要用何物?请吩咐下,我们好预备。”胤秘道:“你备一根铁棍给我做兵器,其余多挑几个有胆力的庄丁,随着我儿,一见妖来在亭后鸣锣放枪炮,高声喊叫,以助威风,门房各处多设灯球火药,另把上好玻璃风灯,多点几盏,防备妖风吹灭了灯火。妖怪是个阴物,最忌阳气,那有火药的东西,最宜多烧,能够避邪,你们有惧怕的,只管请便。”赵氏兄弟随即就命人办齐了应用各物,把酒席设在女儿房内,随请胤秘等人到后花园。来到了房中,只见摆着一桌满汉大席,胤秘等人坐了客位,赵氏兄弟主位相陪,胤秘见事已如此,也就放开酒量,开怀畅饮,与赵氏兄弟高谈阔论。 看看吃到黄昏时候,酒也有了几分醉意,随即用了晚饭,撤去残席,另换果碟下酒,慢慢等候妖怪。闲谈时已交二鼓,一轮明月,照耀如同白昼。大家又谈了许久,胤秘将身离席,下阶解手后,同幕雪和林昌,赵氏兄弟,在阶下小步。举头望月,将及三更,忽见东北角上,来了一朵黑云,如飞直奔亭中而来。霎时间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遮得月色无光,四处灯火,灭而复明。众人知是妖怪来了,都皆躲入后座。 胤秘一看,只见半空中落下一个道者,约有三十多岁,面白无须,身穿蓝袍,头戴角巾,脚蹬云鞋,腰束丝绦,身旁佩剑,手执尘拂,到了亭中喝道:“谁敢在此饮酒?扰吾静室。”胤秘大声骂道:“何方妖道,在此兴妖作怪,淫污良家妇女,好好听我良言,早早收了念头,改邪归正。如迷而不悟,就要五雷轰顶,永受地狱之苦,那时悔之无及。”道者闻言,大吼一声道:“你好大胆,敢管闲事,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与此女有宿世缘,他家也曾请过许多高僧高道,奈何我不得,我因他们都是哄骗钱的脚色,才饶了他们的狗命,你有多大本领,敢如此出言无状,得罪贫道?快快避开,若再多言,恐你的赏钱就得不成了。”这一番话,只激得胤秘气冲斗牛,大喊道:“我若不把你这妖道劈为两截,也不算好汉!”说着就举起铁棍,照头就打。 道人忙拔剑相迎,二人搭上手,战了数十回合。胤秘打得性起,只见这铁棍一派寒光,总不离妖道头面左右打将去,后面众人齐声喊杀助威。林昌又督着些人,把洋枪花筒,向妖道乱打。妖怪抵挡不住,在手中之剑又是短兵器,哪里敌得胤秘这条铁棍?招架不住,就虚砍一剑,急忙就走。大叫:“不要追来!”胤秘不舍,在后紧紧追了下去。当下众人也远远地跟着,妖怪回头,看见追得紧急,即在地下一滚,现出原形。 胤秘正在追赶,那道者仿佛知是什么,就化了一阵清风,留下一张柬帖而去。胤秘见他逃走去了,后面林昌及众人也赶上来,齐道:“幸亏方才一道金光把妖怪吓走,不然险被他伤了。”林昌随在地下拾起一张柬帖,给胤秘接了,在灯光之下一看,只见帖上写道: 前生注定这鸳鸯,不该错配姓肖邮。太白金星神阻挡,日清素春结凤凰。 当下赵氏兄弟二人听见胤秘念出红帖上的四句诗,忙以手加额道:“却原来小女与肖家无缘,应该配令弟林昌。既蒙神人点化,前来作合,不知贵人肯允从否?如蒙不弃,愚兄弟愿与贵人结为秦晋之好。”胤秘听了,不胜之喜,便答道:“如此好极!”但是在客,无以为礼,随在身上解下一粒明珠,送予员外,作为聘礼。赵青收了,随即焚香点烛,同大家当天拜谢太白金星为媒之德,就请他父子二人在书房内安歇。 兄弟二人告辞进内,告知院君们知道,彼此十分欣悦,一宿无话。次早起来,吩咐家人备办成亲喜酒。肖家因素春被妖怪侵害,员外已与当面说明,四处出下榜文,有人能除得妖怪,救了女儿性命,就把女儿许配他。肖家久已应承退亲,所以招赘林昌之事,毋庸与他说知。故嫁妆也是现成的,极为省事。随即到书房见胤秘,问了林昌今年十四岁,此女大他一年十六岁,就把二人八字写了,去请一位算命先生,择好一个吉日成亲。就选了明日寅时大吉,员外随即叫人知会亲友,就将牡丹亭绣房打扫干净,做了新人卧室。一到次日,各亲友前来拜贺,晚间笙箫鼓乐送入洞房花烛。郎才女貌,十分恩爱。 胤秘在此间欢饮了喜酒,时光易过,不觉过了三朝,随与赵氏兄弟说知,因有事不能久为耽误,刻下就要动身,再图后会可也。当下带人,拜别起程,员外同众人多依依不舍,殷勤送出庄来,珍重而别。 林昌带了行李,随着幕雪与胤秘,一路晓行夜宿。一日,天色将晚,正欲投店,忽见前面海边树林阻住去路,耳边水声不绝,转过林外,见一条大河,一带并无船渡。只见一怀孕妇人,抱了一个岁余的孩子,后跟了三个儿子,最大的约在六七岁光景,在叫天呼地地痛哭,意将投水,悲惨之形,人不忍见。胤秘急忙上前拦住,谁知那妇人反倒放下脸来骂道:“我与你这汉子非亲非故,男女受授不亲,你何得擅自动手阻我去路?如此无礼,快快与我立开些!”胤秘被骂怒道:“无用。”胤秘道:“我现在办理军机,宰相的门下,尽可为你伸冤,你可细细说来,我自有道理。古云救人一命值千金,岂有骂我之理?你既寻死路必有冤情,何妨对我说知,或可代你出力,免累一条小孩子的性命。”那女人道:“我这满腹的冤情,除非王爷万岁,才能与我做得主,就告诉你也” 那女人道:“如此请听吧,民妇乃本处人氏,姓高,配前村张桂芳为妻,丈夫向来挑担贩卖鸡儿度日。因前村区家庄新科翰林敏太,昨日他儿子做满月,买我丈夫一担鸡,共该价银十两三钱八分,我丈夫是小经纪的人,不识银子好歹,谁知交来的银子,都是铜的,去与他换,他不肯承认。我丈夫一急,就与他争闹,错手打伤区翰林的左额,被他喝起家丁,将民妇丈夫锁进平县,严刑逼认白日行刺,问成死罪,现已收监。要把民妇卖落烟花,民妇被逼不过,只得投水自尽,以存贞节。客官能搭救民妇丈夫出狱,恩沾万代。未知贵人肯与小妇人作主否?” 胤秘闻言大怒道:“这狗子如此无理,真是可恶,我因有要事,不便久留与他作对,也罢,我给你百两银子,你可到敏家,与他善言说和,赎回你丈夫便了。”那妇人拿了银子,千恩万谢,叩头起来,就携了儿女而去。走了数步,复转来跪下说道:“不识恩人尊姓大名,住居何处?小妇人夫妇好来拜谢,若敏太不允和息,也好来禀知,另求设法,救我丈夫。”胤秘微笑答道:“我姓刘名宇,偶然经过此地,你也不必谢,倘敏太不肯干休,我明日准到你家探讯便了。”当下分了手,就在本村投了客店,住了一宿。 次晨起来,付了店钱,与一路问到张桂芳家,见了高氏,她婆媳二人十分感激。高氏就请婆婆带了一百两银子,到敏家去说和。约有两个时辰,只见他婆婆杜氏披头散发,一路痛哭,拿了银子回来说:“被敏太将钢银顶换,反将我乱打出门,口称不允私和,定要把我媳妇卖入烟花,如此良心丧尽,欺我孤儿寡妇。”胤秘一闻此言,真难忍耐,随即叫杜氏引路,直至敏家庄。到了门口,就命杜氏回去。叫庄客通报,敏太接了进去,到书房坐下。茶罢,彼此通了姓名,胤秘就将张桂芳之事再三讲情,说:“我望仁兄看我薄面,可怜他一家老小性命,若能释放,我也感德不浅。”敏太道:“既是如此,可将十万银子交来,我就放他便了。”胤秘道:“你要十万银子,也不为多,只问我的伙计肯不肯?”敏太道:“你的伙计在哪里?”胤秘把两手一扬道:“这就是我的伙计!”说时迟,那时快,将仁山一掌打倒,跌去丈余。敏太爬起来。就叫二三百个家丁,齐拿兵器,将前后门把住,不许放走。当下众庄客一声答应而去,又命几个教师,手执刀枪,奔入书房, 34江南风波4 敏太齐集庄丁教头,喝令捉拿刘宇,重重有赏。已把各处路口,守得 水泄不通,自己却在旁观战。当下天子,举起座椅,望着众人打将过来,早把一人 打倒。飞步上前,夺了他手上的刀,大杀一阵。虽然杀伤十余人,因他重重把守, 各庄客拼命死战不肯退下。胤秘无路可出,忽然一想,我今别无出路,何不用关云 长单刀赴会、胁鲁肃出园之计,以救目前之急?立了这个心,就一步一步退到大叫一声,将仁山拦腰一把挟了起来。就把左手的刀, 在敏太头上磨了两磨。敏太吓的魂飞魄散,大叫好汉饶命。胤秘喝道:“你若要狗命, 快叫庄客们退下,开了门送我出去,若稍迟延,我先杀了你,再杀他们!”敏太连 忙道:“我就叫他们开门便了。”随叫众人不要动手,快去开门,请这位老爷出去。 庄客们一声答应,把兵器丢了,一路开门,不敢拦阻。 胤秘随将刀架在敏太颈上,眼看四路,耳听八方,挟了他走出庄门之外。意欲 把他放了,回头一想道:“我若把这狗子放了,他必定追来,虽无大碍,也要大杀 一阵,万一被他暗算了,到底不妙,莫如我把他拿到县里去,再摆布他便了。”当 下就一手挟着敏太,大踏步望平城而来。 入城来到衙门,将敏太放下,拿住他辫子,上前提起拳头,将鼓乱打,大叫伸 冤。县主随即升坐大堂,令行役把二人带进,问道:“你等有何冤情?快禀上来。” 仁山被挟得气喘未定,不能即答。胤秘随即上前说道:“敏太私造伪银,恃势骗 混张桂芳鸡儿一担,因换银子,彼此争论,反诬他白天持刀行刺,瞒禀父台,经已 收监,又要把他妻子发卖烟花,逼她母子投河自尽,幸遇小可救回,因怜无辜,赠 她白银百两,着桂芳之母杜氏前往恳求赎回桂芳,以息争讼。不料敏太天良丧尽, 又复将伪银顶换,乱棍把杜氏打回,哭诉于我,只得亲到仁山家,再三善言劝解, 本欲多补些银子,了结此事,免伤几条性命。哪知他出言无状,要索十万银子,方 肯罢休。小可以正言责了他一番,他不但不从,反喝令他家丁二三百人齐用兵器, 围住我厮杀。我万难脱身,不得已拿他开路,吓退庄客,故此来见县尊,务求明镜 高悬,为民伸冤除害,实为公便。” 敏太此时气喘定了,方上前打恭道:“这刘宇是江洋大盗,意欲打劫小庄, 被晚生识破机关,不能脱身,反陷晚生私造伪银,强逼民命,望老父台明镜见万里, 为晚生做主,感恩不浅。”胤秘就把顶换的一百银子送上说:“贵县主验明伪银, 望即派人查抄他家内,必有证据,如有虚言,甘愿反坐。”这位徐知县虽是清廉, 但生性懦弱,诸多畏惧,当下听了他二人口供,腹内明知敏太品行不端,恃势害 民。因他与知府是同年交好,往往朋比为奸。自己官小,奈何他不得。又看这刘宇一貌堂堂,有如此胆量,必是有脚力之人,也不敢为难,忽想到何不将二人解到 府衙听其发落有何不妙?随传集两班衙役,带了刘敏二人,亲解上府。 却说到府署,随即进内禀了知府胡涛,当即告退回行。胡知府也随即升堂,传 进二人,略问几句,不管皂白就将敏太释放回家。在公堂上将惊堂木一拍,喝令 把胤秘押下候办。胤秘不觉勃然大怒,大骂:“昏官,枉食朝廷俸禄,包庇乡宦, 偏断重案,通同作弊,剥害良民,问你该当何罪?死在临头,还不知道,谁敢办我!” 狗官胡知府被骂,便喝叫手下:“与我重打一百嘴巴。”差役答应一声,正欲上前, 早被胤秘飞起左脚,把这差人踢下丹墀,又有数人扑上来,多被打得东倒西歪,不 敢上前。知府见势不好,正欲逃走,早被胤秘将知府一把拖了下来,按倒在地。胡 知府大呼救命。但众人谁敢上前?胤秘打得性起,用脚在他背上一踏,用力太猛, 只见胡知府七孔流血,呜呼哀哉!早有衙役飞报臬台黄得胜,这黄得胜字粥臣,湖 南人,与弟有胜同在衙中,忽闻有人在公堂上打死胡知府,即刻飞调游府,点兵前 往捉拿。又传令紧闭各城门,一面点齐衙役,前往会拿。各处路口派人把守,按下 不表。 胤秘走入二堂,寻到一把大刀,复出大堂,将胡知府一刀斩为两段。随即 出了府署。行未数步,只见街上兵马围拢来,胤秘心中一急,就奋勇杀将上去,连 杀十余人,手中大刀已不堪用了,兼且越杀越多,不能突围。且街路又狭,不便用 武。游府许应龙督领兵丁,会合桌署差人,用绊马绳绊倒胤秘。幸而身上有五宝衫 护着,再有神兵暗助,因此毫不受伤。各兵一拥而来,同到臬宪衙中。黄得胜 即刻升堂,吩咐将人带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得胜在京多年,因此认得, 斯时大吃一惊,不知因何到此。只见胤秘昂然直立,冷笑两声,说道:“黄得 胜,你可认得我吗?”得胜此时连忙吩咐,将他带进后堂,传令掩门,书差各人退 下。与弟有胜,急上前亲解其缚,请胤秘上坐,朝见已毕,跪问王爷:“因何到此? 臣等罪该万死,还求王爷宽恕。”胤秘道:“不知者不罪,卿家何以认得本王?” 得胜道:“臣当年在京当差,因此认得。”胤秘道:“黄大人既忠于国,本王当嘉奖, 今日之事,卿宜守秘,可速备人马,去捉拿敏太,不可有误。本王因欲 往江南一游,就此去也。”兄弟二人即易便服,私送出城,叮嘱而别。 胤秘回到店中,对林说明,次早写下密涵一道,着店家送往 江苏巡抚署中,赏银十两,作为路费,嘱其切勿迟误。店家取了书银,立刻起程而 去。胤秘便命日清收拾行李,投往别店住宿 现任江苏抚台,姓庄名有慕,系广东番禺县人,是状元出身,历任江苏巡 抚。一日在署,忽接得密涵一道。。 本王奉旨来江南,路经平府敏家庄,遇民张桂芳之妻高氏,携带男女五 口,连孕六命,欲投水自尽,凄惨之形,目不忍见。再三询悉,为敏太 翰林诬陷其夫于死罪,威逼此妇发卖烟花,因欲存贞,故而自尽。本王当即 面见敏太调处,几为所害。平府胡涛,狼狈为奸,被本王手刃,幸遇臬臣 黄得胜,送本王出城。见涵,着即点齐人马,会同该按察司,捉拿敏太, 就地正法,不得有违, 庄大人读罢,即点齐五千兵马,与中军王彪连夜赶到金平府,扎 下行营,令人知会黄得胜。当下黄臬台领了合城文武,来到行营参见。随与各官到 店,迎接钦差,岂知已于昨日起程去了。此时各官即会合大军,将敏家庄围住。 敏太一闻官兵前来攻打,就知不妙,忙请齐庄内一班亡命之徒,四面紧守。 他庄上炮火一应齐备,急切难以攻下,一连围了两日,然他却不敢出来迎敌,唯一 味死守。官兵也不能近他,庄大人见他如此坚守,随与臬台商议,分兵四路,自去 攻他南路,臬台去攻北路,王彪攻打东路,金平游府施国英攻打西路。四面一同着 力攻打,使他首尾不能相顾。果然,至第三日午刻,庄内炮火用完,官兵四面爬墙 而入,开了庄门,大队拥进,把那些庄丁杀死无数。敏太带着死党教师十余人, 拼命杀出,正遇王彪的兵马把他围住,一阵乱箭,射死数人,敏太与余匪,身负重 伤,尽皆捉获。当下打入庄内,不分老少尽皆捆了,抄出金银数十万,军装器械, 不计其数,房屋放火烧了。庄大人即命黄臬台将各要犯分别办理。男子自十五岁以 上者,一概就地正法,女子除该犯妻妾儿女外,所有下人及从匪家属,均皆从宽赦 免。是日复命,共办男女匪犯五百二十三名,释放妇女小孩七百余名。庄有慕督同 文武百官拜折后,即各回衙门。张桂芳及所有被害之人,均当堂释放回家不提。 胤秘躲在一间僻静的小客店中,打听得庄巡抚办妥此案,十分欢喜。念张 桂芳之妻高氏贞节可嘉,就写了密涵一道,交林持往,面给按察使黄得胜见旨,即在 抄没敏太家产内拨钱十万两,赏予高氏,奖其节义。桂芳自得此银之后,居家富 厚,兼且乐善好施,后来五子均皆成名,出仕皇家。后林回店复命, 胤秘随即起程,又往别处游玩 江苏省安庆府高要县孝悌村有一富翁,姓方名德,表字济亨,娶妻李氏, 自少离乡做湖丝生意,历年在南京城内朝阳门大街开设万昌丝绸店,因是老店,人 又诚实,童叟无欺,所以生意极为兴旺,家乡有两个儿子,长名孝玉,次名美玉, 都已成家立业,掌守田园。方德每年回家一二次,店中所得银两,陆续带回广东, 因此家中颇称富厚。现在年近六旬,怕路途遥远,往来辛苦,都叫儿子去做。一日 方德偶然在铺闲坐,时将午刻,天变起来,下了一场大雨,风又急,正在吩咐伙计, 把店门暂闭,避过风雨再开。忽见一老者挑了一担盐,冒雨走进店来,口中说道: “求各位大掌柜,容老汉避一避雨,免得淋坏这一担盐,感恩非浅。” 方德听见他声音是广东人,就动了乡情,又怜他老迈,便忙应道:“不妨。” 只管请进来。伙计见东家开口,就不敢阻拦,让他挑了盐进来。老者放下盐,便与 各人见礼。方德道:“请坐,请问仁兄,是广东哪一县人,在下也是广东人。”老 者恭答道:“原来东翁也是广东人,失敬了,小可是连州连山八排洞里土人,姓苗 名显,流落在此,已经十有余年,初时因为友人请来教习拳棒,不数年间,因病失 馆。前年老妻去世,又无儿子,只有女儿翠花,今年十六岁,父女相依为命,万分 无奈,贩盐度日。幸而老汉有些手段,那些巡查的人,奈何我不得,因此稍可糊口。 今日若非东翁见怜,我这一担盐就被雨水冲化了,没有本钱,纵不饿死,也难过活 了,实在感激不尽。敢问乡亲高姓大名,哪县人?”方翁就报了自己姓名籍贯,又 道:“我开这店,已三十余年,妻儿还在家乡,如果苗兄不弃,得便可常来小店谈 谈,彼此既是同乡,如有本钱短少,也可资助一二。我现有银十两,送你做别项生 意吧。卖盐一事,究是违禁之物,虽易赚钱,到底不妥,更加见雨就化水,连本多 折了,似非良策。” 苗显喜出望外,接了银子,千恩万谢说道:“如此输财仗义,世间罕有,不知 现在有几位公郎,可在此否?俾得见识为幸!”方德答道:“两个小儿,年中轮流 到此,前日已回去了,大的今年二十岁,小的十六岁,都已娶妻室,在府城也开丝 绸店,将来苗兄见他们,还望指教一二是幸。”彼此谈谈说说,那雨越下越大。已 是申牌时分,店中已安排晚饭,方德就留他用饭,苗显也不推辞。待天晴雨止,才 挑了盐拜谢而去。 自此常来走动,果然听方德所劝,不做贩盐生意,每每缺少本钱,开口借贷, 方翁无不依从,就是遇见孝玉美玉兄弟,由粤到店省亲,也无不仰体父亲交厚之心, 尊为世伯,着意敬奉的。苗显因屡次有借无还,他父子并不介意,十分感谢,就将 平生的武艺尽行授予孝玉、美玉两人。更见方翁虽是六旬年纪,精神面貌却似四十 多岁的样子,便与女儿翠花商议,欲将她送与方翁为妾,以报其周全之德,翠花倒 也情愿。次日到店内,对方翁说知,方德再三不允。苗显流泪道:“第一我受恩深 重,无以为报,二则小女得随仁兄终身有靠,三来老朽多病,倘或不测,死也放心, 务求念我父女一片诚心,实为万幸。”方德见他如此诚恳,就向孝玉说知,孝玉也 正虑父亲年老,身边无一妥当人服侍,今见他送女为妾,也可得她照顾,所以就竭 力劝成。方德见儿子力劝,待次日苗显来,就勉强应许。随即选了吉日,接翠花入 万昌店内居住成亲。各亲友及同行中人,见其晚年纳宠,不亚新婚,皆来恭贺。方 德也备了酒肴欢呼畅饮,母庸赘述。 未及二年,苗显一病身亡,临终之时将一身力学及秘传武艺功夫、跌打妙药, 尽心传授女儿。亡年七十二岁。方德见苗显去世,与妾翠花痛哭一场,就厚备衣衾 棺木收殓,在他住处开丧挂白,七七做了些斋事,因他无子,就在南京择地安葬。 不觉光阴易过,又及半年,苗氏生下一子,取名世玉,满月之时,各亲友俱来 道喜,方翁晚年得子,也十分得意。加以店中生意顺遂,苗氏入门以来,性情和顺, 服侍小心,所以心满意足,请了几天喜酒。一场热闹过后,苗氏因遵她父遗训,将 儿子世玉自满月起,先用跌打药水浑身泡洗,次用竹板柴枝铁条层层捆扎,使其周 身筋络骨节血肉,坚实如铁。自小苦练,到三岁时头戴铁帽,脚着铁靴学跳,渐渐 加高。学拔竹钉,次拔铁钉。六岁扎马步,七岁开拳脚,埋桩柱,八岁学兵。至十 四岁,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力大无穷,周身盘筋露骨,坚实如铁,性情又烈,专 打不平,终日在外闯祸,未逢敌手。人皆知他是方德的儿子,将板门抬了受伤人, 到店睡了柜台上,多方讹诈,方德只得认晦气,出些汤药费。幸而方翁平日人好, 坊邻善为调解,不至十分吃亏。方德虽管束极严,无奈其母苗氏一味姑息,如掌上 珠宝,每每闹出事来。稍可掩盖得过的,从不与他父亲知道,私和人命,了事赔银。 世玉知母亲肯为他遮瞒,越发大胆,交结朋友,挥金如土,初时还不过在本地左右 引事招非,到后来弄到江南皆知他方世玉打不平的名号。方翁无可奈何,只得将树 枝乱打,虽用尽生平力打他,只作不知。他母又在旁多方保护,方德如何受得,因 此与爱妾反目,也只得付之无奈。 偶然一日,方德欲往杭州收帐,是夜就与苗氏说知,嘱其把一应行李衣服打点 整备,明日下船出门。苗氏一面查点物件,一面道:“世玉在家如此淘气,何不带 他出去走走,一来长些知识,二来在你身边不敢作怪。”方老道:“出外不比在家, 畜生若再招祸我如何担当得起?”苗氏道:“男子汉不同女子,将来终要出门做生 意谋食,带他出去走走,或者得他改变也未可知。”方翁见她说的有理,只好应承。 一行晚景不提,次日起来,父子二人,一同起程望杭州去了。此一去有分教: 035江南方世玉1 方德带了世玉,望杭州而来,在船上非止一日,已到杭州码头,泊了船, 父子二人雇了一只小艇,一路见西湖佳景,名不虚传,水陆两途,画舫轻舟,往来 不绝,与金陵景象大不相同,真是观之不尽、玩之有余。到了岸旁,雇人挑着行李, 直入涌金门,望着广东会馆而来。随路人山人海,挤拥不开,此地因有盐洋两市, 所以买卖比别处热闹些。 说方德来到会馆门首,着人通报掌理会馆值事师爷陈玉书知道。 玉书闻说方德到来,即刻出来,见了十分欢喜,请进书房坐下。一面叫人奉茶,一 面叫人将行李安顿在上等客房之内,不一刻工夫,均已安排妥当。玉书问道:“为 何许久不来敝处?宝号生意好否;嫂夫人及孝玉两位贤侄,在家一向可平安;同来 这个小孩子又是何人?几时动身,如何今日才到?”方德一面答话,一面回首叫世 玉过来拜见叔父。玉书忙即还礼说道:“不知哥哥几时又添了这位英俊侄儿?深为 可喜。”方德就将收纳苗氏,生下此子,因他不知人事,所以带他见些世面,并家 乡及万昌近年诸事,慢慢谈了一番。随又问玉书:“近日光景如何,有了几位公子?” 玉书答道:“只有一个小儿,家事亦勉强过得。”说完不觉长叹道:“只此间会馆, 十分丢面,弄得不好看相了!”方德道:“这却为何?” 玉书道:“近日此地有一外来恶棍,姓雷名洪,诨名雷老虎,在清波门外,高 搭一座擂台,他因在本地将军衙门做教头,请官府出了一张告示,不准用兵器,空 手上台比武,格杀勿论。有人打他一拳,送银百两,踢他一脚,送银二百两,推他 一交送五百两,打得死不用偿命,如无本事被他打死,也算白送性命。擂台对面有 官员带了六十名老将弹压,台下左右有他徒弟三百人,拿了刀枪在旁守护。台中间 挂一匾,写明无敌台三字,两边对联是‘拳打广东全省,脚踢苏杭二州。’自开台 已将近一月,不知伤了我多少乡亲,一则因无人敌得住,二来他规条虽如此说,那 不过是骗人的话,就有打倒他,也逃不过台下三百人之手。苏州及本地的人,因此 不愿上台比武,我们乡亲好胜者多,故此上台去白送性命。”方德听罢,也叹了口 气道:“也算我广东人遭此一劫了。” 世玉在旁,听了这番说话,只气得二目圆睁,上前说道:“明日待孩儿去打死 这雷老虎,替各乡亲报仇便了。”方德喝道:“黄口小儿,敢夸大口,想是作死不 成?还不与我退下去!”当下世玉忍了气,回房安睡。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次早 起身,侍候父亲梳洗完毕,换了衣服出去收帐。方德因怕世玉闯祸,就把他锁在房 内而去。世玉候父亲走了,就从窗口跳出,带了母亲给他防身的九环剑靴、镔铁护 心镜,结束妥当,外用衣服罩了,袖了铁尺,出了会馆,一路问到擂台。果见一座 擂台,十分宽大,高约四五尺,抬头一望台上匾联,与玉书所说一点不差,台旁挂 的告示是: 钦命镇守杭州等处将军为给示事,今擂台主雷洪,武艺精通,欲考天 下英雄,比较四方豪杰,今将规条列左:一、我营任之兵,不许登台。二、 儒释道三教,不许登台。三、妇女不许登台,恐男女有混,有伤风化。四、 登台比武,只许空拳,不得暗带兵器。五、登台之人要报明籍贯姓名注册, 方许登台比武,除此以外,不论诸式人等,有能者,只管上台。此台准开百 日为满,百日之后,无得生端,各宜凛遵,无违特示。 最后一行,写的是开擂台年月日子。世玉也无心看了,又看有雷洪自己出的一 张花红赏格,也与玉书所说相同。又见擂台对面,搭着一座彩棚,当中设了一张公 案,是弹压委员座的。棚下约有数十名兵丁,擂台左右前后有数百名门徒,执刀枪 器械守护。离台一箭之地,那些买卖经纪之人,还比戏场热闹,来看比武之人,如 同蚁队拥挤不开。世玉看完,正欲候他到台决个胜负,岂知候至日中,还不见来, 问了旁人,始知雷洪到金陵公干去了。世玉闻言,踊身就来到台前,用大鹏展翅的 工夫,将两手一拍,跳上擂台,将匾额及对联除了下来踏得粉碎。 雷老虎之妻李氏小环,正在武馆闲坐,心想教头今日到这时,尚不归家, 忽闻门外人声嘈杂,已将教头尸首抬了进厅。各徒弟就将被方世玉打死情形,细说 一番。李小环听了,哭晕在地,仆妇们急用姜汤灌救,许久方才醒来。大骂:“方 世玉小畜生,杀夫之仇,势不两立!”哭罢,到尸前细看,只见丈夫满身血污,是 被九环剑靴所伤,更加凄惨道:“明日我必照样取他性命!”当时买办衣衾棺木收殓,自己披麻带孝,举哀成眼,因要报仇,就不问吉凶,当时安葬,把诸事办完, 就将身装束好了,暗藏双飞蟠龙虎钉靴,约齐手下门徒,带了兵刃飞奔广东会馆而 来。到了门首,着人通报方世玉知道。 方世玉闻报,禀知父亲,便将各乡亲公送的盔甲名马,披挂齐备,带了各乡亲, 各执刀枪,自己提了铁棍,一马当先,迎了出来一看,是个中年妇人,虽非绝色佳 人,倒也生得妩媚。当下小环见世玉虽然英雄,还是小孩身段,心中诧异,丈夫岂 有敌他不过之理?就是剑靴也断不致遭他毒手,况我丈夫有阴阳童子脚,不能伤他, 谅必是我同道中人的儿子了。想罢便道:“来者可是方世玉么?”世玉答道:“然 也!你这妇人到此为何?”小环骂道:“小畜生听了,你老娘姓李名小环,乃雷教 头之妻,你杀我丈夫,特来取你狗命!”说毕,举起绣鸾刀,兜头就劈。世玉连忙 架住道:“且莫动手,有话同你说。”小环道:“快快讲来。”世玉道:“你前来 替夫报仇,这也难怪,只是你丈夫摆设擂台,标明长红,格杀勿论,自开台至今不 知伤了我多少乡亲,昨日为我所伤,也是各安天命。我因自己年轻,父亲嘱咐再三, 凡事总要存心忠厚,今既不得已伤了你丈夫,岂可又害你性命,还望你三思!” 小环闻言,更加气怒,骂道:“小奴才自恃本领,目中无人,我丈夫的规条上, 标明不得携带利器暗算害人,你却暗藏剑靴,伤我丈夫,还敢在我面前用此巧言, 你若真有本事,一拳一脚打死我丈夫,有何话说?今日仇人见面,分外眼明,放马 过来,拼个死活。”说罢,举刀乱劈下来。世玉又挡住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 日到台与你拼个死活如何?”小环道:“也罢,容你多活一夜。”于是两人分手, 各归安歇, 到了次日天明,二人各带随从人等,同赴擂台。小环一见世玉,就想要即刻把 他吞在肚内,方泄此恨。世玉也不敢迟慢,二人摆开拳势,只见左一路大鹏展翅, 右一路蟒蛇缠身,前一路杀出金鸡独立,后一路演就狮子滚球,一场恶战约有二百 个回合,不分胜负,小环就将双脚一起,一个双飞蟠龙脚,照着世玉前心打来,把 护心镜打成粉碎。靴中尖钉打人胸旁乳上,鲜血直流,跌于台下。幸而有护心镜挡了一挡,来伤着心窝。当下各乡亲将他救回,死而复生者四次,吐血不止,命在垂 危。方翁此际吓得手忙脚乱。陈玉书即命人请了有名的跌打先生前来医治,都说伤 得十分沉重,恐怕难保十全,虽然下了上等妙药,仍然不知人事。方德道:“必得 他母亲到来,方能得救。”就即刻着家人李安,连夜赶回南京,接苗氏前来不表。 再说苗氏在家闲坐,忽见李安回来,备说世玉被人打坏,十分危急。苗氏闻言 大惊,即将书信拆开一看,书云: 字达爱妾妆次:启者,世玉儿随我赴杭收帐,即在广东会馆居住。岂 料有一恶棍,姓雷名洪,诨名老虎,摆下擂台,上挂对联:拳打广东全省, 脚踢苏杭二州。将我乡亲打死无数。孩儿恃勇,不遵我命,将雷洪打死。 伊妻李小环,替夫报仇,用蟠龙双飞脚,踢伤儿子胸膛,在左乳之上,命 在垂危,见信可急速连夜赶来,救治孩儿,至要至急c未尽之言,可询李安, 便知详细。 当夜,苗氏看完书信,又细问了李安一番,便道:“既然如此,大事无妨,我 儿自小浸炼,与别人不同,好去用药,即能治好。”说罢,便收抬好行李,叫李安 背上,自己全身装束,披挂停当,手提梨花枪,飞身上马,主仆二人,望杭州赶来, 一路无话。 却言苗氏来到杭州,进了会馆,见了丈夫,随与众人见过礼,便来看视世玉, 取出妙药,如法外敷内服,不一刻肿消痛止,伤口立平。世玉醒了过来,看见母亲 在旁,便流泪大叫:“娘亲,务必与孩儿报仇!”苗氏便安慰他一番道:“你且安 心调养,为娘自有主意。”随即命人通知李小环,叫她明日仍在擂台比武。方翁再 三阻止,只是不从,当下差人回来说道:“小环答应,明日准到擂台。”即晚加倍 用药医治。世玉到了天明,胸膛伤痕已经有了八分痊愈,所欠者生肌长肉,未能平 满耳,此时夫妻二人才放下心。 当下母子二人,全身装束,内技软甲,把护心镜藏于胸前,小剑靴穿好,上马 提枪,带齐从人,直奔擂台而来。哪知李小环已在擂台守候。苗氏叫各乡亲列在台 下,自己将两足一点,上了擂台。只见小环全身是素,足下仍登小铁钉靴,便道: “这位是李小环么?你丈夫作恶多端,死由自取,你擅敢打我孩儿,幸我赶来救好,不然岂不丧在你手?今日我特来请教你的双飞蟋龙脚。” 此时小环听了这语,就知道她是方世玉的母亲,便喝道:“你这没妇,纵子行 凶,用暗器伤我丈夫性命。我就打死他,也是理所当然,你既来做替死鬼,何必多 言?管教你来时有路去无门。”一面说,一面看苗氏与自己年纪相仿,结束得十分 齐整,见她方才上台之势,就知是同道中人。只见苗氏大喝一声,用一个猛虎擒羊 之势,扑将过来。小环忙用一个解法,名叫双龙出海。彼此搭上手,战了二百回合, 未分胜败,斗至天晚,各自回家安歇,如此连斗三日,不分高下。 再说白眉道人首徒李雄,诨名李巴山,是日因到杭州探望女婿雷老虎,小环接 着,对父亲哭诉冤情。巴山大怒,即刻亲到广东会馆,寻找苗氏上台比武。苗氏见 是师伯,忙即上前赔罪便道:“我小孩不知,误伤令婿,还望师伯恕罪。”巴山不 肯罢手,苗氏再三恳求,巴山执意不许,只得约道:“过了半月,孩儿伤愈,再来 领教。”巴山勉强应许而去。 苗氏当下想:“世玉断非师伯敌手,除非亲往福建少林寺。面求至善二师伯到 杭州以解此厄。”就将这个主意,对丈夫同儿子说知。随即带了干粮路费,藏了双 鞭,就上马飞奔福建泉州而来。日夜兼程,来到福建少林寺下马。直入方丈拜见至 善样师。早有少林门徒,认得苗氏是师妹,就问道:“师叔为何不来,你今独来此 何事?”苗氏便将父亲去世,及今被李巴山所欺,特来求救,说了一番。沙弥道: “你来的不巧,师父前日起程,云游各处去了。”苗氏闻言,长叹一声,便欲辞出。 沙弥道:“你何不到云南白鹤寺,求五枚大师伯下山解救?”苗氏一听大喜,连忙 道谢:“多蒙指教,我就此赶去便了。”当下出了寺,取路望白鹤寺进发。不知此 去能请得五枚下山否 036江南方世玉2 我写这么多是给后面写伏笔 苗翠花一路奔驰,望白鹤山而来,非止一日,已到山前,直入静缘庵中, 见五枚师伯,拜倒在地,五枚扶起,细问:“因何到此?”翠花就将雷老虎摆擂台 起,至李巴山要报仇等事,细说一遍。“特来恳求大师伯大发慈悲,下山搭救世玉 儿子性命。”五枚说道:“出家人自归山修隐以来,拳棒工夫,久已抛荒,就去也 不济事,谅敌他不过。你倒不如仍求请至善二师伯去解救,你毋庸耽误,快些去吧。” 苗氏闻言,吓的两泪交流,十分悲切,再三哀求,五枚始答九下山。苗氏大喜,五 枚嘱咐徒弟:“紧守山门,我不久就回。”随即收拾行李、衣履应用物件,提了禅 杖,骑了驴子,苗氏也别了师兄,跨上马一齐望杭州而来。 回到会馆,恰巧半月,当下方家父子同各人拜见了五枚。其时世玉身体已经复 原,苗氏十分欢喜,即叫人约李巴山父女,次日到擂台比武。到了次日天明起来, 苗氏侍候五枚结束停当,就吩咐世玉与大师公提了禅杖,自己也披挂整齐,各人上 了坐骑,同了一班乡亲齐奔擂台而来。到了台下,即叫各人雁翅排列,以壮观瞻。 五枚跳下驴,使一个金鸡独立,双手一展,纵身一跃,飞上擂台,众人见了,齐声 喝彩。这回是半月以前标下长红,约定今日比武,所以来看的人更加多。 李巴山早已到台,摩拳擦掌,等候方世玉到,好代女婿报仇。不意到了一 个老尼姑,年约八九十岁,童颜白发,身高七尺有余,腰圆背厚,头大如斗。李巴 山定睛一看,是白鹤山五枚,乃白眉道人的首徒,非同小可,连忙站起身,将手一 拱道:“师兄请了,不知驾到,有失迎候,望乞恕罪。但不知禅驾到此,有何见教, 莫非要与小弟比武不成?”五枚也忙还礼道:“出家人到此无别意,特有一言奉劝, 不知可容纳否?”李巴山道:“有话请说,如果有理,无不听从。”五枚道:“出 家人自归隐以来,世情概付度外,岂有特来与贤弟比武之理?只因月前云游至此, 闻得令婿恃贤弟秘授工夫,设了擂台,竟伤害生灵不计其数,而且欺负我辈同道中 人,前日就是死在侄孙方世玉之手,虽然稚子无知,误伤尊长,这也是上天假手, 为地方除害耳。今方世玉被令爱打伤,死而复生,也可泄心中之愤了,今日看我薄 面,饶恕了他吧,我叫他母子在你面前叩头赔罪,再叫他父方德送一千银子为养恤 费,大家不失和气,据我的意见如此,不知贤弟可肯依否?” 巴山闻言,激得二目圆睁,浓眉倒竖,答道:“据师兄如此说,我女婿冤仇沉 于海底了,他当日比武之时,若不用九环剑靴暗器伤我女婿,就死了也是自己没本 领,倒还可以看师兄面上饶他性命。今他用暗器伤人,除非把我女婿再生,舍此之 外,无用多说。”五枚见劝他不从,便高声道:“老头儿,出家人一动手,就顾不 得那慈悲二字,你可莫要后悔!”巴山也大怒喝道:“我怕你不成?”说罢一推山 掌,望着五枚心坎打来,五枚不慌不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将左手挑开, 便右手坐马一拳,照他胁下打过去,巴山也格过一边。 二人搭上手,分开拳脚,犹如龙争虎斗,一场恶战,十分厉害。看看斗到日色 西沉,战有二百四十多个回合,方才住手。巴山道:“三日后待我摆下梅花桩,你 敢与我桩上比武否?”五枚道:“我饶你多活三天,就在桩上取你性命便了!”李 巴山道:“不必夸口!”当下二人分手,各带从人回寓。 李巴山,择了擂台旁边一块洁净地方,搭棚遮盖,随往木行买办木材,按 照方位步法,四面钉下一百零八路梅花桩,此桩每步用木头五个,中间一个,四旁 四个,钉就梅花式样,比武之人,足踏此桩,一进一退,均有法度。迎敌时手足相 合,稍有分毫差错,一失足就性命难保。此乃雄拳技艺,秘授门中一等绝顶工夫。 布置停当,专候临期,引五枚来取她性命 五枚回到会馆,只见方世玉走上前来:“请问师公,怎样是梅花桩的武艺, 求你老人家指教。”五枚便将如何布置,怎生厉害,一一说了,各人闻言,伸了舌 头,缩不进去。苗氏道:“当日父亲虽然教过,我也曾留下图式,可是我未曾练习, 今日若非大师伯到来,我母子二人,定要遭他的毒手。”五枚道:“你不必惊怕, 出家人自有主张。”众人听了俱皆欣喜。陈玉书每天备了上等斋宴,加意款待。日 中闲暇,五枚就把平生绝技工失传授世玉,且喜他心性灵敏,手足便捷。 小环见父死在五枚之手,五内皆崩,便拼命把世玉杀败,举鞭直奔五枚。 五枚手无寸铁,难以招架,只得将身躲过,幸而翠花赶上敌住。五枚就向世玉取了 禅杖,喝退翠花,对小环道:“你好不见机,若再行凶,也叫你死在目前。”小环 并不回言,只将双鞭望着五枚头上乱打。五枚大怒,将禅杖急架相迎,战了三十多 个回合,哪里是五枚的敌手,被她照头一禅杖,打的脑浆迸出,死于非命。 此时,李小环手下各门徒,见她父女同死,各人正欲逃命。五枚看见便高声道: “你们不必惊怕,你们亲眼看见,我苦苦劝他不从,反欲伤我,故万不得已,结果 了他父女性命。与你们何干?可好好将他二人尸首收殓,那擂台也快快拆去。”说 罢,随即与翠花等一行人同返会馆查点。始知雷洪有一子名唤大鹏,约有十余岁, 送往武当山冯道德道士处学习技艺,家中尚有亲人照料。 五枚因将他父女打死,心中过意不去,此时也无可奈何了。随即收拾行装,别 了各人,起身回山。苗氏夫妻及世玉挽留不住,陈玉书送上白银三百两,以作酬劳, 五枚执意不受。玉书道:“此是馆中公费及晚生们一片诚敬,送予宝庵,作为佛前 香油之费,务乞赏面收下。”五枚却情不过,只得收了,别了众人,再三嘱咐世玉 留心学习武艺,将来效力皇家,以图出身。苗氏母子远送一程,挥泪而别。 方德也就带了妻儿,别了各乡亲,令李安雇了船只,由来路回到金陵,将万昌 生意,一概料理清楚,交与老伙计料理,随即收拾一切物件,雇了一只快船,望家 乡一路回来。在路无话,行程将近二十日已到家门。孝玉美玉两个孩子接见父亲, 当下翠花带领世玉叩见主母,又拜见两位嫂嫂,一家团聚,十分喜悦 方翁,因苗氏要到省城拜访至善禅师,将孝玉等三人求他教习工夫。所以 与老妻言明,带了苗氏及三个孩子,出了孝悌村,到庆封府将行李杂物落了渡船。 到了省城,就租屋在仙湖街,安顿了杂物,兄弟三人齐到光孝寺,拜访至善禅师。 住持道:“现在至善在西门外西禅寺教习。”三人闻言,即往西禅寺而来。正走到 西门第六铺,忽见一个后生,年约二十一二岁,身高八尺,面白唇红,眉目清秀, 一表人才,上穿蓝布夹衲,下着京乌布裤,足登白袜双梁鞋,一群人围着他痛打, 连喊救命,并无一人上前解救。世玉暗间过路之人,方知被打的名叫胡惠乾,打的 是机房中人,旁人怕机房人多,故不敢相劝。世玉兄弟三人道:“岂有此理!”世 玉就将两手一分,那些机房中人,犹如推骨牌一般,一连跌倒十多个人,他本不欲 多招事,救了这人出来就罢了。不料机房中人,见他只得三人,推跌了他们,又将 仇人救了,均各大怒,一齐拿出短兵器,上前四面围住,将铁民铁钳乱打上来。世 玉勃然大怒,顺手拿住一人,夺了兵器,孝玉兄弟也帮着动手,早打得机房中人, 没命地飞跑,逃走去了。把兵器丢了一街,幸亏孝玉怕事拦住才不致伤人性命。若 世玉认真动手,不知今日要伤多少人呢? 却说世玉等,见那人受伤甚重,难以行走,世玉就将那人背上,同奔西禅寺而 来。到了寺中,拜见至善禅师。呈上苗氏禀帖,其中云:“一则请安,二则拜恳念 父亲苗显面上,教授他兄弟三人的武艺。”至善一见三人,十分欢喜,一口应承。 随后谈及在杭州打死雷老虎之事,至善便问世玉道:“你背的是什么人,为何被打 得这样厉害?”世玉道:“我们在第六铺,遇见他被机房中人打坏,无人敢救,因 将那班人赶散,救他到此,望师公赏些妙药救他性命。”至善赞道:“你们兄弟如 此义侠,倒是难得。”随即取出跌打还魂丹、补血生肌止痛散,与他敷服,不一时, 肿痛渐消,这人睁开了眼,口中吐了几口瘀血,方才转醒,心中感激,便叩谢他兄 弟活命之恩、老师父医治之德。至善乃问道:“你因何与机房中人争斗?你姓甚名 谁,何方人氏?” 那人答道:“小可姓胡名惠乾,新会人,现年二十二岁,家中还有母亲杜氏, 妻房夏氏,儿子友德。先父在日,向在机房业中,开设杂货小店,历来被这伙人欺 负,因他人多,不敢与他们争论。前数年这班人,因我年轻貌美,都叫我做契弟, 羞辱我。父亲恐怕生事,打发我上外埠雇工,前月回来,始知我父亲两年前被他们 推跌,因此中风而死。店中伙计只得将尸收殓,运回家乡,也因受欺不过,立脚不 住将店闭歇。母亲恐我闯祸,不肯予我知道。昨日始知详细,故此来与他们理论, 不料反被他串合同行中人,将我痛打至此,若不遇恩人兄弟相救,定遭毒手。” 诉了一番,直把方世玉激得大喊道:“岂有此理!”众人也为他不平。世玉道: “胡兄即使到官告他,谅也敌不过他们,莫如拜在师公门下,学成工夫,将来把这 些狗头,见一个打一个,叫他知道厉害,以后才不敢强行霸道。”众人都道:“这 话有理。”胡惠乾道:“只是小子家道贫寒,身体软弱,只怕气力不足,且不知老 禅师可肯大发慈悲,收留教训呢?”至善便道:“出家人以方便为门,生平所授徒 弟,及医人跌打损伤,贫富一体,从未计较钱财,均是他们自己酌量酬谢。再气力 是练得出的,武艺工夫,你肯用心,亦无不成。只是凡在我门下是要心平气和,可 不许恃拳棒生事,救人则可,伤人则不可,预先说明,心从意愿,方可拜我为师。” 众人齐声应道:“师父明训,敢不遵命。”惠乾勉强爬起,来到至善跟前,跪下叩 头,拜了师尊,又与世玉兄弟结为生死之交,日后患难相顾,这且不赘。 却言至善在西禅寺开设武场,摆列着埋桩木马、沙袋飞陀及十八般兵器,件件 齐备。在先已有六人,今连方氏兄弟胡惠乾四人,共是十人。老禅师命他们各用红 纸写列姓名,办备神福酒筵、香烛纸马,在关圣像前,拜为兄弟。日后彼此照应, 如有负义为非,明神鉴察,所有姓名,开列于下: 李锦纶谢亚福李亚松洪熙官童千斤方孝玉 方美玉方世玉胡惠乾 拜罢起来,欢饮而散。自此至善将生平所学技艺工夫,传授这班徒弟。光阴易 过,将及半年,忽然一日对各人说道:“我离少林将已一载,放心不下,意欲回去 料理,再来教授你们。只因你们初学,手脚马步,虽已稳当,然各门武艺还未得精, 因此再三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我有一个徒弟,姓黄名坤,在我手下学了多年,与 我差不多,精神比我还好,现在汕头黄安祥成鱼船押帮,待我写信叫他来替我教授 你们工夫,你们既不抛荒,我也可以放心回去,将少林寺中事务慢慢办理清了,再 到此地,岂不两全?你们意下如何?”当下众人道:“既然师父要往少林寺去,只 求预早付信,请黄坤师兄到馆,教授我们工夫,还望师父早些回来,以免我们盼望。” 至善见众徒应允,随即取过文房四宝,写了书信,寄往潮州,自己在西禅寺静候黄 坤到来,方好动身。只因这书信,引出奸夫淫妇许多奇事。 037江南方世玉3 黄坤字静波好武艺,曾 到少林寺拜至善为师,学练得件件精通,英雄无敌,为至善生平最得意的首徒。他 自己也有一个徒弟,姓林名胜,师徒二人都因性情豪爽,最肯结交朋友。不数年间, 把所遗的数万家财,化为乌有。妻子甘氏,妹子黄玉兰,膝下尚无子女。近来时运 囗遭,就连教拳也没有人请教,妇人家最势利,他妻子未免有些言三语四,还亏妹 子在旁劝解,不致夫妻反目。黄坤逼于无奈,就到了黄安祥船上押帮,冒险出洋, 暂避家中吵闹。 自他出门之后,姑嫂二人恃着几分姿色,就打扮着到各处庵堂游玩。每日早晚, 在门前遮遮掩掩,轻言俏语,互相调笑。这日正遇新科武解元马钊群,在门前经过, 正是狂徒淫妇,彼此都迷。知是黄坤家属不好惹,心中却又放不下,因见她二人常 到峨眉庵,与张李二尼相好。因思此二尼与我十分投机,何不到庵内,同她们说知, 看她二人有何妙计?随即走入庵中。张静缘、李善缘二尼笑逐颜开,便道:“今日 甚风吹得解元公到此?有何贵干,清道其详。”马解元道:“一则来探望,二则有 件事,拜烦鼎力玉成,自当厚谢,未知二位果肯为我出力否?”静缘献上茶,随说 道:“小庵屡蒙布施,小尼正感激不尽,如贵人用得着,理当效力。”善缘便笑着 问道:“莫非新近看中哪家娘子,动了火,要我们二人撮合么?”钊群拍掌笑道: “小鬼头倒被你猜着了,我且问你,前街黄坤家常来你庵里,这二人是黄教头的什 么人?” 二尼闻言,伸了舌头,缩不进去。便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她,这倒有些费 手了,若问这两个女子,倒易入手,只这碍着黄教头师徒二人,惹她不得。”马解 元着急道:“到底是他什么人?何妨直说,我自有主意!”二尼道:“那年纪大的, 鹅蛋脸,肥肥白白的,四寸金莲,不高不矮的,是黄坤之妻曾氏。那年纪十五六岁, 瓜子脸,杨柳身材,三寸金莲,打条松辫的,是他妹子,名唤玉兰。她二人倒是风 流性格,所以与我二人十分意合,每遇空闲必到庵中玩笑。解元如果合眼,只黄玉 兰尚未对亲,小尼倒可与你说合,娶来做个偏房,谅黄教头现下景况不佳,多予些 银子,定然愿意,况且解元要她,岂有不愿之理?若冒险勾当,被他师徒知道,恐 有性命之忧,不识尊意如何?” 这马钊群乃是个好色之人,今听二尼如此推托,忙在袖内摸出三十两银子,摆 在桌上说道:“这个望二位收下,聊为斋粮,倘事成之日,再行重谢。至他师徒本 领,我岂不知?今喜他出洋在外,不至于就回,我再着人把林胜请到别处去,将他 师徒绊住,不放他回家,天大的事也无妨了,你也知我的脾气,不过一时适意,过 了一月两月,兴致完了,就丢开手的。就是他师徒回来,无凭无据,也奈何我不得, 你们更不相干,你道这条计策妙也不妙?” 二尼见了雪白的银子,已经丢不开手,又听这番议论,早把黄、林的厉害置诸 度外了。即忙道:“些少事情,岂可又破费解元公呢?这断不敢领。”钊群道: “此不过略表寸心,将来还当厚酬。”二尼虚让一番,便收下说道:“事不宜迟, 明日解元公请先来躲入禅房,待我备下斋筵,邀她姑嫂来叙,酒至半酣,我就如此 如此,包管妥当。”钊群大喜,计议明白,拜别而去,这且不提。 再说二尼,次日就备下一桌菜,摆在卧室之内,早见钊群走将进来,随即见了 礼,将身坐下,他相貌原本魁梧,今日再一打扮,虽不及潘安、宋玉的风流,也是 个偷香窃玉的圣手,又在腰内摸出五两银子,送予二尼,作为今日酒菜费用。二尼 谢了收下。三人一同早膳,吃过茶烟,二尼就叫他躲入静室之内,善缘就出去请她 姑嫂。出了庵门,来到黄家,正见甘氏与玉兰在门里窥街,一见李尼到来,忙开门 笑问道:“这几天总不见你们来,定然是施主们到来住宿,不得空闲么?”善缘答 道:“正因此失候,今日庵中功德完满,师兄着我来请你姑嫂二位到庵畅叙,千祈 勿却。” 二人闻言,十分欢喜,就走入房内,备了香资,玉兰奉了茶来,姑嫂随即换了 衣服,将门锁了,与李尼同走到庵中。静缘接了进去,说道:“我二人因各施主到 此斋醮,略备素筵,今年靠菩萨庇佑,各檀越善心,也还剩些斋粮,今日酬神了愿, 特请你二位来此一醉。”甘氏道:“又来叨扰。”随将香资送子静缘道:“些微之 敬,望师父代我在佛前上炷好香。”二尼道:“大娘既是诚心拜佛,小尼只得领下 了,替你上香,求菩萨庇佑,早见拜璋之喜,便是大官人在外,也要求神力扶持, 水陆平安。”说罢将钱收了,便邀入内室。甘氏玉兰见酒菜备的十分丰盛,便道: “这席若是因我二人而设,怎生过意得去?”二尼道:“这叫做借花献佛,这是各 施主备多了剩下的,二位只管请用。” 二人信以为真,彼此分宾主坐下,开怀畅饮。所谈的多是些风流话,看看将醉, 二尼用言相挑道:“我二人少年时,风花雪月,也就快活过来,皆因主妇不容,赌 气削了头发,中年出家,每遇酒后,必要想起那少年之事,姑娘是未曾尝过滋味的, 倒不必说,只亏大娘如此青春,官人不在家,何不想个法儿,及时行乐呢?” 甘氏本是一个行为不端的人,今再半醉,被二尼抓着痒处,便叹了一声道: “那冤家与我无缘,他并不以我为事,就是他在家,也同出外一样,还亏我这姑娘 性情相合,彼此说得投机,倒可消却心头烦闷。”静缘道:“原来大官人如此无情, 天下有情人最多,何妨结识一个,终身受用。这话原不该我出家人说,只是大娘如 此好人,偏嫁了这般丈夫,所以我不避嫌疑,不知大娘心下如何?大姑娘将来要望 菩萨保佑,配个姑爷,千万不要像令兄这样才好。”这一席话,把甘氏说出心思来, 随红了脸道:“我虽久有此心,只因难遇其人。” 马钊群在外面,早已听得明白,故意撤将过来,大声说道:“二位师父如此上 好斋筵,不知会我,你吃得过意否?”一面说,就坐了下来,哈哈大笑。甘氏姑嫂 正欲起身回避,二尼一边笑,一边将她姑嫂一人按一个归了坐位。说道:“无用回 避,这就是新科武解元马老爷,是我这庵里的大施主。”便假问道:“解元公无事 不登三宝殿,大约又想打斋,叫我们念经超度,是不是?”钊群会意,就假做悲伤 之形答道:“正因这冤家,虽自她去世,诸事从厚,究竟弄得我心中不安,明日是 她周期,故特来请师父们与我做一坛功德,以了心愿,不知有客在此,冲撞莫怪。” 二尼又赞他十分情重,“也是这位娘子有福,结识了你,许多富贵人家正室, 也没有如此。”钊群道:“这也算不了甚么,不过尽我一点心吧,想她得病到今, 共花银子千两有余,生时用的不算。只是徒劳而无功。”说着,就假装拭泪,便趁 势问道:“这二位娘子尊姓,是谁家宝眷?”二尼答道:“这位是黄教头的夫人甘 氏,这是他妹子玉兰姑娘,今日请她吃斋,不期有缘,与解元公相遇。这都是姐妹 一般,又无外人,何妨同席,解元公若不嫌残席,就请用几杯素酒。”甘氏姑嫂听 了他一派胡言,错认为马钊群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所以口虽推辞,身却不动。二尼 知道合意,连忙重整杯盘。饮到酩酊之际,二尼借事走开,让他三人畅饮不提。 后来马钊群就在黄坤家内暗去明来。直至冬至,这天合该有事,正遇林胜因师 父出门许久,未知曾否回家。今日冬节,徒弟不在馆中,故此到黄家探望,一进门 撞见奸夫淫妇三人在厅上饮酒,林胜大怒,一脚将桌踢翻,追上前来捉拿,吓得姑 嫂二人大惊失色,死命上前缠住林胜,马钊群趁势逃脱。林胜因自己是个徒弟,不 好十分与他姑嫂为难,只得恨恨而去。当下甘氏与玉兰道:“虽解元未曾被他捉住, 此事究属不妙,你我且到庵中与二位大师商议个法子为好。”于是二人走到娥眉庵 说与二尼知道。她两人也着急道:“追究起来,连我二人也不了。”忽见静缘笑道: “我有一计,候大官人回来,你只说林胜冬节吃醉酒来强奸你姑嫂,使下个毒手, 等他一见面,把林胜杀了,使他开口不得,这事就无妨了。你们道好不好?”二人 闻计大喜,说道:“果然妙计!”便回家等候黄坤回家 黄坤在黄安祥咸鱼船押帮,幸得太平无事,将近年底,各部回港过年,本 年出洋风顺,船主获利不少。黄坤所得工银花红厘头,共有五六百两之多,虽非大 财,却也略得宽心。船到汕头靠了岸,各水手都回府城,黄坤也将行李搬回家中, 给了挑力,方才坐定。甘氏与玉兰就放声大哭,诉说“林胜诈醉,前来调戏我二人, 官人若早回三日,也免受他这番辱,他见我二人不从,就吓我们道:若不顺从我, 将来见了师父,就说你们在家偷汉子,你们性命就不保了。意欲用强,复见我二人 要喊出声来,才选了出去。”黄坤闻言,直激得怒目圆睁,大骂:“小畜生,调戏 师母,该当何罪?我不杀你这贼子誓不为人。”是晚用过饭,进房歇宿,甘氏又在 枕边悲悲切切,搬弄一番,把黄坤几乎气裂肚皮,一夜如何睡得着?一到天明就爬 起来,藏了腰刀,叫甘氏开了门,我去找林胜就来。甘氏见他中计,心中欢喜, 黄坤出了门,直奔状元亭巷而来,林胜向来在此处摊馆看守门口,得钱度 日。黄坤走到巷口,只见林胜从馆里出来,看见师父,正要施礼。不料黄坤一见他, 如火上加油,拔出刀来,照头就劈,大骂:“小畜生,你做的好事!”幸而林胜有 工夫,连忙躲开,大叫:“师父,且莫动手,有话请说。”黄坤哪里肯听,只是刀 刀向致命处劈来,因为时候太早,无人劝阻,林胜见不是头路,只得逃生,退出巷 口,此时街口栏栅,尚未尽开,黄坤追到那里,一刀劈来,林胜无法,就拔下一根 木柱,趁势一迎,那刀斩入木内,林胜将手一放,一溜烟逃脱去了,黄坤拔下刀时, 他已走去七八丈远了,到底脚快年轻,黄坤哪能赶上。此时林胜也不敢回家,心中 想:“这师父如此,定有原故,这时他盛怒之下,谅难分辩,且出门去避过风头再 说不迟。”搭船逃到广州去了,丢下慢表。 此时黄坤因追林胜不上,心中愤恨,回到家中,还是怒气不息,见了妻妹,就 将斩着栅柱,拔下刀来被他走脱等情说了一遍。甘氏道:“幸亏官人回来,方泄了 这口恶气,如日后遇见,定要将他结果。”黄坤道:“这个自然。”自此黄坤就住 在家中,初时甘氏因要他杀林胜,所以竭力奉承,后来姑嫂二人想起情人来,未免 嫌他碍眼,就私下着二尼与钊群计议。钊群道:“她姑嫂如要与我做长久夫妻,须 在海阳县中出首,说黄坤历年出外,以押帮为名,实则暗中串合大盗,坐地分赃, 氏等为其妻妹,屡谏成仇,将来事发,恐被干连,只得在大老爷台前出首,祈望笔 下超生,感恩不尽。一面待我亲见县主,请他重办,我们就可做长久夫妻了。” 姑嫂二人听了大喜,果然依他口气,请人做下状词,瞒了黄坤在县递了。知府 见是盗案,不敢怠慢,立即出了火签,捉拿黄坤到案审办。当承差岑安、邱祥等禀 称:“黄坤精通拳棒,有兼人之勇,他在本地历做领头,十分厉害,无人不知,求 大老爷宽限几天,待小的用计把他捉来。”县主点头道:“昨日马钊群解元禀他打 劫典当,也说他武艺高强,你等务须小心机密,限五天务要拿来,本县重重有赏, 如若怠慢被他逃脱,即行重办不贷。”二总役领了签票,退下堂来,在班房内招齐通班捕快,各人商酌停妥,约定明日下帖去请他来教授武艺。他历来教授营伍差馆 武艺,居以为常,哪知这次有人暗中害他,所以并不推辞,一请就到,被这班差役 酒中下了蒙汗药,将他灌醉,用大链锁了他手脚,用箩抬了。众衙役弓上弦、刀出 鞘,押解上堂。他到了堂上,方才酒醒,自念生平并不为非作歹,何致遭此官司? 细问相熟差人,才知是妻妹出首及马解元告他打劫当铺,故此县主命捉拿他到案。 此时才悟林胜之事是中了奸计,追悔无及。便长叹一声道:“不料我竟遭了这妇人 的毒手。” 只见县主升了公案吩咐把犯人带上,差役答应一声,把他抬上丹墀,放落在地, 因捆得他紧,不能直跪,只缩了一团。县主喝问道:“你可是黄坤么?”答道: “小人正是黄坤。”县主道:“你好生大胆,串合海洋大盗,私收陋规,勒索出洋 船只,包帮花红银两,打劫当铺,坐地分赃,问你该当何罪?”黄坤道:“小人历 年在黄安祥咸鱼船押帮,并未押过别船,每月工银不过数元,至于花红,是由船主 利息盈余内抽出,从公分派,各水手均得同沾,如有勒索情弊,该船岂肯容留,今 黄安祥的船,在冬节回港,小人回家,只得数天,倘若打劫当铺,安能插翅飞回? 求大老爷明见。小人每年出洋日子居多,在家日少,这马钊群必与小人妻妹有奸, 诬造重罪,欲置小人于死地,若蒙天恩,只要去查黄安祥船主便知小人是冤枉了。” 县主拍案喝道:“不动大刑,谅你不招,左右与我用头号夹棍,把他夹起来。” 因这黄坤炼就的筋骨,坚硬非常,当下差役已将绳索收尽,还是不招,县主无奈只 得命将他放下,就把告他的两张状纸,叫差役念给他听。说道:“本县今天有了你 自家妻妹首告的状词,岂肯轻轻放过,你认也是死,不认就抗刑,也是死,你如再 不招,本县就要用极刑了。”黄坤低头想道:“这狗官想贪功,断难饶我性命,不 如权且认了,免得受皮肉之苦。”便道:“行劫之事,我本未曾做过,今被通不过 只得认了。”县主大喜,忙叫写了供词,将他收监,候通禀上宪。 马钊群闻此讯息,奸夫淫妇十分欢喜,再说林胜赴省,缺 乏盘川,一路卖武度日,到了省城,闻说西门地方十分热闹,就到西门外摆了场子,要拳弄棒,看的人齐声喝彩,早惊动了西禅寺武馆中人,就请他到寺里款茶c恰遇至 善,见是徒孙,急问因何到此?林胜忙上前叩见,便将师父追杀之事细说一番。至 善及众人都道:“此必是淫妇的挑拨。” 至善随将此事细细的写了一信,即叫林胜赶回潮州,叫他来见我,自有道理。 千万莫迟,都怕他性命还要遭在淫妇之手里。林胜就即刻拜辞,起程连夜赶回,见 了母亲,方知师父果然被害,收在监中。心中十分伤感,随即带了至善的信,走到 监门,幸而都是认识的人,用了些小费,进到狱中见了师父,抱头大哭,就呈上至 善的书信。黄坤看了,即嘱咐林胜:“快些赶上省城,求师父来救我性命。”林胜 将前后各事说了一番,又把身边所余的银两送予师父在监中零用,宽心静候徒弟相 救便了。 038江南遇怪求票6200字 林胜在监中别了师父,出了牢门,到家对母亲说知,即刻起身,望省城赶 来,在路无话,不一日已到省城西禅寺,见了至善禅师,哭拜在地。至善扶起,问 知黄坤被害在狱中,心中也觉悲惨,随对众人说知,即带了方世玉、胡惠乾同林胜, 仍由潮州旱路赶来。此时馆中诸徒,唯有胡惠乾报仇心切,专心苦练。那世玉是自 小习练,手脚精便,性情灵巧。这二人最得至善欢悦,已得秘传工夫,所以带他二 人,叫林胜引路,向府城进发。四人到了府城,天色已晚,共到林胜家,见了他母 亲,彼此见礼毕,款待晚膳,度过一宿。 次日绝早,林胜起来,引他师徒到海阳县监前后左右窥探一番,回来叫林胜下 午先去通知黄坤,又叫带十两银子进狱中赏办酒菜,请各狱卒饮酒,以便行事。四 人商议妥当,已到申刻,林胜到监中见了师父,通知此事,出来与狱卒见礼道: “我师父感众位照料,无以为报,今命我备一东道,请各位一醉。”随在怀中取出 银子,送予众人买办酒菜,就在夜间开怀畅饮。林胜极力奉承,再三劝饮,将到醉 时,就下了蒙汗药。这时已至二更,早见至善从屋上跳下来,取出铁尺,打开黄坤 镣铐,二人齐纵上屋而去。林胜也混了出来,回家将母亲藏在乡间,当下五人会齐, 飞出城墙,望省城大路而去。 到了次日,各狱卒酒醒,方知黄坤走了,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报官。县主大怒, 重责狱卒,一面悬赏拘拿,查起根由,方悉是林胜所为。即将他住屋封锁,一面移 文邻近州县,协同缉捕。其时乃是正月初一日,且将此事放在一边。 再表五人一路奔到西禅寺,已是正月初九午后了。馆中各人接见,黄坤拜谢师 父救命之恩,又与各师兄弟见了礼,林胜说起奸夫淫妇的狠毒,断难放过。黄坤道: “求师父索性替我报了冤仇吧。”至善应允,便道:“我为你再走一遭,唯须稍停 几天,待他们查缉稍松,再去不迟。”就叫黄坤教授他们技艺,因他曾做过教头, 工夫本领也与至善相仿,且精神还比至善强,各人倒也欢喜。 时光易过,不觉到了二月初一,至善就带了方世玉、林胜起程。正是仲春天气, 雨水连绵,行路不便,就搭了老隆船,望歧岭进发,由惠州河直上龙川,过岭走七 渡河口,向下而行,半月方到潮州,船靠竹排门外。师徒上岸往竹枝山青竹寺,此 寺乃是少林寺分院,主持名乌空和尚。当有小沙弥通报进后,乌空即忙出来迎接进 去,就问道:“师兄现从何处云游至此,这一位想是令徒了,近闻黄坤被诬为盗, 于上月越狱,县官追捕甚紧。”至善点头,即暗下对他说知。乌空道:“马钊群这 狗才,十分可恶,去年想占本寺山田,幸遇太守廉明,将他斥退才罢了,师兄若来 结果他,务要机密方好。”至善称是。次日就同林胜到马家庄,看了门路,又到黄 坤家踏了路境,回到寺中,饱餐斋膳。到晚间同世玉、林胜先到黄家,三人越过墙, 托去了房门。 此时已交三鼓,适值马钊群不在这里歇宿,甘氏姑嫂从梦中惊起,早被方林二 人抽出腰刀,架在她颈上,姑嫂二人连说饶命。林胜道:“你若张声即杀。”将二 淫妇押到至善面前,至善问道:“你这两个妇,听谁人唆使,下此毒手,当初是 何人引诱你与马钊群通,快快招来。”二人见林胜在旁,难以抵赖,只得将二尼 引诱如何与马钊群私通,如何与二尼设计害林胜,直至出首诬控,从头到尾细说了 一遍,二人说完,叩头求饶。林胜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师父与你有恩有义, 我师徒性命险道你两个妇的毒手,我倒要看你两个的心肝是怎样的颜色?”就与 世玉一齐动手,把两个妇杀死,然后将金银首饰分系腰间,就把鲜血在墙上写下 四句泄恨诗。 夫妇太无良,惨害师徒险共亡。 县官欲问谁人杀,林胜黄坤手自残。 