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初当王爷》 第一章 救人与被救 元至正二十年,大宋龙凤六年,春,应天府外围,雁孤山。 为什么要用两个年号? 因为彼时元帝国统治江山无道,不仅定下了严格的等级制度,而且还残酷的剥削汉人,人民生活苦不堪言,中原大地出了个能人叫刘福通,率领红巾军将士南征北战,打的元帝国是落花流水,大宋定都亳州,年号龙凤。君主就是后来历史上被扔进水里的韩林儿。 此时,中原大地上有两个朝廷,一个是元帝国,一个则是大宋帝国。 至于应天府,原名集庆,后来朱元璋在此地做了平章,改名为应天府。 而雁孤山,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荒山,其形似孤飞之雁,故得此名。 …… 今天见了不少荒诞不羁的事情,先是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铁鸟吓得不轻,接着又差点儿被一群匪兵祸害了身子,马囡囡此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每走几步都要看看身后有没有追兵。 手拽着绳索,拉着一头瘦削的老黄牛,老黄牛背上还拖着个身穿迷彩服的少年。 少年浑身血污,迷彩服也不是很得体,仿佛是个偷穿了别人军装,被别打得头破血流的中学生。 终于安全回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前,朴素的篱笆门,原理一头白发的老农正在翻晒粮食。 老农身形矍铄,脸上还有一道浓浓的刀疤。 “阿爷,快开门。”小妮子焦急的拍打着柴门。 “囡囡回来了?”老农放下手里的活,脸上的笑意盎然,与往日一般去打开那篱笆门,迎接放你归来的孙女。 虽然外面的世界战乱频频,但是自己与孙女藏匿在这深山之中,总算是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 老农心里总是算计着,等孙女再长大一些,就给她寻个好人家。 雁孤山虽然不大,但是藏得人却不少,其中有不少好后生还没媳妇,到时候自己这老腿一蹬,也省的这孩子挨饿受冻。 只是今日有所不同,老农脸上的笑意忽然止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恐。 “囡囡,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小妮子一脸慌张的说道:“刚才……囡囡……放牛的时候,有几个穿红衣服……的坏人想要抢囡囡的牛,还要欺负囡囡。” “真娘贼!这群兵痞!”老农气的呲牙咧嘴。 “这个哥哥用手里的铁棍啪啪的放了两声,那几个穿红衣服的坏人就死了,然后这哥哥因为流血太多,自己也昏过去了。” 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木棍,学着朱振的模样,一边瞄准一边嘴里还啪啪的叫了两声。 穿红衣服的坏人! 打死了! 老人的脸色泛白,红衣服的坏人,抢牛,那不是朱元璋的士兵吗? 这可真的惹了天大的麻烦。 朱元璋如果杀上山来怎么办? 老农眼神闪烁,拍了拍小妮子的小脑袋,“囡囡,你先回屋吃点儿窝窝,阿爷把这个人送走。” 小家伙死死的握着绳索,“阿爷,哥哥是好人。他救了我。你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他会给我们引来灾祸的。” “阿爷。他身上有血,我们不管他,这个哥哥也会死的。” “听阿爷的话,乖。”老农强行将小妮子锁在篱笆院里,然后牵着牛再次下了山。 “阿爷!阿爷!”小妮子死命的想要挣开柴门,奈何太过于年幼,根本挣扎不开。 老农顺着山路,将朱振带到了后山,这里比起自己居住的地方更加的荒芜,到处都是荆棘,甚至还有不少野兽出没。 不过正因如此,很少有人路经此地。 老农总算是心善,并没有直接将朱振扔到荒野里,而是寻了个避难用的山洞。 山洞里有现成的火把,还有些生活必备之物。 老农铺了些稻草,将朱振放在上面,然后给朱正检查了伤势,这年轻人虽然浑身是血,但是伤势并算不上严重。 活在大山里的人,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一般的病患都会处理,经过简单的包扎,流血总算是止住了。 救治好伤势之后,老农并没有离去,而是点燃了一堆篝火,把朱振满是血污的迷彩服脱下来,在石槽里舀了些水,简单的清洗了一番,然后挂在木叉上风干。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朱振终于醒了过来,手下意识的去摸步枪。 却见步枪很是随意的仍在一边儿,背包很明显被人打开过,但是鼓鼓囊囊,里面的东西还在。 一个电视剧中古代农夫装束的老人家正在给自己烘干衣服。 这才放心一些,咳嗦了两声。 “老人家,我这是在哪里,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 “我是囡囡的爷爷,囡囡没事儿,不过小和尚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天大的祸事了?”老农看了一眼眼前这番僧。 注:朱振短发,故被误会为僧人。 “祸事?您是指我杀的那几个人吗?他们好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活该被杀。”朱振满不在乎道。 “活该被杀?小伙子,你杀的是江南行省平章朱元璋的士兵,朱元璋在应天的势力何等庞大,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这里,到时候你和老夫都会有天大的麻烦!”老农长叹一声道。 “江南行省平章朱元璋?应天?”朱振回忆了半响,恍然大悟,赶忙问道:“老人家,眼下是何年何月?” “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中原人,不知道其中利害,所以连那朱和尚的人都敢杀!眼下是至正二十年,不过看眼下这年景,用不了多久就要改朝换代了。” “我靠,老子真的穿越了。”对于杀了几个士兵的事情,朱振并不怎么上心,反而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穿越这件事情,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自己好歹也是正规的特种战术小组的医务官,莫名其妙的来了另外一个时空算怎么回事儿? 而且这身体怎么也缩小了? 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吧? “小伙子!小伙子!”老人家在朱振面前挥了挥手,说道:“小伙子,老朽不可能在这里久呆,我看你的背包里似乎还有些吃食,不至于饿着你,你便在这山洞里养伤,等到伤好之后,速速离开这里吧。” “老人家,既然你知道我杀了朱元璋的人,你为什么不将我擒拿到官府去,这样也可以免去灾祸。”朱振平静的问道。 老农正在离去的身子蓦然止住,苦笑一声说道:“咱们世世代代在土坑里刨食儿,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小伙子你虽然给我们惹上了大麻烦,但是你终究救下了我家的囡囡,你与我有恩,我怎么会将你擒拿到官府。” “可是如果朱元璋报复您老人家怎么办?”朱振有些担忧。 “小伙子安心养伤吧,我们明天就会搬走,到时候吴国公就算是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人,倒是你,受了伤行动不便,还是小心为上。” 老农离去,剩下朱振一个人在这潮湿的山东之中,老人家点了篝火之后,山洞之后不时滚起阵阵的浓烟,熏得朱振脑仁都疼。 但是自己从飞机上摔下来,浑身上下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挪一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忍受着烟火的熏烤。 第二章 追兵来袭 也许是因为空难中死去的战友的灵魂在向朱振倾诉些什么,朱振这一夜无论如何都睡不好觉。 每次醒来,都会猛烈的咳嗦两声。 心里暗道老人家办事,一点儿都不妥帖,自己这样就算是不疼死,也会被活活呛死。 等烟雾小了一些,身体的空虚感又会再次将朱振带入梦境。 这一夜,重复着睡过去,醒来,再睡过去,再醒来。 以至于朱振有些分不清楚梦境,还是现实。 “囡囡,你怎么来了?哦,对了,这是在做梦。”朱振摇了摇头,准备再次闭上眼睛。 “哥哥,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囡囡。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小妮子蹦蹦哒哒的跑到洞口外,用小手拍着老牛的屁股说道:“老黑,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哦。” 老黑牛用脑袋蹭了蹭小家伙的手掌,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一般。 小妮子去而复返,从老黑牛背上取下了被褥,熟练的铺上,然后费力的将朱振给推到被褥上去,又给朱振的篝火添了些柴火。 “囡囡,是你爷爷让你来的吗?” “阿爷不让我来,我是趁着阿爷睡着之后,让老黑带路偷着来的。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一定要记住你的名字,将来等我长大了,以身相许报答你。”小家伙坐在被褥旁,可爱的小脸上充斥着信誓旦旦的表情。 “呵呵,哥哥叫朱振,小家伙你快快长大,然后孝敬你爷爷才是正事,至于哥哥啊,等你长大了,兴许你就忘记喽。” 小家伙噘着嘴,一脸倔强道:“哼,哥哥是从天而降,救我我神仙,是老天爷的恩赐,囡囡才不会忘呢。” “咕!”小家伙说着话,肚子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饿了吧?”朱振笑着问道。 “哎,家里快没有粮食了,晚上就喝了一碗粥,能撑到现在不错了。”小家伙皱着眉头,一脸沮丧道。 “你把哥哥的包拿过来。”朱正指了指。 “哦!”小家伙本想直接踢过来背包,但是背包太重,直接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只能呲牙咧嘴生拉硬拽的将背包拽了过来。 躺了那么久,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虽然不至于站起来走动,但是起码手脚可以灵活的挪动了。 朱振翻了翻,里面的东西还在。从侧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和一个牛肉罐头,递给了小妮子。 “囡囡不吃。这是哥哥的饭。” “囡囡不是说要做哥哥的婆娘吗?那婆娘是不是要听他男人的话?”朱振笑着问道。 “对,囡囡最听她男人的话了。”小家伙闻言果然乖巧的坐在朱振身旁。 小妮子虽然从山村长大,但是肌肤很白净,坐在朱振身边,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到了朱振的鼻孔里。 “你这小妮子还擦香水啊!”朱振说完之后,又有些感觉自己白痴,山村里的姑娘哪里来的香水。 小妮子依靠着朱振,坏嘻嘻的说道:“哥哥不知道哩,囡囡身上这味道是天生的哦。村里的二狗他们,都为了我天天打架呢。本来阿爷说让我嫁给二狗,因为他家有一把铁犁,可是我从来不喜欢二狗,囡囡喜欢的是像哥哥这样跟孙猴子似得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小妮子说着偷偷的观瞧朱振,脸颊绯红。 朱振一脸尴尬,自己这算是什么?拐卖罗莉? “别胡思乱想,吃东西。”朱正说这话,一边是警告囡囡,一边算是警告自己。 虽然自己变化成了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身体里毕竟住着哥二十五岁的大叔,而眼前的小姑娘看样子,也只有十二三岁。 太禽兽了。 “哦。哥哥,哪里有对自己婆娘那么凶的男人。”小家伙张开嘴巴,将朱正递过来的巧克力放在嘴里。 一口巧克力下肚,仿佛是春天在心中绽放,小家伙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 剩下的半截巧克力攥在手里,一直舍不得动。 朱正却管不了那么多,转眼的功夫三四块巧克力下肚不说,连牛肉罐头也被自己吃了一大半。 “你怎么不吃?”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将巧克力包好,抽泣着说道:“太好吃了,囡囡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这肯定是天上的美食,我要带回去给阿爷尝一尝,哥哥,你手里的是肉吗?” “对,这是牛肉罐头。”说着将牛肉用刀子切下一小块,放到小家伙的嘴里。 结果小家伙哭的更厉害了。 “哥哥,你一定要娶我。这样我就有更多的好吃的了。阿爷跟着也能吃好吃的了。” 朱振自然是不能理解对于生活在饥饿与死亡边缘的人来说,吃一顿美味的饱饭是多么奢求的事情。 “哥哥不娶你,也会让你吃好的喝好的。”朱振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将牛肉罐头一块块递给小妮子,只是小妮子吃了也就半饱死活不在吃了。 “不能吃了,再吃肚子就大了,肚子大了,以后饿的就快了。”小妮子一脸渴望的看着朱振剩下的罐头说道:“哥哥,能不能把剩下的罐头给我,我想带回去给阿爷吃。” “好,带回去给爷爷吃。”朱振当兵这些年早就吃腻了牛肉罐头,自然不怎么在乎这种东西。就算是在乎,在那么个天真可爱的小妮子面前,自然事无法拒绝的。 朱振又拿了一罐儿牛肉罐头,递给了小妮子,“带给阿爷,替我谢谢他,如果不是他给我包扎伤口,说不准我就死定了。” “不要那么多的。”小妮子急忙摆手,朱振自然有自己的坚持。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外面有人!”小家伙像是被惊吓住的小精灵,但是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往外跑。 朱振一把拉住了小家伙,将手里的步枪端了起来。 “哥哥,老黑在外面呢?”小家伙焦急的摸着眼泪。 朱振将小家伙拉倒自己身后,艰难的站起身来,提着scar步枪,打开夜视仪,看向洞口外面。 “你果然在这里!”老农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背后还插着一支带着羽翼的箭杆,鲜血顺着箭杆不停的往外淌着鲜血。 小家伙并没有看见老人后背的箭杆,只是看见老人脸色发白,吓得抱着老人家的大腿,“爷爷,别生气,我担心哥哥,所以才来看看她。” “囡囡,你别说话,我有话跟你哥哥说。”老农摆摆手道。 “老人家,你先别说话,我先给你治伤吧。” “这箭擦了毒,射中我的时候,身体就开始发麻,我怕是活不了了,小伙子你赶紧带着囡囡走,再晚一会儿,朱秃驴的人就追到后山了。” 第三章 人民子弟兵 伤口很深,锋利的箭头直接从后背射入,鲜血顺着箭杆滴滴答答的往外流。 荒山里的流民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年幼的小囡囡六神无主,抱着爷爷的大腿一直掉眼泪。 对于朱振的救治,老人家抱着的是抗拒的态度,他认为朱振这是在浪费他用生命换回来的逃命的时间。 朱振戴上白色的口袋,从背包里掏出手术刀,做了简单的消毒。 然后便在这山洞里给老人家做了手术。 老人家起初的抗拒,在朱振完美的技艺下,不消片刻便打消了。 山村里也有郎中,但是像朱振这般给病人救治行云流水的还真没有几个,没过多久,箭头儿已经被取出,伤口也包扎好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老人家满是皱纹的老脸有些泛白。 老人家的身体被朱振做了局部麻醉,有气无力的将孩子簇拥在怀里,“想我马二爷纵横江湖那么多年,老了却落了那么个下场,小伙子我谢谢你,你带着我孙女速速逃命去吧。” “阿爷,我不走,就算是死,囡囡也要跟阿爷死在一起。” 这妮子的性格太随自己了,善良、倔强,老人家高高举起的手终究是没有落到她的头上。 “囡囡不怕,哥哥这里有糖,吃了糖坏人就会走了。”朱振面带着笑意。 小家伙的天真无邪相信了朱振,却不知道朱振给她的是一片安定,吃过片刻的功夫就昏睡过去。 老人家竖了竖大拇指,“小伙子,你真有本事,赶紧带我孙女走。” 朱振摇摇头,并未理睬老人家要将孩子托付给他的举动,而是将步枪扛在肩头,大步流星的走向山洞外,只给老人家留下一个有效的背影,这个背影很孱弱,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是声音却有那么坚定,“老爷子,等我回来。” “小伙子,你别冲动。” 朱振听着外面淡淡的脚步声,在洞口最后驻足,将步枪装备上了消音器,笑着说道:“您或许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 “是天兵天将吗?” “不,是人民子弟兵!” “人民子弟兵,那是什么兵?”老人家的表情凝重而疑惑。 朱振说完从腰间掏出了一支药剂,这种药几乎全世界的军方都在研究,学名莫达非尼,外号军用兴奋剂。 此时朱振的精神状态和肉体的状态都很差,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此。 注射之后,朱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中枢神经开始兴奋,身体也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由于去特殊的配方,朱振的感知能力得到了强大的提升。 猫着腰悄无声息的走出山东,两个士兵正在朱振附近,小心翼翼的沿着血迹寻找着老人家的踪迹。 这一次,朱振不能在使用枪械了,而是拿出了两支麻醉剂。 两个士兵还还没有反应过来,变只是感觉眼前一黑,两支麻醉剂已经注射入体内,眼睛恍惚,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连嘴都张不开。 将两个士兵捆绑好,朱振再次悄无声息的消失,然后轻而易举的用匕首活捉了一名士兵。 那士兵看着眼前的朱振,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你们有多少人!是谁带着你们来的?” 士兵吓得双腿不停的发抖,低声回应道:“打死我也不会说的,看你这番僧模样,你一定是张士诚的奸细,平章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平章?朱元璋? 莫非是他亲自带队? 这下子朱振变得有些犹豫了,如果是别人,朱振绝对毫不犹豫的杀掉,可是朱元璋就有些让朱振难以下手了。 要知道,朱元璋可是历史上得国最正的帝王。 驱除鞑子,再造中华的皇帝。 如果自己把他给杀了,那么接下来谁去完成北伐,谁将鞑子赶到大草原上去? 如果国家因为自己再次陷入几百年的黑暗之中,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这里好像有人!” “兄弟们放箭!是奸细!”朱振其实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但是他正在犹豫之中,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最让朱振感觉可恶的是,眼前这个瘦的跟竹竿一样,刚才哆嗦的跟打摆子一样的废物,竟然在关键时刻,敢舍生换自己的命。 朱振当然不会跟他以命换命,身子一闪,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簌簌簌” “笃笃笃” 弓箭射穿树木上的叶子,落在灌木之上,发出摄人心脾的声音。 朱振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早就习惯了战场上枪林弹雨的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慌张,只不过贸然在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而且在没有战友的情况下,想要打败一群对手,而且尽可能的别杀人,对于朱振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荒野求生,那也可以捡装备杀人的啊! “杀!”闻声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朱振心里清楚,现在老人家和囡囡算是安全了,但是自己却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必须赶快转移。 “噗!” 一个正在追逐朱振的士兵忽然感觉脚心一阵剧痛,一颗竹钉变刺入了脚心,还来不及痛呼,一张大手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接着眼前那个人以迅雷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自己捆绑起来,并用军袍堵住了自己的嘴。 朱元璋手下刚拿下应天城,手下兵士正处于心高气傲的时候,哪里能够想到,这么来历不明的一个探子,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而且这种恐怖的战斗力,还是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身上发出来的。 被按在地上士兵,不停的扭曲挣扎。 朱振手里拿着绳索,悄无声息的游荡在草丛之中,像极了地狱的幽灵。 士兵很难发现他的存在,但是每当发现他的士兵,便只能成为俘虏。 整整半夜的功夫,没有任何多余的呼喊生,也没有刀枪撞击的声音。 但是应天的士兵却在大幅度的减少,这让领兵的将领朱文正非常的恐慌,莫非这山中有妖兽不成? “该死的,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对手?” 朱文正在愤怒之余,心头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感,这座山林之中,到底隐匿了多少敌军的探子。 而且就在应天脚下,如果这些人突然对应天发起进攻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朱文正对自己身边的朱元璋说道:“叔父,不能在等了,吩咐兄弟们退下来,放火烧山吧。” 朱元璋身边的中年儒士急忙道:“不可啊,不可,山上不少避难与此的百姓,他们本来日子过的就非常的艰辛,如果再放火烧山,岂不是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朱文正厉色道:“宋先生,你这是妇人之仁,不放火烧山,莫非看着山上的贼人残杀咱们兄弟不成?” 朱文正说完,看向朱元璋,却见朱元璋脸上并没有似自己这般恼火的神色,反而平静的摇摇头道:“不必放火烧山,山上应该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多人,甚至山上可能只有一个人。” 朱文正不解道:“怎么会?咱们的将是都是骁勇之士,如果不是有很多人,为何我们的士兵在频频的消失?” “会不会有妖兽?”另外一个儒士道。 “胡言!子不语怪力乱神!”适才劝谏朱元璋不要放火烧山的儒士说道。 “也绝对不会是妖兽!”朱元璋淡定的说道。 “那是怎么回事儿?”朱文正变得更加不淡定了。 “侄儿,你试想如果山上人很多的话,他与我们的人交手,肯定会有大规模的厮杀之声,而且会有大量的尸体被将士们发现,但是仗打到现在不仅一个敌人的尸体都没有发现,连我们士兵的尸体都没有,这就奇怪了。” “莫非是有高手隐匿在丛林之中,不停的伏击我们的人,然后把我们的人俘虏了?那这人也太可怕了吧?” 朱元璋淡淡的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天地之大,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没有,传我的命令,遇到对手切莫下死手,我要活捉了他。 第四章 见朱元璋 “叔父,若贼人真如您猜测一般,是高手中的高手,您还命令兄弟们不许杀了他,不是平白捆缚了兄弟们的手脚,本来就拿不到他,这下子岂不是让他在这黑夜之中更加的如鱼得水了?” 朱文正担忧道。 “无妨,天色不会一直暗下去,传我的命令,再调用一个千人队过来!雁孤山的事情越发的有趣了。” 很快,又一个千人队的兵马被调了过来,这些人并没有跟往常一样乱下网,而是以数人为一组,不停的朝着山峰排查。 不过就算是这样,想要抓住朱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振作为特种战术小组的医官,并不是说有高超的医术就完了,他还要首先保证自己在困难的环境中能够先活下来。 所以一支特种战术小队之中,最强悍的未必是队长,而是特种医官。 借助迷彩服的优势,在黑夜之中,这些本身有些夜盲症的将士连他的影子都看不着,只能被动挨打被活捉。 当然,由于将士们都是组团寻找朱振,朱振并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人了,相反他只能故意暴露身形,吸引别人追击,让他们自乱阵脚,然后抓落单的人。 黑幕散去,天色见亮,别说是抓着朱振了,自己反而又损失了一百多人。 应天府的不少将帅听闻此事之后,也纷纷赶来。 一脸好奇的看着山头,“听说山上出妖怪了,咱们平章出动了一千多人,愣是没抓住妖兽,反而让妖兽吃了三百多兄弟!?” “这事儿跟咱们平章有什么关系,还不是朱文正这个纨绔的废物不顶用,换做咱早就将贼子捉住了。” 朱文正是纨绔不假,朱文正整日里花天酒地也不假,但是说他没能力,这对他来说,则是最大的侮辱。 要知道朱文正,历史上死守洪都的大能,那绝对是bug级别的存在,怎么会轻易允许别人侮辱自己? 听了众人的嘲讽,朱文正忍无可忍,在朱元璋那里讨了将令,直接杀上山去。 正在搜山的将士们耳边忽然传来了朱文正冷冰冰的声音,“你们这群废物,一个大活人都抓不住,养你们做什么?” 是的,朱文正真的怒了,自从跟随朱元璋起事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丢人的战斗呢。 整整出动了一千三百多人,到现在一无所获不说,自己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许多士兵。 这如果传了出去,还不让朱文英那个混蛋笑话死。 “大都督!”一个穿着红色征袍的家伙慌慌张张的跑到朱文正面前。 “废物!慌什么!?”雪白色的羽毛斜插在铁盔上随着夜风摇动,再加上随风猎猎作响吹起的红色的披风,风吹披风,露出腰间百炼钢的宝剑,端视格外的威严。 最让眼前这个小兵感觉到不俗的,则是朱文正一双虎目中的凶光。 “大都督,贼子在不远处的山坳里,您赶快通知兄弟们吧!”小兵低声说道,仿佛怕惊扰了不远处的贼子一般。 一双浓眉之下虎目狰狞,一鞭子直接抽在小兵的脸上,“混账东西,一个贼子而已,何必呼唤兄弟们,头前带路!” 小兵慌慌张张点头,头前带路。 朱文正嘴角泛起狰狞的笑意,“小子,任你有千般本事,还不是要落在本将手中。” 只是他没有看见,此时头前带路的小兵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小兵带着朱振在丛林中七拐八拐,走了不少崎岖的山路,距离其他将士越来越远,朱振看了眼小兵的背影,只见他那双脚在山间跳跃,仿佛灵猿一般,哪里像是自己军中的将士,心中顿时起了疑心。 “小子,你是哪个营的?” “常将军营中马前卒。” “哦,” “常将军平日里还爱饮酒吗?”嘴里说着,朱文正悄无声息的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宝剑之上。 “常将军这般世间英豪,岂能不饮酒?”小兵忽然驻足,四下看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受死!”朱文正嘴里只说出了受死二字,手里的剑对着小兵的后心扎去。 那小兵蓦然转身,一脸坏笑,“朱文正三个字,果然名不虚传,还是让你识破了,那你就到这儿吧。” 朱文正见对方笑意连连,暗道不好,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接着整个人被狠狠的拽走。 朱文正连忙抱住身上的一颗古树,却见眼前人影一闪一根银针似得东西在自己身上一扎,接着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如同潮水散去,让自己失去了任何抵抗的能力。 “你对我做了什么?”朱文正感觉自己的体力被抽空,无比惊恐的说道。 朱振自然不会管他,将手里的绳索一拽,将朱文正活活的吊在树上。 “你们的大都督在我手里,还不放下手里的武器!”小兵敞开嗓子喊道。 “不好,保护大都督。”将士们疯狂的朝着朱文正被抓的方向奔去。 不时,周围便聚集了起码二三百将士,将士们打着火把,将朱振和朱文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只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羞臊的是,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的贼子,竟然只是个十五六岁,身材修长的少年。 朱振手里拿着一把朱元璋士兵的长枪抵住被挂在树上的朱文正的心口,笑吟吟的说道:“我说诸位,你们可别冲动,万一吓着我,你们的大都督命可就没有了。” “小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朱文正终于知道了厉害,自己竟然被人家简简单单的俘虏了,而且刚才那个人用针扎了自己一下,自己顷刻间身体失去了多余的力气,只能任他宰割。 “杀了你干啥?杀了你朱元璋还不得跟我拼命!”朱振拍了拍朱文正的腿肚子,笑着对士兵说道:“打了一晚上了,咱也累了,还不将你们家平章叫来跟我谈谈。” 慌乱的将士慌乱去叫人,朱文正厉喝道:“混账,谁让你们去的,直接放箭!” “大都督!” “老子让你放箭!老子就算是死,也丢不起这个人!” 朱振有些动容,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朱文正竟然是这样的狠人,如果将士们放箭,那么自己的下场肯定跟朱文正一起同归于尽。 “怎么?那么年轻的生命都不在乎?你刚拜了大都督,尚未建功立业,就这样死了,你不难过?”朱振蹲下,拍了拍朱文正狰狞的脸。 “比起生命,比起建功立业,男儿的尊严更重要!”朱文正沉声道。 “你们速速去叫朱元璋吧。就说昨夜与你们鏖战了一晚的家伙想跟他谈谈!你们射死我无所谓,如果误杀了大都督,你们家平章不会饶恕你们的!”朱振无奈的摆摆手,谁还没中二过。 “混蛋,谁让你们去叫平章的!”朱文正见到士兵转身离去,气急败坏,却有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只能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朱振一巴掌抽在朱文正脸上,“刚才还敢用鞭子抽小爷?小爷的脸也是你能抽的?” “老子杀了你!”朱文正在绳索上不停的摇晃,嘴里都是问候朱振祖先的话语。 朱振则不停的枪攥抽着朱文正的脸,让绳索摇晃的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一位国字脸的大叔在将士们的簇拥下走上山来,先看了一眼朱文正的情况,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朱振。 朱振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大叔,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国字脸的大叔应该就是传说中屠尽忠良的朱元璋了。 “小家伙,是你想要见我吗?不过你这见面礼可有些夸张啊!”朱元璋指了指被高高吊起的朱文正。 朱振笑着说道:“平章误会了,实非小子不懂礼节,而是情况危急,迫不得已,将军手下丢失的士兵全都被我关在后山的一处山洞之中,为了防范野兽,我特意封死了洞口。” 朱元璋心中暗凛,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年。他活捉了朱文正也就算了,还活捉了自己三百余名士兵。 也就是说,自己如果跟他谈不拢,自己的士兵多半活不了了。难怪他敢跟自己谈。 就凭他这份心机,他就有资格跟自己谈谈。 “那在下谢过小兄弟了,说吧,为何无缘无故杀我将士!”朱元璋面色忽然一沉,冷弱冰霜。 不愧是后世史书上记载的杀神,朱元璋的脸沉下来真的如同冰窖一般,总是朱振这般在战场上杀了不知道多少敌国士兵的猛人心里都猛地一大颤。 先声夺人?不愧是一世枭雄,这份本事一般人可学不来,不过朱元璋这一套吓唬别人可以,吓唬朱振却难了。 朱振呵呵一笑,道:”朱平章倒是怪起我来了,只是平章似乎更该问问自己,如何管教的兵马,为何大白天的纵容将士凌辱幼女,抢劫百姓财物。又为何夜闯民宅,伤人性命!” “你放屁!我们的将士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荡在绳索上的朱文正无比气恼,因为被杀的士兵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已经命入黄泉,自己岂能让他们白白受这种侮辱。 第五章 拒绝邀请 “是不是胡说,这荒山中自有证人,平章派人找些上些百姓问询一番即可。” 朱振坐在一块山石之上,拿出一块能量棒便咯吱咯吱的补充起来,今晚一场硬仗,体力消耗的太过于严重不说,便是军用兴奋剂的后遗症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 此时的朱振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多了一个阀门一般,力量奔腾着离去。 此时,朱元璋别说是让人放箭,便是直接派两个人勇士,都能活捉了自己。 “叔父,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莫要听他废话消耗时间,直接将他射杀了便是。” 朱振诧异的看了朱文正一眼,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心思竟然如此细腻,自己强装出来的状态,竟然被他看破了。 朱元璋也明白,眼前射杀了此人是最简单明了的办法,而且朱文正一提醒,自己也看出来这小家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如果去查证一番,肯定要耗时不少,到时候这家伙如果恢复了体力,想要制服他怕是又困难了。 而且找百姓问询此事,如果真的如他所言,岂不是坠了自己军队的名声。 只是自己不去查,就没有人知道了吗?自己的将士欺凌幼女,抢劫百姓财物,简直丧尽天良。 自己刚刚拿下应天,周遭还有那么强敌,距离问鼎天下还那么遥远,如果把百姓得罪了,失去民心,自己还争个屁。 更何况,千军难得,一将难求,眼前这小家伙能够一个人与千人周旋,将来长大成人,定然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朱元璋不由的起了爱才之心,一摆手对周遭的将士说:“去带后山的百姓过来。” 原来昨夜搜山,虽然没有抓住朱振,但是山上的百姓却都被住起来。为了防止他们其中有细作,被集中控制在军营之中。 问询之下,果然如朱振所言,昨天有士兵想要强奸幼女,还有幼女家的老耕牛,才被眼前的小家伙杀了。 百姓素来也听说了不少朱元璋的贤明,对朱元璋道:“朱平章,我们这些贱民都听说过您的贤明,只是莫让些许兵丁坏了百姓对您的看法,昨日我们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这位小哥儿出手,马二爷家的小囡囡便遭了那群畜生的黑手了。” “就是,朱平章您可不能让手下的凶兵蒙蔽了视听!”后山上年过五旬的老学究用竹杖不停的戳着山石道。 朱元璋放下尊严,一顿告饶,又补偿了百姓不少财物,这才将百姓送下去。 不过想起自己的将士竟然敢不顾自己的命令,欺压百姓,朱元璋面色阴沉。 “朱平章,我要不替你再抽这小子几巴掌?”朱振看热闹不嫌乱! 朱元璋一咬牙道:“抽!” “哎,就喜欢朱平章您这种豪爽人!”朱振话落,手中的枪攥跟雨点儿一样又抽在了朱文正脸上,“来,小子你不是说小爷到了强弩之末了吗?感受下小爷的枪攥,是不是虎虎生威?” 朱文正是个狠人,但是遇到比自己还狠的家伙,却是怂了! 这叫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 不管朱振在心里如何看朱文正,但是朱文正在心里却多少佩服朱振。 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百姓,就敢公然对抗军队,这在古代便是豪侠一般的人物。 “小兄弟,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晓,我愿意奉出应天豪宅一处补偿你们,你便宽恕我吧?” “宽恕你?那马二爷一把年纪,被你的将士射了一箭,差点儿丢了老命,你可知道,老人家死了,他家那小囡囡孤苦一人,根本无法活在这世上,你们这叫草菅人命,你知道吗?” 抽人也是体力活,累的不行,朱振从腰间拿出打火机,准备点颗烟。 “那贼子要使妖法了!”呼啦一声,一群将士死死的将朱元璋围在后面。 朱振蔑视的看了一群这群无知的士兵,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妖法,这叫香烟。”说着扔给了朱元璋一根,道:“用火点着了,学我抽上两口,爽的没法呼吸。” 朱元璋接过利群,在火把上点着,学着朱振蹲在石头崖子上,猛地抽了一口,接着便猛烈咳嗦起来。 不过这东西似乎确实有股魔力,抽了两口,便感觉愤怒似乎少了一些。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面对面抽起烟来。 对面的朱振笑道:“平章好本事,来跟我学猛地吸一口,然后再猛地吐出来,让他打个圈,这一天的疲惫就这样没了。” “小家伙不赖!再给我来点。”朱元璋眯着浓眉,笑赞道。 朱文正看着正在吞云吐雾的二人似乎要成为知己的模样,在绳索上急的摇荡着,“叔父大人,能否先让这位小兄弟放我下来?” 朱元璋摆摆手,一脸嫌弃:“今日之败,权当是给你个教训,他日再让我知道你纵容将士,小心我不顾叔侄之情!” 朱文正脸色泛白,不敢言语。 朱振吃了能量棒,又抽了根烟,恢复不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的兵马。 “小家伙,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朱振笑了笑,知道正事儿来了,一抱拳道,极尽恭敬之色:“小子朱振,说起来与平章还是同姓。” “原来是本家,小家伙我观你一身本事,眼下正值乱世,豪杰并起,小家伙有没有心思随我做一番大事?”朱元璋招揽道。 能够成为一世雄主,自然有他不凡之处。 不过初来这乱世,自己身体又算不上强悍,贸然参军,可不是好事情,保不齐早早的夭折。 况且上辈子打了一辈子仗,也没有好好享受,好不容易来到这封建社会,不利用自己超人的意识过过好日子有些可惜了。 想到这里,朱振笑了笑,躬身行礼,言语虽然恭敬,却推辞道,“平章知错即改,又能屈尊为百姓道歉,实在是难得的明主。但是小子年幼,德行与本事都不足,还需要时间磨砺,等到长大成人,自然会报效明公。” 朱元璋略微有些不快,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而且脸上笑容溢出,比起春天都给人温暖。 “懂得谦虚也是好事,文正说赔偿你一处宅院,咱应允了。你到了应天之后勤学武艺,早晚有一天,你小子会在我军中扬名立万。” “平章,你那些兄弟不管了吗?”朱振笑着问道。 朱元璋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们都得救了。” 朱振心中大骇,刚才自己之所以敢跟朱元璋谈谈,就是因为自己手里握着三百条人命,谁曾想到人家朱元璋早就将人救走了。 想想自己刚才得意的模样,真的羞人。 “我这里还有对爷孙,我需要去将他们接来!” 朱元璋依然摆摆手,“他们也被我的将士救下了。” 说着朱元璋看向朱振,浅笑吟吟,一副小样你服气了没有的表情。 这下子朱振真的是服了,原来一直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竟然是自己。如果今日谈判不成,朱元璋完全可以用这对爷孙来威胁自己,让自己服从。 “敢问平章是如何做到的?”朱振忍不住问道。 朱元璋笑了笑,对不远处的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道:“伯温先生,快来认识一下吧。” “原来是他。”朱振心里恍然,有这位大神在此,能够找到人,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见伯温先生。”朱振率先行了一礼。 刘伯温面色比较古板,平日里看谁都是一副我是智商三百,你是傻比的表情,今日看见朱正那张木板脸竟然少有的流出了笑意,“小子,不错,将来大有前途。” 一旁一直闷着头走路的朱文正心里别提多烦躁了。 自己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想自己身为大都督,名义上统帅三军,这不是丢尽了应天的脸面? 下山,转眼便是应天。 朱元璋在谋主的朱升的建议之下,采取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眼下的应天虽然还不是帝都,但是却已经有了非凡的气象。 城墙坚固,城门宽阔,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看不出丝毫战乱的样子。 沿街的各地的商旅络绎不绝,叫卖声不断。 周遭的店铺店招随风四处摇摆,店内高客满座,端是繁华。 巡街的将士队伍严整,与百姓秋毫无犯。 朱振四下打量,虽然表面上佯装平静,但是内心却着实被震撼了一把,朱元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小子,你以为老子的应天只是吹嘘不成?既然你不愿意接受咱的邀请,咱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亲自找咱求官做的!” 第六章 马秀英 五驾马车停在平章府的正门,府内的下人们架着箱子,将一箱箱不知道什么东西搬向马车。 牵着马车的将士感激涕零,偷偷的抹着眼泪,生怕被别人看见笑话。 正门不远处的迎门墙之下,一位墩胖的锦袍少年郎乖巧的站在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嘴里不时的笑着说些什么。 妇人不时笑着跟正在搬东西的士兵说些什么,士兵做事情有些不麻利,少年骂骂咧咧的作势要用鞭子抽,被妇人提着耳朵好生一通教训。 “母亲辛苦缝制的衣物,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竟然不知道珍惜,该打。” 妇人摇摇头,“人家是给你舍生卖命的,你凭什么打人家?” “我的兵我凭什么打不得。”少年不满道。 “你呀,就你这性子,比你文正哥不知道差多少,难怪平章不让你带兵。”妇人怜惜的在少年脑门上点了点,有意责罚,却又下不去重手。 少年郎满不在乎道:“母亲,你别别说小马哥了,这一次他可丢了大人了。手底下的兵被人莫名其妙杀了,气的义父亲自带兵上山剿匪了都,这顿鞭子少不了喽。” 妇人摇摇头,“做兄弟的,哪有你这般幸灾乐祸的。” 少年嬉皮笑脸,不仅自己要说,还要将事情传到满世界都知道。 妇人摇摇头,回了内室。 一位儒士打扮的年轻人急匆匆的进了府衙,拜见了妇人,妇人道:“平章有命,妇人不得干政,你来见我做什么?” 那读书人小声说道:“事关马二爷。” 妇人一愣,呆滞了半天没有反应。 那儒士再次恭敬道:“夫人是二爷有消息了!” 夫人含泪道:“你是说我二叔还活着?” “二叔不仅活着,还亲自养育了个孙女,叫囡囡。” 妇人闻言,喜极而泣,连忙跑到佛堂前,给菩萨跪倒磕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是您显灵了吗?” 年轻儒士摇摇头,心道:“夫人,这事儿您谢菩萨做什么?您应该谢我杨宪啊?” 那夫人拜过菩萨,转身对那儒士道:“杨宪,你速速去将我二叔接到府上来。”妇人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整理衣衫,“不对,这事儿我得亲自去,那是我二叔,让你一个外人接,会让人家说闲话的。” 杨宪听闻夫人要去接马二爷,连忙摇摇头,苦涩说道:“夫人,这人您怕是接不成了,马二爷被平章的士兵用弓箭射误伤了,如今正在养伤。我听马二爷的邻居们说,老爷子脾气倔,性子傲,我看这些年他躲着不见您,本身心里就有气,如今又有误伤这件事儿,想要将他老人家接回府上,怕是难了。” 马皇后一脸怒气,“是哪个手下不开眼的兵,惹上了我二叔?” “是大都督御下。” “好马驴儿,竟然敢伤他二姥爷,你跑一趟把他给我捉来,我要亲自打他板子,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剿匪肯定是个误会,其中罪魁祸首就是他朱马驴!” 女人善变,适才还叫人家文正,转眼间就成了朱马驴。 杨宪道:“大都督受了不轻的伤,如今回营养伤了,夫人若想教训他,也得等他伤好了。” “怎滴?我二叔一把年纪,还能伤了他朱马驴不成?”这下子倒是轮到马秀英震惊了。 那杨宪道:“那二爷身边有各少年英杰,平章一千多人围山,没抓到他不说,反而让他生擒了三百多人,连大都督都被生擒活拿了。” “那是他自作自受,我二叔现在在哪儿?他不来我府上,我也该去看看他。” 杨宪回道:“就在平章府不远处的一所别院里,您说过不让我将二爷的事情跟别人说,故小人知道此事之后,并未声张,毕竟马二爷自己都没提,想必另有隐情。” “二叔,那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未原谅我们父女吗?” 原来,元朝政治统治黑暗,百姓的生活难以为继,年轻的马二爷染上了赌博,输了不少家产,让本来就不宽裕的马家变得更加艰难。 马二爷跑到马家大爷那里道歉认错,大爷却不讲情面,直接将二爷逐出了家门。 后来在马夫人的劝说下,马大爷又回心转意,想将自己的兄弟找回来,岂不料这马二爷也是颇有骨气的人,离家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从此一家人几十年没见。 毕竟兄弟情深,马家大爷至死对此事都是念念不忘,吩咐女儿将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二爷,好好补偿他。 见到马秀英心中难过,杨宪道:“夫人不必如此担忧,二爷虽然不愿意认您,但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小家伙却能耐的很,由他照顾,二爷爷孙的日子倒也不会太过于艰难。” “哦,我听你屡屡提起那名少年,那少年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在马皇后的印象里,刘基和杨宪这种浙东来的读书人,都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人物,个不高,心比天高,指着他们高看别人一眼,那是难上加难,今天却格了外了,杨宪竟然一直夸赞他。 杨宪耐着性子解释,他是想将这个年轻人拉入浙东帮的,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那个年轻人的不俗深深的震撼住了他。 一个人,在夜色之中能够活捉三百个人? 也就是说每个时辰几乎抓了五十个人!据被抓的士兵口述,他们很多人是组团被抓起来的。 有的是脚下一滑失去了知觉,有的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更有甚者就是渴了,喝了口山溪里的水,十几个人就同时倒地了。 这个本事杨宪可是羡慕的很,如果自己能够学来,将来不论是探查敌情,还是打探自己人的消息,那简直是轻而易举啊。 男人的思维与女性的思维完全不同,马秀英闻言顿时对于自己二叔的生计深深的担忧起来,听杨宪这么一说,这个年轻人分明就是冒了尖的战场杀才。 指着这种人如何改善自己二叔的生活? “平章可赏赐他们钱财了?”马秀英问。 杨宪摇摇头,“平章有心将那少年招致麾下,不过被那少年拒绝了。” “二爷受了伤,无法从事生产,如何生计?”马皇后紧张的追问。 “小人这倒没有想到,不过想来以那少年的本事,他们也饿不着吧,等到什么时候少年愿意入我应天为官,马二爷自然也就跟着享福了。” 马秀英气的肝疼,却有无可奈何,“你去吩咐你的手下,给我暗中照顾照顾他们!” “小人遵命。” “好了,你下去吧。”马秀英长出了一口气。 “夫人,那么多年没见二爷了,要不小人带着夫人去看看二爷?哪怕是暗中瞧瞧?” 马秀英犹豫了一下,“不去了,想来二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去了反而对他的病情不利。” 近亲情怯,马秀英心里更大的担忧是,自己的二叔如果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了,会不会一怒之下再次离去。 她需要花时间想一个完美的办法,彻底留下二爷,让二爷过上好日子。 第七章 张无忌? “哥哥,我饿!”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死基佬,离老子远点儿!”蒙在被子里的朱振随口说道。 咦!?不对啊,自己穿越了啊! 朱振这才想起,自己坠机救下一对爷孙,大战朱文正,被朱元璋欣赏,拉倒应天,昨天晚上一顿大吃大喝的事情。 关键是,朱元璋是个抠逼! 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史上最扣的老板。 按照道理来说,像是自己这种战斗力强,长得有点儿小帅,一挑三百的高能战士,给个滑翔翼都能上天的牛人,朱元璋一个月给自己发个几千两的俸禄不过分吧? 然而? 昨天晚上酒席宴间,刘基饮酒时,袖子里竟然还打着补丁。 朱元璋看的清清楚楚,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连老朱的袍子都有缝补过得痕迹,还没等自己开口要钱,朱元璋就跟着自己吐口水,说什么创业艰难,钱粮稀缺的鬼话。 然后大手一挥就开始给兄弟们谈理想,畅谈推翻大元黑暗统治的未来。 至于钱么。 最后倒是提了一嘴,说朱振虽然不愿意出仕,但是平日里可以去集贤馆跟那里的大贤们交流交流,那里管饭。 我靠! 老子虽然拒绝了你,但是老子也是你的预备役官员好吗?你他么的不给发钱就算了,还让老子跟着一群老头子吃大锅饭。 “囡囡,别急,跟哥哥出去挣点儿银子,买米。”朱振笑了笑,背起背包,拉着熟悉完毕的囡囡走了出去。 囡囡撅着嘴,“哥哥,我们要不回山吧,回山我们可以去挖野菜,可以吃树皮,可是吃树叶,总不至于挨饿。” 小囡囡的话让朱振心里泛酸,“老天爷,那么可爱的小萝莉,凭什么让他受这么大的苦!不应该天佑萝莉吗?” 天刚亮没多久,应天便已经热闹起来,因为朱元璋要闷头搞发展,所以对民间并没有什么扰乱,集市上人很多,卖菜的,卖农具的,卖家具的应有尽有。 不过像是朱振兄妹这般,一个搬着桌子,一个后面提着两个小凳子的奇怪组合的却不多见。 “哥哥,他们为什么一直在看我们啊?”小囡囡没进过城,对于周围百姓投来的好奇的目光感觉非常的恐惧。 倒是朱振比较镇定,虽然身子莫名其妙的缩小了,皮肤也变得白皙的过分,看起来跟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人家心里年龄大啊。 “囡囡别害怕,他们是看你哥哥俊,妒忌呢。”朱振自我心里状态良好。 囡囡偷眼看了朱振一眼,羞红了脸颊,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是挺俊的,比二狗俊多了。” 朱振:“……” 二人支下桌子,一张凳放在对面给看病的客人,一张凳子兄妹二人坐。 “这小和尚好不羞,竟然跟那么小的姑娘勾勾搭搭。” “你看他那白净的小脸儿,哪里是什么正经僧人,我看八成是花和尚吧。” 小囡囡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睁着墨玉般的大眸子好奇的看着四周的行人,但是朱振能够听懂啊! “你才是和尚!” “你们全家才是和尚!老子是大夫!” 朱振愤怒的大胜喊道。 “切~~!头发都没有,不是和尚是什么?”过路的行人根本不与朱振争辩,一脸鄙视的看了眼,转身离去。 “哥哥,我们还能给人家看病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囡囡一脸的郁闷。 朱振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心想大明人的审美观真的有问题,这短发最彰显一个男人的魅力,就说吴彦祖啊,陈冠希啦,哪个留短发的时候不是帅的一逼。 你让个丑汉留个板寸,他敢么? “这位兄长,可是为没有生意而发愁?”就在朱振走神的时候,邻座给别人代写书信的书生膝下的娃娃忽然跑了过来。 朱振瞅了眼书生,一看认识。 今天早上刚出门的时候见过,是自己的邻居。 今天早上刚睡醒,就听到他家娘子骂骂咧咧的骂街,“全都是些读书人都是废物!” “读书!读书!就知道读书!你给家里挣出来一两银子来了么的话!” 男人硬气了一早上,满嘴的之乎者也,终于拗不过自己媳妇,出门来做抛头露面的生意。 “小兄台可有什么建议?”朱振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笑着问道。 小家伙规规矩矩的给朱振行了一礼,宽大的袍子上布满了补丁,不过看样子家里妇人手艺不错,虽然打满了补丁,但是并不影响美观。 小家伙的大眼睛眼睛滴溜乱转,一看就是很聪慧的孩子,“兄长方才说自己是大夫,却连各店招都没有,如何做这生意?” “哦!?”朱振恍然。 “在下的父亲也算是读过几年书,文笔不错,一字一文,可以帮兄长把这店招写了。”说完之后,小家伙偷眼打脸着朱振。 朱振看向那读书人,店招倒是写了,不过这家伙臭这个脸,双手往袖口里一插,死死的盯着路人,仿佛满大街都欠他钱似得,难怪没有生意。 那家伙脚底下还有个小家伙,年纪与囡囡相仿,粗衣短褐面黄肌瘦,看的让人心疼。 朱振:“那你让令尊给我写个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吧。不过小兄台,我现在还没开张,兜里也没有铜钱,想要钱你得等我开张了再说。” 小家伙一听,喜上眉梢,“大哥哥,我听昨天当差的说了,说你是神医,你肯定能挣到钱的。” 说完蹦蹦哒哒的跑回穷书生那里。 穷书生一听赊账,头都昂到天上去了,“我一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岂能给一个避世离俗的番僧写字,再说了,你爹我一个大才子都没挣着铜钱,他能行吗?” 小家伙着急的不行,又是拍胸脯,又是拉他爹袖子,折腾了半天,他爹这才勉为其难,“哎,就当你爹做善事吧。” 挥毫泼墨,别说这字还真漂亮,颇有几分飞白体,难怪小家伙要一字一文,倒是物有所值。 等到字迹干了,朱振将店招挂上,笑着对小家伙说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等一会儿挣了钱,大哥哥把钱给你。” 小家伙笑吟吟道:“我叫张无忌,兄长你赶紧开张哦,我阿妹还饿肚子呢。” “啥?你叫张无忌?你爹是不是叫张翠山?你是不是有个师祖,叫张三丰?”朱振一脸懵逼道。 “……大哥哥,你认错人了,我爹叫张大舍,字子明。至于你说的张三丰我倒是认识,他偷过我家的鸡嘞。” 第八章 天大的误会 “哥哥,张三丰是谁啊?”小妮子颇感兴趣的。 “张三丰是武当派掌门人,天下第一高手!”朱振高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崇拜的表情。 “哥哥莫要骗我,偷鸡贼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高手呢?”小妮子一脸不信。 “哥哥怎么会骗你,大宋朝有个叫洪七的九指神丐,专门偷皇帝的鸡吃,人家也是盖世大英雄呢。”朱振见闲着无事,便拿中学时候看过的倚天同龙记给小妮子讲着玩儿。 张无忌听着有自己和张三丰的名字,就蹲在一旁听,听到兴处,便高兴的直鼓掌。 一会儿的功夫,看病的没有几个,听书的倒是有不少,大家围成圈,朱振看了一眼,起码得有百十号人。 朱振讲着讲着,便做抓耳挠腮状,“哎,下面是什么来着?” 朱振刚讲了谢逊拿了屠龙刀,正是屠龙在手,天下我有的时候,忽然没有了下文,顿时不乐意的。 有聪明的,知道这是小哥儿在要钱。 顿时扔了些铜板在桌面之上,朱振一看起码有百十来个。 拿出二十枚,递给小家伙,道:“十文钱给令尊,剩下十分买些包子,咱们两家分着吃。” 小家伙把钱递给妹妹,然后一溜烟又搬了块石头跑了回来。 朱振摇摇头,不愧是金老爷子,他笔下的小说,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迷人。 张大舍家的小妮子手里捧着铜钱,作势要去买包子,那穷书生脸一沉,“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咱们也有铜钱,自己买自己那一份。” “总共十分,还要还孙大娘的米钱。”小家伙噘着嘴。 “饿死是小,失节事大。说了你也不懂,去。” 朱振看着那骨气值爆炸的书生,摇摇头继续说书。 整整一个来时辰,一个治病的都没有,倒是说书挣了一百多枚铜钱,等到说道流落孤岛的时候,朱振看见包子来了,便摆摆手说道:“在下新定居应天,以行医为生,这说书呢,只是个兼职,大家若是想要听说,要多介绍几个朋友来此看病为好,至于想要听书的朋友,明日来便是。” “切~~,这番僧,挣了铜钱便不说了,端是可恶。” “明日再来便是。” “明日岂不是要多扔一次铜钱。” “不好听不扔便是。” 百十号人散去,结果依然没有人看病,不过过程虽然不美丽,但是结果很好,有钱了啊。 朱振手里拿着包子,小囡囡又买了粥,兄妹二人滋遛滋遛的喝着小米粥,吃着大素包,美滴很。 穷书生那边日子就惨了一些,因为不准他闺女花朱振那一份,小妮子有担心孙大娘要账,只买了几个烧饼。 两个娃娃一边吃着烧饼,喝着热水一边儿不停的往朱振这边儿瞟眼神。 朱振对着两个娃娃招手,小家伙们作势要过来,却被那张大舍厉声喝止了。 朱振没好气道:“穷酸!” 张大舍一脸漠视的看了朱振一眼,对张无忌教道:“忌儿,切莫因为那人生了轻浮之心,他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投机取巧能骗人一次,莫非能骗人两次不成?还是要读书长真本事,将来才能挣大钱。” “哥哥,人家是有骨气,在笑话我们呢。”小囡囡笑眯眯的说道。 “骨气值几个钱。”朱振正吃着包子,忽然眼神一凛,生意上门了。 此时一个朴素的夫人正站在朱振面前,盯着那副店招看的很投入,虽然他穿着很朴素,但是从他的气势来看,这个夫人应该不简单。而且那夫人身边的侍女手脚粗大,走路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女人,反而像是军中的健足。 “夫人您请坐,身体哪里不舒服。”朱振笑着说道。 “这字是你写的?字迹间透露着铮铮傲骨,不简单呢。”夫人说道。 一旁的张大舍闻言,立刻坐直身子,仿佛名人高士一般,装的很是道貌岸然。 朱振腹诽,“什么铮铮傲骨,活要面子死受罪罢了,”不过朱振虽然看不起穷书生,但是却不会冒名顶替了人家的作品。 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生,笑道:“是那位先生的作品。我可写不出来这么好的字。” “哦,竟然是那位先生的字。”夫人看向那书生,转身要走。那书生见终于要正式开张了,面带喜色,整理衣冠,得意的看了朱振一眼。 小子今日让你见识下读书人的本事。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咱这就要飞黄腾达了,而你却只能在街上骗人。 朱振看了眼得意的张大舍,心里泛起坏水,得意个屁,看爷给你搅黄了。 当下道:“夫人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恶心、乏力,偶尔还会有腹胀、腹泻、鼻子莫名其妙出血等情况。” 那夫人停住了脚步,诧异的看着朱振,本以为眼前这个小家伙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算是出来行医,也顶多学点儿皮毛,谁曾想到开口就说道了点子上。 张大舍猛地起身,顿时感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原来是坐久了,身子虚。 气愤之下,竟然除了深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张无忌在一边儿不停的安抚着老爹,“爹,您就别上火了。咱们今天已经有收获了,搁在平日,您连一个铜钱都挣不到的。” “哼!那不是爹挣不到,是那厮抢你爹生意,不过那厮这次绝对是撞到硬骨头了,那夫人莫看穿着一般,但是能品出你爹字的,定然是大人物家的夫人,这下子别说是一文钱了,不被打断腿就不错了!”看着明晃晃的铜钱,张大舍恨不得将朱振吃到肚子里,嚼碎了。 这夫人最近确实一直不舒服,但是却没怎么上心。 当初在战场上,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多了去了,不照样挺过了,所以虽然最近身体不舒服,但是夫人却一直没有看大夫。 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小后生给点破了。 “夫人面子发黄,在看着店招的时候,长吁了五次,应该是肝火郁结,我给您开个方子,以柴胡、薄荷、苏叶……,便能缓解。” “那便谢谢小兄弟了。”夫人从荷包中掏出一小锭银子,约莫五钱左右,递给了朱振旁边的小囡囡。 不远处的张大舍眼睛几乎能够冒火了,这厮好无耻?刚才说书挣了那么多铜钱还不算,竟然连我要到手的生意都抢。 小囡囡估摸着第一次见到银子,摸在手里喜欢的不得了,给了那夫人平生最美丽的笑脸,“囡囡谢谢姨姨。” “囡囡?”夫人神情一晃,拉着小妮子的手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夫人表情的忽然变化,小囡囡明显有些害怕,身子往后缩了缩,姨姨我叫马囡囡。” “真的是你,”夫人激动的把小妮子抱在怀里,朱振却以最坏的恶意来忖度这件事情,自己八层是遇上抢孩子的。 “夫人,舍妹并不认识你,你若是想抢孩子,最好估量估量在下的本事。”说完想要拉回孩子。 那夫人身边的侍女大怒,“混账,敢冒犯夫人!” 话落,一拳打向朱振的脸颊,朱振嘿嘿一笑,“就凭你一个娘们,也敢对小爷动手,看招!” 话音一落,身子一闪,手像是毒蛇一样缠在那侍女的肩膀之上,另外一只手往女人后背上一按,侍女身子顿时失去了控制,” “保……”侍女紧张的大喊。 那夫人连忙道:“不要” 结果已经晚了,侍女的一声保护夫人,街头顿时出现了一群黑衣武士,摆摊一上午就挣了十文钱的张大舍的摊子被活生生的撞得四分五裂。 “我艹,事情大条了,必须擒贼先擒王,”一脚踹飞了那侍女,顺带着从她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侍女只是感觉腰间一热,羞意顿生,接着大惊失色。 因为朱振一脸阴沉的踢着匕首走向了夫人。 那夫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看向那群武士说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那群武士不为所动,张弓搭箭瞄向朱振。 朱振也很恼火,说了句得罪了,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摇摇的传来了一声,“朱兄且慢!” 第九章 服气张大舍 朱文正的出现引爆了整条街道。 一群红衣军士排着整齐的队伍出现在街道的对面,十几位身着罩甲腰跨弯刀的百户正领着兵士朝前进发,兵士们的武器寒光闪闪,散发着锐意的杀气。 朱文正本来正在大营里受罚,憋着气儿训练军士,结果听说马夫人受刺,便不管不顾的领着大军杀了过来。 如此庞大的场面,应天府的百姓瞬间紧张了,应天府热闹每天都有,但是如同这般大军调动扑杀的场面却不多。 朱振挟持着这位夫人,看着浩浩荡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大军,心里不由得一紧。 自己莫非跟这朱文正犯冲不成? 不然为什么每次自己都能遇到他!还是自己教训他不够狠,这小子不知道什么叫做马王爷的三只眼? “朱文正,怎么又是你?皮又痒了?”朱振面无表情的瞥了朱文正一眼。 朱文正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但是看了一眼被朱振要挟的女人,脸色连忙变得诚恳起来。 “朱兄,切莫冲动,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把夫人放开,有话好好说。” “就凭你,也配向我求情,是小爷的拿不动刀了,还是你朱文正飘了!” 让朱文正猛地想起了昨晚,所发生的那惨烈的一幕幕。 堂堂的红巾军青年俊杰! 朱元璋的亲侄子! 应天府兵马大都督! 三军统帅! 被人吊在树上揍了! 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幕,朱文正怒气上升。 “朱振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朱兄,你别不识好歹,你真的以为凭借你那点儿本事,能够对抗朱某的亲军不成?”朱文正被朱振气的不行,一挥手众将士猛地喝了一声,吓得周围的百姓连连后退,以免一会儿刀光血影伤到自己。 “呦呵!厉害啊朱文正,你要不要试试,小爷的刀锋利否?”说完朱振的眸子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刀就要刺向那妇人的咽喉。 又是这个凌厉的眼神,朱文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三步。 周遭的商贩都很自觉的围城一个圈,打量着眼前的朱振等人,看着那些凶神恶煞,手拿刀枪的兵士,一脸好奇的道:“那少年是谁,好凶悍,敢在应天府持刀威胁应天府的兵士。” “威胁兵士算啥,刚才挨骂的那个年轻人是咱们应天府的大都督,听说是军队最大的官嘞。” “这少年好大的威风,连大都督的面子都不给,看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了。” 众人议论纷纷,朱振却丝毫不在乎。 我朱振虽然不惹事儿,但是不代表我朱振怕事儿。 “贵人有什么了不起,百姓就该被你们欺负吗?”朱振蔑视的看了一眼为自己所控制的妇人。 逡巡了片刻的朱文正的脸色虽然难看至极,但是依然控制着情绪,上前道:“朱振,听我句劝,这位夫人不是你能得罪的,速速放下武器,向夫人道歉。” “你最好退下!惹恼了我,你知道结果是什么!”朱振依然软硬不吃。 “你会后悔的!”朱文正恼火又无奈的对朱振说道。 朱振蓦然感觉到一股幽幽的杀意,仿佛被一条森林中的毒蛇盯上了一般,多少年来在战场上形成的敏锐的直觉让他找到了毒蛇凶狠的獠牙。 只是终究是有些晚了。 一身红袍、头戴范阳笠的年轻人躲在暗处的人群中,射出了一道弩箭,正是对准自己心口的方向。 “啊!”小囡囡吓得浑身颤抖,嘴里发出恐惧的惨叫声。 箭离人已经不足百米。 朱振见到对方竟然直接下死手,自然也不会留情,手往腰间一探,拿出手枪,对准射来的弩箭射了过去。 “砰。” 子弹出膛,弹丸如闪电,尖头的子弹先是打穿了箭簇,接着箭头的威势不减,朝着射箭之人飞去。 那头戴范阳笠的年轻人大惊,双手本能的去挡,却没有任何效果。 肩膀直接爆发了一团血花。 接着,整个人直接摔到在地上。 “这!?” 朱文正感觉浑身颤栗,这是什么魔鬼般技艺。 “后退!”那些听到命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不少,让他们面对随时可以夺走性命的武器,实在是太过于恐惧。 旁边围观的百姓更是差点儿把眼球瞪出来。 他们都以为这个年轻人要被箭簇射死了,结果那少年拿出个铁疙瘩直接把人打倒下了。 看地上的鲜血,这人明显是废了。 “这年轻人莫非是妖怪不成?”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看向朱振的眼神变得格外的恐惧,就连周围包围他们的官兵也下在不停的往后退。 乖乖。 这铁疙瘩响一下,就死一个人,若是响几下,大家不得都死在这里? 被朱振控制着的妇人脸色微变。 没想到朱振这么强。 从被朱振挟持到现在,这位夫人一直没有说话,而是从始至终观察着朱振。 朱振行事虽然鲁莽了些,但是本事奇高,连军中的亲军校尉都奈何不了他。 此时他终于认可这个叫做朱振的少年,肯定有本事替自己照顾自己二叔。 见血了。 在场的不少人都陷入慌乱之中,但是朱振一如既往的平静,若是自己想走,在场这些人绝对没有人能够拦住自己。 而让朱振感觉到奇怪的是,自己身边的夫人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格外平静。 这正好印证了朱振关于这位夫人身份不俗的猜测。 “夫人,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您莫非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再纠缠下去,可就要血流成河了。”朱振杀了人,脸色却平静的可怕,不过他没有继续大肆杀戮。 实在是马二爷和小囡囡的安全自己没有能力保全。 马夫人见朱振终于看向自己。 这才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我误将您手边儿的妮子当成了故人,情急之下才酿成误会。我的手下率先动手是我们的不对,我给您道歉了。” “道歉就完了吗?今天要不是小爷我躲的快,怕是命就没有了。”朱振不认账的说道。 “朱振,你别过分了!?”不远处的朱文正厉声喝道。 “闭嘴!”朱振和这位夫人异口同声道。 朱振看向身边大发雌威的夫人,笑着说道:“没想到我跟夫人性格倒是挺搭的,也罢,我朱振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今日之事夫人拿出纹银五十两便就此揭过吧。” “朱振,你怎么不上天!五十两,你当时大风吹呢!”朱文正恼火的便准备吩咐将士扑上来。 马夫人怒喝一声道:“朱文正,你不是想让我死!” 朱文正这才意识到夫人在朱振手里,随时有性命危险。 骂完朱文正,马夫人转头看向朱振说道:“五十两银子而已,我们给了,只是我劝小哥儿一句,过刚易折,这应天府藏龙卧虎,小心哪天栽了跟头。” “谁想让小爷栽跟头,小爷接着便是了。” 朱振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银子,掂了掂,毫不在乎,反而走向那刚才朝自己射暗箭的兵卒。 “你想干什么!?”那被朱振射中的士兵一脸惶恐的依靠着独臂往后挪动,在底下留下一道血红的血泊。 那兵士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袍泽一看便已经放弃了他,根本没有人去管他,而是将他仍在了原地。 朱振搀扶起他,将银子扔给了他,敬佩道: “你这家伙忠心护主,是个汉子,小爷心软,不想看着你这样爷们白白死去,但是呢你刚才朝我射了一箭,我又不愿意出手救你性命,这里有纹银五十两足够请应天府的良医出手帮你了,能不能活下来,便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扔掉扔掉手里的匕首,拉着囡囡的手腕儿,笑着说道:“囡囡,我们走!” 周遭的亲军校尉没有一人敢上前,街道之上只留下朱振和囡囡离去的背影,随着渐渐升起的照样,仿佛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张大舍手里捧着命根子,默默的看着朱振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赞叹着说了一句,“威武而不屈,持强而不凌弱,此乃真豪杰,我张大舍服了。” 第十章 初识胡大海 天气算不上热,金陵秦淮河畔的堤柳垂入水中,随着阵阵袭来的风荡起淡淡的波纹。 码头上停靠着不少花船,姑娘们正在休息洗漱,朱振估计着,等到下半晌,这些花船就该点燃他们七彩斑斓的花灯,装饰城秦淮河最别致的风景了。 夫子庙的人不算多,不过偶尔也有几个年轻的书生进入,祈求天下早日太平,君主能够科举取士,文治大兴。 囡囡一只手拉着朱振的细腻的手掌,另外一只手拎着替着草鞋,一路蹦蹦哒哒的,仿佛欢快的山野的小精灵。 朱振给她新买了双葱白段子凤头鞋,小家伙在大山里多穿草鞋,白嫩的脚经常被磨破,让人不由的心疼。 这种精致的鞋子还是第一次穿,小妮子格外的兴奋,一会儿脚尖点地,一会儿脚跟踩在堤岸的石板上,非常的开心。 有的时候脚踩偏了,朱振拎着她的胳膊在秦淮河边儿上打个圈,惹来小家伙一阵惊呼。 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模样,朱振驻足,仿佛明白了自己留在应天的意义。 发现小家伙忽然安静了,低头看向小家伙,小家伙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张开嘴,不时的用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偷瞄朱振。 “怎么了?” “哥哥,为什么把银子给坏人。你看你给囡囡买了双新鞋子,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小家伙撅着嘴,给朱振打抱不平道。 “哥哥不喜欢新鞋子。走回家。” “哪里有不喜欢新鞋子的。”小囡囡不解的抬头看着朱振。 忽然朱振止住了脚步,小囡囡顺着朱振的视线望去,顿时大呼道:“血,哥哥,哥哥,血。” 只见大门口处不知道何时跪着两个汉子,其中一个汉子浑身是血,身上用布片随便缠着。 而另外一个瘦削的汉子则不停的朝着大门口磕头。 “别磕了,老爷子耳背,根本听不见的。”朱振摇头道。 “滚远点儿,别烦爷爷,我不磕头,朱小官人岂能知道我的真诚。”说完,那汉子又猛地磕了十几个头,连带着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囡囡,这人不识好歹,我们走。” 朱振拉着囡囡的手朝着推开大门,朝着院子走去。 这个时候,那汉子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赶忙抱住了朱振的大腿。 “你就是朱小官人,求求你,救救我兄弟吧。我跑遍了整个应天府都没有人能救他,我听我兄弟说,您能救他,求求您救他一命吧。” 朱振低头,这瘦削的汉子从眼睛往下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黄豆般大小的泪珠正在不停的往下流。 朱振在军中并不是没见过汉子流泪。 相反,在经常经历战火硝烟的特种队伍中,生离死别是常态,起先自己也是哭的。 只是哭着哭着,心就硬了。 他懂得了替死去的兄弟负重前行的道理。 “你走吧。我没有道理救他。”朱振摇摇头。 “就是,丑怪物,你刚才还骂我哥哥,我哥哥凭什么救他!”小囡囡看着旁边的受伤的那人,便想起今日那恐惧的一幕,当下小脸难看至极。 朱振心底善良不假,但是不代表朱振可以无偿帮助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那汉子窘迫的跪在地上,忽然意识到什么。 猛地给朱振磕了一个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鲜血横流。 “朱小官人,你初来应天,手头肯定缺一个熟悉应天的跑腿儿的仆人,若是今日你能救我兄弟,我这条命以后便是您的了。” 那旁边儿依靠在门框上的兵士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毛镶大哥,朱小官人做的没错,换做是我也不愿意去救一个射杀自己的人的。” “兄弟!你别说话,哥哥今天就算是丢了性命,我也要救你一条性命,你爹和你娘就你一个孩子,我怎么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亲和母亲,朱振的表情一滞,蓦然想起了在现代,因为失去了自己定然会无比悲伤的父亲,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可以为了他去死?”朱振凝视着那汉子。 “对,朱振小哥儿,只要你能救我兄弟,便是拿了我的命去都行。”那汉子咬着牙很认真的说道。 “没有怨言?”朱振问道。 “绝无怨言!”毛镶坚定道。 朱振从腰间掏出匕首扔了过去,“来,把手腕的血管划破,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死,我会抽取你的血液,把你的命转到你兄弟身上去。” “好。” 毛镶接过匕首,丝毫不犹豫,直接朝着自己的手腕儿划去。 朱振却是看不下去,一把按在了毛镶的手上。 “算了。” 毛镶急切的看着朱振,“朱振小哥儿,你莫非后悔了不成?我不怕死的!求求你,救救我兄弟吧。” 朱振摇摇头,“你扶着他进来,尽量别牵扯到他的伤口。” “怎么了?”门外的动静,惊动了正在休息的马二爷。马二爷看着浑身是血的兵士,赶忙上前帮着搀扶,热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敢在应天府光天化日的杀人?这朱秃驴怎么治理地方的。” “先扶他进客房。”朱振引导着众人将毛镶的兄弟带入客房。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止住,呼喊声响起,“朱振小哥儿在家吗?” 朱振循声望去,见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圆滚滚的身穿铁甲的武将马鞭递给了亲卫,翻身下马而入。 “卑职毛镶拜见元帅,还望将军等我救治好兄弟,再治在下私出军营之罪。”毛镶面带惶恐之色,不敢犹豫的直接跪在地上。 “不错,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为了救弟兄,全应天的医官都跑遍了,今日某家便做主,宽恕了你的罪责。”那武将拍了拍毛镶的肩膀。 然后那武将看了朱振一眼,语气宽和的说道:“今日之事我也听说了,全都是误会,某家先要替我这属下谢过助阵小哥儿的宽宏大量。 不过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朱振小哥儿有本事救治我这属下,还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施以援手,至于报酬,小哥儿你随便提。” “尊驾是?”朱振疑惑问道。 “呵呵,那日酒宴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你不记得我很正常。某家胡大海这厢有礼了!” 第十一章 神医手段 “胡大海?这个名字确实是历史上记载过的。不过他到底有什么历史贡献,朱振却不是很清楚。” 朱振定睛细察,却发现这胡大海身材高大宽阔,肤色黝黑,肚子里仿佛藏了个西瓜,如果不是战马上挂着一对大斧,朱振一定不会认为他是个将军。 “快点儿!快点儿!”外面又是一阵骚乱。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被一群虎狼般的军士捆绑再战马之上,又有年少的军士背着药箱,催马赶到朱振的宅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朱振疑惑的看向了胡大海。 胡大海面带尴尬的笑意,“听闻毛镶这小子寻遍应天府所有的名医都救不了虎二这小子,我便派兵直接将江南道最厉害的大夫赛华佗徐普春给请来了。” 朱振苦笑道:“你们这邀请人的姿势有点儿新奇啊!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义军之中,还有你这般替愿意为下属尽心尽力的将领。” “病人在哪儿呢?”老神医被一路颠簸,吐了不少酸水,脸色很是苍白。 但是下马之后,却并没有抱怨一句废话,而是直接问询病人,朱振佩服的点点头,不管此人的本事如何,起码医德没得挑。 随手一指被称作虎二的年轻道:“枪伤!伤口位置肩膀,离内脏大概有一寸。” “枪伤是什么伤?”神医进入客房之后,看了两眼,这才恍然,表情有些惋惜说道:“这是火铳的弹丸留下的伤啊!这弹丸打中人之后,身体就会直接炸烂,你们别看外表是个洞,其实里面的血肉和经脉已经完全断裂,而且弹丸在体内根本无法取出,这人没救了,别折腾了,赶紧交代后事吧。” 毛镶闻言,恼火道:“胡说八道,我兄弟明明还活着,你凭什么说他没救了!” 愤怒的毛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抽出武器,想要直接要挟徐普春。 却被胡大海一脚踹翻在地,“混账,你竟然敢要挟神医。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救人,既然救不了,那是他的命。” 徐神医也见过不少生离死别,这种大男人动不动痛哭流涕的却很少见。 “也罢,虽不能救他性命,但是拖延些时日,让他见见他父母或许还是可以的。” 最后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塞进那虎二的嘴中,又亲自在他身上的穴道捻了捻,从药箱之中取出几枚银针扎了下去。 这一番折腾下去,虎二泛白的脸色果然变的有些血色。 虎二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渐渐的恢复了力气,竟然支撑着想要起身行礼。 徐神医赶忙按住虎二的肩膀说道:“你别动,我虽然用按穴和针灸控制住你血液外溢的速度,用生机雪参丸吊住你的性命,但是却也只是延缓你死亡的时间。你还是留着点力气,等你的家人来了,说遗言吧。恕再下医术浅薄,不能救你性命,也只能尽量让你减少痛苦。” 胡大海看的惊讶非凡道:“老神仙,切莫说这种话,您这已经是神医手段了。” “谢谢神医,我虎二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虎二的泪水瞬间眼角不住的流淌。 “你有时间思考来生,还不如考虑这辈子怎么好好活吧。”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满了自信。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朱振一直在一旁忙碌着什么。 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已经被打开了,各种奇怪的刀具摆放在桌子上。 白色的瓶子里,装着清水般的液体。 一双洁白的布片儿盖在嘴上,他的双手正在穿一副奇怪的白手套,然后拿起了一把精致的银色剪刀。 马二爷接过刀具,放在煮沸的锅里,开始对刀具消毒。 “朱振小哥儿,你这是要干什么?”胡大海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救人啊!毕竟我答应了毛镶,只要有口气,就得帮忙。”说着朱振拿起了麻醉剂,对气色略微好了些,但是依然气喘吁吁的虎二说道:“兄弟,这一针打下去你就不会感觉到疼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朱小官人,您说?”虎二艰难道。 “徐神医给你延缓了死亡的时间,但是你终究会死的。我不一样,我这刀子下去,你有可能就不用死了,但是也有可能今天就死,你选一个。” 闻言,虎二的脸上迸发了无穷的求生欲望。 “朱小官人,求求你,我还不想死。” “你可想好了,今日我还想杀你呢,你就不怕我挟机报复?” “您若是想要杀我,今日放铳的时候,直接补上一铳,我的命就已经没有了,而且您还给我留下五十两银子,证明您是个好人。请您动手吧,不要有任何的负担,如果我死了,怨不得旁人。” 朱振点点头道:“是条汉子。” 说完对准静脉便准备注射。 “且慢。”徐普春本身已经准备离去,却听到朱振要给那年轻的兵士救治。 当下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老人家用质疑的眼光看着朱振说道:“老夫说他已经没救了,你又何苦让他多承受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痛苦呢?况且你知道老夫的生机雪参丸何其珍贵,你这般玩弄生命,对得起这药丸么?” 今天莫名其妙的被一群大兵给绑了过来,徐神医本身就已经非常愤怒了,结果还要让他亲眼目睹这个年轻人对着一个濒临死亡无药可救的病人动刀,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你如果想取出弹丸,不如直接找庆功楼的屠户,起码他每天杀那么多猪,刀功比较好,到时候这个病人也可以少受点儿罪!” 东方的大夫很少开刀,至于朱振这种战地急救手术属于西医,倒不是说东方没有,而是说东方并不是很擅长,而且做法也比较粗糙。 像是虎二这种病情,一般情况下,确实以放弃为主。 听徐神医这么一说,胡大海确实有些为难,这人在他看来,确实没救了朱神医妙手回春,已经延迟了死亡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朱振这一剪刀下去,人还能活吗? 朱振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现在他这样子,只能是等死,可是我若是动手,他便有了活的希望?你们宁可看着他等死,也不愿意在下动手救人吗?” “虎二,你考虑清楚,朱小官人若是失手了,你便是想见你父母大人一面都没机会了。” “毛镶大哥,谢谢你。我想搏一搏。我这窝囊样子,也没有什么值得给父母交代的,我若是死了,你回去带个话就成了。”虎二一脸坚毅的说道。 “好,那我动手了,诸位我现在要马上动手术,请你们出去。” 胡大海点点头,率先领着众人陆陆续续向外走去。 毛镶一边儿往外走,不时的回头看。 至于徐神医更是直接站在门口向里面眺望,表情严肃道:“不论你是谁,如果白白让病人遭受无端的痛苦,我也会向世人揭发你的罪行的。” “元帅,这朱振小哥儿我倒是听军中的弟兄们说过,说他挺能打仗的,但是没听说过他懂得医术啊,我们不能听从他一句话,就让他随便摆布兄弟的性命啊!” “毛镶,你怎么看?”胡大海转身看向毛镶,对于朱振他也只是有一面之缘,说实话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跑遍了应天府所有的医馆,大夫们都说我兄弟没救了,朱小官人这里是我兄弟最后的希望了。” “混账!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啊啊,你就让他遭受这无端的痛苦吗?”徐神医愤怒的指着毛镶说道:“你知道,他身体被弹丸打烂,他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吗?你还要让一个毛头小子在他身上动刀,你这是要他死无全尸吗?” 毛镶蓦然从腰里提出了一把刀。 “毛镶,你想干什么!”胡大海恼火的看着动不动就刀子的毛镶,防备他对徐神医动手。 毛镶摇摇头,“元帅您别紧张,我毛镶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不会对大夫做什么的。如果今天朱小官人失守了,我毛镶便与我兄弟共赴黄泉。” 第十二章 朱振的神乎其技 朱振算不上神医,但是绝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战地医生。 在他看来,眼前这虎二所受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并不是不能治。 要知道之前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再严重的病患他都救治过。 而且条件甚至比现在艰辛的都有过。 一如既往,救人为上。 对比现在的大夫,朱振的战地急救术绝对是仙术一般的存在,所以这种东西是外人不能接受的,所以徐神医才会用屠户来嘲讽朱振。 不仅仅是徐神医,在很多人看来,朱振的做法与屠夫无异。 不过,在朱振看来,自己在做的是,拯救鲜活的生命。 自己手里的手术刀,决定着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刀准一点儿便是天堂,偏一点儿便是地狱。 比如伤口里的污血处理不干净,血管接不好,整个人就算是救回来,也彻底废了,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屏气凝神,目光如电,朱振在认真的时候,就算是战火纷飞,也不会改变他的颜色。 “呲呲!” 麻醉剂准备完毕。 “小兄弟,自豪吧,比起关二爷的刮骨疗毒,你的手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朱振笑呵呵的说道。 朱振找准了血管,直接将麻醉剂输入进去。 剂量有点儿小,虎二依然感觉到痛苦,这一点儿从剪刀刺入他身体的时候,他皱眉的程度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手术是自己来元末第一次正式手术,不容有失,朱振是一个非常有医德的大夫,在他看来,既然自己接下了这个病人,就有义务让他活下去。 “二爷!”朱振伸出手来。 “振哥儿,这仙药可不多了。”马二爷为难道。 “人命要紧!”朱振并没有多说。 重新调整了剂量,打入麻药。 在外面观看的众人目不转睛,尤其是徐神医恨不得亲自冲进去,直接将朱振拽出来胖揍一顿。 奈何胡大海刚才在退出之后,便吩咐两个精锐的悍卒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看着朱振手中精致的剪刀,用剪刀剪开伤口,徐神医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这也太畜生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竟然直接用剪刀在兵刃的伤口处任意施为!” 之前因为是要上战场的,朱振的工具准备的非常齐全,手术刀,剪子,镊子,缝合线,纱布,麻药,凡是手术需要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 而且朱振本身也懂得中医的望问关切,基本上通过兵刃的脸色和呼等面部的微反应,就能看出病人的大致情况。 不过在众人看来,朱振的零零碎碎,就跟胡闹没什么区别。 朱振察觉到外面众人一脸猜忌的表情,但是一旦手术开始,朱振便不会让其他人打扰自己。 朱振一动手,徐神医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要不要去军营里请些军医来帮忙,缝合伤口他们很专业。这么大的伤口,你一个人……” 话说了一半,朱振完全不理会,反而给了个嘲讽的眼神,搞得徐神医很是恼火,你一个人那么大的伤口处理不完,人就死了。 你这年轻人为何如此自大。 老神医气怒之下,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实在是场面太过于残忍,有违他的医者之心。 只是他刚转过身去,耳边就传来了惊叹之声。 惹得老神医忍不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惊讶的差点儿将眼珠子瞪出来。 “这是庖丁解人?” 他仿佛见到了肉市场最经验丰富的肉贩在解刨畜生一般,手里的刀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在虎二的身体上跳舞,顷刻间就将虎二的伤口切开,并且处理的很干净。 徐神医虽然见过一些军中大夫的治疗伤患的手段,但是他一般都非常鄙视,认为那些军中大夫行医提过于武断粗糙,更多的时候是草菅人命。 但是今日见到朱振的手段,彻底被震惊了。 这到底是得有多少人命做铺垫,才能修炼成这般菩萨手段。 胡大海个门外汉虽然不懂的医术,但是他是战场上的武将,看的他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般,这家伙若是想杀人,起码得有上百种手段吧。 “难怪能把朱文正等人打的落花流水,就凭他对人身体的理解,别人就不是他的对手。” “毛大哥,这朱小官人似乎真有本事救你兄弟啊!”周围的兵士也都很震惊。 “嗯。”毛镶表现的非常不意外,但是心里的震惊却是实打实的。 他知道朱振厉害,但是实际上却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这刀功简直是神迹啊!”徐神医沉默了半响之后,忍不住赞叹道。 “若是由他坐镇我的医官队伍,我的士兵岂不是要少死七八成!”胡大海最终轻轻呢喃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行医的朱振。 这可不是见到的用刀解刨身体,仅仅从朱振的刀功,就可以看出,朱振有着丰富的救人经验。 “沙沙!” 手里的见到轻轻的剪动着,身体里坏死的肉被取出,朱振的剪刀和镊子配合着工作,竟然给人一种韵律美。 这期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的望着。 “啪嗒!”子弹被取出,扔在铜盆里。 随着子弹被取出,本身已经大规模出血的虎二的血管竟然再次开始往外喷血。 身体也开始止不住的抽搐。 眼珠开始向上翻。 “这!” “哎,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众人忍不住叹气,毛镶更是浑身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朱振却丝毫不减慌乱,飞速的用止血钳子夹住了血管,对徐神医喊道:“老神医,有些意外,别看笑话,还不来帮忙。” 老神医见识到朱振鬼斧神工般的本事,再也不敢小觑朱振的本事。 推门而入,说道:“要老夫怎么做?” “您现在要夹住这两个止血钳,由我缝合这断裂的动脉,不然人会死。” 老神医打量了两眼止血钳,又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的虎二,点点头,接过止血钳子。 朱振迅速的开始缝合破裂的血管,接下来的工作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没有任何停顿。 “这!真的是人可以办到的吗?” “呼!”朱振轻轻的乎了一口浊气,然后放下手术刀,开始检查身体。 “血压有些低,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减弱。这样下去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不高啊!” 徐神医摸了摸脉,疑惑道:“这已经救了他的命,确实如您所说,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您怎么还不满意?” 第十三章 抽血救人 “是啊,朱振,你已经尽力了,他的生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胡大海一直在观看,朱振不仅取出了弹丸,还将断裂的血管全都接上了。 在这位元帅心中,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 朱振的手段用神乎其技形容丝毫不为过。 在脑海中想到了许多军中名医,但是无一例外全都不如朱振厉害。 义军之中,每场大战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比他们轻伤的将士死去。在胡大海看来,这虎二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医生治病,不治命。 就在众人都在感叹朱振的技艺的时候,朱振的一句话,再次让他们目瞪口呆。 朱振对众人说道:“死?我没答应,谁能让他死! 大家配合下,我要给他输血,有愿意给他鲜血的举手。” “输血?输血是什么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朱振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你们的血液抽出来一部分,用针管导入他的体内。这样他就能活了。”朱振解释道。 “什么!要抽我们的血救人!?”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这也太恐怖了,打仗本身就流血,如今又要抽血救一个将死之人,那是不是传说中的以命换命? “自己的血液输到别人的身体里,也能救人性命?” 徐神医有些不解,捻着胡须细细思索。 众人却在小声议论着,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担心朱振抽了他的血,最后虎二活了,自己却死了。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毛镶和胡大海异口同声的说道:“抽我的!” 徐神医的眼睛猛地一亮,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把抓住朱振的袖子。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现在虚弱本身就是少了精血和元气,雪参丸可以补充元气,只要再补充精血就可以了。只是这般补充血液实在是太过于霸道,我听闻之前有些邪医用这法子救人,有的人活了,但是更多只是昙花一现,最后死亡的结果更加残忍。 而且被抽血之人,大多数也活不久,便如同被人抽干了躯壳一般死了。这般邪医不论是元朝廷,还是各路诸都是抓之便杀的,这法子是你亲自试验过的,还是听别人说的,你的本事已经足够了,切莫因为这事儿犯糊涂!” 朱振对于徐神医所言邪医的理论倒是不吃惊,反而对于有人也在进行类似的实验而感觉到吃惊。 没想到已经有人尝试这样做的。 谁说我华夏人缺乏创造力的!? 先是有华佗的外科手术麻沸散,如今连抽血手术都已经开始有人实验了。如果有我的引导,我们的中医是不是可以朝着更全面的方向发展呢? “朱小官人,用我的血吧,我是军中杀才,气血充盈,平日在在战场上最少也撒上半斤,给了抽上一斤两斤也无妨。”胡大海一马当先豪气云天,颇有几分昔日战场上杀伐大将的风采。 “大人,用在下的吧。” 胡大海身边的护卫一步上前,忠心耿耿的说道。 “滚一边儿去,就你们那点儿本事,那点儿气血,也敢跟老夫比较不成!?”胡大海虎目一瞪,仿佛此事只有他办才成。 朱振心中暗暗赞叹胡大海体恤手下,之前如果说他之前他延请名医是理所应当,那么如今他连生命都不顾,愿意就取手下,就真的是爱兵如子了。 摇摇头道:“适才徐神医所言并无错处,这人缺血的时候,直接用别人的血补充,就能把流失的血液补充回来,但是每个人的血液都不一样,有的人的血液如同水乳,可以与之水乳交融,有的却如同水火,水火不相容。抽对了,这人便可以得活,有的血液抽错了,受血者必死无疑。而且大家可以放心,今日我朱振把话说道这里了,鲜血之人可以救人不假,但是自己却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顶多多吃点儿补血的重要就好了。” “天地有阴阳五行,这血液也是如此。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想到呢?朱振小官人,老夫服了。只是我们该如何挑选血液对的人呢?” 徐普春刚才见识到朱振神乎其技的取弹本事,又见到朱振见血肉模糊的身体缝合的那么完美,早就对朱振心生佩服。 如今又听了朱振的理论,更是崇拜的不行。 至于刚才自己所说,要将朱振的行为公之于众的话,早就被他抛弃道九霄云外了。 “朱振小官人,我来从小便住在一起,便是在军中,也是在一个盆里刨食儿,我俩的血液应该是最相近的。您用我的血液吧。” “天地阴阳五行自有定数,你们两个人虽然自小一起长大,血液未必相同,你给我退到一边儿去,莫要耽搁我救人。” 听了朱振的话,毛镶有些犹豫的退后。 但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朱振,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一脸好奇的看着朱振,想看看他如何救人。 朱振也号了下虎二的脉,知道这个人还有得救。 朱振从药箱里拿出试纸,“来愿献血的,把手指给我。” 胡大海一马当先,毛镶也紧随其后,徐神医不愧是徐神医,也排在那些亲卫后面,至于普通的士卒则多少有些犹豫,不过见胡大海在最前面,也不得不排起队伍。 朱振用银针扎破人的手指,又取了虎二的血液,不消片刻便已经测出了众人的血型。 真的不巧,这一屋子人,竟然没有一个是a型血。 朱振苦笑一声道:“上次自己使用军用兴奋剂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如今又要往外输血,真的是要了老命了,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体缩小之后,血液根本没有那么充盈的情况下。” 毛镶一脸紧张的看着朱振问道:“朱小官人,我们的血液能跟我兄弟配上吗?” 朱振摇摇头,“如果说虎二的血型是甲型的话,你们分别是乙丙丁等其他类型,尤其是胡大海将军,您是这个世界上最罕见的rh血型,您这种血型如果受了伤,轻易是找不到人能够跟您匹配的,所以说您以后上了战场一定要小心。到时候要是受了致命伤,想找人救都没有机会。” 胡大海苦笑着说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沙场几人回。俺胡大海参军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的,至于自己的性命,早就忘到一边儿去了。朱振你再试试,是不是检验过了,这么多人,怎么会一个匹配上虎二的血型都没有呢。” “不用了,我们这些人中,有个人的血液跟他匹配的。”朱振苦笑着说道。 “是谁。俺毛镶……” “行了,你闭嘴吧。”朱振拿出血液采集器对准了自己的血管。 第十四章 胡大海的邀请 除却徐普春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输血可以救人。 看着殷红的血液从朱振的手腕中抽出,大家都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骨一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连因为麻醉刚刚醒过来的虎二,也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 毛镶憨厚的看着虎二道:“虎二,你小子真有福气,朱小官人亲自抽他的血救你,你小子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朱小官人。” “朱小官人,我不……”身体虚弱的虎二想说些什么,声音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被朱振伸手拦住。 “别说话,安静的等待。”朱振将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的血液输送给了虎二,虎二的脸色渐渐的多了些红晕,气息也变得绵长起来。 徐神医有些着急的摸了摸虎二的脉门,眼睛放光,嘴巴吃惊的长得大大的。 “这朱小官人真的绝了。” 房间里,除了早就见过朱振神乎其技医术的马二爷,其他人看向朱振的眼神越发的敬畏。 经过一通手术,虎二的命算是活过来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还要看他的身体状态,幸好朱振的手枪口径不算大,如果是沙漠之鹰之类的暴力手枪,就算是朱振在二十一世纪也没有本事救他回来。 “徐神医,我刚刚抽了血,身体有些虚弱,先去休息一下,您用这医用酒精擦拭擦拭他的伤口,不然他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至于其他人,没什么事儿就散了吧,乱糟糟的打扰了病人休息不好。” “朱小官人说的是,大家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就够了。”徐神医摆摆手,众人识趣的退下。 徐神医拿起朱振留下的棉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 越是擦拭,越是震撼于朱振的本事,那伤口处的缝合线,非常整齐,简直就像是完美的工笔画。 胡大海也是满脸放光,心中对于朱振的本事越发的认可,如果自己的军中有了朱振这般人物,打仗比别人厉害,打完仗把军中受伤的弟兄咋一一医治,此消彼长之下,自己岂不是比对手越发的强大。 朱振是没心思想那么多的。 实在是太累了,使用过军用兴奋剂,身体本身就虚弱的很,在加上刚才抽了不少血,现在大脑空荡荡的,随时可能关机。 一直到了日头西斜,腹中饥饿难忍,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在这样折腾下去,这小命还没来得及享受第二次生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睡眼惺忪的朱振喃喃自语,伸了伸懒腰,却见一只大脑袋朝着自己拱来。 吓得朱振下意识的去摸手枪。 却听那人喊道:“小官人,莫要放铳,我是毛镶,我答应过您,您只要救我兄弟,以后我这命就是您的了。这不我来给您磕头效忠了。” 朱振连忙将手枪别在腰间,搀扶起毛镶说道:“哥们,我选择救人,是敬佩他虎二的忠和你毛镶的义,根本没图你什么效忠与我,我朱振又不争王争霸,要你的效忠做什么?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爸妈谁都当不得你跪的。” 毛镶挠着头,表情越发的感激,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平日里哪里有人如此尊重自己。而朱小官人本事那么大,却从来没有任何轻视自己之语,更不肯将自己收为奴仆,让毛镶有一种无以为报的感觉。 尤其是朱振那一句哥们,让毛镶感觉自己做了一次真正的人。 当下竟然把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急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憋了半天说了句,“可是俺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一言九鼎。” “你娘说的没错,但是我确实不需要你效忠与我。不过你兄弟虎二这种情况,怕是小半年没法上战场了,这样吧,你兄弟虎二留在我这里养伤,你呢没事儿的时候来我这里看看,看看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 “哎,俺听您的。”毛镶憨笑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朱振循声望去,却见到胡大海手里提着酒精空瓶脸颊通红的站在门口,至于徐神医则一脸愤怒和鄙视的看着胡大海。 朱振顷刻间明白事情的经过,必是胡大海把医用酒精当做酒给喝了。 不过据说这蒸馏酒在宋金时代就有了,这胡大海也算是在朱元璋手下的大将,不会连蒸馏酒都买不到吧。这酒精喝起来味道可不咋地。 “朱小……”徐神医方开口,却被胡大海打断。 胡大海身宽体胖,上前一步仿佛一尊山熊,将徐神医牢牢挡在身后。 先一步躬身行礼,一脸诚恳之色,“朱振小哥儿,您能够不计前嫌,救我麾下兵士性命,胡某感激不尽,这是胡某的谢礼请收下。” 说完一摆手,手下的将士搬过一个木箱,打开之后,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百两银子。 马二爷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一种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的感觉,自己种了大半辈子地,也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而朱振就是抽了点儿血,就挣了一百两。 马二爷甚至有个想法,是不是抽点儿自己的血拿去卖,就是担心不值一百两,反而还造人嫌弃。 朱振看着银子,不可置否的摇摇头,“银子实在是太多了,还请胡元帅收回去,这次我帮忙,是敬佩虎二的忠诚和毛镶的义气,救他一命是应当的,当不得元帅大礼。” 话音刚落,就见马二爷将银子死死护住,生怕朱振真的将银子送回,“怎么当不得他的大礼,这银子可是你用血换来的。” 朱振眉头微微一皱,但是碍于老人家的年纪,也不好说什么。 胡大海笑了笑,“老人家说的对,朱振小哥儿,就当这银子是给您的买补品的钱吧,毕竟这补血的药材也不便宜。” 徐神医皱着眉头,拉了拉胡大海的袖子,示意他安静一会儿,却又听胡大海抢白道:“朱振小哥儿,您来我们应天虽然不久,但是您的本是我胡大海却了解了不少。让您这等大才沉寂民间,着实有些可惜。我胡大海欲聘请你到我军中,参赞军机,亦或是先做个千户,积累军功,将来有机会,我上奏主上,让你独领一军,封侯拜相也未必不可,不知朱振小哥儿意下如何。” 说话的功夫,醉红的脸上,又打了个酒嗝。 徐神医终于寻到了机会开口,瞪了胡大海一眼道:“胡元帅,您的话徐某实在无法苟同。朱小官人有如此活人性命的本事,比之古之华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去你军中参赞军机岂不是可惜。若是留在应天,开放医馆,传授救人知道,不知道能活多少性命,那才是大善” 胡大海连忙道:“先生啊,这治病救人是活人性命,这战场杀敌也是活人性命,你并不知晓,这朱振小哥儿的本事可不仅仅是治病救人,那杀敌的本领更是难得。留在应天开医馆,着实可惜了。” 朱振看二人在自己眼前争辩,不免摇头,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当我是空气不成? 当下便拒绝道:“我这都是些微末的本事,做不得大事的,况且我今年才十六岁,还不到做大事的年纪,二位请回吧。” 搞什么? 老子好不容易穿越,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呢。 你们就想着让老子燃烧生命,为人民做贡献? 让老子安心的过好日子,挣点儿小钱,每天睡到自然醒,不好吗? 有能力,就必须为全人类做贡献吗? 第十五章 朽木不可雕吗? 元帅其实并不是很值钱。 元末乱世,群雄并起,就算是个村长领着村民造反,也自称元帅。 可是胡大海这个元帅可不是一般。 宋濂、孙炎、叶琛以及朱振有过一面之缘的刘伯温都是胡大海这个大老粗举荐给朱元璋的。 别看这个大老粗字儿不认几个,但是却非常有识人之明。 自从上次见识过朱振神乎其技的医术之后,隔三差五就往朱振家里跑。 而且还死皮赖脸的总是央求朱振酿上次喝过的酒精给他喝。 很难想象一位军中巨擘每天不去军营,天天泡在人家家里央求喝酒的样子。 要知道朱元璋可是下了禁酒令的,朱振无奈之能抄了个酿酒的方子给胡大海,胡大海视若珍宝,便让他长子胡德去给他酿酒喝。 “胡元帅,这酿酒的方子也抄给你了,你为何还每日我这里跑?军队里很闲吗?” “自宋末崖山一战,我汉人皇统断绝,这天下便成了胡人的天下。从极北之地到江南水乡我汉人被胡人欺压的太厉害了,我主起于毫末之间,但能为民请命,以驱逐鞑虏,恢复华夏为己任,乃是天下有道的明君,我五次三番前来找小哥儿你,目的就是希望你入我军中,帮助我辅佐明主。” 朱振一脸嫌弃。 你胡大元帅不地道啊。帮助你辅佐朱元璋,岂不是我每日里呕心沥血,最后给你铺平升官发财的道路? 就算是你胡大海爱兵如子,但是我朱振这一身本事图什么? 况且,我朱振凭借自己能力,过不上好日子吗?为什么非得每日里打打杀杀的? 再说了,朱元璋这个人脾气那么暴躁,而且喜欢大杀功臣那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我跟着你混,最后能有好下场吗? 别忙活了半辈子,把江山给朱元璋打下来了,他老人家来个炮打庆功楼什么的,我岂不是白跟着折腾了。 还不如安心做个小地主,朱振记得历史记载,朱元璋对待小地主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正所谓,小日子和和美美,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 “元帅说的对,我们这般武夫,一身的功夫若不寻找一明主辅佐,岂不是白瞎了这大好乱世?再说了,不做官,不为将,你又哪里来的银子和女人,男子汉大丈夫不轰轰烈烈的过一辈子,着实可惜。” 朱文正明显是喝酒喝高了,有些飘。看样子一会儿还要去逛窑子。 别看朱文正傲气,但是两次见识到朱振的本事后,服气了。 隔三差五的就跟胡大海一起寻朱振吃酒。 见朱文正那张欲求不满的脸,朱振也明白了,为何朱元璋建国后要大杀功臣,这群老手下,大多是粗人出身,没什么远大的政治诉求,银子和女人就是他们最大的追求,没有什么大的帮助,只剩下惹祸来了,除了除掉,对于没有太大的帮助。 只能杀了。 而太聪明的人,本事又踢打。若是独立创业,又有推翻朱元璋公司的可能性,诸如胡大海这种人,如果不早死,也得杀了。 朱振感觉自己的现状挺好的,一想到将来朱元璋会夺取天下,而且会善待中小地主阶层,朱振就想拿着胡大海给自己的银子,买上些良田。 三个人约定不要把有美酒这件事情透露出去之后,胡大海和朱文正再次带着遗憾离开。 朱振的买田之旅非常的痛快,卖家朱振竟然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沈万三沈员外,这位爷最近正在给朱元璋休憩应天城墙,银子不够使,便开始贱卖土地。 朱振的一百两银子,也拍得十亩良田,沈家官家听闻朱振与胡大海关系不错,还送了二十亩荒田,朱振摇身一变,也算是应天周边的小地主。 多少土地朱振并不是很在意,主要是可以去郊区躲避令人烦躁的胡大海了。 …… 只是躲到城郊的日子也不好过。 胡大海来了几次见效果不佳,便派了其他的说客。 刘基仙风道骨,手拿鹅毛大扇,皱着眉头道:“小子,为何不愿意入伍为将,千户也可以管理上千军士,你在军中并无根基,在江南也无甚名望,千户之职已不算低了。” “正如先生所言,小子年纪轻轻,又无甚功绩,直接做千户,怕坏了明公大事。” 刘基眉毛轻挑,“哦?看不出你小子倒是挺谦虚,可是你莫要忘了,这里是应天,明主若是要征辟你,你怕是跑不掉的。我刘伯温都要俯首帖耳,你一个好无根基的小子,能坚持了几日?” 朱振眉毛一跳,旋即笑道:“若是明公征辟,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这些日子明公除却给我了一栋宅子,并无相召,怕是早就将小子忘了。” 刘吉闻言,哑然失笑,“以明公的脾气,不许你重任,定然有他的原因。年轻人,还是要主动一些。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夫这般,能够主公三顾茅庐的。” 朱振一脸鄙视。 大叔,装逼可耻好不?我朱振要么不当官,要想让我当官,起码得朱元璋亲自请我,还得写下保证书,有生之年,不许带我走系列。 还有,我什么时候想要辞官,都不能拦着。 “非是小子自傲,实在是小子没什么本事,怕侍奉不好明主,若是轻易领军,坏了明公大事,才是真的不对黎民百姓负责。” 觉得言语不能变的内心的真诚,朱振举目远眺,看着街道上衣衫褴褛的穷人,竟然忍不住流下了几滴热泪。 “小子,差不多得便是。汝是何人,老夫会不知?” “抱歉,抱歉,入戏太深。”朱振尴尬的笑了笑,实在是不擅长演戏啊,在刘基这种人精面前,简直是无所遁形。 “算了。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与你计较。小子,我听说你买了三十亩地,真的准备做过小官人?” “正是。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小子想要生活,总该有些产业。”朱振看着刘基的脸,然后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先生若是论谋略,我拍马也追不上您,但是若是论种地,先生定然不如我。我听坊间言,当初您在青田读书,还曾被兄长赶去种田,结果五体不勤,啥都干不了,闹出了不少笑话。” 刘基表情尴尬,“小子,你确实不适合为官。” “请先生直言。”朱振反而有些奇怪。 “你比我都不会说话。”刘伯温脸色有些难看,仿佛要起身,似乎又意识到什么,当下讥笑道:“好小子,竟然变着法子赶我走,小子说句实话,为何不想当官?莫非嫌弃胡元帅的营中太小,没有你表现自己的机会?若是真的如此,我可以亲自走一趟,与明公举荐你。” “我听闻儒家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子年纪才十六,自己的事情还没搞明白,就不掺合天下大事了。再说了,有了良田,小子便有了吃不完的粮食,攒够了银子,还可以娶上几房美妾,日子多么逍遥。” 朱振说着,还摆出个我很白痴的造型。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雁孤山,还有应天府如何扬名的。 刘基脸色难堪,“朽木……” 第十六章 邻居上门拜访 当初随朱元璋去应天,那是大兵压境的无奈之举。 说句心里话,朱振真不想给朱元璋扛活。 首先朱元璋还是一方小诸侯,日后的大战频频,给他打仗免不了亲冒箭矢,危险的很。 其次朱元璋这个人性格确实残暴,就算是熬过创业的艰难时光,后期也免不了被干掉。 朱振上辈子是个特种兵不假,但是特种兵也不是战争贩子啊。 刘基盯着朱振看了许久,朱振也直视刘伯温。 “我懂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小子,哎……”刘伯温摇摇头道,“我把你看得太简单了。” 马二爷在一旁挺久了,笑着说道:“刘先生,这小子不想为官,您就别勉强了,若是他朱秃子真的有心,便亲自来请。若是他秃子把振哥儿给忘了,老夫料想他朱秃子早晚有用得着我们家振哥儿的那一天。” 朱振皱着眉头说道:“阿爷,可别乱说。” 说着又似乎劝谏一样的看着刘基,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道:“刘先生,小子我也懂得些相面,以明公的貌相,并不是好想与之人,你辅佐他,也要小心为上,切莫……” 本想说,狡兔死走狗烹,但是话到嘴边,又被朱振咽下去了。 他不能说,你最后别被朱元璋害死吧。 刘基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老夫告诉你,黎民苍生陷于困难,我刘伯温有招一日功高震主被杀又何妨?贪生怕死我小子,我去也。” “您高风亮节,您请。”朱振毫无羞耻感道。 