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心如玉》 第一章 无言的序 1 萧晴醒了,这一觉睡得透心,醒过来时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萧晴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因为养足了精神,特别灵光,四处张望着,最后眼神落在了窗户那堵墙上。 下午的阳光热烈的晒在窗户上,窗外防盗栅栏清晰的在这帘轻盈的苏州刺绣窗帘上投下一道道的影子,风来了,窗帘似张开的风帆,那些影子就如潮水般涌到萧晴的面前,风去时,影子马上又像魑魅被钟馗吸附似的软绵绵的黏在窗户上。 这风来去之间,这窗帘一张一吸的,还有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我有一帘幽梦,……”琼瑶小说《一帘幽梦》的主题曲油然在心头响起。萧晴这个年代出生的女人,都是看琼瑶小说长大的,对琼瑶笔下的爱情充满了憧憬,可生活的磨蚀已让她不敢奢望有琼瑶笔下的梦了,“爱作梦”本是对现实生活予以童真式的心灵过滤,如果连作梦也变成了奢侈品,唯有不感慨现实的残酷。 萧晴深深的吸了口气,缓慢活动一下四肢,磨蹭着起床。她把手指当梳随意理了几下头发,用皮筋松松的挽了个簪,然后趿拉着拖鞋走出了睡房。 萧晴倒了杯水,边喝边往耷拉在沙发上的手袋里掏手机,手机显示了5个未接来电与2条信息。 “张弛两次未接来电” “王茹茹一次未接来电” “马小钰两次未接来电” 一条信息是张弛发来的“宝贝,干嘛不接电话?” 一条信息是马小钰发来的“去哪泡仔了?!” 萧晴心里好笑,这帮女人,开麻将三缺一时,个个像发了情似的。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回电话给张弛。 “干嘛去了?!打了几次手机也不接,家里电话又没人听!”张弛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不是说好了今天打麻将的吗?” “天呀!我忘了,睡午觉睡迷糊了”。萧晴边说边抿着嘴偷笑,其实她是故意忘的,只想好好在家睡个午觉。“宝贝,别生气,至多今晚陪你多打几圈”。萧晴与张弛什么时候通电话都是让旁人觉得暧昧得如同一对热恋情人,可谁知她们却是一对好姐妹,平时就喜欢打情骂俏的互相嗲对方。 2 七点。 张弛家。 萧晴故意来早了半个钟头。 张弛开门时,白了萧睛一眼“今天下午害得大家被麻将虫咬得半死……”萧晴提高嗓门儿应“没有吧,好像麻将虫在咬我吧,这不,我来得最早!”张弛出力的在萧晴手臂上捏了一把,“先让我解解恨!呆会儿小钰她们来时再剥你皮!”萧晴呲牙裂嘴的装疼“那我现在就逃回家!”说话间,早换了拖鞋,一个“罗汉躺”睡在沙发上,张弛推了推滑落到鼻子上,常被萧晴取笑是祖母级的眼镜,嗔了一句“淑——女!” “怎么又糊我?!”马小钰那又薄又宽的嘴唇迸出个沙哑得让人过耳不忘的声音。萧晴第一眼看到马小钰时,脑海里就闪过这样的念头:这女人长得“太平常”了,这“太平常”的“太”字是暗示有点难看,“平常”二字已经算是恭维了。而这“太平常”的外表下裹着的又是沙哑的声音,实在不讨人意。可马小钰又天生一副自信心爆棚的媚骨,在男人面前那股媚态,如果消受不了的准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那声音要装起嗲来,立马让人坐立不安。也许马小钰也没有那么可恶,只是萧晴天生就对这种女人有“抗体”,要不是张弛在中间掺和着,萧晴是根本不会与马小钰做朋友的,但萧晴私底下只认马小钰是她的一个熟人而已。 “糊你又怎的,打麻将要不准糊,那你自个儿打去”。萧晴话虽未出口,可心里嘀咕着。 王茹茹右手颤抖摸了个九筒,“啪”的一声摔在桌上,“自摸!” 张弛紧张的问“自摸什么?十三幺?!” 萧晴的心也紧了一下。 “别紧张,别紧张,黄金七大对而已”。 大伙舒了口气,“那——还没那么伤”。一晚下来,王茹茹一家赢三家。 3 萧晴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可她丈夫韩立还没回。萧晴打他手机,手机响了很久,韩立才接,萧晴并不吱声,电话那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想必又是在哪个酒场拼酒,韩立陪着笑说“老婆,很快就回”。就匆匆挂了机。萧晴知道这“很快”也是要个把钟头,她洗涮完上了床拿起床头那本《边城》,随意翻了几页,恍恍惚惚睡了。 天蒙蒙亮时,萧晴醒了过来,身边躺着她的大块头丈夫韩立。 萧晴轻轻翻过身,面对着韩立而卧,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的曙光,细细端详着身边这个伴她走过五年风雨的男人,每次早醒,她都爱这样细细的端详,她想起英国一位女作家曾经说过“不要苛求爱情,只要每天醒过来,身边躺着自己爱着的人,你就应该感激生活”。萧晴看着韩立那张英俊可如今皱纹已悄然爬上额头与眼角的脸,心底轻叹:这几年难为你了,韩立! 韩立原本在商业局属下的一家大酒店做经理,早几年企业改制,下岗了,如今在一家保险公司做部门经理,挺忙的,其实也无非是在一些酒席饭桌上忙活。钱虽挣了点,可人就很少能抽空陪陪萧晴与儿子。萧晴开始还有些微词,可日子长了,加上每次看着韩立满脸倦容又掩饰不了歉意的脸,心就软,怨言也就只好往肚子里吞。 萧晴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韩立的脸,韩立迷迷糊糊哼了一声“老婆”。例行公事的嘬起嘴在萧晴唇上鸡啄米似的轻吻了一下,“河马翻身”把个宽厚的背脊晾在萧晴面前,又沉沉的睡了去。 约摸九点,韩立的手机响了,韩立迷迷糊糊接听。萧晴依稀听到韩立最后说了一句“十五分钟后赶到”。之后,韩立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匆忙得如同被上紧发条似的,在睡房与洗手间之间穿梭,忙着洗涮、换衣服。 萧晴看着他忙碌的影子心烦的闭上眼睛,“今天是周末,不是约好了一起带儿子去麦当劳的吗?” “今天约了人武部的冯部长,准备签保单。挺大的数额,如果签成,我的提成是五位数呀!你说我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韩立边说边穿着裤子。 萧晴睁开眼看着这会儿腆着个肚子的韩立,用胳膊支起半个身子,煞有介事地问“老公,你往下看,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吗?”韩立有点莫明其妙,曲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能看到呀,老婆,你有毛病呀?!” 萧晴忍俊不禁,笑翻在床上,“哈哈……我是取笑你的啤酒肚,你还真以为人家说你的脚尖了,哈哈……” 韩立板起脸孔,拍拍肚皮说“这是宰相肚——能撑船!” 韩立临出门时,扔下一句“桌子上放了500元,就辛苦你自己带儿子上麦当劳了”。 4 萧晴打开电脑,双击qq,屏幕弹出个粉红色花瓶版样的qq,看着这个粉红色花瓶版样的qq,萧晴心里颇有些许得意。 这个粉红色花瓶版样的qq,是萧晴上个月在楼下姬姬家电脑上看到的,当时她央求姬姬也帮她下载一个,可姬姬取笑她“晴姐,算了吧!这种版样的qq衬我们这些mm比较合适,你要用也太俏了点吧?!”萧晴不服气,自个儿回家在网上淘了好久才找到下载的。 qq上,“我的好友”里那个有点弱智模样的“小嬷嬷”头像在亮着,萧晴心里好笑,这个张弛,平时周末总是睡到十一二点,今儿个那么早就在网上逛了。(“小嬷嬷”是张弛的qq名。) 萧晴把qq缩小藏好,上网去找资料。 星期一就要交稿,可萧晴脑海里一点头绪也没有。萧晴在杂志社里工作都有十余年了,再好的文才要掏也掏空了。她记得读书时教《现代文学》的胡教授曾语重心长的与她说“要珍惜、甚至要吝惜自己的文字,不要轻易的拿出去,好的作品是要用时间来打磨的”。莫非真应了那句“言多必失,写多必殆”,想想早几年萧晴凭着似发了酵的创作灵感,把自己创作的诗歌、散文、小说像摆满汉大席一般,全端了出去,弄得如今已有才思枯竭的感觉。再回头看看那些作品,有一定的文采,可是没有深度。“简直就是在搞文字噱头,哗众取宠!”萧晴私底下毫无情面的评价自己。 qq在闪动着,有人发信息来了。萧晴打开一看,原来是“小嬷嬷”张弛发来的“一个做着鬼脸的可爱笑容”。萧晴在表情列表上找了个“戴着墨镜撇着嘴酷毙的表情”发了过去。“嘀—嘀”“小嬷嬷”张弛回信息“今天干嘛?打牌吗?”萧晴没好气回她“要赶稿。最近你好像经常在网上泡,别泡出事儿,网上色魔不少,别着魔了”。“小嬷嬷”张弛回“放心好了,要色也是我色他们呢”。随即发了个“呲着两排牙笑得色迷迷的表情”过来。“还是小心点为妙,我的女大色魔。不和你聊了,我要忙”。 继后,萧晴跑到“唐诗宋词”网站去遛达了一圈,没淘到什么,把电脑关了,坐在那儿发呆…… 第二章 红色宣言 1 春天的脚步才刚跨出这块土地的门槛儿,夏天的炙热就如火如荼、铺天盖地的笼罩这座南方小城。姑娘们纷纷急不可待露出个连捂了秋冬春三季雪白的双肩,耀眼的在男人面前晃呀晃的,偶尔一阵风吹来,带来春天遗留的微潮的气息,明亮的阳光马上就如吸尘器似的把它卷走,蝉虫的噪鸣声开始肆无忌惮的从每个角落响起,仿佛向人类示威着:它们才真正是这夏天的主角。 萧晴望着被她从衣橱里翻出来堆满在床上的衣服生闷气:都说南方夏季与冬季占主流,这一不惊的,春天一晃眼就被夏天逼出了门槛儿;那一不乍的,秋天才溜一圈,冬天就肃然而至,可自己衣橱里明显就是春秋装偏多。 萧晴拿起那几条皱巴巴的夏天的裙子在身上比划着,已不合时宜,都说女人衣橱里哪怕衣服再多也总是缺少那么一件,此话不假! 2 这天,萧晴特意去逛街,就为买两件合时宜的衣裙。街上人来人往的,萧晴凭着多年从事文字工作养成的细微观察力,在一间挨一间的成衣店里寻找着适合自己风格的衣裙,一边两不误的打量着从身边走过的“众生相”。这些“众生相”里,有“哈日哈韩风”的追逐者:蜡黄的脸孔上顶着漂染过如草的头发,五颜六色、松松垮垮的衣衫下遮掩着南方人瘦小的躯干……萧晴对这些“哈日哈韩风”的追逐者总是皱眉头,心想咱们南方人要“追”也要根据自己的肤色与个头,别盲目的“追”,这种打扮让人看了就觉得颓废、埋汰!楼下的姬姬也是这身打扮,萧晴曾暗示不好看的说过她几回,可姬姬每次回应“晴姐,这身打扮可是今年最in的,千万别说不好看,你要说不好看那就是你已经老了!”萧晴就会没好气的翻着眼皮,心里嘀咕:我要是年轻也不会这么的穿着! “萧——晴!”张弛与马小钰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大大的唤了一声,引得路人也不禁对这仨人侧目。 “什么时候都是独行侠,逛街也不叫上我”。张弛说着很自然、很近乎的把手往萧晴臂弯一拐。 马小钰沙哑的嗓门儿也来凑热闹“人家那是女大作家的作派!” 3 很自然的,仨人结伴而行。 来到“tamato”专卖店。 马小钰看上了件牛仔裙。店员说这是新货,只能打九折。马小钰撇撇嘴“什么新货?!都流行了两年,”niu-niu“专卖店新货都打八折呢!这裙要打八五折我就买!”马小钰与店员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讨价还价,马小钰几次佯装不屑此裙欲扬长而去,可毕竟逛了几条街难得碰上心仪的,终究还是诞着脸继续杀价。 萧晴早已在旁不耐烦,心想不就是那零点五折吗?我帮你垫了! …… 好不容易,马小钰以八点八折买下了那条牛仔裙。一路下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张弛在旁晃了一句“小钰,你也真行!花了半个小时就为了磨着让人家少12块钱卖这条裙给你,i也真服了you!” “这可不是12块钱的问题,而是一个人说服力的表现。瞧那女店员的小样儿,要不是你们在旁边催,我肯定能杀到她八五折卖给我!说句张狂的,要我搞掂她湿湿碎了,哈哈……” 萧晴心里好笑,不就是搞掂个店员呗,看她乐得!不过转念一想:大城市的销售企业不正需要像马小钰这样脸皮耐磨、口水能泡茶、有着彰显说服力的人吗?要用上或许会是个人才!想到这里时,不禁多瞄了几眼马小钰。 4 萧晴还是喜欢一个人逛街,自由自在的,走着走着她耍了个借口一个人溜走了。 经过“日”专卖店,橱窗里女模特身上的连衣裙吸引了她,她停驻在橱窗前:连衣裙是那种惊鸿一瞥的猩红色,点缀着蓝色立体挑花的心形图案,大方口开领,横着绣花腰饰下打着细细的褶……这不是萧晴小时候看《安徒生童话选》想像着“小红帽”、“豌豆公主”身上穿的公主裙吗? 萧晴换上这条连衣裙,站到镜子前。 萧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白的肌肤在这猩红色的映衬下更加明靓,腰间的褶越发烘托着她的纤腰,大方口开领显露出她如鹿般颀长高傲的脖颈……萧晴透过镜子反观到女店员眼里那种惊艳的目光时,心底暗说——这裙子非我莫属! 5 张弛朋友的西餐酒廊开业。 张弛拉上这帮姐妹捧场。 张弛、马小钰、王茹茹已摆开“龙门阵”。 当萧晴穿着她新买的那条连衣裙出现在她们面前时,仨人不约而同以一种表情——嘴巴微张、瞳孔放大了约两倍看着萧晴。 好一会儿,张弛才伸过手拉拉萧晴的裙角,小心翼翼的问“新买的呀?什么牌子?” 马小钰接过话说“这种红色要穿在我身上更好看!” 萧晴心里甭提多得意:哼!就差没把你们的眼球吸出来! 萧晴坐下来许久,王茹茹才从她咬着吸管的唇缝里沉闷的挤出一句“这猩红猩红的,活像处女那片红!”顿时,这帮女人无人再接话说,唯恐谁说谁就不是处女似的。 音乐突然像一阵烟雾弥漫在空气里,是萨克斯风大师肯尼基的《unchainedmelody》(《人鬼情未了》),一个个音符仿佛是调皮的精灵们在嬉戏中不断吹出来的肥皂泡,在这充满呢喃情调的氛围中飘荡,当亲吻了人们的耳朵后,即瞬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让人唏嘘不已的馨香与迷醉…… 张弛像半个女主人似的,不停起身与邻座的熟人打招呼。 马小钰则半边屁股驾空在椅子边缘,坐姿非常不雅观,只顾埋头发着信息。 王茹茹面无表情、意趣索然的摆弄着桌子上瓶子里那支孤独的红玫瑰,良久,冒了一句“男人心目中永远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红玫瑰,一种是白玫瑰,日子久了,红玫瑰成了蚊帐顶上的一滩蚊子血,而白玫瑰依然是天上那轮皎月……其实男人心目中只在乎床单上你有没有落下那片处女红!” 萧晴心一悚,用手肘碰了碰王茹茹“别说处女那敏感的字眼,要说就说virgin吧”。 萧晴前段时间听说王茹茹的丈夫在外面养了个才16岁多点的小情人,王茹茹为此与丈夫闹过,谁知她丈夫甩了一句“人家跟我时可是个处女,而你呢?!”就摔门而去,至今已有三个多月没回过家。如今看着王茹茹这般精神恍惚、惨兮兮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她。 倒是马小钰敢为敢说“这男人没有不在乎自己心爱的女人是virgin的,他要说不在乎那是他本来就不在乎你,只是和你玩玩而已,如果情不得已与一个不是virgin的女人结婚,他那副委屈的样子呀别提多窝心,好像你上辈子就欠了他似的”。 张弛欲言又止,眼里已有噙着的泪在闪烁着。 马小钰继而压低嗓门儿故作神秘的说“你猜我和我们家”小李子“(马小钰的未婚夫)是怎么回事?刚拍拖时呀,他就缠着我要那个,我呀,吊着他不给,等到我们的关系到一定的火候时,我故意挑了我”大姨妈“刚过那天与他那个,看着”大姨妈“遗下的那点红,他还真以为我是virgin呢。你们瞧他宝贝我那个样儿!男人呀,有时你真要把他当成个小孩一样哄哄”。 王茹茹听了马小钰一番话,一愣一愣的。 张弛悠悠的叹了口气“当初我要学你这样幽我丈夫一默就好了!”这仨个女人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张弛,没想到这火也烧到了她那儿。 “我每次恋爱可都是付出真情的,谁恋爱时不都以为那个人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嘛!怪只怪自己情到浓时不会拒绝男人、保护自己”。张弛说着说着,强忍的泪还是不争气的渗出了眼角。“我和丈夫好上时,我以前的男朋友居然不是人,在我丈夫面前说我的是非,哎!真是遇人不淑!如今我丈夫可是经常拿这事刺我,想想就心寒!” 萧晴拿出张纸巾递给张弛,心里也跟着难受,只有默默的把头拧向一边。 为打破这本该轻松如今却弄得酸楚的气氛,马小钰把话锋转向萧晴“萧晴,说说你嘛!” “我?可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家韩立是我初恋,好像他不在乎什么virgin,记得那次初夜,我也挺紧张的,倒是他安慰我,说女孩子不一定有什么记号,有时激烈的运动就会弄破,别太往心里去。那一夜,我们完事也根本没去看什么红不红的,只是第二天醒过来时看到那片红时,他抱过我说了一句”我会负责的“。现在想想他好像在说是我把他套住似的,你说多冤!”萧晴故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里甜蜜着。 酒廊里幽蓝的灯光投射在萧晴猩红的连衣裙上,和着这有点酸楚的气氛,犹如烟雾一样弥漫在空气中的音乐,这一切一切,只让人更觉得这猩红色的诡异…… 第三章 家还是窝 1 手机响了。 正忙着校对文字的萧晴拿起手机。 “妈妈,今天饺子包姥爷,今天饺子……今天姥爷包饺子,叫你回家吃饭”。电话是儿子打来的。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儿子稚气的声音,萧晴脑海里立刻跳出儿子咂着舌头咬文嚼字,憨头憨脑,令人忍俊不禁的模样。刚为校对出那么多“漏”字“错”字燥火得准备“tmd”开“国骂”的萧晴,儿子的一个电话,心里竟舒坦得如酷暑天吃棒冰一样透心的凉快。 “叮——咚”“叮——咚”萧晴按着家门的门铃。 门还没打开,就听到屋里头儿子欢呼声“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妈,你也真是的,小毅子都3岁了,你还背着他干嘛?!”萧晴边为母亲松下背带里的儿子,边嗔怪道。 “我不背他,他呀——闹得你爸没法包饺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皮!” 看着正佝偻着身子忙活着包饺子的老爸,萧晴赶忙去帮活儿“爸,你都这把年纪,身体又不好,想吃饺子你就吱声,我上超市去给你买”。 萧晴老爸咳了声说“那超市买的能有我包的好吃?!” “那也是!还不是爸你包的好吃!”萧晴从父亲手上揽过活儿,顺便弄了顶“高帽”给老人家戴上,让老爸心里也乐会儿。 2 萧晴老爸坐在阳台那张小板凳上晒太阳,晌午的阳光像与老人捉迷藏似的,全躲到老人脸上那历经岁月饱受风霜的皱纹里。老人偶尔发出几声干咳,又眯缝着已浑浊的眼往阳台外远处望,萧晴知道父亲不是望着阳台外某些事物,而是望着他自己一路从生命长河中走来的岁月。 许久,萧晴老爸立起身,准备回房打个盹儿。 看着父亲挪进房时略显佝偻的身子。萧晴想起了朱自清那篇写父亲的散文《背影》,想着想着,出神了……父亲一生命运坎坷多舛,可他很少在萧晴面前提起这些已成为过去的往事,父亲情愿把它们深深的埋藏在内心深处,哪怕它如沉重的磐石压在胸口,把父亲的背脊也压弯了。父亲淡漠生死与名利可却热爱着生活,从父亲那佝偻如弓的侧影,萧晴看到了“生命如弓,能屈能伸;意志如弦,只要有箭,绝不虚发”。 “晴儿,快两点了,该上班了”。萧晴母亲哄小毅子睡着后,走出客厅。 萧晴走出家门,血液里流淌着一股暖流:回家的感觉真好! 3 萧晴走在上班的路上,手机响了。 “萧晴,如果有来生,……我不要做女人,女人太苦了,……我要做男人,然后娶像你这样的女人,好好地呵护你一辈子……”手机那头王茹茹欲哭的腔调如散落在空中的花瓣,凄美而缥渺。 “茹茹,你哪不舒服?茹茹——” 手机那头已传来忙音。 萧晴再打回头,茹茹的手机已关机,萧晴边走边想:不对劲呀,茹茹她干嘛与我说这番话。回味着王茹茹刚才说的那番话,莫非她——萧晴想到这时,浑身打了个冷颤! …… 萧晴赶到王茹茹家门。王茹茹一年前结婚时的大双喜字还贴在门上,只是喜字的边角已起毛边,翻卷着,像唱戏的花脸妆容已卸。 萧晴叫门嗓子已快叫哑,可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弛,你快过来!王茹茹的家!茹茹可能,可能出事了。快!快!我叫了半天的门也叫不开,你过来时顺便弄个开锁的师傅过来!” 张弛这回一改往日拖沓的作风,十五分钟后就带着开锁师傅赶来。 当打开王茹茹的家门时,屋里如遭贼洗劫过,电视机、沙发已被搬走,地上全是碎瓷、碎玻璃块儿,一些旧报纸像已被强暴,面目全非的散落在这些碎瓷、碎玻璃块儿上。萧晴、张弛打开房门时带进的风好歹也让这些旧报纸翻了个身,起码它们已不用以一种姿势那么累的躺着。 王茹茹静静的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手机,地板上一个空着的药瓶子,上面标签赫然三个字“安定片”。 4 刚经过洗胃、灌肠的王茹茹已有点省人事了,只是太虚弱,半眯着眼,气若吐丝的问了一句“我这是在哪儿?” 张弛握着她的手“在医院”。 王茹茹苦笑着又闭上了眼,只是眼角不停的滑落着泪。 萧晴在病房门外的过道里,正用王茹茹的手机给王茹茹的丈夫打电话,可是打了好几次,一接通,对方就把电话挂了。萧晴气呀,转念一想,拿了自己的手机打给对方,这回总算接了。 “我是王茹茹的朋友萧晴,王茹茹她想自杀,吞了许多安定,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如果你还讲点情谊的,希望你能过来看看她”。 