各事弄妥,三人仍从瓦面跳落爬过城墙来到马家庄,走过庄桥,恶犬狂吠,林 胜取出乱发烧饼丢去,群犬顾着吃,就不能吠,三人跳上瓦面,落下大厅,巧遇更 夫走来,被世玉一把抓住,把刀在他脸上晃了两晃道:“你若高喊,就把你杀了, 你说马钊群在哪里,我就放你。”更夫道:“他现与姬妾在牡丹亭夜宴作乐。”世 玉道:“亭在哪里?”更夫道:“在后花园中。”世玉将他引至花园门口,说道: “你卖主求生,饶你不得!”一刀杀了。 三人直奔花园,远见一座八角亭子,里面灯烛辉煌,笑声不绝。三人闯了进去, 先杀了一个婢女,只见马钊群与两个姬妾,脱的赤条条在此行乐,十分可丑。他一 见三人持了明晃晃的刀杀将进来,此一惊非小,他本有八分酒意,见得恳求你老人 家作主。”至善道:“有事只管说,何必客套?”黄坤道:“娥眉庵这两个尼, 害得弟子师徒家破人亡,几乎性命道她的毒手,若非师父搭救,难有活命,如此大 仇,怎生得放过?务求师父回少林之便,取道潮州,一总结果了她方好。” 至善道:“张静缘李善缘这两个狗贱人,玷污佛家,败坏规矩,当时我本要杀 她,为地方妇女除一害,因时事急迫,所以忘了,既是你心中放不下她,我便替你 收这两个贱尼便算,只是县中追捕你二人甚急,赏格又重,此地离潮州不远,你二 人断难在此栖身,可速收拾行李动身,绕道由韶关过福建,入少林寺暂为躲避。我 因馆里一班门徒,未曾学习本人工夫,想带他们也回少林去。”众人闻有这路工夫, 都愿同去。约定三月初由省中水路动身,黄林二人赶忙办妥各事,就于二月二十五 日拜别众人,先行起程去了。众人也打点好了,雇了老隆船,到三月初一日辰刻, 别了西禅寺和尚,一齐下船,即解缆扬帆,直向潮州而来。这回师徒共十一人,包 了两个舱,其余搭客货物倒也不多,一路并无耽误,渡过峻岭,不觉就是城府,换 船起岸,共走了十三天 这日到了码头,他师徒随将行李杂物雇人挑往青竹寺,乌空接了进去,就叫道 人帮着安顿房屋床铺等事,忙了半天才弄停当。乌空心中暗想:“师兄这次带了许 多不安静的人来,不知又要闹什么事呢?”却又不敢得罪他,便佯问道:“师兄因 何回省不久,又同众位师侄来,有何贵干?”至善道:“我欲带他们回少林学习本 人工夫,顺道到此办件事。”便附耳说知所办的事,“并不久留,不过一二天便起 程。”乌空听了,虽然担心,也无可奈何。随命道人备了晚膳,众人用完,至善就 与世玉进城,到娥眉庵探路。 只见此庵门面却不甚高大,看罢赶回寺中,二人忙换了夜行衣,是日因下微雨, 月色不明,正好行事。趁着关城门的时候,混入城中,闲游街市,师徒心中有事, 又穿了夜行衣,未便在街市,就在庵后静守。将交三鼓,二人纵上屋,爬在天窗口 探听,听见一尼闲谈道:“黄坤之事,幸而他不知是你我引线的,若他们晓得,你 我也作刀头之鬼了。”又听一个答道:“大约是你我早晚拜佛心诚,菩萨暗中保佑 也未可知,细想你我虽未曾亲手杀过人,那邪盗谋财害命之事,也不知做了多 少,人家说天理昭彰,到底是难以信任。”这个道:“你也说得有理,件件都讲天 理良心,饭也不用吃了,凡事做得机密,也不妨事。” 两个尼也是恶贯满盈,这些言语都被他师徒听得清清楚楚,大怒道:“若不 杀这两个狗贱人,不知还要害多少人呢?”守到灯熄入睡,二人就揭开窗,放下软 梯,至善下来走到床边,一刀一个,复将二尼心肝挖出,随搜着些不义之财约三百 余金,至善就叫世玉在上接了,预备将来赈济穷人,随即上了瓦面。就远远见有一 人蛇行猿纵,快捷非常。至善炼就的一双夜眼,最能分得清楚,细看亦是同道中人, 即命世玉在此少候,“待我去看来。”就施展飞腾工夫,追将上去。只见那人落了 海阳县衙中,不一刻又上屋出来,如飞的走回潮惠道衙门,只见有个妇人接着,那 人就在怀中取出铜印一颗,叫那妇人收好。至善看了好生奇异,随即由旧路回来, 与世玉说知,也不明其故。就即越城回寺,已经是五更三点了,各去安歇。次日起 来,将所见之事与众人说知,本欲即刻动身,因为这件奇事,倒要暂留两天,探听 一番再走, 再说海阳县主石岐,在昨夜三更失去印信,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开了侧门,从 上房各处查看,连地皮多翻了过来,哪里有一些影子?又见报娥眉庵二尼被杀,劫 去财物。石知县也无心去验,就委捕厅何福祯前去勘验。此时石知县直急得上天无 路、入地无门,便想起本府王廷槐是自己同乡又知己,不如与他去商议,求他设法 保全。即叫打轿望潮州府衙门而来,见了知府,即禀明此事。王太守一惊非小,再 一想,这事只可以暗访,不能明查。上台如若知道、许多不便,随教他回去告病上 来,“所有的公事,要用印的待本府代你代拆代行,你可暗悬重赏,自己再行密查, 候过十天半月,再作主意。”石知县拜谢回衙。 钦加接察使衔惠阳潮嘉兵备道赖大鸿,乃是一个海贼头目,他自小在武当 山冯道德手下为徒,学得一身好武艺,今因潮州富厚之地,特用重资捐到此地,本 意是剥削百姓脂膏,以供群贼兵晌,只因知府王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石知县 虽不甚清正,却也奉公守法,所以无法弄钱。现因众贼需要款用,故假公济私与海 阳县借库银万两,石岐不肯应承。故此含恨在心,盗印害他。谁知本府与他遮瞒, 并不通报,他急了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第三晚又将知府印也偷去了,当下弄得一 府一县手足无措,急得直要寻死。况且知府因县中失印之后,就把印随身带了不离, 他竟有本事,候他睡着了,连袋割去。至善探得明白,就亲自到了县衙,叫差役进 去通报予官知道说:“有少林寺僧人至善有紧要机密大事求见。”差役见说,就急 忙进去禀官。 石知县正在忧心如焚,一听这话,知有些来意,心中大喜,即吩咐开了中门, 亲自迎出大堂。举目一看,这和尚头圆顶平,方面大耳,年纪虽有八旬光景,双目 还是铜铃一般,相貌堂堂,知是非常之人,便抢步上前施礼道:“不知佛驾光临, 有失迎候,尚祈勿怪。”至善大笑道:“老袖闻使君太爷与太守老爷被人暗算,心 中不平,特来解厄,了此心愿,但此间不是说话之所,请至里面再谈。”即同石岐 走了进来,到了花厅,重新见礼坐下,家丁献茶,县主急欲请教。至善道:“请将 从人退下,方可奉禀。”县主即令侍候人等一概退出,至善方将黄坤被诬,自己三 次来潮,杀去二尼,在娥眉庵瓦面遇见赖大鸿盗印入道台衙中等事,细说一遍, “我今特来为使君太守捉贼,取回两个印信,将功抵罪如何?” 石岐听了吓得惊疑不止,便道:“赖道台原来是个汪洋大盗呀,怪不得前日与 下官支借库银,因我不允,故而设计陷害,幸得禅师今来相救,不然我与太守必定 性命难保。至于那黄坤之事,本来是我不明,冤枉了他。马钊群、甘氏、玉兰、二 尼等死有余辜,老禅师何罪之有?此案待下官禀明本府注销就是了。想这赖道台, 是我们上司,又无证据,如何敢到他衙中搜验?”至善道:“待老袖见了太守,商 议一个善法,包管手到拿来。”县主道:“既是如此,下官与老禅师去见本府便了。” 吩咐下人不必跟随,自己就便衣与至善同上府行。王太守慌忙迎入,礼毕,石岐就 将前项情节细细禀明,又道:“卑职已经许将此案注销,现在他说要见太尊,好设 法去办这件事。” 知府听了连忙向至善称谢道:“诸事费心,请教怎么一个办法?”至善道: “不瞒太守说,老袖想来久矣,这赖大鸿既是不端之人,必有匪徒在他行中,近闻 附城各富户被劫金银等案,层见叠出,未曾破送一案,虽悬赏购线缉贼,不曾有一 个捉到,非他那里的匪徒而何?今我师徒分开四方,埋伏在瓦面守候数夜,一见他 衙中有贼出来便即跟着,待其有赃返署时即将他捉住,带回衙中审问,讯出他将印 信藏在何处,就密禀大宪,会同起赃之后,便可汇奏参他。”府县听了点头称是。 道:“果然妙计,事不宜迟,就从今晚起,烦老禅师带各位高徒一行,事成后自当 重谢。” 至善就别了府县回青竹寺,派令方世玉守东方,胡惠乾守西方,林胜守北方, 自己居南,皆伏于道署四面民房之上,各带定器械暗号,如遇贼人出来,让他过去, 暗暗跟着,待其有赃回来,可将他捉住,带回府行。三人遵令分头而去,是晚果捉 得贼人十余名,回了衙中,府县会同审问明白,知道印赃藏的所在,立即上省禀明 各大宪,就会同各官前往道署,捉拿大盗,搜回二印,王知府即委石知县暂代府事, 即同至善师徒连夜将赖道台押解上省。不数日到了省城,禀知各大宪,均大为惊异, 随委三司会审,又详加复勘无异,果是实在情形,只得奏闻请旨,将赖大鸿拿京正 法,此是后话。本府待审实之后,蒙上台仍饬回此任,便与至善师徒回到潮州,即 欲厚谢至善,他坚持不受,辞了出来,带着一班徒弟,回到青竹寺,别了乌空和尚, 即日起程,往福建少林寺。 胤秘与林和幕雪此时到徐洲,次日起来,预备早饭侍候,胤秘用完,一同出门,随到金山寺游 玩。一路驾小艇来到山前,见这寺建在江中,十分巍峨雄壮,景象辉煌,到了玉台 书前一望,见往来商船,源源不尽,远看水色天光,玲挑剔透,果然好一座名胜禅 林。胤秘此际满心欢喜,就在桌前取了一管笔,向墙上题了一首诗云: 龙川竹影几千秋,云锁高峰水自流, 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明月滚金球。 远看西北三千界,势压江南十二州, 好景一时看不尽,天缘有分再来游。 写得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即放下笔,走进寺门,只见山门内立了哼哈二将。 二门内坐的是四大天王,大雄殿中香烟霭霭,两游廊十八罗汉皆用金装,打扫得地 方一尘不染。住持机达老和尚,带领一班僧人出来迎接,请入方丈侍茶,又吩咐厨 下备斋相款。胤秘取出香资二十两,送予当家,略坐一会,看天色尚早,就携了 日清要往山前山后散步。僧人本欲随行,日清道:“我自认得,不烦引道。”二人 走出山门,到处游玩,将到塔前,忽闻一声响亮,狂风大作,黑雾之中,出现一条 大白蟒蛇,身长五丈有余,头如米箩,口似血盆,张牙舞爪,飞风迎来。吓得林一交跌倒在地,胤秘此时也着了忙,急在腰间拔出龙泉宝剑,定睛一看,只见那 蛇伏在地上,将头乱点,似朝参一般,方悟他是来求封的,随喝道:“快现人形! 听本王封赠。”那蛇就在地上一滚,变成一个道姑,跪在地上叩头。胤秘即封她为雷 峰塔主白氏夫人,在金山寺受万民香火。白氏谢恩起来,化一阵清风,两个仙童, 一派仙乐,引回本位为神去了。 林此时定神睁开眼不见妖蛇,连忙爬将起来细问方知是来讨封的。看见天色 将晚,二人回转寺中,机达和尚已整备斋筵,盛意款待,是夜就在方丈歇宿。三更 时分偶然起来解手,忽闻一阵风声,一只黑虎在后追来,吓的胤秘大惊。 039江南5200字 大家觉得我可能废话多。但是写有些人的事就得伏笔表明。。。。 胤秘起来,步出方丈,正欲解手,忽见一只黑虎伏在地上,把头乱点, 也欲求封。胤秘手指道:“封你为镇山的将军,受万民香火,快去吧。”黑虎谢 恩,望山前去了,胤秘解了手,仍回方丈去宿,次日起身,换了衣服,参拜如来三 宝圣佛,回到方丈,用过早斋,与林辞了机达和尚路上闻人说 英武院,十分热闹,日清也说:“此处有叶兵部之弟叶洪基的赌场,他本是一个劣 持,家中有无数教师,专门包揽讼词,欺凌平民,大小文武衙门,也奈何他不得。 不论甚么人,到他馆中赌博,若无现银,就将兄弟伯叙的屋产抵押,借银与他,输 去之后,不怕你亲族中人不认。还更有损人利己之事,指不胜屈,所以得了许多不 义之财,起造这座花园,十分华美,我们何不到他园中走走。” 胤秘闻言道:“他如此行为,我倒要去看看是真是假,为地方除了大害。”就 同林跟幕雪漫步望英武院而来。果然话不虚传,十分热闹,进得头门,只见松荫夹道, 盆景铺陈,香风扑鼻,鸟语迎入,迎面一座高石桥,远望假山背后,影着许多亭台 楼阁,船厅前面就是赌场,因前去看他作为,所以无暇到别处游玩。带了林和幕雪, 走进场中,将身坐下,早有人奉上茶烟走来,笑面相迎问:“老爷也要逢场作庆么?” 胤秘略点头说:“看看再赌。”那人随又递上一张开的摊路,慢翻慢看。场中已经 开了两次,不过是平常小交易,倒也公道赔偿。就在手上取下一对金锅,交于柜上, 兑银子一百五十两筹码,胤秘押在一门青龙之上。此时开摊之人,见此大交易,自 己不敢作主,报于叶洪基知道,洪基走来一看,见是生人,早已暗中吩咐:“只管 开着。”恰巧胤秘押之青龙门,取回筹码,就向柜上兑这四百十八两零的银子。洪 基闻言,走出说:“你这客人难道不知本馆事例,小交易不计,大交易要赌过三场, 方有银子兑的。”天子喝道:“胡说,多少摊由我钟意,谁敢迫我,速兑银来,若 再迟延我就不依。”洪基道:“就死在这里,也奈何我不得。”叫道:“左右何在?” 一班恶徒抢将进来,这些赌客一哄散了。亦跟这干人混将出去 此时胤秘看见幕雪和林退出,他就振起神威,取出一对软鞭大叫:“叶洪基,你恶 贯满盈,待我为地方除害。”舞起手中龙鞭如飞,前来捉拿。早有一班打手,围将 上来,厮杀一场,好不厉害。叶洪基指点众人:“捉拿此人,重重有赏。”不料胤秘十分勇猛,把这班人打得落花流水,头崩额裂,死者数人,洪基传齐备教师,上 前对敌。看看日光西堕,到底寡不敌众,势在危急,百花亭上总教头唐奂在此打睡,走上前说道:“唐奂醒来救驾!” 将身一推,唐奂惊醒,听得叫杀之声不绝,连忙取了军器,飞步上前,看是何人, 来到前厅,见一班徒弟围住一个中年汉子,在那里死战,询问下人方知缘故。见此 人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忙上前喝道:“各兄弟退下,待我来捉他。”众 人正难下手,却是为何?因有城隍上地率领小鬼暗中帮助。否则胤秘早就抵挡不住。 各人一见师父到来,俱备退下。唐奂上前虚战几回合,四下一看,见各人离得远, 说道:“快跟我来!” 此时灯火辉煌,仆妇家人,两旁侍立,鸦雀无声。也有在窗框之外、门缝之内 偷眼细看者。胤秘便问夫人道:“因何得知到此?”夫人奏道:“臣妾杜氏, 乃礼部尚书陈金榜之妻,与女儿王凤。昨夜母女二人,蒙观音大士指点,得知今夜 初更有当今王爷到此,当速迎接,今实来迟,罪该万死,望王爷恕罪。”胤秘大喜 道:“难得菩萨指引,夫人母女平身,坐下细谈。”杜氏问道:“不知王爷因何到 此?”胤秘答道:“皇上让我下江南考察民情,与干弟和幕雪到隔壁英武院游赌摊。叶洪基恃 势不肯赔钱,反被他围困,虽然打死几个,因为人多,战到近黑时分,险些遭他毒 手,幸遇教头唐奂,”把这事情细说一番。侍 婢奉上香茶,备办酒席,十分齐整。饮酒之际,胤秘吩咐陈府中人,不许传扬出去, 违者治罪。恐叶洪基前来陷害及各官知道难以私行游玩了。杜氏道:“臣妾府谅叶 洪基不敢前来查问。”即差一妥当家人到日清家内知会此事。这日林逃了出来, 在外打听,并无消息,心中十分着急,只能在家了。在家静候 再说洪基见唐教头诈败,引那人入后花园内,意必将他结果。方来回报,故此 将门户关锁,静候唐矣回话。不料等到三更时分,还不见来,心中着疑,莫非两个 都逃了不成?所以叶洪基一时毫无 主意,等到夜深,方才命人提着灯火进院搜查,一面着人将死尸收拾洁净。他自己 怕唐奂放走,也跟众人一路细查。又大闹了一夜,周围搜遍,哪里有踪影,是时方 知被唐奂放走,自己也逃出国外去了。洪基大怒,即差人到各文武衙门知会说: “叶府教头唐矣,盗去钦赐物件,昨夜走脱,所有各城门,一同派人严密追查。” 各官无有不遵,弄得江南城内商民出外好生不便。那些叶府家人,狐假虎威,藉端 敲诈,小民叫苦连天,关门罢市。陈府家人将此情由报知主母,杜氏夫人大怒,即 差人与本府说知:“若再如此,是官退民变,定即禀知相公,奏闻圣上,勿谓言之 不先也。”知府着忙,也怕弄出事来,只得知会洪基,将各城门照旧放行,商民仍 然开市, 胤秘在陈府书房中暂住,颇觉安静,翻看古今书籍,有时游玩花园。光阴 易过,已住五天,胤秘想往江南诸仙镇游玩,随辞了陈府夫人小姐, 取了行李,同幕雪出门,望诸仙镇而来,久闻该处是四大镇之一,所以到此一游, 行七日方到。果然好个市镇,各项生意兴旺,因此居天下之中,四方贸易,必从此 处经过,本地土产虽然不及南京富庶,但出处不如聚处,所以百货充盈,酒楼茶肆 娼寮,更造得辉煌夺目。 胤秘与幕雪在歇店住下,直至把所带零碎银两用完,方悟预先汇下银票, 失漏了他是用惯的人,无钱焉能得过,只得将身上护体五宝绸汗衫,暂 为质典,以作日用,即命幕雪去当。走了数典,并不识货,到大街成安当内,有一 张计德,乃是一识货的,认得这五粒衫钮,乃是连城宝珠,即刻写了一百两票子, 交于幕雪去了。 铺中各伙计不知是宝,就向东家说:“今日老张不知什么缘故,一件旧汗衫, 一口价就当一百两银子,好生奇怪。”东家一听,取汗衫一看,果然是件旧绸衣服, 就向计德道:“因甚将我血本这样做法?就当一件新的,也不过二两余银,你今当 了一百两,岂不要我折本么?”计德笑道:“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此人必定 来赎,决不亏本。”东家道:“莫非真是颠了不成?”张计德笑道:“东家若要知 此汗衫好处,只要请齐本行各友,同上会馆,当众人前,把这汗衫试出值钱好处, 只怕同行各友俱无眼力,此时要求东翁,每年加我束囗。如果试来并无好处,愿在 俸内扣除照赔,不知东家翁愿否?” 东家大悦,说道:“有理!”固可叨教同业,心中也舒服。就即吩咐家人,去 请各店执事商议,明日同行齐集会馆。家人去不多时,各执事俱已请到。就将此事 详细说明,各人也觉奇怪,问计德怎么试法?计德道:“只须预备大缸十个,满注 清水,再铁锅十口,炭一石,利刀十把,临时取用。”各执事答应了。 到了次日,计德约同东家伙计来至会馆,早见合镇当押行中,先后齐集,约有 数百人。计德把汗衫呈出,放在桌上,细把缘由说出,内中也有几人道:“昨日我 也曾见过这件衣服,他要当一百纹银,就许他五粒钮于是珍珠的,也不值这价,故 而没理他,不意张兄有这般眼力,望祈赐教。”计德道:“这五粒钮儿,乃连城之 宝,当日狄青五虎平西,取回的珍珠旗上有避火避风避水避尘避金五个宝贝,就是 此物。诸君不信,待我试出。”取过备下的十把利刀,分十人拿着,将汗衫摆在桌 上,吩咐十人,持刀乱砍,就见它避金的功力,十人用力砍去百余刀,刀口缺坏, 汗衫一无破损,众人齐赞道:“果是好宝贝。”计德又叫道:“你们十人用大扇扇 锅中炭火。”即将此衫尽盖锅上,炭火尽皆熄了。各人鼓掌称奇。又见计德持了宝 衫,放在缸内,只见缸中之水四面泻出,缸内一滴不留,衫并不湿。当下各执事走 来阻住,说:“不必试了,一缸既然避得,谅必九缸都是如此了,从此本行,要推 老兄为首席了。”计德谦让不敢,众人就此而散。成安当主,回入店中,备办酒席 与计德酬劳,饮至晚间,见衫上宝珠发光,计德计上心头,意吞没此宝,即唆使东 翁把假珠顶换,商酌定妥,将五粒宝珠收起,把假珍珠穿在原位之上,等候赎取。 胤秘当了宝衫,暂作用度,自己住在客店,打发日清星夜赶回,把银票 取来。幕雪奉命往返。耽误约十日光景,已经收到,随往本镇兑了银子,提出足色 纹银一百两,另加一月利息,来成安当铺,将衫赎回。胤秘看出了假珠,心中大 怒,追问幕雪只说不知,这必当店作弊,将珠换了。胤秘即带同幕雪同到店内追 索原宝。张计德及店主等均一口咬定,就是这五粒珠儿,并没什么宝珠。胤秘见他 死口不认,有心图赖,即跳过柜台,把他东伙二人一齐拿下。腰间取出 宝剑,向他颈上磨了一磨,大骂道:“我把你这狗头,碎尸万段,才泄这气,怎敢 贪心吞没我的宝珠,若再胡赖,管叫你死在目前。” 此时店中各伙,欲上前救护,又怕伤了性命,也明知此事不该做的,所以无一 人敢上前劝阻。成安店主吓得魂飞天外,埋怨计德道:“都是你惹出来的。”叩头 道:“我是一时糊涂,误听人言,得罪好汉,万望饶我。”就向写票的说:“你快 开珠宝柜,把五粒宝珠拿还好汉。”当下那人忙入内拿了出来。圣上冷笑几声说: “算你见机造化,这狗男子,却饶他不得。”随即放了当主,抢上前把计德踢了几 脚,踢得他地下乱滚,二人方才大骂而去。计德心上不服,吩咐快关当门,自 己跑上更楼,将锣乱打。向来规例,当店呜锣,附近各店一齐接应锣声,街坊店户 闭门。驻防官兵闻警,即四面跑来捉人。况白日鸣锣,非同小可,惊动了大小衙门 差役,持了兵器,随地方官前来会齐捉拿。 此时胤秘与幕雪走出当门未远,听见传锣捉人,也就吃了一惊,又见各店闭门, 走得数家,后面早有张计德带了各伙,又引了官差追来。胤秘勃然大怒,拔出宝 剑,翻身迎来。计德叫一声:“这人就是!”一言未了,早被天子手起剑落,分为 两段,当下兵差见他行凶伤人,大喊一声,一齐围将上来。诸仙镇是紧要地方,官 兵又多,他二人四面被围,战了半日,越杀越多,不能突出。 一更楼之上,睡着更夫,此人姓 关,因好打不平,所以名唤最平,乃是一员武将,两臂有千斤之力,因为时运不通, 埋没在此。今日合该运来,他醒了耳边听得金鼓喊杀之声,如雷震一般,推窗一望,见有二人 被兵困住,十分危急,跳起来,取了铁棍,飞奔下楼,一路用棍打来,这些兵役,如何当得起?只要撞着就死。各兵将见他如此凶狠,大发喊声,让开一条大路。关最平直杀到天 子面前,说道:“小人来迟,罪该万死,请主上跟我杀出去吧。”胤秘大悦说: “恩公快快与孤一同杀出。”于是关最平在前开路,正遇本镇协台马大人挡住去路, 大战十余回合,被最平顺手一棍,扫下马来。兵将等拼命救了,不敢来追。胤秘再 叫:“壮士复身杀入重围,救了我妹才好。”最平闻言,提了铁棍,回身再入重围, 各兵丁知他厉害,谁敢阻挡?早给他寻到幕雪,招呼着从新杀出。胤秘见他如此勇 猛,问他姓名,方知名叫关最平,江南人。此时三人来到店 中,取了行李,走到十里,天色已晚,投入店中,用过晚膳”,就在灯下写了一道 密涵,交最平进京,投见张延玉,放为提督之职,赏了他盘川用度银两,最平谢了恩, 次日起程,入京去了。 遇英雄杀妖僧6000字 胤秘打发最平走后,与幕雪算还店钱,取了行李,出门顺着大路,欲往南通游玩,岂知走了半天,问及土人,始知前面是临青,若到南通须回旧路才是。他二人将错就错,就先到临青一游,再到南通便了。即望临青赶来。该处是中州到南京必由之路,热闹虽不及诸仙镇,也比别处不同,沿途另有一番景象。早行晚宿,走了二天,进了临青界内,只见六街三市,店铺整齐,商贾往来,贸易极大。来到大街,投万安客店住宿,次日起来,梳洗已毕,随向各处游玩,这且不表。 现在两广总督杨寿春,原籍浙江余抗人,由两榜出身,莅任清显,位列封疆大臣,洁己爱民,清廉勤慎。家有弟遇春,懒习诗书,弃文就武,好交天下英雄,虽则武艺精通,有万夫之勇,只因性喜嫖赌,不务正业,流落江湖之上,卖拳度日。天气清明,正在关帝庙前打拳,想众人帮助他盘费,他到底公子出身,不惯江湖事例,未曾拜候当地上棍,因此得罪了临青一位无赖姓段名德,诨名小霸王。他当场吩咐看的不许打彩于他。遇春不知就里,耍了半天拳棍,用尽平生武艺,不但一文没得,就连彩也没有一人喝。只得说道:“小弟偶经贵地,缺少川资,故略呈技艺,欲求各位见助一二,不意贵镇虽大,并无好义之人,如以小弟拳技荒疏,不足观看,何妨哪位同弟一角。”段德喝道:“你这要拳友,全不知江湖规矩,自古道入山要拜土地,出外要靠贵人,汝到我本境卖武,也不来拜我,我不开口,谁敢喝彩,今看你这个声口,还欲与你老爷试试手段不成么?”遇春道:“即是如此,小弟不敬了,敢问仁兄高姓大名,贵居何处?改日登堂谢罪如何。”段德道:“天下走江湖的朋友,哪一个不知我是小霸王段德,方才你大大夸口,欺我本境无人,我若不将你当场打死,不为好汉。”说罢照胸一推山掌,打将下来。 遇春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见他来得凶猛,叫道:“来得好!”就左手往上一挑,架过他的掌,趁势飞起左脚,正踢在段德小肚之上。段德踢离数尺,跌倒在地,满面羞惭,忍着痛跳将起来,拼命扑上,再欲争斗。胤秘也在人丛之中,与幕雪同看,见此人才能出众,相貌魁梧,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声似洪钟,语言有理,耍了半天,无人喝彩,正要上前问明姓名厚赠他盘川。见此情景即与幕雪上前拦住道:“壮士高姓大名,仙村何处?本地无相助之人,何必计较?小弟有白银二十两,送作路费,祈为笑纳。”此际幕雪也将段德功开。 段德见那客人送他二十两川资,圆睁怪眼喝道:“你这个客人,特意与俺作对,要在我临青地方称凶么?”说着一面走,一面指手画足骂道:“总叫你两个认得俺老子手段就是了。”胤秘因为闹过许多惊险之事,所以忍耐得住,只是付之一笑,即拉着遇春道:“我们三人且到前面酒店,慢慢细说如何?”遇春深深致谢,十分感激,忙将武具收了,速步同走,不多远已至酒楼。抬头一看,招牌写的“得月楼”。三人分宾主坐下,即刻酒保送上茶来,问:“客官用何酒菜?”幕雪道:“你店中有上等酒菜,备一席便了。”小二连忙答应下去,陆续先后搬上。胤秘持杯说道:“壮士如此英雄,何不投身营伍,为皇家出力,而徒浪迹江湖,殊为可惜。” 遇春长叹一声道:“某本籍浙江余杭,姓杨名遇春,祖父以来,世代簪缨,家兄寿春,现在两广总督,因自己懒于读书,性好拳勇,结交天下英雄,不久竟把那家资散完,学就一身武艺,只因遇强遭祸,兼为狎邪之游,素为家兄所责,只得改换名姓,流落江湖,不得不以卖武为生,今长者下问,不敢虚言,有负雅意。不知二位高姓大名,仙乡何处,为何到此?”胤秘知他是寿春之弟,十分欢悦,就将私下江湖游玩,实对遇春说知,嘱其不可张扬。遇春且惊且喜,拜倒在地,口称:“小臣有眼无珠,望王爷恕臣死罪。”胤秘扶起,重新施礼,再倒金樽,直饮至夜,即还了酒钱,三人一同回寓 再说段德是日回家,用药敷好伤处,遂着手下徒弟们打探,知他三人同寓万安客栈,就与各门徒计议,诈称请杨遇春到家教习拳棍,预先埋伏打手,及绊足索,把他擒住,送本县,诬说他捉得汪洋大盗,我再亲见县主,作为证人,本县向来与我相好,定能将他极刑拷打,问成死罪,如此办法,不怕他三头六臂,插翅都难飞去。”众门人都道:“好计!”即刻去骗,段德分布各人安排停当,明日绝早,门徒到万安栈来请遇春, 胤秘和幕雪遇春三人在店一宿无话,次日起身,梳洗已毕,正欲一同前去各处游玩,忽见店主引进两个大汉来,说是拜访师父,遇春忙出迎见礼,彼此通过姓名,一个姓林名江,一个姓李名海,二人也回问了三位姓名,因道:“昨日与李天贤弟在关帝庙前,看见老师耍弄拳棒,十分精妙,意欲请回家中,训习技艺,若蒙允许,按月每人送教金三十两,其余食用衣物,均由某等兄弟供给,未知可以俯从否?”遇春未及回言,子答道:“既然如此,杨兄不妨在此少留,俟我镇江回来,再作计议,但不知尊府在于何处?回时可来拜讯。”二人道:“小可寓所,去此不远,一问店主便知。”遇春只得应允,遂取了包裹行李铁棍,作别而去。胤秘同幕雪前往玩耍,游到申牌时分,方才回店。于路上风闻,知小霸王捉了昨日卖武之人,送往临青县,严刑讯实乃是福建海洋大盗头目,现已收禁,候详军门办理。回来急忙根究店主,方知前日早上二人就是段德的徒弟设计请去的,店主因惧祸,故不敢直言,此际胤秘问明端的,不禁大怒,即刻飞奔临青县大堂而来,将鼓乱击。县主贾到化正在晚饭,忽闻鼓声如雷,早有街役报称有一汉子鸣冤,求老爷定夺。县主即升座大堂,只见击鼓之人,气宇轩昂,知非等闲之辈,随问道:“有甚冤情快把状词呈上。” 胤秘一看这县主,虽为民父母,却遇事贪财,兼好酒色,形如烟鬼。随说道:“我无状词,只因友人杨遇春与段德恶棍口角,被他捆送台下,陷他海洋大盗,收禁牢中,特来保他,愿县主勿信此无赃无据一面之词,释放无辜,实为公便。”县主喝道:“你姓甚名谁,是该犯何亲,敢来保他?本县已经通详备宪,要起解赴省,岂有轻放之理?汝必同他一党,姑念无知,从宽不究,还不退下出去?”胤秘大怒骂道:“朝廷法律,获盗凭赃定罪,今你这贪官贪功枉法,我虽非遇春亲眷,亦是朋友,怎肯容你把他不白致死?而且你知他是何人,乃两广总督杨寿春之胞弟,寄迹江湖,学习武艺,因而至此,伊兄若然知道,亦未必干休。”知县拍案大骂道:“大胆花口,敢在公堂之上藐视本县,自古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难道他是总督之弟,本县就怕他不成?”喝令:“左右,拿下!”早有个倒运差役,上来动手。胤秘一拳一脚,如踢绣球一般。趁势上前,公案内把知县提了下来,笑道:“你这狗官,是要生是要死?”此时贾知县如杀猪一般,大叫:“好汉饶命!”胤秘喝道:“要我饶你快放杨遇春出来!”县主要命,叫手下到监,放了遇春,来到大堂。 胤秘见遇春并无伤处,把知县放下,骂道:“暂寄你这狗头在头上,日后来取。”二人正欲出署,早有本城文武各官,闻县衙中抢劫犯人,忙点齐兵差行役,带了军兵前来擒捉,本衙差役,也由内与知县一齐追出,前后追杀,好不厉害。岂知他二人,哪里放在心上?早被遇春打倒两个,夺了军器,一路杀出,犹如虎入羊群,那兵役跑的跑,躲的躲,走个干净。杀得各家闭户,路少行人,因此并未打死兵役,不过打伤二三十人。走出城外,正遇见幕雪,打了包裹行李在此停候。三人同行,望着镇江大路而来。再言内外各官,一面申文报省,一面悬赏捉人,医治打伤兵役。 胤秘与幕雪退春三人,走了约三十余里,天色已晚,投入恒泰寓内,此地名为瓜州,乃镇江丹徒县界,前临扬子江,对河就是扬州。江都甘泉两县所管,是往南京必由之路。宿了一宵,次日三人到了镇江南门外,找了一个连升栈住下。次日起来,幕雪因感冒风寒,腹中作疼,肚泻不止。胤秘令遇春入城,请了一个郎中前来看视。郎中道:“不过外感,只要疏解,安息二天,并无大碍。”胤秘是最好游乐之人,哪里耐得烦在店里守候,路上闻说石莲寺最灵验,有一朵石莲胜景,立心要去游玩,就留遇春在店调理日清,独自一人望该寺而来。已有辰牌时分,只见市井繁华,人烟稠密,此寺却在城外,不用进城,到了寺外,只见一小沙弥,年约十五六岁,生得姿色美丽,体度轻盈,犹如绝色佳人一般,观其动静毫无男子风气,再复留心细辨,喉无结骨,决是女子无疑。这小沙弥回身见有人看他,急忙回身向内了。 胤秘方才进二层山门,仰见两旁四大天王金身,都是丈余高大,倒也打扫洁净。望后一看,放生池中,夹一条雨道,直达宝殿,青松白鹤,连接池边,正欲举步入内,早见当家和尚,领了一班僧人,迎了出来,引至客堂,见礼献茶。和尚欠身问道:“不知大檀越驾到,有失迎迓,敢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道:“小可顺天人,姓刘名宇,打断老禅师静功,休得见怪,素知宝刹石莲胜景,天下所无,求和尚指示一观。”和尚即着那个小沙弥引到各处游玩。 胤秘来到正殿,参过三宝,跟小和尚到后花园而来,过了几个佛堂,由殿侧月门入后园中,只见四围花果,香气袭人,菩提棚下,异鸟飞翔,忽见池塘之中,朱漆栏杆,围着一朵斗大石莲花。那小沙弥指道:“这里便是。”只见此莲,约高丈余,梗如中碗之粗,四面山石,形容酷似莲叶,或高或低,天然围护,十分奇异。正在赞叹之际,只见石莲根,起了一阵怪风,只见石莲望着天子,连点二十四下,犹如朝参一般,忽然霹雳一声,爆开一朵千层石莲花,比前大了数倍。胤秘且惊且欢,只见小沙弥双膝跪下,将头乱点,口称:“王爷,搭救奴家蚁命。”胤秘急忙扶起,说道:“你果然是女子,快把冤情报上,我自然设法便了。”小沙弥哭诉道:“本寺主持燕月和尚,十分凶恶,收集亡命之徒为僧,出外抢劫资财,遇有美貌少妇,设法带至寺中,收入地牢之内,次第。如若不依,他就杀死,历年如此,现今还有三十余名妇女,收在牢内。奴家姓潘名玉蝉,父名德辉,母亲何氏,乃广西梧州府苍梧县人,贸易至此,前年父亲亡故,棺木寄停在此,母女二人奔驰千里,欲运柩回乡安葬,就在此寺打斋。贼僧见奴美丽,把母亲踢死,弃尸灭迹,逼奴成亲,奴家宁死不从,蒙神圣托梦云:‘石莲花开时,神人到此,救你脱离。’因燕月贼僧,容奴守孝三载,方与他成亲,将我削了头发,作为小沙弥。因为不是本处人,别无亲故,初时尚怕我逃走,近来已不疑心,故得出入自如,总求王爷天恩,救我三十余人蚁命。” 胤秘听了大怒,方欲开言,遥见燕月手拿缘簿,走将进来,随忍口不言。小沙弥迎上,诉说石莲花之事,燕月大惊,暗思昨夜土地报梦,说今日午时三刻,神人私行到此,石莲花放,嘱我千析不可起心杀害。今见小沙弥眼尚盈盈,料必被他识破,所以哭诉怨苦。我若不杀了他,他决不饶我。莫如骗他上楼,结果了他。随笑口相迎道:“恭喜大檀越洪福齐天,石莲花放,深为可贺。”旁有僧人奉上香茶一盅,主持把缘簿持上,“请施主薄助香资。”胤秘一面逊道:“小可何德何能,蒙老和尚称许。”即在珠袋内取出一粒明珠,放在香盘之内。燕月忙打一稽首,口称:“阿弥陀佛。”合掌致谢。随即令斋筵设在楼上。小沙弥大惊,就知他要害王爷。此楼乃谋人性命之所,造得凶险,内有生死机关,若非寺内门徒,必然错踏路,遭他陷害,尚幸潘玉蝉追随燕月,也习了一身武艺,当下回到自己房中,取了两付兵器,结束停当,藏了双刀铁尺,紧随师父,相机暗助。 燕月见门徒来报:“斋筵已备,请施主上楼赴斋。”假意小心,殷勤引路。胤秘已尽悉伊淫恶之事,心里大怒,只因独自一人,恐众寡不敌,反为不便。哪里还有心吃斋?再三推言有事,改日再来。燕月道:“大檀越即有公干,不便久留,略饮三杯水酒,少尽诚心。”胤秘只得望楼上而来,沿途只见都是小巷,弯弯曲曲,难认出路,只是潘玉蝉紧随身旁,因此放胆上前,到得楼上,只见四处密不通风,正中排一席斋筵,遂分宾主坐下,燕月有心把他灌醉,方才下手,谁知胤秘略为应酬,酒不沾唇,坐了一刻,即起告辞。燕月见此情形,早知被他识破,诈称解手,取出戒刀,发起暗号,合夺三十余僧,俱拿军器赶上楼来。 胤秘此时,手无寸铁,正在慌张之际,见小沙弥将刀高举,叫:“王爷,跟奴出去!”胤秘大喜,接了双刀,大骂:“秃贼,你恶贯满盈,死在目前!”燕月和尚切齿咬牙大骂:“贱婢!我不杀你,不消此恨。”喝徒弟们紧守要路,谅二人插翅也难飞去。一边举刀望玉蝉劈来。玉坤铁尺相迎,胤秘将手中刀一展,忙杀上前,各僧人亦刀棍乱杀,这些贼秃哪里是胤秘对手?早被他伤了几个,只有燕月戒刀厉害,二人且战且退,下得楼来,路口分岐,难以认识,且要隘均有贼僧把守,幸玉蝉识惯,不致踏错坑内。燕月在后紧追,前后夹攻极力死战。眼看天色已晚,黑暗中又要防其暗算,一时间又杀不出去。 店中幕雪吃药后身子渐爽,尚未痊愈。见主上往石莲寺至晚不回,即命遇春前往找寻。遇春随即访到寺前。直入正殿,不见一人,好生奇怪,遂向后殿而来,正往里走,碰着一个僧人,满身鲜血,遇春见了,心知主上在内,忙上前一把提起这受伤僧人,喝道:“你干得好事,快快招来!”僧人高叫:“好汉饶命,这不干小僧的事,乃燕月老和尚,决意杀害,反被他杀害寺人不少,我如走得迟,命都送了,求好汉饶命。”遇春问:“客人现在何处?引我去便放你!”遂放下寺僧,命他引路。大步飞奔,来到夹巷之中,早见几个僧人,例关棚门,持军器极力顶住,只听里面叫杀之声,就把引路僧人踢开,扑上前,又将守门贼僧打散,急忙开了棚门,看见胤秘与一小沙弥同众僧巷战被困,随大吼一声,如空中霹雳:“俺杨遇春来了!” 胤秘一见棚门开了,遇春杀来,大喜,就拼命杀入。各人哪里抵挡得住?燕月早被遇春夺了军器,劈倒在地。各僧跪下求饶,胤秘喝叫各僧打开地牢,随进一间小室,陈设精雅,桌上摆一铜磐,一僧将磐敲响,有女子自内推开座中字画后面门户,将画卷起如帘一般,三十余名妇女从夹墙走出来。潘玉蝉说明,那些女子犹如遇赦一般,叩激活命之恩。胤秘吩咐遇春及玉蝉,找寻麻绳把未伤奸僧捆起来,其中死伤约廿余名,跪下哀求。又写下密涵二道,一道予地方官,将石莲寺僧一概正法,所收各妇女有父母翁始者领回,寺内现存银两,酌量远近,分给川资。另潘玉蝉自愿为尼,特给银二千两,以奖其功,拣清静庵堂,安顿她出家。如无亲人领,每人给银五十两,当官择配,其石莲寺即由该县主招禅林僧人主持,除分给外,余存赃物银两,缴存库中,以备济荒,遇春办完此事回京,将第二道旨交大学士张延玉,将遇春由军机处记名,以提镇补用,当下遇春叩谢天恩, 胤秘恐文武各官前来见他,急忙回店吩咐店主道:“有人来访,你说我已赴南京去了。”随同幕雪投别店住宿。后来各文武官及遇春等遵办理到店,已经不遇,遇春只得回京而去。 遇诗瓮夺舟7027字 希望大家看叔的同时对此书评价或者送花多多支持我走下去 胤秘不欲见本城文武百官,所以寓居镇江南门外聚龙客店。今幕雪在店养病,胤密独自游玩,早出晚归,更无别事。近日幕雪身子亦复原,兼届端阳,向例在扬子江中大放龙船三日,官民同乐,极为大观,酒茶旗帜,烟花炮火,乃各处富商巨贾,备做夺标之彩,这几天画舫游船,蜂屯蚊聚,男女到此赏玩者,如云如水。此所谓万人空巷,更有那些文人墨客,酒友诗翁,或驴上,或车中,或数人唤一船,或携文闲行,又有些青年浪子,或携妓于高台,或访美人于陋巷,评头品足,觅友呼朋。船中五音齐奏,岸上热闹非凡。 胤秘这日与幕雪用了早膳,同到码头,雇定画舫,言明游行一日价银十两,酒菜点心,另外赏给。船用二人荡桨,一小童入舱侍候,另加犒赏。下了船,望着热闹之处,四面游览,只见满江锦绣,到处笙歌,城市山林,桃红柳绿,远望金山古寺,高接云霄,怪石奇峰,插天突兀,正在赏玩之际,忽迎面来一队大艇,每船长约十余文,高如楼阁,内分上中下三层,两旁飞桨十余枝,中层陈设各式景致,扎成戏文,上层是秋千走马,形成诸般奇巧耍物,围以绸缎,高约二丈,船身通用五彩,画如凤鸟一般,旁拖锦帐如凤翅然,自头至尾,列桅三条,锦帆风送,势如奔马,争奇斗胜,夺帜抢标,十分热闹。 随看随行,见一只大座船边,有许多小艇在旁停泊。忽见大船上横着一匾,写的是仁社诗联请教,不觉技痒起来,吩咐水手把船移近,搭扶手板跳过船来,见座中是社主,架上摆着雅扇汗巾、纱罗绸缎、班指玉石鼻烟壶、各种酬谢之物,面上贴着诗赋题目,中舱案上笔砚诗笺,已有十余人在那里,或赏诗文,或观题纸,日清也过来共看。适社东上前,招呼手下人奉上香茶,彼此请教姓名,知此社东,是丹徒县陈祥之少君,名玉墀,乃广东番禺县人,与表兄福建武。探花萧洪,因回乡省亲,路经此地,正逢端阳,他虽武弁,倒也满腹诗书,最好此道,所以约了同来。意欲借此访几个鸿才博学的朋友,问了姓名,十分恭敬。胤秘也下 风裳水佩出邯郸,手撒珍珠颗颗国。 金谷三千风里碎,江妃一斜雨中寒。 露丹凉滴青铜爵,鲛泪香凝白玉盘。 持赠苏公须仔细,休将遍水误相看。 写得笔走如龙,快而且好,陈玉墀、萧洪二人,极口称赞,连忙送上金面苏扇一柄,胤秘再三推让,方才收下。又接下数张诗联题目,幕雪也将就拣了咏船即景诗题一张,写道:淮杨一望景装成,谁夺尤标显姓名。 蒲艾并悬迎瑞气,藕菱同进祝遐龄。 红莲朵朵鹚鹭聚,绿柳枝枝蝴蝶盈。 日费斛金浑不足,愿将诗酒送升平。 陈萧二社主连口赞道:“好!但究不及先生历练,还望勿吝赐教。”胤秘与众互观,已将诗联一挥而就。 冬夜灯前夏侯氏读春秋传,东门楼上南京人唱北西厢。 枣棘为薪截断劈开成四束,间门起屋移多补少作双间。 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九溪蛮洞经过中洞五溪中。 西浙浙西三塔寺前三座塔,北京京北五台山下五层台。 咏金山寺诗云: 金山一点大如举,打破淮扬水底天, 醉倦妙高楼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 又花月吟诗云: 花香月色两相宜,爱月怜花卧独迟, 月落凭漫花送酒,花残还有月催诗。 隔花随月无多影,带月看花别样姿, 多少花前月下客,年年和月醉花枝。 各人读完,齐喝彩道:“如此仙才,拜眼之至。”当下陈、萧二社主将所有谢赠之品着人送来,幕雪代为收下,他自己也得了汗巾,十分高兴。 不料旁边却恼了一人,此人乃三江总镇蔡有武的公子,名叫蔡芳,虽读书多年,仍是腹中空空,性情又极鄙劣,因见摆得许多杂物,装腔作势,带了眼镜,与几个朋友看过龙船,预先夸下大口,要到社中得些头彩回去,他自以为别处恐难如愿,此陈玉墀萧洪,必自看他父亲一面,就是胡乱几句,他也要送些彩物,及至入中舱一看各对,是极难下手的,随在舱内走来走去,想了多时,满以为社主必来招呼,岂料陈萧素知他品行不端,闲话亦不与他多一句,所以忍着一肚子羞闷之气。那些手下人道:“我以为今日高兴,所以带了包袱来拿东西,谁知踱来走去,一句不成,莫若早些回去罢。” 蔡芳此时正是怒无可泄,见幕雪欣欣得意,他见二人得了许多物件,即借题发挥,以消此气。说道:“据我看,你这首咏龙船诗,算什么好诗,不过遇了瞎眼社主,给尔物件,你就轻狂到这个样子。”幕雪心中大怒,回骂道:“你这小贼种,我与你素未谋面,你管我什么事?你若真有本事照题也做一首,果然胜我,情愿将所得诸物送你,若不胜我,只好写个门生帖子,在我跟前赔个不是。”于是彼此相争,胤秘与陈、萧一同上前劝解。蔡芳也自知理亏,在此没趣,只得快快而去。 玉墀道:“这混帐东西,借端惯生事,如此恨怨而去,必无好意,二位必要小心防备。”胤秘问道:“他是什么人?强横如此。”玉墀因把他姓名、平日恃势欺人之事略说一遍。“以王法为儿戏,所以镇江大小商民,畏之如虎,他父亲亦不能奈何,故小生兄弟亦不甚理他。”胤秘问明他父子恶迹,将姓名记于心内,随说:“莫管它,且尽今日之兴。二位诗翁何不一开我茅塞?”二位忙道:“敢不遵命!不知何为题目?”幕雪云:“方才所咏花月,倒也别致,莫若萧陈各做一首,以广见闻。”二人如命,提笔立就,陈先萧后,写得字迹端庄,各人争来观看,幕雪高声朗诵。 仿花月吟陈玉墀 开尽心花对月轮,花身月魄两温存, 花朝月夜餐云母,月窟花房绕竹孙。 急系花铃催月镜,高磨月镜照花樽, 拈花弄月怜又惜,重叠花阴罩月墩。 仿花月吟萧洪 花辉玉菩月凌楼,问月评花尽夜游, 花露朦胧残月度,月波荡漾落花流。 多情月姐花容瘦,解语花姑月佩留, 对月长歌花竞秀,月临花屿雁行秋。 胤秘看完喜道:“二位仁兄诗才敏妙,立意清新,令我月中现星之愧。”二人逊谢道:“小生兄弟还求指教为幸。”胤秘与幕雪起身作别,意欲回舟,萧探花及陈公子决意挽留一醉。胤秘见二人如此见爱,也不便过于推却,因伊船已备下酒筵,将舟湾泊堤边,立即入席,彼此开怀畅饮。席中胤秘引经据典考究一番,二人应答如流,言词敏捷,陈玉墀更为渊博,凡诸经典,无所不通,痛饮至夜,订期明日到此再叙,珍重而别,各自回寓。 到了次日,胤秘与幕雪用过早膳,望南门码头而来,正遇蔡芳在彼雇舟游江,与胤秘昨坐之船议价,该水手见,想他昨日游江,赏封何等富厚,知他蔡公子性情极劣,即使订明价值,还要七扣八折,因此不肯载他。反赶上岸来,笑着向胤秘道:“想必今日再去游江,小人船在此处,请老爷就此上船,价不论多少,听凭赏给。”说罢移舟搭跳,扶了上船,十分恭敬。蔡芳见此情形,大怒,骂道:“奴才欺我太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我没船钱与你么,想你活得不耐烦了。”船户道:“小人怎敢欺负公子,只是他二位昨日已定下小人的船,今日所以不敢另接他人。”说完跪在地上叩头认罪。蔡芳圆睁怪眼喝令手下,“先将船拆了,并与我痛打这奴才。” 这些从人,向来情势霸道,欺压平人,一闻公子下令,就如狼虎一般,七八个大汉,抢上船来,一面拆舟,一面揪着船家,正欲乱打,吓得众水手魂不附体,叩头如捣蒜一般,呼:“公子救命!”胤秘忍耐不住,幕雪也惯火冲天,齐喝道:“休得动手!”这一喝如霹雳一般,抢上前抢拳就打,这班人哪里挡得住,早打得个个头破面青,东倒西歪。蔡公子看势头不妙,正要逃走,却被幕雪赶上,按倒在地,想起他昨日无故羞辱,更加可恼。也顾不得招灾惹祸,奉承了他一顿拳头。那蔡公子乃酒色之徒,娇生惯养,如何经打?不消几拳就口吐鲜血。 此时胤秘已将众奴打散,恐幕雪打死蔡芳,虽与地方除害,终不免多生一事,遂赶上前阻止,早见蔡芳血流满面,叫喊无声。船户见此光景,料其父蔡振武知道必不肯干休,恐怕累及,也有将船往别处躲避的,也有搬了物件,弃舟逃生的。所以旁岸的许多绣艇,顷刻间一艘无存, 三江总镇蔡振武,正在衙中与姬妾作乐,忽见一班家人,背了蔡芳回来,满身血污,大叫:“爹爹快与孩儿报仇!”蔡振武只吓得浑身发抖,急上前抱着儿子问道:“什么事,被谁打到这般厉害?为父与你报仇。”蔡芳哭倒怀中,把上项事细说一番。蔡振武听了,无名火起三千丈,拔下令箭,着旗牌立刻飞调部下五营四哨,干把外委,大小兵丁。自己先带一百多名亲军,飞奔码头而来,各店铺立即闭户,路少行人,沿途再令中军到江口,调集水师巡船,带了打伤家人作为引线,恐此人逃走。不得违误。中军领命而去。 当下蔡振武来到码头,不见一人,只见一只空花船,忙吩咐各兵沿途跟缉,行里许,见前有两人慢行,被伤家人指道:“打公子就是这两个。”各人闻言,忙举钩枪上前乱搭,胤秘与幕雪正在闲行,出其不意,手无寸铁。幕雪向能游水,随望江内一跳去了,胤秘方欲对敌,不料钩枪太多,已被钩住衣服,各人蜂拥上前,因蔡镇台要亲自审问,遂带领入城。途遇丹阳县陈祥,由两榜出身,为官清正,百姓爱如父母。今见蔡镇台带许多亲兵,弓上弦、刀出鞘,如狼如虎,带一汉子入城。再看此人相貌堂堂,似正人君子,今被他拿着,定要吃亏,莫若要此人口行审问,若果冤枉,也可设法。随即下轿,迎将前来,只见一队队兵丁排开队伍,押着这人过去,后面把总外委、武弁官员,护着蔡振武而来,果然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坐在马上。 陈祥不慌不忙,怀中取出手本呈上道:“卑职丹徒知县,禀见大人,愿大人稍停,卑职有禀。”蔡镇台素与陈知县不甚相得,因他为官清正,极得民心,虽欲害他,无从下手,兼之文武不管束,奈同做一城之官,见面却情不过,只得跳下马来,吩咐随员站立,随勉强笑道:“贵知县如有要事,请至敝行酌议,何必急迫如是。”知县答道:“无事不敢冒读,适才偶见大人亲督兵弁,拥带一人,不知此人所得何罪?乞示原委,俾得带回衙中审办详细禀复。”蔡振武冷笑一声道:“岂敢劳动。这人胆敢在花艇逞强,横行霸道,还有帮凶之人,赴水逃走。将小儿蔡芳打得吐血不止,死而复生,随行家人,也被他二人打伤数名,我今捉他回行,追穷主使。”陈祥道:“此人是本处百姓,或是过往商人,应该本县审办。既然打伤公子,朝廷自有法律,百姓岂无公论,谁是谁非,应照大典,还请大人三思,卑县就即告退。” 蔡振武见知县忽然作色,回想自己作事任性,必招物议,莫若交县带去,即差心腹人会审,谅老陈也不敢放松。因说道:“仁兄方才所言极当,请即带回贵署,容再差员会审,小儿及各家人受伤轻重,烦即到街一验,望务严究,实为公便。”知县忙即拱手答道:“卑职自当仰体宪章,秉公办理。”彼此一揖,各回衙署。 到了次日,蔡振武差人前去,请陈老爷赴署验伤,明日午堂,再委本城守府连陛到县会审,陈县主只得答允,打拱告退回行。因前日自己儿子与萧探花游江回来,已将诗社中得通胤秘人等,及后被蔡芳当面相欺,与幕雪口角等情,早已说明,所以这案情,县主已略知底细,更兼平时早晓蔡公子恃势欺人,专管闲事,他自己向来最肯替人伸冤理枉,怎肯将儿子的好友屈办,奉承蔡振武?既回衙后,查明起事缘由,意欲想一善法,怎奈无可借词。 陈公子在旁,再三要父亲设计化解。萧洪道:“小侄辞陛出京之日,适与巡视长江河道、提督伯大人,一同起程,昨闻宪牌已到大境,莫若姑丈推说办理供给,无暇提审,延迟数天,待他伤口平复再审,便能减轻。”陈玉墀道:“表见这话虽然有理,无奈已经验过,填明伤格。”县主点头说道:“也只可如此,碰机缘罢了。”当即唤那门上家人道:“这几天连老爷到来办会审案,你回说本县因办巡江提督伯大人公务,绝早出行去了,请大爷迟几天再来会审。”家人接连回复连守备几次,把蔡镇台激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这是陈祥主使来打吾儿的,待我申详抚院,看你做得官成否?”即与幕宾诬造虚言,说伊子陈玉墀与己子蔡芳不睦,胆敢暗嘱别人将蔡芳毒打,吐血儿死,家人亦被打伤,今已捉获,督同该县验伤在案。岂意该县胆敢包庇,并不审办,欲行私放。此词造得干真万确,飞禀抚台。 庄有慕大人,接得这封文书,素知陈祥是老诚稳重之员,此中必有别情。遂面托伯大人到江巡阅之际查办。伯达道:“我在这里许久,我明日到镇江访驾,顺察蔡案虚实。”当下庄大人一别回衙,次早会同各官到行台送行。伯达辞谢各官上船,望镇江进发,一路留心巡视,各处防务均颇稳妥,到了镇江,早见文武各官,均在侍候,船泊码头,各官俱呈手本传见已毕。伯大人道:“留丹徒县问话,余各回衙办事。”只剩丹徒县在此,巡捕连忙领进中舱,只见伯督已经换了便服,吩咐:“免礼,一旁坐下,有话细谈。”陈祥急步上前,打了一躬,即垂手拱立。伯达道:“请坐,毋庸太谦。”知县连忙退到下首末座坐下。伯达道:“本部堂自省下来,庄大人托访蔡总镇告贵县欺藐上司,容纵儿子陈玉墀,招聚强徒,将伊子蔡芳及家人数名,打伤几死。且言伊曾督同贵县亲自验明,填格在案,命贵县将人带回而贵县延不审办,意欲相机释放。未悉果有此事乎?本部堂一路闻贵县官声甚好,庄大人亦闻蔡振武父子强霸殃民,所以托我访查。贵县不妨直说,自有道理。” 陈祥闻言,连忙离坐打躬道:“小官怎敢纵子胡为,还望大人明见。”伯达道:“慢慢细说。”陈祥遂把儿子陈玉墀、内侄探花萧洪,游江看龙船开诗社,遇胤秘二人,后来怎样被蔡芳欺负口角,次日自己路上遇见蔡镇台亲带兵丁,拥了胤秘进城,因见其相貌轩昂,因此力带回衙叙说一遍。伯达不等说完,忙问:“现在何处?曾被伤否?”陈祥说:“尚在卑县署中,未曾着伤,原欲设法释放,岂料蔡镇台迁怒卑职,捏词上控,幸二位大人秦镜高悬,不为所动,不然卑职已堕其术矣。”伯制军遂斥退侍卫人员,附耳说道:“你果有眼力,这人是圣上的亲弟弟。我陛辞之日,已荷二位大人嘱托,沿途查访,恭请圣安,早日回京,所以一路留心暗访,不意却在此处,你回衙不可声张,我随后来见。” 陈祥听得,惊喜非常,飞赶回署,私与儿子说明,请出胤秘,直入签押内房,其时怕达已到,当下一同叩见。自称:“臣等罪该万死,望王爷宽赦无知。”胤秘道:“陈卿何罪之有?可速守着门外,勿令下人进内。”胤秘端座椅上。伯达跪下奏道:“奴才出京之日,蒙大学士陈宏谋吩咐”说罢叩头不止。胤秘道:“不日便回,汝可起来,毋庸多奏。另有别说。”遂将前在南京,叶兵部之事说知,“把他一门家口拿解京都,与兵部府中眷属,同禁天牢,候回京再办。这蔡振武父子为害地方,若无陈祥,本王几被所谋,亦即拿解,交庄有慕按律重办,以除民害。丹徒县陈祥,官声甚好,暂行护理三江总镇。其内侄萧洪,是福建人,新科武探花,武略精详,俟省亲后,即在该镇中军帮办操防军务。说罢起身而去。 伯达、陈祥父子暗暗跪去相送,伯大人随将暂署三江总镇旨意予父子看了,陈祥连忙望阙谢恩,并谢伯大人玉成之谊,彼此谦逊一番。伯制军因有要事,不敢久留,回船即委中军官带领兵丁,到三江总镇家中,将蔡振武全家拿下,备了移文,解赴省城,并将密旨封在文内。庄抚台见了圣旨,跪读已毕,也将叶兵部家眷拿解京都,另委干员处理丹徒县事。陈祥交卸后,即换了顶戴,到三江署理总镇印务,各官多来贺喜不表。 此日胤秘了丹徒县衙,适遇幕雪在署前探听,二人同出城来,取了行李,遂搭便船,望松江而来,远望洞庭山及太湖风景,又与江中大不相同。数日之间,船到府城码头,投入高升客寓,次日用过早膳,询问店主道:“素仰贵地有四腮妒鱼,为天下美味,是否真的?”店主笑道:“有四鳃鲈鱼,乃敝地土产,每年二三月极多,目下甚少。”道:“原来不是常有的东西。”又问了些风景,进同日清出门漫步,一路游玩,只见六街三市,贸易纷繁,那生意之中,以布匹为最,绸缎次之,其余三百六十行,无所不备。苏松自古称富庶之邦,诚为不差,走过许多海鲜店,果无四腮鲈鱼,忽见一渔人手拿数尾,不觉满心欢喜,忙唤日清道:“买了再走。”遂问价多少,渔人道:“此鱼在春尚便宜,今暑天深潜水底,甚难取得,所以一月下网,只获此数尾,每条要卖纹银五两,已经有新任知府少爷月前预定,有即送去,不论价钱的。”说罢就走。 胤秘只要试新,哪借银子,急叫抬回。忽遇一人,身穿轻纱长衫,足穿京履。手持金面扇,后面几名家丁,向卖鱼的道:“我月前也曾吩咐,叫你有鱼就送来,你既有了,怎敢发卖他人?”这一个卖鱼的吓得魂不附体,诺诺连声道:“小的已经说明,他要强买,不干小人的事。”那人怒目相视,指着胤秘与幕雪道:“你好生大胆,可恶,可恶!”一面押鱼担而去。胤秘就知他是新任松江府之子,但见满面横向、凶恶异常。那旁人道:“汝算高运的,未曾拿到行中治罪也就好了,这位伦尚志府大老爷,上任一月有余,未见办过一件公道事,一味听儿子伦昌的主意,鱼肉百姓,为害地方。” 胤秘闻这些言语,大怒道:“买鱼可恕,殃民难饶。”急赶上前拉住鱼担,高声叫道:“你虽预先定下,也要让一条予我。”吩咐幕雪拿鱼。伦昌怒从心起,吩咐家人:“与我拿这两个回衙。”众人正欲上前,早被幕雪三拳两脚打开。伦昌一见,自恃本领,抢上前用一个高操马的拳势,把幕雪打倒在地,飞步抢来,意欲捉人,胤秘见他拳势不弱,飞起一脚,正踢在伦昌阴囊之上,登时倒地,乱滚叫痛 投村收罗豪杰=6000字 伦昌自恃拳勇,将幕雪打倒。胤秘眼明手快,骤起皤龙脚,正中在伦昌阴囊之上,即时倒地,吓得几个败残家人,急忙上前救起,飞奔回署去了。幕雪已经跳起,忙与胤秘跑回店中,拿了行李。店主因离得远,未知缘故,随收了食用钱,他二人出门去了。本处街邻,因皆素恨伦昌,所以都不查问,各自关了店门。再说新任知府伦尚志,知儿子受了重伤,气得火上加油,一面请医用药,一面自己亲带三班衙役,飞风赶来,到时已经连人影都不见了,只见两面店铺,各闭门户,追究街邻,齐说方才打架之后,各自奔散,不知去向。尚志无奈,带了几个附近居人回衙,追究此人何等服色,出了赏格,追缉不提。 胤秘与幕雪防人追赶,不行大路,向小路而去,连行三十里,天色已夜,只得就近村庄借宿,适遇庄主姚磷,乃是山西巡抚姚国清之子,乃父为官清廉,百姓叫他姚青天,胤秘也素知道。今这公子,也极肯输财仗义,交结四方英雄,所以一见盛情款留,在庄耽搁数日即行。姚公子说道:“本处中元七月十五日,有水陆盂兰胜会,大放花灯,以度无主孤魂,热闹非常。”力挽二人在此玩赏,仍旧在书房安歇。胤秘见他实心相待,也就安心住下。到了那日,城厢内外均建酸,兼放烟火,沿海岸边,各设醮坛,僧道两教,各修人事,各行店铺,此三日内连宵斗胜,陈设百戏及古玩人物景致,以夸富丽而祝升平。四方之人,扶老携幼都来看热闹,兼到寺院庵堂,报施金钱,以结万人胜会。 胤秘同幕雪住在姚磷家,十分相投,这姚磷乃是一个最好交友的,今见二位,肝胆相照,更见亲爱,而且中元今节,每日在庄与文人王太公酒筵相待,极尽地主之谊,饮到酒浓之际,或谈诗赋,或讲经典,兵书战策,拳棒技艺,精究其理,以广见闻。因此三人俱恨相见之晚,自十三日前后,这几天都是公子自己陪着看那水陆灯景。到了十五晚上,姚磷身子不快,不能亲自同往,胤秘独带几名村客,与日清信步游行,闻城里今夜花灯,比往年更胜,即命备了两匹马,与众从人一路到松江府而来。 二更左右,到了城边,果见城门大开,灯市大兴,一时得意,早把踢伦昌一事忘了,所乘之马,交于庄客,自与幕雪及从人走进城来,看各行店铺,列着许多奇异灯彩,每到寺院之前,更加热闹,醮坛之外,大驾鳌山,海市蜃楼,装得极妙,一路闲行,不觉已到府前。正在观玩,却被日前跟伦昌的家人看见,忙回署报知伦尚志。他见儿子伤重,正在烦闷,忽得此报,忙传令闭城,又亲自带了三班衙役追上前来,顶头遇见,胤秘同幕雪也因这晚饮得酒多,浑身无力,一时抵挡不住,所带几个庄客已经走了。兵役又多,二人见这光景,回身要走,却被两下长绳绊倒,拥入街中,正要开堂审问,尚志一阵头痛,不能坐堂,只得吩咐权且收监,明日再审 自此每欲坐堂,便苦头痛夜姚家庄客,躲到众百姓中,混到五更,逃出城外,会同看守马匹之人,飞奔回庄报知姚磷。此际姚磷吓得惊疑不止,大骂:“伦尚志赃官,定为案情紧急,贪冒功劳,捉他们来塞海眼。我姚磷怎肯干休?”即欲带了拳师庄丁等前去索讨,倘若不许,定要动手。王太公道:“他是父母官,莫若先礼后兵,写信求情,他如不放,再作道理不迟。”随进书房写信,差家人姚德飞马入城投知府行中,守候回音。姚德速进,交予门上,请其呈上。这日伦尚志正在养病,忽接姚磷之信,拆开一看, 尚志老公祖大人钧览:敬禀者,昨有舍亲人,入城看 灯游玩,不知因何起见,致被贵差送案,窃查此二人,由家严署内回家公 干,在庄月余并未出门,岂贵差私意或线人搪塞,抑因案情紧急,欲以面 生之人,胡乱结案乎?严刑之下,何求不得?恳念愚父子薄面,曲赐怜释, 感激高谊,非止一身受者已也,谨此保释,仰祈俯允,实为公便。治晚生 姚磷顿首。 伦尚志拍手大怒道:“原来是姚磷这狗头,仗父之势,主使那二人将吾儿打伤,幸吾将此二人拿住,看他恃势欺压我!难道惧你不成?”越想越气,喝令家人把下书人带到面前,姚德上前叩头。知府把案一拍,大骂道:“你主人好生可恶,暗使人把我公子踢伤阴囊,死活尚在未定,还敢写信来保,明欺本府奈何他不得,问他应得何罪?”令左右乱棍打出,将书丢在地下,姚德拾起,被衙役打出,只得忍着痛奔回庄中。 见了姚磷哭诉前事,气得姚磷暴跳如雷,一时性起,点齐合家庄丁,共有二百名,暗藏军器,闯入松江府城,到了府署门前,也不见知府,亲自带领三十余名,闯入府署,谁不认是姚公子,急忙闪开。姚磷问道:“二位现在何处?”差役只得带他相见,随即同他二人回庄而去。及伦尚志闻报,点齐差役迫来,已经去远。只得回行说道:“姚磷畜生,如此目无王法,待我禀知上宪,再来问你。”随唤打道出门。适本县到来请安,兼问姚磷一事,知府就把此事说知,约他一同去见苏松道台朱良材,设法擒拿。即一同上轿,到了道衙,参见已毕,伦知府将事禀明,求朱大人捉拿姚磷。 朱道台也吃了一惊,说道:“这还了得,若是点兵围捉,万一有伤官兵,事情就弄大了,而且姚抚台面上也不好看,彼此官官相卫,岂不存些体面,不如用计骗来,将他几个一同拿了,知会他父,始行照办,此为正理、兼且公私交尽。”府县齐道:“大人所见极是,只怕他不肯来。”道台云:“这姚磷并没甚大罪,所不合者,吵闹衙署,着周高二人伤人致命,亦不过以一人致命,谅他必然肯来。”议定,即着妥当家丁拿道宪名帖,往姚家庄请姚公子明午到行赴席,兼议妥事。姚磷自恃血气之勇,全无畏惧,公然坐轿进城,竟人道署,当下见道宪府俱在座中,即上前见礼,各官因他父亲,也只得以礼相待。 茶罢,一同入席,饮至中巡,朱道台开言道:“昨闻贤侄到府署中,抢回二人,其事是否?