刘基出门并未走远,马夫人从一架小轿中走出,拦住去路,问道:“先生,如何?” “此子,确实有大才,只是心为所属,想让他为我应天做事,难啊!”刘基感慨道。 马夫人皱着眉头,笑容有些苦涩,“怕是因为先是遇到朱文正手下滥杀无辜,又跟我起了一番冲突,心有不忿吧。先生若是我亲自告罪如何?” 刘基摇摇头,“夫人,莫要着急,此子早晚为明公所用。” “先生此言何意?” “此子愿意抽血去救一个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兵士,可见他心存善意,不过这是小善,我们做的是拯救华厦黎民的大善。以他的能力,早晚会跟我们走到一起的。”刘基信誓旦旦道。 那妇人不信道:“这世间有几人跟先生一般高风亮节。” “几人?呵呵,夫人莫看不起这天下豪杰,您且细细看,随着明公吞吐天下,这般人物只会越来越多的。” “当真?”马夫人一脸不信。 “当真!”刘基一脸的笃定。 …… 刘基走了,还顺走了胡大海送自己的酒。 不过囡囡正在照看虎二,二爷去外面闲逛去了,朱振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不少。 搬来一张茶桌到大槐树下,给自己煮了壶茶,闻着袅袅的茶香,朱振眯缝着眼睛的躺在藤椅之上,这才是人生吗。 然而,似乎老天爷似乎不想让朱振安心的过美美的小日子,又有人敲响了大门。 朱振皱着眉推门,来的竟然是张大舍夫妇。 张大舍一日既往的清高孤傲,来的非常不情愿,若不是他浑家死命拉着他,他恨不得立刻离去。 倒是张大舍的浑家九儿姐并不似往日里的骄狂,看见朱振竟然有些扭捏。 朱振虽有些不情愿,但毕竟是邻居,只能将二人引入宅中,搬来两张椅子,请二人落座。 张大舍夫人唤作九儿,入了宅子之后,先是打量一番,见朱振空荡荡的院落,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 不过一见自己那手足无措的相公,再看看一旁正在给自己倒茶神采奕奕的朱振,比较之下,心中又难免有些失落。 朱振好奇的打量着二人,不知道从来不登门的二人为何忽然造访。 “请喝茶。” 九儿笑着接过茶水,“我们夫妇贫寒了一辈子,见过的也都是些种地的农夫,与小官人做了邻居,方知什么叫做人中龙凤,我们家大舍也能跟着沾沾福气。” 朱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讪讪的笑了笑,见张大舍坐在一旁颇为拘束,便开口道:“嫂夫人谬赞了,小子可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不知道嫂夫人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那九儿和声细语的对朱振说道:“奴家听说最近胡元帅和刘先生频频造访小官人家中,连带着我家的房子前头都一直有喜鹊叫呢。小官人,这是我家的肉,送你一些,用作下酒菜再好不过。” 朱振一愣,这不是这个吝啬妇人的性格啊。 朱振与张大舍为临,张三丰这个小家伙可是经常来自己家蹭饭的,听张三丰自己说,别看他家卖肉,但是他家可很少吃肉。 连张大舍都饿的连阵风都挡不住。 她怎么舍得给自己送礼。 “嫂子家的日子也不宽宥,这肉就算了吧,我看大舍兄长身体虚弱,嫂嫂还是拿回去给大舍哥补补身子。”朱振推辞道。 见朱振推辞,张大舍紧绷的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表情,想要伸手拿回肉,被九儿狠狠的瞪了一眼后,有些悻悻然的伸回手。 九儿转身换了副笑脸,谄笑道:“我们两家本事邻居,平日里就该多走动走动,你叫我一声嫂嫂,便不要与嫂嫂客气,嫂嫂可听说你前些日子给虎二输了不少血身子虚,正需要大补呢。这不嫂嫂今日特意留下一块好肉与你,你莫要推辞了。” 见朱振还有些犹豫,张大舍终于开腔道:“振哥儿收下便是,平日里三丰没少往你家里跑,吃了你不少饭食,这豚肉便当做谢礼吧。” 朱振见推辞不过,只能手下猪肉,心里想着以后多照顾他家便是。 只是让朱振搞不明白,往日里刻薄的妇人为何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九儿见朱振手下猪肉,脸上笑容绽放,只是脸上一撮儿黑痣一抖一抖,有些吓人。 “小官人若是出仕做了那千户,不知能否提携我家大舍做个文书,你也知道嫂嫂家里的情况,你大舍兄长只懂得读书,也不事产业,家里的日子着实艰难。” 朱振这才知道二人来意,当下苦笑一声,将自己推辞了胡大海的邀请说了一遍。 哪只九儿的脸色瞬间剧变,猛地将桌上的猪肉抢回,搞得朱振也被吓了一跳。 “嫂嫂,您这是?” 九儿深吸一口气,狠狠的瞪着朱振,仿佛看门前的乞丐一般,恶狠狠的道:“臭小子,你玩儿老娘是不是?既然你不去做官,你收我豚肉作甚?大舍我们走,我还以为这小子要发达了呢,浪费感情。” 张大舍皱眉,对妇人说道:“这肉我已经许给了振哥儿做谢礼,你拿回去做什么?” 九儿猛地从腰间抽出杀猪刀,指着张大舍道:“姓张的,你可知道这块肉值多少个铜钱,给了这厮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他连胡元帅的邀请都拒绝,以后谁还会找他为官!这等不知好歹的憨货,巴结他作甚,我们走!” “你!我张大舍好歹是读书人,岂能做这种下作无情之事!振哥儿当官如何?不当官又如何?终究为邻,送块豚肉又如何?” “你要清高是不是?问过老娘的刀没有!” “我!”张大舍的脸色难堪,不过最终选择了屈服。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振摇摇头,“哎,大老爷们,活成这样,真没意思。” 九儿的耳朵很尖,扭头一脸鄙视,“哼,没意思,我家大舍有我辅佐,早晚成大器,至于你,连胡元帅都拒绝,一辈子的穷苦命!” 第十七章 沈家遭劫 朱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上辈子活的太过于匆忙了,以致于从来没有留心过身边的景色。 春天的秦淮河畔,杨柳依依,雪花般的柳絮和风徐徐吹来,伴随着踩青姑娘手里的纸鸢,形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微风和煦,吹拂着脸颊,有种大梦我先睡,但愿长睡不复醒的感觉。 朱振今日照例说了一阵子书,依然是《倚天屠龙记》,生意好的很,钱箱里的钱装得满满的。 心满意足,搬了张藤椅躺在河畔休憩,心里盘算着将来的道路。 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在街边儿说书的,男子汉大丈夫总该身价厚实点儿。 自己现在有了三十亩地,如何合理利用这三十亩地,是个问题。 “噗通。” 落水声打断了朱振的思绪。 醉酒的朱文正被不识身份的老鸨从划船上抛出,直接扔进了水里,敦实的小胖子朱沐英似乎等了许久,颇为熟练的一个跃起跳入秦淮河,毫不费力的将人救了上来。 朱振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朝自己游过来的二人。 朱振不能不嫌弃,实在是这朱文正太烦人了,不论在何地,都能看见他们的影子。而且每次见面,都是朱文正自暴自弃的场面。 小胖子朱沐英自来熟,上岸后也不顾一身的水渍,朝着朱振走过来,正要拍朱振的肩膀。 朱振忽然睁眼,嫌弃道:“离我远点儿,都是水。” 惹人休息的家伙都是最讨厌的。 小胖子不似朱文正那般惹人嫌弃,小心翼翼的挤了挤身上的水,这才开口说道:“一会儿点卯了,正哥儿醉成这样,一准儿要被义父打板子,振哥儿你是神医,快帮帮忙吧。” 朱振目光不善,“若是换别人我可能出手,关键是你俩,我看着就烦,赶紧离我远远的。” 朱文正醉眼惺忪的看了身边儿的小胖子一眼,打了个哈切,“沐英,昨晚醉春姑娘的钱没结,你帮我给了去。” 沐英苦笑了两声,“结了,结了。” “结了便好,口袋里还有银子么?拿出来,咱们去喝酒。”朱文正看了眼刺眼的太阳,哇的一张口,朝着秦淮河便一阵猛吐。 朱振搬起藤椅,太烦人了,就不能让人安静做个美男子吗? 沐英立刻松手,只听朱文正扑通一声坠入秦淮河,他却不管,死死的抓着朱振的胳膊。 “你做什么?”朱振目光不善道。 “我听胡元帅说了您的医术,您快帮帮忙给驴哥儿醒醒酒,不然今日非要挨板子不可。他是大都督,可得做好三军的表率。” 朱振对于朱沐英算不上熟,但是在朱沐英对朱振却颇为崇拜。 而且这小子似乎对自己颇为帮衬,每次自己说书,他都帮着维持秩序。 最关键是的,光天化日的他竟然跟自己拉拉扯扯。 旁边那个一直羞红着脸偷看自己的小娘脸色都发白了。 实在是太影响自己的形象了。 懒得跟他们计较,朱振从袖子里拿出几枚解酒丸,扔了过去,给他吃了,赶紧走,别烦我。 被水一顿呛的朱文正被沐英强行喂进去几枚解酒丸,人也清醒了不少,看见躺在一旁懒洋洋的朱振,脸色很是不快道,“朱振你是不是特别鄙视我,明明比我有本事,却不出山,每天看我丢人是不是很爽?” 朱振:“……” 心里想的是,关我屁事。 很无语啊,老子不愿意当官,关你朱文正屁事,你自己年轻干不好大都督,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好不好? 看了眼日头,朱振摇头道:“我要是你绝对没闲心思在这里唠嗑,而是赶紧去点卯,不然估计你又要被禁足。” 两个人明显并不认为自己的存在耽搁朱振休息,舔着脸,就直接坐在地上。 “时间还早,我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沐英你先行一步吧。”朱文正道。 “驴哥儿,你这心够黑的,知道去早了没好事儿,你还让我先行一步。” “无非是去抄家而已,对于你这种到了战场上打不了仗的废物,正适合做这种事。” 一条鄙视链瞬间形成,朱振鄙视朱文正弱的不行,朱文正鄙视朱沐英没在战场上打过仗。 “抄家?”朱振闻言,好奇看了一眼二人。 见朱振被吸引,似乎很好奇的样子,朱沐英解释说道:“大名鼎鼎的沈万三,被父帅抓了,我已经得了消息,今日要下令去抄他家,然后定罪砍头。” “呵呵。”朱振轻笑,充斥着嘲讽。 “你这是何意?”朱文正道。 朱振自顾说道:“人家沈员外对你们义军不错吧,我听说当初打濠州的时候,暗中给过你们粮草,如今你们得了应天需要修缮城墙,人家又是卖作坊又是卖地帮忙,可你们竟然要抄人家家,还要砍人家脑袋,这事儿不值得我鄙视一番么?” 朱文正见怪不怪道:“能怎么办?咱们缺钱,他有钱,不抄他家,难道去抄老百姓家?” 沐英摇头道:“振哥儿说的对,咱们是义军,是替全天下老百姓伸张正义,商人也是百姓啊,咱们这般与巧取豪夺有什么区别?我得去找干娘一趟,让她劝劝义父,此事最好从轻处理,莫要寒了天下商旅的心。” ……… 朱振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鄙视起了那么大的作用。 朱沐英快马加鞭找马夫人求情,马夫人听说了此事之后,专门找朱元璋求了情。 还将朱振鄙视的话,原封不动的给朱元璋说了一遍。 朱元璋记了好久,都没想起朱振是谁。不过感觉朱振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沈万三从砍头变成了流放,只是流放的道路有点儿偏远,是朱元璋的非控制区域,云南。 事后,朱振也听说了沈万三到底犯了什么错。 沈万三极其脑残的提出帮助朱元璋犒军,这属于被勒索怕了,然后想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屁股上。 做商人就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买卖,合理交税,你掺合政治干什么?掺合政治也无可厚非,官商勾结很正常,但是你染指人家老朱的军队干什么? 沈万三能留条命,在朱振看来都是好命。 第十八章 搞经济的棒槌 沈家数代人辛苦经营几十年被朱元璋一招废了。 过程非常残暴,全族人直接发配,家产被充公,土地收归应天府所有,朱元璋直接富裕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成了武器、军粮,军队连连扩充,在周围的诸侯之中,朱元璋的实力直接上升了数个台阶。 原先在沈万三名下的农田只有几千亩,但是在扬宪的不辞辛苦下,愣是将沈万三隐藏的田产全部挖了出来,然后朱元璋手头多了十几万亩的农田。 对于朱元璋为什么这么做,朱振心里忽然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具体如何,还有待事情后期的发展。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朱元璋的预料,因为它失控了。 那就是在他的领地,爆发了商人大逃离事件。 自宋朝开始,王朝不限制经济发展,兼有频繁的海外贸易,国家的税收多取自于商业,商人的地位开始逐渐上升。 元王朝的时期,因为帝国的庞大,与外界的往来依然频繁,再加上元王朝对于封建王朝的那一套并不是非常理解,对于国家的管控反而松懈了许多,商人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有诗人写下了,憧憧十一门,车马如烟云的句子赞美大都的商业繁荣。 很多国际友人,比如马可波罗来了元王朝之后,更是被元王朝繁荣的商业给亮瞎了眼睛。我靠,你们东方好繁华,我们西方都是乞丐啊! 你们东方是个黄金遍地的国度,你们的乞丐都比我们富有。 你们的商人过得比我们的贵族过得都幸福。 到了元王朝末期,商人越发的活跃,借着战争的机会,大发战争财,囤积居奇,贩卖军资啥事儿都干。 沈万三只是万千商旅中的一个杰出代表。 只是,沈万三被抄家这件事情,对商人的影响非常强烈。 因为他太突出了,沈万三相比其他的商人来说,相对是有节操的,他几乎没有什么劣迹。有节操的商人说被干掉就干掉了,其他屁股不干净的商人更加感觉到危险。 很多人抛家舍业的开始逃离,就怕哪天朱元璋一不开心,把他们也废了。 我们惹不起,但是我们躲得起啊。 朱元璋的邻居张士诚很仁义的敞开大门,无数的商人涌入了张士诚的怀抱,然后商人们花了无数银子雇佣读书人,痛骂朱元璋的残酷。 这还不是最残酷的,最残酷的是商人离开之后,应天府的市场萧条,很多日常的生活物资根本就得不到供应,直接影响了百姓的生活。 朱元璋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亲自将应天剩下的大商人召集起来,进行了一番安抚,并许诺只要大家安心经营,不做作奸犯科,不做囤积居奇的恶事,平章府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看着忽然萧条下去的应天市场,朱振默然肃立,心里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庆幸。 他忽然发觉穿越到明初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因为不论做什么,似乎都有很高的风险。 但是朱振又不得不随时记起,这是最后一个汉人的封建王朝,一个拯救华夏命运的最后时机。只是关我屁事? 不如做一个实在的人,闲逛,开个小作坊,挣点碎银子,关心妹子和罗莉,面朝秦淮河,杨柳依依。 ……… 以朱元璋圆点,周遭的诸侯们都准备看朱元璋的笑话。 朱元璋这招棋下的太臭了,一下子把商人都得罪了,谁还在你的地盘里帮你活跃经济。 这年头,商人跟地主是不分家的,往往一个大商人他的背景就是一个大地主,不要以为一个大商人仅仅是买卖做的好,他家里肯定还有数不清的良田。 这些人如果反对你,你这日子还怎么做? 甚至张士诚亲自放出话来,朱元璋抄了沈万三的家,不用其他诸侯攻打,他自己就会覆灭。 沈万三破家了,对于应天府周围的原属于沈万三的二十几万亩农田的归属还未定下来,佃户们议论纷纷,人心难安。 不过就连朱振也认为,这么多农田,多半会作为官田,赏赐给有功的将士。 甚至有些将士已经开始活动,希望分一杯羹,应天府周围的土地,那可不是一般地方的土地,灌溉方便,又是熟地,开辟成农庄剥削老百姓最为合适了。 然而终究是十几万亩的农田,一举一动都有无数贪婪的人关注着,有些军官和官员偷偷摸摸的攻略这片农田的事情被人传到了朱元璋耳朵里。 朱元璋一贯的火爆脾气,没花银子贿赂官吏的还好,花了银子的,一准儿少不了一顿板子。至于收了银子的,则是要掉脑袋。 朱元璋做事儿比较绝,直接把人杀了,把皮里面填充上草,挂在府衙里,震慑世人。 大家都非常懵,这沈万三抄家之后,农田也不赏赐出去,莫非朱元璋要留着自己种田不成? 那这主上也太坑了吧。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硬道理好不好。 事情总是出人意料,不到五月份,应天府颁布一条新的政令。 为了庆祝朱元璋受封吴国公,吴国公下令将土地就地分给土地所属的佃户。 打土豪,分田地。 朱振并不吃惊,因为朱元璋出身就是贫苦百姓,他知道百姓最需要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到,朱元璋这个时候就敢做这件事情。 他也由衷的钦佩朱元璋,这位爷虽然扣,但是对待老百姓还是不错的。 应天府派出了十几位小吏,将土地赏赐给百姓之后,便回了应天。 朱元璋在百姓嘴里的口碑直接逆天,虽然得罪了一些商人,但是在百姓嘴里却成了圣君一般的存在。 那些本身还准备看朱元璋笑话的人,目瞪狗呆。 接着朱元璋下令,颁布商律,成立五城兵马司,不仅收取只收取三十一的商税,还给商人提供合力的保护。 一时间,天下哗然,只是大家对于朱元璋的领地还是心存顾虑,不知道朱元璋靠不靠谱,会不会回头再宰割大家一波。 朱振虽然久在家中,对于外面的大事,却一直非常关注。 对于朱元璋处理沈万三这件事情,他有属于自己的见解。 将十几万亩土地分配给百姓,算是变相的调节生产资料,让老百姓多一条活路,这样让更多的百姓愿意支持朱元璋,在政治的影响上不论好坏,起码有了更多百姓的支持。 但是对于他这个三十税一的商税收取,朱振却摇摇头,朱元璋搞经济,真是个棒槌。 第十九章 辛酸李月娥 虎二的身体经过了两个月的将养恢复了七八成,而朱振的《倚天屠龙记》也说的差不多了,攒了些银子,便不再去秦淮河说书,整日里在家里读书品茶,仿佛成了个书生一般。 “主家,咱们在城郊有三十亩地,一直荒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趁着春天,该种点儿粮食。” 虎二忠仆一般站在朱振身边,不停的碎碎念。 朱振躺在藤椅上,眯缝着眼睛,眺望着墙外的纸鸢。 “是啊,振哥儿,让地荒着可不是咱们正经人家该做的事情。”马二爷抽着旱烟,眼神愁苦,老人家持家过日子的样子一览无遗。 “荒着?不是有佃户吗?他们想怎么折腾就让他们怎么折腾去呗。”被人打断了发呆,朱振有些怏怏道。。 马二爷一脸嫌弃,这臭小子实在是不是个靠谱的。 “主家,这两天我跑了两趟,咱们家的佃户是个年轻的小寡妇,家里就剩下个还在吃奶的娃娃,指着他们种地没希望,您要是再不操持,等到秋收的时候,想收租子都没地儿收去。要我说,您把地收回来,三十亩地,我自己个儿就能给您种妥帖了。”虎二忠心耿耿,一副要报答朱振救命之恩的模样。 马二爷闻言,点点头算计道:“这倒是个法子,咱们家里四口人,毛镶这厚脸皮的算半口,胡元帅他们这群没脸皮的也算半口,算下来也是五口人的嘴,家里没有粮食,总是坐吃山空可不行。” 朱振有些烦躁的摆摆手,“让我再合计合计,种地太低级,再说了,三十亩地,就算是丰收能得多少粮食,我还得挣银子给囡囡凑嫁妆呢,哪有闲工夫去打理农田。” 朱振没有答应二人的请求,而是忽然想起什么般,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个绷带闻了闻。 “哥哥,你拿的是啥啊?”刚刚睡醒午觉的囡囡抱着朱振给她做的佩奇,很好奇的看着朱振手里洁白的绷带。 女孩子,天然对白色的东西感兴趣。 朱振扭头,抚摸着囡囡的秀发,笑着说道“这叫白药绷带。” “白药绷带是做啥的?” 朱振笑了笑,“白药绷带,就是治疗伤口的,你看你爷爷和虎二叔叔,伤口好那么快,靠得就是它呢。” 在见识到朱振神乎其技的治病手段,徐神医再次遇到严重的外伤,再也不会轻易判人家死刑了,而是请朱振出手帮忙。 这也是为什么朱振不说书,也能吃上饭的原因。 不过去了几次,朱振也见识到当下医生在处理外伤的不严谨,很多病人的伤口根本得不到很好的处理,发炎是常态,伤口愈合更是难上加难。 这几天马二爷和虎二总是念叨着干点儿产业,好过日子,朱振就寻思着是不是把白药绷带复制出来。 毕竟朱振是个军医,这绷带上药物的比例,他门清。 “虎二,你说我要是把这东西研究出来,往外卖,应该销量不错吧?” 看了眼朱振手里的绷带,虎二便想起自己伤口迅速愈合的过程。不由的又想起朱振如何抢救自己性命的。 自己真傻。 主家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要种地? 安静的当自己的神医不行吗? “主家,这绷带要是能够生产,肯定会大火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俺们军中的兄弟,平日里训练受个刀伤剑伤的很正常,打场仗下来更是需要这东西救命。” 方子有了,制作方法自己也知道,就差原材料。 至于原材料,是自己种,还是买? 哎呦,还真的得自己种。按理说,白药的核心中药材三七得使用云南的最好,关键是云南不是朱元璋辖区啊,想去那儿买三七不现实,而且道路太原,不如自己种植。 下定决心,朱振一拍板儿,“走去田里看看。” ……… 开春了,本来令人开心喜悦的播种的季节,但是对于李月娥来说却并不算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主家那十亩地是她家租的,本来日子过的挺自在的,谁曾想去岁官人被征了兵,到了战场上便稀里糊涂的丧了命,撇下自己和两个儿子,连笔抚恤的银子都没有。 李月娥的只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没有男人的日子怎么办? 她见多了同村的邻居死了男人,被东家赶出农田,从此沦落为乞丐,最后饿死街头,尸骨成为野狗的腹中餐。 天刚微微亮,李月娥便将儿子装进箩筐里,用担子挑着下了农田。 “娘,我饿。” 孩子在箩筐里打着蔫儿,不停的用小手抓着李月娥的衣服,李月娥自己也饿的前心贴后心,只能从路边儿的水沟里,用水瓢舀了些水给孩子喝。 孩子喝了水,依然无精打采,嘴里说道:“娘,我还饿。” 李氏心里起了股怒火,抄起孩子的屁股,就要下手。但是一摸孩子的身子,一点儿肉都没有,心就疼了。 “天杀的,早知道当初养不活你,我为何要生你下来啊!” 李月娥抚摸着儿子的脑袋,轻声安慰着,“孩儿,忍忍,等会儿娘去地里给你掐点儿野菜吃。” “娘,六斤就吃天天吃野菜死的,咱们天天吃野菜,会不会死!雲儿不想死了被野狗叼走。” “不会,娘亲会保护你的。”李月娥背着孩子往农田走去,沿途仔细观察着路上的野菜,结果发现路上的野菜早就被乡亲们采光了,沿途一点儿野菜都没有。 妇人急的路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家里除了点儿种子,一丁点儿余粮都没有了,别说是将来的收成如何,能不能活到秋收都是问题。 “呦呵,小娘子,大白日的哭什么?有什么难处跟哥哥说说!”一道轻浮的声音响起,扛着锄头的无赖子一脸猥琐的看着眼前的李月娥。 “李二狗,你离我远点。被以为我男人不在了,你就能欺负我。”妇人看到李二狗站在自己面前,吓得往后一缩,手死死的攥着锄头,吃力的摇晃着,警告李二狗莫要靠近。 “月娥妹子,你怕什么?哥哥能吃了你不成?”说着李二狗自顾的往前走了两步。 “你走啊!你走啊!”李月娥死死的挥舞着手里的锄头,不停的往后退去。 妇人能有多大的力气,被李二狗一把抓住了锄头,身子一闪摔倒在地上。 “娘!娘!”从箩筐里掉下来的娃娃哭丧着去报李月娥,却被一只大脚揣在腰上。 “娘!”小家伙嘴角渗血,却依然往李月娥身边爬去,李二狗感觉不解气,又是一脚揣在小家伙的身上,小家伙的身子滚了老远。 李二狗阴沉着脸骂道:“滚开小畜生!等老子日了你娘,在弄死你。” 说完提着李月娥便往草丛里走去。 李月娥的眼角渗出了一行浊泪,在心里无助的呐喊着,“官人,你倒是保佑我们娘俩啊,要是今个儿我脏了身子,到下面也没脸见你啊!” 第二十章 锄强扶弱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大侠。”张无忌挎着求虎二叔叔刻的竹剑,晃荡着走在应天府城郊的土路上。 家里又断粮了,母亲拿着银子准备贿赂官吏,看看能不能给父亲谋个差事,自己饿的不行,只能自己出来找点儿食儿吃。 脑海里不知道为何总是想着振哥儿故事。 自己攀墙偷听了好几回了,现在振哥儿给囡囡讲《射雕英雄传》,其中郭大侠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实在是听得让人热血沸腾。 就在看见一根野菜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呼喊声,一个禽兽正在欺负一位柔弱的农妇,农妇的儿子被踹到在地,哇哇吐血。 那禽兽骑在夫人身上,猛地一巴掌抽在妇人脸上,恶狠狠道:“臭婊子,再敢反抗,爷现在就杀了你,反正死了也能玩儿!” 畜生! 这是传说中的非礼啊! “我能打过他吗?”张无忌四下观望了一下,见周围地势并不开阔,却有一条沟渠,小家伙瞬间有了计较。 悄无声息的顺着沟渠攀爬到临近畜生行凶的地方,顺手摸起一根不知道谁扔掉的竹竿,用口袋里的小刀子划出竹尖来,紧握在手心里。 “张无忌,你也是位大侠!” 少年鼓励自己两句,将手里的竹剑对准那畜生右侧扔了过去。 那汉子正脱裤子准备行那肮脏之事,忽然感觉耳边生风,一竹剑落在自己耳边不远处,当下四处环视。 少年张无忌寻找着机会,暴起对准那畜生的后背刺了过去。 嘴里还呐喊着,“杀!” 这是自己厚着脸皮在朱振哥哥那里学来的杀人术,只练习过几次,还从来没有实战过。 “噗!” 竹竿扎入后背寸深,疼的李二狗哇呀一声,扭头拿起锄头就要还击,张无忌第一次跟坏人打仗,心里紧张的不行。 但是却咬着牙不敢犹豫,在那人转身的那一刹那,将竹枪往后一抽,对准那人的腹部又是一枪。 嘴里再次爆发出呐喊的声音。 “杀!” 少年心里默念枪打一条线,手里的竹枪如同猛龙过江,竟然噗噗的在李二狗身上扎了数个血洞。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李二狗此时浑身是血,哀嚎着躺在地上喊道。 “听着小爷名杨铁心,乃是杨家将的后人,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公然奸淫妇人,我自然留你不得!” 说完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手里虽然紧紧的握着竹枪,但是浑身一丁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连饭都吃不上,刚才能刺出五六枪已经不错了。 看着躺在地上噗噗往外流血的李二狗,少年忍不住哇哇吐了两口酸水。 “振哥儿的功夫竟然那么厉害,我虽然是偷袭,但是竟然可以把一个成年人制服,我这还只是学了点皮毛,我若是多学几分,将来上了战场,那还了得?” 妇人将头埋在草里,用恐惧和震惊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少年郎。 “姐姐,你莫要害怕,贼子我已经制服了,你拿着我的枪刺他机枪,不然等他缓过劲来,我们都得死。” 说着,将沾满血的竹枪递给了李月娥。 李月娥看着满是血渍的竹枪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啊啊”乱嚎。这啊啊的叫声,直接在在四周回荡,急的张无忌额头都是冷汗。 “姐姐,你别叫了,先杀了贼子。” “我不敢,我连杀鸡都不敢,你让我杀人。我哪里下得去手!”女人蹲在地上,一边儿捂着衣服被撕破的地方,一边呜呜哭泣道。 “嘿嘿,臭小子,没力气了吧。等爷们缓过劲来,看我怎么弄死你。”李二狗眼神阴冷道。 “是吗?那我先弄死你!” 张无忌硬撑着,从地上捡起竹枪,刚要扎人,就听不远处一声呐喊,“二狗莫怕,哥哥们来了。” “说了兄弟们共享乐,你却自己先来享受,活该受罪,若不是你刚才嚎那两嗓子,我们根本找不找你。” 话音落下,从不远处来了四五个高矮胖瘦各异的汉子。 原来李二狗一行人横行乡里,是附近有名的混混,听说了李月娥死了夫君,早就合伙谋划奸淫李月娥。 只是这李二狗想先吃口头食儿,所以比大家约定的时间早了那么一会儿。 张无忌喝道:“姐姐,这群畜生分明是一伙儿的,我替你抵挡一阵,你带着孩子先走。” 来人有一首领,手里提着朴刀,冷笑道:“娃娃,哪里学的江湖义气,今个儿爷爷把话放在这儿,看你是条好汉苗子,今日你若是能当着我们的面,脱了这女人的衣服,爷爷留你一条性命。” 张无忌道:“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般胡作非为,就不怕造报应吗?” 那领头的汉子也不怒,嘿嘿冷笑道:“好神气的娃娃,不过从今天起你就得去下面神气了,看刀。” 这汉子也着实狠毒,对一个十岁出头的汉子直接动手。 张无忌咬着牙,刚要动手,感觉手一轻,手里的竹枪已经被人抢走了。 再一看,一道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少年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振哥儿。”张无忌激动道。 朱振看了眼张无忌,无奈的撇撇嘴,“你说你娘刚讽刺了我一顿,我还得救你命,我这不是闲的吗?” 张无忌厚着脸皮道:“一日是哥哥,终生是哥哥。我娘那是眼皮子浅,我一直认为哥哥是位盖世英雄。” 一旁的沟渠里又闪出一道人影,“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虎二叔!”张无忌兴奋的不行。 虎二看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李二狗,点头赞叹道:“行啊,小子,若是入伍,一定是个好苗子。” 对面领头见了朱振和虎二,心里格外鄙视的说道:“我倒是又是哪里来的好汉来这里逞英雄,结果只是个裤裆里跑出来的废物。” 虎二闻言,被气笑道:“主家,这厮看不起咱们,是全杀了,还是弄残疾了。” 朱振道:“留两个活口,其余的全都杀了。” 对面领头的汉子骂道:“好狗胆,也不看看自己的那尿性,还敢妄言杀你爷爷,今天爷爷就送你回老家。” 朱振转身看了一眼张无忌,笑道:“臭小子,看好了,你哥哥是怎么杀人的!” “杀!”” 如今朱振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呐喊一声,怒目圆睁,双臂一较力,手里的竹枪猛地刺了出去。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汉子,瞬间被朱振浑身迸发出来的强大的杀气吓得浑身颤栗,就是这个一个停顿,竹枪直接刺进了咽喉。 “还是主家杀人有本事!” 虎二是军中劲卒,不然他也不会被安排去保护马夫人,就刚才朱振那一竹枪,绝对比军中打拼了三五年的老枪兵要厉害。 咽喉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只要刺中咽喉人必死。 但是军中能如此迅速能刺中咽喉的人,百中无一。 虎二顺手接过朴刀,顺手抹断了那人的脖子,帮他减轻痛苦。 朱振后退一步,双臂回摆动。 “看好了,第二招!” 右足猛然发力,左脚猛地向前跨出,枪出如龙,这是眨眼的功夫,又是一条人命。 看着前面的同伴倒下,剩下的人心里发慌,他们根本没啥武器,朴刀也就一把,刚才还人多势众,现在反成了任人宰割。 剩下的三人不敢犹豫,转头就跑。 朱振自然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猛然往前一跃,将竹枪的枪头在人的后脖颈一划,又是鲜血喷发,人已经倒地。 “哇!哇!”场面实在是太过于血腥,吓得张无忌哇哇呕吐。 “艹,还是让他们跑了。”看着剩下的两个人,虎二摇摇头一脸可惜道。 朱振却摇摇头笑道:“未必。” 第二十一章 贼子的覆灭 “嗯?”虎二一脸不解望向两个逃窜的畜生方向,不明白朱振所言何止。 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虎二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朱振的本事越发的佩服。 战场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主家,这要是到了战场上,这便是料敌先机的本事。 少顷,官道之上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一条升腾的火焰,仿佛没有尽头,尘土飞扬之中,俱是江南少见的高头大马,为首一员年轻的骁将,一袭火红色的战袍,身后的旗牌官扛着将旗,军旗鲜艳如血,上书一个“朱”字。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年轻的军官特意挺直了身躯,又瞅了朱振两眼,然后才抽弓搭箭对准正在奔跑的贼子。 “嗖!” “嗖!” 竟然是少有的连珠箭,两位正在逃窜的贼子皆被射中后心,倒地身亡。 “好箭法!”虎二盛赞道。 那年轻的骁将听得赞美,脸上傲气愈发浓郁。 本以为朱振也会表现的非常吃惊,结果发现朱振根本懒得多看自己一眼,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这失望转眼即逝,年轻的骁将翻身下马,威风凛凛的走向朱振身旁,看着朱振身旁倒地的贼子,表情略带傲气的嘲讽。 “你还真的是灾星,走哪儿不是流血,就是人命!” 朱振瞥了一眼朱文正,无视道:“拿着贼子的尸首赶紧去领赏,别在这里烦我,忙着呢。” “原亲军校尉营虎二见过大都督。”虎二赶紧上前行军礼。 朱文正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朱文正蹲在地上,翻看了两眼贼子的尸体,冷眉道:“果然是紫金山的土匪!胆大包天,还敢下山行凶,这两日便灭了他们!” 朱文正身边的亲兵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都督,这朱振武艺超绝,又擅长山地作战,不如我们邀请他随我们一起去紫金山伏牛峰剿匪吧,这样也能减少些伤亡。” 朱文正期翼的看了眼朱振,却见朱振正在小心翼翼的检查孩子的身体,当下皱眉道:“哼,咱们是国公手下最精锐的兵士,剿匪而已,何必劳人家朱小官人的大驾!”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世界上有什么我朱文正做不到的事情!”朱文正虎目一瞪,亲兵无奈只能退下。 朱文正心高气傲,自然不屑于主动求朱振,而是起身对朱振抱拳说道:“今日之事,我会上报国公府,这些人都是紫金山伏牛寨的贼子,你的赏银自然是少不了的。” 朱振道:“银子送上府即可。还有祝你剿匪顺利。” 说完又低头去看那受伤的孩子。 朱文正一甩手里的马鞭,气呼呼的说道:“你还真的是不可理喻!我们走!” 话毕,翻身上马,马队继续疾驰。 虎二见朱文正离去,不解的看向朱振道:“主家,大都督如何也算是您的朋友,你为何不伸以援手。” 朱振看着朱文正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 在转身,刚才那位受凌辱的妇人竟然不见了,只留下在地上哇哇哭泣的孩子。众人寻了半响,踩在一颗树后发现女子的身影。 “这位夫人,您不必躲在树后面,我们不是坏人。”虎二安慰道。 张无忌也在一旁说道:“这位姐姐,他们都是好人,您躲什么?坏人我们都杀死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了。” 那妇人躲在树后,抽泣着说道:“奴家的夫君死于战场之上,奴家要为夫君守节,二位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不忘,但是小女子衣冠不整,还请二位公子稍等。” 封建社会,女子尤重名节。对此朱振虽然不怎么喜欢,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敬佩。 过了许久,女子用树叶遮挡好身体裸露的部分,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虎二看了这妇人两眼,这才想起什么,在朱振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朱振眼前一亮,开口说道:“夫人莫非是李月娥?” 妇人万福,细弱蚊蝇的说道:“小女子却是李月娥,不知道贵人如何知道小女子的名讳。” 虎二道:“李月娥,你眼前的就是你的东家,你租的地都是东家的。” 李月娥听闻眼前的是自己的东家,慌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最后干脆跪在地上。 朱振轻轻虚扶,和声道:“夫人,切莫慌张,我只是把土地租赁给你,跟你并没有什么从属关系,我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地里的庄家长势如何?” 李月娥摇摇头道:“东家,今年干旱,咱家的水田里根本就没有水,我一个小女子也操持不着水车,自然也没有地方引水。如今地里别说庄稼长势如何,便是连禾苗还未曾种下。” “这!”虎二眉头深皱。 看向朱振,却见朱振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并没有任何不悦。 反而安慰说道:“李月娥,既然你一个弱女子种田太难,就不要去地里折腾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月娥闻言,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哀求道:“东家开恩,小女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也断然不会让农田荒着,求东家开恩,再给奴家些时日,奴家定然将农田操持好。不然小女子孤苦无依,保儿和奴家都会饿死街头的。” 说着,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淌了下来。那孩子见母亲哭泣,自己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 朱振虽然不喜欢官僚,但是对待普通百姓还是非常同情的,他知道连年战乱,像是李月娥这种孤苦无依的女人非常多。 自己如果不租给她农田,她跟她的儿子只能被活活饿死。 当下笑着解释说道:“夫人莫要着急,我只是说不让你种粮食了,却没说不管你的死活。既然你租了我的农田,就是我的佃户,你的衣食自然由我解决。” “您真的愿意……”李月娥吃惊的问道。 朱振点点头说道:“李月娥,你先将你的住址告诉我,明日我先送些米面到你家里。孩子还在长身体,吃不上饭可不行。还有你,身为女子如何也要有套像样的衣服,刚才那些匪徒真的瞎了眼,怎么连你这样的女子也要强好。” 第二十二章 张无忌入伙 在朱振借粮食给李月娥度日,并开始雇佣李月娥做工的时候,一件大事儿引起了朱振的注意。 那就是吴国公府新农庄的选址和建设。 朱振之前以为朱元璋将从沈万三那里得来的农田全都赏赐给了周遭的百姓,等到吴国公府的农庄开始大张旗鼓的建设,朱振才知道这件事。 在自己三十亩地不远处,吴国公府圈了大约一百多亩地,准备建造一处农庄。 上千名匠户和民夫日夜不停,不消半月变打造了一处防守极其严密的农夫,一般人看不出这处农庄的奇妙之处,但是朱振却一眼看得出这农庄有极其强悍的防御价值。 朱元璋想干什么? 偌大的一个应天府还不够他防御的吗?跑到应天府外见那么一处农庄做什么? 还搞的跟堡垒似的。 周围的佃户和小地主都对于这座辉煌大气的农庄非常感兴趣,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去看一眼,发现场地的监工和官员都非常和气,并没有赶人走,而是主动跟乡亲们闲聊。 闲聊的做大的用处是了解信息,虎二蹲在旁边儿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是国公夫人的农庄,准备只种植桑树养蚕,到时候制作衣物,补贴给军中的将士。 村中的妇人若是想要做工,可以提前去报名,一天十文钱,算不上多,但是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却能补贴家用。 不少妇人们跃跃欲试,都紧着去报名。 但是马夫人的要求比较高,并不是所有人都收取,最后被她录取的妇人不急周遭村落报名妇人的半分之一。 不过就算是这样,周遭的百姓也都纷纷赞扬马夫人的仁慈。 半个月后,农庄竣工。 在一个晴朗无云的早晨,在一队兵士的簇拥下,百余个少年郎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农庄。 ……… “振哥儿,我听说他们那农庄还招收教头呢,你不去报名吗?” 自从上一次见识到朱振本事,张无忌便赖上朱振,隔三差五便往朱振这里跑。 “张家小哥儿,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东家天大的本事,还需要给别人看家护院吗?就这三七,咱们这金陵就没有人能养活,可是到了咱们这里,竟然涨势那么好,现在战乱那么厉害,咱们想要买三七多难,如今咱们自己种了这三十亩三七,肯定卖不少价钱呢。” 李月娥正在照看刚刚种上去的三七,自从得了朱振借给自己的粮食,家里起码不用挨饿了。 李月娥找了同村的姐妹一起帮忙来种三七,她们算是朱振雇佣的女工,因为种植的不是粮食,所以将来农田所有的产出都归朱振所有,而朱振则负责每个月给他们结算一两银子的报酬。 每天琐三十多文的收入,比起马夫人的农庄招收的女工收入都高,所以李月娥和她的同伴王秀云都挺知足的,做工的时候也格外卖力。 “姐姐,你这就不懂了,怎么说也是吴国公府照护院,将来若是有机会结实几个权贵,那真的是扶摇直上了。”张无忌总是听他娘唠叨,整个人也有点儿羡慕那些出行无数人簇拥的官员,典型的小官迷。 说着还掐着腰,迈着官步,学着应天府官员走路的样子,无比羡慕的说道:“若是振哥儿将来发达了,出行无数随从护卫侍奉左右,多么威风。” 朱振懒得搭理张无忌,孩子还小,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倒是对于李月娥和王秀云非常有耐心。 “月娥姐,这三七一定要小心照看,将来这可是咱们发财的路子。而且这养护三七的方法也千万别外传。小心让人家学去。” 王秀云刚来两天,对于眼前的少年郎东家,还是惧怕,根本不敢抬头看。 倒是李月娥在接触了朱振一段时间之后,知道自己家东家虽然有阎王爷的手段,但是为人仁慈随和,时间久了也落落大方了不少。 “东家放心,您对奴家有救命之恩,奴家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让别人偷学了咱们这三七的种植之法的。” “姐姐有心便好,日头高了,咱们也没有必要在外面晒着,来工棚做工吧。” 工棚里有朱振跑遍金陵,搜集来的三七,量非常大,堆满了了工棚。 张无忌非常好奇的推着门想进来,却被话少的王秀云拿着棒槌死死的堵在外面。 “秀云姐,你干啥那么凶,让弟弟进去看看呗。”张无忌好奇的还想往前凑。 “你出去,东家的秘密,谁都不能偷看。”王秀云二话不说轮棒槌便打。 “你小子别捣乱!”朱振推开工棚的门,将张无忌拉到一边儿。 “振哥儿,你门在里面做什么呢?你不知道男女有别么?你还跟人家月娥姐他们共处一室,要是让我爹知道,肯定写上篇大文,好好的骂上你一番。” 朱振撇着嘴,鄙视说道:“你爹,你爹除了知道男女有别,四书五经可知道一点儿养家糊口之道,小子要不你跟我混吧,我一个月给你开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张无忌瞪大了眼睛,“振哥儿,你要做什么买卖,那么挣钱?” “白药绷带。” “白药绷带?那是干啥的么?” 朱振无奈的叹了口气,“绷带当然是治疗伤口的?难道还能用来吃吗?” 受够了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甚至自己每次给别人治外伤,都没有绷带可以用,这让一个优秀的军医终于忍不了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市场调查,物资搜集,然后朱振终于准备动手挣钱了。 “这东西能挣钱?受伤了拿布条缠一下不就完了?”张无忌质疑道。 话音落下,在吴国公府农庄里走出一个护院,捂着肩膀呲牙咧嘴的鲜血顺着指甲缝往外流,正巧看着跟张无忌磨牙的朱振。 急忙一脸欢喜的说道:“朱小官人,您那种白药绷带还有吗?” “有。你们这大小就是个庄子,怎么又受伤了?”朱振问道。不怪朱振好奇,这庄子处处透着古怪,对外宣称是马夫人的庄子,实际上每天里面刀枪交击,战阵声不断,让人没法不好奇。 那护院看了一眼后面的庄子,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小官人,别问那么多,这是钱,赶紧绑上吧。” 朱振看了一眼,是长枪划出来的伤口。 也不多言,取出白药绷带,给那年轻护院缠上。 “过两天如果没发炎就差不多没事儿了,记得注意干净点儿,别让伤口感染了。”朱振叮嘱道。 “好嘞,您放心吧。” 说完年轻人开开心心的回了庄子,朱振将一钱银子往口袋里一揣,笑着说道:“小子,怎么样,哥的买卖挣钱快吧?” 看着朱振只是一条白色的带子在人受伤的胳膊上缠绕了几道就挣了一钱银子,张无忌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使用了。 自己家一斤猪肉才卖十文钱。 这一条条布竟然是自己家肉的十倍。 怎么可能! 这里面一定有他的秘密。 “这是怎么做的啊?”张无忌拿过剩下的绷带,一脸好奇的端详着。 “别研究了,怎么做的肯定不能告诉你,哥聘请你是让你做销售的,怎么样,干不干?一个月一两银子。” “振哥儿,你真黑,我给你干一个月,你就给我十条布带儿钱。”张无忌一脸嫌弃道。 “嘿,你这臭小子还挺聪明的,也罢,卖出一副绷带给你十文的提成,没有底薪你敢干吗?”朱振打趣道。 “成交!”张无忌小家伙一脸狡黠的说道。 “姐姐,这张家小哥儿莫不是傻了么?一个月一两银子都不要。”王秀云小声问着。 擦着汗,正在休息的李月娥自叹不如的说道:“这是人家张家小哥儿仁义,不想多拿东家银子呢。咱们女人家就比不了,毕竟咱们要养家糊口。” 第二十三章 绷带火爆 有了张无忌这个嘴甜的小家伙加入,绷带的推销工作做得非常不错,小家伙每日里都早早的起床,然后开始奔跑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 几乎每一处药铺,跌打馆都在他的拜访范围内。 坐堂大夫们看他穿着得体,说话也很客气,便总是能耐心听他介绍完白药绷带。 虽然大家都不怎么相信这个小家伙的话,但是听说这绷带乃是朱振小官人研究出来的,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进了一些货。 而朱振也相信,只要他们给病人用过之后,渐渐的就知道这白药绷带的好处,而之后再有病人,怕也在离不开这些东西了。 所以朱振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多生产一些,然后等待客户上门。 而目前按照朱振的计划是先在应天售卖,等到将来攒够了资本,直接在应天之外的其他城市组建销售中心。 白天朱振要教导李月娥和王秀云种植和管理三七,自然不会亲自跑业务,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泡在农田里,人也晒黑了不少。 绷带的市场非常巨大,而且别人根本模仿不出来,所以朱振根本不担心这东西卖不出去。 忙了一天,顺着夕阳洒在古道上的金黄色,朱振骑着马带着小囡囡在街道上兜风,小囡囡不停的用手揪着马鬃,嘴里欢快的唱着民谣,张无忌和虎二则一脸疲惫的回来汇报工作。 “东家,咱们这绷带确实好用,可刚投入使用,大家都不清楚效果,而且价格有点儿太高了,您看咱们是不是适当的降低成本,然后把价格压低点儿?”虎二将今天跑下来的订单递给朱振,表情有些担忧。 一钱银子一副白药绷带,确实有些贵了。 “成本不能随便降低,压低了成本,药效就下去了,咱们这绷带看似简单,但是其中的草药一分都不能少,少了伤口会发炎,是要人命的。” 朱振说完,虎二猛地点点头,想起如果不是这绷带效果好,让自己的身体没发炎,没准儿现在自己已经死翘翘了。只是一想起近些日子的订单,又有些替朱振担忧起来。 “可是咱们不讲价,这销量打不开啊!”张无忌也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这订单倒是不算少,但是都写抱着试试的态度。根本不愿意多下订单,而且还要求咱们去送,愁死人了。” 朱振知道,小家伙选择的是卖一副绷带十文钱的报酬方式,如今销路平平,而且还要送货上门,小家伙着急了。 “放心,一切困哪都是暂时的,将来没准因为销路太好,客户不仅要亲自上门取货,还会主动要求咱们涨价的!” “我才不信,振哥儿到时候要是挣不着钱,我可辞职,回家挖野菜去。”小家伙气呼呼的说道。 “呵呵,这几天没少吃肉包子吧。怎么不想挣银子了。”朱振打趣道。 想起每日东家发给自己的银子,每日都有五六两,自己目前的私房钱都攒了上百两了,要是丢了这份工作,自己还不哭死。 当下将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振哥儿,我就是说说,说说,真的。” 吴国公农庄。 受伤的护院牛二绑了绷带,伤口很快便开始愈合,这让很多来看望牛二的朋友都大吃一惊,问询之下,才知道这绷带是对面工棚生产的。 用完之后,不仅疼痛减少,而且伤口愈合的非常快,以后训练再也不用畏惧刀剑之苦了。 牛二因为胳膊受了伤,所以护院的队长特意准了他病假,让他休息。而他自从绑了绷带之后,并没有那么痛苦。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睡大觉,一晃十来日下去,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 牛二的朋友羡慕牛二每天拿着月前躺在家里睡觉的日子,难免有些闲言碎语,护院队长听闻此事,也有些好奇,往日身上挨了刀子,不在家里嗷嗷叫便不错了,怎么还有人说牛二在家里过得跟神仙似得。 “牛二,你这伤恢复的怎么样了?”队长推门而入,牛二赶紧起床,憨憨的笑了笑说道:“郝队长,用了朱小官人家生产的绷带,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不敢轻易训练,怕崩了口子。” 不同于牛二,这队郝长是个职业军人,因为受伤的缘故,少了只胳膊,虽然行动不便,但是却自带一股煞气,纵然是牛二想偷奸耍滑,在队长面前,也不敢胡说八道。 “让我瞅瞅!”队长上前一步,牛二赶紧将胳膊支起来,将绷带小心翼翼的解开。 护院队长凑近了再伤口处闻了闻,点点头说道:“这绷带确实不一般,我虽然看不出人家是怎么配置的,但是却知道里面有不少中草药。庄子里不少少年训练受伤了,你去买上些绷带回来,有问题吗?” “队长您放心吧,前些日子我去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人家朱小官人家里还有很多绷带呢。” “那感情好,庄子里的小崽子再训练,再也不怕受伤了。对了,这绷带怎么卖的?”郝队长问道。 “一钱银子一副。” “嘶!”郝队长吸了口凉气,“确实不便宜啊!不过这东西关键时刻,能管大事儿,这样我做主,拿夫人赐下的赏银买上一千条。” “咋买这么多?”牛二好奇问道。 “管那么多作甚?速去!”郝队长瞪了牛二一眼。 牛二知道这庄子规矩多,便不再多问,背着银子直奔朱振的工棚。 可谁知道,等到他来到农庄的时候,只见工棚前挤满了人,张无忌大声呼喊着,“大家排队,大家排好队!” “张家小子,当日可是老夫做主试卖你们东家的绷带,今日老夫亲自前来,少了老夫一百副绷带,可别怪老夫骂你忘恩负义。” “呵呵,你只是试卖,那日老夫可是直接买了一百副的!” “一百条算甚?老夫可是直接买过五百副的!” “我们德胜药铺每日里接待的伤病最多,跟我们抢不怕军爷砸了你们家店?” “德胜药铺了不起?当我徐府是空气吗?” 牛二一看情况,顿时明白了情况。 原来并不是自己知晓这绷带好用啊,原来整个应天府几乎所有的药铺都知道了这东西了。牛二身负队长的命令,不敢犹豫,立刻去排队,等到了半个时辰,总算是轮到了自己。 “朱小官人,给我来一千副绷带。”牛二将背在后背上的银子往桌上一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稍等,秀云姐拿一千副绷带!”朱振朝着工棚招呼一声。 “且慢。” 不远处一个壮硕的江湖汉子一直在不远处远远的看着,透过门缝,看的清清楚楚,工棚里的存货不多了。 如今这个家伙竟然又要了一千副,到时候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岂不是一副也剩不下,想自己千里迢迢,来到金陵不就是为了这绷带吗?到时候白跑一趟,帮主肯定饶不了自己。 当下插队,一把推开了牛二,对朱振说道:“朱小官人,这绷带一钱银子一副太便宜了,你家里的存货怕是不够用!你看这样,我以十倍的价格买你五千副绷带如何?” 第二十四章 医者仁心 “嘶!五千两!”在场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旋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换做是他们,有人愿意出五千两买这些绷带,他们多半是会同意的。五千两啊,人生在世,能挣下几个五千两。 五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朱振只用了一百两,便买了十亩上等的良田,加上三十亩荒地,按照这个数目换算的话,有了这五千两,朱振可以摇身一变,直接拥有一千五百亩地。 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地主,腰身一遍成为附近的大地主。 要知道在封建社会,你有多少钱众人根本不羡慕你,但是你要是有上几千亩地,那肯定是文明一方的富绅。 因为有了土地,你便成了佃户依附的东家,成为人上人。 “呵呵,这位朋友,朱某虽然爱财,却也知道取之有道。五千两虽然多,却不能买朱某的良心。你若是想要买绷带,还是去排队吧。” 朱振云淡风轻的摆摆手,一点儿都不动心的样子,示意那汉子退下。那壮硕的江湖汉子还想再说两句,却被一旁的虎二直接叉了起来。 别看这种江湖人物在江湖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虎二这种在亲军校尉面前,真的是白给。 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虎二直接扔了出去。 “滚一边而去,若是再捣乱,小心爷爷要了你的小命~!”莫看虎二在朱振面前毕恭毕敬,那是因为朱振对他有活命之恩,但是在这种江湖人物面前,虎二却不由得将平日里在军中养成的霸气暴露了出来。 那壮硕汉子不料这小小的村落里,竟然有如此好汉,自己连一丁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丢尽了面子,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放狠话说道:“朱小官人,您这是开门做生意,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就不怕将来走夜路,遇到多余的麻烦吗?” 见这厮竟然敢要挟朱振,虎二直接从腰间抽出腰刀,喝了一声,“滚!” 刀芒锋利,那壮硕的江湖汉子知晓,若是自己敢再说一句不讨人喜欢的话,这个浑身烦着杀气的汉子,一准儿能要自己的命。 自己今日真的是碰到了硬钉子,没办法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退了下去。 “好!” “朱小官人仁义,活我应天的病患!” 众人一通称赞,继续排队将绷带买去。一直等到工棚没货,王秀云喊了声,东家没货了。 大部分人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去,还不忘叮嘱朱振加紧生产,等到有货了,让张无忌去药铺里说一声,他们好来取货。 …… 牛二看着朱振公平仁义处理的方式,心里格外的佩服。 换做自己,十倍的价格,定然舍不得拒绝。要知道五千两够直接在应天买上不少良田呢。 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牛二不怎么信,今日见朱振直接拒绝了五千两的好处,心里却是真的信了。 这朱振小官人还真是个大善人。 他买完绷带,将绷带交给郝队长,跟郝队长说了今日之事,郝队长点点头说道:“这朱小官人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人不错,那些眼睛长在脑袋瓜子上的亲军校尉都给他竖大拇指,可惜就是人傲气了一些,不然早就入了咱们行伍了。” 牛二小心翼翼的说道:“人家这朱小官人仁义,有十倍的钱也不挣,反而把绷带平价卖给咱们,队长您说,咱们下次巡逻的时候,能不能把小官人的工棚也一并保护起来,我看今日那江湖汉子不像是善茬,我怕他回头报复小官人。” “这事儿我会跟夫人请示下的。你先自己盯着点儿,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别说朱小官人心善,就凭他是咱邻居这一点儿,咱们也该帮衬着点儿。”郝队长说道。 …… 大部分客户依依不舍散去,有些老资格的坐堂大夫非要缠着朱振跟朱振谈论医理,朱振也不好全都得罪了。 便将自己知晓的部分跟他们一一说说。 这个时代,全世界的医学都开始蓬勃发展,西方开始逐渐出现手术理论,西药基础理论,从欧洲到埃及全世界的医药学理论都在飞速的进步,而在大明却在原地踏步,甚至连本草纲目还没出现。 等到鸦片战争的时候,带着上帝荣光的传教士,会用他们蓬勃发展后的医术,将中国放传统医术打的落花流水,并让中国传统医术逐渐没落。 朱振自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众人问询起来,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直等到天黑,众人才逐渐散去。 虎二活那么多岁数,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多钱,激动的围着钱箱子踱步,小囡囡则开始计算,这些银子可以买多少糖葫芦和米糕。 马二爷更是激动的打摆子,不住的跟朱振商量着再买上一千亩地的事儿。 今天这一天,将这段时间生产的存货直接给抢空了,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四千多两银子,再算上这些日子的积累,足够了。 “买地的事儿先缓缓,虎二你明日便找些军中因为受伤不得不在家赋闲,没有生计的老兄弟,拿着银子去周围的府县买草药,最好别出吴国公的辖区,等到咱们组建了自己的商队,有能力自保再出境。” “东家,虎二替老兄弟谢谢您了。” 军中很多老卒,因为在战场受伤的缘故,不得不退出战场,这些人在刚离开军队的时候,最多可以领取微薄的遣散费,但是却是坐吃山空。 朱振这一举,相当于给退役老兵谋了一条活路。 虎二自然是愈发感激朱振的仁义。 朱振摆了摆手,一如既往高冷的模样:“你不必如此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好,我越是帮着吴国公解决麻烦,将来越没有人敢动我,不像是沈万三就知道自己挣钱,到时候保命都难。” 虎二憨憨笑道:“东家,您别当俺瓜,其实俺一点儿都不瓜,俺精明着呢。您才不是您自己说的那么自私的,您要是真自私,今个儿为什么不要那五千两银子,俺都心动了呢。” “就你话多!”朱振踹了一脚,惹了虎二憨憨的笑起来。 朱振扭头又看向王秀云和李月娥,客气的笑着说道:“二位姐姐,今个儿吃了饭,我让虎二送你们两个回去,你去跟村里其他没有了主心骨的妇人们谈谈,寻些信得过的,看看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待遇只比你们差一等。” “奴家替村里的姐妹们谢过东家,今夜回村奴家便跟姐妹说这件事情。”李月娥和王秀云感激中,飘飘万福。 这让朱振心里不由有些飘,实在是帮助人的感觉很快乐啊。 第二十五章 烧烤吃起来喽 小囡囡玩饿了,一只手捂着小肚子,一只手拉了拉朱振的袖子,愁眉苦脸:“哥哥,囡囡饿了,要吃饭饭。” 朱振摸了摸囡囡的小脑袋,道:“哥这就让虎二去城里割肉,今个儿哥哥烤串儿给你吃,让你这小家伙打打牙祭。” 囡囡一听有好吃的,立刻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看的两个妇人欢喜不已。 朱振寻思了寻思,两位女工家里也是有孩子的,便说道:“虎二,你去买肉的时候,顺便把两位姐姐的孩子也接来,让他们也跟着沾点儿光。” “好嘞。今个儿我请客。”虎二憨憨的笑了笑,不等朱振招呼,便骑马朝着应天奔去。虎二这些日子挣了不少银子,又没处花,便没跟朱振拿钱。 “东家,奴家二人已经挣了您银子,可不敢再让您破费,等到虎二兄弟回来,我们把我们那份肉钱自己出了吧。”李月娥领着不善言语的王秀云说道。 如今李月娥手底下有了不少铜钱,说话也硬气了些。 “咱们这叫团队建设,你们为了咱们的买卖付出了不少努力,我没法给你们妇人开太多的银钱,那是给你们招灾惹祸,但是给你们发点儿福利还是可以的。现在先让小家伙们跟着吃肉,将来有机会了,我还会建私塾,让这些孩子读书,将来也好有出息。” “东家,您真是我们的再造父母。”李月娥激动的要给朱振跪下。 李月娥确实不知道,自己除了下跪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感激朱振。朱振不敢搀扶,连忙躲到一边而去。 “二位姐姐,莫要如此,你们先把卫生打扫打扫,把我放在库房的烤炉拿出来,把酒温上。” “好的。”两位妇人听了朱振的命令,赶紧起身去忙碌了。 马二爷这边儿也是高兴,跑着去叮嘱李月娥一定要多温些酒,他今日要跟朱振好好的喝两杯,如果不是朱振,自己这苦日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今遇到了朱振,自己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 ……。。 就在朱振一帮人准备庆祝的时候,胡大海家庄园里,胡德跟家里管家王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胡德手里一边儿数着酒水生意的进项,一边儿嫉妒的看着朱振庄园方向一脸嫉妒的咒骂着。 “王先生,您说这朱振怎么那么大的本事?会酿最好喝的酒也就算了,还会什么绷带方子,如今整个应天府都卖疯了,谁要是受点儿伤,都用他的方子,我手底下的跌打馆都快关门了。” 胡德的情绪激动,王恺却一脸平静,思考片刻,献策道:“少爷,朱振那小子无权无势根本守不住绷带方子,不如我们跟他们吧绷带方子要来,这样咱们胡家又多了个增收的法子,大不了再给朱振点儿好处便是了。” ……………。 李月娥和王秀云都是闲不住的妇人,实际上大多数华夏儿女都是非常勤劳的人,如果不是战乱纷纷,中国将积累上让全世界都无法超越的财富。 两个人忙完手头的活,又主动做起绷带来。 没过多久,两个皮小子便坐在马背上的箩筐里,流着口水捧着肉跟着虎二回到工棚这儿。 “臭小子,口水往哪儿流!”李月娥一把抄起坐在箩筐里的臭小子便要打。 朱振则满不在乎的接过肉,在清水河畔,伴着青草依依,月光弄影,风清虫鸣,喝着酒,吃着烧烤真的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走,准备烧烤去。” 闻言,李月娥将熊孩子仍在一边儿,赶忙喊道:“东家,做饭的事情交给奴家来把。” 东家给大家银子,让大家过好日子,到头来连做饭都让东家来,李月娥感觉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朱振看了眼,笑道:“也行,你们来帮忙穿串儿。” 根据考古挖掘出来的文物,咱们的老祖宗从原始社会便有了丰富的烧烤经验,到了盛唐有个姓武的富二代更是发明了将烤鹅涂满酱汁,然后放在铁笼子里烤的奢靡吃法。 不过像是朱振这般烤串吃法的朱振还没见过。 朱振吩咐两个妇人将自己穿好,用香料、酱油等调料腌制过的肉切成小块儿,然后用签字一点点儿穿好。 而自己则准备生炭,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只能用蒲葵扇扇风。 小囡囡自告奋勇帮忙,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风,白嫩的小脸儿熏得黝黑也毫不在乎。 至于两位妇人家里的熊孩子则蹲在远远的地方,不停的流口水,然后忍不住往前踱步,每当离李月娥近了的时候,李月娥便猛地一巴掌下去,两个熊孩子又迅速跑到一边儿去。 虎二买的食材很丰富,甚至还有两斤鲥鱼,鲥鱼这东西在近代封建王朝一直属于贡品,北京的君王为了吃上鲥鱼连背上昏君骂名都不在乎,每年不知道累死都要驿站的骏马。 合着朱振有口服,简单处理了一番,放上各种佐料,撒上盐,开烤。 朱振的烧烤,可是有酱料秘方的,不一会儿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囡囡站在旁边儿,嚷嚷道:“哥哥,这鱼好香,我要吃,我要吃呀。” 看着小囡囡馋嘴的样子,朱振忍不住想要笑,便挑了条小一些的,先递给她吃。 “先少吃点儿,一会儿还有烤翅中,烤翅尖,烤羊肉,烤猪肉,别到时候吃不下了。” 话刚说完,囡囡便两口吃了下去,马二爷也提着温好的酒,不时的把眼睛飘过来。 “不准吃了。” 朱振烤了鲥鱼,又好了些虾子,然后又烤了些容易熟的蔬菜,最后才将一排排五花肉和羊肉放上烤炉。 约摸着半个小时,烧烤好的串儿已经摆满了桌子。 这些烤串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就连朱振都忍不住吞了两口口水。 这可是绿色无污染,纯天然的美食。 “开搓!” 朱振一声令下,众人拿起串儿来便开始大肆朵颐起来。 李月娥和王秀云想着去桌外面吃,却被朱振严厉拒绝了,作为公司员工,不积极参与团建怎么行。 两个熊孩子早就饿的不行了,见东家都不避讳,开心的坐在凳子上,抱着一把肉串便猛地造起来。 看的朱振都一阵心悸,这么小的孩子,吃那么多肉好吗? 不吃点儿鱼啊,蔬菜什么的么? 朱振显然有些多余的担心,满桌子的肉不小半个时辰就被吞食一空,而且吃完之后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唯独朱振和马二爷等喝酒的人眼前的一小盘还剩下不少。 李月娥和王秀云刚开始吃的还比较含蓄,但是当她们见识到什么叫做人间难得的美味,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矜持扔到了一边儿,大吃起来。 众人吃完烤串,还想再吃,却被朱振拒绝了。 只是给他们煮了些茶水,帮助他们消化。 “主家,你这饭做的实在是太好吃了,俺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 虎二已经对朱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咱们别光顾着自己吃,你看到咱们家地头的伙计了没?已经换了好几拨了,看来是今天的事情人家上心了,帮着咱们巡逻,盯着外人怕外人来捣乱呢,你带着我新烤的串儿去谢谢人家。” 第二十六章 麻烦来得快 第二日,虎二将连连夜赶制出来的绷带送了一趟应天府。 “虎二兄弟,你看又麻烦你跑一趟,你差人来我们店里跟伙计说一声,我们自己去便是。” 坐堂大夫看见是虎二来了,不禁喜上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子碎银子,递了过去,“规矩我都懂。” 虎二连连摆摆手,“这银子便免了。让东家知道了,可没我好果子吃。” 之前在军伍里卖命,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银子,如今跟了东家,也算是口袋里有点儿小钱的土豪,这袋子碎银子还真入不了虎二的眼。 “虎二兄弟,你看你。”坐堂先生颇为为难道。 “您放心吧,您是老客户,我们家东家叮嘱了,有货先紧着咱们这些老客户。虎二把货卸下,又看了两眼他们家的生意。 自从虎二将绷带卖给这家药铺之后,这家药铺的生意好的很,直接让旁边儿的跌打馆几乎门可罗雀。 尤其是现在是战乱年代,私斗、帮派横行,地方宗族之间的殴斗也是常事儿,自然对绷带需求非常高,绷带药效好,而且使用便捷,所以很快便在应天府出名了。 试想一下,当两房宗族殴斗,这边儿的年轻人绑了绷带,不出半月伤口便基本愈合了,而另外一方宗族还要养伤一两个月,甚至面临死亡的威胁。 羡慕嫉妒恨顿时出现了。 于是,应天府但凡是有绷带的药店,生意好的很,而起先不被重视的虎二和张无忌成了应天府每一家药铺的座上宾。 虎二本想离去,坐堂大夫却一个劲儿的挽留,摆上了茶水和点心,坐堂大夫堆笑道:“虎二兄弟,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制出来?” 虎二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东西还真不好说,整个应天府的原材料基本上被我们东家都消耗干净了,现在得去外面采购,所以不论如何都得等等了。” “哎呀,缺什么材料,跟咱说啊,我做主打折卖给你们,不送给你们也行。” 坐堂大夫一边儿抱怨,一边儿检查着这次虎二带来的绷带的成色,用鼻子嗅了嗅,“有三七的味道,但是这配方够玄妙的,不少人想要破解你们的配方,愣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虎二得意道:“这方子是我们东家研究出来的,岂能被旁人随便研究出来。” 顺利交割银钱之后,虎二将银子放在兜囊之中,四处忘了两眼,谨慎的上了马。 虎二的小心是有道理的,实在是最近绷带卖的太火了,让其他家知道自己优先供应其他的店铺之后,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等到他看到坐在秦淮河边儿上乘凉的张无忌之后,这才把心放下来。 “无忌,今日可还顺当?” 张无忌手里拿着本《管子》看的正在起劲儿,被虎二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朱振经常带着张无忌,自然叮嘱他多读书,小家伙也上进,跑业务之余,也按照朱振的推荐,看些经世致用的书籍。 当初管子辅佐齐桓公称霸春秋,他的书自然也是有大用处的。 “东家的货,能有什么问题,如今我荷包里的小钱钱已经够在应天府好地段买上处好宅子了。”小家伙自豪的说道。 “有钱是好事儿,你可谨慎点儿,财不露白知道么?”虎二年纪大,自然不忘叮嘱小家伙。 “知道呢。就连我爹不知道我能挣那么多钱,我得攒着钱,将来帮我爹买个官,我爹太死板,能不能当上大官,就靠我了。”马背上的小家伙认真的说着,感觉在虎二怀里有点儿憋气,身子不停的扭动,在扭动的过程中,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了什么,换做一脸紧张的模样,“虎二哥,有人跟踪我们。” “嗯?”虎二是军伍出身,被小家伙这么一提醒,往后一看,果然后面远远的跟着一个阴鸷的汉子。 “哎呦,惹到爷爷脑袋上来了!”虎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一副平常的模样,对张无忌说道:“无忌,咱们换条路走。” 张无忌是知道虎二的本事的,等到马来到一条小胡同之后,那人抓紧脚步跟着,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小家伙反而格外的兴奋。 “虎二哥,这家伙还不死心啊!” 那阴鸷的汉子,一脸的阴冷,手按在刀把上,已然慢慢出鞘,脚踩在青石板上,散发着沉重的压力。 虎二将小家伙放下马,冷冷的看着对方。 小家伙躲的远远的,这种场面,自己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的。 “小子,别紧张,仗还没打,你一怂,气势就泄了,看你虎哥如何做了这砸碎!” 一提马缰,战马奔驰起来,那阴鸷的汉子脸一僵,糟糕情报有误,这家伙不是个伤兵那么简单,这他娘的是战场上的祖宗! 寒光一闪,刀归鞘,人头落地。 ?虎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特制的哨子,不一会儿便来了一群红袍的汉子,为首的汉子不是毛镶还是谁。 毛镶惊讶的看着地上的死尸,朝着虎二竖了个大拇指,“兄弟,本事见涨,看来你从朱小官人手里学到不少东西啊!” 跟着朱振久了,虎二也粘上了傲气的毛病,“伙食好罢了。” 毛镶气的笑着耸了耸肩,“行了,别得瑟了,人我们帮你埋了,最近你们风头很盛,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别短了咱们亲军校尉的名头。” “放心吧,我先去了。”虎二一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毛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短刀,制作锋利,上面刻有鸳鸯二字,递给虎二,“这把刀你带着,出门在外,遇到事儿,自己找兄弟们帮忙,刀便是凭证。” “这不和规矩吧。”虎二为难道。 “有啥不合规矩,一日是兄弟,终身是兄弟,你问问咱们亲军校尉的兄弟,谁不惦记你这个畜生!滚吧。” “那跟兄弟们说一声,等我回来,应天府最火的窑子,屁股最大的娘们随便挑,银子我出了。”说完,一把抱起张无忌,纵马而去。 看着兄弟离去,毛镶的脸立刻阴沉下去,语气阴冷道:“给我查,谁敢动我弟兄,别管是江湖大派,还是世家名门,全都给我灭了。” “是,百户大人。”一群亲军校尉抱拳领命。 ………。 今天这事儿有些突然,虎二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外地,而是回到工棚,找到朱振。 “主家,今天遇到了麻烦,我还杀了人。” 虎二跪在地上,一脸愧疚道。 杀人朱振并不怕,就怕自己人出事儿,赶忙搀扶起虎二,“怎么回事儿?” “今天交货之后,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他还朝我拔刀,我能感觉出他想劫持我跟无忌,所以我先动手弄死了他。不过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赶回来禀告主家。” 朱振的手敲打着桌面,脸色也逐渐阴沉起来,“这是有人警告我,以后出门要小心啊!” 绷带这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不让人动心是不可能的。 是谁想要折腾自己?昨天那个江湖人物吗? “没事儿,你出门多带点儿兄弟,还有无忌这些日子先别出门了,等我解决了这个麻烦再说。” 第二十七章 来自一条狗的要挟 细数之下,自己最近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伏牛寨的土匪,跌打馆的东家们,还有昨天的那个江湖客,甚至眼红自己生意的世家,都有可能在暗中对自己动手。 这件事情,如果告诉朱文正,以这家伙在应天的人脉,肯定非常好解决。 但是朱振一想起那个家伙高傲的嘴里,心里就来气,自然不会去找他帮忙。 看来是最近自己太低调了,有些人要欺负自己头上来了,麻烦多不怕,一一解决便是了。 在朱振的吩咐下,虎二寻了一帮退伍的老兄弟,一起去应天府周遭的县镇收购材料,虎二是军中老卒,他身边的兄弟就算是退役,也都是凶悍的杀才,一般人不敢得罪他们,他们是最安全的。 马二爷和囡囡呆在应天没出门,自己所在的区域离朱元璋的招贤馆很近,这里的巡逻的兵士很多,轻易不会有人闹事儿。 至于自己的农庄,挨着马夫人的农庄,天天有兵士守卫,更不敢有人来这里闹事儿。 朱振自己没事儿,便骑着马在应天的大街小巷晃荡,心里琢磨着对策。 “朱小官人留步。”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朱振扭头望去,来者是个身穿宝色蓝色对襟,斜戴着道冠,留着山羊胡的瘦削中年人,正一脸谄媚的笑意看着自己。 这人弯着腰,一脸的媚笑,看着就让人浑身的不舒服。 “你是?”朱振停马,站在原地,等到那人靠近,才发现这人脖颈刀疤,不像是普通百姓。 ??那人见朱振停步,嘴上笑容更盛,却没有丝毫真诚。 “鄙人胡元帅府上谋士王恺,如今在胡德公子手下当差,忝为胡府总管一职。”说起胡府,王恺的身子仿佛直了几分,脸上也颇有骄傲的身材。 胡大海在朱元璋手下,是非常受信任的一员大将,而且为人经常给朱元璋提供人才,在应天非常有威望。 “胡德的人?”朱振总算是正眼看了眼对方,语气还算是平和,“说吧,什么事儿?” “朱小官人,听说您府上的绷带卖的不错,我们家公子想要约您谈谈。” “他?呵呵,还不够格。让他爹老找我谈。”听闻此事,朱振心里有些冒火,但是碍于胡大海的面子,却并没有发作。 胡德的事情,朱振听说了一些,这厮在应天无法无天,早就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朱振知道这种敢直接违背朱元璋政令贩卖酒的人,多半会没有好下场,不想跟他走的太近。 而且这家伙想沾自己便宜,着实有些高估了自己。 “元帅外出领兵,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照顾不到小官人,但是在下听说小官人已经遇到麻烦了。” 朱振猛然凝神,冷冰冰的看着眼前这人,“你什么意思?” 王恺微笑道:“小人的意思是,若是将绷带交给元帅府生产,公子的麻烦自然也就没有了。” “你是在威胁我?”朱振淡淡道。 王恺谄笑道:“小人怎么敢威胁官人,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咱也是给官人找条方便之路。您这买卖太扎手,没有个大势力护着,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话说道最后,已经带着几丝冷意。 朱振淡然道:“说完了?” 王恺得意的点点头,他知道朱振上一次把酒房子给元帅府的事情,所以他相信朱振是个聪明人,他会交出绷带房子的。 “说完了,那你可以滚了!” 说完朱振转身离去,那王恺见朱振不愿意搭理自己,上前紧追两步,抓着缰绳,“小官人,过了今天,可就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事儿了。” 朱振猛地一甩马鞭,狠狠的抽在王恺的脸上。 “哎呦。” 王恺被抽倒在地,不住的哀嚎,眼神恶毒的看着朱振。 “告诉胡德,真想要绷带的方子,让他爹来要,派条狗算什么!” 朱振厌恶之下,连看王恺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纵马而去。 “朱振小儿!你算什么东西!” 挣扎了半天,王恺咬牙切齿的爬起来,看着朱振已经离去的背影,“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人,竟然敢得罪老子,跟元帅关系好又如何?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应天府的官道上百姓来往摩肩接踵,朱振也不敢纵马奔驰太久,将那个王恺甩到一边儿,朱振就将放慢脚步,缓慢行走。 “小官人留步。”声音很熟悉,朱振感觉今日自己是不是没看黄历,为什么总是能遇到自己不想见的人。 “您最近很忙啊!想见您一面可不容易。” 毛镶的身上越发的多了一股阴暗的气息,但是在朱振面前却嘻嘻哈哈哈的。 “你也做买卖?”朱振言语不善。 朱振上辈子只是个特种兵,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在他看来,主动找自己要好处的事情,那就是敌人,就要被灭杀。 他可以无偿把东西送给别人,但是开口找自己要就过分了。 毛镶显然让朱振的话搞得有些懵,“买卖?” “小官人,您误会了,咱毛镶就是个当兵打仗的粗人,做买卖做什么?刚才手底下的人一不小心瞧见了您跟胡府的官家的事儿,我特意来跟您招呼一声?” 朱振紧皱的眉毛舒展,“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他王恺不过是胡府的一条狗,还劳烦你跑一趟。” 毛镶见朱振对王恺丝毫不上心,有些严肃说道:“小官人,大意不得,这个王恺是胡元帅府上的谋士,后来从战场上退下来,专门辅佐胡元帅府中的大公子做生意,此人行事不择手段,而大公子颇为他蛊惑,如今胡元帅不在应天,他们若是找你麻烦,怕是不好解决。” “他若是不惹我,大家相安无事,他若是惹我,怕是要倒大霉。听闻他们家私下酒卖的不错,你们亲军校尉就不管管吗?” “小官人说笑了,我们亲军校尉是正经的军伍,管这事儿作甚?”毛镶不解道。。 “呵呵。”朱振冷笑着看向毛镶,看的毛镶有一种毛骨悚人的感觉。 “有些事儿,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朱振拍了拍毛镶的肩膀,他对这个为了兄弟,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家伙非常的欣赏,但是自从这个家伙当了百户之后,做事情反而有些过分的谨慎,今日他好心来提醒自己,朱振也有些提点他。 “这事儿瞒不住的,与其把功劳给别人,不如你自己拿了。就算是你们亲军校尉不上报,检校也会告诉吴国公的,到时候你们不说,便是渎职,明白吗?”朱振叮嘱道。 毛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朱振明明是个少年,但是却总是给自己一种庞大的压力,他拍自己肩膀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突兀,甚至有一种理所应当,一种长辈叮嘱晚辈的感觉。 “可是,可是,”毛镶紧张的吞咽了两口口水,“小官人,他胡德是胡元帅的儿子,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们也不好跟国公禀告的,离间军中主帅和吴国公的关系,那可是重罪。” 此时的亲军校尉刚有了特务权限,很多事情还不敢随便插手。 “你会的。”朱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天人交战的毛镶,牵着马匹悄悄的离开。 嘴里喃喃的说道:“男人,有几个不渴望权利?尤其是在社会底层打拼的男人,想要拥有权利,要么有滔天的本事,要么你得足够狠。毛镶啊,毛镶,你能走到哪一步,就要靠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十八章 传授武术 虎二暂时还没有将材料运回金陵,朱振暂时也就没事儿去做。 金陵风光好,五月是春天的尾巴,虽然多了几分燥气,但是还有几分阴凉,让躲在林荫下的人享受着珍贵的清爽。 过了五月,便是来到炎炎夏季,朱振很珍惜难得的时光。 囡囡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是自己在这个时代遇到的救命恩人,可以说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这一日,小囡囡睡醒觉后,便吵着要学骑马。 小姑娘恳请不能穿着袄裙去骑马,朱振亲自给他剪了个短发,让小囡囡看起来更精致一些,又专门帮他买了一套小号的武士服。 小家伙骑在马上欢呼雀跃,窝窝的叫喊着。 虽然还不能单独骑马,但是在马背上坐着,已经让她兴奋的不行。 “振哥儿!”张无忌从房头上跳了进来。 “无忌哥哥!”小囡囡在朱振的搀扶下,跳下战马,又直接蹿到了张无忌背上。 “无忌哥哥,囡囡好想你呀。你都几天没见人影了。”小囡囡抓着张无忌的长发说道。 “你怎么没在家里陪你妹妹玩儿啊?前些时日天天不在家,我可听说你妹妹到处找你呢。”朱振吃醋的问道。 小家伙无奈道:“确实天天找我,但是听了我娘说,要给她买新衣服,就将我这个兄长抛到一边儿去了,振哥儿今日闲来无事,能教我点儿武术吗?” “武术?” “小家伙,跟哥哥说说,为什么要学武术。” “无忌要做倚天屠龙记中的张无忌那样的大侠!振哥儿,你知道么,我总是感觉,我可以。”小家伙兴奋的说道。 “那种高手啊!”朱振思忖了一番,“那种高手,可不是我能教你的,我顶多教你些粗浅的武术,将来你可以去寻找张三丰,他是武道高人,他能交给你武术。” “哦!”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表情都写在脸上。 “看你臭小子那沮丧的样子,哥哥之所以让你去寻张三丰那等传说中的人物,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道家引导术之类的东西,哥哥确实无法交给你。不过你若是真的能下苦功夫,哥哥可以将哥哥好朋友家乡的一门绝学教给你。” “无忌什么苦都能行吃。只要能学到绝世武功!”小家伙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这样,你第二天再来寻我。记得五更天的时候,还有别让别人看见。”朱振叮嘱道。 第二日,张无忌早早的出现在朱振家门口,张无忌伸手去敲门,却见门直接推开了。张无忌和张大舍手里提着猪肉并肩而入。 院子里非常安静,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在晃动。 “振哥儿起的好早。”张无忌好奇。 “别打搅官人练功!”张大舍小声训斥道。 只见朱振打拳,身子不停的踩着八卦方位,张大舍粗通兵法,自然知道这是跟八卦功夫,心里当下佩服的不行。 这年头懂的八卦的人可不多,若是运用到兵法之中,那更是厉害,当下对朱振越发的佩服。 朱振的姿势算不上优美,不过一拳一收只见都会啪啪的声响,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酝酿到了拳头上。 张无忌看的痴了,振哥儿这还不算是武林高手吗?只见朱振忽然一停,双手猛地提到眉心的位置,随后缓缓下压到了丹田的位置,左脚轻轻往地上一捻,吐了一口气。 初晨,看的清清楚楚,一条长长白练从朱振的嘴里射出来。 “你们来了?”朱振笑道。 张大舍开口道:“事先并不知道官人竟然是此等武道高手,多有得罪,是在下失礼了,是在下施礼了。” 朱振赶忙还礼,“张家相公不必如此。小子想要学武,我教他两手,何必麻烦您也跟着跑一趟。” 对于张大舍这个读书人,朱振的印象并不是非常好,懦弱,惧内,迂腐简直是个阳光好男儿的翻版,若不是张无忌的面子,朱振真的不想见他。 张大舍却摇摇头道:“师恩深似海,您既然愿意教这臭小子武术,那是天大的恩情,臭小子不懂事儿,还得让父亲操持。臭小子还不跪下磕头。” “恩师在上,徒儿张无忌给您磕头了。” 朱振有心阻拦,但是想起这个时代武将上了战场,讲究收义子,而自己年纪太小,对名声不好,不如收几个得力的弟子,将来也好有所裨益。 而且这小子心性和根骨也不错,不若便收下吧。 朱振点点头,沉声说道;“既然你入我门墙,做我弟子,便要遵从我的规矩,你可愿意。” 张无忌见平日里略有些刻薄的朱振竟然直接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激动的连忙磕了三个响头。 “徒儿愿意。” 朱振一摆手道:“你先听我的规矩,再磕头也不迟。” “师傅,您说。” “入我门墙,第一要学有所成,若是你学了之后,武术稀疏平常,我会亲自废了你的武功,免得你将来与人争斗,丢了我的脸面。第二,不许持枪凌弱,欺负百姓,若是让我知道,我依然会亲自废了你的武功。第三,要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要有为百姓牺牲牺牲的决心,就像是神雕大侠那样,做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人。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张无忌闻言,郑重其事道:“徒儿能。” 朱振这才结果猪肉,搀扶起张无忌说道:“好,你这个弟子为师收下了。” 张大舍在一旁说道:“今日见到官人的武术,才知道官人乃是不出世的高人,这等拜师礼实在是委屈您了,能不能缓两天,让我邀请些朋友,办的隆重些。” 朱振摇摇头道:“我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小家伙安心习武便是。还有张家相公,你虽然是一介读书人,但是你有心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如在一旁跟着学习学习,虽然你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月,但是打熬气力,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张大舍有些犹豫,“那在下也需要拜师吗?” 朱振摇摇头笑道:“不必,你旁听即可。” “那在下谢过官人了。”张大舍感激道。 “记住练武锻炼你的身体不假,但是却需要营养补充,不然只会让你们的身体越来越差,从今天开始,每天你们都来我家吃牛肉补充身体消耗。” “牛肉?小官人杀牛犯法,吃牛肉也犯法。”听闻犯法的事情,张大舍身子一抖,明显是怕了。 朱振笑道:“无妨!张家相公,你这性子与你这身子骨有关,身子骨强悍的人,便会不自觉的自信。你这身子骨弱,本身就没有自信,所以你总是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至于杀人犯法,大明武人何其多,又有几个不吃牛肉的?” “可是吃师傅家的牛肉,徒儿过意不去,不如我们交钱吧。”张无忌知道最近朱振没做生意,没了进项,很是懂事儿的说道。 “呵呵,小家伙你是个懂事的家伙。不过为师家财万贯,还在乎你那点儿碎银子。”朱振笑道。 “碎银子,无忌,你还有碎银子?”张大舍震惊道。 张无忌赶忙摇头,“父亲,您误会了,师傅说的是咱家的碎银子。” “哦!那银子是你娘攒下给你爹买官的钱,不能乱动的!不然你娘能砍杀了咱俩!牛肉便先吃你师傅的,等到你爹做了官,挣了银子,还给你师傅便是。” 看到父亲没有多联想,小家伙一脸解脱的模样。 朱振暗笑,“等到给朱元璋当官,你能挣几个银钱,就朱元璋那性子,你敢贪污,一定脑袋分家。” 不过朱振并没有点破,而是认真讲解道:“你们都没有骑过马,你们先骑马感受下胯下的感觉。然后再在地上模拟骑在马背上的感觉。” 朱振牵出马,让两个人都试了试。又让马跑了一段,这才停下。 张无忌学得快,立刻甩开膀子,脚步半蹲,双手平升出去,一动不动,蹲的四平八稳,看来朱振平时练武的时候,小家伙没有少偷学。 张大舍有样学样,跟着做了起来,只是一会儿两个人就感觉膝盖发酸,再过了一会儿,双腿就开始颤抖起来,接着浑身燥热,额头也冒起了汗。 “师傅,这样好难受。”张无忌痛苦到。 朱振摇了摇头,“师傅现在教你武术的至高奥义之一,腰马合一,这一条你要谨记一辈子。像是你这般站马步,只会站到你腰肌劳损,师傅刚才为什么要你骑马,就是要你在地上站出个马来。” “站出个马来?”二人听不明白。 “还记得你刚才骑马的感觉没有?”朱振平静说道:“战马奔驰起来,身体是不是跟着马一起一伏,你在地上战马,也要有这般感觉才好。” “还有这个道理?”张无忌从来没有想到,就一个简单的姿势,却蕴含了那么多的东西在里面。 “你看我怎么蹲的。” 朱振说着,一甩武士袍,扎了个抹布。 二人只见眼前的朱振精神头抖擞,身体轻微的轻浮,就像是海上的波涛一样。 然后两个人总算是明白,重新有样学样做了起来。 朱振在一旁观察着,有毛病便指出来。 张无忌还好,年纪小,又经常没有感觉。但是张大舍却感觉身体密密麻麻的出满了汗,但是却不是那种疲惫感,而是那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行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了,明日五更天你们再来。回去好好体悟下,刚才这一式便好。” 两个人行礼,再看天色已经大亮,原来练武时间那么快。 第二十九章 张大舍得官 朱振本身身强体壮,又经受过多年战场的熏陶,武术确实没问题,但是因为穿越之后身体缩小,其实武术水平是下滑的。 不过在传授别人武艺的同时,自己也需要经常练习武术,身体也在逐渐变强,对于武术的体会也上升了一个层次。 甚至他能感觉自己所学的内家拳已经有了气感,这是前世不曾有的。 这对于冷兵器时代的自己是非常有帮助的,朱振自然也格外的开心。 一晃一月过去,张大舍和张无忌每日也会来朱振府上学武。 每天还会偷偷摸摸来朱振府上吃牛肉,时间不长,张大舍身上那种怯弱的气质逐渐减少,身上的肌肉棱角越发的分明,给人更多的是一种阳刚的感觉。 这样变化,让张大舍心情出奇的好,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再去街边儿帮人写信卖字画,也积极主动了许多,人家都喜欢这种积极主动开朗的张大舍,生意也好了许多。 “爹,你太阳穴都鼓起来了呢。”张无忌在张大舍耳边小声说道:“师傅说,这是武术水平精进的表现呢。” “呵呵,你今天没看见,今天有几个混混来捣乱!被你爹几拳打倒了。周围的乡亲都鼓掌叫好,说爹是大英雄呢,正巧有过路的官爷,说要上报朝廷,将你爹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推荐给吴国公府呢,你爹的苦日子到头了。”张大舍兴奋道。 “嘿嘿,爹您比我厉害多了。我现在轻易是不敢跟别人打架的!”小家伙有些沮丧的说道。 “你师傅是个有本事的,你好好跟他学,将来肯定有出息的!对了,”说着张大舍从怀里掏出几枚大钱,“去买点儿好纸来,为父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师傅,便给他老人家写一幅字吧。” 张大舍如今说话,越发的自信了。 这种自信表现的地方很多,尤其是晚上到了床榻之上,那个凶悍的妇人被征伐的像是一条小猫一样臣服在自己的怀里。 这些都是朱振不知道的。 这一日,跟往常一样练武。如今两个人开始学习形意三体式,虽然略懂皮毛,但是朱振也不着急。 也没有让二人每日里练武,这样对肌肉不好。 朱振的教育方法更加现代,没练武五天,便会拿出一天帮他们放松肌肉,今日朱振便教他们一套瑜伽术。 三个人加上小囡囡选了家客房,地上铺着木地板,木垫板之上又扑了一层垫子。 客房的墙壁上挂着张大舍送给朱振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八个字。 朱振站立身形,给大家阐述瑜伽的做法。 小囡囡虽然不练武,但是对瑜伽术却非常喜欢,小妮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材却越发的窈窕,比应天府的大家闺秀不知道要强多少。 “要让灵魂处于空冥之中,这样你们才能更好的观察自己的身体,血液,脏腑,筋骨,只有了解自己的身体,你们才能让你们的武术发挥更强悍的战斗力。” 张无忌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糟心事,一会儿的功夫便从沉浸其中。 但是张大舍却无论如何也沉浸不进去,这让朱振感觉非常奇怪,要知道张无忌的根骨遗传自张大舍,也就是张大舍的资质并不是非常糟糕。 “张家相公,今日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儿吗?”朱振拍了拍张大舍的肩膀,示意他停一会儿,递给了他一杯茶,拿出毛巾让他擦擦额头的汗水。 张大舍与朱振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所以并未隐瞒朱振。 “官人,我确实遇到麻烦了,前些时日我在街上遇到几个混混,他们欺压邻里,又想砸了我的摊子,换做以前我肯定直接屈服了,但是如今学武,我感觉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受这种凌辱,所以一怒之下,我便将他们揍了一顿。” “哦?可以,我们学武之人,就是要锄强扶弱,你做的好,怎么,莫非是他们缠上你了不成?若是缠上你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去找毛镶他们教训他们的堂口便是。” “不是。不是。那日我惩奸除恶之后,恰巧被兵马指挥使司的官爷遇见了。官爷见我允文允武,想要纳我入衙门,许我百户职务。” “这是好事儿啊!你蹉跎了半辈子,如今终于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一定要做个好官!也不枉我传授你武艺。”朱振闻言,实打实的替张大舍开心。 “可是,兵马指挥司的官爷虽然欣赏我,但是来招纳我的官人却跟我要银子,官人,我要不去应天府检举他们吧。我闻吴国公嫉恶如仇,若是我去检举,这种人肯定会接受惩罚的。”张大舍忿忿的说道。 朱振却摇摇头说道:“你尚未入官门,民告官实属不智,而且你以后若是想要在军中立足,先把上官得罪了一个遍,将来谁敢带你?这样他要多少银子?” 张大舍闻言,脸色发苦,“那厮张嘴要一百两银子,这么多银子,我便是毁家卖地,也拿不出来的。” 朱振笑道:“我以为是多少银子,一百两而已,换个百户也值了。你且稍待,我去拿银子。” 朱振并不是不懂的变通的人,知道官场上的事情,没有银子打点不行。如今与张大舍有了师徒之实,而且张大舍除了为人迂腐一点儿,但是在侍奉自己这方面很用心,朱振自然要帮他一帮。 刚想去库房拿银子,却见张无忌已经收了山势。 小家伙颇为得意的说道:“师傅,稍待,此事交给徒儿解决。” 说完拿着小铲子,今天跑到朱振家马棚的角落里抛出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百多两银子。 朱振笑了笑,这小子倒是够狡猾,把薪水都藏在自己家里了。 早知道的话,自己偷偷挖出来,去外面喝酒多好。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你师傅家里的银子你也敢挖掘!看老夫如何教训你!” 张大舍如今学拳,若是这一拳打实了,张无忌这小子可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两天。 “爹爹且慢!这银子是孩儿自己挣得!孩儿起先寻思着等攒够了给爹爹去买个官,没想到爹爹自有机缘,竟然遇到了兵马指挥司的官爷,如今这银子拿去打点吧。” 小家伙自豪的说道。别看自己年纪小,却已经能够帮上爹爹了。 “当着你师傅的面,你还敢诓我!你这小小年纪,如何能挣得那么多银子!看老夫如何治你!”张大舍怒不可遏道。嘴上说着,但是却下不去手,最后一狠心,脱掉张无忌的裤子,拿起棍子便要打。 朱振摆摆手道:“张家相公且慢,且听他细说,你便知道了。” 张无忌这才说起,朱振如何邀请自己加入他的团队,如何贩卖绷带,自己如何挣得那么多银子。 张大舍并不是痴傻之人,闻名金陵的绷带,他如何不知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朱振在那日自己的妻子羞辱了他一番之后,朱振小官人并没有如何记恨自己,反而以德报怨,给了自己家孩子挣钱的机会。 张大舍心里明白,这跑腿儿的活计,是个人就能干。 朱振单单选择张无忌,那肯定是可怜自己家里贫穷,过不上好日子。 联想小家伙说自己在外面打工,每日都能吃饱饭,肯定也是朱振的功劳。 当下更佩服朱振,毫不犹豫的拉着张无忌跪在地上,“官人在上,您之恩情,实同再造,张大舍铭记于心,将来舍弃性命,也会报答。” “张家相公,你是读书人,如今又要做官了,莫要因为昔日的贫困,而做出贪污王法的事情,尤其是你做的乃是兵职,贪污王法犯得是军法,是要掉脑袋的。”朱振搀扶起张大舍,劝谏道。 张大舍再行礼,“大舍谨记。” 张大舍再次回想朱振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些衙门的官员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在五千两面前,面不改色,依然平价卖绷带。 知道李月娥等失去了丈夫的农夫日子艰难,给他们开出高薪,让他们可以养家糊口。 此等有大智慧,大仁义之人,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张大舍拿着银子,对朱振行礼道:“官人,如今有了小家伙的银子,我这几天就可以入职了,我想在家里摆上一桌,到时候还请官人赏光。” 朱振笑道:“自然。到时候还希望嫂子莫要嫌弃我平民一个才是。” 张大舍陈生说道:“他敢,我便打断她的腿!” 张无忌呵呵笑道:“爹爹终于成长了,只是希望别到时候被母亲吓得再跪在地上磕头才是!” 张大舍一巴掌拍过去,“臭小子,就你话多!” 朱振也是听毛镶前两天说,这些日子朱元璋并不是在应天而是在一个叫做龙湾的地方准备战事。所以应天府本来有所收敛的官员,开始贪污枉法,他们也是在搜集罪证,等到国公回来再做汇报。 张大舍得了银子打点衙门,很快便入了兵器指挥司。 负责应天府的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按照现代化说,张大舍成了应天府的武警、火警的排长。 九儿从屠户腰身一变成了官太太,嗓音越发的嘹亮了。 每日里,串门更加勤了。 这一片宅子都是朱元璋赏下的,周围都是招贤馆的人才,虽然大多数都是没有赏赐官职的,但是大多数都是有身份有地位读书人。 往日里,他们最瞧不起穷酸的张大舍,谁曾想到张大舍却先人一步,摇身一变做了官,众人的心里都酸酸的。 第三十章 兄长不与穷人做朋友的 最近张大舍家客人不断,喧闹异常,张宅每天充斥着各种奉承谄媚之语,与其之前贫困之时,天地之差。 只是朱振不喜喧闹,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囡囡和马二爷去乡下躲躲。 晌午,专门给小囡囡和马二爷做了两碗重庆小面,两人美美的报餐一顿,老爷子又抽了袋水烟便回去睡觉了。 小囡囡则挎着木刀,骑着朱振给他重金买来的果下马快乐的在工棚外面玩耍。 午后,柳阴下,春风拂面,人生啊。 睡梦中,朱振梦见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正在脱衣诱惑自己。 正待自己准备干坏事儿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自己的美梦。 “哥哥,有个叫朱沐时的人拜访你哦。”小家伙摇了摇躺椅上的朱振,又掏出手帕给朱振擦了擦口水,打趣笑道:“哥哥,你看口水都流出来了,好丑呦。” 朱振起身将囡囡举起,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再敢嘲笑哥哥,哥哥便要把你扔到房顶上去。” 小囡囡被朱振拖着臀部,一通举高高,顿时小脸羞红的厉害,用小拳拳猛地锤了朱振的胸口一顿,“哥哥,快放我下来,我去叫人进来。” 小囡囡脸颊羞红,惹得朱振非常不解,好好的,脸红什么。 “冒昧造访,小子朱沐时失礼了。” 朱振抬头望去,看着眼前这少年似乎有些面熟,但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只见眼前这少年郎,神采奕奕,头戴做工精巧的六合巾,腰跨宝剑,正在彬彬有礼的向自己行礼。 “在下荒野闲民一个,不知道公子屈尊造访在下,所为何事?” 这少年郎,观其神采,丰润如玉,身材挺拔,腰跨宝剑,眼神如电,一看便是世家公子,不知道造访自己做什么。莫不是也是为了自己的绷带方子来的?朱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年轻人笑道:“小弟乃是邻庄的管事,听闻马夫人时常提起朱小官人乃是当世英杰,心里崇敬,所以小弟便冒昧前来拜会了。” 这人虽然一脸笑意,但是身上却隐隐约约有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朱振笑道:“马夫人手下真是人才济济,连个管事都如此丰润如玉,一表人才。” 听闻是马夫人名下,朱振自然不会怠慢,就冲着这些日子马夫人手下的护院帮着自己巡逻,驱赶意图不轨者,朱振就没必要伸手暴打笑脸人。 双方一阵寒暄,宾主落座,小囡囡懂事儿的奉上绿茶,朱沐时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羡慕说道:“朱小官人……” 朱振摆摆手道:“莫要叫什么官人,我观你我年纪相仿,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朱兄即可。” 姓朱,多半是朱家的宗室,朱振想试探之下,想看看对面年轻人的身份。 没想到年轻人并没有什么世家的倨傲,反而一脸笑吟吟道:“那在下便冒昧称呼一声兄长了。” “如此,总算是感觉正常点儿了,我年纪轻轻,就都叫我官人,搞得我跟西门大官人似得。”朱振往躺椅上一趟,很是逍遥的样子,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西门大官人是谁?莫非也是兄长这般豪杰?”朱沐时两眼放光道。 朱振一副正经道:“西门大官人确实是人中豪杰,他乃是北宋年间,山东临清一药店东家,艰苦创业,最后成为临清首富,良田千顷,娇妻美妾无数,山东人都称呼一声大官人。” “您莫不是说您自己?”朱沐时又疑惑道。 朱振摇头,一脸惋惜道:“西门大官人的人生确实让人羡慕和敬仰,但是却因为生活不检,与人妻私通,为一名武松的好汉所打杀。可见有钱并没啥用,还得拳头硬啊。” “呵呵,如此说来,西门大官人可真比不了朱兄,我听闻朱兄见五千两而丝毫不为所动,此乃朱兄之高风亮节,挣了银钱之后,又安排手下妇人去联系其他穷苦妇人做工,想要帮她们解决生活困苦,此乃兄长之大仁大义,兄弟佩服的紧啊。” 朱振脸上一脸平静,很是淡然的表情,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心里想着,继续继续,大力夸我不要停啊,少年。 只见那少年说着,却话锋一转,“既然兄长有那么大的本事,不知道兄长有没有去应天府做事的打算呢?” 这话虽然很客气,又是从一少年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却隐隐约约给人一种大人物邀请的真诚。 这小家伙长大了势必是人中龙凤啊!只是朱沐时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朱振连续猜测了好几位人物,结果都对不上,最后总结,应该是朱元璋的某位义子,最后战死沙场,所以没有名留青史。 朱振想了想,可又想起朱元璋的凶残手段,最后只得假装慨叹道:“家中尚有老幼,需要供养,况且我如今年幼,上战场厮杀难以持久,牧民一方又缺乏经验,所以只能暂时在家提升自己了。” 朱沐时面带微笑听着,这种姿态非常具备上位者的气势,这种气势是胡大海那种出身平民的家伙不具备的,这让朱振心里难免有些羡慕。 朱沐时笑着说道:“我也有心为国公效力,奈何年少,跟兄长一般,只是努力学习本事,却也未曾出仕,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很像的。不过为国公效力不一定要有勇力,出谋划策也是一样的。我听闻最近应天府议论纷纷,大家都说张士诚富裕而兵弱,认为我们该先去讨伐张士诚,夺取其钱粮,然后坐拥钱粮,再与陈友谅一较高下,不知道兄长如何看?” 朱振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大致和吴国公治下的辖区差不多,最后在左右画了两个锋利的三角形,陈友谅大一些,张士诚小一些。然后周围又画了若干小的三角形,最后划了一条线代表长江,抬头看着朱沐时。 朱沐时皱眉,用说敲打着桌子,许久才说道:“兄长的意思是,要集中力量攻打最强大的敌人,然后再消灭弱者?” “然也!” 朱振又把应天府的圈画的大了一些,然而陈友谅的三角形却比朱元璋的范围更大,说道:“如果我们先灭张士诚,那么会消耗我们的军力和钱粮,到时候消耗地盘也需要时间,可是到时候陈友谅势必会成为一股庞然大物,到时候陈友谅顺着长江,顺流而下,谁能抵挡?” 朱振的脸上一脸玩味,“兄弟,莫要担忧,吴国公府有李善长和刘伯温等大贤,势必会做出最优的选择的。” 集中力量,解决主要矛盾,这可是伟大的马克老先生说的。要知道有明一朝,朱允炆就是因为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先解决那些刺要的,没有实力的君王,最后再准备解决朱棣的时候,才被朱棣一箭穿心给绝杀的。 朱沐时有些疑惑道:“兄长,如果我们攻打陈友谅的话,是逆流而上,我们又没有战船,到时候如何打得过他们?” 没有船,逆流而上,如何打得过陈友谅?这是应天府目前面对的重大问题。 朱振看着朱沐时担忧的神色,笑道:“无妨,没有到没有枪可以从敌人手里拿,没有船没有炮,也可以让敌人给我们造。” 毕竟年轻,朱沐时震惊道:“兄长,这是何意?敌人为什么要资助我们?” “这问题啊,你得去问伯温先生,我可不敢胡说八道。那个兄弟,兄长茶水喝的有些多谢,先去更衣,稍待。”外面的异动引起了朱振的注意,原来朱沐时来到朱振这半响过后,工棚外就来了几位护院,从他们警惕的眼神,朱振可以感觉出来,那几个人不是弱者。 穿好衣物,从厕所出来,朱振看着朱沐时还对着桌子认真思索着,他把桌子上的痕迹一把抹掉,“好啦,这种大事儿,自然有大人们糟心,我们这等年轻人,还是多玩乐为好。” 朱沐时的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认真和严肃,“兄长,你有这等高见,应该去国公府担任谋士,留在乡间实在是浪费你的才华。甘罗十二岁拜相,你也不算年轻了。” 朱振拍了拍朱沐时的肩膀,“弟弟,你知道么?陈友谅有多强大么?但是聪明人会明白,陈友谅不得不打,到时候会死很多人!我去做谋士,势必要与国公一起上战场的,我还没给我家老爷子传宗接代,若是死在战场上,那太不孝顺了。” 朱沐时大惊道:“兄长,你是说我们跟陈友谅会打的很艰苦?” 朱振没有去跟陈友谅撕逼的压力,所以很轻松的说道:“那是必然,陈友谅是个狠角色,如今坐拥几十万大军,吴国公要拿着手底下仅有的十来万人跟人家死磕,能好过吗?我估摸着,得死不少人吧。” 噌的一下,朱沐时站起身来,眸子里透着一股怜悯之色,“哎,都是父母的子女,这一战下来,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这动荡的山河,何时能一统啊!” 朱振喝了杯清茶,然后悠悠的说道:“华夏儿女多奇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小子,没有牺牲,如何能够推翻狗鞑子朝廷!我看好吴国公,张士诚阻挡不了他的脚步,陈友谅也不行。其实更令人担忧的是,打下江山之后,该如何守住江山,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看着朱沐时又陷入了沉思,朱振鼓励着说道:“出来时间不短了,家里人都等不及了,早点儿回去吧。回去多拜访拜访刘伯温等大贤,他们会教你很多东西的。” 朱沐时脸上的忧虑悲伤之色神奇的消失了,他神奇的重新坐下,言笑晏晏的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伯温先生何等大贤,哪里有时间管我这等身份的小子,不过我观兄长胸怀锦绣,会长长来拜访的。” 朱振一脸崩溃,最后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说道;“想来就来便是,但是有两点,第一别总是跟我提天下大事烦我,第二,记得带东西。上门不送礼,扣不扣。” 朱沐时翻开衣服,让朱振看了看自己内衣的补丁,一脸痛苦的摇摇头,“兄长,兄弟很穷的,日后少不了要打你秋风的!” 朱振立刻翻脸,“请你赶紧离开兄弟,兄长不跟穷人做朋友的。” 第三十一章 张宅喜宴 吴国公府的农庄中一处宽阔的房间里,白天还神采奕奕的朱沐时正一脸疲惫的自顾用清水擦拭着身体,一边儿给受伤的部位打着绷带。 庄子里的训练一项非常严格,受伤根本就是常态,对面一个中年大儒面带敬佩之色,口中正谆谆教导着程朱理学,朱沐时忍不住将今日与朱振交谈的事情与大儒说了一番。 “先生,您有何看法?” 灯光照亮了大儒沉思的脸,他沉吟说道:“那个少年能说出先陈友谅后张士诚的话,就说明他不是外界传言那种自以为是的骄躁年轻人,是啊,只要征服陈友谅,这天下将再无人是主公的对手。” 沉吟了片刻之后,“其实主公更担心的是我们缺乏战舰,如何与陈友谅在水上对敌。” 朱沐时想起今日朱振的那句话,“没有船没有炮,敌人可以给我们造。没有刀没有枪,可以从敌人手里拿。” 朱沐时的话说完,就看到了大儒一脸震撼的表情。 “您如何得知了主公的计划的?主公有意在龙湾设伏,夺取陈友谅的战船,以谋未来之战局!” “您说什么?”这次轮到朱沐时彻底震惊了。 ………………… 马二爷闲不住,从朱振这里讨了银子,将周围的农田又买下了五百多亩。 朱振的内心有些小郁闷,自己还没有成为资本家,反而先摇身一变,成为中等地主阶级了。是不是再过些日子,再买上几千亩地,自己就成为闻名金陵的大地主了? 我艹,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成为人民唾弃的对象,朱振内心就有些小兴奋。 一家人吃了午饭,就在外面乘凉,囡囡手里抱着个团扇给朱振扇着凉风,朱振则用硝石做成冰水,给小囡囡做了一碗冰镇酸梅汁。 老爷子看着悠闲的二人,也满心的幸福感,抱着水烟袋,在一旁滋喽滋喽的抽着。 朱振扭头看了一眼二爷,“一次性买了这么多地,地上原先的百姓怎么办?他们可有生计?” “咱们周围的地,之前都是买的沈家拍卖的地,如今转手卖个高价,他们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呢。”马二爷长长的吐了口烟说道。 “哦,那佃户呢?五百亩地,得有个几十口人吧。” 马二爷道:“确实有六十多户人,不过都是些妇孺,我知道你们仁义,不忍驱赶他们,我便找他们聊了聊,他们希望你能建庄子,以后他们继续为咱们干活。” 老爷子现在活得跟地主翁越来越像了,摇着躺椅摇摇晃晃的,好不自在。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雁孤山生无所依的孤寡老人。 朱振笑道:“妇孺也是有价值的,不过也不可能每个人来庄子里做工,这样吧,二爷您联系一趟,让每家每户把先前的庄稼毁了,重新整理一遍,种上三七,回头我亲自指导他们如何养护。还有,都是些妇孺,肯定家里没有多少存粮,让他们自己来工棚领米,每家先领上半个月的,饿着肚子让人干活的事儿,咱不能干。” 马二爷一听就不乐意了,抢白道:“振哥儿,这可不是庄稼人的活法!地里的庄稼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毁了它?这是要造天谴的。再说了,哪里有地主不收租子,还定期给佃户发粮食的!” 马二爷怨念也不无道理,因为自己家粮仓的粮食,也完全是朱振从金陵高价买回来的上等粳米,自己吃还不够呢,还天天送人,这还了得。 刚刚吃饱牛肉,从屋里钻出来的张无忌也是这种看法,“振哥儿,你是没遇到过灾荒,到时候连别粳米,便是糙米咱们也买不到的。有粮食存着就好,为何天天往下分发,这样下去,会让那些佃户懒惰的。” 如今的张无忌身份也发生了变化,正经的百户家的公子哥儿,日子过得没有当初潦倒,想法自然也就跟之前发生了转变。 朱振看着众人一致反对自己,心想幸好自己还没有被封建社会同化,就笑道:“你们放心吧,这是新的生产方式,原始的剥削佃户的租子的生产方式太落后了,根本产生不了多大的价值。你们等田里的三七长出来的时候,你看看我能给家里买多少粮食。不过二爷您说的也对,不要全都改种三七,留下十分之一的农田,作为口粮田,精耕细种,有机会我去沿海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高产农作物。” 对于朱振,大家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见他有信心,众人也就打消了疑虑。 最近事儿不多,朱振便找机会给张无忌松了松筋骨,免得他生了骄躁之心。 当天下午,朱振照常在家里锻炼身体,然后傍黑准备来一顿烧烤,前些日子买了点儿葡萄酒,朱振可是酝酿好久了。 张无忌以各种理由赖着不走,泡着想让朱振多教自己两招,后来妹妹了叫了几遍,这才离去,送走了张无忌,朱振耳边总算是清静了一会儿,忽然听外面马二爷疑惑的说道:“张百户,您怎么来了?无忌早就回去了。” 朱振以为张无忌出了什么事儿,赶忙出屋,就见张大舍手里拿着请帖,站在门口说道:“今晚是在下的升官宴,贱内在家里摆了几桌,还请官人不吝赏光。” 朱振接过请帖,烫金的红色喜帖,看来做官后张大舍的日子也宽裕了许多。 “恭喜恭喜,一会儿我便过去。”朱振接过喜帖。 朱振搭眼一看,这张大舍手里的喜帖还不少,乡、姻、世、族谊全都在内,喜帖厚厚的一摞。 朱振眉头微微一皱,拉过张大舍低声道:“如今国公征战在外,你只是个新晋的百户搞那么大的排场作甚?就不怕等国公回来,巡检们奏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舍苦笑着说道:“还不是为了九儿,昔日里他嫁给我,受了不少同乡的气,后来投奔国公,虽然分了宅院,也不周围的邻居们鄙视,如今好不容易做了官,九儿便每日里招呼着要大办,风风光光一回,我想着他这半辈子也不容易,如今有了机会,便大办一回,也让她风光风光,反正我也没受过贿赂,也不怕有司盘查。” 朱振点点头,嘱咐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凡事谨慎为好。还有那么多客人前来与宴,千万别处什么差子,你先回去主持,至于喜帖,让手下人去送便好。” “官人说的是。”张大舍拜别离去。 张大舍与自己有师徒之实,朱振自然不会小气,他新作了百户,出行肯定不能跟之前一样寒酸,武官坐轿显得很丢人,每天步行去点卯,也显得寒酸,朱振花了百十两银子,给他买了匹北马。自己跟小囡囡分别骑着自己的马到了张大舍家。 张大舍家如今不复当初寒酸模样,门前像模像样的新打了几尊拴马桩,正门口还摆了两尊石狮子,多了几分官家威严。 张无忌生无可恋的摸着干瘪的荷包,看样子就差流眼泪了。 “师傅,您来啦。”张无忌见是朱振,便赶忙迎了过来。 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匹,朱振拴好马入内。门口有个总旗正在迎宾,听闻张无忌喊师傅,瞬间了然了朱振的身份,接过礼物,口中唱道:“朱小官人到,送上等北马一匹,纹银五十两。” 里面的喧闹顷刻间停滞,众人扭头看向门外,见到一少年手里正牵着个小姑娘。 忍不住纷纷议论,“好大的礼啊,一匹北马得上百两银子吧?” “还送纹银五十两呢!” “这张家鲤鱼翻身,跟之前不一样喽。” 正在张罗客人的张大舍急忙赶了出来,作揖行礼,“朱小官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朱振笑了笑,道了句恭喜,点头进了张宅。 朱振本以为之前,张大舍过得如此寒酸,应该没有什么亲戚。实际上朱振错了,而且错的很明显。 在院子靠东的方向,起码有三大桌,二十几口人,有老有少。 九儿正一脸笑意的操持着,见朱振进宅,虽然送了重礼,脸上也难免有一股鄙视的神态。 为首一墩胖的老者,一脸得意,“当初我就说九儿交给大舍早晚会有出息,苦也苦不几年,现在怎么着,大舍当官了,我也从个屠户摇身一变,成了官老爷的岳丈,怎么样诸位,这叫眼光好。” 几个家里跟着来的乡邻马上一顿奉承,马屁如山而来,美的张大舍的岳父连连喝了好几杯酒,脸颊红的厉害。 “哼!当初九儿嫁给我,老头子差点儿没砍杀了我,还说一辈子不让我登门,如今我做了官,倒是舔着脸跑过来吃酒,这人啊!”张大舍感慨道。 朱振摆摆手示意道:“今天是你的喜事,切莫因为琐事,坏了气氛。” “您说得对,请上座。” 张大舍领着朱振寻了处好位置,又亲自给朱振倒满了酒。 九儿她爹看着张大舍频频与朱振饮酒,感觉自己这个做女婿的刚做了官,便将精力放在别人身上,而不是侍奉自己,心里顿生不快。 这才刚刚开始便这样,若是将来官做的更大了,日后岂不是更不搭理自己。 当下起身说道:“大舍,你现在也是国公家的人了,不知道我们祖先积下多大的阴德,今天终于应在了你身上。听老一辈人讲,你想做官,起码祖宗三代都要在文昌老爷哪里留下善行仁孝的记录,今日你莫要先管客人,先去祭拜下我们两家祖宗。