对方未吱一声,继后电话又挂了。 5 韩立提着萧晴母亲专门炖的汤赶到医院,见着萧晴时,小声问了一句“怎么差点弄出人命?!” 萧晴心里也烦着,白了他一眼“这节骨眼上,你别乱说话就算帮忙了!” 韩立赖着脸“老婆,我这不是送汤来了吗?这忙帮了你好像不领情似的”。 “去!去!少跟我贫嘴。今晚你就把你那些约会都搁一搁,回家呆着”。 “遵命!老婆大人!总之你朋友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你别用我身上就行”。 “你欠揍呀!——”萧晴垒起拳头欲打。 韩立哈着腰说“打这打这,这腰骨呀坐了大半天,累着呢,正想找人捶捶背!” 萧晴马上换“招”,在韩立屁股上出力捏了一把,然后看着韩立邪里邪气的笑着。 韩立摸着屁股呲牙裂嘴的,连忙看看四周有无人,然后冲着萧晴竖起拇指“佩服!佩服!萧大侠的指阴功!” 6 王茹茹喝了汤,人也精神了些,撑着坐起半个身子。 萧晴看着这会儿心情已平复了些许的王茹茹,小心翼翼的用唱圣经的调儿说“当你来到这世上,你在哭,爱你的人在笑;当你离开这世上,你在笑,爱你的人在哭——” 坐在床边的张弛,用手拨弄着茹茹的发“茹茹,难道你就忍心抛下我们这些姐妹们吗?” 萧晴继续着她那圣经般的说教“你爱的人也许只是你那个没心没肺根本已不值得爱的男人,可爱你的人有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朋友……难道你忍心撒手而去,把痛苦扔给我们这些爱你的人吗?那你和你那个没心没肺的丈夫又有什么区别!” 张弛在旁插了一句“现在,你的事儿我也没敢告诉你爸妈,怕他们二老担心呀!你不是说你妈心脏不太好吗?我说你呀,有什么事儿也别拿生命开玩笑,你说你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爸妈,亏你还是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呢!” 王茹茹一听到她“爸妈”二字,眼泪刷地又流了下来“我妈不知现在如何?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看样子,王茹茹似乎已有点“开窍”。 拨通家里的电话,茹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稳一些“妈……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回家看你……你身体还好吗?我挺好的……没事儿……过两天我回家看你”。挂了电话后,傻傻的坐着也不吱声。 7 萧晴朝张弛使了个眼色后,走出了病房。不一会儿,张弛也跟着出来。 两人站在门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王茹茹家里那幕,还有在医院抢救时茹茹面无血色、差点背过气时那幕,在两人脑海里翻腾着,让这两人如感身受。 许久,张弛问了一句“茹茹丈夫知道了吗?” 萧晴应“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他才接,什么也没说就挂电话,我想他是不会过来看茹茹的,他也真够狠心的。这样的男人我还是头一回见,算领教了。不过这事你先别和茹茹说,其实不说茹茹也应该感觉到”。又过了一会儿,萧晴问张弛“马小钰知道了吗?” “她去花岩市参加同学聚会了,我还没跟她说,怕扫她的兴儿”。 8 点滴打完了。 护士过来拔针,拔完针后欲走。 张弛拉着她问“就这样,我们可以走了?!” 护士鼻子哼了一句“年纪轻轻的寻死,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们添忙吗?她这种人还是去看心理医生才有治!我们只管给她洗胃、补液,难保她下回还寻不寻死!” 张弛欲急“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萧晴劝道“蝼蚁尚且偷生,把自己生命当儿戏的人,又怎能唤起别人对你的尊重呢,由她说吧!”萧晴其实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茹茹听的。 走出医院门口,张弛问王茹茹“你打算去哪儿?” 王茹茹出乎意料答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9 仨人回到王茹茹的家。 看到家门上贴着的那个双喜,王茹茹把那个双喜一掀,随手扔到地上,冷笑道“原来婚姻是做秀!” 这当口,萧晴欲言又止,看着张弛,面面相觑。 “谢谢你们,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王茹茹在送客。 “你真的已想开了吗?”张弛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在生死关里走一回的人,什么也已看透。我要好好的活着,活给那些伤害过我的人看”。王茹茹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似的。 萧晴拉着张弛往门外走“张弛,我们也该走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王茹茹看着此时这个家。 心底一个声音在说:这哪是家,没有爱情、没有婚姻的家只能算是个窝! 心底另一个声音倔强的说:没有家不怕,只要有个窝,能让我喘息、疗伤,我就一定能站起来! 心底那个声音又说:输了家,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心底另一个声音马上说:输赢已不重要,关键是我要活得精彩,活得比那些伤害过我的人精彩!你不要再啰嗦,否则我也不会给你好看的! …… 寂静!寂静!好像魔鬼无形的手从无垠的远处慢慢向王茹茹靠拢,就要把王茹茹捏在手心蹂躏,王茹茹已无视这寂静,只是心在滴血的同时又无声的冷笑着,宛如一张苍白的脸上抹着血艳的口红,凄凉又张扬! 第四章 凤凰树下 1 “田——七!”不知谁先喊。 “田——七!!!”跟着大伙一起喊。 “咔嚓”一声,相机把这伙人校园时那份青涩刚褪,对未来依然踌躇满志的笑容定格了。 花岩市xx大学校园里。在宿舍楼去图书馆那条水泥路的路旁种着几棵凤凰树,马小钰已无从考究它们的年龄,只知道她读大一时,这些凤凰树就已经英姿飒爽的立在路旁。这几棵凤凰树有时会为他们遮遮风挡挡雨,有时还为他们那些象牙塔里不识爱情的忸怩情话营造点情调,有时又成为他们拍照爱采的一景。 如今毕业已三年,每当马小钰想起母校,那几棵凤凰树必然在脑海里摇曳。 此时,凤凰树仿佛是一位多情而巧手的女子,用它那像小剪刀的叶子,把六月的阳光缕成精美的“剪纸”,影在马小钰与同学们的脸上、身上,甚至毫不吝惜的影在树底下才寸把高的草丛上,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树底下的光斑形成一幅围绕着马小钰与同学们流动的波光熠熠的画。 马小钰的思想缱绻于这幅流动着的波光熠熠的画里,一时迷醉了。 2 “师姐!” 一个黝黑的脸孔闯入马小钰的眼帘。 “泥鳅!”马小钰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嘿!你好!” “泥鳅”是马小钰低一届的师弟胡一秋,因为长得黑的缘故,所以有了这个绰号。当时他俩都是校体队的,关系还算不错,每次胡一秋有比赛,马小钰毕定在旁呐喊助威。记得有一次,裁判误判了个球,马小钰凭着她那张“名嘴”硬是说服了裁判重新判球。胡一秋挺欣赏这位师姐的“侠义心肠”。 两人毕业后,偶有电话联系,这回还是第一次重聚。 马小钰一边与胡一秋寒喧着些毕业后的经历,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位当时驰骋在校园绿茵场上的“黑马王子”:听说胡一秋毕业后留在花岩市的一所中专学校任教,时势造人,如今的胡一秋谈吐举止可比从前斯文多了,穿着一身素雅的休闲装,那个运动式的“板寸头”如今已蓄成三七分的“西装头”。 胡一秋也丝毫不肯输蚀,大大咧咧地瞅着面前这位师姐:为赴这场同学聚会,马小钰可没少花心思打扮,她脸上薄施粉黛,一身高档时装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好歹也对得起面前这位师弟的目光。 3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三年! 这帮分别了三年如今再相聚的昔日同学,劝酒的,调侃的,即兴演讲的,把整个聚会晚宴的气氛闹得犹如一盆麻辣烫火锅,色、香、味俱全,就一个字形容——爽! 马小钰喝多了,拉过一旁也喝得差不多的胡一秋,“泥鳅,对上象了吗?” “还没有,师姐,你有什么好介绍!” “我才不信!我们的黑马王子会没对象!整个帅哥的样儿!”马小钰借机在胡一秋的脸上捏了一把,“八成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碟里的,想着锅里的。男人呀,可不会嫌身边的女人少的。” “师姐,这经验是不是你在丈夫身上总结出来的?!”胡一秋打着哈哈,“我可不是这样的男人。” “他呀——”一听到胡一秋提起“丈夫”二字,马小钰的眼角已有泪光闪烁。 原来,马小钰与丈夫李密订婚也有两年,本想早点完婚,可谁知李密搭上了个患晚期肝癌的大哥,他俩原本计划用作结婚的钱,一次次变成了李密大哥的医疗费。为这事,马小钰和李密吵了无数回,每次李密总是那句话“你就别跟个判了死刑的病人较劲吧!”,堵得马小钰无话可说。 马小钰是个特爱面子的人,她与李密这些矛盾可从来没在张弛、萧晴、王茹茹面前提起过,这些委屈、这些闷气憋在心里太久了,如今面对这位在自己心目中还觉得善解人意的师弟,马小钰欲言又止。 这时音乐响起,是臧天朔的《朋友》,不知谁塞了个麦克风过来,胡一秋与马小钰唱了起来。胡一秋边唱着边偷偷打量马小钰噙着眼泪梨花带雨的样儿,他觉得此时的马小钰别有一番风情,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其实“美丽”这概念是见人见智的。 4 坐在回程的车上。 车子在飞驰,马小钰脑海里晃悠着同学聚会那一幕幕场景,校园里那几棵凤凰树还依稀在眼前摇曳……恍恍惚惚中,马小钰不由想起郭沫若那首著名的诗歌《凤凰涅磐》 “我们这缥缈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儿安宿 …… 我们这缥缈的浮生 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 …… 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的 一刹那的风烟 ……“ 马小钰轻轻叹了口气,佛经《涅磐经》经文中的“常”与“无常”,世事的“常”与“无常”,真是欲说“无常”是“有常”,却是“有常”是“无常”。我又何必拿我与李密“无常”的事来扰乱我“有常”的心呢? “汪——汪”手机发出两声狗叫,那是马小钰设置的信息铃声。原来是张弛发来信息:好想好想你!过得好吗?王茹茹自杀未遂!盼归! 马小钰看了信息后,心里嘀咕:王茹茹这出戏可唱得热闹了,想必是唱给她那薄情丈夫的。这傻女人!男人要变心,你就是死一千回也不能挽回他的心,还给他添了在其他男人面前炫耀情史的“谈资”。面对已变了心的男人,女人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他,离开他时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唯一要带走的就是最后的一丝尊严,是那种“不带走一片云彩”苍凉但耐人寻味的手势。 “生命就如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布满了虱子。虱子只是噬我们的鲜血,赖以与我们共存,我们又何必为了这些虱子而毁了这袭华美的袍子。”马小钰沉思良久回信息给张弛。 5 张弛正在网上玩着“闲暇拖拉机”的游戏,匆匆瞄了一眼马小钰回的信息,觉得有点深刻,但不及细想,又继续着她的游戏,唯恐出错牌被扣分。 没几分钟,萧晴的qq也上线了,“嘀——嘀”萧晴发信息过来:“一双大眼圆睁莫明其妙的表情”附着一句“告你领导听,上班时间上网。”过了几分钟后见张弛不理会,又发了“一个跳着摇摆舞可爱的小海狮”过来。 这时张弛办公电话响了,原来是咨询业务的。 张弛接完电话回到电脑旁时,“闲暇拖拉机”游戏已将她out出局,且扣了她好几百分,游戏的同伴留言骂她:死嬷嬷!臭嬷嬷! 张弛看着萧晴发过来的那只“跳着摇摆舞的小海狮”,仿佛也在取笑此时丧气兼灰溜溜的自己,没好气地回信息:“五十步笑一百步!”之后将马小钰手机发过来的信息原原本本在qq上发给萧晴。 “生命就如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布满了虱子。这是张爱玲的名句,也是她一生的写照。一个那么有才华的女人,她的爱情故事却如一口老井,淘出的是满地清冷的月光。想想也不禁戚然!虽然我不太喜欢她的小说,但我不得不承认她小说里的一些句子犹如一把在人脊背抵肤擦过的匕首,让人感到彻骨的冷意与过目难忘的深刻。这正是她的成功之处吧。”萧晴回信息。 “萧晴,你真行,居然知道这句子是张爱玲的,我还以为是马小钰作的。看来我要多看点书才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6 张弛qq上那个叫“如风”的好友上线了。“如风”是张弛早两个月上qq聊天时认识的网友,从聊天中知道他是另一座城市的公务员,年龄比张弛稍长几岁。聊过几次后,张弛觉得“如风”素质不错,不像其他男性网客,一见面打完哈哈,尽聊些吃喝拉撒的无聊话题。当张弛在工作中遇到不顺心的事向“如风”发牢骚,“如风”便会发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句话安慰她,有时也会保持沉默,良久,发来“一束鲜花”或者“一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张弛知道那是“如风”表示理解的一种方式。 这段时间很少见“如风”上网,张弛心里有些许失落感。今天终于见到“如风”上线,张弛赶忙丢下萧晴与他打招呼,发了个“做鬼脸的可爱笑容的表情”过去。 “如风”回了张“傻呼呼的笑脸表情”过来,顺便问候一句“最近可好?” 张弛回:“不太好,因为你不上网,没人与我聊天。” “如风”发了“一枝玫瑰”过来,解释道:“最近挺忙的,忙着竞岗。” 张弛发了个“双眼圆睁嘴巴张大表示疑问的表情”过去:“竞什么岗呀?” “如风”回:“想竞个副处级的岗位。” …… 萧晴见张弛那么久都不搭理她,发了个“满脸通红、怒火中烧的表情”给张弛:“又去泡仔了?!有异性无同性!” 张弛看着“如风”发来的那句“想竞个副处级的岗位”心里越发对“如风”充满好感,敬佩“如风”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她正想发一句“祝你成功!”给“如风”时,“如风”已经隐身下线了。 张弛看着“如风”隐身后黯淡的头像,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惆怅。 第五章 我造你作 1 “等——等”电梯门正缓缓地准备关上时,一个女人声音传来,韩立出于礼貌,按下“开门”的按纽等候。 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闯了进来,韩立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这个女人,这女人挺丰满的,可能刚才一路小跑,这会儿站在电梯里,也能依稀看到她胸前那对宝贝在微颤。 不知哪本八卦杂志曾说过:十几二十岁的男人看女人先看脸蛋,再看胸部,最后看臀部;三、四十岁的男人看女人先看胸部,再看脸蛋,最后看臀部;五、六十岁的男人看女人先看臀部,再看胸部,最后看脸蛋。 韩立正为刚才自己淫邪的眼光责怪自己,想起八卦杂志那段话时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自己属于正常的三十几岁男人看女人正常眼光的范畴。 韩立坐在办公室的电脑旁,上网看着新闻。 人事部门王经理故意在已敞开的门上敲了敲,说:“韩经理,今天我带了个美女到你们部门报到。”说话间,他身后闪出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这不是刚才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女人吗? “你好,韩经理,我叫刘孜媚,多多关照。”刘孜媚径自走到韩立面前,落落大方向韩立伸出手。 韩立看着刘孜媚那双大眼,一时不知所措。 刘孜媚又重复了一句:“韩经理,多多关照。” 韩立自觉失态,忙站起身,轻轻与刘孜媚握了握手,在起身的瞬间,韩立的眼神不自觉地又在刘孜媚胸前掠过。 2 “正月里是新年啦,啊伊哟喂——”萧晴正沐浴在花洒下,做着她的“冲凉歌后”,声音忽高忽低地唱着《龙船调》“妹娃我要过河哟喂——” “冲凉歌后”是韩立封给萧晴的无冕之称,这萧晴平常并不多话,上卡拉ok也只是个陪坐的,可一冲凉,她那全身的音乐细胞马上就被花洒喷射的水珠激活,甚么流行曲、民歌小调全打她喉咙里窜了出来。韩立取笑她:“人家遛狗,你这——叫遛歌!”唱到兴时,萧晴还会即兴改词,乐得韩立屁颠屁颠的。 这不,萧晴呼的拉开浴室的门,捏着嗓门儿唱道:“妹娃我忘了拿浴巾,是哪个来帮我拿嘛?” 正看着电视的韩立一惊,继后笑得喷饭,哼哼哈哈应过:“还不是我来帮你拿嘛!” 看着萧晴湿漉漉的胴体,韩立也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掠过刘孜媚丰满的胸脯在微颤的粉红色的身影。 3 韩立摸上床时,萧晴已经睡了。 那帘轻盈的苏州刺绣窗帘像一头忠实的狗,耷拉着耳朵,守卫在窗户旁。熄了灯的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却也能感受到五指的存在,因为这卧室里的每个物件都太熟悉了,哪怕闭上眼也能随便指出它们的所在。“熟悉”某些时候会给人安全感,乃至归宿感,可也会造就情感的惰性甚至任性。 萧晴翻了个身,把腿搁在韩立的腿上。韩立试图轻轻挪动她的腿,谁知萧晴喃喃的哼了一句,像只慵懒的小猫,拱起背,侧身蜷缩在韩立的胳肢窝下,鼻子均匀的呼吸犹如一首静谧中隐约感受到的催眠曲,要在往常,韩立会在自己的呼吸和着萧晴均匀的呼吸中很快地睡去。可今晚,他觉得内心揣了个小兔子似的蠢蠢欲动,上次与萧晴亲热已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他脑海里又闪过刘孜媚丰满微颤的胸脯,手已自然而然的往萧晴怀里摸去。 萧晴迷迷糊糊中哼了一句:“讨厌!还让不让人睡觉!”来了个180度的翻身,把个脊背晾在韩立面前。 隔了几秒,韩立的身子还是贴在了萧晴的身子上…… 黑暗中,床在有节奏的颤动,偶尔传来几声萧晴“啊——噢”的呻吟声。不久,萧晴摸索着起床,咕哝了一句:“老是突然袭击,都没点心理准备,没滋没味的!” 韩立终于泄了心头那股“劲”,回味刚才那幕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心里只是又留下一道抓痒过的痕迹。 4 韩立在通往办公室的过道里踱着步,前面闪出个人影,是刘孜媚。韩立没与她打招呼,只是悠悠的跟着她身后。看着刘孜媚有节奏的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的身段……韩立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只在湖心转悠着的小舟,跟着荡呀荡的。 进办公室时,刘孜媚侧身回头看到了韩立,怔了怔,低声问候了一句:韩经理早!心里却嘀咕:这人怎么一直跟着我身后,我都没发觉,那么长的过道一路下来,他琢磨着什么?说真的,打相识那面,刘孜媚心里就对这韩立没存几分好感! 临下班时,韩立叫住刘孜媚:“今天晚上有任务,和大昌企业的邓老板吃饭,看能不能争取把他们单位职工的人身意外伤害险全揽下。”顿了顿,韩立压低嗓子加了一句:“看你的了,孜媚。” 孜媚对最后一句是心领神会的。孜媚已转了几家保险公司,对干这一行所要具备的能力也已深谙。 大昌企业的邓老板一见到刘孜媚,两眼就贼亮贼亮的,不时地盯着刘孜媚看。刘孜媚早已熟悉了男人这种眼神,只是看着邓老板肥硕的身体时,脑海里第一个弹出的就是:“可恶的大黑苍蝇!” 吃饭间,韩立、刘孜媚轮番频频向邓老板敬酒,想那邓老板可是在生意场上打滚、酒缸里浸泡出来的。几番回合下来,倒是韩立、孜媚已两颊飞红,而邓老板却依旧面无酒色。韩立恭维着:“邓老板,好酒量!深不可测!”邓老板摸着浑圆的肚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酒席撤了,孜媚拿出一叠文件,坐到邓老板身边,欲向邓老板介绍保险的有关资料。邓老板心不在蔫地听着,反倒对孜媚那只在他面前比划着的手感兴趣,好几次抓住孜媚的手饶有兴趣的捏着。孜媚心里厌恶得很,可也不得不挤出诌媚的笑陪着,对干保险起码的敬业精神孜媚还是有的。 韩立似乎醉得有点状态,大声地吼着“卡拉ok”,全然无视旁边坐着的这对男女,在此时韩立的眼里,邓老板与刘孜媚只是一对男女。男人、女人嘛!坐在一起,总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如果没事发生那才见怪呢!可如果我大惊小怪的那我也见怪了! 