这二人因踢伤伦昌贤侄,死活未定,所以本府将他暂收,以候伤愈再行公办,贤侄知法犯法,如此行强,若本府通详上宪请旨办理,就连令尊大人也有不便之处。本府念彼此世交,不忍不力为调护。务将此二人交出,自有公论,若仍恃勇不交,本府亦难曲徇私情矣。”姚磷拱手道:“承大人见教,敢不遵命。只是二人,自到舍下将近一月,每日不离晚生左右,从何打伤伦公子?讵于十五夜进城看灯,竟为伦府人错认拿住,斯时晚生也曾代禀伦公,力为申明,不料伦公偏信家人胡指,急于为子报仇,不容分说,将晚生家人姚德乱棍打出,故晚生气愤不过,亲至行中带回高周二人,如果确有凭据,自当即刻交出,若无确实见证,只听下人一面之词,决难从命。”伦尚志闻言气倒,禀上道宪。道台见姚磷再三不允,也就变脸,命将姚磷拘禁。随委知县王云到姚家庄捉高周二人一同候审,叮嘱不可乱动姚府物件,以存体面。姚磷自知中计,只可耐着性子,再作道理。 本县王太爷,即到姚家庄,下轿步入中堂,令人请贾氏姚太君出来,把上项事说知。说这事本与公子无涉,不过暂行留着,只要交出二人便无他得。胤秘在内听得,怕累及姚家,即同幕雪挺身而出,别了太君,跟随了去。太君吓得心惊肉跳,挂念儿子。立请亲家王太公入城打探消息。王太公也十分着急,忙奔入城,花些银子,走入县中,见了女婿并二人,商议脱身之计。姚磷托他到海波庄上告知好友崔子相。太公回去向老太君说知,并且安慰女儿一番,即日起程向海波庄而来。 再说这崔子相,世居海波庄,乃是水陆响马头领,家中极为富厚,专打抱不平,交结英雄好汉,生得相貌堂堂,身高六尺,学就武艺,件件皆通。手下一班兄弟,俱是多谋多智、武艺高强,并无打家劫舍、为害百姓等事。若知有赃官污吏与走私大贾,决乎不肯容情,必欲得之而甘心。且保护附近一带村庄店铺,田地墟场,坐享太平,并无别处盗贼敢来相犯,所以各居民自愿私送粮米与他,文武官见其如此正道,亦不来查问。姚磷自小与伊同师,结为生死之交,彼此义气相投,肝胆相照,遇有患难,互相救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日崔子相正在庄中,同各兄弟比较刀枪拳棒,庄客报道:“姚家庄王太公来见。”崔子相知是姚磷之外父,忙请入庄,见礼已毕,奉上香茶,王太公又与各好汉一一相见,彼此坐下,子相拱手问道:“不知老伯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令县近况如何?老伯因甚光临?”王太公道:“老汉特为小婿被困县中,着我特来恳求,务望出力相助。”子相大惊道:“贤弟受屈,因何起见,小侄自当设法。”王太公即把前事说明原委,子相听了,沉吟半晌道:“我带众兄弟,暗人松江府城,救出贤弟及二人也非难事,只因姚老伯现任山西巡抚,如此做去,必然带累,这便如何是好?”旁忽激怒一位义弟,名叫施良方,大叫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要我等走去,不惊动百姓与官府钱粮,只要结果伦尚志狗官父子,将姚二哥三人救出,到我庄居住,预先请王老伯将姚府家属移到此处,他就请兵来捕,我就同他对敌,就不干姚年伯之事了。” 子相此际也无别法,只得令王太公快去搬取姚府眷属上下人等,到海波庄居住,以免受累。随后带施良方金标两个头领,皆能飞檐走壁,如步平地一般,与手下庄客十余名,兄弟三人分作三起,混入城中,在府前后赁房居住下,定下计策,到了八月十五夜,王太公买办三牲羊酒等物,令人挑进县里,说是姚磷公子在此,多蒙照应,因此今日与大家一醉。各役闻言,十分喜悦,接了入去,整备好了,送至姚公子房内排下。姚磷只顾劝酒,待他们酒至半酣,暗将蒙药浸入酒中灌醉,是时已及四鼓,房上跳下施良方,将链子开下,复上屋接应他三人走出门外,爬过城墙。埋伏庄客预先在此等候同伴出城。 崔子相金标将军器马匹叫手下人预先带到北门外关王庙旁僻静地方守候,他饮至三更时候,走到衙门后花园,跳将下去,走入后堂,遥见伦尚志还与爱姬饮酒,只听尚志道:“你看今夜月被云掩,令人扫兴,我因公子受伤,今仇人虽获,尚未定实罪名,听道台的口音,是不肯难为姚磷这狗子,我真气闷不过,兼之我前日办了几件案情,未免弄了些银子,百姓多说我贪赃枉法,若被上司知道,有些不妙,想起来也无心饮酒,莫若早些睡吧。”有一少年女子答道:“老爷何不将这造言生事的办他几个警诫。”伦尚志道:“也说得有理,明日就差你哥出去,暗中访察,捉几人来,办一个毁谤官长的罪名加在头上,作为样子也好。”即令下人收拾杯盘,进了上房,闭门安睡去了。直至四鼓方各睡熟。崔子相取出火种,点着问香,托开房门,来到床前一刀结果伦尚志。又到伦昌房内,也是一刀,走出来从房上跳出去,飞身上马,离了关王庙,到小路,大众会齐同到海波庄而来。到得庄中,姚磷及高周二人再三致谢。椎姚磷愁眉不展,怕父亲为他所累。胤秘极力安慰说:“京中军机中堂,与我有师生之谊,纵有天大事情,自有我担当,你只管放心,只要告知令堂,请他毋庸害怕,我自有回天手段,决不累汝父子。”姚磷闻言大悦,入内安慰母亲妻子。 松江城内,伦知府父子被杀,又走脱姚磷三人,道宪忙调兵差把姚家庄围住,打开庄门,并不见一人,明明此事必定姚磷私约贼人,谋杀知府。一面申详督抚,一面出列赏格追缉凶手。军民人等,有能捉获贼人者,赏纹银千两,各门张挂告示,画影图形,追拿甚严。不数日间,有人通报姚磷家眷逃往海波庄崔子相家,苏松道台朱大人闻报,即赏了探子,莫知抚院庄大人,发兵调将来查办。登时调集属下官营各步马兵丁,除留守府城外,共带兵马一千,奔海波庄而来。巡抚庄有慕接了该道请兵文书,急命抚标中军高发仕,统兵五千,浩浩荡荡,杀奔海波庄而来。 崔子相与姚磷各家兄弟,正在庄中同胤秘幕雪王太公大众谈论兵机武艺,拜眼胤秘才广见高,正在高兴之际,忽见庄丁禀道:“列位老爷不好了,庄大人委高发仕领兵五千,一路杀来,朱道台亲自带领人马一千,分水陆两路由府城一路杀来,两处人马就要到庄,请今定夺。”各人齐吃一惊,虽然各处山寨英雄,亦有数千,可以迎敌,只是官兵势大。兵连祸结不是好事。姚磷更加惊慌,只见胤秘哈哈大笑道:“你们不必害怕,有我在此,这些人马包管无用。” 众人听了半信半疑,不知他有什么手段,姚公子急忙拱手道:“既有妙计,请早施行,待兵马到来便退了。”胤秘点头道:“是。”走回自己卧房,即写下密涵,盖了印,外用纸封好,不予各人知道,对幕雪附耳说知:“你一路迎着高发仕这技人马,见了高发仕说有密涵,要见庄有慕,着他暗中知会朱良村,暂将两路人马分扎庄外,差官同你入城投递,不许声张。”幕雪即刻起程,走不多时,正遇高发仕人马,随即进营,备细说知,这高参将也知近日王爷在江南游玩,只得遵。一面知会朱巡道兵马,一同安下营盘,一面着手下都阃府陈邦杰护送幕雪到抚辕,向巡抚说知。庄有慕忙开中门,拆开一看,乃草书一道 昨到松江欲尝四腮鲈鱼,几为伦尚志父子所害,该员性极贪鄙,鱼 肉子民,已令姚磷等于救驾出去之时,将其父子杀却,此案即可注销, 毋庸追究,差来海波庄人马,火速调回。等不得归罪姚磷之父, 日内亦将往别处游行,卿宜照常办事,不必前来见本王,以避传扬。 庄有慕接过与幕雪见礼,请教姓名毕。幕雪道:“大人只宜机密照办,不可声张,小可即刻回庄报知。”抚院相送出街 庄巡抚即着调回两路兵马,将松江案注销,另委知府署理松江府印务,移文军机,毋庸议山西巡抚纵子私杀命官之罪,一概不论,安静如常。是时崔子相姚磷请入,只见幕雪送信去后,果然两路官兵,安扎庄外,卷旗息鼓,住了数日,幕雪回来,这两处人马,立即退去。各人十分惊喜,私相忖度,猜胤秘必是王公御戚,始有这回手段,均各倾心敬重,极意奉承。崔子相将自己生的四子,长子崔龙,次子崔虎,三子崔彪,四子崔豹,胞侄崔英,拜求教习武艺。胤秘因见诸人都有忠义之心,这五个孩子,都在成了之岁,相貌英俊,技艺虽略知,未得名师不能精妙,倘能学成,亦他日栋梁之器,崔子相又如此敬爱,所以极口应承。暂住庄内,倒也快乐, 抚标中军高发仕,此人乃白莲教中人,是时回省复命之后,因知胤秘在海波庄,遂起了谋反之心,私差人暗约白莲教军师朱胡吕。此时朱胡吕奉八排白莲洞主宾扬二大王之命,私历江南,结交群贼与各赃官入教者,相机而动,欲谋不轨,今得高发仕之信,满心欢喜,连忙知会宾扬二位,发贼兵到来照应,一面招集附近会中群贼,共有三千余人。高发仕也带了亲军五百名,私出省城,暗将家属移往别处,前来助战,将海波庄前后围得水泄不通。此际崔子相等并无准备,忽见贼兵到庄,吓得大众惊疑,不知何故,即着人打听,方知白莲教匪前来劫驾谋反,幸而崔子相也是雄霸一方,这海波庄各头领除施良方、金标、崔家父子、姚磷外另有十余名俱是武艺高强,尚堪迎敌。事到其时,胤秘只得实对他们说知,面许各人奋勇退贼,各加重赏。各人忙叩头谢恩,不究失敬之罪,诸人此时雄气十倍,情愿效死。以保。崔子相忙奏道。“此事还须令人杀出重围,到省调兵,内外破贼。”即有金标挺身愿往,胤秘立即写密涵一道,命其到省见庄巡抚,叫他前来。金标结束停当,扬枪上马,冲出贼营。 围庄斩叛逆6500字 金标饱餐战饭,上马提枪,即杀奔贼营而来,这时朱胡吕安营未定,措手不及,被金标拼命杀进营盘,远者枪挑,近者锏打。自古道:“一人拼命,万夫莫当。”这金标乃是有名武将,一枪一锏何等厉害。正在冲踏贼营,忽见一员贼将挡住去路。金标抬头一看,认得他是抚标中军高发仕,送大骂:“反贼!枉食朝廷棒禄,助奸叛逆,禽兽不如。”高发仕被他骂得羞惭满面,低头偷看,也即骂道:“该死奴才,休得无礼,快把狗名报来,好取你性命。”金标道:“我乃海波庄义士,玉面虎金标是也,绿林中朋友,谁不畏我。” 高发仕闻言,暗暗吃惊,却因久知海波庄玉面虎之名,倒要当心。金标纵马挺枪,分心就刺。高发仕连忙架开,回手一刀,当头就劈,两人搭上手,走马盘旋,冲锋过去,战有八九个回合,金标怕有人来接应,卖个破绽,虚晃一刀,冲围而去。高发仕不舍。金标大喜,故意将马一慢,高发仕追到,双手举刀从背后尽力劈来,金标回个身子,左手横枪向上,把刀架开,右手抽出腰中银锏,望发仕颈上打来,打得连头都不见了。这叫做秦家杀手锏。高发仕尸身倒下马来,手下兵士围将上来,被金标连挑数员,杀散众兵,飞马向省城大路而去。朱胡吕赶来已经去远,追之不及,只得收点残兵,这一阵金标杀死上将十余员,精兵七百余名。朱胡昌十分气恼,随即收葬各尸,另派贼人,把守要路。 胤秘与各英雄,在高楼之上,用千里远镜,照见金标勇猛,杀死贼将贼兵不计其数,冲围而出,心中大悦,说道:“金标武勇如此,堪为国家上将。”胤秘和各人齐声称贺道:“此是圣上洪福,使金标立此奇功。”此时胤秘再将庄外四面一看,只见近庄围绕,俱是鱼塘,只有进庄一条大路,弯弯曲曲,都要经过各炮台,庄外围墙,做得极其坚固。楼上各排着铜炮鸟枪火箭等物,军装齐备。崔子相奏道:“请王爷宽心,小臣庄上,粮草可以支应半年,火药炮弹,亦可足用,弓箭军器,颇可应敌,只要派人轮守炮台,他就有数万贼兵,也难近庄,并且附近围墙外有陷坑,内有毒药竹钉,即来攻打,亦不怕他。”胤秘随命子相,分拨各将把守炮台。子相派施良方姚磷及四子一侄,各带副头领二名,庄客五十名,分守庄内八座炮台,东西南北各要口,又令统领五百壮丁巡查,且接应炮弹、火药、弓箭等物,将庄桥扯起,紧闭庄门,落下千斤铁闸。仍留王太公伴圣驾,派妥各人侍应饮食茶水。见他调度有方,倒也放心,自与王太公各处游行,以观动静。 朱胡吕到了次日清晨,升坐帐中,唤高发仕之子高能霸,将他父亲棺木,运回安葬。因安营未定,先丧名将,即欲攻打,以泄此愤,当下高能霸领棺回去后,至半路遇风沉船,一家大小,尽埋鱼腹。 是时朱胡吕打发高能霸去后,遂问帐下:“哪位将军,前去打庄,待贫道押阵,用法相助?”只见一将应声愿去,乃是先锋毛英,毛英连忙结束停当,腰藏十二枚飞镖,坐下一匹卷毛赤兔马,手持一把三尖两刃刀,一马当先,来至庄外,朱胡吕亲押后队,即来讨战。胤秘在庄台下望见贼兵耀武扬威,杀奔庄来,忙问崔子相:“谁去杀退贼人,朕当封赏。”只见姚磷挺身而起:“小臣愿与贼人决战。”胤秘正欲放行,忽见施良方上前奏道:“磷贤弟未可轻身,臣闻白莲教军师朱胡吕,擅用妖术,适才贼阵后队八卦旗下,有道装妖人,谅必是他,今只宜先令一员副将,探其虚实,臣与姚磷等分立两队,各备枪弓,埋伏在左右阵内,以便接应,庄门口准备火炮,以防冲进,如此方不至疏失。”胤秘点头应道:“施兄所见极妥,”随问副头领中,谁去破敌,早见一猛将应声愿往,众视之,乃步军教头雷文豹。此人臂力甚大,武艺皆精,现充庄内教习头目。子相大喜道:“雷教头出去极好,只要小心,防他妖术。”文豹道:“得令。”领五百步兵,姚磷、施良方亦各点五百马步兵丁,各藏火器枪炮,分左右后队,一声炮响,大开庄门,杀出三队人马,排成阵势。雷文豹手持铁棍,当先出阵,大骂:“何方毛贼,敢来送死。” 此时毛英正在辱骂讨战,只听得一声炮响,铁鼓如雷,庄门大开,三员大将,率领三队兵马,陆续杀来。为首一员步将,手中铁棍约有三四十斤,威风凛凛,高叫道:“谁敢前来接战?”毛英在马上喝道:“来将通名受死。”文豹大怒道:“吾乃崔大王麾下大头领雷文豹是也。你这毛贼,快把狗名报来。”毛英激得满面通红,大叫道:“吾乃八卦国师朱麾下,正印先锋毛英是也,奉了将令来捉你等臣,你若知机,快快回去,叫崔子相把胤秘献出,得了天下,与你平分,如若不然,杀进庄来,寸草不留。悔之不及。”雷文豹大怒喝道:“休得胡说,看老爷取你性命!”手起一棍,照马扫将过去。毛英忙用三尖两刃刀相迎,马步交阵,一场血战约有三十个回合,打了六十个照面。那雷教头使动手中四十斤重的铁棍,犹如风车一般,望着毛英打来,毛英虽勇,怎奈步骑相交,十分费力,却被雷教头左一棍,右一棍,忽前忽后,毛英顾人顾马,勉强招架,杀得吁吁气喘,只得拖刀望本阵败下。雷文豹喝声:“往哪里跑!”冲开大步,紧紧赶来,手下步兵一齐奋勇追杀菌兵,如斩瓜切菜,上前乱杀。 朱胡吕在门筛内看了大惊,忙拔下宝剑向东一指,喝声“疾”立起了一阵怪风,刹那间天黑地暗,日色无光。他在葫芦中倒出一把草茎,望空一撒,口中念念有词。雷文豹与各庄客手下正追杀贼人,忽然伸手不见五指,飞沙走石迎面打来,忽见一队神兵,带了无数豺狼虎豹来扑人,吓得各步兵魂不附体,回头就走。胡吕指点苗兵乘势追杀回来,雷文豹身受重伤,五百壮丁自相践踏,夺路败回。幸后队姚磷、施良方一见黑雾,就知妖法作怪,忙放起火箭,燃起火把,败兵遂望光处奔回,后面妖物引着朱胡吕大兵杀来,施良方又传令各人不准乱跑,违者斩首。各庄客站定,同将火箭炮向妖物打去,只见各怪物被阳光冲开,不能向前。朱胡吕见有准备,也只得收回妖法,退入妖营,此际姚施二将,兵分二队,让过败兵,保着雷文豹,慢慢退进庄来。这回一胜一败,两家俱有伤损,雷教头虽有重伤,幸不致命,急忙用药调治。胤秘各加奖劳,令崔子相记下各人功劳。死伤庄客,查列姓名注册。论功行赏,施良方当居第一,是日大排筵宴,为众压惊, 朱胡昌收兵回营,查点各兵,共死伤五百余名,偏将被雷文豹杀死八员,伤者十余名,这回若不是用法取胜,毛英必死在黑贼之手。先锋毛英上前叩谢军师搭救之恩。座中忽有一员大将高叫:“军师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日待本帅临阵,管叫他片甲不回,如有不胜,敢当军令。”朱胡吕见是统军大元帅苗威,此人力大无穷。使一把溜金枪重六十四斤,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八亩洞蛮之中,推为头等好汉。朱胡吕笑说道:“既元帅亲自出马,也要小心,这崔子相等也是有名上将,你看前日冲围的金标,即可概见了。高发仕如此英雄,尚且丧在他手,临敌之际务须加意提防,不可恃勇。”苗威道:“本帅自有道理。”朱胡吕道:“但愿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我主之福也。”到了次日天明,朱胡昌见他恃勇轻敌,恐防有失,暗领兵遥为接应, 这日胤秘在聚义厅中,商议退敌之计,忽见庄内守门士兵跪报:“庄外有人讨战。”忙问施良方姚磷崔子相等道:“朱胡吕妖法,当用何法可破?”施良方奏道:“臣已准备乌鸡黑犬,出阵时杀,一齐施放,想仗主上洪福必可破敌。我今仍分三队,首尾衔接,以便救应,何惧之有?”胤秘大喜道:“卿调度有方,定能制敌,有何优?”早有姚磷、崔子相、崔龙三人愿与施良方一同出战,议定血,和杂污秽粪草,缚附战枪之上,若遇着邪法姚磷当先破敌,施崔二人左右接应,各带马步庄丁五百名,各暗藏秽物埋伏两旁,分派定妥,放炮杀出庄来。 前队姚磷,来到阵前,把马勒住,只见对阵一员苗将,蟹面环眼,身高八尺有奇。手持镏金枪,座下青鬃马,生得十分凶恶。姚磷大喝道:“贼将通名受死!”那苗威正在讨战,忽听炮响,庄中飞出三队人马,品字排开,为首一员大将,貌如天神,年约三十岁光景,跃马扬威,喝问姓名。苗威答道:“本帅乃宾大王驾前统兵大元帅苗威是也。你若知本帅厉害,快快下马受降,免你一死,如若不然,不要后悔。”姚磷笑道:“无名鼠辈,有何本领,今日遇见本公子,只怕你死在目前。吾乃山西抚院大公子姚磷是也。奉旨前来,取你狗命。”大喝一声,犹如霹雳一般,跃马一刀,向苗威顶头盖将下来,好不厉害。苗威大叫:“来得好i”将枪往上一架,走马冲来,回手尽力一抢,也非同小可。 二人搭上手,如走马灯一般,一冲一撞,一来一往有数十回合,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施崔二人在左右押住阵脚。苗阵上毛英及各副将一字儿排开,遥为接应,两面摇旗呐喊,战鼓如雷,从辰至未,仍无胜败。姚磷暗中想道:“苗贼果然厉害,必须用拖刀计斩他。”遂虚晃一刀回马就走,施良方见他刀法未乱忽然败走,料必是计,知会崔龙仍然押住阵脚,不来救应,诈为不知。苗成见姚磷败回,大呼:“走的不是好汉!。”遵从后追来,姚磷听得后面铃响,知中他计。对阵朱胡吕远望首威恃勇追赶,恐防姚磷是计,急令鸣金收兵,苗威哪里肯听,只顾追来,姚磷待至近身,忽勒马回身,出其不意,用尽乎生之力,举刀劈来,苗威一时措手不及,大叫一声,连人带马,分为四段。姚磷取了首级,又领兵冲过阵来,逢人就杀,勇不可当,苗军抵敌不住,毛英败走后阵,朱胡吕赶到,接着混战,施崔二人,兵分两路,进前助战。 朱胡吕料难取胜,忙作起妖法,顷刻间天昏地暗,鬼哭神号,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无数神兵杀将过来。姚磷与各庄客大惊,退后便走,施良方急令发燃火器,让过退兵,将各式秽物一齐射上前去,只见一霎时,各妖变为纸剪草人,纷纷落下:天色明朗,风沙尽息。朱胡吕见被破了法术,越加愤怒,就在豹皮囊中取出五毒神针,口念真言,望空祭起,五色祥云,;望对阵打来。姚磷正在当先奋勇攻杀,不提防他一神针从空中打将下来,大叫一声:“不好了!”将头一偏,中在左膊肩背之上,痛苦难当,几乎跌下马来,伏鞍逃回。朱胡吕连祭此针,打伤副头领及各庄丁数十人,施良方一见大惊,急用强弓硬箭,火炮枪炮敌住贼人,保着姚磷并受伤各人,一路陆续退入庄内,闭住庄门,挂起庄桥。胡吕也因枪箭厉害;不敢追逼,当即取了苗威尸首,引兵退归,用棺收殓,就地埋葬。一面修表,奏知苗王宾扬二元帅,请即火速添兵前来助战。 胤秘在望楼之上,见姚磷斩了贼将,我兵大胜,施良方又连破妖法,心大悦,正在夸赞,后来看见姚磷中毒,兵将受伤逃回,此时忙来看视,只见姚磷及被伤各人,昏迷不醒,着伤沉重,命在顷刻。姚家婆媳、王太公及伤者各人父母妻子,皆来围着,虽哭声惨切,而各无怨言。此时忧愁之至,忽悟自己所穿珍珠衫,最能解邪避毒,其避水火二珠已历试不爽,何不将来一试,或能有济,各人就有生机。即将宝衫卸下,先在姚磷伤处,四面旋转,似乎随手消肿,未及数次,肿毒全消,其痛若失,姚磷如醉如醒,跳将起来,各人均如法调治,一时皆好,叩谢天恩,崔子相吩咐备酒与各人压惊。在席中与众商议道:“破贼不难,总要捉住妖道。”各人道:“所见极是,然妖道朱胡吕十分厉害,怎能捉得他到?要先访一人,将他治服,方才妥当,今除非暗地差人到江西龙虎山,召请天师府张真人来,始可破妖术,否则即金标召得勤工兵来,也难抵挡。” 胤秘正欲允行,却见崔龙跪下奏道:“小臣师父云霞道人,姓黄号野人,广东罗浮山黄龙观主持,前云游到此,收臣兄弟为徒,每年必到臣家住数日,驱邪治鬼,行雨求晴,又肯方便济人,故所至之地,民皆迎留,以此亦不肯轻出。半月之前到此,现在住吕祖庵中,一切食用由臣家供奉,当今往询其破妖之术,定有良策。”子相接口道:“非臣儿提起,臣几忘却,三年前他曾说:“三年后此庄必有大敌,恐为妖人所困,宜先在庄内,起造四面望台八座,外添设鱼塘,修四面围墙,以资防守。”所有入庄盘道各楼,一切形势,均伊布置,并多贮米粮,且又教练庄丁。今日有备不为苗贼所乘者,皆此道人之力,正疑谜秘有百灵扶助,诚非虚语。” 胤秘听了喜道:“这道人既能前知,卿可代本王前往恭迎。”子相连忙领了,亲到庵中,见了黄道,告明此意。道人并不推却,欣然同于相上马来到府前,同入府中。胤秘见他童颜鹤发,有神仙之态,忙起坐相迎,着以常礼相见。黄道上前叩首道:“山野庸夫,知识浅陋,辱承顾问,望宽恕疏狂。”胤秘用温语慰劳,随询破朱胡吕妖术之道。道人奏道:“合当有几日虚惊,今已应过。且待勤工兵到,便能截断贼人归路,彼时贫道自能破其妖法,现在外援未至,纵使取胜,贼必四散害民,不若权且忍耐,以俟内外夹攻为妙。”胤秘大喜道:“得仙长如此仙机,何怕?”遂令人出探救兵,准备破杀,一面送老道回庵,待时而动。 金标冲围而出,飞奔到江苏省城,令把门军士飞报中丞,有机密涵。庄巡抚即刻接进,拜读 本王在海波庄,现为苗贼朱胡昌所困,特命金标冲围而来,卿即火速调 附近水陆各军,星驰前来破贼,速速勿延。 庄巡抚大惊,忙与金标见礼。金标把高发仕通贼劫驾等情况说知,要他火速调兵前去。庄有慕道:“他系参将,胆敢谋叛,乃下官失察之罪也。不道伊两日前请假出省,叛逆至此,幸为将军所杀,其功非小。”说罢不便久待,立时点水陆各军,令副将徐昭代理军中事务,领战将十员,由水路督率战船先行。自与金标部下将领,由陆路星夜飞奔海波庄而来。再出兵,除留官兵紧守城池外,更发水陆兵三万接应。一面知会海关提督姚文升,即是姚磷胞叔,并河道总督伯达,各起兵助剿。当下兼程倍道,赶到海波庄,离庄三十里,探马报道:“前面数里,就是贼营,请令定夺。”庄大人闻报,随将水陆两军,相度要隘,安下营寨。次日升帐,探子来报:“浙关提督姚文升、河道总督伯达二位大人亲统精兵五千赶到,现在营外,请今定夺。”庄有幕即时请进营中,彼此相见。议定本日各带本部人马,分为四路,一齐奋勇杀贼,议罢回营拔寨齐起,叫杀连天,伯大人从东方,率领部下中胁杨应龙,统兵杀入。庄提督与各军大喊一声从北方杀入。金标领五万人马,从西方杀入。徐昭领本省抚标精兵,从南方杀入。 是时朱胡吕陆续聚集苗上各匪,虽乌合之人,也有数万,正在商量,奈四面鱼塘围绕,入庄大路又为各望楼枪炮轰击,立足不定,日夜俟探,全无善计,这日忽见四面大队官兵杀入营来,势如风火,就知各路兵已到,自恃妖法,毫无惧栗,即督领毛英等上马杀出营来,分头迎敌。 庄内敌楼上,望见四路人马杀入贼营,胤秘即请黄道长统领庄内各将,自内杀出,此时贼营大乱,内外夹攻,首尾不能相顾。朱胡昌见势已急,忙拔雌雄宝剑,画符念咒,霎时天地乌黑。顺手在葫芦内倒出一把草并纸人,望空一撒,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群怪物妖兵,向对阵扑来。庄内各兵等,吓得魂飞魄散,正要退下,欲用秽物破他。只见黄野人不慌不忙,拔出背负桃木剑,口中念动真言,举手打一个掌心雷,只听一声霹雳,妖物消失,天色开朗。 朱胡吕一见大怒,喝道:“何方野道,敢破我仙法?”黄野人骂道:“你这毛贼,敢逞邪术,死在目前!”朱胡吕暴跳如雷,大骂道:“我不杀你,难消此恨。”遂在豹皮囊中取出八宝五光神石,念起真言,向黄道长打来,只见霞光万道,好不厉害。黄道人急将桃木剑抛起,口诵真言,用手一指,一声响亮,将宝石斩落地下,分为两段。朱胡吕大惊,只得把针祭起,黄道人忙把背上风火蒲团取下,祭起空中,令黄巾力士把此针卷回罗浮山去。黄巾力士一声答应,将针卷去。朱胡吕急得目瞪口呆,把雌雄二剑如雪片一般,向道长面门乱砍,黄真人与之大战有数回合,是时各队官兵,已将苗土群贼,杀得七零八落。朱胡吕见势不好,方欲借此遁走,早被黄道长祭起桃剑,斩为两段。 庄大人正在指挥,见贼首已诛,乃传令军中,降者免死。余贼闻言,一同跪下请降。庄伯二大人即鸣金收兵,领大小各官入庄朝见。胤秘大加慰劳:“候本王回朝,当奏皇上为论功升赏。”余匪及善后事,着庄有慕妥为办理。黄真人即欲告别回山。文武饮完酒筵,各回本任去了。 胤秘分派各事已毕,带了幕雪,仍前装扮,向姑苏游行,到了苏州虎丘山,亲捉贪官,拳打劣绅,元妙观面缚妖尼,及后甘凤池阊门保驾,五宝衫被窃等事。。。。。。。。。 少林下山门徒7100字 胤秘往姑苏游玩。福建少林寺住持至善禅师,与门徒在寺里教习拳棒,忽然胡惠乾禀道:“弟子欲拜别师父回广东,一来祭扫先人坟墓,二则复机房杀父冤仇,望师父哀怜俯允。”至善样师听了胡惠乾跪禀之言,用手扶起说道:“贤徒,你急于为父伸冤,想回广东,可见孝心,此事不难,亦无不允,只是本寺向来规矩,所有入门学艺各徒,均要工夫十足,学满十年,打得过这一百零八度,方准放行。始不辱我少林寺传授声名。你今工夫只得七成,年分不足,出去万一被人打伤,不但枉送性命,且本寺声名亦有关碍。”惠乾听师父之言说道:“弟子今日比较看能打得出否?”至善允诺。 惠乾手提铁棍,排开势子,一步抢进木人巷中,岂知这地下接连,暗设机关,一经发动,第一度木人就是一铁棍打来,惠乾极力架过。进第二度,第二木人又用大刀劈来,惠乾按着拳法,预先招架,不被其打,若一疏忽,就被他打得筋断骨折,尽生平所练之工夫,极力抵敌,到第三十六度本人,被其打倒,大叫:“师父救命!”至善和尚急命各徒弟,将木人下面总机关扣住,进去救起惠乾,负至法堂。众师兄弟一看,已经打得头崩额裂,鲜血淋淋,幸他着伤之后,随即睡在地上,木人脚下机关定住,所以未伤筋骨,尚不致命。各人见了说道:“果然厉害!”至善即吩咐将惠乾抬放药缸内,以药水浸透受伤筋骨,一面用好药酒,冲服续筋还魂丹,立刻止痛,洗净伤口血污,敷上神妙生肌散,用布包好,未及一时,肿散疼消,行动照常。各徒齐称:“师父妙药,天下无双。”惠乾上前,跪谢师父医治之恩。老禅师随即善言安慰道:“贤徒只宜在此耐性苦练满年,待工夫精熟,自然准汝回家报仇,不必性急,轻举妄动。”惠乾无奈,只得答应道:“谨遵师命。”各散安歇。 惠乾到床上睡下,心里十分难过,想道:“人生在世,不共戴天之仇,兼且被人欺倒,岂可远避他方?贪生怕死,不以父冤为重,岂是人类?倘若青春不再,白发将来,即学到老,谅难打过这一百零八度木人木马,怎能有报仇之日?”意欲私逃回广,奈寺中向有规条,学技各人住房,上盖有大铁笼子,四处墙壁坚固非常,插翅也难飞过。除设木人之外,另有本寺僧人把守,非奉师命,不许擅自出外闲游,一来恐闯祸生事,二则有防工夫未曾学全,倘出外失手,被人欺笑,辱没山门。这些都是初入门时,即行当面订明,愿意方肯收留,传授武艺,所以少林拳棒,天下闻名。今惠乾思想无计可施,偶然想到寺中溜渠宽大,直达墙外,何不带了川资包裹,逃走外出,奔回家中再作道理。一时想通脱身之计,满心欢喜,调养数日,伤痕平复。 是晚三更时分,师父等各皆熟睡,遂带川资包裹,暗至渠中,扭破铁网,越出墙外,赶到城边,天亮出了泉州省城,搭船循海回广。次早至善起身,各徒请安毕,单不见胡惠乾,各处搜寻,知弄破铁网,从沟渠逃走。老禅师十分烦恼,长叹一声,骂道:“畜生不听师言,此去性命难保,枉费我数年教授心机,可借为父报仇孝心。”各徒闯言,再三宽慰道:“他既不遵师训,师尊不必念他,由他自作自受。”至善平日最爱惠乾,所学工夫,比别人用心,情同父子,今日见他逃走,无可奈何。 胡惠乾搭赴广海船到潮州府,由潮州搭讪头盐船,始到省城。来到西禅寺,探听三德和尚及洪熙官、童千斤各位师兄弟,就在寺中住下,不提私逃。各人问候至善老师及各师兄弟安好,备酒筵与胡惠乾接风,欢呼畅饮,席中谈论在少林寺所学工夫,与木人木马比较工夫,众师兄弟直饮至夜而散。次日惠乾对众人说明要专打机房之人,以报父仇。各师兄弟素知前事,为他久抱不平,且少年好胜者居多,略有一二老成,恐怕闹事,力为劝阻不住。惠乾即往灯笼铺,定做西禅寺门头外顶大灯笼一对,要点得四两牛烛者方合,其余手执小灯笼数十盏。附近灯笼铺因怕机房各不肯接,后来到远处定做,到晚点悬寺外,旁边点小灯笼数十盏,照耀十分光亮,通写红黑“新会胡惠乾专打机房”几个大字。 此时各机房中人,见此气愤,传锣齐集数十余人,各到外馆,起齐家伙,拥来寺外,意欲先打烂灯笼,后打入寺,找和尚做对。不料惠乾先派各兄弟守着灯笼,自己提着铁棍;专等大斗,一见各机房人拥挤鼓噪,齐拿军械拥进寺来,将身一纵,跳出头门,大叫:“胡惠乾在此,机房中人快来纳命。”众机房人不由分说,一拥上前乱打。胡惠乾宿恨已深,咬牙切齿,手中这条铁棍,犹如蛟龙戏水,猛虎离山。机房中人,哪里是他对手?打得落花流水,血肉齐飞。所有平日自称教师、恃勇上前者,共计打死十三人,伤者不计其数。余众奔逃,走个于净,惠乾得胜入寺,次日机房中人通行禀报南海县主周太爷,求其到场相验,捉拿凶手,以正国法。禀 锦纶堂东西家行司事陈德书等,禀为逞凶不法,杀死机房十三人命, 伤者数十人,乞恩追办,以伸抑冤,而正国法事。窃身等向业湖丝,织造 渡日,安分营生,历来守法。祸因恶棍胡惠乾、贼僧三德和尚、洪熙官、 童千斤等,胆敢昨晚在西禅寺头门外,高挂大小灯笼数十个,上写“新会 胡惠乾专打机房。”敝行集众与论,不料首恶胡惠乾,手提铁棍,打伤行 友多名,情实难甘,逼得泣叩大老爷,莅验究办伸冤,感激宪恩,公侯万 代。谨告 南海县主周鸿宾太爷看完状词,吃了一惊,清平世界,胆敢行凶,实无王法。急忙出签差人捉拿胡惠乾等到案,一面打道向西禅寺来,排开公堂,传集凶手,当场将各尸身相验,注明尸格,又受伤人等,分别轻重,一同附卷存案。即打道回衙,饬将各尸收殓埋葬,立即审问胡惠乾起事缘由。惠乾哭诉当日父亲被机房中人推跌因伤致命,后自已被打重伤,幸遇方世玉救脱,引见至善样师,带回少林寺,苦练武艺。今日为父报仇,只求太爷明鉴,小人死而无恨。周县主见他供词,他今挺身投到,并不惧罪逃走,且看他相貌不凡,况本县到任以来,风闻机房恶少,恃强凌弱,曾见西关居民铺户,被该行家恃众横行,此事谅必非虚,随开言道:“这事若果真实,你倒是一个孝子,本县当通详备完,为汝开脱罪名。他们打死你父,有凭据否?”惠乾禀道:“小店开设多年,父亲受伤致死,街坊共见,求太爷访察,无有不知。如有虚言,将小人碎尸万段,曾受无辞。”周县主随即退堂,首犯收监,三德和尚、洪熙官、童千斤等,暂回寺内,听候察核明白再通详大宪定夺。 过了两天,县主易服私行,从前胡惠乾开店之处,与人闲谈,佯以胡惠乾为癫狂。该店邻合,不识县主,代抱不平道:“不识其事者,自然以为他癫狂,知其事者,还要称他做孝子。”周县主闻言,连忙根究其故,这人道:“你这老先生是外路人,我不妨直对你说,否则多言惹祸。此事已有数年,只因锦纶堂行中人众财多,又最义气,一闹出事,通行使钱,出力帮助,东家行事,有身家者居多,平素安分。若这西家行,都系手作单身汉子,十居七八,争强斗胜,惹祸踊跃,一经有事,东家亦不敢阻止,反要随口附和,以博众伙欢心,若不如此,即上会馆,知照通行不接这字号生意。故此每有因小事,议罚东主炮竹,通行摆酒,赔不是者,以为常事,此是该行东弱西强的向例。胡惠乾之父,曾在本坊开设酒米杂货店多年,其时被机房中人打伤,回乡后身死,后胡惠乾到衙投诉,称言为父伸冤,结下嫌冤,几乎被打丧命,幸遇西禅寺武馆中人救去,数年以来,未闻音讯。”又将近日强横,伊自己受欺忍之事,详细说得清楚。县主仍恐未实,又在附近确询,果然情真,返回衙中,心中大怒,原来该行横行霸道,立即据实通禀各大宪,奉批将案注销;胡惠乾释放,当堂诚以:“此后不许再行滋事,本县念汝孝行,从宽发落,务宜安分营生,若再生事,定行重办,”即出示分贴机房一带,及西禅寺前,以禁械斗滋事。告示 特授南海县正堂,加一级,纪录五次周,为晓谕事,照得除暴安良, 为民除害,本县一秉至公,颓风力挽,你等恃强众逞凶,积冤当除,案据 织造湖丝行锦纶堂司事陈德书等,禀称胡惠乾不法逞凶,打死行友一十三 命,损伤数十人,发即验明附案,该凶手自行投到,供称机房恃众凌逼, 父仇未雪,身屡重伤,殴辱不堪,情急拼命斗杀,为父报仇,祈求公断。 案关出入,只得详加访察,前情属实,因锦纶堂以众凌寡,既死其父,复 绝其子,孽由自作,夫复何辞?除将此案通详注销,姑念无知,两免究办, 你锦纶堂务宜恪守训示,痛改前非,各安生理,自示之后,仍敢故前辙, 倚势横行,一经告发,或被访闻,定即从重治罪,勿谓本县不教而诛也, 凛之遵之,无违特示。 当下机房众友,见了这张告示,自知理亏,兼畏胡惠乾凶勇,各人放心,各做生意,并不生事,岂料胡惠乾自不知足,他见打死许多人命,官府不加究办,更加凶横无忌,每日在街上闲行,身藏铁尺,撞见机房中人,平空就打,伤者不少。每晚与武馆中那些不安分的师兄弟,暗藏军器,专打机房,常站在带河基,晚景图,龙津桥,金沙滩,青紫坊一带,见机房中人,无不被其打伤,虽不致命必断手足,头破额裂,方才住手,任意胡为。所以后来大宪访闻,将他立正典刑,皆因自取。 是时锦纶堂东西两行中人,受伤甚重,被辱不堪,只得闭了店门,通行罢市,齐集会馆,西家师爷陈德书,东家师爷李桂芳、白安福即吩咐传签,请本行各店铺,机房东西主伙众人,一同商议道:“本行昔日各友生事,阁下祸根,拖累通行,现为县太爷访闻示责,不准为伤亡各行友伸雪冤仇。事出万不得已,推求其故,本属理亏,且无人敌得胡惠乾拳脚工夫,权且忍耐,众行友此后切勿生事,各友忍气吞声,各做生意。怎料胡惠乾情势强横,寻隙架祸,连接几晚,又打伤我行友数十人,此事告官,断然不准,如此日夜不能安身,其势已迫,为今之计,当设何法以济目前。自古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有主意,只管请议,” 众人见各东家一齐议论,其中就有闯过祸的,自悔当初不该行凶,惹是招非,结下冤仇,至有今日。亦有安分老诚之辈,暗中恼恨诸人平日任性横行,弄出事来,今日拖累通行,遭此惨报,彼此相视,并无一人答应。各东家见各人这般景象,谅无长策,遂叹道:“被人欺到这般,通行却不做生意,也要争气,难道就是如此罢了,然我们肯罢,恐贼子反不肯饶我们安静。”白安福道:“为今之计,只有不惜钱财,访请一个精于拳棒好汉到来,将这狗头打死,以泄这口恶气,除去本行之害。” 众人齐道:“此计极妙,不知何处有武艺高强之人,若是本领平常,徒然订费心机,不能争气。”白安福道:“闻得武当山老道士冯道德门下第三徒弟,姓牛名化蛟,现在西炮台,开设武馆,教习拳棒。若能请到他来,何愁胡惠乾贼种不灭乎?若不加重厚礼,以结其心,恐他不肯下毒手,取胡惠乾狗命。”众行友大喜,忙即凑备花红银三千两,着白安福立即往西炮台武馆,请牛化蛟教师到来,除灭胡惠乾。 白安福奉了众人之命,来到西炮台武馆中,见了牛化蛟,彼此礼毕,门人奉上香茶,道了姓名,就将来意详细说明,牛化蛟听罢,答道:“既承不弃,邀打胡惠乾为各位出气,无不应允,若要伤他性命,清平世界,如何使得?断难应承。”白安福见他推却,遂在衣袖中取出三千两花红银单奉上,说道:“师父只管放心,伤了他命,纵有天大事情,有敝业担当,决与老师无涉,如果不信,就在会馆当众将花红单注写明白,为日后凭据如何?”牛化蛟本不敢应承,见聘金三千两之多,已经心动,又听得对众立明凭据,不干自己,即满口答应道:“你便放心,包管取他性命。”白安福大喜,连忙雇轿请牛化蛟坐了,自己也坐了轿,一同回锦纶堂会馆而来,牛化蛟手下一班徒弟,除留二人看馆外,其余四人,随伴同来,以观动静。行来已见锦纶堂会馆门首,白安福急忙下轿先进。 是日该业因罢市,未曾开工,东西两行人集议之后,仍聚馆内,见请了教师回来,各人喜悦出迎,大开会馆中门,十分恭敬。牛化蛟下轿,与众人拱手让进客座,各行长及东西家师爷,彼此礼毕,分宾主坐下,带来徒弟四位,皆坐师父之旁,下人恭敬茶烟,各通姓名,行长拎耆何世谦拱手道:“素仰老师威名,如雷贯耳,今得光临相助,实乃众人不胜之幸。望老师俯念敝业伤亡各友死得无辜,我等众人屡遭羞辱强横之苦,大展威勇,结果胡惠乾狗命,我等通行感恩不浅。生者既保全工艺,不至失业流离,死者得伸雪冤枉,免得冤沉海底。”牛化蛟忙拱手答道:“某人一介武夫,知识庸愚,谬承过奖,兼承厚礼,实深惭愧,然平生最肯锄强扶弱,若将他结果,只是人命关天,非同儿戏,列位还须仔细考虑。”陈德书说道:“老师放心,今日当众立明合同,倘若胡惠乾死后官司追究,由敝业担当,不干师父之事。”牛化蛟道:“小弟依命而行,包管取他狗命,以泄列位之恨。” 二位师爷即就写明合同,送与牛化蛟收执为据,大排筵席,款留他师徒五人饮酒,细将起初情由,查问清楚。拍案怒道:“就是父仇当报,须将害他父亲的几人致之死地,怎行连累通行,难道杀绝一行以报父仇,有是理乎?这胡惠乾与我无仇,如此横行,定然饶他不得。约定明日标贴长红,约胡惠乾三日后在医灵庙擂台比武,免却在街上误伤行路之人。”各说:“有理!”是晚牛化蛟师徒在会馆安歇。 且说西禅寺住持三德和尚及洪熙官乃是老诚之辈,再三劝胡惠乾不可过于滋事,不听,只得写信告知师父。胡惠乾闻言吃了一惊道:“二位师兄万不可写,我从今日起,机房中人,我也不乱打他们。”三德和尚大喜道:“你在这里生事,连累为兄弟的,出家人声名不好听,前日打死众人,若非县主明鉴,你性命难逃,幸你一点孝心,化险为夷,若再有人命闯出来,县太爷肯轻饶你吗?我二人劝你,凡事知足不辱。”胡惠乾答道:“谨依师兄教训。”次早起来,却见寺外照壁贴着长红,写道: 启者,我织造行锦纶堂,与胡惠乾有隙,屡被欺凌,伤死多人,冤无 可诉,现请化蛟教师三日后在医灵庙水月台上,当场比武,以台上者胜, 台下者输。生死不追,各安天命。胡惠乾如有本领,至期赴台相斗,以定 雌雄,若贪生怕死,不敢前来,非好汉也。锦纶堂通行预启。 胡惠乾见此长红,勃然大怒,他来寻我,一不做二不休,以消此气。暗藏利刃,闯进一带机房,将现织机头拦中截断,各人不敢与他交手。及到请牛化蛟来赶,胡惠乾已经截完,回寺去了。牛化蛟即分派带来四名徒弟,李雄、马勇、张威、侯孟各领机房中精壮有力打手十人,暗藏军器,在附近各街严加守护,防其再来,自己约定众人,一闻锣声,即行杀敌,命各人将医灵庙水月台打扫干净,在台板上铺设毡毯,台面高挂彩绸,将长红贴在前台正中,用红彩绸架裱着黑乌绒,横书“仗义争雄”四个大字。两旁台柱,高挂彩联,金边窝绒子,对云: 为友报仇,义气堪夸拳伏虎;与人泄愤,雄心可羡足降龙。 摆设威武,到第三日大早,锦纶堂通行,东西两家首事众人,齐集会馆,请牛教头装束,只见他头戴软巾包头,辫盘在内,仍用绉纱包裹。身穿软甲,内藏护心铜镜,腰束绉纱花红带,脚登班尖铁咀靴,生得面阔皮粗眉重,一把胡须,眼露凶光,身高八尺五寸,腰圆背厚,两臂有数百斤气力,十分威武。用轿抬着,一路连烧串炮,手下徒弟都是全身装束,机房中人约有千余,簇拥来到台上。是日因已预先标贴,四方来看比武之人极多,将庙前空地站得拥挤不堪。牛化蛟分拨随来众人及徒弟立在一旁以便接应。自己立在台中,向台下各人道:“某因路见不平,为友出力,谁是胡惠乾?请上台来。”只见人丛中有一青俊少年,纵身扑上台来。 牛化蛟看这人并无装束,头戴黑缎小帽,身穿三蓝绉纱夹长衫,上罩天青缎的马褂,足踏单梁缎鞋,身高八尺,生得眉目清秀,面白唇红,十分风雅。牛化蛟随拱手道:“来者果是胡惠乾否?”胡惠乾答道:“然也,你就是牛化蛟乎?先听我一言,且并未退。”化蛟道:“你且讲来。”胡惠乾答道:“我与阁下天各一方,素未谋面,所谓风马牛不相及也,今者锦纶堂机房中人与某有杀父之仇,性命险遭毒手,幸友人救活,力学多年,以图报复。县主访察属实,且怜宥我,况汝师冯道德乃吾至善禅师弟,彼此同门,均有手足之情,何苦贪人钱财,替人出力,同道相残。若听我良言,免伤和气,一经动手,拳脚无情,悔之无及。” 牛化蛟见他以言相劝,必是工夫不及,随答道:“据汝所云就是报仇泄愤,须将行凶之人除却便罢,岂有该业之人都是冤仇之理?当日因伤致命,汝父一人,汝已棍死一十三命,伤者不计。天下报仇,果有如是之惨毒者乎?汝若知吾厉害,快到锦纶堂中自认不是,叩头赔罪,代各亡友开丧吊孝,从厚安葬,此后远走他方,不许在此滋事。如是尚可看至善:二师伯情面,饶汝性命。不听我言,休想得活!”胡锦乾大怒,喝道:“你死期到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随将外罩衣服卸了,用手将辫挽好,把手中湖绉纱巾扎紧,内穿蓝绸捆身,腰间已经束好荷兰绉纱带,两手将袖一卷,大叫:“牛化蛟,我来取汝性命!”双手一展,用一个骑虎钻心势,扑将过去,牛化蛟趁势用一路解法名为银龙探爪,将右手尽力一拨,挡开他钻心掌,左手五指望着胡惠乾右胁插将过来。胡惠乾纵身躲过,两手挥开四平拳,排开八字脚,一来一往,可比蛟龙出海一般,打在一团,一个想与父报仇,一个欲与泄愤,彼此皆是名门高弟,武艺精通,从辰时至未刻,下分胜败。 台下之人,及随来之众都看得呆了,初时还见他二人拳脚相迎,后来只见拳快如风,脚急如雨,众人齐声喝彩。洪熙官带领各师兄弟及手下徒弟,暗藏器械站立台前,以防有人暗算,预备救应,关照留心。而且牛化蛟身材雄伟貌状凶狠,胡惠乾文弱,恐非其敌。后来见胡惠乾迎敌,所用拳法工夫,与师父差不甚远,比自己所学较胜。因他数年苦炼,坚心尽力,竟得其妙。怪不得师父偏爱,尽传秘授。今日看来,若非惠乾身轻,借力取巧,论气力断打化歧不过,不知如何能胜化蛟,将他打死,及吕英布前来报仇。 贪财丧命仗义报仇 胡惠乾在水月台上,与牛化蛟拼命争斗,两人各显武艺,你要我心肝为父报仇,我要你五脏为机房众人出气。极力杀了半天,因胡惠乾比牛化蛟矮小,气力抵挡不住,心中暗想,若再力敌,定为他所害,幸有至善禅师秘传花拳,名唤雁荡平沙,若遇力不及人,用此反弱为强,定能取胜。即将拳势变换,往来趋避,其快如风,跳跃如猿猴飞捷,乘牛化蛟稍倦,动作略迟,提防一疏,他就尽力向其要害部位打将过去,及至牛化蛟回身,还手打他,胡惠乾又到他身后去了。 这牛化蛟身体肥胖,气力虽大,跳跃进退,安能及得胡惠乾灵便身轻,加之牛化蛟未曾见过这路拳法,正在尽力,想将胡惠乾打死,以泄机房众人之恨。不意反被胡惠乾连跳带打,弄得眼花,手忙足乱,四面提防,跟着他旋来转去,将有一个时辰。手略一慢,早被胡惠乾向着命脉地方,着实两拳,幸而壮健,勉强抵得住,振起精神,欲还两拳之仇,向胡惠乾尽力打去,不料拳力落空,他仍一缩又钻到身后去了。急忙转身与他对敌,十分费力。斗到两个时辰,天已申时,杀得牛化蛟浑身冷汗,几次被胡惠乾暗算要害部位,均被重伤,周身筋络骨节疼痛酸软。欲跳下水月台,又怕被众友取笑,羞愧难当。 此时胡惠乾见自己得胜,心中大喜,精神百倍,手脚不容一刻放松。是时牛化蛟手下四个徒弟,及锦纶堂众人皆欲上台相助,被西禅寺各师兄弟洪熙官等十余人,取出兵器,护着台前,大喝道:“此是标明一人比武,至死不救,谁敢上台偏助?”。因此将他徒弟并机房各人吓住,不敢上台助力。只听得一声响亮,牛化蛟被胡惠乾用尽平生气力,一个八卦蝴蝶掌,打下水月台来,跌离台有丈余。地上石片,撞得头破额裂,血从小便流出,流得裤子及地上通红。看的人齐声喝彩,赞胡惠乾好武艺,果是英雄。是时徒弟及机房中人,用板门将牛化蛟抬回锦纶堂会馆,用药灌救,方才苏醒,回过气来,开眼一看,叹了一声道:“我牛化蛟一世英雄,不料今日丧在胡惠乾之手,你众人快到武当山,拜恳吾师冯道德,访请我师兄吕英布前来,必能为吾报仇,泄众人之愤。不可延误,紧记吾言。”一声大叫:“痛煞我也!”口吐鲜血而死。手下徒弟及会馆众人,见他死得凄惨,各徒放声痛哭,各人惧皆下泪。即厚办衣衾棺木收殓,就在双山寺租下一所地方,暂停棺木,以便打裔建醮之事。是日锦纶堂众人,一齐挂白送行,徒弟披孝引魂,沿途祭奠,送入寺中。 武馆中值事,赶紧办完牛化蛟丧事,随即问他首徒李雄道:“你师伯吕英布,功夫比你师父如何,现在武当山否?”李雄道:“吕英布师伯前有信来,说在肇庆府城南门大街开设武馆,若论武艺,比我师父胜得几倍,恐他不来,若肯来就是两个胡惠乾,也敌他不过。”各人闻言大悦,忙又凑备礼金,仍是三千两银单,叫牛化蛟四个弟子搭船望肇庆府而去。后人看到此处,笑牛化蛟贪财送命,又要举荐师兄弟来此送命,可谓好勇无谋,作诗一首,以讽其妄。 锦纶堂备银即往肇庆府,请吕英布前来报仇泄愤。且说胡惠乾在水月台,用八卦蝴蝶掌打牛化蛟跌下台去,洪熙官等各师兄弟,忙上前护住,接他下台。此时胡惠乾力尽筋疲,面如土色,当着众人面前,勉强支持,硬作安闲样子,各师兄弟请他坐了轿子,一路花红串炮,径回西禅寺,十分热闹。胡惠乾下轿,觉一阵头晕,四肢无力,望后便倒。各人大惊,急忙扶起,抬到他床上睡下,三德和尚与洪熙官等,知他今日用力过度,那牛化蛟武艺不弱,气力又强。皆因胡惠乾得师父秘传花拳方能胜得他。就将活血行气药丸化开灌下,舒筋活络散瘀药酒与他周身骨节涂擦,此药是至善禅师所制,预备各徒弟遇有损伤所用,灵验如神,药到片时,精神复元,并周身肿痛尽解,爬将起来,拜谢众兄弟救护。随即安排酒筵,为胡兄贺喜,饮酒时,三德和尚与洪熙官对胡惠乾道:“看来牛化蛟必死无生,这伙愈深,怕他师父武当山冯道德老道士,乃是同门师叔,倘若知道,定不干休,总不说他徒弟不该帮助机房生事,而说我们不念情面,将他门人打死。他若出手,胡师弟就难逃他手,此事还须设法,预先解救,总是胡师弟不该下此毒手。”惠乾道:“我初意留情,只因牛化蛟力大心狠,若不伤他,定然伤我,势所不能留情。为今之计,听天由命,即使师叔来问罪,不容分诉,难道束手待死,只好拼命斗一场,死也甘心。”三德和尚道:“这事据我看来,速将此中缘故,照直飞报吾师,必有解法,不知尔等以为如何?”各人都称:“师兄高见!”洪熙官即写禀启,专差跑快信的赶送,议定信资银十两,先给五两,信到在八日之内,再给五两,若过期迟一日减银一两,差人接了要信,由陆路赶到潮州上福建去了。 少林寺中至善和尚,每日专心教习各徒技艺,常时思念胡惠乾,恐他回广东报仇心急惹出祸来。忽然接得要信大惊,照给信资,拆开从头至尾看完,大骂:“畜生,果然招祸,这牛化蛟是道德师弟爱徒,他闻知死在胡惠乾之手,怎肯干休?畜生自作自受,枉费一番传授心机,因他比别人用心,所以将生平绝技,尽力教授。因他气力不强,故先教他花拳,不料畜生以此闯祸,一旦失手,玷辱我少林寺声名,殊深痛恨,一心慈悲就是师徒情谊。”众门人急忙请问师父:“广东有甚事,用此重资寄信,必有所因。”禅师随将来函念与各人听完。方孝玉道:“师父现今还是救他不救,请道其详。”禅师道:“本欲打发你们前去救应,只为各人工夫未曾学足,着敌得本人过,为师放心,允许你们前去救他。”方孝玉自恃武艺学习精熟,随道:“我们今日该打术人,看打得过否?”禅师应许,孝玉约会各师兄弟:“你等跟定我手脚,必须照着那一百零八度雄拳工夫,脚下机关,不要管他,按着拳路,慢步进去,定能打开。”各人依他带路,竟将木人打开,却是由正门走出寺外。至善大喜,说道:“方孝玉颇可做得,以后你教众兄弟便了。”孝玉应允,至善吩咐各徒,各徒哭拜在地。老禅师也挥泪道:“天下无不散之局,只要你等将来报效皇家,博得一官半职,上可安国,下可安民,他日封妻荫子,显我教门,更要兄弟相和。”各人谨遵师命,拜谢师恩,唯有谢亚福情愿削发为僧,侍奉师父,不肯回家。师父见其真心,遂许事后回来,再传衣钵。乃赠铁鸳鸯一对,如遇敌人勇猛,只要将鸳鸯对面打去,其臂即断,只宜慎重,若非危险之际,不得擅伤人命。又赠锦囊一个,若是冯道德亲来报仇,着方孝玉将此请求大师伯五枚相救,他见我信,定肯出力。众人别了师父及寺内僧人,各携行李,星夜赶赴羊城而来。到得省城,各自回家,见了父母妻儿,随即赁了光孝寺作为武馆,因西禅寺现与机房有隙,不便再踏是非之地。暗中知会三德和尚及洪熙官,叫胡惠乾到光孝寺练习拳棒以备应敌。三德和尚得悉师父打发少林兄弟回广东救应,十分欣慰,约齐各师兄弟来到光孝寺,英雄聚会,谈论往事,都责胡惠乾不应恃强生事,带累师父忧心。惠乾只得认过,不敢与众人分辩,因此与众人不睦,自恃武勇,不来练习。李锦纶再三劝慰,说师父临别切嘱,叫他用心习武,恐怕失手,有辱少林名望。胡惠乾不从,众兄弟无可奈何。 牛强、马勇两师兄弟,与锦纶堂众值事等,一路到肇庆府城南门大街武馆内,拜见吕英布,牛强跪在地下,哭诉师父因为锦纶堂泄愤,被胡惠乾用花拳蝴蝶掌打下水月台,身遭重伤,临终遗嘱,请师伯与他报仇,现在锦纶堂各值事,备银三千两,恳求念先师手足之情,代为出力,感恩不浅。吕英布听罢大哭,道:“吾半月前朦胧之中,梦见化蛟贤弟浑身血淋,求吾与他报仇,正欲上前追问被谁所害,转眼不见,一惊而醒,不知是何吉凶,岂知今日果被胡惠乾害了性命,死得凄惨,真是可恨。我不拿胡惠乾碎尸万段,不算英雄。”众值事道:“务求师父不惜一行,上为令师弟报仇,下与我通行泄愤,不胜幸甚,三千两为聘礼,仰其勿却是幸。”吕英布道。“化蛟师弟,不该招是惹非,至遭杀身之祸,今日为吾弟报仇则可,”其他非某所敢知,这银子断然不领。”各值事再三劝道:“义士原重报仇,敝行既蒙除害,此思此德岂可不少申微意,还乞赏收才是。”牛强等再三苦劝,吕英布无奈,只得收下。收拾行李,吩咐各徒:“毋用跟随,我有牛强等师侄作伴,你等谨守馆门,有人来访,说我不日就回。”随即搭船望羊城进发。 数日到了省中,将行李搬入锦纶堂居住。白安福上前拜见,说道:“老师,现在少林寺至善禅师打发一班徒弟回粤,在光孝寺开设武馆,接应胡惠乾,须加意提防!”吕英布道:“倒也不妨。”吩咐备办酒肴祭礼,亲至双山寺,哭奠牛化蛟。着白安福引路望光孝寺而来,见过寺僧礼罢。当晚僧人带进武馆,会见各位英雄,李锦纶等接进,分宾主坐下,问道:“师兄到来何干?”吕英布带怒道:“特来为化蛟兄弟报仇,你们还诈作不知?”锦纶道:“胡惠乾与机房中人有杀父之仇,故此命案相连,出示免究,即分曲直,不必化蛟师弟贪人钱财,偏听一面之词,恃勇帮助,以势欺人,苦功不从,标明比武,生死不追。拳脚之事,既经言明,不能饶让,又何仇可报?今日化蛟师弟已死,各安天命,还望师兄三思而行,莫再失和,弟等不胜幸甚。” 英布道:“不用花言巧语,哪一位是胡惠乾,他既良心尽丧,打狗也须念主,全然不把吾师道德放在眼内,念同道之情,也该留情一二,怎忍下此毒手?今日我吕英布誓必报仇,只教他来会我,万事全体。”方世玉道:“牛化蛟死了,师兄到来报仇,将来胡惠乾死时,难道我们就不报仇?”英布闻言,低头半晌,叹气一声说:“倒也罢,看你众人之面,就叫胡惠乾出来,叩三响头,我便罢了。”李锦纶答道:“惠乾住在西禅寺。”吕英布即别众人,迳奔西禅寺而来。小和尚通报进内,各位英雄大惊,胡惠乾自恃本领,全不在意,吩咐进见,吕英布入里面喝问:“谁是胡惠乾?”挺身答曰:“我即便是!来者可是吕英布?”英布道:“然也。”胡惠乾道:“既闻我名,还来送死?”英布大怒,飞奔向前,挥拳便打。胡惠乾也不容情,却被三德和尚与童千斤上前将两人分开,三德和尚再三以好言相劝。吕英布哪里肯听,即回转锦纶堂,立刻标出红条,写道: 启者:我锦纶堂历遭胡惠乾惨毒之祸,现有吕英布教头,非贪财利,欲与师第牛化蛟报复前仇,胡惠乾如 不怕死,明日到水月台比武,以定雌雄。 这张长红,贴在西禅寺外照壁上,武馆中人见了,替胡惠乾担忧,他却自恃勇武,准备明日到水月台对敌。光孝寺中众英雄闻知,十分恐惧。方孝玉约齐众师兄弟,前来西禅寺与三德和尚、洪熙官商议,彼此大家极力劝阻胡惠乾,明日不可赴台轻敌,他只不从。各人无奈,若不设法相救,岂不失却我少林名望。忽见谢亚福拍手笑道:“有妙计了!”各人忙问:“何计?”亚福道:“吾师临别赠我铁鸳鸯一对,嘱道‘若遇敌人凶勇难当,即暗中飞起,打他手腕上,立刻筋断骨折反败为胜,不得乱伤人命。’我已学习精熟,百发百中,明日我藏了铁鸳鸯迫近台前,相机暗助,有何不妙?”众兄弟大悦。方世玉道:“我有软甲一副,及护心镜,借与贤弟,以壮威风。”胡惠乾满心欢悦。 次早吕英布装束齐整,会集锦纶堂众友,带四个师侄,骑一匹骏马,头扎软包巾,盘湖绉带,身穿窄袖软甲,内藏护心镜,腰围大红绉纱带,足登班尖鞋,生得面如满月,眼似铜铃,一把浓须,腰圆背厚,两臂有数百斤之力,身高八尺,声如破锣,十分威勇。来到医灵庙前水月台边。远近来观之人,挤拥台前。吕英布下马,便上台中,对下面众人将手一拱说道:“英布此来,实为师弟报仇,非贪财为名,望众人见谅,是为万幸。”说罢,端坐台中。将近辰刻,远见胡惠乾满面酒容,前后跟着一班师兄弟,拥至台前,他就将身一点,纵上台中,轻如飞鸟,果然妙技。台下众人,齐声喝彩。看他头戴平顶软皮盔,身穿软皮捆身,胸前悬一面护心镜,腰束荷兰绉带,足登一双九环剑靴,这副装束乃是方世玉借他用了,人材出众,相貌超群。吕英布喝道:“胡惠乾,你伤吾师弟,此仇不共日月,今日自来进死,莫怪我不念师父之情。” 惠乾闻言笑道:“吕英布,你欲为师弟报仇,只怕你惹祸亡身,管教你就到鬼门关与牛化蛟相会。”吕英布闻言,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回言,就一个扑面虎,伸出大拳头,尽力打去。惠乾连忙将身闪开,就是一个千字铁闸手,向吕英有手腕打来,吕英布急收回拳,将身一低,双手一展。用推山塞海势,望胡惠乾便打。胡惠乾将身一纵,猛虎偷羊势复手打来。两个搭上手,走二十多路解法,从辰至来刻,约斗了四十回合,吕英布越战越勇,拳脚工夫一毫不漏。胡惠乾身材比吕英布细小,气力不及,所恃者,少林支派至善秘传拆法,进退迎敌,借势取巧,勉强支持。 及至斗到申牌时分,二人战有七十余回合,胡惠乾难以取胜,只得仍用花拳对敌,跳捷如飞,身轻手快,是其生平所长。这吕英布见胡惠乾用花拳,闻得牛化蛟遭此丧命,心中一惊,因自己亦未曾习过,身材又不及他灵便,十分用神,一任胡惠乾如飞跳跃,他能看得亲切,目不昏花,拳不错乱。胡惠乾无从下手,不能取胜。自己因见花拳无用,必为他所败,心中一急,略跳得慢一步,吕英布一见,满心欢喜,用尽生平气力,将罗汉五行拳照胡惠乾顶门盖将下来。势如泰山压顶,好不厉害。胡惠乾大惊,正难躲避,谢亚福在台前,看见惠乾力不能胜,难以迎敌,这一拳性命难保,其势已迫,急从袖中一拍,飞起铁鸳鸯,对正吕英布手腕打去,此铁鸳鸯即是今之风枪一般,袋口摄石,能收回原子,暗中伤人不露痕迹,是时吕英布一心专顾胡惠乾,不提防拳与铁鸳鸯相撞,一声响,手腕撞折,鸳鸯落在台毡之上,早被谢亚福暗中收回。只因小如鸡蛋,落在毡面,完全无声响。吕英布手腕虽折,并无血出,所以众人看不出。 胡惠乾一看,心花大放,趁势一拳照吕英布耳旁命门就打,这吕英布手腕骨折,痛切于心,急欲败回台去,耳上着了胡惠乾拼命一拳,只觉天旋地转,一交跌在水月台上,偏遇这胡惠乾又起一脚,向他颈上打去,将筋骨打断,岂能再活?吕英布顿时呜呼,死在胡惠乾之手。后人看到此处,可惜他一身本领,因手足情重,不幸被人暗算。 当下各师弟及众行友,飞扑上台来救,已经筋断骨折,死在台上。胡惠乾将身一纵,跳下水月台,站在庙前,坐进轿内,神色如常,四方人齐声赞美,果是英雄好汉。胡惠乾各师兄弟,一路串炮花红,威武迎回西禅寺武馆中。 再说吕英布尸首,难以抬回会馆收殓,各值事只得即时就在庙前搭了丧棚,仿照牛化蛟一式备办衣衾棺木,从厚葬殓,仍然暂停双山寺内。 行友办妥丧事,是日齐集会馆,各东家及师爷白安福道:“我们费尽了数千两资财,反累两位教头死于非命,到如今人财两空,冤上加冤,进不能报仇,退不能安生业,列位有何妙计除此心腹大患?”只见牛化蛟首徒牛强上前说道:“各位且休烦恼,将我师父师伯两副棺木,待我师兄弟等,与贵行各友,雇备船只,亲自运到武当山,见我师公冯道德禀知此事,哀求老道士下山报仇。师公得知,连丧他两个得意门人,自然心痛,且防天下人耻笑武当山武艺不及少林寺精妙,岂不失了威名?我看大师伯力敌胡惠乾,众目共见,已有胜意,他变用花拳,也奈何师伯不得,将要结果这狗头,霎然之间,不知右手腕上筋骨被他暗中打断,因此丧在胡惠乾之手。至今手腕着伤之处,铁器所伤,此中定有助胡惠乾之人,从旁下手,因未得实据,难以为凭。”众人都道:“也觉奇怪,并不见有任何铁器,必对你师公诉明,下次会改,不可徒用空拳,宜以随身武器应敌,且防被暗算。”锦纶堂各人齐道:“有理!”通行酌妥,整备厚礼及花红六千两,并两口棺木,即派值事四人,与他徒弟四个,雇了一只大船,起程望武当山而来。 武当山玄天上帝庙内,主持道士,八臂哪吒冯道德及徒弟雷大鹏,即是雷老虎之子,师徒二人因观中道士人多,香火极盛,他性喜清净,迁入后殿居住,以避烦恼。一日打坐蒲团运气,到了三更时分,朦胧之间,梦见牛化蛟、吕英布二人满身血痕,跪在眼前哭叫:“师父为弟子报仇。”冯道德一惊,急欲追问被谁人所伤,不觉阳气一冲,冤魂呵散,转眼都不见,醒来冷汗淋淋,不知主何吉凶。次日与雷大鹏谈论,忽见牛强等及锦纶堂值事到来,把上项情由,一切诉明,老道士闻言,大叫一声,气死在地。 下山 牛强及锦纶堂值事,带了礼物,运着两具棺木,一路到武当山玄帝庙前。这庙造得十分雄壮,皆因明太祖当日在此湖中征灭陈友谅,蒙圣帝显灵相助,所以建庙,以报神恩,着地方官春秋致祭。且往来商船及四方之人到此进香,极其热闹。随差一道童,引进通报。 道德道长,正想昨夜之梦,忽见道童引了牛强,全身缟素,走到跟前跪下叩头,把师父、师伯与锦纶堂泄气,被少林寺至善和尚徒弟胡惠乾在广东西关医灵庙水月台比武,用计打死之事细说一番。“因他有十多个师兄弟暗中帮助,现在该行已将两具棺木,两次聘银六千两,另备厚礼,长差四人与弟于等兄弟四人,特来求师公与师父师伯报仇。”叩头痛哭,冯道德一听,两个心爱门徒都丧在胡惠乾之手,心如刀割,大叫一声:“气煞我也!”顿时晕倒蒲团。牛强与雷大鹏急忙相救,半晌醒来,犹自悲哀,即命牛强引进值事,与各人见礼,分宾主坐下。各徒孙上前叩见师公,又拜见师叔雷大鹏。老道长向白安福等说道:“小徒等不能与贵行出气,反遭此祸,又承厚意,不辞路远送来棺木,足见始终高义,感激难忘。”白安福连忙拱手道:“弟子昔日也曾拜转牛化蛟师父为师,也是道长徒孙,因二位师父,为敝业报仇,遭此非命,代运棺木,分所应为。