你能够有今天,祖宗们可不容易呢!” “大舍。大舍。我叫你呢!”九儿她的爹脸逐渐阴沉起来。 第三十二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张大舍之前落魄时,被人瞧不起,甚至就算是被岳父声称断绝关系,也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如今身份转换,张大舍是官,而他的岳父是民。 一个百姓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自己的名号,要知道今日在场的可有不少兵马指挥司的总旗和小旗帮着撑场面。 这严重扫了张大舍的面子,将来传出去,还不知道惹来什么风言风语。 张大舍虽然为官时间不长,但是却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爱惜自己的面皮,当他感觉自己的面子受到了威胁的时候,他的脸就慢慢的拉了下来。 见到张大舍表情严肃,双拳紧握,周围的小旗见状,也将眼睛转向这里,仿佛随时待命的样子,他们可听说过往日里这屠户是如何欺负百户大人的,今日只能百户一声令下,就好好教训一番这不知好歹的屠户。 朱振刚想说些什么,阻拦一下。 就见有个穿着粗衣,赤着上身,光着脚,浑身古铜色的瘦削中年人,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慈祥之色,上前拍了拍张大舍的肩膀,“子明啊!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也别破坏了这个气氛! 你多少年多过来了,何必非得在今日闹僵呢?若是你背上了不孝的名分,将来你又该如何为官?” 朱振还是第一次听到张大舍的字,原来人家叫张大舍,字子明。 张大舍扭头看见来者,双手松开,表情也平复下来,躬身一脸恭敬,拉着来着的手道:“二叔,您这身体不好,就别跑这一趟了。” 中年人呵呵苦笑,“我能不来吗?你这性子我不知道,我就怕你今天犯浑!把喜事儿弄成丑事!” 张大舍面色发苦,“非是小侄不想孝顺,实在是那九儿的父亲为人太过于势力。张小官人与我有恩,我本想好好陪陪他喝点儿酒,他就看不过去,拿祖宗压我。他们家祖宗何时保佑过我?我若是祭拜了,岂不是成了他们家上门女婿,咱们家祖宗还不骂我不孝?” “嗨!大丈夫忍一时,怎么了?再说了,如今你当了官,咱们家祖宗替你开心还来不及,又如何怪罪你不孝。速速招待你岳父吧,省的九儿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恩公这里,有我照看。” “这!”张大舍有些为难。 “去吧。你二叔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忍耐都没有,你还做什么百户。”朱振摆摆手,示意张大舍不用管自己。 张大舍的二叔很明显是个很懂得事理的人,劝退张大舍之后,坐到了朱振身边。 笑着的说道:“小老儿张四六,见过官人。我那侄子不容易,出现了今日的情况,还请官人莫怪。” 说着猛烈的咳嗦了两声。 朱振笑道:“不妨事!我与张大舍相识已久,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今日前来拜访,看的是他的人品。至于冷落,更是无妨。关心他的人,只盼着他的好。只有不关心他的人,才只记得沾他的光,摆弄威风。老人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官人是明白,老小儿佩服。”张四六面带佩服的笑意。 只是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嗦起来,并捂着胸口,表现的特别痛苦。 “爹,您没事儿吧。”不远处桌上跑过来一位年轻人,身强体壮,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很是惹眼。 “旭儿,爹这身体不行,你坐这儿,多陪陪这位官人。他是咱们张家的大恩人。 朱振搭眼一看,就知道眼前老者患了明显的哮喘病,便将一小碟儿拌萝卜丝儿推了过去,“您这哮喘病啊,多吃点儿萝卜和豆腐,少去粉尘多的地方,对身体没坏处。” “您还是个大夫?”张旭激动道。 “呵呵,懂些医术,你爹这身体之前肯定在粉尘多的地方做工的吧。” 张旭用拳头轻轻的锤着老父的后背说道:“我爹年轻的时候是元朝廷的匠户,给元人造火铳的,后来天下大乱,我爹便带着我从火器监逃出来了。不过前些日年,尽是和火铳火药打交道,这身体确实吸入了不少脏东西。” “那你以后一定要让老人家离火炉、火药乃至花粉、带毛的宠物什么的远点儿,这样他也不至于太难受。”朱振叮嘱道。 “您真是个大善人,我听我子明哥提起过您好几次,也是屡屡提及您的仁义。” “这便是老话说的,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吧。大舍贫寒时,仍然能拿出些许铜钱来接济我们父子,他的恩公自然也不会差。”老人家赞叹说道。 朱振自以为平日里对张大舍还算是了解,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面,心里对这个迂腐的读书人,有了几分敬佩。 张大舍祭拜祖宗,院子里传来一阵阵九儿颐指气使的声音。 “让那些厨子快点儿,这可是百户府,不是他们那个破酒楼,若是怠慢了贵客,便拿去有司,严加拷问,治他们的罪!” 九儿的父亲对着九儿招招手,声音也是高高在上,“九儿,来老父亲这里,为难那些低等人作甚!” “哎,爹。”九儿迈着大步,呼呼带风,周围的宾客纷纷退让,眼神颇为鄙视,真的是一副暴发户嘴脸。 “九儿啊,那桌是谁啊?我看刚才张大舍在那边儿呆了挺长时间,连你爹我他都没过来主动说上两句,在那里却呆了快半柱香了。”九儿的父亲一脸的不悦道。 九儿抬眼望了一眼说道:“我当时谁,就是张大舍的一群穷亲戚,还有那个小崽子,本以为是个有福气的,结果拒绝了应天府胡元帅的邀请,连个官身都弄不上,听说在郊外买了片地,种地去了。” 屠户抚摸着胡须,哈哈大笑,“我当是谁,大舍也真的是瞎了眼,如今做了官,放着来赴宴的官人不去恭维,竟然去恭维他。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嘱咐他。” “放心吧爹。大舍若是敢不听话,我便打断他的腿。”九儿在父亲面前颇为有面子道。 “就该如此,刚做了官便不将咱爷俩放在眼里,将来还有好儿?今天晚上你就跟他说,让他给你弟弟谋个官差,他不是百户吗?让你弟弟去做总旗!咱们家落魄了那么多年了,也该出个官人了。” “爹,大舍刚刚做官,就在衙门里安插自己人,终归不好吧。”别看九儿大耍威风,但是却知道这些年自己的贫苦都是怎么过来的。如今大舍终于有了官差,他可不像出什么差错。 “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年我可指望过你什么?如今爹开口让你帮你弟弟谋个差事,都做不到了?”屠户的脸色越发深沉,九儿脸色也颇为难看,最后咬咬牙道:“九儿今晚跟大舍商量商量。” “哼!我今晚便住下!若是商量不出来,老夫便不走了。”屠户很是倔强。 第三十三章 醉酒朱文正 一匹骏马嚣张的停在张宅大门口,显然骑马的人喝高了,侧歪一下,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不过倒霉的总旗还是被吓得一个踉跄,不过看清楚来者身份之后,赶紧上前一步搀扶好。 “唔,小崽子,把马拴好。” 来者很是嚣张的捏了捏总旗的脸蛋,那总旗也没有任何异色。反而一脸激动,“大都督,您还记得卑职!” “你他娘的化成灰老子都认得!当初差点儿没把老子的马给喂死!”朱文正摇摇晃晃的拍了拍总旗的肩膀,醉眼惺忪的折腾了半天,看了看总旗的军装,噗嗤一声笑道:“行啊,小崽子,你他娘的都当总旗了。老子还以为你得从什长混一辈子呢!” 门口的总旗很是感激道:“都是大都督您当年的教导的好。” 总旗搀扶着朱文正道:“都督,今天是我长官的升官宴,我们这长官为人不错,待下属很和蔼,您就别砸场子了。人家是读书人做的军职,跟咱们武人不一样,你要是砸了人家场子,人家能上吊。” 朱文正打了个酒嗝,瞪了那总旗一眼,“混账,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吗?我是来找朱振喝酒的,朱振呢,带我去找朱振。” “哎,”总旗亲自搀扶着朱文正走到朱振的位置。 朱文正摆摆手道:“你…可以滚了。” “都督,您千万别砸场子啊!”总旗叮嘱道。 “知道了。”朱文正不耐烦道。 醉醺醺的朱文正并没引起众人的注意,但是朱振却皱了皱眉头,“这厮怎么来了?” 囡囡从来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吃,这种宴席的饭菜非常有油水,之前在山上很难吃到,而跟朱振在一起之后,朱振又从来不做这种饭菜。所以小家伙回味着吃了许久。 一直到朱文正来了,才引起小家伙的注意,皱着没脱,捏着鼻子道:“哥哥,文正哥好臭啊!” “去,小丫头片子……”朱文正从怀里掏出快美玉,直接扔给小妮子,小妮子笑吟吟的揣进兜里,瞬间换了个笑脸。 “文正哥好俊!” 朱振一脸无奈,自己家的妹子别的都好,就一点儿不好,随自己,没节操。 “朱振…你说你他娘……的怎么天天净事儿,找你喝酒都那么难!” 朱文正一把推开张旭,径自坐在朱振身边儿,跟朱振勾肩搭背道。 朱振不愿意跟喝高了的人计较,跟张旭说道:“旭哥儿,麻烦你跑一趟,给弄些清茶来。” “好嘞。”张旭见朱振并不恼怒,知道来着身份肯定不俗,或许跟朱振关系非常不错。 “来,先不喝茶,喝酒。”朱文正自顾提起酒壶,就往自己肚子里倒酒。 朱振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模样,一把按住朱文正的手,夺过酒壶,“你准备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天天喝喝喝,有没有点儿出息!” 朱文正喝的满脸如同火烧云一般,见朱振夺过自己的酒壶,没有抢夺,反而眼泪掉下来了。 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哭就哭了。 在朱振的潜意识里,朱文正是条硬骨头,别说是受了委屈,你就是用刀砍他条胳膊,他也会跟饿狼一样扑过来跟你拼命,更别说掉眼泪了。 “怎么了?你这眼泪说来就来!谁欺负你了?”朱振有些懵。 朱文正接过茶水,咕咚咕咚喝掉了一壶。 酒也醒了一些。 对朱振说道:“振哥儿,你说咱朱文正有没有本事?” “本事挺一般的。连我都打不过!”朱振耸耸肩,表情很是蔑视。 “振哥儿!”朱文正大呼一声,惹来众人的注意。 朱振瞪了朱文正一眼,“今天是我朋友的升官宴,你他娘的要是给我搞砸了,别怪我不客气。” 朱文正脾气火爆,别人不服气,他就服朱振,属于被朱振用拳头征服了的选手。 “振哥儿,能不能聊天了。咱们应天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朱文正苦着脸,又喝了一壶茶,晃荡着脑袋,像是被锤破了的破鼓。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大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今天怎么了这事儿?还张嘴咱朱文正有没有本事。” “咱朱文正的本事有多大?攻破集庆的时候咱是首功!我叔父问我,想要什么封赏,我怎么说,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 怎么样? 又有实力,又懂事儿是吧?”朱文正泛着酸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可结果呢?他还真的一点儿赏赐都不给我!我现在喝花酒,都得借兄弟们的银子! 这些都不算啥!咱是他侄子,咱可以忍着!侄子跟叔父闹别扭,人家会说咱不孝顺! 可是,我都忍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想怎么地? 他去龙湾准备战事,连告诉我都不告诉我!一直到了前些日子,我前些年手底下的兵崽子买了一批你的绷带,说让我献给龙湾的叔父,我才知道龙湾要打仗! 振哥儿,你知道吗?我是大都督啊! 这么大的军事调动,我愣是一丁点都不知道!你说我委屈不委屈!叔父想做什么?让我滚蛋吗?” 朱振打量着朱文正,这个花天酒地的小青年一腔热血,满腹的才华,一心想辅佐他的叔父成就一番大事业,名垂青史。 结果却落得不受重用,每天喝酒麻痹自己。 看看他如今的形象,发髻散乱如同一堆野草,衣服也满是污渍,像是从泥里捡起来的一样。 “哎。”朱振苦笑一声说道:“文正啊,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什么?”朱文正猛地一拍桌子,引来无数人侧目。 “你怎么也说我错了!我叔母一介女流,说我算了,那我当她是没眼光,你可是咱们年青一代的俊杰,我是何等的优秀何等的风流,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竟然说我错了!好!你说说我错哪儿了。”朱文正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泛着凶光,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猎鹰。 他一直认为自己跟朱振惺惺相惜,谁曾想朱振竟然说自己错了。 朱振知道这个家伙本性不坏,但是性格有点儿像是哈士奇,好坏分不清楚。 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说道:“你个傻小子动脑袋想一想,你叔父如果不重视你,为何封你做大都督?这可是三军统帅啊,这不是最大的信任吗?徐达、常遇春哪一个不比你厉害,但是他们谁又有你的职务高呢?” “可是为什么什么赏赐都没有我的?为什么连军事行动都不告诉我?” “朱文正啊,朱文正。”朱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叹息一声说道:“你以后能不能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自己家里人,要赏赐做什么?我听朱沐时说,在吴国公府,就连宗室子弟也都穿补丁的衣服,你朱文正比他们强吧? 再说了,你自己身上有多少缺点,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平时花天酒地,你让将士们怎么想?你又如何服众? 你没事儿不去点卯,你让吴国公怎么想?你又如何取得国公信任? 在议政议军时,你可有远见性的建议?你又如何获取重任? 这些你都不行! 为什么国公不愿意赏赐你,不愿意重用你?那是因为你自己不够优秀,还天天作死!我跟你说朱文正,咱俩相识一场也算是个酒肉朋友,我奉劝你一句,你要是再不老实,再不提升自己,早晚有一天,你会作死你自己!” 朱文正年少登上高位,难免心高气傲,身边又多是些阿谀奉承之辈,朱文正根本就听不到朱振这般振聋发聩的实在话。 如今朱振这一番话,仿佛是洪钟大吕,点醒了朱文正。 朱文正闻言,猛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振哥儿,我做大都督,封你个都督签事如何?你常伴在我身边,多提点提点我。” 朱振瞬间恢复了一副高冷的姿态,“你感觉你这智商,配和我做朋友吗?” “振哥儿,你信不信你不答应我,我就抽我到你答应吗?”一阵凉风吹来,朱文正打了个酒嗝,刚才喝的酒又上头了。 朱文正也不管自己在哪里,反正应天府除了朱元璋,就他军权大,做了什么事儿,别人也不敢说什么,这家伙嚣张惯了。 提起手来,就开始抽自己大嘴巴。 “这!这家伙真的是疯了!”朱振一脸崩溃。 “诺!你们那桌做什么?你可知道今日是我手下百户大喜的日子?” 朱振一直在开解朱文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大舍的千户到了。 张大舍要祭祀祖宗,是个复杂的过程,在祠堂里一时之间也出不来,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九儿见状起身道:“振哥儿,你莫要将这里当成你家!您虽然有不少农田,不过说到底也是百姓罢了。这百姓家的规矩跟官场可不一样!你这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把这里当菜市场吗?那可是下人们才去的地儿!这位是兵马指挥司的千户大人,你赶紧回家吧,切莫冲撞了大人。” 朱振冷下脸来,起身便要离去。 朱文正哪里管这些,拉着朱振的袖子,还啪啪抽自己的脸。 “振哥儿,答应我,若是不答应我,我便抽下去!” “啪!啪!啪!” 朱振皱眉,这他娘是什么醉酒模式? 头发都让他自己抽散了,搁在晚上,一准儿被人当成是鬼。 九儿的屠户父亲站起身来,示意家族里的年轻人道:“如此不知好歹之辈,与他讲什么道理!直接叉出去!” “亲家,这振哥儿是大舍的朋友,你撵他出去,何等失礼?”张四六起身不满道。 “怎么?你们这群穷亲戚还也配在这场合张嘴说话?”屠户无视道。 “你!”张四六再怎么宽厚,也控制不住自己,刚想上前理论,却被朱振按住。 “张夫人,你的意思是要撵我走喽?”朱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冷笑道。 “是又如何?”九儿看了一眼正走出祠堂的张大舍,一咬牙道。 “呵呵,那你别后悔!也别去我宅子找我!有的人错一次不知悔改,可以被原谅,但是错第二次,可也许就真的没机会了!”朱振拽起朱文正扭头就往外走。 见朱振一脸高傲,不仅九儿一脸的鄙视,就连她那些趋炎附势的邻居们也异常的看不起朱振,纷纷冷雨嘲讽。 “呵呵,想走走便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想攀张家的高枝儿。” “就是,乡野种地的农夫而已。” “无非是想借着张千户的升官宴扬名而已,莫要管他,随他去便是。” 第三十四章 暴打千户 自己蹉跎了大半辈子,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张大舍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改变,少不了朱振的帮助,自己之前读书太多,酸腐不说,而且缺乏自信。 自己之所以能有了今天的官职,全都是因为自己变得自信,知道了什么时候该表现自己。 “贱妇!你在做什么!” 正准备爆发撵人的九儿被张大舍一巴掌拍在脸上,她用颤抖的声音指着张大舍说道:“你,你……竟然为了一个贱民打我!我跟你拼了!” 说吧,挥拳便要打向张大舍,张大舍又是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张大舍冷笑道,“他是贱民!那我是什么?你男人能有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全都是官人给的!你不知报恩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你的官是兵马指挥司的老爷看中你的才华,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的才华?”张大舍道:“我有才华,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让我做官?为什么没人让我做官?” 众人不敢搭言,因为此时张大舍明显是愤怒了。 “大舍,无论如何九儿都是你的发妻,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这才刚做了百户,就殴打发妻,你忘了她跟你一起吃的苦了吗?你忘记你在落魄的时候,老夫是如何帮助你的了吗?” 屠户指责张大舍说道。 “哈哈哈哈!” 曾经忍辱负重的张大舍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别人不知道他为何发笑,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岳父大人,我落魄的时候过得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有数吗?是谁跟我说要断绝任何往来?” 张大舍不顾屠户脸上尴尬的白色,讽刺道:“当初我落魄到险些要饭,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在哪儿?如今我做了个小小的百户,你们就站出来,要摆上几大桌,在邻里面前显摆,一个小小的百户有什么显摆的?” 愤怒的张大舍一脚揣在桌子上,盘碟撒的到处都是,稀里哗啦乱响。 张大舍的千户秦明的脸上郁结之色愈浓,说道:“张大舍,一个贱民罢了,何故如此,刚才他冲撞我,请将他赶出去!” 张大舍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秦明,“千户大人,朱振乃是卑职的朋友,今日谁都可以走,唯独他不可以走!” 秦明顿怒道:“混账!张大舍,为了维护一个贱民,连官员的脸面都不要了吗?你别忘了,你的百户是谁给你的!呸!什么东西!” “我的百户是谁给的?” 张大舍脸上阴晴不定,他阴惨惨的看着眼前的秦明。 “本来准备等吴国公回应天再做计较你我之事,看来你今日非要身败名裂是吧,你别忘了,你收老子一百两银子,你可是打了收条的!我随时可以检举你!” “放肆!” 秦明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怒红了脸,“想要做官,不花银两打点怎么成?指挥使是允你做官,但是没有我们的打点,你以为你进的了指挥司吗?也不看看你那酸气,真的以为是你有多大的本事吗?是银子,是白花花银子铺平你的官路!老子可以让你做百户,也可以一夜让你恢复白身,你信不信?” “这秦千户好生的威风!” “千户之尊,来参加他小小百户的升官宴,他竟然不将心思放在千户身上,反而处处维护一个贱民,千户如何不怪罪!” “贱民就是贱民,就算是有了官身,也留不住!” “看他张大舍该如何?” 就在众人一阵喧闹之后,张大舍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千户大人请便,不过等到吴国公回应天,卑职一定会参上一本的。” 说着张大舍便向朱振走去。 秦明看着张大舍走向朱振,嘴角泛起了冷笑,“张大舍,您处处护着这个贱民,你可别后悔。” “卑职心怀正义,知恩图报,何毁之有?”张大舍凛然道。 “来人,本官怀疑张大舍与朱振小儿乃是陈友谅派到金陵的细作,给我拿下!”秦明冷冰冰的嘴角泛起一抹寒意。 “对,抓起来!” “哼,不识好歹之辈,活该如此!” “不要啊,千户大人,我家大舍不是有意冒犯您的,他只是一时冲动!”九儿见状不好,跪在地上哭嚎着。 “滚一边去!你个贱妇!”秦明一脚揣在九儿的肩膀之上,张大舍见九儿被别人打了,心里怒气顿生,提拳便要打,秦明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奸贼张大舍与朱振合力谋刺本官,诸将士,还等什么?” “是!”众将士齐声高呼一声。 朱振心中瞬间明了,今日酒宴是假,借机将自己抓起来是真,看来绷带利益不小,引起注意的人也不少,到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 朱振淡然说道:“秦千户,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是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即可,何苦连累其他人!” 秦明阴阳怪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给我抓起来!” 张大舍如何也没有想到,秦明竟然带了不少兵丁,这些兵丁隐藏在暗处,秦明一声令下,如同虎狼一般扑了过来。 张家的族人一个个义愤填膺,攥紧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朱振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兵丁,苦笑着摇摇头。 就在大家以为朱振会被逮捕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暴喝。 “奸细你麻痹!朱振是奸细!老子是不是也是奸细!” 人群中大笑,这朱振是个贱民也就算了,还带着个披头散发的贱民来吃酒。真的是好没有脸皮! 打了自己半天巴掌,总算是醒酒了一些,看着那些兵丁,眼神凌厉道:“谁让你们擅自离岗的,你们想要造反吗?” 看着眼前的披头散发的朱文正,秦明瞬间愣住了。那些将士们也愣住了,呆滞了三四秒,这些将士悄然的开始往后退去。 “大都督?你怎么在这儿?” 哪怕他只是个千户,哪怕他不怎么参与军事行动,可是他也不敢说他不认识朱文正。 “什么?这位竟然是咱们应天府的大都督府都督?”众人瞬间感觉眼睛被亮瞎了。 “我靠!刚才我们一顿阿谀奉承,竟然把最厉害的主给忽视了?” “他竟然跟朱振在一起?他跟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刚才嘲笑朱振的感觉浑身颤栗,坐立难安,而刚才缄默不语的,则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是朱振朋友的喜宴,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倒是你,这场子砸的豪爽啊!比爷爷我本事能耐多了!秦明,你说,你想干什么?” “卑职……不想……干什么,”秦明双腿发软,声音打颤,在朱文正的震慑下,直接下跪。 朱文正又打了个酒嗝,笑着拍了拍朱振的肩膀道:“振哥儿,如何?威风不?” “威风个屁!”朱振鄙视道。 “哎,你就是太高冷!听兄弟一句劝,来我大都督府,我一句话,你就是指挥佥事了。”朱文正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谆谆劝导道。 “什么?这位爷哪里是位贱民啊!人家大都督随时准备让他做指挥佥事!”那些刚才嘲讽朱振的人都要哭了。 “怎么会这样?大舍辛苦了半生也只是个百户,而这位只是个白身,随时都能做指挥佥事!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平!”激动之下,九儿直接昏死过去。 “我真的是有眼无珠啊!难怪人家大舍一直侍奉这位爷,原来人家才是真正的能人!天啊,我得罪了指挥佥事,将来还怎么活!”屠户感觉自己坐的椅子上插满了钉子,浑身比流血还难受。 千户身后有个猥琐的影子,在秦明耳边小声呢喃了两句。 秦明一咬牙,心一横道,“大都督,您喝醉了,受了奸人的蒙蔽,请您先行退下!” 这个身影,朱振很熟悉,他冷冷一笑道:“哎呦,这不是胡家的管家吗?怎么连露头都不敢!” 王恺自然不敢露头,今日本来计划将朱振抓起来,然后拷打一番,到时候他自然会老实交代绷带的方子,到时候随便找个名义弄死他,又有谁知道。 谁曾想,这个该死的朱文正非常横叉一缸子。 不过既然已经得罪了朱文正,就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要知道朱文正是属疯狗的,谁敢得罪他,绝对会得到他疯狂的报复。 既然如此,不如将事情做绝,至于后面的事情,自然有大公子顶着。 “王管家,胡府的人就这么敢做不敢当吗?那我他日见到胡元帅,可真的要好生禀告一番了。” 王恺被朱振一顿挤兑,怕这件事情牵扯到元帅府太多,立刻喊道:“秦千户,你还在等什么?” “上!”秦明手一挥,手底下的将士蠢蠢欲动。 “谁敢!” 朱文正眼睛一瞪,将板凳吵了起来,一只手指着那群将士说道:“都给我把武器扔了,你们这是准备造反吗?都给我滚出去!” 秦明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兵丁会如此惧怕朱文正的虎威,大家把兵器一扔,扭头就跑。 朱振点点头,“这才有点儿大都督的样子!” 朱文正咧嘴一笑,“你还没见过更厉害的呢!” 说着朱文正提着板凳上前,秦明慌乱之中喊道:“朱文正,你想作甚?你就不怕国公惩治你吗?” “朱文正,你想作甚?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千户!”王恺再也藏不住了,无奈疾呼道。 “滚一边儿去吧!”朱文正一脚揣在王恺心窝子上,秦明胆大包天,也不敢在朱文正面前抽刀,被朱文正一板凳砸在头上。 “跟我一起打!” 张大舍也怒了,殴打上官又如何?张大舍的战斗力比起喝酒后的朱文正还要强一些。 上前两脚之后,秦明就开始哀嚎了。 “说,是谁让你陷害我们的?是不是王恺!” “是王恺!是王恺啊!王恺说,只要逼出朱振手里的绷带方子,便给我纹银一千两,别打了,别打了!”顷刻间,秦明头破血流,再也不敢隐瞒。 王恺眼睁睁的看着秦明把自己买了,肠子都悔青了。扭头刚想跑,只见朱振一张大脚,正揣在自己脸上。 “啊!朱振小儿,我是胡元帅府的人,你敢打我!” 周围的看客们安静的可怕。 胡元帅府算什么? 这位爷只要一点儿头,指挥佥事都做得到。 “打的就是你!老子说了你只是一条狗!” 朱振的大脚如同雨点一样落下。 第三十五章 胡大海训子 拜访工棚失望而还的朱沐时正在跟跟母亲汇报最近训练情况,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都督今日在张大舍家中吃喜宴,大打出手,听说还伤了一个千户。” 吴国公府的马夫人立刻大怒,对报信人说道:“立刻差人把朱文正给我抓过来!这小子反了天了,以为他叔父不在应天,便没人能管着他了吗?” 相比愤怒的马夫人,朱沐时却表现的冷静许多,“母亲据孩儿所知,今日的宴会,朱振也在场,若是文正哥有什么越矩的行为,朱振作为朋友肯定会阻拦。既然朱振并未阻拦,那就证明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先消消气,待家里人再打探打探再说吧。” 安抚下愤怒的母亲,朱沐时对报信人说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若是谎报,吴国公府的规矩你懂得。” “小人遵命。”报信人赶忙离去,重新打听情况。 不一会儿,报信人回来说道:“启禀夫人,世子,事情打听清楚了,是这般,这般……” 马夫人有些不信道:“标儿,这胡德莫非是疯了了吗?往日里他可从来没如此出格过。” 被唤作标儿的朱沐时淡漠道:“他平日里小动作就不少,只是您跟父亲大人都不知道罢了。这一次,父亲大人外出,胡元帅又坐镇一方,这小子便放纵了,估计也是有人蛊惑他。” 报信人继续说道:“听说秦明还供出了是王恺指使,只是朱振似乎不想得罪胡元帅府,让王恺自己走了。” “让王恺走了?这事儿似乎有些麻烦了。”朱沐时的脸忽然阴了下来,仿佛知道什么一般。 ……………。。 夜明星稀,夜路行人稀少,王恺的心情糟糕极了。 “哎。” 王恺感觉自己遭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侮辱。自从自己做了胡元帅府的官家之后,谁不高看自己三分,谁曾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百户一通暴打。 此时,王恺已经有些后悔了。 后悔一时冲动,就想见一下朱振被逮捕时候那狼狈样子,结果不仅没看见,还把自己给陷了进去,此事该如何跟胡元帅交代呢? 要知道情分这东西越用越少,到时候自己在战场跟元帅结下的感情消耗的差不多了,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在元帅府自处? 该死的秦明,你怎么不被打死呢?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你当什么千户?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好熟悉的身影,黑色的战马,黑色的战袍,黑纱蒙面。 “驾!驾!” 王恺也在战场上呆过,意识到不好,想要躲闪。只是今日被张大舍揍得不轻,别看张大舍是一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但是动手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到如今王恺是腰酸背痛,浑身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所以反应稍微一慢,事故便发生了。 马背上的黑衣人,故意扬起脚来,对准张大舍的心口就是一脚。 “砰!” 这一脚震破裂了王恺的五脏六腑,鲜血顺着嘴角,鼻角,眼角不停的往外流淌,人顷刻间飞了出去,又是一声巨响,撞在了墙上。 正在收拾摊子的小贩儿,看着死不瞑目的王恺,声嘶力竭的喊道:“杀人啦!” 周遭的百姓顿时喧闹起来。 而那匹肇事的马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 “王恺死了!” 朱振正在给小囡囡讲小猪佩奇的故事,小家伙刚才吓坏了,惹得朱振一通安抚。 毛镶却突然出现,告诉了朱振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官人,您这绷带眼红的人真不少啊!” 朱振宅子,书房里,张大舍和朱文正都在。 因为今天的事情不愉快,三个人又来朱振家小酌了几杯。 毛镶分析说道:“从马匹的彪悍程度,人动手的力度来看,动手的应该是军中的悍卒,起码卑职没有这个本事,把人一脚踹死。小官人,最近应天府不太平,你这生意能停则停,最好等国公回来做主,再做打算!” 本来今天秦明招供,说是王恺指使他这么做的,大家都看着的。 但是如今王恺死了,这件事情便成了死无对证。 “且静观其变吧。”朱振长叹一声。 “哼!我还不信了,这应天府不姓朱了!振哥儿,你且莫要去大都府府坐堂了,继续做你的买卖,我朱文正罩着你!”朱文正大包大揽道。 却换来朱振一个大白眼。 小囡囡也笑着说道:“文正哥吹牛的样子,好白痴哦。几个小毛贼,哥哥还解决不了吗?” 小囡囡一开口,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远在处州的胡大海也听闻了这件事情,以休沐为由,急忙赶回应天。 胡德今年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是英俊,与其父威武和相貌平平万万不同,可见胡德继承其母亲的基因更多一些。 胡大海年少吃了不少苦,后来做了义军之后,每天忙于军务,对儿子却疏于管教,而妻子李氏却因为家中只有那么一个独子,对孩子颇为纵容,导致胡德一把年纪了,却什么本事都没有,反而天天给家里招灾。 胡大海知道他儿子这点儿能耐,若是上了战场,一准儿会死于乱军之中,便只能由着性子,让他在应天经商。 王恺死后,胡德每日里在家里惴惴不安,听闻父亲传唤,吓得如同筛糠一般,最后只能被亲兵搀扶着到了内宅。 胡德刚进内宅,胡大海便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胡德心口,胡德嗓子眼一甜,两眼冒金星便昏死过去。 李氏见儿子被胡大海如此教训,顿时怒极,从侍女腰间抽出宝剑。 “胡元帅,你好大的威风,今日连儿子都要杀掉是吧!既然你无情无义,那我先杀了你!” 李氏出身将门,武艺绝伦,往日里胡大海惧内的厉害,有什么都让着李氏。 今日气急之下,哪里还有情面可言,虽然没对夫人下狠手,却也直接夺过了宝剑,一把将李氏推到了一边儿。 李氏毕竟是妇人,见胡大海动了震怒,也不该在放肆,只能瘫坐在地上哭泣。 “妇人之仁!这小子无法无天!早晚要祸害满门!”胡大海命亲兵将一盆冷水泼在胡德头上,胡德这才幽幽的醒过来。 胡大海虎目一瞪,怒道:“畜生!你可知错?” 这一生怒喝,差点儿又把胡德吓得昏死过去,只能强咬着牙冠说道:“爹爹,孩儿何错之有?” “好啊!犯了错,还不承认!老夫今日便废了你!” 李氏知道今日触怒了胡大海,在一旁哭着哀求,“大海,莫要打了,孩子根骨弱,再打咱们胡家便绝后了。德儿,你快跟你爹爹认错!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有你爹爹在,还解决不了吗?” 胡德见父亲怒不可遏,一副要打死自己的模样,心里便已经明白,自己的事情发了,瞒不住了。 当下,连忙求饶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听了胡德的话,胡大海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胡家的男子汉不怕犯错,就怕知错不改。 胡大海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捋着胡须,道:“说吧,你犯了什么错?” 胡德被吓得魂不附体,此时此刻不敢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孩儿不该跟王恺密谋,夺取朱振的绷带房子。” 听到朱振的名字,胡大海的眉头又皱紧几分。 “更不该派王恺指使秦明,让他陷害朱振,逼迫朱振交出方子。” “还有呢?”胡大海冷冷问道。 “没有了。”胡德老实道。 “没有了?”胡大海冷笑一声,说道:“没有了,那老夫替你说!你见事情败露,怕牵连到我们家,不惜杀人灭口,派军中悍卒直接踢死了王恺!孩儿啊!你好狠的心!你可知道那王恺在战场上救过老夫的命啊!他就算是跟你一并做了错事,你也不该杀他灭口!你可知道,他家中尚有老母妻儿!你杀了他,他的家人怎么办?” 胡德顿时惊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不停的给胡大海磕头,“父亲大人明鉴,孩儿自然知道王恺叔叔对咱们家有救命之恩,就算是出了事情,孩儿也会想办法给他兜住,岂能杀人灭口父亲!” “人真不是你杀的!”胡大海表情狰狞。 “真的不是孩儿杀的,若是孩儿杀的,孩儿甘愿天打雷劈!”胡德赌誓道。 胡大海道:“就算是不是你做的,你也犯下了滔天知错,你且去祠堂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你要每日读书,为父到时会亲自考校。除非为父找你,否则不允许出祠堂半步。滚吧。” “是。”胡德不敢讨价还价,屁滚尿流的跑去祠堂。 亲兵立刻准备硬木床,书籍,这三个月胡德是别想出祠堂半步了。 李氏不忍道:“大海,孩儿已经知错,你把孩儿关在祠堂里做什么?三个月不把孩子憋疯了。” 胡大海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说道:“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件事情既然不是咱家做的,就证明有其他势力参与进来了。他们敢杀王恺,就不敢杀咱们家孩子么?再说了,孩子犯了那么大的错,为夫若是不处罚他,传到国公耳朵里去,若是由国公亲自处罚,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啊?我们胡家为国公立下如此之多的战功,念在你的功劳上,国公也不至于处斩德儿吧。”李氏震惊道。 “哼!妇人之见!国公心思岂是你能揣测的!”胡大海说着召来亲兵,说道:“你们找几个退下去的老兄弟,给我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搅弄风雨!” “是。”亲兵抱拳退下。 第三十六章 华夏人口怪圈论 按照道理来讲,王恺死了,这属于人命官司,而且还牵扯到胡元帅府,应天府应该很热闹才是。 结果整个应天府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一样。 虎二买原材料还没回来,然后朱振无聊了,做火锅鸡吃,做四川火锅吃,做重庆火锅吃,做巫山烤鱼吃,做令狐冲烤鱼吃。 朱振的脑海里有无数种火锅的吃法,小囡囡享尽了口服,在不出半个月的时间内,吃了起码六七种不同的火锅。 朱振爱吃辣,他甚至有些无辣不欢。 但是明朝没有辣椒,朱振能依靠的只有芥末和茱萸。 这东西确实有辣的感觉,但是跟麦哲伦从美洲带回来的辣椒确实不是一个味道。 不过,没有辣椒也不能阻挡朱振对美食的喜爱。 每天饭香,从朱振的工棚飘到吴国公府的农庄,对那些正在训练中的孩子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而这个时候,朱沐时总是会非常惹人厌的出现在这里。 朱文正最近安静了,每天躲在家里疯狂的练武,苦读兵书,准备灭了伏牛寨的牛群山贼,然后又多了个这么让人厌烦的小子。 “哎,每天看到朱兄如此的山珍海味,就让小弟不由的想起杜工部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说着,朱沐时毫无形象的往椅子上一坐,拿起几块鸡肉扔进火锅中吃起来,见朱振桌上摆着酒壶,自顾的饮满了一杯。 微微的闭着眼睛,吟诵道:“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个季节吃古董羹,有点儿不合时节。” 朱振面无表情道:“小爷我虽然每天大鱼大肉,但是小爷创造了上百个工作岗位,让上百个失去了主心骨的妇人有了工作,他们每个月可以从我这里领取米面,到月底还有一两银子挣,你把我比作那些可恶的贵族,实在是让人心寒。倒是你,每日巧取豪夺,来我庄子白吃白喝,不知廉耻到让人厌恶。” 朱沐时非常喜欢跟朱振聊天,因为此人虽然总是冷言冷语,但是偶尔不经意之言,却总是给人高屋建瓴般的感觉。 “这些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你给他们创作工作,还不如雇佣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那样你起码可以挣更多的银子,我听说你还在应天府贴了布告,说想请名匠帮你修建农庄,专门给这些妇人居住,你是疯了么?还是说你跟曹操一个性格,喜欢人妻。” 朱振有些讨厌极了,这个外面一副正派,内心无比肮脏的少年。 但是这个少年确实帮了自己不小的忙,前些日子还领着一群护院击退了一群意图染指工棚的伏牛山匪盗。 “我说她们的丈夫,为应天流过血,我们不能让烈士家庭流血又流泪你信吗?”朱振懒洋洋的说道。 朱沐时眼睛一亮,很是佩服的说道:“我信!” “放屁!我不信!是因为他们没有男人依靠,对我的依附性更强,我更好控制他们,而且妇人工作心灵手巧,比男人更好用!” 朱沐时摇头,一脸不信,“朱兄,高风亮节的你,为何非要自己抹黑呢?我感觉伟大并不丢人!像是王恺那种觊觎你财富的奸人才是坏人!” “呵呵,你天天把我捧得那么伟大,回头让我为朝廷贡献力量,无边无际的救济灾民,我能做到么?”朱振面无表情道。 朱沐时也苦着脸道:“没有办法啊!如今到处打仗,到处都是灾民,应天府还好点儿,其他的地方,真的是尸骨遍地,饿殍盈野。” “振哥儿,你说你有本事让天下所有的流民都吃上饭吗?我听宋师傅讲,这天下的土地是有定数的,每逢新朝建立,天下太平,百姓们便疯狂的生孩子,开垦土地,但是等土地开垦到一定地步之后,土地就没有了。但是人口又大规模出现,就会出现土地危机,接着老百姓吃不上饭,然后便开始互相厮杀,眼下的乱世就是如此!” 朱振吃着手里的饭菜,并不搭理朱沐时,实在是这小子天天各种问题,实在是太烦人了。 “振哥,你怎么不说话?而且解释起来很复杂。”朱沐时愁眉苦脸的问道。 “我嫌你问的问题太脑残!”朱沐时无语道。 “不对,”朱沐时立刻意识到什么,“你只是说复杂,并不是不能解决。” “复杂不复杂我知道,反正我感觉这个问题挺脑残的!” “为什么?”朱沐时大声道。 “千百年来没人解决的问题,我们折腾他做什么?”朱振无语道。 “朱兄!”朱沐时忽然站起身来,很严肃的说道:“朱兄,我鄙视你!这千百年来,大家不去解决,是因为大家没有发现解决的办法。而你不一样,你既然有办法解决,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你知道吗?这个问题,连宋师傅都说无解,一旦你解出来,你就会成为吴国公府首席谋臣。” “什么谋臣不谋臣的,我不感兴趣!还有肉也吃了,您能不能赶紧回家,我要午睡了。”朱振打了个哈切道。 朱沐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振哥儿,你刚才是不是说大话。又怕我拆穿你,所以说你困顿了想午睡了?” “这样,我们打个赌吧。赌我有本事解决这个问题!赌注一千石粮食。”朱振无奈道。 “好!我赌了!”朱沐时狡猾的说道:“反正你也赢不了。” 朱沐时说完之后,却发现朱振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旋即明白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 “小子,你的地位在宗室里不低啊!说说,你是朱文正的表弟,还是国公表侄儿什么的?”朱振玩味的笑道。 “振哥儿,我是私生子,你就别打听了,快说说,你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朱文正急不可耐道。 朱振将双手垫在椅子背上,逍遥的望着天空的白云,摆摆手,很是嫌弃道:“本来以为捡到宝了,谁想到竟然是个私生子!算了,不说了。” “振哥儿!”朱沐时攥着筷子,恶狠狠的呲着牙,见朱振不为所动,立刻换了副狗腿子模样,“只要你解决此事,我将舍妹介绍给你如何?舍妹的国色天香,世间罕见哦!” “无图言屌。”朱振扭头不去看朱沐时。 宋元话本中,已经经常出现傻屌之类的词汇,眼前的朱沐时明显是知道朱振言语的意思,愤怒道:“振哥儿,你心怀韬略,跟小弟分享下又何妨?为何非要自己藏私!吾不想与汝为友,吾走也。” 说完一甩袖子,便要离去。 朱振看到小家伙无法在自己面前维持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形象,心里很是开心,“来来来,沐时兄,别生气吗?” “哼!”朱沐时很是傲娇的不搭理朱振。 朱振道:“每逢盛世,人口增长,一直到社会承载不了那么多人口,战争、饥荒就会爆发,使人口降低到资源撑在的范围内,然后人口又开始井喷式的增长,直到下一次崩溃,周而复始的循环。不论汉唐、不论宋元,都是这个样子。咱姑且叫他华夏人口陷阱。 不过呢,导致王朝覆灭,还涉及到其他的东西,比如官员腐败,朝廷对外族战争的失败,自然灾害,这些是人为可控的,咱们暂且不提。” “是不是感觉哥说的很高大上,比你说什么土地之类的要强多了?”朱振笑道。 此时的朱沐时哪里还有离去的心思,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恭敬的说道:“朱兄,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吗?” “那令妹?”朱振笑吟浅浅,朱沐时如何不懂他的意思。 小家伙很是认真道:“宽心吧,吾妹绝对配得上你。” 朱振这才开腔道:“想要跳出华夏人口陷阱,真的很难,而且很复杂,朝廷想要操作也非常困难,但是并不是没有,其实有一个王朝非常接近跳出华夏陷阱的怪圈了。你猜猜是哪个王朝?” 朱沐时回忆了半响说道:“你莫非是大汉?” “汉虽强,但亦有黄巾义军之举。” “那是唐?” “天可汗与其父开创的王朝,虽然强盛,但亦有黄巢起义之举,浩浩荡荡。再猜。” “不会是宋吧?”朱沐时震惊道。 朱振点点头道:“不错!别看宋弱,但是宋朝确实是历史上最接近跳出怪圈的朝代,如果不是北元太凶残,或许这个王朝永远不会覆灭。” “我确实听先生们说过宋朝很富裕,但是他们为什么富裕,我却不明白。” “因为他们朝着原始工业化在迈进!” 朱沐时感觉朱振说道很是复杂,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会随身携带毛笔,磨好墨,便开始疯狂记录,笔记中正平和,颇具上位者的威严,让朱振眼前一亮。 “什么叫原始工业化呢?这玩意说起来有点儿复杂,咱简单来说,就是原始的制造业和商业活动。 商业活动咱们华夏不缺,只要不抑制商业就好。”朱振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沐时一眼。 朱沐时如何不明白朱振的意思,立刻解释道:“沈万三的问题确实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咱们都是南人,如何不知道商业的重要性?” 朱振点点头继续说道:“所谓原始制造业,其实很简单,比如纺纱,咱们南方有不少织机作坊吧,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此外如果在有些农业作坊,比如鞋帽作坊,农具作坊,砖瓦作坊,你别小瞧这些小打小闹的作坊,但是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你就看我这作坊,需要的劳工已经上百人了。 其他的作坊也是这样,他们会像是怪兽一样吸收人口,提高他们的收入。当他们手里有了碎银子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消费,朝廷就可以有意识的引导百姓从造娃到消费上来。” “历朝历代都提倡节俭,为什么振哥儿你反而提倡消费?”朱沐时打断道。 朱振嘿嘿一笑,“钱挣来就是用来花的,一辈子节俭,为了谁?过度的节俭,是消磨人性。 消费有个非常恐怖的惯性,那就是人一旦过上了幸福的了,再让他天天生娃,他自己都不愿意的。 到时候需求会越来越大,这样就会扩大市场,打工的人就会更多,人们工作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工坊有一个非常好的地方,便是人员集中,作坊的东家会想尽办法提高效率,到时候更多的农具、更多的产品就会出现。 之前十个百姓才能做好的事儿,到如今一个百姓就能做到。 这叫什么,这叫生产力提高。 打个比方,一个人种十亩地,可以打三千斤粮食对不对? 但是一个人如果可以种五十亩地呢?那是不是一万五千斤粮食?你还担心他会挨饿吗? 而且生产力提高之后,还会有很多效果出现,比如提高粮食的产量,才三百斤到五百斤,甚至一千斤这都是可能的。 发现变化没有,新的循环产生了,生产工作和花钱结合在了一起。” 朱振站起身来,口中仿佛释放着魔力一般吸引着朱沐时。 “这是一个正向循环。生产工作促进百姓花钱,钱花出去了,就得努力生产,到这个时候了,就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带孩子了,挣钱要紧。如果把人比作士兵,那个时候他会过上挣钱买装备的日子,让他靠生人提高生活,那是不可能了。” 其实朱振还有个更恐怖的事情没有说,“那就是这种循环一旦形成,生产消费越发的繁荣,上游的原始材料供应链、下游的商业销售网络扩展,会将原来的一个个分散的。区域性的市场链接起来,市场规模就会爆炸式的增长,只要有一个机会,便会酝酿出工业革命,殖民时代就可以开启。” 朱沐时感觉自己没有听明白,但是似乎又听明白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朱振的道理似乎真的行得通。 “振哥儿,等吴国公回来,随我一起去见国公吧!我们一起献上此策,等到吴国公做了皇帝,封你做宰相,我们一起名垂青史好不好?”朱沐时激动的攥住朱振的胳膊。 力气太大,攥的朱振胳膊生疼,朱振一把甩开朱沐时的手,“记得把令妹介绍给我!还有此策如果让其他读书人知道了,传到外面去,你我绝交!” 第三十七章 月下佳人 算算日子,虎二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新加入的几十名妇人会加入到生产中来,所以大建设势必进行。 况且,几百亩地,没有个像样的庄子,说出去也够丢人的。关 键是没有合适的工程师,朱振自己画出来的图纸,也没有人能够实践。 新农庄不能讲究,自己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离开应天,所以得正规一些,起码要盖两栋小楼,让这些妇人们都有地方住,天天来回跑,不太合适。 厂房也该重新修建,原先的工棚太简陋了。起码要做出流水线的样子,还要布置好仓库。 妇人们也需要食堂。 朱振蹲在古柳下,两眼无神,写写画画,为自己的农庄也算是操碎了心。 不知不觉,夜色渐沉,朱振听着虫鸣蛙叫,感觉大自然真的是美不胜收。 便在柳下的巨石之上躺着睡了。… … 朱若曦是被兄长拉倒农庄来的,天天住在国公府,也着实烦躁。 这一次回归自然,她的心情一直非常不错。 今日暖阳高照,万物惧春,生机盎然,宗室的兄长们总是在训练之余,跑出去溜达溜达,骑骑马,打打猎,朱若曦几次想出去游玩儿,却被庄子里的嬷嬷一顿教训,只能耐着性子在庄子里等待。总 算是夜明星稀,朱若曦换了一身男儿行头,翻过墙头,自己来到了庄子外面。 “兄长也真是的,说好的让我出来陪他玩儿,结果天天忙自己的事情,真的坏死了。”朱若曦嘟着嘴,沿着官道向外游荡。 朱若曦生于战乱年代,虽然很少出面见人,却也学的一手好武艺,一般人端不是她的对手,她这才敢自己一人出行。踏 草无痕,姑娘的脚步很轻,仿佛怕吵醒沉睡的青草。却 不料不远处一英俊少年,手里叼着青草,斜跨宝剑横躺在房梁之上,嘴角露着怪异的笑容。 “世子,小姐自己一人出行不安全,让小的随行保护吧。”一黑衣武士忽然闪身出现。那 被唤作世子的少年,懒懒的一笑,“罢了,你回去休息,我自己来吧。”说 完,身影一闪,以诡异的身形,远远的坠在桌若曦的身后。 呱呱。被 惹了清梦的青蛙,见到是一月下美人,也没有多在言语,而是蹲在荷叶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朱 若曦嘴角勾起一抹顽皮的轻笑,小心看着四周,见月下溪水硬着星光点点,煞是迷人。想 到来了庄子里,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跟着兄长们打了次马球,出了一身汗,浑身不舒服极了,便解下衣带,露出了一副白皙如玉的娇躯。 先是白净晶莹的玉足抬入水中,水温尚有些清凉,水中鱼儿皆是一惊,在水中泛起淡淡的波澜。小 溪水算不上深,只没到朱若曦心口,将两只可爱的凶物隐藏了一半,脚踩在软软的泥土之上,脚心很是舒服。朱 若曦以为自己非常警觉,此处并无他人,实不知,世子功夫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她根本发现不了,当她要脱衣服的那一刹那,吓得世子赶紧转身,藏了起来。 但是耳朵却小心翼翼的听着,以防发生意外。世 子蹲在地上画圈圈道:“我这妹子,实在是顽皮的要紧,赶紧嫁出去,也省心。只是不知道我那兄弟,会不会认为我在坑他?算了,兄弟不就是用来坑的么?到时候我成了他姐夫,他能剁了我我不成?”不 论是世子,还是朱若曦都不知道,在小溪的一块巨石上面,有个少年在沉睡。一 阵阵水花溅起之声,引起了朱振的注意,好奇的抬头去看,却看见了洁白如玉的朱若曦在水中洗澡。漫 天的星光洒下,朱若曦仿佛天子下凡的仙女一般迷人。 朱振感觉喉咙之中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畜生,你在坏人家姑娘的名节!”朱振内心的正义感顿时泛滥起来。“ 畜生!你莫非要做个畜生不如的人吗?看两眼又如何?这根本就是个幻觉,你忘记你现在在睡觉?”朱振内心的阴暗面在谆谆劝导着朱振。 刚刚睡醒的朱振也是心智最为薄弱的时候,尤其是自己重新成为少年,荷尔蒙分泌最为旺盛的时候。女 子,尤其是处子,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警觉感。被 一个人盯着看的时候,会有非常强烈的感觉。下 意识的朱若曦抬头一看,一个英俊且有些黝黑的少年,正躺在石头上,扭着头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自己。两 人目光想碰触,朱若曦一惊,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置。夜 色袭人,少年仰卧在大柳树下,清风吹拂着长发,少年的目光并不显得贪婪,而是仿佛在欣赏着世间最美的芳物。朱 振并没有意识到,姑娘已经看见了他了,而是依然沉醉在姑娘的美貌中不能自拔,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冒出一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朱振竟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见 惯了村落里粗糙的村妇,亦或者张大舍家里那强悍的妇人,这种飘渺出尘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只 是过了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欣赏的目光透过湖水,停留在那凶悍的小兔子之上过了许久,才往上飘去。“ 看来果然只是我的一场梦,不然仙女的脸上为何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朱振呢喃着,又多看了两眼。 朱若曦呆愣了片刻,傻了似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美丝绸的少年郎,直到少年郎盯着自己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自己赤身裸体,吓得花容失色。只 是时间很短,姑娘猛地一跃,跳出水中。朱 振惊鸿一瞥,更是感觉到美的不可方物。 身材好是窈窕,真希望这个梦不可醒来。 女子一月落地,将黑色武士袍穿上,从草丛中一把捡起长剑,朝着朱振便刺杀了过来。那 边儿的朱沐时听到水中的声音,以为妹子已经洗好了澡,怕误会,一个箭步,蹿的远远的。 “淫贼,休走!”朱若曦提着宝剑朝着朱振杀去。“ 仙子误会,你我三千年才在梦中相会一次,大好时光,当品茶奉琴,何苦打打杀杀?”朱振击破道。 可是姑娘的剑实在是太快,直接刺破了朱振的肩膀,朱振这才意识到,丫的,根本不是梦。 “姑娘,饶命,全是误会!”毁人清白,朱振也不敢大吵大闹,只能护住要害,冲着远处逃走。“ 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污了本姑娘的清白,留你不得!”朱若曦咬碎银牙,追着朱振一路砍杀。 朱振自觉有亏,更是不敢还手。只能不断游走,好在朱振特种兵出身,这段子时间又勤学武艺,经验比眼前的姑娘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虽然狼狈,却也不会受伤。 忽然在黑暗之中,一支暗箭射来,直射向朱若曦的后背。 朱振眼疾手快,手一探抓向那箭簇,却被朱若曦又是一箭刺在肩膀之上,朱振咬着牙,一只手攥着箭簇,一只手搂住了朱若曦纤细的腰,就地一滚,躲到岩石后面。 “笃!笃!笃!”箭簇跟雨点儿一样落在石头之上。刚 才在慌乱之中,朱振的大手直接搂住了在朱若曦纤细无骨的腰上,那炽热的手掌传来了热量,顿时让朱若曦俏脸一红。 “呸!我怎么如此不知廉耻!”朱 若曦狠下心来,提着宝剑准备刺向朱振,却见那少年的肩膀之上已经躺满了鲜血。少 年只给自己留了一个英俊的侧脸,一只闪着寒光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眼前躲在黑暗之中的射手。 不远处的丛林中之中似乎也有人打斗,喊杀声阵阵。 朱若曦又感觉自己的心口猛烈的跳动。少 年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与父亲何其想象。不由的朱若曦竟然感觉自己有些痴了。少年刚才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若是杀了他,良心定然会过意不去,若是不杀他,自己的名节又该如何?少 女本来羞红的脸,瞬间惨白,泪眼婆娑起来。“ 姑娘!”朱振的左手软绵无力的耷拉下来,却正巧落在了姑娘的胸口。“ 你,往哪里摸?”朱若曦又惊又气,急忙推开朱振。朱振疼的呲牙咧嘴。朱 振见她急的要哭了,心里明白人家心里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脑海里瞬间闪现过自己少年时期看过的万千偶像剧,立刻一脸深情道:“姑娘,小生不是故意冒犯你,只是刚才在睡梦之中,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惊醒之下,却看到姑娘在沐浴。 本来想要提醒姑娘,但是被姑娘的美貌所影响,又怕污了姑娘的名节,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今贼子已经杀来,我决定用死来补偿对你的伤害,求你帮我包扎一下,我去跟那些贼人拼了!” 朱若曦尚未出格,哪里知道朱振所说的都是些偶像剧中负心男子的套路,一颗少女心顿时被烈火焚烧融化。“ 你都受伤了,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朱若曦一边接过朱振从左手递过来的绷带,一边儿包扎,一边儿急切的问道。 第三十八章 独处 姑娘明显是很慌乱,包扎过程疼的朱振好几次差点儿昏死过去。折 腾许久,那些刺客似乎正在靠近,能够听见沙沙的草丛声响。朱 振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下朱若曦的脸颊,惹得朱若曦大怒,伸出宝剑遇要刺死朱振。 却听朱振说道:“能够为姑娘而死,实在是小生的荣幸。”说 完朱振从腰间解下匕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朝着刺客的方向隐匿而去。朱 振本身是特种兵,在黑夜中隐藏身形,判别敌人的位置,那是他最擅长的,在一颗古树下藏匿着的朱振,忽然听到不远处枯枝咯吱一声响。 跟着便是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朱振放低身形,没有妄动。只 听一人道:“本以为一个小娘皮可以戳手可得,谁曾想竟然半道杀出个半大小子,你刚才可曾看清,我那一箭是否射中了。” “刚才那个臭小子似乎用手挡了一下,但是人再快,能快过我的箭吗?速速去抓人,带回山寨!”“ 我总是有些不放心,为何不让兄弟们跟着一起过来?”其中一人道。“ 狗子,你是不是傻?都过来,功劳算谁的?再说了,抓这个小娘皮是附带的,那个劳什子世子才是真。林子那边儿战斗那么激烈,让他们去支援才好。” “驴蛋哥,你说咱们做了这一票,寨主给咱们多大的奖励!我听说这个小娘皮身份不一般,好像是什么吴国公府的女人?” “嘿嘿,你说呢?咱们寨主做了吴国公的女婿,咱们能少的好处吗?赶紧的吧。” 两个人依然朝着巨石走去,朱若曦见朱振躲在树后,一声不发,反而藏得严严实实,心里懊恼不已,心想母亲说道:“世间英俊男子多是薄幸男儿,只有像是父亲这般威严可靠,又有本事的男儿才值得托付,果然不假!自己见他刚才说的那么正义凛然,心里还暗想什么以身相许的桥段,实在是被话本骗的不轻!一会儿杀了这两个人,便将他一并杀了!”就 在朱若曦暗中下定心思的时候,朱振忽然发动。 身若飞猿一般,脚尖踩地,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那两个人正在前行,其中忽一人忽然感觉脖颈一凉,尚未来得及反应,咽喉已经被割断。鲜 血呲的一声直接喷在另外一人身上,另外一人感觉不好。 伸手便是一箭,正中朱振肩膀。 朱振心里暗道:“幸好不是心口,不然我命去也!”不过朱振并不犹豫,身形一闪,以一个非常凌厉的角度,直接插入那人心口。 那人临死之前,飞踹了朱振一脚,直接把朱振踹飞。 那边儿林子里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影影绰绰的朝着这边儿走来。那 朱若曦没有想到朱振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在肩膀受伤的情况下竟然能立毙两人,只是刚才他中了一箭,不知道伤情如何。 赶忙从躲避的岩石后面跑了出来。 见朱振面色惨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心里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竟然刚才还暗骂他寡情薄意。立 刻上前搀扶起朱振,焦急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儿吧。”其 实朱振并没有昏死过去,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姑娘,他本来以为自己佯装昏死过去,这姑娘会在慌乱之中逃走。谁 曾想到不远处,影影绰绰有人杀来,她竟然依然选择不放弃自己。定 然是个不错的人儿。人 在软玉怀中,朱振只感觉背心所靠之处,甚是柔软,一阵幽幽的清香沁入鼻息,装作在昏死中醒来的样子,慢慢的睁开眼。 “吓死我了,公子,你的功夫好生厉害!”朱若曦长出了一口气道。朱 振见自己身体依靠她怀中,后脑枕在他腰间,不禁心中一荡,眼眸不自觉的往衣缝看去。 原来朱若曦慌乱之中,衣襟并没有系好,隐隐约约流出一丝风光,被朱振这可以当狙击手的灵敏的眼光捕捉的一清二楚。“ 坏人,你往哪里看!”朱若曦往朱振的心口打了一拳,疼的朱振青筋暴起,却又不敢做声。“ 姑娘,你想害了我么?我这肩膀还有箭伤!”朱振面色苍白道。“ 谁叫你轻薄我!”朱若曦的表情嗔怒之中带着娇羞,一抹红云直接飞上耳根,仿佛一朵娇羞的含苞的荷花。 朱振可不敢跟他在这里纠结,小声说道:“姑娘,这附近只有我朱家庄,和吴国公的朱家庄,我既然不认识你,想必你应该是朱家庄的人,我即刻送你回家,免得你遭坏人暗算!”“ 三更半夜,我和一你男子同时回庄,必会惊动他人,你让我如何解释?”朱若曦情急之下说道:“不若你带我先藏起来,等到明日贼人退了,我们再做商议。” 朱振想了想,黑暗之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贼子,便应允道:“好,我知道一处去处,你随我来!” 朱振带着朱微婥,隐匿身形,趁着那些人还没靠近,偷偷的跑到了雁孤山。 对于雁孤山,朱振有着独特的感情,此处的山民都已经牵往各地,此时根本没有丝毫的人烟,被朱振惊动,山上竟然飘起了无数的萤火虫,仿佛天空坠落人间,繁星点点,煞是迷人。在 萤火虫的映衬下,露出了它泛红的脸蛋,显得她格外的娇美,朱振不由的有些痴了,心想自己反正也没有妻子,既然不小心坏了人家名节,不如直接负责到底。 当下说道:“姑娘,我与你缘分一场,尚不知你姓甚名谁?不知道小生能否有幸知道姑娘名讳。”朱 若曦看了朱振一眼,却见那少年仿佛有些羞涩,低下了脑袋,哪里还有刚才杀人凌厉的气势,不觉得有些好笑,“尊姓倒是有的,我姓朱,我出生在战乱之中,只有个小名,叫若曦,大家都叫我朱若曦。你这藏身之地倒是挺隐秘的,咱们找个石头坐坐吧,你跟我说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来偷窥我朱家庄做设么?” 两个人寻了块山石,朱振坐下道:“实在是冤枉,我是你们朱家庄对面的庄主朱振,最近闲来无事,便在庄子里小住,今日白天想了一天庄子的发展,到了夜色渐深,便在那石头上直接睡下了。” 朱若曦点了点头道:“你便是我兄长经常提起的朱振?”朱 振道:“你不会便是朱沐时那小子经常提起的妹妹吧?” 朱若曦先是疑惑了一下,瞬间明了,原来是兄长并没有跟他透露身份。 “诺,是了,我兄长跟我经常提起,说你有何等的才华,是何等的盖世英雄,想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原来也不过是个轻薄女子的坏人。” 朱振苦笑道:“他跟我做兄弟是假,想劝我出仕是真。你兄长坏着呢。” 朱若曦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解的打量着朱振,甚是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出仕为官,怕累吗?你知道招贤馆每天有多少读书人求着当官么?穿着官袍,为官一方,多威风?”朱 振道:“累什么的我倒是不在乎!就是吴国公脾气太大,爱杀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吴国公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几个读书人……”朱 若曦笑道:“所以你怕死是不是?”朱 振道:“是啊!谁不怕死!” 朱若曦道:“吴国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是个好人,他虽然挺霸道的,但是他放过牛,要过饭,知道老百姓辛苦,他的理想是做皇帝,让全世界是他的也不假,但是让全天下的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也是真的。他杀了很多读书人,但是那些读书人,都是坏人呢。他们到了吴国公的信任,却贪赃枉法,吴国公最痛恨贪官污吏了,自然要杀了他们。”朱 振道:“这个我倒是略有耳闻。”“ 那你想通喽?而且你身手那么好,可以做个武官吗。”朱若曦微笑道。 朱振摇摇头道:“我上辈子杀过太多的人,见过的血实在是太多了,累了,倦了,不到逼不得已,再也不想杀人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帮助那些穷苦人。你知道么,我的农庄帮助一百来个失去了男人的妇人找到了工作,他们破碎的家庭可以过上好日子,我感觉我虽然没有做官,但是比做官还有成就感。”朱 若曦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相信朱振所说的什么上辈子之类的鬼话,但是朱振那双忧郁的眼神,却总是告诉他,眼前那个少年并未说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记得上辈子的人吗?可 是大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不是吗? 朱若曦不开心道:“所以你就退缩了,想过安稳的日子,是不是?”朱 振摇头道:“也不全是,不忍杀人,那只是小仁小义,尽快结束这个战乱的时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并不反对在战场上厮杀。但是现在的战场大多数都是冷兵器,并不是我最擅长的,我就算是到了战场,也未必有徐达将军,常遇春将军那般优秀。 或许,有机会,组建一支火器部队,那样我肯定会在这个时代绽放光彩。” 说着说着,朱振的眼神有些迷离,现在人如何知道什么叫做战火纷飞,枪林弹雨呢? 朱若曦见过那种迷离的眼神,那种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迷茫的眼神,不由的朱若曦越发的相信朱振说的话。不由的朱若曦也对朱振越发的好奇。 至于杀掉轻薄自己的坏蛋之类的心思,早就被抛掉九霄云外,现在的她对于朱振只有好奇,而往往一个女孩儿对于一个男孩子产生好奇心,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私定终身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两个人在此人间相遇。 先是厮杀,后是逃命。然 后坐在巨石上,伴随着翩翩起舞的萤火虫,谈天说地,也算是一种缘分。 只是这个缘分虽然美丽,但是两个人内心的滋味却并不相同。 朱振心里虽然感觉自己有些失礼,但是自己好歹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可以说是互不亏欠。而且朱振愿负一切责任,只要姑娘愿意,他可以立刻娶她,只是他不知道姑娘如何想。而 朱若曦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要 知道现在可是程朱理学盛行的年代,平日里自己想出来游玩儿,嬷嬷们都是各种阻拦,如今自己被别人看光了身子,就已经失去了名节。但 是他偏偏又救了自己,自己如何杀掉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 内心复杂归复杂,但是朱若曦也不是不讲道理,一脸严肃,“朱振,你我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也知道你心高气傲,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以我的身份,也没有资格什么爱情,如今你既然看了我的身子,那么你就要对我负责,你有异议吗?”此 时的朱若曦再开口,已经不是昨晚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甚至有了一丝威严。“ 在下并无异议。只是在下贫寒,姑娘莫要感觉小生委屈了姑娘便是。” 朱若曦黛眉微蹙,哂笑道:“你家贫寒?我怎么听说你家日进斗金呢?”朱 振眨眨眼,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自己有钱,当下颇为委屈道:“比起吴国公府,自然是贫寒至极。”朱 若曦沉吟了半响,噗嗤一声笑道:“你还真的以为吴国公府是个金窟啊,我跟你说,吴国公府过得很是紧吧的。就算是我,也没有什么华美的衣服,听说你很能挣钱,我嫁过去做大奶奶,没准儿还真的是过上好日子了。你们家每月能吃上两顿肉么?”朱 振心中顿时莫大的心疼,那么漂亮的小仙女,竟然一个月连肉都吃不上几顿,怜惜道:“我以为之前朱沐时都是在跟我哭穷,莫非吴国公府的日子真的很寒酸?”“ 然也。我们宗室子弟,连新衣服也没有几件的。”看着朱振浑身丝绸,腰佩琼玉,心里不知道有多酸。“ 吴国公对你们宗室子弟也够抠了!既然你在国公府过得那么差,不若你直接嫁过来吧。直接做我朱家的少奶奶,每日钟鸣鼎食,每日衣衫华美,日子不知道多逍遥。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没有爱情,我爹的婚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也恩爱的过了一辈子,咱们可以婚后培养感情!还有就是你以后想出来洗澡,我也可以保护你,你再也不用担心刺客袭击你了。”朱振趁热打铁道,有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娶回家多好。 “你想得美,我的日子虽然寒酸,但是也是国公府自幼养大的姑娘,你想娶我,起码混出个身份来,你莫不是以为仅凭你现在的身份,便想取走朱氏宗族的女儿吧。”“ 你莫不是瞧不起我们种地的吧?”朱振略有忿忿道。如 今已经是谈婚论嫁,之前的羞意和懊恼逐渐消散,理智逐渐占据上风,两个人之间就算是有些朦胧的感情,也并未上升到爱情的地步。 “我知道你有本事,有才华,但是我好歹也是宗族的女子,你若是以现在的身份娶我,将来同宗的姐妹们,如何看我?” 朱振怔了片刻,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所以他不会因为这点儿事情就背叛一个姑娘,于是苦笑道:“今日之后,我便去找朱文正,让他给我安排军职,为吴国公府训练一支火器部队。” 朱若曦好奇道:“火器真的有那么厉害?” “若是有一杆火铳在手,昨日我定然不用挨这一箭和一脚,只要远远的砰砰两铳,那两个人就会死物葬身之地。你 可以试想一下,两军交战,我若是有那么一支部队,挖地城壕,或者以土为墙,敌人弓马威势大减,彼时弹丸齐发,敌人如何自保?” 朱若曦看着朱振自信的神采,呆呆的看着。朱 振忽然摸向了他的脸颊,一脸坏笑,“你的脸怎么又红了。” 朱若曦猛地推开朱振,娇羞着嗔怒道:“坏人!成婚之前,不准你在碰我。免得让你以为我是那种不守妇道之人。”朱 振一脸无奈,暗道,“果然是封建社会!就算是谈恋爱,也不能耍流氓。”见 朱振一脸无奈,朱若曦又笑了笑,“你也莫急,如今我也算是到了成婚的年龄,只要你在战场上立下功勋,与国公指名道姓要娶我为妻,我必会求我母亲大人答应的。” “为何是你母亲大人?”朱振疑惑道。 “我的婚事,母亲大人可以做主。”朱若曦神色有些悲伤。朱 振知道有可能提到了朱若曦的伤心事,便没有多问。而是安慰道:“放心吧,我朱振大好男儿,说话算数,不会让你失望的。” 朱若曦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之前听兄长说你本事很大,我还略有怀疑,昨夜见你暴起杀人,比起一般武将还要厉害,我不求你封侯拜相,但是也不能让我落下其他姐妹太多,起码是个指挥使。”朱 振一脸无辜,“别闹!指挥使,娶吴国公家的闺女都够了。”朱 振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你不会是吴国公的闺女吧?” “不是。我哪里配叫吴国公父亲。”朱若曦目光里似乎有些怨气,“如何,是不是后悔了?”朱 振笑了。 “若曦,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负责。而不是在乎你的身份。” 朱若曦莞尔一笑,万种风情,只是话语却冷冰冰的,“我母亲大人说的对,俊俏的男子,果然都爱花言巧语,你记着,若是您两年之内不来娶我,我便派人杀上你家,灭了你满门,然后陪你去死。” “要不要那么很?”朱振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你毁我名节,又负不起责任,等过两年,我到了出嫁的年龄,必然要嫁给别人。到时候我名节已失,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说完,起身跳离巨石,留给朱振一个妖娆的背影。“ 别让我等太久,我回了。”朱 若曦迎着朝夕离去,等到朱振回过神来,已经是太阳高照。 朱若曦的出现算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朱振平静的生活之中,泛起了淡淡的涟漪。看 着忙碌的妇人们,朱振知道,想来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平静的生活了。朱 振真的很辛苦的在维持目前有限的生活,不小心在雁孤山大杀四方大出名头,好不容易被朱元璋忘了,赶紧跑到郊外过咸淡日子。谁曾想到,吴国公府的农庄又建在这里,胡大海天天来,刘伯温也来,朱沐时也天天过来。 不小心看了一位朱氏宗族的姑娘,还要负责,娶人家。 关键是自己刚拒绝了朱文正那厮为官,结果又要求他给自己运作官员。这可真够苦逼了,朱振似乎已经能够想到,朱文正嘲笑自己的模样了。 在家里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因为射的急,伤口并不深,简单缝合之后,消毒之后,便没有问题。 当然,伤口不严重,也算是受伤。 朱振趁机在工棚里偷懒,妇人们则是在外面培养三七。 小囡囡和马二爷在应天,据说是准备开店,马二爷也是闲不住的人,一把年纪了,还天天想着赚钱。 李月娥看朱振受伤了,很懂事儿的没有多问,而是帮着朱振烧了茶,倒好了之后才出去忙碌。只 是让朱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去找朱文正,朱文正便自己上门了。 朱文正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朱振的视线里,看着朱振的目光非常的纠结,非常的幽怨。朱 振表情很是惊讶,一般来说,到了朱文正这个地位,能够揍他的人不多了,而且被揍成这样,肯定是惹了大祸。而 在惹了大祸之后,他又来寻找自己,肯定是极其麻烦的事情。朱 振非常利索的关上了门。 朱文正砰砰砰的敲门。良 久,朱振有些不耐烦了,“喝酒就开门,不喝酒滚蛋。”朱 文正明显比之前的态度要坚决许多,不停的砰砰砰敲门。最 后搞得朱振无奈了,推开门,苦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最近受伤了,肯定没办法帮你?”朱 文正沉着脸,对于朱振受伤一点儿都不吃惊,一脸杀气,“昨夜,伏牛寨奇袭附近农庄,你还好,只是受了伤,你旁边儿的庄子,把世子都丢了。我真的是遭了无妄之灾,平白无故被叔母一顿暴打。”“ 噗!”朱振一口茶水喷在了朱文正脸上。朱 文正瞪着眸子道,“你在幸灾乐祸?” “你说世子被劫持了?他不在吴国公府,跑到农庄来干什么?”朱振崩溃道。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昨日的刺杀,另外一拨人原来是在劫持朱标,当时自己光想着泡妹子,把那两个人的话给忘了!”“ 朱家宗室规矩,就算是世子殿下,也必须进行军事训练,体验民间疾苦,世子化名朱沐时,在农庄训练许久,只是不知道为何消息泄露,被伏牛寨劫持而去。” “我艹!朱标这个畜生,骗了我那么久!”既 然朱沐时就是世子朱标,那么朱若曦就是朱元璋的闺女了。 这兄妹二人不错啊,将自己忽悠的一圈一圈的。 朱振心有不快,当下为难朱文正道:“世子殿下被劫持,你不去赶紧围剿伏牛寨,你来找我做什么?” 第四十章 世子危机 “事情如果那么简单,我自己就解决了,何必找你。实 在是伏牛寨兵马虽不多,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剿灭的,而起其中关系也颇为复杂。 我之前派出过不少部队,都被伏牛寨杀的溃不成军,惹得叔父大为不快,可是换了别人也照样丢盔卸甲。还 记得上一次,你大闹雁孤山,我派大军围剿吗?着实是因为已经出了一个伏牛寨,若是雁孤山再出事儿,我们应天的尊严可就彻底没有了。”朱文正吐酸水道。这 次轮到朱振好奇了,按照道理来讲,朱元璋自领军作战以来,基本上都是以少胜多,智谋百出,将对手打的落花流水。可 是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一支山贼,不对说是游击队更合理一些。 朱文正无奈说出了当下应天的形势,这朱振倒是知道的。目 前的形势对朱元璋非常不利,可以说是诸强环绕,每个人都有进攻朱元璋的可能,其中又以张士诚和陈友谅最强。姑 苏张士诚早就对朱元璋有动武的心思。大 家都是插旗造反的,你朱元璋是我的邻居,而且又穷又傲气,我为什么不能打你?张 士诚别看偏安一隅,但是对于朱元璋这个穷酸的邻居非常不友好,扣押过使者扬宪,更是跟朱元璋打了好几架。后 来更是不断抬高自己辖区的商人的待遇,将朱元璋辖区的商人吸引走。一 副打经济战的架势,让朱元璋头疼了好些日子。 朱元璋不是吃闲饭的,虽然自己不懂的搞经济,但是自己人能打仗啊。 历史上,穷人打土豪,成功的范例太多了。往 近处说,元灭宋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朱元璋一声令下,手下的大将吴良、徐达、耿炳文连克江阴、常州、长兴。 直接打的张士诚不仅脑瓜疼,身子也瘦了好几圈。可 是张士诚手底下也不是没有能人,有个叫做余思齐的参军竟然孤军深入,在紫金山,也就是金陵门户扎下根来,一把刀直接插入朱元璋的心脏。而 且朱元璋这些年打仗,得罪了不少人,每年投奔他的人真不少,这导致紫金山伏牛寨的声势大震。 朱元璋连续围剿了好几次,就是打不下来。而 伏伏牛寨自从张士诚与朱元璋关系缓和之后,就很少下山了,前些日子,张士诚甚至虚晃朱元璋一枪,跟朱元璋提及让紫金山的旧部撤回自己辖区的事情,这也导致了应天方面开始变得松懈。反 正伏牛寨林林总总也就三千来人,你不下山为祸,我就不去围剿你。可 以说是双方尽可能保持克制,尤其是此时朱元璋正准备跟陈友谅死磕一波,朱元璋这边儿更是不愿意这个关节得罪张士诚。谁 知道这回出事儿了。 朱元璋将优秀的部队全数调往龙湾,而应天留给朱文正留守,朱文正虽然看起来爱瞎折腾,但是对于应天的防务安排的还是滴水不漏的。但 是朱文正也没有想到,朱标竟然在朱元璋离开金陵期间,依然每天都去郊外训练,这正给了伏牛寨可乘之机。 如今朱元璋跟陈友谅互相开大,准备放大招,狂揍对方一顿。 张士诚虽然不敢轻易出兵狂殴朱元璋,但是也嘴馋的紧,心里一直琢磨着如何沾点便宜。 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余思齐竟然计划抓捕朱元璋的世子。这 下张士诚心里顿时大乐,不仅开始派兵大军压境,准备将朱标控制到自己辖区,还准备然朱元璋割地赔款。 对于世子被抓,马夫人格外的恼火,按理说以庄子的防御程度,小规模的动兵根本拿不下,而大规模的动兵,金陵城又不可能发现不了。唯 一的可能就是深夜,朱标不听自己的劝告,偷偷的跑出了庄子,这才惹下祸事。伏 牛寨的请求会谈的事情,被马夫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 们老朱家骨头硬,从来没有割地赔款这么一说好不好。 我马秀英虽然只是个妇人,但是也知道该如何以朱元璋的方式处理问题。 伏牛寨得知马夫人根本没搭理自己这一茬,伏牛寨的余思齐大为恼火,“行啊,你儿子在我手里,你还那么傲气,别怪我撕票?”余 思齐恼火了一通之后,又清醒过来。 如果自己轻易撕票,势必会引起应天势力的疯狂反扑,之前是朱元璋因为四处作战,不想在自己身上消耗太多的精力,又中了张士诚的迷魂汤,这才没拼劲全力弄自己。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撕票了。 那么朱元璋手下一准儿跟自己玩命。 所以余思齐放出狠话,限令应天七天的时间,来伏牛寨谈判赎人,如果不来赎人,就别怪我们撕票了。同 时暗中联络张士诚,准备派大军来接应,实在不行,就将朱标绑回张士诚的控制区域,趁着朱元璋人心惶惶,使劲折腾朱元璋,赚取好处。张 士诚平日里猥琐的要死,如今有了朱标在手,知道朱元璋的手下打起仗来,势必会畏首畏尾,当下毫不犹豫让大军开拔,一时间边境的队伍开始紧急调动。朱 元璋前线的部队自然不是吃干饭的,一有风吹草动,吴良将情况立刻派快马禀告应天,问如何处置。 若是换在之前,常遇春没有屠杀陈友谅的俘虏,陈友谅未必会一怒之下发兵攻打朱元璋,朱元璋手底下还有些闲余的资本,就张士诚这种土豪,肯定会被光脚的朱元璋一顿暴揍。可 是现在,朱元璋正在囤积重兵,准备跟陈友谅大干一场,然后俘虏陈友谅的战船,为将来的争霸天下做准备,所以现在张士诚插一脚之后,对应天的形势实在是不利。 马夫人知道事情无法隐瞒,立刻紧急召开军议,金陵的读书人清一色的认为,这一仗不能怂,必须打,而且立刻打。谁 知道,割地赔款之后,他们放不放世子。 马夫人虽然也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战事一开,世子的性命就危险了。气 恼之下的马夫人自然将怒火洒在了朱文正身上,将朱文正一顿暴揍不说,还限期三日,必须救出朱标,不然不用等朱元璋回来,她就先斩了朱文正。 “呵呵!”朱振淡然一笑。 朱元璋眼光不错,手底下的读书人都是格外硬气的。马 夫人的脾气也挺火爆的,朱文正这么一个三军大都督,她也说揍就揍,本来挺英武的一帅锅,如今都揍成猪头了。 “你笑什么?”朱文正白了朱振一眼,“能不能上点儿心,世子殿下若是被张士诚的人杀了,对我们金陵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我笑张士诚眼瞎,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吴国公!这一回他要倒霉喽。”朱振止不住笑意,一是笑张士诚眼瞎,敢得罪朱元璋,二是笑朱元璋培养的读书人,果然跟历史上所说的一样,耿直可爱,丝毫不懂的变通。 朱文正叹了口气,不解的说道:“我也纳闷,这张士诚怎么想的,敢得罪我们应天,就不怕我们跟陈友谅打完仗,伸出手来,反手给他一巴掌吗?他虽然有钱不假,但是他那士兵的战斗力,软趴趴的,一点儿男人味都没有。”朱 振仍然在笑,不过笑得却是朱文正缺乏战略眼光。“ 张士诚软弱不假,但是张士诚也不是傻子。若是我们能够击败陈友谅,下一步收拾的就是他张士诚了。所以张士诚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陈友谅遥相呼应,让我们首尾不得兼顾。”“ 入他娘的张士诚。”朱文正如何也是三军大都督,自然是一点就透。朱 振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欲擒故纵,“哎呀,我受伤了呀,肯定不能上前线啊!你说……” 其实朱振只是想要点儿好处,这打仗哪有白出力气的。“ 振哥儿,若是我主导这场战争,你说我有几分胜算!”耿直的朱文正见如何猜的透朱振的心思,以为朱振真的是受伤了,打不了仗,有些犹豫问道。“ 这一仗,不好打啊,世子在人家手里,手底下的士兵跟人家拼命,首先就没有底气,而且吴国公将精锐都调到前线去了,应天后方没有多少精锐啊。想拿伏牛山就更难了,调边军更别想,吴良的日子比你还难。少年,你摊上事儿了,要不你还是去找姑娘玩儿吧,省的等你叔叔回了应天砍你脑袋,你没玩够女人,这辈子白活了。”朱振摇头,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不信老子调动整个应天的兵马,拼了命拿不下他紫金山!”朱文正发狠道。“ 呵呵,别看紫金山山头不高,也有四五百米,士兵仰攻就那么容易?还有当初在雁孤山,你一千大军围剿我,都拿不下我,你就算是调动大军,能是两三千精通山地战高手的对手?打仗吗?首先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吗?现在国公大军正在跟陈友谅鏖战,你们本身就不沾光,地利呢,仰攻大山,又赶上夏天即将来临,森林枝繁叶茂,草木茂盛,你去了被伏击打脸绝对是正常现象,人和呢,世子殿下被人俘虏了,士兵军心混乱。这三样你一样都不沾,你拿什么打?”朱 振说的漫不经心,朱文正却越听越丧气。 “若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打?” “依我之见,根本不用打啊,张士诚想要什么,给他便是了,先把世子换回来,稳定军心,等到国公跟陈友谅打完仗,不就有的是时间收拾张士诚吗?就张士诚那群土鸡瓦狗,还不任凭常遇春将军与徐达将军率领的虎狼之师蹂躏?” 朱文正听后大怒,举起巴掌就要抽朱振,“你也是大好男儿,怎么遇到问题就那么怯弱!”但是见朱振确实受伤了,最终没下去手,他怕一巴掌真把朱振抽死了。 “我告诉你,朱振,我们朱家人,宁可死绝了,也不能没有骨气!你帮不了忙是吧,那你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哎,你别急,再喝杯茶啊!”朱振见朱文正气恼之下,直接甩膀子跑了,赶忙挽留。 “我朱文正就算是死,也不会求你的!你个软蛋!”朱文正一脚踹飞了朱振客厅的大门,扬长而去。 第四十一章 朱振攻略 朱文正走后,朱振正在快乐的如厕,不管如何,看到朱文正这个傲气冲天的家伙难受,自己心里就美美的。 “朱振!你给我死出来!” 一声娇喝,仿佛一道雷霆一般想起,朱振顿时感觉自己的脊梁骨一阵酸麻,一个彻底的寒意透过四肢百骸,不仅刚才的兴致没有了,就连五谷轮回之物,也在身体里进退不得,有一种男人基本上体验不到的痛感。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朱振悄无声息的努力着,他知道女人的性格,若是在气头上,什么都能做出来,他可不想裤子都没提,就被她满院追杀。 “朱振!你个混蛋!你给老娘滚出来!”朱若曦的声音抬高了数个声调。 一匹果下马忽然出现在朱若曦面前,小囡囡从腰间拔出木剑,仿佛西方的女骑士一样,英姿飒爽的指向朱若曦,小脸上充斥着愤怒,“老女人,你是何方妖物,也敢骂我哥哥!”朱 若曦本来心中含怒,皱眉望去,心里的怒火却顿时被冲去不少。只 见自己眼前,一个精致的如同瓷娃娃的小姑娘,正骑在一匹果下马上,脸上虽然充满了恶意,但是却像是一只生气的小仙女,不仅让人发不起火,反而给人一种萌萌的暖暖的感觉。但 是旁边儿的汉子则不一样,一只手死死的按着鸳鸯刀,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小 姑娘给人的感觉,非常的亲切而且熟悉。 “小妹妹,朱振是你哥哥吗?他是个坏蛋,你帮姐姐找出他来,好不好~”朱若曦忍不住想去摸囡囡的头,哪里料到囡囡一剑朝她劈了过来,朱若曦赶忙闪过。囡 囡用剑尖指着朱若曦,警惕道:“老女人,别套近乎,你是不是想要打败哥哥,拐走囡囡?我告诉你,囡囡已经长大了,不怕你们这些坏人!”毛 镶自然是知道上一次马夫人遇到囡囡,表现的过分亲切,被朱振差点儿当做人贩子,小囡囡心里也留下阴影的事情。 当下怕囡囡和对面再起争执,所以赶忙上前一步,将囡囡护在身后。 见朱振上前,朱若曦身边儿的武士也纷纷上前一步,给毛镶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毛 镶知道,对面的来历肯定不凡,尤其是对面的女子,浑身上下,英气逼人,很可能是那个将门之后。当 下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小姐,朱小官人身体抱恙,需要休养,请回吧。”“ 他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朱振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出来,休怪我烧了你家!”朱若曦本来就是带着气来的,如今又被一个小姑娘羞辱,心里更是火上加火,气的要爆炸。 “毛镶,带囡囡去玩儿,我一会儿就出来会客。”朱振知道,自己再不说话,怕是要引发乱战,当下立刻喊道。毛 镶听朱振所言,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囡囡说道:“囡囡,听到没,你哥哥说,让你先去跟毛大哥去玩儿。” 囡囡却不为所动,红着眼睛呲牙咧嘴道:“老女人,你敢欺负哥哥,我就杀了你!”“ 小臭丫头”朱若曦瞥了囡囡一眼,愤愤道。这 句话顿时点燃了囡囡的愤怒,囡囡催马又要动手,却被毛镶死死的拉住。朱 若曦心里有火,自然不管不顾,伸手举起马鞭便要抽。郝 队长是个务实的人,不想平添事端,而且听小姑娘叫朱振哥哥,想必是朱振的亲人,所以劝住了朱若曦。 “囡囡,对面来头不小,别给你哥哥找麻烦,我们先走。”毛镶也在一旁劝道。毛镶如今在亲军校尉供职,练出一副好眼力,眼前这个女子自己虽然没见过,但是气势一看就是将门虎女,肯定不好得罪。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囡囡,听话!”朱振在茅厕里无奈道。朱 振再次发话,囡囡也不在任性。他可是哥哥的乖宝宝。 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虽然有着巨大的年龄差距,但是却如同火星撞地球,谁都不喜欢谁。 “好了,囡囡,毛镶大哥带你去骑马。”毛镶也明白,既然这女子不肯离去,肯定跟朱振有所纠缠,搞不好是朱振以风流倜傥祸害了人家,又不愿意负责,然后人家找上门了。这个小囡囡在这里肯定惹祸。“ 好!毛镶哥哥,我想去马棚!”小囡囡悄悄的拉着毛镶往马棚走去。“ 去马棚做什么?”毛镶不解道。“ 我要做草人,扎死这个老女人!”囡囡气愤道。… …………… 朱若曦练武多年,听力何其灵敏,朱振虽然只喊了两句话,但是已经被她锁定了位置,直接杀向茅厕。 “朱振,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朱若曦直接用剑刺破帘子,朝着朱振刺去。 此时,朱振经历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幕,一位婀娜多姿的小姐姐,手里提着宝剑,堵在厕所门口,让本来就酝酿不出来的饭后俗物,更是阻塞不堪。而 且剑锋锋利,随时有刺死自己的可能。 自己昨天晚上真的是瞎了眼,竟然跟这样的女人私定终生。 “若曦,我求求你,你先别堵在门口行吗?”人在厕所里,不得不低头,朱振的声音简直是在哀求。朱 若曦在朱振的哀求声中,顿时清醒过来,原来这个男人在如厕。透 过被自己刺透的缝隙,甚至能够看到男人光滑白嫩的身体。 “呸,一个男人,竟然长了那么白的身体。”朱 若曦的脸颊瞬间羞红了,自己竟然赤果果的看了一个男人半部裸体,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所以强词夺理道:“我,我,不堵在门口,你若是逃了怎么办?”“ 我是你未婚夫,我为什么要逃!”朱振理直气壮道。“ 朱振,别给脸不要脸,你若是做了指挥使,我才会嫁给你!可是,昨晚我真的是瞎了眼,以为你是个有理想的少年,谁知道你连我兄长被抓,都见死不救!”朱若曦说着说着,就觉得委屈,眼泪就止不住啪啪的往外流。自 己真的是见了鬼的,昨天竟然没有看透这个男人虚伪的面目,竟然还跟他私定终生。 此时朱振总算是将身体里的污秽排泄出去,穿戴好衣物,像极了手握重兵的霸王,霸气迷人,用手攥住朱若曦的手腕,让剑尖抵住心口,昂然道:“你若是真的以为我是个贪生怕死不求上进之人,你就立刻用剑刺死我!就当我朱振瞎了眼,爱上了一个不相信他的女人!”朱 振的眼神仿佛散发着迷人的忧伤的光芒,直直的盯着朱若曦的眼睛。 在朱振毫无愧疚的眼神直视下,朱若曦终于败下阵来。“ 可是,你还拒绝了文正哥。”朱 若曦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很不争气,明明是这个家伙有错在先,为什么自己反而像是做错事的样子。 “哦!那你肯定是听朱文正胡说八道了。”朱振的脸瞬间仿佛有了万千柔情,“为了你,别说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死,我也在所不惜。再说了,如今受难的是我大舅哥,我为什么不救?只是那家伙不愿意听我多说,便以为我要拒绝他,急冲冲跑了不算,还踹坏了我家门。” 此时此刻朱振自然不能说,我想跟他要点儿好处,但是这厮蛮不讲理。恋 爱中的女人,都是智商下降的状态。而朱若曦则跟现代女人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她的恋爱刚刚萌芽,就已经没有了智商。 “啪嗒!”朱若曦手里的剑落在地上,朱振趁势将朱若曦簇拥在怀里,在朱若曦耳边小声说道:“若曦,相信我,我肯定能救你兄长!” 滚烫的呼吸烫在朱若曦的耳垂,朱若曦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推来朱振。 警惕的看着朱振,咬着整齐而洁白的银牙说道:“你又要占我便宜!你现在告诉我,你要怎么救兄长!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文正哥。” 朱振大义凛然道:“其实,小小的伏牛寨根本不难攻破,我早就有了定计,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跟朱文正说,因为他肯定会拒绝我。”“ 我不信!文正哥说,你就是贪生怕死!”朱若曦怀疑道。“ 贪生怕死!若曦你听我说,我的计划是,先派使者带着金银珠宝去见余思齐,表面上答应他的割地要求,麻痹他们,顺便了解山里的地势和军事布局。根 据我的了解,应天之所以拿不下伏牛寨,是因为伏牛寨的兵马对头陀岭进行了改造,里面不仅水源充足,而且还种植了大量的粮食,让上面的贼人没有物资的担忧。总恐怖的是他们的军事防御系统,我们一直不了解,所以屡次进攻都失败了。 我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只要我看上一遍,我就能摸透他们的防御原理。到 时候我就有把握带兵杀上伏牛寨,救出世子殿下!” 朱振知道,要好处没有希望了,甚至如果自己不说出计划,朱若曦会直接用剑刺死自己。事 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不如就表现的大义凛然一些。 言情小说里有说,男人这样表现自己,女人一定会深深的爱上自己。 果然,听了朱振的话,朱若曦俏脸一白,因为他明白了朱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朱文正了。说 起出使,现在是战乱年代,而且根本没有什么仁义道德,杀个使者那是屁大点儿事,当年扬宪还被张士诚扣过呢,现在双方关系那么差,别说扣下朱振,杀了朱振都有可能。朱 振那么说,朱若曦从心里万分的感动,他一定是为了我才想去冒这个险的,我竟然还提着剑来找他,我怎么那么不懂事儿。 同时在朱若曦心底也不愿意朱振出使。但 是一想到,朱标哥哥代表着应天的根基,是未来的接班人,他如果有什么生命危险,那么整个应天在特殊期间都会格外的动荡。朱 振看着若曦犹豫的模样,分外的心疼,不由的心一软,温言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反正我武艺高,一般的小鱼小虾还不是我的对手。” “朱振,你说我去做这个使者怎么样?”朱若曦声音发颤道。“ 放屁!”朱振的眉毛顿时像是起了一团火焰一般,“战争什么时候需要女人介入了,朱若曦我告诉你,你男人在呢,还需要你一个女人上战场?除非我死了!” 朱振说的这倒是心里话,虽然他打心眼里不想去做这个使者,但是让他的女人去冒这个险,朱振绝对不会同意的。朱 若曦确实不想让朱振做这个使者,但是她又万分担忧哥哥的安危,尤其是自己心里感觉,朱标哥哥很可能是因为保护自己被抓的时候,内心就格外的愧疚。这种愧疚,就仿佛有一群蚂蚁,一直在啃食他的心脏一样,刻骨铭心的痛。 朱振跟朱若曦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心里却疼的厉害,道:“你也别担心了,你去与马夫人说,这件事情交给我了。不就是出使吗?交给我便可以了,你若是担心我的安危,可以求夫人派些高手保护我。我知道,亲军校尉的武力,还是很有保障的。”提 起亲军校尉,朱若曦的眼睛里泛出了光芒,亲军校尉的武功确实厉害,只要有上几十人,保护朱振在乱军丛中杀出来确实没有问题。 但是她却故意问道:“亲军校尉也不一定能够保护你全身而退,你若是死了怎么办?” “为了你而死,我又有什么遗憾的呢?” “好,朱振,你朱若曦当着你的面立誓,你若是因为营救我哥哥死了,我便为守寡一辈子。”朱若曦的表情此时无比的严肃,说完转身离去。 “官人,你真能耐,三言两语便骗了一个姑娘的心。”毛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朱振身边。朱 振瞪了毛镶一眼,看的毛镶心里毛毛的。 朱振敲打道:“毛镶,你要是想活得久,第一要足够聪明,第二要少说话,尤其是你做了亲军校尉的百户,甚至将来做到千户。”毛 镶先是若有所思,顷刻间明白了朱振再说什么,“在下明白了,谢谢官人指点。” “行了,赶紧监控好应天的情况,我需要知道应天城里跟伏牛寨勾结的人是谁。”朱振叮嘱道。 “在下明白。”… ………………。当 天,朱若曦回了国公府。马 夫人正在跟国公府的大人们商谈应对之策,战争不是说打就打,毕竟几千人的对手,还有十几万大军压境,没有粮草准备,没有人员调配,没有战略准备,这都是没法进行的。 吴国公府,文臣居多,但是也一个个表情严肃,充斥着战意。 正殿内,大人们议论纷纷,慷慨激昂,求战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参杂着胡大海骂骂咧咧的粗话,此时此刻,胡大海成了应天除了朱文正之外,等级最高的武将,也是众人的主心骨。 丫鬟神色匆匆的走到殿内,在马夫人耳边说了句话,马夫人皱着眉头道:“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战策?”说 完,马夫人心里一动,标儿失踪的那一晚,貌似若曦也不见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又回来罢了。自己做母亲的因为着急孩子的事情,一直没有找她谈话,只是让她去祠堂里跪着反省。“ 让她在祠堂等我。”马夫人道。“ 小姐说,必须当着大人们的面说。”丫鬟为难道。 第四十二章 朱振献策 马夫人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女儿,自幼因为战乱流落在外,这几年好不容易寻回来,虽然性格跳脱了些,但是也练过一些武艺,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主张,莫非今日真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成?胡 大海说道:“夫人亦是女中豪杰,既然大小姐有策献上,何不请她进来说说?” 李善长道:“我闻城南朱振擅长山地作战之法,若是能请他助战,或许伏牛寨战事可一战而定。”马 夫人摇头道:“那日吾儿受难,城南朱振亦曾遭劫,眼下肩膀受伤,难以作战!” 马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将朱振骂了个半死。 朱文正拜访过后,已经将朱振的态度告诉了自己。若不是小家伙不辞辛苦的照顾二叔,自己定然轻饶不了他。胡 大海自然看得出马夫人所言口不应心,为难道:“若是换做旁日,由老夫出面,或许有几分机会,只是前些时日,吾儿开罪了他,再想寻他帮忙确实难了。” 众人心中都明白,朱振确实有不少本事,一来这少年行事极其嚣张,前些时日愣是把一个千户走的不轻,第二这少年对应天官员印象极差,或许是他命运不好,凡是不正面的事情,他基本上都能遇到。只 是如今有能人不能用,而世子殿下在应天被人掠去,应天的文武官员都感觉脸上被人家用脚丫子踹了一般。一 个个沮丧不堪,尤其是文人虽然嘴里说战,但是想到连主公的儿子都保不住,面子一个个都挂不住。 朱若曦走到殿外,听得众人互相提及朱振各种不好,心里顿时恼火异常,深吸几口气,总算是平稳情绪。 马夫人见她脸色煞白,只以为他是因为朱标被劫,心中难过,也没有多想,摆摆手示意她坐在她身边。朱 若曦进殿之后,众人也都停下,一脸好奇的看着朱若曦,想知道朱家这大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自从朱若曦被找回,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只是听闻这个大小姐颇为顽劣,便是吴国公也拿她没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胡大海这厮真的是病急乱投医。朱 若曦见众大人一个个如丧考妣,再想起朱振的计策,心中莫名的自豪,开口便说道:“母亲大人,今日城南朱振到我国公府农庄说有要事拜访,农庄并无主事之人女人擅自做主,接待了朱振。” 马夫人心中大怒,“自己不是让他在国公府反省吗?她什么时候又跑到农庄去了。”刚 想发火,忽然想起朱若曦提到朱振二字,便急忙问道:“朱振可有事情要与我说?” 朱若曦看了群臣一眼,带着几分鄙视道:“朱振与我说,既然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与张士诚一战,何不暂时佯装与其和好,派使者送上金银礼物,宣称我们愿意割地,麻痹敌人,同时搜集紫金山防御工事信息,了解兵员配备,到时候再攻山,也可以事半功倍。同时,边境的张士诚知晓我们要和谈,必然松懈,我们也可以暂时从边疆调出些许精锐部队,用以围剿伏牛寨。”殿 内群臣听了,张嘴面面相觑。他 们都不是武人,自然很少有人人想到可以这般做。 良久,李善长摇摇头道:“之前我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实在是我们军中并无人擅长山地作战,而就算是略懂之人,也是军中大将,不容有失。” “是啊,大小姐,我们早就想过这个法子,实在是没有人擅长山地作战,去了看了防御也未必知道怎么打,而且张士诚为人实在是歹毒,去他哪里的使者,实在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胡大海亦说道。朱 若曦说道:“若是朱振愿意去呢?”众 人瞬间愣了片刻,胡大海率先哈哈大笑道:“若是朱振小子愿意去,那群山贼可倒了大霉,只是张士诚为人歹毒,有虐待使者前科,朱振小子去了,就怕是有去无回啊。” 马夫人起身道:“朱振若是愿意前往,自然是有恩于朱家,朱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他,我愿意收他为义子。善长,你怎么看?” 李善长面露难色,捋着胡须,良久叹息一声道:“办法是好办法,只是朱振小哥儿只是一白丁,却要他为应天付出那么多,若是传出去,怕是外面会说我应天无德了!”胡 大海在一旁说道:“那小子狡猾的很,当初一千人在雁孤山围剿他,都没能奈何他,如今只是些伏牛寨的山贼而已,何以伤害到他,况且夫人愿意收他为义子,这是何等的荣耀?”李 善长摇摇头道:“朱振替夫人去就救儿子,认为义子理所应当,然而世子对我应天有特殊意义,我应天也不该没有表示,我听闻朱振小哥儿曾言,其擅长火器,不如便由大都府任命他一个火器营千户吧。”马 夫人见李善长安排的妥帖,心中颇为满意。 李善长是最早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人,虽然是文官,但是他对于战场的事情也颇为了解,既然他认可朱振的能力,那么朱振去伏牛寨打探形势,自然也就无碍了。而 且马夫人知晓朱振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替自己赡养二叔,自己早就有新报答他,如今收养他做义子,将来自然有更多的机会互相亲近。 朱振所献之策,既可以麻痹张士诚,又可以稳住余思齐,在这个时间段内,可以侦查他伏牛寨的防御,并给他们以雷霆一击,若是能够救出标儿还好,若是救不出标儿,也不能坠了应天的脸面。况 且多少听说过朱振本事的马夫人,相信朱振一定有办法,救出自己的标儿。 殿内虽然文人居多,但是也都是从战场上追随朱元璋走下来的,见马夫人已经认可,便纷纷下定决心。“ 战!绝对不能弱了应天的威风。”众 文人一拍书案,异口同声,同时对于眼前的夫人,也是万般的敬佩。这 个决定一定下达,那么就意味着世子的性命彻底危险了。因 为这个决策有一个不能说的地方,那就是世子最好能够救出来,就算是就不出来,也不能让他被抓到张士诚的辖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应天。这 对于一个母亲是何其的残忍。这 便是争夺天下的代价。马 夫人眼中含着泪花,“战!” 殿内为数不多的武将,纷纷给夫人叩首,“战!” 杀气扑面而来,这一战,他们将会不计一切代价,哪怕是世子牺牲,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们选择集体给夫人叩首,算是提前说一声对不起。 马夫人擦拭干净泪水,平静的下达命令。“ 吴国公府令,命廖永安为枢密院佥事,镇守常州,总览前线战事,吴良以本部人马镇守常熟,丁德兴以水军本部镇守宜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击,却也不可丧失领土。召辖区内辅兵为战兵,补充前线兵士,从前线秘密抽调精兵五千,并应天全部兵马夺取一万夺取紫金山伏牛寨,以胡大海为主帅,邓愈为先锋,朱振为火器营千户兼谈判大使,即刻行动,不容有失。” 众人凛然接命。殿 外一直等待的朱文正知道,自己这一次又丧失了出战的机会,而且此时群臣情绪激愤,况且命令已下,断然难以更改,只能悻悻而去,耷拉着脑袋不出声。 第四十三章 表妹?误会。 朱振早就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平凡下去。而 他等待的,则是一个契机。 一个可以表现自己实力的契机,朱振是个有尊严的男儿,只有自己打出来的功勋,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别 人给的,那是施舍,自己拼出来的,那是本事。尽 管朱振也留恋这种舒适的生活,但是他知道,是参天之木,终有擎天之时。这 是能力,也是义务。朱 若曦走后,朱振便开始准备,将保养的完美状态的scar再擦一遍油,清点子弹,闪光弹,手雷,药品,夜视仪,匕首,吉利服。三 匹骏马从吴国公府奔驰而至,手捧军服和印信站在门口。马 二爷还不知道世子被抓的消息,正在与士兵攀谈着,见朱振走出房间,三名军士立刻同时朝着朱振抱拳行礼。“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马二爷不解道;“给你个指挥佥事都不要,怎么反而要一个千户?” 朱振苦笑道:“之前是人家给的,这次是我要的。” “无缘无故的,虎二马上就回来了,家里那么大的生意等着你处置,咋又想着去当官了?” 朱振笑道:“不耽误买卖,事情解决了,我就可能解甲归田。” 朱振说的越是轻松,马二爷越是紧张,“我怎么感觉心里抽抽的厉害,哪里的武职,是前线吗?”朱 振指了指紫金山,道:“去紫金山。”马 二爷皱眉道:“傻孩子呦,你要的啥防区啊,你不知道紫金山有张士诚手底下的土匪么?那可不是吴国公的地盘。”转 过身来,马二爷恼火的看向三名军士,“你们是不是弄错了,紫金山那是张士诚的地盘,怎么让振哥儿去那里做千户?”三 名军士虽然不知道马二爷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也不敢得罪,抱拳道:“老人家,千户大人说驻地在紫金山也没错,因为他这次的任务是潜入紫金山,救出世子殿下。千户大人,今日午时三刻,胡元帅神策门外校场点卯聚将,请您务必及时赶到,否则军法无情。” 三名军士说完后告辞,马二爷怔怔的盯着朱振手里的文书,叹息一声说道:“标儿这孩子怎么这么苦命!这一战下来,他还能活吗?” “二爷,您认识世子?”朱振好奇道。 二爷拍了拍朱振的肩膀,“孩子,老一辈的恩怨,老头子就不跟你说了,老头子只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标儿出来,这孩子跟他妈一样,命苦。朱元璋这个秃驴,连妻儿都护不住,秀英当年真的是瞎了眼。”说 着,整个人身体摇晃,随时可能摔倒。朱 振赶忙搀扶着马二爷,道:“二爷,您放心吧,有我出手,世子不会有生命危险。”马 二爷浑身颤栗的厉害,垂头沉默半响,终于叹了口气。 “秀英现在肯定难过的厉害。振哥儿,能带老夫去见见他吗?”“ 二爷,您不是极其反感去吴国公府吗?”朱振有些担忧的看着马二爷。 “放心,老头子不会给你捣乱的。如今他男人在前线打仗,孩子丢了,她肯定心乱如焚,老头子去了,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安抚她一下肯定是可以的。倒是你啊,振哥儿,你有天大的本事,老头子知道,但是上了战场,便是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别有什么闪失。老夫早年丧子,遇到你之后,一直将你当亲孙子看待,你要是死在战场上,老夫怕是又得丢掉半条命。” 老爷子换了身干净衣服,让朱振送他去了国公府。 “你回去吧。”老 爷子下马,身形忽然魁梧起来,一步步坚定的走向国公府,卫士立刻拿出武器,小心意思的看着马二爷。 马二爷呐喊一声,“告诉你们家夫人,就说他二大爷来了。” 朱振眼神恍惚,他感觉老爷子的背影,像座大山。 守门的卫士以为这是个忽然出现的疯癫老头,竟让敢冒充夫人的二大爷,刚想上前训斥两句,就被路过的陈若曦呵斥住了。“ 你是二姥爷?”朱若曦瞪大了眸子,一脸不敢相信。 “大丫头,你还活着?”老爷子看到朱若曦之后,也很是惊讶,旋即则是一脸的欣喜。在 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我当然活着,还要多谢谢二姥爷当年教我的武功呢。”朱若曦看见马二爷之后,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抱着马二爷的胳膊前前后后看了半天。马 二爷见了朱若曦,心情也好了许多,爷俩仿佛有很多小秘密一般,二爷小声问道:“大丫头,你没将爷爷教过你武功的事情告诉别人吧。” “哪儿能呢。您说过,不许告诉别人的。”朱若曦乖乖的说道。 “那就好,咱们去见你母亲吧。你母亲现在肯定着急坏了!别看你母亲外表坚强,没人的时候,天天哭鼻子。”二爷虽然释怀了很多东西,但是只要有机会,就要数落下马夫人的不是,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 朱若曦搀扶着马二爷,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围的卫士,指着朱振,紧张兮兮的问道:“二姥爷,朱振是不是您孙子啊!” “是啊。这小子本事大的很,刚被封了千户,以后还得请你母亲多多照顾这个小家伙呢?怎么,大丫头,你认识这臭小子?”提起朱振,老爷子便颇为自豪。“ 啊?”朱若曦脸色羞红,“他竟然是我表哥呢。” “表哥,表哥。”小妮子呢喃着两句之后,脸颊红的更加厉害了。如果是嫁给表哥,那么母亲大人肯定更不会拒绝了吧。 见二人入府,朱振便打算去城外大营,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嘶。牛 二牵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马鞍上鼓鼓的,马鞍旁还挂着弓弩和长剑。别 看牛二憨憨傻傻的,但是见大小姐直勾勾的盯着朱振,如何不知道其中含义,低着头说了句,“小姐,俺什么都没看见,便远远的跑到一边儿去了。”战 马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名马赤骥,但是的确是难得的神骏。 看着久久不语的二人,不是的打出个响鼻,有些不耐烦的刨着地面。朱 振摸了摸马的鬃毛,马儿立刻扭过头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又打了个响鼻。 “我的兵种跟别人不一样,弓弩和刀剑用不上的。”朱振憋了半天,表情有些尴尬的说道。“ 表哥。我了解一点儿火器的,火铳弹丸有限,这些东西你早晚用的上的。”朱若曦的表情很是扭捏,甚至有些害羞。 “表哥?”朱振呆愣愣的有些懵,“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是要做你老公的,不会做你表哥的。” “哼!我会像二姥爷告你状的,说你欺负我,坏表哥。”朱若曦仿佛像是受气的小闺女一样,扔给朱振一件物什,转身起码就走。“ 什么情况?”朱振看着飞奔而走的朱若曦,一脸不解。 牛二则伸过很是欠揍的脸,一脸谄媚的说道:“表少爷,您这是要跟小姐亲上加亲啊。”“ 牛二,你什么意思?” “刚才二爷跟小姐说的话,我远远的都听见了,您是二爷的孙子,不就是大小姐的表哥吗?还是您年纪比小姐小,其实您是表弟,无碍事的,表姐表弟,整晚是戏。”牛二表情委屈,脑海里自动的脑补出很多戏,见朱振阴沉着脸,讪讪的一笑,翻身上马甩鞭而去。 第四十四章 元帅大点兵 朱振转身离去,朱若曦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巷子里。眼 泪止不住流泪。“ 兄长终究是被敌人抓去了,自己如何有心情谈情说爱。只希望表哥你,带着兄长安安全全回来。”毛 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朱若曦身后,小声说道:“朱千户家业颇大,必会去郊外农庄布置一番,小姐若是不舍,可去农庄送行。”“ 是你?”朱若曦诧异的看着毛镶。毛 镶恭敬道:“小姐,卑职亲军校尉营百户毛镶。奉夫人之命寻小姐回府。”“ 那你还劝我去庄子?这可不是你们亲军校尉的作风。”朱若曦诧异道。毛 镶脸上浮出感激之色,似乎回忆起什么,“朱小官人对我兄弟有活命之恩,我自然希望他有一段好姻缘。不过姑娘当早去早回,莫让卑职为难了。”马 上,朱振手里抚摸着朱若曦扔给自己的东西。 竟然是一件金丝甲,朱振将他塞进兜囊之中,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小妮子,算你有心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若是从此奋发上进,一路立功封爵,不断展现自己的本领,让朱元璋渐渐重用自己。最 后成为国之柱石,替国家守土一方,封侯拜将,到那个时候,朱元璋会不会同意自己的要求,让自己迎娶朱若曦? 