孜媚是被邓老板半请半强驾着在那几平米的小饭厅里跳舞,忒小的“舞厅”是没法施展舞技的,倒让邓老板的手施展起来,在孜媚脊梁骨上有意识地舞来舞去。孜媚强忍着,心里却已将邓老板十八辈子祖宗骂了个遍。 临分手时,孜媚故意嗲了一句:“邓老板可要记得帮我们买保险呀!”陶醉在“酒色”当中的邓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了孜媚一眼:“明天你到我办公室谈!” …… 5 这天,萧晴与韩立带着儿子在英式咖啡走廊里享受周日的休闲。 他们的桌子是靠近窗户那张,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萧晴可以悠闲的俯瞰街上来往的车辆与人流,如果不经意抬抬眼皮,隔街那幢全市最繁华的超市大楼马上映入眼帘,楼前显眼的广告牌箱里女明星搔首弄姿的艳照仿佛在挑衅:我是最美的。萧晴撇撇嘴:这些造作的女明星,全然把东方女性最美的气质——含蓄丢弃了,纵使你美,纵使你艳,也是俗套! 儿子正美滋滋的舔着雪糕,殊不知,他那圆圆的鼻头与胖墩墩的脸颊仿佛也要分一杯羹,已粘满雪糕。萧晴瞧着儿子的馋样,并不急着为儿子擦嘴擦脸,因为她知道,儿子这个时候是最惬意的,哪怕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让儿子这份惬意打折扣。萧晴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脖子围着大手帕,手上缠着纸巾才让吃棒冰的场景,那份渴馋棒冰却又战战兢兢害怕棒冰弄湿衣服、地板挨骂的心境,此刻想起记忆犹新。 韩立心不在蔫地翻着时尚杂志,偶尔抬眼四处张望。 当萧晴带着儿子从洗手间出来回到位置时,韩立不见了人影。萧晴放眼在咖啡走廊里溜了一圈,终于看到韩立正坐在另一个角落与两个女人说笑着。 十几分钟后,韩立回到座位。萧晴似无意却有意酸溜溜滑过一句:“看来你认识挺多女人的。”韩立马上解释道:“她们是我公司的同事。”萧晴看着韩立紧张的样子,揶揄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紧张?”韩立傻傻的笑了笑,掩饰自己的窘态。 这当儿,韩立说的“我们公司的女同事”刘孜媚起身上洗手间,萧晴扫了一眼这位走起路来浑身的细胞都在抖动的女人,心里不禁哼了一句:瞧这造作的样子!萧晴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那么的在意,或许是韩立刚才紧张地为自己辩解时耳根那一抹不能粉饰的酒红。 第六章 碎瓣的雨 1 午休后天空突然黑了下来,像烟薰过的那种黑,带着黄紫色的晕染。好长时间都被炙热蒸烤得不敢轻易乱动的空气,这回终于豁了出去,开始流动起来,形成了风。开始风还是一缕一缕的,如同少女在拨动她的丝丝秀发。正当人们为这带来凉意的风欣喜时,风却停住了。天更加黑了,如同作国画时那笔浓重的泼墨,从这头黑到那头去。原本停住的风应该是被重新整改过,这回又刮了起来,刮得更有力,更有方向感。街上的落叶、纸屑、塑料袋像被它施了魔法,全长出了翅膀在空中乱舞,窗棂也在它的鼓动下“格啷格啷”作响。 雨点终于扛不住了,“乒乓”“乒乓”下了起来,那股声势把风也震慑了,风怔了怔,立马夹卷着雨横行于它们所能肆虐的空间,看来到了它们狂欢的时候。 萧晴坐到梳妆台前,拧亮那豆灯火。她把脸凑近镜面,好多年她都不敢这么近的通过镜子端详自己,她害怕看到岁月在她白皙的脸上恶作剧点缀上的斑点;她不忍看到原来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蒙上世俗的阴翳……还好,那豆灯火为萧晴的脸抹了一层微微泛红的光晕,萧晴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层微微泛红的光晕竟似久违多年少女时脸颊那道羞涩的飞霞,十多年前的自己,今天的自己,原来最大的差异却是脸上那道羞涩的飞霞。 萧晴拾掇着韩立换下的脏衣物,她习惯的拿起衣物凑到鼻子下嗅了嗅,衣物上有韩立熟悉的体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好像还有……萧晴凑得更近深深的再嗅了嗅,好像是女人的香水味,这种香味不是自己用的牌子。萧晴颓然的放下衣物,脸色沉了下来,片刻,她又再拿起那件衣物,认真的嗅了一次,咦,那股女人的香水味好像又荡然无存。萧晴索性把衣物扔到洗衣机里,自嘲:今儿个我怎么像头军犬?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萧晴顺势把头探向窗外张望,天不再那么黑,但还灰蒙蒙的,雨势小了很多,风好像也闹腾累了,游移在雨水空气间,只是屋檐如烂了舌的狗,大口大口诞着水柱,当水柱落到地面时,激起地面上的积雨一朵朵雨花。 2 这些天,老天爷应该是患了更年期综合症,这一上午阳光灿烂招人喜的,可下午没准儿就翻脸,劈头盖脸的下起雨来。你要以为这雨能给你带来凉意,可谁知老天爷只瞪眼却不吹胡子。这雨对这块土地而言就如同在滚烫的锅上蘸水,更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的热。 萧晴今天下班准备回家看看父亲,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天气忽热忽雨的,不知他老人家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快到家门口拐弯的小巷那棵苦楝树时,萧晴习惯的看了看苦楝树,树荫底下那几个围聚着下象棋的老头里有没有父亲的身影,哈,老爸,真的在那儿。萧晴放慢脚步走到父亲身边,静静的站在那儿,也不知哪个老头悠忽了一句:“嘿!萧老头,你家闺女来了!”萧晴父亲回转身看着萧晴,笑了,那布满皱纹的笑脸竟如孩童般无邪的灿烂。萧晴内心颤抖了一下,也许父母对子女那份眷恋会随着年龄的老去又重归回到孩童时对父母的那份眷恋,岁月就如车轮,周而复始,亲情不变,只是角色已经转换。 回到家时,也许是上楼梯累的,父亲喘着气,也并不怎么说话,自个儿回房去了。萧晴见父亲好一会儿不出来,轻轻的掀开父亲房门的门帘,只见父亲坐在床边,抽着烟。萧晴嗔道:“爸,你的病医生不是说过不要抽那么多的烟吗?”萧晴母亲在厨房里听到女儿这句话就像捡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快,说说你爸!今早我还为这事说他,他还与我红脸呢!”萧晴老爸沉默半晌,悠悠说道:“戒不掉的,想这烟瘾怕要带进棺材啰!” 每次听到父亲这句话,萧晴都会语塞。想想父亲都“古来稀”的岁数,这烟瘾伴随他走过了大半个世纪,与他生命相息相关。正如隔壁王老头所说“戒烟没戒掉倒把命戒掉了!” 爱是纵容!萧晴只希望在父亲有生之年能让他过些顺意的日子,为人子女不敢保证让父母过充裕的生活,但不能剥夺他们起码的生活乐趣。她知道她拗不过父亲,只好哄父亲一句:“戒不掉就少抽点吧。” 这天晚上,萧晴在电脑键盘上跳着舞的指尖突然停住了。萧晴为自己的举止奇怪:稿子还没打完……她莫明的举起右手,却忽然发现自己食指与中指间有个缝隙,不大不小,刚好,刚好可以夹根烟。萧晴脑海里涌出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抽烟!”她翻箱倒柜,终于在韩立遗留在家的文件包里翻到一包烟,从来都没有抽过烟的萧晴,居然像个老烟鬼,熟练的点燃烟。她深深的吸过一口,再缓缓的吐出烟雾,虽然她还没有学会吐烟圈,那一刹,萧晴的脑海是空白的,是那种不用思想快意的空白。当烟雾撩起薰疼萧晴的眼睛时,萧晴猛然一醒:原来这烟雾从口鼻呼出时,就像清空思想的垃圾一样,让人畅快,难怪父亲以烟为伴大半个世纪! 3 “这鬼天气,又下雨了!”萧晴坐在“花开花落”酒吧间那张熟悉的桌子旁,听到窗外哗哗的雨声,望向窗外,夜幕下,昏黄黯淡的街灯在朦胧的雨帘中就如少妇幽怨的泪眼,有道不尽却又欲说还休的情愁。 今天下午,萧晴接到王茹茹的电话,她们约了晚上在这间以前经常一起泡的“花开花落”酒吧里相见。 自从王茹茹自杀未遂事件后,萧晴一直没再与王茹茹见过面,只是偶尔通通电话,可是每次王茹茹都说忙,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不知王茹茹过得可好?萧晴正琢磨着,张弛来电话:“哎呀,下大雨啦,你到了是吗?我等雨一停就到。”萧晴在电话里数落她:“张大小姐,才起风你就说刮风,太阳刚出你就说日头猛。这雨你肯定出不了门对吧?” “呵呵!” 电话刚挂,王茹茹已赫然立在萧晴面前,向来素面朝天的王茹茹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平日里随便挽着的头发如今烫了卷,染成栗红色,散落在她略显尖削的肩头上。一袭黑色连衣裙与嘴上抹着的褚红色口红“相得益彰”,宛如一株夜色下的玫瑰。 “是夜色让玫瑰更加娇艳,还是玫瑰为这夜色添了几分神秘。”萧晴这边打量着王茹茹,这边却装出漫不经心的说道。 王茹茹坐在萧晴对面,向侍应生要了一杯伏特加柠檬苏打酒。 这兑了柠檬苏打的伏特加已全然无了烈性,可经过王茹茹描了厚重浓艳口红的嘴唇咽下后,再化作语言吐出时,却又重添了几分怨艾情仇的铿锵…… 原来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王茹茹搜罗了丈夫大批在外包养情妇的证据,把丈夫告上了法庭,她丈夫顾及单位影响与个人名誉,私底下找王茹茹谈判要求私了,最终以一笔数目可观的经济赔偿,让王茹茹撤了诉。王茹茹拿了这笔款后,与丈夫离了婚,又辞了职,准备到另一座城市发展。今天,她是来向萧晴这帮姐妹辞行的。 王茹茹面无表情,好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萧晴听完她断断续续的叙述后,内心像打翻了的五味瓶…… 雨还在下着,张弛是不会过来了,王茹茹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她们结帐准备离去。 站在酒吧门前等tax,雨仍然下着,望着雨夜下王茹茹瘦削的身影,萧晴眼圈红了,她搂过王茹茹的肩:“茹茹,这一路你可要走好!”王茹茹有点哽咽,继后又坚强的说了句:“风雨彩虹,铿锵玫瑰!萧晴,为我祝福吧!” 终于有车来,看着茹茹上车关门的刹那,萧晴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巧的很,屋檐落下一滴雨,溅落在萧晴脸上,萧晴抹了抹脸上这分不清是泪是雨的水,看着雨水落到地面溅起的雨花,最后又如碎了的花瓣融入到雨水汇成的短流中,漫向街的两边,心里很是惆怅:茹茹,你可以是一朵掉了一片花瓣的玫瑰,你也可以是一朵溅起的雨花最终又碎了瓣,这花,这雨,是自然的,它自然的生,自然的灭,只求婚姻带给你的伤害不要扭曲了你原本善良的人性。 第七章 飞越虚拟 1 萧晴工作的杂志社,是当地文联属下的一间杂志社。杂志是双月刊,里面除了文学爱好者的文学稿件,有时也会刊登一些当地政治领导人“附庸风雅、钴名钓誉”的“文学精品”。杂志虽然有订阅价,可基本都是在机关部门内赠阅或者在兄弟城市的文联交流。杂志不销售,也就根本不会热销,加之杂志的经费都是由财政拨给,没有了市场竞争的催动,杂志当然办得传统,且近乎迂腐,“强烈要求创新”这已是不少读者的呼吁乃至呐喊的声音。 在文联主席的督导下,杂志社编辑们围绕如何把杂志办得富有时代气息开了几次研讨会,最后商定开办一个“星星知我心”栏目,在全市征稿,每期的话题不同,主要是针对时下男女情感问题展开。 这期的话题是关于“网恋”。萧晴翻阅着一大撂的稿件,心底轻叹:不要小瞧这种虚拟的情感,已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萧晴发出这样的感叹是因为“网恋”已经在好姐妹张弛身上悄悄的“开了花”。 2 这还要追溯到三个月前,萧晴被张弛强拉作伴到西江市去度假。在那,萧晴见到了张弛的网友——如风。 如风的真实姓名叫江增良,个子不高,人长得蛮平常的,就是那种往人群堆里一扎,你得花半天时间才辨认出的平常。瞧着张弛与如风说话拿腔拿调的那股温柔,萧晴心里直吹泡泡,哼!我可从来没见过张弛这么温柔过。这两人保准有戏! 他们仨人逛着商贸大厦,如风接了个电话后,为难的与张弛说要先走一步,看来这电话八成是他家里打来的。张弛嘴巴一噘“好呀,那我以后都不来西江了。”如风一听这还了得,忙陪着笑脸解释,折腾了半个小时。萧晴一旁看着乐了,这张弛在家可被丈夫使唤得贴贴服服,如今在如风面前却扬眉吐气,你俩人打情骂俏、耍花腔可也要避避我呀,别把我当柱子似的晾在一边。说真的,对张弛与如风的关系,萧晴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萧晴早就不满张弛丈夫经常在她们这帮朋友面前吆喝使唤张弛丝毫不给面子的张狂样儿。只要张弛拿捏好分寸,不伤害彼此的家庭,能找到一个蓝颜知己,有个与心灵对话的伴儿,萧晴心底是默许好朋友这样做的。 3 快下班了,萧晴还在整理着稿件。张弛来电话:“萧晴,还没下班呀?如风明天要来我们城市开会——” “哪个如风呀?”萧晴故意问。 “嘿!上次与你去西江时,我的那个网友呀。” “他来开会就来呗。” “唔——其实他说顺便也见见我——”张弛支支吾吾说道。 萧晴心里好笑:简直就是废话。 张弛继续说道:“可是我出来见他怕不方便,想请你陪陪我,这样要是碰着熟人,也有个说法。” 萧晴心里恍然:原来想借我过桥。口里应道:“没问题,只怕你嫌我妨碍你们罢了。” “萧晴,你欠揍呀——”张弛在电话那头羞红了脸。 “哈哈——” 4 萧晴与精心打扮过的张弛正准备出门,张弛丈夫杜力扬这时开门回家,挽着张弛手臂的萧晴明显感到张弛哆嗦了一下。萧晴偷偷瞧着杜力扬,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也许从小就被女人宠着,脸部有棱有角的轮廓虽然从不同角度看都颇具审美效果,可在萧晴眼里,他那有棱有角的轮廓更折射出一种盛气凌人的锋芒,这锋芒不仅让他的俊美打折扣,还让人在他面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张弛说话了:“回来了。” 萧晴可懒得与他打招呼,免得他不答理让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 “唔!”杜力扬鼻里哼出一句,他见着萧晴却似视而不见,径直入了房。 萧晴望着张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流露出一种敏感、怯怯又有所企盼的眼神。萧晴抓住张弛的手,并且是十指紧扣那种,她微微用了点力,张弛会意,两人打开门时,杜力扬听到门响,冷冰冰的从里屋问了一句:“去哪?”萧晴抢先应:“是我,约张弛去逛街。”里屋再也没传出声响。 两人出了门口时,都舒了口气。 5 萧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底老有一个声音在问:我这样顺着张弛的意,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萧晴翻来覆去,心底是越发的难过。她索性起床踱到客厅,亮了灯,开了电视,两眼定定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的人嘴巴一张一合,究竟在说啥、干啥,萧晴看不明白,因为她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看电视。活在世上有些事儿你是不需要明白的,你会无形中被既定的习俗推着往前。 萧晴心烦着,她抬眼看看墙上的钟,已过了十二点,韩立还没回。她抓起电话正想拨给韩立,门响了,韩立浑身酒气推开了门。萧晴正想开口说话,韩立已趔趔趄趄摸索着跑到洗手间,关上门在里面“唔-噢-啊”呕吐起来。 这些日子,韩立已喝醉了好几回,头两回,萧晴还会泡杯热茶、熬点绿豆糖水给他解酒。可是醉多了,萧晴看着也就心烦:又没遇喜事,也没犯伤心事,你凭什么就喝醉。加上本来心里搁着事没法入睡,这回见着韩立又喝醉了,心里来气,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管你韩立在洗手间里吐得翻江倒海、死去活来。心里一个劲儿地骂:活该! 好一会儿,韩立磨蹭着从洗手间出来,脸色如才腌不久的酱菜般,青紫青紫的。他衣服也不换,就瘫倒在床上。 萧晴看着韩立这模样,絮絮叨叨的发起脾气,可韩立已响起了鼻鼾声。这当儿的萧晴就像只被撩起性儿的蝈蝈没找着动斗的对手,她用力地推了鼻鼾声雷响的韩立一把,也不知这力往哪儿使了,萧晴没把韩立弄醒,自己倒因为用力用错了地方,脚一滑,整个脸磕在床沿上。萧晴摸着磕疼了的脸颊,委屈的嘤嘤哭了起来。半晌,才缓过气跑到儿子的床上去睡了。 6 萧晴坐在公园的石板凳上。 落日的余晖眷恋着这片土地,为所有青翠欲滴的绿色再添一笔诱人的金色的勾勒。 萧晴看着儿子像一匹脱缰的小马在草地上撒欢的身影,嘴角不禁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可是愁绪蠢蠢欲动,已掩饰不了的浮现于她微蹙的双眉之间:这段日子,韩立太让她生气了,也伤了她的心,她想与他好好谈谈,可是韩立却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公园里的人明显多了。一些从萧晴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一眼这位美丽的少妇。萧晴习惯了这些人的眼神,她知道不是她的外貌吸引着他们,而是她身上散发的俨然不融入这个物质年代、这座喧嚣城市的书卷味吸引着他们。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萧晴牵着儿子的手,慢慢走入了灯火阑珊处。 时钟敲过了十一点,想等韩立回来好好谈谈的萧晴,眼皮不争气的老往下耷拉着…… 黑夜里,萧晴驾着辆小轿车,在马路上缓缓地开着,这车要开往哪儿,萧晴自己也不知道,只有顺着这条路开,周围一个行人,一辆车都没有,萧晴心里害怕,不时交替拧亮远近灯,按喇叭为自己壮胆。前面走来一个人,是韩立!萧晴想刹车,可脚却踩到了油门,车子快速向韩立驶去,而韩立却没有要躲闪的意思,萧晴想打方向盘,却突然发现车上的方向盘不翼而飞…… 正攥着一把汗时,萧晴醒了过来,原来是场恶梦。 周围漆黑一片,明明睡前还亮着灯,是谁熄的灯,摸摸韩立平时睡的位子,空着的。萧晴爬了起来,走出卧室。书房的灯亮着,萧晴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韩立正上网玩着游戏。萧晴轻轻说了一句:“都几点了,还不睡?” 韩立头也不抬应过:“我睡不着,你先睡。” 萧晴看着韩立这段日子折腾得面无血色的脸,眼眶周围用遮瑕膏也无法盖住的青紫色的黑眼圈。声音提高了个八度:“你瞧瞧自己的样子,去呀,照照镜子呀,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话说到这就该打住了,可是萧晴越说越激动,“你这是过日子的样儿吗?!你折腾自己就够了,还拉着我跟你一块儿受罪,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唾沫星子喷了韩立一脸。 韩立默不作声,起身离开了书房。 萧晴满肚子的委屈还没来得及发泄,又被冷冷的晾在一边。她看着电脑关机屏幕最后的一道亮光闪过,整个身子如被电击过,软绵绵的瘫坐在椅子上。萧晴又想起刚才那个恶梦,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脊背渗出点点冷汗…… 第八章 方圆以外 1 为了赶写一篇关于农民劳模的报告文学稿,萧晴正坐在在水泥硬底化的村道上飞驰的车上。 这几年,城乡一体化建设正如章鱼的触手延伸到可及的村落。坐在飞驰的车上,你不需要再为路途的颠簸发牢骚,村道两旁一幢幢设计别具风格的小洋楼如赶早集的初嫁媳妇,身影不时从车窗掠过,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农田里的稻禾已挂满了穗,有风吹过,也只是懒懒的挥挥叶子,依旧躬着腰,这沉甸甸的谷穗,让人联想翩翩。天边的云一簇一簇的,纠结着,让人看着恨不得飞上九霄把它们拨弄松。 看累了,萧晴闭目养神,也趁机打个盹儿,补足昨晚没睡透心的觉。 来到要采访的农民劳模的养殖场。才下车,那头原本在树荫底下捉虱子的狗不知闻到哪股子风,朝着萧晴不停的吠,吓得萧晴两条腿都酥软了,直到主人把那条狗呵斥住,拴走了,萧晴才缓过气。旁边的同事天华开了句玩笑:“你瞧!你瞧!你这模样,叫花容失色!”萧晴故意板了板脸孔,“哪有?”其实她的心这会儿还扑通扑通地跳着,就要跳出嗓门儿。 萧晴下意识看看手机,咦,手机什么时候关了?萧晴重新开了手机。 不到一分钟,手机响了,是韩立打来的,“你在哪儿?怎么这会儿才开机,老打你手机,手机都关机。快!快过来!市人民医院,你父亲病了!”萧晴居然天真地问:“什么病呀?昨天还好好的。”韩立在电话里头吼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萧晴刚才快跳出嗓门儿的心一下子又如灌了铅般往下沉。 2 萧晴赶到医院,在急症室里她看到了父亲。父亲身上插着输液管、输氧管、导尿管等乱七八糟的管子,直挺挺地躺在担架床上,脸色暗灰,干瘪的嘴唇周围沾满了黑乎乎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是血迹。“爸!爸!”萧晴扑到父亲身边,她不相信面前躺着的就是父亲,因为父亲从来在她面前都是鲜活的,可如今父亲的情形太叫人害怕了。 