因过意不去,特备微礼及两次花红银两,专差我等送来。面求师公,一则代令徒报仇,二则与敝行泄愤。今被胡惠乾一人,弄得我通行数千人不安生业,若除此心腹大患,即如救我等数千人于水火之中,阴功甚大,望师父大发慈悲。”拜伏座前,叩头哀恳。冯道德急忙扶起道:“贫道恨胡惠乾入骨,岂肯轻饶小畜生之理?他既不念吾与他师至善和尚手足之情,下此毒手伤我徒,就是他师父亲到羊城,也不饶此胡惠乾狗命。”正要收拾起程,雷大鹏上前说道:“割鸡焉用牛刀,何劳师父亲行,弟子前去,一来为师兄等报仇,二来要寻方世玉这小畜生,与我父母伸冤,还望师父俯怜。”冯道德点头道:“汝去也可,只要加意提防!”当下雷大鹏拜别师父,收拾行李,提了铁棍与各人别了道长,下船回广。冯道德吩咐童儿,收好送来银两及各色礼物,择下吉日,将两口棺木安葬后山。 胡惠乾自从打死吕英布,回到西禅寺馆,备办酒席与各师兄弟畅饮庆功,深感谢亚福暗助之力。亚福道:“彼此手足相顾,何劳言及,只要贤弟不可再行生事,安享太平,比谢我还要欢悦。”三德和尚亦再三劝胡惠乾收手,不向机房闯祸。席散,歇息两日,搭渡回归新会,见了母亲及妻子夏氏。 他昔年分别往少林学艺,家中生下一儿,初生是肉球一个,割开是个男子,祖母取名叫友德。胡惠乾今日始见他亲生之子,见他生得形容古怪,不似父母相貌,现已七岁,身材矮小,浑身皮骨倒还坚实。惠乾见了,心中不悦,适有同族兄弟到福建贸易,他就与母妻说知,托带胡友德到少林寺,写一封信求至善禅师收为小徒,以便练习工夫,将来学成,定有出头日子。 夏氏生性贤淑,听从丈夫做主,惠乾之母,因见儿子去少林,学得浑身武艺,回来报得丈夫之仇,也愿孙儿前去习炼,他日长成学就,可以上进。并不阻止,只恐友德年小,离了父亲,寺中无人照管。胡惠乾说道:“母亲放心,至善老禅师,最爱小孩子。”婆媳二人听了道:“既然安乐,随你托人带他去罢。”且说友德也不甚依恋祖母母亲,愿意前去。当下收拾衣服铺盖,及十两谒见银子,放在箱内。惠乾命人挑了行李,亲带儿子,径到往福建贸易兄弟家内,适在发货下船,惠乾就命儿子拜见叔父,自己亦拜托路上留心教导等言。其人连忙还礼,满口应承。惠乾叮嘱友德几句,起身作别回家。逐日往探亲友,谈论往事,各人因他出外学艺,今日能与父报仇,称为孝子,又闻他武艺高强,十分钦佩,备酒相待,不得空闲。相距二十余日,接了少林寺至善禅师回音,得悉已收友德为徒孙,信中嘱咐惠乾,务要与各师兄弟和睦,时常请他们教习,用心操练技艺,以防武当山冯道德命人前来复仇。我面嘱各徒教你工夫,切莫不听各师兄弟教导,不可恃本领招灾惹祸,以犯王法,切记莫忘。惠乾听了,全不为意。 省中光孝寺内各英雄,也就陆续回家省亲,单说李锦纶回到家中,因见侄儿李开,生得身材甚好,才貌清奇,有抱牛过水之力。锦纶即收为徒弟,将平生所学少林技艺尽心传授。李开在白莲教余党为师,三败杨遇春,后被少林寺英雄活捉正法。 雷大鹏与各值事及牛强等,到锦纶堂会馆,通行会集,备酒接风,饮罢,雷大鹏手提铁棍,命人引到西禅寺,来寻胡惠乾及方世玉等。三德禅师道:“众人于一月前,各自回家省亲去了。”大鹏怒道:“你速写信,叫各人前来会我,不干你出家人之事,若不写信,莫怪我得罪你各僧人。”回锦纶堂而去。三德和尚急忙与洪熙官、童千斤等飞信通知各人,各师兄弟闻言,即到省城光孝寺聚集。胡惠乾亦回西禅寺,只有孝玉兄弟路远,还未得到。雷大鹏来到光孝寺,遇见李锦纶等,勉强出迎,延进馆内,分宾主坐下,李锦纶春风满面问道:“叔台近日法安。”雷大鹏答道:“托福甚健。”锦纶又问:“师弟不在武当学艺,到此羊城,有何贵干?”雷大鹏怒道:“杀我两位师兄,方世玉这小畜生,昔日又害我双亲,此仇深若沧海,你这班狼心负义之徒,全无同道之情,恃你人多暗下毒手,自以为强,今日还有什么师叔师弟。今奉师命,特地前来杀胡惠乾、方世玉,以报二位师兄及我父母之仇,后杀你等一班狗头,以泄胸中之愤,显我武当山之厉害。” 众豪杰听雷大鹏辱骂,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雷大鹏畜生,你胆敢藐视我们。你死在目前,你比牛化蛟、吕英布武艺如何?当日你父母,原因自恃勇猛,目中无人,欲灭同道,故伤于方世玉之手,你这不长进的东西,就该缩首山中,接续宗祖香火,使雷氏不至绝后方为志士,不料谬妄至此,自觅死路,可谓有其父之愚,亦有其子之不肖。”骂得雷大鹏就要发作厮打起来。被李锦纶及寺里僧人拦住,又劝开各师兄弟。李锦纶对雷大鹏道:“师弟要与我们相打,请回锦纶堂会馆,预早标贴长红,约定日期,当场比武,众目共见,一人敌一人,生死不究,算为正理,我等以众敌寡,不为好汉。”随来的白安福亦极力阻止。雷大鹏忍耐着带了跟来之人,出门而去。 李锦纶见他去后,随对众师兄弟说道:“闻得这狗子从上武当山时,三师叔将他浸炼筋骨,身坚如铁,武艺拳脚极精,气力又猛,使八十二斤的铁棍,非常厉害。比牛、吕二人更难敌。我等各人谅非敌手,只有方世玉或能抵挡,因他自幼练功,现在未到,如之奈何?还有胡惠乾的花拳,亦可支持,事由他起,要他顶力。”谢亚福道:“据我看来,世玉弟身材矮小,力量有限,何能受得八十二斤军器?胡惠乾花拳,谅难近得他身,以力相敌,必不济事,宜用智取。”各人道:“仍用铁鸳鸯收拾他何如?” 谢亚福正要回言,却见方氏三兄弟及胡惠乾走进来。各人大喜,说道:“正愁世玉贤弟等赶不上会敌,今日赶到,一齐归坐。”方孝玉道:“我等接着三德和尚师兄之信,连夜而来,现今事体,怎样应敌为妥?”李锦纶随将雷大鹏之言说了一番,激得世玉、惠乾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十分气恼,因知他勇猛,又防自己敌他不过,万一伤在他手。谢亚福道:“你们不必畏惧,他必防我等暗器,不用空拳对敌,必用军器比较,留心关防吾等暗算,那铁鸳鸯若不待其力倦眼慢疏于防备,断难下手。临敌之时,必须众兄弟轮流上台会敌,约战数回合下台,又换一人,最后世玉尽力支持,使他略疲,斯时我从旁相助,用铁鸳鸯暗袭,一战成功,万无一失。”各人称妙,照此而行,商议定当。正是: 挖下深坑擒猛虎,安排香饵钓蛟龙。 且说雷大鹏带怒径返会馆,立即着人写了长红,四方标贴,上写道: 锦纶堂公请教师、武当山雷大鹏,兹因我武当山兄弟,被少林寺连用 暗器伤残师兄牛化蛟、吕英布二命,大鹏今泰师命到此,仍在医灵庙前水 月台上,与胡惠乾、方世玉等当场比较武艺,以分高下而报前仇,准于三 日后早晨聚集,先此预闻,雷大鹏启。 这长红一招,远近军民人等,都约到期来看。雷大鹏预先着人打扫清净,这日清晨,即便装束整齐,手提八十二斤铁棍,带着四名师侄及会馆众人,骑马来到庙前,只见人如蚁集,挤拥异常。少林寺各人齐在台下左边,全身结束,手持军械。雷大鹏分拨随来之人,分布台前,不许少林寺人迫近台口。谁知谢亚福扮作平常看客,站在台下,专待相机暗助。雷大鹏乃是粗鲁之夫,哪能晓得?他在马上将身一纵,跳上台中,将身倚着棍,双手望台下一拱说道:“大鹏今日为师兄报仇,请你众人为证。”只见李锦纶跳上水月台,将手中铁锏一扬,说道:“某来与你见个胜负。” 只见大鹏今日装扮,头戴软包巾,身披软甲,前挂一面护心镜,脚着快靴,身高八尺,膀阔腰圆,头如笆斗,眼似铜铃,满面横向,生得十分威武。手中铁棍,长有八尺,粗如杯口,好生厉害。李绵纶身高七尺五寸,面如满月,海下浓须,生得腰粗背厚,骨骼坚硬,手提双锏,头上戴了铁帽,身穿软护甲,胸挂铜镜,腰围红绉纱带,足登多耳皮靴。雷大鹏一见,大喝道:“李锦纶,你前来替死。”李锦纶道:“我劝你及早回山,可保残命,免绝你父母根苗,再若执迷不悟,恃强欺人,只怕你死在目前,悔之不及。”雷大鹏一听此言,气得双眉倒竖,二日圆睁,将手中铁棍,望李锦纶兜头盖将下来,如泰山压顶。李锦纶即举双锏,望上尽力一架,震得两臂酸麻,大叫道:“好家伙!”连忙让过,用锏拦腰打去。雷大鹏亦用棍架开,二人各用家伙,战到有七八回合,李锦纶气力不加,抵敌不住,只得将锏一护,说道:“技不及你!”纵身跳下台来。只见洪熙官将铁尺一摆,一个飞脚,跳上台来,那雷大鹏因战胜李锦纶全不用力,正在得意,高声叫道:“少林门下尚有谁人敢来对敌?”忽见洪熙官即跳上台,装束整齐,手拿又铁尺,面如美玉,大叫道:“我来了!”举起铁尺迎面打来。雷大鹏顺手用棍挡开,两个大战起来,约有五六个回合。这洪熙官乃是斯文人出身,怎当得住?只得败退下台,众人又齐声喝彩,喜得机房人心花大放,以为这位雷教头必定能报仇泄愤,童千斤、林亚胜、李亚松、黄坤、林胜、方孝玉、方美玉都轮流各战数回合,均败下台来。 雷大鹏听见台下之人同口称赞,只是气力比初时略退一二分,在水月台中高声喝问:“谁敢上台纳命?”方世玉手提铁棍,跳上水月台来。大喝道:“匹夫,体要逞强,看我来取你狗命!”手起一棍打将过去,雷大鹏急忙架住,叫道:“来者通名受死!”方世玉答道:“你父母当日威猛,也死在我母子之手,你今日也难逃一棍之灾,吾乃方世玉是也。”雷大鹏听见方世玉三字,正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喝道:“我今日不报父母之仇,誓不为人!”举起八十二斤双头镔铁棍,如狼似虎,打将过来。方世玉急忙架迎,他两个拼命相交,比先时对敌大不相同,使开两条铁棍,犹如蛟龙戏水、猛虎出林,上如三花盖顶,下如老树盘根,一场大战约战了五十个回合,方世玉力量不及雷大鹏,今日能敌四五十个回合者,一来因他自小苗氏娘亲浸炼之功,二来曾经五枚、至善两个老师秘授真法,棍中工夫精熟,其三因雷大鹏已与各人久战,故气力略衰,有此三层缘故,方世玉所以能战。后来到底气力不及,只得虚晃一棍,败下台去。气得雷大鹏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吞方世玉,忽见少林队内,有一个清俊后生,持二条鼠尾枪,跳上台来,轻捷如猿,头上包布,外用绉纱包巾,身穿铁叶软棉护身甲,胸悬镔铁镜,腰束大红湖绉带,足踏班尖铁头鞋,生得面如满月,齿白唇红,身材俊雅,不类武艺中人。连忙喝问:“来者何名?”胡惠干笑道:“你问吾姓名,说将出来,要骇你一跳,我是阴司差来的勾魂使者,牛化蛟、吕英布我已勾去,今日你也难逃,我即胡惠乾是也。” 雷大鹏一闻此言,正是仇人相对,分外眼红,大吼一声,便一棍照胡惠乾顶门打来。胡惠乾急忙横枪挡过,顺着枪尖望雷大鹏咽喉一枪刺去。雷大鹏一惊,这个枪法就是锁喉枪,十分了得。只他枪势神速,已挡不及,将身一低,胡惠乾的枪在他头顶上刺过去。雷大鹏就一棍望惠乾双脚横扫,这路棍法,名唤乌龙摆尾,胡惠乾一惊,连忙将枪向下一点,双脚一纵,跳上七八尺高,反纵在雷大鹏背后,落将下来,照他背后一枪,雷大鹏返身架住,两人来往,战到三十余回合,约有六十多照面,胡惠乾抵挡不住,只得化变花枪,连跳带纵,尽力迎敌。 谁知雷大鹏从小练就眼法,两眼全然不花,战到七十余回合,胡惠乾只有挡架之功而无还枪之力,势将危急。谢亚福扮作常人模样,近水月台观看,留心乘机帮助,今见其势已急,暗在怀中探出铁鸳鸯,对准大鹏手腕打去,只听得雷大鹏“啊呀”一声,把手腕七寸骨撞折,疼痛难当,手中棍一松。胡惠乾趁势一枪,直贯咽喉,顺手将尸挑下台来。牛强等及锦纶堂各友,一时要救,也来不及。只得抬回尸首,搭棚收殓,众人明知今日又被暗算,十分愤怒,无可奈何。 少林寺众师兄弟,一路串炮连天,回西禅寺武馆,排酒庆贺,欢呼畅聚,热闹非常。再谈机房众友,用上好衣棺,殓雷大鹏尸首,仍托牛强与前次去过之人,雇船运回武当山而来。见了冯道德,将仍被少林徒弟暗算,以致雷大鹏伤了手腕,亦遭胡惠乾毒手,详细禀明。老道士闻言,两泪交流,痛惜三个得力徒弟,无辜丧在胡惠乾之手,枉费平生教练的心血,使我武当山威名一朝扫地,因此十分惨切,痛恨非常。各值事及牛强等再三哀求道:“老道长何不亲到羊城,将胡惠乾打死,以报三位令徒之仇,兼与敝行伸此不白之冤。岂不为美?”道德闻言,低头不决,道:“贫道归山多年,岂可又开杀戒?”各人见其心动,乘机用激言从中挑唆,弄得老道长怒冲牛斗,吩咐各道童:“守护山门,为师到羊城,打胡惠乾这狗畜,与你三师兄报仇!”遂即下山。各值事及牛强等十分欢喜,即刻带齐用物,下落原船,一路望广东羊城而来。不知此回果能泄愤否。 下山报仇6360字 冯道德及锦纶堂各位值事、各徒孙等,由武当起程,连夜赶来报仇。且说云南白鹤洞五枚尼姑,素与广东省城西关外龙庆坊龙庆庵主持尼姑小唐十分深厚,每三两年间,不是你来探我,就是我来访你,断不失约,如胶投漆,胜于管鲍。一日,五枚闲坐佛堂,偶然想起小唐,自前年探我回去,至今久无音信,不知他景况如何?放心不下,兼之数年未到广东游玩,何不趁此一行,两得其便。遂唤小云徒弟道:“为师欲与你到广东一游,一来探望小唐,二则看该省新有英雄豪杰,借卖武为名,或者收得一二个英俊为门人,岂不是好,你意以为如何?”小云大喜道:“弟子蒙你老人家尽心教导,学了满身武艺,欲出去施展手段,今得师父高兴极妙。”五枚道:“你一切铺盖衣服,装一担儿挑去。”随又吩咐庵中小尼姑并香火道婆:“小心看守门户,如有人找我,说我到广东云游,不久就回。”各人领命。 五枚与小云在路夜宿晓行,约及一月,至羊城龙庆庵。小唐见五枚,喜出望外,加意款留,促膝谈心,其时乃端阳节,广东风俗,例斗龙舟数天,海幢寺热闹非常。五枚上年来游,也到海幢寺伽蓝殿开场卖武。此次在庵中过了节,到初十日大早,叫小云带齐各样军器,前时寄放海幢寺粗重行头,及一百零八度梅花桩,早于几天前饬小云、小唐预先布置妥当。这小唐是龙庆庵中有钱的主持,因素来仰慕五枚的手段工夫,拜在门下,名虽徒弟,那五枚见她不惜钱财,十分孝敬,故而另眼看待,作为师友,交结笃于平常。三人结束妥当,在西炮台步头雇下一只小艇,过海而来,船到海幢寺前上岸,入寺与静海大师及众师兄弟稽首,见礼已毕。寺里众僧,十分敬重,当下静海陪笑说道:“不知师伯法驾光临,有失远迎,仰祈勿罪。”五枚答道:“岂敢!师侄法戒精严,有光佛教,深为可喜,寺内法事,定必兴隆。今日老拙又来寺中献丑,叨扰静地,深是不安,望勿见怪。”各处随即参拜诸佛,遂进方丈饮茶留坐。告辞与静海并各僧人,到伽蓝殿中而来,早有该殿值堂和尚迎接,五枚一看,只见所有行头,一概布置十分齐整,那丹墀下梅花桩按着步法排列无误,满心欢悦。遂上前拜过关夫子像,与本殿和尚见过礼,三人将袈裟卸下,走到月台,五枚当中坐下,左边小唐,手提一对九节镔铁鞭,右边小云拿一枝丈二长铁梨木棍,二人站立两旁。早见那玩的人,渐来渐多,此时初交辰初,看的人还不十分挤拥。 洪熙官、方孝玉兄弟二人回家,与父母拜了端阳节赶来,各家兄弟无不欢喜,一同出了武馆上船,过海而来,一路欢呼畅饮。舟中远望,观不尽珠江富丽,向南一带娼寮妓寨,烟花夺目,美景宜人,只听得笙歌箫鼓,诸般弦索,令人神心荡飞,即使鲁男子到此,亦难自主。舟中兄弟,饮酒正酣,船已近寺,各人上岸,人守各处游玩。 洪熙官、童千斤走入伽蓝殿来,望见正中月台上,坐着一个老尼姑,年将百岁,生得身高体胖,头大眼圆,目露神光,英风凛凛。左右两尼,一约中年,一约卅许光景,斯文清雅,似非勇猛之辈,惟见手中所拿九节双鞭,单头木棍,均是惊人之具,未知他可能使得?兄弟二人私相议论。听得座中老尼,立起身来,走到月台,对众人将手一拱说道:“列位请了,小尼每年到贵境一次,在此伽蓝殿丹墀下,排列梅花桩一百零八度,及十八般器械,并拳棒备技,闻贵境最多豪杰,只恨自己无缘,未逢敌手,列位中倘有武艺超群者,与小徒一角胜负,领教一二,是所万幸。”回头叫小唐、小云:“汝二人各走鞭棍与诸位一观。”见那中年尼姑,将手内双鞭望外一拱说道:“小尼献丑,诸公见谅!”将身一扭,双鞭一排,两脚一起,用蜻蜓点水势,飞上梅花桩中站立。双手运动九节鞭,按着步法进退,使将起来,一来一往犹如两条蛟龙一般,使到妙处,变一派银光,连身也不见了。只见一百零八度桩上,一团白气,滚来滚去,或上或下,步法既精,鞭法又熟,众人看得眼花缭乱,齐齐喝彩,共赞好鞭。纵步收鞭,退回原位。只见小云将身一展,一个飞脚,打上桩中,道:“我来献丑,以博诸公一笑。”左手将棍拿定,犹如朝天一炷香,右手一伸,只见这棍风摆杨柳一般,头尾皆摇,观者皆道:“好大气力!”小云将棍一挺,打横又是一弹,几乎把这大棍震断,拨开脚步,在桩上排开棍势,按着四门一百零八点,使将起来,只见那棍尾,就有碗大一个圈儿,十分威勇,便捷非常,技艺既精,气力又大,所以运动如意,全不费力。众人看见都道:“好棍法!”那洪熙官看罢无言,不料童千斤自恃本领,待小云收棍时,他就飞身上梅花桩,大喝道:“何方贼尼,到我广东卖弄本事,目中无人,你认得我童老爷么?” 小云忙将棍交与小唐,便翻身骂道:“你这狗头,到来比武,自应以礼相称,何得破口伤人?你既来领教老娘的拳脚,快把狗名报上,待我好送你归西。”童千斤大怒,暴跳如雷,大声斥道:“你老爷乃旗人童千斤,广东省城谁不知我,你今日遇着我童老爷,只怕你死回到了。”小云冷笑一声,随即在桩上摆开一个高探马的拳势。童千斤用黄虎钻心的解法,抢将进去。小云见他来势极猛,也知他气力不小,收回拳,变个解法,叫鬼王拨扇,只掌望童千斤身上打来。童千斤一惊,连忙闪过,早飞起左脚踢去,小云躲闪,两人在桩上按定步法,一丝不乱。 那五枚坐在月台上,看徒弟有些敌那人不住,急忙落下月台,纵身跳上梅花桩,将两人分开,大叫:“我有话说!”童千斤正要取胜,忽见这老尼亲来拦住,大怒道:“就你两个齐来,老爷也不怕你!”洪熙官当五枚上桩之际,正想上前帮助,见这老胖尼姑口称有话要说,权且站在桩前看她议论。小云见师父上桩,将身退在一旁,听候吩咐。 童千斤虽然住手,仍是怒气满面,大叫道:“有话快说!待我取你狗命!”五枚笑容满面,说道:“壮士高姓大名,尊师是何法号?”童千斤骂道:“我老爷又不与你结亲,查根问底做什么?你见徒弟战我不住,故此上台支吾,想用花言巧语,以为脱身之计。”五枚闻言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不识抬举的贼子,休要夸口,出家人手下不知死了多少英雄好汉,何在乎你这不成材料的东西?只因我老人家心性慈悲,见你用来拳脚,都是我同派所传,必是师兄弟中弟子,恐怕一时错手,有失同门和气,故好言相问明白,方与你战个高下,纵下毒手也教你死而无怨。”童千斤一听此言,怒发如雷,迎面一拳,照着五枚顶门下来,势有千钧。五枚看见一笑,小云上要上前招架,五枚道:“待为师的来对付他。”即伸开手架过,似乎有些斤两,心中不忍下绝情手段,只用七成功夫,走了几路解法,卖个破绽,童千斤就一脚踢过去,五枚三个指头,将右手向他小腿一削。童千斤忽大叫一声,如中刀剑一般,跌下梅花桩来,洪熙官上前扶起,寸步难移。五枚冷笑,复回原座。 洪熙官命人背了童千斤回船,见他疼痛难当,叫苦连天,急用药敷,仍然叫痛,各师兄弟陆续游玩返船,问起缘由,众人大怒,李锦纶为首,带齐李亚松、谢亚福、林胜、邓昭五位英雄,飞奔伽蓝殿来,意欲报仇泄愤。进到丹墀,见众人还在此观看,并没有一个上前比试,听得众人议论适才童千斤被伤之事,见梅花桩旁,摆列十八般军器,都是加额沉重,又见那年老尼姑,盘膝坐在月台,犹如泰山一般,精神气概,果是惊人。 李锦纶报仇心急,分开众人,望着月台高声喝道:“贼尼敢伤我弟兄,老爷特来取你狗命,以泄公愤!”五枚端坐,忽见人丛内走出大汉,为首一人,生得虎背熊腰,紫钢面色,声音雄亮,一表人材,口称泄愤,谅是适才所伤同辈之人。起身迎下丹墀,叱道:“来者通名比武。”锦纶答道:“我姓李名锦纶便是,你这贼尼,胆敢伤我师弟。”五枚道:“出家人历年到此,以卖武为名,原欲借此结交天下英雄,岂料你师弟。自恃无敌,目中无人,破口伤我,故略用三分力气,记认与他,警戒下次不可欺人,咎由自取,有何仇隙?你今到来,仍然不识进退,开口就得罪我,自寻死路!”李锦纶听了,激得心如烈火,各家兄弟一齐大叫:“大哥还不动手打死这贼秃,更待何时?”五枚闻言,高声骂道:“你这班狗男子,一齐上来,老身也不怕你!”众英雄听了,大叫如雷,上前一齐动手。五枚大叫:“两个徒弟不准动手。”随即将身一纵,上了桩中站定。当下李锦纶、谢亚福、李亚松、林胜追上桩来,各占方位,如走马灯一般。五枚手下小唐、小云两个徒弟,因师父吩咐,不敢上前帮助,站着照应,谅道几个不是师父对手,见众人都是空拳,谅不伤命。只见五枚一场恶战,打有一个时辰,在梅花桩上,踏来步去,风车一般,听得一声响,见李锦纶跌下桩来,其余四家弟兄,还拼命将五枚围着,拳脚交加,不肯放松。 方孝玉、美玉、世玉兄弟回家,与父母拜节;胡惠乾因有事出外,未曾同来。及后赶到船中,见童千斤被人打伤,问起根由,一齐大叫,飞快赶回伽蓝殿来接应,正遇李锦纶被踢下桩,上前救起。方世玉一眼望见大师伯五枚,大叫:“梅花桩上各家兄弟,不可动手,这是五枚大师伯!”各人闻言,一齐跳下桩来,大家一齐跪在地下叩头,口称:“死罪!”五枚亦即刻步下桩来,亲手扶起各人,说道:“不知者不罪,我初时再三查问童千斤是何人弟子?因出言无状,破口骂吾,故略与他些痛苦,幸而未伤筋骨。诸位贤侄功夫,也算八九,不知曾拜谁人为师?请道其详!”世玉重新上前,代母请安,自己又与师公叩头。五枚生平最喜欢是他,许久未见,今日一旦相逢,喜得眉开眼笑,急忙一手挽到身旁,口称:“我儿,为师的几年不见你,倒也长成气概,比先尤胜,你母亲现在何处?说与我听!”世玉随把母亲随父亲由南京回来,现居省中,助胡惠乾打机房,报父仇。现与三师叔手下三个门人结怨,今已将他打死,只怕三师叔不肯干休,这一班都是少林至善二师伯门徒,及至善在省设教,到湖行事,现已返回少林,各人禀明。小云、小唐亦与各人见了礼。五枚忙叫小云向药箱中检出秘制跌打还魂如意丹,送与童千斤、李锦纶,就令世玉赶回船中,如法服饮敷涂,功效极其神速。世玉领了师公丹丸,如飞奔回船中,对他们细细说明原故,童千斤等说道:“原来是大师伯,怪不得师父说过比他的功夫还强,果然不错。”洪熙官即与二人敷药,又吃丸药,果然灵验。世玉与洪熙官同入伽蓝殿,代童李二人拜谢赐药之恩。洪熙官抢步上前,参见师伯。五枚扶起,命他坐下,各家兄弟,分坐两旁。小云、小唐与各人见礼后,献上香茶,众人请师伯师兄一同上船,回馆款待,少尽孝敬之心。 五枚见了雄伟师侄,心中欢喜,吩咐小云,仍将粗重器械寄下,辞了海幢寺各道友,与一班少林豪杰同到船中,那五枚师怕要吃素,洪熙官忙即命人赶办素筵,让她师徒首座,众兄弟两旁伴坐,轮流敬酒,是日将船在省海珠花地一带,尽情畅游,一来看龙舟,二则观水上景致。因五枚虽到羊城几次,未曾似这番高兴。那小云、小唐亦开怀畅饮。众师兄弟大饮到半酣之际,五枚问道:“适才因阶下闲人极多,未曾细问,到底你们与三师叔门人,因甚结仇?岂可不念师父情面,一旦弄到几条人命,难逃王法,不怕那八臂哪吒的厉害,你们不妨告知我出家人,或有分忧一二,也未可知。”各人听了,以手加额道:“若得师伯如此,此恩此德非但我等不忘,就是师父知道,也感激不尽。”只见胡惠乾含着泪珠,走到五枚身旁,双膝跪下,叩头痛哭道:“弟子有杀父之仇,各师兄都为救了弟子残命起祸,恳求师伯大发慈悲,搭救弟子,万世沾恩。” 五枚用手挽起,说道:“不必、悲痛,有甚冤情说来,出家人自有道理。”胡惠乾忍泪退归本位,将当日父亲被机房伤命,得世玉兄弟救出,拜至善为师,到少林学习武艺,心急私自逃回报仇,师父恐防有失,打发众兄弟同来帮助等项细细述说。“后至机房出了长红,请牛化蛟、吕英布、雷大鹏陆续前来,弟子几次死中得活,皆得众师兄弟同心暗助,始能保存残命,近闻锦纶堂备办厚礼,到武当山求请八臂哪吒三师叔,若他亲来,弟子定遭毒手,只是家有老母,年近古稀,无人奉养,求大师伯看家师薄面,搭救弟子,沾思不尽。” 五枚听了根由,口称:“善哉!你是一个孝子,立心为父伸冤,却有志气。出家人在此小留,与你解除冤结,只是见了三师叔,小心赔罪,不可恃强。先礼后兵,我自有道理。”众人称谢。是时天色将夜,将船泊西炮台,齐送她师徒入城回龙庆庵,共返武馆。次晨备了三顶轿子,接她师徒入光孝寺,拜过如来诸佛,与各僧少叙片刻,进武馆来。各英雄十分敬重,求她指点功夫。五枚亦尽心传授,苗氏夫妇亦来叩见师伯,拜谢当年恩德。从此每日教习,至晚方回庵内歇宿。 再说八臂哪吒冯道德,连夜赶赴羊城而来,船到省河上岸。各值事雇了轿子,将老道士抬入锦纶堂会馆,众行友恭迎进内,一同拜见礼毕。又有白安福等各徒孙,上前叩见师公,茶罢,设席接风,老道吩咐各值事标明长红,惊动光孝寺武馆众师兄弟。适值五枚未到馆来,惠乾亦在西禅寺教习手下徒弟。李锦纶一见标红,随与各家兄弟商议,不若我等先至锦纶堂,见三师叔请罪,探其意见如何,再作道理。各人均道:“有理!”随即一同到会馆门首,守门人报将入内,老道长正在饮酒,闻言即传各人进去。 当下李锦纶为首,带同一班兄弟,来到关帝厅上,一齐拜见师叔请安。道德问道:“谁是胡惠乾?胆敢伤我三个徒弟,今日又来见我,有何话说?”锦纶道:“惠乾近归新会,不在馆中,我等闻三师叔到此,特来请罪。打死牛化蛟、吕英布及雷大鹏三位师兄,与我众兄弟无干,万望师叔念师父薄面,高抬贵手,饶恕我等,感激不尽。”冯道德大喝道:“你这班畜生,用暗器帮助胡惠乾,打死我三个徒弟,又来花言巧语,想我赦有,你们若念师父之情,不该用此毒手伤我徒弟,你今胡惠乾一齐赴台受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骂得众人哑口无言,相继退下,齐道:“连我们都不妙!只求大师伯设法解救。”众人往龙庆庵去了。 且说锦纶堂众友与白安福上前禀师公道:“胡惠乾现在西禅寺,未回新会,因见师公到来,躲避逃走,亦未可定,我等请师公前去,将他捉来,与师叔等报仇,岂不爽快!”老道士即命白安福、牛强各做线眼,别了各值事,即奔西禅寺而来。正遇胡惠乾在馆教徒,白安福指点,师公进门来擒。胡惠乾望见白安福引一个老道士,抢入门来,心中料定即是八臂哪吒,即忙迎下阶来,口称:“来者莫非三师叔,弟子胡惠乾叩见。”道德仇人相见,怒火中烧,今见他跪下叩头,口称师叔,喝道:“小畜生!谁是你三师叔,你若有我在眼内,何至将我三个徒弟打死,今特来寻你,有本领只管放出来。”抢上前就是一脚,惠乾连忙躲过,大叫:“请师叔息雷霆之怒,容弟子一言。”道德道:“我与你这孽种有大仇恨,说也枉然。”胡惠乾说道:“当年牛化蛟师兄,贪图锦纶堂花红银两,自恃本领高强,与人出力,欺压弟子,斯时弟子也曾再三哀求,劝以师父师叔,同道中人,岂可为他人自伤和气,千言万语,总不肯依,定要结果弟子性命。师叔想这拳脚一动,至亲骨肉,尚且难饶,彼此标明,格杀勿论,一时失手打死化蛟师兄,也是骑虎之势,逼于无奈。及至吕英布、雷大鹏两位师兄前来报仇,弟子也是九死一生,方才逃得残命,自知罪业深重,万无可有。只是自问,并不欺人,总求三师叔高抬贵手,谅弟子苦衷,感恩不浅。”老道士上前,拳脚交加,照胡惠乾致命地方打来,胡惠乾只得用尽平生本领,极力抵挡。战到十余回合,冯道德暗想:“怪不得三个徒弟死在他手上,原来也有些功夫。”卖个破绽引胡惠乾来,另用一路绝技,叫铁甲手,一掌早将胡惠乾右臂骨打断。大叫一声,急望西禅寺外奔出,白安福忙上前欲拦阻去路,被胡惠乾抱着痛手一脚踢倒约有数尺。牛强见他受此重伤,仍然凶勇,不敢拦阻。见冯道德追来,胡惠乾急不择途,奔到顺母桥边,八臂哪吒赶到,势在急迫。 李锦纶及各师兄弟赶到龙庆庵见五枚,禀知前事,道:“恳求师伯设法解救,我等兄弟感恩不浅!”大众跪下叩头,五枚用手扶起,说道。“有我在此,料也无妨!”即带小英雄,一班步行往锦纶堂而来。到了门前询问,方知已到西禅寺寻胡惠乾报仇,大众一惊,一齐拥上五枚师伯,飞往西禅寺而来,走近顺母桥上、遇着胡惠乾打败,抱着断手,面色焦黄,冯道德已经随后赶到,举拳望惠乾后心打来。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访李阁9500字 老道冯道德飞步追赶胡惠乾到顺母桥,已经赶上,用尽千斤神力,一拳照正后心打来,十分厉害。五枚看见,急忙上前伸开右臂,往上用力一格,大叫:“为兄在此,三弟不可动手!”这一架,把个冯道德连退十多步,震得手臂酸麻,大吃一惊。五枚含笑上前,口称:“贤弟,为兄的怕你伤了胡惠乾性命,冒犯之处,切勿挂怀,拱手谢罪。”冯道德与她同师学艺,知她厉害,方才这一格,尚且如此,她又与至善最厚。当年李雄父女,也遭她杀手,今日来助胡惠乾,若不见机,不但徒弟仇报不成,连我自己也不妥。慌忙上前稽首。口称:“小弟岂敢见怪,不知师兄法驾,何日到此?”五枚答道:“为兄云游到此,不知贤弟因甚与胡惠乾结下深仇?下此毒手!”道德两泪交流,将三个得力门人陆续惨遭胡惠乾这班少林门徒暗算,仔细说明,“还望师兄秉公,与小弟作主!为小弟伸冤,感激不浅。”五枚答道:“原是牛化蛟不对,不该贪图别人钱财与同道作对,贤弟你又听旁人唆弄,打发吕英布、雷大鹏下山。胡惠乾乃是一个孝子,立志为父报仇,与武当山风马牛不相及,并非有心敢欺,至于拳脚之下,性命所系,断难饶让。贤弟既将他手骨打断,人虽未死,已成残废,此恨亦可尽消,若听愚兄调处,念他师父及我等面上,着胡惠乾众师兄弟,公众出银,补三位令徒家属每家一万元,另外打斋超度,在贤弟跟前,叩头认罪。此后不准再与锦纶堂争斗,彼此讲和,若不听为兄相劝,听从贤弟高见。” 冯道德听这番议论,自己一想,谅难对敌,当初是牛化蛟这畜生贪财惹祸,自己作死,我一时错见,断送两位徒弟。今日这老尼前来替他们出头,此仇定然难报,我不见机放手,怕也有性命之忧。权且忍气说道:“师兄见教,小弟怎敢不依?只是三个徒弟,一旦无辜死在胡惠乾之手,十分凄惨,若果功夫不及,死在拳脚之下,倒也无怨,今日将胡惠乾放过,旁人必要耻笑,说小弟无能,望师兄与我作主。”五枚道:“清平世界,以报仇为名,伤害人命,一则目无王法,二来非你我出家人所宜,今定欲打死胡惠乾,我纵然不理,也是二师弟至善和尚心爱之人,谅难容你,还是听我,免伤和气。”冯道德勉强应承。 锦纶堂各行友,听见胡惠乾永不滋事,亦皆愿意。所有街上各店铺,因不能各安生业,众口称道:“这位老师太,是慈悲为本,所论极有道理,不但保全许多无辜性命,连我们附近街坊,均沾厚德。”五枚连称:“不敢,出家人有甚德能,承各位施主夸奖。”着胡惠乾带伤与师兄弟同在三师叔跟前跪下,一齐叩头谢罪。约定选择吉日,在擂台上改坛场,请七七四十九个高僧,打斋超度牛化蛟、吕英布、雷大鹏及胡惠乾父亲和机房中伤亡各位行友,早登仙界,即送三家安家银两。 冯道德为势所迫,不得不从,忍了冤气,带了众人同返锦纶堂中,对众人道:“这老尼十分凶勇,相助胡惠乾,此仇料不能报,权从应允。”众人见老道士尚然惧怕,谁敢再惹祸端,各不多言。 五枚同回光孝寺武馆,身边取出驳骨还魂丹,与胡惠乾服下,外用生雄鸡一只,和药捣匀敷上,立刻止痛,将筋骨接好,所谓药到伤痊。胡惠乾及众师兄弟,叩谢大师伯活命之恩。五枚扶起,说道:“自家子侄,何须多礼?”馆中办素筵,款待五枚。众英雄把盏饮至黄昏,用轿送五枚三人回龙庆庵安歇。届期打斋已完,冯道德先回武当山,五枚亦回云南,方孝玉父亲亡故,兄弟三人与苗氏庶母,扶柩回肇庆安葬,各兄弟送别后,陆续回乡省亲扫墓去了。只有洪熙官及童千斤在省,见各师兄弟散去无趣,将武馆军器杂物寄放光孝寺中,关了馆门,回家歇息。 胤秘因欲游玩苏常风景,亲访白大官、甘凤池二位英雄,以备他日将才之选。是日海波庄大设筵宴,各人执盏饯行,送出庄外,周日清负了衣包被褥,跟随在后。由崇明到苏州甚近,因欲沿途游玩,自航海抵南汇、上海、嘉定、太仓、昆山,一路探风问俗,夜宿晓行,一日将入夜,行抵苏州楼门。入城至护龙街,见满街灯火,夜色如昼,见有客寓灯笼,大书“得安招商客寓”,二人径入。离主姓张号慎安,苏州洞庭山人,见客进门,殷勤接待。日清择定安静房屋一所,将包袱放下。寓主命厨师速备夜膳。 白太官来苏访友已去,而甘凤池早得在海波庄为佣之至亲毕成名来信,详言近日海波庄各事及主上与幕雪面貌。甘凤池得信后,自思流荡江湖,终非上计,俟主上来苏,得一引进之人,献呈技艺,得邀奖赏,不负一生练习苦工。一日,独行护龙街,过得安客寓,见二人站在门口,寻思面貌,与至亲毕成名来信所云主上及幕雪相同,遂向寓主查问二客来踪,更加欢悦。苦无人引见,忽见幕雪在庭中看月,甘凤池上前施礼,彼此询问,一见如故。当时幕雪即行禀明主上,立蒙召见。胤秘见他生得魁梧奇伟,名实相符,十分欣悦,即赐游击职衔,因在苏已久,不便同行,令伊暗中随驾,将来人都授职。甘凤池遵,谢恩退出。 自后与幕雪时常谈心是夜,胤秘用过晚膳,幕雪困倦早睡,胤秘一人出游。是时街市灯火辉煌,如同白日。每店排列三层,花式不同,大店家每层用灯五六十盏,小店家亦有二十余盏,斗巧争奇,彼此赌赛。那剃头铺点灯如昼一般,都是上、中、下三层,坐满剃头。招牌上写:“向阳取耳,月下剃头。”胤秘心中诧异,难道苏州地方,日里都不剃头,定是晚间剃不成?旁有一位老翁,便请教这个原因。老者道:“原来客官初到敝地,不晓此处晚上剃头规矩,待老拙说与你知道。这苏州日间剃头,有两等行情,若剃荤头,都是那班相公们,做摩骨修痒的工夫,把客人的邪火摩动,就是妓女一般,做那龙阳勾当,所化的银两,或数两,或一二两不等;若剃素头,剃头打辫,取耳光面,摩骨修痒,五个人做五层工夫,最省。不过也须每人给钱五十文,手松些的或一百,或二百不等,所以动不动剃一回头,费却一千八百,不以为奇,故而日间剃者甚少。这晚上不论贵贱,都是十六个铜钱,剃一个头,打一条辫,其余一概不做,故而这些人均是晚上剃头居多。 胤秘闻言,点头微笑,拱手道:“多蒙指教!”转身向着那边走来,更加热闹,姑苏夜市,天下有名,近水一带,越觉好看。遥望那花船酒艇,来往游行娼寮中,万盏银灯,一齐点着,映得水面上下通红,耳边只听得琵琶箫管,弦索笙歌,悠扬快乐。太湖里小艇如梭,绿波荡桨,果是繁华富丽无双。胤秘此时,龙颜大悦,顺步走近码头,早有船上少妇一群儿枪上前来,你扯我拉,口称:“老爷,我的船又轻便,又宽舒,十分洁净,游湖探妓,请上船来,水脚价钱,听凭赏赐。”众口合声,都道自己船好。胤秘拣了一只上等花船,踏跳登舟,走进中舱,将身坐下。艇里一面开船荡桨,口中请问:“老爷要去西湖,还是回府饮酒?”只见那艇梢后面,走出一对十二三岁俊俏女童,罗衣满身,打扮齐整,一个用茶盆托出一盘龙井香茶,放在小凳之上;一个手提银水烟筒,吹火装烟,艇中摆设,倒也不俗。胤秘说道:“你且与我到那热闹地方,游玩一番,再到那本处有名的第一等妓女寮中,饮酒便了。”艇家听罢,将船望着湖中极盛之处慢慢摇来,胤秘推宙观望,畅饮欢游。 苏州有一富翁,姓张名廷怀,表字君可,家资百万,最爱结交天下英雄、四方豪杰。生平最好除强助弱、济困扶危,性情慷慨,挥金如土,因此上学就浑身本领,文武全村。所以太湖强人、绿林响马,一闻他无不倾心仰慕。若是正人君子,寄迹其中,借此隐名埋姓,虽为强盗,心存忠义的人,伊广为结纳。其祖上历代贩卖两淮私盐,所以绿林朋友,彼此相通,取其缓急之际,藉为照应。因此廷怀所运私盐贩往各处埠头,历年未曾失手。家中广有姬妾,生性最好狎邪,不惜缠头,若遇才貌双全之妓,更加称意,挥霍不吝。烟花队里,行户人家,无不均沾其惠,因此上苏杭地方,花船行中,起了他一个诨名,叫做品花张员外。是日,也雇了一只长行快艇,顺流飞桨沿途驶来,其行如箭,迎面而来。是时微有月色星光,一时趋避不及,与天子所坐花船,挨舟擦过,快船人多力大,一声响,早将花艇桨撞折,船身震动,船妇高声喝骂索偿。快艇水手不依,彼此口角相争,惊动了张廷怀,步出船头,询知缘故,随将自己水手责备一番,即着手下人,拿了三吊铜钱送过船来,说道:“这钱是张老爷赏你买桨的,不必吵了。” 此际胤秘也到船头上来观看,意欲调停此事,听见他将自己水手骂了一回,随拿钱来赔偿。暗想此人举动大方,谅来定是一个豪杰,随向船妇道:“小小船桨,能值几何?焉可破费他主人赔钱,待我多赏你一二两银子便了。”船妇忙即将钱送还过去。张君可连连拱手道:“适才冒犯宝舟,原是小弟快船水手粗鲁,先生既不见罪,又将小弟所赔之钱送还,反使小可愧感不安,望乞示尊姓大名,以资铭感。”胤秘连忙以礼相还,答道:“这些小事,何足挂怀?在下姓刘名宇,乃直隶顺天人氏。不敢动问仁兄上姓尊名,贵乡何处?”廷怀忙道:“小弟是本处苏州人,姓张名廷怀,字君可,因欲去探望相知,不期得遇刘兄,实乃天缘凑合,断非偶然。古人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如蒙不弃,何不请过小舟,一同前往,俾得少尽地主之谊,实乃三生之幸。” 胤秘举目将他一看,见他仪表非常,年约三旬,眉清目秀,面如满月,声音雄亮,举止端方,此人必是英雄,何妨与他结识,观其品格,以便日后为国家出力,岂不为妙?立定主意,答道:“足见张兄雅爱,只是小弟未经拜访,造次相扰,殊切不恭,容日到府拜候奉陪如何?”这张廷怀天生一对识英雄的巨眼,一见胤秘龙眉凤目,满面威仪,年纪与自己相仿,谈吐间,声若洪钟,目射神光,气宇轩昂,居然是一个王侯品貌,一心要与他结纳,焉肯轻轻错过?忙即走近船旁,一手挽着花艇船边,踱将过来,躬身施礼,口称:“刘兄若果如斯客套,非像你我英雄了。”胤秘还礼道:“既承雅爱,焉可再辞?”随即携着手同回快艇中来,步进中舱,从新见礼,分宾主坐下。见舱内陈设,与那小花艇,格外不同,所有名人字画、古玩几桌色色华丽。水手及使用下人,约有二十余人之多,献罢茶烟,廷怀吩咐将那小花船,扣在自己快艇后,一路游玩,要到得月楼寮中,去访姑苏名妓李云娘、金凤娇诸姐妹去。水手遵命,飞桨便往。一面摆点心、糖果、围碟等物,放在红木桌上。廷怀恭请高兄上座,彼此谦逊一番,方才就坐。 二人谈论经论,略用茶点,廷怀指点沿途经历景物,一切湖里繁华,证今评古,自吴王建业、子胥筑城至今,本朝所有先后贤人,胤秘层层考博。那张廷怀谈论风生,百问百答,极称渊博,廷怀有所难辨,胤秘亦详为讲解分明,彼此言语投机,各恨相见之晚。说话之间,船到得月楼一带娼船之前,快船水手将船扣好,将近万字栏杆旁边,胤秘举目看时,见一字儿湾泊着许多画栋雕梁、铺金结彩极大的花船,大者高约丈余,长四五丈,舱内均建层楼,横阔丈余或八尺不等,四面花窗,色样奇巧,窗内镶嵌玻璃,船头翠绿栏杆,上面挑出五色花绸遮阳,箫管琵琶,摆列船头,鸨儿与一班弦索手站立一旁,一齐与二位大爷打躬作揖。张廷怀携着胤秘手,踏过船头,李云娘早已迎到舱门,笑道:“今日什么风,吹得二位大人来此?”慢举金莲,上前万福。二人亦以礼相还,行得舱来,廷怀忙尊刘兄上座,三人谦逊一番,方才分宾主坐下。丫鬟捧上三蛊香茶,就在旁边侍候装烟。 胤秘看那舱中,陈设极富丽,两旁挂着许多名人题赠的诗词。留心看这李云娘,倒也十分标致,眉如新月,眼若秋波,面白唇红,腰肢婀娜,体态轻盈,虽不及沉鱼落雁之容,也有六七分姿色。只见她轻启朱唇,请教这位贵客:“上姓尊名,贵乡何处?”廷怀忙道:“此位敝友,乃北京人,姓刘名宇,适才路上相遇,倾谈之下,遂成莫逆之交,特地邀来拜访,博览群芳。诸姐妹中,准人才貌称著者,请来一会,以尽今日之欢。”胤秘连忙逊道:“岂敢,岂敢!小可不过奉陪张兄到此,以图一夕之欢,望勿见笑。”云娘答道:“素仰尊名,幸蒙光降,何乐如之。但敝姐妹中,难言才貌,诚恐辜负雅意,切勿见怪。” 说着,鸨儿早已听见有新来北京大客,又是张员外好友,自然都是阔客,既要博览姑苏名妓,即刻将左右邻船几个有名的妓女,一齐装扮得如仙子一般,送到云娘艇里来。一同上前,与二位客人见了礼,两旁坐下,就中有一个姓金名凤娇,年方二九,生得五貌花容,颇称苏州水陆教坊中班头领袖,虽则她貌如苏小,才胜薛涛,还在云娘之上,只因她性情骄傲,恃才做物,不肯做那迎新送旧、转脸无情之态,即如富翁张员外,稍有一言不和,她就冷淡如冰,不肯曲意承欢,以图宠爱,诸如此类,与客无缘。虽然才貌超群,反落诸妓之后,今闻直隶高客人要访才貌双全之妓,谅必此人不俗,特意前来一会。见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气概不凡。暗想这客人品貌,不知他胜怀如何,一试便知。 彼此谈了谦逊之言,鸨儿请到酒厅赴席。一同步进中舱,当中圆桌上排了满尊筵席,两边弦索,五音齐奏,丝竹并陈,却也华美。于是坐下,共倒金樽,酒至数巡,是晚乃七月初旬,暑气仍甚,但见银河月色,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高声朗诵,胤秘偶然想得一联,乃道:“良朋相对,酒兴初浓,诗词以记其盛”,高声念曰:“新月如舟,撑入银河仙姐坐。”廷怀不假思索,对曰:“红轮似镜,照归碧海玉人观。”金凤娇即唤侍婢小英,拿了文房四宝,放在案上,提起笔来,写在花笺之上,彼此称赏一番。 胤秘见凤娇写得笔走蛟龙,十分爱她。张亦随即想出一联,提笔写在笺上道:“六木森森,桃梅杏李松柏。”高天赐接口曰:“四山出出,泰华嵩岳昆仑。”廷怀大加赞赏,倍相敬重。是日天气炎热,扇不离手,凤娇将其手中金面纸扇,求贵人大作一题,胤秘接过扇儿,铺在桌上,一挥而就,意存规诲,指点迷津,见八句七言诗词咏道: 体态生成月半钩,清风流畅快心愁。 时逢炎热多相爱,秋至寒来却不留。 质似红颜羞薄命,花残纸烂悔难谋。 趁早脱身休落后,免教白骨望谁收。 金凤娇接过看完,感激道:“贱妾久有此心,恨未得其人,今蒙金石良言,这诗当为妾座右铭,以志不忘。”胤秘道:“急流勇退,机不可失,愿各美人勉之,今日之会,殊快心怀,张兄何不就将美妓为题,作诗以见其概如何?”张君可遵命,提笔写道: 二八佳人巧样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忱,半点来唇万 客尝。 做就几番娇媚态,装成一片假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 两行。 李云娘见道:“郎君所见不差,我辈心肠,原是假的,未可一概而论,此中未尝无人,当日李亚姣之于郑元和,卖油郎之遇花魁女,若杜十娘之怒沉百宝,倒是李生辜负于她,其余为客所累,指不胜屈,安可不辨贤愚,不分良莠乎?”金凤娇道:“不应如此说,应罚一杯!”于是复归席上,再倒金樽。饮至更深,张君可仍在云娘船内歇宿,胤秘就与金凤娇携手,到她舟内谈说,吟诗下棋,不觉天明,略为安歇,次早起来洗面,仍到云娘船中相会,略用茶点。君可取出纹银二十两,作为缠头之费,另付席金五两,赏赐门厅弦索手、侍候人等三两,总交云娘支结。二人携手作别,走出船头,二妓与鸨儿一齐送出来,再三叮嘱后会之期。高张二人下原来之花船快艇,站在船头,两下问明住址,殷勤作别。 胤秘来到岸边,赏了花艇三两银子,连赔船桨在内,回店与幕雪说知昨晚之事。用过早膳,换了衣裳,同幕雪往张家庄而去。门上侍从人等,认得主人新交贵客,连忙报入书房,廷怀大喜,相迎入内,三人见礼,分宾主坐下,茶罢细谈。胤秘道:“你我既是相投,如蒙不弃,张兄何不结为八拜之交,岂不为美?”君可道:“小弟久有此心,未敢造次。”令家人备办三牲酒礼,拜为生死之交。排定年庚,胤秘小廷怀,但是胤秘身份尊贵只能胤秘为兄长,。大排筵席,在书房款待,差人随日清到客栈搬行李杂物,就在张家庄内安歇,每日饮酒,甚为舒畅。 一日,张廷怀出外,幕雪不在跟前,胤秘一人独坐不快。举步出门游玩,直往大街而行,不觉到了一所大庄院。抬头一看,真乃楼阁连云,雕梁画栋,迈步进至大门前观望,方知刘家相府,心中一想,此间莫非是李卫家中么?再看门上写着:“天下第一家”五个大字,胤秘一见大怒,想什么人家,何得为天下第一家,自己乃贵为王爷,富有四海,方不敢为天下第一家,你如此妄称,毋乃自己太大。微思此匾,必有缘故,不若待进去查探明白。举步行进大门,即问把门老者,将胤秘名片拿出,让他进内禀知。少顷家人出来,称说:“家爷相请。” 胤秘即随家人进内,见有一座四柱大厅,起造华美,见三四个少年,生得十分文雅,在厅中恭候,分宾主坐下,小童奉上茶烟,一少年后生问:“老先生高姓大名,贵乡何处?”胤秘答道:“我乃北京顺天府人氏,姓刘名宇。”少年又问:“刘老爷在军机处,现居何职?”胤秘又答道:“某由翰林院出身,在军机处与李相爷协办,因为丁忧闲暇,来到贵省游玩,顺路拜府。”少年道:“不敢当!”胤秘问道:“请问尊府门上之匾,写着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少年道:“我少年无知,请先生入二堂问我家父。”胤秘道:“烦为带步。”少年即令老家人带入二堂,少年告退。见二堂外,一所丹墀直上宫厅,老家人请胤秘在官厅坐下,禀知家主出来奉陪,转过花厅而去。稍后,步出一人,年约四十余岁,风致飘然趋承而上,与胤秘见面,彼此礼毕,分宾主坐下。家人奉过香茶,即问道:“不知刘老爷贵驾光临,望乞恕罪。”胤秘答道:“小弟顺道拜候,得睹芝颜,慰我怀矣。”其人又道:“请问刘老爷在军机处与家兄同事几年?”胤秘道:“已在军机处五载,请问尊府门上之匾,写的天下第一家是何解法?”其人又道:“此匾解法,小弟不知,请刘老爷入三堂,问我家父便知。”胤秘道:“请尊兄令人引进。”其人即令家人引进三堂,胤秘起身,拱手而别。 入到三堂,见其光洁铺陈,更比二堂华美。家人请天子在堂坐下,回身入左花厅,见一人约六十余岁,体壮神清,笑容而来,一到堂上,与胤秘见礼,分宾主坐下。其人道:“请问刘先生到来,有何贵干?”胤秘答道:“小侄在京丁忧,闲暇无事,游玩贵省江南景致,闻得李兄府在此,特来拜候老伯金安。”其人答道:“尊驾与小儿相好,彼此世交,屈驾在寒舍住几天如何?”胤秘答道:“感领,小怪已在张员外家居住,迟几日再来打扰。请问老伯,贵府门上之匾写天下第一家五个字是如何解法?”其人道:“此匾五字我也不知,高先生要知端详,请入四堂,问我家父便知。” 胤秘闻言,心中狐疑,为何皆称不知,定有原故,我进去问个明白。胤秘开言道:“烦老伯令人引进,拜候公公。”其人即令家人带胤秘进四堂,胤秘起身揖别。走进里面,见丹墀两旁有四柱,大厅悬许多名人字画,直入大堂,比三堂更加华美。天子叹道:“怪不得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家人即请刘老爷在堂上坐下,待禀知家主出来奉陪,即入花厅而去。顷见一位白发公公,扶杖而出,年约八十余岁,三绺长须,精神壮健,直到堂上,与胤秘见礼。公公道:“请问刘先生来到敝省有何贵干?”胤秘答道:“来到贵省探望庄有慕,现在张廷怀员外家下居住,顺道特来府上拜候。”公公道:“尊驾无事,不妨在此留住数月,遍游敝省胜景,甲于天下。”胤秘道:“一为游玩,二则探望朋友。请问公公,贵府门上写的天下第一家五个字是何解法?” 公公答道:“门上之匾,是我家父百年上寿,各亲友共送三匾,后堂两匾,前门一匾,请刘先生入后堂,问我父便知。”胤秘闻言,此公公尚有老父,百岁以上,居住后堂,尚有两匾,未知如何写法?随即开言,求公公令人引进,公公即令家人带胤秘进后堂,胤秘起身拱手而入。随家人转入后堂,见四边奇花异草,香风远飘,有如仙境一般。胤秘叹道:“此间真仙境也”,步到堂前,见上挂一匾,书曰:“百岁掌”。家人道:“刘老爷在此,待小的上堂禀知家主,然后请得。”胤秘道:“烦劳!我在此等候。”一人在堂。少顷出来言道:“刘老爷请进。”胤秘即随家人进内,只见堂上清洁不凡,桌上有龙涎香烟,令人神清气爽,如广寒仙洞一般。 胤秘直至堂上,见一耆老,坐在睡椅上,左右有三小童侍立,发与须眉皆白,红颜皓齿。胤秘上前作揖道:“老公公有请。”公公见胤秘,即令小童扶起,拱手回礼道:“请坐!”宾主一同坐下。公公道:“先生光降茅舍,有何见教?”胤秘答道:“小侄孙乃北京人氏,在军机处与令孙同事,今日顺道到来拜见老公公,得睹尊颜,十分荣幸。”公公道:“贤侄到此,可曾游玩各处胜景否?”胤秘答道:“游玩数处,好景一时观之不尽,可算第一胜地。”老公公道:“先生现在何处居住?”胤秘答道:“现在张廷怀员外家里居住。”随即问道:“老公公今年贵庚几何?”老公公答道:“老拙今年一百零八岁。”胤秘闻言叹道:“真乃高年长老。”又问曰:“请问老公公,贵府门前一匾,上书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老公公道:“先生有所不知,老拙上百岁大寿,众亲友来上三匾,门前一匾曰:‘天下第一家,’堂前之匾曰‘百岁堂’,堂内之匾是序吾家之事,高先生看堂匾便知。”胤秘闻言,抬头细看堂匾 天祝其希,地视其希,帝祝其希,家内老少亦视其希。父 为宰相,子为宰相,孙为宰相。 如我富不如我贵,如我贵不如我父子公孙三及第,如我 父子公孙三及第,不如我五代结发夫妻百岁齐。 胤秘看完此匾道:“此真天下第一家也!”又与老公公言谈几句,作别回庄。胤秘回到庄上。廷怀道:“今往何处游玩去了一日?”胤秘答道:“去刘家庄一日,见他门前之匾上书‘天下第一家’,不解其故,入问他少年后生,叫我问他家父,着人引我入二堂,见伊家父,既至二堂,又叫我入三堂,人得三堂,又叫我入四堂,问他家父,后至五堂,见一百岁老公公,呼我看其堂匾,方解其故。”将前事说明。张廷怀道:“刘家富贵寿考,系天下无双。”大众言谈,晚膳已完,各归寝所。 光阴如箭,不觉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处风俗,专打擂台为例,到了是日,廷怀令家人摆设酒筵,与胤秘开怀畅饮。饮完,张廷怀道:“我们去看擂台。”胤秘道:“甚好!”一齐同出街前,到龙王庙前打擂台之下,见人如蚁队看打擂台,买卖杂物,不计其数。台主乃是赵庆芳,有名的本地教师,手下徒弟数百人。与廷怀一齐到来,见台上有一对联: 武勇世间第一,英雄天下无双。左边有一规条 上台比武,不论军民人等,不得私带暗器,拳脚之下,死生两不 追究。 见台下各人挤拥,闪开一条大路,见有摆齐数百色军器,拥着一位教师前来,生的十分勇武。来到台下,约离数丈,一跳上台,在台上 救主知府亡 赵庆芳见一人上台,生得龙眉凤目,相貌惊人,开言道:“来者留名,方能交手。”胤秘道:“我乃姓刘名宇,特来与你比较。”庆芳道:“只管来!”胤秘用手一展,用狮子滚球过去,庆芳一见,用猛虎擒羊,双手格开,斗了百有余回合,不分高下。胤秘奋勇抵敌。胤秘在台上,庆芳闻言大惊,开言道。“刘兄且慢动手,我不是你对手,我有话说。”胤秘闻言,即住手开言道:“有话请说。”庆芳答道:“我自历年摆擂台,见尽天下多少英雄,未曾逢过敌手,今仁兄武艺高强,我非仁兄敌手,情愿拜服,望祈指教。”胤秘闻言大喜道:“教师休要自谦,请回张家庄,再行细谈。” 赵庆芳闻言,吩咐各徒弟,将擂台拆去,各色军器都搬清,随胤秘、及张廷怀到张家庄来。进得庄来,见礼分宾主坐下,彼此逊让,庆芳坐了客位,家人送过香茶。庆芳闻言道:“某家不识泰山,望乞恕罪,情愿拜仁兄为师。”双膝脆下叩了三个响头。胤秘用手扶起答道:“赵教师你的武艺我尽知了,何必过谦,若蒙不弃,彼此指点。”就在张家庄用膳,大排筵席。 数人在席上谈论武事,用完,不觉朝楼鼓打三更,家人打扫东书房,安顿赵庆芳打睡,各人归房就寝。次日各人起身,梳洗已毕,用过早膳,赵庆芳告辞回家。 胤秘在张家庄住了半月,意欲同幕雪到杭州游玩。即日起行,来到杭州,在城外十字街口,寻一家客寓,名牛家店。店主牛小二接入,道:“请问客官,有几位贵宾?”日清说:“我两人,要寻一所清静房子。”小二答道:“小店有所客房,甚为广大,二位贵宾不弃,请上楼房。”幕雪叫牛小二将行李搬运进来,就在内房居住。胤秘同幕雪在该店用膳,过了一宿,次早店家送水洗面,饮了香茶,胤秘向店家问道:“此处,何处好游玩?烦为指引。”牛小二答道:“此处,许多热闹,莫如夜市,这许多奇异物件,摆卖珠玉奇花,不计其数,客官及时前往游玩。”胤秘闻言喜悦,吩咐早用晚膳,游玩夜市。店家闻言领命,到了午后,即弄好酒肉饭菜,搬进房中。胤秘与幕雪用完晚膳起行,行至夜市,见人如蚊队,摆卖奇珍异宝食果,各物无不全备。 是夜,胤秘与幕雪同游夜市,买了饼食各物回店,着店家泡茶用过,然后安睡。谁料店家将女嫁了新任杭州朱知府为妻,专门偷窃客人银两。看见胤秘包袱甚重,胤秘与幕雪出外游玩无人在房,将胤秘包袱内珍珠宝物、金银等物,尽行偷掉。次日,胤秘起身,洗面已毕,欲往别处游玩,向店家取回包袱,打开一看,所有金银物件一概丢失,不觉大惊,即向店家理论,大家扭上公堂。知府姓朱名仁清,他贪赃耍钱,百姓取他一个诨名,叫做“珍珠散”,系店主牛小二的女婿,谁人不畏?知府是日在后堂安坐,忽闻击鼓,他即传集差役升堂,喝令:“将击鼓之人带了上来!”差役领命,即将店小二并一同带上堂来。差役喝令:“跪下!”立而不跪,知府喝道:“此处是什么所在?尔是何方人氏,胆敢不跪?”随向店小二问道:“尔到来所禀何事?”小二上前跪下禀道:“大老爷明鉴,昨日小店有客商二人,到店投宿,无钱支给,反说小人偷他金银珠宝杂物,要小的将各物交回,小的不服,故此扭上公堂,求大老爷公断,勒令清给房钱,小民沾恩不浅。” 知府闻言,向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欠了店家房钱,无钱清给,反诬店家偷窃你的金银珠宝等物,该当何罪?”喝令差役:“与我拿下,重打一百!”闻言甚怒,大骂道:“我系北京来,姓刘名宇,你识我么?你这赃官,不知受了多少银两,难道不管前程么?”知府闻言大怒,喝声:“速速与我拿下!”众差役领命动手,胤秘立定章程,飞起左脚,打得众差役头破额裂,不敢招架,各自奔走。知府见势头不好,走入二堂,由后门走出,知会协镇马如龙,传集守备马德标,右营干总李开技,带同两营兵役,数百余人,将知府衙门围住。胤秘见此情形,奋勇杀出,又与众兵对敌,一时杀出,损伤兵丁,不计其数。胤秘寡不敌众,被各兵役向前拿住。 众人将他捉上公堂,知府升堂大怒喝道:“快用重刑!”谁知说完,知府就突然昏倒在地。众差役见知府如此,将胤秘暂行留住,禀知上台再行定夺。幕雪在外打听明白,无计可施,谁知行到中途,逢教师赵庆芳,说知情由,庆芳闻言大惊道:“我亦无法解救,与你同去苏州张廷怀庄上,再行商酌。”道:“大家前往好商量。”起行两日,到了张家庄。两人进内见张廷怀,幕雪开口大哭:“我们投宿店,被店主牛小二将金银珠宝各物俱皆盗去。与他争论,扭到知府公堂。知府乃店小二之亲,他是受赃的奸官,喝令下跪,连叫差役行刑。少爷用飞脚踢起,打得各差役俱已受伤。却被协镇围捉。现被杭州知府,押在府中,万望设法搭救为要。” 张廷怀闻言,即与赵庆芳商议,有何良计,可能打救他出杭州否?庆芳道:“我想杭州知府乃是贪官,非财不行,不如带金银珠宝前往,赎他出来,再想办法去取回珠宝,方为上策。”廷怀道:“遵命!”天色已晚,大家用了晚饭。次日,张廷怀带了金银珠宝,三人起行,日夜赶到杭州城内。寻一所客店居住。庆芳道:“须托该处有名的绅拎向知府说情,用银子十多万两。知府得了银子,或可放出。”廷怀道:“弟有一个故人李文振,前数年已中进士,他与贪赃知府相好,央他前去说情,相信好办。” 次日。廷怀亲自进城,来到李进士门前,张廷怀取出名片,向门公说道:“烦尔进去通知主人,说有故人前来拜候。”那门公持了名片进去,一时出来道:“家主人有请老爷进去相见。”廷怀随门公进去,那李进士下阶迎接。二人握手,来至厅前,分宾主坐下,家人奉茶饮过。李进士道:“不知仁兄光临,有何贵干到此?”廷怀将天子往游夜市,被店主掉换包袱,偷窃珠宝金银杂物。不料知府系店家的女婿,通同武营,拿进府中,特来拜托欲用些银两转求朱知府将他放出。细述一番。李进士道:“既有委屈,待弟明日前往衙门与知府说情,求他将高天赐放出,至于应允他多少银两,必须照数送上,不可短少。”张廷怀道:“这个自然,所应用之银,久已准备。”李进士道:“仁兄就在茅舍住下一二日,听候佳音。” 一宿已过,次晨,李进士带了跟班,打轿往知府衙内而来,到了二门,跟班即投名片入内,未久出来说道:“老爷请进相见。”打开中门,李进土吩咐轿班,直进二堂下轿。知府降阶相迎,二人齐到官厅,分宾主坐下,家人上茶,知府开言道:“不知尊兄驾临,有何见教?”李进士道:“岂敢!无事不敢到来惊动。”将高天赐事,细谈一回,“现在送上银十万两赎罪,望念小弟之面,将他放出,所应银两,照数送上。”知府闻言喜道:“此人十分凶横,大胆无忌,罪不应赦,既系阁下说情,无有不依,但所许之银,如数送来方可。”李进士道:“谨依尊教。”即拜别知府上轿,径来自己府第下轿,进入书房。廷怀接住问道:“事体如何?”李进士道:“知府业已应允,唯见台所许之银,预备齐了,明日交结。”张廷怀曰:“此项银两,计算已久,已带来金银珠宝约值十万两有余。”开列清单,交予李进士收贮。 次日午夜,李进士着张廷怀写具保领,自己抽起五万两,将珠宝金银约值十万两,放进箱内,带同人领去。打轿抬进知府衙中,跟班先投名片,进内禀明,请进二堂。知府迎入说道:“昨日所说之事,何其神速?”李进士道:“公祖台前,何敢说假?”遂将带来之珠宝金银单子呈上,知府将单交予心腹家人点明,差人抬进上房,立刻差人前去,知照将胤秘带进二堂,交李进士领出,将张廷怀保领存。 李进士别了知府,再雇顶轿,与胤秘坐下,一同来至李家下轿,进了书房,廷怀迎上相见,说道:“兄受惊了!”胤秘向李进士拜谢道:“多蒙说情,此思铭感不忘。”李进士道:“小事何足挂怀。”胤秘与廷怀说:“恐怕幕雪与庆芳在店中悬望。”即别了李进士,来到店中相见。就在店中歇宿,次日用过早饭,给店钱起行,两日到了张家庄,一齐坐下,茶罢,胤秘即向张廷怀谢道:“诸蒙照拂,又用许多银子,感戴良多,可恨知府如此胡为实由店主牛小二偷吾金宝,以致如此周折,此恨如何能泄?二位仁兄有何计策,取回珠宝。我即同幕雪游玩观音山,数日便回。”就此分别。 张廷怀、赵庆芳商议,庆芳曰:“这里牛头山英雄,一名冯忠,一名陈标,隐居此山,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与我曾为八拜之交,莫若待我前去,请他们到来,同入杭州城内,取回珠宝银两,将知府及店主杀了,与民间除害。”张廷怀道:“明日即往牛头山去。” 一宿已过,次早用了早饭,庆芳挑齐行李起程,晓行夜宿,两日到牛头山,走到山门通报。少顷大开中门,见二位英雄迎将出来,齐说道:“不知大哥降临,有失远迎,望乞恕宥。”庆芳答道:“闯进贵山,多有得罪。”三人携手,来至堂前,分宾主坐下,献了香茶。冯忠先说道:“自从别后,已两年矣,不知大哥近来状况如何?望乞示知。”