然而,想要迎娶朱元璋的闺女,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一 旦娶了她闺女,就相当于半个朱家人,只要不犯大错,朱元璋就不会轻易砍自己的脑袋。以朱元璋多疑的性格,会同意自己吗?而 且,朱若曦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年纪不小了,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若曦给自己的时间还多吗? 想法一旦冒出来,便不可抑制,想要继续平淡下去便已经不可能了。算 了,不想了,若是老朱同志不同意,自己就带着他闺女私奔,找个岛国去当自己海外霸王,反正朱元璋不懂海战,不会轻易让人追出来。… ……朱 振做千户的事情,在农庄里引起了风浪,都怪送信的那个混球多嘴。马 二爷本意只是派人去接囡囡,谁曾想到这个家伙嘴那么快,将这事搞得人尽皆知。 妇人们一窝蜂似得涌进农庄,给朱振行李祝贺,由衷替朱振开心。在 妇人们心中,千户已经是了不得官了。 但是他们也知道,千户是要上战场上打仗的,妇人们将家里十几岁的娃子推出来,含着泪要让朱振带着他们去战场上立下功勋。朱 振心里明白,他们一是感激自己的恩德,另外便是怕自己死在战场上,他们和家里的小儿子又要过上无依无靠的日子。对 此,朱振自然拒绝,孩子们太小了,应该是好好长身体的年纪。交 代好农庄的发展事宜,穿上若曦送给自己的金丝甲,外罩山文甲,翻身上了战马,准备离去。却 见屋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妇人。 妇人们拦住去路,要朱振无论如何也要挑选些青壮,护卫朱振安全。朱 振拗不过妇人们的请求,还是选了功夫不错的孩子,让他们做自己的家丁。 在朱振眼里他们还是孩子,实际上已经十八九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朱振给他们买了铠甲和战马,对于自己人,朱振可是异常大方的。 朱振庄子里没有男人,清一色的寡妇,便由李月娥高高的端着酒碗,颇有女中豪杰的味道,大声说道:“诸儿郎,官人给你们的母亲工作,让你们全家的人有饭吃,有衣服穿,这是活命之恩,我们庄稼人报答活命之恩,该如何?”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舍生保护官人而已。”诸儿郎一起呐喊。这 些小家伙的父母虽然并入庄子时间不长,但是却也跟着朱振学了一些武艺,平日里也跟隔壁庄子的少年们骑马竞赛,吃食也有营养许多,如今一个个比之前也健壮不少,穿了铠甲,有了战马,一个个威风凛凛,呐喊一声,愣是比军中的精卒还有几分威势。“ 诸位都有弟弟在家,母亲亦有工作,衣食无忧,尔等上阵杀敌,皆无须忧虑,唯有护住官人安危一条使命,诸儿郎当需谨记。满饮此杯,上战场去罢。” 众儿郎纷纷饮尽碗中酒,先是给母亲磕头,然后又给朱振磕了个头,以后这些人与朱振的身份更近了一分,因为他们有了新的身份,朱振的家丁。家 丁,乃是私军,战场之上为主人护卫往死,抛头颅,洒血疆场,乃是指责。 家丁,乃是私军,战场之上为主人撞击军阵,碎铠甲,马革裹尸,乃是使命。朱 振一躬到地,对妇人们回道:“今日诸位以真情待我,以后便是朱振一家人。朱振必以死护卫诸位一声平安。” 起身,十八位儿郎护卫朱振,浩浩荡荡奔向校场。 母亲们慢慢的向前挪动,眼神越发的不舍,等到众人的背影越发的模糊的时候,很快便传来了阵阵啜泣声。儿 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战场浴血。但 是这是他们的命,庄稼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活命之恩,以死报之还是懂的。 等到看不到妇人们的时候,朱振勒住了战马,对那些眼圈发红的少年们说道:“想哭便哭吧。男子汉,大丈夫,第一次是允许哭的。到了战场上,就该玩命了。”先 是寂然无声,然后是抽泣,最后便是滂沱般的泪水。 身逢乱世,这便是他们的命。他们当拼死厮杀,保护主家,只有主家好好的活着,家里的亲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他们不怪他们的母亲,因为身逢乱世,母亲将他们养这么大,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太清楚了。 如今他们长大了,该做弟弟和母亲的保护伞了。哭 够了,朱振与少年郎们骑着马,奔向校场,不自觉的朝着庄子望去。 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袭粉红色的身影在庄子的箭塔上若隐若现,手里的粉帕缓缓挥舞。 看着那道不舍的身影,朱振心中顿生豪情,仰天大笑,激昂唱道:“昔日纵马任逍遥,金陵数我最英豪。秦淮霞色好,玄武烟波渺。执枪鏖战八方,势守河山多娇。定有得胜归来日,与卿把酒赏竹宵。” 金陵外校场。校 场内围起栅栏,无数新征调而来的辅兵蜂拥而入,手持军书纷纷向军中书记官处集合,校场内此起彼伏千户们的唱名声。朱 振领着十八名家丁入辕门口,顷刻间引起了诸多将士和千户们的注意。只 见远远的一袭身穿山文甲头戴凤翅盔,头插火红色雉鸡翎,胯下火红色战马的少年小将军,身后十八骑也皆是精壮之辈,如一卷狂风,卷起浩荡烟尘,直奔大营而来。 众人纷纷忍不住赞叹道:“莫不是前线哪位少将军回来了?”“ 定然是哪位少将军,虽然十八骑,却人人戴甲,精锐的不得了。” “您是朱振千户?”书记官诧异看着朱振的文书,恭敬的行礼,并告诉他帅帐的位置,便领着朱振的亲兵去了火器营千户所的位置。 帅帐设置在校场正中心的位置,周围用栅栏和拒马围得紧实,虽然校场有很多辅兵,但是统帅乃是胡大海,军中作战经验丰富,营帐之间布置既有防御功能,又具备放火的效果,没几个营帐之间,还设置有公共厕所,上盖草木灰。一队队巡逻兵巡弋而过,戒备森严,朱振看着时间尚未到午时三刻,便老实的躲在账外等候统帅点卯聚将。 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朱振悄悄的打量着将士们,昔日里刘伯温所言不假,朱元璋手下的兵丁战斗力一般,除却少有的精锐,将士们眼神中并无锐气,眼神中更多只是迷茫。很 快午时三刻到来,帅帐旁三人合抱的一面大鼓被擂鼓官用鼓槌敲得隆隆作响,震得人耳膜欲裂。朱 振抖了抖征袍,随着众千户的脚步走入帅帐。 第四十五章 考校武艺 隆隆鼓声之下,胡大海的家丁顶盔掼甲按雁翅排开,分立帅帐两厢,中间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数十位千户,副千户鱼贯而入。 朱振乃是新丁,左右环视,没有任何熟人,当然朱元璋阵营的武将朱振确实认识几个,不过都是超级能打的,现在多数在龙湾,或者在其他战区。 认识的文职,就更少了。刘伯温算一个,宋濂算一个,张大舍这个文职武官也算一个。 众人进入帅帐,三通鼓毕。朱振很老实的站在末尾,低头一语不发,不过朱振这一身行头,实在是抢眼。山 文甲,凤翅盔,跟胡大海穿的一样骚包。朱 振之前看电影,一般将领基本上都这样穿,所以朱若曦送他这一身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谁知道入了帅帐,大家都好奇的盯着他看。朱 振环视了一周才知道,朱元璋好穷,手底下人更穷,好多人连身皮甲都没有,很多武将甚至就一把好刀挂在腰间,了不得了。 不过朱振也算是很有礼貌,谁好奇的看他,他就礼貌的笑笑。 身为特种兵,他太知道那些那些兄弟部队对于他们优质的武器装备有多羡慕了,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儿屁事儿让人怨恨。 众人对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小子很不信任。 朱振很想说一句,“你愁啥。”但 是想到大家伙很可能说,“瞅你咋地。”然 后群殴自己,朱振就更低调了。众 将之前确实听说过朱振的不少事情,但是认为吹捧居多,如今看了朱振的年龄和相貌之后,更不愿意相信。 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啥玩意啊?” “这货太骚包了!” “有钱了不起啊!跟元帅穿的一样!” “他怎么不弄一身金盔金甲穿上!” 有门路的将领知道朱振是这次计划的重要一环,看了朱振拉风的样子之后,更不信任,眉头紧蹙,认为朱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 于这一次作战,天生就少了几分自信。 不过身在帅帐,没有人敢主动开口。武 将自觉按资历和能力排好队,胡大海高座帅帐之后,身后是一张巨大的紫金山周围的地图,不过对于紫金山的具体军事布局的地方,却一丝没有。胡 大海铁面身长,确实威武的紧,颌下一缕长须随风飘扬,又长又粗的眉毛下生的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令人不敢直视。而 是站在主帅的位置上,环视众将,将众将的神态尽收眼底,朱振这个小帅哥实在是太显眼,惹得胡大海的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白了朱振一眼,似乎说,你不是挺厉害的,打死不当官吗?老 子给你的官不当,非要自己逞英雄。 没人带你,自己瞎折腾,闹出笑话来了吧。“ 众将听令。”胡大海身为中书分省参知政事,右翼元帅,仅仅是职务就高所有人一截,如果不是因为此时他老人家不在浙东,人家是浙江战区司令长官,手握重兵的一方大boss,手底下的官职都是枢密院佥事一级的,哪里用跟这些千户级别的小虾米打交道。“ 轰!”一 阵凌乱的甲叶子撞击声,众千户抱拳曰:“末将在。” 虽然在场的杂鱼多,不过多数都是跟朱元璋打天下的老革命了,多数都经历过战争,终究在气势上不算弱。 “本将为右翼统军元帅,奉命统管应天战事,即日起诸将领精兵者,分发军备,刻苦训练,随时备战。 领辅兵者先去西线佯装支援西线战场,虚大张旗鼓,每日行军三十里,三日后绕路前往东线,每日行军八十里,开拔后,骑军在前,步兵在后,每日驻军依山傍水造饭,切记深扎营盘,布置防御,莫为匪盗所破。我 是武人,不懂的读书人的大道理,但是尔等即为我统御,既要知道我的规矩,不杀人,不掠夺妇女,不焚烧房屋,若有违者,斩立决。尔 等到达东线,领回精兵,当走小路,昼伏夜出,各按本将手书为依据,围困紫金山不得有误。行了,都散了,准备拔营。”??? 诸千户轰然领命,行礼后三三两两散去。 朱振见胡大海没有召见自己,以为自然有他的布置,结果扭头也跟着离开帅帐。胡 大海站在原地,等了几秒,见朱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还在往外走。 “朱振,你留下!你小子够傲气啊,本帅若是不开口,你是不是就搭理本帅了?”朱 振知道,之前自己拒绝了胡大海,这厮心里记仇,这一次肯定没自己的好,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外走,结果胡大海不耐烦了,在诸将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三两步想要一把提起朱振。结 果朱振肩膀一抖,直接甩开了胡大海的手。 胡大海诧异的看了一眼朱振,心想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当即笑道,“臭小子,既然你执行特殊军务,便先让本帅考究下你的武艺。” 胡大海是朱元璋手下顶级武将,身长八尺,肌肉爆炸,若是比试拳脚,朱振肯定不沾光,不过朱振新到军中,若是就此怂了,肯定得让人家笑话,以后在军中自然也不好混了。 朱振忽然想到,朱若曦送给自己之后被自己取名小红的战马,乃是难得的宝马良驹,不如与胡大海马战,自己马快,也可以沾些便宜。当 然,有一点是朱振没有想到的,当然他没在胡大海的位置,也没有那个格局,那就是安稳将士们的信心。当 下傲气道:“末将听闻胡元帅乃是马上将,既然想要考究在下武艺,不如比试马战!”胡 大海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点头道:“趁着诸将还没开拔,咱爷俩练练,让老夫也见识下你的本事。就你这细皮嫩肉,除了给老夫出谋划策之外,老夫还真的不知道你能干点啥。”人 身攻击,激将法,不能忍。 胡大海接着说道:“不过呢,既然咱们是比试,我也有个要求,你若是胜了,我便许你在这两万人中,挑选八百精锐,组成你的火器营,若是败了,这出使紫金山的任务,便要交给邓愈,如何?”朱 振明了,胡大海这是起了爱护自己的心思,怕自己本事不济,死在伏牛寨,同时也担心出使那么大的事情,交给自己一个毛头小子,让自己搞砸了。 若是自己能在手底下走下几招,估计胡大海就能认可自己的实力,也能安稳军心。若 是自己输了,那真的是本事不济,不堪大用。 朱振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当下点头应允道:“敢不尊元帅令。”众 将停住脚步,自觉围城一个巨大的圈,外面则是一圈圈的将士。将士们当然是看热闹的多,而千户们,则心里或多或少的开始佩服胡大海。不 愧是统军元帅,仅凭观察,就能知道将士们心里担忧什么。当 然,大家也都好奇,这个传说中的少年的本事到底如何?到 底能不能担任此次任务。 要知道此次张士诚进逼东线,可是关乎应天生死存亡的大事。“ 牵我的追风驹来,本帅要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胡大海哈哈大笑道。 本来还心里惴惴不安的将士们,见主帅谈笑风生,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胆气。 朱振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全额对胡大海多了几分佩服。 第四十六章 老将威风 如今重担系于朱振一人身上,众人能知晓他本事有多大,也是好事。 众将士驻足看向圈内,只见朱振快下一匹火红色的战马,身披山文甲,头戴凤翅兜鍪,身姿挺拔,双目射光,何等的潇洒。 心中对朱振的怀不由的便少了几分。 众人底下私自讨论。 “你说是朱振厉害,还是元帅厉害?” “这还用说吗?元帅自随国公从征以来,百战百胜,何曾有丝毫败绩,乃是我应天少有的虎将。”“ 可我听说朱振千户,雁孤山一战,以一人之力,横扫千人,更是打的朱文正落花流水。” “坊间传言,不足为信。” “确实如此,姜还是老的辣。” 胡大海从征多年,如今已经高官得坐,早就过了亲自上战场的年纪了。他更多的时候,是以统帅身份指挥战斗,所以胡大海身子开始发福,渐渐的有了大肚腩。但 是这不代表胡大海没有战斗力了。 因为岁月给他沉淀了最宝贵的东西,沉淀下的经验。 胡大海胯下一提缰绳,战马奔驰而起,四蹄腾飞,卷起校场上的尘土,仿佛腾云驾雾的龙驹一般,追风驹果然名不虚传。 而坐骑之上的胡大海,手持大斧,越往前,气势越强。仿 佛惊涛骇浪,一波波冲击着前方。 众将士见状,不由的齐喝一声,“好!” 有如此虎将率领,别说是张士诚,便是九幽黄泉又有什么去不得! “战!”“ 战!”“ 战!” 军旗飞扬,将士们齐声呐喊,仿佛无形中刺激着胡大海,让胡大海的气势越发的强盛。军 中校技,擂鼓官砰砰敲响巨鼓,不仅仅刺激着耳膜,也让人内心的血液,开始加快流淌。朱 振见此,内心微微一荡,看来自己选择马战,反而是选了个最不利于的结局。不 过大好男儿,既然选择在战场上博取功名,又如何能胆怯。 “噌愣!”一 声将要腰间的宝剑抽了出来,一提缰绳,呐喊道:“请元帅恕末将无礼,驾!”新 认主的小红也不畏怯,朝着胡大海奔驰而去。双 方战马如电,眨眼间便是一个交锋。胡 大海的大斧虚晃一招,外表仿佛是砍向朱振的头颅,结果实际上朝着朱振肋下砍来。胡 大海使用的巨斧,对付骑兵威胁颇大,别看朱振穿的是山文甲,若是被砍中肋下,战斗力瞬间十去七八,甚至吐血都有可能。 朱振眼疾手快,手中长剑一计直刺,并无任何花样招式,胡大海只感觉眼前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这一剑若是击实,胡大海的手腕必备刺透。 胡大海大斧一翻,从下而上使了个犀牛望月。“ 嘡!”武 器交击之声震得周围将士身子一颤,二人一错蹬,竟然还都背身给对方来了一击。“ 好!” 胡大海赞叹一声,不顾将士们看呆了神情,拨马回打。 刚才一击,朱振看似没事儿,但是实际上已经虎口开裂,他本身肩膀有伤,身子力气就不协调,但是校场也是战场,朱振自然不可能认怂。 双方战至一处,在战马上来来回回打了五十多个回合。 两人都是最上等的战马,都是最优质的铠甲,都是吴国公府精心打造出最上等的武器,一时间就像是两团云霞在天空之中纠缠不休。 众将士看的呆若木鸡。胡 大海成名早,早就在应天有着赫赫威名,多少元朝猛将死在他斧下,如今虽然很少亲自上战阵厮杀,但是武艺之超绝,依然是天下少有。 如今战场之上,骑术之强,斧势之威,依然看的众人浑身热血沸腾,心中不自觉的赞叹一声,好威猛的元帅。 可是,那个被大家伙看不起的小家伙,竟然以不及弱冠之龄与元帅斗了五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负。看 来我等真的是错怪他了,如此少年,如何担不得重任! 战至八十回合,胡大海依然面不改色,招式不老,打的朱振连连后退。要 知道胡大海使用的是斧头,需要力气之强,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体味的。而 朱振使用的长剑,每一次交击,都感觉心脏一阵震颤,好几次都感觉嗓子眼发甜,好悬吐出血来。 朱振心中佩服,难怪是当世名将,今日怕是要败了。不 过朱振败得心服口服。若 是论弓箭骑射,论火铳的威力,恐怕这朱元璋手下没人是自己的对手,但是若是论排兵布阵,论马上马下功夫,这吴国公府上下比自己强的将军,不知道有多少。 单单是一个胡大海自己就不是对手,若是对上常遇春、郭英等绝世悍将,自己岂不是更白给。不 过我朱振如何也是大好男儿,上一世能够在战场上打下赫赫威名,成为让敌人威风桑当的特种军医,这一世我朱振也要靠自己的实力,证明我朱振乃是绝世好男儿。想 至此,朱振热血沸腾,双目赤红,实力反而越战越强。 一晃到了一百个回合,朱振身上已经吃了胡大海一斧头,口吐鲜血,身上的铠甲早就被汗水打湿,额头之上全都是豆大的汗珠。 “小子,你已经不错了,老夫答应了你的千户职务如何?”胡大海拨马跳出圈外,眼神却带着几分嘲讽之色。“ 老子的功勋自然有老子自己在马上取,何须别人给!看招!”朱振话落,马蹄再次飞腾而起,众将士真的看傻了。 军中尊重强者,朱振身上负伤,依然持剑鏖战,激起了将士们的热血。再 也没有人看不起朱振,手中的武器猛地在盾牌上撞击,口中唱诵,“勇!” “勇!” “勇!” 呐喊声气势越发的强,虽然军中多是些辅兵,但是气势之强,愣是比千户们见过的那些精锐还要强上几分。将 士们佩服朱振只勇。 而千户则佩服胡大海统军之能!将一支弱旅顷刻间打造成雄狮,是何等帅之谋略也。就算是再给他们二十年,他们也做不到胡大海这般。 “招!”朱振一剑刺去,胡大海猛地使了个蒙古骑士最擅长的蹬里藏身,大斧朝着朱振的小腿砍去。却 见朱振双腿一踩蹬,人直接飞出,直接落在胡大海的马背之声,而胡大海恰在此时,翻身回到马背之上。朱 振的剑平放在胡大海的哽嗓咽喉之上。 汗珠顺着嘴角伴着鲜血流淌在朱振的脖颈之上,朱振的身子猛烈的震颤着,眼神中带着复杂之色,他比谁都清楚,刚才胡大海砍自己腿的那一斧子,满了。 “元帅为何?”胡 大海嘴唇微颤,“说你赢了!” 朱振磕磕巴巴道:“元帅,我赢了。”众 将士瞪大眸子,嘴巴张大大大的,完全是呆若木鸡。朱 振千户竟然赢了。他 竟然打赢了胡大海。原 来应天对于张士诚根本不是无计可施,而是选出了当下应天最能战的年轻人,这一战我们必胜!胡 大海哈哈大笑,“如今我应天有此良将,我应天如何能够不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将士们喊声整天。 胡大海一甩征袍,笑着对将士们说道:“怎么,还不开拔,等着看老夫笑话吗?”接 着,校场里呼喊声此起彼伏。“ 开拔!” 第四十七章 自暴自弃 开拔军令已经下达,军营一片秩序井然。 胡大海催马来到朱振近前,“包扎后,稍作休息,晚上开火的时候,来大营见我。”“ 末将尊令!”朱 振看得出来,胡大海修改并完善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使得计划不论是周密性还是可行性都有所提高,所以他肯定会找自己面授机宜。 处理好伤口,朱振抱着好奇的目光观赏整座大营,他很好奇像是胡大海之流,如何从乡间百姓,成长为一方统帅,还将军营布置的如此井井有条。“ 不用好奇了,不懂的学习的将领,早就死了。” 耳边熟悉又另外烦躁的声音响起,依然是那副傲然看不起一切的味道。朱 振愣了愣,一股浓郁的酒香气飘了过来。 “来,坐一会儿!”朱 文正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地面,朱振皱着眉头,盘膝而坐,却不去碰酒壶。 朱文正笑笑,将酒壶里的酒饮了一半,琥珀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流淌到了哽嗓,也不去擦拭,仰脸望着天空,表情说不出的落寞。“在应天,唯独我朱文正可以在营中公开饮酒,是不是很让人羡慕?”朱 文正总是一副全世界对不起自己,我很委屈,然后开启放荡不羁,饮酒作乐模式,仿佛全天下都不理解自己一般。 朱振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就来气。 终于一巴掌抽在了朱文正的脸上,一脚踢碎了他的酒壶。“ 呵呵!”红着脸的朱文正并没有任何怒色,将头倚在栅栏上,咧嘴笑道,“总算是还有人关心我,有时候有人愿意揍你一顿也是幸福啊!来,再打,我感觉我已经废了,打我一顿,我心里可能舒坦点儿。” 朱振看见这厮竟然穿上了自己的家丁制服,自己家里的光着头的家丁臭小子,被揣进了军中茅厕,光着屁股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儿,被一条长长的绳索捆绑着,不远处还有一泡没撒完的屎。 朱振冒火,“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能不能争点气,想要上战场,找国公请战即可,何必作弄我家的孩子?” 朱文正轻蔑的看了朱振一眼,自暴自弃的冷笑道:“请战?有用吗?如此危局,宁可用一个外人,也不用我,想必叔父是真的放弃我了吧。” 朱振仰天长叹,真的是无语了。 他没有心情去管朱文正与朱元葬之间的瓜葛,他只想做好自己的千户,救出朱标,立下赫赫功勋。 只是这厮实在是气人了,打了自己人,还若无其事的饮酒作乐。 “恶意在军中伤害袍泽,我可以临时专权宰了你,你个混蛋就不怕死吗?” 朱文正呵呵冷笑道“死?饥荒那年,如果不是我爹把口粮留给我,我早该死了?” 朱振平静道:“既然你不怕死,那你就随我上战场吧。别人不敢用你这个大都督,我朱某敢,只要你不怕死,我便带你去紫金山闯上一遭。” “你当真敢?”朱文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朱振。 朱文正本来只是想找朱振聊聊天,喝喝闷酒,没想到却换来这么个结局,过了半响,朱文正抬起头来,眼珠发红,“朱振,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是你既然对我好,我就跟你提一句,今日你把我带上战场,明日等你回师,也许便会触怒了我叔父,别说是千户,怕是个什长你都做不了了。到时候白忙活一场,你可别后悔。” 朱振哈哈大笑,潇洒道:“老子本来就不稀罕什么千户,万户,老子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回朱标那个小混蛋。至于回师之后如何?老子才不在乎,大不了回家种地。” 见朱振满不在乎,朱文正叹气,神色黯然,“若是我有你那么看得开,便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了,不就是紫金山吗?老子陪你闯了。” 人这辈子,如果少了疯狂,真的很没意思。朱振也不知道自己将朱文正这个名义上的三军统帅带上战场会是什么结果。 但是他还是选择做了,因为他可怜朱文正这个曾经在历史上留下璀璨名号男人的尊严。 “老实的呆着,在让我再见到你喝酒,等着挨板子吧。”朱 振一甩征袍离去,留下呵呵傻笑的朱文正。见 朱振离去,朱文正呵呵一笑,跳进坑里,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副丝绸帕擦了擦光头小家丁的嘴巴,忍不住又抹了把小光头的屁股,很是有手感,吓得小和尚周身颤栗,眼泪差点儿忍不住哭了出来。他 知道自己给朱家丢人了,被人家活捉了扔进粪坑不说,连一点儿动静都没弄出来。难 怪主家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再言语。就 自己这样,到了战场,肯定会死无全尸。看 着沮丧的小秃子,朱文正笑道:“滚回家吧。从今天起我便是你了。你这样子,不适合当兵的。” 小子呸了一口,“朱文正是吧,小爷听过你,你也是应天出了名的废物!有本事咱俩比比,看谁在战场上杀的人多。”“ 呦呵,小子脾气不小啊,怎么称呼?”朱文正来了兴致,坐在那光屁股小子屁股旁边,慢悠悠的问道。“ 小爷,长洲姚天禧!” 光着屁股的姚天禧小心翼翼的从粪坑里探出头来,眺望远方,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文正,朝着库房跑去。朱 文被小和尚锐利的眼神搞得愣愣出神。“ 为什么,连朱振身边的一个小秃子,都给自己与众不同的感觉?”朱文正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 朱振以为自己入伍之后,便要过上苦逼的日子,毕竟见惯了朱元璋的抠搜,就算是吃到麸皮,朱振也不好奇。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靠近中军大帐,便闻到了阵阵香气,朱振急不可耐的报名进入中军大帐。胡 大海居中而坐,旁边儿还坐着一名威武的中年武将,望着地图眉头紧皱,朱振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换了一张新的行军地图,上面犬牙交错着整个江南的局势。“ 好了,邓愈,莫要看了,先介绍个小家伙给你认识。”胡大海朝着朱振招招手道:“朱振啊,这位便是咱们军中大名鼎鼎的名将邓愈。” 邓愈回身,虎目微睁,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朱振,朱振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被一头猛虎盯住了。这 种感觉,只有在战场被,被敌人的狙击手锁定的时候才有过。 朱振上前行礼道:“末将朱振拜见邓将军。”邓 愈盯着朱振半响,见少年进退并不失规矩,点点头说道:“小子,不错。做吧。” “若是二位将军在商谈军务,小子可以去帐外等候。”朱振看着大帐连地图都换了,知道两位统帅很可能在商谈军情,自己一个小千户,最好别瞎掺合。“ 回来,当初伯温先生说你足智多谋,也跟着我们商议商议。”邓愈一把按住了朱振肩膀,朱振一较力,竟然没有甩开。两 个人僵持了数分钟,待朱振额头都出了冷汗,邓愈这才松开手。看 着朱振吃瘪的场景,胡大海哈哈大笑,“臭小子,遇到硬茬了吧?老夫告诉你,邓将军十四岁入伍,便每战身先士卒,冲敌破阵了。别因为老夫年迈,输了你一手,你便得意,告诉你,咱们吴国公手底下能人多着呢。” 第四十八章 老帅手气 朱振无奈,只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两位主将的副手。胡 大海捋着胡须,黑黝黝的大脸倒是时有笑意,只不过邓愈一直沉着脸,让朱振非常不解。 邓愈吃了两口,便将筷子扔到一边儿,对朱振问道:“小子,说说看,你认为这一次张士诚大军压境,会搞出多大的动静?” 朱振苦笑,这种事情他一个千户如何能乱说。 朱振疑问不解的看向胡大海,胡大海笑意盈盈道:“说说看,我看看你小子的能耐!”“ 这个……二位大帅,末将并未上过前线,委实不知道前线的情况,不过张士诚为人过于宽厚,赏罚不明,手下将士作战从来都很是懈怠,想必他们想要突破我军防线都应该很难吧?况且廖永安也是军中宿将,打个小小的张士信之辈,应该还是手到擒来吧。” 朱振虽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但是却没有一句话是肯定性的话,他看得出来,邓愈的表情如此严肃,肯定是前线有所变化。胡 大海起身带着朱振走到了军师地图前,示意他自己看。 “处州、金华、义乌,”朱振看了这三处地方的变化,大惊失色。 地图上只是简单的勾勒,勾勒简单到令人发指,但是其中蕴含的信息却是惊人的。邓 愈的目光非常忧虑,显然他对于前线的战事非常没有信心。“ 知道老夫今日为何要败给你吗?”胡大海苦笑一声问道。 朱振摇头。“ 这一战过后,老夫便要名声扫地了,不如把机会让给你,让你们年轻人早点儿上位,处州和金华的苗兵叛变,杀耿再成,大名鼎鼎的文士孙炎生生的吃了。哈哈哈,老夫威名毁于一旦啊!” 胡大海笑着笑着,表情变得无比的阴沉和冷厉。 孙炎可算是朱元璋手底下门面型的文士,竟然被人给活活吃了,这让应天方面如何不震惊。 朱振并不知道,处州是胡大海的驻地,那里的苗兵就是他招募的。胡大海爱慕贤才,给朱元璋招募了许多优秀的人才,宋濂、刘伯温等都是胡大海招募的。他 爱惜苗兵统帅蒋英、刘震的才华,将他们招致麾下,希望苗军成为胡大海手下又一尖端战力,谁曾想到这两个苗人竟然叛变了。 这是胡大海的缺点,那就是有君子之风太浓郁,讲究信义,他却忘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仁义最终换来如此的苦果,这位老将军心灰意冷了。 只是胡大海如何也没有想到,若不是朱振煽动了翅膀,他此时应该已经死在处州了。 朱振眉头紧皱,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了,之前只是东线部分防线大军压境,如今苗兵叛乱,他们势必会投降张士诚,那么机会就是三分之二的防线开始出现危机了。朱 振咬牙道:“末将也没有想到前线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那义乌呢?” 邓愈冷笑着将一封信扔到桌子上,说道:“看看吧,还有更惊心动魄的等着你呢。” 朱振捡起信,竟然是李文忠写给胡大海的,“谢再兴谋反,张士诚二十万大军压境,兵进义乌。”“ 谢再兴这个老货,主公待他不薄,将他两个女儿分别许配给徐达和朱文正,他却不知好歹,在这个时候反叛主公。”胡大海一脸冷笑,“他真的以为他很厉害么?大家只是看他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功劳让着他,他却以为自己的长枪军无敌天下了。我看着老家伙不仅自己要完蛋,还要祸及家人。”朱 振狠狠的点点头。 “此次局势变化,张士诚已经不是沾点儿便宜那么简单了,三路大军进逼,不管哪一路大军杀进来,我们辛苦积攒下的家业都会损失惨重!所以你之前的作战计划必须更改,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朱振沉思了一番后,暂时没有眉目,问道:“不知道大帅可有定计?”胡 大海从口袋里摸出三枚铜钱,朝天一扔,还像模像样的念叨了两句古文,然后说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三十八,封侯拜相,前途可期。 小子刚才老夫已经给你做了占卜,此番行动必胜。来饮了此碗。” 说着举起海碗,便要饮满此杯。 邓愈转过头去,对于胡大海这般忽悠年轻人的手段,非常不耻。 三八,我还妇女节呢! 朱振脸黑的像是一块煤炭。 谁不知道你胡大海是个粗人,不同文墨,还搞什么卜卦。 真的闲的。胡 大海见朱振一脸鄙视,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装道:“莫要不信,老夫这周易可是很灵的,小子你有福了,这是上上卦。” 说着要去收回铜钱,却被朱振一把按住了。 “九二?”朱 振诧异的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呢喃道。 “什么意思?小子莫非你懂得占卜? 这是文忠送我的铜钱,说卜卦特别灵,让我替他转送给伯温先生,让我昧下了。我 寻思着他们都是半仙,我也学学,就算是不会算卦,用来忽悠手底下兵士也好,谁曾想到第一次用就被你小子给识破了,话说小子,这九二是何意?” 朱振苦笑一声道:“不出门庭,凶,满意了吧,老元帅。”胡 大海急的眼角直抽抽,粗糙的大手赶忙拿起铜钱,怎么可能是凶呢?肯定是刚才不虔诚,我 再试一遍,结果依然是九二。 再扔。 还是九二。这 次轮到朱振的脸抽抽了。 胡大海拽了拽一直不语的邓愈,说道:“老邓,你试试,俺今天手气真不好,晦气事太多了。”朱 振呆若木鸡,这玩意莫非还是抓奖不成?还 手气? 邓愈被胡大海折磨的没办法,拿起铜钱,往天上一扔。 依然是九二。“ 嗨!小子,你这是命啊!”胡大海瞪着眼睛,一咬牙道:“算了,我叫我义子胡德济跑这一趟吧,这是这小子本事实在不济,怕是也得死在张士诚军中。”“ 也?”朱振瞪大了眼睛,合着您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回来?邓 愈倒是不似胡大海这般胡闹,对朱振问道:“你既然懂得卜卦,你说说这卦象中的含义吧?” 胡大海将铜钱很是嫌弃的仍在一边儿,“关键时刻,不给我提气,信他作甚?” 朱振苦笑道:“功业再前,当毅然而出,虽然有险难也要拼一把。相反,如果死硬地坚持躲避在家中,就是刚中而不正,是浪费机遇,因此会有凶险。所以这一趟,我还真的得去,二位主帅说说你们的计划吧,我倒是要看看,我到底要闯一趟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第四十九章 连番献计 邓愈看着朱振,欲言又止,沉吟了许久。 胡大海笑道:“婆婆妈妈作甚?小子,听着,你的作战计划我已经全面修改,我的意思是,你手持符节,携带金银财宝,以使者的身份面见张士诚,跟他说,只要他愿意交还世子,我们愿意先行一步交出金坛、常州以示诚意,等到世子得救,我们可以再退一步,让他自行在边境,挑选两座城池。”朱 振瞬间明白了胡大海与邓愈的计谋,只是这事毕竟涉及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自己不得不参与进来,完善这个计划。 若是这计谋有明显的缺陷,自己到了战场之上被莫名其妙的砍了脑袋,那岂不是白活了?“ 以张士诚欺软怕硬的性格,若是得了常州和金坛,他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引军上前,如此太湖等地便危险了。”胡 大海笑道:“小子果然聪明伶俐,不过你以为本帅会那么便宜他吗?眼下重兵调动,会将大规模的老兵调动到金陵,而前线剩余大量的新兵,势必会连连惨败,届时张士诚连连拿城,就必须分散兵力,实际上张士诚的一路兵马人马本身就不算多,再稍作分摊,就算是想要作为也就难了。”“ 那从前线调动来的老兵呢?” 邓愈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道:“从前线调动来的老兵,将会在紫金山稍作停留,与余思齐谈判,若是不成,我便会将这些兵力,集中起来使用,派遣到义乌,用来与胡深和李文忠夹击谢再兴和张士信,一口吃掉他所谓的二十万大军,让张士诚这一战痛到骨子里。” 存人失地,失地存人,集中有生力量消灭敌人,这是后世最常用的作战手法,胡大海这般优秀的统帅会使用这种战法朱振并不稀奇,但是却有一点胡大海并没有提及,而且是非常致命的一点。 朱振挑了挑眉,“只是世子?”胡 大海亦皱眉道:“世子殿下被俘,我等身为臣子,确实心怀忧虑,但是大局当前,我们也没有那么办法去顾及他的安危,唯独打败张士诚,以更多的战俘去跟他交换了,毕竟短时间内,我们对紫金山的防守也没有办法。”“ 我如果有办法呢?” “什么办法?”两位老帅问道。“ 适才老帅所言,我的使命便是与张士诚和谈,让他知道我们对他的畏惧,表达出我们想要和谈的诚意,然后率军与大部队做做围攻紫金山的样子,剩下的便交给其他大帅们纵横捭阖了。只是二位大帅如此不顾世子安危,就不怕国公怪罪吗?”“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就算是国公怪罪,有老夫一人承担即可。”胡大海颇为光棍道。朱 振无奈的摇摇头,难怪这些武将追随朱元璋打江山,那么辛苦,将把一辈子的青春奉献出去了,结果大多数却没有好下场。这 是革命性太强,认识不清形势的缘故啊。朱 元璋或许比一般的君主要强,在这件事情上分得清形势,知道胡大海等人是为大局为重,但是丧子之痛是那么好忍下的吗? 早晚有一天会秋后算账的。“ 老帅且听我一言,你们与张士诚交战经验丰富,所以你们想怎么打,我并不多嘴,而且我就算是给了建议,也未必有你们的建议要好。但是山地作战,特种作战是我的强项。你们拿不下紫金山,救不出世子,我未必就不可以。”“ 计将安出?” “老帅适才所言,我奉命去出使张士诚,表明诚意,说我们愿意付出两座城池,那么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但是我如果想办法窃取张士诚的虎符,以张士诚的使者的身份命令余思齐,让他突围呢?余思齐之所以无法剿灭,那是因为他在紫金山里窝着当山大王,但是只要他下了紫金山,他还安有活路?” 朱振难得的说了许多话,而且非常诚恳,也将自己推到了一个格外危险的境地。 入张士诚大营,想要出来都很困难,更别说去紫金山这个狼窝了。 但是朱振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与朱标这小子关系不错,而且朱文正也需要一个机会展示自己。 如果朱标最后死了,朱元璋不会将怒火撒到胡大海诸将的身上,但是他这个负责拱卫金陵的大都督,恐怕不仅仅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 闻言,胡大海表情渐渐凝重,“你出使张士诚,就已经是亲身赴险,能否出来尚未可知,若是在出使余思齐,那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吗?你要知道余思齐此人非常狡猾,我们围困紫金山数次,都是空手而归,你到时候若是露出马脚,恐怕性命就保不住了。小子,你很有才华,又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就不怕早早的死掉吗?”朱 振肃然道:“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做的,诸位大帅此次世子若是阵亡,国公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底一定记恨,小子此举也是为了诸位大帅未来做打算。至于龙潭虎穴,闯一遭便是了。”邓 愈点点头,“小子,你有这份心,我们心领了,但是你的计划就算是能够实施,也会影响到义乌战局,李文忠那边儿要面对谢再兴和张士信的疯狂进攻,压力不小,我需要和他商议一下。你且先去出使,若是能够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朱振思忖了一番,认真道:“小子还有一计献上。” “哦!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花样不少,说说看。”胡大海惊奇道。 “我出使之后,老帅可以派遣使者带重礼上紫金山,记得莫要派军旅上山,也莫要靠近敌人军事堡垒,以免让余思齐升起防范之心,表明我方已经派遣专门人士去找张士诚谈判的事实即可,同时想办法在山顶之上撒上大量的野草种子。让他在紫金山疯狂的繁殖,记得一定要选哪种茂密速生的野草。等我上山之后,我会以丛草茂密,容易隐藏细作为由,命人将所有的杂草拔掉,到时候漫山遍野的都是被拔掉的枯死的野草,我只需一把火,便能让整座山陷入混乱,剩下的事情便不消我说了吧。”胡 大海赞叹道:“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杂草种子可以洒下,但是届时你是否上山,还需要我们与李文忠商议,毕竟本帅不能因为一两个人的性命,而连累全军。”朱 振一躬到地,由衷道:“国公有您这样的将军辅佐,如何得不到天下。” “好,这样的马屁以后听不着了,行了,滚蛋吧,本帅要与邓愈将军商议军情。”然 后一脚将朱振踹出军帐,随即听到胡大海大声喝道:“速速去各地搜集野草种子,必须是涨势快,长得茂密的那种。”朱 振揉着屁股,很恨的咬牙切齿,“这老货刚才竟然没尽全力,元末的猛将到底有多强。” 第五十章 出使张士诚 朱振从大营率领十八亲兵离去。胡 大海和邓愈亲自送行。 看着朱振身边家丁威武的气势,胡大海忍不住慨叹,“有钱就是好,当初老夫造反,手底下就一把斧头,还是老夫当樵夫时候用的,打起仗来斧头先飞出去了,要不是那县令命不好,让斧头砍破了脑袋,老夫还不知道用木棍敲人脑袋到什么时候。 再看看人家朱振,一出山就十几骑精锐,还都有铁甲护身,不能比啊,不能比。老邓,你看看那小胖子穿的铠甲,是不是有老夫年轻时候的影子。连穿铠甲的模样都像老夫,不知道这群年轻人,将来要出多少大将呦。” 邓愈望着朱振远去的队伍,皱眉道:“不对啊,书记官记录,朱振这小子来的时候,只带了十八骑,怎么走的时候,成了十九骑,还有那匹马,怎么看着那么像你的追风驹啊?还有那铠甲,看着也挺面熟的。” “坏了!朱振小儿端是无耻,顺走了老夫的追风驹,赶紧追,我说怎么那么面熟!”胡大海发现之后,唤来亲兵想要去追,结果朱振在离开大营之后,也立刻加速,只留给他们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 后脑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提速,追风驹不是吹的,胡大海想追也追不上。 气的胡大海唉声叹气。邓 愈则是一脸看热闹不闲事儿大的表情。 “这个臭小子,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收拾他,连老夫的宝马良驹都不放过,着实过分!”胡大海皱着眉头,不停的咒骂。 邓愈却又似乎发现了什么,疑惑不解:“怎么朱振那臭小子身边儿还带着个和尚,这小子打仗莫非也要诵经祈福不成?” 胡大海道:“嗨,老邓,你就别瞎捉摸了,咱们军中素来不禁佛道,你看文忠和伯温先生,哪个打仗不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国公身边不也有铁冠道人和周颠大师相随?这 次朱振小子出使张士诚,那肯定是九死一生,吃尽了苦头,你还不许人家带个和尚祈祷一下,趋吉避凶了。 哼,祈祷有个屁用,老夫诅咒他被张士诚炸了吃喽。” 听胡大海的气话,邓愈嘴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老胡啊,我有一种感觉,朱振此行未必是九死一生,甚至这小子没准儿过得比咱们谁都快活呢。”“ 怎么说?”胡大海不解道。“ 刚才我命手底下人查了这小子的行礼,不算是咱们应天准备的礼物,这小子光是金子,就带了足足一千多两,还有一袋子金叶子,这小子是真有钱啊。”邓愈脸上笑意甚浓。这 个笑容很熟悉,胡大海感觉浑身一凉,赶紧命人去查看。亲 兵苦着脸连汇报,“主家,您昧下夫人给朱振的赏赐的金叶子不见了,另外您那份赏赐也不见了!”“ 朱振小儿,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 朱振打马离开营地,就听见身边那个被踹进了茅坑的家丁在自己耳边低语道:“主家,胡大海那老货昧下了夫人赏赐您的钱财,还有书信。” 朱振接过书信,并没被拆开,疑惑的看了眼旁边儿这光着头的小胖子,只见这小胖子穿着大一号的铠甲,头盔明显是戴不上,直接挂在了马背上,表情极度猥琐。再 看看旁边一直抽搐不止的朱文正,瞬间明了事情的经过。这 身铠甲和这臭小子胯下的战马,朱振都是认识,明显是胡大海跟自己比武时候用的,让这被剥成黄花鱼的臭小子顺来了。 朱振护犊子的很,没有立即发火,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孩子都有逆反心理,骂他打他没啥用,只是拍了拍臭小子的脑袋,“行啊,臭小子,连胡大海的便宜都能沾,想想他从我这里抢走的酒水方子,真解气。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赶忙行了个礼,看向周围的伙伴也格外的得意,不过众人看他的眼光破不客气,甚至有个子高一些的扬起拳头要揍他。 “小子姚天禧。”“ 姚天禧,行我记住了。不过你这行径虽然让我解气,但是毕竟偷东西不对,这样吧,这趟应天之行的大家的内衣和鞋袜交给你来洗了,算是惩罚。”众 人闻言,皆哈哈大笑,糙老爷们的内衣鞋袜,骑马奔驰一天就会臭不可闻,这活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姚天禧这家伙平日里坏水最多,不仅爱欺负人,谁要是揍了他,他还记仇算计人报复你。 如今看他倒霉,大家伙心里莫大的开心。 姚天禧顿时苦着个脸,“主家,我这是给您报了仇。那老货骗您,您怎么恩将仇报呢。” 姚天禧穿着大号铠甲,本来就滑稽的厉害,他那三角眼委屈的时候,更是像极了一个囧字,让 众人更是喜俊不禁。朱 振摆摆手,“你还小,要多传递点儿正能量,别委屈了,拿着。”朱 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扔了过去,姚天禧抬头一看,竟然是账本,知晓其含义的他顿时喜上眉梢。“ 以后咱们十几个人的管家就有你来担任了,这是账本和记事书,花钱都得找你拿,你可给老子记好了,咱们加速。”废 话,占了胡大海便宜,如果不敢进跑,还不让胡大海追上胖揍一顿。至 于刚刚被朱振胡萝卜加大棒敲打一顿的姚天禧则呆愣愣的拿着账本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远远的听见有马蹄声传来,小家伙才意识到什么,催马追了上去。吴 国公府要与太尉和谈的事情大家早有耳闻。 驿站的官员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儿,张士诚也特意下达了命令,让大家每天去城外迎接,莫要慢待了贵客。张 士诚喜欢读书,虽然没学到深处,但是起码的礼节却非常在乎。他 虽然瞧不起朱元璋这个破落户,但是却也不想让各路诸侯说自己不懂礼节。 这下可真苦了负责外交的官员,每天都要去城外等候,连人家具体什么时候来都不知道。而 且排场还颇大。 起先还有几个四五品的官员在朱振入境之后,来这里等着。后 来知道朱振这小子把出使的事儿当成了旅游,大佬们干脆就不来了。尤其是前线进展似乎颇为顺利,大家对接待使者这事儿,也就变得不怎么上心。不 过大佬们不来没事儿,其他小官儿却没有这个胆子。 负责具体接待的是一名从六品的员外郎,叫李旭。身边是一群胥吏,每天都摆个大排场,风雨无阻,等待朱振的到来。 可朱振却自从从入了张士诚地界,就开始优哉游哉起来。 因为他发现,张士诚手下的官员和士兵都没有战意,对于他们这群使者的态度也非常友好,偶尔跟招待的官员喝上两次酒就知道。 别看张士诚闹得欢,底下的将士和官员都记得当初大家被徐达、汤和、李文忠等人暴揍的日子,甚至有的当地的巡检吓得直接打摆子。 提及徐达,只有四个字,太阔怕了。 底下的人根本不想打,而且前线聚集了那么多兵马,给后方造成了巨大的物资压力。大家都苦不堪言,希望早一点结束战事,对待朱振等使者的态度自然格外的友好。 第五十一章 被鄙视的穷人们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张士诚的领地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哪怕这里只是个小小的三等县。 身穿白色纱衣的小女子踩着倩倩细足在西域羊毛地毯上翩翩起舞,县令大人眯缝着眼睛,看着摇晃的翘臀,终于克制不住内心如火的欲望,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便朝着女人的屁股砸去。 那女子水蛇一般的细腰一扭,便用胸口的亵渎衣接住了银子,朝着县令抛了勾魂的媚眼。“ 嘿嘿,使者如何?应天可有此等美物?”县令得意道。朱 振喝了分不清东西南北,羡慕道:“应天除了兵威强悍,至于风雅之事,哎,算了不提。”提 及兵威,那县令的物什差点儿软了下去。 等到看到朱振羡慕的眼神,下令又得意起来,抚摸着女子的丰腴身姿,“还希望使者大人一定要促成和谈,至于这文雅物什,我们这里有的是,事成之后,想必平江的大佬也不会吝啬赏赐与您的。” 县令五十多岁,来是老而弥坚,诚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之后,朝着朱振拱拱手,“本官累了,先去后宅休息,使者大人在喝上一会儿,剩下的姑娘随意挑。”朱 振笑道:“那还请大人莫要忘了上书给太尉大人,表明诚意。大家挣钱都不容易,莫要因为战事,把白花花的银子都花了,想想我们应天,战事频频,哪里有你们这里的官员快活,在下想想便羡慕的紧。”那 县令道:“使者大人放心,莫说是我,便是周遭的郡县也开始上书太尉大人了,打仗做什么?跟你们应天一样过苦日子吗?用生产铠甲的钱,多打造几幅农具,多种点儿粮食不好么?” “县令大人高义。”朱振心里暗爽,表面却不停的恭维着。 “老夫有些倦了,先去歇息,这里的女子使者随意挑选,莫要与我客气。”话 音落下,便急不可耐的离去。朱 文正的心情很不好,见姚天禧的眼神充满了淫秽之色,上去便是一巴掌敲到脑门上。他 不能打朱振,便只能欺负欺负刚还俗没多久的小和尚了。 “你他娘的是个和尚,吃肉喝酒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想玩儿女人,我佛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朱振自顾的斟了一杯,醉醺醺的说道:“欺负个孩子干啥!” “还有你,就知道喝喝喝,你他娘的是来出使的,不是来喝酒的!”朱文正恼火,朱振却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几个小娘子上前来搀扶朱振。 却被朱振拒绝道:“去去去,今天老子要换个玩法,女人什么的,最近玩腻了。”朱 振的作风早就传遍了张士诚的领土,这些小女子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可以理解。“ 来,扶我回房间。” 朱振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朱文正心里虽然不忿,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搀扶着朱振回去。嘴 里还不断骂骂咧咧,“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如何也要阻止你做这个使者。”“ 还有你,花和尚!” 朱文正将二人仍在床上,自顾的倒了杯茶。却 听到朱振跟小和尚姚天禧悄悄的说道:“我让你办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小和尚一脸坏笑,“主家,你还真的是绝了,你以搜集美女的命运让兄弟们四处跑,他们果然没有怀疑。”朱 文正诧异,扭头望去,这两个家伙哪里还有刚才醉醺醺的样子。 以后自己出现幻觉,上近前一看,两个人虽然都喝了些酒,但是大多数都是把酒洒在衣襟之上,这才给人一种酒气弥漫的感觉。“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朱文正气愤道。“ 哪里瞒着你了,你天天吹胡子瞪眼,也不搭理我们,我们也没机会跟你说啊,自己看。”朱振扔过一本书。 朱文正见过,就是朱振给姚天禧的账本。但 是掀开之后,哪里有记过什么账目,全都是些山河地形图。其 他还有些文字和数据,每州每县的人口、兵力、物资囤积、官员情况记录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张士诚定期运送多少物资都有。“ 这!这都是你们弄得?”朱文正惊诧道。 先是地图,非常专业,山川、河流、村镇,军事布局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将来如果有一天,应天攻打平江,这绝对是第一手的情报资料,而且精密详细。 朱振看着呆若木鸡的朱文正,得意笑道:“不燃呢?你以为咱们就是来和谈的?靠,你也太看不起小爷了。做人要眼光放长远,知道为啥你虽然是大都督,但是一直不受重用吗?”姚 天禧在一旁给朱振拖着马靴,坏笑道,“太单纯!” 朱文正理解朱振的做法之后,颇为鄙视道:“我哪里有你们主仆阴险。”不 过嘴上虽然鄙视,但是朱文正内心却越发的佩服朱振了。别看朱振年纪不大,但是心思却非常的细腻,很多自己想不到的事情,人家早就想到了。 难怪胡大海就算是改变了战略计划,也坚持让朱振出使。“ 在这人吃人的社会,不坏一点儿,会被欺负的!”姚天禧很是诚恳的看着朱文正。 朱振笑着拍了姚天禧脑袋一巴掌,“行了,就你小子话多,赶紧洗袜子去。” 姚天禧苦着脸,哦了一声,端着盆干活去了,接着便是其他家丁一阵阵的哄笑声。朱 振仔细观察,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张士诚怎么想的,我还分析不出来,但是根据我调查,在浙西江淮一带,张士诚准备的并不充分,民间也没有充分的动员,官员更是不懂事儿的反对他打这一仗,这次大战纯粹是临时起意,也没有合理的准备,兵法云,战无庙算,必败也。” “这一路走来,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张士诚的治下,完全是一群绵羊,就是太他妈有钱了。”朱文正的红眼病又泛滥了。 在他的心目中,你比我有钱,就是原罪。 “可是,世子殿下的安危。”朱文正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你放心,有胡元帅围困紫金山,他们跑不了,而杀了世子又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所以在爆发大战之前,世子都是安全的。” “可是我终究是不放心,咱们这一趟下来,走的太慢了。就咱们这花天酒地的,家里人会怎么想?尤其是我叔母大人,他肯定会认为是我带坏了你!”朱 文正苦笑道。在他潜意识里,朱振就是个只知道挣钱,傲气冲天,颇有本事的少年,谁曾想到,来了张士诚的地盘,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啥都敢玩。 朱振严肃:“该调查的也都调查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该去应平江了,不过事先说好了,去了平江一切听我的,不论我做什么,你都可以私下问,但是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顶撞我!”“ 放心吧,我可不是姚天禧那个混账小子!”见 朱文正信誓旦旦的样子,朱振倚在床上,嘲笑道:“就你,还真未必如那狡猾的小子。”朱 振与朱文正约法三章,终于加快了行程。 天天在平江外苦等的员外郎李旭听手底下人说,使者距离平江已经不足三十里的时候,幸福的差点儿哭了。等 了这么久,终于来啦。底 下人议论纷纷。 “哎,你说,这使者怎么走的那么慢?”“ 这还用说,应天那么穷,连马都买不起,肯定是走着来的呗。”“ 哎,真不知道太尉大人是怎么想的,朱元璋那么穷,咱们还劳师远征打他们做什么?” “是啊,到时候拿下他们的地盘,还得花钱养活一群叫花子和穷和尚。” “你们说,这群使者是不是穷的连衣服都没得穿?”“ 保不齐,我听说应天还有很多百姓吃不上饭,连买卖人都没法做生意了,全都跑到咱们这里来了。” 众人议论,入了李旭耳朵,李旭咳嗦了一声,众人过了半响才懒散的安静下来。李 旭手下的家丁赶忙给李旭斟了杯茶,李旭拨弄着茶盏,心里琢磨着,这应天的穷逼,肯定是穿不起名贵的丝绸,至于我手里这青花瓷茶盏,更别想了。不 过太尉嘱咐过,对待客人要有礼貌,当下颇为为难道:“不论他们如何贫困,我们也要以礼相待,若是衣衫褴褛,也莫要嘲笑人家。咱们是有钱人,莫要跟穷鬼小气。”话 音刚落,不远处,烟尘滚滚,不远处有二十精骑席卷烟尘而来。这二十骑兵,皆穿铁甲,腰悬利刃,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负 责接待的官员,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靠!”“ 这是大元的精骑吗?”“ 也只有大元精骑才有如此威势。” 众人言之凿凿,认为是大元没打招呼便派使者过来了。就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朱振吩咐一声,将士们举起了使者的旗帜,李旭手里的茶盏碎落一地。 “这应天,好强的军威。” 第五十二章 抵达平江 朱文正看着瑟瑟发抖的平江官员们,故意一提缰绳,那匹从姚天禧胯下抢来的追风驹,双蹄登空,仰天长嘶,瞬间吓跑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吏。 守城的兵丁更是吓得想要关闭城门。朱 振瞪了一眼嚣张的朱文正,暗骂一句猪队友。旋即翻身下马,一脸和气道:“对面可是迎接我应天使者的大人?”那 李旭扭头一看身后彩旗招展,这才上前迎接。朱 振一脸堆笑,没有丝毫嚣张跋扈的样子,上前拉住人家的手,抱屈道:“哎,这位大人,您辛苦了,莫要怪罪我等在路上耽搁,实在是我们应天穷苦,没见过你们这里的花花世界,所以路途耽搁了些时日。”李 旭小心翼翼的指着朱振身后的兵马说道:“使者大人,你说笑吧。你看看你身后的队伍,盔明甲亮,人高马大,可不像是贫穷的样子。”朱 振气恼的瞥了朱文正一眼,这约法三章一点儿用都不管,吓人可以,但是别把人吓坏了啊。 赶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应天连年征战,自然不会亏待了将士,但是实不相瞒,我这等为官之人,连俸禄都发不出来,也就剩下兵力强盛了。” “哦!那不知道使者大人,你们应天对于此次冲突,是什么意思?”李旭开口问道。“ 我们底下人自然是想以和为贵,这战争不能打啊,老百姓日子过得苦,最好不要打仗,此次前来我们家夫人也说,既然世子在你们手里,我们愿意割地赔款。反正这些年战乱不断,前线的城池只剩下些贫苦百姓,你们想要就拿走吗?” “想拿就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李旭诧异的问道。 “是的,是的。不过都是些贫苦百姓,也没有什么物资,不过我听说太尉仁义,想必不会苦了那些百姓。”朱振说着,看了一眼摔落在地上的青花瓷,激动道:“大人,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青花瓷?那么名贵的东西,怎么摔碎了呢?”看 着一脸惋惜的朱振,李旭得意道:“我们平江富裕,小小的青花瓷自然不放在眼里。” 朱振看着朱振谄媚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到那日与朱振约谈,朱振睡觉前特意提起,他负责唱白脸,而自己负责唱红脸。正 犹豫开口不开口,姚天禧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 朱文正立刻明白,装模做样小声说道:“诸位,我们今晚一定要好好劝劝使者大人,咱们虽然穷,但是他们好富裕啊,到时候他们打进我们的地盘,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可以借机也杀入他们的防线啊!到时候金银财宝,青花瓷什么都可以抢回去!” 距离如此之近,李旭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琢磨着,这应天虽然穷,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真的强,就眼前护送使者的兵士,在平江就不一定能挑选出来。 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不顾一切闯入太尉的地盘,老百姓还不得遭殃啊。 不过虽然心里恐惧,李旭脸上还是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使者大人,远来是客,还是先入平江休息吧。和谈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好。” 朱振允诺,将士们落马,随着李旭入城。朱 振终于有机会亲眼观看一下平江府了。外 界的传说和真实情况总是有所差距,之前朱振在应天的时候,传说张士诚纵容手下贪污王法,百姓贫困,生活苦不堪言。 可是等到朱振来到平江之后,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街 头之色的商旅车马不绝,能够到达的小康的百姓甚至用摩肩接踵来形容都不过分。 朱振不由的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个怪圈,土豪王朝总是被穷鬼王朝吊打。比 起人家张士诚的平江,朱元璋的应天差的太远了。朱 振甚至在市集上卖张士诚的长生牌位,可见张士诚在平江百姓心目中,比活菩萨还伟大。只 有朱振知道,再过不了几年,这里就会被徐达的襄阳炮炸得灰分湮灭。 甚至如果有自己加入的话,历史进程推进的更快,他们面临的不一定是襄阳炮,而是火炮。负 责接待使者李旭见朱振等人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内心渐渐变得骄傲起来,一路走来指东指西,一直问朱振,“在你们应天,肯定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吧?” “在你们应天,肯定没有那么奢华的房子吧?” “在你们应天,肯定没有如此美味的食物吧?”最 为让人恼火的就是朱文正这个家伙,面露贪婪之色,跟那个被他扔进茅厕的小和尚竟然打成一片,不时的偷偷摸摸商量着什么。偶 尔流露出抢劫一番的字眼,让高高在上的李旭总是忍不住想打冷颤。 对此,朱振还算是平静,“我说这李大人,您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太尉。” ps此时张士诚已经自立为诚王,但是被脱脱暴揍之后,名义上回归了元朝的怀抱,被顺帝封太尉。李 旭想起张士诚的安排,立刻端起架子,紧不慢的说道:“诸位远道而来,还是先见识下我们平江的风土人情,毕竟你们应天穷苦,没见过这种花花世界。至于太尉大人,还需要再过些时日,毕竟太尉治下绵延千里,戴甲之士数十万,不论是政务还是军务都颇为繁忙。” “看来你们是没打算与我们和谈啊?朱大使,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感觉打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一穷二白,但是他们有钱啊!”朱文正眼冒金光道。李 旭顿时忍不住打起冷颤来,不过想起这里是平江,不能弱了威风,装出一副倨傲道:“能不能和谈,当然要看我们太尉的心情,你们应天如今有什么资格主动与我们和谈?” 朱文正虎着脸嚷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真的以为你们的兵士是我们应天的对手吗?我们穷,可是我们有骨气!” 那接待的官员的脸色瞬间阴沉的无比难看,刚要张口,朱文正眼珠子瞪得溜圆,似乎这厮要是说出一句不顺心的话来,他就能当场砍死他。和 尚出身的姚天禧一把捂住了朱文正的嘴,见小和尚挺懂事儿,朱振长出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摞金叶子,笑吟吟的递了过去。 “这位大人,谢谢您不辞劳苦的接待,这是在下略备的薄礼,还请笑纳。” 见朱振笑着递过来的银子,李旭心里暗喜,总算是有个明白人,接过金叶子掂了掂,嘬了嘬牙帮子,摇头道:“我就知道接待你们应天来的官员没什么油水。才这么点儿东西,行了,呆着吧,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说 着扭头离去。虽 然负责接待的官员态度非常一般,但是张士诚治下的驿站还是颇为大气的。安 置朱振的是一处四进的院子,院子颇为宽阔,布置有山石和花草,水榭连廊,山石布景上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泉,一看就是请江南名家设计的园林。居 中是主卧室,两旁有两间次卧,另外有马棚,草料房,杂物室等应有尽有。进 入主卧,更是富丽堂皇,墙壁之上悬挂的是黄公望的山水画,床上是丝绸帷幔,桌子和椅子明显是请名家雕刻了云纹的黄花梨木制作。富 丽堂皇,端庄大气之中,不失江南巧匠的细腻。姚 天禧很是狗腿的在朱振耳边说道:“主家,这山水画是黄公望的作品,若是能带回应天,掐也值个上千两银子。这张士诚真有钱。”恰 在此时,负责照顾使者起居的胥吏推门而入,看朱振一行人正在端瞧家具和字画,心中莫大的鄙视,却有仿佛习以为常。 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放在桌子之上,笑着说道:“诸位使者,这字画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可别学陈友谅的使者,临走的时候,给带错了。” 众人脸一红,仿佛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一般。尤 其是姚天禧,脸色最为尴尬,郁闷的躲到众人后面。朱 振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这位大人说笑了,我们应天虽然没有平江富饶,但是却也不至于行那偷盗之事。”那 胥吏明显比刚才那接待的官员要好打发一些,见朱振出手阔绰,笑容格外的谄媚,“小人姓卢名仁贾,是驿馆的管事,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知会一声。” 朱振笑道:“卢大人客气了,我们都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请您吩咐手下人多准备些洗澡的热水,还有丰盛的晚宴。” “得嘞。”卢仁贾孤身行礼,想要退下去。朱 振似乎想到什么,表情急不可耐道:“卢大人且慢,咱们应天的姑娘都很粗鄙,咱们这一路走来,看到你们平江的姑娘不错,您懂得。”“ 我懂!我懂!使者大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比起陈友谅的部下确实风雅多了,今晚我就给您请春江楼的头牌来侍奉您,不过这银子,可得您自己出。”“ 好说,好说。卢大人您忙去吧,毕竟晚上还有工事要忙,我也得提前休息。”朱振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淫笑道。“ 我懂!我懂!使者大人,您请好吧。”卢仁贾转身出了院子,掂了掂手里的金子,忍不笑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第五十三章 有女雨荷 卢仁贾事情办得很到位,朱振等人吃过晚饭,卢仁贾便从春江楼花大价钱,请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 其中甚至还有春江楼的头牌,雨荷姑娘。 “使者大人,这姑娘我给您叫来了,您看看您还有什么需求?”卢仁贾弯着身子,极尽谄媚。朱 振也不吝啬,示意的看了一眼小和尚姚天禧,姚天禧从袖口里掏出两枚金叶子便递了过去。 卢仁贾的脸笑得更加灿烂了,趴在朱振耳边小声说道:“爷,咱们姑苏的姑娘脾气大一些,不过在下给您准备了传说中的神药,我爱一根棒,后厨的小子们烫了酒,等到你们喝道兴处,便用些此药,便是拿不出什么绝美的诗词,这些姑娘也会跟干柴烈火一般扑过来的。在下听闻,这雨荷姑娘还是个雏儿,嘿嘿嘿。多少文人墨客想要染指,都被拒之门外了呢。”朱 振诧异,他之前也没有逛过青楼,他倒是不知道,人家大地方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 不过他自然不会流露出我是雏鸟,来嘲讽我的表情。 而是故作镇定道:“行了,本使知晓了,雏儿什么的,也就那样,不过卢大人倒是有心了。” 卢仁贾笑容虚伪的亲切,却能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为大使奔走,那是在下的荣幸,有什么问题您尽管差人唤在下便是。”“ 那在下谢过卢大人了。” “好说!好说!在下先行退下,不耽搁大使的好事。”卢仁贾看朱振的眼神一直在雨荷姑娘上瞟,便知道刚才他说的什么雏儿也就那么回事儿,纯属打肿脸充胖子,不过钱已经到手了,他也乐得成人之美,很是识趣的离开。 古人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汽车,活动范围相对较短,所以娱乐活动的内容也就少一些,这也导致了文人雅士夜间娱乐业的极度繁荣。朱 振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那被唤作雨荷的姑娘。 年纪却并不似外界传说的那么年轻,看起来二十一二,头戴玉钗,脸上微施薄粉,肤如羊乳,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纤腰随风而动,两瓣臀瓣儿左右摇晃,让人止不住口中生津。朱 振好奇看向自己的部下,小和尚早就迷得脸颊通红,至于其他十几个家丁,也都在激动之下弯了腰。 倒是朱文正神情如常,端着酒壶,一口一口的灌着。朱 振好奇道:“朱兄,莫非这姑苏的姑娘入不得你的法眼?”朱 文正表情轻蔑,将酒壶扔在一边儿,“如此高雅的姑娘,床榻之上与挺尸一般,何其无趣,老子提不起兴趣,我观那马夫的女人大手大脚,屁股大的很,我先去了。” 说着从姚天禧口袋里抢了一把银子,潇洒而去。不 消片刻,便传来阵阵哀嚎与皮鞭抽打之声,惹得众人目瞪口呆。 朱振总算是清醒的快一些,见众多女子吓得身体抽搐,对众多青楼女子笑道:“姑娘们,莫慌,我那兄弟粗鄙些,这不也去找别人了吗?你 们有什么才艺,就表现出来吧?赏银有的是。”雨 荷明显在这群女子中最有身份和地位,对朱振万福行礼,低眉道:“奴等春江楼女子善舞,今日便给大使舞上一曲。”说 罢,有小丫鬟搬来琵琶,朱振示意家丁给搬了张椅子。不 愧是姑苏城的姑娘,便是后世用惯了了网易云,也没有听到过如此有意境的曲子。其 他女子,也都是一流的美人,硬着曲子,翩迁起舞,仿佛云巅的仙女,裙摆随风而摇,露出惹人心神荡漾的白嫩,时而撇来一个勾魂的眼神,惹得众人频频弯腰。 姚天禧的眼睛一直往朱振身上瞟,见朱振真的仿佛在听曲子,便识趣的坐在一边儿,侧耳倾听。呢 喃里念着,“我不听,我不听,我要念,大洞真经,御庭经,阿弥陀经,我不瞧,我不看,年纪轻轻少练欢喜禅之类的字眼。” 不知道何时,墙头之上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说道:“应天的使者真是粗鄙,在马棚里便将马夫那丑婆子给上了。”另 外一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庭院里的场景,一边儿说道:“朱元璋那贫瘠之地,能有什么有见识的人物。吃惯了狗屎,给他一块肉,他反而认为你在看不起他。” “倒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看起来很是厉害,听说他这一路收买了不少官员,很多官员都上书太尉,希望停战呢。”“ 呵呵,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小子罢了。在我们姑苏姑娘面前,就算是铁棒也能给他磨成针,到时候就算是和,他也得多吐出几座城来。”朱 振乃是战火硝烟的战场活下来的特种医官,如何发觉不了有人暗中监视,装作喝的醉醺醺的样子,对其余的歌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使今日倦了,尔等拿了赏钱回去吧。雨荷姑娘留下,本使要陪你吟诗作对一番。” 说完,也不管雨荷姑娘如何反应,上前一拉皓腕,便直接牵着雨荷姑娘向内室走去。雨 荷本想反抗,谁料想,这小哥儿看着年纪轻轻,但是力气颇大,自己稍稍挣扎,便手腕红了,吃痛之下,站立不稳,直接倒入那少年怀里。 朱振绣着雨荷身上的玫瑰香气,嘴角露出几分坏笑,在雨荷姑娘耳边吐着热气道:“本使喜欢用强,你越是挣扎,我便越是兴奋。” 说完阖上了门扉,留下一群家丁守候。 姚天禧郁闷道:“还是做主家的日子美啊,来拿银子了。” 说着掏出百两银子,挨个分发,姑娘们担忧雨荷的安危,但是看着手持利刃的十几员家丁,只能忍气离去。房 顶之上的黑衣人笑道:“看了没,这便是他们应天的使者,一个个粗鄙的跟田野的老牛一般,不懂任何的风雅,曲儿没听完,便要施展暴行,可怜了雨荷姑娘。”“ 呵呵,雨荷姑娘可是咱们姑苏一枝花,这劳什子使者敢碰,等着咱们姑苏士子们的报复吧。”说 完,引去身形,悄悄的回太尉府禀告去了。 回了内室,朱振麻利的从雨荷的贴身内衣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再看眼神,哪里还有刚才的一丝淫欲,一脸精光四射道:“现如今,干你们这一行,还得带刀子护身啊?”“ 大使说笑了,干您这行,不也得埋没本心,吃喝嫖赌么?”雨荷姑娘也不见适才的慌乱,一脸平静的站在朱振面前。“ 你这是何意?” “应天朱振,火器营千户,白药绷带的发明者,说了这么多,大人还不明白吗?” 话说道这里,朱振明白了,不过由不得朱振谨慎,“姑娘说这话,可有凭证?” “夫人没有与你提起我么?”雨荷皱着眉头,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块玉佩,上书,“巡检”二字,“这应该能证明了吧?” 第五十四章 被逆推了吗? (巡检,朱元璋时期的谍报机构。各行各业都有,早于锦衣卫,后与锦衣卫并存。)朱 振接过雨荷的玉佩,在手里端详了片刻,便还了回去。对 待在第二战线里战斗的人,朱振向来很是敬佩的。忍 不住行礼道:“原来是巡检的大人,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见 朱振煞有其事的样子,雨荷姑娘欺身上前,搂着朱振的脖颈,仿佛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朱振的脸问道:“你不怕我骗你?我很凶的哦,沃哦,沃哦,跟老虎一样吃了你。”朱 振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身体,佯装平静道:“姑娘说笑了,巡检我玉佩是做不了假的,恰巧我身边便有一位,他的玉佩我见过呢。” 雨荷姑娘见朱振如此紧张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如同一朵荷花忽然绽放一般鲜艳而美丽,在朱振耳边轻轻吐气如兰,“原来你真的是个雏呢!你说你这一路辛不辛苦?” 朱振赶忙起身说道:“既然是同僚,姑娘还请自重。” 雨荷姑娘见朱振紧张的模样,莞尔一笑道,端庄道:“奴家姓端木名雨荷。此次前来,奉夫人之命,来帮助大人促成和谈之事,您想要的一切情报,可以从我这里获取。”说 着,雨荷姑娘还在朱振身上蹭了蹭,“夫人已经做主把我许配给你了哦。”别 看朱振上一辈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这一辈子也做到了千户,但是两辈子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处男。 所以,当美女靠近的时候,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见 朱振紧张,端木雨荷笑靥如花,轻笑道:“大人不必紧张,我又不是真老虎。”朱 振紧张道:“俺娘说过,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专吃我这种漂亮男孩子,还不吐骨头。” 雨荷噗嗤一声笑了,忽然旁边的墙壁之上有轻微的异动,端木雨荷直接把朱振压在身下,朱振紧张之下想用手去推。嗯 ? 我的天! 我经历了什么? 我是谁?对,我叫朱振,我好恐慌? 朱振的脑子仿佛过了电一般,双手赶忙做投降状,脸颊羞红,“端木姑娘,你这是?”端 木雨荷用眼角示意朱振,却见那副山水画不知道何时悄悄的移动了一丝,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透露出来。 端木雨荷在朱振耳边低声呢喃道:“既然你一路传过来贪恋女色,若是今晚在我面前一点儿行动都没有,便会被人识破。而且我回春江楼之后,妈妈回来检查身体的,今晚若是没什么动静,怕是也会露馅,所以今晚……” 说道这里,端木雨晴的脸颊也爬上了多多红霞。被 女人压在身子底下,何其窝囊,朱振如何能够忍得,一翻身将端木雨荷压在身下,端木雨荷的手已经开始摸过朱振的胸膛。 指尖仿佛有冰块一般,轻轻的划过朱振的心口和后背。 朱振只感觉一阵身子骨发麻,俯下身躯,对端木雨荷低声道:“姑娘可是自愿的,若是不满夫人许配,我可以拒绝夫人的。莫要坏了你清白的身子。”端 木雨荷笑道:“只要大人不嫌弃奴家即好,自从入了青楼,还谈什么清白,公子来吧。” 省略五百万字。隔 壁的暗房里,卢仁贾悄悄的退了回去,羡慕的骂了朱振一句好福气,出了驿站,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太尉府。 深夜,张士诚依然未睡去,端坐在一副纯金打造的椅子之上,听着两个细作的回报。将 奏折随意仍在黄梨木桌案之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忍不住笑道:“这朱重八是如何对待手底下人的?连女人都没见过,如何给你卖命?” 亲兵统领张辰,乃是张士诚的义子,上前行礼道:“启禀父亲,卢仁贾求见。” 张士诚哦了一声,笑道:“让他进来吧。” 卢仁贾进殿之后,叩首道:“拜见太尉。” 张士诚摆摆手笑道:“又不是开会,不必行如此大礼。那使者如何了?” 卢仁贾笑道:“启禀太尉,那使者虽然年少,但是也是色中饿鬼,刚刚见了雨荷姑娘一面,便急不可耐的上床了。”张 士诚哈哈大笑道:“朱元璋啊,朱元璋,你手底下是真的没人了吗?派了那么个色中饿鬼来与我和谈?也不怕这厮丢了你的江山!”张 辰抱拳道:“父亲大人,要即可开启和谈吗?听闻义乌那边儿战事并不是如何顺利。”张 士诚摆摆手,睥睨众人,神态极尽严肃,“不,这一次我们有了谢再兴,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的跟朱元璋打一场,到时候他丢了城池,败了兵,我们再谈,也就顺当了。至于那个使者,虽然好色,但是未必真的一文不值,你们要继续观察。”卢 仁贾赶忙行礼道:“卑职遵命。”天 即将放亮,一夜荒唐,朱振疲惫的躺在床榻之上。看着身侧的玉人,心里莫名的再次火热起来。 “雨荷姐姐。” “雨荷姐姐。” 朱振温声细语在耳边呢喃,感受着朱振身体的变化,睡梦中的端木雨荷呻吟一声清醒过来,见到朱振火热的眼神,身子也逐渐的热了起来,不由的俏脸一热。“ 公子,歇一歇吧。姐姐是不行了,要不我唤两个春江楼的妹妹来服侍你。”朱 振大囧,脸颊羞红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朱振岂是那等随便的人,昨日与姐姐云雨,也是为了麻痹张士诚的人。” 听了朱振的话,端木雨荷的脸忽然一白,虽然没有离开,但是不自觉的身体已经不是那么亲密了,轻轻的叹了口气。 朱振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话,伤了玉人的心,抚摸着玉人散乱的秀发,“姐姐,好端端的叹气什么?”“ 昨夜只是为了麻痹张士诚吗?” 朱振见玉人面带悲戚之色,知道自己说话伤了玉人的心,男人跟女人上了床,心里便会有微妙的变化。 赶忙说道:“姐姐冤枉弟弟了,弟弟若是只是为了麻痹张士诚,如何把第一次交给姐姐,实在是第一次见姐姐,便惊为天人,控制不住自己。” 端木雨荷看着眼前的偏偏风流少年,替他按摩着他发酸的手臂,揶揄道:“你是我见过最英俊的少年了,你的肩膀沉着有力,一看便是舞枪弄棒的汉子,昨夜一夜云雨,花样百出,又那么熟练,想必你在应天也祸害了不少姑娘吧?还跟我装雏,姐姐有那么好骗吗?姐姐不在乎你有过多少女人,只希望你记住姐姐的好。。”朱 振甚是冤枉,心道,我看过上万部老师们的教学电影的事情,岂能与你说起? 赶忙说道:“姐姐莫要误会我,我自幼被异人接到神秘国度修行,那里不仅传授我知识,这男女之事也是要公开传授的,我虽然没行过男女之事,但是却也学过的。姐姐若不信,弟弟可以发誓,姐姐绝对是弟弟的第一个女人,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话 音落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仿佛雷鸣一般,吓得朱振身子一抽。 朱振慌忙解释道:“姐姐虽然打雷了,但是真跟我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什么荒唐膏粱子弟。”端 木雨荷躺在朱振心口小声说道:“小冤家,姐姐信了你便是。外面不是什么打雷,是锦衣卫蒋瓛他们炸了张士诚的火药库罢了。你这一趟折腾,将张士诚的细作全都吸引了过来,正便宜了他们。” 第五十五章 拉练 第二日,端木雨荷无论如何起不来床,红着脸不停的用小拳头锤朱振的心口,朱振嬉笑着又摸了两把,颇有仗棍红尘中,从此乐逍遥之感。只 是外面开始自觉训练的少年提醒了朱振,笑着起身穿戴好衣服,给雨荷盖好被子。 “你再睡会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朱振眼神里满是温柔。 说着在雨荷的唇瓣上留下一道轻轻的痕迹,许久,一直等到不能呼吸,才恋恋不舍地结束。 雨荷幸福的用被子盖住脸,娇嗔道:“早去早回。”朱 振拿出几百两银子扔给小丫鬟,让她去给雨荷赎身。自己碰过的女人,别人看都都不能看的,更别说回去接客了。 自己的身份,春江楼想必已经知道了,在这件事情上不会阻拦。朱 文正一脸满足的从马厩里走出来。 昨夜一夜荒唐,朱振得了小家碧玉,这货却污了人家马夫女人的清白,那马夫还不知道羞耻的给守夜。等 到朱文正起身离去,那马夫攥着银子,大声喊道:“爷,今晚若是再来,我让俺浑家洗干净身子等着您。”朱 文正嫌弃的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冷冷的说道:“不用了。” 见朱振正在锻炼身体,朱文正恼火说道:“张士诚治下的男人连软子都没有,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对于战事我忽然没有那么紧张了。”十 八个少年,排成两排,跟着朱振锻炼。 朱文正并不言语,而是领着小子们一起跟自己打军体拳,强身健骨。 朱文正羡慕道:“年轻真好。”自 己也试着跟着打了一趟,顿时感觉腰酸腿麻,额头已经出了冷汗。朱 振吹响嘴里的哨子,众人停下,做拉伸运动,朱振将一盒药丸扔了过去。 “拿去用,专门给你配的六味地黄丸。” 朱振嫌弃的看了朱文正一眼,朱文正打开瓷瓶,闻了闻,不解的问道:“做什么用的?” “一位皇帝三千佳丽,这六位皇帝你说做什么用的?”朱振颇为嫌弃道。 “哦?竟然有此等用处!”朱文正赶紧收起来,此时天还尚未彻底放亮,朱文正打着哈切说道:“我去你屋里睡会儿。”“ 不行!穿上铠甲,我们要拉练!对了,你还要当众抽我一鞭子!懂吗?”朱振在姚天禧的帮衬下穿戴铠甲,朱文正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我懂了!你不想回去了吗?” “回!但是得慢慢来啊!”朱振回眸看了一眼正在窗子眺望自己的端木雨荷,如今有了负担,更该努力才是。二 十余少年在朱振的命令下,全都穿戴上铠甲,将刀剑佩戴好,神采奕奕,精神气勃发,看的朱振非常满意。 朱文正点点头,沉着脸走到卢仁贾房门前,一脚踹开门,吓得卢仁贾差点儿昏过去,待知道来意之后,又接过朱振递过去的金叶子,笑道:“多大点儿事儿,太尉并未限制诸位的行动,只要不骑马在街道奔驰即可,还有你们的旗帜也不能随便打开。”朱 文正冷哼的看了朱振一眼,骂道:“没骨气,国公怎么选了你这个废物当大使。” 说完一闪离去,剩下脸色发狠的朱振。卢 仁贾上前谄媚着挑拨道:“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辱骂大使。”朱 振苦笑道:“没办法,军方的汉子都那么彪悍。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大人您放心,他顶多骂我两句,这和谈之事还是我做主的! 只是他作为副手,会将我的行径汇报给国公罢了。无妨,只要促成你我双方和谈,我受点儿委屈也无妨。对了,卢大人,昨夜我忽然听到城内有一声巨响,今天整个姑苏城都有一股硫磺味,莫不是火药库什么的炸了吗?”卢 仁贾脸上慌张一闪而逝,磕磕巴巴说道:“大使莫要误会,并不是什么火药库炸了,而是城西的炮仗作坊走水了。如今大火已经熄灭了,并无大碍。”“ 哦。我还寻思着你们没有了火器,我们可以少割两座城呢!”朱振满是失落的离去。 看着朱振失落的背影,卢仁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 久,李旭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小声问道:“是他们做的吗?”卢 仁贾摇摇头道:“我一直派人盯着呢。不是他们做的。”李 旭皱眉道:“那是谁?这没有了火器,前线打仗可就不顺当了。”出 了驿馆,一行二十人沿着道路小跑而去,众人皆穿数十斤的铠甲,却能保持着严整的队伍,吓得那些刚起的百姓赶紧紧锁门窗。 朱振与朱文正慢吞吞的跑到队伍前头,路上想着该如何破局,见见张士诚,跟他谈谈和谈的事情。 如今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张士诚也该见自己了。 还有雨荷跟自己提起的,最近的狮子林诗会,自己摘了姑苏一枝花,他们肯定会找自己麻烦,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应对?诗 歌一道自己并不擅长啊。 围着姑苏城跑了小半圈,朱振身体并无异样,倒是朱文正气喘吁吁,感觉要坚持不下去。 朱振轻笑道:“真不知道,你这大都督是如何做的?连跑步的法门都不会,舌顶上腭,呼入用鼻,吐出用唇,两步一呼,两步一吸,调整步伐,吸入要深,吐出要长!” 有朱振指导,朱文正总算是缓过劲儿来。跑 的本身并不算快,朱文正笑着说道:“看来你天生就是当武人的料啊!对了,昨夜是不是火药库炸了。我闻着到处都是硫磺味。” 朱振点头道:“肯定是。只是他们不敢承认罢了。我正计划着,给他们再添点儿乱子。” 说着,朱振将一枚铜钱扔进临近春江楼的一处当铺院子。 一枚趴在墙头之上观望的伙计赶忙将铜钱收好,跑回房中。 姑苏城的清晨漂浮着雾气,迎着照样如梦如幻,朱振河流正在跑,只听不远处桥下有异动,放眼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在那里晃动,撑着一支竹蒿。在 船上还坐着两个胖娃娃,胖娃娃正拉着姐姐的裤腿儿,对着中国人指指点点,嘴里哇啦哇啦不知道说这些什么。 朱文正见有人窥视队伍,故意一提中气,呐喊一声,“威武!”一 群少年同时呐喊一声,“威武!”像 是一道惊雷炸响,吓得穿上一个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另外一个小胖子娃娃去抱兄长,却不料那撑竹蒿的女子也被军威吓了一跳,手一抖手劲儿太大,直接把船撑得有些颠簸,那个拉兄长的娃娃直接掉进了河中。 那女子大惊失色,一只手撑着船舷,另外用手去抓娃娃,却不料手不够长,根本够不着,娃娃顺着水流直接被淹没。 女子怒极,眼泪直流,然后从船里拿出一把长刀,看样子是要跟朱文正拼命。毕 竟人命关天,朱振不敢等待,直接脱掉铠甲,露出他精壮的身躯,猛地一纵便跳入水中。 第五十六章 加强版剑圣 毕竟人命关天,朱振不敢犹豫,直接在桥上一个猛龙跳江,越入水中,捡起漫天的浪花。 女子以为对面是故意使坏,直待见到其中一个领队的少年越入水中,知道自己误会了人家,但是想起刚才另外一个喊号子的汉子,又是一阵愤怒,不停的挥舞着刀,意思很明显,若是人救不上来,她就跟朱文正拼了。水 不算深,但是水流挺急,若是换做别人,孩子可能真的没了。 但是谁让朱振做过特种兵,武装泅渡都是小意思,更别说是救个孩子。不消片刻,便游到了被水冲的起起伏伏的娃娃近前。“ 救命!” “救命!” 孩子吓得哇哇爆叫,朱振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脖子,没费多少力气,便提着游回岸边。 姑娘也撑着船上了岸,拉着弟弟上了岸。 朱文正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姑娘。只 见这姑娘身长七尺,跟自己差不多高,应该是练过武的原因,给人一种人高马大的感觉。 一条马尾随意系在后背,颇为干练飒爽。 面部有些粗糙,上面有淡淡的雀斑,但是五官却棱角分明,有一种英武的味道。 尤其是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充斥着杀气。手 里提着一把特宽的大刀,竟然比他身边的小孩儿还要高出一截。刀 锋凌厉,刀背甚厚,让人难以置信,一个女子,如何使得动如此宽厚的大刀。 那姑娘恶狠狠的瞥了朱文正一眼,听见弟弟的呼唤,关切的跑到朱振身边。 “阿弟,你没事儿吧?”小 家伙正在朱振怀里,揪打着朱振湿漉漉的头发,“放开我,你们这群应天来的坏人!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你们救!” 小家伙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却颇有气势。 不过喝了一肚子水,脸色苍白,一直打嗝,很是难受的样子。 “阿弟,不许动粗!他是你恩公!”那女子气恼的喊道。看 来这姑娘还算是懂事儿,知道谁是好人。朱 振自然不会跟一孩子计较,好人做到底,用手提着孩子的脚,一阵抖动,将他喝进去的水全都抖动出来。小 家伙被抖动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等 到被正过来的时候,好受了不少,但是却依然负气的看着朱振。“ 小家伙,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哎。”朱振苦笑着说道,“哎呦,你还想咬我!”“ 哼!”小家伙在朱振怀里,小大人一般抱着肩膀,恶狠狠的说道:“谁用你救!要不是你们吓我,我怎么会落水!” “来来来,小家伙不气了啊,哥哥是好人哦!”说着从狗腿姚天禧口袋里掏出了两块奶糖来,自己先放进嘴里一块儿,然后包了一块递给小家伙。 朱振手下好多孩子因为之前太穷,吃不起早饭,有低血糖,所以朱振便在农庄的时候,做了些奶糖。用 来讨好小孩子正合适。“ 不用诱惑我,我不会上当的!”小家伙扭过头去,结果闻到是奶的香味,就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将奶糖放在嘴里,学着朱振的模样嚼了两口,瞬间换了模样。 “怎么样?”小 家伙顿时没有了节操,笑眯眯的说道:“真甜!”小 家伙的姐姐哭笑不得,从朱振怀里接过弟弟,朱振上前一步,“这位小姐,对不起,我们的人吓着令弟,我向你道歉。”那 女子对朱振印象不错,尤其是朱振在跳水之后,身子被河水打湿,衣服都贴在身上,露出朱振身上完美的棱角分明的肌肉。何 其见状的少年啊,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了。 姑娘看的有些痴了。都怪姑苏的那群软蛋,除了吟诗作对,到现在自己连个夫君都寻不到,不然自己如何会对一个外来户犯花痴。“ 哼!走了!管这些无胆的姑苏人做什么?”朱文正冷冷道。 让两个弟弟站在一边儿,女子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朱文正,“你貌似认为自己非常厉害?” 说话的功夫,从不远处来了一队女兵,都是人高马大,一脸凶悍之色,手宽厚大刀,将朱文正等人包围起来。看 着这群精锐的女兵,朱振便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可能非常不一般。不 过,没听说过张士诚手底下有什么能打的女将领啊? 朱振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赶忙上前一步说道,训斥一般的对朱文正说道:“还不给这位姑娘道歉!” 朱文正吹胡子瞪眼,满脸的杀气,怒急之下,一鞭子抽在朱振脸上。 “软蛋!我们应天的好男儿,岂有你这般低三下四的。哼!想让我道歉可以,来证明自己很强啊!他们能做到吗?没软子的垃圾!”周 围的少年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直接吞了朱文正,就算是演戏,也不至于那么用力气吧。 那女子咬碎钢牙,提着长刀,走向朱文正,冷笑道:“那就让我见识下你们应天男儿的本事,说好了,你若是输了,叫我三生姑奶奶!”朱 文正嘴角一咧,“别说叫姑奶奶,叫夫人都可以!” “狗贼!你竟然羞辱我!” 女子怒极,臂膀一较力,挥舞着大刀,朝着朱文正砍去。朱 文正提枪去挡,却被劈的连连后退。朱 振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那么强悍,一出手就是战场厮杀般的惨烈,在众人眼中,就是一砍一劈,但是在朱振看来,朱文正险些是被吊打了。 “完犊子,这家伙要丢人!”朱 振一闭眼,果然朱文正最近女人玩儿多了,报应来了,在那妹子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下,朱文正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飞了出去,而且征袍的下摆被斩裂了一截。要 知道那是胡大海穿的战甲,一般的弩箭都射不穿,今日竟然被一个妹子一刀砍碎了。 “靠,好凶残的女人!” “主家说漂亮的女人是老虎,果然是的。”一 群家丁小声交谈道。朱 振也难以想象,一个皓齿明眸带着弟弟划船玩儿的妹子,会提着一把大号的战刀砍人。 “臭娘们!你很能打啊!”朱 文正摸了一把腿肚子上的血,冷笑一声,提枪再次打了回来。原 来朱文正这个家伙属于疯狗类型的战士,简称越战越强。 手中长枪疯狂的抖动起来,金铁交击之声如同爆豆一般响了起来,朱文正沙场老将,枪法精妙,自然让妹子进不了身,反而好几次差点儿让朱文正刺中。 “哼!”妹子冷哼一声。 妹子手里的巨刀原本就沉重,但是在她手里竟然快到了极点,她脚下穿着白色的皮靴,飞快的旋转着,裙摆如同白练一般撑起,身体与巨刀飞速转动。 朱振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这是加强版的剑圣!” 第五十七章 狮子林诗会 就在众人以为朱文正必败之时,只见连连倒退的朱文正,猛地深吸一口气,身形暴起,整个人原地窜起一米多高,手中大枪猛地砸了下来。 这一枪,势若千钧。 连朱振都不得不正视。“ 霸王盖顶!” 这一枪如果砸在人头上,这个女人必然会命丧当场,但是关键时刻,朱文正手里的枪偏了一下子。砸 在了女人的肩膀之上。不 过就算是这样,这一枪也砸的那女子不轻。 朱文正收起长枪,冷傲的站在一旁,淡然道:“我赢了!” 那女子被这一枪砸到,轰的一声倒地,趴在地上喘息了许久,周围的女兵想要围绕过来,却见那女子在地上艰难爬起来,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你很强!不过我会回来的!”说 完在一众女兵的搀扶下,起身上了小船。 朱文正看着女子默默离去的身影,忽然开口道:“等一下?” 女子在船上,说道:“如何,你莫非要奚落本姑娘不成?”却 见朱文正一抱拳道,脸色诚恳,“在下收回适才的话,你们姑苏女中亦有豪杰。” 那女子也是一愣,没想到朱文正会忽然转变态度,当下在船头一抱拳,“胜者王侯,败者寇,今日我输了,就是输了,不需要公子可怜。他日我武艺大成,会来继续找公子挑战的,公子可记住我的名字,姑苏张灵凤。” 说完小船沿着河流,慢慢的向远方荡去,只留下淡淡的水痕。朱 文正愣愣的望着小船出神,许久难以回归。朱振摇摇头道:“我说,老哥,你可注意啊,这是在敌国,莫要跟人家的女子产生感情,回驿馆了。”说 完朱振扭头离去,却见朱文正依然站在原地,眼神迷离中带着忧郁。“ 你走不走了?”朱振今日被朱文正抽了一鞭子,本来就气恼。见朱文正竟然看着一个敌国女子愣愣出神,心里更是不爽。 “我不是不想走,是刚才那一枪扭腰了。来,扶我一下!”朱 振大汗! 一行人回了驿站,此时端木雨荷已经起床,正在梳妆打扮。 朱文正被朱振搀扶着,倒是第一次看见端木雨荷妆容。一 头泼墨般的秀发缠着塞鸦领的鬓儿,黛眉翠弯弯如月,樱桃小口,直鼻若琼,双腮淡红,脸赛银盆,浑身啥关系啊青袅袅如同荷花娇骨,双手如丛玉纤纤,见朱振等人回归,连忙吩咐驿站的人将造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在朱振耳边说道:“你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只是哥哥我喜欢粗糙些的,这般婉约的女子,却无论如何也降不住。不过弟弟你早晚知道,那些粗糙没地位的女子,任你摆布的好处,可不像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到了床头,双眼一闭,与死尸般无趣。”朱 振打趣道:“哥哥说的是,谁让弟弟不懂的风趣呢?” 端木雨荷看朱文正洋洋得意的模样,也不讲究什么矜持,拉着朱振的手说道:“官人何不将奴家昨晚与你练习的十八般武艺告诉都督,省的都督如那吴下阿蒙般自鸣得意。”朱 文正闻言,再见端木雨荷妖娆的娇躯,瞬间目瞪狗呆,扯着朱振的脖子,“畜生!有这般好处,你却独自享受,昨夜可是有十几个姑娘啊!” 激动之下,扯动了本来就被扭到的腰,扔的朱文正呲牙咧嘴。朱 振赶忙搀扶着朱文正做好,检查了一番,直皱眉道:“这一下子,你可得好好休息了,至于那肮脏的事情,这些日子想都别想了,除非将来你不想上战场了。” 听朱振一言,朱文正也颇为苦恼,“谁能想到,那小娘们那么厉害,若不是我有几招绝技压身,刚才绝对交代在那儿了。”见 二人只是出去早操了一番,回来就受伤了一位,端木雨荷忍不住问道:“大都督这是怎么了?”朱 振已经在朱文正耳边呢喃了端木雨荷的身份,朱文正自然不会拿她做外人,一脸无奈的说道:“被一个长得又高又大的小娘们打伤了,不过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若不是咱手下留情,现在人都没了。” 端木雨荷听了朱文正炫耀自己的战绩,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天啊!敢问大都督,那姑娘可是用一把无比宽厚的大刀?”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朱文正震惊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们自应天而来,不知道她的名号并不稀奇,但是在姑苏若是谁不知道她,那就奇怪了,那姑娘便是张士诚的女儿,叫张灵凤,女儿身,男儿心,擅使一把大刀,便是军中悍将,也鲜有她的对手。你们得罪了她,以后在姑苏,凡事一定要小心从事。”“ 我观那郡主行事磊落,不似那暗中下手的小人啊?”朱振好奇问道。 端木雨荷依偎在朱振怀里,用一方手帕蘸着水,给朱振擦拭脸上的尘土,见朱振不解,檀口倾吐道:“倒不是那郡主会报复你,实在是那张士诚的准女婿潘仁绍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谁敢接触郡主,都会被他暗中收拾一通。偏偏此人颇得张士诚喜爱,怕是这次你们和谈,他会从中作梗。”闻 言,朱文正颇有歉意的看了朱振一眼,“老兄,抱歉了,又给你惹麻烦了。” 朱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笑道:“无妨,得罪便得罪了,再说了,咱们说好了,此行我唱白脸,你唱红脸,我平日里多有软弱,你自然要嚣张跋扈了一些。一个小小的准女婿算什么?惹急了咱们,老弟给你出几招攻略一番那郡主,咱们将公主拐回去,给你做小老婆。” 说着,外面一阵动静,在驿丞的指引下,走来一青衣小帽的小厮,众人赶忙识趣的结束交谈,以免被人听进去什么机密。那 小厮进屋之后,先是打量了一番众人,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道:“可是朱大使当面?” 朱振疑惑道:“正是在下,不知道你是哪家的仆人?来拜访我所为何事?” 那小厮起身后,递出一张请帖道:“在下郡主家小厮,特奉郡主之命拜见大使。”朱 振明白,事儿来了,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我们家郡主听闻大使摘得咱们姑苏花魁雨荷姑娘,料想大使定然是风流潇洒的人物,特意命小的那些请帖,邀请大使参加今晚狮子林诗会。”“ 知道了,请帖留下吧,你告诉郡主,今晚我朱振定然欣然与会,见识下姑苏文风之盛。天禧,拿五两银子给小哥,莫要让小哥白辛苦一趟。”那 小厮听闻朱振要赏赐银两,连忙拒绝,“我们家主人御下严厉,若是收了大使的银子,我们家主人必不会原谅我。” 说完告辞而去。 朱振点点头道:“这张士诚果然不简单,手下一个郡主家的家仆都能守得住金银的诱惑。看来姑苏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腐败。”雨 荷道:“官人误会了,这张士诚手下,多是些贪婪腐败之徒,只是这郡主殿下别具一格罢了。不过她一女子也改变不了姑苏的大势,连张士诚自己也爱慕奢华,又如何去指责别人,所以官人之前得到的情报无措。” “不过官人真的要娶参与那什么诗会吗?”雨荷有些担忧的看着朱振,担心朱振出丑。“ 如何?莫非看不起你家官人吗?”朱振笑道。“ 奴家怎么敢看不起官人,只是若将天下的才气必成一石,这姑苏绝对能占据八斗,张士诚善待读书人,那是出了名的。”朱 文正冷笑道:“有才华,不一定代表能够经世济用,若论有大才,这江南有谁比得过江南四仙吗?如今这江南四仙可都在我们应天。剩下的也就是会写写诗,不足一提。”朱 振亦笑道:“这一点儿,我认同大都督的观点,会做诗没有什么用。对了,雨荷,你与我说说,这姑苏有没有可以结交的年轻人,就是父辈对朝堂有足够影响力的那种?”“ 有。参军蔡彦文之子蔡和凡,自命文采分流,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草包,今夜君主举办诗会,他自然会去的。” 第五十八章 落魄的沈万三后人 在应天,朱元璋是实施宵禁的,虽然像是朱振这种人不用顾忌宵禁,可以在夜间出行,但是连个撸串的摊位都没有,自己孤零零在街上行走有什么意思? 如今来了张士诚地面上,才知道人家这里根本没有宵禁。尤其是在听了端木雨荷的介绍之后,朱振才明白,姑苏的夜生活是何等的丰富。 在寒山寺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无数百姓会涌上街头,街头之上灯火通明,张士诚入主姑苏之后,对道路进行过修整,道路极其宽阔,道路两旁排满了来自华夏南北的商贩,甚至有些远渡重洋的西洋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吴语,贩卖各种精致的工艺品。 络绎不绝的行人,摩肩接踵,骏马上的武夫,坐轿子的豪商与达官显贵,无不刺激着姑苏繁荣的市场。有 些酒家,甚至请来舞狮高跷等杂耍艺人,吸引人气。生意好的不得了,南来北往的客人充斥着家家商店,一阵阵的酒菜的香味,弥漫着街道。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果然不假。甚 至朱振看见了被自己踹出去打探情报的家丁姚天禧。 小家伙穿了一身袈裟,像模像样的跟个真和尚似得,正在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看手相,他正是年轻似火的年纪,轻轻的撵动着人家手心的掌纹,惹得女人双颊爬满红云。 一阵阵娇笑之后,少妇拉着姚天禧想要往一处弄堂走。幸 好小家伙还有点儿定力,在人家腰围子上摸了两把之后,便接过铜钱,继续忽悠下一位客户。这 要是被应天府的高僧看见了,一准儿用禅杖拍死这个小混蛋。朱 文正则拿着根笔默默一脸苦大仇深的记录着什么,现如今他是没有机会到处去浪了,朱振则交给他一个工作,那就是调查姑苏城流民的数量。姑 苏城富裕吗?富 裕,比朱元璋治下的任何一座城池都富裕。但 是也有他的缺点,那就是全国各地涌入的流民、乞丐、僧侣、道人特别多。 这些人没有资产,张士诚除了对本地人好之外,对外地人那是直接置之不理,这导致他们来了这里,除了乞讨在之外,很难有任何谋生手段。 这些对于张士诚来说,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也可以理解为定时炸弹。 今日自己去参加诗会,想必肯定会有很多人刁难自己,而雨荷也很有可能成为当地的名妓们嘲讽的对象。自 己身边的一群小子,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除了姚天禧之外,三脚也踹不出一个屁来,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转悠转悠,干点该干的活。“ 雨荷,要不我给你些银子,我让的家丁护卫着你逛逛?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什么的。”朱振怕自己的女人受到委屈,自己一失控做出些让别人惨剧人寰的事情,吓到她就不好了。 端木雨荷扭头看着他,俏脸上红云万丈,拉着朱振的手,在朱振耳边低声呢喃着,“在这里,我才能完整的拥有你,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离了姑苏便不知道有多少狐媚子倒贴,所以趁着你最艰难的时候,我风风雨雨都陪伴着你。将来你发达了,也不会忘记我。” 朱振颇有感激,握着端木雨荷的手,“本来想低调的,那么今日便给你挣下点面子。” 就在朱振带着端木雨荷走向狮子林的时候,路过一处豪宅,便见一个落魄的年轻人被几个恶奴从台阶上直接扔了出来。 那年轻人手里抱着份册子,呐喊道:“潘管家,请给在下一个机会!我这里有很多办法可以提高我们作坊的效率,比如三班倒,再比如流水线,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便能生产出无数的武器,前线正在打仗,太尉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啊!”“ 滚!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德行!还想当官,当你大爷的官。”“ 不当官也可以啊!我可以帮着太尉挣钱啊!我有无数挣钱的思路,海贸,河运,陆运车马我都会!潘管家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下自己的本事可以吗?”年轻人痛哭流涕,却迎来了恶奴的一顿拳打脚踢。“ 再不滚,弄死你!”恶奴最后一脚直接踹飞了年轻人,年轻人的脑袋磕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张脸,模样甚是吓人,惹得周围的百姓躲躲闪闪。那 年轻热也不在乎,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额头的血水,指着不远处的潘府骂道:“此处不留小爷,自有留小爷的地方,到时候小爷挣来白花花的银子,可别眼馋!一群短视的畜生!”朱 振注意那年轻热很久了,见那年轻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潘府,便紧紧的跟了上来。“ 兄台,怎么称呼?” 见自己的去路被拦住了,那落魄的年轻人先是一愣,待看清楚朱振的服饰,立刻满脸笑容的跑了过来 “看兄台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定然是咱们姑苏响当当的人物,在下乃是金陵豪商沈万三之后,沈醉是也。 如今家道中落,生活难以为继,只需要兄台借再三一千两,三年之后小弟愿意还兄台十万两纹银。”沈 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见到人,就开始疯狂的推销自己。只 是他这幅形象实在是太差了,有人相信他才怪。朱 振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可以遇到沈万三的后人,而且从刚才他说的那些流水线,三班制工作模式来看,这小子很明显不是坑蒙拐骗的骗子。当 下朱振自我介绍道:“在下应天朱振,听闻兄台刚才所言三班倒,流水线作业,在下非常感兴趣,希望聘请公子做在下商号的大掌柜,不知道兄台意下如何?” “应天?朱振?”那沈醉立刻想到了什么,“我听说过你,目前江南卖的风生水起的绷带生意就是你做的。而且我听闻你雇佣的人并不多,定然是采用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只是我的满腹才华,只有给帝王之家卖命才有价值,你让我给你一个小东家服务,有点儿亏啊!”沈醉当下有些犹豫。朱 振见到沈醉颇有些犹豫,当下笑道:“我知道沈公子想为太尉卖命,毕竟应天比起姑苏,经济上差了许多,而且吴国公也处罚过你父亲,你也算是有应天有仇,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才华能否施,很重要的一点,是是否有人赏识。今 天郡主殿下要在狮子林举办诗会,到时候整个姑苏的达官显贵起码有半数人到场,你可以去那里继续推销你自己试试。 到时候如果依然没有人愿意要你,你可以来找我。因为我可以让你一飞冲天,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商人。”沈 醉点点头,一脸感激道:“谢谢朱兄,在下今日在宴会之上,如果依然被拒绝,那么在下愿意去投奔你,不过在下有一个请求。”“ 请说。”“ 能不能借我点儿银子,让我置办身行头,咱们做生意的,没有点儿形象,是谈不成买卖的。” “借多少!” “一千两!”沈醉还不犹豫道。 闻言,雨荷赶忙阻拦朱振道:“官人,莫要被这厮骗了!这厮一看就是个破落户,就凭他也配穿一千两的衣服,就连达官显贵也穿不起罢。” 朱振却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金叶子递了过去,“拿去花!就算是你最终成不了我的大掌柜,咱们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了。” 看着朱振递过来的银子,沈醉明显有些震惊,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钱跑路?”朱 振哈哈大笑说道:“你不会跑!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跟我一样的东西。”“ 什么?” “理想!”朱 振说完,簇拥着端木雨荷离去,留下愣愣在原地发呆的沈醉。 第五十九章 一曲青花瓷 朱振漫步街头的时候,狮子林已经聚集了姑苏城不少名人。适 才落魄至极的沈醉,花光了朱振赞助他的银子,买了一身极致奢华的行头,在朱振的陪同下,一同进入了狮子林。狮 子林是佛门建筑,到如今虽然狮子林归郡主所有,但是临近狮子林依然有僧侣,梵音阵阵,檀香袅袅,让狮子林的诗会更有别样的景趣。端 木雨荷挽着朱振的手,交了请帖,便有人领着一队青衣小帽过来迎接,“使者大驾,我狮子林诗会真的是蓬荜生辉。” 这人正是张士诚的准女婿潘元绍,此人在张士诚帐下担任左丞的亲近职务,身边美女如云,听过其中有七位美姬,皆是国色天香之流,此人偏偏不满足,对郡主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张士诚也颇为喜欢这个颇有才气的年轻人,竟然不嫌弃他的风流韵事,许诺了这门婚事。 平日里郡主并不如何与潘元绍亲近,颇让潘元绍头疼,如今郡主说想要举办诗会,潘元绍自然不会拒绝。朱 振自然不会得罪此人,笑脸相迎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罢了,今日权当来瞻仰下姑苏文风之盛。” “哈哈,使者果然如同传说中谦虚……对了,公主已经到了。”两人寒暄了一番,朝着里面走去。 狮子林面积广阔,文人各有潇洒娱乐之处。有 侍女在河边点燃孔明灯,上面写满了才子们做下的诗词,诗词随着孔明灯飘飘荡荡游弋不知道何处,第二日被人捡到传唱起来,也算是扬名立万的绝佳手段。有 豪放者,在泉水边儿煮酒焚香,随着一声声豪迈的唱诵,一竹筒一竹筒的佳酿便饮下肚去。 这些只是热场,随着高台之上两位士子比剑,剑势如梅花绽放,不求攻击,只求唯美,引爆全场。 随着侍女敲响编钟,空灵的音律从狮子林传遍半个姑苏城,诗会正式开始。 大多数士子聚集在亭台处,周遭遍布大红灯笼,士子们舞动折扇,沉吟低语,将一首首诗词写在稿纸之上。由 郡主府培养的机灵巧人的侍女接过稿纸,交由姑苏城的宿儒评判一番,再经姑苏城各青楼的当家花旦吟唱而出。 大厅之中,楼上楼下摆满了紫檀木桌,桌上摆着姑苏城最讨人喜欢的碧螺春,这里坐的都是姑苏城一流的才子。 如今暗中流传张士诚有意自立为王,到时候势必开恩科,读书人绞尽脑汁想要做出一番好诗,留下偌大的威名。达 官显贵皆是些粗鄙的武夫出身,往日里少不了被人嫌弃,如今借着狮子林诗会,不少俏丽可人的大家小姐穿着稍露肌肤的薄衫,簇拥在一起赏灯看热闹,借机寻找属于自己的良配,也算是改良下家族的文气。不 过姑苏人寒素,就算是有互相喜爱者,也是悄然派出侍女,留下信物或者书信,在寻私下接触的机会,在这诗会之上公开谈论感情,是万万不敢的。诗 词之道,自华夏李唐至顶峰,其风格或屹立雪山巅峰,大有天下尽在我胸怀之中的气概,也有扬州三月,骑鹤下扬州的自在逍遥,至宋,国势衰微,虽有豪迈的书生写下西北望射天狼的豪迈文风,但却更多的则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宋人追求深刻的感情境界,于词一道,也算是一顶峰。 而至北元,读书人落魄,压抑至极,想要写出好的诗词却难上加难。 朱振与端木雨荷寻了处阴影处,倚在古木下,看竹林潇潇,朱振亲自舞剑,斩断竹身,待晚风袭来,竹身传出阵阵音律之声,惹得佳人莞尔轻笑。伴 着竹声,翩翩起舞,心中喜意自然不需言语。之前与朱振结合,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夫人的命令,如今却是被朱振的才气折服。这 样的男人,即便是将军,也是儒雅的文将才是。 对于诗词歌赋,朱振更多的是玩玩罢了。自穿越至应天,与招贤馆的大人们也曾经谈过,那些大人们或身在高位,或磨砺在基层,却对诗词一道不甚在乎,经过唐宋,人们已经看出来,诗词一道,确实可以品味出一个人是否潇洒,是否有审美,却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实力。不 过即便是人们已经认清楚这个现实,但是你若是写出一首好的诗词来,那不论走到何地,也少不了尊敬礼遇的。 华夏人讲究寻美,探寻风雅,是扎在根子里的东西。很多人的名字或许埋没在黄沙之中,但是他的诗词,却会被万千人吟诵,感怀他当时的心情。此 时,在姑苏城中,各大酒楼,茶舍都有商家搬出展示墙,墙壁之上会张贴诗会之上才子们陆续做出来的诗词。 那些身份和地位够不到的普通百姓则围在一旁,争相传颂。就算是挑柴的柴夫,也能唱上两句,与身边之人品评议论,沾些风雅气息。 郡主已经遣人来催了数次,周围也有读书人含蓄的请朱振作诗,却都被朱振委婉拒绝。朱 振又给端木雨荷变了几个后世的小魔术,尤其是三仙归洞惹得佳人不思其解。翻弄着茶碗,颇有寻根问底的劲头。被 追问的烦了,朱振便牵着端木雨荷的手,两个人寻了张石桌,上面有散落的棋子和诗稿,朱振捻起来看了两眼,确实颇有味道,应天读书人比不得,不过也不至于让朱振心动,便丢在一边儿。 “这姑苏文风之盛,我应天不及也。”端木雨荷笑着说道。“ 这只是玩乐的东西罢了。眼下天下纷争不断,汉人被压迫,我们更该将心思放在提升国力,改善民生上,这诗词之道,终究是小道。” “那奴家与官人唱一首小道如何?” “好啊,雨荷你会唱些什么?”古 人也有唱诵诗词的办法,只是到了近代,很多诗词唱诵的法子,不被现代人的审美所接受,慢慢的便失传了。“ 好多好多,官人可尽兴点来。别看奴家是卧底于此,但是好歹也是姑苏的花魁,一般的姑娘可比不了哦?” “那你唱一首忆江南吧。” 朱振闲的无聊,本以为这姑苏的读书人在自己摘了他们的花魁之后,便会排队找自己的麻烦,谁料到现在,虽然来了几个读书人,也只是含蓄的一提,并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朱振自然没有心思砸场子,便与雨荷自娱自乐起来。 雨荷拆侍立在远处的侍女搬来一张古筝,用指尖弹唱起来,朱振侧耳倾听,又有侍女送来茶盏,偷偷的在远处观瞧。端 木雨荷不愧是姑苏的花魁,古筝一开始,便引起了不少读书人的注意。只 是众人已经知晓,这端木雨荷已经是别人的妻妾,自然只是远远的驻足,不曾靠前。朱 振听了会儿婉约的江南小曲儿,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朱振起身,走到端木雨荷身前,端木雨荷皱眉道:“莫非官人不喜欢别人听我唱曲儿,若是如此,奴家便不唱了。”周 遭的书生看向朱振的眼光瞬间瞬间不善起来,似乎酝酿一股愤怒的情绪。 更有几个书生暗中私语,要不要以文会友一番。朱 振在端木雨荷耳边轻轻唱了首曲子,端木雨荷眼眸一亮,激动道:“这莫非是官人所做的曲子?” “嗯!”朱振想了想,看着端木雨荷一脸期待的表情,耸耸肩道:“一遍能记住吗?”端 木雨荷轻笑道,“官人,你们书生有过目不忘,我们姑娘也有过耳不忘呢。这是这格调颇为新鲜呢,你听我奏来。” 众人适才见端木雨荷与朱振交谈,以为今日便没有机会听曲儿,却见琵琶忽然再次灵动起来,而且是众人之前都没有停过的曲子。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 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 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 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 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这是朱振第一次听到女孩子唱他们那个时代的歌曲,沉吟着坐在一旁,手里轻轻的拨弄着茶盏。 不远处的书生则瞪大了眼睛,私生互相问询。“ 这曲子,之前可曾听过?” “哪里听过,想必是他们应天哪个才子做出来的曲子。” “有点儿像是曲的唱法,但是比曲更自由,更轻盈,更有味道。原来应天也是有大才子的。” 朱振见端木雨荷一曲唱罢,久久不语。抚 摸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道:“如何,好听吗?” “官人,这个姑娘是你的故事吗?我就知道,官人是个有故事的。”端木雨荷吃醋道。 朱振哑然,笑道:“怎么会,这是别人的故事。将来有机会,我会写更多的曲子与你听,你虽然不在青楼,却依然会成为万千书生喜爱的大家的。”端 木雨荷嗤笑道:“怎么会,官人写的曲子,奴家以后自然只唱给官人一人听!这是属于我们的故事。”“ 嗯。”