父亲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父亲他——萧晴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韩立连忙拉过失态的她,低声安慰道:“你父亲的脚还在动,说明还是有希望的。”萧晴连忙看向父亲的脚,与其说父亲脚在动,倒不如说父亲脚在哆嗦更贴切。爸,你一定是觉得冷,我给你找张毯子。萧晴想帮父亲盖张毯子,可医生与护士不停地围着父亲转,捣弄着父亲。母亲呢?噢,瘦小的母亲正与医生在谈话。儿子呢?儿子呢?韩立告诉她,儿子已带回韩立父母家。此时的萧晴就像活在梦里,她情愿这一切是梦。她的脑海一下空白了,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感到害怕,她觉得她要面临一个重大的考验,是什么考验,她又说不出来。她逐个逐个询问自己至亲的亲人在哪儿,直到确切满意的答案为止。 恍恍惚惚中,父亲被推进了icu,身上又多了几道管子。床头旁那两台仪器像两个不识事务吵着要吃奶的婴儿,不到两分钟就哭闹,那是因为父亲的血压与心跳偏离正常值。萧晴真的好想煽给那两台仪器两巴掌,让它们安静下来。 诊断结果出来了,父亲是脑溢血。如果庆幸的话,父亲会在36小时后苏醒过来,否则…… 3 父亲终于醒了过来,只是意识稍微有点清醒,他看着萧晴与萧晴母亲,想说,但只能艰难地吐出“唔-啊”的声音,他有点着急,脸部抽搐着,几分钟后,又昏睡了去。可能是因为着急,父亲额头冒出了一层汗。萧晴用毛巾替父亲擦去额头的汗时,父亲紧闭的眼缝里流出两行浊泪。萧晴背过母亲悄悄地为父亲拭去泪时,自己的眼角反倒湿了。萧晴强忍着泪,也不敢回身与母亲说话,半晌,才回过头看着母亲说:“醒过来就好!一切都会好的。”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坚强,哪怕是故作坚强,她不想让母亲为父亲的病担心,虽然父亲目前的状况并不乐观,但是萧晴希望能用自己伪装的坚强去感染母亲,让母亲觉得一切都有生机,一切都有希望。伪善固然可恶,而伪装的坚强却会让人有种难以言明的心痛!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的病没有多大好转,依旧是昏睡,偶尔清醒也只是那么半个小时。萧晴与母亲轮流在家与医院之间奔忙。icu每天数以千计的医疗费的催款单,仿佛涨潮的浪,一个个扑面卷呈而来,已让萧晴与母亲喘不过气来。 人在遭遇一些变故后,会一下成熟许多。近几次交款,萧晴已动用了自己积蓄了好久的稿费,连韩立也不知道的私己钱。这天萧晴拿出最后一笔私己钱5千元来到医院交款处交款时,竟然碰到马小钰,马小钰精神不太好,眼睛有点红肿,像是哭过好几回,她并没看到萧晴。萧晴心里苦笑:已经好多天没照过镜子,也没心思打扮,自己如今的模样恐怕比马小钰还要不堪。她走过去拍了拍马小钰肩膀:“小钰!”马小钰冷不丁被萧晴拍了下肩膀,脸色刷的更白,手上的单据飘落在地,萧晴弯腰替她捡起时,不经意溜了一眼单据,单据上好像写着甚么“药流”的字眼。萧晴当时并未细想。马小钰连忙抢过单据,胡乱塞进包里,与萧晴闲扯几句就匆匆走了。 4 萧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儿子一个人在家。客厅的地板上撒满了玩具,乱七八糟的,刺激着本来心情就不好的萧晴,她把鞋一甩,冲儿子吼了一句:“韩毅!妈妈是怎么说的?!玩具要玩一件就拿一件,不能洒得满地都是!”儿子坐在地板上,愕然看着萧晴,委屈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可终究没有流下来,这小男子汉!萧晴吼完这一句,顿时泄了气似的瘫软在沙发上,脑海里除了刚接到两万块的医疗费催款单,甚么也想不起来了,“去哪弄这两万块?去哪弄这两万块?” 也不知过了多久,儿子爬到了她的身上,用小手摩挲着萧晴的头发。萧晴这才回过神,搂住他。才4岁多的儿子已从这段不被大人重视的日子里察觉到家事的衰变,他怯怯地问萧晴:“妈妈,姥爷的病好点了吗?”萧晴苦笑,继而整整儿子额前的发:“姥爷的病很快就好,到时让姥爷给你做包子吃。”都是“包子”惹的祸,儿子细声说道:“妈妈,我饿!”萧晴这才想起自己和儿子还没吃饭。 萧晴下厨房随便弄了点吃的,吃过后,帮儿子洗完澡,哄儿子上床睡了,才蹑手蹑脚摸出客厅。 萧晴机械地收拾着儿子撒了一地的玩具,心里依旧默念着父亲那两万块医疗费。她收拾好玩具,坐到沙发上,谁知沙发上一块硬物弄疼了她,原来是儿子遗留在沙发上的一块积木。她拿起那块积木把玩着,积木外形是方的,里面有1-2个圆圆的孔,或者1-2个圆圆的脚,这块积木1-2个圆圆的脚可以套在那块积木圆圆的孔中,你可以在这方方圆圆中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互相搭建出不同的形状。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何尝不是在这方方圆圆中走完一生。父亲,这方方圆圆内就没有你所牵挂的吗?难道你真的忍心撒手人寰去。 家里电话响了,是韩立公司人事部门的王经理打来:“韩立在家吗?” “还没回,你打他手机呀。” “他不接听。这样吧,他回来后你告他听说我找他!” “嘟-嘟-嘟” 5 萧晴枕在韩立的肩上,手顺着韩立的肚皮往大腿根摸去,那个地方软绵绵的,粘乎乎的,韩立轻轻把她的手拨拉开。其实如今这样的心情,萧晴根本就没干那事的兴,只是想试探一下韩立而已。 “老公,医院那边又催医疗费了!” “多少?” “两万块!” “这吃人的医院!” “我想把我们那笔未到期的款子挪来用,把父亲的医疗费交了。” “……” “我知道那笔款子是你辛辛苦苦挣的,一直我们都不敢动用,就想将来换一间平方大点的房子。可如今这节骨眼……” “……” “老公,你不答应?!” “救人要紧,你先拿去把父亲的医疗费交了。” “老公——”萧晴心里热乎乎,抱住韩立的肩头不知说什么好,不一会儿,韩立肩头那片衣服湿了。 良久,萧晴支起半个身子:“哟,我忘了告诉你,你们公司的王经理打电话到家里找你!” “知道了,睡吧!” 这夜,萧晴纳闷:怎么没听到韩立的呼噜声。 第九章 秋水无痕 1 萧晴正准备出门,家里电话响了,是王经理打来的。 “韩立在家吗?” “他去上班了。” “他上班了?!他有10来天没回办公室了!” 萧晴一时语噎。 “你告诉他我找他了吗?” “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都火烧眉毛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韩立收了人家保险款8万多元,单据开了出去,可钱没回帐,单位催了好多次,都一个多月了,老总说要再不回帐准备处理。你说这事是不是闹大了!” 萧晴听了这番话,如五雷轰顶,一下定住了。 “你叫他赶快把钱回帐!” “嘟-嘟-嘟” 萧晴这边手有气无力地放下电话,那边手却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张她刚想去银行取钱的存款单。 她赶忙打电话给韩立,电话里头她撒了个谎:“我父亲那边有急事,你先回趟家!” 2 韩立推开门,萧晴满脸阴霾坐在沙发上。 韩立诧异地问了一句:“你父亲有什么事呀?” 萧晴硬梆梆地甩了一句:“我父亲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在医院躺着的事!”过了半晌,又甩了一句:“是你有事!还瞒着我!” 韩立走到萧晴身后,把双手搭在萧晴肩上,轻轻揉捏着,萧晴并不领情,用力耸了耸肩,甩掉韩立的手,“倏”的站起身,回转身望着韩立,说:“你单位的王经理今早来了电话,告诉我,说你有10多天没上班!收了8万块的保险款也没回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立脸上的肌肉牵扯了一下,可能是想作出笑的表情,只是这笑的表情实在太勉强,有点难看,“嘿!我以为啥事呢,过两天我就回帐,你别担心!” 说完又准备出门。 萧晴一个箭步窜到韩立前面,往门一靠,挡住韩立,声音扬高了八度:“韩立,你不能躲着我!瞒着我!今天你就要把这事与我说清楚!” 韩立看着萧晴那张憔悴黯淡的脸,如今又因为想按捺住怒火,青了又紫了,紫了又青了,瘦削的肩头在剧烈的、有节奏的起伏着,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他张了张口,想说,可最后又沉默了。 僵持着几分钟,萧晴说话了,那声音如尘封了许久松了的琴弦发出似的,在耳边断断续续、无力地嗡嗡作响:“韩立,这些日子,你不同于往常,心事重重的,我全看在眼里。我们是夫妻呀,有什么事大家应该拿出来商量,你不应该瞒着我!”萧晴心里认为韩立没有把她当妻子来看待,来尊重。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说这番话犹如春蚕吐丝般艰难,说完后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而更多了一份呕心沥血的余痛,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 韩立看着萧晴精致的五官在一点点地扭曲,眼圈噙着大颗的泪水就如决堤的水,他张了张口,最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他折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点燃了根烟。 3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客厅里烟雾弥漫,萧晴沉重的呼吸声让弥漫的烟雾不敢放肆地扭动腰肢,只如一头蠢蠢欲动的怪兽绻伏着。良久,窗外刮来一阵风,吹到萧晴脸上,凉嗖嗖的。萧晴抹了一把脸,湿湿的,全是泪。“韩立,如今我父亲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大笔的医疗费已让我喘不过气。如今你又冒出这样的事,你!是不是存心让我难过!” “我又怎么让你难过了?!你父亲的医疗费我不是叫你拿我们的存款先交了吗?”一直沉默着的韩立像火山喷发似的吼出了一句。说完,走到门口,又欲出门,见萧晴蹲在门口,闷声闷气地喝道:“让开!” 萧晴缓缓站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的泪眼直视韩立:“韩立,你可以不把我当妻子看,可我不能不把你当丈夫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你把你单位的8万块拿去哪了?!” “你管我拿去哪!我过两天就拿回单位交帐!” “过两天要能拿回单位交帐,就不会拖了一个多月!我不是傻子!你说呀!到底拿去哪了?拿去吃喝嫖赌了?说呀!” “谁说我拿去吃喝嫖赌了,我只是拿去炒股了。这也不是第一次,已经两年了,每次收到保险款就垫上一笔的数,一直都相安无事,可是如今股市实在低迷,给套牢了!” “你——”萧晴气糊涂了,半晌才接下话。“你胆子也忒大了!” “我什么!我还不是为这个家,只不过是想挣点快钱罢了!”韩立这会儿还强词夺理,可是底气也见虚。 4 萧晴坐在父亲的床边。父亲因为长期卧床与疾病的折磨,右边的脸与左边的身体明显的浮肿。这会儿,父亲应该是清醒的,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盯着悬挂在床边的注射药水看,难道父亲已察觉到今天因为欠医院的医疗费致使注射的药水明显减少?萧晴的心虚虚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站起身为父亲擦拭额头的汗,父亲盯着注射药水看的眼睛开始转向盯着萧晴看。萧晴没敢正视父亲的眼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当母亲来替换她时,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父亲的病房。 萧晴袋里揣着从银行里提出的6万块现金,犹豫着不知应该是去医院还是回家,最后她还是推开了家门。回到家的那刻,她竟然没有以往回家那份轻松。 5 这夜,韩立又喝醉了。萧晴看着在酒精的催眠下已熟睡的韩立,那张脸就像被揉作一团又重新展开的霜打过的红叶,脸上的五官并没因为睡着而舒坦,自己的内心也跟着揪得更紧。 萧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手里只有6万块现金,是帮父亲交医疗费,还是让韩立拿回公司交帐,她拿不出主意,心是更乱的了,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是那种电压过高而突然短路之后漆黑般的空白。 父亲坐在饭桌旁,哼着家乡小曲儿,快活得像个小孩。萧晴在厨房里忙活,捏着嗓门儿喊了一句:“爸!你等着!饺子就快煮熟了!”不一会儿,萧晴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父亲面前。父亲喜滋滋地举起筷子想夹饺子时,饺子变成了清汤。萧晴觉得不可思议,又回厨房盛了一碗过来,当父亲又一次举起筷子想夹饺子时,饺子又变成了清汤。……萧晴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父亲原本挂着笑的脸也变得焦急起来。 萧晴辗转反侧,她在迷迷糊糊中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想醒过来,可是梦魇继续捉弄着她。 黑夜里,萧晴驾着辆小轿车,在马路上缓缓地开着,这车要开往哪儿?萧晴自己也不知道,只有顺着这条路开。周围一个行人、一辆车都没有,萧晴心里害怕,不时交替拧亮远近灯,按喇叭为自己壮胆。前面走来一个人,是韩立!萧晴想刹车,可脚却踩到油门,车子快速向韩立驶去,而韩立却没有要躲闪的意思,萧晴想打方向盘,却突然发现车上的方向盘不翼而飞。 萧晴醒了过来,又是上次那个梦。人为什么会作同一个梦?难道这梦预示着韩立真的要出事?想到这会儿,躺在床上的萧晴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已经过了白露,夜晚的风有了些许凉意。那帘苏州刺绣窗帘在夜风下鼓起了腮,窗外传来了“ ”的声响,萧晴竖起耳朵听,已全然无了睡意,直到“ ”的声响演变成“淅沥”的雨声。原来是下雨了,萧晴内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如那帘鼓起腮的苏州刺绣窗帘随风去后,变得更加倦怠、慵懒。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划分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6 天终于亮了。萧晴看着身边还熟睡着的韩立,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模糊。 萧晴走到阳台,深深地吸了口气。天空淡蓝淡蓝的,才露脸的太阳很温柔,连那丝缎般的云彩也被这充满柔情的太阳感染了,含着浅粉的笑靥。 地面上干干的,没有一点下过雨的痕迹。昨夜明明下过雨的呀,萧晴执拗地在想。 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萧晴寻声望去,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正站在阳台栅栏上唱着歌,这叫不上名的鸟儿,没有七彩的羽毛,灰不溜秋的,可却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瞅着萧晴,不时欢快地在栅栏上跳跃,它在唱什么呢?天知道!萧晴也睁着昨夜没睡好的眼睛瞅着它。鸟儿丝毫也不惧怕她,反而更唱得欢,唱得萧晴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什么都会过去的,一如那昨夜的雨,今早已不见痕迹。 第十章 星如灯灭 1 韩立硬着头皮把手上的股票全抛了,换了3万块钱,加上萧晴手头的6万块,总算把单位欠帐的数垫了,还略有节余,萧晴拿着节余下的钱替父亲清了之前欠的医疗费。可是萧晴并没有舒口气,因为在交医疗费的同时,她又收到了催款通知书。萧晴心里恨得痒痒的,甚么救死扶伤,简直是趁病打劫。这年头,你没钱,最好就别有病,治个感冒咳嗽都要花两三百块钱,何况父亲这睡在icu的病。萧晴好想好想大哭一场,哭这命运给予的责难,可是她已经被折腾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日子像只背负着沉重的壳的蜗牛在踯躅,留下一条湿濡的令人憎恶的痕迹。萧晴多想父亲能快快的好起来,真的,她是多么的想!可是在医院已经躺了3个多月的父亲,丝毫没有好转的苗头,依旧长时间的昏迷不醒。萧晴快要发疯了,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医生在注射药水里做了手脚,让父亲好不起来;她开始诅咒周围一切让她看不顺眼的,她把父亲之所以病重全归罪于这些她所看不顺眼的。 2 这天下午,父亲突然发起高烧,床头那两台仪器又开始疯狂地叫着。医生与护士这回又紧张起来,围着父亲不停地捣弄着。主治医生把萧晴与母亲堵在门外,郑重其事地向萧晴与萧晴母亲下判决书:“病人长时间卧床,插胃管,胃部食物倒流,导致肺部感染,身体大部分机能已严重衰竭,请家人准备后事吧!不过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抢救的!” 萧晴看着母亲,母亲也看着萧晴,她俩因为3个多月的忙碌与忧虑,彼此蜡黄的脸上都挂着一双暗淡无光、欲哭无泪的眼睛。萧晴张了张口,想说,可却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母亲咽了口唾液,声音沙哑,仿佛天籁之音:“晴儿,这一百多个日子里,你父亲躺在医院里简直就是活遭罪。他有千言万语可无法与我们诉说,他想吃饺子面条可每天都是连猪狗都不屑的所谓营养餐。这都是些什么日子呀?!生不如死的!我看在眼里,心里甭提多难过!可我们还要尽这不是人为的人事,让他受那么多的苦。如今他要走了,他要摆脱这罪、这苦了,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母亲顿了顿,又咽了口唾液。萧晴愕然地看着母亲,本是湿润的眼睛突然有种干涩得要发痒的感觉,她吐了口气后想再深深吸口气,可是那口气就是提不起来。“丹田”仿佛已成为一口干涸了的深井。萧晴不再有想哭的感觉,可心底里那份难过却更来得沉重,沉重极至以至虚渺。 母亲又说话了:“我在医院守着,你去为你爸准备上路的东西。” 3萧晴违心地离开医院。她开着摩托车,缓缓地往那条专卖操办丧事所需物品的“白云街”驶去。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街道两旁的橡树在夜风下沙沙作响,昏黄的街灯笼罩着萧晴。萧晴开着车,可是她却觉得这车不是自己开着的,仿佛无形中有人操纵着她,因为她心里压根儿就不想,也从来不曾想过有那么一天她要到“白云街”去置办自己至亲的人奔赴黄泉所需的物品。风儿从身边吹过,扯着萧晴的衣衫,街灯在萧晴身后投下一抹斜斜的影子。萧晴不敢往身后看,她觉得那抹斜斜的影子就是父亲的魂魄,那扯着萧晴衣衫的风儿就是父亲的手,父亲的魂魄在跟着她,在与她惜惜道别。霎那间,萧晴脸颊爬满了泪痕。 “白云街”是条很旧了的小巷,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小店主们都打烊了。白天走在这小巷里都感觉阴森森的,何况这时黑灯瞎火。萧晴硬着头皮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小巷走去。她敲了几间小店,小店除了铁板门在“哐哐”作响,或者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几声揪人心肺的猫叫声,根本无人答理她。萧晴的心像一只捏得很紧的拳头。她屏住气,挺直腰板,放快脚步,折身回头走出了这条小巷。 萧晴正准备开车离去,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萧晴顿时吓得整个人僵在那里,直至看到一位阿婆缓缓从身边走过,朝小巷走去时,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愣傻了的萧晴冲阿婆的背影喊了一句:“阿婆!”阿婆停住脚步,回起身看着萧晴,这阿婆长了一双深邃的大眼,在夜色中闪着幽幽的光,萧晴慌忙垂下眼帘。 阿婆回问了一句:“是买东西的吗?” “是的。” “跟我来。” 原来阿婆把物件遗留在小店,回店取时刚巧碰着萧晴。 阿婆“依呀”开了门,萧晴跟着进了小店。萧晴打量着货柜上那些全是用纸扎成的“生活用品”,皱了皱眉头。 “给谁买的?”阿婆像是唠家常般随意问。 “我爸。”萧晴小声应过。 阿婆打量了萧晴一眼:“你爸应该还年轻吧?”是的,要按萧晴的年岁推,萧晴的父亲应该五六十岁。 “刚翻过七十。”萧晴眼圈又红了。 阿婆手不停歇地为萧晴打点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嘱咐萧晴,每样东西应该在什么场合用。 萧晴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她冷眼盯着那堆东西,她心里厌恶它们,可又不得不去张罗它们。