庆芳答道:“自从与二位贤弟分别,在苏州城内开设武馆,教习拳脚,约有门徒数百,每年八月中秋,在城内开设擂台,未曾逢过敌手。上年遇一位英雄,姓高名天赐,武艺高强,到来打擂台,愚兄与他一斗,因此与他结识。后来他前往杭州游夜市,被店家小二调换包袱,偷盗财宝金银。知府受贿,通知武营,留在府中,后来与张廷怀用银十余万两。知府得了银子,始行放出,现在心怀不平,特着愚兄到来,请求二位贤弟前往杭州,杀了知府,并取回珠宝金银,愚兄亦选门人从中帮助。望二位贤弟应允。”陈标曰:“大哥吩咐,敢不竭力?约定何日行事?”庆芳曰:“以本月二十日为期,贤弟二人挑选壮丁一百名,分为两队进发,在杭州城外扎下,愚兄亦选二百门人,到期相帮。”是日兄弟等排筵款待。 次日庆芳辞别回苏州,一日来到张家庄,进了书房,廷怀看庆芳回来,即问:“事体如何?”庆芳道:“弟往牛头山,见二位兄弟,已蒙答允,约定本月二十日,在杭州城外相会。”不觉到十八日,庆芳通知众人,共计一百多人,扮为诸色人等,暗带刀械,张廷怀扮为道士,带二十人,作为打斋伙伴,庆芳扮卖武艺,一同望杭州进发。来到城外,各寻客寓住宿,唯胡青山所带,扮作乞儿,早已进城寻庙宇住下。 冯忠、陈标各带数十人,扮为九流,身带军械,齐向杭州而来。到二十日亦到城外,分店投宿。是日庆芳即寻一所密静住房,邀同陈标、冯忠、青山、张廷怀一齐商酌。张廷怀道:“趁此人马齐备,明晨行事。着庆芳带人马五十名,扮为流氓,直进知府衙门,乘知府坐堂,乘势杀了。青山带人马五十名,在衙门附近,放起火来,打进监中,将监犯尽行放出。冯兄带四十多名,守住协镇衙门,用二十名守住千总衙门,不容一兵出入。小弟带二十名,把牛小二等杀了,搜回珠宝金银等物。陈兄带四十名守住南门,但见火起为号,一齐动手,凡左手缠有红带的,便是自己人。”各人依命。分散住宿。次日早晨,各带干粮依令而行。 青山带引火杂物,将到辰时,就到知府衙门后放起火来。知府还在梦中,忽报衙后起火,传唤差役前往救火,忽报外面有流氓数十人进行讨赏,知府升堂,被庆芳等围住,又报监犯放尽,库银被劫,知府大惊失色。庆芳同各人抽出利刃,大骂:“赃官!我等今日要为民除害,看刀!”手起刀落,分为两段。直入上房。搜罗金银珠宝,将婢仆尽行结果,知会青山,杀出行外,有人接应,向南门而去。 廷怀带了人马,杀进牛家店,先寻牛小二,一刀分为两段,把店内衣箱查取金银珠宝各物,然后杀出店来,一群人马会齐向牛头山而去。武官见有各人马守住街前,不敢去敌,后见人去远,即带兵役数千名,赶了一程,见众人有十里之遥,无奈只好收兵回衙。将张廷怀、赵庆芳纠率贼党数百余人,杀死知府,并及太太奴婢,尽皆丧命。又把牛小二店内人等杀死,等项做好文书,会同杭州道县,出禀详明臬司,移请苏州按察,行文苏州知府,悬赏花红,捉拿张廷怀数人。 丧师劫狱8600字 杭州臬司接到杭州县道并协镇洋文大惊,即传书办,立刻备移文苏州臬司,札行苏州府县武营,将张廷怀等,按名捉拿无许漏网。苏州臬司接到杭州臬台移文,立即扎饬苏州府县,出示悬赏。苏州府县札谕,出下告示令各武营查拿: 钦加道衔特授苏州府正堂萧:为悬赏查拿事,照得本府,现奉按察司 张札开,准杭州按察司李移开,据杭州县详称前月二十日,有苏州城内豪 恶张廷怀,包庇牛头山大盗等,纠率贼匪数百余人,打进杭州衙门,放火 杀死知府一家,劫去库银五十余万两,私放贼犯三十余名,同日又杀死店 主半小二全家,并抢走珠宝金银等物走出南门而去,追捕不及等情,详报 前来,合就移请札饬查拿等因,转札到本府,奉批饬行文武官员并一体通 缉外,今行悬赏,无论军民人等,有能将廷怀等捉拿到案者赏银一万两, 余党赵庆芳赏银五千两,犯到赏给,决不食言,赏给是实。 张廷怀、赵庆芳、胡青山、冯忠、陈标等人,自从杀死知府并店主牛小二等一家数命,回牛头山而来。数日后,张廷怀家中有事,早已回庄。被武营兵丁打听到,禀知苏州知府协镇,立饬本营中军部司赖有先,会同知县差役,督率兵丁数百人,将张家庄围住。家人报入庄中,说道:“老爷不好了,现有大兵将应围住,十分危急。”张廷怀情知杭州事发,急取铁棍在手,见都司亲带兵丁数十名,打进庄来。都司手持双刀,喝令兵丁上前围住,被廷怀手持铁棍杀得兵丁头破额裂,受伤者不计其数。那都司见不是他敌手,喝令急传弓箭刀牌手数十名将张廷怀围困乱射。此时,张廷怀右手被箭射伤,不能应敌,被都司督会兵丁上前,将他拿住。胡青山外出,庆芳又往牛头山未回,并无帮手,庄客虽有十余个,皆是懦弱之人,救之不能,遂被拿捉而去。 当日都司督同兵丁将张廷怀拿住,解往苏州知府衙来。萧知府忽见家人上前禀曰:“肩上老爷,今有本城赖都司督同兵丁将廷怀解来领赏,特来禀知。”知府闻报,吩咐家人传见。将廷怀先行交差,侯会客后,再行提审。家人领命出外,对赖都司曰:“请老爷进去相见,强徒张廷怀先行交差看守。”都司闻说,将延怀交值日差收押,整齐衣冠,随家人进内。来到二堂,知府降阶相迎,二人齐至客厅,分宾主坐下,家人奉茶。茶罢,知府开言道:“天大功劳,被老兄占到,小弟喜不自胜,可恨张廷怀如此可恶,若非老兄手段,断难捉获,所出赏格花红银两,现在库内,自然照数奉上。”赖都司答道:“都是朝廷盛德,并托公祖之福,那廷怀不过一个人,围住先是捉他,已伤兵丁数十人,不能将他捉住,后来见势头不好,再传刀牌弓箭兵丁,乱箭射伤他手,业已就擒。唯是余党赵庆芳等,不知落在何处?仍需按名缉获,应领花红银两,伏乞即交弟手,转给各兵丁分用。”知府道:“谨奉尊命。未提之余党赵庆芳等,设法擒获,破此重案。俟案结后,待弟将老兄功劳,详上台转奏朝廷,定然高升。”赖都司道:“全凭公祖栽培。”知府即吩咐家人:“将库房花红银两,点交与赖老爷收用。”赖都司立即拜辞。知府送至阶下,随家人来至库房,将花红银两一万,逐一点明,赖都司着兵丁抬回衙门。当即抽起银三千两,其余受伤各兵丁,重者给银三十两,轻者给银十两,作为请医之费,然后按名赏发。 萧知府见都司去后,着令家人传书差皂役等人,束带衣冠升堂,来至公堂坐下,两旁书差皂役带齐刑具,侍候一旁。着差役将张廷怀带到公案前,喝令:“跪下!”张廷怀立而不跪。知府大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见了本府还不下跪,尔快将包庇大盗、纠同贼人数百杀死知府、店主牛小二、放走罪犯等供出,如若延慢,刑法难免。”廷怀道:“我是本城富绅,安分守己,素不相识大盗。杀死知府店主事,一概不知,你若将我难为,天理难容。”知府喝道:“你自己与大盗往来,谁人不知?现有杭州臬台移文为凭,快快供来,以免动刑。”张廷怀道:“我在家闲坐,并没出门,不识大盗,你不过见我家有钱,硬诬于我,想讹诈我金钱。”知府闻言大怒道:“你自己犯了弥天大罪还不招认,反说本府见尔有钱,做个罪名讹诈于尔,实属可恶,若不打尔,断难招认。”喝令两旁差役,将他拿下重打一百。差役闻言,上前将他捉住,此时廷怀欲施威,奈被锁住,右手又伤,被差役推倒在地,将延怀打了一百板,打得皮开肉破,鲜血淋淋,睡在地下。书吏上前禀知,说道:“他受重伤,不能用刑,待小吏上前相劝,或能愿招。”知府道:“只管相劝。”书吏对延怀道:“尔做的事,无人不知,尔若不招认,老爷断难饶尔,业已受伤,不能受刑,暂时招认,再行打算。”廷怀听了书吏言语,自思不如暂且招供,庆芳等在外,必设法搭救。即对书克道:“我今受刑不起,情愿招了。”那书吏闻言,即向知府禀道:“他愿招了。”知府大喜,吩咐书吏将纸笔交与张廷怀,写供存案。张廷怀写了供辞单,写完交与书吏,呈上知府观看,供单写道: 呈供单张廷怀,系本县人氏,今在大老爷台前,缘有好友被杭州知府 捉拿收监,我与他相知,设法保出。后来问得知府偏断他案,将他收监。 故我商酌,约齐兄弟,打进杭州知府衙门,私放监犯,放火烧死知府一家 数命。至于店家个小二,曾经偷盗珠宝金银,故此一同杀死,以泄心中之 情,所供是实。 知府将供单看了,点头道:“写得明白。”吩咐书吏,将供单传案,将审廷怀口供,做角文书,详明上台,即写监牌令各差役将廷怀收监。知府退入后堂。正是: 英雄入了牢笼地,纵然插翅也难飞。 众英雄在牛头山住了半月,正与冯、陈二位谈论,忽有兵丁报到:“启上二位老爷,不好了,小人奉命下山打探杭州,前几天廷怀回庄,被赖都司带了兵丁,前往庄中拿去,解到苏州知府行内严刑酷打招了案情,现在监内。知府出了赏格告示,捉拿你等数人。小人将告示抄了,特来禀知二位老爷定夺。”即将告示呈上,冯忠接了告示观看。又与庆芳看了一回,即对冯、陈二位说道:“有何良计搭救廷怀出监?”冯忠道:“待弟带了家丁,混入苏州城内知府行中,将延怀劫出监来如何?”赵庆芳道:“苏州城内兵强马壮,不比杭州无用昏官,还是想个善策为妥。不若着胡青山并几个精细家丁,带了银两前往监中,上下使用,并往廷怀府中安置家人,叫他不必担心,自然有法搭救。”那冯忠闻说,即向胡青山道:“你今带银一千两,同家丁数人,前往苏州城内知府监中,与廷怀通了门头使用,兼买衣物进去。倘进监见了延怀,着其放心听候设法搭救,所带银两,除门头使用,余多交与延怀使用,便往张家庄安置清楚,上山报知。” 胡青山领了言辞,带了银两与两个家丁,立即起程,行了两日,来到知府衙内,进监寻着看役,讲明使用银两。狱卒等人,得了青山银两,即将青山带进,与廷怀相见。青山道:“我今奉各人之命,叫好汉不用忧心,必定设法搭救。”廷怀道:“如今我在监中无银使用,我家未知如何?”青山道:“现今带银一千两,除通门头及买物件,尚存银六百两,交与你收用,好汉尊府诸事,我前往安置妥当,你将银两务须广用,勿惜小费,自有方法搭救。”张廷怀见说,即刻将银两食物收了。青山别了廷怀出监,与两个家丁,走出行前,寻酒楼坐下,叫酒保:“有好酒菜,只管搬上来。”酒保闻言,上前答道:“不知要多少酒肉?”青山道:“牛肉二斤、肥鸡二斤、好酒二斤、猪肚汤一大盅,快搬来,食完有事。”酒保答言:“知道!”连忙走下楼来,照数搬上。青山与两个家丁,各饮几杯,忽见一人走上楼来,在对面桌子坐下,叫酒保:“快搬酒菜来,食完有事!”青山即视其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细看乃是松柏岭白花蛇杨春。青山思想,现今正是用人之际,即速上前道:“杨英雄多年不见,近景好么?”杨春答道:“原来是胡青山,一别几年,近日你在何处?”青山道:“一言难尽,快请过来同席。”杨春立即过席同坐。青山再叫酒保:“加上牛肉二斤、好酒二斤、猪肚汤一碗、烧肉半斤。”酒保闻言,如数搬上。二人持杯再饮,青山先开言道:“自那年别后,好汉现作何事?望乞相示。”杨春答道:“此地人多,不可讲话,寻过静所再谈。”胡青山道:“待我去张家庄讲几句话,便同好汉一同前往相会细谈。” 二人开怀饮了一巡,膳用完了,青山即对杨春说道:“我现在牛头山居住,有紧要事,欲与好汉商量,勿惜一时之劳,务须前往,待我往张家庄,就回来与好汉一同起程。”杨春道:“我有包袱行李,在南门外周家店,老兄往张家庄,我在店内等候。”各人起身下楼,付清酒饭钱,出门而去。青山同两个家丁,来到张家庄,直入书房坐下,请延怀妻子李氏出来,说道:“我今奉牛头山各英雄之命,带银一千两,去知府监中,见了尊夫,通了门路,已将银两数百并食物,交与他使用,特来说知,嫂嫂不必忧心,定当设法救出。”李氏道:“足感你等大恩,有劳阁下相告。”青山别李氏,出了张家庄,同家丁回店,挑齐行李,直奔南门周家店。 杨春正在店中仰望,见青山到了,挑齐行李,挂了腰刀,一同前行,来到牛头山,上山而来。赵庆芳等正在盼望,一见青山回来,即问道:“办事若何?”胡青山上前禀明:“弟奉命前往府行监中用银,通了门头,余银交廷怀使用。即往张家庄安置后,在酒楼遇着白花蛇杨春,同他到来,商量此事。”诸人喜道:“快着他进来!”青山走出山前,对杨春道:“有请杨兄上山,与众人见礼。”众英雄问道:“多年不见,佳景如何?”杨春答道:“自别兄台,流落两年,去年在太湖寄迹,结识兄弟甚多,颇胜前时,不知仁兄在此。”庆芳道:“我与贤弟别后,到各处游玩……”将前事说知,并昨遣青山往监中,使通门头之事一并说明,接着道:“今幸遇贤弟,务求设法措救。” 杨春听罢,一想答道:“须大起人马,打进监中,将延怀劫出方是上策。冯兄起人马一百,赵兄起人马一百。弟起人马二百,必须急往太湖,回来行事,万无一失。”赵庆芳曰:“此计甚好,陈兄带人马一百名,在杭州城外二里埋伏,一闻炮响,杀出接应。冯兄带人马一百名,在南门外左右埋伏,不许闭城,一闻炮响,杀出接应。小弟带人马二百名在衙门外四处埋伏,但遇各衙门兵出,即当击退,不必杀出。杨兄与青山带人马二百名,打入监中,劫出廷怀。待弟打进上房,将知府杀了。准于本月十六日早晨行事,青山带了银两、蒙汗药,将看役饮醉。然后引路,带到监中,一齐动手。”商量议定,杨春在山上住到次早起身,吩咐胡青山道:“你带银二百两并蒙汗药进监,见廷怀与他商量,不可有误。然后在你城外听候。”青山领命起程往苏州进发。两日到了苏州城内,寻店歇宿,次早来到监中,见了延怀,将事情向延怀耳边细说一番,出监房来到店房,听候到期行事。光阴如箭,不觉到了八月初十,不久便是中秋佳节,各家俱买月饼预备庆贺中秋。 杨春别了众人来到河边,雇了舟子,摇到太湖水寨,上了大营,各头目见杨春回来,送站立两旁,说道:“大王回来了?”杨春答道:“现今二大王在何处?”众头目道:“二大王在山上大寨。”杨春见说,回落小舟,即叫水军摇过大寨而来。到了岸边,将身登岸,直到大寨聚胜堂前,一位二大王周江,一位三大王张文钊,在牛皮帐坐下,一见杨春回来,下帐上前说道:“大哥回来,打听苏州事体如何?”杨春道:“现有一桩大生意,特来与二位贤弟商量,前去做了。”将在苏州城内酒楼上遇见胡青山,引至牛头山见众头目,起人马前往劫监等事,说了一番。周江道:“大哥有何高见?”杨春答道:“我在牛头山与各位商酌定了,我本山带人马二百名,牛头山带人马二百名,准于本月十六日早晨行事。两日前起行,我与贤弟下山走一遭,留三弟守寨。”周江道:“甚好。” 日期已到,挑选精壮人马,刻日起程,杨春发了将令,传齐头目,精选于练唆啰二百名起程。牛头山头目,急挑选人马二百名,叫赵庆芳带齐徒弟,到期一同前往,随即发令望苏州进发。 杨春与周江来至苏州城外,去城十裹扎下,未及半日,牛头山人马也到,大家会齐,时已八月十三。杨春见众人到了,即同周江相会,说:“日期已近,人马已到,请兄发令。”诸头目道:“还照前议。”随对赵庆芳道:“你须将人马调拨,务取万全。”庆芳对杨春道:“你预先与青山去张家庄,对张廷怀家人说知,将家中细软,先搬上牛头山等候,以防后患。令青山到期引路进监,后令周大王共带人马一百名,五十名先进监救出廷怀,五十名打进上房将知府一家杀了。小弟与仁兄共带人马一百名,埋伏在南门城内,如有兵出,奋勇挡住。又命陈兄带人马一百名,去城二里埋伏,又令冯兄带人马一百名在苏州城外左右埋伏,但闻炮响,便杀出接应,准十五日申刻进城,不得有误。”各人得令。 胡青山在店中,对家丁说道:“现在八月十四,你打听人马到否?前来报知。”家丁领命而去。青山即到监中,对各看役牢头说道:“张廷怀兄蒙各位招呼,无恩可报,明晚中秋,有讲百斤并银二十两,送与各位兄台,做些酒菜,庆贺中秋。”即将银一封,饼单一纸交上。那看役接了纸单,不胜之喜说:“如此厚赐,何以报德?”胡青山说:“小费何用多谢。”去见廷怀道:“我已将饼单银两交与各位见台,明晚做节,你与列位见台多饮几杯。”遂将各情向廷怀耳边细说。廷怀点头,青山出来到店,已见前去探听的,同杨春、喽啰在店等候。青山问道:“事体如何?”杨春答道:“人马已到,明日申刻进城,你干事件早些齐备,你可于十六日辰刻,在店外听候,引我进监,一齐动手。赶紧先往张家庄说知,快把细软家私令庄客挑出城外,自有接应。”说毕出店去了。胡青山见杨春出去后,起身往张家庄,书房坐下,叫家人请李氏出来相见,青山即道:“现在人马到了,准十六日早晨行事,你将细软家私集齐,令壮士挑出南门,自有接应,不可有误。”李氏吩咐婢女,庄中打点。青山辞了李氏回店。 次日是十五中秋,各家店铺贺节,是晚明月一轮普照,各家十分光辉。监中各役牢头,得胡青山二十两银子,办了鸡鸭,做了酒席,与各犯人畅饮。唯有廷怀得了青山二百两,将银使用,与勇力犯人,将情由对他们说知,是夜饮到三更时分,廷怀同知己犯人,出来对各看役说道:“弟自进监以来,蒙各兄台招呼,特来敬酒一杯,以报各位之德。”各看役立即起身说道。“张兄既已破费,又来敬酒,真正有劳。”廷怀送斟酒数杯,各人饮了一杯,趁势下了蒙汗药。是时各看役,见廷怀进去,对各伴道:“我们当差数十年,未有廷怀如此疏财仗义,我们今晚既蒙他盛情,大家痛饮。”各人听见,举起大杯乱饮,不觉一醉,睡倒在床。廷怀大喜,先将自己铐镣除下,又与各知己犯人除了,听候行事。 却说杨春与周江二人,带了人马一百,陆续到城投店安歇,周家店寻着胡青山商酌。次日杨春起身,与青山及周江,吩咐各人食了干粮,着周江同青山带人马五十名,打进监中,放出廷怀。自己带人马五十名。打进知府上房。廷怀见胡青山人马已到,看役俱已大醉未醒,遂打开监门与十余犯人蜂拥而出,青山著有力的家人,将廷怀背出衙门,各犯人亦跟住而来。 知府听见炮响,见家人报道:“有盗劫监,将犯人放出。”大惊失色,正欲出外观看,被杨春带人马杀进内堂。各差见人马众多,不敢对敌,各自逃命。知府见难以抵敌,正欲逃走,被扬春上前拿住,大喝道:“昏官!”一刀分为两段,打进上房将妇子杀了,然后杀出行外,再放号炮,人马一齐冲出,城外人马接应,奔牛头山而来。是时各武营,知有贼人劫监,闻炮响连天,不知贼人多少,不敢出敌。及见去远,遂带兵追出城外。诸头目与杨春赶着廷怀等一队人马先行,赵庆芳与各人押后阵,陆续而行,回头见尘头大起。赵庆芳对冯忠二人道:“观此尘头大起,必有官兵追赶,将他大杀一阵,方知我等厉害。”冯忠道:“谨遵将令,计将安出?”庆芳道:“冯兄带人马在左边山脚埋伏,待他过去,从后赶杀。”冯忠领令。又对陈标说道:“陈兄带人马去右边山脚埋伏,待官兵过了一半,即行杀出,将他冲作两段。”陈标领令,炮响为号。庆芳带了人马后行。 赖都司与左营千总、右营千总,带了三百兵丁,一路追赶。眼见贼人不远,一马当先,喝令兵丁奋勇追赶,闻炮一响,早有一支人马从右杀出,将他冲为两段,陈标手持长枪,大喝道:“你来送死!”赖都司手持大刀迎敌,两人战了二十余合,胜负未分。又闻炮号一响,赵庆芳手拿双刀,直冲过来,封路夹攻。两员千总,被周江在后敌住,不能助战。赖都司急欲奔逃,奈兵丁各自逃命,措手不及,被赵庆芳一刀斩于马下。 两个千总与周江正战,忽闻兵丁报道:“赖都司战死。”回马就走,周江正欲追赶,忽见鸣金收兵,送带人马会齐赵庆芳等,望牛头山而来。见了诸人说知,用计杀死赖都司,退了官兵,众皆大喜,吩咐宰牛马庆贺。张廷怀家人业已上山。延怀上前,向杨春、周江并冯忠等拜谢曰:“多蒙搭救,又将家眷搬上山中,此思粉身难报。”杨春道:“彼此胜如同胞,患难相救,何用拜谢?但是劫了监犯,杀死官兵,事大如天,不久有官兵到来征剿,还须设计杀敌,方为上策。”冯忠道:“还望杨兄与小弟主张。”杨春道:“速命人下山打听,再行商酌,若有官兵到来,用计杀他一阵,然后尽将人马搬过太湖,大家聚议,敝寨人马约有五千,粮草可支三年,先将女眷并细软银两各物搬去。”众英雄从命。 二位于总带了败兵进入苏州城,点查兵士,死者七十八名,受伤不计其数,命人查记贼人踪迹,知在牛头山,速备详文禀知协镇与臬台,火速发兵剿除,免留后患。黄得升接到详文,立即与臬台邹文盛说道:“目下牛头山贼人猖狂,实心腹之大患,前者掠劫杭州,杀死知府一家,今又来苏州劫犯,杀死知府,士兵死亡过半,若不速发大兵前往征剿,酿成巨祸,苏州实难保全,望大人思之。”邹臬台道:“本司访得圣上改名在江南地面游玩,遍访贤才,参革各官亦属不少,君往剿除,胜则有功,败则必死,倘被圣上知之,如之奈何?”黄协镇愤然道:“如此大事,须得速办,待弟带兵往剿,有功则归大人,有失弟自当之。”邹臬台道:“既系如此,难以阻挡。”黄协镇带怒而出道:“庸懦之辈,实难同事。”带了从人回衙,立传左营守备罗大光、右营守备区镇威,并前左右二营千总,每人各点兵马三千名,前往教场操练兵三日,祭旗出师。当日黄协镇坐在帅台上发令,先传罗大光上帐说道:“你带兵三百名,前部先行,往高牛头山五裹扎营,不得违令。”罗大光领令而去。又传区镇威上前道:“你带兵三百名,作第二队,离牛头山五里,与罗大光分营扎下,候本协镇兵到,再行定夺。”区镇威得令去了。又传左右二营千总上前道:“你随本协镇带兵前往,将营扎下,再行调度。”黄协镇发令已完,二声炮响,人马起程,直望牛头山进发。 杨春、赵庆芳两人在山上讲话,有探子报上山来:“启说有苏州协镇黄得升,带兵一千到来,在山下五裹扎营,请令定夺。”诸头目闻说,对众说道:“大兵已到,列位有何良策退之?”张廷怀上前献计道:“前小弟被困苏州,蒙列位搭救,此思没齿不忘,待弟略施一计,杀他片甲不留。劳陈兄起更时候,前去大营,向上风放火,不得违令。”陈标得令,带兵去了。又令冯忠道:“带人马一百名,带引火之物,今晚二更时分,向他左营,在上风头放火,火起奋勇杀入。”冯忠领令带兵去了。又对赵庆芳及任千道:“你二人各带人马一百名,今夜二更时候,如见火起,攻他中营,不得有误,弟在帐中听报捷音。”二人闻言,即带人马去了。此时九月初旬,西风初起,若用火攻,安得不胜? 黄得升带了人马,来到牛头山下五里,与守备罗大光分营扎下,两营守备到帐说道:“我今人马初到,安息一夜,明日开仗。”右营守备区镇威道:“人马初到,未知贼人消息,万一劫寨,此害非小,大人还得提防。”黄协镇道:“育小之辈,有何智谋,闻大兵一到,俱丧胆志,尚敢来劫营么?”区守备不敢多言,当罗大光退出帐外,回去营中,对罗大光道:“协镇如此轻敌,必当败绩,我与兄台,今夜必须提防。”罗守备遂吩咐各队道:“人不离甲,马不离鞍,务宜预防。”是夜北风大起,初交二更,陈标带了人马,来黄协镇大营,在上风放起火来。黄协镇与二千总正在熟睡,闻报起火,急起身着衣,被飞山虎任于,带一支人马拦住去路,乃与杨春、周江勉强交战,心慌意乱,被杨春一刀斩于马下。各败兵叩头乞命。杨春见败兵狼狈,尽行放去,带人马而回。两个干总各持大刀敌住,兵丁四散奔走,被陈标人马,逢人便杀,死伤甚多。右营千总与飞山虎任干,战无数回合,被他一枪挑于马下。左营干总拨马便走,又被陈标截住,措手不及,斩于马下。各兵逃命,冯忠带了人马,二更时在左营上风放起火来。 区镇威颇知兵法,早已与罗守备预防,一闻火警,立即穿甲上马,持枪督令兵丁,不许动摇。赵庆芳人马杀到,有守备区镇威敌住,不能入得,彼此攻击,杀到天明,兵士均有伤亡。冯忠与罗守备交战亦不分胜负。两营守备闻报大营已失,二千总阵亡,无心抵敌,杀开血路拨马而行。赵庆芳见他败了,上前追赶,此时任千、陈标二人,杀了二个千总,尚未收兵。又被陈标截杀一阵,两人遂拨马而走,未及半里,早有任干排开人马,截住去路。区守备连忙跳下马叩首道:“不知大王驾到,某等奉上差遣,不得不来,情愿领罪。”罗守备只得下马拜伏于地道:“某等情愿投顺。”任千等即对二守备道:“吾今放汝回去,整齐人马,再来厮杀,若再有捉住,决不轻饶。”二守备抱头鼠窜而去。任干等途与周江等合兵一处,同上牛头山。且说区、罗二守备收拾杀败人马,正欲回城,迎面来了二人,区镇威近前细看,遂即下马跪倒叩头, 结亲 胤秘与幕雪游玩观音山数日,将各处胜景游览一遍,这日传说官兵与牛头山人马厮杀,官兵死伤极多,胤秘即同幕雪回张家庄而来。行至半路恰值二守备收兵回城,区镇威见是王爷,随即跪下奏道:“臣自赴京引见,得观王爷,后令供职江南,业已两载,不知王爷驾临幸,有失保护,罪该万死。”遂将出兵牛头山,并协镇黄得升不听良言,以致兵败阵亡,一卜奏明。胤秘即对区镇威道:“汝之用兵,深得韬略,本王所久知,今即着汝处理协镇,罗大光处理都司。牛头山之事,或令发兵马征剿,或是招安。汝等且各回衙训练兵丁,暂且罢兵,以免生灵涂炭,苯王今即同幕雪去扬州一游,汝等不许声扬,毋庸跪送。”区、罗二人跪送王爷起身后,遂即回城,赴桌辕禀见臬台邹文盛,将黄协镇不听良言,以至兵败阵亡一一奏上。回至半途,遇见王爷,幸卑职弓悦时认得王爷,下马请罪,现着卑职处理协镇,罗守备处理都司,且令勿许扬言,不日自有到来定夺。”那臬台道:“区协镇、罗都司且各口行候旨。”二人即辞了回衙。 过了一日,江苏巡抚庄有慕接有密旨一道: 着将牛头山并大湖水寇,尽皆遣散,其中如有武艺超群,堪备将才, 记名选择,毋得徇情滥保,以示公允。 庄有慕随即遵旨施行,将张廷怀、杨春、赵庆芳、陈标等保举。 胤秘同幕雪来到扬州,见一个老人,白发红颜,背着一个招牌,上写“相法如神”四字,老叟停步问道:“那位往何处去?抑或访友,日已西落,何不入店栖宿?”胤秘道:“余团访友不见,为你招牌上写着相法如神,未免夸口,你既然善相,与我一相。”老叟道:“不若投店住宿,然后细谈。”于是三人行过小教场,转南门,觅一客店,三人寻间好房坐下。老叟道:“论相贵贱出骨肉,强弱在容色,成败在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胤秘道:“先生相我如何?”老叟道:“相君之面,不止封侯之相,相君之背,贵不可言。”胤秘道:“何如?”老叟道:“尔乃龙眉凤目,相貌骇人,惟我相君,相也。” 胤秘道:“如此不灵了,我系直隶人氏,商民,先生如此说,岂有不差?”老叟道:“汝如果系平常商民,即将我招牌打碎,决无反悔。尔从前凶险,幸有左辅右弼,以至危而复安,现在印堂明亮,凶去吉来,可喜可贺。”又相日清道:“你眉清目秀,少年得志,且两度明堂光彩,定小喜来临,日间必有好亲事。”胤秘大笑道:“我兄妹二人,在客旅之中,哪有这等好事,更属胡言。”老叟道:“如此说是难言了。”明日送不辞而行。 胤秘见老叟去后,想此老叟非常人,我的事情他一一尽知,未知是否?店主李太公拿了酒饭到来,说道:“离此五里,有一座柴家庄,柴员外有女招亲,先要题诗,如果题得好,招为女婿,客官二人,不妨往试。或者得了未定,本月十五日开考。”当时胤秘答道:“既然如此,到期不妨一走。” 到了十五日,胤秘与幕雪到柴家庄来,果见彩楼高搭,引动多少俊秀子弟,齐到庄内。是时那彩鸾小姐,年方十八岁,生得唇红齿白,眉如秋月,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当日奉了父命来彩楼,出下诗题,着丫鬟拿出,对众人说道:“列位君子,我家小姐有对联,请列位观看,对得通,吟得过,对上一联即便招亲。”众人答道:“快拿题目来看。”对句云:白面书生,肚内无才空想贵。是时各人俱低头暗想,并无一人对得。胤秘微笑代幕雪对道:红颜女子,腰间有物做英雄。 幕雪即时举笔写了,交与丫鬟去见小姐与她看。小姐见了大喜,偶然地上见有蟾蜍一只,小姐手拈金钗刺死,命丫鬟拈蟾蜍,为出题,各人俱要作诗一首。各人不能作出,胤秘代幕雪作诗一首道: 小小蟾蜍出御沟,金钗刺死血长流,早上也曾吞过月,嫦娥今日报冤 仇。 是时吟好,交与幕雪写过,再交丫鬟,交过小姐。那小姐接了这首诗,细诵一回,说道:“真才子也。”立将诗交与丫鬟呈上员外,即同丫鬟回房而去。柴员外看罢这首诗道:“是小姐取为第一么?”丫鬟道:“不差。”当日众人见取了幕雪的诗,众皆出庄回去了。柴员外请胤秘并幕雪到了客堂,分宾主坐下,家人奉茶。茶罢,员外开言道:“老兄高姓大名,何处人氏?请乞示知,小女有福,得配贤郎,实为万幸。”胤秘答道:“某乃京都人氏,姓刘名宇,,幸赘东床,殊深有愧,既蒙不弃,代与卜日行聘。”即别了员外,与幕雪回店。即着店主,同进城办饼果杂物并礼金等,催人抬往柴家庄而来。 当时员外接了礼物聘金等,先行打发人回去,后请亲眷齐到,带了礼物来贺员外,即遣家人搬上酒席款待。是夜各亲友饮至三更,方才散席。再过五日,幕雪再雇人抬礼物,欲行征典大礼,命幕雪亲自送到,胤秘当日就在柴家庄上,夫妻二人参拜天地,然后再拜员外,是夜送入洞房。早摆下花烛酒在房,二人饮了。半晌,小姐道:“我出一对,你对得通,方与你成亲。”胤秘道:“你将对出来。”那彩鸾小姐当将对句写出,交胤秘看了,其对联云:好貌好才真可爱。胤秘想了一回答道:同衾共枕莫嫌贫。 彩驾把对看完,连声称赞道:“真才郎也!”说完,宽衣解带,携手上床,共效于飞之乐。到了次日早晨,胤秘同小姐彩驾来到厅前见员外,叩礼已毕,员外开口道:“贤婿才高八斗,诗对皆能,小女得配,实出意外。”胤秘道:“小婿庸材,乃蒙岳父奖誉,令人难以克当。”员外又问道:“这时令尊大人在何处居住?”胤秘道:“我父早亡。还有一个妹妹”员外又道:“彼此系为至亲,我庄上多有地方,不若请你妹妹至此同住,早晚得以细谈,不知贤婿意下”胤秘道:“既蒙岳父不弃,待婿禀明,请他搬来庄上。”说完,即转房中,将员外相请到庄居住说了一番。那彩鸾小姐闻言大喜,对日清道:“如果到庄,妾得早晚侍奉。”胤秘即出柴家庄,直望李家店而来。到店中见幕雪禀明” 当时幕雪见胤秘不在身边,自觉无聊,现见胤秘到店,他岳父要请他到庄,不胜之喜。当即备齐行李,雇人挑起,同胤秘望柴家庄而来。到了庄中,胤秘先行入庄报知。柴员外闻报,即行出庄迎接,来到中堂,分宾主坐下,员外开言道:“不知光临,有失远迎,伏乞恕罪。”天子答道:“荷蒙过爱,到来打扰。”员外道:“彼此至亲,何用讲此谦话。”吩咐庄中奴仆将东厅打扫洁净,将行李搬进居住。自此以后,幕雪就在柴家庄住下,日则出外游玩,晚则回庄安歇,或吟诗作文,或下棋为乐。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住了数月,此时正是四月初旬,景色怡人,胤秘和幕雪出外游玩,行到马王庙,见这所庙宇,果然广大,看之不尽,摆卖杂物、医卜星相无所不有。人到二门,又见有人讲古,与幕雪站立,听见这人所讲之书,乃系明正德王下江南的故事“酒楼戏凤”,不觉又道:“江南景色游之不厌,古之帝王亦曾到此,岂止朕乎?”听了一回,不觉天色晚了,与幕雪走出店来,正欲回庄,行至半途,忽见一少年啼哭而来,上前问情由。 善恶有报8800字 扬州府城外同安里,有一土豪,姓黄名仁字得明,家财数万,广有田产,只有四子,长子飞龙娶妻朱氏,次子飞虎娶妻王氏,三子飞鸿与四子飞彪,未曾娶妻,惟飞龙与飞虎入了武学。这黄仁捐同知衔,平日霸人田屋,奸人妻女,无所不为。 当日清明佳节,各家上坟,那时有一妇人杨氏,年约五十余岁,丈夫殷计昌身故,并无男儿,与女儿月姣二人上坟拜扫。却将祭物摆开,来拜祖先的坟墓。适有黄仁父子,亦在是处扫墓,这第三子飞鸿,窥见月姣,见她生得美貌,眉如秋月,貌似西施,心中不舍,又不知是何家女儿,哪处居住。拜毕,随后跟到月姣母女回家,向邻人查问,乃知系殷计昌之妻女,回到家中,将此事与母亲李氏说知,欲娶她为妻,要其母在父亲面前说明,着媒往问。 当时李氏得了飞鸿日间的言语,是夜就对丈夫黄仁道:“今日飞鸿三儿,前往扫墓,见了一女,生得甚好,他十分中意,欲娶为妻,后来访得,乃殷家之女,名月姣,他的父亲计昌现已身故,止存母女二人寡居,想她亦属情愿,决无不肯之理,你不妨着媒去讲说,看她如何。”黄仁道:“怪不得今日他在坟前,见伊母女回家,连墓也不拜,跟随而去。三儿既系中意,待我着媒往问,谅必成就。”说完,即叫家人黄安进内,吩咐道:“你可前去同安里第三间陈妈家中,着她立即到来,我有要事使她。”那家人黄安领命,直望同安里而来。到陈妈家中,适见陈妈坐在屋内,进去说道:“我老爷叫你去有事使,你可即刻走一遭。”陈妈说道:“有什么事,如此要紧,待我锁了门,然后同你走。” 当即将门锁了,随即与黄安直到黄家庄来,立即进内,转过书房,见了黄仁,上前说道:“不知老爷呼唤老身来,有何贵干?”黄仁道:“只因昨日我们父子上坟,因见殷计昌之女月姣,生得颇有姿色,我欲娶她为媳,将来配与三儿飞鸿。你可与我一走,倘若得成,媒金自然从重。你可实力前往,讲定为是。”陈妈道:“老爷大门户,她岂有不肯之理?待我上前去问过,看她如何对答,再来复命。”当即别了黄仁,来到殷杨氏家中,立即进内。杨氏迎接,两人坐下,杨氏开言道:“不知妈妈到来,有何贵干?”陈妈答道:“非为别事,现今有一门好亲事,特来与你商议,干金之庚帖,与黄家庄上三公子合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氏道:“惟那月姣,她父亲在世时候,已许了张廷显之子张昭,现在已进了学,因亲翁上年身故,服色未满,所以未曾迎娶,此事实枉妈妈虚走一遭。”陈妈道:“令千金已许了张秀才,这也难怪,待我回复黄老爷便了。”当即起身,别了杨氏,复到黄家庄而来,到了庄中,即向黄仁说道:“昨奉之命,前往殷家,将亲事说了,谁想那月姣之母杨氏,说伊女儿亲事,殷计昌在生之时已许张昭,上年已人了学,因丁父忧,未有迎娶过门,故此特来复命。”黄仁道:“此事确真,亦属难怪,待我查过,再着人找你未迟。”陈妈见说,立即回家去了。 黄仁即忙进内与飞鸿说道:“殷杨氏之女月姣,我已着陈妈前去问过了,他母亲说已许秀才张昭。那张昭因丁父忧,未有迎娶伊女过门。待为父与你另寻个亲事便了。”飞鸿闻说,心中不悦,辞了父亲,进进自己房中,此夜发起病来,一连数日并不起身,有丫鬟前来书房问候,得知飞鸿有病,即报知老爷夫人知道。黄仁夫妻入房问道:“三儿你有什么事,因何连日不起,究竟所患何症?何不对我说知。”飞鸿答道:“儿因上次上坟回来,心中不安,前日身上发热,夜来更甚。”说完即合眼不言。 黄仁夫妻闻言,即出房门而来,至厅中商议道:“三儿之疾,他说上坟回来即起,莫若着人前去,请一位方脉先生来看三公子之病。”黄安领命,立即而去。请一位何先生,名叫何有济,当日跟了家人黄安进内,先入书房来看病。黄安在旁边说道:“现在奉了老爷之命,请了一位先生来诊脉,三公子起来看视。”飞鸿道:“我遍身骨痛,不能起身,可请先生入内,与我诊治。” 黄安闻言,即请先生近床,便将飞鸿左右手六部之脉,细视一回,并问病源,遂唤黄仁来至书房坐下,向黄仁道:“晚生诊到令郎之病,左关脉弦大,有又洪数,实乃阴火上乘,肝郁不舒,心中有不如意事,非安心调理,不能痊愈。”即开了一方,该药无非清肾之剂,谈论一番辞去。 是晚飞鸿服了这帖药,仍不见效,一连数日诊视,病体益剧,黄仁心中烦闷,即对安人李氏说:“你可夜进儿房,向飞鸿细问,实因何事,乃至于此。”是夜李氏进房,向飞鸿道:“你父亲着我问你,究竟因何至病如此?”飞鸿道:“我的病源母亲尽知,自从那日上坟,见了月姣之面,时常心中牵挂,所以一病至此,纵使华佗再世,也难医痊愈,儿想亦不久居人世矣。”说完,合眼即睡。李氏听了儿言,出来向黄仁说道:“三儿之病,实因三月上坟见了月姣,不能忘情,料想治疾无用。老爷必须设法,免误三儿之命。”黄仁想了一回说道:“那月姣已许了人,亦难设法,莫若明日唤陈妈到来,看她有什么良计,可以治得三儿之疾。”到了次日,即着黄安进去说道:“你再往陈妈处,着他速来,有要事商量。” 黄安领命去了,不久将陈妈领进前来。黄仁先开口道:“我今叫你到来,非为别事,因前着你往问月姣这头亲事,我对三儿说知,他就一病不起,请医调治,全不见效。特叫你来,究竟有何法解救?”陈妈道:“这样之病,有药难施,月姣肯嫁三公子,方可得愈,老爷还须打算。”黄仁道:“那月姣业已许配张秀才,何能肯嫁?我也没有什么打算。”陈妈道:“这件事老爷不想她为媳则已,若想她为媳,老身想条妙计,包管到手。”黄仁道:“计将安出?”陈妈道:“我将张昭想了一番,不过一个穷秀才,着人与他往来,劝他将妻相让,把三百两银子与他,他若不允,老爷着人将财物放在他家,就说他包庇贼匪,坐地拿赃,老爷与府尊交好,求他解案,强迫招供,收在监中,把他害死,那时不怕月姣不肯。老爷以为此计如何?”黄仁听了大喜道:“想不到陈妈有此高见,待我明日着人前往。”是晚陈妈就在黄家庄晚膳,醉饱方回。 次日黄仁即寻了一人叫做伍平混,平日与张昭认识,将银十余两,交他手中,着他如此,吩咐一番。那伍平混得了银子,寻着张昭说道:“我有友人,欲求张兄写扇数把,要笔金多少?”张昭道:“彼此相识多年,笔金随便。”那伍平混即将扇子并笔金一并付下,便说道“弟今日得了数两横财银,欲往酒楼,寻些美酒佳肴,如秀才不弃,一起往叙。”张昭道:“如何破费仁兄。”伍平混道。“彼此朋友,何必谦话。” 于是二人同往,找了一酒楼饮酒。觅一好位,大家坐下,即唤酒保斟好酒来,酒保从命,连声答应,将各酒井菜,排开席上,二人执怀就饮。伍平混道:“多年不见,究竟近年世界若何?令尊纳福么,现时已娶妻否?”张昭道:“上年家父已故,因丁忧未娶妻,历年写扇度日,未有十分好景。”伍平混道:“别人我亦不讲,你订下亲事是谁人之女,不妨说与哥知。”张昭道:“家父生时,已定殷计昌之女,岳父亦已去世,两家均有眼,故嫁娶二字暂时放下。”伍平混道:“莫是在邻街,伊母杨氏,五十余岁,此女名唤月姣么?”张昭道:“正是,兄台何以知之?”伍平混道:“余与贤弟多年相交,情同莫逆,不得不细悉言之,此妇甚属不贤,自己少年已属不端,又教她女不正,私的情人,难道贤兄未有所闻?”那张昭闻言,想了半晌,方开言道:“究竟此话是真的么?情人果是何人?”伍平混道:“我已闻得人说,与黄仁之第三子飞鸿有情,时常往来,怪不得贤兄近日世景,如此不佳,将来若是过了门,贤兄还须要仔细,万一与情人来往,性命定遭毒手,贤兄早为’打算。" 张昭当日闻了伍平混这番言语,饮食不安,未知真假,饮了一回,遂问道:“伍兄所说之言,乃是人言抑或目见者耶?我今一贫如洗,难与计较,兄有何良策以教我乎?”伍平混道:“弟有一句不识进退之言,未知贤兄肯容我讲否?”张昭道:“伍兄既有良言,不妨说出。”伍平混道:“此等不贤之妇,纵使迎娶过门,亦属不佳,必有后患,莫若将她休了,任她嫁与飞鸿,着人前去,要他银子二三百两,另娶一个贤良,不知以为如何?”张昭道:“此等事实非轻易所听人言,未必是真,待我访个明白再来复命。”于是二人用了膳,即当下楼,分手而去。 张昭回到馆内,夜不成眠,次日即着人到岳母处,略将此事查问一回,始知黄仁曾打发媒婆陈妈到门,求过亲事不成,方知伍平混在酒楼所云之事是假,遂立定主意,将伍平混付下之扇,一一写起,待他到来。 不数日,那伍平混到来取扇,张昭先将扇子拈出,交与伍平混,说道:“伍兄你前日所云的话,余已访确,大约伍兄误听别人言语不真,几误余将妻子休了,你可往对黄仁说,勿要妄想为是。”说了几句,立即进内去了。伍平混自觉无味,拈了扇子,出门往黄家庄而来。到了庄门,立即进内,转过书房,见了黄仁言道:“此事不妥!我以求他写扇面为名,带到酒楼,说了一番。谁知他查了几日,今日我去取扇,他将我骂了一场,叫我回来对叔台父子说:‘不要妄想,反坏心肠。’说完立即进内,不与余言了。如此行为,令人可恨,叔台还须想个方法,弄得他九死一生。叔台又与知府相好,这寒士未必是敌手,那时月姣不怕她不肯,不知叔台有甚良计否?”黄仁道:“此事容易,明日我做了一禀,去知府衙门报劫,求他差捉张昭,说他坐地分赃。你先将赃物放他屋内,那时人赃并获,你道此计如何?”伍平混道:“甚好,赶紧即行。”当时黄仁执起笔,做了一个禀,交与伍平混看过,其禀道: 具禀职员黄仁,年六十岁,系扬州人,抱告黄安,禀为串贼行劫,赃 证确实,乞恩饬差查拿,起赃究办,给领事。窃职向在治属同安里居住, 历久无异,不料于本年四月初四日三更时候,被匪三十余人,手持刀械, 撞门入内,搜劫金银首饰衣物而逸,喊追不及,次早投明更保知证。职随 即命人暗访,始知各赃物落在邻街张昭秀才馆内,且有贼匪,时常窝匿, 显系庇贼行劫,坐地分赃。若不禀请查拿,地方岂能安靖,特遣黄安,并 粘失单,俯叩台阶,伏乞移营饬差,查拿张昭到案,起赃给领,按律究办, 公侯万代。为叩。奉上公祖大老爷台前,恩准施行。 计开并粘失单一纸乾隆四十三年四月日禀黄金镯五对重五十两 金银三百两白银二千两珍珠数百粒袍褂五套绉纱男女衫十件 玉镯五副朝珠二副金戒指四只茄楠珠三副香炉三副锡器三百余斤 绉纱被八条古玩六十余件钟表五个珊瑚三十余枝金银首饰约二百余 两银器杂物约二百余件铜器杂物约三百件玉器百余件斑指三只 绸衣约五十余件布衣约二百件零物不及细载共计约值银三万余两 当时伍平混看完,将禀交回黄仁说道:“此禀做得甚好,赶紧命人投递。”黄仁即写一信并禀,着黄安带往府台衙门,交号房递进去,当日知府见了黄仁的禀并信,立即差了四班差役,带同伙役二十余人,同了伍平混,来到张昭馆中,不由分说,张昭即被差役锁住。那伍平混顶先带了赃物在身,假进张昭房中,搜出赃物,一齐带到公堂。知府已在堂候着。立即喝令:“将犯人带上!”各差役将张昭带上堂来,并各物赃证呈上,喝令:“跪下!”知府喝道:“你好大胆,身为秀才,不守本分,胆敢包庇贼人,行劫黄家细软之物,坐地分赃,今日人赃并获,有何理说?”张昭含泪禀道:“生员读书明理,安分守法,怎敢串贼行劫?都是黄仁窥见生员之妻姿色,欲娶为媳,着那伍平混到馆,劝生员将妻卖与飞鸿为妻,生员不从,骂了伍平混几句,所以挟恨,就诬生员串贼行劫,坐地分赃等事,求公祖老爷查明,释放生员归家,就沾恩了。”知府道:“你说不是串贼,为何赃物落在你房?还要抵赖,不打何肯招认。”喝令重打。 此时各差俱得黄仁的贿,立即将张昭除了衣服,推下打了五十大板。知府道:“问他招不招?”张昭道:“冤枉难招!”知府道:“若不用重刑,谅难招认。”喝令将张昭上了背凳,吊将起来。约一刻之久,有书办上前禀道:“现时已昏了,求老爷将他放下,待他醒来,书办上前劝他招认。”知府间说,即叫差役将他放下。当时张昭已吊得魂不附体,及至醒了,该书吏上前道:“张秀才你若再不招供,必然再受重刑,不若权且招供,再行打算。”张昭自思,今日再不招供,何能受此重刑,不如招了,免受苦刑也罢。遂对差役道:“我愿招了。”差役上前禀他愿招供,知府闻言大喜。立即将他除下手链,饬差将纸笔,令他写供。张昭接了纸笔,将供案无奈写上,来交差役呈上,供云:具口供生员张昭,年二十二岁,扬州府人,今赴大老爷台前,缘生因 历年事业难度,与匪人交游,四月初四夜,纠同贼人,前往行劫黄仁家中, 以盼得金钱分用,今被捉拿,情愿招供,所供是实。 乾隆四十三年月日供 当日知府看了供词,立即写了监牌,唤差却将他收监,知府即行退堂。有伍平混打听明白,即刻赶到黄家庄,见了黄仁说道:“如今张昭业已在知府堂上招供,将他收监,还须用些银两,着差役克扣囚粮,将他饿死,然后将饼食礼金等物,抬至杨氏家中,若再不从,再做一禀,说她赖婚,拘拿母女到案,不怕她不肯依从。”黄仁道:“照式而行。”当即交与伍平混银两,带至监中。伍平混领命,把银两带在身上,来到监门,向差役道:。“我今有事与你商酌,现奉黄仁老爷之命,有银一封,送上兄台,求将秀才张昭,绝他囚粮,将他饿死,如果事成,再来致谢。”差役道:“你今回去,对黄老爷说知。”接了此银。伍平混办了此事,出城来见黄仁道:“事已办妥了,赶紧定了饼食,修了礼金,再过几日就行事了。”黄仁道:“你将银子往饼店定下。”伍平混将银携带前往。 看役得了黄仁银两,将张昭饿了数日,后用猪油炒了一碗冷饭,将与他食,那张昭已饿极,即时食了,是夜发起热来,看役再用一碗巴豆泡茶,作凉水与饮。张昭饮了这碗茶,病痢不止,不上两日,呜呼一命归天,当即报禀知府,委了件作,验过禀报,实因得病身故,没有别故,了结存案。时值伍平混到监打听明白,立即来见黄仁道:“张昭已结果了,赶急寻了陈妈行事。”黄仁即着令黄安前去,不久将陈妈引来。黄仁吩咐道:“陈妈,你今晚就在我家住下,明日与伍平混抬了饼食礼金,前去杨氏母女家中放下道:六月初二到来迎娶。看她如何回答。” 到了次日,这陈妈带了伍平混十余人,抬了十余担饼食,一直来到杨氏家中,见了杨氏,即上前道:“恭喜!”杨氏道:“有何喜事?”月姣见了陈妈到来,早已入房去了,忽有十余担食物一直走进前来。杨氏见了不胜惊骇,道:“究竟为着何事?岂不是你们搬错了。”陈妈道:“一毫不差,我月前奉了黄老爷之命,到来为媒,定下令爱为媳,安人业已情愿,难道不记得么?趁此良辰吉日,为此抬礼金饼食,到此过礼,准六月初二日迎娶过门。”即将礼金饼食摆列厅前。杨氏道:“我前番已经讲过了,小女许配秀才,一女岂能嫁二夫?”陈妈道,“你女婿张秀才,串贼行劫,坐地分赃,被知府大老爷拿到案,已招了供,收在监中,闻得已押死了。我想黄老爷,乃当今一大财主,又有钱,且有田,此等门户,还不好么?你纵然不肯亦不得了。”杨氏道:“结亲之事总要两家情愿,岂有强迫人家为妇的道理,难道没有王法?”陈妈笑道:“现今知府与黄老爷相好,你若不允时,只怕捉拿你母女到堂,那时海之晚矣。”杨氏道:“东西你快抬将回去,待我与姨甥林标商酌,延几日再来回音未迟。”陈妈道:“礼物权且放下,限以三日,我再来候你回音。”即同伍平混各人去了。 杨氏自知独力难支,难与理论,即入房与女儿月姣说道:“如今此人到来强迫,他说你丈夫已被知府押死,你我在家,尚属未知,待我着人寻访你表兄林标到来,前往打探,再行商酌。”月姣道:“这些强人,如此无理,倘若再来迫勒,我唯有一死而已。母亲快去寻表兄,叫他打听我丈夫被何人陷害,因何身死。”杨氏闻了女儿言语,当即出来,托邻人前往找寻。不久林标到来说道:“不知姨母呼甥儿到来,有何事情?”杨氏道:“你不知昨日有陈妈带了多人,抬了礼物,说黄仁要娶你表妹为媳,我说已许秀才张昭,他说张秀才串贼行劫,坐地分赃,被知府捉拿押死,你可前往,将你表妹丈为着何事被何人所害,打听明白,回来与我说知。”林标听见说道:“待甥前去就是。”立即起身进城。到了申刻,始行回来说道:“姨母不好了,甥奉命前往,查得三月姨母与表妹上坟拜扫,被黄仁第三子看见表妹生得美貌,欲娶为妻,着陈妈来问,姨母不从,云已许了秀才张昭。后来黄仁再着伍平混寻着表妹丈张昭,以写扇为名,同到酒楼,说表妹不贞,劝他休了,妹夫不从,骂了几句,他就怀恨在心,即诬妹夫串贼行劫,坐地分赃,告了知府,捉拿到监押死,又着人抬了礼物;到来强逼。”月姣闻得这般情由大哭道:“这强人如此没良,害我丈夫,若再来逼勒,抵死不从。”当即换了素服,吩咐母亲,立了丈夫灵位守孝。杨氏见女儿如此贞节,只得顺从,任她所为,留林标在家,防陈妈再来,得个帮手。 过了数日,果然陈妈又来候音,有林标上前骂道:“你这老狗,果然再来,你干得好事么,用计害了妹夫,还逼表妹改嫁,如此无理,若不回去,定将你重打出门。”陈妈道:“你是何人,如此行为,你表妹已受过黄家茶礼聘金,胆敢将我辱骂,快将名说出。”林标道:“我姓林名标,系月姣的表兄,杨氏系我姨母,你不认识我么?你若不走,定然重打。”陈妈道:“我不信你这小畜生,有此大胆敢来打我。”林标道:“你若不信,等你知道我的厉害。”即提起拳头向陈妈打去,打了两拳。杨氏恐将她打坏,赶忙上前劝道“姨甥不必打她,将她推出街,不必与她理论。”林标听了姨母之言,一手将陈妈推了出门,闭了屋门,全不理她。 当日陈妈被推出门,街坊邻舍俱畏黄仁的势,不敢公然出头,内中有知杨氏母女受屈,出来相劝道:“你老人家,如今又夜了,赶紧回去。”亦有少年后生,不怕死的,替杨氏母女不平,将她辱骂。陈妈看见街邻言语多般,得风便转,即走出城,回到黄家庄,见了黄仁,就将杨氏不从婚事,反着伊姨甥出头将她辱骂说了一回。黄仁闻言大怒道:“她受我礼物聘金,又不允我婚事,反着姨甥辱骂,若不发此毒手,他如何知我厉害?”陈妈道:“须照客她女婿的手段,方为上策。”黄仁道:“我也知道。”思了一回,遂做了一禀,其辞曰: 具禀职员黄仁,年六十岁,扬州人,抱告黄安,禀为欺骗财物,串奸 赖婚,乞饬差捉拿,押令立办,以重人伦事。窃职三子飞鸿凭媒陈妈,于 本年四月,说合殷杨氏之女名月姣为妻,当即抬了聘金礼物前往,一概收 下。回有婚书为据,月前当着陈妈预送吉期,订明六月初二日迎娶。岂料 杨氏反悔,不允亲事,着令甥林标出头,辱骂殴打,赶出门口外,该媒回 报,不胜惊骇,再三细查,方知兄妹同奸,不肯过门。有此欺骗财礼,串 奸赖婚,目无王法,迫得遣叩台阶,伏乞饬差,拘杨氏母女并逞凶之林标 到案,究明串奸实情,勒令杨氏将女过门完婚,以重人伦,便沾恩切。赴 公祖大老爷台前思准施行。 计开: 殷杨氏系骗财礼不允婚事人 殷月姣系杨氏之女与表兄有奸人 林标系杨氏之姨甥乃兄妹同奸人 当日黄仁将禀写完,立刻修书一封,即着家人黄安进内吩咐道:“你将此禀并信,带往知府衙门,转交号房投递。”黄安领了主人之命,一路进城而来,到了知府衙门,将禀信来至号房放下,并付下小包。号役将书信挂了号,放在公堂台上,即回号房而去。 是夜知府坐在堂内,观看公事,看到黄仁这张禀词并这封信,看了一回,再看那信,无非要求他出差快些捉拿杨氏月姣林标三人,乃自思道:“前番已害张昭,今又来人禀赖婚等事,莫若明日免行出差,打发一个与他借银一千两,就说恳求仁兄暂为借用,俟粮务清完即行归赵。”即着家人写下,往黄仁家中投递。那黄仁接了此信,分明要他银两方肯与办,无奈将银如数兑足,着黄安带了银两,随同知府家人进衙门禀知府。那知府见了银到。立刻吩咐黄安道:“你回去禀知主人,说此银业已收到,日前带来之件照办。”黄安见说,当即辞了知府,来到主人面前说道:“小人所带之银,前去行内,亲手奉上知府大老爷,他着小人回来禀知,说银两业已收到,前日投去之件,遵办便了。”黄仁听见,着令退出,自己也往书房听候。 却说黄安去后,知府即传差役吩咐道:“你可速去,将杨氏、月姣、林标勒限两日内到案,毋得刻延,有误公事。”这几个差役听了知府言辞,立即出外唤齐伙役,一同前往杨氏屋内,不由分说,将杨氏母女、林标三人,一并上锁,带到公堂下,禀了知府,立即升堂,早有两边差役侍候。知府坐了公案,喝令差役先将杨氏一人带上。差役得令,即将杨氏带到堂下,喝令“跪下!”知府喝道:“黄仁告你欺骗财礼,纵容女儿,与表兄林标通奸,不肯过门。你可听本府吩咐,将女儿配与黄飞鸿为妻便罢,倘再违抗,法律难容。”杨氏道:“小妇人怎敢受他财礼,只因他第三子在坟前见我女儿美貌,后着陈妈到来,欲娶为妻,我说已许张秀才,不能再嫁二夫,是以不敢从命,推却而去。及至月前,她带同多人,抬了财礼,说我女婿张昭串贼行劫,坐地分赃,业已被捉押死,硬将财物留下,不肯抬回。后来我的姨甥林标前去打听,女婿实系被他害死,细思他实系仇人,我女儿情愿守节,岂肯改嫁于他,现在财物完存我家,分毫不动,求老爷查明,将小妇人等放出,然后将财礼尽行交还,就沾恩了。” 知府闻言大喝道:“你好糊涂,分明你纵容兄妹串奸,欺骗财礼是真,快些遵断,以免用刑。”杨氏道:“婚姻大事,总要两家情愿,今日迫我女忍辱事仇,宁愿一死,誓不从命。”知府道:“你好嘴硬,若不打你,决然不从!”喝令差役:“掌嘴!”那差役闻言立即上前,将杨氏左边打了二十个嘴巴,好不厉害,打得皮开肉展,鲜血淋淋,牙齿去了二只。知府道:“问她肯不肯?”杨氏道:“如此将我难为,虽然打死,亦不从命!”知府喝令差役再打,差役将杨氏右边打了十下嘴巴,此时杨氏打得昏倒在地。知府喝令差役:“即将她救醒!”已不能言,死在地下。途命差役将她抬出,并将月姣林标二人分押监中,仔细看守,即行退堂。正是: 解围 当日知府因劝杨氏将女儿月姣从顺黄氏亲事,杨氏执意不从,反出言顶撞。一时盛怒之下,将她打死,自问心上不安,却又受了黄仁的银两,如此断法。故此月姣、林标二人,不带上堂审问,权且收监。着令管监之伴婆,相劝于她,望其顺从。谁知月姣果然贞节,矢志不移,知府亦属无奈,只得将相劝的言语向黄仁说明,且将套话,将月姣劝到相从,并劝黄飞鸿不必心急,定然有日到手。这飞鸿听了知府言语,信以为真,这病好得几分。当时即能起身行动。 却说伯达自从在镇江丹徒县衙内得见圣容,求他回朝,不从其请,只因到江南未久,地方多未游到,是以不肯回朝。伯达遵旨差委中军官带了兵丁,捉拿蔡镇武一家带省,再将密旨交与庄巡抚,捉拿叶兵部一家解京。自己带了兵丁,却来巡视长江一带,一年期满回京复命。将在丹徒县上见得,在太后驾前启奏一番。太后吩咐伯达道:“尔二次巡视长江,务即寻着圣上,劝他回朝,不可久延于外。”当日领了大后密旨,带了从人出京。催舟直向江南而来,到了码头泊好船,早有地方官迎接公馆住下,却令心腹家人四处打探圣主踪迹,数月未知。伯达与家人四名,催舟来到扬州地方,着家人寻了客店住下,然后各处细访,有时微服,往各处游玩,顺访民情并本城各官贤愚不提。 胤秘游玩到那一日,见一少年后生,哭哭啼啼,问起情由。那少年上前说道:“小人姓林名豹,因有个姨丈,名唤殷计昌,乃广东人氏,家财数万,娶妻杨氏,止有一女,名唤月姣,在本处贸易,上年业已身故。本年三月,母女上坟拜扫,被本处一个土豪姓黄名仁,与三子飞鸿,看见月姣生得貌美,强逼为婚,姨母不从。那土豪先将表妹夫张昭捉拿,在知府监里押死,硬将礼物聘金搬入殷家屋内。姨母将他骂了几句,他假造婚书,诳禀知府,捉拿姨母母女二人,并哥哥林标收监。姨母因与奸官顶撞,已被当场打死。现在哥哥与表妹在监,定然有死无生,无法打救,因此哭啼。 胤秘本欲与他出头,因见从前代人所做之事,历遭危险,不敢妄动。说道:“待我做禀,就抬去递过,知府不准,再来商酌,余在李家候你。”林豹道:“客官高姓?”胤秘道:“余名高刘宇。”说完即将禀做起,看过一遍,然后交幕雪写正,交与林豹。又命幕雪取了银子,并交林豹,吩咐道:“你须仔细前往为是。”林豹当日拈了禀词并胤秘所赠银两,一直奔到知府衙门而来。那日正是初八放告,早有许多百姓到衙递禀,是日午牌时候,差人两边侍立,知府坐堂收禀,那些百姓陆续将禀呈上,俱皆收了,及至收到林豹所递之禀,即时张目观看,其辞云: 具禀人林豹,年十九岁,系扬州人,禀为土豪恃势,图婚诬陷,叩乞 当堂省释,免遭久押拖毙事。缘豹有姨母,于本年三月与女月姣上山省墓, 被本处土豪黄仁父子窥见表妹月姣颇有姿色,强迫为婚,硬将礼物聘金担 于屋内,姨母不肯,遂假造婚书,诬以包庇贼匪,串奸赖婚等情,诬告捏 陷致差拿姨母母女并豹兄林标到堂,勒令了案。姨母云:“女已许配张昭 秀才,不肯结婚。”仁台不及察觉,先将张昭押死,又致姨母受刑身故, 并将豹兄暨月姣妹收监,有此夺婚诬陷,情何以堪,迫得据实叩禀公阶, 伏乞立将豹兄林标,并表妹月姣释出,免遭押死,并请拿土豪黄仁父子并 媒婆陈妈、恶棍伍平混到案究坐,万代沾恩,上赴公祖大老爷作主施行。 年月日禀 当日这知府看了林豹所递禀词大怒,拍案骂道:“你这糊涂东西,你哥子通奸人家媳妇,霸人妻子,本府已经查得明白了,你还敢到来混诉,本应将你治罪,姑念你年少无知,权且饶恕,左右与我赶出。”即将该禀词扯碎。当日林豹被差人赶出,立即来到店中,见了胤秘,将知府妄为如此,不肯收禀,谈了一番。胤秘闻说大怒道:“待我再做一禀,你即往省城按察衙门再告。”林豹道:“求客官快写,待小人往禀便了。”胤秘当即提笔,思了一回,做起这告按察衙的状,看过改正,再令幕雪写正成就。取了银子一锭,交与林豹吩咐道:“你赶紧前往省城,将禀去递,不可有误,我在此候你回音。” 林豹得了银子及禀,连忙来到江边,雇船望省城而来。那一日,到了省城上岸,林豹见天色已晚,找寻歇宿店居住。次日林豹着店家备了饭食,吃毕早膳,然后进城,打听按察逮禀日期,此时业已初七日,臬台未有出衙,不能拦车投递,等候到申刻,始行回店安歇。到了次早,食些干粮,抬了禀词一直进城,各百姓将禀章纷纷呈上,那按察乃系姓霍名达成,广东人氏,为人清廉正直,办事谨慎,唯是懦弱不振,当日坐在案上,收各百姓所呈之禀,尽行收了。迨收到林豹之禀,乃系控告扬州知府的,不胜大骇,其辞云: 具禀人林豹,年十九岁,系扬州人,禀为偏断滥押,刑毙无辜,伏乞 札行起死救生,以雪冤枉事。窃豹有姨丈殷计昌,原籍广东人氏,来扬贸 易,不幸身故,遗下姨母杨氏与女月姣,赁媒配与秀才张昭为妻。上年三月,姨母与女月姣上坟拜扫,偶遇土豪黄仁父子,窥见表妹姿色,强迫为 媳,硬将聘金礼物抬至屋中。姨母不从,遂以包庇贼匪,行劫串奸,赖婚 等语在知府台下诬告。乃知府不察,立即饬差捉拿姨母母女并张昭、林标 到案,勒令结婚。姨母云:“女已许秀才张昭,不肯允从。”遂喝衙差将 我姨母重打,以致伤重命亡,并将秀才押死,表妹哥子现押在监,拟赴衙 门禀请提释,无奈府尊得贿,不肯尼怜,反将状禀扯碎,着令差役将豹赶 出。谓非钱财私贿,谁肯有此偏断?押死刑毙无辜,若不禀明,冤终莫白, 追得奔叩崇辕,伏乞速札行扬州府,立提豹兄林标、表妹月姣省释。着差 捉土豪黄仁父子,并媒婆陈妈、恶棍伍平混到案究治。公侯万代上赴大人 台前恩准施行。 年月日禀 霍臬台当日看了禀词,即对林豹说:“你所告知府偏押刑毙等事,究竟是真是假,本司难以深信,待本司着人打听明白,即行与你审理。”林豹禀道:“此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诬,情甘伏罪。”臬台道:“既然如此,俟我查确即办,你快回去,听候便是。”林豹见了无奈,辞了走出街来。到店房挑了行李下舟,行了数日,回到扬州,复至李家店中,见了胤秘,即将臬台吩咐言语,说了一番。胤秘道:“臬台既如此吩咐,候半月十日,再行计较便了。”林豹道:“既客官如此照料,小人从命。”说完,即起身辞别回家去了。在家候了一月有余,托人往城内府衙处打听,并未有臬台文到。 原来这臬台,因见林豹所呈之禀系告知府的,他与知府,系属至交,故此将禀压住。林豹查得真确,即忙来店中,将此情节对胤秘细谈一番,祈望设法搭救。胤秘闻了这段情由,大怒道:“狗官如此可恶,明日我进城,与你计办便是。”是夜一宵已过了,次日着店家:“拈酒饭入来,待我用过,进城有事。”那店家即着人拈去。胤秘与幕雪、林豹三人用了膳,一同进城,来到知府衙内,着林豹擂鼓。知府闻报,立即传齐差役升堂,喝道:“将打鼓之人带上!”两旁差役奉命将林豹带上,喝令:“跪下!” 那知府抬头一看,见是林豹,心中大怒,喝道:“你到来何事,有何禀报?”林豹道:“小人前月所呈之禀,承蒙收下,今特来求大老爷,将小人的哥哥表妹放出,并捉了土豪黄仁父子究办,万代沾恩。”知府大喝道:“你好大胆,月前来告,本府念你年少无知,不将你办罪,又告到臬台,云我偏断等语,若不将你重责,人皆效尤。”说完,喝令差役:“推下打一百!”胤秘上前道:“身为官府,妄将百姓难为,已将姨母打死,又将秀才张昭押毙,已属胆大妄为,我劝你快快将他哥哥林标并月姣放了便罢,若再稍延,王法何在?”知府大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此讲话,这是什么所在?”胤秘道:“这不过小小知府衙门,就是相府门第也常坐。”知府道:“你这人唐突本府,待本府把个厉害你见,”即喝令各差役:“将他推下。”早有几个失时差役,一拥上前,被胤秘三拳两脚,打得跌去丈余。