朱振忍不住扶起端木雨荷的肩膀,在她唇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一 众书生看的心都碎了,此情此景,伴着不远处阵阵竹声轻韵,书生白衣如画,姑娘抚琴弄律,宛如神仙眷侣,众人竟然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之举。 “好了,今晚还要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是要寻那个人么?”端木雨荷见挣扎开朱振的胳膊,扭头望向周遭的书生,那些书生见被人发现窥视,一个个立刻转过身去,嘴里随意吟诵者句子,却不料都是些刚才听来的音律,“冉冉檀香,素胚勾勒”之类的句子,一个个羞红脸,争相逃窜而去。 第六十章 竹子诗 夜色渐深,姑苏城的喧嚣并未结束,反而随着一首首精美的诗篇越发的走向高潮。到 处都是精雕玉砌般华美的诗词,朱振虽然并不甚是喜欢,但是见周遭的书生们沉吟在美的世界中不能自拔,心里也知道追求美,是根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虽然有缺点,但是也是应该值得赞美的。端 木雨荷挽着朱振的手,低着头,沉吟不语,时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个匆忙之间跟自己发生了关系的男人,她正在竭力的了解着他。 男人的相貌很英俊,但是却不似一般江南书生那般充斥着文弱的气息。 他的臂膀沉着有力,让人无法也舍不得挣脱,他的身影虽然并不高大,但是步履间,却仿佛走过万水千山,神秘而又沉重,似乎深不可透的秘密,让人忍不住去探寻的同时,却给人万千的安全感。 不过有一点,那就是这个男人,与姑苏似乎格格不入,因为他的眸子里总是闪着一种光,一种与大都督一般的目光,那是狼看见羊的时候,才会有的目光。 “雨荷,那个蔡和凡是什么样的人?”朱 振驻足,远远的看着孤零零的在一旁钓鱼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戴豪奢,仅手指上的玉戒指,一双手就有四个。坐下是紫檀木的小椅,旁边儿的香炉袅袅的散发着麝香独特的香气,脚下一应垂钓的器物,皆是用黄金打造,上面雕纹精致细腻,华美不凡。 端木雨荷同样眺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个可怜人。” “唔?”朱振好奇,“他这也算可怜吗?姑苏虽然富有,但是似他这般豪奢的人应该不多吧?” “对于钱财,很多人都将他视为身外之物。”端木雨荷在朱振耳边轻声说道:“蔡和凡命运坎坷,他母亲是被蔡彦文强行占有的一个女仆人,后来有了孩子之后,他虽然生下来了,但是他母亲却被蔡彦文的夫人柳氏活活打死!至于他,也是放养了十六七年,然后是蔡彦文香火不济,蔡和凡怕是想要长大成人都难。”“ 他人本事如何?” “草包一个,我们巡检很早便想联络他了,奈何他没有什么本事,只能作罢。”朱 振远远的观瞧着,许久摇头轻叹道:“你们错过了这条大鱼,却便宜了我啊。这个家伙不简单,记住看一个人如何,要先观察他的眼睛。当然眼睛也是会骗人的,要观察他不留痕迹的一刹那的深邃,那是人最无法隐藏的心灵。走吧,我们过去聊聊。”那 年轻人钓鱼有些累了,索性就将金制的鱼竿直接扔进水中,身边的侍女提过一壶美酒,蔡和凡接过美酒,一股脑的下肚,示意侍女离去,莫要绕她清静。周 遭的读书人三三两两,从旁边儿路过,见蔡和凡慵懒的倚在一处棋桌之上。便 开口嘲笑道:“呦,这不是蔡大才子吗?怎么,在这里摆下擂台,想要对弈两局吗?”“ 本公子没时间与你们这等俗物对弈,有多远滚多远!”蔡和凡厌恶的摆摆手,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又 有一读书人嘲讽道:“怕是不会下棋,只用作装点门面罢了。莫要与这般废物浪费时间,我们去见君主吧。” 几位书生离去,那蔡和凡才睁开眼睛,不屑的瞥了一眼。狮 子林的锦鲤平日里被人喂养的肥肥胖胖,自然是不惧人的,蔡和凡之所以钓不上鱼来,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鱼钩。 朱振却不似他那么自娱自乐,撒了把鱼饵扔进水中,不消片刻便引来一群锦鲤。 朱振拿渔网一抄,便抓了不下十条巴掌大的锦鲤。那 蔡和凡身边物件非常齐全,连烤具都准备的妥妥当当,朱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笑道:“这位公子,可否将烤具借在下一用?这是报酬!”那 蔡和凡瞥了一眼朱振,蔡和凡观人有个与朱振一般的习惯,默默的看对方的眼睛三个呼吸,能入得他法眼,便和和气气 他盯着朱振看了一会儿,懒散道:“随意,银钱免了,鱼烤熟了,给我一份。” 朱振笑道:“自然。”端 木雨荷侍奉在旁边儿,想要帮忙,朱振却笑道:“那么双白净的手,如何做得来这粗糙的活,你在一旁弹个曲子,我便不胜愉悦了。” 端木雨荷争抢了几回,便知道朱振倔强的性子,也知道他心疼自己,便在一旁寻了张椅子,自顾谈着空灵的小调儿。 蔡和凡自然是识得端木雨荷,而朱振与他联袂而来,他自然便识得朱振的身份。 他起先以为,像是朱振这般少年便居得高位之人,必然是高高在上,傲气凛然,但是却见朱振对一个青楼女子都百般呵护,当下便收了几分无轻视。自 从穿越到了应天,朱振闲散的时光多了许多,他也有了更充足的时光去享受人生,搁在之前,这烤鱼肯定是木棍随意一插,烧的外面黢黑,便直接撕掉外皮吃了。而 如今熏烤,越发的讲究。 先是将鱼的肺腑清理干净,然后用刀子割去鱼鳍鱼鳞,在将鱼身割出几条裂缝,然后才熏烤,等到鱼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再往鱼身上撒入精盐、抹上油,最后快要熟了的时候,再撒上些茱萸粉和孜然。 蔡和凡搬来一张小桌,将棋子扒拉到了一边儿,棋盘直接扔进湖中,引得阵阵波涛,面对着众人鄙视的神色,其若无其事笑道:“还是你们应天人实在,搁我们姑苏的读书人,万万是不敢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做这般事情。” 朱振提起烤鱼,嗅了嗅,意味深长的看了蔡和凡一眼,亦轻笑道:“他们那般吟诗作赋,都是小雅,岂知放浪形骸,不拘于外物,才是大雅。” 蔡和凡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哈哈笑道:“痛快!空活十八载,今日终于得遇一知己。大使说的不错,他们那般俗物,如何知道什么叫做风雅,吾等在这佛门清净之地,放荡狂歌,烧鱼豪饮,才是真的名士,便是魏晋名士也不不过如此。”“ 你认识我?”朱振奇道。蔡 和凡意味深长道:“大使不也认识我么?”“ 那……”端木雨荷刚想开口,却被朱振递过来的锦鲤打断,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开口。 端木雨荷请起银牙,小小的咬了一口朱振所烤的锦鲤,不带丝毫的土腥气,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黄酒香味,便忍不住贪食了两口,轻笑道:“只是我等这般折腾,也没有名篇流世,怕明日就成了那些俗人口中的不识风趣之人了。”蔡 和凡吃相狂野,三五下便将一条烤鱼下肚,价值千金的蜀锦治成的衣服毫不在意的被他拿来擦拭嘴边的油腻,笑着说道:“反正我往日里浪荡惯了,随他们说去。吾心中自有锦绣,诗文一道在我看来,尚不及大使这顿烤鱼来的痛快。” 朱振亦笑道:“蔡公子务实,不过那些俗人叫嚣起来,也确实惹人烦躁,不知道今日诗会,多以何物为题?我帮公子做上一首,一会儿公子拿去,亮瞎他们的狗眼。”蔡 和凡闻言,眯缝着眼睛,“大使莫非看我这闲散的日子过的太清静,想让我热闹热闹?”朱 振笑道:“公子以为遇到我,以后的日子还能如此平凡下去吗?”蔡 和凡笑了笑,使劲儿将一根鱼刺用牙齿挑出,说道:“今日诗题,乃是一个竹字,刚才我看了,全都是些伤春悲秋,没意思的紧。”朱 振沉吟了一二,笑道:“我这里倒是有首佳作,乃是我家乡老农所做,不知道菜公子可敢拿出去,让姑苏士子们品鉴一番。” 端木雨荷与二人倒满了杯中酒,蔡和凡嫌弃用酒杯喝酒太过于寡淡,便拿起酒壶,牛饮而下,笑道:“速速道来,别人都说应天都是些粗鄙凡夫,我却说应天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百战百胜,其文人自然也有豪迈之精神。” 朱振望着乱石丛中竭尽全力生长的翠竹。 想起了清代诗人郑板桥的一首诗,郑板桥为人傲骨不凡,其诗正是朱振喜欢的,当下朗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蔡 和凡鄙视道:“文辞一点儿也不优美,真的是让我大失所望!”说 着,又饮了一口酒,忽然听到啪啪的竹子生产的声音。 见那石山的缝隙竟然又开裂了几分,隐约见竹子又高了一些。蔡 和凡连忙端起又饮了一杯酒,不再言语,而是将目光锁定在竹子之上,夜间竹子拔节,声音很是脆响,眸子中鄙视之色,少了几分。等 到一阵劲风袭来,那些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的书生跌落在湖水中,被仆人救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的时候,蔡和凡眼前的竹子却随风摇晃,永远扎根在石缝中,蔡和凡终于忍不住饮了第三口酒。再 看向朱振的时候,眼眸的光彩却是变了。忍 不住赞叹道:“返璞归真,平凡的句子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便是你们应天人百战百胜的道理吗?”朱 振笑道:“如何?够公子今夜扬名了吗?”蔡 和凡起身,脱掉了蜀锦袍子,露出满是伤痕的背脊,上面满是伤痕,有鞭子,有滚子留下的痕迹,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端 木雨荷不解其意,朱振却一脸的平静望着湖水。 过了半响才在湖中露出了脑袋,“朱兄,你的忙我帮了。” “那在下谢过蔡兄了。”朱 振身心一宽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只要能够开启和谈,便有了自己纵横捭阖的机会,看来自己选他做突破口是对的。” “不过在下也是有条件的!你看这是何物?” 第六十一章 对弈(一) “你还会下棋?我以为……”似 乎对于别人的质疑,早就习以为常,蔡和凡轻笑道:“怎么,大使也如那些俗人一般瞧不起人吗?” 朱振摇头道:“是在下以貌取人,让兄台见笑了。”蔡 和凡用丝绸手帕擦了擦棋盘,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金饼笑道:“无妨,比起那些俗人,你起码多了些真诚!如何这些赌资够不够?” 朱振诧异,原来这厮下棋,竟然是赌钱的。当 下笑道,“古人将江山比作棋盘,既然兄台与我皆是风雅之人,不如效仿古人,以棋盘比作江山,输一局便输一座城如何?”蔡 和凡笑道:“大使果然风趣,你如此相信我,可以给你弄来城池?” 朱振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兄台的。” 蔡和凡哈哈大笑道:“好,不过兄台失礼,算输了我一城如何?”输 一座城什么的,朱振根本不上心,就算是输给张士诚十座城,应天的兵马也能夺回来,这便是打出来的自信。朱 振本来只是试探,没想到这个蔡和凡真的敢答应,看来这小家伙虽然在姑苏声名不显,但是却着实有些能量。这 下子轮到朱振发愁了,因为他根本不会下棋。 就在朱振担忧的时候,端木雨荷在抚琴见发出了几个几个特殊的重音,朱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莞尔一笑。这 是他与端木雨荷相识之后,为了传递情报方便,特意传授给他的摩斯密码,谁想到端木雨荷聪明伶俐,朱振只教了他一遍,他便记得清清楚楚。 “请!”正 式开局之前,按照古法应该在对角的星位上放置两枚棋子,称为势子制度。这项制度,据传从秦汉开始,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下棋者的思想,但是却让中盘的厮杀尤为激烈。 由于先手已经输了一城,朱振自然要来先手。不过在心里朱振是隐隐约约打鼓的,毕竟是拿城池做赌注,输了之后就算是朱元璋认账,自己也没有啥好下场。通 过摩斯密码,朱振起手三七,平平无奇的一步,蔡和凡果然微微一笑,心中不由的轻视了朱振几分。自 古对弈,起手三六,最佳侵角。若三七,则受一虎之伤。这朱振若不是棋艺不精,便是自讨苦吃。 不过蔡和凡毕竟与朱振以国为棋,并未大意,而是选择与朱振分棋相持。 接下来的十几手,双方走的也都平平无奇,路边儿有过往的书生见有人对弈,都好奇的过来观望。结 果却大失所望,见两个人果然平分秋色,一个是姑苏城的大名鼎鼎的纨绔,一个是应天来的软蛋,两个人下的棋臭不可闻。蔡 和凡心里也是如此心思,心里暗道,应天城的使者既然可以看出自己不凡,那么定然不是一般人,而且做出如此意境的诗,怎么也不似下出这般无脑的棋子。就 在他大意的时候,朱振下了第十八手的时候,异军突起,让蔡和凡眼前一亮,就连周围的观看的书生也大吃一惊。周 围的观众忍不住交谈道:“这,不是说应天的使者不学无术吗?” “或许是蒙的吧?”“ 如果不是蒙的,这应天的使者隐藏的可够深的。”朱 振听了那些书生的交谈,当下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一声说道:“蔡兄,好心思,怕是今日过后,我前些时日的努力,就要白费了许多。”蔡 和凡提起棋子,“今日之后,我不能在潇洒而活,凭什么你却获得称心如意,彼此彼此而已。”端 木雨荷的棋术确实高超,在朱振发起进攻之后,攻击非常凌厉,朱振虽然不懂雨荷的棋术,但是却见周围的观众频频蹙眉,知道若是换做他们,他们早就崩溃了。见 蔡和凡手中棋子举棋不定,终于有善于棋道的书生忍不住说道:“蔡和凡,你快放弃吧,这位大使的攻击变化无常,我虽然猜不全,但是却也能够看出,有三十多种变化。你的棋术不精,交给我来吧。莫要丢了我们姑苏的脸面。” 蔡和凡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书生一眼,见那书生竟然是姑苏城有名的三大棋才子之一温言,便笑着说道:“温言兄,这棋你怕是下不起,还是我来吧。”话 音落下,蔡和凡如同羚羊挂角的下了两手,虽然没有彻底瓦解危局,但是却也堪堪守住了形势。 周围的书生还有些不满,忍不住碎碎念,却被温言阻拦,温言忍不住恭敬的行礼道:“蔡兄,不知道明日,小弟能否去您府上,与您学棋。”蔡 和凡看了温言两眼道:“你先一边儿呆着,莫要烦我。”温 言见他没有拒绝,立刻老实的呆在一边,周围有仰慕温言才华的书生忍不住想要打抱不平,却被温言阻拦。小 声说道:“观棋!”端 木雨荷略微有些皱眉,琴弦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因为蔡和凡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竟然异军突起,开始了反攻。棋 从断处生,白十一段。温 言忍不住赞叹道:“好!” 却被正在对弈的三人瞪了一眼,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闻言见周围的书生皆是一脸疑惑,闻言小声解释道:“蔡兄此手过后,起码有四十多变,世人皆说蔡府无后,怕是明日都要自己抽自己嘴巴了。”众 人下意识的去见朱振。 却见朱振依然是一脸平静。只是落子比之前慢了许多。他们如何知道,朱振根本不懂得棋子,全靠端木雨荷撑着。 温言确实擅长对弈之人,他虽然自忖对弈一道不如眼前二人,但是却能看懂眼前二人的手段。 尤其是蔡和凡在展开攻势之后,战场之上顿时杀气四起,颇有起死回生之效,心里顿时暗暗称赞,若是蔡和凡执掌一国,在国事衰微知识,也有挽救危局的本事。只 是闻言如何也没有想到,那应天前来的大使并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学无术,爱好女色。 在蔡和凡凌厉的反击之下,竟然迅速挽救了危局,转攻为守。最后在一百六十多手之后,平局收场。 蔡和凡并不知道朱振不懂棋局,忍不住调侃道:“兄弟,你这下棋,怎么跟个女人一般绵里藏针,斤斤计较,一点儿都不大气。我若是你,大开大合,斩大龙,宁可拼了性命,也要打出气势来。跟你下棋,真的烦。”朱 振轻笑道:“赌资甚重,只能如此。” “再来!”“ 好!”这 一次,蔡和凡先行,下了两手,却感觉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忍不住赞叹道:“这才有点儿意思!”不 由的鼓掌,沉着应对起来。闻 言在一旁观棋,却见朱振这一局攻势极其凌厉,与姑苏的稳重大不相同。而蔡和凡竟然也与姑苏的下棋之任不一样。最 重布局,为了地势凝形,哪怕是被打的抬不起头,也在所不惜。 之前说别人下棋像是个娘们,到如今自己反而做起了女人。 只是这一把,朱振一边儿仿佛杀起了火气,让人不由的想起了应天人的性格,你要战,我便战! 这一局,腥风血雨,蔡和凡苦苦支撑到了二百余手,终于为朱振所败。朱 振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承让!” 温言仿佛蔡和凡的知音一般,“若是大势不可违,何必苦苦支撑,公子早早弃局,重新来过才是。” 蔡和凡见他知棋,也不在呵斥他离开,反而感慨道:“人这一辈子,做了选择,便不能反悔!就像是女人,你自己选的,再丑,也要睡过。”闻 言本来钦佩不已的脸顿时一阵抽搐。 这蔡兄果然是死性不改。这 一次朱振以白子开局,形似双飞之燕,温言对走过来观棋的书生解释道:“此乃双飞燕开局,我姑苏大手早就弃而不用,没想到今日重新见到,竟然也有一种别开生面的感觉。”“ 这蔡和凡竟然懂得下棋?”新来的书生忍不住问道。“ 莫要多言,诸位且看,明日之后,这蔡和凡便要扬名姑苏了。想来太尉手下又要添得一名士了。”“ 父子同殿称臣,想来也是痛快的紧。”蔡 和凡连连失利,忍不住饮了一壶酒,饮酒过后有了几分醉意,下棋竟然更加酣畅淋漓。 最后忍不住骂道:“妈的,竟然输给了双飞燕,老子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 他们应天人都是怪胎!” “蔡兄,莫要输给应天人,要为姑苏争面子啊!” 蔡和凡忍不住骂道:“你们以为老子愿意输,老子输一把,心有多痛,你们知道么?”双 方打了三局,朱振胜了两局,有些心疼雨荷,便开口说道:“对弈三局,你我都有些累了,就此作罢如何?” 蔡和凡摇头道:“休息可以,但是就此作罢却是不成。哪里有赢了钱,就下赌桌的。我们一会儿再来!你再烤些鱼来吃,我吩咐一声,让全城的商户都摆上棋局,让我们姑苏人知道知道你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朱振苦笑道:“你这叫损人不利己。” 蔡和凡得意道:“小爷乐意。与魔鬼做交易,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第六十二章 对弈(二) 听闻这边儿有棋局,不少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郎放弃了执念,想过来凑凑热闹。 结果来了之后,却看见了十分荒诞的一幕。刚 才还传言蔡府蔡和凡这十几年浪荡,只是低调做人,其实是隐藏在民间的大国手,大家乘兴而来,却只是见到了俗的不堪入目的一幕。光 着膀子,手里捧着一条肥硕的锦鲤吃的满嘴是油不说。 还背过身去,直接对着池塘撒了一泡尿,听着那哗啦啦的流水声,众多书生愤怒的转过身去,忍不住骂道:“厚颜无耻!”“ 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 温言,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看看这两个家伙,那个正常?一个用渔网在佛门清净之地,捕鱼杀生,弄得到处都是呛人的烟火,一个直接喝酒吃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做那么下流之事!”温 言有口难言,只能轻声说道:“可是他们的棋局真的非常精彩!比我还要强出许多。” 温言的才华,大家还是相信的。只是他们不相信温言的眼睛。 后来之人,纷纷说道:“定然是你喝醉了。”“ 可是我没喝酒!”温言无辜道。 “那便是你眼睛花了,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俩货,会下棋!”蔡 和凡不拘小节,笑着对朱振说道:“姑苏学子,也只会以貌取人了。也罢,合该小爷出人头地。” 朱振笑道:“若是以貌取人,我岂不是要做宰相了。” 蔡和凡笑骂道:“放屁!你那相貌若是能做宰相,小爷岂不是能做皇帝了。”端 木雨荷看着如此失态的两人,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是身为女子,矜持的她却也不好开口。蔡 和凡一边儿吃着鱼,一边儿说道:“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下棋怎么一点儿定性也没有,一会儿像个娘们,一会儿又像是个阴谋家,一会儿更像是一方霸主,我都让你搞迷糊了,到底哪种是你的棋风?” 朱振笑着摇头,也不多言。难 道我不会下棋,还能告诉你吗?那我岂不是丢死人了?而你下棋输给一位姑娘,你这心高气傲的大才子还不得跳水自杀? 为了世界和平,为了爱,我还是不要告诉你真相了吧。 蔡和凡见朱振不愿意提及棋盘上的事情,以为朱振怕他暗中了解他,好寻找机会打败他,骂了朱振两句胆小鬼之后,便主动说起了他自己的一些事情。 自己年幼时,如何不受父亲大人待见。 自己又是如何为非作歹,如何自暴自弃,一直遇到一个道士,跟着道士学了两年东西,老道便将他逐出师门。 “师傅说我太过于英俊,抢了他的风头,便不要我了。” “你说,我是那种抢他风头的人吗?”“ 我英俊潇洒,却又低调不凡,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奇男子。”蔡 和凡感觉屁股底下的椅子有些硌得慌,便跑去要了一摞书生们交上去的诗稿,这些诗稿甚至有一些已经被众人传唱的好诗,却被这家伙不懂风雅的直接坐在屁股底下。 “千年后,人家提起我蔡和凡,说我胯下锦绣才华,手握万里乾坤,是不是很有意境?”朱 振接过一摞稿纸,也垫在屁股底下,还抽出一摞递给了雨荷,笑道:“现在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搞什么艺术,安心学一些经邦济世之学才是上上之选。” 蔡和凡笑道:“真他娘的投脾气,你若是不那么英俊便好了。我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本来就不能成为好朋友的!”徐梁笑道。“ 为何?”“ 因为英俊的人,只和英俊的人做朋友。” 蔡和凡摇头笑道:“你这个禽兽。” 朱振不在说笑,吃了些烤鱼,体力恢复了一些,又喝了些茶,去了去油腻,便再其狼烟。 而雨荷也恰在此时,弹奏起美妙的曲子。 蔡和凡忍不住皱眉说道:“为何我感觉你那女人弹奏的曲子,总是跟你下的棋有些关系,每当你下的大势飚起的时候,他的声音便有些激昂,当你纠结的时候,曲子便是向绵绵细雨,让人匪夷所思。”朱 振没想到,他竟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当下笑着解释道:“观棋不语真君子,雨荷观看我们下棋,心中有了感觉沟壑,却用琴声表达心意,这也算是一美谈了。” 蔡和凡皱眉道:“姐姐,下次我与别人对弈,能不能借你去弹琴啊。你想我与别人对弈,后面还有姐姐助威,肯定很拉风。” 朱振忍不住在蔡和凡脑袋上一个爆栗。“ 闭嘴,她是我的女人!”蔡 和凡鄙视道:“你们应天人真粗鲁,在我们姑苏,女人是可以当礼物送人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惹恼了朱振,还是端木雨荷,蔡和凡的棋下的越来越困难,不过这家伙倒是有一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一直下到即将天明。 最后蔡和凡将棋子往桌子上一扔,叹息一声说道:“你这么大的本事,朱元璋怎么舍得让你来姑苏,我敢打赌,你赢得了谈判,离不了姑苏了。” 徐梁摇头道:“你只管想办法实现你的诺言,至于走不走看我心意。若是太尉诚心待我,说不准我能留在姑苏呢?” “呵呵?你们应天人都是石头缝里的竹子,说这话你不感觉虚伪么?” 二人似乎是至交好友,又仿佛是生死大敌,一人手里一把棋子,对着池塘打起了水瓢,仿佛村边儿的孩童一般。只 是这时,早就没有人敢说一句鄙视的话语。他 们早就被二人的惊天棋术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至 于姑苏城的百姓,也度过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刺激的夜晚。下 半场棋局,姑苏城各大店铺、酒肆都摆上了一张特质的棋盘,将二人的对弈过程一子子的掩饰了一遍。 懂棋的人看的是如痴如醉,不懂的下棋的人,听别人解释,也是不明觉厉。谁 能想到,蔡府的大纨绔,竟然如此厉害。 而那个被众人轻视了许久的应天府的使者,竟然比他更胜一筹! 两人水瓢打腻了,将剩余的棋子直接仍入水中,朱振笑道:“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我送你一句话,大势不可违,当顺天命而应之。” 蔡和凡撇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兄弟,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有多可恶吗?” “多可恶?” “当全世界人都在认为大势所趋,天命所归的时候,他会一脚踹碎所有人的幻想,告诉他们,小爷好牛逼,你们都瞎了。哈哈。” 朱振知道他的意思,想必今日无论如何都劝不动他了,不过他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搭成目的,至于眼前之人,能劝则劝,劝不动就算了。不 过却也不能让他太得意,当下打趣道:“一个人抗争世界太难,你若是支撑不住了,便来西天找我佛如来,我给你个金箍戴戴。”“ 小爷可不缺你的金箍。” 朱振大笑而去。蔡 和凡将外套搭在肩膀上,看着凌乱的读书人,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英俊的男人?” 出了狮子林,天已经开始放亮,徐梁啧啧道:“没想到姑苏竟然有如此藏龙卧虎的人物。不过你也不差,我虽然不懂的棋局,但是可以感觉得到,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刘伯温可以胜你。” 雨荷皱眉道:“这个家伙一点儿都不正常,我感觉他是个疯子。”朱 振哑然,将端木雨荷簇拥在怀里,下巴顶抵在他的秀发上,一脸无奈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最怕的就是疯子!因为疯子可以改变世界。”端 木雨荷点头道:“此人对弈,倔强的可怕,就算是知道会输,也会一站到底,今夜八局,他愣是一局都没有放弃,害得我这手都酸了。还有我感觉,他似乎在隐瞒什么,他的棋术,不像是来自姑苏,而且他似乎一直在隐藏自己棋术的来历,如果完全按照他的思路施展的话,未必会输我那么多。”“ 还有,他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早早的出人头地呢?”朱 振轻轻说道:“这个家伙如果出头早了,就被他后妈掐死了,他能活那么大也不容易。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同年生活不快乐的人,心里一般都有疾病,这种人有抱负社会的倾向。”端 木雨荷愕然。 朱振轻轻的在她耳边呢喃道:“我知道,你的同年也不会是快乐的,但是你有了我,便有了崭新的世界,作为你的男人,会用尽一生,让你快乐,记住,这是你男人给你的第一个誓言。”端 木雨荷揉了揉被朱振下颌顶的微微有些发麻的头皮,问道:“这么厉害的家伙,有没有来我们应天的可能?”朱 振摇头道:“应天已经有了刘伯温,李善长,叶琛等一系列的巨擘,他比谁都清楚,他来了应天,也没啥用,所以他不会来。”“ 那要不要杀了他?” 徐梁笑着说道,“为什么要杀了他?这个世界有点儿不确定因素,不更精彩吗?” “那他如果辅佐张士诚,对我们来说,岂不是非常麻烦?”端木雨荷担忧道。 徐梁哈哈大笑道:“张士诚?他那种外宽内忌的性子,是掌控不了这种邪才的!” 第六十三章 姑苏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端木雨荷笑而不语,自己家男人根本不会下棋,若是彼时与蔡和凡同一阵营,被人点破,定然颜面尽失,他自然不愿意与蔡和凡展览蔡和凡。 朱振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听说扩廓帖木儿也在姑苏?”端 木雨荷点头道:“是,张士诚之前败给吴国公,他弟弟张士德劝他投降北元,北元需要张士诚的粮草,这才封了张士诚太尉之职,但是有个条件就是每年要向北元进献粮食,今年扩廓帖木儿被元朝的狗皇帝封了河南王,正在厉兵秣马的时候,张士诚却不送粮了,扩廓帖木儿又不想与张士诚翻脸,就派了使者过来。”朱 振忽然苦着脸说道:“完蛋,这孙子要给北元当狗。” 端木雨荷不信道:“他一个汉人,如何能给北元做事!” 朱振呢喃的骂了两句畜生,就没在做声。 狮子林,蔡和凡特意将朱振的诗写下来,趁着朱振不注意,署名朱振交给了温言,拍了拍温言的肩膀道:“这首诗,给那些自高自大的才子们见见世面。” 说完将自己带来的棋盘什么的,尽数扔掉,大摇大摆的走出狮子林。 脸上依然是不可一世嚣张跋扈。 心里想着,此次在姑苏竟然遇到了个妙人,真的有趣。将来若是战场相遇,那岂不是更有趣?就 是不知道朱振这小子本事如何。他的兵法是不是跟他的棋术一样厉害。这 些年自己在姑苏放荡不羁,从来就没有人看出自己的不凡,谁曾想今日竟然被一个外来户一眼就给看出来了。不 过想想与他一起烤鱼,一起作诗,一起下棋,真的是不错的好时光呢。说 实话,刚才他邀请自己去他那边儿,他心里着实有些心动,不过朱元璋帐下文臣武将如过江之鲫,自己去了也白给。还 不如学那诸葛亮找个落魄户去辅佐,到时候也好扬名天下。 这世道,出道晚也不是好事儿啊。 不过朱振这个家伙也很命苦啊,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被当做使者送到了姑苏,到时候只要自己略施小计,这家伙要么乖乖留下给张士诚干活,要么脑袋就不保。嘿 嘿,朱振啊,朱振叫你下棋的时候那么狠,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我看你怎么办?蔡 和凡一脸坏笑。走 出狮子林,刚要上马车,人被拦住,一道威严雄浑的声音响起。 “小子,还记得我吗?” “师兄?”蔡和凡诧异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骑士,顺手一巴掌抽在了拦住自己卫士的脸上。 “瞎了眼,也敢拦小爷的路!”马 上的骑士也不恼,微微一笑道:“你小子还是那么嚣张跋扈,怎么跟师兄聊聊?” “走吧!我以为你早就死了!”蔡和凡示意自己的仆人先行,而自己跟那骑士要了一匹马,两个人趁着尚未大亮的天色,悄无声息的去了一家客栈。蔡 和凡奇怪的问道:“师傅他死了没有?”“ 死了!”骑士脸色沉重。“ 怎么死的?”蔡和凡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 “死于朝争,这些年朝廷高层动荡,你又不是不知道。”骑士有气无力道。“ 草他娘的妥懽帖睦尔,我就知道他是个废物!” 骑士笑道,“且不说妥懽帖睦尔是不是废物,我就问你,师傅辛苦培养了你两年,你就甘心把自己的才华全都浪费在这姑苏的花花世界?还是说你小子想保张士诚?不是师兄说你,张士诚是个十足的废物,成不了大器。”蔡 和凡苦笑道:“张士诚也配?我实在是没有好去处啊!不是我不愿意保北元,实在是北元烂透了。” 骑士哈哈大笑道:“若是我兄长愿意单干呢?”蔡 和凡一皱眉,“单干?这可不是个好选择。朝廷经不起折腾了,兄长若是有意单干,怕是北元就真的要完了。” 骑士沉声说道:“不单干,早晚让朝堂的那群畜生给玩死。与其等死,不如自己搏一搏。”蔡 和凡忽然笑了,“真让朱振那小子说准了,我这辈子就是逆天的命,也罢。”— ———驿 馆。一 个一身红袍的秀丽女子找到刚刚回到驿馆的脱因帖木儿,柔声问道:“叔叔,听说你今日去见你师弟了?他可是汉人,信得过吗?” 脱因帖木儿笑道:“此子是当初我老师冲和真人的弟子,其才华之横溢,当世无人能及。至于你说的信任,大可不必担心。我这师弟是家族私生子,年少时饱受乡邻嘲讽,自家人对他也是又打又骂,连饭都不给他吃,他恨极了身边之人,恰在此时我与师傅遇到了他,给他金银让他度过难关,师傅又传授他许多天文地理,奇谋异数,所以他跟我们感情非常深厚。等 到我们自己单干的时候,灭了张士诚,把他那无情无义的爹还有那灭绝人性的后妈都抓起来送到他面前,他就会死心塌地的一辈子为我们做事。士 为知己者死。我 虽然反感汉人,但是汉人能够在我们做了江山没有几十年,便将这江山折腾成这样子,可见他们老祖宗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女 子气恼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会总结经验教训。跟我爹似得,天天神叨叨的。”脱 因帖木儿笑道:“我可比不了你爹,这天下的英豪可没有几个比得过他的。” “我才不信呢。我听说着江南人虽然软弱不堪,但是却繁华的紧,人也很富有,是一群十足待宰的羔羊,二叔我想出去逛逛,看看肥肉可以吗?”女子小声讨好道。脱 因帖木儿自从来了姑苏之后,每日都呆在驿馆里,他也知道自己这侄女憋坏了。笑着说道:“去吧,去吧,带着坤桑和伏天,还有这里是汉人的地盘,尽量别惹事儿。”“ 知道了。还是二叔疼我。”女子乖巧道。脱 因帖木儿倚在床头,想着昨夜自己在酒楼里隔空看到的两人的对弈,冷笑道:“朱元璋手底下竟然有这般人才,棋术比小师弟还要强上几分,我若是没遇见也就算了,既然我遇见了,你就别想活着离开姑苏!” 狮子林的歌舞逐渐散去,读书人也开始一脸疲惫的三三两两放下纸笔准备离去。往日诗会到了凌晨两三点也就结束了,今日因为些特殊的缘故尤为热闹,所以持续到了凌晨。“ 郡主呢?”潘元绍讨好的问道郡主的贴身侍女。“ 郡主有些倦了。刚睡下。”侍女慧芳说道。 “好,我去送送那些书生,然后等到中午叫醒郡主,送她回府。”“ 知道了潘大人。”那慧芳万福道。 “嗯,有劳照顾郡主了。”潘元绍满脸堆笑的离去,脸色便阴沉下来。嘴 里呢喃道:“一个小丫鬟而已,也敢这么跟我说话,等我取了郡主,有你好受的。”不 远处,同样沉着脸的还有温言。此时闻言手里捧着诗词,眉头紧皱,感觉蔡和凡给了自己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 这个蔡和凡是个何等记仇的人,就因为自己打扰了他下棋,他就要报复自己。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己既然答应了他,就该做到。 姑苏棋术一道首推温言,但是诗词一道却属于姑苏的青年俊秀吕秀文,吕秀文是大将吕珍的儿子,这个家伙没有继承其父亲勇敢善战,倒是对于诗词一道非常精通。此 人与潘元绍关系极佳,正因为他的存在,潘元绍没少给吕珍说好话,所以哪怕是吕珍在前线打了败仗,地位也没有什么变化。今 夜吕秀文做了几首不错的诗词,得到了姑苏第二花魁的青睐,此时真神清气爽的与几位公子摇着折扇在竹林前笑吟吟的聊着天。温 言作为姑苏有名的才子,也自觉的跟他们走到一起,不过心里琢磨着蔡和凡交代自己的事情。 这时,潘府的一幕府宾客走了过来,拱手堆笑道:“吕公子大才,今夜佳作连连,还得到了琦玉小姐的青睐,可喜可贺。”那 琦玉是姑苏城的名妓,虽然比不上雨荷姑娘那般多才多艺,但是身材妖娆,媚眼如丝,早就是姑苏才子们觊觎的对象。今 夜狮子林诗会本来想请雨荷姑娘,但是雨荷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所以潘元绍特意请来了琦玉姑娘,让她当众唱了几首不错的曲子。琦 玉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在唱了几首吕秀文的诗词之后,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吕秀文明天单独相会的邀请。 想到今夜可以与琦玉私会,到时候几杯美酒下肚,自己再说上几句情话,这琦玉姑娘多半就能被自己破了身子,成为自己的女人。到 时候满姑苏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自己。只 是有些可惜,雨荷姑娘早一步被应天的粗人抢走了,不然自己或许就能得到雨荷姑娘了。想起此事,吕秀文便在心里咒骂应天人的粗俗可鄙。 这时候当着那么多人被夸奖,虽然心里很是开心,但是嘴上还是谦让了一番。 旁边潘府的宾客继续说道:“吕公子的诗词才气逼人,在下也算是读过几年书,有些才华,但是跟吕公子比起来,却只能望其项背。您就不必谦虚了。”吕 秀文笑道更加开心,又谦让了几句,皱眉道:“可惜应天的使者朱振那厮今夜没敢冒头,我们姑苏读书人讲究面子,没主动找他麻烦,不然今日必然让他明白,他是何其粗鄙的一人。”温 言皱了皱眉,他知道吕秀文有才华不假,但是说朱振粗鄙,确实有些坐井观天了。“ 我看未必,昨夜我去观看朱振下棋,那朱振的棋术之精妙闻所未闻,让人望而生畏,朱元璋得到此人辅佐,怕是让我们姑苏多了不少麻烦。” 潘府的宾客立刻回到:“王兄,你可别这种话了。朱振下棋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跟蔡府的那个纨绔蔡和凡下棋,能有什么精妙之处?怕是两个人胡乱下着玩儿,故意附庸风雅罢了。” 朱振到底有没有才华大家不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蔡和凡是个粗鄙到没边儿的家伙,朱振竟然跟他下了一夜棋,听说还烤了狮子林的锦鲤,真的是粗鄙至极。众 人想起那个场面,不由的就感觉到恶心。 “诸位,我有句话要说。”温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 哎呦,是温公子呀,一夜也没见你,你去哪儿了?”吕秀文得意道,昨夜温言一夜没出现,自己可真的是出大了风头,此时的吕秀文得意非凡。 “昨夜我看了一晚上朱振和蔡和凡下棋,临走得到了一首朱振的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吕秀文笑道:“哦?朱振也能作诗?快拿出来给大家观摩一番。” 众人也纷纷好奇,想看看朱振做的什么打油诗,怕贻笑大方偷偷溜了。 “大家随我来。”温言领着众书生走入竹林,众人笑着说道:“温兄,这朱振是应天人,你何必带着大家来这种地方帮他遮羞。再说了,一首不堪入目的诗而已,大家听过之后,权当是笑话,自然不会传颂出去的。”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诗刚念完,一阵风袭来,众人看着眼前的竹林,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温 言则是默然无语,因为他感觉到了悲哀。 第六十四章 时局突变,应对之法亦应变 见众人沉默不语,温言开口道:“大家觉得,此诗如何?”“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此情此景,此诗此句,还真应了他们应天的局势。还真应了他们应天的处事风格。 “四面树敌,我却巍然不动,这应天确实好风骨。”一 时间众人给出评价,这些才子虽然写不出那么朴实却又蕴含这里的诗,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见地。 此时语句质朴,却自有宋诗之风,与横看成岭侧峰那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真的是应天府大使写出来的诗歌吗?”“ 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此人?” 那些与温言一道见证了狮子林昨夜棋局的书生忍不住说道:“你们只看见了诗歌,我们却是观看了一夜的浩荡棋局,真的如古之国手对弈一般,纵横交错,龙蛇起舞,我等看的是如痴如醉,想起之前我等还嘲笑蔡和凡不学无术,真的是羞愧至极。” 听闻此言,众人皆面面相觑。对弈朱振此人,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只听说此人胆小怕事,唯唯诺诺,来姑苏之后便被太尉晾在了一边儿。 原来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做戏。被 蔡和凡一夜逼出了真本事和。 “此人心机深沉,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却是想迷惑我们姑苏罢了,若不是蔡和凡大才,怕还真的不知道此人心机之深,让他算计。”“ 此人这般才华,能够摘得雨荷姑娘的青睐,也不算出格了。” 众人都是读书人,虽然有傲气,但是遇到真的有才华的人,心里自然佩服的紧。至于刚才还被恭维的吕秀文自然被大家忘记到了一边儿。 此时,吕秀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心里恨透了朱振。 “观此人行径,唯唯诺诺,见我姑苏才子挑战却不敢应战,就是一个十足的怯怯懦懦的小人,与蔡和凡那个废物对弈,却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想借此扬名立万,真的是卑鄙无耻!”吕秀文正在高谈阔论,却听不远处一道厉喝传来,“闭嘴!”吕 秀文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见一位中间武夫站在不远处,众人却是认识此人的,此人名李名伯升,是张士诚十八条扁担起义的好汉,精通文墨,身居左丞之职,是张士诚的左膀右臂之一。昨 夜也是听了一夜的诗,却并未发表任何言论,据说一碗的失望之色。大清早,大家以为这位大佬已经打道回府,谁曾想到竟然在这里对着他们发火。 见到大佬发威,一众学子立刻老实了下来。“ 左丞大人。”吕秀文在别人面前敢嚣张,但是在李伯升面前,还真的不够看,立刻低头拱手。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众学子看来,允文允武的李伯升就是他们的人生偶像,这时候他开口,就相当于长辈教导后辈,众人全都洗耳恭听。 李伯升道:“若是对方没有才学也就罢了,对方既然身负才学,又是邻国使者,你凭什么羞辱他?你的才华如果比得过他,你可敢与他约战?”“ 弟子……”吕秀文酝酿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弟子不敢。” “罢了!你们当谨记,输给别人不丢人,丢人的是不肯相信失败”李伯升叹息一声,“这首诗确实蕴含至礼,不论是他们应天的时局,还是做人,都能用这首诗自白,这说明对方不一定诗才比你们强很多,但是可以证明此子心性坚强,懂得的人间道理比你们多,也就比你们更通实务!若是到了战场上,此人可以做百战名将,而你们却未必能够担当文书的职务!”“ 弟子……弟子受教。”众 多姑苏弟子躬身受教。李 伯升望着前路,不由的幽幽一叹,这姑苏的繁华还能有几日。 却说徐梁打道回府,刚准备休息,就见到了盯着黑眼圈的朱文正和姚天禧。 姚天禧嘻嘻哈哈的上前给徐梁端来了净面水,笑着说道:“主家,您竟然懂得棋术,怎么不与我说,我也擅长对弈,昨夜见您纵横捭阖,惊天一夜实在是畅快。” 徐梁笑着说道:“我根本不会下棋,昨天下着玩儿的。”“ 不不不,主家,你的棋术在应天也是巅峰般的存在,称之为国手也不奇怪!”姚天禧认真的说道。 “哼!”朱文正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混蛋小子,你还恭维他作甚?他唯唯诺诺许久,就是为了让敌人轻视,引出我们引敌深辱,分散兵力之计划,如今他这么一折腾,敌人势必会知道这小子不好相与,到时候计划哪里还好施行。”徐 梁摇摇头笑道:“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的策略要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你可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朱文正皱眉道。 “谢再兴兵进东阳,李文忠与胡深在义乌迎敌,指挥佥事马云和叶旺临阵投诚倒戈,李文忠趁机率数千骑兵突破军阵,大败谢再兴,歼敌四万。接 着二人在诸全五十里处重新造了一座军事堡垒,与诸全互为犄角。谢再兴气势低落,仗已经到了不能打的地步了。张士诚无奈,准备升任李伯升为司徒,率领剩余的二十万大军再战。”徐梁将亲军校尉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朱文正。 朱文正皱着眉头道:“这李文忠这小兔崽子怎么不按照计划行事?他这么一来,我们的计划就打乱了?” 徐梁皱眉道:“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莫非看着马云和叶旺被人杀死吗?若换做是我,这个时候,也要拼尽全力救出自己的袍泽。”朱 文正骂骂咧咧道:“可是如此,全盘计划就彻底乱了!我们如何引敌深入,又如何消灭张士诚的有生力量?如今前线二十万大军云集,可是我们这一边儿的兵马还未曾赶到义乌前线,他又如何能扛得住?真他娘的混账,若是在老子手下,老子肯定打烂他屁股。” 徐梁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有一个好消息,你并不知晓,国公在龙湾重创陈友谅,俘获战舰无数,眼下时局已经倒向了我们这边儿,我们虽然难以组织大会战,但是我们也不怕他张士诚!此时此刻,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我们这一方,张士诚应该给我们道歉,认怂了。” “可是世子还在他们手上?” “之前我唯唯诺诺,就准备想办法救出世子,但是现在我们的前线剿灭张士诚四万余人,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我们再唯唯诺诺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我们就得强势的弄张士诚,用气势压倒他,只有我们有足够的气势,才能让张士诚犯怂,只要他犯怂,搞不好还真会割地赔款。” “可是世子怎么办?”朱文正担忧道。“ 再谋他法吧。”徐梁叹息一声说道。对于朱标,徐梁的感觉也非常好,可是他也知道,朱标这一辈子多灾多难,搞不好这一次真的折在紫金山。朱 文正猛地一拍桌子,骂道:“这一次来他们姑苏,真的是受气,我还想做一票大的,谁曾想到结果一点儿事儿都做不了,然后连世子都救不出来,失败至极。”徐 梁哈哈大笑道:“文正兄,莫要慌,俗话说上兵伐谋,用兵消灭敌人的实力是不得已才用的手段,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消耗张士诚的实力。到时候让他前线有二十万军队,也用不上。”朱 文正闻言,猛地一愣,旋即一脸狐疑的看着朱振问道:“计将安出?” 徐梁示意的看了姚天禧一眼,姚天禧点点头,四处观察了一下,朝着徐梁点点头,示意他附近并没有人偷听。 他这才说道:“我让你们最近统计的数据我看了,目前张士诚的治下,以姑苏城为例,虽然繁华的很,但是人员构成却非常的有意思。你们看这是你和姚天禧统计的数据,其中姑苏城的百姓只占百姓总数的百分之四十,官员占百分之五,兵员占百分之十,剩余的百分之四十多竟然都是些没有职业的流民、道士、僧侣。”朱 文正疑惑不解道:“这有啥?张士诚富有,全国各地的流民自然都往他这里跑。” 徐梁笑着对姚天禧道:“小混蛋,昨夜装了一晚上的和尚,你说说当地百姓对你的看法。” 姚天禧一脸回忆说道:“说起姑苏城的百姓,对我们这些僧侣似乎并不是非常欢迎,甚至还一脸的鄙视,如果不是我长得白净,穿衣服还算干净,肯定会被当做那些穿着破旧的僧人一般赶得到处走。” 徐梁笑道:“敢问这次你们两人跟我出使以来,这张士诚境内的官员如何?”朱 文正回忆与徐梁的这一路,鄙视道:“都是一群贪赃枉法,卑鄙无耻之徒,这些胆小怕事,没有丝毫担当,张士诚到了现在还没被灭掉,真的是奇葩,朱文正恨恨的说道。”朱 振笑道:“我该病了。请白鹤观的子阳子真人来给我治病。”朱 文正恼火道:“你疯了!你这生龙活虎的,哪里有一点儿病了的样子,再说了,你如果病了,应该请大夫来治病才是。”姚 天禧忽然恍然大悟道:“高啊,高,主家我明白了。”“ 闭嘴,请真人去。”徐梁一瞪眼,姚天禧顿时老实了,点点头道:“主家放心,给我五百两金子,我把事情办得妥帖的紧。”徐 梁骂道:“入你娘,老子的金子都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姚天禧无奈道:“主家,那道长一把年纪了,到如今也是回家养老的年纪了,想让人家办事儿,不给钱是不行的。”一 直未说话的雨荷忽然也明悟了什么,说道:“他和冲和真人有旧是吧?真有你的。应天怎么派了你这个阴险的家伙来主持大局。”徐 梁一脸委屈,脱掉鞋子就往床上躺去,也真难为徐梁,身体康健的大小伙子,转眼间就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我哪里阴险了,我真的病了,好痛,头好痛。”话 音刚落下,就听家丁说道:“主家,外面有人拜访您,他说他叫沈醉,您要不要见。”朱 文正弄不懂这三人搞什么机锋,正心里烦躁,怒斥家丁道:“见什么见,没听你们主家说他病了。不见!”话 刚说完,就见刚躺在病床上的徐梁,赤着脚奔向了屋外。 第六十五章 道士骑鹤下山去 小和尚姚天禧敲响了白鹤观的大门,过了一会儿,大门大开,进入视线的却是个猥琐的老道人。 “哎呦,小和尚,你来我们道观做什么?祈福,还是改行?” 面对眼前这个一脸猥琐的老道,姚天禧听多了主家那些菊花绽放的故事之后,顿时感觉菊花一紧,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我是找您治病的。” 眼前这道爷的造型有点儿超出了姚天禧的想象,怎么说也算是道家辈分挺高的道爷了,却弓腰驼背站不直,头发似乎因为疏于熟悉的原因,有一种油油的感觉,胡须胡乱的扎了个揪,穿着一件灰色的道袍,脚下一双破旧的追云履。这 让姚天禧有点儿没法接受主家让自己找的高人的形象。这 分明就是个叫花子啊。说 实话,能够跟冲和道人做朋友的,那起码也是得道高人,起码得是仙风道骨的那种,不然以冲和道人那种傲气的性格,怎么会和他做朋友?在 他心目中,子阳子应该是一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这 他娘的也是得道高人? 老道一听姚天禧是来招人治病的,两眼是锃亮锃亮的,伸出手摆了个三清指,似乎很久没有吸收的缘故,还搓下来不少泥,他嘿嘿笑道,“小家伙,你来找我治病,算是找对人了。” “可是……”姚天禧有点儿打退堂鼓,这位卖相不太好,实施不了主家的计划。 “可是什么?小和尚,我看你与我有缘,本以为你也是道心深种之人,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货。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我这里可是有真仙法的,只要我一道符纸,保你符到病除,而且你要是愿意多花点儿银子,我便将我们道家的飞升大法传授与你,只要你苦修九九八十一天,我保你白日飞升,登上仙班。” 听到那猥琐老道一阵吹牛逼,姚天禧哑然,“您说的是真的?”猥 琐老道,“我以三清大神的名义起誓!”姚 天禧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这符有什么讲究,我家主家得的可不是一般的病。” 听到主家,不是一般的病,猥琐老道精神一震,更加兴奋了。 好家伙,这肯定是大病啊,反正老道我也要退休了,在走之前能坑一笔是一笔,而且这绝对是一单大的。到 时候要是人死了,我就说他不修福报,让老天爷收走了。 想到这里,子阳子故作高深,挺直胸脯,微微淡然一笑,“这符可真的有讲究了,首先他以昆仑山九天神木为材料,以龙子霸下之血为引做成朱砂,再加上老道七七四十九天术法加持,无论什么病,只要老道摆下祭坛,做法施粥,当场吃下,不消十日便能彻底恢复。” “等等,您刚才说的什么九天神木?还有霸下?”姚天禧掏了掏耳朵,“您这成本有点儿高,驾前不便宜吧。” 猥琐老道义正言辞,一脸严肃,“你看看我这白鹤观的规模根本就不是缺钱的,我观你小子灵气十足,主家定然也是世间的大善人,我救他乃是积下福报,根本不为挣钱,只收个成本价就好。”“ 你这成本价也不便宜,而且我感觉你这老家伙是在骗人。” “哎,小和尚,你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我好心好意救你主家,你怎么说我骗人?”说着,老道一指身后的三清神像,“我要是说半句假话,就让三清大神降下九霄神雷,把我炸得粉身碎骨。” “呦……”猥琐老道忽然转身看向落地的白鹤,“小家伙,你这到处乱窜,可想死我了。”道 家与鹤的关系源远流长,甚至《云笈七签》中说张道陵可骑鹤往来。“ 别闹,我这里接待客人呢。”老道抚摸着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去的白鹤,最后仿佛拗不过它一样,说道:“好吧,来来来。” 话音落下,白鹤展翅而起,老道长一提气,脚尖直接踩在白鹤后背之上,白鹤一声轻啼,载着老道愣是飞出了数米之远。 在这山岭之间,老道士踩着仙鹤在云雾之上,虽然只是飞行了一刹那,却着实让人神往不已。这 下姚天禧忽然明白了主家为什么吩咐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找这老道士。原 来这老道士的轻功厉害的紧啊。 如果在闹市里,穿一身奢华到了极致的道袍,在拿着一把拂尘,骑着鹤从房顶上飞落,那周围的百姓肯定能当做神迹啊。 别说是百姓,就算是朝廷的官员也得吓得不轻。他 清楚白鹤根本不会载人,只是这老道轻功极其高明,脚尖踩在白鹤背上,根本用不着多少重量。不 过这确实够吓人的。姚 天禧如果不是天天跟在朱振身边儿,知道了一些饲养动物的一些道理,他根本不知道老道刚才掏出小鱼干是为了奖励白鹤的配合。世 事洞明皆学问,要不刚才姚天禧绝对被老道那一套给忽悠了。看 着姚天禧呆愣表情,猥琐老道很是自然的说道:“哎,老夫其实早就能够白日飞升了,只是想到凡尘中海油那么多人受苦受难,便不忍心离去,你主家与我也是有缘,只要纹银一千两,这病我就给治了。” “……”姚天禧点点头,“卖相倒是不错。” 闻言,猥琐老道精神大震,手里不停的变换着道家指法,什么上清决、玉清诀、北地决,一看就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老 道在凡尘沉浮多年,也给不少世家子做过法事,刚才他一看就能猜出小和尚背在鼓囊囊的银子,起码有几百两。 是一只难得的肥羊啊,想到这里老道士又忍不住开口。“ 不是老道爱好这世俗的黄白之物,不过你也知道我这符纸所用的材料都不是凡间之物,而我做法之后,也会元气大伤,耽误我飞升的时间。你可知似我这般仙人之体,在人家多呆一天,便要受这凡间污秽之气损毁仙气?” 一说到银子,这老道士便兴奋的不成样子。忽悠人的时候,也格外的卖力。 姚天禧无奈的摇摇头,他算是看出道家与佛家的区别了。佛家走大众路线,不嫌钱多钱少,只忽悠老百姓。而道家呢,则走高端路线,就做次法就要一千两银子,一般老百姓根本就玩儿不起。“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主家的病,我怕你不敢治。” “什么病,你倒是说啊!”老道士疑惑道。 看眼前这少年的模样,能够有这般少年做仆人的主家,定然不是简单的人家,如果这病自己能治,子阳子绝对不会真的只给一张符纸。因 为如果对方势力大到一定地步,就算是想跑路,也跑不掉的。 姚天禧老神在在把银子往地上一扔,背着手在白鹤观里转悠起来。 猥琐老道丝毫没有因为小家伙的不礼貌而生气,相反他喜上眉梢,银子都扔地上了,那肯定是愿意自己接这一单买卖了。想 到这里,老道士有点儿后悔,难得有那么个豪气的肥羊,自己应该多宰点儿的。 姚天禧进去一看,神色不由的一愣,只见后殿里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一张张小床,好多八九岁的脏兮兮的孩童正拿着木剑乐呵呵的玩个儿不停。 “小弟弟,你们是被老道偷来的孩子吗?”姚天禧以最坏的恶意忖度身后的老道。 “和尚哥哥,不许你侮辱道长爷爷。我们都是姑苏城的孤儿,是道长爷爷见我们可怜,把我们收养到道观的。” 看到姚天禧不信的神色,猥琐道长连忙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修道之人逆天而行,应该太上忘情,但是这些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老夫不忍心离开他们飞升而去,可是算算日子,老道在凡间的日子也没有十年了,到时候这些孩子可就难了。”姚 天禧点点头说道:“这才是你想尽一切办法坑蒙拐骗的原因吧?” “什么叫做坑蒙拐骗,”被姚天禧点破,老道士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急了,待看见姚天禧抱着肩膀,一副你继续编的挑衅模样,顿时气泄道:“小和尚,实话实说吧,我观你行知病虎,立如眠鹰,早晚能成大器,能够将你在茫茫人海中挖掘出来的贵人定然也不是人间凡物,至于钱财更不会吝啬,若是能拿出些钱财来,别说让老道救人,做什么事情老道都愿意。 在姑苏,一般的病我能治,厉害的病,只要不过分,我也能治,甚至他到了鬼门关,我也能拉他回来,再活些日子。 但是若是真的是撞了邪祟,我反而治不了,看在这些孩子的面上,我也不忍欺骗你。你小子卖了那么长时间的官司,我知道,你来寻我,定然有你的目的。我 的报价就是一千两,少一分你就找别人去吧。” 姚天禧知道老道士有羁绊,心里反而放心不少,有羁绊的人,起码心地善良,不会轻易出卖自己的主家。 “道爷,实话实说反而更可爱。这单子您接了吧。不过事情要这么这么办,你可愿意。” 子阳子人老成精,自然听出了朱振计划的弦外之音。思忖了许久,皱着眉头说道:“好狠的计划,你们主家这么做就不怕折寿吗?” “折寿?您刚才还一直说九霄神雷劈死你呢,老天爷劈你了吗?”姚天禧反问道。 “也罢,最近有老友的弟子拜访我,说张士诚翅膀硬了,胡作非为,让我想办法教训教训他,这正好是个机会。老夫便出手一次。不过老夫还有个条件。”“ 您说?”姚天禧并不吃惊的说道。 “这些孩子是无辜的,我希望应天能够将这些孩子收养了,老夫做了此事,怕是真的要立刻飞升了。”老道一脸郁闷道。 姚天禧笑着说道:“道爷,您别怕,到时候有我们应天护着您,谁能动您分毫?而且您不是喜欢积善行德吗?我们主家之前一直有计划在应天开一所孤儿院,只要您愿意这院长的职务便是您的了。”子 阳子考虑了一番说道:“如此,你便下山给老道买一身新的道袍去来,这般大场面没有点儿奢华的道袍,怕是镇不住那些俗人。” 第六十六章 上门要挟小娘皮 自从朱振去了趟狮子林声名大噪之后,对于居住在驿站的朱振,大家越发的好奇起来。经 常有书生上门拜访。 不过都被拒绝了。因为应天的使者朱振,病了。俗 话说,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这 治病可真不容易,姑苏城的大当家张士诚本想与朱振即刻展开谈判,但是朱振却病的根本无法见客。 太尉府的大夫派去了一波又一波,结果全都无功而返。而 且本身朱振的并不严重,可是等太尉府去了几位大夫之后,病情反而更严重了。 现在民间甚至有谣言,是张士诚嫉贤妒能,想要将应天的使者直接害死。张 士诚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关老子什么事儿,老子还想跟他谈判呢。这仗打的那么辛苦,官员又不买账,你们应天又那么凶残,我们想谈判啊。无 奈的张士诚甚至下了告示,谁能治好朱振的病,自己赐给他官,另外有赏银一万两。一 万两银子,搁谁谁不眼红? 以往,来往驿馆的都是官员,到如今全都是背着药箱的大夫,而且全都是束手无策。 “怎么还有女郎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闻应天的使者在咱们姑苏病了,河南王特意派人来帮忙看看。” “河南王是谁?”“ 打的天下群雄抬不起头的扩廓帖木儿。”“ 哦?不愧是大都的能人,连身边的大夫都是那么漂亮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医术怎么样。” “前两天有人假死在街头,这女郎中几枚银针愣是给旧了回来。”“ 她就是那个女郎中啊?可了不得,听说她还可以给死人接生,那妇人明明已经死了,她楞是把小孩儿给接生出来了。”“ 这本事真的绝了。”“ 这下使者的病有救了。”“ 赶紧治好,赶紧谈判,天天病着,我那宝贝儿子就得天天在前线吃苦打仗。”“ 谁不是呢。” “老林,你不是大夫吗?你不进去瞅瞅?一万两呢。”“ 瞅个屁,救我这两下子,活人能让我治死了,你没听咱们姑苏的名义左道全说吗?这使者半条腿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哎。真不想打仗了,要是能打得过应天也行。关键是天天吃败仗。我可听说了,李伯升刚到了前线,就让那胡深给来了个下马威,兵线全线收缩。”“ ……”周 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有想要拿那一万两银子的,有想着朱振感觉恢复的。当 女郎中进入驿馆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的祈祷,“老天保佑。”倒 不是姑苏人善良,而是这仗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们的生活就会受影响,远的不说,就光是加派赋税这一条就让人受不了。张 士诚的队伍待遇好,但是成本也高。光是吃老本,张士诚也吃不起。都 已经半个月了,这病就是不见好,最多有些名医能开个方子,给吊着命。久 而久之,一般的小郎中根本就不敢登门了。就守在门口看热闹。海 东青帖木儿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刚一开始还有些局促,走着走着,内心高傲的性格就不由的展现出来了。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朱振在卖什么梁子。 她也是最近才看出端倪来的,她找过不少大夫询问病情,大夫们说的五花八门,大体少不了病入膏肓,邪毒入体,命不久矣这类的话。 按理说,朱振病的那么严重,早该死了。 关键是他就是一口气吊着不死。 既然他不死,那就有问题来了,海东青帖木儿怀疑,朱振根本就是在装病。至 于为什么装病,他问过蔡和凡,那个混蛋说他输给了朱振,不能说,还得配合朱振。 然后专门跑了趟白鹤观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原理她不明白,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这两个混蛋正在想办法坑张士诚。对 于这个应天出现的青年才俊,海东青心里还是抱着很大的好奇心的,听说他人长得帅,而且文采非凡。 最近姑苏最流行的千磨万击还坚劲就是他写的。 “请问姑娘找谁?”朱文正一脸奇怪的看着这个明显是蒙古女子却穿着一身汉服的姑娘。“ 这位官爷您好!我是河南王派来的郎中,前来帮使者看病的。”海东青尽量笑着说道。 “嗯?”朱文正很是玩笑的笑了。“ 官爷,您是什么意思?”海东青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这 个男人的手掌非常粗糙,一看就是经常握武器的人,虽然他站在那里,一脸笑意,但是海东青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不 用细想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战场之上非常的厉害。朱 文正笑了笑,“你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杀人的。”“ 官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海东青呆在原地。“ 如果我没看错,姑娘剑使得不错,这握剑的手也能看病吗?”朱文正继续笑道。“ 我们蒙古人尚武,我不仅会握剑,我还会射箭呢。官爷要不要试一试?”见朱文正看透自己的本事之后,海东青丝毫不畏惧道 朱文正依旧笑道:“无妨,在我面前,没有人能伤着我们大使,你们这些人只看见了张士诚所言的赏金一万两,但是你们肯定没看见我加的一个条件,谁要是治死了我们家大使,我立刻要了他的命。”听 到治死了我们家大使几个字,海东青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反而意味深长的说道:“死不死的了,您自己不清楚吗?”“ 嗯?”朱文正微微一冷,旋即冷笑道:“里面请。” “有劳。”这一次轮到海东青脸上充满笑意,她感觉自己战胜了这个高大的男子。往 前走了没几步,海东青忽然看见了熟人,蔡和凡正拉着朱振的手,非要逼着朱振起来与他下棋。“ 我他娘的是病人!”被烦的没招了,朱振忍不住骂道。 “快得了,你有病没病,我看不出来?你这棋还是我帮着你下的,你在不起来,我可上外面去喊,你没病了啊!”蔡和凡耍赖皮的说道。 “有病没病,要不让我看看?”海东青看着眼前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说道。 “郡主?”蔡和凡一把把朱振按在病床上,有些忐忑的说道:“郡主,您还是别看了,这家伙得了不治之症,您医术虽好,但是也治不好他。” “我来介绍一下,”蔡和凡侧身道:“这位是河南王的女儿,海东青帖木儿。”说 着蔡和凡又指了指躺在床上装死的朱振说道:“这位就是应天的青年才俊,大使朱振。”“ 郡主在上,请恕外臣身体不适,无法参拜。”朱振气若游丝道。 海东青给朱振把了把脉,若不是蔡和凡在这里又蹦又跳,以海东青的医术来看,朱振确实病入膏肓,能活到现在绝对是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着。“ 这是你吃的药吗?”海东青指了指身边儿桌子上的药壶里的药,很丰富从天山雪莲到千年人参应有尽有,也不怕吃死。 朱振在朱振耳边轻声说道:“振哥儿,这小娘皮好像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她要是搞破坏怎么办?” “淡定,淡定,她可不是来找我看病的。”朱振轻声道。 放下药壶,她坐在床前,一脸悲悯道:“这病我能治。” “你准备怎么治?”朱振知道这个小娘皮不好招待,尽量平心静气道。 朱文正暗暗的把手握向了腰间的刀,这姑苏之行太不容易了,自己的肾亏都要掏空了,他如果敢搞破坏,自己一定不能放过他。海 东青笑着说道:“张士诚投降我们大元,本来按时送粮,这一次却为了跟你们的战事,把粮草全都挪用了。我父王很不开心,所以教训张士诚是必须的。只要你们帮我教训张士诚,你这病我立刻能给你治好。” “明人不说暗话,教训张士诚不成问题,你们不能干涉。”既然大家开门见山了,朱振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坐直了身子,严肃道。“ 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我不知道你跟蔡和凡有什么鬼主意,但是想让我们大元不干涉,就不得不出让利益。我要粮草二十万石。” “放屁!你知道二十万石有多少吗?二十万石够五万大军吃上小半年了。” 在朱文正看来,海东青提出的要求太过于丧权辱国,是他根本不能接受的。哪怕这是自己即将动手的好处,你也不能割肉。 朱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里忽略了北元的反应,虽然自己的计划教训张士诚,让张士诚继续老老实实的给北元当狗是对北元有利的。但 是自己却忘记了,北元很可能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举措。“ 别忘了,方国珍也臣服我们大元。如果你打了张士诚,只要我们北元稍微一提,方国珍绝对乐意给你们一点儿教训!虽然方国珍那货没什么本事,但是给你们添堵够了。左边儿是陈友谅,右边儿是张士诚,北边儿再来个方国珍,这日子没法过了。”朱 文正与朱振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郡主的本事不小啊。随便张张嘴,就想在我这里拿走二十万石粮食。”朱振感慨道。海 东青也笑着说道:“哪能跟你比啊,下了一晚上棋,就骗了我们家谋士十座城。我这点儿本事跟你比起来,九牛一毛。” 第六十七章 坑张倒计时 “真的娘的混账!这种条件你怎么能答应?他是北元的人你不知道吗?”在海东青离开之后,朱文正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朱振的鼻子就开骂。脸 上的青筋暴起,就差直接一嘴巴扇朱振的脸上。 “我为什么不能答应?”朱振端起雨荷给自己斟满的茶水云淡风轻的说道。 端木雨荷暗暗苦笑,他就知道朱振得捉弄朱文正。谁让朱文正总是拖后腿,关键时刻给朱振找麻烦。就 朱振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能不给他穿小鞋吗。“ 混蛋!这可是咱们辛苦了接近一个月的成果,你一句话就让出去二十万石粮食!”朱文正依然怒不可遏,看着朱振喝茶就来气,提起茶壶就要摔,但是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最后提起拳头猛地砸在地板上,拳头都红肿了。 然后开始不说话,坐在地上生闷气。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这盘棋玩家又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你不割肉,人家搅局怎么办?”朱振看着颓废的朱文正,终于忍不住摇摇头开导道。 “搅局就搅局,咱们还怕他们不成!”朱文正抬起头来,心里底气不足,但是嘴上依然非常不忿的嘴硬。 “大都督,你这可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您就负责出把子力气,你可知道动脑子的人有多辛苦?来擦擦药,这手疼可不好,主家的计划八成还得用到你呢。”姚天禧非常懂事儿的搀扶起朱文正,从药箱里拿来些药膏,给朱文正擦了擦。 “不用!反正我就是一废物!叔父用不着我,你们也嫌弃我误事儿,但是我比你们都有骨气!”朱文正胳膊一甩,差点儿把姚天禧甩出屋去。姚 天禧脸一沉,“不识好歹!” “行了,行了,别吵了,都喝喝茶消消气。”端木雨荷看着朱文正白着个脸,朱振一直喝茶不搭理他,有些想笑,但是对于朱振的看法他也非常关心,各朱振斟满茶盏,关切的问:“话说,官人您真的准备给北元二十万石粮食?”“ 按照道理来讲,这一次咱们占那么大的便宜,就算是真给北元二十万石粮食也不无不可!” “混账!咱们占便宜是咱们的事情!关他们北元什么事儿?我就算是把粮食烂了,也不给他们一粒粮食!” “朱文正,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朱振一再不愿意搭理朱文正,朱文正依然喋喋不休,让朱振有些生气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朱文正表情狰狞的看着朱振,“你自幼得高人指点,活的逍遥自在,你知道在他们北元手下咱们汉人过得有多辛苦吗?”“ 我告诉你!我们全家天天有人饿死!我叔的爹娘死了,连个埋的地儿都没有!我的亲人饿死在逃荒的路上,被野狗叮咬,我饿的连个反抗的劲儿都没有!”“ 我告诉你,让老子向北元投降!没门!老子宁可跟他们血战到底!”“ 行了!行了!大都督你消消气儿。”小和尚姚天禧怕主家心烦,自己忍着烦躁,拍了拍激动不已的朱文正的肩膀,说道:“我们主家一肚子坏水,能让那个小娘皮占了便宜去?怎么可能!”“ 混账东西,有这么说你主家的吗?给我掌嘴!”端木雨荷突然沉下脸来训斥道嗷。 “哎,我掌嘴!”姚天禧苦着脸,在一旁轻轻的扇着脸,渴望主家能说句好话,但是他却发现主家似乎神游物外,眼角偶尔回来个余光,仿佛也在告诉自己,自求多福。朱 振心里清楚,姚天禧这种家伙聪明的很,但是不知道轻重,如果不时常敲打,比起朱文正这种没脑子的存在更恐怖。“ 真的!”朱 文正狐疑的看着朱振,却见朱正躺在病床上,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自然是真的!”端木雨荷笑着说道。 “主家什么时候骗过你!”姚天禧也插话道。“ 你们让他发飙,我就喜欢傻子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样子!”朱振翻了个白眼道。 朱文正这一次并没有发火,反而老实的坐在一边,“你要是真有本事别让北元占了便宜去,你就算是骂我傻子,也没什么!” 朱振叹了一口气,“我们都跟北元有深仇大恨,这个便宜我不可能让他们占了!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这只是我的缓兵之计。” 朱文正也瞥了朱振个白眼,他知道朱振不会骗他,但是他感觉朱振故意看他出丑,非常的不道义,“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对我的缓兵之计,你这小子贼精贼精的!” “滚!” 朱振毫不客气的骂道。这 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赶紧完成这次出使的任务,好好回家休息休息,到时候可不想再见到这个傻子了。就 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微不可查的敲门声。 “谁!”姚天禧将耳朵侧在门上轻声问道。 “主家是我!” “快进来!”姚天禧赶紧开门,将姚天禧请了进来。朱 振看了一眼姚天禧,姚天禧笑道:“主家您放心吧。那个驿丞拿了咱们的银子和酒水,喝的高高的,早就睡过去了。”“ 虎二,你怎么来了?”朱文正一脸惊诧的看着眼前的虎二。这个家伙一段日子没见,似乎比之前在庄子里见他的时候更加的成熟和自信了。 虎二嘿嘿一笑,先给朱振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主家召见,我自然得赶紧赶过来!” “这位是?”朱振看了看跟在虎二身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起来很普通,衣着打扮也像是普通的商人,属于放在人群中一眼看不出任何特种的那种人。但 是仔细观察,他手脚粗大,应该是练武之人,而且他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一种野心和贪婪的感觉。那 年轻人见朱振终于问道自己,上前行礼道:“卑职亲军校尉蒋瓛拜见大使,大都督。” “你怎么来了?”朱振好奇道。之前他倒是跟蒋瓛联系过,不过都是通过暗中的渠道进行书信往来。 蒋瓛道:“之前您吩咐虎二的事情,他实施的有些粗暴,我们亲军校尉看不下去了,就暗中帮了一把,然后您这属下也真有本事,接着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我们,还差点儿砸了我们的据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今天他接到您的命令要过来,所以我就跟着来了。” “嗯!”朱振点点头道:“我让你贿赂官员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蒋 瓛道:“大人您吩咐的事儿,卑职已经妥善处理好了,而且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就算是没有属下的银子开道,他张士诚也的头疼脚乱的!”朱 振笑道:“无妨!银子该花的花。”旋 即,朱振又看向了虎二。 “你呢?” 虎二笑着说道:“这一趟本来是出来买三七的,但是为了收买那些流民的头头,我花光了几乎所有的银子,还有天禧偷摸着给我的金子,也让我花光了。” “花光了!”姚天禧震惊的看着虎二,“你怎么能花光了呢?那是主家所有的家底?我不是让你省着点儿花,然后再倒腾点儿粮食回去卖吗?”虎 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没办法,姑苏的穷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偷偷需要的钱也多。” “你就是心太善良!都是些贱民你管他们的死活做什么?”姚天禧不满说道。朱 振摆摆手说道:“行了,天禧你别为难他了,咱们做的是缺德事儿,多花点儿银子就花点儿银子吧。你们能够把事儿做漂亮,我心里就心满意足了。”朱 文正一脸懵逼的看着朱振问东问西,最后忍不住问朱振道:“我说老弟,你到底有什么绝密计划?到现在我只知道你要坑张士诚,但是你准备怎么坑?计划怎么实施,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为什么要收买流民,又收买官员的,我怎么云里雾里的!” 朱振摇摇头,不愿意搭理朱文正,他实在是难以将眼前这个傻货和历史上声名鹊起的朱文正联系在一起。 这个家伙在搞阴谋诡计上却是欠缺。端 木雨荷看着摸不着头脑的朱文正,笑着说道:“您就放心看戏吧,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说 起东风,朱振扭头看向姚天禧问道:“东风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天就能刮,不过那老道士要求我们把他那些孤儿都送到我们应天去!”姚天禧有些为难道。 朱振看向蒋瓛道:“蒋大人,这事儿交给你们亲军校尉没问题吧?” 蒋瓛很明显能做到,但是却依然苦着脸说道:“那么多活人想要运到应天,肯定是有问题的,我们这边儿……” 朱文正最看不惯这种官场上丑恶的嘴脸,抬手就要打蒋瓛。 朱振暗暗摇摇头,难怪朱文正倒霉的时候,愿意给他说话的人非常少,实在是这个家伙不会做人。 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 你想让人家办事,还想一点儿都不付出,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朱振喝住了朱文正笑着说道:“有困难跟我说,缺银子先从雨荷他们巡检这里借,人你们也有,只不过要牺牲一些,事成之后你的功劳我会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国公的!”蒋 瓛闻言,激动道:“那就谢过大使了。蒋瓛上下一百三十二卫亲军校尉愿意为大使的计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朱 振点点头,对虎二和蒋瓛说道:“我这边儿东风一旦烧起来,你们立刻按照计划行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明白吗?” “明白。”二人狠狠的一抱拳。“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跟大都督说。”朱振摆了摆手道。朱 文正生无可恋的坐在一旁,表情很是落寞。朱振笑吟吟的看着朱文正,这个家伙自嘲道:“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没用,但是我保证不给你捣乱!”朱 振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你没用呢?其实你才是我这次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我只是担心,你这家伙那么久没打仗,还能提得起刀吗?”朱 文正眼睛一亮,为了证明自己还有实力,一拳头砸向柱子,留下个大坑。“ 怎么样?实力还不错吧?”朱 文正还非常显摆的朝着朱振晃了晃拳头。 朱文正这一拳下去,木质屋子猛烈的晃动,喝的醉醺醺的驿丞领着一帮人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贵使,贵使,没事儿吧。刚才好像地震了。” 朱振翻了个白眼,轻轻骂了句,“白痴。自己解决!” 第六十八章 子阳子降妖又除魔 使者在敌国出使,是否有尊严,全看自己国家的国力如何。 先前张士诚几十万大军压境,朱元璋毫无还手之力,应天上下一片慌乱,朱振不得不披上虚伪的面孔,去应付张士诚手下的每一个人。而 张士诚对于朱振则是异常不屑的冷处理,直接挂着不见。可 是当谢再兴贡献一血,李伯升贡献二血之后,张士诚的态度则来了个大拐弯。他 现在迫切的想与朱振谈判,解决两国之间的争端。 现在形势完全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儿,不仅前线连连吃败仗,就连朱元璋的大军也挟带着狂殴陈友谅的士气正在向西前行,张士诚每日在寝宫里,都感觉脊梁骨凉凉的,站起身里也能感觉到蛋蛋传来的忧伤。不 能这样下去了,哪怕是朱振还只剩下一口气,也要与朱振把这个谈判进行下去。潘 元绍早早被叫进了太尉府,然后愁眉苦脸的走了出来。“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潘元绍听说了太尉的意思,皱着眉头前去和谈。而 他听说了一个非常坏的消息,那就是朱振自从病重以来,目前的主事者是那个副使,就是一脸强硬,吓得迎接使者的官员差点儿尿了裤子的恐怖分子。 “老爷,前面太热闹了,咱们这马车过不去了。”马车上的潘元绍正在琢磨如何开口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青衣小帽的小厮上前说道。 “去问问,怎么回事儿?”潘元绍皱着眉头道。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躬着腰说道:“启禀老爷,路上的那些都是来给应天的使者看病的大夫和看热闹的百姓。你看是不是派人驱赶下这些人?” 潘元绍想了想,说道:“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咱们溜达过去。” 驿馆门口围观的群众丝毫不见少,众人议论纷纷。“ 哎,你们说这病能治吗?”“ 够呛!昨天北元的女神医都看了,也是皱着眉头离开的。” “这要是死在咱们姑苏,可就麻烦了。朱元璋正憋着劲儿想找咱们报复呢!” 潘元绍听闻,眉头皱的更加厉害,这一次姑苏可真把朱元璋得罪透了,先是抓了朱标,接着又让他的使者在姑苏患了重兵,这可怎么办? 就在潘元绍神游物外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出一阵惊呼声,接着以迅来不及掩耳的速度,周围的人纷纷跪下。 潘元绍不解,向前方望去,只见背对着朝阳和早霞,一只仙鹤飞袅袅飞来,仙鹤之上有一红光满面的道长,手持拂尘,仙气是飘飘然。仙 鹤落地之后,发出一声轻啼之声,然后展翅高飞,只留下一仙风道骨的老道。老 道口中喊道:“慈悲!慈悲!贫道乃是白鹤观的观主子阳子,昨夜夜观天象,有邪祟横行于太尉治下,修道之人人以悲悯之心行于天下,特来消灭妖邪,帮姑苏百姓主持公道。”老 道士穿着姚天禧给他买的一身道袍,千两白银起,那可真的是卖相十足,拉风的很。 再加上老道行走江湖多年,这种场面话说的不知道有多少。 而他在语气之中,暗暗施展内力和语调之中加入了些许技巧,让他的声音有一种轻微的催眠的效果。果 然,效果非常惊人。 跪在地上的百姓纷纷以为这位老道长是真神仙。 跪在地上喊道:“老神仙救命!”“ 老神仙,谁是妖邪啊!”“ 是啊,老神仙这妖邪是啥啊?怎么好好的闹妖邪了?”潘 元绍往日里坏事做了不少,见老道长见目光瞥向自己,宝相庄严之下,吓得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这 叫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他 心里想着,是不是也有妖邪要害自己? 老道长温声说道:“诸位莫慌!这些妖邪还没有彻底成气候,如今只是盘桓在驿馆之中,妄图害人性命,不知道你们最近听没听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周 围的百姓纷纷说道:“有怪事儿啊!应天派到咱们姑苏一位使者,不知道患了什么病,咱们姑苏的名医全都看了,也不见好转!” “哦?竟然有此事,待本道开天眼观之!”老道士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朝着一扔,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燃起了腾腾的火焰。 众人先是吓了一个机灵,再去看那老道长眉宇间竟然仿佛又张开了一只眼睛。众 人心中惊讶,这真的是神仙下凡啊?不 少人吓得头都不敢抬。 老道士望向驿馆,眸子泛起一抹正色,“没错!这妖邪就藏在驿馆之中,你们速速将那应天的使者请出来!待我除掉妖魔,这使者的病也就好了!”听 闻妖邪二字,谁还敢靠前,一个个吓得腿打哆嗦,根本站不起来。 老道士睥睨众生,心中万分不屑。真他娘的愚蠢,若是有妖邪,还不早将你们吃了,何须老道来驱邪?想 起姚天禧那小畜生交代自己的事情,老道士一转身看向潘元绍,笑着说道:“老道观这位官人煌煌紫气傍身,定然是朝中显贵,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替老道走一遭呢?” 潘元绍惊诧的看了老道一眼,说道:“仙长,你都说了是妖邪,我去了若是伤了我怎么办?”“ 不急,让我先给你看一看?”说完道长的手往潘元绍胳膊上一搭,潘元绍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子 阳子皱眉道:“这太尉治下,妖邪确实不少,幸好害你的妖邪比之这驿馆的妖邪还要差上几分,你又有我姑苏官气庇佑,这才无事。你且宽心,我已经将一股道家真气灌入你的身体,平常妖邪伤害不得你,你去请人吧。”如 果说,之前潘元绍对老道士还有所怀疑的话,当老道士抚摸自己的胳膊,一股暖暖的热流进入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潘元绍是真的相信了。给 子阳子行了一礼说道:“在下这就去帮道长请使者。”朱 振听到外面的喧哗声,早就知道老道士来了,赶紧叫来端木姐雨荷给自己化妆,等到潘元绍拜访进入的时候,正见到朱振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哀嚎。朱 振的叫声实在是吓人,在潘元绍看来与鬼哭狼嚎一般吓人。朱 文正怀里抱着长剑,冷声说道:“您是潘元绍,太尉的女婿?”潘 元绍也不敢倨傲了,怯怯的看了朱振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本官!”朱 文正立刻怒道:“终于来个管事儿的了!我且问你,我们应天带着诚意而来,为何要害我们的大使?” 见朱文正怒不可遏的表情,潘元绍吓得脚跟子一软,差点儿跌倒。潘 元绍赶忙解释道:“副使大人,切莫生气,贵使生病的缘由我们已经找到了。完全是因为有妖邪作祟。如今白鹤观的观主子阳子仙人驾临,正等着贵使出去救治呢?”朱 文正狐疑道:“此话当真!”“ 哦!”朱振忽然从被子里蹿出来,发出狼一般的嘶吼,吓得潘元绍一哆嗦,直接蹲坐在地上。“ 当真!当真!还请副使赶紧将大使请出去吧。” 潘元绍感觉自己吓得不轻,此时此刻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朱 振喊完那一嗓子,仿佛丢了魂一般,目光呆滞的从床上跌落。 朱文正上前一把搀扶著朱振,眼中含泪道:“兄弟,你且放心,若是你死在姑苏,我便亲自率军灭了他们!” 潘元绍刚要开口,却被朱文正一个冰冷的眸子吓得退了回去。 一行人出了驿馆的大门,道长还没见朱振的影子,忽然大喊一声,“诸位,先行退退!要挟要来了!”“ 啊!”周围的百姓一阵慌乱,连连后退。 只剩下老道长孤身一人立在门前,那驿馆的驿丞更是吓得蹲在石狮子后面瑟瑟发抖。 这时候,一直好奇朱振模样的人,终于见到朱振本人了。只 见朱振面色发白,印堂发黑,气若游戏,眼珠子翻白,眼看人就没了。老 道士怒喝一声,“妖孽,莫要在这里害人!” 说完脚尖一点地,人已经飞到朱振面前,手拿拂尘一甩,只听啪的一声,仿佛打在了什么东西上一样。 老道眼神瞥了朱振一眼,示意他配合。朱 振立刻发出了一道怪兽般的嘶吼,接着睚呲欲裂,几次想要挣脱朱文正,却丝毫睁不开,最后发髻散乱,骇人的紧! “啊!快跑!真有有妖邪啊!”“ 诸位,莫怕且待我降妖除魔!”说完老道士拿出白色的粉末洒在朱振身上,然后掏出宝剑在朱振身边儿舞起剑来,口中还念念有词。接 着朱振脸上的痛苦之色时而缓解,时而更加严重,而他身上则出现了一张张血手印。 道长冷笑道:“是何人如此无耻,竟然驱使死去的亡灵来祸害人间!留你不得!”说 完,说完道长念念有词,忽然又跑出一道灵符,扔向驿馆的房檐之上,轰的一声火光四起,接着灵鹤一声轻啼,竟然提着一副漆黑孩童的骨架扔在众人面前。那 骨架泛黑黝黑的光,在太阳的照射下,忽然轰的一声,自己燃烧起来。还 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吓 得围观的群众不停的冒冷汗。 更有一些年纪稍微小一些的,直接吓得屎尿气流。老 道士忽然看向众人,一个纵深将一个贫苦的百姓抓了出来。 “说!你为什么要害人?”道长厉声问道。众 人吓得连连后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家伙不是观众吗?怎么忽然成了害人的凶手了? 第六十九章 看我翻云又覆雨 愚昧无知,胆小怯弱。 在很多自然现象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时代,普通百姓对自然是充满敬畏的。当 那人被子阳子在人群中提出来,众人想到自己身边随时可能存在这么个伤天害理的妖人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要伤害应天的使者?”子阳子沉声喝道。 那人见自己被抓出来,并没有畏惧。而是一声冷笑道:“为什么伤害他?这话你应该问张士诚,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我们难民来了姑苏连口饭都没有,而这个跟姑苏敌对势力的使者却可以大吃大喝的招待他?还将姑苏最美丽的姑娘送给他!他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吗?”周 围看热闹的流民顿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他们当初听说了张士诚治下富裕繁荣,本以为逃荒至此可以过上好日子。谁想到,张士诚治下确实繁华,人民安居乐业。 但是让他们事与愿违的是,张士诚根本不在乎这些流民的死活。 大家除了乞讨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活路,每天巡逻的兵士都会在街头找到饿死的人,用一张破席子卷起来,就扔到了西山的乱葬岗去了。 而姑苏百姓因为这些流民无所事事,还经常偷盗抢劫等原因,对这些流民也非常的反感。所 以流民与姑苏任何一个阶层都是格格不入的。大 家对这个张士诚的世界是充满了怨恨的。 看着周围的那些流民的脸上有怒火,却不敢发泄出来的样子,子阳子内心发寒,他知道朱振的计谋马上就要成功了。 心里有些不忍,因为这很可能让姑苏的繁华付之一炬。 而叛乱一旦爆发,那将是极其恐怖的事情,无数普通人都会死在这场动荡里,而自己则是助纣为虐的人。 但是朱振的眼神正在往不远处撇去,在那里几个黑衣的汉子正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张张可爱的笑脸,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子阳子无奈,他感觉到了那个少年的残忍与恐怖。这 个少年,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子阳子这个时候,终于感受到了银子的烫手,但是市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完全没有回头路了。强 装出怒斥的表情道:“孽畜!有什么需求,你应该去跟朝廷说,而不是伤害人,你知道吗?”“ 哈哈!跟朝廷说,朝廷能解决吗?张士诚才不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呢!与其被活活饿死,不如好好的报复下这无情的世道!贼老道,你也是神仙一流,却不知道悲悯我这样的苦命人,你这是助纣为虐!” 此人这般应答,直接坐实了朱振生病就是他使用妖术所为。众 人不由的骇的连连后退,看向自己身边的陌生人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 滚啊!你这该死的流民!” “离老子远点儿!你是不是要害爷爷!”甚 至有凶狠的百姓拿起砖头就扔下那些流民。那 些流民没有任何产业,没有工作,本身就怯弱的很,被人威胁,吓得连连后退! “哼!没种的废物!只会搞这些妖邪的事情!”扔砖头的汉子鄙视道。 说着无心,而听着有意。其他的百姓顿时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去了。这 些流民不敢明面上搞我们,但是背地里搞妖邪的事情怎么办?不是每个人都跟应天的使者一般有福气,能够遇到仙长的。 “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流贼!害老子过不好日子!”百姓的眼神越发的敌视了。“ 乡亲们,不要隐忍了,站起来反抗吧。只要你们与我一样勇敢的砸碎这些畜生!我们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那被抓出来的流民一脸激动的说道。只 是让他失望的是,那些流民似乎异常怯弱,并没有任何人相应他,而是在姑苏百姓眼神的敌视中不停的后退!朱 振暗暗跟姚天禧说道:“这拖哪里请来的?说话怎么文绉绉的,一点儿不像是流民啊?你教的?” 姚天禧感觉委屈道:“才不是呢主家,这货之前就是个穷酸书生,被逼着没活路了,一百两银子把命卖给咱们了。”朱 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善待人家的家里人!”朱 文正听闻这主仆几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心里顿时感觉到一阵寒冷。 这才是真正心狠的人啊! 自己往日里叫喊两声,给别人几拳头跟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比啊。 就在这时,那流民忽然身上燃烧起了轰轰的火焰,表情狰狞的朝着子阳子杀了过去。子 阳子表情沉重,脸上悲悯之色一闪而逝,含怒道:“混账!冥顽不灵!”手 中长剑一探刺向前方,那正在燃烧中的年轻人直接被刺倒。那 年轻人收了银子,就格外的卖命,在烈焰中依然不停的咒骂着,“你们这群人都不得好死!那个应天的使者就是你们的前例!万万千千跟我一样的贫苦人,会想尽一切办法诅咒你们的!” 说着,那人还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潘元绍。 潘元绍今天得了张士诚的命令,就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如今被这个流民死死的盯着,心中有着深深的恐惧感。“ 嘿嘿,你们都会下地狱的!”那 流民已经被烈火烧的奄奄一息了,潘元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里提着利刃冲上前去。 对准那个流民的脑袋狠狠的砍了下去,“妖人!叫你瞪我!老子砍死你!”手 中的刀不停的砍下去,谁也不知道他一个文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把人的脑袋直接砍掉了。 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潘元绍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不远处那些看热闹的流民畏惧的眼神,冷笑一声说道:“贱民就是贱民,谁会管你们的死活!呸!妖邪之术是吗?老子有了道长真气护体,怕你们不成!”说 完走上前去去检查朱振的身体,此时的朱振果然好了一些,不用人搀扶竟然能够自己走上几步了。 老道长子阳子正在给朱振把脉,表情很是轻松。“ 仙长,使者的身体如何了?”潘元绍关切的问道。道 长看得出潘元绍的紧张,心中对这些肉食者越发的鄙视,当然眼前这位装病的少年郎,心里的感情也非常的复杂。说 他善良吧,听闻他在应天善待贫民,将挣得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说他心狠吧,那么个大活人,就能看着被鬼火活活烧死。一 只手抚摸着胡须,如沐春风的笑着说道:“潘大人放心,使者的身体虽然这些日子被妖邪迫害的厉害,但是将养些时日就会恢复的差不多了。”潘 元绍这才看向朱振,见朱振的眼神中果然恢复了些神采,一招手马车上的仆人搬来一箱子金银,对朱振笑着说道:“贵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这是我们家太尉的诚意,和谈之后,另有重谢。你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和谈?”“ 感谢潘大人今日手刃妖人,朱振再休息几天,定然会亲自去太尉府拜会太尉大人!”说完在朱文正的搀扶下回去休息。那 子阳子一招手,只见不远处的仙鹤翩翩而来,老道纵身一跃踏上鹤背,便潇洒离去。“ 仙长!切莫走,若是再有要挟作祟该怎么办啊!” 众人见仙长走的那么潇洒,那么仙气十足,都骇然的跪在地上磕头。唯独潘元绍吓得不轻,想要阻拦子阳子。 子阳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一切要妖邪都由妖人掌控,让朝廷多注意些巫蛊之事即可,贫道去也。”这 个阴谋的世界,子阳子一刻都不想呆了。 “也是!就像是今日那妖人一般,也怕刀剑,我身体里有仙长的真气,我怕他作甚?” 说完潘元绍在小厮们的保护下,上了马车。只 是这一路回府,不论走到哪里,只要他掀开马车的帘子,总是能感觉到远处流民那充满寒意的目光。潘 元绍心中大火,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见到太尉,就一定要求太尉严格控制这些流民。这 些流民不仅不从事生产,而且还搞这些妖邪之事,着实可恶。 驿馆。驿卒送来些吃食,朱振奇怪的问道:“驿丞大人今日怎么没来啊?” 驿卒一脸晦气的说道:“嗨,今日那妖人着实吓人,我们家大人被吓病了。诸位大人,您们就多担待点儿吧。” 朱振点点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慷慨,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说道:“行了,下去吧。”待 驿卒走后,朱文正感慨道:“行啊,你小子,略施小计,就让姑苏人心惶惶!接下来姑苏肯定会大肆惩治普通百姓,到时候只要你潜伏在暗处的人一煽动,就是一场动荡!老子这次服了!” 姚天禧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大都督可以啊,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一无是处,他竟然看出了主家的计划。 朱振摇摇头说道:“疼的不是他们,让他们搞出大动静来,几乎不可能的!想让他们姑苏真的烧起来,咱们还得添一把柴火!” “怎么添柴火?”朱文正奇道。朱 振看向端木雨荷道:“接下来看你的了。用我教你的法子,让潘元绍吃点儿苦头。”端 木雨荷点点头笑道:“此事易尔。” 第七十章 滴水型和女鬼合奏曲 夏天的夜深的很晚,潘元绍的心情异常的烦闷。 今日出了驿馆,自己赶紧面见太尉。让 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尉竟然支持黄敬升的意见,暂时不对流民采取任何措施,对对于他所建议的驱逐流民的事情并不是如何上心,还让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 太尉的不听从,让潘元绍有种寝食难安的感觉。灯 芯每一次摇晃,在他看来身后的影子,都像是潜伏着一个魔鬼,就连道长的真气都不管用了。 潘元绍身边的美姬亓荣是太尉赏赐给潘元绍的,是个非常贤惠的女子,潘元绍身边美姬虽然多,但是对于这个太尉赏赐的美姬还是颇为尊重的。 往日里老爷应该来自己房间里听曲儿的,今日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亓 荣有些奇怪的看向潘元绍的书房,只见那书房周围站满了黑衣的卫士,书房里灯火依然亮着,而且颇为奇怪的点了十几支蜡烛。转 身吩咐嬷嬷给潘元绍做了碗莲子羹,他知道潘元绍今日白天受了不轻的惊吓,想要去安抚一番。 灯光下的潘元绍正捧着本书读着,有的时候还会坐下笔记。 亓荣知道,自己男人并不似外界传说的那般只知道风流放荡,他虽然好色,但是只要闲下来,就会看书丰富自己的见闻。 这也是为什么潘元绍能够得到张士诚信任的原因。正 处于疑神疑鬼的潘元绍见亓荣出现在窗前问了问卫士情况便离去了,不由的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了。他 手里翻看着宋人编写的《太平广记》他发现妖魔鬼怪一般都是夜间出来行事。像 是今日这般大白天出来折腾的并不多。 “白天出来的不多?”潘元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 往前想想,朱振病的似乎有些忽然啊!朱元璋前脚打了胜仗,后脚朱振就病了。这 个节点,似乎有些很巧合呢。“ 还有那个子阳子仙长,之前自己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但是没听说过他能飞啊!” 潘元绍越响疑点越多,对于朱振的怀疑也越深。 “不行!我一定要写一封折子,将应天人的卑鄙行径揭发出来!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揭发应天人的行径,会不会对和谈不利呢?”潘元绍用拳头狠狠的砸了自己一下,懊恼自己今日真的被子阳子的出场给镇住了。自 己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若是因为鬼神之事被人耍了,那真的是成为史书的笑柄了。 “老爷,喝了这碗莲子羹早些休息吧。”亓荣端着莲子羹走入书房。“ 嗯!放在这里吧。”潘元绍点点头,并未起身。亓 荣并没有打扰潘元绍,他知道自己男人心里有事情在思考,便乖巧的离去。潘 元绍见亓荣回去休息,又思索了一番应对之策。 “他们想让我们排斥这些流民做什么呢?”“ 我们会赶走这些流民,或者对他们实施高压政策!” “这些流民就会反弹!到时候姑苏动荡!”潘元绍忽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好悬,差点儿让这些该死的应天人忽悠人了。潘元绍心中大怒,想要深夜去太尉府。 但是想起自己今日白昼的时候,还跟太尉说,要赶走这些流民的事情。晚 上就再次因为此事折腾太尉,实在是有些不智。当 下摇摇头,苦笑道:“我真的是被这些应天来的家伙搞得神经大条了。既然我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只要不上当就是了。我紧张什么?反正装病的是他们,难受的也是他们!”想 通这一点的潘元绍端起莲子羹喝了下去,顿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 我怎么忽然那么累?”潘元绍一皱眉,也没有心思去找女人了。 “肯定是我今日受了惊吓所致。”潘元绍就直接躺在书房的床榻之上休息 朱振第一次见到了巡检中其她的女人。 端木雨荷叫她丑娘。丑 娘到底有多丑呢?她的五官像是被老天爷踹了一脚,明明五官都在一张脸上,但是五官一点儿都不对称,尤其是鼻子仿佛直接在平原塌陷的天坑一般。 而嘴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刀划了一刀,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疤,再加上她皮肤黝黑的原因,所以格外的吓人。端 木雨荷以为像是朱振这般风流的少年,见到丑娘的时候,肯定会吓得魂不附体。而 丑娘因为被人嫌弃惯了,也养成了一副冷冷的模样。 只是让端木雨荷难以置信的是,朱振笑着走上前去,竟然主动问好,“姑娘,你不要站在那里不说话,透过你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美丽的姑娘!” 丑娘的诧异的看了朱振一眼,只是一刹那就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公子不必安慰丑娘!丑娘是什么样的人,丑娘心里清楚的很!老天爷很不公平,有的人像是雨荷小姐这般美丽,有的人就要想我这样丑陋!”丑娘表面看起来非常淡然,但是朱振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相貌还是非常在乎的。 “虽然我没有办法让你变得和雨荷一样美,但是我却可以帮你消掉脸上的疤痕,还可以帮你做个美白。让你的皮肤变得白一些。况且一个人美丽与否,并不完全看他的外貌,发自内心的美,才是真的没呀。”朱振笑着说道。“ 真的吗?公子!您说的是真的?”丑娘激动的说道。朱 振点点头说道:“首先,你的事情我听雨荷说过,你饱受坏人欺辱,还坚持暗中照顾一群无家可归的老人,证明你的心地非常善良。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再 说你这张脸,你这情况,在未来甚至鼻子也是可以垫一垫的,只是我这条件不够,没法帮你整容!不然你想超过雨荷也不是不可能的!” 丑娘放下了冷漠,笑着说道:“奴家不想超过雨荷小姐,能够别那么吓人就好了。” 朱振拿起镜子,递给了丑娘笑着说道:“丑娘!你看你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端 木雨荷也惊诧道:“确实是啊,官人,丑娘笑得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吓人了呢!”朱 振笑着说道:“你呀,天天把臭字挂在嘴边而,时间久了,人家就不自信了。这样,既然夫人把你也划到我麾下,我便给你起个新名字吧。有个成语叫宛然一笑,我以后便唤你宛娘吧。”“ 谢公子赐名!”宛娘由衷感激道。 之前的上官都将自己当做工具,只有眼前这位来自应天的公子将自己当人看,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宛娘像是花儿的名字呢。 宛娘心里想着,自己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公子。 端木雨荷拍了拍朱振的肩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潘元绍睡了。” 朱振对宛娘说道:“宛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公子,宛娘记着呢,用一副坟场捡来的女纸人先在天上飘,然后扑在他脸上,从房顶不停的往他的眉心位置滴水。等到纸人湿透了,就立刻换一张。”“ 好。你去吧。”朱振点点头。 “公子,让宛娘去亲自吓唬他一顿,然后再揍他一顿岂不是更有效果!”宛娘对于自己的相貌是相当的自信。朱 振摇摇头道:“你没试过,你永远不知道我的做法到底有多恐怖,速去速回,别让别人发现了。”宛 娘脚踩着房顶的瓦片,飞速的朝着潘元绍的书房走去。卫 士们忽然有了反应,其中一人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道黑影?” “不会是有鬼吧?我听说老爷今天刚杀了个人,那人不会来说索命了吧?”“ 不好!可能是有鬼要伤害老爷!” 众人立刻赶向潘元绍的书房,却见潘元绍躺在书房睡得正香。 “老爷!您没事儿吧?”卫士担忧的摇醒了潘元绍。潘 元绍先是一惊,在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安静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顿时恼火道:“干什么疑神疑鬼的?我刚刚睡下!”“ 刚才我们似乎看见了一道黑影,我们担心有鬼来找您索命!”卫士有些惊骇道。“ 放屁!这个世界哪里有鬼?你看见过吗?”刚刚猜透了朱振的计谋的潘元绍鄙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卫士,然后骂道:“赶紧滚出去!我要睡觉了。” “是老爷!”一群卫士虚惊一场,关上房门回去继续站岗。 宛娘趴在房顶之上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潘元绍的家丁竟然那么警觉,所有更加小心翼翼的揭开了房顶的瓦片,然后朝里面吹了点迷烟。这迷烟跟事先潘元绍府上的巡检在他的莲子羹里下的药会产生反应,让人神志不清。接 着用绳索吊着的女鬼纸人被放了下去。潘 元绍正在心里暗骂自己手底下人不中用,疑神疑鬼的时候,忽然感觉道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刚想起身忽然感觉身体没有了力气,想要张嘴喊人却喉咙发哑,说不出话来,就在潘元绍感觉到无边恐惧的时候。 他看见了非常惊悚的一幕,在黑暗之中,一个隐隐约约有些发绿光的女人在自己眼前飘啊,飘啊。 “肯定是我今天太累了,这是幻觉!”潘 元绍闭上了眼睛,直接不去看纸人,却见那纸人直接落在他的脸上。接 着啪嗒啪嗒的水滴声传来。宛 娘的技术非常的娴熟,每一滴水几乎都透过纸人滴到了潘元绍眉心的位置。不 消片刻,透过房顶的缝隙,宛娘看的清清楚楚,潘元绍的眼珠子都发出了惨白之色。 等到第二个纸人放下去湿透了之后,这个家伙嘴里开始冒白泡。 丑娘这才从房顶里悄无声息的离去,并从乱葬岗里讯了一具投水而死的妇人身体挂在了潘元绍门口。朱 振则吩咐手下人传播谣言,等待明天的好戏。 第七十一章 封侯非我愿,但愿四海平 天微亮。暑气甚浓,想要睡个饱觉可不是件容易事。朱 振早早的醒来,却见宛娘所在自己房门口瑟瑟发抖。 端木雨荷上前搀扶起宛娘,柔声问道:“宛娘,你这是怎么了?” 宛娘抽泣着说道:“奴家也杀过不少坏人,但是却第一次用这么渗人的方法杀人,昨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那个潘元绍一直来找我。小姐,我怕。” “好了,宛娘不怕。小姐保护你。”雨荷将宛娘护在怀里,宛娘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任由雨荷搂着他。姚 天禧脸色有些惨白的端着包子和清粥在门外的桌子上,昨夜搬死尸的时候,着实有些吓着小家伙了。 众人窝在驿馆里做了操,围坐在两张桌子上啃着包子。最 近邪事儿比较多,驿丞尿了一裤子,吓得躺在床上好一整晚。 转眼手下偷偷摸摸的拿着个被扎的遍体鳞啥的纸人到了自己房间,告诉是灶膛新来的活计弄得。 驿丞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在联想昨晚漫长的一夜。驿 丞顿时心里发火,吩咐人将灶膛新来的活计活活打死,而那个驿丞的手下则顺利成章的霸占了活计的女人。事 情往往只需要一个引子,他就会慢慢发酵。 朱振知道,就算没有自己的行动,姑苏也会引发动乱,但是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酝酿,而自己只不过是将这个动乱的柴火添了一把柴火,让他燃烧的更旺一些罢了。驿 丞皱着眉头给朱振问了安,问了问朱振什么时候能去谈判。 朱振说考虑考虑,就给他个答复,不过心里却想着还是要托上一段日子的。驿 丞有些失落,这邪祟的事情搞得他心神不宁,他也没有时间陪朱振折腾,早早的回房休息去了。 端木雨荷和宛娘拿出个簸箩,里面放慢了针线,朱振的家丁都是些年轻的家伙,少年人正是坏衣服的时候,两个贤惠的女人忙碌着帮着缝补衣服。 尤其是丑娘,针线活甚是灵巧,哪里有昨晚杀人魔王般的模样。 朱振拿了个胡萝卜的包子递给了雨荷笑道,“别忙活了,尝尝这姑苏的包子,我让天禧买的。”雨 荷笑道:“我一个妇人吃那么多做什么?我还要保持身材呢。不然被你这家伙破了身子,再不在乎节制,时间长了,身子就臃肿了,到时候你还不被别的狐媚子勾走了。” “我喜欢你的温柔和智慧,外貌都是浮云。赶紧过吃两口。” 端木雨荷笑道:“你们男人都是口是心非,嘴里说一套做又是一套。我可不上你的当。再说了,我保持个好身材,你看起来也赏心悦目不是吗?” 话已至此,朱振也只能无奈了。见端木雨荷今日心情不错,攀过去轻声问道:“潘府的巡检无事吧?要不让他想办法撤退。”端 木雨荷摇头道:“逃走就证明我们心虚了。那碗莲子羹检查不出什么来的。你放心便是了。话说你怎么那么关心底层的人啊?就连吴国公也很少关心我们的死活的。” 听到雨荷的抱怨,朱振笑道:“国公事情多,其实他的心地不错。至于我么,跟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雨荷好奇道。 “我的故乡那是个人人平等的地方。虽然也在变坏,但是底子还在。人应该发自内心的善良,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同志的时候。” 听到同志二字,端木雨荷又好奇道:“什么叫做同志啊?”朱 振摸了摸下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胡子笑着说道:“同志吗?就是志同道合的人啊!” “志同道合。公子说的好呢。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理想而存在,那就是推翻暴元,建立新的王朝。小姐,你说国公真的是明王吗?”端 木雨荷瞪了一眼宛娘,“这种事情,莫要提,你不要命了。我们现在是官府的巡检,再也不是什么白莲教了。” 宛娘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很是失落。 饭罢。众人去休息。朱振则坐在椅子上,将最近的事情从头到尾慢慢的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是却隐隐约约有些不放心。一 抬头就看见蔡和凡油光满面的脸,遂笑道:“怎么,这姑苏闹妖邪,你还不赶紧的回河南,去找你主子庇佑。不怕被人害了啊!”蔡 和凡笑道,“最害人的是人心,而妖邪只不过是恐惧罢了。话说,你这厮怎么那么狠的心,潘元绍虽然风流贪婪了些,但是为人还不错。起码政务上没有什么疏漏,算是张士诚的左膀右臂,你一刀废了人家,这会让张士诚大火的。” “我要的就是他发火。人在理智的状态,是做不出错误的决定的。”朱振回答的不紧不慢。“ 你小子果然够狠!”蔡和凡耸耸肩,“愣是将潘元绍整疯了,还在人家门口挂了女人,整的跟上吊似得,他女人一大早去太尉府候着,准备哭诉了。你小子的计划也差不多快成了。你小子的棋环环相扣,我竟然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掺和一手的想法。” 朱振笑道:“昨晚潘元绍疯的时候,我也在呢。口吐白沫,两眼发直,好吓人。我不想我的朋友也这样。如今闹妖邪,你要是这样了,我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蔡和凡周身忍不住颤栗,瞪大了眼睛,“你就是这般对待朋友的吗?”朱 振苦笑道:“各为其主罢了,我想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客气吧。”蔡 和凡点点头,踟躇了许久,对朱振说道:“别在应天混了,我打听的很清楚,你在应天也不过是个富翁罢了。去河南,河南王的女婿留给你。我们联手做一番大事。”朱 振冷笑,“这话可不像是你的风格。”蔡 和凡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奈道:“这是郡主的原话,我也没办法。话说,你这么折腾,河南王方面已经将你视为心腹大患,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的。” “不不不,他没时间管我,听说张思道对河南王合兵的命令颇为抗拒,河南王已经准备起兵讨伐了?” “这你都知道。”蔡和凡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道。朱 振倚在椅子上,懒洋洋道:“我的强大,你一无所知,少年请回吧。” 蔡和凡轻笑道:“好厉害的家伙,感觉与你对弈,将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我走了,我准备前去出使张思道、李思齐,你知道我的来意。” “去吧,去吧,活着回来。我听说张思道的七条枪闻名天下,别折在那里。郡主那里带句话,我已经上书国公,你们不干涉我们,我们也不会干涉你们的。”朱振也很期待这个家伙名动天下的那一天。“ 那我们战场上见真章吧。”“ 好啊,好啊,我很期待你声名鹊起的那一天。”朱振由衷的说道。虽 然他不希望这个家伙给应天造成什么麻烦,但是打心底又不希望这个人才埋没,或许这便是男人的惺惺相惜吧。 蔡和凡起身离去,忽然又转过身来,冷不然的问道:“你为国公做事为了什么?” “封侯非我愿,但愿四海平。你呢?”朱振很是淡然。“ 我不如你。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名扬天下!战场见!”蔡和凡哈哈大笑离去。 朱振出了门,见到在姑苏转悠了半天的朱文正,两个人分别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走在姑苏城的青石板大街上。“ 这姑苏城不好打。”朱文正皱眉道。朱 振点点头,他早就看出来了,张士诚虽然派出了大军外出征讨,但是吕珍和明升的本部兵马驻扎在姑苏城,想要拿下来,痴人说梦。 两个人途径潘元绍的府门前,远远的就能听见潘府传来的哭哭啼啼的声音。 “你这家伙够狠的!”朱文正道。 “没有办法,你也是领兵之人,这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们虽然是使者,但是我们的战斗比在战场上更恐怖。因为我们深入敌人腹心,没有任何兵力的支持,所以我们必须不择手段。”朱 文正叹息一声道:“就是苦了这些百姓了。”朱 振点点头,“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对了,起事的兵器怎么解决?