上面那件显眼的寿衣,寿衣上一个个寿字,像一张张变了形的小丑的脸,仿佛嘲笑着萧晴:买个寿字回去吧,就当买个心安理得回去! 萧晴丢下钱,拎起那袋东西,匆匆离开了小店,离开了“白云街”。 4 回到医院,父亲那张浮肿的脸因为高烧不退已变成酱紫色,口鼻上罩着氧气罩。萧晴摸着父亲滚烫的额,唤了一声:“爸——”,泪已千行! 母亲把萧晴往家里赶:“快回去!” 萧晴与母亲僵持着:“不,我要留下来!” 最后母亲生气了:“出嫁的女儿是不能给父亲送终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萧晴守在电话机旁,她不敢去睡,其实也根本无法入睡。此时,她的心潮翻涌着,可脑海里却是出奇的冷静,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一幕幕地呈现,全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午夜两点,电话响了。守在电话机旁的萧晴把手伸向电话机,片刻,又缩了回来,电话继续响着。韩立也醒了,走出客厅:“干嘛不接电话?” 萧晴狠了心,猛然抓起电话。 电话里头传来母亲沙哑的声音:“晴儿?” 萧晴“嗯”了一声。 母亲吸了吸鼻子:“你父亲走了。”继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沉重的呼吸声,而电话这边,萧晴在努力屏住气,可是这番努力却越发使呼吸沉重起来。萧晴与母亲谁也不说话,她们都在聆听彼此的呼吸声,她们都能感受到彼此不一样的心跳在跳着一样的心情。无须任何语言,即便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此时此刻这份亲情的召唤。 挂了电话,萧晴踱到阳台,韩立也跟着来到阳台。韩立扳过萧晴的肩,用手拭去萧晴脸颊的泪,轻声问道:“爸他老人家走了?”萧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地在流。韩立看着萧晴这泪痕纵横的浅笑,内心更加不安起来。他多想萧晴能与他说句话,他多想萧晴能抱住他痛哭一场,或许这样能减轻些萧晴内心的苦楚。 时钟敲过了3点,4点,5点,天空渐渐发白。萧晴看着天边那一颗颗星星渐渐隐去,恍如灯灭。天边的星呀,你是每颗灵魂燃点的灯吧。请告诉我,哪颗是我的父亲,让我找到它,让我在以后夜深人静的夜晚都能看到它,都能与它进行心灵的对话。 第十一章 落叶舞韵 1 当一个生命面对另一个生命的消逝而感到无能为力时,她对人生的意义与活着的态度会转向消极,她对一些原本她所追求的变得不再那么执着。 萧晴在父亲走后的大半年时间里,沉迷在打麻将之中。她变得害怕独处,她开始讨厌思考,她原本所挚爱的文学创作如今在她眼里那些都是自欺欺人的可笑行径。打麻将太好了,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地又在喧哗的麻将声中度过了一天。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连你父亲的生命都不能挽留,甚么创造未来、改造世界那是痴人梦话。人终归要一死,你瞎折腾一番也终要一死。萧晴有时会鄙夷地对自己说。 萧晴打了张九筒给上家碰,坐在她下家的马小钰可能是摸了张好牌,这么的给一碰,这张牌来到了萧晴手中,是五条,刚好是萧晴卡窿自摸。 马小钰愤愤地嚷嚷:“萧晴!你什么时候做了奶妈?整天乱发牌给别人碰,我不要坐你的下家!” 萧晴正为卡窿自摸沾沾自喜,她斜睨了一眼马小钰的胸部,得意地说:“要与你相比呀,我是真成了奶妈。”话刚说完,马小钰的“五爪金龙”已“胸袭”到面前,吓得萧晴“哇”的叫了一声。 几圈下来,马小钰突然捂着肚子喊疼,整个脸铁青的,其余仨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萧晴问了一句:“不打紧吧?”张弛倒了杯水过来给她:“是不是上次药流弄得不好,我都说药流副作用大,……”可能是马小钰桌子底下给了她一脚,张弛话未说完,半张着口,呆了半晌,不敢再吱声。 萧晴看了看张弛,又瞅了瞅马小钰,脑海里掠过在医院里碰见马小钰的一幕,那张飘落到地上,赫然写着“药流”字眼的单据。心里嘀咕了一句:“你俩人故作神秘,不想让我知道,我偏要知道。” 2 第二天,萧晴打了电话给张弛,想要从张弛口里打探消息,那是最易攻破的。 闲聊了一番,萧晴故意叹了口气:“哎,你说这马小钰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要搞到去做药流,你说多伤身呀。” “嘿,我都说过她了,她说第一胎药流好,不会弄伤子宫壁。” “折寿呀!有了就生呗,她和小李子不是已经办手续登记了吗?她家小李子是干嘛的,让小钰遭这罪!” “可这胎儿不是小李子的。” 萧晴听了也觉得愕然。张弛自知失口,连连自责。 萧晴慌忙安慰她:“我俩谁跟谁呀,这有什么好瞒的,大家都是姐妹,说出来心里痛快点,况且还能互相出个主意。”原来马小钰因为未婚夫李密多次经济上接济他那病危的大哥,已让小钰与李密的经济亮起了红灯,感情更出现了危机。一次,小钰与李密大吵了一架后,赌气去找了她的师弟胡一秋,这正好让胡一秋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俩人很快打得火热。马小钰腹中的胎儿正是胡一秋的,可这胡一秋原本就是抱着玩儿的心态,没想到闯了祸后却矢口否认这胎儿是他的,还想方设法躲着小钰。马小钰这回真是刚出匪窝又上了贼船,家是回不了的,能回的已然不是家了。马小钰感情上挣扎了一个星期,毅然决定打掉腹中的胎儿。当然这些都是在瞒着李密之下秘密进行的,毕竟她与李密还是挂名夫妻,虽然小钰与李密分手的信念已坚定,余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贫困夫妻百事哀”,萧晴想起自己那段为父亲医疗费与韩立挪用保险款的事操碎了心的日子,心有恻隐。萧晴倒吸了口气,这小说里的情节怎么都成了真人真事。这马小钰也真是的,这不是自己打落门牙还要往肚子里吞嘛!哎,女人呀,千万不要被感情这事弄得像头疯狗,好歹你也要收拾好心情才去迎接下一段感情,怎能饥不择食呢?相比之下,萧晴开始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了,虽然以前她觉得自己只是过得还算凑合。 3 “哟!”萧晴晾衣服时不小心把韩立的一脚袜子弄掉楼下了。萧晴探头出阳台张望,幸好这袜子被楼下姬姬家阳台的盆栽拦住。 萧晴蹬蹬蹬地走下楼,敲开了姬姬家的门。姬姬穿着宽松的睡袍,发育不良的乳房上两朵梅花似的乳晕在睡袍下若隐若现,害得萧晴眼睛不知应该往哪儿看。 边取袜子,萧晴边问姬姬:“姬姬,你知道林黛玉是怎么死的吗?” 姬姬没好气地答:“病死的。” “错了!错了!”萧晴继后压低嗓门儿说:“是摔死的!” “晴姐,你有毛病呀!” “你没听说过那句黄梅戏在唱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林黛玉呀,是摔死的!” 姬姬听得一愣一愣的。 萧晴取了袜子之后,邪里邪气地说:“幸好有你们家的盆栽,要不我们家韩立的袜子可就成了林妹妹了。” 姬姬忍俊不禁笑了,这晴姐,文人骚客都是神经兮兮的。这袜子尽便掉到楼底下,也最多落下个被狗叼走的下场,怎么却成了林妹妹摔死了? 萧晴看到姬姬笑了,心里暗乐:瞧这妮子,忒好哄的,刚才给我开门时还拉长着脸,这不,笑了!看来我还是蛮有搞笑天赋的嘛!嘿,什么天赋,其实不过是萧晴跟电视小品活学活用而来的。萧晴提着韩立那脚袜子准备告辞,里屋传来了男人的一声咳嗽声。萧晴怔了怔,这姬姬才十八岁,父母出外经商,丢下她一个人住一套房,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萧晴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姬姬,姬姬搔搔头发,嘿嘿地干笑着:“我在上qq,可能是好友上线了。”萧晴又扫了一眼茶几上扎眼的满是烟头的烟灰盅,正欲开口,被姬姬连推带拽抵出了门:“晴姐,快回家,我好像听到你们家小韩毅在哭。” 4 萧晴踩着满地的落叶,若有所思。这落叶曾经那么朝气蓬勃地立在高高的枝头,如今也抵挡不了大地的召唤,像一只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在地面上匍匐,被行人踩得嘶嘶作响,仿佛是对昔日风光不再的哀鸣。 张弛拿着手机顾自发着信息,想必是发给如风的。马小钰面无表情,盯着火锅不时吐出的火焰看,坐在她旁边的李密抽着闷烟。 仨人对走进来的萧晴似乎视而不见。 萧晴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冲李密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后,坐了下来。 火锅开了,里面的汤“扑扑”地响,溅出来的油花很快“哧”的一声就被火焰吞噬。 萧晴低低唤了一句:“汤开了!”起身拿走锅盖,李密赶忙掐灭烟,把火锅的火调小后,端起旁边的啤酒杯,大口地呷了口啤酒。无意中,萧晴与他眼神相遇,李密慌忙拧头看向别处,唯恐萧晴看透他的心事。 已经闻到狗肉的香味了。萧晴咂巴了下舌头,使劲吞了几口唾液。她为每人盛了一碗狗肉,便顾自吃了起来。 张弛拼命往碗里倒辣椒酱,鼻头已渗出的点点汗珠,乍看像是莲蓬里成熟的莲子。 马小钰慢条斯里地喝着汤,见着萧晴与张弛狼吞虎咽的样子,诧异地问:“不烫嘴吗?”可没人搭理她,只有一片咂巴舌头咀嚼食物的声音。 李密泡了点汤随便扒拉了几口饭,找了个托辞离开了。萧晴看着他墩实的背影一颤一颤的,最后闪失在火锅店门口,内心叹了口气:“这老实巴交的汉子。” 桌旁剩下她们仨个女人。张弛见李密走了,问小钰:“你和他说了吗?你什么时候走?” 半晌,萧晴约摸从张弛与马小钰的对话中知道,马小钰要离开这座城市到北方一座大城市做某种品牌化妆品的销售,那品牌化妆品公司的老总是她大学时的同学,好像还有股份给她。 马小钰在李密离开后焕然又成了另一个人,眉飞色舞地大谈她将在大城市展露拳脚的一番设想。 萧晴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小钰,刚好清晰看到她棱角分明的侧面。马小钰本来高耸的鼻子中间又突兀地长着一个结,随着她眉飞色舞的谈吐在耸动。不用说,别人一瞧,都知道这是个心头高的女人。萧晴想起许多会相术的人说过这种长了一个中间有结的鼻子的人,婚姻都会有波折。 萧晴插了一句:“那你与李密将来怎样?”马小钰脱口而出:“我与他摊牌了,给大家一年的时间,好分好散,分手亦是朋友!”说得很是轻巧,早没了前段时间被药流事件弄得精神萎摩的样儿。 5 饭后,仨个女人,手拉着手漫步在街上。张弛瘦小的身影夹在中间,她一只手挽着萧晴的胳膊,另一只手十指紧扣握着马小钰的手。 “好久已没有这样在街上漫步了。”萧晴这般想,脱口而出。 “是呀。小钰走了,我们以后更没有机会了。”张弛跟着叹息。 “谁说的,到时你们到xx城市找我嘛!”马小钰快人快语接了一句。 仨人默不作声,各想着心事。 起风了,有点冷,仨个女人嘻嘻哈哈挤作一团。被风卷着的落叶,一会儿在半空盘旋几圈,一会儿又扑楞扑楞地往前飞。落叶的身姿让萧晴想起了曼妙的华尔兹舞步,她禁不住挺直了腰板,下颌微扬,漫步走着的步伐似乎也要跟着落叶飞舞。 走了不知多久,仨个女人互相瞧了瞧对方,每个人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上都夹着落叶屑。她们互相取笑一番,彼此帮忙取下落叶屑,又往前走。 萧晴用手温柔地抚摩着自己的长发,嘴角含着妩媚的笑。这冷意盎然的风,这伤感的落叶,不知为什么唤起了萧晴沉淀许久的柔情。 第十五章 七年之痒 1 很快就是清明,萧晴的心里一直惦念着,惦念着去拜祭父亲,老早就把拜祭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这天清明,萧晴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忙活儿,蒸了一笼子的馒头,她知道父亲生前爱吃,准备拜祭父亲时捎上。 “韩立!起床起床!” “干嘛呀?!”韩立翻了个身,把被单往头上一蒙,继续去找他的“周公”。 “今天是清明,一起去拜祭我父亲!”萧晴走到韩立跟前,把被单一掀。 韩立咕哝了一句,开始磨磨蹭蹭地起床。 临出门时,韩立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朝萧晴说:“我有事,你自己去拜祭父亲。” 萧晴急了:“有什么事比拜祭我父亲更重要?!” 韩立丢了一句:“你真罗嗦!”就想先出门。 萧晴堵住门:“韩立你也太不像话了!我父亲住院那会儿,你没尽子女的责任,家里的钱都让你拿去垫你炒股挪用的保险款了,害得我父亲当时的医疗费没法子跟得上,你难道心里就没有愧?!今天是清明,是拜祭他老人家的日子,你却找借口不想去,你还有没有良心?!” 韩立也急了,吼道:“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没真正原谅过我,对我上次那件事耿耿于怀。我没良心?!我没良心早就不与你过日子了!” “你!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让开!”韩立说完一把扯开萧晴,出门走了。 萧晴愣在门边,浑身开始颤抖,心里堵呀堵得慌,她手里捏着个馒头原准备作早餐用的,这会儿气不打一处,她把馒头往门槛上一摔,就想哭!可是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还要赶去拜祭父亲。 萧晴抹了把眼泪,也匆匆出了门。 2 萧晴捧着父亲的骨灰盒,骨灰盒上罩着块绸布,鲜红鲜红的,骤然染红了萧晴的眼睛。 萧晴把骨灰盒端放在个干净僻静的长台上后,掀开红绸,骨灰盒前面中央镂空的小木框里安放着父亲的生前相片,那是父亲五十多岁时照的相片,相片里的父亲很精神,欣长的脸挂着慈祥的笑,一双不大的眼睛瞅着萧晴,仿佛在与萧晴唠着家常:“闺女,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些日子过得好吗?”霎那间,萧晴的眼睛模糊了。 萧晴躺在床上,身边的韩立已响起了雷鸣般的鼻鼾声。萧晴忽然觉得这鼻鼾声特别刺耳,就像一头恶狗喘着粗气。回想起早上韩立一把扯开她时那副无情的嘴脸,萧晴猛然坐了起来,喊了一句:“还让不让人睡觉?!” 韩立的鼻鼾声戛然而止,也醒了过来,怔了几秒,拱了拱身子,咕哝了一句:“神经病!” 黑暗中,萧晴的肩膀在起伏,那帘苏州刺绣窗帘诞着脸,漠视这一切。过了许久,悲愤的萧晴脸部的肌肉痉挛了几下,她想大声地喊叫,可是张开嘴巴,喉咙却似断了层的峭壁,发出几声咕隆咕隆的声音后便是死灰般的寂静了。 说真的,如果韩立能主动与萧晴掏心窝地谈谈,哪怕只是装模作样、轻描淡写地说句“那天我说话语气重了”,萧晴都会从心底里原谅他。可是韩立没有,依旧大大咧咧的没把萧晴心烦的事儿放在眼里,让萧晴心里酸酸的怪不是滋味。 刚才韩立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怎么不见了人影。萧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觉得纳闷。 阳台好像有说话的声音,萧晴走到阳台,原来是韩立躲在阳台打电话。萧晴半倚在阳台的门槛边上,冷冷地看着他,虽然萧晴并不曾听到韩立在说些什么,可韩立这超乎寻常的神秘却让人心疑他在干着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韩立打完电话回身见着萧晴,怔了怔,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了的慌乱。 萧晴并不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回房去了。 3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萧晴一个人在家。她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节奏缓慢可美女俊男列如麻的韩剧。萧晴心里想不明白,周围的朋友为什么都那么爱看韩剧,沉闷得要命,男女主角动不动就掉眼泪,把观众也看得心酸酸的。莫非如今的人们平常生活里饱受虚情假意的煎熬,已炼就铜皮铁骨,不轻易人前掉眼泪,暗地里却借看煽情催人泪下的韩剧,挤两滴鳄鱼泪,慰藉一下良心而换得快感。萧晴看韩剧是冲剧情里面的家居装修而来的,她喜欢韩国人的家居装修,不张扬,典雅温馨,同时也保留自己民族的风格。 桌上有包烟,“茶花”牌子的,是韩立遗留在家的。萧晴顺手拿起这包烟,里面只剩下两三根,很自然的,萧晴点燃了一根,夹在指缝里,她没有吸,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根烟慢慢地燃烧,当烟蒂越来越长就快掉到地上时,萧晴才会心不在蔫地弹掉那节落寞的烟蒂,她觉得自己弹掉烟蒂的动作太潇洒了,这么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似乎就把所有的不快划上个休止符。 在萧晴点燃第二根烟时,韩立回来了。他似乎熟视无睹萧晴这一异常的动作,径自进了里屋。据萧晴所知,自己是从来不曾在韩立面前吸过烟的,萧晴故意来到韩立跟前:“今天那么早就回来了?”说完后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把烟雾往韩立脸上一喷。 韩立别过脸,“唔”了一声算作是答复,便拾掇衣服去洗手间了。 萧晴靠在里屋的门槛边上,呆呆地看着手上那根烟,她忽然觉得自己无趣得很,她走到窗边,顺手把烟丢到窗外。窗台上种着盆仙人球,多少个日子没给它浇过水了,萧晴已不记得,任由它天生天养的。萧晴自嘲道:我又与你有何两样,不也是无人过问的吗。萧晴抚摸着仙人球坚韧的刺,思绪飘移,她想捉住往事的某一段落,可往事根本就不在思绪里呈现,萧晴恼羞成怒,竟迁怒于仙人球,她发了狠地折仙人球的刺,密密麻麻的刺扎痛了萧晴的手,萧晴依旧没有停手,心里却一个劲地骂自己:“活该!” 韩立躺在床边的手机响了,萧晴停下了手,坐到床边。手机响过几下后,静了下来。不到半分钟,手机又响了,是收到信息的声音。萧晴拿起手机,她想打开信息看。这时,韩立从洗手间洗完澡出来,他看到萧晴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整个人急了,他嗖地抢过萧晴手中的手机,在他抢过手机的时候,因为用力欠当,把萧晴的手弄疼了。 萧晴摸着被弄疼了的手,喘着粗气,片刻,她喊道:“韩立,你他妈的不是人,你从来不曾吸烟的老婆如今在你面前吸烟你却视若无睹,可我只是听到你手机响了才拿起你的手机,你却像要吃了人似的。你的手机宝贝,还是给你电话的那个人不见得光!”说完,萧晴一把抢过韩立的手机,往地上一摔后,跑进儿子的卧室,把门重重地一关,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萧晴佯装睡着了。韩立坐到床边,拉过被单为萧晴盖上,他把手放在萧晴的手背上,良久,才慢慢起身离开房间。 韩立离开房间后,萧晴睁开了眼,她用另外一只手摩挲着刚才韩立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那里还有韩立的余温,萧晴咬了咬下唇,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她还记得以前她与韩立耍性子跑到这间房睡时,韩立总是在深夜走过来,把佯装睡着的她抱回他们的卧室。佯装睡着的她会趁势用手勾住韩立的脖子,在韩立脖子上装模作样地咬上一口,然后嗔道:“看你以后还敢惹我生气不?” 月光透过窗户流泻进来,半壁银华半壁森严,这些往事如今却如一层纱被隔在床前,是一些模糊的影子。萧晴把那只手贴在脸颊上,以为这样可以熨贴自己被冰冷的泪水洗过的脸,慢慢的,萧晴的脸已经暖和起来,那只带着韩立余温的手却变得冰冷。 4 第二天,萧晴起床,她回卧室拿衣服。韩立还躺在床上,已醒了过来,见萧晴进来,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老婆!” 萧晴不答理他,拿起衣服离开了卧室,韩立却不去拦住她。萧晴重重地把卧室的门带上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 萧晴躲在儿子的房里,没过多久,听到韩立已经出了门,她才又折身回到卧室,躺回床上,昨夜一宿都没睡好,她想好好躺躺。床头对面那堵墙上,那幅结婚照赫然映入眼帘,萧晴顿然想起,她与韩立结婚至今整整七个年头了,七个年头了,不是有个七年之痒之说吗?或许这是规律吧,我们的婚姻也要搔搔痒了! 第十九章 向死而生 1 萧晴回来上班了,她把头发绞短了,原本的一头长直发变成了才及肩的中短发,她以为剪了头发一切就可以从头开始。同事们都说她剪短了发好看,人看起来精神利索,萧晴听了淡然一笑。 天华捧着肯德基的鸡米花回办公室,同事们蜂拥抢之后一哄而散,只有萧晴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书。天华心里纳闷:这鸡米花可是萧晴最爱吃的,今天怎么却无动于衷了。 绰号“大腩”的林平把报纸当蒲扇摇着踱进办公室,这“大腩”萧晴平时最恨他,恨他嘴巴不干净,净说些荤段子。 “大腩”扯扯衬衫领口污渍如同敦煌壁画的领子,把报纸往桌面上一摔,叭嗒一声坐在椅子上,虽说不至于四脚朝天,可他那肚皮却整个儿地摊开,成了现成的麻将桌了。 “大腩”啐了一口,紧接着又咳了一声,大伙儿就知道“大腩”又要开始他的“大话野史”。“大腩”那几个荤段子已说过不知多少遍,要在往常萧晴会撵他走,倘若轰不走,萧晴便要撇撇嘴收拾东西挪地方,这“大腩”却不生气,私底下还偷乐,告诉天华他就爱看萧晴生气时嘴巴噘起的样儿。 “大腩”的唾沫星子仿佛瓜子壳儿洒了一地,眼看就要成了种子发出芽来。天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瞅瞅萧晴,萧晴却是依旧看着她的书,仿佛囤入无人之境。 好不容易,“大腩”的手机响了,“大腩”才收住口,知足地摸摸肚皮回自己办公室了。 “萧晴!”天华唤了一声。 “萧晴!”天华又唤了一声。 萧晴才恍然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天华,天华隐隐看到萧晴的眼眸里有玻璃碎子的光闪过。 萧晴垂下头胡乱翻了几下书:“嗨!看书看迷了。”眼眸里的玻璃碎子滴在了书本上,萧晴慌忙擦了擦眼睛:“里面的情节太感人了!” “什么书?让我看看。”天华正欲去翻萧晴的书。 萧晴整个人神经质地跳了起来,“不适合你看的!不适合你看的!” 天华趁萧晴下班后偷偷翻了翻刚才那本书,那本书的书名是《中国艺术意境的诞生》,里面的内容根本不会催人泪下。 2 香格里拉大酒店。 伦敦包房。 一群文艺界知名人士的聚会。 萧晴也在其中,她化了妆,淡雅却不失精致,眉毛用褐色眉粉扫过,眼梢处晕了烟紫色的眼影,一抹酒红的胭脂有点浓重了,可是扫在她没有铺过粉底的脸颊,却分明是“红藕香残玉簟秋”的意境,嘴唇唇彩的光泽如剥了皮的葡萄鲜艳欲滴,与刻意夹卷并上了睫毛膏的睫毛互相映衬,添了一分魅惑的沧桑。 还没开饭局,先到的人有拉三凑五打牌的,有唠上家常的,萧晴静静地坐在沙发角落边上,似乎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房间里的空气实在太浑浊了,萧晴走出包房,在过道里透透气。前面那个人的背影怎么就那么像韩立,萧晴跟紧了几步,那个人一闪,闪进了一间包房。 萧晴打通韩立手机:“你在哪儿?” “不是说了吗?我与陈老板在海源饭店吃饭吗?” “我怎么在香格里拉酒店看到个特像你的呀。” “你看走眼了。” “你不会骗我吧?敢情又和哪个女人约会去了吧?” “神经病!你要不信来海源饭店找我!” “我要神经病也是拜你所赐,你放心约你的会去吧,我才不会去找你。你以为你是谁呀!” 萧晴悻悻不乐回到包房。 上菜了,萧晴跟前摆放的三个玻璃杯子都倒满了,一杯白酒,好像挺贵的五粮液;一杯龙井茶,透着琥珀的颜色;一杯法国干红,紫红色的光泽讨好着众人的眼睛。 第一轮酒,规矩是要杯子见底的,平日里,萧晴只轻抿一口,今天她也把酒干了。 几轮酒下来,萧晴杯杯见底,喝得天华在旁也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有人开始起哄:“嘿!我们萧晴可是深藏不露呀,没想到她原来是海量!” 这么一吆喝,立时多了几人向萧晴敬酒,萧晴来者不拒。 有人喝高了,开始吼歌,几个大男人起哄着,硬要把《心太软》唱成《屌太软》,《难忘的初恋情人》唱成《难忘所有情人》,笑声一浪接一浪,为他们现改现唱的低俗的歌词喝彩。 “越是低级下流越有市场,越是堕落越是快乐。”萧晴咕哝着骂了一句,眼前发过一阵黑又发起亮来,周围的人影变得漂渺,一幻一幻,桌面的杯盆狼籍像油画的色彩突然放大,堆砌到眼前。萧晴开始觉得恶心,她闭上眼睛,她又看到了刘孜媚,还有韩立,他们冲她笑着,笑个屌!萧晴开口想骂,一股气流从胸口喷射而出。 “哎呀!萧晴吐了!”有人喊。 “我都说她不能喝酒的,你们偏要与她喝!”那分明是天华的声音。 萧晴睁开眼,所有的东西都成了黄色的影子,跟着眼前又发黑了。她觉得身子开始变得很轻很轻,像紫色的纱巾,那带着忧郁的紫色,曾经少女时代的最爱的颜色,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身的爱情的颜色,将要裹着她的肉身飘离了。思绪从未有过的清晰揪着萧晴,我喝醉了!原来喝醉的感觉就是让所有的痛苦都会变得很轻很轻的! “快!快!掐人中!” “不行!送医院!” 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 萧晴知道有人抱起她的身子,她的思绪与身子开始了虚弱的争执。 “我想我要离开你了!”思绪郑重地说。 “那么就是死亡了,原来死亡一点也不痛苦,反倒是轻松的感觉。”身子软软地回应。 “可是我们一起已经快要三十年了,我有点舍不得。”思绪说完这句话,一股暖流袭过身子。 “我想睡了,就这样沉沉地睡了去,我太累了!”身子像个孩子嘟哝了一句。 3 萧晴缓缓睁开眼:“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在医院。”天华轻轻地说,悄悄地放开了他原本一直握着萧晴手腕的手。 萧晴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天华握着的手正输着液。 “我以为我到了天堂。也许我真的到了,那一刻我很快乐,整个身子就像一片羽毛,很轻很轻,无所牵绊。” 天华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我多想我是个天使,纯洁的天使,可是天使也会喝醉酒,只有堕落的女人才会酗酒的,哈哈,天使也要堕落了,这个世道。”萧晴说着眼角渗出一滴泪。 “医生说你不适宜喝太多的酒,因为平常你的血压就比较低,如果喝醉了,剧烈的呕吐后,你的血压会更低,很危险的。”天华顿了顿,又说:“萧晴,我看得出你不开心。” 萧晴冷笑了一声,不再答语,她虚弱地闭上眼睛,眼角滚下两行泪。 天华慌忙用纸巾轻轻地替她拭了去。 护士进来查房:“醒过来了吗?” 萧晴睁开眼看着她,护士看了看输液的药瓶,走了。 一阵嘈杂细碎的脚步声,走进来两个女人,萧晴的同事阿芳与玲姐。 “哎呀,萧晴,你醒过来了,刚才都把我们吓坏了。” “不是吗?全身瘫软,冰凉冰凉的,摸不到你的脉搏。” “是天华一把抱起你,把你送到医院。” “这回多亏了天华,你在酒店时吐得翻江倒海的,不也是他在一旁侍候你,我就受不了,吐那些东西,我看了也会跟着吐。” “好了好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萧晴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天华。 4 萧晴静静地躺在床上。 黑暗中,她听到韩立回家开门的声音,时钟已经敲过了凌晨两点。 当韩立蹑手蹑脚躺到床上时,萧晴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这个男人,就这个男人,我真的要与他厮守终身吗? 不一会儿,响起了韩立沉重的鼻鼾声,声声如重锤敲打着萧晴的脑壳,让萧晴的思绪变得苍白如空穹。 酒精的作用还没完全散去,萧晴又觉得身子开始轻轻地摇着,恍如襁褓中母亲的怀抱…… 这一片开得灿烂眩目的油菜花,与人齐肩高。 “妈妈,嘻嘻,你找不到我。”小韩毅脆生生的声音从花丛中传来。 “谁说的,妈妈可是一只敏锐的猫,专逮你这只调皮的小老鼠。” 萧晴与韩毅在菜花丛中嬉戏追逐。 闪出韩立的身影,韩立手里拿着个网兜子,朝蝴蝶纷飞的菜花丛奔去。 “爸爸,给我!给我!我来网蝴蝶!”韩毅抢过韩立手中的网兜子。 这是多么幸福甜美的画面,绘画大师也无法勾勒。 韩立与萧晴相视而笑,嘴角深深的笑痕仿佛盛满了醉人的美酒。 突然—— “妈妈,救救我!”菜花丛中传来韩毅充满恐慌的声音。 “韩毅,你在哪儿!”萧晴唤了一声,怦然坐了起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她往自己胸口摸去,全是湿腻的冷汗。 第二十一章 情网恢恢 1 不知为什么,从淀海回来之后,萧晴见着天华,心里总是有点别扭,也许是韩立“如果你心里不好受,你也到外面去找个情人”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跳跃着的缘由吧。 喝醉酒时,天华握着她打点滴的手,还有轻轻用纸巾拭去她眼角的泪,这一幕幕,让萧晴回想起内心总是暖意融融。那么多年与天华在工作上相处,他们都是配合非常默契,在萧晴心目中,天华就像她的大哥哥,无处不呵护她,那次喝醉酒,她真想抱住天华的肩膀痛哭,渲泄心中的委屈,可是她没有,她知道天华是个感情敏感脆弱的人,她怕吓到了他,更怕有朝一日伤害了他。 坐在办公室的一角,看着天华埋头看书、专注工作时微微耸起的瘦削的肩头,萧晴的思绪开始漫游:我们像什么呢?蓝颜知己,就是那种比朋友好一点,又没有发展成情人那种关系。不知谁说过,朋友可以上升到情人关系,可情人却永远回复不了朋友关系。呸!呸!呸!萧晴,你不要脸!你不能沾污了与天华这种纯洁的关系,这种关系就像小溪水一样清纯、细水长流。如果玷污了,我们就只是情人关系,不划算!起码我们现在是同事、朋友、兄妹三种关系。 半晌,萧晴低头一看,自己刚才明明是想着天华的,为什么却在纸笺上写满了“叶雄”的名字?她慌忙把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纸篓。 2 这天,萧晴手机响了,她看着手机显示的熟悉的号码,因为这个号码经常会发些热情洋溢的信息给她,她猜想对方就是叶雄。 萧晴故意让手机响了很久才接听。 “你好!” “你好!节日快乐!”萧晴醒悟,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他把我当儿童了。 “我想你打错电话了,因为今天不是我的节日。” “难道我们就不应该为拥有一颗快乐无邪、充满童真的心说句节日快乐吗?” 萧晴心里嘀咕了一句:油腔滑调! “你不问我是谁?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不想知道。因为你经常发很多信息给我,打扰了我的生活!” “有没有打动了你的心?” “我要挂电话了。” “其实你是知道我的,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晚上有空吗?出来坐坐。” “晚上再说吧。”萧晴奇怪自己为什么不一口拒绝了他。 3 吃过晚饭,洗了个热水澡后,萧晴走进书房,韩立也跟着进了书房。 萧晴开了电脑,在网上闲逛着,韩立把手勾着她的肩膀,眼睛也跟着在网上遛达。 萧晴轻轻地抖落了他的手,淡淡地说:“今天不出去呀?那真是罕见!” “我出去你也说,我不出去你也说,你到底想我怎样?”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管不了。” “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说话。” “好好的说话,好好的生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吗?” “你——” 这时电话响了,是叶雄打来的:“我去接你。” “你怎么就不问我有没有空?” “你没有空吗?那就下次吧。” “我有空,你过来接我吧。”萧晴看看身旁的韩立,故意说道。 萧晴打扮一番准备出门。 韩立问了一句:“去哪?” “约——会!” 韩立脸色如蒙了一层烟雾,停了半刻,他不动声色说:“早点回来。” “这恐怕早不了,像你那样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那么早,我是学不来的。” 4 叶雄的帕萨特早已在楼下等着。 叶雄打下车窗,萧晴看到黑夜中叶雄那双小眼睛发着光,扑闪扑闪的。 萧晴上了车,叶雄却没有开车,扭过身子打量着坐在后座的萧晴,萧晴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欠了欠身子,甩了甩头发,咳了一声问道:“叶老板,看什么呢?黑灯瞎火的。” “萧晴小姐的美在黑暗中也会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 “请你不要再贫嘴了,我们去哪?” “你拿主意。” “不是你约我的吗?怎么却要我拿主意。”萧晴嘟嚷了一句。 “尊重女士嘛!我们去梦坊好吗?” 萧晴心想这地方反正我没去过,去就去呗。 “梦坊”是间茶吧,推开门,客人便会有置身梦里的感觉,这里装修的基调是淡紫色,如烟雾般散去那种淡紫色,采用的灯光也是淡紫色,幽雅得有点失真的感觉。 服务员把他们引到一间厢房,走在用挽纱遮遮掩掩装饰的回廊中,萧晴闻到了紫色的薰衣草的香味,由淡到浓,又由浓到淡,最后淡成一缕清风。 进了厢房,叶雄先找位置坐了下来。萧晴打量了一下厢房,厢房的灯比较亮,靠门这边有架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有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杂志。门正对的那堵墙上挂着一幅画着百合花的油画。中间有张桌子,可供四个人坐,桌上铺着米色的、带着小绣花的桌布。说真的,萧晴挺喜欢这里,喜欢它的温馨淡雅、舒适别致。 “我怎么好像是被你催眠似的,跟你来到这里。”萧晴看着已经坐下的叶雄说道。 叶雄作了个请萧晴坐下的手势,说道:“要不怎么叫梦坊。” “原来你是有意图的。” “害怕了,害怕我会趁机谋取财色?” 萧晴坐了下来,故意捂住胸口:“真的很害怕,害怕我自己把持不住,反倒谋取了你的财色。” “哈哈!” 5 他们要了一壶玫瑰花奶茶、一小碟椰香薄饼。 萧晴喝了口奶茶,便放下了杯子,有意识地用调羹无声地拨动着杯中的奶茶,形成一个心形的漩涡。 叶雄也不说话,两只手不停地相互摆弄着。 萧晴觉得这气氛蛮尴尬的,先找话说:“你老摆弄着你两只手干嘛,想绣花呀?”话说完了又觉得失言,觉得叶雄可能真的想绣她这朵花,自己说这话好像在暗示对方什么的,有点难为情了。 叶雄把两只手交叠平放在桌子上:“这样行了吧?”那样子就像在课堂上课。 萧晴“扑哧”一声笑了。 气氛缓和了许多,两人开始东南地北的闲扯起来。 从谈话中,萧晴知道叶雄原来是读理科的,不过也爱好文学,尤其爱写诗,在学校时还是他们学校诗社的负责人。参加工作没多久,觉得自己不适合给别人打工,炒了单位的鱿鱼,另立门户,开创了自己的公司。 谈到酣时,叶雄叫了瓶红酒。萧晴想起自己曾喝醉过,不敢贪杯,只是用嘴唇轻抿几口。 说到初恋,叶雄有点激动。他的初恋情人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同学,在他读大学时匆匆嫁给了一个工人。 萧晴有点好奇,问道:“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叶雄喝了口酒,使劲睁大眼睛:“有啊。她过得不算太好,爱人下岗了,我想经济上给她些帮助,她拒绝了。” 一个晚上,叶雄都没有提到过他的家人。萧晴有点纳闷,可是又不好问。 夜深了,两人走出了梦坊。 叶雄有点喝多了,上了车后,居然哼起了小调,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音乐是桥梁,很容易把两颗心拉得更近。 萧晴接过唱道:“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歌声未落,叶雄插话:“别怕!高处有我呢!” 萧晴翻了翻眼皮,回道:“正因为有你才怕!” “是吗?怕我什么?怕我吃了你?”“那我现在就吃了你!” 萧晴有点被吓到了:“你别——” 顿了顿,叶雄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一开始就把你吃了,多没劲!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我!” 这话算不算爱的表白,萧晴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的脸是火辣辣的,之后,竟不敢再说一句话。 送萧晴回到了家,萧晴临下车时,叶雄说了一句:“和你在一起特别轻松,感觉就像回到初恋时。” 萧晴连再见都没说,逃也似的离开了车,回到家时,心好像还在噪门眼上“咚咚”地跳着。 6 韩立坐在客厅看电视,见萧晴回来,故意看看墙上的挂钟。 萧晴换了衣服后,进了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还有几分羞涩的红晕,她回味着刚才在梦坊里几个有趣的场面时,又不禁窃窃地笑了起来。萧晴洗了把脸,冲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哼着《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曲儿,踱到客厅,坐在韩立身边。 韩立伸出手搂过萧晴的肩膀:“和谁约会去了?那么开心!” “与苏东坡约会去了,还和他一起唱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是吗?又在说糊话了!” 萧晴继续哼她的曲儿。 韩立喃喃地说道:“你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了。” 萧晴心头一震:是呀!我真的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了。我可以有不开心的理由,但我不能放弃我寻找开心的权利呀! 萧晴抬头看了看韩立的眼睛,韩立的眉头轻锁着。 第二十二章 你侬我侬 1 从舞厅出来,叶雄与萧晴上了车,车子缓缓地开着。叶雄看了看表,才十点钟,便提议到江边去走走。 萧晴正想着她与茹茹说过的那段话“浪蝶会写情信,会跳舞,罗曼帝克那种”。叶雄的提议,她梦幻般的微微点了点头。 江畔的椰子树树影婆娑,坡地的绿茵上,稀稀落落坐着乘凉的人。叶雄与萧晴沿着江边栏杆旁的小路漫步着,谁也不言语,走着走着,叶雄轻轻问了一句:“不如我们牵手吧?” 萧晴脸刷地红了,她故意扯下路旁的一撮叶子把玩着,回道:“牵什么手?!跳舞时才牵手的。” “那么晚了,怎么不见你爱人给你电话?”叶雄走快几步,站在萧晴面前。 “怎么也不见你爱人给你电话?”萧晴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偶尔有一两对情侣从对面走来,萧晴的心越发局促不安:这江边都是情侣才来的。她小声说道:“不如我们回去吧。” 叶雄不理她,腆着肚子,把手插进裤兜里,偎倚着江边的栏杆。 江对面街市的霓虹灯饰层层叠叠在江面投下影子,仿佛新娘头上凤冠华丽的珠翠。在这华丽的霓虹灯的倒影中,江中明月的影子越发显得皎洁、朴实。 叶雄微蹙双眉,清了清嗓门,吟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萧晴望着江中的木船,也吟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叶雄一把抓住萧晴的手,说道:“你不觉得我们是多么合衬吗?” 萧晴微微抽了抽手,想挣脱叶雄的手,可是叶雄却越发捏得更紧了。 2 “叔叔,买朵花吧,三块钱一支。”“叔叔,买朵花送给阿姨吧。”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个手拿着玫瑰花的小姑娘,约摸七八岁,扯着叶雄的裤管,缠着兜售她怀里的玫瑰花。 “小姑娘,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家,不怕遇到坏人?” 那小姑娘并不回答叶雄,只是缠着他要他买玫瑰花。 “我没有零钱,要不我给你十块钱,你给我两枝。”这么好赚的钱谁不会挣,小姑娘赶快收下十块钱,把两枝玫瑰塞到叶雄手里,一溜烟跑了。 叶雄把玫瑰递给萧晴,萧晴没有接:“多难为情,手里拿着玫瑰,像什么?反正我是不会拿回家的,丢了又挺可惜的,你自己拿着吧。” 叶雄把两枝玫瑰分别塞进裤兜,说:“花儿花儿,你可别嫌我的裤兜折煞了你的娇艳。” 叶雄送萧晴回到家的楼下,萧晴正准备打开车门,叶雄唤住她:“萧晴。”萧晴怔了怔,看着他。叶雄耸了耸肩,说了句“晚安!” 萧晴快回到家门时,手机响了,是叶雄打过来的:“萧晴。”随即话筒里传来叶雄发出亲吻的声音。隔了几秒后,叶雄问:“你听到刚才什么声音?” 萧晴吃吃地笑了,脸颊通红:“不知道!” “老鼠叫的声音。”叶雄说完也笑了。 “晚安!” “晚安!” 3 这天,萧晴突然缠着韩立,要韩立与她去散步。起初,韩立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不肯。萧晴把电视关了,硬把他揪出了门。 走在小巷里,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路上散步的人如鲫。 韩立趿拉着拖鞋,走在萧晴的前面,萧晴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走着走着,萧晴心里不是滋味,这哪像两口子在散步,简直就是赶牲口。韩立!你不想与我散步,我以后都不勉强你! 萧晴站住了,冲韩立背影唤了一声:“韩立!” 韩立回头看着她。 “不散步了,我们回家!” “又干嘛了?” “我怎么觉得忒别扭的,其实,我们俩装啥亲热?一起散步,好像过得挺幸福的,呸!其实,暗地里都在干着男娼女盗的事。” “你又来了!”韩立说完把手勾着萧晴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装又怎么了?起码我们装得还挺像的嘛,貌合神离总比分道扬镳强吧。” “少在我面前装出玩世不恭的模样。”萧晴鼓着腮帮子说。 走着走着,萧晴脑海里又重现了与叶雄在江边漫步的一幕幕,这一刻,萧晴心里有点想念叶雄。 4 叶雄出差回来了。 