这知府见事不妙,走入后堂。早有差役数一十名,各持军械将胤秘围住。林豹见闹起事来,与幕雪早已奔出衙外。 当时胤秘见差人手持利刃,急忙问到一边,乘便抢了一把利刃迎敌,打开一条血路,直走出来。各差役随后紧追,胤秘且走且战,出了城外,到马王庙来。 却唐奂自从在英武院护了,得了这只斑指,屡次欲上京,又无盘费,却又不敢返英武院,只得奔逃,沿途卖武渡日。来到扬州,一月有余,这日正在马王庙开场卖武,忽见前途有持利刃者慌张奔走,背后却有数十人各执军械追赶而来。定目一看,认得是前在英武院所遇王爷,不觉大骇,忙将所用之棍执在手中,大叫:“老爷不用慌张,我来也!”当时胤秘见已有人来助,一看乃系唐奂,大喜过望,两人回头迎敌,早有这班差役,业已赶到,被唐奂大喝一声,手执铁棍,如蛟龙取水一般。各差役周身损破,鲜血淋淋,不敢迎敌,大败而走。唐奂追赶,胤秘道:“不可追去,你快将武具收去,一齐回店细谈。”唐奂闻说,即收起武具杂物,跟随胤秘,来至店旁。 幕雪与林豹在店守候,一见胤秘回来,上前问安。胤秘就将唐奂相助,细说一番。对幕雪道:“赶紧拿了银钱,出去市上买酒肉,交店主快去煮熟。”幕雪即时领命,拈银出市。买妥回来,交与店家调弄。胤秘问道:“唐卿自从在英武院别后,一向光景如何?”唐奂道:“臣自与主上别后,不敢回英武院,欲想赴京,又未知王爷曾否回朝,是以不敢起程,又无盘费,只得在大街卖武度日。请问主上,被众人追赶,却是为何?望乞示知。”胤秘道:“都因自己性近豪侠,为抱不平。”将在街上遇见林豹之事,述了一回,“不知唐卿此处,却有多少兄弟,必须想个善法前去救他二人出来,并将知府杀了,方泄朕恨。”唐奂奏道:“主上贵为王爷,不宜行险。这件事情,要着江苏巡抚,从公了结。况臣前数日在唐家店,伊有从人患病,臣与医治痊愈,问其主人,称说系钦命巡江伯总督,到来访察民情,主上不若着他办理此事,尚为稳当,切勿再蹈危险。” 胤秘道:“伯达此番到来,亦是访本王回朝,欲回朝,奈因此事未了,放心不下。你前去向他从人说知,将本王前赐与你的斑指,交他从人呈上,伯达一看,见你便明。本王在柴家庄听候,你回他说,到时寻访见本王,不可行大礼,恐被人知。”唐奂道:“臣从命。”说时早有店家将酒肉搬来,房中摆开,各人拈起酒杯畅饮,饮完,各人吃饭,即便安寝。到了次日,先着林豹回家,给了店钱,这唐奂检齐杂物,直向唐家店去了。胤秘见各人去后,与幕雪一齐回转柴家庄,员外接入说道:“亲翁这几天去何处游玩?”胤秘道:“各处游玩,未有定踪。” 唐奂一路去唐家店内,即向从人说道:“我今奉老爷之命,欲见你家主人,你可将斑指一只,交上观看,便知明白。”从人执了唐矣斑指进去,未久出对唐矣道:“我主人请你进去。”唐矣道:“相烦引进。”入房在旁站立。伯制军道:“兄台姓甚名谁,在何处得遇主上?坐下细谈。”唐奂道:“大人在此,小人哪敢坐位!”伯制军道:“兄奉主上之命而来,与钦差无异,岂有不坐之理?”唐奂见伯制军如此谦逊,始行告坐过,道:“小人姓唐名矣,福建人氏,向在英武院兵部之弟叶宏基处当为教头,因主上到院探访,招出大事,被困在院。小人得神人报梦,上前保驾,后来蒙主上赠了斑指,即与分别。后闻英武院已封,小人一向流落江湖卖武,前月到扬州马王庙,又遇主上被人追赶,因此上前保驾。一时询起情由,方知因扬州知府受贿偏断,遂将土恶黄仁,强迫月姣为媳不遂,后以包庇赖婚等语诬告,打死杨氏,押死秀才张昭,并将月姣林标收监,林豹呈禀不收,反将禀扯碎赶出,即到按察呈调,月余未见札行办理。主上与林豹同往大闹公堂,被知府差人追赶,因此相助,访得大人在此,故奉主上之命,请大人行札查办。” 当日伯制军听见此言说道:“我正欲访寻主上,数月未见,今幸在此,烦唐矣带我一见。”唐奂道:“小人临行时,主上吩咐,在柴家庄上如果大人要见,切莫行君臣大礼,以免外面传扬,当为朋友便可。”伯制军道:“即非有命,我也晓得。”带了两个从人,与唐奂一路往柴家庄。来到庄中,着人通报,家人来到书房说:“伯唐二位来此见访。”主上闻言,着幕雪出去迎接,说道:“有请二位进去。”伯唐二人跟了日清,来到书房,见过主上,行常礼坐下。与伯达说道:“你持书回去照办。”伯达将皇上之旨交予主上道:“务须照此而行,不可久留于外,有失阎望。”胤秘道:“晓得,俟此事办妥,即行回去,你快带同唐奂,一齐办理。”伯制军领了,遂与唐矣一齐回店入房,将密涵开读: 游江南,一则寻访贤良,二来查察奸佞,月前 偶到扬州,得见小子林豹,沿途啼哭,询问情由,据言伊有姨丈,姓殷名 计昌,娶妻杨氏,生有一女,名唤月姣,追姨丈不幸身故,遗下妻女在家 度日。本年三月上坟拜扫,被土豪黄仁父子,窥其表妹月姣颇有姿色,强 迫为媳,硬将聘金礼物抬至屋内,姨母云:今已许配秀才张昭,不肯允承。 土恶遂作假婚书,贿嘱知府桂文芳,以庇贼行劫、串奸赖婚诬造谎告捏陷, 以致差捉姨母、张昭并表妹月姣与林标收监,勒令具婚。姨母不从,云女 已许配丈夫。知府大怒,先将张昭重打收监,以致受伤身故,并将姨母打 死,即将表妹月姣及哥子林标收监。林豹往禀知府,反被知府将禀扯碎, 逐出衙来。复告臬台,一月有余,未见札行办理,殊为玩视民命。朕业已 查明,卿即赶紧礼行臬台霍达成,即传知府桂文芳到衙押候,饬差捉拿土 豪黄仁与子飞鸿,并陈妈、棍徒伍平混收监。分别轻重,按律究办。毋得 违命, 当日,伯制军诵完圣旨,即着带来书办,写札谕饬令役人带向霍臬台衙门投上,并着唐奂为中军官,前往协同查拿。当日霍臬台接了伯制军这道札谕,打开一看,其札谕云: 钦命巡阅长江水师军务总督部堂伯为札饬查拿究办事,现据林豹控告, 禀称伊有已故姨丈殷计昌,遗妻杨氏与女月姣在家,本年三月上坟拜扫, 被土豪黄仁父子窥见表妹月姣颇有姿色,强迫为媳,姨母称已许配秀才张 昭,不能再配二夫。土豪恃势,将礼物抬进屋内,姨母不允,遂以串贼行 劫、串奸赖婚等词,贿嘱知府,拿姨母并张昭,勒令具婚,姨母不允,即 将姨母重刑打死,并将张昭押死,又提表妹月姣哥子林标收监。经伊往知 府衙门禀请超释,知府大怒,将伊禀扯碎,即逐出衙,兹藉福星移照,喊 告台阶,伏乞立传知府到衙,再捉拿黄仁父子,并媒婆陈妈、棍徒伍平混 收监。提出月姣林标到堂释放等情,该司即便遵照办理。文到之日,立传 知府桂文芳到堂押候,饬差查捉黄仁父子并陈妈、伍平混收监究办,毋得 延迟,致干未便。 霍臬台看完伯制军札谕,即刻传桂知府到衙押候,令差役捉拿黄仁并三子飞鸿、陈妈与伍平混收监,听候办理。即差人前去知府监中,提出月姣林标,堂上带来跪下。霍臬台安慰道:“本司业已知道你二人冤屈,如今将你二人释放回家,定将黄仁父子究办,与你母亲丈夫报仇。”月姣未言,大哭起来。霍臬台道:“如今本司业已应允与你报仇,因何尚为啼哭?你可说与我知。”月姣答道:“我丈夫系被黄仁父子害死,求大人准许小女子前往丈夫坟墓拜扫一番,即沾恩了。”臬台道:“待本司着人与你前去便了。”当即差人引了月姣,到坟大哭,月姣撞碑而死,其尸不倒。差役不胜惊异,立刻回行,向臬台禀知。 臬台闻报惊道:“有此奇事?”即着差人引路,见了尸如生人一般,面不改容,立而不倒。即刻将黄仁父子,在山坟上正法,并将陈妈、伍平混各责一百大板,在坟前枷号一月示众,这知府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其尸方倒。 当日臬台回衙,将此各情做了详文,禀请伯制军奏明朝廷。饬令地方官四时祭祀,此是后话。且说唐奂已把此案办妥,到柴家庄上,将此事奏明主上。主上闻奏,长叹一声曰:“真烈女也!”作诗以赞之,诗曰; 重贞轻身伴夫亡,非比寻常烈女行。 白首尚难存晚节,少年谁不惜春光。 魂归阴府乾坤壮,血染碑头草木香。 泪非教容易落,实因上古正纲常。 胤秘吟罢诗词,立写密涵交予霍臬司,另候选用。 游江南,路遇扬州府地方,有烈女殷月姣,配 夫秀才张昭,尚未过门,被土棍黄仁强迫为媳,贿嘱知府桂文芳,捉拿其 夫押死,并将该女收监。后闻之,着按察将其释放,伊到夫坟,撞碑而 死,其尸不倒,如此贞节,甚嘉赏。卿可饬令地方官敕建立祠,四时祭 祀,以慰贞魂,并于该处库中,拨银二千两,置买产业,以为永远祭祀之 需, 当日读完,立即札令扬州府地方官建立烈女祠,并于库中拨银二千两,置买产业,四时祭祀,后来显圣。并传谕霍达成特授浙江布政司,立即前去莅任,那霍达成领了文凭,立即拜别大学士,即赴新任去了。当日胤秘自后,伏念月姣贞节,她母杨氏又被知府杖死,不胜嗟惜。着林标承继殷计昌,继他香火,至殷计昌遗下产业,交其承受。另赏银一千两,交给林标收领娶妻,将来生有子息,继张昭为嗣,并赏林标七品顶戴,即补把总之职,着其学习弓马,俟其熟练,即行到任。以表其忠义之心。即在柴家庄写下密旨,交与林豹转交伊兄林标手执,并嘱他不必到来谢恩。林豹领旨去了。唐矣尚在身旁,又吩咐道:“我今日与幕雪别处游玩,你可前往伯达店中,跟他速往各处巡视,将来完竣公事,一同回京,往军机处见大学士,他见,自然饬你赴任,本王今加封你为协镇。”一道交与唐矣,唐奂接了,连忙跪下叩头谢恩,前往伯制军处。 054遇英雄识英雄 胤秘赏二千银子与地方官,在扬州府建烈女词,以安贞魂,恩泽,又赏一千两银子与林标,并记名特授把总之职,俟其弓马一熟,即行擢用。就在柴家庄发密涵一道,与了林豹。又吩咐唐矣,公事一完,可即回京,见刘大学士,封为协镇,遇缺即补。唐奂叩恩,前往伯制军处。胤秘与幕雪二人离柴家庄,来到一处地方,人烟稠密,热闹非常,正是寻芳市地面。行至午刻,入了一家酒楼,造得十分幽雅,挂著名人写的招牌,上是“待月楼”三个金字,与幕雪拣了一张金漆角台坐下。 小二献茶已毕,胤秘吩咐酒保:“办四色鲜菜。”俄两酒菜搬上,幕雪侧坐陪着,酒未有数杯,忽听得楼下吵闹起来,未知何事。但听得说:“光棍,你吃了酒,不肯还钱,是你的理么?”光棍道:“我赛金刚,时常如此,惯登四季帐。”再问时,便手起腿踢乱打,惹动街坊行人,挤拥不开,那光棍更逞凶恶,在身上拿出一对数斤重的竹叶板刀乱劈,店内客人急避,街上的人又不走开。光棍难以走出,那光棍带有一个后生师弟,欲挥刀砍打,又恐伤了众人,定难走出,乃将柜台乱敲乱打,激得幕雪忍耐不住,只在栏杆上一跳,落下地来,便将那光棍就打,那光棍见有人动手,即大喝道:“你这人不识时务,敢在老虎头上寻虱么?若要性命,快走了罢。”幕雪闻言,火上加油,与他对敌,未有兵器,顺手抢了店内两把大板刀,战有十多个回合,谁料幕雪力小。胤秘一见,飞身从楼而下,将他二人搭开,乃问光棍:“你这光棍,如何青天白日,行此不法,不怕王法官刑么?” 光棍对胤秘一看,见他一表斯文,料非敌手,便喝道:“你这瘦书生,若不将尔打破头颅,斩去脚骨,不知老子厉害,此处寻芳市,谁不识我赛金刚梁海,师弟是铁臂子李较。”原来寻芳市上一个光棍,游方老虎,素来无礼,人都怕他。胤秘道:“你不算酒钱也罢,何必定要恃勇欺人,不若就此去罢,自后不可恃强欺人,不然王法无情。若不听我言,身入官衙,从重究治,悔之不及。”那光棍听了这句话,乃圆睁怪眼,举刀向胤秘当头就砍。胤秘将左手用个托山势,将他隔住。右手即顺拈店内一把大秤,用为棍棒,二人恶战起来。但见棍去处如金龙抓老树,刀来时似黑蟒撼青山。 谁知胤秘正在肚饥,饮了几杯空心酒,且又眼倦,精神不佳,抵挡不住。幕雪见了,上前来助,那铁臂子见了,下来相助,他又拔出双鞭,接住厮杀,四人斗在一堆。幕雪敌李蛟不过,乘势弄个破绽,向人头上飞身走了。李蛟见他走,又不追赶,帮助师兄,把胤秘战得浑身是汗,上下左右,回顾不及,一双手不能敌四条臂膊,正在危险之际,欲乘便退走,奈街上看的人,十分拥挤不开,难以便走,心中焦躁。 那寻芳市西去五十里,有个忠信村,村内有少年辈十数人,终日以拳棒为事,从来不生事端,不作打家幼舍,专一以英雄自负。村中富户人家,亦得他们这一班小英雄为保障、夜间不用行更,不用保甲看守,逢年逢节,各家送些薪水与他们便了。官兵绅士见他们不生事端,亦不理他。为首的是苏州人,姓李名奋鹏,事母兄极为孝悌,温厚恭慎,因此起他一个美名叫生弥陀。 一日早饭后,与众朋友来寻芳市游闲,方入市来,便听见来往的人传说:“今日待月楼梁老虎师兄弟闹事欺人,饮了酒不还钱,又将一个斯文人打得不可开交。”于是生弥陀一众人,来到待月楼前、只手拨开众人一看,见胤秘生得一表人才,及看这手段,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李奋鹏素知那梁老虎常惯欺人,乃抢将入去将他三人隔开道:“请列位住手?”三人停手,奋鹏道:“请问因何打斗如此?必有缘故,你伤也不好,他伤也不好,依小弟愚见,大家散罢,免致阻生意、碍行人,纵然要打,分清皂白再打未迟。”梁老虎道:“我有我事,与你何干?”奋鹏道:“虽不干我事,我劝三位息事。”梁老虎道:“本市上千余铺户并四方街巷,谁人不识我梁老虎,我与酒店相闹,这不怕死的亡命狂徒,胆敢相助,与我对敌。本地多少强人,尚且怕我,何况他是外来的强人、你不用劝我,快去罢,待老子送他性命,方知我梁老虎的手段。”遂与胤秘复战。 生弥陀见那外路人战梁老虎不过,忍不住怒发冲冠,拔出双鞭,向梁老虎劈将下来,好像两条猛乌龙,势不可当。老虎喝道:“好家伙!”刀架鞭来,二人接住大战,正是刀来鞭去,好似落叶随风,猛金刚遇强铁汉,揭地虎逢飞天鹏,二人战到数十余回合,看他越战越有精神。李蛟见师兄战奋鹏不下,急上前动手相助,胤秘接住厮杀,梁海敌奋鹏不住,将身一侧,卖个破绽,转回身拦腰一刀砍去,那奋鹏看见眼快,将身闪避,转过对面,梁海又回身一跳,双刀往下一扫,奋鹏双足一跳,左手将鞭隔开,右手将鞭当头打来,泰山压顶一般,梁海躲避不及,被奋鹏连头带膊打去半边,复加一鞭,结果性命。李蛟见师兄已死,心内慌张,手略一松,被胤秘一棍,正中咽喉,跌去数尺,一命呜呼,又归阴司。 看的人齐声喝彩,渐次散去,天又近晚,于是数人到里面坐下,店东称谢不已,献茶已毕,便请问二位:“高姓大名,不知贵府何处?今日虽与小店出气,究竟二人尸首如此,如何了事,怕的闹起官司来不便。”胤秘道:“我乃北京人氏,姓刘名宇。适来此处探友,与舍亲结伴而来,今不知何处去了。”幕雪恰好回来,店东献茶。胤秘道:“请问店东高姓大名,贵乡何处?来此营生有几年了?”店东答道:“小人是浙江人氏,姓区名问,与众同乡到此开这酒楼,不过三四月耳,并请问这位英雄高姓大名?”李奋鹏道:“我乃本市西去五十里忠信村居住,姓李名奋鹏,诨号生弥陀,因与众朋友一同闲游至此。”于是店东又请众人齐入店中坐下,茶罢,各道罢姓名,大家商议此二人尸首如何安置,或请官来相验。胤秘道:“不用惊慌,本府太爷,系与我至交,可以了结此事,不怕有碍。”即上楼写了密涵,交幕雪速往本处投递。 那知府是湖南人,姓高名忠存,系由捐班出身,极其清正,胤秘亦颇知其为官正直,并有才能,故将此事说明,待朕回朝,自行升赏,可即详了此案,即详即销。乃令幕雪投了密涵之后,返回店中,同众人入席。酒罢,胤秘问奋鹏道:“李兄现在所作何事?”奋鹏道:“小弟家贫,无以为生,只得日习粗贱工夫糊口,我欲与众兄弟一同投军,与王家出力以图上进。奈不知从何处入手,又无引荐之人,方今天下太平,武将不甚擢用,是以虚度韶光。”胤秘道:“此是易事,本省提台车公,与我有些瓜葛,仁兄肯去,即与我同去,见了提台,即在营中候用如何?若有缺摆用,即时图个出身。”奋鹏大喜,叩讲道:“多得老爷提拔,感恩不浅,谁是家有老母在堂,尚须回家告知。再来同去如何?”胤秘道:“这也应该,但我今夜要往别处,难以候你,我今修书一封,你见了提台大人,便道我已往别处去了。”即提笔写了一密涵,封好交与李奋鹏去了。 胤秘见李奋鹏去了,即辞店东,在寻芳市客栈过夜。明日,高知府来店,不知胤秘何处去了,乃依办理,回衙销了此事。 李奋鹏欢天喜地回至家中,向老母说知:“儿今日与众人偶至寻芳市,遇着一个外路人,在待月楼与梁老虎共斗,被我把梁老虎打死,那外路人系北京人氏,姓刘名宇,与本省提台是亲戚,又与本府至交,完了此事,如今荐我到提台处做一个遇缺即补的美缺,今特禀知母亲,明日便去投书,叩见提台大人,大约必准无疑。”奋鹏之兄奋彪,亦是义气深重之人,武艺亦精,不及其弟,且待弟有好处,同去效力。于是李奋鹏寻至提台衙门,求守门人传入此书。提台命人唤入,提台道:“请坐。”奋鹏道:“大人在上,小的何敢坐?”提台道:“仁兄所见,乃当今圣上之弟,你尚不知。”李奋鹏闻言,好不欢喜,方知胤秘乃当天子亲弟。 三呼向北谢恩已毕,便唤当值官来查过,有一都府之缺,即着李奋鹏补了。于是李都府谢恩起身,领了文凭,辞别而去,后来回京,更有调用升迁。 胤秘与幕雪来到一处,乃是本城南一个村落,十分幽雅,鸡犬相闻,烟花不断。但见: 苍松百株,翠竹千竿,四野青云,一湾流水,莺歌宛转以迎入,燕语 呢喃而接客。柳眼窥人,似是怜香惜玉,桃腮含笑,如敷粉腻脂浓,正是 三春美景,日月风光,万卉争辉,时时吐艳,说不尽千红万紫,嫩绿妃青 也。 胤秘正与幕雪看到酣处,忽听得一声响,好似天崩地裂之势,吓得胤秘与幕雪吃了一惊。。。。。。。。。。。。。。。。。。。。。。。。。。。。。。。 055结亲 胤秘与幕雪正在观看景致,忽然霹雳一声,大吃一惊,原来是一株大铁树,高有数文,阔不容箍,此树是本村柳姓所种,已数千年,并没有花开过,今日忽然大放双花,如璎珞垂珠一般,极其华丽,悦目可爱,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馥郁花香十里开,绦云雨朵共争春。 蓬莱仙种人间发,只为朝王方下尘。 自古好鸟亦有好花相衬,莺歌燕语,异色奇香,自然献瑞。且说此处名为毓秀村,乃王柳二姓所居,两家起了十座小桃源,百鸟与千花,无所不有。即有新奇之鸟,异种之花,亦不惜多金,百计买来,种植于此,故江南一省花鸟之好,莫过于此。兼且富甲一方,惟是功名稀少,其子弟俱循良守份,王姓有五千余人,柳姓亦三千余人,二家祖上皆同窗至爱,至今数代儿孙,皆能继祖上遗风,那王姓祖上名承情,是个举人,后以此功名终身,未能上达。柳姓祖上是个宿儒,未曾有什么功名。胤秘与幕雪,贪看春光明媚,转眼间,一阵春风过处,一群彩鸟,翔集于前,又一队各色雀鸟,俱皆毕至。胤秘自想:“此必群花百鸟朝朕也。”遂乃端目观看,忽然百花百鸟皆不见了,但见满林皆是二八佳人,有的打扮得姣红嫩绿,燕怯莺羞,香气袭人,光华耀目,不下数百。 只见百花百鸟,互相争先朝拜。胤秘也不理会,看这些人如何争斗,只见有一红衣女子,娇羞上前,正欲参拜,忽而又见一白衣女子,绰约上前骂道:“你这不识羞的小婢,胆敢争先朝拜,你榴花儿虽美,却是无香,理宜退避,我乃文采风流,羽仪华丽,岂你败絮沾泥、落红随水者所能及哉?”于是榴花仙子红云上颊骂道:“你这高脚鹤,也说什么华丽风流,肥者则供人入撰,弱者或饥饿而死,滩沙住处则冷气惊人,凄然欲绝,岂似我等所居,皆琼楼绛院,画阁雕栏也,你敢争先乎?”白鹤仙道:“我二人不要口角,大家请出王者来,在评论,看是谁先谁后。”于是相花仙请到富贵花王,备言其事。牡丹道:“待我奏了主上,分明先后,决不使这一班畜类先朝。”这边白鹤仙又请出凤凰来道:“不怕这些残花败柳,如此滋事。” 于是一对上前,但见牡丹打扮得倾国倾城之貌、如脂如粉之容,轻盈可爱,柔软可人,翠带飘来,香闻十里,锦衣映处,艳照成林,前呼后拥,无非绎袖朱衣,左从右随,都是脂姣粉腻。那凤凰亦打扮得光艳照人,辉煌悦目,眼如秋水一池,眉似春山半朵,面如美玉,唇若涂朱,任尔杨妃妆罢,难比其姣,纵使飞燕舞来,难胜其美,真是风流文采,啊娜娇媚者也。二族与胤秘称寿已毕,又向幕雪答礼。胤秘乃开言道:“你二国之族,不下数百种,今且不计许多,但各有所长者,当面献与一看,或歌或舞,或吟或战,俱皆可呈,朕可评论,谁优谁劣,超者先朝,次者后拜。”于是凤凰呼众上寿。孔雀仙上前,身披五彩之衣,乃道:“文臣献颂。”其歌道: 至圣家传兮万古扬,威仪足式兮众相将,珠林兮凤翥,玉阙兮鸾翔, 振采兮万里,腾辉兮千山,能言出使兮鹦鹉,孤高洁净兮白鹤,识智深机 兮玄鸟,奋志离心兮鸿鹄,布阵轻兵兮鹅儿,有恩有义兮雁队,莺歌分明 恩怨,画眉兮奏笠箫,鸳鸯兮多情,乌鸟兮反哺,任你天崩地震,都从振 羽而飞,不似他暴雨狂风,则落红遍地矣。 胤秘点头称赞,又命牡丹王:“你有佳处,即便奏上,如能胜他者,当即推汝为先。”于是花王命莲花仙子,上前奏道: 来往蓬莱蕊阙,起居玉宇珠宫,常听梵语以清魔,每得经文而避劫, 青莲号称君子,海棠名曰神仙,囗荚兮知朔望,灵耆兮识阴阳,萱草兮以 忘忧,屈轶兮如佞,状元则攀丹桂,及第则许金钱,紫薇兮香飘画眉,芙 蓉兮号曰文官,梅花兮独占春魁,蕙兰兮自超凡卉,尚有桃如笑面以迎春, 柳亦有情而赠别,更有水仙贵品,不上蟠龙,榴火超凡,不污颜色,所有 香国仙人,皆归如此,岂若他或笼而受困,或席上而为馔者哉。 于是二国所奏皆是,命百花仙子上前先拜,乃传道:“论德行则百鸟为先,论富贵则花王为首,为是羽族有飞禽大悦,之能,未得尽佳,你花王先祝,也罢。”于是牡丹率众上前拜祝,然后凤凰领队朝拜。胤秘命他二国以后不准备情所长,互相争竞,即此退下,于是二国谢恩而退。转眼间,一阵香风过处,一片霞光,二国皆不见了。仍然小桥流水,松林竹径,依前一样,抬头见石头上写“小桃源”三字,胤秘与幕雪漫步上前,意欲叩庄门借坐茶烟片时,就命日清叩门。移时见一小童,年十三四岁,出来揖道:“来者莫非刘老爷、二位贵人么?我家老爷守候多时,便请进去。” 胤秘走进里去,则有一位后生迎接,过了十数重门,方到一座大厅,走出一人,年约五十余岁,向胤秘纳头便拜,拜罢站在旁,不敢就坐。胤秘开言问道:“请问主人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名姓?请道其详!”那人道:“小人姓王名安国,乃本处人氏,祖父俱是孝廉,某乃得一领青衿。因昨晚小女得了一梦,甚为怪异,梦见本坊土地报说:‘今日必有贵人,姓刘名宇,并幕雪,一同到来,并说与小女有缘,该配贵人为妻。’故生员早已安排佳宴,请爷与一同谈叙,并求主此婚姻,则生员感恩不浅也。” 胤秘乃道:“原来你是一个生员,所生几个儿子?”安国道:“生员娶妻吴氏,所生一子一女,子名家骥,女字若兰,今年十七,尚未许人。小女今早对我道,伊昨晚得了一梦,梦见一对青衣童女,请她至一个去处,但见楼阁参差,至一大殿,殿中坐一位判婚女主,对小女说道“尔与殿下有宿世之缘,并赐予明珠一对,他日产麟儿,绝无痛苦。’并云未时即刻来到。是以生员早已安排筵宴,结彩张灯侍候。”乃吩咐丫鬟:“入内报知姑娘,叫她早换新妆,与周日清成婚。”这里胤秘附耳对王安国说了几句话,叫他:“不可泄漏于人,恐人计算,只说是旧亲戚。”跟王府家人入内换了新装衣服,朝拜神圣祖宗已毕,并来拜了干父与岳丈众人,礼毕,饮至更深,各人辞去。王安国命家人:“请客官到西书房打睡,好生服侍,不可怠慢。”新郎新妇,洞房花烛,夫妻恩爱,共效鱼水之乐。 跟书童到西书房坐下,只见纱窗月冷,花气袭人,窗外虫声卿卿,遂至窗外一赏花月再睡。在石凳坐下,忽听有人笑语,又是饮酒行令之音,乃四面张看,见南面有一个亭子,上坐有十来个仙女,生得如花似玉,在那里饮酒行令。未敢上前细看,亭子写的“留仙亭”三个大字,听得一人道:“行令饮酒厌人无味,不若另拈个诗简出来,顺手扯了一签,刻着一句四字的成语,要题一首七言绝句,或五言绝句,需要合著酒字,又要有席上珍肴贴切,说一句古诗,但不拘五言七言,亦要相合,如不能,并诗中不关着酒字,就罚三大杯。” 于是一围坐下,共有八人,外有丫鬟数人左有侍候,八人齐口道:“须要年高者先。”乃问桂仙:“贵庚几何?”道:“二十二岁。”桂仙又问琼仙:“你又如何?”道:“二十一岁。”其后凤仙、兰仙同庚十八岁,琼玉、莲仙、贵玉、珠儿四人俱十六岁。只见桂仙轻施单袖,急捏玉环,高飞春笋,轻拔一签,上写着“春景桃花”四个字,她就顺口吟道: 春饮屠苏福寿绵,景新物换兴徒然, 桃红映就胭脂面,花气侵人醉若仙。吟罢,大家称赞一回,果是年长的言语,用字老成,再饮一杯,再补酒底,于是桂仙饮了,夹着席上一色珍肴,不说出话,但是含笑而已。众人催她快说,桂仙尚笑而不说。 056千古佳话 桂仙吟了四句七绝诗,众人拍手称赞不已,乃道:“应赏三杯。”桂仙辞以不胜,无奈众人强迫不过,只得一齐饮了。频举双筷在席上夹了一片雪梨,乃念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其后又到琼仙,向诗筒拔了一签,上写的“飞花醉月”,乃吟道: 飞红额上点胭脂,花粉香流工齿时, 醉向琼楼眠榻上,月光斜度照香肌。 吟罢,大家更加叹赏,说此诗确有美女风流,真正所谓无美不备,炼字炼句,色色皆工,先前桂仙是老成之想,今尔之诗,风采自居,应饮三杯。琼仙更不推辞,一饮而尽,不知不觉,面上现出两朵桃花,拿起象牙筷,向席夹了一片鸡来,乃念道:“鸡声惊起鸳鸯梦。”众人拍手大笑道:“果是鸡声惊起鸳鸯梦了,尔是心内挂着夫婿,夜夜鸳鸯同梦,真可谓恩爱快乐夫妻也。”琼仙听了,微笑不言。 后来诗筒向兰仙处,兰仙顺手拔了一根,是四言两句。头一句道:“文采风流”,次句道:“才高八斗”。头一首要五言绝句,第二首各随其便,乃要二首俱同其韵,补酒底,亦要五言一句,七言一句,若无,处罚,不用赏酒,以补其吟诗之苦。于是兰仙遂吟道: 文坛壮胆心,采藻助高吟。 风雨惊人句,流霞醉上林。大家听了,都齐声赞道:“果是才人之口,与众不同,乃是应该拈看。”凤仙道:“看你下一首如何,料必更佳。”兰仙道:“尔众人只管说,若再吵,我就不吟了。”于是众人不言,她就执笔再吟道: 才人广量正堪夸,高咏低斟句似花, 八股文成因尽醉,斗量升酌倚窗纱。吟罢轻舒玉笋,拈一青梅,念道:“梅子青青挂树梢。”又一句道:“青梅堪煮酒。”其后诗筒到凤仙处,凤仙道:“我不喜吟诗,免了罢。”众人道:“免不得,有言在先,今已播了诗筒来推,无有此理,快的犹可,不然先罚三大碗,以助诗肠。” 凤仙无奈,只得拔起一签,上写着两个字,乃吟一联,唯是补酒底,一只新歌调。看其二字题云“喜欢”,于是吟道:“喜醉琼林宴,欢卺杯。”酒底是一片雪藕,乃道:大藕如舟兮湾碧海,小藕如臂兮枕象床。大叶如篷兮疏风避雨,长技似篙兮破浪冲波。玉为骨兮生自在,冰为魂兮水中贵。纵有碧玉已开,遂至银丝难割。吟完饮了三杯。 随后琼玉接筒,拔出一枝签来,看道“华贵雍容”,乃吟道: 华丽仙娥醉席中,贵妃微露貌溶溶。 雍雍未是身斜倚,容止西来又往东。说完饮了三杯,在席中拈了一个桃来道:“三月桃花浪。”说完,忽听见一片笑声,里面走出三四个垂髻佳人,生得如花似玉,粉腻脂浓,极其美丽,乃大笑道:“你众人好生快乐,不等我来同饮,真是不公了。”桂仙道:“你在内不来,大约是见人今夜快乐,流涎已久,想今日姑爷与二姑娘,不知快乐如何,你众人亦不久就要轮到了。”四人听罢,乃啐道:“我四人誓不嫁人,入道修行,以终天年,大约桂姐春兴已发,欲寻姐夫同乐,把热心照在人身上是真的。”说着大家笑了一回,珠儿道:“你四人到此间席,理宜要罚,我三人未拨诗签吟诗,莫若我三人不吟,情愿自己各罚一杯,再行你们起个新令如何?”众人齐声道:“好!”于是三人饮了,便道:“新到莺妹与鹃妹同吟‘莺声圆处鹃声急’一首律诗,玉蝉妹与秋荷妹同吟一首七绝诗,要关切自己身份的,亦不许关有蝉秋荷字样,后乃我众人共和长乐歌一百方散。”且听莺妹与鹃妹同吟,其诗道: 歌声宛转过桥东,惨切悲流血染红。 或向柳梢迎晓日,急从花底怨春风。 飞来阁上呈娇语,愁向檐前诉苦衷。 上苑啼时添万寿,五更叫处命难穷。 二人吟罢,一悲一喜,未知尽善,大家亦请她饮了三杯。且听玉蝉吟道: 深树高吟意自豪,不知日暖与风高。 枝头咽过秋宵露,品格超凡与自陶。秋荷吟道: 当时玉貌出天然,不近佳人品似仙。 可惜轻秋枝叶尽,明年方得复娇媚。吟完亦各饮三杯,于是众人共和一首满堂春,其诗道: 娇贵从来种月中[桂],常居玉阙与珠宫。[瑶] 清香自是堪为首[兰],嫩蕊都因意气浓。[琼] 鬓上无缘依粉黛[凤],髻中有幸伴蟠龙。[珠] 红颜玉貌多添艳,雅度风流村淡容。 众人吟完,正要举杯共饮,不想赞了一声:“好才女,可谓女中学士!”吓得众人一惊,不知是谁偷看我们乐饮,好生大胆。即唤丫鬟上前来看。且说跟的后生,名唤福儿,急上前道:“列位姑娘小姐们不要心慌,此位正是姑爷。”于是众人大胆着不散,忙唤丫鬟问:“既是老爷好听诗,我们姐妹笑顽之句,不堪污耳,想必老爷定是高才,恳请题句,俾我们姐妹得学些高见,实为幸甚。” 亦不推辞。丫鬟递过文房四宝,福儿磨了浓墨。天子提起笔来一挥而就。丫鬟接了,呈上众小姐姑娘看,其词云: 尔是珊瑚玉骨,小小琼英,尔是个杨柳之腰,飘飘楚楚,尔是芙蓉之 面,涩涩羞羞,尔是蟠龙插着凤凰钗,尔是蝴蝶擎来翡翠翎,扣住火齐环, 戴着琥珀钏,香盈翠袖惊鸾,风摆罗裙,飞燕妆成,夜夜娇梳就。朝朝艳 睡是象牙床,挂的是风流苏帐。或则临春之乐,或则秋夜之宴,或似秦娥 之忆,或如楚妃之叹,尔是卷起绿珠帘,摆开青玉案,拂浮金花笺,捧出 钢雀砚,吾乃欣欣焉。再尽其语曰:其质似金玉而为贵,其体共冰雪而同 清,其神则星日而齐精,其貌则花月而并艳,更有纤纤玉指,步步金莲, 共成一部风流美女记。 众娇看罢,一齐起身赞道:“八斗七步之才,不过如此。”乃呼婢献茶,便请留名幅上,俾得裱挂闺中,以为女儿生色,且才人笔记,亦当珍留之。拈笔抬头,不知写个何款,忽想道有了,提笔写上“奉苍使者题。”上四字已隐着奉天承运意思,后来便知了。丫鬟接着,呈上小姐看了,众娇齐声赞美。时已四更,福儿道:“请老爷书房打睡。”于是众佳人揖送而入。回至房中,解衣就枕。不觉鸡声彻耳,日已东升,夫妻起来, 二人梳洗已毕,拜过众人,开怀畅饮至晚。此村中娶新妇,热闹非常,况是富户人家,故一连十余日酒席。是夜筵席散后,银烛光残,一班少年寻章摘句,计及新娘。那班少年,为首者是石头大岁,一个是铁嘴莺哥。提及新娘,他就十分高兴,纵然主人不请他,他都来拜贺,初时他不言语,及少年反难新娘,他就出计,大显神通,任你有本事的裙衩,都不及他诡计。是夜少年多至,一个道:“我有一句夹联,如夹得通,交落下手,坐观成败,如能作得出来,我就低头不反了。”众人道:“快出题。”是一联七言,不用本题字样,亦要夹着本题意思,对仗俱工,方能准试,于是出其题道:“夫妇和谐,首句要切夫妇,次句要切和谐。”就命新妇当堂面试,如有相替者,罚金二百,酒席十天,先此申明。 那新娘半羞半怯,翻来覆去,偶然想得,便说头一句道:“唱随共遂三生愿,”众人笑道:“果是夫唱妇随,想是三生有幸,从此得夜夜同衾共枕,效作鸳鸯。上句准了,下一句呢?”她又宛转娇声道:“欢乐同庚百岁歌。”众人齐声赞道:“果是才女子。”又一少年道:“此乃小技,待我有四句诗词,要她依着意思,和吟一首,不得犯着原诗字眼,又要步韵,吟得佳,赏酒三杯,吟得不佳,罚酒十大海碗,如不能饮,依罚如前一样。”乃念出一首七绝道: 席染班红痛煞娇,上枪下叶战摇摇, 风狂雨骤云初散,留住郎君把目瞧。 新娘听罢更不思索,乃和道: 席面恩情夜夜娇,上歌下舞意摇摇, 风移芍药初羞罢,流滴春红不忍瞧。 众人听罢,拍案称道:“方才新娘口气,好得风流有致。”一人道:“不然男子多才,究竟不及女子自居快乐之境,自然更贴切了。”于是新娘又战胜了一个。石头太岁忍不住道:“我有两字,请新娘自作出意思,要关切夫妇洞房意思方合,若真是才高好句,我从今不复反也。”众人道:“你这个自然是难题了,快说出来。”石头太岁乃道:“就用公婆二字,要解着字意,内中合著洞房乐方准。”于是新娘听了,顺口对道:“公者夫也,婆者妻也,夫为公,妻为婆,洞房花烛乐如何,公者分开八字脚,大模大样勾入去,上下合成系公字,婆者系女波,香衾夜夜不离春,有皮有水使成波。”众人道:“好才女,我等不及了。”正在得意之际,忽听门外人嘈马嘶,正是: 正在欢娱施巧语,忽听人马到门来。 贪色 饮数杯酒儿,唱几句歌儿,拈张椅儿,坐在松阴儿,望月色儿,乘凉 风儿,抱瑶瑟整理丝儿,弹紫调唱红腔儿,人生快乐儿,当及时儿,莫待 青丝儿,变了白发儿,如此逍遥儿,可谓一个无忧儿。 ——《落花阴》 胤秘别了柳家庄,一路往别处游玩去了。镇江有个客人,姓李名修号毓香居士,喜谈古今圣贤,奇文异录,极其有味。一日说蓬莱山云梦岩西去三十里,有座三宝塔,乃是大罗天仙所建,至今数千年来,仍是辉煌悦目,鸳瓦依然,雕梁不朽,正是仙家妙手,故年代久远,亦居然不变也。今已浮没无定,非有仙气者不能到也。上一层安的一位如来佛,中一层安的一位通天教主,下一层安的一位太上老君,初时乃是众人嫁娶,其间后来,日日引动游人,不免秽读。故那班真仙渐少到来,于是众人见仙迹已散灭,不甚热闹,香烟亦为之绝。 江苏有个世家公子,原系福建人,祖上是个侍郎出身,姓黄名世德,因其祖有功,故三代皆袭荫。然世德性喜清闲,且家财百万,不要世职,闲散在家。夫人李氏,止生一子,名唤荣新,别号永清,年方二八,才貌双全,更学得吹弹,俱皆精妙,怎见得,有赞为证: 气字嵘峥,襟怀磊落,面如冠玉,唇着涂朱,才如子建,出口便可成 诗。貌赛佳人,游处即招百美,看他多怜多惜,恍如宋玉当年。有致有情, 恰似潘安再世。即使南国佳人,亦当避席,东邻处子,都作后尘也。 永清本是世家公子,父母以其厌读诗书,视功名为无用,故未与他结婚,乃与本城二个世家子相善。一个姓张名化匕字礼泉,祖上是粮道出身。一个姓李名志,字云生,父亲现作御史之职。三人年纪相仿,家财皆是百万,把功名都不放在心上,挥金如土,结成生死之交,日日花艇酒楼,逍遥作乐。父母钟爱异常,不加拘束。然三人虽是世家子弟,全不以势力欺人,极其温婉,且满腹经纶,都是翰苑之才。三人在一个勾栏出入。那院为一都之胜坊,名留春洞院,号天香阁,造得十分华丽,美如广寒仙府。楼分三层,那歌妓亦分三等,头等者居上一层,亦有三般价例,若见而留茶,价金一两,若陪一饮,价金十两,至于留夜同饮者,价金三十两,往来皆是风雅之士,到此必歌一曲,赠一诗,或遇那些大花炮、一肚草,则套言几句而已。故上一层到者,都是风流才子,贵介宦家者居多。第二层,乃是行商所到,价照上一层减半,其妓女亦不及上一层秀美。至于下一层,不过是工人手作之流,贪其价轻,难言优劣矣。 一日,黄永清与张李二公子,同到天香阁耍乐,那永清素所亲热那个,唤绮香,生得天姿国色,且琴棋诗画无所不通,年正二九,推为一院之首,怎见得?看她那: 眉如新月,眼比秋波,唇不点而红,面不涂而艳,纤纤玉指,恍似麻 姑,窄窄金莲,宛如赵女,行来步步动轻尘,若迎风之弱女。呵处结成香 雾,如经露之奇花,翠钿兮惊鸾,罗裙兮飞燕,梳就蟠龙之髻,插来蝴蝶 之钗,裣衽则深深款款,低声则滴滴娇娇。 那张生相与一个,名唤瑞云,年方十七,生得风流雅淡,轻盈体态,生平所最好者是淡妆,且专好着白衣裳,一朵银花依雪下,九天碧月落云中,婀娜多情,销魂动魄。那李生恋一个,名唤彩云,声色俱佳,与瑞云不相上下,年方十五。三人皆居顶楼上,甚相亲爱,结为金兰姐妹,惟愿他日,各人跟着一个情义才人,今见那三位公子,都是情投意合。 是日六人坐下,小丫鬟送茶已毕,黄生道:“今日天气尚寒,趁此饮数杯而饯春可乎?”张礼泉道:“妙,妙!”众人齐称道:“去园中花边树旁去钱春一番,小饮一巡,再到楼中共饮。”乃先到园来,但见园中摆得十分华美,奇花异果,玉树瑶盆,均非常有。正百花盛放之时,万卉齐芳之候。绮香的婢女名唤待月,瑞云的婢女名唤春香,彩云的婢女名唤杏花。三个丫鬟都生得十分俊俏,好似一班仙女下凡。摆上果酒,六人入席,绮香靠住黄生,瑞云、彩云各倚了张、李二人,三个丫鬟皆在旁站立侍候。 酒过三杯,黄生道:“如今只是滥饮,太慢送春之事了,莫若将此桌子移向桃花树下,再换过一筵,然后赋诗饯春神,你道好否?”俱答道:“此正风雅之士所为。”即吩咐供了香花红烛,一桌摆的文房四宝,以纪饯春之词,不一时,华筵已设,美酒频斟,饯春已毕。永清道:“今各人有意怜香,故向春花送别,或吟一首诗,或歌一阂词为妙,就以送春为题,吟得相切,赏他三杯,吟得不好,罚他金谷之数。”众人都依了,便请黄生先起。永清道:“今日就以我为先。”乃作了一首送春记云: 惟春既暮,饯春宜勤,春色将残,春光易老,桃花含愁,恨春情之不 久,海棠低首,叹春景之无多。春风狂兮,飞花满地,春雨乱兮,飞絮随 波。恼莺藏兮不语,防燕掠兮生悲,蝶使飞来都叹春光薄幸,蜂媒频到同 嗟春色无情也。 另有七言一句,以一春二字为题,以作酒底,乃念一句道:“一春无事为花忙。”乃饮了三杯。其后应到张生,正欲开言,忽心中一动对绮香说:“你二人是天生的自然一对,咏了看看。”云生道:“快吟吧,免阻我等。”绮香答道:“君等皆是玉堂金马之人,自应先咏,我姐妹当附骥于后方是,鄙俗之词,恐污慧听也。”张李二生坚请之,绮香只得先念酒底道:“一春无暇懒梳妆。”乃续其歌道:天生奴兮何贱作,地载奴兮何飘泊,父兮生我何多难,母兮育我何命薄,恨海难填兮万里,愁城虽破兮千重,嗟鹃泪之难干,叹莺喉之每咽。花前对酒强乐,帐底承欢兮奈何,望多情兮勿负,愿知己兮哀怜。歌了,满座为之不乐。又勉强饮了三杯便道:“奴命似春花,故将奴之心事,诉向饯春,今应至张郎矣。”张生更不推辞,便道:“一春愁雨满江城。”说罢许久不言。众人笑道:“满城风雨近重阳,为催租人所作也。”张生道:“不然,各有所思,迟速不同。”彩云道:“所思何事?不过倚着瑞云,情兴勃发。”瑞云啐道:“本是大姐心热,欲在筵上先传暗意,以图早便之故矣。故把些支离语,抛在别人身上来。”说着大家笑了一回。彩云道:“莫阻住你的情人。”于是张生顺口念道: 一闻春去便相思,可惜桃零与李飞。 流水无情嗟共别,落花有意恨同悲, 花愁柳怨须当借,酒绿灯红却别离, 容易钱春今日去,明年还欲慰相知。 道罢,三杯已过,应至瑞云,彩云道:“瑞姐素称多愁多恨,有致有情,必大有意论了。”瑞云道:“你不必大言压我,待我快吟罢。”彩云道:“不是我压你,待张郎压你。”众人道:“不要笑她,让她念吧!”于是瑞云念道:“杨柳含愁,海棠带恨,日日为春颠倒,什么旧恨新愁,却是伤春怀抱,总是梦蝶凄凉,鸾声惨切,惨切何时别。”于是念了酒底道:“一春无叶共留花。”彩云道:“果是多情多恨,情絮纷纷,正是少女怀春,张郎惜之也。”瑞云笑而不言,双目望着张郎,别具一段风流情致,娇姿无限可人。 众言:“应至李郎了。”于是李生即道:“宝弹开兮琼筵,瑟笙美兮翠袖,钱春归兮美酒,留春光兮金波。悲春去之速兮,浓桃艳李,怅花香之谢兮,绿仇红惨。人惜春而感怀,春别人而不恰,莺声宛转,唱送春歌,雀语凄凉,洒离春泪,可知物犹如此,人岂无情乎?道罢,饮了三杯,念酒底道:“一春漫扫满园花。”后至彩云,彩云乃先饮三杯,后吟一诗道:“一春梦蝶到蓬莱。”瑞云道:“你果真梦到蓬莱,你又心能成仙,故有此奇梦,实有仙骨者,李郎不用多想也。”彩云道:“你如此我就不吟了。”说罢,总不出一言。 瑞云趁势道:“今未有被人罚,刚刚至尾,至遇着罚,应该饮三海碗。”彩云不肯,无奈彼众人拗不过,只得硬饮了。移时芙蓉面赤,微闻慢慢吟道:“春情易写,春恨难填,春水多愁,春山空秀。蝶梦谁怜,怅春光之易去,花魂谁吊,叹春色之难留。从此杨柳生愁,桃花散魄,肠断海棠花下,心悬芍药栏边,千愁万恨因春去,万紫千红共恼春,即普天下之人物皆然,哀哉痛哉。吟罢,各人赞叹不已,“此语较我等更为痛快,真是普天之下,莫不因春光之易去,而生悲感焉,确然妙论,当以锦囊贮之,再饮三大碗。”彩云不肯道:“饮三小杯已足了。”各人请饮三杯,于是入席。三杯已罢,忽听得芙蓉花下,豁勒一声,吓得众人起身。 除恶 黄生众人,吟完酒令,忽听芙蓉花底一声响亮,吓得众人欲走,乃见一个白发老者,从花底出来,年约七十余岁,生得童颜白发,飘飘有神仙之状。拱手道:“老汉乃司花之神,感君等至诚祭奠,怜香措玉,以饯春归,故至诚感格,以致吾等享受,无可以报,欲救君等脱离苦海,免在尘中。”众人闻言,惊疑始定,知是神人,一齐跪下,口称:“神圣降临,望求超拔弟子等男女众人,离了人间尘苦。情愿打扫仙真洞府,也是欢喜,未知神圣可收留否?”那神道:“,不久游到此地,尔等须当有急则救,若是见了高天赐便是。众人切记不可错过。”说罢,化一阵清风,就不见了。各人惊喜交集,向天叩谢,又向花前拜谢已毕,复上楼来开怀畅饮。正欲再整杯盘痛饮大醉,忽听得楼上蕴玉阁西面酒店上,饮得大笑,又闻喊打之声,不知何故。 原来是一班恶少,在此藉酒打架,往往如此。为首的是本地一个土豪,姓区名洪,诨名飞天炮,有些家资,请教师在家,学得拳棒,与一般亡命,随处惹事生端。到此酒店小酌,因争坐位,便厮打起来。原来他上楼来,已先有人坐了中坐之席,他乃后到,欲换此座,刚退一个硬汉,不肯让他,故出不逊之言,意欲情势欺人,正在吵闹之际,正遇胤秘偶游到此,闻打斗之声,意欲看得不平,便下手相助,听来原来是那区洪不合道理,心中就不平。后见他动手,把那汉乱打,那汉独自一人,竟无相助,左右之人,又怕区洪之势,俱不敢出言阻住。在旁忍气不住,上前把那些亡命,一个个打得东倒西歪,走的走,跑的跑,下楼如飞的去了。 那汉向胤秘及人叩头,便道:“多蒙搭救,感恩不浅,请问客官高姓大名,必不是本处人氏,请道其详。”胤秘答道:“吾乃北京人氏,与舍亲来此探亲,因平生好抱不平,故遇有逞恶欺人者必打之,今见足下一表人才,定非下俗,故叫舍亲相助,打得那班狗头逃走。请问足下贵姓大名?”那汉子道:“在下姓王名闰,是做绸缎生意,因午后无事,先到此间,自拣好位正坐,不料此人恃众欺人,要小弟让此座位与他,小弟不让,拳脚交加,幸得二位搭救,实在至幸,小店离此不远,请二位到小店一叙,幸勿见却。”胤秘道:“小小事件,何足言谢?足下既有此美意,亦自当从命。”干是即与日清、王闰三人,一齐出了店门来至绸缎店中,分宾主坐下,茶罢,王闰即吩咐备下一桌美席,留二人共酌,于是三人施礼入席。酒过数巡,王闰开言:“二位客官既是好游,明日待小弟同二位去一处好去处。”是夜罢酒,留二人在店中过宿。明日清晨,用过早膳,王闰带了一个小童,与高周二位,来至天香楼。此时黄永清等众人,也在此畅饮。此处是东西南北四楼,俱是起造得一式,一楼上可容十数席,亦觉宽展舒畅。天子、日清、王闰三人,即在南楼坐下。那些粉头打扮得粉红嫩绿,上来施礼已毕,入席高谈细酌,一个名唤琼姬,一个名唤彩姬,一个名唤丽姬,三人都是年不上二十,生得才貌惊人。酒已数杯,遥闻西楼上饮得极其高兴,原来是黄永清在此畅饮。且说众人正在强劝彩云饮酒,彩云道:“列位先饮,妾当陪饮。”云生道:“请卿快饮,再有妙谈。”彩云无奈,被迫不过,只得一气饮了三杯。众人拍掌大笑道:“痴情婢子,看她必待李郎强之乃饮,可说钟情之极了。“说得彩云桃腮晕红,急道:“今被尔等迫我饮了三大碗,又来取笑。即唤侍儿换了一桌酒筵,待我行一大酒令,以消此恨。今日三位公子并未多饮,妹子摆下一桌在此,与各位再豪饮一场,如怯者不算英雄。”说完,大家齐道:“更妙,”那众人因见她饮了数次三大碗,又见其出令,十分喜悦。不一时丫鬟摆上酒来,连椅桌都换过,看她摆得: 琼楼可比蓬莱岛,玉宇翻疑是广寒。 中间摆着南京榻,雕几檀架,堆些新诗古画,金笺云简,两旁粉壁上,挂著名人字画,梅兰菊竹,左旁摆一对醉翁椅,右边设一张贵妃床,楼前短栏外,摆了几盆奇花异草,芬芳扑人,中间吊了一盆小鳌山,四边挂的玻璃灯,照耀如同白昼。架上早已摆下瓜果小碟。六人入席,丫鬟两旁侍候,其时天已起更,丫鬟点起莲花灯,酒点三巡,彩云即命秋月拈令筒来放在当中,又拈骰子来,各人先掷一手,掷得红点少者,便请先拔签筒之令。如正红无者,先罚他一大碗,如有红点者,不拘多少,都要一个牌名说出来。永清先掷,把骰子一散,得五个二,一个主,便道:“这叫做北雁朝阳。”后至礼泉,掷得一个么,一个五,四个三,这叫月明群鹤守梅花。云生掷的是三个六,三个四,这叫做红云散在半边天。那绮香掷了五个么,一个四,乃道:“吾乃新改一个牌名你听。”众人道:“看她是个什么新式?”绮香道:“这叫做九天日月开新运。”那瑞云也掷了四个三,一个么,一个六,这叫做天晚归鸦遇月明。其后彩云也掷了六个都是五,这个名叫满地梅花,皆是全黑者。瑞云急道:“你是令官,偏是你掷是正,正是你好彩了,你快饮一大碗。”彩云无奈饮了,自愿唱一支解心陪罪,然后再掷便是。众人道:“就如此罢,快唱,若迟滞,就不依你了。”彩云只得宛转歌喉唱道:情书一纸,寄与情郎,思忆多时,两泪枉自伤,酒闹月夜同私誓,约 同生死不分离。怀想我郎,别后无音信,留惹相思数月长。恨奴命薄如秋 叶,焉得化为鸿雁去寻郎,免得香衾夜夜无人伴,蝶帐时时不见郎,又听 得鹃啼声惨切,自是愁人听得更断肝肠。 唱罢,将骰子掷了一个四,五个六,这名叫将军争印,于是大家饮了三杯。忽然楼下一片喧吵之声,大家皆惊立不定,侧耳细听,这边胤秘与幕雪亦倚栏静听。原来是一班无赖之徒,把那些有姿色妓女,登门抢掠而去,正在与他厮斗不下,街上无人相助。见了,大喝道:“青天白日,登门抢掠,是何道理?”就向人丛中抢回诸妓,再夺一对四尺长的刀,把那些无赖杀得七零八落,血流街上,俱皆杀走了。原来都是无胆匪类,一味大声,及至打架,架都不能招了。于是院中鸨娘,与妓女龟奴等,皆来拜谢,乃安排筵席,请高客人与周王二位同酌。 这里黄永清等人亦备一桌请高客人三位过来共酌,并访天下英雄之意,胤秘同王闰饮过几杯,又被黄永清差人持帖屡屡催请,只得与日清过西楼。三位公子见了,急起身相迎,王闰亦随后便来,一一见过了礼。茶毕,永清先问道:“请问三位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请道其详。”王闰道:“小子姓王名闰,是本处人氏,在泰安做绸缎生意。此位,北京人氏。这位是同来贵亲,,亦是抱不平,搭救小弟,今日又遇了此等恶徒。” 胤秘道:“此是官军不用心,是以弄得如此,待我禀知本省巡抚,把个些武营员弁,责戒一番,然后可望尽力保国安民,请问三位贵姓大名?”黄生道:“小弟乃本处人氏,姓黄名永清,这个姓张名礼泉,那位姓李名云生,亦皆本处人氏。小弟祖上是侍郎之职,此二人亦世家子也。”胤秘闻言,原来是忠臣之后,乃道:“三位公子,如此慷慨,现在庠或在贡举?请道其详。”永清答道:“小子三人,一衿未青,因性好游玩,懒于功名。”说罢,吩咐摆下佳筵,六人从新见礼,入席共饮。 酒过数巡,胤秘见他三人如此高义,外貌虽好,未知内才如何,不若在此试他一试,若果经纶满腹,日后收他,以佐朝廷之用。于是在席上把古今圣贤兴废,治国安邦之事,问他三人,对答如流。便道:“三位公子皆是才高八斗,何必性耽诗酒,倘入应科考,何患翰林不到手?”三人应声答道:“此非小子等所愿也。除是国家有急事,饥荒之年,即可出力以报朝廷。”胤秘听了喜悦于心,酒罢,各辞别去了。引路,往各处游玩。只听路上言三语四,有妖怪白日害人,未知如何,且看下回。。。。。。。。。。。。。。 东留村老鼠精作怪 飞鹅山强贼寇被诛 幕雪与胤秘在天香楼辞了黄公子众人,一路往热闹之所游玩。行不上二三里,只见三群五队小民走来,口称:“妖怪自日出现害人,故此走避。”天子便问:“妖怪在何处出现?”众人道:“不可去,恐见了妖怪难以走脱。如果真要去,前面青松翠竹,回环绿水,烟村数十家便是了。”寻路,来至村边,只见一位七八十岁老者,坐在村口。天子便问道:“我请问老丈高姓大名,因何青天白日,此处有妖怪迷人,请道其详。” 老者道:“老汉乃姓林名立德,是本处人氏,此村叫东留村,村中有个财主,姓林名建仁,有百万家财,夫人王氏,单生一女,名唤珠儿,生得貌赛杨妃,身如弱柳,诗词歌赋,件件皆通,因去年八月十五中秋贺月,被妖魔乘风抢去,今已数月,并无踪迹。今岁又来打扰,夜间更为猖獗。生得青面黑发红髯飘,黄金铁甲亮光绕,裹肚衬腰丹桂带,披胸勒胁步云绦,一双蓝靛青筋手,执定追魂摄命刀,要知此物名和姓,声扬二字是黄袍。曾请过道士和尚法师,俱收他不住,反被妖怪赶得几乎性命不保。如今已无人敢惹他,且要众人朝夕礼拜,也要香花酒食供养,不然要飞砖掷瓦,且啰唣少年妇女,更为可恶。二位客官从何处至此?贵姓大名,望为示知。” 胤秘答道:“吾乃北京人氏,与本省巡抚大人是朋友,因此特与舍妹到此探问。我擅捉妖怪,驱逐邪魔,任他三头六臂,法力高强都不惧,包管见了我就不敢作恶了。烦老丈引我前去,待我为本地除一害。”老汉闻言,十分欢悦道:“既是老爷有此手段,是我村中之福呢。”于是持杖引路前进,至一处大花园边,内有几个少年出来迎接入去,在牡丹亭坐下。一个少年先开言问道:“请问客官高姓大名,到此收伏妖怪,不知要什么坛场,求为示知,俾得依法备办。”幕雪代答道:“他乃姓刘,北京人氏,到此访友,因闲行至此,偶闻林老大言,府上有妖作怪,故来府上以除此怪,以安人民。足下高姓大名,妖怪几时到此?” 少年道:“小子姓林,是本宅兄弟,名叫玉哥。此怪是前月初到此,至今月余,已闹了十多次,日间在园中作怪,夜间在屋内将人迷惑,然已请过多少法师到此,未能除伏,今幸得二位到此,谅必可收除矣。”胤秘道:“不用搭坛书符,不用持斋请佛,我二人用了晚膳,今夜捉妖怪便了。”于是林府家人手忙脚乱,打扫花园,扫得十分干净,请那二位客官用了晚膳,再为捉怪。胤秘与幕雪、林老丈及少年在席上稍谈济困扶危之事,各人不胜喜悦,原来都是为善事者。 晚膳已完,胤秘便与二人结束停当,手提剑,大步向屋内而来,众妇人等,早已避去。来至房中,二更时分,见了一个青面黄身老鼠,那风过处,令人毛骨悚然,但见打扮得: 头戴紫金箍,身穿黄毛小战袄,下着水波纹豹皮靴,足踏小铁车,脸 上一部胡须,手持铁尺,恶狠狠眼如老鼠,嘴如金蛇,跳舞而来。 举剑望那怪劈去,那妖怪急将铁尺架起相迎,一来一去,左冲右突,大战有数十回合,那妖越战越有精神,敌不住,气力不加,正要退败下来,胤秘急忙飞身上前,持剑接住厮杀,趁势退下。妖怪见有人助战,大逞妖法,手中铁尺如雨点打将下来。两下大战,直杀到三更时分,总是邪妖手段,难敌至尊。战了三四十个回合,那妖怪借金光通去了。胤秘大喜,吩咐安睡。霎时一阵狂风,腥气转加,风过处又多一怪。于是命在右,自己居左,定睛看那二个妖怪,怎般来法,原来后来一个,浑身如白银一般,跳跃伸缩,极其伶俐。二人举剑向那妖怪当胸便刺。二妖见来得凶猛,也举兵器相迎,尔来我去,看看四更天气,胤秘与幕雪二人气力不加,敌他不住。 一只金睛玉眼猫儿。此猫在西山已修炼有年,道号“玉面真人”,未成正果,今叫他出来收伏鼠精,受封便成正果。于是借阵神风,一霎时即到了西山藏真洞中,来传法旨,命他往林家园搭救主上,便可封成正果。守洞小童忙即入内与玉面真人知道。立即谢过,然后吩咐小童:“看守洞门,我去便回。”小童领命,玉面真人即随火速来至林家园,只见二鼠精与二人在此大战,看那年老者,头上放现金光,谅此位必是当今显赫之人。于是现出真形,运气练精,往老鼠头上咬去。黄鼠怪见了,吓得魂不附体,早被咬死,跌在一旁。那个银老鼠欲逃走,又被咬死,一对鼠精现了原形,死在地下。胤秘见了,好似一派寒光,忽然不见了,只道二妖敌不住,如前借法而遁,不知逃往何处去了。 玉面真人得胜,遂复衣冠,上前叩拜。胤秘大喜道:“原来是法师,失敬了。”真人道:“两只鼠精,一黄一白,俱修炼多年,因性好贪淫,故许久未成正果,如今摄了林家女子,不知他藏在那里?待我再去看来。”将身一跳,上了半空中,把金睛往下一看,原来被他收在深山积云洞内。便纵身跳入洞内,见林家女子正在啼哭,猛见他来了,又疑是鼠精,更加大哭起来。真人道:“不用惊慌,吾乃玉面真人,二鼠精皆被我杀了,特来救尔回家。”林珠儿闻言,喜不自胜,收泪上前道谢。真人道:“此乃小事,何足挂怀。”便借神风,把林珠儿一带,下了云头,早已到了林家庄前,叩门而入。那众人见了,悲喜交集。真人来至花园内,向胤秘纳头便拜。胤秘慰勉有加。玉面真人道:“贫道不过是在西山藏真洞修炼精气,因奉之命,叫我来搭救,除却鼠精。今宜将两只鼠精剥皮晒干,以养各种虫蚁,将骨肉弃于大江之中,以祭鱼腹。”林府家人齐来围看。原来是两只鼠精,一黄一白。家丁抬出去了。道:“今妖怪已除,林家女子也得救了,是真人之力,可封他一个法号,早成正果,以赏他伏妖之功。” 胤秘即宣玉面真人上前,封他为伏魔仙人,真人叩谢,借一阵清风去了。又请封林珠儿一个女道士之名带发修行,胤秘即封她为贞节道姑,起牌坊匾额,可见我朝恩典隆重。珠儿谢过思,遂自去了。林府众人,大排筵席致谢。并请亲戚到来,庆饮数日方完。胤秘怕人识破,急辞了林家,往各处游玩。林府众人,只得备酒送行,并送程仪三百两,胤秘本欲不受,无奈他苦苦强送,只得命收下起行。林建仁送至十里方回。 松江府东去二十里,有座马尾山,山上有三个大王,打家劫舍,左右百姓,甚为受害。大大王周通,二大王马大洪,三大王吴奋蛟,皆是武艺精强,有一个军师,名叫贾少成。山上亦有二三千人马。一日无事,三个大王与军师相议论,方今人马众多,粮食不敷,自古道:“足食足兵,然后可能久守。如粮草不足,乃生内变,为之奈何?”贾军师道:“闻得苏州有个富户,姓孔名敬,家财数百万,性极吝鄙刻剥,外人取了一个花名叫‘火砖梨’,欲咬他一啖,反而被他索去口水。抢掠他些须用品回来,以助我等粮草,亦不为过。唯恐官兵追捕,莫若我等分作四路而去如何?”周通道:“此计甚妙,任凭军师调遣。”于是军师吩咐:“此去周大王带偏将三员、喽啰三百从东路而进,明晚听炮而进,只是抢粮切不可杀害,恐怕朝廷一动大兵,此山难守。或者三年五载,官长奏闻朝廷,我等得招安也未可知。”吩咐马大王:“带三百喽啰、三名偏将,打从南路而去。明晚二更到齐,闻炮一响,方可分兵,一半守路,一半人孔家庄内。”又命吴大王,道:“大王领偏将三员、精兵三百,打从北路而去,到了先分一半入内,一半守路,闻炮一响,方可动手。”三人听罢,赶程去了。贾军师自带三员偏将、精兵三百,走从苏州而来,喽啰分扮为生意之人,或扮为行旅之人。 至夜二更时分,军师把炮一响,各分兵守在庄外,铁桶相似,六百啰兵,齐入庄内。吓得庄丁走内报知,那火砖梨立即吩咐各精壮庄客鸣锣喊救,排定石灰枪箭,遇贼即放灰包,然后放箭,又放鸟枪。贾军师见有备,乃率队前去与他厮杀,后来混入内堂,把那些妇女尽皆捆起,慌得无胆妇人说知银房,众贼兵只抢去不多,出来便走。众偏将把手一招,各人呼哨而去。庄丁追出,奈守路之贼个个是生力之人,把庄丁杀退。及至官兵到来,贼兵走远了,孔敬是人人厌恶,无人出力救他,及至报官验过,知是失去有限,本地官长代为缉捕。 马尾山众人得意,一路回山而去,至敬忠堂,众大王收库已毕,大排筵宴庆功。且说此山南去七十里,有座飞鹅山,山上有大王,名唤姚飞,诨号飞天箭,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兵丁约二三百名,行为不善,抢掠妇女上山,无恶不作。正是: 天地为炉屋为炭,海水煎枯山石烂。 淋淋大汗出如浆,劳苦行人声浩叹。 那姚飞,一日带了二三十个啰兵,下山消遣,来至一村,天气炎热,赤帝司令,欲找个地方乘凉。正往热闹处来游,买碗茶止渴,却无茶店。只得在人家借杯止渴,不想遇见一个少年妇人,生得貌美,正是: 体态温柔更老成,玉壶风月迫人清,风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步自 行,丹脸笑开花萼面,画楼歌罢彩云停,愿教心地常相忆,莫倚章台赠柳 情。 姚飞见了,魂飞天外,却被众啰兵问:“大王既来求茶,为何不言语?”姚飞道:“我见前面门口女子,连口都不渴了,尔众人有何妙计?与我掠她回去,重重有赏。”于是众啰兵一齐上前,一同动手,把那女子抢掠而去,姚飞押在后面,如飞跑来,行至半路,遇周通和军师、众喽啰二三十人,下山游行。见了抢入妇女的强盗,非是好汉,又听女子大声喊救,周通上前问道:“请大哥即放下此女子,小弟有一言冒犯,未知可容说否?”姚飞道:“我就将她放下,看尔等无名之徒,不是对手。”将女子放下道:“有话快讲!”周通上前向女子问道:“尔从头实说,有我等在此,不怕他抢去。就有天大事情,我当送尔回家。”那女子宛转莺喉答道:“奴本聚贤村人,姓伍名芳兰,因今午在门口乘凉,这贼初看见时,意欲借茶解渴,后见了奴家,便起不良之心,唤了二三十个贼人,青天白日抢我回去,今幸路逢列位英雄,望求搭救,感激不浅。且小女子已许字本村胡秀才为妻,万望救了小女子,则感恩不浅矣。”说罢,周通上前与姚飞讲情道:“请问大兄,几时下山闲游,有阻行踪,望乞恕罪。你我大家,都是一党之人,望看小弟薄面,将她放了,真是天大人情了。”说完下揖。姚飞道:“我不怕你有两个兄弟人多马众,你有多大本事,能胜得我手中宝刀,任尔送她回家。”周通怒道:“不识抬举的匹夫,放刀过来!”二人刀来枪去,战有许久,周通招架不住,心生一计,向那女子使个眼色。芳兰会意,在地下抓一把沙尘,向姚飞面上一撒。姚飞不提防,被沙土封住了眼目,不能抵敌,只得败下阵来,且战且走,奔回山去。众啰兵见大王已败,走的走,跑的跑,一路而回。贾军师说道:“不可追赶,让他去罢。”周通只雇了车儿,送伍家女子回家。却说姚飞回至山上,设下一计,打算明日点起人马,到他山上,出其不意,杀得他落花流水,以泄胸中之愤。主意已定,天将晚,吃了晚饭而睡。 周通与贾军师二人,吩咐众啰兵先回山寨,众兵听了各人取道回山。时已初更天气,周贾二人来至一所杏花楼,造得十分华美,木牌上写的海鲜炒卖,酒宴点心俱全,任意停车小酌。周贾二人入楼而来,在楼上坐下。店小二将好酒美菜,搬来对酌,贾生道:“今日之事,姚飞虽然败退,其心不甘,明日必来犯我山,我们在此过宿一宵,打听如何,若我兵胜了。自然回去,若我兵不济,可在他山上放起火来,他必定回救,那时前后夹攻,使他首尾不能兼顾,不怕他勇猛,尔道好否?”周通道:“此计甚妙,可先往他山脚等候他下山,即跟他前去厮杀,若这贼败走,截杀一阵。若他得胜,即在他山上放火。”二人商议已定,次日往路口听候,见姚飞带领二三百人马,杀气冲冲,往马尾山而来,将到山脚,便闻喊杀之声,战鼓喧天。天色将午,见姚飞兵一路败走而来,他便知马尾山兵胜,乃急向前,把那些失队啰兵截住,余众走了。姚飞方到,见后面追来甚急,前面自家之兵又不见了,尽力向前而走,谁料军师与周通看得真切,挺着兵刃向姚飞砍来,姚飞躲避不及,一命呜呼死了。 周通便上前混作一处,驱兵捣至飞鹅山,劫了库银粮草,放火烧了山寨,一路打得胜鼓而回山上来,又得了百余残兵并许多粮食、刀枪兵器。自此声威远播,左右草贼,皆归附之。官兵见他系义气之贼,亦不理他。积聚四五千人,粮草甚足。一夜周通三更时分,得了一梦,十分奇怪,梦见一位老土地报与他知,说道:“当今天子,在夭香楼被困,可即前往搭救。”这是何兆?醒来向军师说知。贾少成道:“我闻得天子近日下游此地,未知是否?然神人报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点二三百精壮山兵,并我等四人下山而去。”