你不想让那些流民拿着刀枪棍棒去跟浑身甲胄弓弩齐全的张士诚的队伍交手吧?” “我倒是想要花钱去买一些,但是沈醉那家伙挣钱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到现在才凑够了一百副铠甲,弓弩更少只有五十副。” “那找叔父要银子?” 朱振差点儿笑了,“你叔父库房里有几个子儿,你比我不清楚?”朱 文正苦恼道:“龙湾一战战果确实丰硕,但是队长陈友谅,想必也得伤筋动骨吧。”“ 那你还说。”朱振鄙视的看了朱文正一眼。“ 只是赤手空拳的,做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朱文正皱眉道。“ 你知道我给了沈醉银子,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朱振笑着说道。 “脑残的收购了一个造纸作坊,听说你还改进了造纸技术,在姑苏卖的不错。如今造纸厂雇佣了起码得有上百个流民,若不是你小子阴招迭出,我真以为你准备在姑苏当个富家翁呢。”“ 那我问你,造纸作坊里面什么最多?”朱振引导道。“ 废话!当然是纸了!”朱文正没好气的道。 “你是真傻!我再问你,纸是什么做的?”朱振翻了一个白眼,很无奈的说道。“ 竹子?”朱文正眼前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如今有上万把竹子已经浸泡过桐油,是做狼筅还是竹矛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接下事儿能不能成就看你了。”朱振拍了拍朱文正的肩膀,催动缰绳向前走去。 第七十二章 指数型漫天要价 蔡和凡和朱振不一样,他喜欢一旦认定的事情,便一条路走到黑,不像是朱振那般前怕狼后怕虎,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过舒坦日子。在 蔡和凡看来,十几年的舒坦日子,他已经过腻了,他想要的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战场。 对于张士诚他没有什么好感,这个外宽内忌的家伙根本不是成大事儿的。在他治下的百姓早晚会让周围的列强吃的连渣滓都剩不下。他 现在要做的便是争分夺秒与朱元璋这些列强争抢时间,让河南王率先强大起来。 就像是这段时间朱振一般,纵横捭阖,让处于困境的主公翻身而起。他 相信自己行的。 “少爷,我们去北元的地盘做什么?”贴心的小厮牵将骡子拴在拴马桩上,慢吞吞的走在后面。“ 去名扬天下!”蔡 和凡看了一眼眼前的黄鹤楼,拾级而上。过 了约莫一个时辰,一位穿着儒衫满头银发的老者将蔡和凡送出寺外。蔡 和凡踏上向北的征途,眼角忍不住流出泪水,“蔡彦文,你给了我一条命,如今我还你一条命,你我两清了。”朱 振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开启了与张士诚的第一次和谈。 张士诚依然很矜持,根本不愿意见朱振,而是派了一个叫做张辰的年轻人,据说是张士诚的养子。别 看前些日子朱振表现的卑躬屈膝,但是当和谈真的开启了的时候,朱振成了姑苏城所有人的噩梦。 这让姑苏城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对于姑苏城的大家来说,眼前这个少年郎应该是非常企盼和平的存在,因为应天方面在龙湾会战之时损失也非常惨重,继续打下去,对谁都不利。甚 至张辰隐隐约约都开口可以把世子还给朱元璋。 只要朱元璋愿意献出五座城池就可以了。朱 振并不想跟张士诚的人磨叽什么,虽然朱标能够重回应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儿。 但是他却不想让应天留下跟别人和谈的臭毛病,割地赔款这种事情不是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朱 振心里很清楚,自己就算是割地赔款换回了朱标,朱元璋也不会感激自己,而是会毫不犹豫的用菜刀砍了自己的脑袋。和 约早就由雨荷拟好,绝对是漫天要价。 端木雨荷看着朱振的和约,这真的是漫天要价,张嘴就要张士诚二十座城池。“ 如果你做不了主,便让你们家主子出来谈!”朱振懒洋洋的看着一脸愤怒的张辰。 张辰忍不住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小子,你是不是想看看小爷的刀锋利否?” 徐梁一脸不屑道:“你们又不是没干过虐待使者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不过我应天的大军朝发夕至,李伯升的二十万大军能不能守住,可就是回事儿了。”“ 你们应天是怎么做到的?李文忠手下的兵马忽然翻了一倍?”听闻朱振的要挟,张辰的气势一弱,但是还忍不住开口问道。“ 运筹帷幄,这是军方大佬的事情,关我一个使者怎么回事儿?”朱振翻了个白眼。 “小子,如果你临行前,军方没有嘱咐你,你为何不早早开启和谈?证明你们早有预谋!” “有预谋又如何?就许你们姑苏卑鄙无耻,劫持人家孩子,就不许我们耍点儿手段,给你们来点儿教训!” “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们家少主?”张辰凶相毕露。 “杀我们少主?你疯了还是傻了?若是我们少主有恙,我们应天大军朝发夕至,灭了平江你信不信?”对于张辰的要挟,朱振完全不放在心上。“ 哼!”见威胁对朱振没有任何效果,张辰一阵气短。无奈之能冷哼一声。 “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不了主,就赶紧的去见你主子吧。你怎么知道,你主子对于我们的条件无法接受呢?”朱振直接关闭了和谈的大门,不在搭理张辰。张 辰与朱振又僵持了三天,朱振每次和谈要价都会涨。 起初是二十座城,到了最后竟然翻到了三十座城池,另外还要郡主嫁到应天。也 怪姑苏不争气,自从潘元绍死后,张士诚一怒之下发出命令,但凡有敢以妖邪之术害人者,立斩不饶。 张士诚的治下妖邪的事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频频发生妖邪害人的事情。如 今到处都是妖邪害人的流言,张士诚批阅的奏疏里面,一百份起码有七十份是官员上奏有人以妖邪害人性命。 让整个姑苏方面头疼不堪。最 后还是黄敬升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赈济流民,只要流民得到安抚,就不会有那么多闲事儿了。妖 邪之事减少,张辰谈判的底气多了不少。 结果再次见到朱振的时候,朱振张嘴说了个五,十还没说出来,张辰扭头就走了。张 辰根本没有脸去见张士诚,托自己的义母刘夫人将和约呈给张士诚。 最近张士诚头疼的紧,茶饭不思。刘 夫人亲自下厨,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做了一份馄饨,撞在一个白瓷钵里,提着食盒送到了张士诚的书房。结 果很不巧,张士诚正在与黄敬升商讨对外战事的应对之策,侍卫副统领张保守在外面,不许刘夫人进去。 “张保,这混沌是我亲自给太尉做的,若是现在不食用,过一会儿就没味道了。”张 保对刘夫人非常的恭敬,抱拳行礼道:“夫人,您还是别去触太尉的眉头了,今天太尉刚杖毙了一个犯了点儿小错的婢子,正在气头上。黄大人被召到了书房,也是一通臭骂。要不我给您送过去吧。”话 音刚落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张士诚的咆哮。“ 什么情况?我不是刚拨给李伯升粮食吗?为什么李伯升还给我哭穷,说前线将士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手里提着食盒的张保脖子一缩,立刻不敢动弹了。这 个时候进去,肯定少不了一通臭骂。 刘夫人皱眉听着里面的声音,只听黄敬升说道:“从姑苏到前线,耗损颇具,等到了前线,十不存一。主上,不能再打了,维持二十几万的军队在前线的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最近咱们的治下动荡不安,百姓们惶恐不安,市场萧条的紧,咱们就算是有银子想买粮食都困难。”“ 你不是说只要拿出银子赈济那些流民,妖邪之事的谣言便可不攻自破吗?”张士诚皱眉道。“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自从我们赈济灾民的口子一开,从朱元璋辖区、方国瑞的辖区,还有南边儿涌过来好几倍的流民。臣恳请您开内库,再买些粮食维稳。否则升起乱子来,咱们内部就出大问题了。” 张士诚皱眉道:“不能再拿银子了。这是个无底洞,满足了这些新涌入的流民,会有更多的流民进入我的治下。必须将他们赶走!”黄 敬升皱眉道:“不可啊主上,这些流民苦无所依,若是将他们赶走,他们就会被饿死在路上。到时候对姑苏的名声不利。”张 士诚无奈道:“我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是我治下的百姓,也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收益,我收留他们,只会让我的日子越发的艰难,而且谁知道他们其中有没有包藏祸心之人,整天搞什么妖邪之事,让人心烦。索性就将他们全都赶走。” 黄敬升劝道:“主上三思啊。” 见黄敬升反对自己,张士诚依然皱眉,心思不由的缓了下来,这些人毕竟是鲜活的生命。自己既然身为一方诸侯,想要问鼎天下就得有个好名声。将 他们全都驱逐,是逼他们去死,也是让自己名声变臭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莫要对外提起,我需要再思量思量。”奏 对结束后,黄敬升施施然退下,张士诚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后面,脑袋无力的倚在椅子上发呆。张 保悄悄的出现在桌案旁,将混沌放在书案上,轻声道:“主上,您已经一天滴米未进了,这是夫人亲手做的混沌,你快吃点儿吧。”张 士诚回过神来,瞅了瞅混沌问答:“夫人人呢?” “刚才您在议事,她就先回去了。” 张士诚吃了一口夫人的混沌,依然是熟悉的味道,心里的烦心事儿顿时少了不少。“ 你去把夫人叫来。”刘 夫人行礼之后,就坐在旁边看着张士诚吃光了混沌。“ 最近烦心事儿颇多,我忙于政务,疏远夫人,夫人可莫要怪为夫啊!”张士诚笑道。“ 一家人,谈什么疏远不疏远的。”刘夫人笑道。“ 闺女最近怎么样?潘元绍的死对她影响大不大?”张士诚胃口不大,吃光混沌,就站起来溜达溜达,感觉肚子鼓鼓的。“ 还是那样,整天舞刀弄棒的,我说了她好几次,也不见悔改。”提 起女儿,张士诚的脸上总是充满了笑意。 张士诚大笑道:“我就喜欢闺女这股英武劲儿,我就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啥事儿都做的太谨慎了,失去了锋芒,让朱秃子看笑话。” 提起朱元璋,刘夫人摸了摸袖子里的和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 士诚恍然大悟,笑道:“怕是张辰那孩子谈判失利,不敢来见我吧。”刘 夫人叹了口气,“确实如此。那应天人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了。” 张士诚苦笑道:“无妨!反正咱们也没吃亏,实在不行就把朱秃子的世子还给他,咱少要两座城池就是了。”刘 夫人苦笑道:“您还是自己看吧。” 第七十三章 搅局人物出现 将和约递给了张士诚,刘夫人叹了一口气,她一个妇人都能看得出这和约的漫天要价,没有诚意。 不过如今的姑苏日子确实挺难过的。 尤其是妖邪之事的出现,让姑苏人人自危,官员更是动不动被人以妖邪之事互相弹劾对方,根本没法齐心协力的对抗朱元璋。“ 三十座城,还让我将我闺女嫁到应天!荒唐!” 张士诚看完和约之后,猛地一脚踹翻了书桌,脸上的表情狰狞至极。只要他能见到的东西,他全都砸了一个遍。周 围侍奉他的奴仆,一个个吓得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刘 夫人等待了半响,等待张士诚发泄完了,这才上前安抚张士诚说道:“夫君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您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们应该拿出个什么样的章程解决此事,总是拖着对我们会越发的不利的。”张 士诚的眼神冰冷,深吸了好几口气,对刘夫人说道:“夫人,我无碍。他敢这样漫天要价,不就是因为他们兵威强势吗?那么我就好好的教训下朱秃子,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片蓝天下的霸主。至于那使者,我看他是活腻了。”“ 夫君不可!之前我们刁难使者,已经在外面留下恶名!”刘夫人赶紧劝谏道。张 士诚摇摇头道:“夫人说的是,杀了他确实会让我们的名声变臭!不过这一次,为夫准备让他主动过来求和!他真的以为我们姑苏好欺负吗?” 说完对张保道:“你去找一下蔡彦文,让他主持驱赶流民之事。没有了流民就没有了妖邪之事,到时候我有数不尽的粮草跟你耗,朱秃子你牛气是吧。我倒是要看看,咱俩谁有钱!”寒 山寺前的烟柳郁郁葱葱。蔡 彦文来了寒山寺给自己那远行的儿子上香。 前些年,儿子不争气,整天胡作非为,蔡彦文管教几次,不管用之后,便懒得去搭理他了。 只是自己的妻子实在是不争气,一直没给自己生个孩子。 让逐渐年迈的蔡彦文着实心忧。 就在他无奈将视线转到自己那私生子身上的时候,才诧异的知道,那臭小子忽然在姑苏城声名鹊起。只 是这臭小子不仅名声大噪,连脾气都变了。小 时候还总是缠着自己,告他母亲的状。如今自己怎么向他示好,他都油盐不进。最 后更是不辞而别,问仆人就说公子去游学了。 蔡彦文刚出了寒山寺,太尉身边的侍卫副统领张保便赶来递给了他一份公文。蔡 彦文打开之后直皱眉。“ 怎么会这样?太尉这是在走钢丝啊!” 就在这时,蔡彦文身后来了位儒衫老者,阴阳怪气的问道:“是不是你们家太尉下令,让你驱赶流民?”蔡 彦文惊诧,转身却发现来着自己竟然认识,赶忙行礼。 “先生,是您?您怎么在这里?” 那儒衫老者冷笑说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你没点儿数吗?”蔡 彦文顿时尴尬无比。 老先生因为在士林影响力非常大,张士诚一直想要聘请,可是老先生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最后便被张士诚扣在了姑苏。尴 尬了半响,蔡彦文这才转移话题开口道:“先生还是这般神机妙算,就算是在这深山古寺之中,也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您,您说的没错,太尉刚刚给我下了公文,让我驱赶治下所有的流民。” 那儒衫老者闻言,嘲讽道:“屈屈流民而已,赶出太尉治下,对太尉又没有多大的影响,蔡大人何必如此的纠结?” 蔡彦文一脸苦涩,一只手拄着烟柳,“先生说笑了,太尉治下的流民何止百万?这一旦驱赶,势必引起民乱!到时候搞不好就要生灵涂炭了。” 儒衫老者继续冷嘲热讽道:“幸好我不是什么流民,不然我也要成为你驱赶的对象了,你赶紧回去办事吧。别耽搁了你们家太尉的政令。” 蔡彦文苦恼道:“老先生,太尉这些年主政一方,兵强马壮,人民富足,已经展露出明君之相。难 道还不值得您出山辅佐吗?此时姑苏处于动荡飘摇之中,正是您一展所学之时,在这寒山古刹之中,您苦熬岁月干什么?”儒 衫老者围着蔡彦文转了好几圈,眼神中充斥着鄙视道:“呦呦呦,这乱臣贼子当的好啊,张嘴闭嘴的明君。 他张士诚如果真的那么有本事,怎么小小的流言就能击倒他?况且就算他是个明主,我也不会再出山的。老夫读的是圣贤书,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还是懂的。”蔡 彦文闻言苦苦哀求道:“老先生,您也是读书人,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道理。您真的忍心姑苏陷入战火之中吗?” “咦!姑苏真的会陷入战火吗?至于吗?”儒衫老者明知故问道。 蔡彦文皱眉道:“先生何必明知故问,流民与妖邪这件事情,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只是我看不出是谁干的罢了!况且这事也太过于玄妙了,一个小小的妖邪案,怎么就整的姑苏上下动荡不安呢?”儒 衫老者指着身后的寒山寺道:“你们真的是无用到了极点!我听闻寒山寺的和尚之前吃不饱饭,就去村里假扮妖邪吓唬百姓,然后再派几个年老的和尚去念念经,到时候百姓就主动献上数不尽的金银,其实这妖邪案简单的很,你想想谁受益,你就知道是谁做的了。”蔡 彦文先是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应天的使者?他们做的?” 其实对于是应天的使者暗中所为这件事情姑苏早就有猜测。可 是手段过于离奇,姑苏又没有什么证据,不好拿他。 到了如今,就算是知道妖邪之事乃是应天方面的手段,也没有人主动去提,因为妖邪之事,已经成为他们政治斗争的手段。而 且民间频频出现妖邪之事,大家不好都说是人家应天的阴谋吧?儒 衫老者鄙视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如果不是你儿子游学临行前与我说的,让我帮你一把,我才懒得说。” 提起自己那个不告而辞的孽子,蔡彦文皱眉骂道:“别提那个畜生!整日里不学无术,最后愣是说什么游学去了,真的是气煞我也!先生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何必拿我那不学无术的儿子来取笑我?”儒 衫老者笑道:“哈哈,还真不是我拿你孩子取笑你。此次妖邪案,他可也是有参与的!他请我出山,他怕到时候陛下让你解决此事,便求我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那您出山吗?”蔡彦文期待道。“ 我为什么出山?我厌恶应天不假,我对于张士诚也不怎么喜欢!表面上臣服大元,其实背地里却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以为他想暗中称王的事情,天下人不知晓吗?窃国贼诸侯。他这种人心地是真的坏了!乱臣贼子。”儒衫老先生不停的咒骂着,显然对于张士诚他也厌恶至极。“ 那您还愿意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为何呢?”蔡彦文被骂了一顿,并没有恼火,反而越发的恭敬了。 儒衫老者整理下衣衫,苦着脸说道:“这人情是不好欠的,没办法我欠他老师一个人情。”“ 这臭小子的老师是?”蔡彦文越发的好奇道。“ 不可说!不可说!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出山,也不无不可,不过有个条件。”儒衫老者想了想,忽然松口道。 “您请说。不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请太尉答应的。”蔡彦文诚恳道。“ 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上书朝廷,表明我的功绩,同时主动献上二十万石军粮给北元朝廷,并将我礼送回大都。” 闻言,蔡彦文的脸色极其难看,“老先生,关乎百姓性命的事情,为何非要扯上这种苛刻的条件呢?” “当他们背叛陛下的那一刻,他们便不是大元的子民了。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生死?”当 下蔡彦文也没有了主意,他只能说去恳求张士诚,但是张士诚却未必答应。怕事后老先生后悔,当下蔡彦文说道:“若是老先生主持大局,您该如何做?”儒 衫老者似乎看出了蔡彦文的意图,也不隐瞒,反而带有嘲笑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你们姑苏不好用强硬的手段,但是你们破案可以吧?只要把案子破了,揪出暗中黑手,这件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先生许久不在衙门,不知道其中事情的复杂,姑苏的百姓于百姓,官员与官员之间有嫌隙许久,很多人都借着妖邪这件事情,陷害对手。那应天的使者就算是有阴谋,也只是开了个头而已。如今姑苏动荡,一一朝着对他们应天有利的局面发展,可就是苦了我们姑苏了。” 儒衫老者上前拍了拍蔡彦文的肩膀,轻声说道;“其实潘元绍的死你们早就看出疑点来了对不对?只是往日里你们互相不服气,所以他死后你们根本就没有盘查,导致今日妖邪案横行,政局动荡对不对?”蔡 彦文羞愧的点了点头,“潘元绍死后,他的权利自然空了出来,大家为了权利大打出手,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甚至有些人尝到了妖邪案的甜头,用妖邪案攻击自己的政敌,太尉为了平息此事,往往采取雷霆手段。”儒 衫老者呵呵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做不成什么大事儿。我就算是说了其他办法,你们也解决不了的。行 了,你去寻张士诚说吧。若是他不愿意,对不起,老夫是不会出山的,顶多按照你儿子临幸的嘱托,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第七十四章 子阳子的生道心 为了稳定人心,张士诚最近一直在筹备一件大事,自立为王。 姑苏乃是吴国旧地,称吴王理所应当,不过想到朱元璋那个秃子自称吴国公,张士诚心里就来气。心 里恨不得派出百万雄兵狠狠的揍一顿朱秃子。可 是想到每一次自己都是被朱秃子一顿胖揍,张士诚只能望着应天的望向,在府邸对着朱元璋的画像骂两句出出气。或 者扎纸人? 我怎么又这种荒唐的想法?张士诚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自 己都这样想,那些生无所依的流民这么做又有什么奇怪的?张 辰最近并未去找朱振谈判,而是帮着张士诚布置吴王府。既然称吴王,就不能像是以前一样寒酸。 办公的桌椅,要换成金的。议政的大殿的柱子要换成刷了金粉的,房顶的琉璃瓦也得换。称 王建国不是小事儿,不能儿戏。 看着焕然一新的府邸,张士诚的郁闷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只要自己称王,就会大封功臣,到时候自己手底下的人肯定会拼了命的效忠自己,至于斗争吗?肉 多了,够他们消化一阵子,在斗就没有意义了。 至于底下的老百姓折腾的妖邪之事,无所谓的。驱逐走便是了。 就在这时,蔡彦文请求求见。 “蔡彦文,你在犹豫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驱逐那些流民吗?怎么数日也不见你有什么行动?”张 士诚见到蔡彦文,心里就有些恼火,他最讨厌这些文人磨磨叽叽,瞻前顾后的性子。“ 主上,您看事情有没有这种可能?”蔡彦文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儿子,而是将儒衫老者的推论说给了张士诚听。“ 呵呵!你们是疯了,还是当我傻?”张士诚根本不信蔡彦文所言,而是直接厉声训斥道:“别将你们读书人那套仁慈拿出来说事儿,此事对谈判中的应天确实有利,但是朱振生病的时候,我手下的大夫可是去看了,那是真的病若游丝,况且咱们姑苏的名医也不少,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在说谎吗?”张 士诚根本不相信朱振有那么大的能量,在姑苏整出那么大的事儿来。而且自己的细作一直在监视着朱振,朱振就想搞这些小动作,再他看来根本就没有机会。蔡彦文这么说,再他看来全都是托词而已。“ 可是主上,陈遇春老山长说的推论也很有道理!”蔡彦文赶忙道。 “那是陈遇春这老货想要趁机要挟我们姑苏,拿我们姑苏的粮食去换他北元主子的欢心!他一个心向北元的人,如何诚心帮我们姑苏做事?我早就该杀了他,一了百了,张保!”张士诚气愤的转头看向张保,就要下令。一 个窝在寒山寺的破书院的山长罢了,竟然敢这么跟自己摆谱,还敢对北元念念不忘,真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倒是蔡彦文和黄敬升帮陈遇春说话,“陈先生在江南士林中颇具声望,杀了他怕是失了士林的心。” 张士诚思索再三,只好算了。跟士林为敌,他确实没有这个勇气。 “主上,臣以为此事陈遇春未必真心帮我们,但是他说的未必没有一点儿道理,您可以下令派人去查一查。查一查我们也没有损失,若是姑苏有问题……”黄敬升虽然也争权夺利,但是却也知道应天在这件事情的可疑性。 话音刚落下,就听张士诚冷冷的说道:“有问题又如何?现在情况是你们自己在底下借妖邪之事在斗,关应天什么事儿?潘元绍疯了,谁最开心,你以为我看不见吗?”闻 言,黄敬升已经察觉到潘元绍疯了之后,自己手下人忙着争权夺利,让张士诚异常不满了,立刻跪倒在地,“臣恳请立刻派人调查妖邪之事,证明臣是清白的。”“ 谁查?让你的人查,还是潘元绍的人查?”张士诚冷笑道。倒 不是说破案子有多艰难,而是陈遇春在士林之中颇具威望,他只要出山破此案,镇压妖邪,姑苏的官员根本没有人敢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可 是拿二十万石粮食给北元这种事情,张士诚这个即将自立为王的事情如何做的出来?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如果换做张士诚的官员自己去办这件事情,保不齐又成了政治斗争。黄 敬升最终思索再三给出了一个答案,“主上不若起用江南道御史台秦从龙出马?”秦 从龙乃是北元的江南道御史台,张士诚起先一直不想用元朝的旧官僚出现在自己的队伍中。 可是自己的人又可信,想到秦从龙是因为对北元心灰意冷致仕在家,而且素来清廉,从来不牵扯姑苏的官员,倒是可以一用。 下令道:“那就让他来吧,不过我只给你们七天的时间,到时候证明不了你们的清白,就立刻按我的办法来,驱逐流民,从根上解决妖邪之事。”秦 从龙并不想出山,因为在他看来,张士诚并算不得明主。 不过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最 后无奈之下,应承了此事。 破个案子,告诉世人所谓妖邪,都是阴谋而已,在秦从龙看来并不算难。可 是让秦从龙感觉到愤怒的是,案子发生了那么久,大家都忙于争权夺利,根本没有去管这件事情。不 过一个小小的妖邪案,都能挑动整个姑苏城动荡不安,在秦从龙看来,潘元绍的死反而算不得什么大事了。但 是有一点儿却又不得不说,潘元绍在江南士林之中也颇具声望,在官场之中也有一批追随者,此时潘元绍的追随者正打着追查妖邪的旗帜,准备对黄敬升等人发起反攻。此 时此刻,摆在张士诚面前的选择并不是很多,要么赶紧驱流民,将这个潘元绍一派的借口打消,要么就是看自己手下的官员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中去。 秦从龙听着蔡彦文絮絮叨叨的介绍最近姑苏的形势和变化,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推敲,最后忍不住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这哪里是一个年轻人应该能做出来的事情,那些朝堂之上的老狐狸也自愧不如啊。 一方面他自己就是受害者,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还有北元的郡主给他背书,只要是个心智正常的人就不会想到是他布的这个局。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的经历者,蔡彦文的公子蔡和凡出卖了朱振,秦从龙相信现在张士诚已经把人赶走了。 尤其是在朱振在谈判时,咄咄逼人不停的施加压力的时候。 这真的是一个环环相扣,不择不扣的阴谋。虽 然身处不同的阵营,但是秦从龙却不得不说一句精彩。现 在,他对于这个隐藏在暗处纵横捭阖的少年人非常感兴趣。至 于被请来了解情况的大夫说的朱振,病的如何奄奄一息,那个仙长子阳子如何的仙风道骨,他是半点也不相信。 一个病的奄奄一息的人,可以在恢复了几日,就活蹦乱跳的咱谈判桌上搅弄风雨了吗?这 人的身体恢复的也太快了。 在宦海沉浮多年的秦从龙在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立刻就悟到朱振是在装病,引出妖邪案,挑拨姑苏官员关系,百姓于流民的关系,同时很好的保护自己。 秦从龙厌恶了阻止了大夫们的絮叨,让他们回家,然后就去了潘府。亓 荣等待许久了,见终于有人来办理此案,心里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她 虽然是张士诚派到潘元绍身边监视他的人,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夫君,他一直负责照顾痴痴傻傻的潘元绍。外 面盛传潘元绍已经死了。实 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此时他的状态比死了还恐怖。 整日里流着哈喇子,眼睛没有任何神采,整日坐在台阶上傻笑。 秦从龙检查了一番潘元绍的身体,随意的坐在石凳上,对一旁照料的亓荣道:“他是怎么疯的?”亓 荣回忆道:“那夜喝了一碗莲子羹便睡下了,第二日谁曾想到竟然疯了。” 说话的功夫,潘元绍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恐惧的抱着秦从龙,“快救救我,他是女鬼!女鬼!他是女水鬼!他要杀我!” “水鬼?”秦从龙推开潘元绍,疑惑的看向亓荣。亓 荣解释道:“我家相公疯掉的当夜,有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吊死在我家门前。外面疯传是那日我相公手刃的那个妖人的浑家。”“ 原来是这样!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秦从龙皱着眉头。亓 荣却道:“我相公吃的那碗莲子羹,妾身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妾身相公的书房,也检查过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人确实疯了!您说是不是真的有鬼来索命啊!”秦 从龙抚摸着胡须苦笑道:“这个世界就算有鬼,他们跟我们也不在一个世界,能够害人的,只有人。” “那是谁在害他?他在姑苏也没做什么恶事?若是只因为权力,也不至于下如此的重手。”“ 是应天的使者,他们希望姑苏乱起来。他们好谋取利益。” “应天?”亓荣是个聪明女人,也是一点就透,朱振做的局本来就简单高效,但是并不高深,明眼人只要回过味来,就能体味出来。 “那您还不命人将他们拿下?” “没有证据怎么拿?”“ 那您就不怕他继续用妖邪之术还更多的人!” “现在用妖邪之术害人的都是姑苏的官员和百姓啊,跟人家应天的使者没有一文钱关系。” “这应天使者,好深的心机。只是苦了我相公,他为了解决妖邪之事,那夜忙到了深夜,连口饭都吃不下。还请大人捉拿应天的贼子,替我夫君伸冤。”听了秦从龙的解释,亓荣感慨应天厉害的同时,心里也为自己的夫君感觉难过。一 旁的潘元绍并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在替自己想尽办法报仇,只是坐在台阶之上时而哭泣,时而傻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他还有后手啊!如此简单的局却将整个姑苏卷进来,而且布局环环相扣让人看不出任何漏洞,其人布局的巧妙,如何没有后手啊!此时抓应天的使者,恰恰会打草惊蛇。”“ 他们还有后手?他们在姑苏又没有多少人,除了搞搞阴谋诡计,还能做什么?”亓荣急忙问道。 秦从龙摇头道:“不知,不过,姑娘因何以为只有人多才能成事?” 话到嘴边,秦从龙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不对,他身边应该有人帮他!” “子泽,速速去白鹤观捉拿子阳子,切莫声张!” “爹,要不要去调查下上书妖邪之事的官员,他们很可能收了朱振的贿赂。”秦子泽说道。 “不可!他们很多人都是因为权利斗争,诬陷别人使用妖邪之术,未必跟朱振有任何联系。我如果此时调查他们,反而会将他们逼入绝地,让他们不得不咬死妖邪之事。要想破局,还要从白鹤观入手。” 姑苏的动向,很快经蒋瓛之手传递到朱振手中。朱 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蔡和凡,你个禽兽走了走还敢坑小爷一把,你等着。” 事已至此,朱振也不敢犹豫,有人该走一步了。 先是唤来了朱文正,暗中嘱咐了一般,让他纠集些人马,准备出手。自 己则是该去见见子阳子了。子 阳子那日之后,整个人便迅速消瘦下去,他认为自己枉杀了性命,哪怕那个人是自愿的。 他整日在道观里酗酒,希望把自己活活喝死,但是一身功夫的他,却无论如何也死不掉。 秦子泽还没出门,朱振就得到了信儿,朱振并没有将此事交给姚天禧。 这件事情毕竟因为自己而起,就该由自己终结。 朱振亲自换了身儒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风流儒雅一些,骑着匹马戴着礼物去见子阳子,他是去感谢老仙长的。 只是朱振一出门,就换了身衣裳,就抄小路前进,而自己的家丁则穿上自己的铠甲,大摇大摆的朝着白鹤观而去。 如今的白鹤观缺少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落寞了许多。朱振赶紧快走了两步,不想耽搁任何时间。 子阳子一个人站在道观门口,他仿佛意识到今日要有人见自己一样,昔日健康光泽的皮肤如今已经焦黄,泛着一股死气。子 阳子见朱振来了,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笑容,“你小子还知道知恩图报啊,礼物带回去行善事吧,老夫活不了几天了,用不着这些东西。” 朱振表现的很诧异,“为何?”“ 秦从龙,北元的江南道巡察御史,当初搅得江南腥风血雨的人物,他能看不出这个局,老道不信。”“ 那您也不用死啊!不过是个搅局之人而已,我又不是没有应对之策。”老 道笑道:“你还想死多少无辜的人?老夫宁可死,也不愿意受你这个魔鬼的摆布。”“ 您其实可以早些离去的,那些孩子还在等你。” “修道之人,道心都没有了,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孩子?让他们学我一样,不顾别人的死活吗?尘归尘,土归土,我这般恶毒的修道之人,也该走了。”老道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的欲望,像是摇摇欲坠的夕阳,看不住丝毫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小子,赶紧走吧。秦从龙马上就会找到这里,你要是还有点儿人情味,就善待我那些孩子。” 朱振感觉心里有愧,叹息一声说道:“我是有法子的。”“ 心死了,人还能苟活到几时?滚吧!”老道摆摆手。 第七十五章 龙虎闹姑苏之风起 朱振在慢慢适应旧时代的文化,却又总是感觉格格不入。 他虽然理解子阳子的做法,但是却没有办法效仿。若是生命必须牺牲,那一定是为自己最爱的人,亦或是自己深爱的国家。他 没法做到的是子阳子这样做了违背自己道德的事情,便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之 前他认为这是矫情。 只是如今看着与仙鹤为伴,却日渐消瘦,衣带渐宽的子阳子,朱振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风骨。或 许这个时代,人民没有自己的种族意识,没有家国意识,但是他们却有一种伟大的东西,那就是操守。或 许会有做错事情的可能,但是他知道用性命去坚守。秦 从龙不简单,他若是出招,势必拿子阳子动手。或 许知道道长的为人之前,朱振会将这个收了银子的家伙灭口,亦或是让他远走高飞。 可是当下,了解到道道长的为人处事,心里有了万千敬佩,如果让他这般死去,朱振感觉自己与传说中地狱中的魔王就真的没有了区别。他 不能让一个年迈的老人,在帮助自己之后,再献出自己的生命。 人的生命都只是有一次。他 没有错,错的只是自己。朱振知道自己的理智正在慢慢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愤怒。老 子不想把事情搞大,老子只想把和谈做好。你 们这群自作聪明的人,非要站出来挑衅老子是吧?你们以为你们可以查出案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大 势已成,你们除了增加更多的麻烦,还有什么好处?朱 振并没有继续规劝,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壶酒,自己饮去半壶,然后递给了子阳子,笑道:“赠君半壶酒,望以慰风尘。福祸当有命,生者造昆仑。”老 道不疑有他,接过酒壶,畅饮而下,酒水打湿了衣襟。怆 然道:“走吧。说什么,老道都不会听的。”喝 了朱振的酒,老人家心满意足的倚在墙壁之上,等待死亡。 只是没有一会儿,老道感觉头脑一昏,忽然感觉身体的力量正在消失,再看眼前的朱振,已经模糊不清。老 道苦笑道:“你这是何必?老夫又不是那种出卖别人的小人。我心向死,你也不肯放过么?也对,你本来便是地狱的修罗,亲自送走我,才肯放心吧。” 朱振并未多言,不消片刻白鹤观内的地道内出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青壮,为首一年轻人上前抱拳道:“卑职蒋瓛拜见大使。” 朱振点点头道:“时间有些仓促,准备的如何了?”蒋 瓛道:“幸不辱命,您看。”说 完朱振看向蒋瓛身后,密密麻麻的流民装束的年轻人,皆青壮,虽是布衣,但是暗藏利刃,眼神里藏着杀气,正从山下走来。朱 振震惊道:“这是?”这 么短的时间内,找出一百号练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蒋瓛抱拳道:“此皆我应天亲军校尉营铁血之士,既然大使已经决心起事,还是应该由我们信得过人来做为好。”朱 振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这些年轻人有一半换上道观的衣服,一半藏在草丛里,将弓箭兵刃准备好。“ 臭小子,你还想做什么?别以为你麻痹了老道,老道就没有办法自寻死路了。”此时此刻老道已经知晓朱振并不是要毒杀自己,但是他依然在利用自己,这让老道士内心非常的愤怒。 虽然他不知道朱振再搞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他看着这阵势,知道又要死人。而且要死很多人。朱 振狂笑着离去,临行前说道:“老人家,你考虑好,您若是死了,我会让整座姑苏城的人给你陪葬!我说道做到。”“ 你这是何必呢?”面对朱振的威胁,老道有着深深的无力之感。布 置好一切,朱振回到拜访的队伍,家丁才走了一半路,朱振借机换了甲胄,打开面罩,露出自己英俊的面孔。看 着失魂落魄的跪在街面上的流民,朱振心里安静极了。 郡主府。一 身甲胄的郡主正抱着大斧练武,将四五个军中大汉逼退。大 汉倒在地上哀求,算是正式认输。 “滚吧,一群废物!” 连五十个回合都撑不住,这群男人越来越不中用了。军中大汉如释重负,退出演武殿。几 个人小声呢喃道:“郡主最近怎么吃了火药似得?” “还能为何,不就是死了男人么?咱们军中男人有的是,郡主喜欢样的不行,非得喜欢潘元绍那种软蛋。”郡 主打开面罩,门外的女武士立刻上前帮忙擦拭着汗水。 郡主眸子泛着寒光,“他们刚才说什么?”女 武士道:“他们在说驸马。”“ 潘元绍么?他还没死吗?”郡主冷冷的问道。“ 驸马爷疯了!听府上人说,秦大人认为此事是贼人陷害,现在已经差人去捉拿子阳子了。”女武士说道。 “子阳子,白鹤观?” 郡主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女武士说道:“张虎,你速速带人去支援,一群捕快可不是那老家伙的对手。”“ 小姐,你不是一直厌恶那个潘元绍,他疯了岂不是正好。”女武士不解道。 “我讨厌他不假,但是谁害了他,就是打了我的脸,不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郡主道。“ 是。” 张虎得令,在郡主府点了一百女兵直奔白鹤观,半路正与秦子泽相遇,得到了兵马支援的秦子泽包围白鹤山,准备将子阳子活捉。 白鹤山下,数支力量暗暗隐藏在丛林之中。 站在山前的秦子泽对身边高大的女将领有些畏惧,轻声说道:“这位将军,你有没有感觉这白鹤山有些怪?”张 虎环视白鹤山,“鸟惊离林,这山里应该是隐藏了人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上山,不然子阳子可能会被灭口。” 秦子泽叹息一声说道:“父亲智谋无双,奈何姑苏官僚扯皮,我跑了四五道衙门,都借不到兵马,最后还是父亲的一个弟子,借了我几个捕快,若不是将军您来帮忙,这子阳子我还真未必有信心抓住。”朱 振和雨荷自然是不着急上山的,他随着朝山的百姓慢吞吞的走在路上。看 着白鹤山展翅滑翔的白鹤,雨荷叹了口气道:“白鹤观始建于宋,这一遭怕是要毁在战火里了。”“ 莫说白鹤观,姑苏也难逃一劫的。”朱振轻语道。 身后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看着马背上的朱振,秦从龙道:“大使去哪里?” 朱振笑道:“您是?”秦 从龙道:“大元江南道巡察御史秦从龙,奉太尉之命调查潘元绍妖邪案。” 朱振立刻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原来是秦公,请恕小子眼拙了。小子病体新愈,想到白鹤观子阳子道长帮我拔病驱邪,心中颇为感激,便前去拜访一番。”秦 从龙笑容很玩味,“大使你也信鬼神之说?”“ 当然信了,那日之事,虽然如梦如幻,但是却是我亲身经历。若不是道长出手,怕是我现在已经是死尸了。大人若是查妖邪案,请谋害我的贼人也一并查了。我可不相信对我下手的只是个穷酸,一定是有很多人妒忌我英俊的外表。” “好一个舌吐莲花的大使,贼喊捉贼也不过如此了吧。”秦从龙笑着说道。 朱振并不恼火,拱手道:“在下带着应天的和平之意而来,可太尉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也就罢了,为何姑苏的官员和百姓也都想尽办法陷害我呢?莫非你们不想要和平?”秦 从龙道:“如今太尉派义子张辰数次与你约谈,可是你提的条件太过分了,姑苏根本不能接受。”朱 振道:“那他先前提的条件我们应天就能接受喽?” 秦从龙沉声说道:“之前我们姑苏城做事确实有失偏颇,可是如今太尉也降低标准,甚至愿意放回应天的世子。小子答应和谈,别在折腾了,老夫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然,今日你出现在白鹤山,老夫有理由认为你心虚了,驿馆你怕是回不去了。” 老道说完,朱振手下的家丁纷纷抽出利刃,更有甚者端起火铳,瞄准了秦从龙。 朱振摆摆手,示意大家别冲动,朱振笑道:“这可真的是祸从天降啊!我这是感激老道长的活命之恩,到了你这里却成了罪人。我想问一下,是不是你若是抓不到妖邪案的罪人,我便要在你们姑苏被处死?”秦 从龙望着朱振道:“要么签了合约走人,要么你就是凶手。你可知道老夫的手段,为官几十载,栽赃陷害还是做得来的。”“ 我可是应天的使者,我应天十几万大军就是我的依仗。”朱振笑道。秦 从龙笑道:“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朱振自嘲一笑道:“可不敢威胁姑苏的大人们,因为你们不讲理习惯了。秦大人,该说的我也说了,我是真心实意来感激子阳子道长的,您想怎么做你随意,我接着便是。不过小子有一句话,今日你敢抓我,明日我应天大军就砸了你的姑苏!待我国公灭了姑苏,让你们子女世世代代为奴,子民世世代代三五倍的赋税,你可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 眼前少年的话,让秦从龙的心一凉。 他感觉到少年话里透着的自信。 沉吟了许久,秦从龙皱眉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转世的,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朱 振一字一句道:“我是什么转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国并未交战,却抓捕别人家的儿子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七十六章 龙虎闹姑苏之云动 白鹤山,朱振驻足山脚,漠然望着直插云霄的白鹤观,看者与云相合的白鹤,忍不住长叹一声。 “大使,来都来了,不上山吗?”秦从龙同样望着白鹤观,眼神中笑容颇为玩味。 “不去了。免得让人家说我闲话。” 朱振话音落下,忽然听到一道鹤唳,一只翅膀有刀伤的白鹤直接从天空坠落而下。接 着白鹤山传来一阵惊天的厮杀声。 秦从龙诧异的看了一眼朱振,没敢犹豫,直接奔着大山而去。 “我们回。”朱振打道回府。这 件事情其实不需要蒋瓛亲自参与的。但是当他看到朱振布置了那么大的局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毛 镶认识朱振,在亲军校尉营中扶摇而上,自己为什么不可以?用 手轻抚形如柳叶的长刀,蒋瓛感觉自己的热血正在沸腾。他 知道,自己这个选择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眼下要面对什么?起 事的第一波攻击,很有可能被镇压。 “大人,秦子泽上山了,好像还带了一群女兵。”年轻的校尉有些紧张的对毛镶说道。蒋 瓛躲在大石头后面,看着正在攀爬上山的那些女兵,心顷刻向下沉下去不少。“ 郡主府的女兵?这事儿越来越精彩了。” “大人,这郡主府的女兵,可不是什么好想与的角色。咱们怎么办?”年轻的校尉卧刀的手忍不住有些抽搐。 蒋瓛眸子里泛着寒光,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笑道:“怎么办?听我号令,杀!” 顷刻间数十名亲军校尉被集合在白鹤观前的广场上,蒋瓛数着时间差不多上下的秦子泽等人能够听见他们说话,便厉声喊道:“这个臭老道竟然说我兄弟是什么妖人,害了他的性命,今日我们要让他血债血偿。”上 下正在爬山的女将张虎的耳朵何其的灵敏,上山一有风吹草动,便被他知晓了。当 下急切的喊道:“不好,有人要灭口。”全 身被麻痹的子阳子被绑在门口的大树上,身上绑着个水囊,水囊里装满了血水。等 到张虎上山的那一刻,正好看见被绑在大树上的子阳子。而 蒋瓛的刀已经落下,砍在子阳子身上,未伤他分毫,鲜血却瓢泼而下。 “这?怎么会这样?”秦子泽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张虎在郡主身边儿久一些,情绪还算是镇定,说道:“抓不住子阳子,抓住这些负责灭口的人一样。”说 完一招手,身后的女兵鱼贯而出,朝着蒋瓛等人杀去。 蒋瓛见戏已经演足了,将子阳子的“尸身”仍在一边儿,一只手提着血淋淋的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咱们走。”话 毕,众人按照原先预先挑选好的小路,直奔大山而下。白 鹤山虽高,但是实际上道观的位置却修建在半山腰之上。蒋瓛虽然选择了一条崎岖的山路,但是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山。张 虎见状不好,担心这些人溜了,直接一马当先追在最前面。 蒋瓛在前面逃窜,双脚踩在山石之上,身子往前倾,能跑多块就跑多快,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年 轻的亲军校尉在一旁说道:“大人,这追兵强的有些恐怖啊!为什么之前没听说张士诚手下有那么优秀的士兵?”蒋 瓛对于这些女兵的战斗力虽然有些咋舌,但是却并不稀奇。 一边儿长出气,一边儿说道:“这是郡主的女兵,比姑苏的爷们还他娘的厉害,取我的弓来。” 不消片刻,手底下的亲卫拿来一张长弓,蒋瓛在奔跑的同时,暗暗抽弓搭箭,忽然猛地一个转身,对着正在追击的张虎的面门便是一箭。 张虎冲在最前面,想要完全躲开明显来不及了,只能猛地一侧脸,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秦子泽在队中看的是清清楚楚,心中当下是大惊不已。 这哪里是一群流民,这分明是一帮暴徒啊。 张虎猛吸了两口气,对身边的袍泽说道:“对面不是一般人,我们这点儿人降不住他,你立刻去找郡主调兵,就说这些强人来历不明,严重威胁姑苏的安全。”此 时,朱振身边儿的秦从龙也感觉到了不妥,似乎自己真的打草惊蛇了。对 身边儿随行的官员忍不住问道:“去拦住下山的那一拨人。”眼 看着秦从龙领着一班衙役和几个官员不要命的冲了上去,朱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这真的是不要命的行径啊。正 在下山的蒋瓛遇到了直接拦上来的秦从龙。 直接抽弓搭箭,秦从龙刚想阻拦,便被迎面而来的箭簇射中,他可没有张虎的本事和运气,直接被射中了喉咙,当场倒地。眼 看秦从龙倒地,身边的官员大骇,有躲闪不及者,瞬间被这群流民打扮的人,用手中的刀劈砍一通之后,也只能成为一具具尸体。 下了山之后,张虎领着人死死的追着蒋瓛众人,蒋瓛众人手持利刃,凶相毕露,吓得姑苏城的百姓纷纷躲回家中。 聪明人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了,这是暴乱。这个时候谁敢挡在他们前面,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振此时已经回到了驿馆,驿丞紧张的看着朱振,说道:“大使,外面乱了套了,您可千万别出去啊。”但 凡是有发财的机会,就会有人盲目的跟随。 几个身强力壮新来的流民看着蒋瓛在前面厮杀,已经踹开了好几户富户的大门,昂着下巴问道:“哎,兄弟,咱哥几个也是饿得不行,给个家伙事儿,跟你们干了。” 蒋瓛搭了两眼,扔过去几把刀,“来兄弟,前面有官差,敢干吗?”那 流民提着刀便杀了过去,官差大怒,抽刀便砍新来的流民,却被这几个新加入的砍成了碎肉。蒋 瓛大喜道:“行,那你跟着我们把。” 有了几批生力军的加入,普通的富户人家,如何是蒋瓛兄弟们的对手。轻 轻松松蒋瓛手里便有了不少金银财宝和兵刃粮食。蒋 瓛将金银直接扔给沿途的流民,哈哈大笑道:“我这里还有粮食,想吃粮的立刻拿着刀砍死一人,鸡鸭鱼肉要吃啥有啥。” 看着瞬间乱糟糟的姑苏城,手持利刃见人便杀的流民,朱振感觉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他很担心这些人发了疯似得冲击起驿馆来。 整整半日时间,外面终于安静了,窝在家中的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打开门看了下外面的世界。朱 振明显感觉到了地面震动的声音,紧接着是无数马蹄踩踏青石板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里无情的魔鬼一般渗人。朱 振透过二楼的窗子,悄悄的看了一眼,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他如何也想不到,蒋瓛只用两个白面馒头,就让一群流民推着小推车狠狠的撞向骑兵。 然后又有一群猫在房梁上的骑兵扔下无数的瓦片,将那些赶过来的骑兵砸的是头破血流。 这个家伙的组织能力非常不错,在那么多的时间内,不断的扩大规模,分工合作,有的抢劫金银,有的抢劫吃食,有的组织人马。 蒋瓛用黑巾蒙面,手里提着长刀,他每指向一户人家,那些新加入的流民就会允许提着战刀进去,杀光里面的活人,抢走里面所有的财物。蒋 瓛没当过将军,但是看着那些人的哀嚎,他感觉当大将军大抵也就这种感觉吧。驿 馆的驿丞看着那些流民发疯似的抢劫杀人,大喊一声:“这些流民是真的反了!”然 后就命小吏死死的抵住大门,生怕外面的流民杀进来。郡 主府。 张虎死死的跪在地上,“郡主,卑职无能。” 张灵凤正在侍女的帮助下穿戴铠甲,摇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这等战力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流贼。随我去见应天的使者。”一 群女将,骑着战马直奔驿馆。驿丞给张灵凤打开门。张 灵凤问道:“使者呢?”话 音刚落,就见外面有侍女喊着冲了进来,然后对君主喊道:“郡主,你赶紧跑,约莫有上前流民杀了过来。” 张灵凤本来以为这事情是应天谋划的,那么他们所处的地方肯定是最安全的地方。但 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驿馆的墙被撞塌。黑压压的一群流民如同浪潮一般冲进了驿馆。驿 丞不敢让郡主受到任何的伤害,想要上去阻拦,被愤怒的流民直接杀死。包 括郡主的张灵凤带来的女将,也被这些流民围杀了。 上百个流民拿着刀枪棍棒四处乱窜,前面领头的流民不耐烦的闯在走廊里,逢人便杀,见人便砍。 张灵凤提着巨斧,想要拦住这些人,发发现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多,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 在张灵凤苦苦支撑的时候,一支暗箭忽然射中了张灵凤的肩膀。张 灵凤应声倒地。 一群流民面带淫笑,拖着张灵凤的身体就像花园走去。就 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火铳射击的声音。那 些正在施暴的流贼被朱振手下家丁用火铳直接射杀,身子摇晃着倒在地上,受伤流血不止的郡主从人群中抢了回来。 “郡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你不要命了?”朱振皱着眉头说道。张 灵凤看着朱振关切的模样,脸微微一红,他那句我以为你们是暗中黑手这句话终究是没说出来。 反而强打精神说道:“你们是父亲大人的使者,你们的安全重于一切,所以我来保护你们的。” 一旁的姚天禧恼火道:“郡主,还保护我们,为了救你,我们的副使被人砍成了肉泥。” 张灵凤是见过朱文正的,只见一个穿着朱文正军袍的尸体在不远处被砍得面目横飞,而且那些流贼越来越多,仿佛要将朱振这座小楼给淹没了一样。 第七十七章 龙虎闹姑苏之雷霆 救下郡主,并未改变混乱的情况。 楼道间、树荫下到处都是拿着利刃的流民,刚才的火铳声明显是吸引了流民的注意,更多的流民踩着楼梯杀了上来。口 中呼喊道:“楼上的那娘们我见过,他是张士诚的闺女,拿了他,张士诚就能服软!” “还有应天的那个使者,早就看不惯他作威作福了,今日便宰了他。”一 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冒着箭矢发了疯的朝着朱振临时藏身的小楼杀了过去。 姚天禧等人穿戴铠甲,手持长枪将那些爬上来的流民一波波捅下去,算是在局部空间略占上风。 但是流民实在是太多了,仇恨会让人放弃理智,流民呼喊着叫来了更多的受苦受难的流民,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有,就是攥着拳头往前跑。 那瘦削不堪的身躯里似乎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与姚天禧并肩作战的女兵一不小心倒在地上,立刻被发了疯的流民撕扯到地上,夺走兵刃不说,接着用牙齿和拳头残忍的夺走了女兵的生命。 郡主看的真真切切,他贴身的女兵的肠子都被咬出来了。 凶狠的流民眸子里散发着兴奋的寒光,一往无前的继续往前冲锋!“ 杀!”姚 天禧一声怒吼,手中的长枪猛地往前一推,那些正在爬楼梯的流民瞬间被顶了下去,前面的人往下滚,带倒更多人,一时间楼梯重新出现了空挡。 姚天禧立刻喊道:“火铳,自由射击。”几 个拿着火铳的少年立刻将抱着围栏,妄图继续爬楼的流民射死。此 时的郡主真的是有些慌乱了,她为自己一时冲动便杀来而感觉到后悔。 她前线以为这场骚乱是应天的使者指使的,自己杀过来本身就是擒贼先擒王,所以根本没有带多少兵马。 谁曾想到,随着自己的到来,这里也成为了流民攻击的对象。 “主家,现在贼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该怎么办?”小 和尚用满是血污的说,擦了擦自己的光头焦急的问道。朱 振对身旁攥着匕首的端木雨荷说道:“你适才让你去厨房拿来的烈酒和白糖你拿来了吗?”端 木雨荷并不慌张点点头道:“都拿了了。厨房的面粉、烈酒、白糖什么的,我都拿来了。” 话音落下,宛娘搬着东西过来,看着楼下正在往上厮杀的人流,倒是颇为淡定,“公子,要不要宛娘杀了他们。” 朱振倒是知道宛娘的实力,但是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不会让宛娘冒险。对 她摆摆手,示意他有办法,先是喝了一口烈酒,打了个酒嗝,“不错的烈酒,一看就是在应天走私来的好货。” 将面粉和白糖按照一定的比例调整,然后倒入酒坛子里,又从兜囊里取出些梅花钉,在死去的流民尸体上撕下一截布条,包裹好酒坛子。 端木雨荷和丑娘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却都跟着有样学样,不消片刻便有十几个巨型燃烧弹被做了出来。 正在抵挡的家丁身上开始负伤,姚天禧手里拿着根长枪,将正在往上拼命厮杀的流民捅下去,喊道:“主家,你再不出手,咱们可就都交代在这里啦。”朱 振点燃了一个酒坛子的布条,对准那些正在攀爬的流民扔了过去。 “轰隆。” 随着朱振的投掷,众人只见火光四起,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声。酒 坛子炸裂,燃烧的酒精将那些流民的身体撒上了熊熊火焰,那些藏在酒坛子里的箭头四处飞射,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民射程了筛子。楼 梯上形成了一片熊熊的火海,那些流民无计可施,只能寻来些石头往楼上丢。 众人张口结舌的看着朱振的骚操作,朱振拍了拍姚天禧的肩膀道:“就这样来,人少用长枪捅下去,人多就用这燃烧弹招呼他们。我去后面一趟。”端 木雨荷搬来两张椅子,朱振坐在惊魂未定的郡主身旁,故作疑惑问道:“郡主,外面是什么情况?怎么忽然起了民乱了?” 郡主喘息了片刻,这才幽幽的说道:“我听说是父亲大人命江南道巡察御史秦从龙调查潘元绍一案,秦从龙认为子阳子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便派人去缉拿,谁曾想到遇到了乱民,这些乱民不仅杀了子阳子灭口,还率众杀入了姑苏城,如今姑苏城乱成了一片,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女人,虽然喜欢舞枪弄棒,但是并没有真正上战场的经验,遇到这种真正玩命的厮杀,慌了神很正常。不 过这正给了朱振机会。朱 振冷静道:“此时此刻,郡主莫要慌乱,太尉迟迟没有下令调兵镇压,肯定是出了叉子了,您现在要做的是,即刻前往太尉府,拿出虎符,调集重兵,将所有流民驱赶出城,以免给姑苏城的损害扩大化。” 郡主一脸苦涩道:“我随行的女兵被那些流民杀死,我现在连个护卫安全的人都没有,如何能够杀向太尉府。” 朱振笑着说道:“我这里还有十八骑,如果郡主有需求,可以任您驱使。”郡 主没想到朱振在关键时刻,竟然愿意帮助自己。 当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贵使,据我所知,我们姑苏越乱对你们应天越有好好处是吧。况且前些日子,外界还一直流传妖邪之事是你做的,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正抱着燃烧瓶驱赶流民的姚天禧扭过头来,坏笑道:“主家,你喜欢郡主就直说吧。反正我们也不会给你传到应天去。” 郡主闻言,英武的脸上瞬间如同火烧云一般燃烧起来。 偷眼观瞧朱振,只见朱振虽然个头不高,但是皮肤白皙,身材匀称,眉宇间豪气逼人,是难的的美男子呢? 当下郡主的心慌乱的跳了起来,莫非他真的喜欢我不成? 女人的心是感性思维,就算是在战火纷飞之中,也有心思思考感情的问题。 她不由的想起了那日,朱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亲身涉险,跳入水中救人的场景。 朱振瞪了姚天禧一眼道:“郡主莫要听那小子胡言乱语,我只是不忍心这姑苏百姓陷于战乱之苦罢了。”郡 主的神色稍稍恢复了一些,听闻朱振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些失落。 “若是贵使能帮我赶到太尉府,事成之后我肯定恳求父亲大人放了贵世子的。”郡 主抱拳行礼,一脸感激之色。从楼上可以看见战火四起的姑苏城是和其动荡,姑苏城不是没有派兵,而是先前排出来的兵马被一群流民击溃了。朱 振站在二楼,眺望姑苏城,将流民的乱象尽收眼底,心里有了底气。 端木荷道:“时间紧迫,我们走后门。” 一行人赶到后门,朱振将雁翅兜鍪和鱼鳞铠甲穿戴上身,翻身上马,一只手提着长枪,一只手握着缰绳。十 八名少年也纷纷翻身上马,队伍整齐,杀气森然。 “诸儿郎,随我建功立业。” “杀!” 十八名少年一起呐喊,声势浩荡。如 今的姑苏城已经动荡不堪,愤怒的流民手持利刃,疯狂的报复着往日里虐待过他们的百姓和官员。 到处都是被熊熊烈火焚烧的宅子和府邸。饶 是朱振心硬如石,看到这种场景,内心也有些不忍。姚 天禧在朱振耳边说道:“主家,切莫有妇人之仁,一切以大局为重。”“ 我省的。”朱 振点点头,扭头望向郡主,只见郡主也穿戴整齐,将巨斧也挂在了鞍辔上,正一脸悲悯之色的看着姑苏城。姚 天禧转头看向了驿馆,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住了有些日子,都有些感情了。烧了着实可惜。”话 音落下,将燃烧瓶纷纷扔向了驿馆,顿时烈火四起。 “哎呦喂,我就知道你们得逃!想往哪里去啊?”一个身材高大,手提链子锤的流民领着上百号流民一脸冷笑的看着朱振等人。 “我来!”郡主一提大斧,就要上前。朱 振立刻拉住了郡主的缰绳,她本是女儿身,又刚刚受了伤,让她去厮杀,很有可能会死于乱军之中。“ 郡主莫怕,卑职来了。”郡主大喜,眼前来了一员小将,是军中少有的自己爱慕之一,是吕珍的义子,在军中以少年英武,能挣擅长扬名。那 小将提枪上阵,却被几个提着长枪的流民一枪戳在了马腹,那流贼手中链子锤一甩,正中小将头颅,小将身子一歪,衰落死于马下。众 家丁大惊,饶是郡主自持武艺高超,见到战场之上残酷的景象,也吓得不轻。这可跟平日里私人比较武艺不一样,根本没有人会跟你一对一。“ 阿弟!”小将身后还有十余个弟兄,领队的是个大汉,三十余的年纪,浓眉大眼,手持大斧,见弟弟被锤子砸死,气的哇哇暴叫,“狗贼,拿命来!”郡 主深吸两口气,惊魂未定道:“这位是吕珍将军坐下掌旗官王猛,是难得的好汉。”那 手持链子锤的刀疤脸嘴角一阵冷笑,猛地一甩勾住了大汉的斧头,身形暴起,一脚正中大汉心口,大汉身子落地,瞬间又被十几个流贼刺中心口身亡。朱 振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些人断然不是自己安排的势力。若 是让他们随便插手搅和,肯定得乱了大事儿不可。当下手中长枪一横,说道:“我来。” 郡主大急道:“连王猛都不是他的对手,你逞什么能?”宛 娘默默的抽出腰刀,刚要出手,却见朱振胯下小红四蹄一扬,整个人如同入海蛟龙一般,杀将出去。众 人只感觉一眼寒光一闪,那使链子锤的大汉想要如法炮制勾住长枪,却见朱振长枪如白虹贯日,已经直插那汉子心口。 郡主大喜,看向眼前少年大使的眼神更是暧昧。姚 天禧见朱振枪挑刀疤男,高声大叫,“主家杀了贼首,我等莫要懈怠,杀!” 第七十八章 龙虎闹姑苏之细雨 朱振一枪挑了贼子,剩下的流贼瞬间树死猢狲散,四散逃命,姚天禧他们这群步骑兵家丁也有了实战的机会,仗着铠甲的防御,顷刻间将起事的流民屠杀一空。 郡主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员旧将的尸首,忍不住悲从中来,道:“王猛与吕虎兄弟,乃是随军旧将,昔年在战场为救父亲性命,皆受过重创,如今为了救我,又都丧了性命,我姑苏欠他们的太多了。”朱 振下马,检查了一番那贼子的尸体,从他身上的羊膻味以及他独有的罗圈腿知晓这链子锤武将,乃是北元的将领,心里明白定然是海东青那鬼丫头横生枝节插了一脚。 当下不敢犹豫,对郡主抱拳道:“郡主,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赶赴太尉府才是正事。” 郡主摸了摸眼泪,让自己更坚强一些,一只手握着巨斧,点点头冷静道:“谢谢你朱振,若是有朝一日,你在金陵过得不快活,尽可以来姑苏寻我。” 不远处的端木雨荷闻言,立刻有些紧张的看着朱振,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示爱了。他会不会答应,在端木雨荷看来,当个驸马爷可比给朱元璋做事逍遥自在多了。 朱振却摇了摇头,并未回应,手持长枪护卫在队伍前方,朝着太尉府杀去。见 朱振并未回应,张灵凤有些失落。 而端木雨荷的心却放松了许多。 “哼,郡主了不起。我们家官人才不稀罕呢。”宛娘在端木雨荷耳边轻声说道。“ 莫要作怪!”看着目光不善的宛娘,端木雨荷训斥道。 朱振对姑苏城异常的熟悉,脑海里仿佛装着地图一般。专门走小路,一路之上遇到的抵抗并不算多,只是越靠近太尉府,敌人越多,甚至有一次差点儿遇到险情。 起先郡主心里还抱着一丝期盼,可是沿途走来,到处都是兵戈,流民像是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的朝着兵丁和百姓砍杀了过去。 而那些兵丁也不管不顾,见人便杀。根 本不管对方是流民还是百姓,到处都是血泊和尸体,俨然一副地狱景象。端 木雨荷在朱振旁边,悄然问道:“为何有的流民遇到我们只是稍作抵抗,有的则是拼了命的与我们厮杀?” 朱振轻声道;“大多数流民是受亲军校尉管控的,他们自然不会挡我们的,但是海东青那个小娘们掺合了这件事情,流民之中有一部分是他们的人,他们似乎是得了什么命令,一定要拦住我们。” 端木雨荷皱眉道:“海东青不是与我们合作吗?”朱 振玩味的笑道:“政治,从来都是这般无情无义。”郡 主从侧翼砍杀了几个流民,赶到朱振方向,皱着眉头道:“我们这般直接杀向太尉府,无异于以卵击石,贵使能护卫我去吕珍将军的军中吗?”朱 振道:“换作平日,以吕珍将军的威望肯定派大军镇压流民,如今吕珍将军按兵不动,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郡主还要去吕珍将军的驻地吗?” 郡主摇头道:“吕珍将军视我如女,与我父亲亦如兄弟一般,断然不会背叛,他此时按兵不动,肯定是出了乱子。不过吕珍将军手下的数万大军是实打实的。” 朱振思索片刻,点头道:“也罢,事已至此,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随你闯一遭。”众 人调转马头,赶往城西大营驻地。 沿途又杀溃了十几波流贼。 这些流贼虽然突然间打了姑苏个措手不及,但是等到姑苏的各军营反应过来,已经有不少成规模的军官领着百人队,千人队集合砍杀这些流民。 朱振一边儿厮杀,一边儿观察。张 士诚的士兵的装备精良,战斗力在逆境之中,也是相当强悍。并 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幸亏自己的计划不是拿下姑苏,不然真的施行起来,肯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海东青是吧? 你既然愿意跳出来摘桃子,那么就要做好替我顶雷的准备。那 些零零散散的军官大多数都认识郡主,见到郡主张灵凤之后,吩咐滚鞍下马,抱拳行礼,主动将军权交给郡主。郡 主也不犹豫,接过军权之后,立刻将军权转交给朱振。 张士诚的部下对于朱振一个外人接过军权,如何能忍。 立刻有一位千夫长站出来喊道:“郡主,如何能够将军权交给一个外人?眼下姑苏的兵乱,保不齐还是他们应天人捣的鬼。” 郡主的脸冷若冰霜道:“你可知道,今日若不是大使,此时此刻我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如果是对方的阴谋嗯?”那千夫长不依不饶道。 “是啊,郡主,此时此刻只要咱们姑苏人值得信任啊!”“ 是啊,他如果关键时刻陷害郡主您怎么办?”几个百夫长也站出来质疑道。面 对对方的怀疑,朱振也不辩解,对郡主抱拳,诚恳道:“郡主,既然眼下你得了数千甲士,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有没有振都一样,切莫在这个时候,因为在下一个人,影响军心,请您立刻领军去太尉府,亦或是城西大营吧。” “可是朱振。”张灵凤依然不舍,但是看见周围将士们不信赖的眼神,只能作罢。 说完朱振转身纵马离去。姚 天禧皱着眉头道:“主家,咱们九十九拜都拜了,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怂了,只要咱们护送着郡主安全到达张士诚面前,就能换取张士诚的信任了,这么大的恩情,到时候什么条件,不都得任您提吗?” 朱振笑道:“莫要怕,别看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没有我们,最后这一步未必就是那么好走的。” 朱振众人刚刚离去,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闷雷般的响声,接着便是一阵床弩的沉闷的弓弦声。朱 振意识到不好,赶紧打马回去,只见一群流民正在熟练的操持着床弩,对郡主一行人疯狂的射击。 原来这群海东青安排的“流民”早就有安排,在胡同的尽头的四合院里藏了床弩,等到郡主集合大军,准备杀向城西大营,找到吕珍的时候。他 们便推到了整整一面墙,露出了狰狞的床弩。寒 光闪闪的弩箭带着破风声顷刻间便将冲在最前面的将士射到。 领头的那个千户见状不好,立刻挺身而出,对周遭的将士们喊道:“兄弟们,诚王待诸位兄弟不薄,今日报恩的时候到了,随我杀!”一 千余人对着车弩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接 着左侧的青石板路上,传来阵阵马蹄声,朱振扭头望去,竟然看到了一百余商队打扮的骑兵。 这些骑兵皆持弓弩,对着郡主方向直接一通抛射。 “是北元轻骑。”端 木雨荷惊讶道:“官人,事不可为,张士诚不愿意进贡,惹恼了扩廓帖木儿,他们狗咬狗,我们就不必掺合了。” 小和尚也笑道:“是啊,主家,他们狗咬狗,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正好暂时偃旗息鼓,届时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我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朱振却摇头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欺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我虽然看不起张士诚,但是当着老子的面,欺负汉人,就是挑战老子的底线。”“ 可那是床弩和骑兵啊!就咱们这十几个人,如何能够是人家的对手?”姚天禧急道,从主家眸子泛寒光的时候,他就知道主家怒了。 主家辛苦布局,蔡和凡言而无线,海东青等人连连插手,都彻底惹恼了主家。以 主家的性格,此事肯定得做过一场。“ 兄弟们,咱们当初离家的时候,家里的母亲大人都嘱托我们什么?”姚天禧厉声喊道。“ 宁可身死,也要护卫主家安全!”众少年大声喊道。 “那现在就是我们效忠主家的时刻了。”姚天禧并不擅长打仗,但是依然毫不犹豫的抽出腰刀,“咱们帮主家拖住这群骑兵,给主家创造时间!”说 完姚天禧便要骑马冲锋,却被朱振拦住了。 “臭小子,用你表忠心!”朱 振从背包里取出了尘封了许久的scar,抚摸着昔日的老战友,整个人的气势忽然一变。 “你们藏好!”朱 振身子一蹿,上了墙头,接着数个呼吸之间,整个人消失不见了。朱 振像是一只灵猫一样,隐藏在一个大户人家的牌楼上。打 开瞄准镜,轻轻的扣动扳机。“ 砰。”因 为使用了消音器,声音很轻,子弹飞出枪膛,正中一个正在奔跑的骑兵的眉心。“ 有火铳手!”众 骑士顿时大乱,朱振手里的scar步枪连连点射,一个弹夹没打完,已经射杀了十八个骑兵。蒙 古骑兵根本找不到对手,只是凭着感觉一通乱射。 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朱振有些心疼的将eglm安装道了导轨上,装填了一发榴弹,对准了胡同里正在奔驰的骑兵。本 来郡主已经彻底绝望了,但是就在这时,不经意间,他看见了牌楼上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少年的身影算不上高大,但是他眉宇间的神态给她莫名到底自信。 他的身子猛地一震颤抖,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火铳里发射出去。 “轰!”“ 轰!”两 发榴弹落在骑兵中心,爆炸半径足足有二十米,那些正在仰射的骑兵瞬间被强烈的爆炸给吞噬一空。那 少年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又装填了一发榴弹对准了正在发射中的床弩。 那些流民正在装填床弩,对于忽然发生的爆炸也吓了一跳。 他们并不是什么流民,而是混入姑苏的北元职业军人,刚才强烈的爆炸让他们意识到,姑苏城中是有火炮的。下 意识的扭头想要跑,因为在战场上,像是大型床弩,往往就是敌人火炮重点照顾的对象。只 是已经晚了。 一枚榴弹已经落在了床弩中央。 第七十九章 龙虎闹姑苏之天欲晴 姑苏城的一处民宅之中,一群元人装束的军官正在商议军情,不时有人报上外面已经抢夺了多少财物,海东青则用笔记录,每记下一笔收货,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上几分。脱 因帖木儿手里拿着茶碗,眯缝眼睛笑着说道:“汉人果然靠不住,我自认为还算是信得过蔡和凡,可是这小子竟然妄图阻止我们参与其中。要不是海东青你坚持,我们如何有那么大的收益?有了这些粮草和金银,兄长再去打仗,底气可就充足了不少。” 另外一个年轻的将领说道:“这些汉人虽然软弱的如同羔羊一般,但是他们生产经营之道确实厉害,这才几年,姑苏城在张士诚的经营下,就那么富有了。”“ 是啊,如果能够再多抢几座城池就好了。”海 东青看着底下人的议论,心里更加得意。自己这一趟跟叔叔出使,大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收货,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建议。至 于再多抢几座城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汉 人虽然软弱无羔羊,但是出了这种事情,肯定会有所防备。想 要在如法炮制,多弄些金银财宝和粮食肯定是行不通的。“ 报!”一个流民装束的汉子忽然闯入其中,正要饮茶的脱因帖木儿被惊得茶水洒在了脸上。脱 因帖木儿皱着眉头训斥道:“你慌什么慌?要是说不出理由的话,小心要了你的命!” 那汉子喘息了一阵道:“启禀二爷,郡主,我们派去阻拦朱振和张灵凤的兵马被全歼了。”“ 全歼?”张灵凤猛地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说咱们派去的人,被全部杀了?那可是我大元的精骑和床弩,怎么会被全歼?” 送信的汉子怕郡主不信,连忙将他看到的说了一遍。 最后补充了一句,“郡主,这朱振太可怕了,一个人比千军万马还厉害!”海 东青疑惑道:“不对啊,既然你说的对方那么厉害,他怎么会允许你活着回来?” 脱因帖木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不好,他很可能带着尾巴回来的。”话 音刚刚落下,门口忽然一阵脚步声。“ 护驾!” 脱因帖木儿率先挡在海东青身前,接着一群北元来的兵士也将海东青护卫在身后。接 着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外面闯入一群拿着竹枪的流民。 这些流民皆身材高大,气势汹汹。为 首一个沉着脸的男人,海东青见过,皱着眉头说道:“应天的副使,你来这里做什么?”朱 文正自顾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冷冽的看了海东青一眼,“我还想问问你们想做什么?”海 东青冷笑道:“无可奉告。”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一摆手,身后的流民瞬间提着竹枪便往前杀。那 些守在院子里的兵马稍作抵抗,立刻被枪阵捅落马下。“ 副使,你真的要把我们杀了吗?”在海东青看来,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说到做到,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所以当看到自己的手下倒地的时候,她心里顿时有些怕了。 “你是扩廓帖木儿的女儿,我怎么敢杀你?我这是想告诉你,就连你的卫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那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你派出去的流民还能在外面不断的给你抢到粮食?”朱文正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海东青不解的问道。“ 难怪我们家大使说你们只是一群会破坏别人计划的笨蛋,张士诚在打仗,他比你们更需要这批物资,但是他没有借口,因为他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不可能去抄城中富户的家,但是你们帮他做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只要把你们拦在城内就好了。只要杀了你们,那么这些财物自然是无主之物,而张士诚自然也有了打仗的物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朱文正按照朱振教给他的台词,一脸蔑视的说出来。 刚才还对于朱文正的无礼而怒不可遏的脱因帖木儿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海东青也目瞪口呆,一副不可以死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海东青疑惑道。“ 为什么告诉你们这些?因为我们应天再跟姑苏打仗,我们不希望张士诚得到这批物资,我看了你们掠夺的粮草何止百万,一旦落入张士诚的手中,对于我们应天的伤害绝对是史无前例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赶紧跑!千万不要让这批粮草落入到张士诚的手中。”“ 可是这如果是张士诚的计划,你怎么保证我们的人能够杀出去?”海东青也有自己的底牌,但是他更像试探一下对面的底牌。 “我不相信你们有本事在姑苏城里折腾,就没有给自己安排后路!我只是来通知你们的,又不是来帮你们解决麻烦的!告辞!”说完之后,朱文正转身离去。他实在是不愿意跟这个短视的女人多呆一刻。 “他这是什么意思?杀了我们的人,就这样的大摇大摆的走了?”一个年轻的军官愤愤的说道。 海东青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该不听蔡和凡的建议,贸然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汉人果然奸猾的很,二叔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脱因帖木儿点点头说道:“就算是张士诚的人没发现我们,以朱振此时与郡主的关系,他也会想办法将麻烦嫁祸在我们身上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带着我们缴获的物资赶紧撤退!” 海东青也点点头说道:“事已至此,这个骂名也只能由我们来背了,下令让各个千夫长立刻带着人和东西从南城门撤出!再晚可能就走不了了。” “是。”周围的将领得到命令,赶紧撤出。海 东青又看向脱因帖木儿道:“二叔,南城门没问题吧?”脱 因帖木儿点点头道:“放心吧。南城门的守将是咱们的人,就算是张士诚有计划,他也拦不住我们的。只是事情突然有变,我得派人去跟南城门的守将说一声。”说 完脱因帖木儿吩咐人赶紧去南城门。 而朱文正出了民宅之后,就躲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子里。 身边跟着十几个巡检。朱 文正指了指出来的那个北元的细作,巡检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笑容,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其实,在朱振暗暗谋划使用流民给张士诚制造麻烦的时候,海东青的计划也在暗中开始了。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朱振制造麻烦和骚乱,她想尽一切办法掏空张士诚的财富。 毕竟在海东青看来张士诚实在是太有钱了,只要拿走姑苏城三分之一的财富,就够自己的父亲打好几年仗的。 而且这件事情是应天做的,到时候自己可以完美的将锅嫁祸给应天。 谁曾想到,陷害应天的事情还没有做好,人家已经发现了自己。而且张士诚的大军很可能已经在前往此地围剿自己的路上。海 东青立刻下令,本来还乱糟糟的姑苏城,瞬间有三分之一的流民开始在组织者的引导下,带着物资朝着南城门方向突围。 而就在此时,朱振带着郡主张灵凤已经到达了吕珍的城西大营。 数名高级军官正在不停的给吕珍灌酒,吕珍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不能喝了,但是一群人依然不依不饶。“ 吕珍叔叔,你怎么还在喝酒?”张灵凤异常气恼的说道。 看到张灵凤忽然出现,一群高级军官明显是一愣,一名军官下意识的掏出匕首趁着张灵凤质问的功夫刺向张灵凤。 朱振连忙去拦,只是时间有些晚,手臂被划伤,鲜血不停的往外流。另外几名军官也想上前控制张灵凤却被宛娘用刀拦住。本 来还喝的昏沉沉的吕珍眸子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一摆手从大厅里走出一队精兵,见到那些高级军官不管不顾,就是一顿砍杀。 这些军官也喝了不少酒,反应自然不灵敏,顷刻间便被砍杀殆尽。朱 振疑惑不解的看着吕珍问道:“吕珍将军,不知道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外面的流民已经乱翻天了,您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吕珍哈哈大笑道:“那些流民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反正这些财富也流不出姑苏,倒是抓出阴谋家才是正事。” 朱振忍着疼痛,由端木雨荷给他做了包扎,端木雨荷越发的佩服朱振,当初朱振与朱文正走遍了全城,回来之后就得出了结论,姑苏城根本就不是一群流民可以拿下的。所 以当流民四起,有其他流民势力参与其中的时候,朱振并没有暴露太多的力量,反而是让更多的流民赶紧出城,或者是藏匿起来隐秘不发。据他所知,眼下姑苏城虽然混乱,但是四门紧闭,任何势力都插翅难飞了。如 今看吕珍得意的模样,端木雨荷知道,朱振和朱文正这一次猜对了。朱 振好奇的问道:“敢问将军,阴谋家找到了吗?”吕 珍皱着眉头:“找什么找?我这里正喝着酒,一会儿就该图穷匕见了,到现在让你们破坏了,真的晦气!” 话音刚落,外面闯进来一位军官,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城中有超过一半的流民正在向南城门集合,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粮食和金银财宝,已经出城了。”“ 领头的人查出来了吗?”吕珍问道。“ 启禀将军,查出来了,是河南王的使者。他们现在已经混入流民队伍中,正在撤退!”吕 珍的表情阴沉似铁,冷笑一声,“果然是这群狗鞑子,害我汉人之心不死!来人,集合大军,老子要在姑苏城里灭了他们!”说 完之后,看着身负重伤,仿佛心有余悸的朱振笑着说道:“小子,你不错,不仅这次的事情你没有参与,而且我还听说,你一直保护我们家郡主,你放心此战结束之后,我势必会恳请太尉将你们家世子还给你们家主公。” “谢谢将军!”朱振恭敬的说道。吕 珍上下打量着朱振,半响抚摸着胡须说笑着道:“小子,不知道你没有加入我们姑苏的想法?” 朱振立刻笑着说道:“将军,您这话说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既然选择投效吴国公,就不会轻易背叛。不然就算是到了太尉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角色。”听 闻吴国公三个字,吕珍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哼!效忠所谓的吴国公,有效忠吴王好么?”见 朱振不为所动,吕珍也没有时间跟他纠缠,冷冷的说道:“小子,如果没有心思留在我们姑苏,就别惹那么多的事儿,好自为之。” 第八十章 从流民道流寇的转变 一个人想靠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很难。但 是当一个人遇到自己的贵人的时候,改变自己的命运却非常的容易。朱 文正很清楚,朱振就是他命中的贵人。 如果此生没有朱振,此时他应该在应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或者被叔父打发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城去镇守城池。 但是当遇到朱振以后,朱文正明显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转变。 这一次朱文正并没有骄傲,他在心里由衷的感觉朱振的同时,心里也默默的祈祷,那就是自己能够变得足够强。 因为强者是不会一直与弱者同行。这 一次行动,朱文正拼劲力气,也要展现出自己的努力。那 个海东青真的是笨透了,轻易让自己骗出了出城的方式。徐梁说的没错,北元对于张士诚的影响比应天大多了。 想要出城,也只有借助北元的力量。这 一计叫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当 满载着财物的流民出城之后,愤怒的吕珍毫不犹豫的命令手下去杀掉镇守南门的守将,却得到了守将已经自杀,全家人早就搬往北元享受美好生活的消息。至 于海东青的死活,已经不再朱文正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在自己要处理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首 先是身后有源源不断的追兵。 就在刚才,一队从城里追出来的官兵想要对朱文正动手,结果被朱文正毫不犹豫的斩杀了。他 们的铠甲和武器被剥下来,成为他下属的武器。 流民在官兵的心目中是极其弱的存在,他们随时可以被官兵杀掉,领取赏金。所 以,流民的日子就算是再困苦,也不敢造反。因为他们手里的木棍遇到官兵的时候,会被穿着铠甲,拿着弓箭的官兵轻易的抹杀。只 要饿不死,大家就不想走绝路。 朱文正在刚出城的时候,路走的很艰难,有些流民朝着拿着财物回乡下过好日子,被朱文正暗室手底下的头头用竹枪扎了七八个洞,这才让那些想着跑路的流民稍稍放下心思。朱 文正告诉这些流民,“他们将姑苏城惹了个天翻地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活路,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出去,闯他个天翻地覆。”当 然,朱文正的内心并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自信。姑苏城指着流民拿不下来,其他的城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可惜,民乱这条路,一旦迈出了脚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他 也知道乱民没有什么信仰可言,所以朱文正的剑会随时砍死不服气的人。用 力量威慑每一个可能被判自己的混蛋。所 以朱文正这一路走的也是心惊肉跳,他担心某个家伙受不了忽然暗中给自己一火铳,那么自己就彻底废了。不 过朱文正相信,经过这一次的磨砺,自己一定会变得更强。 此次出使姑苏,除了朱振,自己绝对是功劳最大的人选。 朱文正不贪图荣华富贵,但是他在乎如何表现自己。 想到以后在应天,见到自己的不论是将军还是文官,都不得不挑起大拇指,敬佩的说一句,您就是孤身一人搅得姑苏天翻地覆的朱文正将军?哪怕是自己弄一身伤,他都不会觉得难过。一 个拥有者变强的心的勇者,才是真正的勇者。 官兵被扒光了衣服,连内衣都被流民撤下去穿在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并不妨碍他们坐在旁边吃着烤肉喝着泉水。 朱文正的长枪就扔在一边儿。大 马金刀的他正在肆意的啃食着一条羊腿,周遭的流民头领都一脸敬畏的看着他。 其他的流民坐在不远处,也享受着他们抢夺来的收货。 当然,更多的则只有薄饼和一碗妇人们熬煮好的肉汤。 那些流民的小头头比那些怯弱的流民要强一些,他们见识到了朱文正的本领,知道沦为一团散沙之后,他们将什么都不是。 只有跟着朱文正,他们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凌辱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可以过上做梦都不敢想的人生上的生活。 所以他们比朱文正更在乎这些流民的服从,稍微有离开的意向,就算是朱文正不出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杀掉,稳固军心。当 然他们吃的也确实好,有酒有肉,甚至还可以去后营找几个大家劫掠而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朱文正看着一个瘸了腿的首领,提着刀当中砍死了一个刚强奸完一户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婢女的流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朱 文正知道,指望他们成为精锐根本不可能,但是只要给他们女人和金子,他们就是一群无比凶猛的狼。只 要自己不打败仗,他们就会一直嗷嗷叫。 至于败仗? 在张士诚的地盘,朱文正不认为有谁能打败自己。踹 了一脚一个好久没吃过肉,因为吃肉不停拉稀的废物,朱文正凝视着眼前的埭川。这是距离姑苏最近的城池,人口不多,根据路上朱振统计的数据,小镇只有五千多人。但 是这个镇子却非常富有,很多住惯了乡下的富绅不愿意去城里过那种喧嚣的日子,便在埭川建立豪宅堡垒,将他们的金银财宝储存在堡垒里,过着土霸王一样的逍遥生活。 一队骑兵远远的出现在视线之中,自己刚出城没多久,就有人去埭川报信了,现在看来应该是来阻击自己的。 毕竟城里的老爷们不想因为乱民而坏了他们幸福的生活。 朱文正懒洋洋的倚在石头上休息,才二百多步兵,朱文正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头,来人了,怎么办?”一个叫做王川的流民首领在朱文正耳边小声问道。“ 谁想吃肉?”朱文正大声喊道。 “我!” “俺!” “咱也想!” 口音五花八门,哪里的都有。朱文正的流民队伍里,只有一小部分杀过人,见过血,大多数都是被裹挟出的城。 这些没有为队伍贡献过力量的流民,是不配吃肉的。他们也不会分配铠甲和武器,他们手里握着的只有砖头和木棍。 从姑苏城跑出来,这些流民早就饥肠辘辘了。看着大吃大喝的流民,他们的心里早就羡慕的不行。如 今得知有了机会,一个个羡慕的不成样子。 “给他们每个人发一根竹枪!只要杀死了官兵,就有吃有喝,表现最好的兄弟,破了埭川,我还允许你挑选第一个女人!”这 些都是朱振教给朱文正的流寇作战经验,朱文正心里记得牢牢的。当 他的话音落下,那些拿着竹枪的流民,眼睛里泛着无比贪婪的光,尽量挺起他们那瘦削的胸膛,仿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驰骋在那白嫩的肉体之上。自 从破产之后,他们过得什么日子,他们心里无比的清楚。 很多人都知道,走上造反这条路,就不会再有活路了。那么在死之前,能不能吃上几顿好的,玩儿上几个漂亮的女人,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二百余步兵在朱文正面前摆开阵势,为首一员墩胖的军官骑在马上,正耀武扬威的对着朱文正骂些什么。看 着这军官的模样,朱文正就不断的拿他们和姑苏城里的官老爷比较,果然是相似的很。 流民在他们眼里永远是贱民,是一群戴在的羔羊。 “还等什么?”朱 文正一声令下,上千个拿着竹枪的流民对着官兵便发疯似的发起了冲锋,那个颐指气使的官员稍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些流寇竟然敢直接冲过来。怒 喝一声。 身后的官兵先是放了一轮箭。 箭簇歪歪斜斜的落在人群中,倒下了几十个人。但是没有人后退! 剩下的流民依然端着竹枪往前刺去。竹 枪像是雨点儿一样落在官兵的身上,张士诚的士兵有坚固的铠甲,但是并不是非常多,很多没有铠甲的士兵就被直接密密麻麻的长枪刺死。 “不要乱!摆阵!” 那么多的流民围攻,官兵也不是傻子。在胖军官的呼喊下,他们瞬间用刀盾摆成了一个圆阵。瞬 间他们的防御力提升了许多,那些拿着竹枪的流民凭借的只是一股气势,只要稍微一僵持,他们虚弱的身体就暴露出弊端,不停的有人倒下。 朱文正数着,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倒下了五百多人。 不愧是姑苏脚下的士兵,战斗力还是非常可以的。但 是杀了那么多流民,那些剩余穿着铠甲的士兵额头上也出了细细的汗珠。朱 文正心里很清楚,机会来了。 翻身骑上抢来的战马,跟流民中十几个懂得起马的汉子,组成了一小股马队。朱 文正大喝一声,“随我杀!” 十几个穿戴着铠甲,手持利刃以逸待劳的汉子追随者朱文正发疯了一样朝着那些官兵杀了过去。 正在厮杀的流民赶紧让出一条大路,朱文正的马队就像是锤子砸在了鸡蛋之上,防御严实的圆阵,瞬间被砸破了。马 队冲击力之强悍,那些正在挥舞的盾牌的士兵直接摔到在地上,被战马踩成肉泥。阵 中的朱文正挥舞着长枪,一个横扫便将三个官兵的喉咙破开。 阵中的军官见识到了朱文正的凶猛,下意识的想跑,却被朱文正掷出的长枪穿透了后心。 官兵的队伍本来就被流民削弱的厉害,当军官死后,剩下的官兵瞬间没有了斗志,见到马队都下意识的想要躲开。而 朱文正身边的这些汉子,要么就是流民首领,要么就是杀了不少人的壮汉,一个个都血腥残忍无比,根本不给那些官兵机会。 来回穿插了两次,便将剩余的官兵屠戮大半,剩下的皆跪在地上哀嚎着求饶。“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朱 文正看着被下破胆的官兵,又指着躺在地上因为受重伤不断喘息的官兵,冷笑着说道:“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活着也是受罪,只要你们能结束他们的痛苦,我便给你们个活下去的机会。” 第八十一章 赌局 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拍,当郡主海东青的流民大军携带者各种物资,慢慢吞吞耀武扬威的临近南城门的时候,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敏锐的察觉到城中的氛围有点儿不对劲。 脱因帖木儿忽然勒住了战马的缰绳,在郡主耳边小声呢喃道:“情况有些不对劲?”话 音刚落下,只见远方一处箭簇射来。 险些射中脱因帖木儿,脱因帖木儿吓得赶紧钻入马腹下部,冷汗直流。郡 主虽然冰雪聪明,但是毕竟江湖经验稀少,比起脱因帖木儿这种领兵一方的大将差了一些。 等到箭簇擦着脱因帖木儿的耳边飞过去的时候,这才止住战马,小声说道:“二叔,你若是不说,咱还真的直接钻进敌人的口袋阵法去了。”一身红色征袍,手持长枪的海东青疑惑道。“ 海东青莫怕。二叔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精强将没见过,这吕珍看着声势浩大,但是真的到了战场,未必是你二叔的对手,一会儿二叔先给他来个下马威,咱也好将财物顺利的运输出去。” 海东青闻言,连忙点点头。这话若是别人说,他或许不信,但是放在他那熟悉的二叔身上,可真的就是在常见不过的事情了。那 道冷箭结束,街道之上忽然安静下来。 按理说,姑苏城闹了民乱,应该到处都是厮杀争抢的场面才是。 但是南门方向安静的可怕,尤其是街道之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好!”海东青脸色一白,赶紧吩咐流民停住前进的脚步。而 就在此时,在临近南城门区域,各个胡同,各条官道,各处民宅之上都出现了大量的士兵。 尤其是城门方向,更是直接用巨石垒死,想出去根本不可能。而 房顶之上,则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穿着黑色征袍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在民乱初期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但是当流民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终于出现了。 吕珍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胯下一匹雪白色的战马,表情淡然而自信。郡 主张灵凤则一脸凝重的手持巨斧,站在身旁。姑 苏城一处靠近南城门的茶楼之上,大战方歇的朱振并没有躲回驿站,而是大摇大摆的上了茶楼,在一处阁楼之上,靠街的窗子被打开。 朱振坐在茶桌之上,狮子林的主人听闻是应天的使者莅临,不敢怠慢,只能应允其一次要求。见 朱振一直望着张灵凤出身,端木雨荷则在一旁抚琴也未能吸引朱振的注意。本来今日获得的大胜,大家都很高兴,偏偏宛娘心里比较烦躁。因 为他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他们的家公子,很有可能被张灵凤这个大手大脚的女人给勾走了。 见朱振杯中茶水许久未曾饮下,忍不住在小姐耳边抱怨,“小姐,咱们家公子的魂莫不是被勾走了。自从今日在从战场打了胜仗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端木雨荷为人大度,并不会这种事情让朱振不痛快,瞪了一眼宛娘,开口道:“官人,如今我们这李代桃僵之计已然的手,不知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朱振笑道:“先看戏,然后再看锅下饭。”小 和尚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将脑袋扒出窗外,装出几分颇为好奇的样子,对身边儿的同伙念叨:“兄弟们,你们是没看清楚今日洒家扔主家那燃烧弹时候,那群流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洒家如今也算是威风了一次,我看你们以后谁还说洒家只是个嘴把式。” 朱振拍了拍小和尚锃亮的脑门,笑骂道:“别他娘的动不动就什么洒家洒家的,你猜多大?喝过花酒没?”姚 天禧连忙认怂,乖巧的腾出块儿地方给朱振观察战场。 端木雨荷收起古琴,看着楼下剑拔弩张的形势,忍不住问道:“毕竟都是些流民,遇到船艇的正牌军,怕是经不起吕珍正规局的几次冲击。” 打眼观察张士诚的士兵布下的阵型,确实很不错,有步兵,有骑兵,还有弓兵,可以说是多兵种联合作战。 而且统兵的大将是张士诚手下的大将吕珍。吕 珍虽然与徐达之流比较相距甚远,但是在这个时代如何也算是一流的名将了。 只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这 一次近距离观察张士诚手下兵士战斗力的机会,朱振自然不会错过。 姚天禧小子发坏,在桌子上竟然摆下了赌桌。手 里拿着个小册子,一脸坏笑,逢人便问。“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兄弟伙,你感觉这一仗第一次交锋谁能赢?要不要赌上一把?”虽 然手底下只有十八人,但是平日里朱振是不允许手底下的兄弟们赌博的。但是今日不算,朱振也想让兄弟们对于这个时代军队的实力有所了解。 今日张士诚的兵士在围剿流民的过程中,兄弟们基本上都参与其中,对于流民的实力还算是了解,加上朱振刚刚给海东青的骑兵和床弩部队造成了极其沉重的顿时,所以在见识到吕珍的大阵仗之后,大家也基本上把银子都投给了张士诚一方。见 许梿似乎并不感兴趣,小和尚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主家,要不要跟着赌一把,凑个热闹吗?” 朱振笑了笑道:“我啊!还是算了吧。免得主家我赢了银子,你们说我欺负你。”闻 言小和尚惊诧道:“主家,莫非你要选第一阵是海东青那个小丫头片子赢?” 对朱振冷嘲青赢了,你们是不是得气坏了。”不 远处,同样是因为战乱逐渐平息,临时做客茶馆的一位士大夫忍不住说道:“哗众取宠,小小北蛮夷,如何能死我姑苏之敌人。这一场我跟你堵了。” 说着那知府大人便将一枚同样二十两的银子仍在赌局之上。 “我姑苏对北元用兵还真的没输过,别说他是什么河南王的弟弟,便是河南王王亲自来了,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出去。”士大夫的声音非常洪亮,看向朱振的眼神也颇为挑衅道。 第八十二章 陈遇春骂阵 第二十八章大 战一触即发,流民队伍中忽然走出一白衣老者。老者在脱因帖木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脱因帖木儿在马上一抱拳说了句,“那就有劳先生了。” 原来不是旁人,正是那日蔡彦文遇到的陈遇春。陈 遇春与黄敬升出主意,本想活百姓性命,帮助大元,同时解决欠下的人情。谁 曾想到张士诚非但不听自己劝告,还惹起民乱,城中生灵涂炭不说,还有自己不少朋友,子弟富裕人家被砸抢一空,连带着性命也没保住。 老先生大怒,这便入了流民队伍。 箭簇尚未发出,吕珍忽然听见有大声喊道:“阁下莫不是大将军吕珍乎?”吕 珍与北元人并没有交集,没想到竟然有人认识自己,莫非是流民中有姑苏的人物不成?下意识的催马走出军阵。 “阁下是?”吕珍列于阵前问道。 话音落下,只见一队骑兵从流民中涌出,仿佛人的血液从血管之中急速回流心脏一般。 这对军官皆穿黑色的铠甲,成分复杂,有蓝眼睛的欧洲人,有身材略微矮小的蒙古人,有西域的胡人,有五湖四海的汉人。 一杆猎猎作响的军旗被打出,上书怯薛二字。 吕珍心顿时一沉,这怯薛军成立于成吉思汗时期,距今可有了不短的历史,是北元一等一的强军。待 看到马背之上的老者之时,更是大惊,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麻烦了。 那老者见吕珍心神生怯,朗声笑道:“今日虽然被围姑苏,但是得知围困我等的果然是吕珍将军,纵然是身死,也心满意足了。”吕 珍身边的参赞在吕珍耳边轻声呢喃了两句,吕珍的身侧忽然大变。原来此次混乱,不少大户人家也在暗中观察。在混乱之中,他们想尽办法保存了实力,如今听闻朝廷堵住了流民,他们正在赶来讨要财物的路上。如果让他们知道了陈遇春,以陈遇春的影响力,自己想解决这件事情怕是更加困难了。拱 手问道:“可是陈先生当面?” 陈遇春呵呵一笑,“正是。” 吕珍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公也算是朝廷命官,为何要煽动民变,乱我姑苏百姓安定生活?” 陈遇春道:“张士诚图谋叛变,意图自立为吴王?天子大军讨伐有何不可?” “天数有变,百姓在朝廷的压迫之下,民不聊生,这天下乃是有德者居之,我主代天请命,姑苏百姓安居乐业,自图王业有何不可?”陈 遇春冷笑连连,“未与朝廷立下功勋,有何面目代天请命?又有何面目自立为王?” 吕珍哈哈大笑道:“自从忽必烈拿了我汉人江山,贪婪无度,致使我汉人儿女活命日益艰难!我吴王殿下,扫清东南,破除就障,万民倾心,四海仰德,此非尔等异族人以力压之,实乃天授也。如今我王疆土万里,带甲之士数十万,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自立为王有何不可?尔等跳梁小丑,不甘我汉人儿郎独立人间,妄图骑兵镇压,岂知我汉民儿郎心中华夷之辨?”陈 遇春忽然放声大笑,战马来回乱窜,“我原本以为尔等深受皇恩,来于阵前,定然能记得我大元皇恩浩荡,未曾竟然说出这般不忠不义之语。我有一言,诸位且静耳倾听。宋室倾颓,士大夫握权,百姓无立锥之地,我大元代天应命,方有今日之江山。而今江山堪堪太平数十年,尔等为一己之私牟取暴利,利用百姓,祸乱天下。陛下念尔等初犯,又有治理一方之才华,便将东南之地暂交尔等手中,此等天恩,尔等不听朝廷整令,陛下亦可忍让,只为天下太平,不想再起刀兵。可尔等不管百姓死活,治下数百万流民流离失所,无衣无食,重回宋末之境地?此等上不敬天,下不爱民之伪君子,有何面目代天请命?汝吕珍兵法超绝,膂力过人,乃是天授。不思报答天恩,诚心爱民,却助纣为虐,今日莫非你要将我身后这十几万流民全部杀了不成?此等行径,不忠不义,丧尽天良,老夫虽是汉人,也要与你拼死一战。” 吕珍大怒,“你……就是你等……陷我…” 那陈遇春大怒道:“住口!吕珍你这卑鄙无耻之徒,你可知道,我身后这十几万流民,皆愿生吃二肉,你有何面目再说狡辩之词。今日我等于此,乃是救他们于水火!你若是还要战,便先杀了我这手无寸铁的书生吧。” 吕珍张口结舌,“先生…先生……” 那书生高声斥责道:“你有何面目称我为先生?你枉活几十年,自称代天立命,救苦救难,实际做的却是自我享受,压迫黎民百姓之实。一条蹩脚饿狼,摇尾乞怜与不忠不义之群,有何面目称我为先生!” 吕珍被骂的遍体鳞伤,一个失神,那些怯薛军阵中忽然射出一支冷箭。张 灵凤赶紧去推了一把吕珍,吕珍稍稍恢复了些清明之色,却依然被射住肩膀,落于马下。“ 吕珍叔叔!”张灵凤急的眼珠通红。 吕珍喘息着说道:“闺女,放心叔叔死不了。只是这先生的嘴皮子着实厉害。如今我已经不能再战,剩下的只能交给你了。你记住这是你父亲的基业,弟弟们尚小,你这做姐姐的必须顶住!” 吕珍在马背上喊道:“此战交给郡主指挥!三军不可怯战!”三 军将士见主帅并未战死,瞬间多了几分底气,张灵凤哪里指挥过那么多兵士,呐喊一声前进。 只听大阵之中连绵不绝的军官喊话声响起,声音越穿越大,秩序井然,不见有何慌乱。张 灵凤心里暗道:“难怪吕珍性格并不与潘元绍并不亲近,父亲身边的大臣屡屡进谗言,父亲与潘元绍二人对吕珍却颇为信任。他的兵马,在主帅受伤之时,也不见丝毫慌乱,可算是一等一的精锐了。” 见吕珍还要动手,书生身后的流民纷纷握紧武器,准备做殊死搏斗。 军阵之中的脱因帖木儿却说道:“诸位乡亲,我等此次谋事,本来就是为了给尔等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今吕珍等狗官势大,我如何舍得让你们殒命与阵前。便先让我怯薛儿郎与他们打过一场,若是我们都死了,你们还逃不出去,便只能舍命相博了。”说 完,脱因帖木儿下令,“诸位兄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尔等为百姓而死,战死之火,子嗣愿意入怯薛军的,皆有我一手操办。不想入军为伍的,河南王也会不吝赏赐。” 话音落下,提起缰绳,亲帅大军朝着张灵凤迎去逆击。众怯薛军本来就是百战勇士,见主帅亲自领兵,顿时勇气大震。口 中大呼,“战!战!战!” 第八十三章 横枪立马破敌阵 待大战将起,张灵凤望向对面流民,却见众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心中这才明了,自己这是中了敌军鼓舞士气之计了。眼 下吕珍叔叔身受重伤,透甲锥让他流血不止,根本无法指挥战事。 自己已经无路可走,身份张士诚的女儿必须挺身而出,一手提着大斧,一手提着缰绳,走出阵前,骂道:“这个世界最为无耻当是读书人,战便战,本郡主怕你们不成!” 左右擂鼓官雷响战鼓,军旗官晃动军旗,将士们开始按照大阵行军。 张灵凤不懂如何指挥军阵,只能拍马舞斧,身先士卒,身后的将士一齐挥动武器,去迎战怯薛军。怯 薛军见领头的竟然是个女子,心中不由的轻视了几分。 待交手,才知道这女子真的是厉害的紧。一 把大斧被她挥动的,如探海蛟龙,纵山猛虎,竟然连连后退。 张士诚的将士见主公的女儿都能亲自上阵杀敌,更是气势高昂,大家心里清楚,别看北元厉害,但是怯薛军人马并不多。 只要用人堆死他们,剩下的流民之事任人宰割的废物。 朱振身旁的士大夫嘴角露出笑意,轻笑道:“如何?这北元也就是逞一下口舌之力,真的动手,如何是我姑苏大军的对手?况且我姑苏的郡主亲自领兵,此战必胜!” 朱振眉头却紧紧的蹙起,皱眉道:“怕是不好,雨荷娶我甲来!”端 木雨荷不疑有他,赶紧将铠甲取来,与朱振穿戴整齐,身边十八少年也纷纷披挂整齐,小和尚皱眉道:“主家,他们姑苏与北元狗咬狗,我们掺合什么?莫非您真的看上了那个劳什子郡主不成?” 朱振笑着道:“放屁!只是这北元若是得了这批物资,怕是正在北方抗击鞑子的小明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批物资如何也不能让北元带走。” 小和尚闻言,肃然起敬道:“主家说的对,兄弟们抄家伙!” 却说张灵凤见北元拨马而逃,以为胜券在握,纵马便追。却 见那些怯薛军将士人马虽然不多,但是在奔逃之中丝毫不减慌乱,竟然趁着逃跑的功夫,纷纷抽弓搭箭,不仅将张灵凤身边的兵士屠戮一空,连带着张灵凤也浑身中满箭簇。 跌落马下。张 灵凤一张脸涨的通红,鲜血顺着腹部不停的往外流淌,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怕是今日要战死沙场。 只是自己这一死,怕是全军大乱,这流贼就带着姑苏城的财富彻底走了。 父亲威望大降,还有什么面目称王呢? 郡主临死前,想的竟然不是自己,反而是自己的父亲的江山,也算是女中豪杰了。 对方阵中走出一员大将,手持长枪,战马冲锋,仿佛一座大山撞向自己。 张灵凤感觉自己的呼吸在正在变得急促。她 的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应天的少年。他 虽然年轻,但是战场经验格外丰富。不止一次帮着自己死里逃生,只是自己手下人为了功劳和不信任将他撵走了。此 时他若是在此,自己何至于此。 就在怯薛军为首大将急速奔跑之时,忽然天空中出现一枝套马杆,绳索在天空中一荡,直接套在了那大将的脖颈之上,直接将那北元将领掀翻马下。 朱振身边一众小将纷纷上前,刀斧齐飞,那大将瞬间被砍死,尸骨不存。 怯薛军虽然善战,但是首领被杀死,也不由的纷纷催马后退。张 灵凤得救,被一群女兵搀扶起来,只是身上插满了箭矢,这怯薛军使了透甲锥,不少箭簇射透了他的铠甲,鲜血直流。“ 是你?”张灵凤心中大喜。朱 振回了半张脸,笑着问道:“怎么,郡主不欢迎吗?”张 灵凤将虎符直接扔给了朱振道:“朱大使,今日之战事,我全权托付与你!”张 灵凤身边的将官纷纷大慌道:“郡主,军权岂能交给一个外人?”张 灵凤呵斥道:“交给你们,你们能打败怯薛军吗?今日朱大使连番救我,对我已经有天大的恩情,这一次又冒险相救,我们姑苏欠他的太多了。我信他一次又如何?” “可是我听说这一次民乱是他们应天在暗中捣鬼。”其他的军官依然又不信服之人。张 灵凤大气骂道:“若是应天在暗中捣鬼,他又何必来救我们?” 朱振见张灵凤对自己格外的信任,心中的计划瞬间完整。看向北元的军阵,不慌不忙,先是对张士诚的军将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抬头抱拳朗声道:“郡主殿下,在下应天朱振,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海东青见朱振要见自己,心里有些犹豫,毕竟自己饶了朱振的计划,还被朱振识破,倒打一耙,感觉面子过意不去。 就在海东青犹豫不决之时,朱振有笑道:“怎么?郡主坐下如此大事,连我这个外人都不敢见一面吗?”脱 因帖木儿赶忙按住海东青的缰绳说道:“闺女,莫要受了贼人的奸计。” 海东青示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怯薛军精锐,说道:“叔父放心,我取了他的狗头来!” 说完催马走出军阵,“朱振,你要见我做什么?” 朱振一抱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你们已经赢了先手,我朱振也是一外人,并不愿意掺合太多。只是你抢夺的物资之中粮草乃是姑苏百姓的活命粮,姑苏主人还指着这些粮草活城中百姓性命,你若是爱护百姓,这流民是百姓,普通百姓也是百姓。你全可以带着金银财宝离去,沿途去北元的道路足够你购买粮草使用。至于粮草留给普通百姓如何?如此我做主完结这场战事,让你带着流民离去。”闻 言朱振身边的军将按理说失去了好处,应该痛恨朱振才是,但是随着郡主受伤,他们首战受挫,将士们心里也不愿意跟怯薛军硬拼。如果能直接了解战事,最后抗雷的是他们朱振,他们心里根本没有负担。但 是海东青在军阵之中,脸色发青的看着朱振,她知道,今日自己这个恶人是当定了。朱 振就是算透了自己根本不可能留下这批粮草。 而朱振得到了好处,削弱了张士诚的势力不说,反而从头大脚都落了个好名声。 海东青表情含恨,厉声道:“朱振,你好深的算计!”朱 振持枪立于阵前,姚天禧等人护卫左右,朱振风轻云淡道:“郡主殿下,在下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海 东青冷哼道:“你别跟我装傻!玩儿脑子,我不如你,不过今日之战,你莫想在我这里讨要一点儿好处去!” 话音落下,看向身边的怯薛军,怯薛军神枪手暗暗抽弓搭箭,朱振眼疾手快,手中scar步枪连连五个点射,顿时有五个精锐的怯薛军将士头上暴起血花,坠落战马。 朱振哈哈大笑道:“郡主殿下,你的人不乖啊!那可就莫怪我别客气了。”说 完朱振将scar挂在后背,手中大枪一指流民笑骂道:“你们这群百姓虽然往日里活得辛苦,但是也可以苟活于世,今日与鞑子勾结,定然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还不速速退去!”阵 中有胆气略大的流民道:“郡主殿下起码关乎我们这些流民的性命!留在张士诚这里等死吗?”朱 振笑道:“无知!适才我说留下粮草,让这位郡主殿下便可以带你们走,所有人都可以的活!可是你们郡主殿下为了他们的北元大业,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你们只不过是她的工具罢了。被人利用了尚且不自知,愚蠢!”朱 振的嗓门很大,很多人听得清清楚楚。听闻朱振所言,所有任看向海东青的脸色顿时变了。 海东青脸色大变,尚未作出反应,朱振领着张士诚的大军已经杀过来。怯 薛军确实弓马娴熟,能征善战。 朱振作战却别具一格,根本不与他们灵活机动的机会。刚才与北元的郡主交谈之时,便吩咐将士挨家挨户去寻找门板、独轮车、以及棉被。此 时交锋,命将士们将门板放在小推车之上,由军中刀盾手推着小车,无数将士将大枪摆在小车之上,瞬间形成了一排排面目狰狞的战争怪兽。而 长枪手则用沾湿了水的棉被顶过头顶,任凭怯薛军的箭法再如何超绝,也射不透棉被。 张灵凤与吕珍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心生佩服。吕 珍在张灵凤耳边轻声道:“郡主殿下,此子大才,若是能为我军所用,主公大业可期。朱元璋那秃子将此子做弃子来我姑苏谈判,正是您收复他大好时机。”张 灵凤喘息中,面露苦涩,“叔叔,这家伙心高气傲,怕是根本不愿意留在姑苏。”吕 珍笑道:“郡主,自古美人乡,英雄冢,我看着小子虽然豪迈,但是却也不是油盐不进的木头,你没看他身边美人相伴么?我观这小子似乎对您也有意思,您可以与主公提及此事,让他赐婚。到时候我们姑苏把此时传将出去,坐实了此事,断了这小子回应天的念头,他不就回不去了吗?”吕 珍话毕,却见张灵凤的表情晦暗不定。心中瞬间明白,张灵凤如何也是主公的女儿,自己竟然用她的终身大事设计谋,端是有违人臣之道。当 即开口告饶,“郡主,是我不好,我不该拿您的终身大事……” 张灵凤却阻止了吕珍,有些羞愧笑道:“叔叔,莫要如此,我同意此事。我现在就派人去与父亲说。”吕 珍看张灵凤粉面含春如何不明白其中含义。 当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第八十四章 敌人狡猾要逃去 第八十四章谈笑破敌去就 在二人小声议论如何算计朱振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轻佻的笑意。“ 我家主人在前线替姑苏鏖战,你们却在后方算计我们家主人,这样有些不好吧?”闻 言,张灵凤抬头却见是朱振身边那个聪慧的小胖子,瞬间耳根子发红。 吕珍却有着一张厚厚的脸皮,一点儿也不在意道:“小家伙,你们家主人命你来有何事?” 姚天禧知道自己不该干涉主家的生活,笑着说道:“我们家主人让我问问若是元人退去,是立刻追击,还是要保住粮草优先?毕竟周围不少大家族的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呢。”吕 珍看向四周各个家族的家丁眉头紧皱,这群畜生别看他们没有胆气跟流民厮杀,但是跟自己却有胆气叫阵呢。当 下说道:“小家伙告诉你主人,若是能够破敌,先要保住粮草。事毕,我家主公自有重谢。”小 家伙行了一礼,“那在下知晓了,不过在下这里还有一事。我们家主人不好意思乘人之危,但是身为主人的亲随,我还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吕 珍见这小子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当下皱着眉头道:“你说!”小 胖子笑道:“如此军功,我们家主人自然要来无用,但是对您和郡主却深有裨益,我们家主人连连帮忙你们那么多大忙,可是你们家主公却还关押着我们应天的世子殿下,不论将来我们两方战事如何?不知道能否先把我们家世子放了!” 吕珍有些犹豫,他知道这抓住朱标可不容易。可是这军功确实是实打实的。又让他有些心动。 只是前线的将士为此丧生了不少,有朱标要挟,朱元璋还能收敛点儿,若是放了朱标,前线的战事怕是更加艰难。