第二天就给电话萧晴,把萧晴约了出来。 萧晴穿了条水蓝色的连衣裙,裙摆是百褶的,褶边捆了白色的花边,头发刚洗过,散发着幽幽的洗发香波的味儿,脚上穿了双米色扣绊凉鞋,手里挽着个浅粉的手袋,整个装束有点像《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 叶雄坐在车里,看着萧晴美丽的身影由远至近,直至上了他的车。他把手指勾成环,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由衷地赞道:“今天你真漂亮!” 萧晴轻挽裙角,微微欠欠身子,像个公主一样回礼:“谢谢!” “上我家坐坐好吗?”叶雄问道。 “方便吗?” 车子已经朝叶雄家方向飞驰。 这是叶雄的家,很简单的三房两厅居室,房间显得有点零乱。 萧晴这时才知道叶雄爱人与儿子都移民去了澳洲,他因为公司生意的缘故,暂时还没有一起去。 叶雄抱出一叠他们公司广告策划的宣传蓝本画册,让萧晴看。 房间响起了音乐,每个音符仿佛穿着纱裙的仙女,在有限的空间舞动着她们带给听者无限遐思的身体。音乐在袅袅而行,带给人的联觉却在神马太空。 萧晴感觉有人在撩动她的头发,叶雄的双手已从她的身后环着她的腰。 “不要这样。”萧晴的话像在梦呓。 叶雄的鼻息暖暖的、痒痒的呼在萧晴耳后。 “不要这样。”萧晴一声声的低语更是半推半就的诱惑。 叶雄一把抱紧萧晴,吻!湿湿的吻仿佛春雨打落的花瓣落在萧晴的脸颊上,嘴唇上,耳垂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与清新的牙膏味。 “我想你!萧晴!出差那么多天,我真的很想你!” 萧晴不停地躲着他的吻,身体开始颤抖。 叶雄蹲下身子,双臂绞紧萧晴的双腿,一用力,把萧晴整个举了起来,在原地绕了两圈后,朝卧室走去。 萧晴捶打着叶雄的双肩:“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叶雄把萧晴平放在床上,萧晴想坐起来,叶雄的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袭过萧晴,萧晴闭上了眼睛。她又看到了刘孜媚,还有韩立,他们在抱作一团。韩立说过的那句话“你如果心里不好受,你也到外面去找个情人。”又在耳边响起。 萧晴甩了甩头,眼睛闭得更紧。她感觉到叶雄在撩起她的衣裙,双手在她大腿上滑行。身体内一股暖流就要从两乳间迸出,之后漫向小腹,或者更深处。可是身体却在颤抖,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萧晴身体内多了一具物体,萧晴心里冷笑了一声,这物体不属于萧晴,不属于她的合法丈夫,它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萧晴不知自己是怎么把衣服穿上的。叶雄赤裸着上身,只穿着条裤衩,他温柔地抱着萧晴,坐在床上。他轻轻地吻着萧晴的耳垂,轻轻地拨弄着萧晴的秀发。萧晴的头脑一片空白,懒懒地偎依在叶雄怀里。 “你侬我侬,取一团泥,捏一个你,捏一个我。然后打碎,和水成泥,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叶雄喃喃地在萧晴耳边说。 “你侬我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萧晴也跟着喃喃地念。 5 萧晴像是逃一场瘟疫逃出了叶雄的家。 回到自己家里,看着熟悉的一切,萧晴就想哭。她躲进洗手间,打开花洒,由头盖脸冲洗自己,冲洗身体每一寸肌肤,心里不停地默念:“我还是原来的我!我还是原来的我!” 韩立站在洗手间门外:“你在干嘛?你今天洗了三回了。” 萧晴白了他一眼,进了卧室。 “曾经你是那么的纯洁,曾经你以为你的一生只骄傲地为一个男人而活,可今天这些已成为曾经。” “我没有错,那是因为我要从病入膏肓的婚姻中寻求重生。” “你很可笑很滑稽,你就像一个又傻又蠢的小丑,在拼命往自己脸上涂颜料。” “我就是要给点颜色我那伤害我的丈夫瞧瞧。” “你很可怜,你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我是很可怜,但我起码捍卫了我在婚姻中第三世界价值观的平等,可怜的平等总比可悲的超越更现实。” 第二十三章 幽怀共语 1 叶雄打了无数的电话给萧晴,可是萧晴没有接听;叶雄发了许多的信息给萧晴,全都杳无回音。 一天,叶雄的小车在萧晴下班回家的路口堵住了萧晴。 “上车!”叶雄打下车窗,那种命令的口吻不容萧晴拒绝。 萧晴上了车,车子急驰而去。两人坐在车上,谁也不发一言。 车子在郊外一个小树林间的空地停住了。 “为什么要躲我?!” “有个女人,她的内心很苦很苦。她面对她丈夫行为的出轨,她面对第三者怀孕事实的挟迫,她都没有放弃她的婚姻。因为她爱她的家,她要给她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她内心深处却无法真正原谅她丈夫,她选择了同样的出轨去报复她的丈夫,她选择利用另一段感情去平衡她戾气深重的心。”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你吗?” 萧晴咬着下唇,看着窗外。 “看着我!”叶雄扳过萧晴的肩膀,“你是说如果你不是因为丈夫行为的不忠,你根本不会与我交往?” 萧晴眼里噙着泪,使劲点了点头。 叶雄一把抱紧萧晴,低吼道:“你骗人!”他把头埋在萧晴的胸口:“我听到你的心扉,它告诉我,其实你心里喜欢我!” “你还记得我们在凤凰城的初次相遇吗?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可那时我对自己说,我要追求你!我们交往的时间也有半年了,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很快乐;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变得年轻,变得自信。像我们这种过了四十不惑的人,是不轻易相信爱情的,是你!唤醒了我内心将老去的激情。我不相信你是铁石心肠的女人!我不相信我的真诚从来没有打动过你!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萧晴终于忍不住抱住叶雄痛哭起来。 叶雄搂着她,轻轻抚摩她的秀发,他低声在萧晴耳边说道:“哭吧,哭吧,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萧晴边哭边掐他的肚皮:“谁说我喜欢你的!谁说我喜欢你的!” 叶雄捧起萧晴的脸,轻轻吻去萧晴脸上的泪水,他的嘴唇缓缓移到萧晴的唇上,他的舌头深深埋入萧晴的嘴里,一秒、两秒、三秒,他开始颤抖,因为他感受到萧晴的舌头正缓缓地绞上他的舌头,他知道这是萧晴第一次回吻他…… “以后还躲我吗?”叶雄轻轻把萧晴脸上零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萧晴嘴角挂着醉人的笑:“躲!躲到天涯海角!” 叶雄捏了把她的脸颊:“臭丫头,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出来!” 2 茹茹发了信息过来:“我生了个儿子,六斤,剖腹的。” 萧晴看了信息很开心。 吃饭时,萧晴与韩立谈起,韩立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萧晴在说什么,他是一副心不在蔫的样子。 “我与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妈妈从小就教我们,吃饭时不要说话。你妈妈小时候没教你吗?” 萧晴哭笑不得,她看着韩立啃骨头舌头咂巴得很响的样子,说道:“我妈妈教我吃饭时要有人样,不要发出像狗呀猪呀之类动物才会发出的声响。” 韩立把手上的骨头往桌上一放,吮了吮手指:“谁叫你把蒜香排骨做得那么好吃,让我吃得有声有色!我听着呢!你的朋友茹茹生了个大胖儿子,对吧?” 萧晴没理他,埋头吃她的饭。 “以前她不是为了婚姻哭得死去活来,还要自杀吗?这不又嫁人了,还生了个儿子!你说这女人呀,怎会甘于寂寞?怎会死心塌地地爱一个男人?要说改嫁她们可比男人要快多了。” “女人怎么了?不是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男人,我们犯得着嫁来嫁去吗?” “嘿!嫁来嫁去,还得嫁个吃里扒外的。”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你们是天下的白鸽一般白,得了吧。” “妈妈!我们吃完饭一起去逛街。”儿子韩毅插话。 “让你爸陪你去!” “让你妈陪你去!” “不,我们一起去!” “你爸可不想我去!” “一起去,如果你不去,街上的人只看到我们两父子,还以为我没有妈妈呢。”韩毅说着眼圈就红了。 萧晴与韩毅默不作声。 仨人走在街上,最高兴的就是韩毅。 他手里拿着根冰激凌,那是萧晴刚为他买的,他剥掉包装纸,没舍得吃,要萧晴先吃,萧晴装模作样舔了一下。 韩立旁边嘀咕了一句:“想吃,不会再买一根,犯得着跟儿子合着吃吗?” 萧晴扬了扬下巴:“合着吃怎么了?那是儿子孝敬我。有些东西要合着吃,要一起分享才会更美味的。像你这种人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韩毅把冰激凌往韩立跟前一伸:“爸爸,你也尝尝!” 韩立也装模作样舔了一口。 黑暗中,萧晴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 3 温存过后,叶雄央求萧晴:“今晚别回去了好吗?” 萧晴默默地穿着衣服。 叶雄抢过她的衣服。萧晴又抢过来,默默地穿着。 “你这样,我心里难受,好像我们在一起就只是为了温存。” 萧晴嘴唇翕动了一下,可终究没有说话。 叶雄凑过脸来,看着萧晴的眼睛。萧晴把身子背了过去,泪珠掉在了衣襟。 叶雄也默默穿好了衣服。 萧晴轻轻地帮他整理衣领,然后用手勾住他的脖子。 叶雄扶着她的腰,在萧晴耳旁说道:“小妖精,我今晚会睡不着的。” 萧晴吃吃地笑了。 叶雄扳正萧晴的肩膀:“真的,我一想到你要回到你老公身边,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萧晴,如果你没结婚,我追求你,你会嫁给我吗?” “别问这些孩子气的问题好不好?” “我有个朋友生了个儿子,不过是私生子。她是别人的二奶,专门为人家生儿子的。”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对吗?” “现在算是吧。” “一个女人选择违背所谓的道德伦理的生活方式,必定要付出比一般女人多十倍的坚强。” “噢,你是这样看的,你不会看不起她吧?” “我不会看不起她,但我也不会接受她。” “那你又怎么看我们俩人这种关系?” “兜那么大的弯就是想考我呀。我也说不清楚,我呀,被你一叶障目,眼里除了你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和你说正经的。” “那我问你,你会为了我离婚吗?” 萧晴轻轻摇了摇头。 叶雄叹了口气:“我也不会。我找不到要离婚的理由,也没有娶你的勇气,我觉得娶你就是要给你幸福,我没有勇气去承诺能给你幸福。” “我和你一样的心情。我们就像俩个在婚姻里找不到温暖的人,走到了一起相互取暖,有一天,如果我们不再需要对方,我们也就分手。”萧晴说完,有点伤感。 叶雄沉默,抓过萧晴的手轻轻抚摸着,萧晴的手有点冰凉。 4 “打开车后座那个包裹看看。”叶雄眨着小眼睛,神秘地朝萧晴说。 “什么东西?那么大的块头!哎呀!粉红猪,《小熊维尼》里的粉红猪,真可爱!”萧晴一把抱过粉红猪,爱不释手。 这粉红猪是个毛绒公仔,有半个萧晴那么大,细细的绒毛仿佛刚下的一场春雪,它穿着件红白间条的小背心,瞪着一对小眼睛,翘猪鼻子下咧着口朝萧晴笑着。 “像不像你?猪女郎!” “谁是猪女郎?” “你呀!你不是属猪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属猪的?” “我偷看了你的身份证!” “坏蛋!咬你!”萧晴举起粉红猪公仔,让粉红猪的翘鼻子在叶雄头上啃了一下。 回到家,韩毅抢过“粉红猪”:“妈妈,是给我的吗?” “喜欢吗?” “喜欢!”韩毅说着,抱着“粉红猪”进了他的房间。 做好晚饭,萧晴叫韩毅吃饭,“粉红猪”的脸上多了两道黑黑的手印。 “韩毅,你瞧,你把粉红猪的脸弄脏了!”萧晴大呼小叫。“以后都不准你碰它!” 韩毅垂着眼睛,吧嗒吧嗒走出他的房间。 萧晴找了块湿毛巾,边擦“粉红猪”的脸,边嘀咕着:“早知就不让你碰它了!” 擦完“粉红猪”,萧晴抓过韩毅的手:“你瞧!你瞧!你这手,多脏!你都不小了,就不知道洗手!”说完,抽了下韩毅的手背。 “犯得着吗?不就是个毛公仔吗?你不是送给他的吗?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呗。”韩立努努嘴说道。 晚上,萧晴抱着“粉红猪”,想想叶雄,甜蜜地笑了。可看到“粉红猪”脸上依稀看得见的黑手印,想起晚饭时自己对韩毅的态度,心里不是滋味。 萧晴偷偷摸进了韩毅的房间。 “妈妈——” “韩毅,你还没睡呀!” 韩毅骨碌一下爬了起来。“妈妈,你有事吗?” “妈妈看你睡着没有。”萧晴摸摸韩毅的小脑袋,再看看小韩毅空荡荡的床,“让粉红猪陪你睡好吗?不过你要答应妈妈,以后要好好爱护它!” 说完,萧晴把“粉红猪”抱过了韩毅的床。 半夜,萧晴又偷偷摸进韩毅的房间,看着韩毅抱着“粉红猪”熟睡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儿子在她心目中永远那么重!那么重! 第二十四章 风雨问安 1 临近春节,姬姬回家了,这是姬姬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 都说北方的水养人,姬姬这“黄豆芽”也被养得白里透红,水灵水灵的,原本瘦不拉叽的身子开始胀了起来,该圆的也圆了,不该圆的也有了发膘的苗头。 萧晴想办点年货,邀上姬姬一同前往。 天气很冷,下着毛毛雨,越发让人惦着过节,觉得唯有过节那种团团圆圆的气氛才会驱逐这又冷又湿的寒意。 商场里人头攒动,每人脸上都写着“奔忙”两个字,谁不奔着农历新年有个好的兆头,谁不忙着把今年该办的事办完。 红彤彤的福字、如意结、灯笼之类应节的吉祥物挂满了招人眼的地方,多亏这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红色,还能点燃我们心头仅存的那点就快熄灭了的激情。富的过年,穷的也过年,爱着的过年,不爱着的也过年,过年是上天赐给我们每个生命平等的对来年的憧憬。“来年我也会富有,来年我也会找到爱。”兴许吧,这样心里会涌起一点微弱的快乐。 萧晴牵着姬姬的手,在人群中挪动着身子,还好,两人都穿了一身的衣服,没挤到女人所谓的要害部位。萧晴想着这些就笑了。她想起不让叶雄碰自己的要害部位,叶雄却说那是要他命的部位,不过他宁可碰了也不要命了。如果叶雄留在这里过年,我会多点快乐的,可是他回澳洲了。萧晴有点沮丧。 回家路上,姬姬说:“晴姐,你不知道街上的人都老瞅你。” “瞅我干嘛?” “瞅你好看呗。” “人家瞅你的,你年轻又漂亮。” 姬姬撇撇嘴:“我是年轻,我是漂亮,可是我没有你那股骚劲。” “别瞎说,睛姐我连媚眼也不会抛,哪来的骚劲?” “我说的骚劲是指风情。你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这次我放假回来发觉的。” 萧晴笑了,笑得让人心醉。 “这种风情是沐浴爱河的人才会散发的。”姬姬又加了一句。 萧晴的心格登了一下,这小妮子,读书回来人学聪明了。 “晴姐,我说的对不对?”姬姬用手肘碰了碰萧晴,故意使了个眼色。 萧晴也故意还了她个媚眼:“你说呢?” 姬姬很夸张地作出浑身抽搐的样子:“好大的电流,我差点电晕了。” 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2 办公室里的人开始轮流值班,好让大伙儿有时间操办年货。 今天是天华值班,天华来电话:“萧晴,办公室来了个外地人,说是找你的。” “男的还是女的,你不问他是哪人吗?” “男的,说是你朋友的朋友,有急事找你。我看他不像个坏人,好像也挺多心事似的,所以才给你电话。要在往常,我早打发他走了,都是年关了,他来找你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萧晴觉得天华说的有道理,决定回办公室一趟。 外面下着雨,天气很冷。风细细的,却如一把利锥子,在人们面前闪过,连牙齿也哆嗦起来,格格作响。 回到办公室,萧晴额前的头发被雨打湿了,黏成一缕缕的,耷拉在眉眼间,鼻子与脸墩儿都冻得红红的,泛着微蓝的紫光,涂着口红的唇也被冻得像刚痊愈的伤口,呵着白气。 萧晴推开办公室的门,跺了跺脚:“真冷!” 天华抖了抖报纸,朝沙发上坐着那个男人努努嘴,也不说话,继续看报纸。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站了起来,冲萧晴笑了笑,表情有点僵硬。 “你是——”萧晴只觉得他有点脸熟,可一时又想不起。 “我姓江,张弛的朋友。” 哦!他就是“如风”,张弛的网友,西江市人。萧晴记了起来,他们曾有过两面之缘。 “我这次来办事,顺便过来看看。”“如风”不停地搓着两只手,又看看天华,把想说的话打住了。 萧晴拨了拨额前的发,呵出一团白气:“张弛她走了。”眼圈跟着便红了。 “如风”还是不停地搓着两只手,好像那两只手不是他自己的,“我知道,我是想看看她的女儿贝贝的,所以来找你,请你帮我想想办法,让我看看她。” 萧晴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如风”低垂着眼,脸色透出几分青灰,仿佛画家笔下远山的暮霭。 “好吧。”萧晴低低地说了一声。 3 上了“如风”的车,车后座上堆满了东西。 “如风”呵呵笑了笑:“是给贝贝的。” “贝贝肯定欢喜的。”萧晴若有所思的说,说话间似笑非笑。 萧晴牵着贝贝的手朝“如风”的车走去。 “如风”下了车,看着她俩,表情木然。 “叫叔叔。”萧晴捏了捏贝贝的小手。 “叔叔——”贝贝扬起脸,歪着脑袋,怯怯地叫道。 “如风”缓缓地蹲下身子,握着贝贝的手,盯着贝贝目不转睛地看,“你就是贝贝呀,你就是贝贝呀。”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贝贝看着跟前这个叔叔表情那么古怪,有点害怕,挣脱“如风”的手,躲到萧晴身后。萧晴轻轻用手抚摩着贝贝的头发,冲“如风”笑了笑。 这时雨已停了,却是更冷了,萧晴与贝贝嘴里呵出的白气像一团一团的棉絮。 “如风”打开车门,指着车后座的大包小包冲贝贝说:“贝贝,这些都是叔叔送给你的,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贝贝探出头往车里面看,原本又大又黑的两眼更加亮了,她又看看萧晴。 萧晴冲她轻轻点了点:“上车瞧瞧,看看喜欢不喜欢?” 很快,贝贝与“如风”就混熟了,两人有说有笑,萧晴在他们中间反而显得有点多余了。 把贝贝送回家时,萧晴再三叮嘱贝贝:“爸爸要问起这些礼物是谁送的,你就说是晴姨送的,千万要记住!” 贝贝挺懂事,使劲点了点头,走到楼梯口,把手里一包巧克力塞到萧晴手里:“这个给韩毅哥哥。” 萧晴用手轻轻拍了拍贝贝肩膀,嘴里又呼出一团白气,盖过了眼里的雾气。 4 回到“如风”的车里,“如风”与萧晴谁也不说话,车子缓缓地开着,车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两人胸口仿佛填了块石头。 “如风”开了音乐,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主题曲,“春花秋月只是虚设,良辰美酒不能醉一回,前世的情愁说不尽,今生的荒凉又是为了谁。看似有缘却无缘,无缘为何又为你落泪,情到长时方知苦,爱到深处才觉累。离散的夜凉如水,寂寞的心与你相随,心的眼泪流成一个故事,明月它年年有总是一样美。” 萧晴听得如痴如醉,歌词犹如拉开的帷幕,晃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张弛与“如风”、茹茹与老谢、韩立、刘孜媚、叶雄……明月它年年有总是一样美,可这心的眼泪流成的爱的故事,何时才会有结尾。 萧晴叹了口气,轻轻的,是为了张弛吗?还是为了茹茹?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吧。 “如风”递过一张名片,萧晴接过看了,上面写着“西江市某某局/江增良/副局长”,萧晴捏着名片,看着“如风”。 “如风”把音乐声调小了,说道:“这是我的名片,贝贝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你给我电话。” 看着“如风”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萧晴眯缝着眼,似笑非笑的,你们这些男人,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赎了良心的不安了吗?春花秋月只是虚设,良辰美酒不能醉一回,逝去的永远不能回来,伤口它永远都是一个爱与恨的记号。 这时已近黄昏,风又刮了起来,像酒醉者醉意阑珊的步履,夹着毛毛细雨,穿行于这青灰的暮霭中。 萧晴手里还捏着“如风”的名片,额前的头发又湿了,眉毛、睫毛也湿了。萧晴嘴里呵出一缕白气,久久不散。她看了看“如风”的名片,然后撕成粉碎,抬手一扬,名片的碎骸在风雨中飞舞。“让你良心的不安与这风雨同行吧!” 