留下偏将守山,命个熟路径者先行,一路而来,毫不惊动百姓。 胤秘和幕雪,这日来到天香楼,上楼欲访黄永清等,一上楼便有许多歌女美人上来献茶,道个万福已毕,胤秘即命他等摆上美酒,并问黄某等三位公子有到否?小丫鬟道:“近日皆未见来,大约家中有事,亦未可知。”于是摆上山珍海味,正与两个歌妓倾谈。一个名叫遂心,酒已三巡,遂心遂按琴弹一套忆秦娥,音声宛转,令人听之万愁俱消。正欲再弹,忽小丫鬟来说:“黄公子等三位来了。”三位已上楼来,见二位,喜不自胜。乃道:“今日正在思想,不想在此相会,正三生之幸也。”胤秘道:“刘某亦是思着三位,因此特地相访,不期在此,又得大家相会。”即命小使把残席收去,从新摆过一桌,于是绮香等同到,一并开怀畅饮。 有个游棍,名叫冯必忌,专门出手攀结,无所不至,风闻得胤秘来游此地,却不知落在何处。相与一个草贼名饶未达,今访知在此天香楼饮酒,竟带那些无赖,并饶贼到来劫驾。约有二三百亡命之徒,在楼下围住,声言要五万两银子使用,立即交出以济急需,不然动手抢入楼来。并大叫:“谁是刘某?知他的本事高强,特来请教。”说罢,那冯必忌与饶未达两个强盗便往里冲,十分凶猛,一个手持长枪,一个手持钢刀,力大无穷,挤上楼来。 幕雪与胤秘不能抵挡,院中众人更是无用,看来战有三个时辰,不能胜贼,正在危急之际,胤秘心中发急。忽然楼下贼兵往后退下,一片喊杀,正遇着周通等,杀得喊苦连天,冯贼被周通一刀破开脑袋而死,那吴奋蛟也杀了饶贼,一并割下首级。那些小兵见贼头已死,无心恋战,退下楼来,被杀得干净。胤秘与他四人相见,问了姓名,即封他都司之职,暂且回山,迟日向庄巡抚投递,有缺即补,尽心报国,周通四人谢恩去了。然后黄公子等三位,方知是当今天子之弟,即上前谢恩,道:“请驾到臣家暂住,未知尊意如何?”胤秘看其意诚,只得允从,往黄永清家而来。于是张、李二公子亦常住黄永清府上,求胤秘教习文韬武略,甚为得意。并求旨把天香楼粉头敕起,赦她回家,以免在苦海中,不知何日登彼岸也。并求绮香、瑞云、彩云三人赐配与他三人。胤秘见他三人皆是才貌双全、忠厚之子。依了发旨,饬人送往本省巡抚庄有慕,命天香楼众妓女,当官发配或送归亲人领回。正是: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退雷轰荐福碑。 于是三位公子,各自得了自己的意中人,满心合意。一日,胤秘想着一个去处,即辞黄永清等。三个公子苦留不住,只得备酒饯行,办了程仪送别,不知往何处游玩,且看下回分解。 擂台 却说雷大鹏有个至投契的朋友,名唤李全忠,自小相契,二人极为合意,胜于同胞兄弟,后闻他上山学习工夫,是以生疏,后又闻他代友报仇,高搭擂台,意欲一会,无奈有病在身,未能相见。及雷大鹏擂台送命,十分伤感,欲为他报仇,奈双亲在堂,未能轻动。今父母去世,便想前往新会城,搭下擂台,看胡家可有人出来,待至百日之后,得耻笑新会之人。于是吩咐家人看守门户,带同十八件兵器,一路往新会城而来。因为他自小拜雷老虎为师,且又得李小环教习,学得一对十余斤之极刀,又善使一对如拳大的飞陀,俱有神出鬼没的手段,且浑身养得如铁,两臂有几百斤之力,生得身材矮小,人都叫他铁臂子,故待着自己的本领,欲与雷家翻雪此冤。 到了新会城,无有相识,如何摆得擂台?想起父母在日,与一个黄守备极其要好,今他作了新会城守备,何不投奔他处,出个长贴标题,并请兵丁把守擂台,岂不壮声威?立定主意,一路来至城中,投店安歇一宵,即问了店主道路,投奔守备衙门而来。写了一个世侄的名帖,烦门上人传了进去。不一时便请了进去,于是整衣步上花厅,向黄守备拜了,起来站立一旁。那守备黄国安开言问道:“贤侄到此何为?”全忠道:“叔父大人有所不知,小侄自幼与雷大鹏结为生死之交,他丧在胡惠乾之手。小任十分痛恨,时刻不忘,欲设擂台与友报仇。”说罢泪如雨下。黄守备答道:“小事何必伤感,明日命他们搭了擂台,扈从兵勇,任从贤侄所用。”全忠称谢不已:“若得如此,生者衔恩,死者感德于地下。”黄守备吩咐备酒肴与全忠接风,饮至夜深安寝。 次日,守备吩咐众兵,着人高设擂台,要有宽阔地方,搭起三丈高的擂台,台旁又搭一座壮丁厂,摆设五色兵器,选了三四十名精壮兵丁把守,十分威勇。台上横额写“泄愤台”三个大字,两旁挂上一联五言对云: 试吾新手段,报友旧冤仇。 台左又挂了一张告示道: 新会营守备黄,为晓谕事,照得李全忠,乃义气深重之人,为雷大鹏 之仇未报,故特到此报仇,而雪友恨。倘有胡惠乾子侄亲戚等,不妨上台 比武,二家生死不追,并不许带兵械,拳脚相交,无论诸色人等,皆可上 台比试,惟儒释道三教不得上台,如过百日之外,无得异言。有与胡惠乾 相交好者,亦不妨上台比一比,先此声明,拳脚之下,势不容情,各宜知 悉,无违特示。 年月日实贴擂台榜黄谕 过往人等,未曾打过擂台,十分喜悦,携友带亲,到城观看。摆卖杂物的,犹如出会一般,十分热闹。再说李全忠择定八月初十日黄道吉日,正好开擂。是时中秋天气,极为凉爽,到了此日,全忠打扮十分威猛。见他头包青绉软包巾,身穿湖绉夹袍子,内衣红锦小战袄,内藏护心镜,下着绿小夹套,足踏多耳麻鞋,一路乘马,跟着守备到擂台而来,众兵勇迎接守备,在厅坐下,移时,守备去了。李全忠来至台前,将身一纵,早已上台。看的人伸舌道:“有如此纵跳之力,怪不得来设擂台。”看他在台上将手一拱说道:“小弟是本府人氏,因与雷大鹏有生死之交,他因与胡惠乾比武,被用暗器伤了性命,至今冤仇未泄。故今到此,倘有胡惠乾亲属,无论诸色人等,皆可上台比试。不许暗藏兵器,拳脚相敌,如无能者,不可上台,恐枉送死。因拳脚交加,实难容情,诸君谅之。” 说罢脱了绉袍,坐在台中,看的来往之人,拥挤不开。日至西下,无人上台比试,只得收拾下台,仍旧往守备衙门处来。国安道:“贤侄今日上台,打伤几个凶命?”全忠道:“半个也无,想此地都是无能之人,故不敢上台。”守备亦是个好胜之人,听了此言,暗自欢悦,称道:“贤侄先声夺人,故众人不敢上台比试。”于是置酒款待。明日,全忠辞了守备,又往擂台而来,扬威耀武,上了擂台,依前又说一番,见无动静。一连十余日,皆是如此。看的人心急,渐渐稀少。 且说本处县城外,有一个古槐村,村中有个姓林的,名叫发衍,年方十七岁,生的面如冠王,唇若涂朱,父母俱亡,并无兄弟。依在舅母家过活,自小从教师学习一身武艺,力大无穷,身材虽小,炼得如钢铁一般,两眼向日中炼就金光闪闪,灼灼有光,可能白昼见星,人起他一个美名,唤做“金眼彪”,与胡惠乾是至交。先闻胡惠乾被打之事,因尚未学足工夫,故不能与他出力相助,后见胡惠乾得胜,十分欢喜。到如今见有雷大鹏之友来报仇,独我不能与友开交乎?于是别了舅母,一路往新会城而来,就在永安街店住下。 且说李全忠摆设擂台至八十多日,未逢敌手,虽遇三个,都是无用之辈。那日来至台上,对众人道:“今小弟到此,有八九十日,尚未见敌手,想必胡惠乾之亲友,知他前理亏,故不敢上来比较。”且说林发行见是日天气晴和,正好比较,乃问了土人,一直至台下,只见全忠坐在台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十分可怕。只见他: 眼露金光惊虎豹,拳如铁钟吓蛟龙。 发衍挨至台边,四面看过,将手在人肩上一拍,早已跳上台来。那李全忠心中一想,见他小小年纪,不是武艺中人,便道:“尔这小后生,前来则甚?此处是擂台比武之地,不可上来,快下去罢。”林发衍喝道:“你这杀不尽的狗才,认得老爷么?”李全忠道:“我不认得无名小子,快报上名来。”发衍道:“吾乃胡惠乾之友,名唤林发衍,你可报上狗名来,好待我送你归阴。”全忠道:“我乃雷大鹏义弟,名李全忠,与他雪恨报仇。知命者好早下台,不然死在目前。”发衍更不答话,挥拳劈头打来,全忠低头一闪,亦还拳向正面门打来,你猛如龙,我勇如虎,拳头好似雨点一般。李全忠双手一展,用一个黑虎偷心之势。林发衍将右手用尽气力一拨,拨开他拳,左右五指,如铁钩一般,望定全忠肋下刺来,全忠急忙将身一纵躲过。两个搭上手,一来一往,一个为友报仇,一个代朋泄愤,两个都是自小学着的工夫,故分外流利,十分好看,杀得天愁地暗,日色无光。初时见他两个你来我去,我送他迎,后来越密,”好似一团黑气,滚来滚去,看的人不住声叫好。正是: 棋逢敌手分高下,将遇良才各逞能。 战至金乌西堕,明月将升,二人住了手说道:“今已夜了,明日再比!”你道让他再活一天,我道让你多留一日,各回去用膳就寝。待至天明早膳后,各自装束停当,又上台来。 话说本县城东南,有一个长者,姓程名玉字奉孝,又名程孝子,因他侍母至孝,故起他一个美名。家资百万,年约三十余岁,夫人吴氏,尚未有子,极其疏财仗义,救困扶危,怜恤孤寡,专门行善事,救济急难之人,遇有难解之事,如他一到,无有不能了结。如今闻得城内李全忠高设擂台,要与雷大鹏报仇泄恨,胡惠乾之友林发衍,来助友报仇泄恨。就别了妻室,一路来至城内,寻见擂台所在。再说李全忠,是日早到擂台,那林发衍亦即到了,二人正欲动手,忽听台下有人叫道:“二位壮士少停,小弟有话说。”二人住了手,他便挨上台来,向二人拱手道:“如今二位俱为朋友之事,果然义气深重,若依小弟愚见,罢息此事。”林、李二人开口言道:“请问长者贵姓大名?”程玉造:“某姓程名奉孝。”二人闻了齐声道:“原来是程孝子,失敬了!闻名久矣,今日相逢,甚慰生平,既是长者前来解释,即依便了。”奉孝大悦道:“古语有言道:‘解仇愤以重身命’,真不谬也。”于是李全忠命人拆去擂台,与程孝子一路往守备衙门而来,对守备说知。见礼已毕,守备亦重程孝子之言,就在街中摆下佳筵,在花厅留程玉共饮,至夜方散,次日辞去。正是: 逢汉 林、李二人,被程孝子一言解散仇怨,可见人间重孝子,即使天上神明,人君帝子,亦皆重孝也,故一孝子,无不能挽回黎民,看此可以悟矣。惟愿今人把忠孝二字,时刻不忘为是。 且说胤秘与幕雪来至苏州一个热闹市上,十分挤拥。这市近海,十分兴旺,舟船客商等俱皆聚集往来,人马不绝,这个叫如云市,有数千铺户,略一看过,与投下客店,即叫店主备下酒菜。店主答应一声,不一刻摆列上桌,相陪,酒过数杯,胤秘偶想道:“今来此游玩,逢奸必削,遇盗必除,不知革尽几多贪官污吏,可见食禄者多,尽心为国者少。然则世态如此,亦无可如何。”想罢就用晚膳,即上床而睡。忽见一轮明月当空,乃执笔吟下一联云: 皎月当富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琼楼玉宇清光满,水鉴银盘水气 旋。处处轩窗吟白雪,家家画阁弄朱弦。清宵寇极来斯地,游玩时逢兴自 然。 吟罢,听得还有读书之声,仔细一听,念的是离骚经。次日,与日清寻到该处,听得读高山流水,正在门前,便向左侧凉亭中坐下。 且说此地有一个偷儿,十分力大,但遇他手,任你一柱般大条桅,他亦能应手而折,故乡人起他一个诨号为铁汉。一日探听得有个白面书生,只自一人在此读书,何不今夜越墙而进,偷他一个干净,料无人知觉。所以左右前后行过,看明上落道路方去,不想却被日清看见。日清见他蛇头鼠目,在那里东张西望,必定是个偷儿无疑,即说与圣天子知道,即于是夜在那亭上候那贼人。 原来此处叫深柳堂,是本处当家姓金的起造,那子弟们不下数十人,在此读书。刚刚此数日,各人有事去了,只剩金三郎在此,并书童一个,名叫禄儿。这金三郎与众不同,勤习经史,以求博得一名,以慰亲心。凡有热闹场所,俱皆绝足,闭门谢客,而且胆大,鬼贼妖怪,一概不怕。曾有夜偷到此,却被逐退。曾有鬼混他,他曾与鬼见面,一夜,有个百厌鬼到此吓他,头大如斗,眼如铜铃,手如葵扇,舌如蛇,然高不及三尺,令人见之,不死也要害一场大病。他偏不怕,将一个竹箩用纸糊了,画了五官,套在头上,与他相视,其鬼又变身高二丈,头顶屋瓦,他又将竹接长双足,其鬼无可奈何,只得避之而去。非是鬼怕大胆,乃怕忠厚孝义也。又说那铁汉,是夜饱食一顿,拿了绳刀杂物,到深柳堂静候,等候下手。不想日清看定,因在黑暗,故铁汉不见,于是守至夜深人少,然后下手。时正三鼓,明月如画。人道做偷儿偷风莫偷云,偷雨莫偷月,他偏向月明时下手,无奈金三郎夜读不倦,直到五更未睡。正是: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 青春不思图上进,老来方悔读书迟。 那铁汉听得不耐烦,索性向瓦上一丢,早登瓦上,踏将下去。这三郎早已明白,诈作不知,待他前来,再为收拾。即脱衣假睡,在床上假装鼻息如雷,那铁汉更作鼠叫,三郎又诈作不知。铁汉欲开衣箱,三郎手拿一条麻绳在后,看正那贼,一萦绕住,乘势推在地上,乃叫醒书童禄儿将他捆起。日清在瓦上看得真切,见这书生如此本领,不用动手,乃返店去了。 金三郎把铁汉捆来,即叫书童安排夜食,乃问铁汉道:“尔今被捉,有何话说?”铁汉道:“今夜被捉,自觉羞惭,冒犯之处,但求恕宥,感恩不忘。”三郎道:“你如肯改邪归正,我就放你,你便来一醉如何。”于是把他松了,排下夜膳,铁汉上前谢过,只得入席同饮。饮食已完,三郎又赠他纹银十两,叫他此后改邪归正,不可为梁上君子,铁汉谢过,拜别而去。自此偷儿到此,知是三郎,皆不敢动手。再说日清将此事说与天子知道,叹道:“真正是读书人无所不能。”次日,辞了店主,又往别处去了。 话说本处西村有个小户人家,姓王名全,娶妻万氏。夫妇二人,年近六十,单生一女,名叫碧玉,年方二八,生得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似杨柳舞东风,浑疑阆苑仙姬,绝胜桂宫仙子。又诗曰: 秋水精神瑞雪飘,芳容嫩质更娇烧。 看来工指纤纤软,行去金莲步步娇。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点露英瑶。 自是生香花解语,千金良价更难消。 王老夫妻二人,爱若掌上之珍。但此女虽是贫家女子,也是琴棋诗画件件皆通,每日不是长吟,定是短唱,每有富贵之家求婚,她竟不从。却有个本省提台之子,到来求亲,这公子张效贵,是张安仁之子,生得十分丑陋,恃着父亲一品大员,倚势凌人,要在花街柳巷,无所不为。一日,见王全之女十分姿色,故央王媒婆去说,谁知王碧玉要试过才貌双全者方许。公子无奈,只得打扮得十分华美,同王婆用了名帖,来到王家。见礼已毕,王老开言道:“公子光临,蓬户生色。”张效贵道:“闻得千金须要面试方允亲事,故来领教。”王老道:“请公子少坐。”遂命碧玉隔帘听试,碧玉见他面貌十分恶劣,心中不悦,请母亲出一个题目,贴上灯谜道: 或如天兮或如地,或伴佳人或赠贵,或如忧兮或如 喜,或笑春姣兮或返媚,或匪白发兮老将至矣。 谜底就是镜子,公子全然不解,便老了面皮道:“今日饮酒太多,待明日再来。”急辞望前面而去。回至家中,自己思忖,我是一个提台公子,反被村女所难,好不苦恼。心生一计道:“谅尔这女,有多大的本领,明日派家丁二三十人,抢了回来,岂不是好?”主意已定,过了一宵,即唤二三十个得力家丁,手持兵器,来至王家,不由分说,将碧玉抢回,扬言王家欠他银两,将女偿债。路上看的人,知他强抢,无人敢救。忽有一人,亦是本处人氏,姓金名刚,专打不平,见公子强抢女子,好生无礼,知是提台公子,不敢动手,乃道:“青天白日,抢人家女子,于礼说不下去,请公子放了她罢。”公子道:“你这乞儿,来管什么闲事?”金刚道:“我不怕你人多。”公子生性暴躁,上前便打,哪里是金刚敌手?被金刚一拳打死。家丁逃回报知,提台气极不堪,即问:“凶手何人?”家丁答道:“是金刚。”便绘影图形,四方追捕。各武营尽心缉捕,十分严紧。 遇贵人 金刚因路打不平,救了王碧玉,一时力猛,把公子打死,十分着急,人命重大,非同小可,且是提台之子,只得见势就走。天已将晚,心中着忙,肚中饥饿,难以行走,就在村中古庙栖身,日间打过一场,又因路多走了,十分困倦,饥鼓雷鸣。自思不合一时粗鲁,至把那张公子打死,又想道且喜又与地方上除一害,伏在神台上朦胧睡去。且说此处正是忠乐村地面,此乃关王庙,十分灵圣,若忠臣孝子,义士烈女到此祈拜,无不灵验。惟庙小,并无司视看守,只得村人朝夕香烛供举。时正三更,那金刚梦见有胡须之人,来叫他有话吩咐。 他不知所以,乃从神人来至一处,但见如殿宇一般,上面坐着一位红面神圣,乃是汉代关夫子。他上前跪下,口称:“小人金刚叩见。”帝君命他起来,方敢抬头。帝君开言道:“惟念尔一点仁义之心,不顾自己受害,代人出力,救困扶危,甚是可嘉。今说与尔知,方今朝廷招贤纳勇,尔即往投黄永清家内,便有出头日子,日后得志,要尽忠报国,牢牢紧记。”金刚听罢,再拜叩谢,帝君乃命两青衣小童,送他回去。路经一个绿水鱼池,十分幽雅,正在漫行贪看,不提防被青衣一掌,打落水中,大叫一声,正在慌忙间,惊得浑身冷汗,原来是南柯一梦,十分奇怪,自思帝君之语,须当紧记。起来向神再拜,其时正在五更,天色将晓。正是 鸡声三报天将晓,月落星稀日渐升。 意欲抽身起来,奈饥饿难忍,手酸脚软,只得神台下再坐,且过片时再走。且说此处正与黄侍郎家相去不远。是日正值黄府酬神,家人搬了礼物,来此庙参拜已毕,各往庙外,一时那金刚见人到此酬神,正欲等他拜谢已完,求他赐些酒食,以充肚饥,后见人往庙外去了,乃伸出头来往上一看,看见那三性供在台上,不顾什么,起来大饮大吃,吃得醉饱,复缩在神台之下。黄府各人回来,见那三牲酒食不见了许多,难道神圣吃了?断无此理,必定是偷儿吃了。乃四处找寻,只见神台下有个大汉在此,料是此人偷吃,喧吵起来,扯那个金刚出来骂道:“你这偷儿,为什么在此偷人礼物吃?”金刚不好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我一时饥饿偷了吃,多谢你。”家人道:“谢什么?我与你去见公子。”就此拖扯来至府中,黄府家人入内禀知永清,永清出来说道:“是哪个人吃了我家敬神的东西?”金刚即上前道:“是我!” 永清把金刚一看,见他相貌魁梧,必不是无用之人,乃开言道:“足下高姓大名,因何如此?既是肚腹饥饿,请再食如何?”即叫家人再搬酒肉出来,任他一饱。于是金刚大食一顿,食罢,向公子问道:“请问贵人高姓大名?”永清道:“我姓黄名永清,家祖黄定邦侍郎。”金刚叩头道:“小人有眼无珠,无识公子,望为恕罪。”公子道:“你姓甚名谁,为何到此如是,说与我知,我自有处理。”金刚乃把救碧玉打死张公子之事,说了一遍。黄永清道:“如此说来,义气堪嘉。现在四处出赏帖,图形绘影捉你,你不必往别处去,就在我这儿住下,教习我家人武艺,此事有我在此,张提台亦不敢到此查问。”金刚喜不自胜,在黄府教习他家人各式武艺。正是: 英雄暂得栖身有地,奸佞无从捉影拿形。 张提台严缉了数月,并无踪迹。一日,访闻得在黄永清家中,乃命人求永清将金刚交出,以正其罪。乃唤家人办了礼物名片,向黄府而来,见了黄公子,把名帖呈上,道了家主之意。公子道:“我家何曾有金刚到此?铁汉倒有几个,尔乃回去对你家大人说知。”家人无奈,拜辞而去。回至府中,把公子之言,对提台大人说知。提台闻言大怒道:“我惧你这黄狗么?”即传齐参游守府千百把总并五营四哨兵丁,杀气腾腾来到黄侍郎府前,大叫道:“黄永清小子,快把金刚交出,迟则到府搜出,恐怕你这世袭有些不便。”黄府家人急入内报知黄公子,黄公子吩咐家人不要理他,谅他官军人等不敢进来,无奈大呼小叫,人马喧闹不已。 金刚忍不住,便向黄公子道:“为小人之事,累及公子如此吵闹,心甚不安,莫若小人出去与他对敌,若杀退他回去,另作别计,若打输了,另往别处。”公子再三劝止不住,只得由金刚出了府门,手提长枪,在大门口大喝道:“尔这个昏官,纵容儿子白日抢人家闺女,该当何罪?幸得某家救了这良家处女,尔的不肖儿子,定要与我相争,今我将他打死,为地方除了一个大害,实为百姓之幸,尔敢来寻我?好好回去,用心报国罢。”这张提台闻言大怒,正是仇人对面,即命各人上前与他厮杀。那金刚振起神威,杀得那些兵丁败走而回,张提台见了,急催五营口哨各官一齐上前,把那金刚围住,战有数个时辰,无奈金刚寡不敌众,被官兵生擒去了。张提台大喜,即带回街中,严刑拷问,金刚总是不招。提台无奈,只得交与本县李连登审问,务必要拷出真情,认了口供,方能请王命正法。 再说永清自金刚被捉,令人访问,知是叫李知县审问,自思李连登与我甚厚,不若到他衙中说情,若能救他一命岂不是好?吩咐家人备轿,来至县衙前,命人传了名帖。李知县闻得,急整衣冠,大开中门,迎接入去,分东西坐下,李连登道:“不知公子到来,有何见教?”永清道:“父台大人,今因晚生家中金教师,不知与张大人有何仇隙,以至起兵马来合下,活捉他来,听是交与父台大人处审断,未知曾否审出明白,望祈示知。”李知县道:“闻那金刚与王全交好,因张公子与王全不相投,故此金刚将张公子效贵打死,投在贵府,妄为教师。如今事情重大,明日请公子到来,并通知提台,着人一同会审如何?”永清道:“总求父台大人原情办理就是。”说了辞出,次日一早到衙,李知县即令人请张提台着人到来一同会审,张大人即着叶游府到知县衙门而来。黄永清公子也到。即提出金刚来审。那金刚恐连累黄公子,他就从头说明。知县无奈,只得录了口供,回复提台,候令处决。黄公子辞别回府,叶游府亦回。 且说胤秘和幕雪游过了许多热闹场中,一日,偶然想起黄永清等,正欲到他府中一探。引路来至黄府,家人通报,永清急忙穿衣出来跪接,胤秘入内,坐下道:“嗣后便教叔侄相称,行叔侄礼罢。”永清点头,即唤家人备了酒膳,席间永清把金刚之事,对胤秘从头说了一回。胤秘闻言怒道:“如此之人,死有余辜,那金刚乃义气忠勇之人,待明日即行发一道,与庄巡抚大人,令他将张提台拿住,待回朝,自有发落。并将金刚放出,赏了李连登道衔记名,遇缺即补。”是晚写了,次日吩咐快去庄大人处投呈。 英雄运起逢恩赦,奸佞机谋枉设施。 次日,领了圣旨,到庄大人处,令人传报,庄巡抚即换衣冠,排开香案跪接。开读诏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游历江南,为表扬忠孝,削除奸佞起见,今 访得张提合纵子行凶白日抢夺良民处女。其子已死,无足追究,即将提台 拿问进京,候回朝发落,并赏李连登道台记名,遇缺即补。速将金刚释 放。钦此。 庄大人听诏已毕,即与一同坐下。茶罢,日清辞别而去,回来复旨。庄大人即排开香案,依诏行事。且言金刚出了县牢,向知县太爷谢过,即回至黄府,向公子叩谢。公子道:“此乃当今放尔回来,快去见驾,叩谢天恩。”于是金刚急上前叩头。将武经韬略一一盘问于他,金刚对答如流,大喜,即封了游府之职,手诏一道,命他往庄巡抚处验过,俟有缺即补。金刚叩头谢过,又向周、黄叩谢。这黄永清排下佳筵,又命人请张、李二公子到来畅叙,张礼泉与李云生一同来见,叩头跪拜。起来一同入席,谈些诗赋,诸人俱应对如流。想起他众人是富贵忠义之人,即命人拈文房四宝来,写下几个大字,与张、黄、李三人看。各人上前看时,见写得笔走龙蛇,十分佳妙。写了递与黄永清等,永清等接过谢恩。给水清的是四个大字“江南义士”,上面写着年月日,御笔亲题。那张礼泉一个大“寿”字,李云生也是四个大字“义播江南”,亦有年月日,御笔亲题,各盖御印。三人接了,再拜叩谢,十分喜悦,即命人请木匠雕刻,上匾于门前。是日酒至更深方散。永清侍候在窗前玩月,正看得高兴,忽听一段悲怨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成亲遇许英 请大家多多支持我谢谢 谁家琴韵响嘈嘈,如怨如悲惨切高。 高韵听来如泣,低韵听来如诉。 任尔金刚听得也哀怜,铁汉听之亦悲悼。 话说胤秘正与幕雪看月,忽然听得一片凄凉琴韵,风送而来,正欲侧耳细听,被风起吹乱,于是下楼来安寝。至次夜又往窗前候听琴音,果然初更之后,便闻琴韵悠扬,分明听得清楚道: 琴声弄出怨时乖,丑命生来八字排。 年老双亲今已谢,怨仇虽息将人累。 累着金刚忠义汉,如今遇祸走天涯。 天涯海角何方觅?碧玉情愿结和鸣。 胤秘听罢道:“此女弹琴自怨,是因金刚救她,累她逃难,不若明日访知,我做主叫金刚娶了,岂不是好?而且了她心中之愿。”下楼安寝。一早起来,即唤黄府家人请公子出来,永清出来问安,叩问有何训。胤秘道:“前金刚所救之王碧玉,即夜来弹琴者是也,因听出琴音,说道双亲俱逝,又云多亏金刚搭救,情愿配他为妻,尔可叫个伶俐妇人带个老妇前去,对她说知,金刚今已做游府,叫她来这里住下,再发召金刚到此,暂借府中成亲可也。”永清听了,即命人去寻了王碧玉,将言对她说知。原来碧玉自得金刚搭救之后,逃往于此,不幸父母双亡,正是十分苦楚,只得从命。来至永清家中,自有妇人接入,胤秘召金刚把此事对他说知,金刚大悦,谢过起来。永清代他办了酒食,择了黄道吉日,与金刚成亲,夫妻十分恩爱。向众谢礼已毕,夫妻一同上任去了。 胤秘见事已毕,送与别了永清众人,往游别处而去。 话说松江府留仙市,有个文武双全之人,姓许名英,生得唇红齿白,相貌超群。文比江都,武如吕布,六韬三略,无所不精,诸子百家,无所不晓。性好结交天下英豪,未逢知己。慷慨好施,家财百万。后来父母亡过,把那家资渐次用得干净。有钱时有人相识,及至穷了,向亲朋借一毫不得。无可奈何,只得将产业变尽了,正合著俗语云: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言语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人。 那许英挨穷不过,只得在留仙市关帝庙前,摆卖武艺,引动看的人如蚁队一般围住,他便硬起头皮言道:“列位请了,某因生平惟好挥霍,把父母遗下家资,尽用去了。只得在此弄枪刀拳棍,列位看了指教,万望勿取笑是幸。”说了双刀舞动起来,好似冬天下雪一般,初时还见他有层有次,后来他舞得一堆雪花,滚来滚去,甚是好看。把刀舞完,复又将棍弄起来,但见他将棍打得: 上打雪花盖顶,下打老树盘根。左打金龙出海,右打猛虎离山。前打 金鸡独立,后打美人佩剑。左插花,右插花,金较剪,玉搔钗。或则将军 捧印,或则美人照镜。有风吹落叶之势,鬼泣神惊之技。真是武艺无双, 人才绝品。 看的人齐声喝彩,也有赠绸缎,也有赠钱的。若别人卖武,有此银钱便可够用,惟许英是有钱的子弟,使用惯的,故嫌他打采的少,便道:“小弟尚有拳脚未使,欲再与诸君共看,无奈诸君要看工夫,不想出钱,故小弟无心弄了。” 旁边一人,姓常名恶,因他是个恶棍,行为无赖,故地头上叫常恶,他即大喝道:“看尔这人卖武,往别处的为是,但本地自己地方,嫌打采微少,岂有此理。我知你是一个旧家子弟,今穷了,清茶淡饭也就罢了,尚作此模样,快收了会罢。”恼得许英面红耳赤,大喝道:“老子在此耍工夫,应该来问候,尚敢得罪于我,就不收,尔便怎样?”常恶道:“尔不收,我就要打尔一大拳。”二人尔言我语,相打起来,常恶怎能敌得过许英一个卖拳的人,只得败走去了。许英一路追赶,正遇着胤秘与幕雪二人,偶游至此,见他二人撞来,急上前将二人挡住,便道:“二位壮士少停,何必定要相打,是何原故请道其详。” 许英把上项事说了一遍,胤秘闻言,便将常恶喝退。即与许英、幕雪同到酒楼坐下,即叫酒保排上酒菜,许英道:“小弟子到庙前收了,再来奉陪。”跟到关王庙前,帮他收了杂物,遂同至酒楼。许英问道:“请问二位高姓大名?”胤秘道:“吾姓刘名宇,北京人氏,与舍亲到此探友,路过此地。见足下如斯英雄,何不去考求功名,上与国家出力,何必在此抛头露面,请问贵姓大名?”许英道:“某乃市上人氏,姓许名英,家资百万,只不务生业,专一学习文章书史并武艺工夫,故无出息。且性好使用,把家资用完,双亲又亡,只有我一人,借贷无门,只得在庙前献丑,遇着二位如此高义,小人相见恨晚也。”胤秘道:“原来富家之子,偶遭落魄,如足下有意投军,待我举荐,未知心下如何?”许英听罢大喜道:“万望贵人指引,感恩不忘。”说罢同饮至夜方散。许英跟了胤秘一同回昌太客栈,安歇一宵。 次日用了早点,三人谈论兵法韬略,胤秘道:“孙武子十三篇兵书,佐吴王姬光雄占一方,诸侯不敢加兵。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兵法,助汉高祖灭楚兴刘,此皆兵法之功也。到汉末诸葛孔明辅助刘先主,战必胜,攻必克,多因兵法而行,足下曾闻其说乎?”许英答道:“诸葛孔明乃第一才人,功盖天下,有神鬼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术,只是后人少得其传耳。小子不才,颇学武侯典籍,日夕诵读,一字不忘,二位不嫌,小弟当诵与二位听如何?”胤秘道:“愿听高论。”许英道:“武侯兵书,有五十余篇,变幻莫测,内中妙法无穷,深利兵家之用。胜败篇云:夫贤才居上,不屑居下,三军悦乐,士卒畏惧,相议以勇,相望以威,相劝以刑罚,此必胜之理也。若三军惊离,士卒惰慢,不恩威并施,人不留其法,此必败之道也。大势篇云:夫行兵之要有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天势者日月星辰,五星合度,风气调和也。地势者,重岩峻崖,洪波千里,石门幽洞,羊肠曲径。人势者,主圣将贤,三军用礼,士卒用命,粮草足备。善用兵者,因天之时,察地之势,依人之力,则所当者无敌,所击者万全矣。地势将云:夫地势者,兵之助也。不知战地而求胜者,末之有也。高山峻岭,曲径深林,此步兵之地;平原荒野,大地沙漠,此军骑之地;倚山俯水,高林深谷,此弓戈之地;草浅土平,可前可后,此长战之地;芳草相密,竹材交横,此枪矛之地也。论情势篇云:夫将有勇而轻死者,有急而速者,有贪财好利者,有仁而不忍者,有志而心快者,有谋而懦弱者。有勇而轻死者,可慕也;心急而意重者,可人也;识高而情缓者,可袭也。论坚势篇云:古之善斗者,必先惴敌情而后图之,’凡师老粮绝,百姓愁怨。军令不习,器械不修,计无先破,外救不至。将吏剥刻,赏罚不均,营阵失措,战胜而骄,可以攻之、若任贤授能,粮草足备,用兵坚利,四邻和睦,大国应接,敌人有此者,引而避之,此其论之大略而已。孔明行兵调将,历代军师,焉能及之乎?但小弟未得其真耳。”言罢,胤秘亦深服其论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是也。故诸葛孔明亦服其言,此兵法所无也,是绝妙兵法,可在孙吴之上。”于是谈至天晚。 次日胤秘对许英道:“吾与本省巡抚庄大人是莫逆之友,我有书信一封,荐尔到彼,自有好处,或得一官半职,须要忠军报国,惜士爱民为是,千万勿负我言。”说罢,即手写了一诏,付与许英。许英接过跪下,拜谢相荐之恩,辞别二人,投庄大人去了。。。。。。。。。。。。。。。。。。。。。。。。。。。。。。。。。。。。。。。。。。。。。。。。。。。。。。。。。。。。。。。。。。 三英庙 胤秘与幕雪二人,一路寻山问水,观之不足。一日,来至一个地方,见一座古庙,上有金字匾额云:“土谷城隍之社”。二人走进里边,见房屋宽大,可惜荒芜无人,东坍西倒。正在观看殿廊,听得外面进来三个人,生得形容古怪,十分丑陋。白面者道:“我三人看谁举起这石狮子。”黑面者道:“尔这个瘦弱书生,量尔不能举起,看我二人各举一狮与尔看看,如果举不起,我从今不再习武,二人入山修真养性去了。”白面者道:“尔二人先举我看,我随后再举。” 原来这白面者姓秦名宝,黑面者姓徐名刚,魁梧者姓王名化。三人皆有谋略,且勇力过人。于是徐刚向那石狮四面看过,然后下手,乃用坐马之势,把那石狮拦腰用力一移,却移不动,再用尽平生气力,把石狮抵侧,再用一个移山塞海手势,把石狮抱将起来,行了三步放下。秦宝道:“不为好气力。”再看王化上前,把石狮左手夹住,抱在腰间,随手在腰间一顶,又把石狮移向右边,左移右换,有四五回,方才放下,面不改容。那秦宝道:“二位且看我将左边狮子移向右边,右边狮子移向左边。”二人道:“此亦易事,尔能将石狮一手抱起,放在前边戏台上,不许换手,仍要放回原处,可能上得否?”秦宝道:“此亦易耳。”整衣卷袖,扎定坐马势,把石狮用手夹定,将膝一顶,早已夹定起来,往戏台上来,再回庙前,把这一只用左手夹定,又走往戏台上,面无改色,复后就将石狮照前搬回原位,神色不变。 胤秘与幕雪道:“正是再生项王。”心内好不钦敬,乃上前问道:“请问三位贵姓,贵乡何处?”泰宝道:“我姓秦名宝,这位姓徐名刚,那个姓王名化,皆是本处人氏,自小学些武艺,不期今日闲行到此,故略一试耳。偶然举起石狮,适遭二位看见,十分失礼,请问二位贵客官高姓大名?”胤秘答道:“吾乃北京人氏,姓刘名宇,与舍亲,到来贵处探友,闲游到此,遇三位英雄,令人敬爱,何不往朝中出力?”秦宝道:“我等有此心久矣,无奈无人引荐,只得守株而已。欲在科场上取功名,因家道贫寒,亦难言也。”胤秘道:“英雄失志,千古同悲,我与本省庄巡抚大人是世家,如有便职,即来引荐。”五人来至酒店坐下,吩咐排下酒肴。席间彼此谈论兵机战策,三人对答如流,把平生志略,尽底言出,五人极其投合。酒罢,秦宝等皆向胤秘谢过,让他留心引荐,各辞别去了。 次日又与幕雪来至息劳亭,此亭是往来车马倦歇之所,有人摆卖杂物,谈古说今,极其有致。听有人说《水浒传》,乃正说高俅与那柳世雄报仇,执罪王庆之事,胤秘与幕血坐下。听了半天。忽然天降大雨,平地尺余,各人皆散,胤秘在客店住下,甚是愁闷。附近海边水泛,遇灾者不少。有个张孝子,父母年近六旬,娶妻李氏,生有二子,约四五岁,家贫挑负为食,所住是低舍茅寮,靠近海边。见地下之水骤至,搬运不及,乃急抱其父,妻背其母,两儿幼小,亦难再负,只得救了父母,两儿不顾矣。水退,左右茅舍俱荡然,惟此家独存。夫妻同父母回家,两个儿子安然无事,岂非孝感天心哉。 且说松江府有个姓胡名凑,其父孝廉早丧,其弟胡二尚幼。胡凑娶妻陈氏,小字碧莲,极其资孝。然家姑悍恶不仁,碧莲无怨色。每早必整妆往朝,其姑谓其冶容诲淫,怒呵责之。不知碧莲如何,。。。。。。。。。。。。。。。。。。。。。。。。。。。。。。。。。。。。。。。。。。。。。。。。。。。。。。。 孝感 碧莲满心虔诚往朝其姑,不知那恶婆竟谓其冶容诲淫,乃愤而责之。退而毁妆以进,姑益怒,投额自挝,胡凑乃鞭其妻,母怒始解。自此益加厌妇。妇难奉事,终不交一语,生知母怒,亦寄宿他所,即示与妇绝。久之,母终不快,触物类而骂之,意皆在碧莲。生道:“娶妻以奉姑,今若此,何以妻为?”遂出碧莲,使老妇送诸母家。方出里门,碧莲泣曰:“为女子不能作妇,归何以见双亲,不如死。”袖中取出剪刀刺喉,急救之,扶归族婶家。 婶王氏,寡居无偶,送纳之。媪归,生嘱隐其情,恐母知。过数日,探碧莲渐平复,登王氏门,使勿留碧莲。乃召之,碧莲出见生,便问:“碧莲何罪?”生责其不能事母,碧莲不作一语,惟俯首呜咽,生亦惨然,不能我词而退。又数日。母往访王,恶言扰攘,王不相上下,且言妇已大归,尚属尔家何人?我自留陈氏女,非留胡氏妇也,何须强理他人家事。母怒甚而拙于词,又见其意气淘淘,渐且大哭而返。碧莲意自不安,别去。 生有母姨王媪,即生母之娣也,年六十余,子死,止有一幼孙及寡媳。碧莲辞了王氏,往投于媪处。媪审得其情,极道妹子昏昧,即欲送还,那碧莲力嘱勿言。碧莲有两兄,闻而怜之,欲移之归而嫁之,碧莲不从,惟纺织自度。生自出妇,母为子谋婚,悍声流播,远近无与为对。积三四年,胡二渐长,遂先为婚。胡二妻丽姑娇悍,役母若婢,生不敢言,代母操作,洒扫洗拭,俱与焉。母子相对饮泣。无何母以积怨得病,委顿在床,即便溺转侧,皆须生。生昼夜不得寝,两目尽赤,呼弟代役,市入门,丽姑每唤之去。生乃告于媪,盼媪临存,入门饮泣具诉。诉来毕,碧莲自帏中出,生大惭,禁声欲出,碧莲以手叉扉,生大急,夺门冲出而归,不敢以告母。媪至母喜,由此媪家无日不以人来,每以甘旨饷媪,媪寄语寡媳,此处不饥,尔勿复尔,家中送来之食,不肯稍尝,每留以进病者,母病渐痊。 姐幼孙又以母命将佳饵来问病,生母叹道:“贤哉妇乎,娣何修者。”媪道:“妹已出妇,何如?”妹道:“诚不及己氏之甚也,然乌及甥妇贤?”媪道:“妇在尔不知劳,汝怨妇不知怨。”生母泣下,具告之海,道:“碧莲嫁否?”媪道:“不知。”乞访之,又数日病已良,媪欲别去,妹泣道:“娣去,恐娣一去,我仍死耳。”媪乃与生谋,析胡二居。胡二告丽姑,丽姑不乐,语侵及伯,兼及媪,生愿以良田悉归胡二,丽姑乃喜,立析产书,而媪始去。 明日以车乘迎姐至其家,先求见姑妇,极道甥妇贤,媪道:“小女子百善,何遂无一疵,余固能容之,子即有妇如我妇亦不能享也。”妹道:“呜呼冤哉,谓我木石鹿豸耶?具有口鼻,岂有触香臭而不知者?”娣道:“被出如碧莲,不知念子作何语。”道:“骂之耳。”媪道:“诚反躬无可骂,亦恶乎而骂之。”道:“瑕疵人所时有,惟其不能贤,是以骂之也。”媪道:“当怨者则德,则德者可知。当去者不去,则贤者可知。向之所奉上者,非子妇也。”妹喜道:“如何?”道:“碧莲寄居此矣,向之所供,皆连夜纺之所积也。” 妹闻之,泣下数行,道:“我有何颜见我妇乎?”乃呼碧莲,碧莲含泪而出,伏地不起。母惭痛,媪力劝之,遂为姑媳如初。数日,同归家中。薄田数亩,不足自给,惟恃生以笔耕,妇以针绣,稍佐升斗。胡二自称饶足,兄不求之,弟亦不理也。丽姑以嫂之出也,鄙之。嫂亦恶其悍,置之不齿。兄弟隔院而居,丽姑时有凌虐,一家皆掩其耳。丽姑虐夫及婢,婢自戕死,婢父讼丽姑,胡二代妇质理,大受刑责,丽姑上下为之营脱,终不免。丽姑械十指,肉尽脱。官贪暴,索望良奢,胡二质田贷产,如数纳之,始释归。而债家日急,不得已,悉以良田卖与村中任翁,以田半属凑所获,要生署券,生往,翁忽自言,道:“我胡孝廉也,任某何人,敢买吾田?”顾生道:“感汝夫妻之孝,使我暂归一面。”生出泪道:“父有灵,急告于弟。”道:“逆子悍妇,不足惜也,归家速办金,赎吾血产。”生道:“母子仅存自活,安得百金?”道:“紫薇树下有藏金,可取用之。”再问之,翁不应,少时醒,归告母,亦未深信。丽姑已率人发掘,挖地四五尺,只见砖瓦,并无金。闻其掘声,母与妻勿往视,后知其无所获。母往视之,则见砖石杂土。碧莲至,则见上下皆白镪,呼生往验之,果然。生以先人所遗,不忍私有,遂召胡二至,共分之。 胡二囊金归,与丽姑共验之,启囊,则瓦砖沙石满中。大骇,疑丈夫为兄所愚,使往窥兄,兄正陈金凡上与母共庆。因实告兄,兄亦骇而心不安,又举金赐之,胡二大喜,往酬债,丽姑乃知兄诈,若非自愧于心,谁肯与瓜分者?胡二疑信半之。次日,债主遣仆来言,所债皆伪金,将执以首告,夫妻皆失色。丽姑曰:“我固谓见贤不至于此,是将以杀汝也。”胡二惧,后哀债主,主怒不释。胡二乃券田于主,听其自售,始得原金而归。细视之,见断金二锭,中尽铜矣。丽姑与胡二,共留其断者,余返其兄以观之,且道:“屡承让德,实不忍留,所存屋产,尚与兄等,业已弃之,赎否在兄。”生不知其意,固让之,胡二辞甚决,生乃受,秤之,少五两余,命碧莲质奁以满其数,将付债主,主疑以原金,以剪刀断验之,纹色俱足,遂收金与生产券。胡二还金后,闻田产已赎,大奇之。丽姑疑掘镪时兄先隐其金,愤而到兄处责之,胡二乃悟返金之故。碧莲道:“产固在矣,何怒焉?”使生出券付之。 胡二三更时,有人言道:“汝不孝不悌,地府期限已迫,寸土皆非己有。”醒告丽姑,谓其愚。时胡二有长男七岁,次三岁,长病症死。丽姑使丈夫退券于兄,言之再三,生不受。未几,次男又死。丽姑益惨,自以券置母所,田芜不耕,兄不得已而种治之,丽姑从此改行,知孝敬,未半年而母病卒,丽姑哭之恸,食不入口,与人道:“姑早死,使我不得事,天不许我自赎也。”产十胎皆不育,遂以兄子为子。生夫妻皆寿终,生三子,举两进士,人以为孝友之报云。未知后事如何, 这网站太差了吧,, 这网站太差了吧,,还不如其他的小网站。点击那么少。。。。。。晕哪。。。。。。。。。。。。。。。。。。。。。。。。。。。。。。。。。。。。。。。。。。。。。。。。。。。。。。。。。。。。。。。。。。。。。。。。。。。。。。。。。。。。。。。。。。。。。。。。。。。。。。。。。。。。。。。。。。。。。。。。。。。。。。。。。。。。。。。。。。。。。。。。。。。。。。。。。。。。。。。。。。。。。。。。。。。。。。。。。。。。。。。。。。。。。。。。。。。。。。。。。。。。。。。。。。。。。。。。。。。。。。。。。。。。。。。。。。。。。。。。。。。。。。。。。。。。。。。。。。。。。。。。。。。。。。。。。。。。。。。。。。。。。。。。。。。。。。。。。。。。。。。。。。。。。。。。。。。。。。。。。。。。。。。。。。。。。。。。。。。。。。。。。。。。。。。。。。。。。。。。。。。。。。。。。。。。。。。。。。。。。。。。。。。。。。。。。。。。。。。。。。。。。。。。。。。。。。。。。。 和尚与尼姑 苏州有一座报恩寺,乃是国初有善士安盛邦所建。主持智广禅师,年已八十余岁,生得红颜白发,甚是雄伟。法行清高,手下有五十多个和尚,皆是遵守法戒。惟是人多,未免有一二违戒犯法的,有个姓常名未法,年方三九,生得十分凶恶,贪财好酒,无所不为,师父不知。这和尚两月便下乡一回,专恃自己本领,抢掠钱财回来,以济饮食之用。一日,有个过往客商,路过借宿,入寺参拜如来佛祖,在方丈拜见智广禅师。茶罢,智广禅师便道:“请问客官从何而至,并贵姓大名?”客道:“小子姓牛名勇,乃本处人氏,贩卖绸缎为生,今因与伙分路,各寻亲友,故单有小子一人,欲前往探亲,只为有数百两银子在身,恐在路上遇见强徒,求宝寺一宿,明日便行,取出数十两白银,送与佛爷香油之用。”智广禅师推辞道:“小事何足言酬,请客官收回罢。”无奈牛勇意坚,智广只得命小沙弥收了,吩咐厨下备斋款留,在东园中客房歇宿。是夜牛勇因在路上行得困倦,就在客房中略坐片时便睡。 且说常未法是日窥知牛勇有数百两银子,乃起不良之心。是夜候至三更众人熟睡,即往东园而来,至窗口一看,见室内微有灯光,只听得鼻息之声,已知牛勇酣睡。乃拔出小刀,挖开房门,轻将台上,用指一弹,看牛勇又不闻声,揭开帐门,把他一摸,将那数百两银子偷了,依然把房门掩上,后复弄好如前,回到自己房中睡下。 次日牛勇起来,把布袋寻觅,不知去向。及在房中连地皮都翻转了,却不知银子从何处去了。于是喧闹起来。智广得知,便问今朝有人出寺否,道:“无。”常未法恐防查出来,在房中将床下阶砖揭开,把一袋银子藏在砖下,依然盖好,人不知,鬼不觉。于是智广与牛勇召众僧来至东园,四面勘查,并无可疑的形迹,把寺门关上,向合寺僧房搜查,总是不见。智广道:“想必客官在路上露上歹人之眼,到此窃去。”牛勇嗟叹无言,自恨命途蹇滞,以至如此,是日在佛前求下一签,望求佛爷指出失银来由,乃点起香烛低头参拜,祝道:“弟子姓牛名勇,乃本处人氏,带有银子数百两,未敢夜行,在此借宿,昨夜失去,求佛早赐灵签,以伸弟子之怀,幸甚之至。”说着哀哭,低头下跪,拈来摇了一签,签云; 常常安分营生,未必苍天亏负。 法律如此森严,偷窃何能脱路。 细看不解其意,只得拜别佛祖并智广禅师等众僧,出门而去。且说常未法见牛客去了,并未露出痕迹,心下安乐。次日拈出银子,改了装束,到酒楼妓馆散荡,乃在留痴院与一妓名唤迎儿,生得有些姿色,是与常未法相熟。今日一见,笑口而迎,二人相携上楼,吩咐办了上等酒菜,此妓乃是重富欺贫刁滑妇人,故客人若有钱的,她极意迎承,若遇使用稍减者,她就眉锁春山诈恼。是日见常师父如此大使用,不知他在何处得了多少银子,二人在席上说不够风流笑话,当晚极尽欢娱。次日仍舍不得,又被迎儿缠住,两人爱悦,把那和尚弄得将心事尽吐出来,把谋窃牛客人银两之事,说了一回。那迎儿正好开言道:“真算手段高强,奴有会期,欲借大师数十两银子,未知可否?”未法应允,即在袖中取出交与迎儿,迎儿喜不自胜。谁料迎儿口疏,把这话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那些鸨儿都是趋炎附势的人,次日见了常师父,便笑口而迎,说道:“今日有好的东西,与师父一玩。”即把一个五小孩拿出来送与常未法看。大悦道:“世上有此无疵美玉,真是少见,请问从何得来?”答道:“是在玉器店朋友处买的,如法师见爱,便发回价银。”未法道:“三十金未知可否?”鸨儿道:“足矣!”于是未法即交银子,又同迎儿排下美宴,快乐起来。正是: 欢娱夜夜嫌更短,快乐时时愿夜长。 却说人生乐极必生悲,做强盗的人,目前虽然快乐,终要弄出祸来。未法在寺中与一个大和尚不睦,被他看出行为,将此事告知智广知道,智广闻言道:“怪不得这数日,少见他出入。”次日遇未法回来,便将此事向他盘问。他初时还不肯认,后来见智广说出真情,只得认了。智广先用善言安慰道:“不可再为此等之事,此次放过,若再有这等事情发生,外人知道,连我也有不便之处。”未法听了唯唯而退。是晚,智广等未法睡熟,弄开房门,把未法捆起来,送本县验过,审查以后,追回用剩之银,约有百余两,且听失主告发,再行决断。于是将常未法依国法办了,续后牛勇将此事告发,官将余银还他。 且说天子与日清闲游,时值秋初,爽气侵人,正是: 春光最易催人老,怎似秋光长更好。 且说松江府西南,有座广法庵,内有一个女尼姑,年七十余岁,生得童颜鹤发,法号慧法,专济困扶危。手下有个徒弟,名叫妙能,生得十分姿色,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本府有一个财主,叫做三百万,夫人张氏,生下一个孩子,年方十七岁,尚未定亲,父母爱如珠宝。生得相貌丑陋且懒于读书,性好装饰衣眼,在花柳场中行走,见女人有姿色,千方百计要弄到手上,方能罢休。外面辉煌,里面一包草,时在广法庵处行走,把妙能看在眼里,总是巧言令色,谁知妙能无意于他。 一日,宝珠诈作许愿,禀过母亲,张氏乃与儿子并数个家人,同到庵来,慧法接着,分宾主坐下,茶罢,慧法道:“不知夫人到此,有失迎候,望勿见怪。”张氏道:“不敢,今因小儿欲保平安,在佛前许下一愿,求老法师代为主办为幸。”张氏取出一封银子,约有十数两,交与师父上佛前的香油。慧法接了,即命人设下了素菜,留夫人、公子用斋,是晚备办杂物,作起法来。那宝珠在此盘桓数日,俾得与妙能说话,相机下手,不想妙能全不会意,见他便即离去,故宝珠无从下手。一晚,妙能做了三四天法事,十分眼倦,到夜在自己房中睡下,和衣就寝。于是宝珠至三更,入她房去,看见银灯渐暗,就用手拨开罗帐,见妙能熟睡,好似一朵鲜花,情欲不禁,踏上床来,谁料妙能突然惊醒,看见王宝珠便大叫:“有贼!”即下床欲走。那王宝珠恐怕闹出事来,未免累事、起了歹心,把妙能一脚踢死,仍放在床上,落了帐子出来。 次日,慧法起来,许久未见妙能出来。初时以为她做了几晚功课,累得眼倦,及至日已将午,还不见她出来。即命小尼来到房中,叫了三声,不见答应,把帐子拨起,用手来推,方知已死,大叫一声道:“不好了!师兄死了。”跑出房来,对师父说知。慧法大惊,大叫一声,晕倒在地,半晌方醒,乃大哭道:“不知何故死了?”约众人来至妙能房中,命人抬她出来看过,并无伤痕。无奈既死不能复生,只能从厚收殓。这个没良心的宝珠,心上不安,无可奈何。数日法事已完,张氏夫人辞了慧法与众尼姑,回家去了。 且说那妙能阴魂不散,欲向王宝珠索命。奈宝珠旺气正盛,难以下手,待时而行,常在左右显灵。慧法因她死了,心中不时吐血,亏那妙能阴灵保护。且说宝珠在家,日日游荡,不知法律为何物,常讲道父母,出外每惹事招非,不时有人告其父母。一日,在书房中得了一病,父母忧惧,延医调治,一连延聘十数个先生,皆不见效。一日,宝珠朦胧睡去,见妙能咬牙切齿,向他索命,但未敢近身,一连数夜,皆是如此。父母见病势沉重,昼夜不敢离左右。一夜睡至三更光景,闻宝珠大叫一声,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兵部尚书叶洪基之子 越奸越诈越贫穷,奸诈原来天不容。 富贵若从奸诈得,世间呆汉吸西风。 这首诗乃前贤所作,因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借此以讽劝世人,守分安命,顺时听天,切不可存奸险念头,以贪不义之富贵,反丧其身,臭名万载,悔之无及矣。闲话体提,书归正传。胤秘,在松江府,与幕雪穿州过县,游山玩水。又暗中访察各官贤愚,见文武俱皆供职,十分欢悦。因为日中闲居无事,自觉烦闷,复同,四处游玩。 是日午牌时候,偶然行至扬州府属邵伯镇地方,屋宇美丽,百货俱全,往来负贩,充塞街道,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此时胤秘与幕雪且行且看,见此繁华喧闹,不觉心花大放。抬头见一招牌,写着德和馆,海鲜炒卖,京苏大菜。即与幕雪步上酒楼,见其地方清洁,铺设清幽,又有时花古玩,以及名人字画,尽皆入妙。因此胤秘,拣一副靠街坐头,以便随时观玩景致。斯时十分大喜,连忙呼唤酒保:“有甚佳肴美酒,只管搬上来,待我们尝过,果然可口,必定多赏银子与你。” 酒保一闻有赏,心中大喜,即时答应一声:“客官请坐,待小的送来就是。”随即下楼,拣择上好珍馐美味送上楼来,说道:“请二位老爷开怀慢酌,若要添什么菜蔬,只管呼唤小的,便即送来。”当时胤秘与幕雪二人开怀畅饮,谈笑欢娱。 正饮之际,忽见一汉子,大步踏上楼而来,满面怒容,睁眉突眼,连呼酒保快拿酒菜来。酒保见他如此性急,又带怒气,不敢怠慢,随即把酒菜送上。那人自斟自饮,自言自语,满腹牢骚,似乎怨气冲冠。 那时胤秘见此情形,十分诧异,因暗思忖道:“这汉子如此举动,莫非有甚冤情不能伸雪,抑或被人欺侮,难以报仇。”左思右想,难明其故。复又见其越饮越怒。此时胤秘更不能忍耐,连忙起身问道:“你这人甚不通情,今既来此饮酒,为取乐起见,为何长嗟短叹,怒发冲冠,连累旁人扫兴,何故如此?”这是胤秘一团美意,欲问他有甚冤屈,好代他出头报仇。不料此汉子积怒于心,一闻胤秘动问,越发火上加油,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登时反面说道:“你有你取乐,与我何于?我有我生气,焉能扫你兴?其实你自己糊涂,反来骂我。”因此你一言,我一语争斗起来。这汉子挥拳乱打,胤秘急急闪过,奉还三拳两脚,将汉子打倒在地。日清看见,恐防伤人,急忙相劝。胤秘放手,汉子起来,一肚子怒气无可发泄,自思如此晦气,不如死了倒为干净,因此欲自戕归阴。 胤秘见其情景殊属可怜,急夺回他手上钢刀,再三问他,“因何寻此短见,如有什么冤屈,天大事情,不妨对我直说,或许与你干办得来,也未可定,何苦如此忧愁?”那人道:“我系小生意之人,日间负贩为生,有时卖菜作活。祸因兵部尚书叶洪基之子叶振声,屡欲代父报仇,未得其便,是以私通山贼,两下往来同谋大事,皆因粮草不足不能举事,故而私设税厂,抽收库金,刻剥民财。以致货物难卖,觅食艰难,万民嗟怨。今日某经此地而过,却被税厂巡丁截住货物,加倍抽收。我因心中不服,与他们理论,谁料他们人多,众寡不敌,却被他们抢去货物,血本无归,仍旧如狼似虎。我只得急急走开,避其凶恶,适因走得心烦意闷,特地入来饮酒消遣,谁知酒入愁肠,更加火盛,又值客官多言问我,未暇详察,致有冲撞,多多得罪了。”胤秘闻言,说道:“有这等事,你高姓大名,说与刘某知道,待我与你报仇雪恨便是。”那汉道:“我乃前翰林院段运松之亲侄段玉是也。”胤秘道:“你令叔既系翰林,你就不该卖菜。”段玉道:“客官怪责不差,是因家叔在翰林院当侍读学士之职,并无挂误之处。所为祭扫皇陵,被昏君贬调回乡,累得一贫如洗,以致米饭不敷,不得已教馆度日,又叫我们日中做些小买卖,欲谋升斗,聊资帮补而已。”胤秘闻言,暗自忖道:“果是吾皇之错也。” 原来段翰林当年因随雍正皇帝祭扫皇陵,各文武官员一齐都到陵上,那雍正皇帝系好动喜事之人,又系多才博学之辈,因见石人石马排列两旁,偶然欲考究段运松学问,因指石人问他:“唤甚名字,取何意思?”段翰林对道:“此系上古忠臣,名叫仲雍,生平忠义为怀,所为思念故主恩惠,自愿在此守陵,以报高厚鸿慈耳,因此传至今时,仍旧肖立其像,无非欲壮观瞻,兼勉后人忠义而已。”雍正皇帝闻言,心中不悦道:“翰林学问如此哉,既知其事而颠倒其名字,由功夫未能专究,学力尚觉荒疏,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这石人乃姓翁名仲,确系上古贤臣,而仲雍乃系孔门弟子,与此事毫不关涉,何得如此梦梦,殊属糊涂之极矣,焉能任翰林之职?”因而有意贬调,即口吟一诗道: 翁仲将来唤仲雍,十年窗下少夫功。 从今不许为翰林,贬调江南作判通。 雍正这首诗,明系贬削运松官爵,由正途而退佐贰之班,降调微员,犹幸不追究妄奏欺君大罪。运松只得隐姓埋名,授徒度日。因有这个原故,今日段玉无意说出情由,胤秘想到此事,皆因一言之误,致累他如此艰难,问心深不自安,即时对段玉道:“我向在军机处办事,与令叔有一面之交,你可先行回去通报,说我刘某毁了税厂,即来拜候也。”段玉闻言大喜,放下愁怀,告辞先去,我且慢表。 再言胤秘见段玉去后,自与幕雪商量,说起叶振声情势横行,立心不轨,胆敢私设税厂,害国殃民,殊堪痛恨也。况已许了段玉报仇,不如趁早算清酒银,我二人即去看看税厂情形,再行设法烧毁,你道如何?”幕雪道:“甚有道理,就是这个主意可也。”说完忙到柜台前,给清酒菜银两,二人举步出了德和馆望前而去,过了邵伯镇,东至十字街口,二人即住了脚步。日清说道:“不知哪条路可去税厂?”胤秘闻言道:“是呵,可惜未曾细问段玉,如何是好?”幕雪道:“不妨,古云:路在口边,逢人即问,岂有不知?况此处系通衢大道,一定人多来往,不须心急也。” 二人正在言谈,尚未讲完,忽见有数人挑担而来,言语嘈杂,不知所云。忽闻一人言道:“原来上官桥税厂,系叶公子私设,并非奉旨抽厘。”幕雪闻说连忙拱手上前问道:“兄台所言之上官桥,未知从哪条路去,远近若何,伏祈指示,感领殊多。”那人又将日清上下一看,说道:“客官想是远方来的,待我对你说明,那上官桥地方由甘泉县管辖。由这条路直去,转左而行,就是上官桥了。离此不过五里之遥,因系水陆通津,往来大路,所以五方杂处,商贾齐来,竟成一大镇头,十分热闹,客官到此,往那里一游便知详细了。”幕雪拱手答道:“如此多劳了。”说完,即与胤秘,依他所说直向前去,无心玩景,来至一个三叉路口,依了他转左而行。忽然远远望见一条大桥,行人如蚁队,热闹非常。幕雪想道:“此处必是上官桥了。”胤秘道:“行前便知,何用测度?”正言问,不知不觉来至桥头,立一石碑,上写着“上官桥”三个大字,桥下湾泊大小船只,不计其数。过去便是一大市镇,两边铺户牙排,百货流通,无所不有,歌楼酒馆,色色俱全,其税厂就设在桥旁码头。 胤秘一见,登时发怒,随即往市上大声言道:“尔等众百姓,须听吾言,吾乃刘宇,向在刘墉军机处办事,因与同伴到此。闻得叶振声在此私设税厂,祸国殃民,为害不浅,况我专喜锄强扶弱,好抱不平,今日特地到来烧他税厂,以免商民受其所累。惟恐独力难支,故此对你们说及,如系被他害过,若有胆量的,前来助我一臂之力,放火烧他。倘有天大事情,系我刘某一人担当,保你等无事。”说完,即同往税厂而来,假着问道:“贵厂系奉何官札谕,有无委员督抽,因我带有上等药材百余箱,欲行报验,未知与扬州钞关同例否?抑或另立新章办理,请道其详。” 斯时税厂各人见他言语举动,大是在行,且有许多货物前来报税。众人十分喜欢,不敢怠慢于他,连忙道:“客官请坐,待我细言其故。缘此税厂,系因兵部里头缺乏粮饷支放兵丁,所以兵部大人奏准当今天子,颁发开办。现在半年有余,俱系按月起解,税银入库,以充兵响,因此与钞关旧例不同。客官若系报税,在此处更觉简便,从中可以省俭些,须又不致耽延时日,阻误行期。”胤秘闻言,大声言道:“胡说,看你等蛇鼠同眠,奸谋狡计,只能瞒得三岁孩童,焉能瞒得我刘某过?你们须好好照实直说,如若不然,我们即禀官究治,取你等之命。”各人闻言大怒,骂道:“你是何等样人,敢在泰山头上动土,莫非你不闻我家主人名么?看你如此斯文,胆敢言三语四,莫不是遇了邪魔,抑或丧心病狂。你须快些走出去,饶你狗命,倘若再在此混帐,我们请家主出来,你有些不便。”胤秘与幕雪闻言,十分大怒,即时无名火起三千丈,大骂道:“你这狗头,不知好歹,等我使些厉害你们见了,方知我刘某之手段也。”话罢连忙举步向前,将厂内杂物推倒在地,幕雪即忙取出火来,将棚厂烧着,各百姓见此情形,料他有些脚力,连忙多取禾草,以助火威。税厂各人见不是头路,必然寡难敌众,不如走回报知公子,再作道理。斯时乃十月天气,又值北风大起,正是: 人凭风越猛,风助人加威。 登时将税厂棚寮烧毁干净,余灰恐防连累民间,邀众百姓扑灭,诸事停妥。幕雪与幕雪临行,复大言道:“我系北京人,住在段运松翰林庄内,因叶振声私立税厂剥削贫民,我等特来除害。现今虽已烧了,惟恐他起兵报仇,反害了你们百姓,问心难安,故特说与你等知道,若系他有本事,叫他前来寻我,不可难为别人。”说完,与幕雪望段家庄而去。我且慢提。 回言段玉得闻胤秘这些言语,口虽欢喜,肚内狐疑,又不知他系何人,有此回天手段?因此急急举步回庄,及至入得门来,气喘不定。运松见此情形,不知何故,问段玉道:“今早你上街买卖,因何这个样子,跑走回家?”段玉答道:“今早出门买卖,因经过上官桥,被税厂各人抢我菜担,加倍抽收,后在德和馆酒楼,遇着刘老爷与二人,如此长,如此短,及后我说起我叔名字。他说有一面之交,故此着侄儿先回通报,他随后就来拜会等语,因此赶急回家,走得气喘吁吁也。”运松道:“原来如此,你道他是何人?这就是当今天子亲弟,因前年有人对我说及主上让他私下江南,更名刘宇,四处游行访察奸官污吏以及民间冤案,至于奇奇怪怪事情,不知做过多少,我早知道今日降临,务要恭敬迎接,方免失仪也。”说完,即刻着人打扫地方,预备酒席款待不提。 再说胤秘与幕雪二人行行走走,不觉到了段府门前,即令幕雪入去通报,说刘宇亲来拜会。门子闻言,即时入内报知家主。那运松闻说,立即带同子侄各人,衣冠齐整,走至庄门,躬身迎接。胤秘见他行此大礼,恐防传扬出去反惹是非,连忙丢个眼色,运松即时明白会意。说道:“刘老爷驾临敝庄,请进,请进!”三人谦逊一回,携手入到中堂,分宾主而坐,运松唤入奉茶,茶罢,开言说道:“久别金颜,时怀梦寐,今日幸睹天颜,实慰三生之愿也。”当时仁圣天子说道:“好说了,我因遇见令侄,得悉仁兄近日境况,故此特来一候也。”运松连忙答道:“足见高情,不胜感激之至。”即有仆人前来禀道:“刻下酒筵已备,请刘老爷入席。”运松道:“知道了。”随即请胤秘与幕雪一同入席,畅饮琼浆,谈些世事。 忽闻炮声震地,喊杀连天,三人吃了一惊,不知何故。忽见段玉来报,说:“叶振声起了许多人马,前来把庄上重重围住,水泄不通。想必是因烧他税厂,到来报仇。”