刚 想推辞,却听张灵凤说道:“我姑苏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你们帮了我们姑苏那么多,我父亲那里由我去说!他若是不同意,我便亲自绑缚去应天。” 小家伙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免费送你们一场大好处。” 小家伙指着不远处各大家族的家丁说道:“你们的将士勇敢,但是将来还要打仗,你们若是真的想要减小损失。可以派人去与那些家丁的首领说,只要他们能够帮我们绕路去攻击那些流民,将来谁家的战功最丰富,到时候便可以优先拿回部分粮草。”吕 珍道:“不可,这些粮草是主公将来对敌的物资,岂可让他们拿走。”小 和尚露出了了然之色,他早就看出张士诚也打不下去了,这一次他之所以忍让着让流民起事,怕是早就想削弱身边大家族势力的影响的同时,也想获得一批军粮。当 下小和尚笑道:“吕将军,凡是讲究个过犹不及,拿这些大家族的粮草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是将他们得罪狠了,你们家主公的屁股怕是坐不稳王位了,这一次战后姑苏想要重建,没有人配合可不成呦。”吕 珍当下很不情愿的点点头,他虽然不愿意把粮草分出去,但是却也知道小和尚说的并不错。点 头对身边的副将说道:“你去安排。”小 家伙点头一笑,回到军阵,在朱振耳边小声说道:“主家,吕珍答应了。”话 音刚落下,就见不远处的小胡同里,无数家丁杀出,对着那些流民正在看护的物资杀了过去。 北元对抗朱振正是吃力的时候,忽然后军大乱。 再看的时候,却见无数家丁正在大肆屠杀流民,而前方的怯薛军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就在这时,陈遇春对海东青说道:“郡主殿下,贼军势大,事不可为,如今我们得走了。”海 东青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我也知道我们打不过他们,可是如今城门紧闭,又被石头堵住了,我们如何出得了城池?”陈 遇春道:“郡主军中不是有不少火药吗?我们可以炸开城墙。”“ 这姑苏城是张士诚为了称王修复的,城高墙厚如何炸得开?”脱因帖木儿见怯薛军精锐连连战死,心中慌乱的不行。陈 遇春却笑着说道:“公主莫慌!这城墙虽然是张士诚为了称王修复的。但是负责修建城墙的那世家我却清楚的很。叶德新虽然受张士诚信赖,但是却贪婪无度,他负责修建的城墙部分,肯定是渣滓城墙,只要炸药一想肯定会塌,而他修建的城墙正在南城墙附近。不过这炸城墙需要一段时间,还请郡主稍微与朱振拖延一段时间。” 海东青点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有劳先生了。”说 完,海东青在战场上呐喊一声说道:“停!”双 方将士都不明所以,纷纷停住战马。海 东青列于阵中喊道:“朱大使,先前张士诚对待这些流民甚于苛刻,如今所以我不忍心将他们重新交与张士诚。只是如今一番交战下来,你确实能征善战,我不是对手。我愿意献出半数粮草,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将这些流民带走,至于剩下的半数粮草也足够留着给城中百姓暂时活命了,您我暂且收了兵戈如何?这城中流血已经足够多了。” “郡主仁义啊!这个时候都不愿意放弃我等。”流民队伍中纷纷呐喊道。 “能够留下半数粮草,也不错了。这一仗死了不少兄弟,这仗不能打了。”张士诚的将士也纷纷说道。城 中被裹挟的不仅仅是流民,还有很多是普通将士的亲人,让他们看着亲人被宰杀倒下,他们的心里也格外的难受。“ 三儿啊,你大爷我也不想做流民啊!这不是被逼着没办法了吗?你劝劝你们家主官,别打了啊!”“ 是啊,兵爷们!咱们都是一家人啊!”流 民队伍借机嚷成一片,军中将士听得乡音,心里难受不免纷纷低头沉下脸来,更有甚者开始嚎啕大哭。 “好一个海东青,要输了还给我玩儿这一招!”朱 振何等聪明之人,他知道海东青行事看似每一举动都颇为仁义,其实她才不会在乎这些流民死活。 为什么早不给粮食,晚不给粮食,非得这个时候给呢?海 东青说话之余,还吩咐很多被砍上的流民推着粮草到阵前,那些流民推着粮草,流着鲜血哭哭啼啼,惹得军中将士心里更是难受。 这些被裹挟的百姓是无辜的,都是他们姑苏的百姓,朱振只是暂领军权,根本不愿意的罪人,只是看着他们往外推粮食。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阵前的粮草堆积如山。 小和尚小声在朱振耳边说道:“主家,这是不是他们的缓兵之计?”朱 振笑道:“我如果看不出这是缓兵之计,我就是真傻子了?” 朱振对身边的张士诚的将士说道:“你们携带者火油、弓箭、薪柴去城墙上看看,我猜测对面要炸开城墙逃走,到时候你让你的将士在城墙豁口两边儿,听我号令。” 那领兵的将校虽然不愿意打了,但是也知道若是北元人带着军粮和物资跑了,自己的罪过肯定不小,点点头领着兵士悄无声息的上了城墙。 “咱们姑苏人的事儿,为什么要个外来人指挥战事?他根本不会在乎我们姑苏人的生死的!人家北元的郡主说了,只要咱们不打了,就肯定给大家留下半数以上的粮草。” 海东青临走之前,还不断给朱振上眼药,挑拨朱振与姑苏的关系。 “郡主殿下,我说了不让你们走了吗?何至于如此?” 朱振跃马阵前,对于不停派人挑拨离间的海东青无奈的笑道。平 心而论,这一次自己坑的海东青不浅,但是只会编排人,就显得太下作了。有本事来点儿高级的啊。 “呵呵,我可没说什么,这都是姑苏人自己的心思!你在打下去,死的都是姑苏人,可不是你们应天人!” 海东青冷笑着回应道。朱 振笑着说道:“你们真的不想打了?”朱 振身边儿的将校和将士们纷纷说道:“大使,不能打了,前面都是乡亲们啊!” “是啊,朱大使,咱不能打了,反正您也是暂代军权,胜败对你们应天都没有影响,您就别让我们上了!”张 灵凤与吕珍纷纷看向朱振,如今张士诚已经得罪了世家大族,如果再寒了将士们和百姓们的心,可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他们纵然是心里想着打,也不敢轻易开口。 吕珍一脸希望的看着朱振,甚至派人偷偷去与朱振说此事,却见朱振毫不为所动。将 士们纷纷不愿意再战,朱振笑着说道:“也罢,不想打了就算了!不过我说一句,这鞑子根本不想跟你们和谈,他们这是想跑,一会儿如果炸塌了城墙,跑了你们可别怪我!” 将校和将士们纷纷说道:“他们炸不开城墙的!”“ 是啊,朱大使,他们炸不开城墙的!这城墙修的结实的很呢。” “他们就算是不是真心想和谈,他们也没办法的!” 就在这时,南城门附近的一段城墙忽然传来了轰的一声爆炸声,一段城墙猛然倒塌,无数流民推着物资纷纷向外逃去。 海东青一脸胜利的笑容远远的看着朱振。 刚才还各种打包票的将士纷纷白了脸,一脸慌张的看着城墙,吕珍更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张 灵凤用拳头猛地捶打地面,这群北元的鞑子实在是太狡猾了。 第八十五章 杨威姑苏城 海东青面带胜利的微笑看着众人,她即将离去,她用智慧战胜了所有人的。 只是当她的看向朱振的时候,却见战马之上的朱振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意一般。 海东青心中疑惑,莫非这朱振软了不成?就 在这时,朱振手里挑起令旗,令海东青心中大惊。她 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个男人很可能有后手再等着自己。果 然,就在朱振令旗晃动的那一刻,城墙被炸开的豁口两侧,出现了密密麻麻黑甲战兵,这些战兵手里挑着薪柴,朝着正在逃窜的流民直接扔了下去。 另外有持弓的箭手抽弓搭箭,将火箭先在炭盆里点燃,对准薪柴射去。原 来这些薪柴早就泼了酒水或者火油,遇到火箭顷刻间大火四起,顿时烈焰升腾,浓烟滚滚。 那些正在逃命中的流民被烧成了一个个活人,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本 以为失望之极的张灵凤顷刻间破涕为笑,吕珍的表情也不复适才的失落,看向不远处战马的朱振心里越发的佩服。马 背之上的海东青与陈遇春面色发苦,他们已经竭尽全力,这一次还要败在这里吗? 此时,唯独脱因帖木儿还算是镇定,用水囊里的水打湿了一块布,裹在面颊之上,有些闷声闷气的说道:“郡主殿下,为今之计只能不计牺牲,向外逃窜了。” 海东青点点头道;“今日之战,是我等败了,他日寻机会在讨回来便是了。”话 音落下,也不再似适才那般广施仁义道德,领着残余的怯薛军冒着熊熊烈火出城而去,好不狼狈。 海东青火红色的征袍被烧的残缺不全,粉白的脸上黑黢黢的,仿佛一块从火里拿出来的炭火。再 看身后的队伍,稀稀拉拉,战斗力超绝的怯薛军十不存一。至于流民也仅剩下十分之三,至于物资也差不多仅剩下那么多。 可以说这一趟真的是白跑了。 海东青转身望向姑苏城中的硝烟滚滚,秀梅紧蹙,心中打定主意早晚要找朱振找回场子。一 甩征袍,对身边众人说道:“我们走!” 朱振手里拿着步枪,瞄准了海东青的后背,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开枪,反而吩咐将士们打扫战场,将那些流民逃出去之后残余的大量的物资收拢起来。 而那些派了家丁前来助战的世家大族则按照事前的约定,看是收取物资,吕珍受伤不能指挥战事,但是经过包扎之后,震慑世家大族的家丁还是可以的。小 和尚一脸笑意的走到朱振面前,笑着讨喜道:“恭喜主家立下赫赫战功,张家郡主唤您一道与他去太尉府呢。”朱 振伸手打了小和尚脑门一巴掌,“在胡言乱语,小心你的屁股。”张 灵凤浑身插满了箭簇,因为适才战事没有结束,并没有处置,正躺一架战车之上,闭目休息。适才的大战,透支了她许多的生命力,为了振奋军心和士气她一直强撑着。 朱振之所以可以指挥那么多兵马,完全是有这位郡主殿下在撑腰。此 时,这位年轻的郡主殿下躺在战车之上,仿佛一支断枝后被太阳烘烤过的白兰花,娇软的随时可能枯萎。 朱振驻足,张灵凤张开玉眸,上下示意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女兵,几位女兵赶忙搀扶着张灵凤,张灵凤遇要万福感谢朱振,被朱振连忙拦住。经 历了残酷的战事,张灵凤似乎成熟了不少,少了几分之前的傲气,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感谢公子大恩,我姑苏上下没齿难忘。” 朱振心中有鬼,姑苏落入今日的田地,与自己分不开关系。 之前自己一心想着削弱张士诚,不顾一切的使用阴谋诡计,待姑苏陷入战乱之中,百姓横尸街头,鲜血染红了街道,形成了一道道血泉的时候,朱振的内心升起了悔意。 若不是自己,也不至于姑苏陷入此等境地。如 今张灵凤诚心感谢自己,反而让朱振有几分过意不去。小 和尚看出了朱振心中有愧,在朱振耳边轻声说道:“主家,张士诚失德,他治下百姓吃苦是早晚的事情,便是没有朱振,明日也有李振,徐振来害他。连一个海东青都应付不了,可见这姑苏就是个空架子,不堪一击,您不必介怀。” 朱振点点头,虚扶张灵凤,面色平静的说道:“我虽非太尉之臣,却也是华夏子民,断然不能让他们北元取了我华夏财富补充他们。郡主不必行如此大礼,且速速回太尉府治伤吧,如今你身受重伤,如果不早些医治,失血过多怕是要留下后遗症。” 张灵凤看向不远处的吕珍抱拳道:“吕珍叔叔,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您了。”吕 珍点头道:“郡主,早些回去治伤吧。如今战乱以平复,剩下的残兵败将以不足为虑。” 说罢,吕珍又朝着朱振拱手,感激道:“今日之事,还多谢朱大使,烦请公子再跑一趟,替我护送郡主回府。” 朱振点点头道:“定当幸不辱命。” 端木雨荷与宛娘于不远处的小楼之上见战事终于结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而 不远处喝茶观战的士人不由的发出阵阵惊叹。 适才与朱振打赌的士人更是忍不住惊呼道:“应天使者指挥战争之精彩,实乃闻所未闻,应天之强,怕天下难出其右了。” 宛娘见朱振护卫者朱振用马车护卫者张灵凤去了太尉府,心中很是为端木雨荷打抱不平,忍不住将气撒在那士人头上,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那士人猛地一哆嗦。 “你要干什么?”那 士人被宛娘的面目吓住,忍不住缩回头去,一副随时抱头鼠窜的模样。 “干什么?还不拿银子。你适才与我家公子打赌的事情忘了吗?” “哦哦!”那士子虽然心疼,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干抵赖。 宛娘接过银子,瞪了那士子一眼,那士子暗骂了一声母夜叉,赶忙逃走。宛 娘走回端木雨荷身边,轻声说道:“小姐,你也不管管,公子帮他们出阵也就算了,还带着那个张灵凤回府。你可要提防这个小娘皮,小心把公子抢了去。”端 木雨荷看着马背上朱振伟岸的身姿,想着战场之上朱振指挥战事云淡风轻的模样,心神不由得一荡,宛娘说的一切都放不进心里去了。 抿着嘴轻声呢喃道:“他若是能够收服张士诚,甚至哪怕是只拿下张士诚半壁江山,便是将这张灵凤拐回应天,那又有何妨。” 宛娘摇摇头,暗道自己家小姐真的是犯了花痴不可理喻,但是却又不敢多言,只能搀扶着小姐回驿馆。 经历过血战,城中剩余的兵丁有多了一股血勇的气势,虽然铠甲不争气,很多人身上都带着血渍,队伍也不严整,但是城中剩余人口,不论是豪族,还是小民都不由的感觉到由衷的畏惧。 有的小心翼翼的站在街头窥视,有的则在房门口留着一道门缝,小心窥察。 张灵凤身边的女兵齐声喝道:“叛变以被清除,大家不必惊慌!”“ 什么?叛乱被清除了?”“ 那么多的流民都被杀了?”越 来越多的百姓走出家门,远远的观瞧者张灵凤的车队,指着朱振的背影指指点点,格外的好奇。 有消息灵通之人,告知此人便是应天的使者朱振,此战便是他帮着姑苏赶跑了北元贼首海东青,不少百姓暗挑大拇指,赞叹朱振的本事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了应天不可战的念头。 大战平息,官府走上街头,将百姓的尸体收拢,浇灭大火,虽然到处战乱留下的痕迹,但是秩序正在恢复之中,所以赶往太尉府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待到太尉府,只见整个太尉府周围,站满了手持刀兵的兵士,一脸严肃的表情。 “站住!”见有队伍停在太尉府门口,兵士首领一挥手,上前弓箭手抽弓搭箭,对准了朱振。张 灵凤身边的女官怒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郡主的车驾都敢拦?你们想造反吗?” 话音落下,正门之中走出一绑着绷带的年轻将领,正是在谈判之中被朱振搞得头疼无比的张辰,张辰身披银色铠甲,手持一把亮银枪,急匆匆的赶来,一脸的欣慰之色。 “小妹!你没……” 话音刚到嘴边,就见立身于马上的朱振,张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用 枪头指着朱振厉声道:“朱振,你来干什么?莫非是来奚落于我姑苏不成?”面 色苍白的张灵凤从马车里掀开帘子,声音虚弱不堪道:“兄长,朱大使是护送我回来的,这一次我能活着,咱们姑苏能打败海东青,全都靠朱大使。” 张辰这才收起武器,仍是一脸怀疑,“小妹,他们应天人能有那么好心!” 朱振闻言,知道姑苏之中不少人仍然对自己抱有敌意,当下对张灵凤抱拳道:“郡主殿下,既然你们的人不欢迎我,我即刻回驿馆便是。”张 灵凤这一次并未像是上一次那般任凭朱振离去,而是坚定的说道:“大使与我姑苏有恩,此时回驿馆,让天下群雄如何看我姑苏,以后便不用去驿馆了,直接在太尉府下榻便是。” 第八十六章 束手无策命难保 “小妹,如今太尉府刚遭大乱,咱们不欢迎外人!”张辰眯缝着眼睛,依然充斥着敌意看着朱振。 朱振冷哼一声,拨打马头,冷冰冰道:“这便是姑苏的待客之道,我看这和谈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朱振此次出使姑苏,经历了虚与委蛇,虚张声势,到如今姑苏大乱,自己绝对有胆气趾高气扬。 姑苏竟然还这般无礼,自己真的没有必要将他们放在心上。 “公子!” 身负数箭的张灵凤见朱振要离去,不顾伤体,直接从马车上跌落下来,因为活动激烈,撕破了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鲜血涌在了地面之上。朱 振动容,终于止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在太尉府对面的房檐之上,忽然冒出数位弓箭手,对准太尉府前众人便是一通攒射。 朱振与身边的家丁于马上拨打雕翎护住周身,太尉府的兵士也迅速反应过来,太尉府房檐上的弓箭手迅速还击,将那些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射杀一空。箭 雨之中的张辰怒吼道:“你们这群阴魂不散的畜生!”待 张辰赶到张灵凤身前之时,只见张灵凤在旧伤的基础上,又添加了数处箭伤,而且多处身中要害。朱 振看了一眼,就眉头紧蹙。 扭头看了小和尚姚天禧一眼,小和尚明白朱振意思,抱拳调转马头离去。张 辰背起张灵凤,神态慌张道:“小……妹,你千万要挺住,咱这就回家。”张 辰背上的张灵凤浑身是血,拍了拍张辰的肩膀,示意他暂停,扭头对朱振艰难说道:“朱大使,能否给姐姐个面子,姐姐……” 经历了生死与共,张灵凤开始主动以姐弟相称,竟然没有任何生分的感觉。朱 振缓缓点点头道:“也罢。”张 辰见张灵凤身负重伤,也没有心思关心朱振,连忙背着着张灵凤赶往内宅。 朱振跟随在身后,只见太尉府的兵丁更多,可以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来形容。 甚至草丛之中,还有很多弓弩手埋伏其中。“ 还不速速去叫医官。”几 位侍女连忙上前簇拥着郡主进了厅里,在场都是张家人,见郡主身负重伤,表情都甚是大惊。“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刘夫人见女儿惨状,立刻眼圈被泪水染红,也不顾张灵凤身上的箭簇,抱着张灵凤办哭泣起来。张 灵凤轻声道:“娘,我没事儿。” 说完扭头看向正走向自己的张士诚身上也缠满了绷带,张灵凤关心道:“父亲大人您的伤?”张 士诚见张灵凤身中多箭,血流不止,强装无碍。 “父亲没事儿,闺女这次真的让你受苦了,父亲对不起你。” 张士诚摸了摸张灵凤的秀发,眼神中尽是父亲的慈爱,哪里有丝毫一方霸主的威势。 张灵凤苦笑道:“起先城中生乱,我便想赶回太尉府,但是流民甚多,根本杀不过来,没想到父亲大人竟然也负伤了。女儿不能第一时间保护父亲,还请父亲恕罪。”张 士诚看着浑身是箭依然流血不止的女儿,哭泣道:“闺女,你别说了,这次事变你的应对,父亲很是欣慰,你无须自责。一切动乱,都是父亲的失责。”说 完扭头看向周围的侍女问道:“医官呢?医官怎么还不来!” 张灵凤咳嗦了一声,嘴角泛出丝丝鲜血,苦笑道:“父亲大人,别麻烦大夫了,孩儿的身体孩儿清楚,中箭太多,数处中要害,孩儿能够赶回来见父母大人一面,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爹爹如何能让你离爹爹而去!”张士诚难过道。“ 爹,您别先难过。听孩儿说。”张灵凤艰难的抬起头来,扭头看了一眼驻足不远处的朱振,柔情似那春湖上的浮萍,却又带有万千不甘。“ 爹爹,这都是孩儿的命,生死不必介怀。孩儿希望父亲听孩儿一席话。” 张士诚双手紧握张灵凤的手,痛苦到:“闺女,你别说了。”“ 爹,你听我说。这一次,咱们姑苏民乱,应天大使在战场上救我数次,甚至最后退敌,都是应天大使所助,孩儿还请爹爹能够知恩图报,释放应天世子,同时跟应天握手言和,我姑苏突遭大难,已经不具备战争的实力了。”这 个时候,张士诚哪里会违逆女儿的意思,刚要张口大营,却被黄敬升拉了拉身边的袖子,张士诚扭头,却见黄敬升微不可察的摇摇头。黄 敬升在张士诚耳边说道:“主公,正因为突遭此大难,我们更不能释放应天世子,不然我们连最后的底牌都没有了。不仅不能释放,还应立刻将应天世子弄到姑苏来,以威慑朱元璋。” 张士诚立刻变了脸色,抚摸着张灵凤的脸道:“闺女,你先治伤,放人的事情随后再说。”“ 爹,你就不能听女儿一言吗?一个海东青我们都斗不过,还拿什么斗应天!应天兵将之强,你见过吗?”张灵凤焦急道。“ 闺女,你别说了。”张士诚直接背过身去。 朱振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本来对于姑苏遭此大难,心怀后悔之意,如今见姑苏人的做事风格,顿时消弭于无形之中。匆 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面白长须的中年人背几个兵士背着赶了过来。 刘夫人立刻行礼道:“王医官,速速看看小女的伤势。” 王医官检查了一番,眉头紧蹙,最后摇摇头起身拱手道:“太尉、夫人,请恕小老儿无能,小姐的伤势甚重,若是不取箭,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若是取箭,怕是……”说 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愤怒的张辰上前直接提起了王医官,凶神恶煞道:“我不管!你给我治好小妹,不然我杀了你!” “小姐身负重伤,小老儿也想救回小姐性命,可是小姐的伤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你是医生,救人本身就是你的职责!”“ 你还有脸说小老儿!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你为何让小姐身中那么多箭?莫非我姑苏没有男人了吗?”王医官因为被张辰勒的面目通红,毫不相让道。 他说话的愤怒是实打实的。让他治疗伤势,是什么样的男子他都能接受。可是当他知道小姐竟然上了前线杀敌,他瞬间感觉到了无边的愤怒。这 满屋子的男人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让一个女子上了战场?刘 夫人瞪了张辰,厉声训斥道:“张辰,你给我放下先生。”张 辰不敢违背义母的命令,赶忙放下先生,但是眼神依然不善。刘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助的哀求道:“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我女儿不该受这苦的。”王 医官惊慌失色的躲在一旁,不敢接受刘夫人大礼:“夫人,并非是小老儿不愿意出手。实在是现在小姐的伤势,小老儿不出手他或许还能坚持一时半刻,若是小老儿出手,小姐很有可能立即死亡,甚至要受更大的痛苦。小老儿是大夫,不是神仙啊。” “这!怎么会这样!”张士诚瞬间感觉浑身无力,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太尉。” “夫君!” 大厅瞬间又乱成一片,王医官赶紧出手,给张士诚扎了针,许久张士诚长出了一口气,许久才缓缓说道:“先生,算是本官求你,无路如何也要救回我闺女。求求你了。” 王医官面色发苦说道:“非是小老儿不出手啊,太尉。” 张灵凤面色越发的苍白,躺在病榻之上,伸出手来,拽着刘夫人的袖子,“娘,你们别为难王医官了。此战我姑苏儿郎死伤那么多,他们死得,孩儿凭什么死不得?”“ 把这个吃下去。”朱振从口袋里拿出个白色的盒子,拿出两片药片塞到了张灵凤嘴边,并找侍女拿了杯温水。 见朱振忽然走出来,王医官立刻问道:“这位小哥面生的很,您也是姑苏的大夫?” “在下应天大使,略懂医术。”朱振道。 “小妹,别吃。这家伙一定不安好心。”张辰立刻站出来阻挠道。这 家伙实在是被朱振折腾怕了。见朱振拿出个奇奇怪怪的白色药片,顿时跳出来反对。 “那算了?”朱振无奈的摇摇头,准备将药片收回,这药品自己用一次少一次,何必浪费在不领情的人身上。“ 主家,你让我拿的东西我都拿来了。”姚天禧从门外闯进来,腰间背着医药箱,手里还拿着几卷绷带。那 王医官看见拿着绷带的小和尚,忽然眼前一亮,惊呼道:“您莫非就是应天的外科圣手朱振?” 哎呦,这姑苏终于有个识货的了。朱 振驻足道:“正是在下。”王 医官立刻看向张士诚兴奋道:“大人,小姐有救了。这朱大使是应天的外科圣手,擅长手术之道,在应天活人无数。只要他出手,小姐便有希望了。”什 么?他竟然是神医?张辰心里瞬间有一万匹野马奔过。自己竟然多次想要将能救小妹的神医赶走?张 士诚的脸色也甚是尴尬。 自己刚才拒绝了释放世子给应天,而能够救自己闺女的竟然他们应天的使者。这 可如何是好? 第八十七章 手术后的酬劳 张士诚犹豫不决,但是身为母亲的刘夫人却不能等。 立刻上前,朝着朱振万福行礼,朱振躲到一侧,刘夫人哀求道:“朱大使,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朱 振平静道:“你们姑苏与我应天对立,你不怕我杀了你女儿?” 张辰冷哼一声道:“你敢!” 刘夫人一巴掌扇在了张辰的脸上,怒喝道:“你给我滚出去!”张 辰被抽了一巴掌,也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错事,给朱振道了歉,赶忙退出了大厅。 刘夫人看着眼前的朱振,和声细语道:“贵使,我们姑苏数次无礼,我替拙夫与你道歉,只是求你救救我女儿吧。你想要什么报酬,你尽管说。哪怕是城池,我们也答应你。” 朱振先是检查了一番张灵凤的伤情,然后看向张士诚严肃的说道:“太尉大人,令嫒受伤之严重,就算是我也未必有本事完全救回来,你愿意让我出手吗?”这 是给人治病,朱振很认真也很严肃。“ 只要你尽力,我女儿不论死活,我都不怪你,而且我还会无条件释放朱元璋的儿子,此外我还会重重赏赐与你。”张士诚对于眼前的少年的胸怀,很是钦佩。被太尉府数次无礼,依然愿意出手救治自己的女儿。自 己若果再瞻前顾后,想着姑苏的利益,就太让人看不起了。 朱振点点头,看向张灵凤道:“你我也算是战场上的袍泽了,我给你治伤,若是失败了,你会不会恨我?”“ 姐姐恨你作甚?我姑苏如此无礼,你依然愿意施以援手,姐姐佩服你。”张灵凤的面色苍白,没有半点儿血色,神情也越发虚弱,随时有昏死过去的可能。 张士诚身边的谋士轻声说道:“主上,这个朱振就是个孩子,他能救得了郡主吗?不如我们遍访城中名医?”张 士诚恶狠狠的瞪了身边的谋士一眼,“王医官便是我姑苏最厉害的大夫了,他都治不了其他人谁能治得了?就算是有其他人能治,凤儿等得起吗?”“ 我现在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房间里不能有任何灰尘,还有数坛高度酒,我知道你们从应天走私了不少酒,立刻给我取来几坛。”张 士诚都发话了,没有人敢不听朱振的话,立刻给朱振寻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在朱振的吩咐下,点燃了几十枝蜡烛照明。无 数人站在门口,不肯出去。朱 振看了一眼,问道:“我需要鲜血,你们谁愿意献血?”朱 振以为张灵凤的身份尊贵,肯定会有很多人站出来。谁料这姑苏比应天还传统,很多人视精血为生命。听闻要献血,很多人连连后退。 “我来?”张辰从外面闯进来。“ 你?是他的亲兄长吗?”朱振问道。 “我不是小妹的亲生兄长,但是我不怕死!这群腐儒,往日里嚼舌头厉害的紧,关键时刻一点儿都靠不住!”张辰一边儿说着,一边开始撕扯身上的铠甲,将刀递给了朱振,往脖子上一指,“砍这儿,血多。” 朱振摇摇头,懒得跟这种身强无脑的人解释,从手臂上抽了点儿血,验了张辰的血。摇 摇头道:“你的血型不匹配。换家里人来!一家人血性匹配上更高一些。”张 辰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朱振,我与你虽然有怨,但是你不能看不起我!我的血液那么多,凭什么不能救小妹!你若是不愿意用,我现在死在你面前,你再取血如何?”“ 滚出去!大夫说不行就是不行!”张士诚厉喝道,张辰无奈之能再次出去。张 士诚与刘夫人站出身来,说道:“让我们来吧。”朱 振从两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慈爱,朱振不能说张士诚的治国如何,但是却知道他是个慈爱的父亲。一 群谋士纷纷跪在地下,惶恐道:“主公,请以大局为重。”张 士诚一脚揣在黄敬升身上骂道:“混账!我若是连我女儿的命都保不住,我打这天下做什么?” 朱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闹剧,说道:“放心,抽个血而已,死不了人。”朱 振检验了一下,张士诚的血型与张灵凤的血型附和,刘夫人的血型与张灵凤的血型并不符合,两个弟弟也是这样。朱 振先是抽了一袋儿张士诚的鲜血,张士诚本身受过伤,流过不少血,这一次抽完血,张士诚瞬间感觉头晕。 但是张士诚没有丝毫悔恨,摸着女儿的长发道:“闺女,爹爹把血给了你,爹爹感觉爹爹快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爹爹爱你。” “爹爹,你这是何苦?女儿的身体如何比得了您重要。”张灵凤已经被朱振打了麻醉,虽然算不上全麻,但是却也不能行动,现在能够保持清醒,已经算是她的意志力顽强了。 朱振嫌弃的看了张士诚一眼,“你最好别碰她,你没消毒,感染了我可不负责。” 张士诚被朱振训斥后,像是个孩子一样,连连后退。坐在椅子上等死。一众谋士开始跪在地上哭嚎。哭 的朱振不耐烦的骂道:“哭丧啊!你们主公死不了!是失血过多了,扶他下去睡觉!真烦!”张 士诚推开搀扶自己的侍女,沉声说道:“我要看着我闺女。” 朱振摇摇头道:“我要做手术了,除了郡主的家里人,其他人立刻离开。该避嫌的避嫌。”“ 你们退下吧。”张士诚摆摆手,只留下他、刘夫人和几个侍女。 朱振检查了下血袋,还是不太够,又抽了自己的血,玩笑似得说道:“姐姐,咱俩血型一样,我抽我的血给你,以后你的生命里,就有我的一部分了。一定要活得开开心心的,别跟之前一样沉郁。” “嗯。谢谢你弟弟。”病床上的张灵凤无限娇柔,惹人怜惜,哪里还有那个舞蹈弄棒的女汉子模样。 朱振摇摇头道:“姐姐,还有件事儿要跟你说,我给你做手术呢,你这衣服怕是得……”古 代女子再乎名节,他身上那么多箭伤,想要做手术,肯定是要把衣服脱光的,今日之后这件事情传出去,这张灵凤怕是想要再嫁人可就难了。 张灵凤看着朱振有些扭捏的表情,立刻明白了。 笑着说道:“我命都要保不住了,还会再乎这个吗?弟弟你尽快施救吧。”“ 好!”朱振先将血袋挂在房梁之上,开始给她输血。切 开皮肉,观察了一下情况,朱振暗幸这张灵凤幸好遇到了自己,就算是在现代,一般的大夫给他开刀做手术,这么精密的手术,取出贴进内脏那么近的箭簇,她多半会死。 有几支箭甚至差点儿扎破肠子,也幸好她的铠甲坚固,不然肠子被射穿,弄得到处都是身体肠道里的消化物,朱振的抗生素根本不够用。 战地手术朱振都做过无数次,取出箭簇这种手术对于朱振并不算是难事。身 重十余处箭伤的张灵凤身上的箭簇一一被朱振取出。在 缝合伤口的过程中,张灵凤的神智逐渐变得不清醒,柳眉轻蹙:“ 弟弟,姐姐是要死了吗?我感觉我看到了一条路。” 朱振温柔道:“放心吧。你不会死。想想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你的父亲,你的母亲。” 朱振不停的给着张灵凤鼓励。张 灵凤的生气却仿佛越来越少,囡囡说道:“弟弟,姐姐虽然与你在一起时间不长,但是姐姐却喜欢上了你,如果姐姐活下来,你会娶姐姐吗?”外 面正在观看的张士诚与刘夫人脸色大变。这闺女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事儿。但是看着玉体完全暴露在朱振面前的张灵凤,刘夫人暗暗摇头,这闺女除了交给朱振,还能怎么办呢?见 朱振并未回答,张灵凤苦笑着喘息着:“是因为姐姐与别人订过婚,你看不起姐姐吗?还是嫌弃姐姐长得丑?”朱 振看张灵凤的气机越来越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 “姐姐,你若是能够活下来,弟弟便娶你。让你做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好!姐姐一定要好好活着!”张灵凤尽管非常痛苦,但是却尽量保持着微笑看着朱振。一 场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手术,朱振出了一身汗,总算是结束了,伸手摸了摸张灵凤的脉搏,虽然有些虚弱,但是生命总算是保住了。朱 振走出手术室,对张士诚说道:“太尉,幸不辱命。不过令嫒的伤势需要妥善照顾,你是准备找你的人照顾她,还是由我这个医生来?” 张士诚先是给朱振行了一礼。这 一礼朱振想躲开,却被张士诚牢牢的按住了肩膀。 “小家伙,我这个做父亲的谢谢你。” 朱振笑着说道:“我与姐姐也算是有缘,救她是应该的。”刘 夫人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再看看自己那些丝毫没有经验的侍女,一咬牙道:“朱大使,一事不劳二主,我女儿的身体就劳烦你照顾了。我这些侍女没有任何照顾这种病人的经验,你刚才说的什么细菌啊,感染啊,他们也不懂。”朱 振有些犹豫,“只是在下担当和谈之责,如果……”张 士诚看出了朱振的担心,大手一挥道:“你放心小子,只要我女儿恢复之后,你能让他恢复,我许你十座城的嫁妆!”“ 啥?”朱振一愣。 张士诚的脸色忽然大变,露出了猛虎一般的威严,骇的朱振连连后退,朱振这才意识到猛虎不发威,只是暂时收去了威严,但是他一旦展露威严,便让人无法抵挡。“ 怎么小子,看了我女儿的身子,还想不负责任?”张士诚冷笑道。 第八十八章 丈母年的凝视 太尉府后花园,翠竹林曲径幽深,虫鸣鸟语。曲水潺潺,构成一幅恬静淡然的画面。朱 振手里拿着根鱼竿,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之上,神态悠然,似醒似睡。石 桌旁端木雨荷手持绣花针葱指挑动,不时将玉眸搭在朱振身上,眼神中柔情似水,朱振打了个哈切,雨荷便慌忙的收回眸子。 离着朱振约莫三五米处一片草坪,芳草萋萋如一床锦被铺在大地之上,一张一人长的床榻之上,铺满华丽的丝绸,丝绸被中裹着的玉人见朱振的眼神不在自己这边儿,悄无声息的将被子掀开一小条缝隙,又做贼似的打量了众人几眼,见无人注视自己,这才将长出了一口气。身 子还不好过分运动,听朱振说容易开线,便只挪动头颅,寻了个不错的视角,偷偷的望着朱振发呆。今 日阳光温洒,很适合晒晒太阳。朱振的影子映入水中,少年身形慵懒,神态俊朗洒脱,颇有名士儒雅之风。 不远处的回廊里走出几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领头的少女撑着伞,朝着朱振的方向一指。伞 下的刘夫人站在回廊下远望朱振许久,轻轻颔首,面带欣赏的笑容。又 看向自己的女儿,女儿的眼睛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绳拴在了朱振身上,自己盯着她许久,她也没有注意到。细 步上前,刘夫人拍了拍张灵凤的肩膀,眼中慈爱似水温柔,自己闺女的这条命简直就是从鬼门关拽回来的,想到这里刘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泪,“闺女,好些了么?” 张灵凤被母亲拉扯,这才回过神来,仿佛做了小贼被主人抓住,眼神先是一阵躲闪,见母亲一副了然的模样,有些害羞的说道:“娘,你怎么来了。” 刘夫人保养的好,虽然岁月不饶人,脸上逐渐生出了皱纹,但是一双巧手依然如白玉般从嫩,在张灵凤的额头上点了点,“你啊你,还没成亲呢,魂儿都没了。”“ 娘!”锦被中的张灵凤一声娇嗔,羞的差点儿钻进被子离去。刘 夫人检查了一番张灵凤的身体,伤口开始逐渐愈合,张灵凤的脸色也不似当初那么苍白,可见朱振的本事确实不俗,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不错,不错,就是胖了点。” “天天吃那么多,能不胖么。”张灵凤见到母亲,心里开心不少,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母亲的袖子道:“娘亲,你看朱振是不是很英俊啊。” 给刘夫人撑伞的是刘夫人的贴身丫鬟秀娥,刘夫人一直拿她当干闺女养着,说话也不避讳,偷眼看了正在钓鱼的朱振两眼,小声道:“小姐,姑爷俊得很呢。我听太尉跟夫人说了,过几日就让你们成婚呢。” “真的啊娘!”张灵凤闻言,喜上眉梢忍不住又看了两眼朱振,脸颊顷刻间仿佛烧云涌起。刘 夫人看着女儿一脸急切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再次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你,女大不中留。” 说着,坐在床边,给她盖了盖被子,叹了口气,道:“哎,咱们姑苏遭此大难,你爹这边儿算是伤了元气了,若是朱元璋趁机进攻姑苏,咱们可能有倾覆之危。 底下的谋士经过紧急谋划,想要划出几座城池出来交给朱振治理。这 些城池呢,不论是朱元璋还是他都不允许驻兵,算是形成一个缓冲区,不过名义上依然要归咱们姑苏管辖。” “原来又是政治婚姻。在我爹眼里,我就是个工具啊。”“ 你这孩子,说什么怪话呢。那日你爹为了救你,连命都能不要。现在你活过来了,为咱们姑苏做点儿贡献怎么了?再说了,你不喜欢他么?”刘夫人见女儿不懂事,有些怒气的说道。 “可孩儿一想到那么多条件,就不知道怎么面的他。而且娘你看,那个雨荷姑娘,一看就是他的红颜知己,女儿不想跟别人分享男人。”张灵凤见母亲发怒,立刻撅着嘴,委屈巴巴道。刘 夫人看了眼不远处的端木雨荷,见她低着头,正在给朱振缝补衣物,神态专注,仪态端庄完全不似外界所传言的那般轻浮,反而比起张灵凤更像个大家闺秀,应该不是个好妒忌的女孩子。心 里也还算满意,拍着张灵凤的肩膀笑道:“傻孩子,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过你放心,你可是姑苏之主的女儿,嫁给朱振他敢委屈你不成?放心吧。”“ 娘……” “好啦,好生歇着吧,我去跟你未来的夫君聊聊。” 刘夫人又对身边儿的侍女说道:“朱大使是咱们姑苏的贵客,将来还是咱们府上的女婿,可不许慢待了他,把下面进贡上来的水果弄一些过来,给大使尝尝。” 秀娥翩翩万福,看向张灵凤,嘴角俏皮的笑道:“夫人,您放心吧。我可不敢亏待了姑爷。” 朱振早就听见刘夫人来了,但是人家母女间说些体己话,自己不好偷听,只能继续装睡。 等到脚步声传到耳边,朱振才一副悠悠然,仿佛刚睡醒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刘 夫人咳嗦了两声,朱振略作吃惊的佯装才知道刘夫人过来的模样,赶紧起身,拱手行礼,“刘夫人,小子这边儿有礼了。” 刘夫人面含笑意,打量了两眼朱振,越发的感觉顺眼,之前张士诚也给女儿找了几桩政治婚姻,也都算是姑苏一带的青年才俊,可是刘夫人都看不上眼。能 武的,便是彻彻底底的武夫,相貌丑陋不说,而且言辞粗鄙。能 文的呢,又酸味十足,手无缚鸡之力。好 不容易找到个潘元绍,还贪财好色,是个十足的坏胚子。刘夫人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万分不满意的。 倒是这个朱振,多方打听之后,刘夫人听说了不少关于朱振的事迹,在应天凭借一手过人的医术,活人无数。而且还乐善好施,救济了无数因为战事遭难的百姓,在百姓口中风评极佳。而 他到达姑苏之后的所作所为,刘夫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算的上是有勇有谋青年才俊。 遍观整个姑苏无人能出其右。若 是换做平日里,这等青年才俊来了姑苏,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留在姑苏做官,要么就被暗杀致死,绝对不会放虎归山。但 是朱振三番救了自己女儿的命,又与姑苏有莫大的恩情,纵然是心狠之人,也做不出那种事情。刘 夫人与张士诚多番商议之下,这才决定答应谋士的建议,将泗州数县以及毗邻扬州的两县划给朱振,由朱振坐镇全权打理,但是朱元璋禁止向泗州派兵。 刘夫人颔首面露微笑,对朱振道:“快坐下,来了太尉府就当是自己家了,整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哎。”朱振这才施施然的坐下。刘 夫人的侍女端来些水果,粉面含笑的看了朱振好几眼,看的朱振有些羞愧。刘夫人自顾的坐在朱振旁边的石凳上,笑着说道:“朱大使,这些日子太尉府事务繁忙,我也没怎么照顾你,在太尉府住的还习惯吗?”刘 夫人嘴上说没照顾,其实都是虚词。其实朱振在太尉府住的这些日子所享受到的待遇,这辈子都没享受过。 “还习惯……还习惯。”朱振有些结巴道。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刘夫人一只手抚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朱振,半响也没有了下文。朱 振虽然两世为人,也曾谈过恋爱,但是还从来没见过家长,这一次被张士诚强行留下当女婿,不仅当时心里很慌。如今刘夫人坐在自己身旁,被刘夫人审视的目光看的心里更是慌得厉害。 这就是被丈母娘看着的感觉么? 好羞涩。 紧张之下,朱振的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好了。 见朱振羞涩的厉害,刘夫人轻轻一笑。从檀木盘里拿出块切好的西瓜递给朱振,笑着说道:“你不必紧张,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小子今年十六。”“ 家中可还有父母姊弟?”“ 没有了。不过家中有个义妹,由我供养。” “嗯。”刘夫人点点头,自顾说道:“比我家凤儿要小上三岁,不过看你的样子,知道你是个疼人的,凤儿嫁给你肯定吃不了亏。” 朱振羞红了脸,赶忙摆手道:“夫人,您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乃是应天的使者,身负主公之命,岂能随意成亲。” 刘夫人嘴角笑意不减,从始至终未有丝毫的怒气,笑容可掬道:“傻小子,你救了凤儿,看了她的身子,占了那么大的好处,还想不娶我们家凤儿?他父亲如何也是一方诸侯,你若是拒绝了他,你让他的面子往那里放?” “你娶我女儿可是占了天大的好处,光嫁妆就是数座城池。就单凭这一点,你家主公就不会怪罪你的。”刘夫人说着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眼里充满了柔情,“再说了,我女儿的伤是你治的,全姑苏的人都知道,你若是不娶她,将来谁还敢娶她?你这不是逼着她死么?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俗话说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不能这个时候推脱。”“ 那夫人,此时事关重大,让小子考虑考虑如何?”朱振看了眼病床上一脸期待的张灵凤,怕伤害到她,便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选择了推脱。 刘夫人笑了笑,“当然,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且好好考虑考虑,晚一些太尉会见你。” 第八十九章 透风的太尉府 姑苏有名山虎丘,宋朝大诗人苏轼曾言:“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 朱振在姑苏唯一的产业造纸坊便在虎丘山的剑池旁边儿。 造纸坊里堆满了青竹。因为姑苏的战事,这里明显有些荒废。 不过正是因为这里荒废,却也别有一番雅致。 本来应该人来人往的工作区域,长满了各色的青藤,有些青藤上还长满了琳琅满目的青色果子。几 个穿着开裆裤的幼童瞪着乌黑的眼睛,正对着堆成堆的青竹赛鸟。一 排排水线将打湿了青竹上的野草,正在琢磨着午饭吃啥的蚂蚱吓得四处逃窜。冷 不丁的一条大花蛇跑了出来,小家伙们裤子也不提,拿起竹竿便是一顿猛拍,可怜的大花蛇就成了小家伙们的腹中餐。一 群小家伙提着大花蛇跑到了虎丘剑池前的大石台子上点了堆篝火支起架子便开始烧烤,刹那间便是浓烟滚滚。 造纸坊用来防备贼人的箭楼如今也成了摆设,不过箭楼因为位置高,视野宽广倒是成了处观赏风景,饮茶品茗的好去处。箭 楼的小门被打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有了些油炸蚂蚱以及花生米等小菜儿,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白发扎成道髻,插了根名贵的和田玉簪的老者,手里拿着纯银打造的筷子,看到小孩子们在烤大花蛇,仿佛想起了什么快乐的往事,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一会儿一个大丫头跑进箭楼告状,搂着老者的脖颈,气喘吁吁的说道:“太爷爷,六斤他们抓蛇啊,好大一条蛇。” 老者用筷子夹了点儿花生米喂给小妮子,笑着说道:“玉儿,他们是不是拿蛇吓唬你了?跟太爷爷说,太爷爷揍他们。” 大丫头腻在老人家怀里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不给我吃。我记得咱们被流放的时候,阿爹抓过一次大花蛇,很好吃呢。” 老者笑吟吟道:“那东西可不能常吃,咱们沈家虽然没落了,但曾经可也是名门望族,让人家传出去说咱们沈家的长女喜欢吃大花蛇,还不让人家笑话。” 这时沈醉缓步走来,看见老人家宠溺着怀里的孩子,微笑着站住,欠身道:“爹。”小 妮子一看是沈醉,立刻扭着从老者的怀里蹦下来,双脚一沾地,就张开双手抱住了沈醉的大腿,欢叫着道:“沈醉叔叔,玉儿好想你。” 沈醉弯腰,将小妮子抱在怀里,道:“玉儿,叔叔也想你,你看这是什么?”说 着拿出一小节从小坏蛋们手里抢来的考蛇肉递给了玉儿。 “谢谢叔叔。” 小妮子双手捧着蛇肉,笑着眯缝着眼睛吃了起来。沈 醉微笑着看向老者,道:“父亲,最新消息,太尉府准备招朱振为婿。” 老者先是一愣,旋即蹙眉味道:“还有这事儿?这张士诚办事儿倒是挺不按常理出牌啊。” 沈醉道:“我听说是朱振给张士诚的女儿做治疗箭伤,无奈之下看光了他女儿的身体,张士诚怕他闺女嫁不出去,所以便想招朱振为婿。” 老者淡淡道:“看事情不要那么肤浅,便是没被人看光身体,他闺女就嫁的出去了?张士诚怕是看中了朱振的本事了吧。”沈 醉顿时肃然,“孩儿短视了。” 小妮子一看他们大人开始谈论大事,吃完手里的蛇,擦这手道:“太爷爷,叔叔,我先下去玩儿了呀。”沈 醉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去吧,去吧,不许打架锕。”小 妮子一听,拍拍手,“玉儿最乖了,才不跟坏小子们打架。”老 者道:“以朱振的脾气,没有好处,想让他名正言顺的娶张士诚的闺女不太可能吧。据我所知,朱振在应天可是与别人私定终身了。”他 这一问,沈醉很是佩服的说道:“爹,您真的是算无遗策,这张士诚愿意拿出泗州之地的数座城池做嫁妆,想让朱振成为他与朱元璋交接地带的缓冲区,以缓解自身的压力。” 老者微微眯起眼睛,抚摸着胡须道:“呵呵,这张士诚打的好算盘,既抢走了朱元璋手下的人才,还找个人帮他收拾泗州的烂摊子。”沈 醉笑道:“只是张士诚打死也想不到,这泗州的流寇本身就是朱振的手下吧。” 老者哑然失笑,拍拍手说道:“这个年轻人真的不简单。一行不足二十人,却搅动的姑苏天翻地覆,连带着北元的暗中势力都让他连消带打,最后愣是只剩下残兵逃了出去。” 沈醉皱着眉头道:“父亲,如果他去了泗州,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施展才华的机会,看来咱们沈家重整旗鼓的计划,要么推迟,要么就要另选靠山了。只是这朱元璋对商人的态度模棱两可,张士诚又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咱们就算是想另选靠山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当初选择张士诚,谁曾想到张士诚一点儿本事都没有,打了那么多次扬州都拿不下来,白白的损失了咱们沈家那么多的资源。最后咱们沈家在应天出了事,他连帮衬一把的能力都没有。” 老者一挑长眉,淡淡的说道:“谁说巴掌大的地方就不能做生意了?咱们沈家祖上也不过是个小地主罢了。可不也将生意做到了大元的半壁江山,不也让舰队扬帆海外了吗?” 老者说这句话说,长眉微微一挑,眼神充满了回忆。整个人也忽的年轻了许多,似乎想起了许多当年自己叱咤风云于商海的故事。沈 醉疑惑道:“那么父亲您的意思是,对于朱振迎娶张士诚的女儿,掌管泗州的事情,您乐见其成?” 老者哑然失笑,“老夫哪有那么多闲心,这种事情对咱们沈家不会有太大的坏处,也不会有太多的好处。我是在想,以朱振这小家伙的本事,他若是去了泗州,对整个江南的局势,会产生什么影响呢?”沈 醉猛地一惊,失声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 老者淡然一笑,道:“咱们沈家一惊错过一次了,这一次可不能随便做选择了。” 沈醉欠身道:“是。”泗 州的一处荒山。陈 遇春的儿子陈海平走入了海东青的帐篷,躬身行礼时,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的看了两眼。 其实自从随父亲投奔北元之后,他见海东青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按理说应该熟悉。 可是每次见海东青,她虽然态度和气,但是自己总是有一种卑微的仰望感,仿佛一座风景秀丽的大山。但 是越是有仰望感,他征服大山的欲望越是强烈。海 东青身为脱脱帖木儿的女儿,身上自然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气质,尤其是她那双眸子,锐利而狡黠,她的皮肤白嫩而光滑,根本不似北元蒙古族的女子,倒像是身材高大,但是却又气质超群的江山大家闺秀。 陈海见海东青朝着自己笑,赶忙低下头道:“流民改编成军队的事情,我本身就有经验,再有几天就能形成战斗力了。” “呵呵,你做的不错。”海 东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钻进了自己的口鼻,那一截皓腕,如丛牛乳中取出一般,白皙而又光滑。 他很想抬起头来,可是他的身子却仿佛僵硬死了一般,硬生生的做不了任何动作。海 东青实在是太高高再商量,他有心攀登这座大山,但是却又没有胆气。“ 都是郡主的栽培。”海 东青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不见,又换做一副温婉的模样温柔,“你不必如此拘礼,抬起头来说话便是。”“ 是。” 陈海平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脸,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鹅卵似的脸庞,肌肤白皙而有光泽,一勾琼鼻挺直小巧,那双眼睛尤其具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但是却不敢多看,连忙稍微低下目光,却看到了她白嫩皎洁、气质动人的下颌与玉颈。这 是这样一来,却更是撩人。心里越想看,却又越不敢看。心越跳越快,脑海里不端的浮现各种画面,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与海东青一起拉着孩子的手,在街头散步的场景。海 东青微微一笑,道:“大元只重用有本事的人才,所以我不准备将你带回去,而是挑选出部分精兵强将留在江南,让你在江南发展,扩充兵力,补充物资不断的运往我父王的驻地。我听闻你父亲经常夸奖你的才干,所以我希望你能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虽然只看到了唇角的一个弧度,但是却仿佛百花绽放一般,陈海平又是止不住的心神荡漾。赶 忙抱拳道:“谨遵郡主教诲。” 海东青又道:“泗州等地,沈家、王家、陈家都是有名的望族,在当地耕读传家几百年,子子辈辈也颇有在朝中为官者,张士诚也是控制不了这个地方,才会轻易的吐出来让给朱振。但是朱振是朱元璋的人,一旦朱元璋的实力快速膨胀,对我们反而是极大的不利。如果你能得到这三家的赏识,那么你留在泗州发展壮大,可就轻而易举了。”陈 海平赶忙道:“是。”两 人又谈了一会儿,陈海平察言观色,不等海东青开口送客,便主动退出了营帐。等 到退出营帐,陈海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只 是一想到她那让人魂不守舍的容颜,内心就再次难以平静。 心里暗想,“如今北元势力倾颓,如果我能将这股流寇势力做大,成了脱脱帖木儿依仗的势力,到时候不仅这个女人成为我囊中之物,便是往上再走几步,也未必不可。”想 到这里,陈海平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野心勃勃的笑容。 第九十章 强扭的瓜不甜的 朱振和雨荷以及姚天禧等亲兵在太尉府的日子确实不错。在 应天,别说是朱振,就算是朱元璋的国公府都非常的朴素。别说是丝绸棉被,就连朱元璋盖的被子上都有马夫人给他打的补丁。 张士诚要招朱振为女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瞬间传遍了整个姑苏。 朱振还没来得及逃走,就发现太尉府派人来监视自己,领头的正是跟自己有过节的张辰。 在这个禽兽的监视下,朱振就算是想走出太尉府溜达溜达,身后都会有一群暗卫盯梢。过 了两天,朱振给张灵凤检查了伤口,愈合的非常好,已经不用担心感染问题了。检 查完之后,刚走出病房,张辰就来叫朱振,说太尉要见他。如 今张士诚正在谋划自立为王的事情,听说手底下人已经不叫他太尉,而改称他为大王了。他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high到天上去了吗?竟 然还有闲情逸致见自己,朱振忽然感觉自己被逼着娶人家女儿的命运根本无法摆脱了。刚 到大厅,就见张士诚、黄敬升等一干人等都在。张 士诚看着朱振神情飘忽不定,似乎并不是非常喜欢自己。 而那些谋士则神情肃然的看着朱振。 “进去吧。”张辰冷哼了一声,将朱振推入正厅。 张士诚并没有给朱振好脸色,沉声道:“我听夫人说,本王要你做的事情你不愿意?” 朱振立刻打起酱油,摇摇头道:“不知道太尉说的什么事情,若是夫人的安排,小子哪敢拒绝。”张 士诚瞪了朱振一眼,道:“小子,别装糊涂!你以为本王很喜欢你不成?要不是你看了我女儿的身子,这里哪里容得你猖狂,回去好生准备准备,再过三天便是良辰今日,你便在太尉府完婚吧,到时候本王会以泗州之地做我女儿的嫁妆。”说 实话,如果不是朱振救了他女儿,眼下自己的形势又糟糕至极,他真的不想见朱振。因 为他讨厌朱元璋,连带着也讨厌朱振。这叫恨秃子连带着恨俊男。 朱振大吃一惊道:“什么?泗州之地?” 朱振因为张士诚之前所言给自己地盘,是什么偏远的山区,因为张士诚的地盘非常狭长,越往北控制力越弱,谁曾想到,张士诚竟然愿意拿出的是泗州这等富饶之地。 张士诚道:“不错!你以为以朱秃子的胃口,给他荒凉之地,他能同意吗?不过本王提前与你说好了,这赋税朱元璋想怎么收就怎么收,但是有两点要求,第一不许派兵,就算是有维持治安的兵马,人数不许超过三千,而且必须由你自己就地招募。第二,泗州之地名义上还必须是我的地盘!” 张士诚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坚决,根本不给朱振拒绝的机会。 朱振略微一思索脑海中的情报,瞬间清醒过来,“泗州!泗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听说那里的沈家、陈家、王家似乎都是地方豪强,而且不尊您的命令,前些日子跑到南边儿去的流民,也都一股脑的跑到了泗州。太尉要把泗州给我,是不是想让我提前交代了?”朱 振干笑道:“太尉,您要是想赔偿应天,就该给点儿好地方。给个泗州做什么?您对泗州的影响力有多大?” 张士诚哈哈大笑道:“小子,老夫的地盘也是老夫一点点儿打下来的。你想白吃肉,还挑肥瘦?再说了,你真的以为老夫的女儿是那么好娶的吗?” 朱振一扭头,不屑的说道:“你这是政治婚姻,说的跟我多喜欢似得!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张士诚的嗓门忽然提高了许多。呼 啦啦一阵甲叶子响动,从屏风后面闯出十几个刀斧手,吓得朱振一哆嗦。妈的,来的匆忙,没带任何武器。朱 振抿了抿嘴唇,心里想着要不答应他?只 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朱振闹孩子就闪现出朱元璋闺女自己临行时的样子。忍 不住打了个颤栗。 自己真的是流年不利,为什么遇到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他立刻摇头道:“太尉,在下是替应天来和谈的,不是来姑苏当姑爷的。您要是真的想与姑苏和谈,就该跟应天好好谈一谈。我是自由的,没有人代替我做决定。”张 士诚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我这可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命令你!什么朱秃子的使者,你现在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朱振也冷脸看着他,“太尉,你莫非忘了现在姑苏动荡,而我应天才是真正大军压境的一方?您就不怕我誓死不从,我应天大军直逼姑苏吗?” “你!” 张士诚没有想到,朱振一个小年轻竟然敢在姑苏顶撞自己。 抽出刀,怒不可遏的指着朱振。朱 振见张士诚对使者拔刀,顿时也恼火了,挺起胸膛道:“来啊,干死我啊!我来你们姑苏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杀死你们姑苏和你女儿的恩人,太尉您真的是知恩图报啊!” “你你你!”张士诚手里的刀一直抖动,差点儿背过气去。 黄敬升笑容满面,一脸奸猾的看着张士诚道:“大王,切莫动怒。”先 安抚住张士诚,转头看向朱振道:“朱大使,你真的不愿意娶我们家郡主?”朱 振道:“恕难从命!” 黄敬升呵呵地笑道:“也罢。我们家郡主也不是嫁不出去,你不想娶就算了吧。只是,你们家世子还在我们手里。我们虽然不能杀了他,但是要是一不小心让他伤到哪儿?或者说,给他安排几个乡下妇人,给他长长脸面,你说你们家主公和你家世子会不会记你一辈子?”朱 振道:“你们姑苏可号称礼仪之地,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黄敬升摆摆手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战事没有结束,谁也不知道你们家世子有什么需求,我们那山上的兵马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汉子,伺候不周也很正常。”黄 敬升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我们准备即刻释放你们家世子,调回山寨的人马,既然你不愿意迎娶我们家郡主,我们家主公也没有必要那么仁慈,继续呆着吧。” 身边几个使者也纷纷说道:“本来即刻就能到手的和平,可惜了。” 朱振愣了愣,黄敬升用锐利的眼光看着他,问答:“如何?你可考虑好了。”朱 振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也留在姑苏!和平是谈出来的吗,咱们可以慢慢谈。”朱 振这般决定,让黄敬升也是一愣。不是说他们应天人最为忠义吗?怎么少主受苦,他一点儿也不关心?虽 然有些奇怪朱振的反应,但是他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好,那今日之事暂时打住,大王要不先让他回去考虑考虑,年轻人吗,做事情不牢靠,没准儿他考虑考虑就想通了。”张 士诚非常不快的摆摆手,示意朱振退下。黄 敬升又将张辰唤来,小声嘱咐了一番。朱 振走出大厅,心想:“我得赶紧找机会溜出太尉府,然后找机会跑路了,反正朱文正将张士诚的地盘闹得天翻地覆,大军被牵制的东奔西走,只要李文忠那边在加点儿力气,就能让张士诚倒大霉,我没有必要在姑苏呆着了。这郡主确实挺漂亮的,人也不错。但是以朱元璋的性格,我要是敢在和谈期间找个媳妇,还是张士诚的闺女做媳妇,他非得把我烤了吃了不可。” 还得把雨荷也带走,那么漂亮的妹子,留在姑苏太危险了,我连张士诚的闺女都拒绝了,朱元璋不会让他继续在姑苏接任务了吧。朱 振走后,张士诚蹙眉道:“你怎么让他走了?今天我想着要么他死,要么他答应呢,你这倒好,三言两语让他走了。” 黄敬升笑着说道:“大王,强扭的瓜不甜。” 张士诚满不在乎的说道:“但是它解渴啊!”黄 敬升笑着说道:“大王,我观这朱振对于郡主并非没有情谊,不然他为什么帮着郡主上战场?又为何救郡主性命?他现在不答应,无非就是怕朱元璋的不满罢了,只要我们传出去风去,朱元璋肯定会下令让他接手我们的条件的。” 张士诚疑惑道:“那朱振一日不同意,我们便要多面对一天朱元璋的威胁。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不把大军撤回来,我派他们顶不住李文忠的攻势。”黄 敬升淡淡地回答道:“泗州毗邻朱元璋的地盘,就算咱们强行让朱振答应了我们,但是事后如果朱元璋反悔了,强行攻占了泗州怎么办?所以要想让朱元璋按照咱们的计划来,前线必须打个大胜仗。”“ 可是前线仗打的太不顺利了。”张士诚犹豫道。 黄敬升笑道:“谁说跟李文忠打了?陛下莫非忘了廖永安的防线?他们可是把老兵都调走了。我们可以调镇压泗州流民的队伍直接进攻廖永安啊。”“ 可是泗州怎么办?”张士诚皱眉道。“ 大王,泗州是朱振的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黄敬升笑着说道。 张士诚闻言,大笑道,“好计策!” 至于泗州百姓的死活,张士诚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第九十一章 偶遇刘禅 那日朱振拒绝了张士诚的美意,从此彻底被禁足,难出太尉府半步。 不过毕竟是张士诚未来的“女婿”,阖府上下也没人敢得罪朱振,依然的好吃好喝好招待,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每日里不是在太尉府后花园的湖边儿水榭喝喝茶,就是去张士诚的书房里借几本书看。刘 基曾经携老友宋濂拜访过自己,宋濂是当世读书人的典范,曾经谆谆教诲过朱振。“ 小子,你才华横溢,却读书甚少,知宇宙之奥妙,却不明当世之文理,想要做一番大事,必须在书中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这个世界的文化。”穿 越到元末也有一段时间了,此时的朱振已经彻底绝了回去的念头。自 己既然已经卷到元末群雄争霸的潮流中来,就该努力强化自己,免得跟不上时代的洪流被撞得粉碎。 张士诚不愧是附庸风雅之人,书房里藏书很多,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不为过。不 过张士诚也只是叶公好龙,之前朱振也看过他跟士大夫谈论国家大事,也那本书像模像样的看上一阵,不过朱振总是能看到他昏沉沉的睡意。 不过这也便宜了朱振,书房里很少有人来打扰自己。 一本《农桑辑要》让朱振看的津津有味,毕竟是大一统的王朝,统治者从方方面面也曾经关心过农事。 不过根据这些天了解的书籍来看,上层统治者虽然曾经开明过,不过毕竟是未开化的民族,施行南北区别对待的政策,着重剥削汉民族,以元贞年间举例,天子岁收一千二百多万石,单独江浙行省就贡献了将近四百五十万石,简直要把江浙的百姓的骨头都嚼碎了吃掉,难怪江浙的百姓都念张士诚的好。当 然,这元统治者也不是一无是处,因为并不是传统的封建王朝,国家并不压制商业,这导致元朝的商业非常繁荣,所以出现了很多的大商人。朱 振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能自拔,他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起码要对在这个时代的政策国情有所了解。 不然绝对是难成大事。朱 振是不相信小说里,那些牛叉人物,连路引都没有,就跟bug一样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起 码朱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穿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多只能当个大头兵打打杀杀。 如今终于闲下心来,也算是可以进一步充实自己,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书山有路勤为径。知 道朱振每日读书,雨荷侍奉朱振格外的用心,自己的男人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的时候,才惹人喜欢。 他每日里读书写字,思索国家大事的样子,也格外迷人呢。 “官人。累了便歇歇吧。”雨荷端来一壶雨前龙井,放在书桌上,双手奉给朱振一盏。朱 振笑着饮了两口,将茶杯放在桌上。 一伸手将雨荷拦在怀里。 雨荷一声娇呼,小心翼翼看了眼外面的宛娘,见宛娘自觉的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和朱振,这才轻轻的出了口气。低 着头,眸子在朱振四处攀爬的手上打转,颤巍巍的从牙缝里说道:“官人,这是白天呢。” 朱振笑吟吟的在雨荷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人家正在用功,是你自己跑过来,让我吃的。”说 道这个吃字,朱振特意咬的声音很重,惹得雨荷的脸颊绯红起来。 雨荷被朱振在耳边的热气熏得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吐气如兰,“官……人,晚上好不好。” 朱振却并不放过。 “官人。吻我。”雨荷双手缠在朱振的脖颈之上,微微闭着眼睛,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 抚摸着雨荷光洁如玉的脸颊,忍不住吻了一口。不 一会儿雨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宛娘见势,赶忙赶走了周围的护卫,关上了书房的大门,只留一道缝隙,在书房外偷看,滴溜乱转的看着,心里甚是好奇,公子今天才十六岁,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兴致。不 一会儿心跳跟着加起来。大 白天的便要来一场活色生香吗?雨 荷的心仿佛从涓涓细流,被夏日的暴雨冲的支离破碎。又像是一支青苗,在狂风中左右摇曳。 “公子好磨人。”雨 荷心里抗拒着,却又期待着。 本以为会有更疯狂的一波大潮来袭,却忽然停了下来。“ 雨荷,想想办法,我们得逃走了。” 朱振轻声说道。 雨荷眼睛微微闭着,只是轻轻的哼吟了两声,却没说话。 “雨荷,我跟你说话呢。”朱 振坏笑道。雨 荷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娇羞的看着朱振,略微慌张的说道:“官人,我,我,失态了。”朱 振帮她穿戴整齐衣物,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外面的情形,这才小声继续说道:“雨荷,你得想想办法,咱们得走了。” 端木雨荷跟自己说这事儿,神情有些沮丧道:“官人,自从上次张士诚和他女儿遇袭之后,张士诚便加强了太尉府的警戒,天上地下都有重兵把守,没有张士诚的允许,咱们是万万出不去府的。” 朱振闻言大惊,诧异的说道:“连你们都没有办法吗?” 端木雨荷摇摇头,表情有些惭愧道:“我们的人为了想办法让我们出去,被太尉府当成流寇直接杀死了。剩下的也只是三两个小丫鬟,难成大事。” 朱振长叹了一口气道:“莫非天要绝我?”端 木雨荷见朱振失落的模样,忽然一笑,若春风拂面道:“官人,为何非要拒绝张士诚呢?我观那张灵凤相貌不俗,性格虽然粗糙了些,但是心地不坏,最主要的是他是旺夫相,而且能给您生个大胖小子呢。” 朱振闻言,有些恼火道:“说这些做什么?我在应天已经有一位小祖奶奶许下婚事,将来还要娶你做老婆。我再娶个女人过门,还是张士诚的闺女,岂不是委屈了你?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端木雨荷早就知晓了朱振与应天的事情,见朱振主动跟自己提起,而且顾及自己的感受,心里颇为开心。笑 道:“官人,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是正常。况且,以您的本事,不论是娶谁为妻将来都不会委屈他的。而我出身低微,在家里地位低一些,也无妨的。只要有助于官人的将来,就好的。” 朱振抚摸着雨荷的头,心里越的有一种幸福感。我 朱振何德何能?两辈子的大屌丝,竟然能得到如此佳人的青睐与支持,定然是上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姐夫,你们在做什么?”旁边儿忽然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 端木雨荷大惊,赶忙在朱振怀里站起身来。朱 振伸手拉住雨荷的手,安抚住雨荷,转身望去,却见是一个长相英俊可爱的小男孩。 身穿一身白色的长袍,头戴瓜皮小帽上镶着翠玉,手里捧着本《太平广记》施施然的从书房后面走了过来。 原来张士诚的书房面积非常大,藏书区域更是有房屋好几间。里面不仅有四书五经,更是有各种名人轶事鬼怪传闻的作品。 眼前这个小家伙,就是张士诚的儿子张禅。今日肯定是他去找书的时候,朱振没现他,这才酝酿出了如此尴尬的场景。当 初朱振给张灵凤治病的时候,也曾经抽过这小家伙的一点儿血。小 家伙表面上行看起来有些胆怯,但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却又是个颇为勇敢的小家伙。朱 振上前抱起小家伙,拨弄着小家伙的鼻子,笑着问道:“小禅,你不是最不喜欢读书了吗?今日怎么跑到书房来了?” 小家伙手里捧着书,却是忘记了刚才的疑惑,呵呵笑道:“姐夫,你不知道,最近爹和娘都说他们在忙大事,也不陪我玩。我听上个姐夫说过,这本书是鬼怪小说,我拿去让姐姐读给我听。”“ 你姐姐生病呢,你打扰姐姐身体恢复怎么成?去找先生吧。”朱振摸着小家伙的头笑着说道。“ 哼!我才不去找先生。”小家伙头一甩,一副很坚定的表情。“ 怎么了,先生欺负你不成?” “倒不是先生们欺负我。而是先生们就知道给我讲一大堆大道理,烦人的很。我可不喜欢他们了。”小家伙一脸厌恶的表情,就 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书房们被打开,走进来两位白苍苍的老学究。 小家伙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事物一般,身体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世子殿下,您果然在这里,读书的时间到了,随我去进学吧。”老学究连看朱振一眼都没看,眼神全都放在张禅身上。 外面看起来很是尊敬,但是语气却不容抗拒。 “姐夫,救救我。这老头是魔鬼,背不过书,就要打板子。你看我的手。”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把手递给朱振。朱 振一看,果然被揍得高高的。朱 振皱了皱眉头,对那两个老学究说道:“两位老先生,孩子还小,教育不能总是惩罚。”“ 哼。你懂什么!严师出高徒,我不对世子严厉,将来大王怪罪下来,这个责任谁承担。我来,还是你来。”说 着伸手粗暴的去抓世子,朱振最讨厌这种当着自己面,瞎拽的人。所 以他一抬脚揣在一位老学究的腹部,另一位老学究见状,抬起拳头就要动手,闻声而入的宛娘一抬手,将两个人直接扔出了书房。 第九十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给我等着?敢殴打老夫,太尉不会放过你的!”老学究扬声道。 朱振一抬脚,吓得两个老学究如丧家之犬般逃窜而去,惹得张禅哈哈大笑,拍手称快。“ 行了,小家伙,你解脱了,自己去玩儿吧。”朱振抱起书,刚想观瞧。却 见小家伙撅着嘴,一脸烦闷的小表情,萌萌道:“姐夫,我一个人好无聊,你又不让我与姐姐一起玩儿,你能陪陪我吗?” 朱振感觉刚才与雨荷一通亲热,感觉浑身总是有些不自在。 按照自己大脑里还存在的知识,自己的身体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相当多的阶段,对于情欲这方面的东西相当难以控制。 “那给你讲故事?” 张禅摇摇头,,“不要。”“ 姐夫,我听说你有把火铳,特别厉害,你教我放铳吧?”小家伙忽然想起来,一脸激动的看着朱振。现 在这个时代,确实有火铳,造型跟最早期的突火铳差不多,就是根三十多厘米的铜管子。 威力差劲不说,有的时候还会炸膛,把自己带走。所 以火器,往日里在战场上出现的还不算多。所 以朱振那日在战场上用火铳大展神威,还多人都将朱振的火枪当成了神器。小 家伙也听手底下的婢女提起过,所以格外的好奇。 “不行,那玩意太危险,等你长大了,再教你玩儿也不迟。” 张禅摇着小脑袋,“我不管,我不管,姐夫带我去玩儿!带我去玩儿!” 小家伙继承了刘夫人的基因,不仅相貌英俊,撒起娇来,也让人提不起一点儿怒火。“ 走吧。” 朱振对于带孩子这件事情并不反感,相反上一世活了一把年纪,连年打仗,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把朱振焦躁的要死。 每当看到街道上,别人牵着孩子的手在散步,心里就想着拆散一对是一对儿,孩子给我的恶念头。如 今手头有个萌娃,心里也很是开心。不 一会儿拉着小家伙进了后厨。小 家伙看着偌大的厨房,来来往往的仆役,却止住了脚步,不敢往里面走,但是眼前冲充满了好奇之色。 “怎么不进去?”朱振疑惑道。小 家伙苦着脸,“先生说,君子远于庖厨,我进厨房会挨板子的。” 朱振能够遇见,这本来挺天真灿烂的小宝宝,让这群老学究教导几年,绝对毫无个性的样板。 “听我的。”朱 振拉着小家伙的手进了厨房。一群厨房的仆役吓得慌张失措的过来阻拦。“ 姑爷,这里是厨房,您这等身份的人是不能进的。”“ 还有小爷!”当有女婢看见张禅的时候,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直接昏死过去。“ 姐夫,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因为我们,让他们受到惩罚不好。”小家伙表情沮丧到。“ 无妨。”朱振轻轻的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转身对仆役说道:“若是太尉闻起来,就说我带世子来的,与你们无关。”“ 姐夫,还是不要了。”小家伙皱着眉头。 朱振看了张禅一眼,见小家伙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厨具,心里很是好奇,但是每当看那些战战兢兢的仆人的时候,就会面露不忍之色。 朱振心里明白,这个小家伙不论身份如何,心地是善良的。朱 振从厨房里拿了些材料,笑着说道:“也罢,我们去野炊。” 张士诚的后花园面积非常宽广,根据朱振目测,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在湖边儿先是挖了个灶膛,然后把铁锅放上去,可以做些汤。小 家伙拿着小铁铲,挥汗如雨也不在乎,小脸上全是笑意。最后累的不行了,就直接坐在土堆上,笑嘻嘻的看着朱振。朱 振吩咐姚天禧去砍来两根山竹,自己拿着锯子锯成节,做成竹筒。 太尉府后厨东西非常齐全,朱振取来一些山兰米,又放进去一些泉水和猪瘦肉,便放在火架上烘烤。 小家伙非常积极的给添了些柴火。 宛娘与端木雨荷在一旁看热闹,想要参加,却被朱振通知这是男人的游戏,女人禁止参与。宛 娘皱着眉头道:“小姐,公子这般怕是会教坏太尉府的世子吧。咱们在太尉府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到时候张士诚追究起来,公子怕是又要倒霉了。” 雨荷远远的注视着朱振,笑意盎然道:“怎么会!这是乱世,读那些圣贤书,只会成为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没有大用处的。倒是公子这般教育孩子,反而有大用处。” 不远处,朱振看着气喘吁吁累的不行,又非常想去烤竹筒的小家伙,擦了擦手上的泥土,说道:“怎么样,开心了吧。” 像是他这般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逼着他读书,那才是真的残忍。 多参加些户外活动,不论是健康身体,还是开拓视野都是非常不错的。 小家伙拍着手,开心道:“姐夫,我爹每天都处理很多公务,说只有等老了才有闲时间去玩儿,你说等我爹老了,我也老了,我儿子也老了我们三个老头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天天这样玩儿了。”小 家伙还真的是天真烂漫,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岁月和生命的尽头这一说。不过朱振也不忍心打击他,笑着点点头。也 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怎么样了。自 己忽然离开了本来该属于自己的世界。老人家忽然间丢失了儿子,肯定会非常难过吧?朱 振望着苍天祈福。 希望老爹能够健健康康的吧。“ 姐夫,你是不是想你爹了。”小家伙拉了拉朱振的袖子。“ 嗯?你怎么知道?”朱振好奇道。 小家伙笑得很是灿烂,递给朱振一个看起来非常有年月的破旧玩偶,在朱振耳边小声说道:“以前我爹出征,一打仗就要好久,我也是你这个样子哦。姐姐,这个玩偶是娘给我的,很灵的,拿着他许愿,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朱振内心深处的柔软被小家伙的天真无邪给打动了,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建功立业不可少,但是也不能少了温情。” 而这个小家伙,帮助自己找到了往日里的柔情。 过了许久,朱振的情绪才平复回来,将小家伙放在地上。小家伙看朱振的心情恢复了,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噼 噼啪啪,竹筒的表层慢慢烧焦了。 朱振招招手,姚天禧赶紧搬来一张桌子,朱振将竹筒劈开,一股浓郁的芬芳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端 木雨荷坐在旁边,尝试着用筷子夹了一点儿米饭到嘴里。 浓郁的香气直刺激味蕾,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官人不仅打仗厉害,这易牙的本事也很厉害呢。”下 家伙拍着手,兴奋的说道:“姐姐,还有我,还有我。” 端木雨荷被小家伙的可爱打动,勾了下小家伙的鼻子道:“还有你。”下 家伙兴奋的用筷子去夹米饭,却被朱振伸手拦住了。 “小家伙,教你一首诗,回头谁要告你状,你就背诗给你父亲。什么时候背过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吃这美味了。”朱振道。 “啊!姐夫还要背诗啊。你是带我出来玩儿的!”小家伙苦着脸想要拒绝。 朱振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你连几个仆人都关心,你就不担心你父亲处罚我啊!”小 家伙心地善良,闻言果然立刻很认真道:“姐夫,你说。”“ 这首诗呢叫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朱振吟诵着自己少时在学堂里背诵的古诗。 往日里小家伙学东西非常慢,惹得几位先生大为不快。 可是今日,因为跟着朱振亲身经历的缘故,这首简单的古诗,只是跟着朱振诵读了两遍,就记得清清楚楚。朱 振将竹筒米饭递给了小家伙,小家伙吃了两口,顿时眼睛笑得像是月牙一般。又 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剩余的竹筒饭,一脸期待的对朱振说道:“姐夫,我能不能拿一些给父亲大人送去。”朱 振挑了几个不错的,笑着说道:“去吧,去吧。” 朱振又摆摆手,对跟随在世子身边的仆人,嘱咐了两句,几个仆人赶忙跟了上去。 小家伙将竹筒饭装在布袋子里,小腿儿像是生了风一样,急匆匆的赶往父亲的议事堂。 张士诚最近准备称王,诸般事宜很不不顺利。而残留在各地的流民兴风作浪,让张士诚也颇为苦恼,谁想到儿子也不省心,竟然指使朱振打伤了给他讲课的先生,正准备差人将张禅叫来,却见脏兮兮的张禅迈着小腿儿一溜烟似得跑了过来。“ 大王,你看看世子一点儿仪容都没有,这成何体统!”正在告状的老学究立刻说道。周 围正在议事的大人们看着世子脏兮兮的模样,也直蹙眉。张 士诚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混账!” 张士诚开口训斥道。 张禅见父亲的表情如此严厉,立刻呆在原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辰,给我把呆下去,关在书房里好好的反省反省。”张士诚狠心道。“ 爹,你不爱我了。我也不爱你了。”愤怒的小家伙将竹筒饭和那破旧的玩偶直接扔在地上,扭头跑了回去。张 辰赶紧追赶,一脚踩在一支从布袋里滚出来的竹筒,顿时香气扑鼻,张士诚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这是什么?”张士诚问道。 门口的仆人壮着胆子走进大厅,小声说道:“世子殿下知道您最近颇为辛苦,亲自为您做了一顿饭。” “这!”张士诚冰雪般的表情忽然被融化了。 第九十三章 副使叶兑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没 有了小家伙,一家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在朱振看来,如果每日都能如此,其实这日子也挺不错的。 不过就在朱振想要小小的睡上一觉的时候,张禅哭哭啼啼,一路小跑的赶了回来。 见到朱振之后,便抱着朱振的大腿,一阵哭诉。自 己好心给父亲送去竹筒饭,还被人冤枉不学无术,父亲更是要关自己进小黑屋。饶是小家伙心底纯净,也受不了了。 朱振看他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相 较朱元璋,将儿子们仍在军队的烘炉之中敲打,又让朱标等人去农庄里打熬力气,学习农桑,张士诚的育儿经差的太多。他 只知道让孩子学习儒学,却忘了自己是靠什么打下现在的江山的。 “好了,好了,咱不哭了。”朱振轻轻的拍打孩子的后背,安抚着说道。 雨荷看着朱振疼爱孩子的模样,美目流转,心里不由得想到,将来自己和朱振有了孩子,他会不会也这样疼爱。 不消片刻,几个侍卫便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朱 振的眸子来泛起凶光,像极了山林里护崽子的老虎。几个亲卫也是上过战场的,知道这姑爷眼神里散发出来的杀气,连带着想起朱振指挥大军在姑苏城里与流贼交战的事情,立刻放低了傲气,赔笑道:“姑爷,您千万别恼,咱们兄弟不是来抓世子的。”张 禅扭过头来,气鼓鼓的看着几个有些慌乱的亲兵,知道是姐夫的威势吓住了他们,狐假虎威气鼓鼓的说道:“你们别想骗人,我是不会跟你们去小黑屋的。”说 着,顺势爬到朱振的肩膀上,气恼道:“你们回去跟你们王爷说,他不爱他宝贝儿子了,他宝贝儿子也不爱他了。” 几个侍卫立刻一脸委屈道:“我的世子殿下,我们真的不是来抓您的。” 朱振瞧了瞧侍卫的模样,不像作假,这才和气说到:“那你们那么多人来这里做什么?”几 个侍卫见朱振收了杀气,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一脸恭敬的说道:“应天的副使到了,说带了应天最新的指示,王爷请您过去。”朱 振当下一惊,饭也顾不上吃了,心说这个关键时刻副使怎么来了? 莫非前线形势有什么变化不成? 不甘犹豫,抱着小家伙,故作平静道:“前头带路。” 几个侍卫见朱振还算配合,长长的出了口气,一路带着朱振到了议事大厅。 说是大厅,其实说是大殿更是靠谱一些。这 里是张士诚与臣僚议事的地方,朱振虽然是贵客,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这等正式的地方。 汉白玉堆砌而成的台基,朱振之前远远的望过两次,犹如琼楼玉宇一般。 近看之后,更感觉富丽堂皇到了极致,才知道张士诚的野心是何等之大,说他小富即安,没有野心实在是太委屈他了。八 根御柱支撑大殿,御柱朱砂做底,上面用粉金漆的蟠龙柱。金座后面,雕梁画栋,龙飞凤舞,大气之极。 张士诚面南背北坐在金座之上,表情威严。 御座前的丹犀之上,有精致的仙鹤和鼎炉,鼎炉里焚香袅袅,整座大殿都散发着氤氲的烟雾,让人吸入之后,便感觉神智一清。张 士诚身前,大臣们分文武两拨,归属感满满的坐在殿内。 大殿内,一位身穿白袍,气质清雅的老者,单手抚须,鹤立鸡群般立于正中央。 偶尔用眼神轻瞄周遭,将张士诚臣僚鄙视的目光尽收眼底。 换做是一般人面对这么多人的鄙视,早就羞愧难当的离去,而这位老者,却风轻云淡,面露微笑,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朱 振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正是朱元璋的左膀右臂之一,江浙名士叶兑。 只是这老大人,也太不靠谱了些。按理说身为副使,就算是不能似自己这般风光,也不该如此的寒酸。 靴子满是泥土不说,连袍子都打满了补丁。您是想告诉张士诚我们到底有多穷吗? 张士诚见儿子眼里挂满了泪水,甚是心疼,赶忙招招手,示意侍卫将张禅带上来。至于满殿的臣僚和使者,直接给忽视了。 小家伙满脸的委屈,对于张士诚将自己簇拥在怀里的行为一点儿都不买账,故意避开张士诚和善的亲近,把头扭过去,看向朱振眨了眨眼睛,装作气呼呼的模样说道:“你都说了把我关小黑屋了,还叫我回来干啥?”张 士诚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收回了君王的磅礴威严的气势,一脸的此外之色,歉然道:“父王错了,冤枉了你的孝心,父王当着你的面,吃掉这些竹筒饭如何?” 小家伙这才喜笑颜开,摸着肚子说道:“正好,我也饿了,父王我们一起吃吧。”父 子二人就直接忽视了大殿内的众人,直接拿起玉筷吃了起来。朱 振知道小家伙不是故意怠慢自己,而是本性天真烂漫如此,大量了一周的环境。就 听到殿内的臣僚们小声议论。 “我就知道这厮是故作豪奢,这应天本身就穷的要死。”“ 你说着叶兑好歹也算是江南名士,为什么要跟着朱元璋去受穷?”“ 大抵是没见过世面,被朱元璋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吧。”“ 也是,我听说朱元璋是明教起家,最擅长鼓弄人心,这叶兑别看名气大,估计就是读书多而已,没见过什么世面,好糊弄。”对 于周边人的嘲讽,朱振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悄无声息的往叶兑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道:“叶大人,小子朱振有礼了。”叶 兑用肩膀轻轻的碰了碰朱振,给了朱振一个你懂的微笑道:“份属同僚,不必如此。这一次你的姑苏之行甚是精彩,我和同僚都非常的佩服呢。” 朱振打量了一眼群臣,见他们指指点点,讨论的热闹,小声对叶兑问道:“叶大人,我这边儿再僵持些时日,等到李文忠再打个胜仗,张士诚便坚持不下去了,您白跑这一趟做什么?”叶 兑知道朱振陷于太尉府,出行不便,定然不知道外面的风起云涌,不过看到朱振如此自信的模样,也不忍打击他,便嘴唇轻启,赞叹道:“怎么能说是白跑,我可是带来国公的嘉奖的。你小子升官了。”朱 振虽然不爱好什么权利之类的东西,但是自己的能力和功劳得到认可,那便是好事。当 下有些腼腆一笑,“嘉奖什么的,我不在乎,不过得到大家的认可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叶兑打量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之前屡屡听刘基提起过这个年轻人。刘基一直说要带自己去见见。只 是自己一直忙于政务,又不太相信刘基所言,认为一个小年轻罢了,如何有那么大的本事。 谁曾想到,还真的是自己眼拙了。就 在国公西征,与陈友谅在龙湾大战的时候,张士诚异军突起,让应天差点儿东西不能兼顾。也 就是这个时候,这个小家伙异军突起,率十几余少年出使姑苏。 暂时撑住了局面不说,还将姑苏整的是天翻地覆。朱 元璋几乎每日都将亲军校尉的情报分享给大家的听。 朱元璋的谋臣起先都不信这个小家伙能做出什么来,可是随着小家伙的计策一一得手,便是连刘基那般心高气傲之人,都拍手叫好。 如今再次见面,见小家伙含蓄内敛,眸子里却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做局的高手。 只是军情突变,怕是要委屈这个小家伙了。叶 兑有些怜悯的看了朱振一眼,搞得朱振莫名其妙,想要发问,却见张士诚吃完了竹筒饭,让人带走张禅,轻轻的咳嗦了一声。大 殿内瞬间安静,众人皆看向张士诚,朱振不好失礼,只能作罢。张 士诚面带胜利者的笑容,得意的看着叶兑与朱振两眼,指着叶兑的衣袍,对属下的臣僚说道:“诸位,你们看看,应天的待遇也着实寒酸了些,叶兑先生那是江浙名士,却穿着如此寒酸的出使,让人着实心疼啊。”“ 哈哈哈。”群臣看见自己身上豪奢的袍服,再看向叶兑,眼神之中嘲讽的意味更浓。朱 振见他们如此嘲讽应天的使者,心里顿时恼火,刚想开口,却被叶兑拦住,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等到众人笑声停止,叶兑这才上前,傲然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下穿着打扮如何,都无妨,只要应天的百姓的日子过得殷实,便是吾等读书人的脸面。倒是姑苏号称豪奢天下,可是在下一路而来,却不知道为何却只见到了萧条之色,还请太尉教我?”张 士诚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蔡彦文立刻起身,对叶兑指责道:“大胆!我姑苏如何,也是你该指责的吗?” 黄敬升也起身说道:“蔡大人,不要如此训斥他人吗,显得我们姑苏很没礼貌的。我想问一下叶大人,你来我们姑苏是做什么的?”叶 兑道:“副使死于你们姑苏,我自然是来问责的。”黄 敬升看着叶兑高傲的表情,冷冷一笑,仿佛露出了獠牙的毒蛇一般,“贵使死在我们姑苏,我们姑苏确实有责任,只是除了问责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说着黄敬升看向张士诚,见张士诚点点头,黄敬升得意道:“把人带上来吧。”不 消片刻,一员骨瘦如柴,浑身是伤的虎将被人抬了上来。 叶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第九十四章 逼迫下的和约 朱振见叶兑的表情一愣,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扭头望去却见被押来者非是旁人,正是被寄予厚望的北线指挥官,廖永安。此 时廖永安浑身是伤,发髻散乱,神情落寞,仿佛老了几十岁一样。 他看向朱振和叶兑的眼神非常绝望,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叶兑平复下情绪,一脸平静的等待张士诚开口。张 士诚道:“叶大人,如今你们的人又被我抓在我手里,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北线的战事情况,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吧?” 叶兑平静道:“在下本来就是奉命谈判的。”黄 敬升脸上闪过一丝讥讽,在一旁帮腔道:“你们应天出来的人,不都是傲气冲天吗?怎么现在不傲气了?”朱 振听了心里暗暗一惊,他知道这廖永安出事,就意味着北线战场出了问题,姑苏和应天之间的攻守态势肯定出现了剧变,自己在姑苏这一段时间的谋划,算是失败了一半。 在自己那个时代,有句话叫做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这 一次,自己怕是被廖永安坑哭了。至 于叶兑为什么会出现于此便有些不言而喻了。 不过事已至此,朱振把心一横,刚要站出来发言。 叶兑却轻飘飘的在朱振耳边说道:“你还年轻,这话让我来说。”朱 振不明所以的看了叶兑一眼,却见这位老大人开口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应天打败你们姑苏不是一次两次了,偶然让你们沾点儿便宜,也不无不可。至于你们姑苏想要的和平,我带来了。至于是打还是和,您说了算!”张 士诚深深的望了叶兑一眼,道:“这便是你们应天谈判的态度吗?我不觉得你们应天这种态度,我们可以谈下去。他朱元璋也不过是一方小诸侯而已,兵不过二十万,地少人稀,百姓穷困,他拿什么跟我继续争下去?我们姑苏这一次打了胜仗,还主动与你们和谈,已经显现了极端的仁义,怎么,这么大度的和谈,你们还不是真心接受吗?”叶 兑的表情很是凝重,看了朱振一眼,嘴唇微微张开,如何也说不得一个“不”字。以前浑浑噩噩为人,从来不知道尊严二字。可 是自从入了应天阵营之后,叶兑方知道何为尊严二字。 朱振在姑苏的手段,纵横捭阖,智计百出,所有人都惊为天人,心生佩服。可 是到了自己这里,却不得不选择与敌人和谈。 而且还是在敌人如此得意的情况下,这让这位老先生感觉到深深的打击。 见到叶兑沉吟不语,张士诚已经知道哪怕自己失了先机,但是北线战场自己占了很大的光,若 是继续打下去,自己甚至有机会拿下扬州。腰 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可是个繁华到不能再繁华的地方,在朱元璋那个秃子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既 然打不下来,那么老子就强行要过来。张 士诚轻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无话可说,就把和约签了。你我双方之间,三年内,互不干涉,边疆之地,严禁挑衅。至于挑起战争,错事我们姑苏有错再先,我们愿意将北线精锐退出你们的地盘,同时将泗州主动让出来,但是有一条必须有朱振治理,而且你们应天不许派兵驻守。当然,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朱振这小子必须迎娶我女儿。” 朱振看了张士诚一眼,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家伙,可是他能怎么办?眼下自己连太尉府都出不来,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做出应对之策。 朱振并不是怕事儿的人,但是却也知道,一旦张士诚的士兵入境,本土的百姓势必会被战火波及,生活和家业顷刻间会毁于一旦。叶 兑闻言,再也不复当初的慷慨高傲,拱手道:“太尉,可否容我应天考虑些时日?” 说出这句话,叶兑的脸色甚至有些苍白。身 为读书人的尊严,彻底没有了。朱 振见叶兑竟然答应了张士诚的无理要求,停止交战。要知道眼下南线,李文忠正打的李伯升节节败退,在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将张士诚的主力歼灭。错 过这一次机会,等到张士诚恢复元气,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朱 振刚要上前,却被叶兑再次拉住。 张士诚扬起下巴,睥睨着台下的二人,冷冷的说道:“不能在拖延了,谁知道你们应天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若不是称王大典势在必行,你以为本王愿意与你们和谈?”叶 兑躬身行礼道:“既然太尉诚心和谈,我应天也不是穷兵黩武之地,不过正如太尉所言,战事有你们一方挑起,所以我们要加上两个条件。” 张士诚颇为不耐烦的看着叶兑道:“说。” 叶兑道:“第一,既然是和平,三年之期有些太短了,临行前我主嘱托在下,若是真的和平,便要尽量长期的和平,以十年为佳。第二,释放人质。我应天的尊严可以不要,但是人质必须带回去。” 张士诚看向群臣,哈哈大笑起来。众 臣僚也放声大笑,整个王殿都回荡着众人肆无忌惮的笑声。 与朱元璋交手那么多年,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 张士诚放声道:“十年便十年,至于人质也可以给你。不过有一条,这俘虏是我们凭本事抓的,不能白给,本王要扬州之地,不然你们领回去的人质,只能是一具尸体。”叶 兑义正言辞的抗拒道:“太尉,既然你们已经换取了和平,为何对一个扬州念念不忘呢?”张 士诚蔑视的看了叶兑,说道:“你看看你们应天那副穷酸样子,如何治理的好扬州?扬州百姓在你手底下就是遭罪,还不如给我治理,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叶 兑看了一眼廖永安,长叹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签订约书的时候,朱振根本没有上前,是叶兑替朱振签订的,从此之后张士诚与朱元璋迎来了所谓的和平。朱 振看的清清楚楚,这位老大人在签订合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在发抖的。而 张士诚看着适才还高傲不凡的叶兑被自己的手段轻易击溃了自信,越发的骄傲。 朱秃子啊,朱秃子,你也有今天。叶 兑签订完和约,倒在了大殿之上,昏迷不醒。因为签订了和约,朱振迎娶郡主,成为张士诚女婿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朱振带着老大人回驿馆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阻拦。朱 振将老大人搀扶到床上,正要去请医生,却见老大人的手忽然张开,拽住了自己,神色清明,如何有当初在大殿上昏迷时候丝毫萎靡的样子。“ 叶大人,您没事儿?”朱振一脸震惊道。 “怎么小子,你还盼着我有事儿?”叶兑面带微笑的看着朱振。此 时此刻,反而让朱振疑惑不解。按理说,签订如此丧权辱国的合约,以应天人的尿性,不拔剑自刎已经不错了。 这位爷竟然指使在张士诚的大殿里装昏了一下子,肯定有阴谋。 见朱振一脸疑惑不解,叶兑笑着摇摇头道:“臭小子,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签订合约,让你拿泗州换扬州是主上的决断。”朱 振更是疑惑不解了。泗州之地,比起扬州之地真的差远了。“ 其实此事从张士诚有意和谈的时候,应天就已经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廖永安这个家伙这么不争气,竟然让人家突破了防线不说,还被活捉了。真的晦气。”叶兑拍着床案,长叹一声道。 “可是就算是想要接受和谈,战线失利,也不该把扬州给张士诚啊!小子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扬州是什么地方?泗州是什么地方?这能比吗?你们不会是打了个败仗,就怕了吧。”朱振埋怨道。因 为在朱振看来,他们的作为,无疑是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 叶兑并没有直接回答朱振的问题,反而问道:“小子,我问你,此次和谈,不论张士诚和主公谁得利,但是泗州之主以后都是你,你就不开心吗?” “开心个屁!耻辱换来的地盘,有什么开心的?张士诚确实有点儿治理地方的能力,但是却不具备征伐天下的雄主之气,把扬州给他,将来国公征伐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你让我如何开心的起来?”在叶兑的注视下,朱振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一脸的恼火。 叶兑是读书人,仁义常常挂在嘴边。朱振这么说,在他看来朱振这种坏小子,应该是不在乎普通百姓生死的。但 是看他言辞恳切,根本不似作假,心里也不由的佩服了几分。“ 小子,天下争霸导致百姓有所损伤,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既然已经失去了先机,就要将损失降到最小,从战略大局上谋取利益。你在姑苏做的确实不错,主公全都看在眼里,但是你却绝对不知道,这一次我应天对外征战,击败了陈友谅不假,但是损失也格外惨重,而李文忠那边儿与李伯升、谢再兴的战事损失也格外的惨重,最重要的是方国珍蠢蠢欲动,大有进犯我应天之地的野心,胡深无奈之下只能分兵半数,去应对方国珍。现在李文忠孤木难支,小子你说这仗还能打吗?” “方国珍?”朱振皱眉道,“天禧,取地图来。” 朱振从姚天禧手里接过地图,本来想了解下应天的处境,但是打开地图,但是眸子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泗州。忽 然明白了什么。 “这张士诚莫不是傻了?泗州他也敢拿出来?南北如此狭长之地,泗州仿佛一把剑把他懒腰斩断,若是战事一起,他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这是哪个蠢货给他出的主意?”朱振眼里绽放起光彩说道。闻 言,叶兑倒是大吃一惊,严重精光闪闪,赞叹道:“不错,不错,小子以后老夫便是你的搭档了。还有,此次你出使姑苏功劳甚重,沉重打击了张士诚的势力,主公已经上奏明王,封你为明光县男爵了,臭小子你可是主公手下第一个封爵的,来跟老夫说说,有什么感想?” 朱振的表情却是不出叶兑所料,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表情呆滞的说道:“老子封爵了?” 第九十五章 改变世界的小研究 夜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好 男儿本该志在四方建功立业闯下莫大威名,流芳百世。 可是不知道为何,当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一名爵爷的时候,朱振竟然感觉到了莫大的惶恐。 爵位代表着更大的责任,而自己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不 出意料,朱振竟然失眠了。 似乎为了庆祝应天与姑苏的重归于好,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朱 振来了元末还从来没有失眠过,但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骑 着小红冒雨在姑苏的街道之上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将小红累的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自己也疲惫了不少,愣是没有任何睡意。这 一次若是真的做了泗州之主,那么自己将要面对的问题非常多。 是安心做朱元璋的臣子?还是做张士诚的臣子?按 理说,自己若是继续做朱元璋的臣子,那是顺应天下大势,将来朱元璋登基称帝,自然有自己的好处。 但是泗州朱元璋不派兵马,而且那里的形势也非常的复杂,如果不讨好张士诚,将来自己面对的,绝对是灭顶之灾。朱 振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是心里却又不得不服气,朱元璋收拢人心的本事,第一时间给自己申请了爵位。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连他最亲近的臣子,徐达和常遇春都没有任何爵位。 将来有一天,朱元璋龙登九五,自己还不得跟其他开国功臣一样,能够做到国公的位置上去? 而就在朱振夜不能寐的时候,驿站的大门被敲开。新 换的驿丞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因为这架马车里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郡主殿下。 驿丞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做的,这个人一定要熟悉姑苏的一切人和物,而郡主恰恰是他们这种小人物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 但是姑苏刚刚遭受大难,现在还有很多乱兵没有清除,如果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肯定跟上一任驿丞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此 时此刻,驿丞心里不断埋怨郡主,你马上就要跟应天的使者成婚了,为何还来私会? 您能不能给小的们留点儿活命的机会?郡 主的声音清冷,“朱振呢?”“ 郡主,您请跟我来。”驿丞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领着张灵凤去了内宅。回 到驿站之后的朱振无事可做,朱振心情烦躁之下,便唤姚天禧花了些银子,弄来了织布机和纺纱机,想要研究一番。 在他的历史知识储备里,英国的工业革命是飞梭的面世和珍妮改良了纺织机开始,自己既然要做一方首脑,那就要造福一方,不能跟张士诚一样让那么多百姓吃不饱饭,那么自己能不能研究研究这种东西呢?反 正闲来无事,睡不着觉,不如搞搞研究。 朱振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当初研究绷带也是这样。如今想要做机械改良,朱振也立刻投入到行动中来。 只是第一次研究,并没有什么头绪,连郡主到了自己书房,朱振都不清楚。 张灵凤吩咐驿丞退下,自己安静的坐在一边儿,看着朱振摆弄母亲大人口中经常提起女人应该接触的东西。 男耕女织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这是做什么?”许久之后,张灵凤忍不住问道。 “研究飞梭和纺纱机,两种可以加快织布和纺纱的工具。”朱振下意识的回应,下一刻才意识到,来着竟然是郡主。 “你怎么来了?”朱振疑惑道,“你的伤可刚刚好,休要静养。”“ 睡不着觉,出来逛逛,天天被关在府里,我的骨头都开始发痒了。”张灵凤埋怨了两句,好奇的看着朱振手里的东西,笑着问道:“能跟我说说你想做个什么样的机器吗?我父亲的手下一直说,研究更强大的武器,火炮、火铳、战车,才是争霸天下的利器,你们应天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朱 振自然不会告诉她,正是飞梭和珍妮纺纱机引爆了工业革命。让英国拥有了成为日不落帝国的资本。真的这么说了,她会认为自己疯了。因 为这个时代,傲气十足的华夏人,尽管处于战乱之中,依然是看不起四周的蛮夷的。至 于研究飞梭这东西,对于一个开过直升机,研究过各种武器器械的大佬老说,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 谓的飞梭,其实就是一个安装在滑槽里带有小轮子的梭子,滑槽的两端装上弹簧,使梭子可以快速的来回穿行。在 这之前,织布都需要两个人配合,而有了飞梭就可以一个人完成织布工作,这相当于一下子提高了一倍的生产力。而且使用飞梭,可以织出更宽的布匹,在这个世界绝对属于创举。制 造弹簧需要锻造,朱振手头没有现成的工具,便从背包里寻了跟铁丝,自己做了两个简易的弹簧安放上去,然后跟个女人似得开始试验。 确实有些简陋粗糙,但是原理朱振却都明白。只要制造出水利锻压机,应该就能大规模的制造。这东西的科技并不算朝前,弹簧这东西青铜器时代就有了。而西方早就把弹簧运用到了精密的钟表之中。“ 我发现很多流民种不上地,我想改善生产技术,让他们做工,有钱挣,到时候就不用逼得造反了。”张 灵凤听闻这东西竟然可以解决流民问题,她若有所思道:“我努力的是提高武技方面,你这些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毕竟我才是女人。”换 做旁人,朱振一定会赞叹她是个贤惠的女子,可是对面的喜欢舞枪弄棒的张灵凤,真的指望不上。天 气有些炎热,张灵凤穿的薄衫被汗水浸湿,鼻尖上渐渐透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又不讲什么尊卑之类的,就蹲在朱振一旁,看朱振捣鼓。朱 振看她跟个好奇宝宝似得,就坐到一边儿休息,用蒲葵扇给她扇风。张 灵凤明显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朱振研究的这个东西非同一般,但是他却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想到朱振的阵营,张灵凤就明白了。“ 不想说就算了,送我回家。”张灵凤撅着嘴说道。朱 振本身就睡不着觉,送她回府也未尝不可,但是想到张士诚跟张辰那丑陋的嘴脸,就懒得动。“ 你的女兵呢?”张 灵凤虽然并不似雨荷那般聪慧,但是却也能看出朱振为何心不在焉。 “哼!男人!”张灵凤起身,委屈中带着气愤离去。朱 振望着张灵凤的背影,江南女子多是小家碧玉,像是她这般亭亭玉立,身材高挑的却不多。尤 其是她起身间,那一抹颤动的弧度,惹得朱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 不料紧走了两步的张灵凤忽然转过头来,坏笑着又道:“哼,男人。” 朱振有些尴尬的对着一脸奸计得逞的女人摆手,然后不管乱糟糟的书房,将她送出驿站。 目送着马车离去,朱振的表情颇为复杂。最 后伸出手来,摆摆手示意送别,也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夜太深了,研究机器研究的朱振两眼发花,看不清楚。回 到书房,愣是依然没有睡意,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回去收拾机器。 弹簧和飞梭都收拾好藏起来,这东西万万不能落到姑苏人手里,不然以他们这边儿大商人的本事,到时候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最后回到卧房,洗了把脸,这才躺回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约的缘故,朱振的脑海里总是闪现她的影子。默 默的干笑的两声,慨叹自己的命运坎坷。还 是将心思放在纺纱机和飞梭上面吧。女人那里有机器好玩儿?救国救民的你怎么能浪费时间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朱 振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可不知道为啥,她的影子又出现了。那 个战场上驰骋的女孩子,骑着一匹白马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可 怜了双世老光棍朱振。辗 转反侧,朱振决定明天一定要弄点儿冰块来,不然这样的日子可就真的没法过了。 他没想到,在古代没有热岛效应的城市也是那么热。第 二日,天尚未大亮,驿丞依然苦着脸接待了君主。 君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跑到朱振卧房,索性雨荷最近以月事为由,与朱振分房睡了,不然少不了尴尬。见 怀里捧着蒲葵扇,谁的昏天黑地的朱振,忍不住坏笑连连,推了推朱振,“起床了。”反 正两个人有婚约,她也从来不在乎什么礼教之类的东西。 睡得很沉。 自从受伤之后,张灵凤尽量让自己淑女一些,毕竟要嫁人了。无 奈之下,拿出往日里的脾气,仿佛在战场上一般,怒喝一声,“起床了!” 睡梦中朱振猛地起身,从枕头底下拿下一把剑,差点儿把张灵凤扎了个透心凉。“ 你怎么又来了?”朱振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还那么早?” 张灵凤看着朱振睡得懵懵的,还带着跟个孩子一样委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很是开心的笑了,原来你这家伙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半 个时辰,洗漱完毕的朱振被张灵凤拉上了战马,俏皮的笑道:“我身体还没恢复,但是想骑马了,我们两个骑乘一匹。” 第九十六章 流水若有情落花莫无意 沉吟了许久,朱振还是将她抱上了战马。 端着早餐的端木雨荷朝着朱振的卧室走来,见朱振竟然抱起了张灵凤,脸瞬间白,一转身退了回去,并未让朱振现。 小姐,我去赶走那个小浪皮子。随后赶来的宛娘看了一眼,便燃起了怒火。 雨荷摇摇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平静道:不用,这是命。先把粥温在锅里吧。 张灵凤因为养伤的缘故,身上多了不少肉,抱她上马的时候,手上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朱振诧异的看了张灵凤一眼,天气炎热,她的穿着比较清凉,光洁的双腿跨在马腹上,上衣的衣襟被撑得高高的,出现了一个让人喷血的弧度。 她嘴里叼着不知道的青草,双手慵懒的扎着自己的头,赶紧的,我最近都要憋疯了。 她用双腿去蹭身后的朱振,可是看到自己动作幅度越大,裙子露出的部分似乎越多,迎着路人诧异的目光,终于害羞的收了回去。 朱振收回视线,尽量平复心跳。 挥动缰绳,战马慢吞吞的在街道之上跑起来。姑苏城虽然经历了战乱,但是毕竟是张士诚的老窝,人家正在快的恢复之中。张灵凤像是雏鸟倚在雄鹰怀里一般,对着街道上忙碌的百姓,小时候,爸爸贩私盐,我经常跟着呢,你看到那个卖糖人的没有,我小时候经常吃他家的糖人哩,叔叔兄长 们,可喜欢我了呢。你慢点儿,我要吃糖人,还有糖葫芦。 张灵凤朝着朱振撒了一通娇,朱振无奈从口袋里拿出些碎银子递给他。 你这是要养我啊。张灵凤一脸的俏意。 朱振苦笑着道:你再不买,人家就溜达走了。 李大爷,还记得我不?马背之上的张灵凤朝着糖人李挥挥手。 糖人李闻声看了眼,大惊失措的,手里的糖葫芦就掉在地上都不管,喊一声:张家闺女来啦!快跑啊! 朱振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便是你说的他们都喜欢你吗?朱振瞬间对张灵凤的童年好奇起来,张灵凤看众人如旋风一般逃跑,索性死了心,哎,小时候我爹是盐贩子,你知道盐贩子的,很凶的,我想吃什么,都让爹爹抢的。等 我爹做了一方之主,他们更不敢收我钱了。 朱振,你说的我就不能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找个普通人做相公,男耕女织的过一辈子吗? 看着她失落的模样,朱振笑着说道: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干嘛?我们出城跑跑怎么样? 提起骑马,她瞬间又开心起来,精神抖擞,气势昂扬的挥挥手,走起!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朱振忍不住勾了勾她的鼻子,惹得她的脸颊瞬间羞红起来。 他还是喜欢我的,他就是不喜欢被父王逼迫。一定是这样的。 朱振一提缰绳,本来想溜达溜达就带你回去的,看你情绪不高,作为大夫应该善待病人,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天生的骑士。 说完纵马冲向城门,城门的看守见马上坐着郡主根本不敢阻拦,赶忙搬开鹿角,让出去路。 朱振的坐骑小红,那可是应天的宝马良驹,在主人的操控下不停的加,而且跑的异常平稳,根本感觉不到颠簸。 来,准备好,要加了。 姑苏的士子,也有些富贵纨绔,在城外骑马比赛,却顷刻间被朱振越过去。 张灵凤一脸不开心道:我们姑苏的爷们太差劲了,连你那么年轻的家伙都跑不过。 可是想起那些骑手一脸灰白的模样,她又忍不住自豪起来,这个厉害的男人,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应该自豪啊。 马背上的朱振,与平日里完全是判若两人。 我不是看不起姑苏,而是你们姑苏的百姓富贵久了,已经忘记了男儿的血性。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睡最漂亮的女人。 还有男子气概啊。 比什么潘元绍强太多了。 真的好喜欢啊。 感觉在他怀里,跟他一起起马,有种看着在战场上厮杀的感觉。 上一次他指挥战斗的时候,模样就跟现在一样迷人啊。 优秀的男人总是被女人仰慕的,这点儿无法否认。 更何况在姑苏城憋了太久的朱振,疯似的让小红加快度。度越来越快,仿佛驾驶着装甲车一般。出了城,跑了十几里,看着路上慢慢的再次出现流民,他才说道:诺,你看,别说我嫌弃姑苏,你看看那么富裕的地方,却依然有那么多流民得不到安置,姑苏的官员是 得等的失职。 应天没有流民吗?张灵凤不服气的问道。有!但是应天的官员会想尽一切办法安置他们。我们为什么造反,不是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要让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不然他们有朝一日会造我们反的,就跟前些 日子的姑苏一样。 马背上的张灵凤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偷偷瞄着朱振,只能看清楚一个侧脸,侧颜也很英俊,比起那些穷酸书生要强不知道多少。 当然,朱振明显没有停止的意思,你看,这些水渠,完全荒废了,如果能够修复贯通,可以出现起码几百亩的良田。 朱振指着不远处干涸的水渠。张灵凤很少出姑苏,但是却也知道,姑苏是离张士诚最近的地方,最近的地方都治理不好,那么地方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张灵凤拍了拍朱振的肩膀,我知道你对父王有很多意见,我父王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好,但是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不一样好吗?我知道你很讨厌政治婚姻,我也讨厌。 如果你真的不同意这桩婚事,我们可以假成婚。一直各种不满意的朱振听了这句话,忽然勒住了战马,忍不住抚摸着她的长,这件事情委屈你了,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将来我们爆冲突,你能理解我吗?张灵凤噗嗤一声笑了,拿出墨迹未干的和约,哎,你想什么呢?