5 除夕夜,萧晴一家三口围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这里的除夕夜有守夜的习俗,就是除夕之夜不出门,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守着家,守着福,守着财,守着爱…… 有些东西你越守着越护着,越他妈的容易失去;有些东西你越不在乎越不心疼,它却屁颠屁颠地跟你一辈子,萧晴活到这岁数似乎有点明白了。 萧晴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四个“0”,萧晴有点奇怪,她接听了,是叶雄的声音,仿佛来自天穹。“新年快乐!” “……” “是我!叶雄!” “新年快乐!”萧晴声音有点颤抖。 “我要过了清明才回去……我发了伊妹儿给你,你收到了吗?” 最近真的忙坏了,萧晴没有上过电脑。“你现在在哪呀?” “澳洲家里,你呢?” “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叶雄,你在干嘛?” 继后,萧晴手机忙音。萧晴无力地放下手机,刚刚一阵颤抖的心突然倦怠起来。 萧晴钻入被窝,她真的很累了,睡个囫囵觉总比看无趣的联欢晚会节目要强。 时钟敲过12点,卧室的灯大亮,韩立与韩毅猛然掀开萧晴的被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新年的问候仿佛春雷炸响。 萧晴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孔,还有他们手上拿着的红彤彤的利士封与贺年卡,睡意全无,笑了。 第二十五章 相思难表 1 萧晴打开邮箱,查看叶雄发来的伊妹儿。 “晴,你好吗?我想你,我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会想你。想你雪白的大腿,想你鲜艳欲滴的嘴唇,想你娇慵的喘息,想你忧怨妩媚的眼波,我多想把你吞下肚子里带回澳洲呀!你肯定会耻笑我低级下流,可这是一个血肉男人的心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肉欲可是爱情的活化剂,肉欲它就是经济基础,它决定着我的思维方式!马克思肯定要赏我两个大嘴巴了。 晴,我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可我面对屏幕,面对键盘时,却总觉得这屏幕折射的蓝光正窥视着我的灵魂,让我不敢轻言妄语。我想起了狄更斯的话——成熟的爱情,敬意、忠心并不轻易表现出来,它是谦逊的、退让的、潜伏的,等待了又等待。我不信这鬼话,岁月给我成熟的头脑,可爱情让我变得孩子气,这是一对矛盾体。爱情永远是树上那只才泛红的苹果,离成熟还早着呢,如果成熟了它就会掉落。其实爱情成熟了也会变得失落了,我多想与你说,我真怕失落了你。 晴,你让我为难了,我真的为难了,我不知何去何从。我与你说这些干嘛。今晚的月亮很亮很亮,我又看到了月宫那个傻瓜吴桂在砍他的桂树,如果他知道那棵桂树砍一分就长一分,他还会日复一日地砍吗?我突然觉得此时的我真像这个傻瓜吴桂,明知离愁苦却偏要剪,剪不断呀理还乱!你也在望月吗?我哼起歌儿了,你听——多少次望月又被月望,多少次相爱又被爱伤。不再问能不能,能不能天长地久,只想你,你陪我坐到天亮。“ 萧晴眼睛模糊了,她想给叶雄回信,可是除夕之夜叶雄电话里头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个女人应该是叶雄的夫人吧。萧晴犹豫片刻,清空收信箱,关掉了电脑。 2 不知为什么,最近萧晴老是觉得精神疲乏。 萧晴坐在办公室里,呵欠连天,桌上的书已经好多天没翻过了,那只笔像个失宠了的少妇,落寞地躺在书桌一角,正哀怨地瞅着萧晴。 萧晴趴在桌上,想打个盹儿。 同事阿芳神色慌张走过来,小声说:“萧晴,帮我看看我身后。” “没事!”萧晴瞄了一眼回答。 阿芳嘀咕了一句:“不行,我还是到洗手间里去看看。”说完不见了人影。 同事玲姐站起来倒了杯水,边喝边说:“这阿芳,当了几十年的女人,心里都没个谱儿。每个月都来的事,她总是弄得一惊一乍的。” 萧晴又趴在桌子上了。 “最近你是干嘛了?好像精神不太好!”玲姐走到萧晴桌子跟前。 “嗯,就是犯困。”萧晴咕哝一句。 “可是你脸色又很红润呀,不像血气虚弱的样子。”玲姐仔细看着萧晴的脸,“你没有化妆吧?” 萧晴没好气地说:“我哪还有精神去弄这玩意。” 阿芳回到办公室,插了一句:“我听人家说,精神疲倦脸色红润八成是卵巢早衰的症状。” 萧晴嗖地立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阿芳。 玲姐坐回位置,架起二郎腿:“阿芳,是不是真的?别瞎说!” 阿芳坐了下来,又欠了欠屁股,压低嗓门说:“《家庭医生》里说的,还说女人的卵巢得不到适当的刺激会容易衰老的。” 萧晴好奇地问:“那要怎么适当地刺激它?” 玲姐“嘻”地笑了:“回去叫你老公多点爱抚你不就能刺激卵巢咯。” “没劲!”萧晴说完又趴在桌子上。 玲姐朝阿芳使了个眼色:“阿芳,你老公一个月与你几次?” “什么几次?”阿芳故意没听明白。 玲姐“啐”了一口:“别在我面前猪鼻子插葱——装象,快说!” 阿芳不傻,话锋一转:“我看书,书上说一个月要有七次才算正常的夫妻生活。” 两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萧晴。 萧晴没精打采地说:“看着我干嘛?我一天一次。” 阿芳与玲姐“轰”的笑了,异口同声说道:“怪不得你卵巢早衰!要是我们,卵巢早透支了!” 萧晴又打了个呵欠:“咦?不是和老公睡在一张床上就算过夫妻生活的吗?我可是每天都和老公睡在一张床上的,难道你们不是吗?” 阿芳与玲姐抓起桌上的报纸往萧晴头上扔去:“你敢耍我们!” 仨个女人笑得闹哄哄的。 3 晚上,萧晴主动向韩立求温存,温存的每一个程序都像流水作业一样完成了。萧晴心底里本来就微弱的激情经过这番劳作后,不但没点燃,整个人更像被掏空了似的。 萧晴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心里头酸酸的:难道这么年轻就卵巢早衰。她又想起了叶雄,小腹顿时涌起一肌暖流,心跳速度跟着加快,继后整个身子酸麻酸麻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死叶雄!臭叶雄!你搅混了我这淌水,却拍拍屁股走了,我恨死你了!” 这时,萧晴又感到右腹上侧肋骨间有股疼痛的感觉,这种疼痛的感觉已经有好多天了,发作时不过十几秒钟而已,就像被皮鞭抽打几下。起初萧晴并不太在意,可是今天,萧晴开始有点紧张了,这个地方是不是卵巢呀?卵巢应该在小腹靠近大腿根处才对的呀?那不是卵巢又是什么地方? 这一夜,萧晴边想着叶雄心里边骂着叶雄——爱恨交加,又惦记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了卵巢早衰——战战兢兢的,辗转反侧。 4 茹茹来电话。 “萧晴,你猜今天谁给我来电话?” “这样的问题也让我猜,没劲!” “马小钰!” “她给你电话了?” “嗯。这女人不简单!她居然找了个老外,现在正办移民手续,准备移民去新西兰。” “是吗?她不是去了北方做化妆品销售的吗?” “听说她做销售很成功,居然做了欧妮雅国际化妆品公司中国分公司的高级销售经理。她那个老外老公就是她们总公司的财务总监。” “我早就看出她不简单了,你瞧她那张嘴,死的也能说返生。” “哎,萧晴,你今天怎么了?说话的调儿老是低了个八度!” “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精神不是很好,我怀疑我可能是卵巢早衰。” “你今年才几岁,怎么可能。我看你是想得太多了。” “全身软绵绵的,脸色总是一阵一阵潮红。” “嘻嘻,是不是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那分明是害了相思病!什么卵巢早衰,是发情,你是不是在想你的浪蝶了?” “谁说我想浪蝶了?我还不是想你才害的相思病!” “得!我可没这魅力!” 挂了电话,萧晴的脸又泛起一阵潮红,她摸着滚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莫非我真的患了相思病?死叶雄!臭叶雄!” 5 叶雄发来信息:“我刚下飞机,明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萧晴看完信息,心里一阵窃喜,她掏出小镜子端详起自己,尔后,问旁边的同事阿芳:“我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呀?” “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呀,还不是和平常没两样。” 萧晴又问同事玲姐:“玲姐,你瞧我的头发是不是该修剪一下了?” “你不是才修剪的吗?怎么又要去修剪了?” 萧晴眼睛绽放出神采,她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开始琢磨:下午是先去做美容,还是先去修剪头发。 天华捧着一大撂文件进办公室,传来萧晴清脆的声音:“天华,你今天穿的t恤真好看!” 天华瞅瞅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又看着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哼着小曲的萧晴,有点奇怪:“萧晴今天干嘛了?”阿芳与玲姐异口同声说道:“萧晴今天卵巢恢复正常了!” 第二十六章 佳期如梦 1 “想我吗?”叶雄捧起萧晴的脸问。 “哼!才不想呢!”萧晴使劲眨了下眼睛。 叶雄听了抱紧萧晴就是深深的一吻,让萧晴感到窒息,吻着吻着,叶雄咬上了萧晴的舌头,麻麻的,有点疼。萧晴不停地拍打叶雄的肩头,叶雄才放开她。 叶雄又问:“想我吗?” “不想!”萧晴捂着嘴咕哝着回答。 “不想又咬!”叶雄作势又要强吻萧晴。 萧晴顺势像只小猫倒在了叶雄的怀里。 “嫁给我好吗?”叶雄在萧晴耳边低语道。 “现在不是嫁给你了吗?”萧晴满脸羞色。 叶雄扳正萧晴的肩膀,脸色有点严肃,说:“我说真的。” 萧晴看着叶雄的眼睛,良久,别过头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婚姻在我们之间还有存在的价值与必要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一纸婚书。” 叶雄轻叹了口气:“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说完轻轻拿起萧晴的手,掰弄着萧晴的手指。 萧晴看着叶雄不开心的样子,心软了,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故意撒娇:“我们今天应该开开心心才对的。” 叶雄搂过萧晴的肩膀,轻轻地笑了。 2 萧晴觉得叶雄这次从澳洲回来,人好像变了,变得有点婆妈,也没有从前那么有幽默感。他差不多每天都打电话给萧晴,只是简单问候一句便匆匆把电话挂了。 萧晴与他说:“如果你忙就别打电话给我了,我又不是小孩,要你整天哄着。”叶雄“嘿嘿”一笑:“没事,听听你的声音人也会舒畅很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晃就半年。 这天,叶雄把萧晴接回他的家。 打开叶雄的家门,萧晴着实吃了一惊,原来叶雄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今天什么日子?你可是很少亲自下厨的。”萧晴话未说完已经坐到饭桌旁。 “不是好日子。”叶雄淡淡地飘过一句。 萧晴看着叶雄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哎!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银鱼花生的?”萧晴说着,夹了一筷子银鱼花生送到嘴里。 叶雄拿出一瓶红酒,给两人都倒了一杯:“味道怎么样?” 萧晴嚼着食物,眼睛夸张地眨了几下:“嗯,还行吧。不过与我比还差远了,不信,下回我做给你吃。” “是嘛,可惜……”叶雄欲言又止。 “喝酒!”叶雄说完就往肚子里倒了一杯,接着又把杯满上。 “哎,你不要猪八戒吃人参果好不好,红酒不是这样喝的,要慢慢地品味。”萧晴边说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叶雄举起了杯,萧晴把自己的杯子往叶雄跟前一送:“drink!” 叶雄却没有与她碰杯,顾自又往肚子里倒了一杯。 酒可真能壮胆,叶雄几杯酒下肚,不该说的话终于吐了出来:“萧晴,我要走了!” 萧晴停下筷子,眼睛亮亮的看着叶雄。 “真的,我已经把公司的资产转卖给我的一个朋友,手续基本办完,结束了这里的生意——” “然后回澳洲,永远也不回来了,对吧?”萧晴接过叶雄的话缓缓地说道。 萧晴慢慢地把筷子放回桌上,端起酒杯咕噜一下喝完杯子里的酒,自言自语道:“原来今天这是离别宴!” “这房子我想留给你做个纪念!我——我还会回来的。这是房子的钥匙。”说完,叶雄掏出钥匙放在萧晴跟前的桌上。 “谁要你的破房子!谁要你的臭钥匙!”萧晴抓起桌上的钥匙往地上一摔,然后趴在桌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3 过了好一会儿,萧晴抬起头,饭桌旁没有了叶雄的踪影。 “叶雄!”萧晴抹了把眼泪唤道。 片刻,洗手间传来了水流声,萧晴推开洗手间的门,叶雄正用水冲洗着脸。 “你在干嘛?”萧晴轻轻地问,眼睫毛上的泪珠还闪着光。 叶雄抬起脸,脸上全是水珠,眼眶里却布满了血丝。 四目交投,泪光流转。 “我不要你走!”萧晴说着抱住了叶雄。 良久,叶雄轻轻推开萧晴,抹去萧晴脸上的泪痕,他横腰一抱,把萧晴抱进了卧室。 黑暗中,叶雄轻轻地褪去萧晴身上的衣服,吻像初春的阳光,暖融融地落在萧晴的每一寸肌肤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柔,那么温暖,仿佛在完成一个圣洁的使命。萧晴微闭着双眼,让叶雄身上那股熟悉又亲切,仿佛是雨后泥土散发的清新的味道包裹着自己。 当他们去到最高的浪尖又滑落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萧晴的眼泪如决堤的水奔泻而出。 4 两人坐在阳台上,脉脉地看着夜空。 两人又唱起了那首歌:“多少次望月又被月望,多少次相爱又被爱伤。不再问能不能,能不能天长地久,只想你陪我坐到天亮。” “今天是农历多少?”萧晴问。 “农历廿十六。” “原来是下弦月。”萧晴长长地呼了口气,温婉地说道:“圆满的夜晚已过,又要下一个轮回了。” 这一夜,萧晴没有回家。 萧晴看着熟睡的叶雄,心里暖暖的:这个温柔可爱的男人,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是拯救我给婚姻挫伤了的灵魂的神丹妙药。 叶雄翻了个身,喃喃地唤着萧晴的名字,又睡了去。 也许我的伤已痊愈,上天又要把他从我身边召走了。萧晴眼角又渗出一滴泪。海德格尔说过,我们时代的贫乏本质,就在于痛苦、爱情与死亡的本性没有显露。这三者都曾经穿越过我的身体,让我那么侥幸地用舌尖舔到它们的味道,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种富足吧。 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绿草,一种是芳草。绿草它永远都是纯粹的绿,而芳草则会在流金的五月冒出一些说不出名儿五颜六色的小花,让你心醉。日子久了,绿草成了你脚下殷实的土壤,而芳草却成为童话故事里的铺垫。 韩立与叶雄,到底谁是绿草,谁是芳草,萧晴心中自有答案。 天亮了,叶雄醒来,萧晴已经走了。桌上有一张她的留言:“我走了,把钥匙拿走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哪怕是在我的梦里。人生有许多偶然,也有许多必然。如果说我们的相识是偶然,那么我们的分离便是必然。谁会追问这偶然与必然呢?我只想对你说,我爱你!哪怕这份爱如昙花一现,只请你与我把这最美丽、最灿烂的昙花一现摄下来,珍藏在我们记忆相册里。” 5 萧晴牵着儿子在超市闲逛。 “囡囡,慢点慢点,小心!”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歪歪扭扭闪现在他们面前。 萧晴与儿子自觉地挪开身子,给这小女孩让开了道。 一个女人半躬着身子,像赶鸭子似的紧随着小女孩的身后。当她走到萧晴跟前,无意抬起头时,萧晴看到了她的脸,是她——刘孜媚! 刘孜媚也看到了她,两人对视了几秒。 “孜媚!”一个男人唤道。 孜媚怔了怔,跟着那个男人走了,那个男人抱起了刚才蹒跚学步的小女孩。 萧晴看着刘孜媚因为生了小孩略显臃肿的体态,心底油然涌起一种快感,你也做了别人的老婆,你也做了别人的母亲,你也有了会遭遇第三者的可能。 “妈妈!你认识那个阿姨?”儿子韩毅打断了萧晴的思绪。 “谁会认识她!这么庸俗的女人!”萧晴看着刘孜媚远去的背影冷笑道。原来当年的伤害竟成了裙裾上一滩顽固的污秽,任岁月如何淘洗,它都会留下影绰斑驳的痕迹,陈旧而难看。回家的路上,萧晴又感到右边肋骨下靠近腰部那个地方像被皮鞭抽打似的疼痛,她用手掐住那个地方,缓慢地走着。 “妈妈,你干嘛了?”儿子韩毅看着脸色青灰的萧晴问道。 “没事!”萧晴说完倒吸了口凉气。 回到家,韩立看着脸色不对的萧晴,问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萧晴瘫坐在沙发上,用手继续摁住腰部,没有回答韩立。 “你妈妈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见到个女人后,她脸色就不对劲了。”韩毅说完也坐到了沙发上,垂下了头。 “你见到什么人了?什么人让你反应那么大?”韩立给萧晴倒了杯水,可语气却像在审犯人似的。 “见到什么人?!见到刘孜媚了!”萧晴感到越来越痛,咬着牙说道。 “都是陈年旧事了,我都有好多年没见过她了,你犯得着这么大反应吗?”韩立有点生气了,把水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萧晴白了他一眼:“不可理喻!”说完就走进了卧室。 “不可理喻的是你!”韩立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韩毅睁大了双眼,愕然地看着发脾气的韩立。 第二十七章 尾声迢迢 1 韩立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生闷气。 韩毅从卧室里跑了出来:“爸爸,妈妈她吐了!” 韩立走进卧室,萧晴吐了一地,整个身子因为疼痛痉挛成一团。韩立看到这种情形,有点着急了:“你觉得哪儿不舒服?” 萧晴疼得说不出话来,冲韩立摆摆手,又想吐。 韩立看着萧晴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抱起萧晴:“我们上医院!” 医生的诊断书出来了,原来萧晴是胆结石并发胆襄炎,需要马上动手术。 打过止痛针后,萧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手术马上就要进行,临进手术室时,萧晴抓住韩立的手:“我有点害怕。” 韩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有啥害怕的,这是个小手术。” “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给韩毅找个待他好一点的妈妈。”萧晴话未说完已经哽咽。 “傻妹子!都说是个小手术,你要放松才对。” 萧晴被推进了手术室,韩立看着手术室的门依呀地关上后,走到墙角,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 2 萧晴醒了。 韩立坐在床边,一见她醒了,凑过脸来:“醒了!醒了!”那看着萧晴的表情,让萧晴想起了她刚生下韩毅时,当时韩立看着自己才出生的儿子,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萧晴微微地笑了。 韩立端了碗稀粥过来,要喂萧晴吃。 萧晴撑起半个身子坐了起来:“我只是胆襄动手术,手可没动手术,让我自己来吧。” “我来,我来,你是病人,我是要好好地服侍你的。要不,以后我可又多了条虐妻的罪状。”说着,暖暖的粥已送到了萧晴的嘴边。 边喝着粥,萧晴突然问道:“老公,你不是说过”如果你心里不好受,你也到外面找个情人“吗?如果我真的去找个情人呢?” “你敢?!这话以后都不准再提,今天见你有病,放过你!” 萧晴冲韩立扮了个鬼脸。 喝完粥,萧晴又躺了下来,她看着韩立收拾东西的背影,心里流过一股暖流:我爱这个男人吗?如果不爱,我又怎么忍受他那么多的缺点,容忍他对我那么大的伤害?那他爱我吗?天知道!嘿!三毛不是说过“爱情就如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会错”吗?不再轻易地说爱了,真正懂爱的人是不会把爱挂在嘴边的。 3 星稀月明的夜晚,萧晴还会到阳台上望月亮的,她知道澳洲的夜晚,也会有个人如她一样,在望着月亮,她的心就会洒满了月光,如水一样的温柔。(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