胤秘闻说,开言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系叶公子亲带兵来否?抑或另招贼寇,五兄可悄悄出去看个明白,前来回话,我自有主意。”段玉领言,即走出庄外门楼,暗中打探,见他们安下营盘,团团围住,又见叶振声在庄前耀武扬威,十分勇猛。手下有七八名教师,又有数千兵丁,随后簇拥前来,开言骂道:“刘宇藏匿你们庄上,因他将我税厂烧了,故此来取他狗命,你们快些入去通报,若他有本事,不怕死的,叫他速速出来会我,就算为豪杰。如若不然,我等打破庄门,铲为平地,寸草不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悔之晚矣。”段玉闻得此言,即刻入堂,报说:“叶公子带齐教师陈仁、李忠、李炳、黄振、何安、苏昭、劳彪等,公子亲身前来督战,口出不逊之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登时仁圣天子气得二目圆睁,须眉倒竖,连忙开言道:“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既大胆寻仇,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他们杀了,免却一方大害,岂不妙哉。”正是: 三尸神暴跳,七孔内生烟。 胤秘当时立刻发号施令,着段运松在鼓楼上擂鼓助威,打头阵,段玉保住胤秘,攻打第二阵,倘若打破重围可以走出,便有救星了。如系被他拿住,务须奋勇杀出重围,报知官兵取救方不致误。吩咐停当,连忙齐集庄客,共有数百名,随即开门冲出阵前。有陈仁手执画戟,连忙挡住,喝道:“来者通名!”陈仁道:“某姓陈名仁,系叶公府上第一位教师,你是何人,敢来纳命。”道:“放屁!你不是我对手,快些叫叶振声出来吃我一刀。”陈仁手中画戟照面刺来,急忙闪开,二人交上了手,战有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胤秘见不能胜敌,急忙同段玉冲出来接应,敌营内有李忠、何安、劳彪截住斗杀。未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救主诛奸 胤秘见幕雪战经两个时辰,不能取胜,又见陈仁枪法厉害,始终并无破绽,料决难敌得住。急忙率同段玉冲出阵前助战,段运松自在门楼上擂鼓助威。谁料敌阵上教师李忠、何安等一齐围将上来,截住厮杀,不容帮助。此际胤秘与段玉只得急架忙迎,刀来枪挡,枪去刀迎,相杀两个时辰,战经三十余回合,看看不能取胜,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此时胤秘且挡且走,拼命奔逃,岂料敌人势众,围困前来,竟将胤秘与段玉困在核心。 见胤秘与段玉被困,一时心忙意乱,手略一松,却被陈仁一枪刺来,连忙闪过,不提防,李炳横扫一棍,一交跌倒在地,迎面朝天。陈仁等急上前拿住,用绳捆缚,送往营中,候叶公子发落。陈仁等翻身复来夹攻胤秘与段玉,谁料又有黄振、苏昭各生力兵,冲出相助,更加厉害。杀得七零八落,庄丁十去其七,段玉见势不好,恐防有失,不能取救,慌忙丢下不顾,独自提枪,奋勇左冲右突杀出重围。那胤秘亦因重重围困,水泄不通,谅难两下相顾。只得东奔西走,冒险冲围,往来数次,筋疲力倦,仍旧不能冲出,这是胤秘应该有这场惊险。 叶振声见各教师战了许多时,尚未能捉得仇人,犹恐被他走脱。因此寻齐亲兵及税厂巡丁,亲自出营观战,却被这班巡丁,指圣天子道:“这人就是为首烧税厂的也,十分厉害。”叶公子一闻巡丁之言即时大怒,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明,忙着家丁火急前去报知各教师,务要生擒高天赐,方消此恨,切勿放走。各教师闻之,依照公子吩咐,不敢怠慢,各欲争功,喊声大震,四围追赶过来,齐声喝道:“公子有命,快些捉拿。”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围将上来。胤秘正在危急之际。 再说段玉奋起精神冲出围外,无心恋战,急忙逃走去求救兵。正是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若漏网之鱼,一口气跑了不知多少路。适值江南分巡淮扬海河漕事务兵备道陈祥,系陕西人,由翰林出身擢授此职。是日乃三八堂期,应到臬司衙中理事,正在鸣锣喝道,那段玉因跑得势猛,留脚不住,横冲了宪台道子,却被差役拿住,问是何人。段玉正思首告叶振声,苦无门路,抬头见是兵备道牌扇,极口喊冤。道台喝道:“你有何冤事,在此叫喊,快快就此说来,饶你之罪。”段玉道:“小人是避逃难出来的,有天大事情,要首告,不敢当着众人明言,求大人带小的到私行密禀。”大人吩咐:“带他回衙。”一进衙门,便把段玉带到后堂,问他首告何事? 段玉连忙跪禀道:“小的是前翰林院段运松之亲侄段玉是也。因奸恶叶振声私通山贼,开设税厂,刻剥小民,小民心中不眼,不肯遵抽,被他欺压,偶然遇着刘老爷,问起情由,将他税厂烧了,以除民害。后到小人庄上与家叔聚会。小人方知即当今天子亲弟,谁料叶振声狼心贼性,未肯干休,闻知对头在小人庄内,立刻聚集山贼喽啰及亡命凶徒、家丁等众约有数千人马,厮杀前来,四面围困,水泄不通,家叔闻报大惊,即奏知,设法退敌。 “见奏,心大怒,即时命打头阵,着家叔在望楼上擂鼓助威,又吩咐,如系战败,即刻冲围,走往各衙报知,调兵剿贼。若系战胜,他随同段玉出来帮助杀贼。嘱毕各人装束停当,先行出战经有三十余回合,未能取胜,急忙与小人一同冲出接应,皆因人众我寡,看看越战越多,不能抵敌,以致日清被擒,被困。小人唯恐失陷无人取救,只得冲出重围,拼命逃生,致有闯道之罪,乞大人宽恕。” 陈道台闻说,如冷水淋头,一惊非小,即忙请起段玉坐下,说道:“令叔与我同年,彼此系属年家,无庸拘礼,现在既系被困,有无伤害?”段玉道:“无伤,盖因叶振声发下号令,要生擒活捉,所以未有损伤,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大人宜急急设法,调兵救驾为要,稍有延迟,恐防误了大事。”陈道台道:“然也,为今之计,我们火急到臬台处禀明,调集各营武弁,点齐各路军兵,速赴前去救应,方免失误事机,年侄你道如何?”段玉道:“务急就是。”陈道台即时传令,着本署兵官,速速点齐兵马,即去臬台署前听调,无有延误。令毕,随即与段玉上马先行,直往按察衙门。段玉下马,走至报事鼓旁,双手拿棒将鼓乱击,衙役慌忙喝问何事?段玉道:“有军机大事密禀大人,速速报知。”衙役闻言不敢怠慢,急忙入内报知,邹按察闻报大惊,未知什么机密,忙传话请见段玉、陈祥一同步入中堂。邹按察见陈祥军装打扮,复又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是何人,有何机密?因何如此装束,快些说来。”陈道台忙禀道:“他乃段运松之侄段玉是也。缘驾下临段府,却被奸贼叶振声统领山贼,将段府前后重重围住,被困,与力战,不能抵敌。现因事关紧急,不能延缓须臾,因此卑职先将本衙兵并调齐,在辕门候令,请大人定夺。”臬台听禀,依允,立传值日书差上堂,着令草檄文呈上观看。其檄云: 钦命江南等处,原提刑,按察使兼理其传事,邹为檄饬各营士兵遵照 事,现据淮扬海兵备道陈祥赴辕禀报,有奸贼叶振声,系前任兵部尚书叶 洪基之子。祸因本年,贼子叶振声串通山贼,私设税厂,害国殃民,情同 叛逆。偶值圣驾微行至此,洞烛其奸,特将机厂烧毁,以除强暴而安善良。 讵料贼子狼虎威性,不知悔过,胆敢聚集山贼等亡命之徒,借报仇为名, 围困段府,因此触怒天颜,亲临退敌。奈贼党众多,轮流诱战,以致被困,及周日清将军力怯被获,有惊圣躬。本司据禀各情,惊慌倍切, 合亟出檄传报,为此激尔各营士兵知悉,檄到即便遵照,立即点齐本部兵 马,前去救援,事机紧急,无稍延缓,致于罪愆,须至檄者,速速。 年月日檄 各差役接了檄文,赶急分报各营,催取救兵,不消片刻,各路保驾之兵,一齐俱到邹臬台处禀见。参将冯忠、游府陈标、都司周江、守备李文到四营将官一同叩见,其千总、把总、杂长、队长并四营马步兵,俱在辕门候令,共计约一万有余。臬台见将勇兵强,满心欢喜,即时传令放炮起行,登时拔营俱起,正是炮响三声,旗分五色,人马浩浩荡荡,杀奔段府而来。话分两头,不能并说,只得放下此边。 再讲那边幕雪被擒,被陈仁、李忠等解到叶公子案前,公子大喝道:“你二人胆敢将吾税厂烧毁,今日被擒,有何话讲?”幕雪骂道:“你这奸贼,目无国法,妄上横行,刻下死罪临头,犹未知悔,你好好将吾放出,万事干休,如若不然,我们伙计知吾被陷在此,一定前来救应,斩草除根,尔等死无葬身之地矣,悔之何及?”振声闻言,只激得怒气冲冠,即以手指骂道:“今日你肉在砧上,任我施为,尚敢胡言乱语,真正死有余辜。”即对陈仁说道:“某本欲将置之死地,以报深仇,奈他们余党尚多,未曾尽捉,恐防为害不浅,故欲待其余党前来接应,然后合力捉拿,一并治罪,尚未为迟,你等主意如何?”各人皆道:“吾等亦正欲如此也。”正是: 预备戈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公子即时吩咐家丁,将二人带往左面囚房监押。又拨家丁二十名轮流看守,以防疏漏走脱。说完,随与陈仁、李忠等,复至段家庄接应。忽闻炮声连响,惊天震地,各人正在狐疑,见家丁走来跪报道:“公子不好了,小的听得邹臬台命同四营将兵,约有万余人马从四面杀来,不敢不报,请今定夺。”振声闻说,大惊失色。陈仁劝曰:“公子不用惊慌,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用惧他?趁他现时兵马未到,宜早预防迎敌,杀他片甲不回,方显我们手段也。”公子道:“全仗调遣。”当时陈仁、李忠各教头,俱各分四面,迎将上去,又传齐庄丁,倘敌人一到,立即冲营截杀,我且不提。 回言邹臬台率领四营兵勇,火急前行,不消半日,前哨官禀报:“离段家庄不远,请令定夺。”臬台闻言,即时传令人马,并着四营将官,前来听令。冯忠、陈标(周江、李文钊四人,一齐上帐请令,臬台吩咐道:“你四人各领本营兵马,分为四路攻打,遇见,便为头功。若一路胜仗,即合兵相助,使敌人不能首尾相照。料必大胜。”又令段玉:“同兵备道陈祥,带领本营兵马,往来照应,捉拿奸贼,方无脱漏也。”各人遵令前行,看看将近段家庄门前,尚未扎下营寨,突遇陈仁、李炳由东面冲击而来,冯忠先到,急忙接战。李忠、黄振又从西面冲来,陈标急忙迎住厮杀。又有何安、劳彪自南面冲来,周江即刻上前挡住,又见叶振声率领苏昭从北方杀来,却又撞了李文钊,两家接住厮杀。不提防邹臬台”中军兵又到,连忙左冲右突,四处帮助去了。 那里段玉与兵备道陈祥兵到叶府,见无人把守,趁势冲入府中,逢人便杀,各壮丁仆妇,人人惜命,个个逃生,段玉杀得性起,不分男女老少,枪到就亡,血流遍地。陈祥见此情形,又不能阻拦,因寻不着,恐怕有误大事,满心焦躁,左思有想,莫可如何。正是人急智生,偶然想出一条计策来,急忙冲入内堂,适遇一人慌张奔走出来,却是官样装扮。陈祥自忖此人必有来历,待我捉住他,那怕他不说真情。即忙将他拿住,那人便像杀猪一般叫喊起来,又值段玉赶到,见了便叫:“快将这奸党杀了,何用多言。”陈道台道:“不可,我自有用处。”随转口问道:“你是叶府何人,把老爷困在何处,从实说来,饶你一死,不然就取你狗命!”那人慌忙答道:“好汉饶命,我我我姓莫名问谁,充当叶府师爷,你你你们老爷,现下押在囚房里头,因公子欲尽获余党然后报仇,故未有伤害也。”陈祥闻言大喜,即着莫问谁引至囚房内,即将兵丁赶来,打破国门救出,回头将莫问谁一刀结果了。与在后赶到段家庄。正遇。 那叶振声及各教头,见了在阵,一时摸不着头脑。又遇生力兵上来助战,不能抵挡,俱各大败。叶公子与苏昭力敌两军,并无怯战,却遇与到来助阵,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叶公子一见,心忙无措,却被李文钊一枪刺去,正中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将双锏照苏昭头上打来,丢了半个天灵盖,呜呼一命哀哉。其余家丁各自逃生,等也不来追赶。胤秘回头,见余党尚众,即与等急赶上前,分头帮助捉贼。陈仁等被冯忠追逐,正在力怯,且挡且走,却撞了冲来,拦腰一锏,把陈仁打下地来,冯忠上前一刀取了首级。李炳欲来救应,反被敌住,一来一往,一冲一撞,不提防冯忠取了陈仁首级,从后追来,举刀一劈,去了李炳一只左手,负痛而逃。奋勇赶上,一锏结果了李炳,那边李忠、黄振又遇了胤秘生力军,自思断难抵挡,急急奔逃,却撞了冯忠合兵上来,与陈标首尾夹攻,生擒李忠、黄振。 这里周江与何安、劳彪战斗多时未能取胜,正值三路官兵得胜围上前来,将何安、劳彪困在核心。四面受敌,纵有七手八臂,焉能抵挡得住,欲待冲围,又不得出,况且枪挑刀劈,乱砍下来,杀得何安、劳彪二人汗流浃背,眼目昏花,手下兵丁七零八落。正是上天无路,人地无门,自知抵挡不住,束手受缚。各兵丁急将何安、劳彪二人捆缚,即时解上,送胤秘前,请发落。 斯时,胤秘见奸党剿除,十分大喜,即传令鸣金收军,安下营盘,再作商议。邹臬台闻命,立即传齐冯忠等四营将官,点视三军,有无受伤事情,于是各自回营查明,一同禀覆道:“各营弁兵,托赖大人恩荫,又值天威下临,所以奸贼一律肃清,兵丁并无损伤,皆国家鸿福所致也。”邹臬台闻禀十分大喜,即将擒来奸贼李忠、黄振、何安、劳彪等四名奏明,请旨定夺。“再叶振声等四命,均系在阵上当场杀毙,如何办理之处,出自圣裁,臣等理合一并陈明,恭请圣旨发落,不胜待命之至。”胤秘闻奏,大悦道:“卿等救驾有功。可恨这班奸贼,害国殃民,复欲谋害躬,实属罪大恶极,不容宽赦。至首恶叶振声等业经杀毙,着无庸议,惟李忠等四贼,着即行正法示众,以儆奸暴效尤,而安良善。”邹臬台等,即将四贼遵正办,割下头颅,揭竿示众。 胤秘见诸事办妥,十分欢喜,着令各官将兵勇,散回营中,以重职守,又令邹文盛暂行回行供职,俟有旨下之日,另行升赏,以表功劳,兼注销此案。“联与仍旧要往别处游玩,不能在此耽误太久,卿等切勿扬言出外,致生事端。”说完正欲与出营,恰遇段运松寻着回来,胤秘吩咐段运松道:“我已草密一道,段卿可从速回京,带往军机处,交刘墉开读,自然仍着你在翰林院供职。待回京之日,再作升赏,卿家从速回庄,打点一切。”说完,即与别了各官,出营前去。邹臬台欲率同文武远送一程,胤秘不准备官送行,就去了。 回言段翰林,见胤秘已去,自己又有王命在身,急急与段玉拜别各官,回庄打点去了。然后邹臬台饬令兵备道陈祥及四营将官,各人带领兵勇,回衙供职,恭候下不提。 再说段运松叔侄回到庄上,见四处颓墙败瓦,屋宇悄然,不觉潸然下泪,说道:“古道君临臣宅,一定有斗杀。此语非诬也,今日虽然家散人离,犹幸剪除奸贼,报还此恨,也领天恩,复还原职。”正在思想,忽见家人妇子陆续回来,运松因一家团聚,十分欢乐,随即吩咐段玉道:“我现在有圣旨在身,不能耽搁,刻日就要起程进京,你可在家谨守田园,照顾家务,并赶紧雇工匠来庄,修理各处交壁为要。我因京差紧急,不能在家经理,亲自打点一切。”再三叮嘱,然后吩咐家人段禄,收拾行李、马匹齐备,主仆二人望北京进发。沐雨餐风,晓行夜宿。正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一日,来到皇都内地,已是黄昏时候了,主仆二人商议、现在日已西沉,不如寻得客寓,歇过今宵,明晨再到军机处可也。主仆连忙人店,用过晚膳,一宿无话。 次幕雪晨起个黑早,梳洗已毕,用些点心,运松穿起衣冠,着家人段禄带齐手本,同往军机处。段禄领命引路到军机房来,将手本传入,传帖官拿起一看,上写着前翰林院侍读段运松禀叩,见是太史公手本,不敢延慢,急忙上前禀明各大人得知。刘墉闻禀,满腹狐疑,他系被革翰林,何以又来此地?莫非有甚机密,立着传帖官请见,运松一闻请字,急忙举步入堂,即有陈宏谋、刘墉等一班大臣接见道:“不知先生远临、有何教谕?”段运松拱手对道:“不敢,学生有密旨在身,不能全礼,请刘军机跪接。”刘墉闻说大惊,即排列香案,恭接谕旨。不知刘墉如何迎接之处,且看下回分解。 流芳 大学士,见运松说有密旨颁来,着他迎接,因此传令排开香案,自己朝北下跪,恭听天使大人宣读。运松即刻面南向北立,手捧诏旨,高声朗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亲弟自下游江南,原欲察吏安民,锄强诛暴,以安 良善。偶于上年十月,行至扬州府属邵伯镇地方,得悉已故叶洪基之子振 声,因思报仇,横行倍甚,奸恶异常,胆敢交通山贼,私设税厂在上官桥, 害国殃民。因心怀不平,特自亲自与他理论,将他税厂烧毁,后在段运 松庄上居住。那贼子闻知,领贼兵数千、教师七名,声言复仇,将庄上重 重围困。触怒朕心,目击凶横,一时难耐,致此朕与贼战,众寡不敌,日 清被陷,得段玉冲出围外。适遇河道陈祥搭救,禀明臬台邹文盛,调集四 营兵马一鼓而来,将奸贼尽行剿灭,余众投降星散。朕见各营弁兵,俱能 勤劳王事,救应朕躬,为此特谕尔军机处刘墉知悉,谕到之日,即便遵旨。 着段运松仍回翰林本任,并行知江南巡抚庄有慕,立将此案查明注销。并 将叶氏家产,查抄充公,以奖勤劳将士。所有此次出力文武各员,俱着加 三级,另行升用,以励兵行,而一收士效。钦此,钦遵。 段天使读完圣旨,刘墉朝北叩头,谢过了圣恩,然后立起身来,与段天使见礼罢,一同坐下,说道:“恭喜天使大人奉旨开复原官,可贺可贺,但不知何时降临府上,因何生出如此事情?请道其详。”运松道:“一言难尽,盖因晚生滴官归里,设帐糊口,使子侄等负贩帮助。叶振声欲报父仇,独据一方,谋为不轨,致有设税厂私抽,刻剥小民。舍侄不服其抽,遭其毒打,适问起情由,……”原原委委,如此这般,从头至尾面述一番。刘墉闻言道:“怪不得天颜动怒,原来叶振声如此横行,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也。前者他父叶洪基,万恶不赦,触怒无颜,幸得圣恩高厚,念彼著有微劳,功臣犯法,只戮其身,而不及妻孥,犹不幸中之大幸也。今振声不知感激悔过,反欲报仇,真正死有余辜了。”谈罢三人相别各自回衙。 且不言运松回翰林院供职,单言刘墉回到私衙,即刻备下咨文,着值日官速速传提塘局差官,立刻赴辕领咨文,递往江南巡抚庄有慕开拆,火速前往,不得延误,致招罪咎。差官领命,即时带了夹板咨文,赶紧起身,离了京城,直往江南巡抚部院进发,无敢延误。不一日,行至江苏省城,立即入城,前到抚院衙中,将文当堂呈递。庄抚台见是夹板文书,大惊。急忙拆开一看,方知其故,原来邹臬台业已申详明白。今日又奉谕旨查办,务要认真办理,方无负圣心眷顾也。即着巡捕官传扬州府上来问话,并传参游都守、四营将官赴辕听候,适遇邹臬台上街请安、陈河道亲到禀事,随后扬州府四营将官均到,陆续一齐跪下道:“不知大人传唤卑职有何吩咐?乞示其详。”庄抚台道:“贵府叶洪基之子振声,谋为不轨,业已父子同正典刑,家人共陷法网。今因奉到圣旨,查抄家产充公,赏给兵勇,故特着贵府查明叶氏田地家产,该有若干?列明清单验看。”扬州府领命,查封叶宅去了。 庄抚台又对按察道:“贵司调兵救驾,大悦圣心,现奉上谕,邹文盛着赏加头品顶戴,在任遇缺即补布政使司布政使;陈祥着补授江南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冯忠着以副将尽先补用,并赏戴花翎;陈标着以参将尽先补用,并赏戴花翎,周江着以游府遇缺即补,并赏戴花翎;李文刽着以都司遇缺即补,并赏戴花翎。其余随征兵勇均著有微劳,着每名加思赏给粮饷银一个月,即在叶氏家产内报销可也。至于段玉此次拼命向前冲围取救,大有功劳,惟他自行呈明,不愿出任,着加恩赐给五品蓝翎,衣顶荣身,以奖其忠勤工事之心。各官领受皇封巨典,随着庄抚院朝北行礼,望阙叩头,谢过圣恩,然后备各禀辞回署。庄有慕尼各事办妥,即令禀启房做下文书,复部销差不提。 且说浙江省金华府有一客商,姓李名慕义,系广东广州府番昌县人氏。因携资来此金华贸易,历二十余年,手上颇有余资,娶过一妻一妾,生下一子一女。且其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济困扶危,怜贫惜老,如有义举,虽耗破千金,并无吝色,因此士大夫俱重其名,妇人子女皆识其面。其名日噪,其望日隆。忽一日,自思到此贸易多年,虽然各行均能获利,惟是人生在世,岁月无多,光阴易逝,岁月难留,若不谋些大事业,如何能出色?现有洋商招人承充,不如独自干了,或者藉此发积二三十万,亦可束装归里,老隐林泉,以享暮年之福,岂非胜此远别家乡,离宗抛祖?况古语有云:“发达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此言自己身荣,人不能见,真乃警世良言也。斯时李慕义想到高兴之处,不觉雄心勃勃,恨不得一刻就成,免被别人兜手,枉费了一片心机。随即托平日最知己的朋友前往说情,又亲自具禀陈说身家清净,情愿充当洋货商头。关官准了呈词,立即饬县查明禀复,均保家资丰厚,人品忠诚,即刻悬牌出示,准其充作洋商,并谕各行户,一体遵照办理。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用心人。李慕义日思夜想,左求右托,毕竟被他作成了。今日奉到札谕开办,自然欢喜异常,十分得意,以为富贵二字,指日可待。当日有姻亲戚谊,乡宦官绅,行商等众,前来道喜恭贺。正是车马盈门,李慕义只得摆酒招呼,足足忙了十多天,方才事竣。况洋商系与官商交处,自然是另一番景象,出入威严,不能尽述。 谁料李慕义时运不齐,命途多蹇。自承充洋商之后,各港洋货一概滞销,日往月来,只有入口洋货,并无承办出口。不上两年,越积越多,又无价值,左右思维,只得贱价而沽,反缺去本银数十万。李慕义见此情形,心中快快不乐,自付现时仅做了两年,折去数十万,目下尚可支持,若再做二三年,仍系如此光景,那时恐怕倾家未能偿还,岂不反害了自己?思想起来,不禁心寒胆落,悔恨不已。谁是现下虽耗金多,各要设法脱身,方可免了后患。正在胡思乱想,忽见门子入报:“张员外驾到拜访。” 李慕义闻言满心欢喜,连忙迎接入座,相见毕,开言说道:“久别芝颜,时生倾慕,今日甚风吹得文翁光临也。”张员外答道:“久违尘诲,别绪依依,流光易逝,不觉握别尊颜两载有余矣。想见台福祈时增,财源日进,健羡难名。弟入京两载,今始还里,契阔多疏,特来领教,以慰久别渴怀,并侯仁兄近况耳。”李慕义闻言,一声长叹。张员外反吃了一惊,忙问道:“兄有何事故,如此愁颜,乞即明白示知,或可分忧一二也未可料也。”李慕义道:“弟因一时立心太高,欲发大财,是以承充洋商,不料一连两年,洋货滞销,惟有入口,并无办出。而且两年之内,积货太多不能运用,不得已贱价而沽,以致亏折本银数十万两,倘再如此,犹恐倾家难抵,所以愁烦也。” 张员外道:“这事非同小可,若再耽延,恐防遗累不浅,趁势算清所欠饷项,具呈缴纳,然后禀请告退,另招承充,以免拖累,方为上策,千万早早为之。目下虽折耗多金,犹望再展鸿图,重兴骏业,始为妙算也。弟意如此,未知尊意如何?”李慕义道:“弟方寸已乱,无可为谋,祈兄代弟善筹良策为幸。况弟刻下银两未便,焉能清缴饷银,还求仁兄暂行商借帮助,感恩不尽也。”张员外道:“此事倒易商量,惟是兄既告退洋商,有何事业谋生,倒要算定。因弟有知交陈景升,广东南海县人,在此承充盐商发财,目下欲领总埠承办所,因独力难支,故欲觅伴入股同办,系官绅交处,大有体面商人,似于阁下,甚为相配,较别行生意更胜一倍。弟因分身不开,所以不能合股,故特与你商量,如果合意,待我明日带同陈景升到来,与你面谈,订明各项章程,明白妥当,两家允肯,然后合股开办。若系兄台资本未便,待我处移转过去便是,未知尊意如何?还祈早日定夺。”李嘉义道:“好极好极,弟一事未成,俱藉贵人指引,此次洋商,几乎身家不保。幸赖仁兄指点迷途,脱离苦海,自己感领殊多,况复荐拔提携,代创生财之业,此恩此德,没齿难忘。而且人非草木,岂有不遵台命之理?”张员外闻言答道:“好说,我与你知己相交,信义相照,虽云异姓,似若同胞,何必多言说谢也,“总之急缓相通,患难相顾,免被外人笑话就是了。又因见你洋商消折大本,从何处赎回?故此荐你入股盐商,想你借此再发大财,方酬吾愿也。”说完,起身辞别,订期明日与陈景升前来面聚各情,再作道理。李慕义连声唯唯,随即送至门口,一拱而别。 原来那张员外名禄成,系金华府人氏,家财数百万,向做京帮汇兑银号生意。与李慕义交处十余年,成为知己,两相敬重,并无闲言,正是情同管鲍,如遇急须,借兑无不应手。因有这个缘故,是以情愿借银与李慕义再做盐商,想他恢复前业,乃是张禄成一片真心扶持于他。 闲话少提,再讲张员外次日即与陈景升同到李府相会,叙谈些寒暄之事,然后说盐埠之情,二人谈论多时,情投意合,李慕义即着人备办酒席,款待张陈二客,三人把杯谈心,直饮至日落西山,方才分别。从此日夕往来,商量告退洋商、承受盐埠各事。李慕义通盘计算,约费银五十万两方足支用,随对张员外说明,每百两每月行息三毛算,立四揭单,交与李慕义收用。果然财可通神,不上半月,竟将洋关告退,又充当总埠盐商开办,暂且搁过慢表。 再言李慕义生有一子一女,子名流芳,居长,年方三七,平日随父在金华府贸易。其女适司马瑞龙为妻,亦系武举人。那流芳正当年富力强,习得一身武艺,适值大科之年,因此别父亲回去广东乡试,三场考完,那主试见流芳人才出众,武艺超群,竟然中了第十三名武举,报到家中,流芳母子大喜,随即赏了报子,回身并写家书及报红,着家人李兴立刻赶去浙江金华府报喜。家人领命去了,即有亲戚到来贺喜,于是忙忙碌碌,足闹了十余天方才了事。忙打算进京会试,并顺道到金华府问候父安,随即约齐妹婿司马瑞龙一同入京,放下慢提。 回言李嘉义陈景升二人同办总埠,满望畅销盐引,富比陶朱。不想私枭日多,正体销路反淡,一更不如常,及至年底清算报销,比减常销三分之一,仅敷盘费,并无利息羡长,连老本息亦无着落,又要纳息,出门一连数载,一年还望一年,依然如此。陈李二人见这情形,料无起色,十分焦急,因此二人商量道:“我等合成数十万两银,承办总埠,本欲兴隆发达,光耀门阎。不想年复一年,仍然折本,即使在家闲居,卖很出门以求利息,亦有余存可积,不致有亏无盈,耗入资本。况埠内经费浩大,所有客息人工,衙规礼节,统计每年需银数万,始足敷支,实系销路平淡,所人不敷所出,反致耗折本银,如此生意,甚为不值,如俗所云:‘贴钱买难受。’不如早罢手,趁此收兵,虽然耗折本银,不致大伤元气,倘狐疑不决,尤恐将来受累不浅,你道如何!”陈景升道:“此说甚合理,但我自承商务以来,所遇虽有利之厚薄,未有如此之亏折也,今既如此,必须退手为高。” 于是二人商酌妥当,将总埠内数目,造盘计算明白,约将缺少本银十万有余。现在所存若干,均派清楚,各自回家而去。正值李慕义退股回家,恰遇家人李兴前来报喜说:“公子高中乡科第十三名武举人。”并将家书呈上,李慕义看到家书,忽然心内一喜一忧,喜的是流芳中了乡科,光宗耀祖,忧的是所谋不遂,缺耗多金,以致家业零替。且欠张禄成之项,自忖倾家未够偿还,不知何日方能归款,自问良心片刻不安。心中优喜交集,越想越烦,况李慕义系年届古稀之人,如何当得许多忧虑,因此忧思过度,不思饮食,竟成了怔惊之症。眠床不起,日夕盼望流芳,又不见到,思思忆忆,病态越加沉重,只得着家人李兴赶紧回粤催促公子,即刻赴浙看视父病,着他切勿延误耽搁,致误大事也。李兴领命连夜起身望广东进发,日夜兼程行走,不敢停留,不一日行至广东省城,连忙进府,呈上家书。并说:“家主抱病在床,饮食不安,现下十分沉重,特着小的赶急回来报知,并着公子即刻回府相会。” 那时流芳母子看了书信,吃了一大惊,急忙着李兴收拾行李,雇了船只动身,于是流芳与母亲妻子三人,赶紧下船开行,前往金华府,以便早日夫妻父子相见,免致两地悬悬挂望。随又嘱咐船家水手,务须谨慎,早行夜宿,最宜加意提防,小心护卫,他日平安到岸,我多把些酒钱与你就是。船家闻言欢喜,命开船而行。正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一日,船到金华府码头停泊,流芳即命李兴雇人挑担行李上岸先行通报,然后流芳与母亲妻子,雇好轿马,一并同行。 且说李兴押住行李,先到报信,李慕义闻得举家俱到,心中大悦,即时病减三分,似觉精神略好,急忙起身,坐在中厅,听候妻子相会,不一刻,车马临门,合家老少俱到。流芳入门,一见父亲,即刻跪下禀道:“不孝流芳,久别亲颜,有缺晨昏侍奉,致累父亲远念,抱病不安,皆儿之罪也。”李慕义此时,见一家完整,正是久别相逢,悲喜交集,急着儿子起来,说道:“我自闻汝中试武举,甚是欢悦,惟是所谋不遂,洋盐两商,耗去本银数十万两,以致欠下张家银两,未足偿还,因此心中一喜一忧,焦思成病。自是至今不能痊愈。今日得闻合家前来,完聚骨肉,即时病体若失,胸襟畅然,真乃托天福荫也。”说完,着家人摆办酒席,为团圆之会,共庆家庭乐事,欢呼畅饮,直至日落西山方才散席,各归寝所不提。 且说张禄成员外,自借银李慕义,分别之后,复行入京,查看银号数目,不觉有两年之余,耽搁已久,又念家乡生理,不知如何,趁今闲暇,赶紧回乡清查各行生理数目,并催收各客揭项为要,因此左思右想,片刻难延。即时吩咐仆从,收拾行李,快些回乡。不分昼夜,务要水陆兼程进发,不消几日,已至金华地方,连忙舍舟登陆,到各店查问一次,俱有盈余,十分大喜,大约停留半月,然后回家,诸事停妥,然后出fi拜客。先到李慕义府中叙会,李慕义因病了数月,形颜消减,今非昔比。 禄成一见,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自别尊颜,瞬已三秋,未晓因何清减若此?恳祈示知。”李慕义答道:“自与仁兄分别,想必财富多增为慰,弟因遭逢不遇,悲喜交集,至染了怔惊之症,数月不得痊愈,饮食少进,以致如斯也。后因日重一日,只得着家人催促妻子前来,以便服侍,及至家人齐集,骨肉团圆,心胸欢畅,登时病减三分,精神略好。谁是思及所欠仁兄之项,殊觉难安。”禄成道:“兄既抱病在身,理宜静养为是,何必多思多想,以损元神,这是死之不察致惹采薪之忧。今既渐获清安,务宜慎加衣食,以固元气,是养生之上策也。但仁兄借弟之款,已经数载有余,本利未蒙清算。缘刻下弟有紧需,故特到来,与兄商酌,欲求早日清偿,俾得应支为幸。”李慕义闻说,心中苦切,默默无言。禄成见此情形,暗自忖度,以为银数过多,若要他们一次清还,未免过于辛苦,莫非因此而生吝心。我不若宽他限期,着他三次摊还,似乎易于为力。不差不差,就是这个主意,方能两全其美。随又再问道:“李兄何以并无一言?但弟并非催讨过甚,实因汇兑紧要,不得已到此筹划,如果急切不能全数归款,亦无妨对我直陈,何以默默无言,于理似有未妥,反致令人疑惑也。况我与你,相信以心,故能借此巨款,而且数年来,并没片言只字提及,今实因京邦被人拖欠之项甚多,以至如此之紧也。”李慕义闻言,即时面上发赤,甚不自安,连忙答道:“张兄所言甚是有理,但弟并非存心贪吝,故意推搪不欲偿还,实因洋商缺本,盐商不能羡长,又耗血本,两行生理,共计五年内破费家财几十万,故迄今仍未归还。况值吾兄紧用之际,又不能刻意应酬,极似忘恩负义,失信无情,问心自愧,汗颜无地矣。殊不知刻下虽欲归款,奈因措办不来,正是有心无力,亦属枉然。椎求再展限期,待弟旋乡,变卖产业,然后回来归款,最久不过延迟半载,断无延误不还之理,希为见原,幸甚幸甚。”张员外听了这番言语如此圆转、心中颇安,复又说道:“李兄既然如此,我这里宽限你分三次偿还罢。”李慕义道:“如此亦足感高情矣。”二人订定日期,张员外即时告别。李慕义入内对妻子告知“张禄成大义疏财,胸襟广阔,真堪称为知己也。我今允许变产偿还,他即于欣万悦而去。现在我因精神尚未复完,欲待迟一两个月,身体略强壮,立即回广东去,将田舍产业变卖清楚,回来归还此款,收回揭单,免累儿孙,方酬吾愿也。”流芳道:“父亲此言,甚是正理,本应早日还清,方免外人谈论,奈因立刻揭筹不足,只得好言推过耳。至于倾家还债,乃是大丈夫所乐为,即使因此致穷,亦令人敬信也。”夫妻父子直谈至夜静更深,方始归寝。 一宿晚景不提,到了次日,流芳清晨起来,梳洗已毕,用过早膳,暗自将家产田舍物业等,通眼计算,似乎仅存花银三十余万,少欠十余万方可清还,流芳心中十分焦躁,不敢令父亲知道,致他忧虑,反生病端。只得用言安慰父亲,并请安心调养元神,等精神稍微好些,再行回去筹措就是了。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片刻之间,已经两月,李慕义身体壮健如常,惟恐张禄成复来追取,急急着家人收拾行李,催船回乡而去不提。 回言张禄成期限已到,尚未见李慕义还银音信,只得复到李府追讨,流芳闻说,急忙接见,叙礼毕,分宾主坐下,说起情由:“前者今尊翁,曾经当面订准日期情款,何以许久并无音讯,殊不可解也。况令尊与我,相处已久,平日守信重义,谅无如此糊涂,我是信得他过,或是有别的原故,亦未可知也。”流芳对道:“父亲回广将近半载,并未寄信回来,不知何故,莫非路上经涉风霜,回家复病,抑或变卖各产业,未能即时交易,所以延搁日期,亦未可料也。仍求世伯兄谅,再宽限期,领惠殊多。”禄成道:“我因十分紧急,故特到来催取,恐难再延时日。今既世兄开口讨情,我再宽一月之期,以尽相好之义,务望临期赶紧归款,万勿再延,是所厚望,倘此次仍就延误,下次恐难容情,总祈留意,俾得两存其美也。”说完告别而去,流芳急忙入内,对母亲说知禄成到来催取银两,如此这般说法,孩儿只得求他,再为宽限之期,即行清款,若逢期乏银偿还,恐他不能容情,反面生端,又怕一番焦累,如何是好。其母道:“吾儿不用担忧,凡事顺时应天,祸福随天所降,何用隐忧。倘他恃势相欺,或者幸遇贵人相救,亦未可知。”流芳只得遵母教训,安心听候而已。 不觉光阴迅速,忽已到期,又怕禄成再到,无可如何,十分烦闷,只得与母亲商量道:“目下若再遇他来催银,待孩儿暂时躲避,母亲亲自出堂相会,好言推却,复求宽限,或者得他原情允肯,亦可暂解目前之急,以候父亲音讯,岂不甚妙,你道如何?”其母道:“今日既系无可为计,不得已依此而行,看他如何回答,再作道理。”流芳见母亲一口依从,心中欢喜不尽,即时拜辞母亲,并嘱咐妻妹一番,着其小心照顾侍奉高堂,照应家务。“我今暂去陈景升庄上躲避数天,打听禄成这声气,便即回来,无用挂心。”再三叮嘱而去。我且不表。 再说张禄成,看看银期又到,仍未见李慕义父子之面,心中已自带怒三分,及候至过限数天,连影儿也不见一个。登时怒从心发,暴跳如雷,连声大骂李慕义父子背义忘恩,寡情失信,况我推心置腹,仗义疏财,扶持于他,竟然三番五次,甜言推搪,当我系小孩子一般作弄,即使木偶泥人,亦难哑忍,叫我如何不气?李慕义你既存心不仁不义,难怪我反面无情,待我亲自再走一遭,看他们如何应我?然后设法报置于他,方显我张禄成手段,若系任他左支右吾。百般推搪,一味迁延岁月,不知何时始能归还,岂非反害了自己?这正如俗语所云:“顺情终害己,相信反求人。”真乃金石之言,诚非虚语也。随着家人备轿侍候,往李府而来,及至将近到门,家人把名帖投下。门子接帖,即忙传递入内,禀知主母,李安人传语请见,门子领命,来至门前,躬身说道:“家主母有请张爷相会,请进。”禄成闻说家主二字,心中暗自欢喜,以为李慕义一定回来,此银必然有些着落,急忙下轿,步入中堂,并不见李慕义来迎,只有家人让其上坐,奉上香茶。禄成狐疑,带怒问道:“缘何你主人不来相见,却着你在此招呼,甚非待客之礼。”家人禀道:“小的主人尚未回来,月前小的少主,亲自回粤催促主人,至今未接回信,方才小的所言,家主母请会,想必张老爷匆忙之间,听语未真耳。”二人言谈未了,忽报李安人出堂相见。张禄成此际,只得离座站立等候,只见丫鬟婢仆,簇拥着李安人缓步行来。 禄成连忙行礼道:“嫂嫂有礼了。”那李安人不慌不忙,从容还礼让坐,然后说些寒暄客套。久别言词,谈了好一会,家人复献上香茶,二人茶果,禄成开言问道:“前者慕兄所借本钱数十万两,至今阅数月之久,本利未蒙归赵。数月之前,余因小店亏空紧支,“只得到来索讨,嗣因慕兄婉言推搪,许我变产清还,只得等候数月,谁想到期,全无音信,及再来询问,得会世兄之面,据云尊夫返粤,并无回音,不知作何究竟也?又因世兄求我延期,不得已再为展延,迨今复已月余,仍未有实信来。原此借项。实因慕兄承办洋商二年,欠款太多,不能告退,恐他再延岁月,破耗更多,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起了扶持之念,特与他缴清官项,告退洋商,更代他谋充总埠承办,实望他借风使帆,厚获资财,大兴家业,以尽我二人交情耳。不料三推四搪,绝无信义,即使木偶泥人,亦应惊骇发怒,况我有言在前,此项为数甚巨,若一次不能清款,可分三次还清,似我这般容情,还有什么不是?请嫂嫂将此情理忖度一番,便知孰短孰长也。” 李安人道:“怎是丈夫失信难为叔叔,但我丈夫平日最重信义,决无利已损人。所因两次承商,亏折过多,难以填补,即将此处生意估计,仅有五万之数,家中田园铺户,核算所值约二十余万之间,两处归理仅足三十万,仍未够还叔叔之款。以我忖度,或者丈夫因此耽搁时日,欲在各处张罗揭借,或向诸友亲眷筹划,必欲凑足叔叔之项,始回来归款,以存信义,这是丈夫心意,所以许久尚无实音,盖缘筹措银两未足之故,实非有心匿避,致冒不洁爽信之名,受人指摘,谅他断断不为也。况承叔叔一团美意,格外栽培,岂敢忘恩负义,惟是耽误叔叔,自问亦觉难安,总是非有心推搪,故意迟延,实因力有未逮也,且请叔叔宽心,自然有日清还。无庸挂怀也!”禄成闻此无气力之言,又无定期,不知何时方能归款,不觉勃然生怒道:“我不管你们有心无心,以今日情形而论,极似存心图赖,果能赶紧清还,方肯干休,若再迁延,我就要禀官追讨,将你们家业填还,如有不足之处,更要把妇人女子,婵仆等辈,折还抵账,你需早早设法了事,才得两全其美,若待至官差到门,反讨那些羞辱,斯时悔之晚矣。”说完悻悻而去。 李安人听到此言,心中伤感,自怨夫君差错,不肯预早分还,况且数十万之多,非同小可,叫我如何作主筹还。急着家人往陈景升庄上,叫公子回来,商量要事。家人速忙前去,到了陈府,家人入内,说:“奉主母之命,特来相请。 知府亡8000zi 胤秘与流芳直饮至深夜,方才分别,回至连升客寓,歇宿一宵,晚景不提。次日清晨,流芳梳洗已毕,急忙亲到连升国拜,并约齐同到陈景升家,胤秘应允。又令与流芳相见,各叙姓名,然后三人一同用了早膳,随即吩咐馆人照应,三人同过陈家庄而来。景升迎入,叙礼坐下,各通姓名,流芳起身说道:“弟因张禄成催银太紧,无计可施,幸遇老爷,慈悲挽救,愿借银五十万两,与弟还他,故特来与兄商量,欲在兄处借银一万五千,清还息项,未知兄意允否?”景升道:“现在弟处,银两未便,如之奈何?”胤秘说道:“陈景升不借,真是无乡亲之情。”陈景升道:“非吾不借,奈因现无便银耳。既然老爷五十万亦能借得与他,何争这些须小费?借贷于他,成全其美,李兄感恩更厚了。”胤秘闻言,心中大怒,说道:“陈景升真小人也,他既不愿借银,你可认我为表亲,待我到公堂,说起情由,推迟三两日,等待银到,还他债主就是。”景升答道:“这个做得。”胤秘即叫流芳把家属细软,搬到陈家,暂时躲避,免致受官差扰累恐吓。流芳闻言,急跑回家,对妻妹母亲说明其故,然后收拾细软等物,一齐搬去陈家,仅留家丁仆妇,看守关防门户。 胤秘见诸事停当,随即叫流芳说道:“待刘某先去金华府探听消息,看其事体如何,再来商议,二位仁兄暂在此处候我,顷刻便可回来。”说完乘轿向府署而去。适值知府坐堂,胤秘连忙下轿,迎将上去,将两手一拱道:“父台在上,晚生参见了。”知府抬头,见他仪表不俗,礼貌从容,不敢怠慢,即答道:“贤生请坐。高姓大名,有何贵干。”见问,离坐答道:“某乃刘中堂门下帮办军机也。兹因李流芳所欠张禄成之项,闻说揭约单据存在父台处,未知是否,特自亲来,欲借一观。”知府道:“贤生看他作甚?”胤秘道:“父台有所不知,因他无力偿还,刘某情愿将五十万本利,清还于张禄成,故来取回揭单。”那知府听了此言,暗自思想:“那是何等样人?敢夸如此大口,又肯平白代李家还此巨款。看他一味荒唐,决非事实。”待我与他看了,然后问他,银两在何处汇交,即知虚实。”这是知府心中着实不信,故有此猜测,并未当面言明。因而顺口说道:“兄既系仗义疏财,待弟与你一看就是。”回头叫书办快将张禄成案卷内揭单取来,书办即时检出,呈上府尊,知府复递与胤秘。接转一看,见揭约上盖着盐运使印信,写着江南浙江两省盐关总商执照。 立揭银约,李慕义系广东广州府番禺县人氏,缘乾隆二年在金华府充 办通省洋商,亏缺资本,国课未完,兹因复承盐商,不敷费用。自行揭到 本府富绅张禄成花银五十万两,言明每本两加息三钱算,订用三周为期, 至期清算本利,毋得多言推搪,爽信失期,此系两家允许,当面订明,并 呈金华府尊,加盖信印为证。又系知己相信,并非凭中荐引,恐口无凭, 故特将盐运使发出红照,写立揭约,交张禄成执手存据。 一实李慕义亲自揭到张禄成花银五十万两。 年月日李慕义亲笔 胤秘将揭单从头至尾看完,知府正欲问他银两在何处汇交归款,忽见他将单据收入怀中,说道:“父台在上,刘某现因银两未使,待回京汇款到来,然后归还就是。”知府闻言大怒道:“胡说,你今既无银两何以擅取揭单,分明欲混骗本府是真。”回头呼唤差役,“快些上前,与我捆了这个棍徒,切莫被他逃走去了。”胤秘子闻言,十分气恼,连忙赶前一步,将金华府一手拿住道:“贵府是真的要拿刘某么?我不过欲缓数天,待银汇到,即行归还,何用动怒生气,你今若允肯我所说,万事干休,如有半字支吾。我先取了你性命。”当时知府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孔内生烟,况又被他拿住,又不能顶硬,大声喝道:“你这该死棍徒,胆敢将本府难为吗?我若传集兵勇到来,把你捉住,凌迟处死,那时悔之晚矣。”胤秘斯时闻听此言,心中暗着一惊,诚恐调齐练兵来围,寡不敌众,反为不美。不如先下手为强,急向腰间拔出宝刀,照定知府身上一刀劈下,即时分为两段。各差役见将本府杀死,发声大喊,一齐上前,却被胤秘横冲直撞,打得各人东逃西跑,自顾性命。 那时胤秘急忙走向陈家庄,说与景升知道,“因我杀了知府,现在官兵齐起,追赶前来,我们需要趁势上前迎敌,大杀官兵一阵,使他不敢追来,然后慢慢逃身,又可免家人受累,你道如何?”流芳应道:“事不宜迟,立刻就要起行。”于是胤秘与结束停当,先行迎敌,行不上二里,却遇官兵追来,急忙接住厮杀。原来各练兵起初闻说道:“有一凶徒闯入府堂,杀死本官,打伤差役,令各兵追捉凶手。”众兵以为一个凶徒容易捕捉,乃不曾预备打仗,因此吃了大亏,倒被与胤秘二人刀剑交加,上前乱杀,及陈景升及流芳从后冲来,首尾夹攻,把官兵杀得大败,四散奔逃,各保性命。胤秘四人也不追赶,望北而行,行了五十里路,胤秘即与景升、流芳二人作别,陈景升听说,心中苦切,不舍分手,道:“刘老爷与我等一同到京。”胤秘道:刘某有王命在身,要到浙江办事,不能陪行,你f]急往北京,赴科会试,若得金榜提名,便有出头之日,各宜珍重自爱。毋惰其志,余有厚望焉,就此分别,后会有期。“说完,与回身望后行走,放下不提。 且说陈景升与流芳仍属依依不舍,回望二人远去,方才向北前行,餐风宿水,夜住晓行,不止一日,行抵天津地界。是日入店投宿,偶然遇见司马瑞龙,亦系入京会试,到此投宿,正是不期而遇,三人同寓一房,酒保送上晚膳,三人用毕,促膝而谈,叙些往事。流芳与瑞龙份属郎舅至亲,尽吐心腹之事。于是将父亲先时揭借张禄成花银五十万两,已经数年,追讨再三,无可推却,自头至尾尽情细述。瑞龙闻知,亦觉担忧。迨后说到仗义疏财,代还欠款,又亲自到府衙面见知府,说明愿代李慕义偿还银两,求他将李慕义的揭约取来一观,乃骗得单据,收入怀中,即对知府说,该银俟京中汇到即便交到,府尊不允,要立刻偿还,不然便将人留下。因此激怒老爷无名火起,将知府一刀杀了,却被官兵追逐,我们只得合力同心,杀退各兵,然后逃走来京,所以不能多带盘费,现时将已用尽,如之奈何?瑞龙道:“不妨,弟处尚有余资可用,待到京都会馆再作商量。”二人谈至夜深方寝。次日清晨,用了早膳,算还店钱,一齐同行,赶到皇城内,三人就在广东会馆居住,暂且不提。 且说陈宏谋、刘墉同理军机是日早朝,两班文武齐集,礼兵二部奏道:“今值会试大典,理宜开科取士,现在文武举子均已聚京城,而且场期已近,循例具奏,恭请大人钧命,派放试差并内外帘各官。”陈宏谋闻奏,即对众文武道:“老夫年迈,兼耳目之迟钝,实难应此重任,老夫与刘相爷同受密旨,着在军机处参赞国政,吾等朝乾夕惕,犹惧弗克此任,有负重托,惟愿圣驾早日回朝,以安吾二人之心,而慰天下臣民之望,老夫甚幸。但今抡才大典,本系出自皇恩,不能延误,莫若着礼兵二部,先行牌试各省文武举子,齐集静候场期,待老夫等权代主试会考,再殿试,众卿以为如何?”诸大夫皆道:“谨依此议施行。”陈刘二相见无异议,即着礼兵二部回衙,立刻悬牌晓谕,各文武退班散朝,礼兵二部牌示云: 礼部尚书、管理太常寺事务、会典馆正总裁、世袭太子少保、兵部尚 书武英殿正总裁赵,晓谕各省文武举子事,兹奉到:内阁大臣咨开,现届 会试之年,开科取士,乃皇上恩典,各士正值科期,咨文到部,为此,示 仰各省文武举人知悉,自示之后,务宜齐集,静候场期,点名入试,以便 输选真才,照额取中,至揭晓日,恭呈御览,再候旨下,召见殿试拔送选 才,为他年朝廷柱石。各宜肃静观光,以敦士行,而重帘隅,倘有不法之 徒,滋生事端,着三法司严行究治不贷,各宜禀遵,毋违特示。 年月日 这牌示一出,各省文武举子看见,心中甚是不安,况且万岁又未还朝,不知何时始能考试,因此三五成群,私相议论,放下慢提。 再言司马瑞龙,自从入京,寄寓广东会馆以来,又值景升、流芳染病在床,无钱调理,况且二人,系逃难来京,所以盘费短少,迫得将自己带来银两与他们使用,因此床头金尽,借贷无门,十分烦闷。一日,与王监生坐谈,偶然问起:“北京城内有多少富户,何人最富,兄在京都日久。想必知其详细了。”王监生道:“计起京中富户,约有百余家之多,惟忠亲王府,广有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算为北京通省第一富贵,即皇宫内苑,亦无此珠宝玩器也。”瑞龙闻言,心中大喜,暗自忖度,现在银钱用完,景升、流芳病体未痊,又无银钱医治,如何是好?既然王府有许多金银,不如今夜三更时分,暗入王府,盗取金珠,以充费用,岂不甚善?这是瑞龙暗中自想,并未明白说出。于是待至更深夜静,由瓦面潜至忠亲王府,躲入暗处,俟候人静,方好下手。不料王府宫官众多,分头巡缉,彻夜游行,瑞龙几次不能下手,迫得转过东边而来,偶见内待手执提灯,写着金宝库巡查。又见内侍四员出来巡夜,瑞龙连忙闪过一边,暗思此处必定就是收藏金宝库房,不如就在此处,挖开金宝库门,盗些金宝回去,以救目下之急,再作道理。于是闪藏黑处,俟内侍将近自己身边,突然撞出,把内侍杀死,宫官一见,忙呼:“有贼!”瑞龙赶紧上前一刀一个,将宫官杀个干净,回身走入库房,暗中摸索,随手抬得金银宝贝,放在怀中,急忙跳出瓦面,走回馆中,将赃物藏埋床底,不敢泄漏风声,连景升、流芳也不知其事。 且说王府内原有规定,各处地方派定官员看守巡查,因此各守地段,不能远行,以致金宝库宫官被杀情形,竟然并无一人得知。直至明朝,内侍各官方才知觉,一见杀死许多尸体,均大吃一惊,即查点明白被盗各物,开列失单,禀报王爷,说道:“昨晚四更时分,却被贼人走入金宝库内,杀死宫官五名,盗去金银珠宝,因系夜深时候,各归守管之所,并不听喊叫,故此未曾察觉救护,及至今晨方知被盗了,乞求王爷开思,恕卑职等失察之罪,卑职等就沾思不浅了。谨将所失各物查明,开列清单呈览:黄金二十板,计重二百两,金锭十锭,共重五十两,大珍珠十串。右列各失物,均经查点明白,并无遗失别物,估计约共值价银数千余两,谨此禀明,求恳王爷定夺。” 那忠亲王闻禀大吃一惊,说道:“有这样事?我王府内官兵不少,巡察极紧,尚有贼人敢来行窃,真正本事非常。”随即命宫监往各衙门报案,着命立即缉访贼匪,务获究较并暗查赃物。宫监领命,分头而散不表。 且说司马瑞龙,自从在王府盗得金珠,走回会馆,将赃物埋藏在床底,过了几天,不见有缉捕动静,又因要银使用,只得拿些金锭,前往金铺兑换,适值金店东主朱光谅看见,心内狐疑,即问道:“客官高姓大名,尊居何处?”瑞龙即将姓名地址说毕,并道:“弟因到兵部会试,目下要用,故将金锭兑换。”朱光谅闻言,即答道:“待弟看明金色高低,再定价值就是。”原来朱光谅常在忠亲王府走动,因此认得这些金锭确是王府中物,况已知道王府被盗,连忙吩咐伙计将瑞龙抓住,连赃物解往王府领功,各伙闻言,急忙将瑞龙围住,正欲捉他,瑞龙见势头不好,知事已泄,忙起身子放开手脚,将金铺伙计打散,回身一脚踢去,正中光谅下阴,登时倒地死了。瑞龙见踢死光谅,心中大惊,急急逃回会馆。斯时金铺各伙,见打死东家,众人受伤,凶手逃去,即时齐集商议,禀官请验捉凶,以伸枉屈,而慰冤魂。兵马司听报大惊,即刻摆道出行,到金铺相验,填写尸格,讯问口供已毕,随即带了赃物,亲往忠亲王府,禀明千岁。并将赃物呈上,请命发兵捉贼,王爷闻禀,即传令箭,着侍卫按址捉拿凶匪司马瑞龙回来定罪。侍卫领命,立刻点起王府亲兵,赶到广东会馆,四面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入内说明,奉王府令箭,前来捉匪。名人闻言,吃惊不小,又不知为甚事情,又不敢上前挡住,只得任从官兵把瑞龙带走。俟查明所犯何罪,再行联名设法保释,方为上策。斯时广东会馆各武举虽则如此说话,见拿了瑞龙,各人心中仍属带怒三分,正是免死狐悲,物伤其类,如何不气?于是扰扰攘攘,议论不一。你言如此,我道这般,一味喧哗嘈杂,及至流芳、景升细细打听明白,方知其事。二人回来,即将瑞龙盗窃王府金珠,因拿金锭出去兑换,致被金店东主朱光谅认明此系王府物件,因此欲算计瑞龙到王府领赏,却被瑞龙打伤各伙,踢死朱光谅各情由,对各人说知,各乡亲方明白道:“我等是纠纠之徒,胸无经济之才,借无善法奇谋,保救瑞龙出来,似此情形,如之奈何?若果有其事,则同省同年,亦觉出丑。”流芳又道:“后复追询余赃放在何处,幸得瑞龙口供尚好,声声说道:这些金锭系昨日在城外撞见不识名姓之人所买,武举因见价值甚贱,一时立了贪字头道,故此误买贼赃耳,这是实情,并非虚语。若说盗窃二字,举人并不知情,如果系举人偷盗得来,断不敢在城内变卖,况武举深受国恩,岂有不知自爱,而为名做罪人乎,宪台明察秋毫,难逃洞鉴,等语。”各人闻了此言,反忧为喜,皆说如此口供,又觉易于为力保救。流芳道:“他系小弟至亲,今陷刑法之中,既非其罪,眼见蒙冤不白,还望念乡里之情,设法保释出来,非独弟一人戴德,舍亲处亦感恩不浅矣。” 于是各人低头想计,景升说道:“莫若我等一齐先行联名,求王爷开恩,释放瑞龙,或者允准亦未可料,倘然不允,再作道理。况今年系值会试年期,会馆中各武举,每日在校场马路上跑马射箭,操练技艺,待忠亲王出街,经临此地,我等就可趁此求情,如果他真不允所请,便是拂了众人之心,然后约齐同年,齐心反乱科场,不肯入兵部会试,那时闹得朝廷知道,再与他面圣,明白回奏,孰是孰非,方为万全之计也,列位意见如何?”各人皆道:“此计甚妙,依议而行,乃能救援也。”流芳闻言,眉头略展,即请陈景升代写呈词,联名保领。不料王爷接了禀词,从头看过,见系联名保状,犹恐系恃众胁制,故此冷笑一声,竟然不准。 众举人见此情形,心中大怒,即刻会知众人,联名到兵部大堂,具呈禀明,广东全省新旧武举等,均不愿赴科会试,恳请大人,将咨文进考名字,一概注销,感恩不浅。兵部大人阅禀,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尔等因甚事情,到此半途而废?况虎榜标名,一则光宗耀祖,二则荫子封妻,荣华富贵,岂非人生快乐之事乎?因何尔等竟不思到后来而犯国法,殊不可解。倘若尔等被人欺压,或被人诬陷,或有什么不白之冤,不妨直禀上来,自然与你们排解息事,尔等仍可照旧赴科,不必注销名字,岂非两全其美?又可免了违旨罪名,尔等可照直急急禀来,无庸后悔。”众武举见大人如此思典护卫,于是将瑞龙自拿金锭出去找换起,至被忠亲王府侍卫捉获,诬捏为盗各项情由,尽行诉上。 兵部堂官闻禀,方才明白,随即说道:“原来贤生却因瑞龙被王爷冤枉,不肯释放瑞龙,又系同会试,亦是缙绅中人,理宜存些体面,大约贤生等,因联名保放,见王爷并无怜恤之心,所以你等心灰志惰,不欲求名。若果为此件者,待老夫亲到千岁府上,当面求放瑞龙,若蒙允肯释放,万事罢休。若仍执迷不悟,倚恃亲王势力,任性妄为,老夫明早上朝,然后率同贵省会试武举人,且奏参他恃势横行,诬绅盗窃,看千岁如何辩驳,谅想王府断不敢将瑞龙怎样。贤生等趁此同回会馆,勤习弓马技艺,安心静候场期,以图上进,荣耀家。门,切不可滋生事端,老夫亦有厚望焉。”各举人见大人如此说来,乃是十分辅助,即时一齐上前,连称:“老师大人如此栽培门生等,而且叮嘱训诲,又复嘱咐再三,不愧金石良言,门生等敢不恭遵台命以书诸绅,且日夕奉作南针,且遵循有道,何幸如之!”话完,即时一同跪拜下去,叩谢鸿恩,又告辞回广东会馆不表。 且言兵部尚书赵崇恩,吩咐内班,传令着值日侍候,出衙拜会忠亲王爷千岁。值日领命,传集各役,摆道前往王府而来,不一时,已到府前,即将拜帖传入。那千岁见帖,传令开门请会,赵兵部闻请,连忙下轿,步入中堂,一见千岁亲来迎接,即时上前下礼请安,忠亲王将赵兵部扶住,二人重复施礼,分宾主坐下,献上香茶。二人茶罢,赵兵部离座拱手禀道:“擅闯藩府,多多有罪,伏祈见宥,幸甚幸甚。”忠亲王道:“好说了,彼此都是朝廷臣子,何必如此谦言?且请坐下,有事慢慢细谈,无用拘束矣。”赵兵部闻说道:“谨遵台命。”于是将手一拱,回身坐下,开言说道:“小弟日前闻知贵府被窃之案,误将武举司马瑞龙捉获,诬指为盗。未知是否?缘昨天广东全省入京会试文武举人,均皆签押名字,到弟衙门呈控诉冤。据禀千岁,藉势欺凌,诬绅为盗,屡求勿恤,枉屈难伸等情到部。弟披阅再三,未知孰实,复查阅该犯口供,始知因误买贼赃,致被诬捏等语,确近情理,因此安慰各举子一番,着他们不必生事。故亲来拜会千岁,欲求千岁看弟薄面,将瑞龙释放,以存缙绅名节,不致玷辱斯文,致受万民议论,可否合理,仰祈钧鉴,统候尊裁。如蒙允准,非特本省文武绅士感领殊思,在小弟亦受赐良多矣。” 王爷听了这些言语,无可回答,只得暗自忖度,瑞龙身为武举,或者委系误买贼赃亦未可知,不如趁此顺水推船,将他释放,则他们亦领我殊思,岂非好事?于是对赵兵部道:“起初某误听人言,未暇详察,致有将他错拿,又累贵部费心,今日既然前来说情,孤就依大人所请,将他释放便了。”话完,即便传侍卫提瑞龙出来,当堂超释。赵兵部看见了瑞龙,欢喜无限,随吩咐瑞龙上前叩谢王爷恩典,着他即刻回去会馆,以慰各乡里挂望之心。然后好好勤习弓马刀枪,静候场期,以图上进,而伸今日之气,切勿懒散闲游,致负所学,更不可意事招非,有伤名誉,乃余之切嘱,兼有厚望焉。瑞龙道:“学生谨遵大人明训,日后倘有寸进,皆赖大人栽培之力,定思图报活命深思。”说完,连忙拜辞回去。赵兵部随后告辞千岁,回街不提。 回文且讲会馆中各武举聚谈,正在思念瑞龙困在狱中,不知赵大人可能求请王爷释放,是时尚未讲完,忽见司马瑞龙回来,众人一见大喜,齐声说道:“今日全仗赵大人怜恤我们,故此出头保救,不然未知何日方能得出,真正不幸中仍然有幸也。”瑞龙道:“须仗大人鼎力,还赖列位兄台齐心,故能转祸为福,若非如此,则弟之贱躯,不知身在何处矣。真是恩同再造,德戴二天,感激之情莫能言状,惟有日夕预祝公侯万代,以报答厚恩而已。”是时会馆众人皆道:“彼此总要守望相助,言行相顾,始无负乡里亲情,况这些虽小事,瑞龙兄何用挂怀,从今切勿多言提及也。”于是备下酒筵,与瑞龙起彩,拔除不祥。众人欢呼畅饮,直至更阑方才散席,各各回房安寝,一宵晚景体提。 且说新科解元宋成恩系东莞县人氏,因场期已近,遂约齐新旧武举各带弓箭,同往校场,在本省马路轮流跑马射箭,预备临场有准。每日清晨均是如此练习,业经跑了数天,并无别人争论。原来京城校场,连广东共有四条马路,因初时皇上建马路,分派十八省应用,或分四省一路,或分五省一路。是时广东各绅士见路少人多,不如自建一条更为舒畅便捷,因此奏准朝廷,自行捐资筑道,拨归广东一省练习,别省不得争用,故有此路。宋成恩等率同众人,日日在此跑马,突遇山东武解元单汝槐约同各武举跑马练习,缘山东派在西边马路,广东省马路却在南边,从容自在,并无拥塞,单汝槐等以为均系朝廷地方,无分界域,见本省人多拥塞,我等既欲跑马射箭,不如往静处为佳,是以过南边马路而来,到得官厅头门,方欲进去,忽见有人阻住问道:“何处来的?”众人答道:“我系山东武举,到来跑马。”把门道:“这是广东马路,你们是山东武举,应到西边方合。”单汝槐等问言登时大怒,说道:“均系皇上地方,何得据为己有?况兼更系同来会试,哪有分开省路之理?我等因见此处人疏,故特地来到此处练习而已。你等敢明白欺我,不容进去么?”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喧闹嘈杂,大骂不休。 是时,宋成恩正在跑马,忽闻人声鼎沸,不知因何事故。随即率同各人前来一看,方知山东武举子欲争马路,心中气愤,在此辱骂,宋成恩等道:“有这等事,此系广东马路,各省皆知,他系何人,胆敢恃强在此争论?待我们与他理论。”忙上前喝道:“你们敢争此马路么?有甚本事,尽管上来。”山东各举子大怒道:“你系何人。快把狗名报上,待我来取你命。再说这是皇家地方,又非你私家之业,敢如此恃霸横行。”你言我语,两相争斗起来,各武举一齐上前,把山东举子围住相斗。宋成恩数人思欲设计打败山东举子,不知如何用计,可能胜得单汝槐等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