你们一下子签了十年的合约哎,扬州都落到我父亲的手里了,朱元璋那么穷,连最繁华的城池都丢了,他 怎么有本事来打姑苏? 女人啊,眼皮子终究是太浅了一些。朱振耐心的说道:你终究是没去过应天,不知道应天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可以这么说,应天就是一头一直在成长的猛虎,而你父亲却是坐在羊群里享受生活的狼。 时间久了,狼就会变得不在凶猛。一群羊闹事儿,你父亲这只狼都镇不住,更何况老虎来了呢? 你们男人真烦!天天讨论这种天下大事!你是跟我出来玩儿的好么?张灵凤见说不过朱振,便有些不开心了。 未来的事情随说的清呢?让我们一起领略下姑苏的美景吧。只要不谈政事,朱振的心情就会变得舒畅。 活了两辈子,他本来就不喜欢政治这种糟心的事情。军人,纯粹简单。 小红许久没跑了,爬坡的时候,有些慢吞吞的。因为刚下过雨,地也很滑,战马好几次差点儿摔倒,朱振都与小红完美配合,没有摔倒。 张灵凤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兴奋的哇哇叫了起来。 我跟你说,你最近胖了太多了,如果我家小红罢工了,摔着你我,我可不负责。 朱振。张灵凤小心翼翼的看了朱振一眼,最后试探道。 嗯? 你真的不喜欢这桩婚事吗? 朱振沉默了许久,并未回答。张灵凤又是哈哈大笑,不过许久才又开口道:我自小就跟别的女孩儿不一样,他们躲在深宅大院里绣花,看西厢记,幻想找个才子成亲。我就不一样,我喜欢粗糙的男人 ,我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哪怕是天塌了,大地陷了,只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也开心。 我知道,对于应天和姑苏之间的安排,让你非常不满意,但是我不希望成为你心里的负担。你如果不爱我,可以随时离开姑苏,就是现在也可以。 张灵凤的笑容敛去,眼里全都是泪水。 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有一万刀在搅动着,那种疼痛比头痛都让人难过。 痛的让人不想活了。 朱振望着远方出神,但是却并没有异动。哭的久了,张灵凤擦干净眼泪,仿佛最后一次躺在朱振怀里,张灵凤一脸满足,像是贪婪的孩子依赖母亲的怀抱一样,你是天空的雄鹰,大海里的蛟龙,你的人生注定不平凡,如果因为我,让你绑上了枷锁,我会难过的。我爱你,所以我可以让你走。朱振,你别怕,这是我从父王那里偷来的令箭,你听我说,打破西线的军队已经没有粮 草了,他们早晚会撤军的。在姑苏的地界,还有两只凶悍的流寇在闹事儿,我父王没有心思跟你们应天打下去了。你告诉你的主公,他肯定会给你数不尽的奖赏的。 朱振的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但是张灵凤却看见了,你不必顾及太多我的感受,想说就说便是。 朱振撇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但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薄幸。男人可以一事无成,但是不能辜负良人。 张灵凤忍不住赞叹,你果然是姑苏的那群凡物不一样。 朱振停住战马,在树荫下摇摇头,你不要这么夸我,我其实很禽兽,我做过很多禽兽不如的事情。 朱振的战马跨越山坡,越跑越快,像是一道风。 张灵凤忍不住呐喊,朱振,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振挥舞着马鞭,畅然道:老子要跨越一道又一道山峰,最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 你呢?朱振大声问道。当然是征服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张灵凤使出全身的力气呐喊道。 第九十七章 让我做一次女王大人 夏雨说来就来,城外游玩的年轻男女都纷纷往回逃去。已 经顺着山道到了山顶的朱振却并不怎么着急,在狂风暴雨中打仗那是经常有的事儿,而且根据他观察,姑苏最近也没有持续不断的雨。 对于这种情况,身居姑苏城多年的的张灵凤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何况这里就紧挨着姑苏城,真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灵凤忽然问道:“对了,你那东西似乎大有搞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说呢?”朱 振讪讪的笑了笑,“那东西啊,第一次弄,只是有个想法,倒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只是你看看那些无处躲雨的流民,你是不是认为他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呢?”雨 哗啦啦的下,朱振的脸颊泛起了温柔的笑。张 灵凤的眸子里泛起一抹苦意,过了许久之后,开口道:“有些地方,父亲做的确实不够好,但是你应该理解我,作为女儿,不能指责什么的。” 朱振能说什么?只能安抚,细雨打湿了两个人的衣衫,不远处有个年轻的书生,朱振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却见他背着个箩筐,逢人便送一把伞。 张灵凤眸子里泛起笑意,“你看,还算有些善良的人的。” 朱振赞美,“以前只知道你们姑苏的学子,只会吟诗作对,今日得见也不全都是矫揉造作的家伙。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番。” 张灵凤远远的看着,“我父亲没读过书,他说读书人都大本事,所以起事以来,重用了很多读书人,但是真的能帮他做大事的读书人却没有几个。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终究有人愿意为百姓做事的,不如你,不就像是想做这个世界的大英雄么?” 朱振啧啧的笑了笑,“你这动不动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夸张了。” 张灵凤轻轻摇摇头,“我虽然看不懂你设计的东西,但是我知道他可以提高生产力,我不知道哪个东西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能帮着人做衣服,可以让更多人有衣服穿,让更多的贫苦人挣到银子活命。” 朱振呆了一下,“张灵凤,你真的就看了两眼就看出来了?”张 灵凤笑得有些自信,“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我也想过拯救城中的流民百姓,也走访过很多人家,但是却没有思路。我也找过很多读书人,但是他们却只会跟我说一些大道理。坏家伙,你的本领很强,但是我怕你走上邪路,一定要坚守本心。不要像是我父亲那般,他早就忘记了当初率领大伙抗击元朝的日子了。”朱 振看着张灵凤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张 灵凤指着不远处的书生道:“你以为我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行侠仗义过吗?可是等到他有了权利,有了富贵,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考虑的事情就会慢慢转变。父亲经常说,纯粹的善良,会让他粉身碎骨,我虽然并不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我也能看出,他的心里并不是没有了一丝的善良。你或许不知道,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就能辨别他心里的颜色。” 朱振有些惊叹,“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般见识,哪怕是我对姑苏有成见,但是我却不得不说,你说的有那么个道理。人造朝堂,身不由己。” 张灵凤抢过朱振手里的缰绳,悄无声息的赶着战马,“局限性啊,很多出身低微的人,到了新的层次之后,就会茫然无措,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一个女孩儿家,也没读过什么书,想要帮他也就更加的困难了。”这 眼光、思路、格局比起现下很多藏身于阁楼之中的大小姐不知道要强多少。朱 振惊叹之余,却不敢苟同,“话说的没错,但是却用不到我身上的。我虽然没有拯救世界的野心,但是我却知道责任二字。浑浑噩噩的做法,不是我的风格。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最基本的责任和操守。纯粹的为了自己的富贵,是无法长久的。”张 灵凤不仅不气恼,反而点点头,“所以我也越发的感觉父亲的权利无法长久,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说法,哪怕是有一天父王败亡了,他也是个好人,是个曾经拯救过江浙百姓的男人。这一点,哪怕是千百年后,依然会有人记得他。”朱 振好奇道:“你真的那么自信?” 张灵凤笑眯眯的道:“当然,我看得出来,这些普通百姓最为知足,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 朱振心里多了些佩服。果 然,这雨没有下多久,蒙蒙细雨变成了艳阳天,朱振任凭张灵凤驾驭着小红离开山坡,赶回姑苏城。地 略微有些滑,朱振顺道将雨后的姑苏周围的环境记载哪里好,真的有一天,不论是哪位将军率领大兵进攻姑苏城,这些东西都是有帮助的。 张灵凤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朱振说着姑苏的风土人情,其实两个人走的都很是小心,稍微不留心,战马失去控制,掉下山坡可不是那么好玩儿的。道 路湿滑,比来的时候耗费了不少精力,回到官道之上,朱振吧靴子的谁拧干,这才重新上了战马。张 灵凤的还在跟朱振讨论着如何拯救这些流民的事情。 这也让朱振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自己不能因为反感一个人,就彻底的看清了一个人,甚至看轻他身边的人。那样看问题太过于片面,他女儿说起张士诚过去对待百姓的事迹,可以看得出将来应天与姑苏之间的决战,并不会那么顺利。军 人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使命,思路还是如何拿下姑苏,以及让更多的流民过上好日子。 他还真的打算在泗州建立些工厂,容纳更多的流民。心 里有着责任的人,心思不会停歇。 这是张灵凤受伤恢复后,第一次箭雨战马,特别是在这种崎岖的山坡上,她的身体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力量。 多年的经验,让倔强的姑娘很是自信。所 以驾驭小红这种宝马良驹,他明显有些大意。漫不经心的想着跟朱振以后一起的事情。毕竟要在一起过日子,自己一定要跟上他的思路才好。 虽然做不到他这般优秀,但是起码要跟上他的思路啊。渐 渐的,小红感觉缰绳变得有些松弛,缺乏了管控,小红开始肆意的奔跑起来。小 红是良驹不假,可是这里刚刚下过雨,山路很滑。 正在出神的两个人,并没有感觉到战马的速读再加快。水 洼里不知道何时有一块从山顶滚落的碎石,战马踩到随时,猛地扬起蹄子,朝更前方跃去,却不料前方浮草底下是个石坑。 要是朱文正在此,肯定会消掉大牙。 骑术超绝的朱振竟然在马背上失控了。两 个人斜侧着飞向山道胖的峡谷。朱 振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下坡的时候,这山坡本来就比较陡,战马又陷入水坑之中,马失前蹄。 两个人飞速的向着谷底滚去。他 能做到的,只有瞬间将女人抱在怀里。 像是一块圆滚滚的石头,顺着山坡往下滚下去。 在这滚动中,朱振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自己还未来得及建功立业,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但是瞬间又有了个嘲讽的念头,跟这个时代的精英比起来,你的那些知识并不占据多少优势,你如何建功立业? 真的,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脑海里会闪过无数的念头。对 不起。 朱振听到了怀里女人哭泣的声音。朱 振还想在滚落中如果跌入谷底,或者悬崖什么的之前说两句话什么的,可是忽然听到哗啦一声,整个人再次湿透了。接 着流水猛地灌入自己的口鼻。停 下来了? 世界在失控了十几秒之后,终于停止下来。朱 振抱着怀里的女人简单的清洗了下,逃出了水塘。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非常美好,朱振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了。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做。很不讲究的躺在了一片雨后还算是干净的草地之上,莫名其妙的笑吟吟的看着天空。在 这不知名的山谷里,竟然能够看见彩虹。 彩虹像是一座桥,横跨整座山谷。山 林里的鸟儿扑棱棱的抖动着身上的雨水飞出丛林。又 过了一下会儿,当大脑一片空白的朱振终于转身看向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张灵凤,却见浑身湿漉漉的她已经翻身骑在自己的身上。朱 振呆滞之下,甚至忘记了做出反应。那 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已经散开了发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所 谓的气度和从容,全都不见了。只有那晶莹的眸子,痴情的看着朱振的脸颊,“你救了我两次,这两次我都认为我死定了。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一只大手霸气的撕开了朱振的衣襟,露出了朱振宽阔的胸膛。 目瞪狗呆的朱振,“不,不,这里,你……”山 坡上,小红远远的望着主人,不知道该如何爬下山坡,不时委屈的发出嘶鸣。朱 振看着张灵凤的脸颊因为疼痛而带来的变化。 想要推她下来,却听见她坚持到:“别动,让我做一次女王大人。” 第九十八章 沈老的托付 骤雨初歇,留下落梅无数。 女人慵懒的躺在男人的怀里,却见男人的眼神很是迷茫的望向天空。 之前的鱼水之欢,如今却看不到任何的欢乐。女 人的眸子里泛着疑惑的光芒,用手在男人的胸膛上画着圈,很是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我已经有婚约,这种事情便是理所应当好吧,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快乐?”朱 振的眸子望着天空的彩虹,表情颇为复杂,良久之后才道:“在我的家乡,有个叫景泽的少年,面的诱惑的时候,他嘴上却坚持自我,但是身体却会很诚实的说真香。我再想,是不是我其实也是这种人。” 女人轻笑,穿戴着衣物,很是自信道:“才不会。我喜欢的男人,怎么会这等货色。” “振哥,你看看那对男女死不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啊?”张灵凤指着二人起身后,映在水中的倒影,笑吟吟的问道。 看着她在努力表达着自己的心意,朱振心疼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以后这种情话,让我这个男人来说就好。你不应该这么辛苦。”张 灵凤笑道:“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优秀的男人矜持,而我们女人呢,如果再端着,就白白的错过了姻缘,所以该主动的时候就主动。不然呢,如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呢。”朱 振神情的凝视着张灵凤,眸子里仿佛一潭春水,柔声说道:“你越是这样,我也是愧疚。从此以后莫要这样了,我会心疼。今日回府,我便与太尉提亲。” 说着,朱振俯身从地上用草结了个手环,单膝跪地,表情庄重,“张灵凤小姐,我这个人缺点很多,也没有那么多本事,你愿意以郡主之尊,嫁给我一个穷小子吗?” 张灵凤眼中含泪。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当他真心实意的说出想要娶自己的时候,在她心里这一刻比父王逼迫他穿上婚服都要重要。今 日说放走朱振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么的难过,只有她自己清楚。她 是多么担心就此失掉这个男人。但 是她又不愿意逼迫他。 张灵凤张开双臂大声喊道:“我愿意。” 朱振起身,将手环戴在她的手上,她纵身扑进了朱振的怀抱,朱振拦着他的柔若细柳的纤腰,轻轻抚摸他柔顺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虽然这话说的比较渣,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我遇到你比较晚,我已经有了两个属于自己的女人,你确实不是我的唯一,但是我绝对会给你属于你自己唯一的幸福。” 张灵凤的脊梁微微一僵,虽然他知道朱振有一个女人,但是她如何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三个属于朱振的女人。 虽然心里酸楚,但是这是自己的选择。她只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幽幽地道:“没什么,我男人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正是证明他很优秀,我才不会嫉妒。”朱 振叹息道:“灵凤,既然和约已经签订,我与你成婚之后,我势必会去泗州的。到时候你母亲会不会忍不住留住你,不让你走啊?”张 灵凤没有听出朱振的画外音,很直接的说道:“没事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你,肯定要随你去泗州的。大不了,我多回来看看她便是。” 朱振摇摇头道:“若是她舍不得你走呢?” 张灵凤这才明白朱振的意思,自己的父亲母亲会以这种理由拦住朱振,让朱振留在姑苏,那么姑苏在不仅是在名义上,还是在实际上都会在姑苏的掌控内。张 灵凤思索再三,很认真道:“我管不了父亲和母亲大人的选择。但是我既然选择嫁给你,那么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听你的。”朱 振抚摸着张灵凤的秀发,苦笑道:“委屈你了。” 张灵凤道:“我才不委屈。倒是你,别动不动委屈我了,你这样会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的。既然父亲让我嫁给你,那么他心里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了。”朱 振心里暗叹一声,“我朱振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媳妇?莫非上辈子,我真的拯救了银河系?”两 个人既然下定了决心,自然没有心思在这山谷里游荡,要是让姑苏发现郡主和使者都不见了,肯定会派人寻找,惹出不必要的慌乱来。两 个人废了一番力气,重新爬上山顶。小红见主人终于爬上来,而且没有什么损伤,不停的用头蹭着朱振的胳膊。 有上一次的经验,朱振自然不敢让张灵凤再次驾驭战马。而 是自己牵着马,重返姑苏。 雨后天晴,那些避雨的百姓重新出现在路上,再次恢复熙熙攘攘的景象。路 途之上,女人像是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很是美丽,嘴里唱着空灵的歌曲,朱振的眸子却在四处打量。心 里暗道人民的韧性果然强悍。无 论是狂风暴雨,亦或者战争,都无法阻拦人民纯粹的好好活下去的欲望。忽 然两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在 临近护城河的方向,一头戴蓑笠,神情矍铄的老者,正捧着竹竿正在钓鱼。年 轻人恭敬的侍立在一旁,面容恭敬。朱 振拍了拍张灵凤的肩膀温柔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张灵凤好奇的看了两眼,哦了一声,牵着马等待朱振。 那老者似乎早就预料到朱振会来一般,对着年轻人摆摆手,示意他给朱振搬来张椅子。年 轻人将椅子支好,朝着朱振欠了欠身道:“沈醉见过主家。” 朱振对于沈醉这段时间的付出非常认可,朝他点点头,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位便是沈家老爷子吧。”沈 醉恭敬的点点头。朱 振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应天朱振见过沈老爷子。”“ 不敢当。不敢当。犬子在您收下做事,还请您多为照顾才是。”老 者摆摆手,示意朱振落座。 朱振也不客气,坐到了老者身边儿。老 爷子看起来非常精神,没有丝毫被流放后那落魄的模样,看来沈家的势力确实庞大,就算是朱元璋精准的打击了一波,也没有伤及沈家的根本。老爷子虽然被流放,但是却辗转来到了姑苏,看状态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沈 老眼眸望着护城河水,古井不波,很是平静的说道:“爵爷恐怕不知道老夫为何要咋这个时候与您见面吧?”朱 振微微一惊,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沈家的势力如此庞大,朱元璋找小明王给自己申请个男爵的事情,自己也才刚刚知晓,他们这边儿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老 者看朱振错愕的表情,微微的笑了笑,“我们沈家虽然没落了,但是多年行商走遍天下,耳目还是有一些的。应天这边儿消息隐藏的非常好,但是小明王那边儿就未必了。爵爷如果想要顺利掌控泗州,还需早早离开姑苏才是。不然让张士诚闻到阴谋的味道,这泗州你想去怕是就去不了了。” 朱振听沈老这么一说,顿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恍然道:“沈老,原来你想……” 沈老笑道:“这泗州本来便是我们沈家的大本营。”朱 振苦笑道:“沈老,你这是何必呢?我观沈醉这小子颇有才华,愿意扶持他一把,是怕埋没了人才。可是沈家家大业大,若是掺和进来,将来有一天,若是成了应天一样的下场,敢问沈家就算是实力雄厚,又能经得起几次这般浩劫呢?”沈 老的表情依然风轻云淡,“狡兔死,走狗烹,纵然是沈家也怕了。只是偌大的家族,若不前进,终究落寞的一日。如今我还活着,沈家还坚持着,若是我没了,沈家没有了支撑,必然会粉身碎骨,还真指着让他们拿着个聚宝盆过日子?” 朱振不解道:“既然您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那您还让您家里人掺合什么?在小侄看来,有沈醉一人,沈家便倒不下的。”沈 老摇摇头:“指着他,还撑不起一个沈家。再者说来,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就不信这天下容不得商人,我沈万三哪怕是死,哪怕是我沈家陪着我死,我也要为天下商人寻出一条路来。”朱 振也颇为感慨道:“我与沈醉的合作也算是愉快,既然老人家执意如此,那我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上一把。”沈 老道:“小子,我观察你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这辈子,旁人不服,就服朱元璋,别看这秃子心狠手黑,但是他有本事从一个和尚闯出偌大的家业,那绝对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他 看中的人,肯定不会错,你到泗州之后,我沈家人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扶持你,但泗州之地的形势复杂,你能走到哪一步,也只能看你的本事了。”“ 对了,此去泗州,你一定要小心一个人。”“ 谁?”朱振疑惑道。“ 陈遇春之子陈海平。此子出身名门,在当地士林颇有威望,此时他已经与陈王两家结成联盟,以结社自保为由,集结了三万兵马,欲对你不利。”老者有些担忧的看向朱振。、却 见朱振并没有丝毫的担忧,面色平静的说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百姓会做出他们正确的选择的。” 第九十九章 纳吉 对于将闺女嫁出去这件事,在张士诚心里一直是个疙瘩,倒不是说闺女貌丑,找不到好的归宿。实 在是闺女太挑,一般的才子看不上。她能看上的青年才俊倒也不是没有,但是但凡闺女能相中的,皆是高门大户,这些高门大户看不起张氏这种暴户式的家族,根本不屑于与张家攀亲。更不要说张灵凤性子跳脱,喜欢练武,整日里抛头露面,大户人家避之不及,至于结亲更是难上加难。 眼下潘元绍疯癫,外界更是盛传是张灵凤克夫,自己想嫁女儿都找不到人。如 今能够赖上朱振这等青年才俊,才华横溢不说,而且有担当,一手医术更是惊天动地,张士诚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等到朱振上门提亲的时候,张士诚哪里会拒绝,光是赏赐就够朱振挥霍小几年。刘夫人更是感天谢祖,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至于张灵凤也是偷偷的躲在厢房,透过门缝看着一身正气的叶兑老大人登门造访,当老大人提及求婚之事是,更是双腮绯红,暗暗感觉自己这一把着实是赌对了,若不是自己强行来这么一下,以朱振的性子,还不知道抗争到什么时候。 朱振乃是应天的使者,代表应天的门面。此次迎接张士诚的女儿,不仅是他自己的事情,更是代表着姑苏和应天的和平事宜,婚礼自然不能草率。 先是朱振在姑苏买下一栋豪宅,索性姑苏城经过动乱,有一些豪门大户全家人死绝了。有一大批豪宅等着姑苏的官府处理,朱振买下豪宅也没花多少银两。 朱振与沈家结盟,沈家自然在朱振的婚事上不能小觑。一应婚事所需要的礼物,沈醉跑遍了全姑苏,一应准备齐全。 叶兑虽然在姑苏受尽了屈辱,但是朱振这边儿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也就只剩下他了,老人家亲自跑了一趟,领着十几个亲随,将朱振准备的一应礼物以及拴着红绳的大鹅(代替大雁)亲登太尉府大门纳彩。 太尉府周遭的百姓看见筐里的大鹅,得知了郡主即将出嫁的消息,家家户户鸣放鞭炮,以示庆祝。 叶兑老大人抚摸颌下长须对身边刚刚奔赴姑苏而来的张大舍说道:“没想到这郡主殿下在姑苏百姓心中还算是有威望。男爵这桩婚事,虽然面子让张士诚都拿去了,但是喜得一贤内助,也不算是委屈了他。” 张大舍深受朱振恩惠,现在在军中以负千户之职,此状婚事虽然有张士诚强行逼婚之嫌,但是毕竟是朱振的婚姻大事,张大舍自然亲自调查了一番。听 闻老大人所言,张大舍苦笑着在叶兑耳边呢喃了两句。叶 兑闻言,半响怔然道:“还有这等事情?张士诚好歹也算是一方诸侯,怎么在调教女儿这件事情,如此儿戏?”“ 不然我们跟爵爷说一声,这亲事不然就算了?”张大舍提议道。 “此次怕是真的要委屈男爵了。”叶兑老大人一副大义凛然道。刘 夫人亲自手接下了礼物,吩咐侍女将礼物尽数抬入后堂,笑着将叶兑引入客房,奉上清茶,双方交换了生产八字,叶兑自身也懂得阴阳之礼,帮朱振问卜了一番,双方的生产八字相合,而且有张灵凤的八字有旺夫之吉,倒是打消了老大人不小的疑虑。 姑娘性格野是野了一些,但是嫁入男爵府,有朱振调教,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懂得相夫教子了。至 于张士诚这边儿根本就没找人问卜,反正张士诚政令都下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没有意义。 当下就说后即是良辰吉日,让应天准备好聘礼,抓紧时间完婚,一副担心应天方面后悔的模样。叶 兑苦笑不已,他如何不知道张士诚所谓的聘礼是什么? 那是偌大的繁华的扬州城。以城池为聘礼,这绝对算是这个时代最豪华的婚礼了。黄敬升作为张士诚的亲信臣子,第二日便与张辰一道领着大队伍来了朱振家的宅子。朱 振自然出门亲自迎接。 朱家大宅子台阶甚高,两旁威武的石狮子庄严肃穆,越的衬托朱家的威严大气。 双方作揖行礼,不似当初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黄 敬升身穿儒衫,头戴逍遥巾,手捧折扇,哪里有那日在议事堂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与临街老翁一般,拉着朱振的手,观瞧着朱振新买的宅子。 见朱振新买的豪宅,绿意满庭,木质的栈道下,是缓缓的溪流,溪流里一尾尾锦鲤排队溯游,仿佛一条水中长龙,柳枝低垂,斜倚着凉亭,宛如一幅优美的山水画。为 了迎接前来新人铺床的娘家宾客,厨房里来来回回的仆人正在准备晚宴。而凉亭里,侍女也煮了茶,点燃了香炉,香炉的麝香散着袅袅香气,甚是惹人平心静气,端木雨荷并没有任何的不快,一袭红衣,双手抚琴,正调琴以待。 黄敬升对朱府的态度甚是满意摆摆手,示意张辰带着人去铺床,而自己则与朱振在凉亭里聊了聊。黄 敬升抚摸着颌下胡须,望着山林沟壑,曲桥流水,心里慨叹自己整日里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在生活一道确实不如朱振。 朱振这小子眼光甚是不错,这园林的假山土丘,甚是逶迤峭拔、真切自然。 饮罢一壶清茶,黄敬升笑着打量着朱振,开口道:“其实所谓的流寇也好,海东青也罢,其实都是姑苏与应天之争吧。谁能想到爵爷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搅弄风云的本事呢?”朱 振微微一愣,旋即尴尬笑道:“小子不知道大人说些什么。”黄 敬升笑道:“小小年纪,做出此番大事,却不骄不躁,也不知道是哪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如此的优秀。你也不必惊慌,我也是听朋友提起此事,才恍然大悟你在姑苏的作为原来是如此的妙不可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向吴王提起此事,徒惹是非。不过爵爷,我也有一言相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呢?” 朱振拱手,面色恭敬,“请长者赐教。” 黄敬升点点头,“吴王也好,吴国公也罢,皆是一方诸侯。而你夹在其间,并不好过。若是以吴王之意,当留你在姑苏。可是依我看,留你在姑苏,除非是将你软禁,不然知道何时你又惹出滔天的麻烦来。 还不如让你去泗州。但是泗州虽乱,你若是去了,却正如鱼龙入海,放虎归山。到时候你若是寻倒向朱元,反而依然是我们姑苏自找麻烦。”朱 振奇怪道:“那老人家的意思是?” 朱振心里明白,如今潘元绍疯了,黄敬升直接成为张士诚儒臣之,自己若是留在姑苏,若是给张士诚效力,势必会成为他的对手。若是与张士诚作对,势必又会成为姑苏的一大麻烦,以黄敬升的意图,是绝对不愿意自己留在姑苏的。黄 敬升笑道:“我的意思是,吴国公与吴王皆是一方诸侯,两者早晚会争夺天下,你夹在中间最好什么都别做。将来不论是谁得了这天下,你都能继续做你的一方小诸侯,你意如何?”朱 振闻言,明白了黄敬升之言,并无恶意。但是他希望自己去了泗州之后,能够摆明立场,不要立刻倒向朱元璋,这样他便可以运作,让自己离开姑苏。 朱振心里清楚,自己若是取了张士诚的女儿,在起兵随朱元璋攻打张士诚,确实违背人伦,为士林耻笑。便 点点头说道:“虽然我并不是如何喜欢吴王殿下,但是他即是我岳父,我如何能做出率兵攻打之举。” 黄敬升闻言,点头道:“如此,我便上书吴王,大婚之后便送你去泗州,并嘱托泗州当地的官员,尽量配合与你。”此 时,张辰等人已经准备好了婚房将婚床铺设完毕,张辰见黄敬升与朱振相谈甚欢,便知道事情应该是谈好了。 走到朱振身边儿,拱手行礼,“前些时日,我对你甚是无礼,还请见谅。” 朱振摆手道:“无妨,无妨,如今我娶了吴王的女儿,我以后也当叫你一句大舅哥了。”张 辰严肃道:“你知道灵凤是我妹子即好,将来有朝一日,我若是听闻你欺负她,我便是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辰与黄敬升离去,一直抚琴不语的雨荷施施然上前,立于朱振身侧,蹙眉道:“这黄敬升确实不简单呢?” 朱振点点头:“确实不一般。眼光有了,谋略也有了,缺的就是格局了。若是身在应天,注定也是一能臣。对了,傧相的事情准备如何了?” “国公派来了朱沐英和常茂。你毕竟为应天付出了许多,婚姻大事不可能委屈了你。” “这俩臭小子来了?来了还回去吗?”朱振皱着眉头问道。 端木雨荷笑道:“这二位少爷在应天属于人人嫌弃的年纪,没有地方做事,国公便一股脑的派给了你,希望你能教导成人才。”朱 振长出了一口气,想起常茂和朱沐英那纨绔形象,心里便是一阵绝望。 第一百章 张士德遗策 朱振要成亲,新宅里越发的热闹。 张大千不远千里来投奔,常茂和朱沐英也来了,据说马二爷也要来,年纪大了,还在路上折腾着。 这些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班底,自己自然要好生照顾着。 可是正想着今天晚上一起喝点儿的时候,一抬头遇见了微服私访的张士诚,穿着一身儒衫,站在自己院子里,望着亭榭发呆。 朱振的眼神里的凝视明显是引起了张士诚的察觉,见他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对着朱振招招手,“小子,过来聊聊。” 这些日子虽然忙,但是朱振却再也没有登过一次张士诚吴王府的大门,本以为摆脱了这个家伙,谁曾想到他竟然又出现了。 对于张士诚,朱振的心思非常复杂,按理说他是张灵凤的父亲,自己应该尊敬他。但是想起他的阴谋算计,朱振如何也升不起尊敬的心思。但 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准岳父,朱振如何也不能见面也不搭理。在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朱振上前,直接作揖行礼,“岳父大人。” “嗯。”张士诚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变了颜色,缓和了许多。 之前张士诚逼婚,朱振嘴里最多喊个太尉,现在忽然一声岳父,倒是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注意到张士诚表情的变化,朱振又是一笑,“岳父大人,称王大典结束了,是不是可以歇歇了?”虽 然不知道为什么朱振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可是张士诚这次登门,可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带 着几分欣喜,他微微点点头道:“是时候歇歇了,不然本王哪里有时间来这好地方。”“ 哦。”朱振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眼下可不是真的轻松的时候,扬州不是个小地方,安排人手,布置兵马,这都是事儿。毕竟所图甚大,需要好好谋划。”“ 你们应天在姑苏有细作?”这 话说完,张士诚的瞳孔一瞬间就收缩起来!一 瞬间,朱振只觉得一把宝剑仿佛忽然刺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 短短的瞬间,张士诚便将所有的可能都在自己的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这事情不可能透露出去,这事儿自己只跟自己的弟弟谈起过,根本没有跟外人谈过啊。 “岳父大人,误会了,应天在姑苏肯定有细作,但是这么高层的情报,他们如何也打探不到的。” 对于这种强大气场的大佬,朱振早就习惯了。 所以面对张士诚的愤怒的时候,朱振依然镇定自若。 此时,他看向张士诚忽然感觉他好可怜,因为他明显没有朱元璋的城府。朱 振笑着说道:“这一次交手,姑苏棋高一着,应天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打探清楚了,实力不足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着跟您谈判,所以扬州只是你吃下去的第一块肉,接下来还有镇江,以及更多的地方。毕竟姑苏死了那么多人,您获得了那么多物资,不用了就浪费了。这种事情不用打听,用这里猜就可以了。” 朱振用手指了指脑子。直面张士诚如同鹰一般锐利的瞳孔,朱振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道。张 士诚看着眼前迎着自己目光,镇定自若的小子,心里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这小子竟然那么聪明,他竟然想到了。不 过好歹是在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只用了片刻功夫,张士诚便镇定下来。 他没有朱振想的那么不堪,起码张士诚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观察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的侍女正在提着花洒浇水,张士诚手里眼神里的凌厉,对着朱振一招手,“去凉亭里谈谈?” 见到张士诚这般,朱振的内心一阵发苦。该 来的还是会来,自己躲不了的。 微微愣神的功夫,张士诚已经转身进了凉亭。随着他用手捏起棋子,随意敲打的功夫,朱振已经收回身来,在张士诚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走进了凉亭。 朱振屏退了侍女,亲自点燃了碳炉,在上面烧起茶水来。 石桌的棋子上,一本《农桑辑要》正摆在那里,农桑辑要被风一吹,露出了不少字迹,张士诚看了两眼,心里不得不佩服好字,至于内容却不是他能看懂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此书的名字记在心里。 朱振见四周无人了,这才摆上紫砂壶,沏了茶,给自己和张士诚一人倒了一杯。张 士诚也暴发户出身,品不出朱振与那些茶道大家煮出来的茶有什么分别。 略微沉默片刻,张士诚叹气头,凝视着朱振,开口道:“这个计划,你已经报道应天去了?”朱 振知道他最担心的答案是什么。 看着朱振摇摇头,张士诚的脸瞬间松懈下来。“ 你是应天的使者,为什么不报上去?” 见张士诚一副庆幸的样子,朱振越发的替张士诚感觉到可悲。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不信坐镇应天的刘基众人能够看不出来。虽 然内心很鄙视张士诚,但是外表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有的时候,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 因为我要娶灵凤了,我不想让她不快乐。”朱振淡淡道。 “但是她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新娘子了,为了你的女婿,为了黎民苍生,这一次能算了吗?我可以保证泗州没有一个朱元璋的人马。就算是你前期打朱元璋一个措手不及,最终你们最多也是拼一个两败俱伤。这真的不值得。” “哦。” 朱振本意是给张士诚一个机会,让他放下执念,也是给他一条活路。 却不成,听到朱振的话,张士诚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甚至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 没错,是得意。 “你知道吗?我弟弟张士德死在朱元璋手里。”说 完这句,张士诚看向朱振,见他面色冷凝,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微微的摇摇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百姓的死活吗?说实在的,我年轻的时候也在乎过。不过现在我看开了,百姓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指着百姓,我能坐上王爷吗?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拼来的,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朱元璋害死我兄弟,这个仇不报,我的人心里永远会有芥蒂。”在 朱振逐渐沉重的呼吸中,张士诚勾起了嘴角,“朱元璋赢了我那么多,这一次终于让我占尽了先机,我给他泗州,我还给他儿子,我还给他廖永安,朱元璋这一次以为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就在他松懈的时候,我将给他致命一击。”听 到这儿,朱振心里倒是平静了。 他自己奔向死亡的道路,自己如何也拉不回来他的。看 着朱振看着自己不说话,张士诚端起茶杯,得意道:“你猜到我想依托扬州进攻朱元璋,但是你猜到我怎么攻打朱元璋了吗?” 朱振摇摇头。“ 没收扬州城所有百姓的财产,将他们赶到朱元璋的防区去,朱元璋爱好仁义之名,自然不会不管他们的。但是那么多流民,以朱元璋的本事,怕是养不活吧。”… …太 尉府。虽 然这两日没有见到朱振,不过张灵凤的心里也很开心。没 办法,自己马上就要嫁给朱振了,不能还天天往朱振家里跑吧。 虽然自己已经跟朱振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她听说朱振很多朋友从应天赶来参加朱振的婚礼,字不能为了自己一时开心,就在朱振的朋友心里留下一个坏印象。张 士诚已经称吴王,吴王府也没有了那么多忙碌的人和事情,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没有机会照顾父王了,张灵凤主动跑到了张士诚的书房帮着整理书房。张 士诚的书房一般都是刘夫人在打理,刘夫人这些日子都忙着女儿的婚事,自然没有时间来书房打理,这让张士诚的书房乱糟糟的。张 灵凤不禁眉头倒立,双手插在腰上。想 做个好女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纸 张乱糟糟的,砚台也不知道清晰,地上还有很多碎纸屑,这哪里是个王爷该有的书房啊。张灵凤摇了摇头。“ 父王啊,父王,等女儿嫁人了,可就没有人伺候你喽。”张灵凤嘴里呢喃着,开始帮忙打扫起来。 将纸张叠好,砚台清洗干净放在桌角,印玺擦干净放在盒子里,在用抹布擦了擦桌案,书房顿时干净了许多。 捧着厚厚的一摞奏本,看着干净整齐的书房,张灵凤微微的咧起嘴角。她 没有拖延的性子,将东西整理好,便准备将奏疏放在原地,回去收拾自己的嫁衣。 一封陈旧的书信在厚厚的一摞奏疏里掉了出来。她 本来没有注意。 可是,当他眼睛落在那封陈旧的书信上时候,熟悉的笔记打开了她内心尘封的记忆。这是士德叔叔的笔迹。爹 爹总是喜欢叫叔叔六子。叔叔总是喜欢背着自己到处去玩儿。 后来他被朱元璋的部下活捉了,因为劝父亲投降北元,被朱元璋杀害。 而从那天起,张士诚与朱元璋再无和解的可能。想 起叔父的和蔼可亲的模样,张灵凤忍不住泪眼婆娑。 “如今朱元璋势大,却也非牢不可破。兄长若能取扬州,可驱赶扬州城之百姓与应天,朱元璋假仁假义,必会收拢百姓。届时应天秩序大乱,兄长可乘机取镇江、滁州、常州三城,以形成对应天半包围之势……” 第一百零一章 张士诚的招揽 “所以,你今天鬼鬼祟祟的来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帮你一把,还是想让我直接效忠于你呢?”后 者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效忠于我。” 在朱振茫然的眼神之中,张士诚放下手里的茶杯,傲然负手而立。 此时,在朱振眼中,张士诚有那么一丝气吞山河的感觉。不 是什么阿猫阿狗摆上两个动作,说上几句装逼的话,就能有这种感觉的。张士诚之前也没有给过朱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完全是张士诚称吴王之后才有的。有 的时候,人没有到那个位置上,就永远不会有更远大的野心。但 是一旦他的地位到了,他的野心就会像是滔滔大河一样无法断绝。 见朱振默然不语,张士诚又开口道:“你很不错,起码将女儿交给你,比交给潘元绍让我放心多了。潘元绍此子,确实才华横溢,然其性格太过于花心,且为政之道,颇为幼稚,难成大事。我 亲自来与你说,就是不想让女儿为难。其实,你心里应该明白,扬州之战后,我大军进逼应天,陈友谅自然不会作壁上观。彼时,双面夹击,朱元璋如何能够支撑?到那是整个东南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你不效忠我,还能效忠谁?”张 士诚说完之后,看向朱振。他 忽然感觉朱振看自己的眼神非常怜悯。 “朱振,你何故要如此视我?”这种眼神,自己见过很多次,但是敢这样看自己的人,全都死了。自 从拿起武器抵抗北元朝廷开始,他就只相信自己,再也不相信别人的怜悯。 况且,他根本诶有什么需要怜悯的地方。 所以朱振的怜悯,在他心里便成了嘲弄。 “岳父大人。”朱振的表情平静,“我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废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有雄图霸业的野心,这并不丢人,甚至我朱振敬佩你。但是你的计划粗糙浅薄,我想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制作完全的计谋,如果想要完美实施,起码需要一个能征善战,审时度势的将领亲自去前线领兵。我问你,这样的将军你有吗?” 他的表情阴沉,声音冰冷,“别以为你占据了一次便宜,就能连续占应天的便宜。你可知道,应天那里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一个李文忠就能打的你落花流水,常遇春、徐达之流还没上战场呢,你是他们的对手吗?你这已经不叫雄图大志了,你这叫目光短浅,自寻死路你知道吗?你不仅会害死你自己,你还要带着你的士卒,你的兄弟走向死路。” 面对朱振冰冷的嘲讽,张士诚的表情从愤怒慢慢转变为平静。“ 徐达和常遇春这些人非常能打,我承认。不过跟陈友谅他们血战一场,纵然是有此等良将有如何?打仗拼的是国力,朱秃子的国力如何跟我比?小子,我是认为你不错,才来给你这个机会。” “用不着!”朱振强忍着抽张士诚一巴掌的冲动,对着外面指了指,“你真的认为你自己的计划可行,就去执行吧。别来这里烦我,我是不会帮你的。” “小子,你的脾气不小吗?”张士诚呵呵一笑,并没有动身,“有本事的,脾气都大,这一点儿我很理解。可是只有本事,就真的够了吗?你小子的眼光不行啊!朱元璋是什么人?只可共患难,却不可共享福的人。你跟着他打江山,将来势必有狡兔死,走狗烹的那一天。况且,朱元璋的覆灭就在眼前,他有什么值得你为他殉葬的呢?但 是你在我这里呢?你是我的女婿,又那么疼爱张禅。我从心底认为你这个孩子不错,自然会给你更多的机会。 江山如此宽广,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将来我若为帝,许你一省之地如何?泗州算什么?巴掌大的地方而已,我听说你喜欢做生意,到时候我把江浙直接送给你如何?” 朱振微微有些发愣。想 比朱元璋,张士诚的能力确实差,但是却好控制很多。若是辅佐他,自己的想法确实更好实现。 但是张士诚真的能赢吗? 此时的张士诚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就算是他知道朱元璋有可能防备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以扬州为起点对朱元璋发起进攻。这 种冥顽不灵的傻子,有什么值得扶持的?在 朱振游离的目光之中,张士诚整理了一下衣衫。“ 朱振,其实天下才子何其多,我为什么选择找你,还不是为了让我女儿将来过得更好一些?不然就你这臭脾气,我如何能忍?”朱 振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想多与张士诚呆一分钟了。 “迎娶了灵凤之后,我会即刻去泗州上任。”朱振看了张士诚一眼,“你可以走了。”说 完,朱振转身离去。“ 朱振。”张士诚看着冥顽不灵的朱振,彻底愤怒了,“你就算是去了泗州又如何?小小的泗州,没有我的支持,你能做什么?我告诉你,没有我,你将寸步难行!”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手中无权。你在朱元璋手下做事,只不过是猎犬一般的人物,呼之即来,招之即去。你这算是有什么本事?做别人的走狗,你能给你的人安全感吗?你难道就没有理想,没有自己的梦想吗?” 朱振最后停住身形,远远的凝视着张士诚。 “你真的以为没有你的支持,小爷就做不成事情!张士诚小爷告诉你,这天下还没有小爷做不成的事情。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张灵凤我会好生照顾,不过你以后想要见她,只能去泗州了。或者,你别将她嫁给我。至于姑苏,我还是最后奉劝你一句,少折腾晚死,多折腾早死。”说 罢,不理会张士诚复杂的目光,他一甩袖子离开了凉亭。 夏天,傍晚吹拂而来的凉风,让人烦躁的心情终究好了一些。 看着翠柳上的黄鹂,他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是时候去实现自己的价值了。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 月亮门后,两个俏生生的女子,低声细语,并不时的偷偷打量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开导 朱振与张士诚的交谈非常不愉快,朱振感觉张士诚就像是一个偏执的疯子,姑苏等地在他的带领下,一定会走入深渊。 不过张士诚的话,也让朱振开始反思,因为张士诚说的话,也有他有道理的地方,那就是男子汉,不可一日无权。权 利这种东西,朱振之前并不是如何在乎。在应天,胡大海等人数次邀请自己为官,自己都拒绝了。 但是现如今看来,没有权利,很多自己想干的事情根本干不了。而且在这个人吃人的丛林社会,没有权利自己的安全,自己的女人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今日张士诚为什么敢如此威胁自己,还不是因为他比自己强吗?在 姑苏搅弄风雨之后,自己果然是膨胀了。 再加上身边不论是端木雨荷还是张灵凤,都是这个时代稀有的美艳女子,她们的美貌,她们的温柔,让朱振食之入髓,甚至逐渐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夜 色逐渐深沉,朱振与端木雨荷两个人躺在床上。 端木雨荷躺在朱振的怀里,一双灵动如水的眸子一直好奇的打量着朱振。她 隐隐约约感觉朱振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像是一只贪吃的小猫咪,不停的用她柔软的身子在朱振身上亲昵着。见 朱振一直怏怏的样子,她将朱振的手拉倒怀里,用火辣的眼神瞥了朱振一眼,“官人,我美吗?” 让端木雨荷失望的是,朱振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你今天是怎么了吗?”她开始有些失落,莫非朱振在与张灵凤有了鱼水之情之后,就对自己的身体厌烦了?朱 振正望着房顶发呆,听她伤感的这么一问,仿佛灵魂才慢慢收回,看了一眼身边儿旖旎的风光,脸颊微微一红,“没事儿。”哼 。 笨男人。还想骗我。朱 振毕竟不是那些混迹江湖多年的老家伙,在自己人面前,他总是会忍不住卸掉伪装,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端 木雨荷想着以朱振往日的性子,肯定会水到渠成,眼神火辣辣的看着朱振,吐气如兰道:“没事儿,那你还不快来。” 朱振的手蓦然缩了回去。 “对不起。”端 木雨荷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朱振已经起身,穿上中衣,登上木屐,提着灯笼,自顾的走出内室。此 时,除了个别守夜的亲兵,大多数人已经睡下了。 朱振寻了块山石,坐在上面。 夜色算不上撩人,但是朱振的园林布置优美,别有一番风味,天空中的繁星倒影在湖渠之中,与栈道上气死风灯的光辉互相映衬。偶 尔一阵凉风袭来,湖渠便泛起阵阵的波纹,繁星的影子便开始摇晃。看 久了湖渠的星辰倒影,再去看天空的繁星,也仿佛梦幻一般。端 木雨荷披着一件红色的长袍,手里捧着火烛,赤着一双光洁的脚,踩在栈道上,发出了清脆的咚咚声响,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朱振身边。 “你这是怎么了?”端木雨柔并肩坐在朱振身旁,轻轻的问道。 “张士诚准备以扬州为跳板,攻略应天。”朱振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 哦。”端木雨柔平静的回应了一声。 朱振诧异的看了端木雨柔一眼,烛火下的端木雨柔似乎一点儿都不震惊。 “张灵凤跟我说了这事儿。”端木雨柔依靠着朱振的肩膀,平缓的说道。 “你怎么看?”朱振倚在山石之上,眺望着远方的星空,眼神迷离着问道。“ 以张士诚的能力,实施这种大胆的计划,无异于自寻死路。今天张灵凤来跟我谈起此事,我还想暂时不跟你说,怕影响你决策。” “呵呵,”朱振苦笑了一声,“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条死路。但是张士诚看不出来,还想逼着我效忠于他,真的是笑死人了。” 张灵凤笑着说道:“既然官人知道是笑话,又何必伤感?” 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朱振自然也没有必要在藏着掖着了。 “如果换做我刚来姑苏之前,我肯定没有任何顾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首先我见了太多的流民死于战场之上。谋略不分好坏,他对于百姓来说,都是非常残忍的。张士诚此举,无异于将无数百姓推入战争的深渊。此外,战端一开,我身为他的女婿,又该作何自处?是效忠朱元璋,还是他张士诚?朱元璋对我虽然没有什么恩惠,但是名义上我是他的使者,而且他的强悍根本不是张士诚可以媲美的。我跟随朱元璋叫顺应大势。可是不像张士诚服软,张士诚肯定又会以各种名义在泗州刁难我。有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备受拉扯的提线木偶,随时处在不可抵抗的滚滚洪流之中。” 此时此刻,有那么个知性的女人陪伴在自己身边,朱振再也不想去伪装自己,将端木雨荷拉在怀里,小声跟她诉说着自己的压力。 “没想到官人还是一个如此爱护百姓之人呢。”张灵凤轻轻笑道。 “自然。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朱振的表情很是认真。端 木雨荷打量着朱振的眸子,她回想起当朱振看着满城的流民死伤那么多的时候,他事后的心情是何等的沉重。 他才华横溢,但是他的心却并不够坚硬。在端木雨荷看来,朱振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他如果参与争霸,肯定会让群雄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他外表坚强,但是内心太柔软了。男 人啊,很多时候就是需要女人的开导。 “官人也说了这是滚滚洪流,那么你为何非要为此等事情忧虑呢?张士诚也好,朱元璋也罢,他们都已经是一方巨擘了,他们的争斗无人可以阻止,那是早晚的事情。而你何不脚踏实地的从头开始做呢?官人,我认为姑苏这件事情,你虽然处理的很棒,但是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借势,可是你别忘了,苏秦也好,张仪也罢,他们都是在利用别人而已。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却没有什么。你如果真的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就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我看泗州就不错,外人当他是鸡肋,但是我相信它到了官人手里,却肯定能大放异彩,就看官人有没有心思去做了。” 第一百零三章 泗州攻略大计 男人如果是大山,那女人一定是大山上的青苗。青 苗因为大山而郁郁葱葱,大山因为有了青苗,则越发的雄伟勃发。 朱振在端木雨荷的开导下,逐渐放松下来。咕 嘟。朱 振感觉一条灵活的舌头敲开了自己的门牙。她 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 透着香气的鼻息不住的钻进自己的鼻子,脑门有些晕沉沉的。 红色的长袍被雨荷褪了下去,扑在石头上,她犹豫了一下,吹灭了黑夜中随风摇曳的火烛。然 后将朱振簇拥在怀里。每 一次,都仿佛是第一次。 心扉没有了之前那么压抑的朱振,此时朱振感觉,雨荷的身体仿佛秦淮河畔剥去了青皮的嫩柳,是夏天田边剥去了嫩皮的葱苗。 看着那喘息中,不断起伏的胸脯,朱振的目光时而清明,时而游离。伴 着月光,她仿佛披上了一件银色的纱衣,皮肤光滑柔腻,朦胧而立体。在轻抚中,她的发髻散乱缕缕的粘在脸上,唇边,耳畔。 一阵凉风袭来,朱振蓦然恢复的清明。感觉到家丁的少年们起夜的声音。连 忙将红袍重新给她披上。 “谢谢你。”端 木雨荷点了点头,微微闭着眼睛,倚在朱振的肩膀上。 “今天的你有点儿像是平日里的我。”朱振有些莫不清楚,雨荷的心思。 端木雨荷睁开眼睛,温柔的看着朱振,“你只属于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想我身体的每一丝肌肤,每一滴血液都融入到你的记忆里。”朱 振揉了揉额头,看着温柔似水的凝视着自己的娇娘。这 个傻女人。 朱振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揉捏着,“我想要你知道,我就算是娶了别人为妻,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现在身份卑微的朱振是朱振,将来他雄霸一方了,还是朱振。时光不会改变我,任何事情也不会改变我。”端 木雨荷愣愣的看了朱振半天。这个男人与自己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呢。不 过知性聪慧的她还是理解朱振的意思的。她 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多么的优秀。不论他如何保证,她都在坚持在他心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信念。 女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执念。 不会因为男人的话而轻易改变。朱 振忘记了,端木雨荷是青楼的清倌人,如何撩起男人的欲望,恰恰是她最擅长的。 朱振如何也没有想到,雨荷会有那么狂野的时刻。 “哎。起码要洗个澡吧。”朱振一声苦笑。 “呜。” 芳草萋萋,喜虫鸣月。红 唇的气息有节奏的喷在皮肤上,如同炽热的火焰在蒸腾。 烈马奔腾在草原之上。… … 相与枕藉乎丛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 常茂与朱沐英一大早领着朱振的家丁去跑操,等到日头高高的,也没见到朱振。 问了临时客串管家的张大舍,张大舍也笑笑,说没见着。 至于年纪最大,睡眠不怎么好,起的比武人还早,一大青草便在凉亭里背书的叶兑老大人,被问起是否见过朱振的时候,则是老脸微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被逼问的没办法了,老大人说了句,“放心,他没事儿。” 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一群人忽然没有了主心骨一般。常茂和朱沐英两个人一个拿着禹王槊,一个拿着长枪比划了整整一上午。一 群家丁可真的是大开眼界。一 个是常遇春的儿子,猛将之后。 一个是朱元璋的义子,国公精心培养的人才。 比试武艺,那真的叫一个精彩纷呈。 朱振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骑着骏马驮着一夜疯狂过后,显得格外娇羞的雨荷出现在朱府。 端木雨荷的脸蛋儿能掐出水来。 早就破了身,知道男女间那点儿神秘事儿的常茂如何不愤怒。 “茂哥儿,振哥儿这绝对是给嫂子治病去了,你看嫂子这脸,这头发,明显不对,就跟战场上回光返照的兄弟似得。”众 人闻言都憋着笑,没有人应他。 “你他娘的不懂就别乱说。”常茂瞪了朱沐英一眼。 朱振下马,牵着缰绳往里走,叶兑老大人放下手里的书,将姚天禧递过来的鸡蛋放在眼圈上捂了捂,意味深长的说道:“爵爷,年轻人也是要注意身体的。”姚 天禧拿着两个鸡蛋,有样学样的祛除着黑眼圈,像极了憨笑的熊猫,“昨晚小僧念了不下十遍欢喜禅,大洞真经都睡不下,主家你比寒山寺主持还厉害哩。”朱 振一脚踹在姚天禧屁股上。 “就你事儿多。” 拉着端木雨荷的手,进了屋。 不知所以的朱沐英跑到张大舍身边儿,抢过张大舍手里的兵书,扬言给他烧了。张大舍这才附耳说了那么两句。 朱沐英放声大骂:“我就知道驴哥儿是畜生,这才与振哥儿在一起今日,便将振哥儿教坏了。” 不管屋外的喧嚣,朱振手里拿着眉笔,给雨荷画眉。 雨荷手里拿着梳子,将凌乱的长发梳弄整齐。 看着眼前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美人,朱振忍不住吻了下去。 端木雨荷微微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 见玉人毫不反抗,朱振坏笑着勾了勾她的琼鼻。 惹得佳人娇嗔不已。 “时间不早了,既然你发下宏愿,就该与身边的兄弟一起去做。你自己说的,你会脚踏实地。”… … 朱府。应天府赶至姑苏的精英济济一堂。大 堂里,众人明显感觉朱振一扫这几日倾颓之色,显得格外的兴奋。 就在今日黎明,蒋瓛送来了最新情报,两天前,朱文正率领的流寇与当地响马一枝梅联合,打破陈遇春的寨兵,陈家下属的一家堡垒被彻底攻破,获取财物粮草无数。听 到这个消息,以及朱文正送来的他短时间内培养出来的百余杀气腾腾的死士,众人都感觉吃了定心丸一般。 朱文正这厮真的阔气了啊。“ 振哥儿,驴哥儿那边儿有消息了。来姑苏之前,还真的不知道,你们玩儿的那么大,早知道就算是让母亲打烂了屁股,我也得跟着你们过来了。” “是啊,我跟同僚说,我要去姑苏您手底下做事,同僚还都惋惜说我也成了弃子,谁知道咱们的事情会做的那么大。”“ 泗州的事情算是稳妥了。张士诚如何能想到,咱们根本不是孤零零的去泗州,咱们手下已经有了数万大军了啊。”朱 振坐在上首,这消息他已经先他们一步知道了。地头蛇沈家已经先一步把情报透露给了自己。 心想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当初我与文正在姑苏那才叫大闹天宫呢,这只不过是个小场面罢了。见 朱振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切。 众人心里忍不住一阵坏笑。嘿 嘿嘿,你这个家伙彻夜未眠,肯定错过了这个好消息了吧。 在常茂鄙视,朱沐英羡慕,叶兑嫉妒的眼神中,朱振双手虚压,将众人的兴奋暂时终结。“ 这个情报,昨夜我就已经知道了。至于怎么知道的,我将来会与大家细说。不过眼下,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这事儿。迎娶吴王之女张灵凤的事情就在这几天,我们去泗州这件事情,也已经定下来了。今天就是为了我们到泗州之后的发展大计与诸位进行研讨。”提 到正事儿,朱振的表情严肃,用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在 座的除了叶兑和张大舍之外,都是年轻人。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是年轻人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生机勃发,充满了机灵劲儿。沈 醉以家臣的身份列席,并不多言,眼神复杂的看着朱振。 他能隐隐约约的从他身上看出父亲前些年指点江山,将家族引领一个个辉煌的影子。“ 有啥研究的,干就是了。等咱们到了泗州,与驴哥儿合兵一处,谁不服就干他丫的就是了。”朱 沐英话音落下,却见众人沉默不语,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常 茂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一脸鄙视的看着他道:“脑子不好使,就少说话。”泗 州的事情很复杂,当地有很多的大家族不说,还有陈遇春,南北有张士诚的大军虎视眈眈。 而且同属于江南,但是泗州却因为这两年战乱,水运的优势早就不存在了,穷困的一逼,着实的鸡肋。大 家今天一早虽然得到了朱文正的好消息,但是却并不认为去了泗州能有多大的作为。积 蓄力量,给张士诚找点儿麻烦就是了,有啥好讨论的。“ 目前朱文正领导的流寇队伍取得了新的胜利,还与当地的响马结盟,确实实力又登上了新的台阶。但是有一点大家别忘记了,泗州以后是我们的地盘了,他们不可能像是以前继续疯狂的劫掠。因为那样只会让泗州陷入无边的动荡之中,大家都清楚,战乱最终苦的不是那些豪族,是那些清苦的百姓。我记得国公曾经说过,此生只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我 们在泗州,名义上是张士诚的地盘,复汉官之威仪我们很难做到,但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应该成为我们的目标。”叶 兑道:“我们在泗州除了一群流寇之外,不掌握任何资源。这两条怕是不好做吧?”朱 振看向老人家,只见老大人眼神闪烁,其实心中早有考量,只是在考验自己罢了。 常茂、朱沐英、张大舍眉头紧皱。倒 是姚天禧与朱振在一起呆的久了,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小和尚,你似乎很有想法啊!”常茂下手黑,他明显看出了姚天禧的鄙视,一巴掌打在脑门上,五个鲜红的掌印瞬间出来了。 “主家。”姚天禧一脸委屈。 “行了,你只要说出点儿东西来,我替你教训常茂。”小 家伙起身道:“主家所言,两点救民和驱除鞑虏的目标,换做我们的实际行动就是富民聚财,演练精兵。财我们有,张士诚给我们的嫁妆,朱文正大都督抢劫来的财务。主家的造纸作坊的盈利。这些钱财足够我们到了泗州前期的财务支出。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的是建立府衙,以府衙为核心打造我们的影响力,拉拢尽量多的势力倒向我们,同时开拓财源,有了更多的钱财支撑,我们就可以练精兵以自保,抵御张士诚的同时,伺机北上以鞑子的地盘练兵,配合大都督抢夺更多的财务回来,打击敌人的同时,可以进一步壮大我们自己。” 叶兑羡慕的看着朱振,说道:“此子心思灵活,给你做家臣可惜了,不若贡献给朝廷,让他建功立业,将来封侯拜相未尝不可。”朱 振看向姚天禧,却见姚天禧直接拒绝道:“我本出家人,封侯拜相皆非我所言,今日为主家家臣,只为报恩。” 第一百零四章 宋皇旨意 朱元璋派叶兑前来,定然有他的深意。叶 兑大名,朱振听刘基和宋濂都提起过。 曾经以布衣身份向朱元璋上书。列出一纲三目,诉说天下大计,三言两语便给朱元璋定下了攻略张士诚和方国珍的大计,此次献计堪称三国的隆中对。朱 元璋数次想要聘请叶兑先生为官,奈何都被叶兑先生拒绝。叶 兑先生潇洒不羁,身负经邦济世之才,却安于田园之乐,一心想当个教书先生。朱 元璋尊重老大人的傲气,赐其金箔归家。这一次应天遇到了如此巨大的危机,也不知道朱元璋要几顾茅庐,才将老先生请出山的。朱 振本身便尊重叶兑老先生,如今又想起老大人为了应天,在张士诚府上甘愿所受的屈辱,朱振哪里会对老大人有丝毫的芥蒂,心里更多的应该是敬佩之情。 老大人想要替应天招揽姚天禧,朱振相信他更多的是为了应天。通 过几句话,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才华,也就只有叶兑老先生这般的人物能有这种本事了。只 是朱振心里清楚,这个小子是个惹祸精,等到他改名为姚广孝的时候,定然惹得应天天翻地覆。与 其让这小子祸害别人,还不如留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由自己看管,这个小子还翻不出天去。 见姚广孝毫不犹豫的拒绝,叶兑倒也不恼火,反而点点头笑道:“忠于主上,这是好品性。与你们家主人性格倒是有几分相似。” 话罢,老先生起身,“我来姑苏时间不长,但是却仔细的观察了你们所有人,尤其是爵爷。爵爷虽然身陷姑苏,却不忘百姓,忙碌中研制格物之学,想尽一切办法拯救黎民苍生。尤其是昨日,更是老夫感慨。爵爷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张士诚的亲自招揽,轻而易举到手的大富贵,却之不取,何等的高风亮节。罢 了,罢了。老夫答应主上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说吧,老大人拿出一封敕书来,朱振先是一愣,张大舍连忙拉了拉朱振的袖子,朝着朱振一阵挤眉弄眼。在 朱元璋手下,一般的任命根本不用磕头。 但是大宋帝国的敕书,理论上还是要下跪的。这一点儿,就连朱元璋都没有违背过。 朱振不敢犹豫,连忙下跪。 叶兑翻开敕书,面带微笑,朗声道:“制约:小子,我就是你们的皇帝韩林儿,本来想给你写副骈四俪六的圣旨,奈何我身边儿的都是大老粗,根本没有懂这个,我就按照大白话来吧。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很不错,是咱们红巾军出来的好男儿,朱元璋说想给你求个爵位,没问题,反正咱们现在打江山,你又立下那么大的战功,有功当赏吗。朕允了。还有临淮、定远、五河、虹县、寿州、泗州,哎,查地图好烦,就这么说吧,朕封你做江南行枢密院副使,东至扬州、西至开封、南抵徐州萧县、南至金陵都是你的活动区域都是你的地盘,另外你的封地封在哪儿呢?就盱眙县吧。盱眙县男,还行,不算太难听。朕给你那么大的地盘,也不是白给你的,朕要你在两年之内,组成一支三万规模以上的大军,支援我大宋帝国北伐。如果做不到,你就乖乖回应天做你的药材生意吧。帝国初建,不养闲人。你们这些在后方享福的人,永远不知道朕每日颠沛流离,过得有多辛苦。行了,到这吧。跪恩吧。大宋龙凤六年七月十三日。” 朱振确实第一次听到这种满篇大白话文的圣旨。而 且脑海里还能自动脑补一个身披龙袍,在书桌上铺着地图,拿手指随便画画,就定下的圣旨,一个抠脚的军官皱着眉头,连地方名字都写不出来的画面。这 圣旨下的很是随意,但是朱振却不敢那么随意的接旨。因 为这个圣旨虽然随意,但是圣旨的画内音却并不随意,这小皇帝一封旨意,不仅把张士诚的大片领土划到自己治下,甚至连朱元璋的大片领土都成了自己所为的辖区。 西至开封,南抵金陵,这里有一大片都是朱元璋自己的地盘。 这好比将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直接扔到了大学课堂。课堂里有朱元璋、陈友谅一大堆成绩优异的大学生,还有个外校的张士诚。 班主任一句话,朱元璋和张士诚你们两个的上学津贴一人拿出一部分来给你们的新同学。这 是要玩死朱振的节奏啊。其 他人还好,没有什么反应。张大舍听完圣旨,眼睛都直了。赶 紧拉着朱振的袖子,冲着朱振直摇头。朱 振又不傻,确实不敢接旨。 叶兑却对朱振笑了笑道:“盱眙县男,接旨吧。”朱 振摇头道:“我首先是应天的臣子,其次才是大宋的臣民。叶大人,你就别害我了。小皇帝明显是挑拨我跟国公的关系。”叶 兑笑道:“你以为国公会那么小心眼?”说 着叶兑搀扶起朱振,将圣旨递给朱振,笑道:“之前我与国公的谋划,确实出现了问题。谁都没有想到,陈友谅弑主称帝,大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占据长江上游,已经严重威胁到应天的安危。 我们应天接下来要与陈友谅进行数年的大战。短时间内难以抽出时间和精力来与张士诚进行对抗。主上的意思是,你这个江南行枢密院的副使可以做,濠州等死也可以给你。但是有一条,那就是你必须做出成绩来,不要求你给主上提供多少兵员,但是必须能够替他阻挡张士诚的攻势,稳固主上后方的防线。” 朱振皱眉道:“我倒是想,可是张士诚接下来就会以扬州为跳板,威胁应天,我怎么抵挡。” 叶兑哈哈大笑道:“连你都想到的事情,主上和刘先生如何想不到?主上早就在扬州布下了天罗地网,张士诚不动还好,只要一动势必会让他伤筋动骨。不过此战过后,我应天方面还是要将主要精力放在西边儿。你与李文忠一北一南,要能替主上分担压力,同时要积极开疆扩土,扩大我们的领地。”朱 振心里忽然想到了两个词,节度使和根据地。 朱振手里拿着手指道:“主上的意思是让我做节度使?那这权利何时收回?我的具体职权又是什么?” 叶兑道:“你小子确实灵醒,就是节度使。你小子在姑苏的作为,主上看在眼里。他和刘先生都认为你小子具备坐镇一方的实力,所以才同意将枢密院副使的大权交给你。至于具体职权,行政、军事、赋税都是你的。只要你小子能立下功勋,将来有招一日,主上龙登九五,也允许你就藩。保留部分统兵之权,和地方的治权。至于收权的事情,你小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交权吧。” 朱振心里清楚,以朱元璋的性格,到了该交权的时候不交权,那就是死。而 且将一府之地交给自己打理,甚至安排了行省级别的名头。这也是朱元璋的无奈之举。 龙湾大战彻底得罪了陈友谅,未来几年,应天的主要精力都要放在陈友谅那边儿,相应的,张士诚这边儿就缺乏了对抗的兵力。 熟悉此地的廖永安被俘虏,证明实力不足以单方一方封疆大吏。而 自己在出使张士诚期间,充分了解了张士诚治下的风土人情、兵甲、官吏、赋税,成为眼下攻略此地的最佳人选。尤 其是自己是张士诚的女婿,一旦自己的地盘铺开,张士诚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进攻自己。这 样就可以在朱元璋和张士诚之间,形成一个战略缓冲区。可 以说,在这件事情,朱元璋和张士诚之间虽然各打各的算盘,但是最终却成全了朱振。让 朱振从名不见经传的一个绷带商人,直接成为了一方节度使一般的人物。朱 振躬身行礼道:“既然国公让小子接旨。那么小子就斗胆请先生留在小子身边,充任一省平章。”叶 兑微微一笑,搀扶起朱振道:“我本来就是主上派来辅佐你的,不然以你小子的人脉,想要短时间内控制这一府之地,甚至向外开拓,实在是太难了。只希望你小子能够脚踏实地,不忘初心,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一统出一份力。”朱 振点点头道:“不敢忘先生的教诲。” 朱沐英听闻朱振从使者摇身一变,成为一方枢密副使,权利堪比节度使的存在,立刻兴奋的只排桌子,哈哈大笑道:“振哥儿,你做了节度使,能不能给我个领军总管啥的当当?我看驴哥儿在我面前充大瓣蒜,已经不爽很久了。”常 茂冷笑道:“就你?你会排兵布阵吗?要说领军总管,那也是我来好吧?” 除却这两人,在场的众人都是一脸兴奋的表情。 连手底下的家丁,都是神采奕奕的。宰 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主家做了枢密使,以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同了。 朱振笑道:“诸位,权利什么的,我暂时给不了大家。因为眼下我除了诸位之外,就是个光杆枢密使。但是我敢保证,只要大家跟我努力,一定能为华夏做出一番功业来。” 第一百零五章 莫要只见新人笑 囡囡和马二爷来了。 古代男女成婚,分六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前面几项朱振早就完成了,只剩下迎亲了。吴 王府早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毕竟是吴王嫁女,肯定不会太小气。各处张灯结彩不说,还在府前搭了台,各地的散曲好杂剧班子轮流表演。刘 夫人请来了姑苏、扬州、杭州数披顶级裁缝,为女人打造嫁衣。在 王府里,英俊高大的帅小伙子,郡主府的女兵们,开始穿着吉福演练,每日吹吹打打,仿佛大婚已经开始了一样。各 地的大人们,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拼命的给张士诚献礼。根据府库的计算,张士诚的女儿这一次结婚的收入,比起姑苏之地一年的税收还要多。 张士诚之所以急不可耐的想要朱振与张灵凤成亲,是因为他心中一直盘算着占据扬州,进而图谋天下。 至于朱振,则是希望早日离开姑苏,有所作为。双 方虽然各怀心思,却一拍即合,所以请期之后,婚事就定下来了。朱 振在接到宋皇圣旨之后,第三日便是大婚的日子。大 宋龙凤六年,七月二十八。成 婚的日子比原定的时间要晚两天,因为刘夫人舍不得女儿出嫁,要多准备准备些假装。但是在张士诚的淫威下,一群大师愣是硬着头皮,在原有的吉日的条件下,给算出个吉。宜婚丧嫁娶。马 二爷带着囡囡早一天带着囡囡,赶到了姑苏。 端木雨荷亲自给老爷子奉了茶。 老爷子已经知道端木雨荷与朱振的关系,从怀里拿出个翡翠镯子。递 了过去,笑容和蔼,“丫头,委屈你了,这是秀英那丫头让我送给你的。朱振这臭小子短时间内,难以给你名分。但是你放心,我们都给你记着呢,不会委屈了你。” 端木雨荷早就知道了马二爷的身份。见二爷递过来礼物,不敢犹豫,赶忙偏偏万福,口诵谢谢爷爷,这才接过了礼物。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朱振过来。 端木雨荷则拉着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囡囡的手悄悄的走出了大堂。 “你兄长与爷爷有话要谈。不要打扰。” 囡囡笑着点点头,偷偷的用眼角看了端木雨荷两眼。囡 囡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头 上扎着细长的流苏,身穿粉红色的丝绸曲裾,脚踏一双金莲鱼翘头绣花鞋,蹦蹦跳跳的随着端木雨荷出了大堂,像是个小仙女一样。只 是出了大堂之后,表情瞬间就不是那么开心了。将 手从端木雨荷那里挣脱看来,低着头沉闷着小脸,走到凉亭边儿,望着水渠里的锦鲤发呆。端 木雨荷心思非常细腻,她看出了孩子的心情变化,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囡囡的头发,“囡囡,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可不该多愁善感啊。” 囡囡的头发非常柔顺,她安静的时候像是一只可爱的玉兔,可是当她转过头来,端木雨荷却见到了鄙视的目光,“为什么你们这些老女人都喜欢摸别人的头发?这样很无聊好不好?你确定我很喜欢你吗?你就摸我头发?再说了,我可爱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端木雨荷被呛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惊讶的看着小囡囡,然后寻着脚步声,轻轻的说了句,“我真的没欺负她。”端 木雨柔虽然不知道为何朱振如此重视这个小妮子,但是能够从眼神中看出他的怜爱。朱 振无奈的耸耸肩,示意他也没有办法。端 木雨荷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几个年头,这个小家伙很可能经历了什么非常不快乐的事情,导致她非常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 端木雨柔干笑了一声,“对不起囡囡,你长得实在是太像是小仙女了,姐姐叫端木雨柔,是你哥哥的下属。” 说着变戏法似得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玛瑙珠子。 小姑娘对亮晶晶的东西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然而小囡囡根本就不买她的仗,反而依旧一脸鄙夷的看着端木雨荷,“别装了,什么下属,是我哥的女人就女人呗。我说什么了吗?呵,女人。” 苍天。端 木雨荷有些不知所措。疑 惑的看了看朱振,端木雨荷问道:“你跟她说的。”朱 振连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跟她说。”说 着他也疑惑的看着囡囡,莫非是二爷跟她说的。 囡囡很傲娇的说道:“就你们那点儿事儿,还想瞒着我?”说 话的时候,囡囡拉了拉朱振的袖子,“我这傻哥哥,最容易被女人骗了。在金陵被一个坏姐姐骗了也就罢了,跑到姑苏又被你骗了。他那么青春年少,那么意气风发,应该把心思用在功业上,而不是你们这些女人身上。之前傻哥哥总是想着如何提高自己,今天跟爷爷谈话的时候,他偷偷的看了你四五次,那模样,我感觉都要臭了。跟金陵的坏姐姐身上的腐臭味是一样的。” 端木雨柔再次有些傻眼。 我的天。这 小妮子就是妖孽。 这哪里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说出来的话,她的同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导 致他那么敌视任何靠近她兄长的女人。朱 振将小囡囡抱在怀里,表情很是精彩,“你叫谁傻哥哥呢。胡说八道,让人家笑话。”说着,朱振又朝着端木雨柔尴尬的笑了笑,“我妹妹可爱着呢。” 囡囡用小粉拳捶打了朱振的胸口两下,然后有气无力的低下了头。“ 哎,男人就像是狸猫,一不小心就让别人牵走了。” 朱振尴尬的不知道说啥。 端木雨荷笑了笑,“囡囡,好吧,我承认我是你哥的女人,嫂嫂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收起你那一套来吧。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做饭比哥哥好吃的人呢。”她白了一眼,“我要吃,松鼠鱼、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盐水鸭、卤鸭胗肝、鸭血汤” 端木雨荷一笑,看来还是没有逃脱孩子的属性,有爱好就行。只 是这些菜基本上都没听说过啊,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见 朱振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端木雨荷温柔一笑,“行,嫂嫂跟你去做。” “你真的会做?”囡囡眼前一亮,“谁是我嫂嫂,那个没进门的也不是,谁能拿住我的肚子,谁才是我嫂嫂。” 端木雨荷轻轻一笑,这小妮子倒是挺可爱的。厨 房里,端木雨荷想要干活,朱振却心疼的没让她伸手,而是自己亲自动手忙活起来。 囡囡则让朱沐英带着去姑苏逛街,买几套漂亮的新衣服穿,毕竟明日就是朱振成亲的日子。 端木雨荷瞪大了眼睛,看着朱振行云流水的操作,惊讶道:“你竟然会做这么多好吃的,我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端木雨荷的眸子精光闪闪,她感觉自己找了个既有滔天本事,又温柔似水持家的男人。“ 我一个大男人,天天下厨毕竟不好。之前条件也不允许,天天忙着勾心斗角,如今总算是清闲下来了,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我跟你说,一会儿一定跟囡囡说,这些都是你做的,给她留给好印象。”马 二爷对吃并不是很挑剔,不过对吃依然赞不绝口,他一口就吃出这是朱振的美味。不 过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二爷讲究的规矩比较多,有些怪罪的看了端木雨荷一眼,既然做了他干孙子的女人,怎么能让自己的男人下厨呢? 囡囡则没想过那么多,自从朱振离开金陵,好久没吃过这种美味了。 拿着筷子,对着桌子上的各种美食,大肆朵颐。 朱振宠溺的摸了摸囡囡的头,“这么多呢,没人跟你抢。” 囡囡没有接朱振的话,而是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奶里奶气道:“你快得了,你这个女人虽然老了点儿,但是起码脾气好,我这么欺负她,她还给我做好吃的,心地善良的很,将来肯定是个好嫂嫂,可是那个张士诚的女儿就说不定了,我听阿爷说张士诚的心都是黑的,他女儿能好的哪里去,到时候估计这个家,我跟爷爷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呢。哥哥,你有新人,可切莫忘记了旧人啊。” 端木雨荷也算是端庄稳重的人了,被囡囡这么一说,竟然脸颊微微红了。朱 振抚摸着囡囡的小脑袋,责怪道:“你在怪罪兄长对你保护不周喽?”“ 哼,你还说。”囡囡放下筷子,“那个坏女人,三言两语就把你从金陵骗到了姑苏,还把你给我做的好多玩具,你给我写的小说,全都抢走了。说什么借,但是从来没还过。我都习惯被你的女人欺负了。” 小家伙气呼呼的掐着腰,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马二爷无奈的笑了笑,对于这个孙女,自己感觉这些年受了太多的委屈,所以不管她怎么折腾,老爷子也从来不会训斥。等 吃饱饭,朱振拉着囡囡去姑苏城骑马。 老爷子则是叫来了端木雨荷和朱 沐英等人。 将自己心里的不满意说了一遍。原 来朱振认为这朱府肯定住不长,所以也就没怎么折腾。 但是老爷子却不这样想,这是自己干孙子的婚姻大事,不论是住多久,都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亲自花重金,让一群小年轻去购置物品,将朱府布置了一番。顷 刻间,朱府变成了喜庆的海洋。 第一百零六章 迎娶过门喽 翌日,第一缕晨光撒入闺房。 外面便响起了锣鼓的喧天声。 张禅知道姐姐要嫁给朱振,心里很是开心,将自己偷偷在集市买的爆竹,点燃引爆,惹得王府的侍女一阵阵欢呼。 张家的宾客、官员一大清早就穿戴的崭新的衣装汇聚在吴王府,给张士诚和刘夫人道喜。 张灵凤坐在闺房的床头,喜娘用五彩线绞去脸上汗毛,又帮着涂抹各种胭脂水粉,床头往日里张灵凤练武的武士袍这一次是没有机会再去穿戴了。张 灵凤自己对着铜镜整理云鬓,粘贴花黄。绣 着凤凰的大红色吉服由刘夫人亲自帮着穿上,然后披上云霞五彩帔肩儿,戴上金花八宝凤冠儿。铜 镜中的女儿越发的明艳动人,刘夫人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只 是那个时候,张士诚穷,自己家里也穷,可穿不起那么奢侈的嫁衣。 如今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穿着那么美艳的凤冠霞帔,刘夫人仿佛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一样。(ps,这个时代应该是青衣。我怕读者骂我,就写凤冠霞帔吧。反正宋朝也有这么穿的。)朱 府的迎亲队伍的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响起。几 个傧相站在王府门口敞开了嗓门高声呐喊。 “大宋皇帝陛下亲封的盱眙县男爵来迎娶新娘子喽。” 几个张家待嫁的闺女领着侍女拿着用丝绸包裹了头部的木杖往外推打着傧相,然后合上了大门。幸 好常茂和朱沐英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不然还真的受不了这么残暴的一幕。 就算是这样,几个傧相顷刻间也被揍得鼻青脸肿。 朱振骑在戴着绣球的小红之上,头发梁冠,身穿绯红色的礼服。笑 吟吟的看着这群坏小子的喊门。 吴王府的正门平日里一般人可是进不去的,今日女儿大婚,张士诚特意批准走正门。几 个小女子打闹了一阵,实在是揍人的,没有了力气。张 禅这才穿着小号的礼服出场,头戴红花,脸上擦了胭脂,仿佛结婚的不是朱振,是他一样。看 着骑在马上的朱振,小家伙大声唱到:“姐夫,市井都说你曾经在狮子林吟诗,又与大才子蔡和凡对弈十局,是当世难得的大才子。你的武勋小弟见识过了,那么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识见识你的文采。想进去迎娶新娘子可以,但是你必须吟诗一首,看见没,我身后可都是咱们姑苏的大才子。吟诗不过关,你休想进门!对不对!” “对!”众人齐声喝道。今 日吴王府大婚,各地的才子也都汇聚在吴王府,想要看看是哪个家伙那么大胆摘走了姑苏的霸王花。见 世子折腾新郎官,一群青衫博冠的书生也扬起袖子跟着起哄。 迎亲使者叶兑愁眉苦脸,这朱振打仗是把好手不假,阴谋诡计也很厉害,但是没听说过会作诗啊。 这群家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朱 振忽然想起那一日,蒙蒙细雨中,自己跟张灵凤独处的那一幕。 立即开口吟唱道:“青山隐隐遮,行人去急,羊肠鸟道马蹄怯。鳞鸿难至,枉相思也。恼人正是,正是雨未歇。空谷伴虹升,野渡近青坪。望远人冷石碑热。” 朱振与张灵凤的故事早就传开了,朱振与张灵凤早就有意,张士诚要朱振娶张灵凤,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让朱元璋让出扬州。朱 振身为臣子,不愿意让君主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肯定不肯,所以有了青山隐隐遮,行人去急。 怕被发现,专门走羊场鸟道。至于马蹄怯,并不是真的马怕了。朱 振的马是宝马良驹。 怎么可能走个羊肠小道就怕了,是人舍不得走。 这一走,就算是有大雁送信,也送不到有情人手中了。 女孩子想追。却因为雨停不下,而跌落山谷。 正在女子绝望的时候,峡谷里出现了彩虹。 因为急雨,谷底出现了小溪。女子倚在石头上,心冷了,身体被雨水浇冷了,但是却把石头都焐热了。 这么多么大的勇气。 一众书生纷纷跟着吟唱。这首诗换做别处,就是一首悲情的相思诗歌。 但是放在这里,却正好应景。男 子并不是绝情的人,他回来迎娶你了。众 人纷纷暂送好诗。轿 子开始入门,张辰等一众兄长开始燃放鞭炮迎接轿子。张 大舍手里拿着红包,逢人便塞,成功入门。 弟弟张禅一手拿着红烛,一手拿镜子,走向轿子,照了照,嘴里念叨着,“我姐大婚,妖魔鬼怪都躲的远远的,我姐夫可是战场上的大将军,小心煞气灭了你们的魂魄。” 朱振带来一个年轻的书生,笑着说道:“他叫罗贯中,擅长讲三国的故事,以后就让他给你讲故事吧。不过别忘了学习哦。”张 禅一兴奋,连要红包的事情都忘了。外 面一句句不停的吟唱不断,声音很大,刘夫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刘夫人这些年陪伴在张士诚身边,多少也听那些读书人提起这种作诗的雅事,忍不住赞叹道:“闺女苦了你了,不过你起码留住了这小子的心。将来你嫁给了他,一定要不忘初心,好好的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切莫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耽误了你们俩。” 来探望女儿的张士诚,冷哼了一声,“算这个臭小子有点儿良心,不然我这傻女儿真的就把人放跑了。”父 亲和母亲议论这首诗的意境,张灵凤却红到了耳朵根。心 里暗想,朱振这个家伙真的够坏了。这 分明就是当时两个人在一起欢愉的场景。两 个人跌落谷底,衣服放在火堆架子上烘烤。 而两个人从草地,到了石碑上。 等到最后,两个人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才感觉到阵阵寒意。而 那个时候,因为吸收了人身体足够多的热量的石碑却热的发烫。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家伙那么坏。还 会做这种淫秽的诗。 张灵凤越想耳根子红的越厉害。张 禅已经将朱振放了进来。 朱振在婚使的带领下,恭敬的给张士诚和刘夫人行礼。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再上,小婿来迎接新娘子了。” 张士诚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虽然之前一直盼着女儿嫁出去,但是等到人家来娶女儿了,一想到自己辛苦养了十几年的花,就让一头猪给拱走了,尤其这头猪还是恶邻家养的,心里就不舒服。 刘夫人却没有那么多事情,女儿出嫁那是开心的事情。刘 夫人搀扶着女儿,走到朱振面前,一脸和蔼,笑着说道:“朱振啊,今天我就将女儿交给你了,你若是让她受一点儿委屈,我这做娘的可饶不了你。” 朱振赶忙再次行礼,“小婿一定会给她幸福的。”刘 夫人摆摆手道:“行了,出发吧。别误了吉时。”想 起自己这一出嫁,就是朱家人了。张灵凤忽然忍不住放声痛哭。“ 娘,女儿舍不得你。爹,女儿舍不得你。” 自己养的女儿,如何没有感情,就算是政治婚姻,也希望自己女儿以后能过得幸福快乐。 张士诚忽然转头看向朱振,表情很严肃。 “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你将来效忠我,还是效忠朱元璋,你给我好好对待我女儿,不然我起百万大军灭了你。” 刘夫人推搡了一把凶神恶煞的张士诚,搀扶着女儿,擦着眼泪,“囡囡啊,侬抬得去呵,侬要敬重公婆,侬要敬重相公……” 一百二十余名甲兵,皆穿着大红色的斗篷,着鱼鳞甲,非常威严,在常茂的带领下在前开道。 大宋帝国的男爵娶亲,跟姑苏的书生可不一样。朱 元璋特意派来了十几个老乡,敲起了淮西腰鼓。淮 西腰鼓对于应天的兵马来说,是战鼓。腰 鼓响起,那些上过战场,见过朱元璋兵马的官员下意识的就是一哆嗦。 而朱振的迎亲武士则精神抖擞,催动战马迈上了回家的路。当 朱振在迎亲的时候,蒋瓛则领着数十亲军校尉隐藏在房檐上,胡同里,悄无声息的用绣春刀抹掉那些妄图搅乱婚礼的刺客。 这些人都是陈遇春他们派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朱元璋与张士诚进入一种和平的状态,尤其是和平之后,还会派朱振去泗州坐镇,他们更希望朱振死在迎亲的路上,成为笑话。蒋 瓛抱着绣春刀,一刀划开一名蒙面刺客的黑布,冷笑道:“阿速军啊!不好好的放羊,瞎掺合什么?”如 果朱振在此,肯定会吃惊的喊上一句,哥萨克。端 木雨荷端坐秀玉楼的厢房之上,轻拢慢捻弹奏着琴弦。 检校宛娘擦着手里的绣花针上的鲜血,撇了撇嘴,一脸鄙视道:“小姐,这蒋瓛动手怎么那么粗糙!这一次他们那么大张旗鼓的折腾,怕是要暴露自己啊。”“ 给蒋瓛安上尾巴,他能上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情呢?他之所以这么干,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国公要找一个理由,让他撤出姑苏。只有我们的情报人员都走了,张士诚才没有顾虑的对我们发动战争。至于官人,他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势力,所以就要辛苦一下检校的亲人们了。”无 知的人,总是快乐的。朱振接着张灵凤回府,却不知道有很多人在为他流血。张 大舍站在府门前,大喊一声,“新娘子来喽。” 姚天禧领着几个仆人,将绣着牡丹图案的波斯长毯铺在地上,女兵搀扶着张灵凤踩着毯子,跨过马鞍,火盆。叶 兑资格最老,主持婚礼。 拜完天地,拜完老爷子。 在马二爷的见证下,正式成为古代的合法夫妻。朱 振尚未来得及撤退,就被朱沐英和常茂拦住。两 个人拖关系,从胡大海手里弄来的存货,实打实的高度烧酒。 朱振一脸苦笑。 常茂把腿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到:“打架小爷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喝酒,今日得借这个机会,都出个高低来。” 第一百零七章 新婚夜杀人 端木雨柔总是在朱振最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哪怕是她心里最不舒服的时候。 对待这种为自己默默付出的人,没良心的家伙,会慢慢习惯,不去尊重,认为是理所当然。 而有心的人,却会格外的珍惜。看 着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的家伙们,朱振结果端木雨荷递给自己的解酒药。 “辛苦你了。” 屏退了沈醉的朱振,揉着喝的脑仁疼的大脑。 端木雨荷看了一眼沈醉,心里便了然了。相 比巡检这支队伍,在应天、姑苏、泗州等地扎了根的沈家才是朱振真正的助力。端 木雨柔笑着说道:“你都知道了。” 朱振点点头:“嗯。” “蒋瓛想要见见你,他受伤了。”“ 好。” 蒋瓛伤的很厉害,并不是他大意了,而是有一只他们也摸不清头脑的队伍出手了。看 着身上数不清楚的寸深的刀口,这个家伙怕是短时间内提不起刀了。除 却他,还有很多亲军校尉,都躺在密室里。 朱振能听见外面满城搜查的声音,朱振心里明白,张士诚见到了刺杀自己刺客的尸体,开始满城戒严,借着这个机会,他也将关闭自己去盱眙的路。朱 振不得不佩服,张士诚打的一手好算盘。反正扬州已经到他手里了,他可以随意不买自己账了。 “伤的那么厉害,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借着养伤的机会,可以光荣的回应天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因为府上光荣的升迁。”朱振舍不得给这么粗糙的家伙用麻药,就给他灌了一壶烈酒。 蒋瓛狰狞的脸上,还能露出得意的笑意。“ 还是爵爷聪明。没办法啊,我年纪大了,不能一直在外面飘着。我听兄弟们说,我好哥们隔三差五就往我家里跑,替我照顾我娘子。我离家一年多,我娘子肚子里的孩子都五个多月了。趁着国公有心减少姑苏的亲军校尉的数量,我也乘个东风赶紧回去,祝福他们这对痴男怨女。” 笑着笑着,浑身是伤都没流一滴眼泪的汉子,竟然呜呜的哭泣起来。男 子汉征战在外,女人出轨,这种事情确实糟心。 朱振以为像是蒋瓛这种汉子,没有什么感情,不会很是在意。但是此刻,朱振却不得不承认,蒋瓛也是个人。 和蒋瓛算不上生死之交,但是起码共过事,蒋瓛这个人功利心很强,但是有个优点,那就是说到做到,他答应你的交易,流血也要做到。说 实话,很多人都不喜欢蒋瓛,包括朱振也不喜欢。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这个家伙身上总是有一股阴鸷的气息。 “回应天好好养伤吧。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杀了他们两个又能如何?当你踏上了亲军校尉这条路的时候,你的一切都很难按照你的意愿进行了。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活的更有价值,甚至以细作的身份留名青史。我 虽然年少你几年,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朱振缝合着蒋瓛的伤口,风轻云淡的说道。“ 爵爷,您说。” “现在国公的大业刚刚开始建立,你要想建功立业,在家里当鹰爪,是不如在外当鹰爪的。你若是真的想混出个模样来,让那些背叛你的人看看,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后悔恐惧,就去西边儿吧。”说 完朱振笑了笑,继续帮着蒋瓛缝合伤口。 对于聪明人话不必说透,蒋瓛心里明白。张士诚这边儿的战事减少,而恰恰意味着与陈友谅的战事增多。 而此时此刻,正是朱元璋需要群臣的时候,亲军校尉想要立功,机会真的不多。 “谢谢爵爷指点。也谢谢爵爷妙手回春,不然我这假戏搞不好就要真做了。不过侯爷,确实有一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势力,想要对你动手,你可要小心。” “哼!怕什么,兵来将挡,谁来土囤呗。倒是你,别以为我给你指的是条轻松的路,西边儿不是轻松的地方。陈友谅能够崛起的那么快,定然有他的本事。” 朱振瞟了一眼蒋瓛,这人啊,有野心跟没野心就是不一样。没 有野心的人,年纪轻轻就像是河边的老柳,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逍遥自在。而 有野心的人,则眸子里随时散发着寒光,像是天空中飞翔的雄鹰,让人敬佩。亲 军校尉与别人不同,躲在暗处做事,外人不喜欢他们,但是朱振身为军人,却知道特工人员的辛苦,而且将来保不齐能用的上蒋瓛,所以多说了两句。“ 我知道你这些年挣得银子,都补贴牺牲的将士们了,外面装的光鲜,其实裤子里,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拿着我的书信,去应天找李月娥,在她那儿支一千两银子,到了新地方也好发展下线。” “大恩不言谢。他日有用得着在下的,爵爷尽管开口。我蒋瓛不是东西,只讲究利益。但是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或许等我上了高位,就六亲不认了。但是现在的我,离了姑苏什么都不是。您给我这个机会,我感谢您一辈子。” “行了,差不多得了。我还能要你卖命不成?你的命是国公的。老子他娘的,成婚当天,还得给你们做手术,真的晦气。” 马二爷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按理说到了二爷这个年纪,应该早早的歇了。十 几个家丁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朱振走了进去,见二爷坐在高座之上,一个叫做铁生的娃子正在拿着刀鞘朝着府里的一个下人狠狠的砸着。 鲜血染满了地面,那个仆人瞪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忍着。“ 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二爷喝着茶风轻云淡的说着。看 着二爷身上发出的威势,让朱振不得不相信,二爷经常跟自己吹牛,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大佬这件事情,怕是真的。“ 这是怎么了这是?”朱振并没有阻拦,他相信二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其他仆人全都跪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一点儿。 二爷对朱振说道:“好孙儿,有人偷偷进你的书房,还偷出了这个东西。” 说完将一张纸递给了朱振。 朱振看了一眼,上面是用英语写的关于未来自己担任行江南枢密副使时的一些计划。这 些东西虽然到了外人手里,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却也暴露了自己府上混入了间谍这件事情的事实。“ 这是我写着玩儿的,是西方蛮夷的文字,就算是有人偷走,也不会读出来的。二爷,您早点儿休息,没什么的。”朱振将纸放进怀里,笑着说道。“ 傻小子,可不敢大意。你真的以为没有人识得这泰西文字?这是在江南,来江南做生意的西洋人还是有的。到时候泄了密,可了不得。”老 爷子并不知道朱振会的英语与现代的英语是有区别的。不过老爷子说的也没错,哪怕是猜出个五六分,对自己的计划也会有影响。 朱振不得不重视。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又教育了朱振半天,让他以后要谨慎。你小子拼了命,才弄了个爵爷,别一回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禧。”二爷絮叨完了之后好了句。 “二爷,您说。”姚天禧出列道。“ 把这个贼人扔井里去。其他人捆起来,扔柴房,不许喂饭。”二爷下令道。 “二爷,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出人命不吉利。”朱振赶忙道。“ 臭小子,爷爷知道你心善。你以为爷爷愿意杀人?”朱 振低着头道:“他们也没做成什么,就这样把他们杀了,孩儿心里过意不去。” 二爷笑着摸了摸朱振的脑袋,苦笑道:“我的乖干孙儿啊,你以为爷爷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姑苏来?爷爷就知道你这个仁慈的性子,会坏事儿。你如果之前,做个商贾,卖卖草药,二爷何必管你这些,随你折腾便是,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被朱秃子逼着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你知道朱秃子在这条路上有多辛苦吗?数不尽的暗杀,数不尽的亲人反目成仇。这个时候,你的仁慈不仅不会帮到你,还会要了你的命。爷爷知道你心里不情愿,但是你要记住,想要活下去,就要努力变成你自己不喜欢的那个人。”二 爷宠溺的拍了拍朱振的脑袋,用宠溺的神色说道:“二爷知道你委屈。谁不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没办法啊,这就是乱世。除非你不要你的亲人了,除非你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这除非有的时候都不管用,因为局势会推着你往前走,这个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以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说说而已,那是真的得昧着良心啊。” 听了二爷的一番话,朱振才发现,原来自己距离真的节度使还很遥远,自己的很多想法都非常幼稚。 如果不是二爷帮衬,就凭自己跟叶兑这个书生,想成事太难了。 二爷说的没错,乱世,想活命,心得狠。自 己这些日子,因为流民事件的悔恨是人性,但是想要在这乱世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慢慢收起自己的人性。朱 振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当初入伍的时候,老班长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新兵蛋子,哭啥哭,咱们杀人是为了救人。夜 深了,朱振搀扶着老爷子上床休息,又去看望了一下囡囡,小家伙在睡梦中笑得很甜,浑然不知道井中多了一条亡魂。 第一百零八章 烈火焚城 张士诚非常享受自己做吴王的日子。 他发现,自己成为吴王之后,便掌握了很多人的命运。 当初跟自己一起打天下的人,变得更加谦卑,更加恭敬了。尤 其是那些整日里念叨四书五经的读书人,之前他们顶多是表面上恭敬自己,但是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至 于背地里骂自己是卖私盐的更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是当自己成为吴王之后,他们不仅仅变得从内心开始恭敬自己,而且他开始有了畏惧与渴望。 畏惧是畏惧自己的权威,渴望则是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们更多的好处。现 在的姑苏,真的成了自己一人的天下,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之前还有名门望族敢跟自己叫板,可是如今存活下来的名门望族,也不得不依附于自己存活。整 个姑苏,敢违背张士诚意志的,也只有朱振这个家伙了。 别看朱振平日里凡事都可以依着张士诚,唯独背叛这件事情不可以。 人都要有自己的底线。 其实当朱振拒绝了张士诚的招揽,就已经与姑苏的很多人走上了对立的路线,只是没撕破脸皮罢了。 虽然阵线对立,但是并不妨碍大家来朱振家吃酒。毕竟朱振留下,对他们不一定是好事儿,有一个贪权的黄敬升就够让他们头疼的了。如果再来个手段高超的王爷女婿,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想 想当初潘元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大家就不由的摇头。“ 事情办圆满了?”张士诚扭头看向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张辰。“ 启禀义父,按照您的吩咐,该做的都做了。”张辰板着脸平静的说道。 “他没有不高兴?灵凤呢?”张士诚转过身去,背对着张辰,抚摸着手里的王爷印玺。张 辰并没有回答。 张士诚看了张辰一眼,这一次他发现了,“他还打了你?” “朱振很愤怒。而且动起手来,我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还敢打你?他真的以为本王的女儿是那么好娶的?这小子本事还真大,如果不是北元那边儿放了话过来,本王还蒙在谷里。原来姑苏流民之乱,真正的凶手是他。亏得本王还把女儿嫁给了他。你说此事如果宣扬出去,天下人该如何嘲笑我?这 事儿你别告诉你干娘!免得气坏了他的身子。”张 士诚将印玺放在一边儿,“哎,我也就发发牢骚,女儿都嫁给人家了,我又能怎么招?这小子别管多坏,都算是一方人杰。现在我想想,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随行也就二十余人吧?搅弄风雨,竟然把我的姑苏城搞得动荡不堪,我若是把他真的放到了泗州,他还不给我整出个诸侯王来?” “义父说的没错,断然不能让朱振这小子去地方上去,所以我派了不少人手,想必这也是朱振揍我的原因吧。” 刘夫人从外面悄然而入,张士诚微微一愣,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刘夫人笑着说道:“女儿大婚之日,你苦着个脸,你说我怎么能不来?” “你都听见了?”刘 夫人点点头。 “那你怎么看?”张士诚道。刘 夫人苦笑着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不能挽回。我们要做的是如何亡羊补牢。咱这女婿能够以二十来人,做出那么大的事情来,证明是真的有通天的本事。他若是安心辅佐你,你说你还愁什么天下得不到?” “孩儿看得出来,朱振这家伙肯定还有计划脱身。他踹孩儿的时候,一脸的鄙视之色。还说孩儿做事,太过于下作,枉费他当初救过姑苏。”张 辰作为张士诚的义子,不是个懦夫。但就因为他不是懦夫,他才感觉到委屈。 一个朱振也就罢了,身边还有两个丑陋的小年轻,一个比一个厉害,自己差点儿被蹂躏死。 “你先下去休息吧。咱女婿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的。”张 士诚虽然做了吴王,但是并没有广开后宫,千年不变的挚爱自己的夫人一人。在 他心里,一直有个信条,糟糠之妻不可欺。就 连朱振这件事情,张士诚打心底,也不想让夫人多操心。 “出了这等事情,妾身如何能放下王爷一个人承受。其实夫君,你知道吗?朱振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之所以做那么多,全都是因为忠心。女 儿话虽然不多,但是上一次去朱振府上,跟我提起过,朱振没日没夜的在演技一种机器,据说可以让制衣的速度提升十倍。咱 们江南重商,你说若是这个机器真的能够做出来,朱振能挣多少银子,可以养活多少百姓?我听说了,朱振在应天的时候,挣得银子基本上都用来养穷人了。”“ 机器?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宝物?这个混账小子,既然有如此宝物,竟然不献给他岳父,良心真的是让狗吃了。 下次我就亲自去他府上。指名道姓的要他将这种机交出来。” 一群浑身充斥着戾气的黑衣人默默的藏在小巷里。 为首的黑衣人,黑纱蒙面,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一支笔。每 当朱砂笔在地图上画下一点的时候,黑衣人都会给自己的下属们看一眼。 这些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有商旅,有农夫,有士子。他 们将各种易燃物品藏在包裹里,在身上背好,然后朝首领点点头。今 天的天气不错,但是黑衣人的心情却非常的沉闷。因 为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很 多人马在阻止。有 拿着奇怪刀具的武人,有姑苏城的官兵,甚至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这让黑衣人产生了一种自己陷入了人民群众汪洋大海的幻觉。他 亲眼看着一个女人找自己的兄弟假装问路,然后将一根银针插入他的脑袋,然后就那么一拧,自己的兄弟就死了。然 后那个疯女人追了自己整整十余里。 就因为自己砍伤了那群怪异刀具的武夫的首领吗? 黑衣人默默的摇摇头,不尽然。这 个疯女人很不简单,他有一群手下,仿佛人人长了狗鼻子一样,总是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黑 衣人知道自己躲不了了。所 以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按照主人的吩咐,将朱振是姑苏之乱的祸首的事情暗中透露给了张士诚。第 二件事情,他正在做。那就是让张士诚的姑苏再火一把。张 士诚背信弃义,主人早就恨透了他。再他登上王座,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威的人的时候,一场足矣弥漫整个姑苏的大火,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兴奋呢?刚 刚经历了战乱的姑苏很乱,很多房屋都正在修建当中。 木材搭建的篷子,木材搭的架子,到处都是。 这些东西是最好的燃料,而且大火一旦燃烧起来,根本没办法熄灭。 夜晚巡逻的士兵今日里格外的认真,张士诚不是个吝啬的人,她的女儿大婚,就连最普通的士兵,都赏赐了酒和肉。正 是因为王爷的恩赐,让每个士兵都格外的谨慎。。 今天是王爷女儿的大婚,可不敢出任何差子,不然真的对不起王爷对自己的恩情,士兵们心里想着。 眼睛谨慎的盯着四处每一个方向。上面说了,城里混进了细作,主要找到这些细作,就可以升官,还能见一见王爷。 黑衣人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人 在绝望之中,大多数时候并不是胆怯,而是疯狂。黑 衣人将纸条放在炭盆里,等着他燃烧成为灰烬。 然后穿上主上赏赐给自己的丝绸衣服,如果不是熟人,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翩翩的公子哥。他 知道,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那个拿着银针就可以杀人的女人,所以他并没有跟兄弟们一起离开。 而是在一处足矣遍观姑苏城的阁楼,摆了一桌酒席,慢慢的饮者。不 时抬起头,眺望一下远方,主上说的没错,姑苏城的夜色真的很美。只 是自己来了那么久,也没来得及仔细的看上一看,就要让他们化成一片火海。 真的不忍心啊。兴 许是老天爷开眼,为了配合朱振大婚,今天姑苏城格外的静谧唯美。整 个姑苏城如同一条卧龙在沉睡着,而那些随风摇曳的灯笼,则像是龙身上闪闪发刚的鳞片。 刹那间,姑苏动了,沉睡的聚拢动了,先是一条街,一片城去,接着整个姑苏燃烧起来了。 就像是一条沉睡的火龙翻了翻身,带动起来的便是无数的熊熊烈火。 黑衣人首领干了杯中酒,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前站着的女人。“ 你来晚了。”黑 衣人首领并没有逃走,而是得意的朝着宛娘再笑。 此时的姑苏城,锣鼓声不断,有水龙车不停的奔驰,到处都是浓烟滚滚,人们哭喊着,想尽一切办法去救火,依然无尽于是。 “主上说的没错,破坏果然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朱振那傻小子,整那么多阴谋诡计,也没一场大火来的方便。”普 通百姓尚且要好一些,他们本身就一穷二白,大火烧起来顶多带着些细软逃命。真 正绝望的是那些大族,那些刚刚放下身段,决定跟张士诚合作的大族。 他们的家当是带不走的。 那些往日里大腹便便,喜欢搞阴谋诡计的大人物,一个个看着陷入烈火中的家园,嚎啕大哭,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 什么对我们如此的不友好。 第一百零九章 忠义 红色的帷幔之中,张灵凤头顶盖着红盖头,双手有些紧张搭在腿上,低着头默默的坐着。不 远处的紫颤木雕花桌上摆放着交杯酒和一些干果。一 对火光跳跃着的大红烛时而发出噼啪的声音。往 日里的张灵凤倒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婚事却是娇羞的像是小姑娘一般,任凭红盖头罩在头上,心里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相公身边儿的这群兄弟怎么那么不靠谱,这成亲的大好日子,拉着他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听 说爹爹安排了很多兵士围住了朱府,然后朱振把围困朱府的张辰给打了。看来这姑苏不能呆了,以夫君这性格,时间久了,更夸张的事情未必做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走水了。外 面的女兵推门而入,焦急的说道:“郡主,不好了,走水了。”张 灵凤不急不慌的说道:“走个水而已,怕什么,事事有我相公呢。” 女兵伸手去拉张灵凤的盖头,着急道:“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急不忙的。”结 果手没够到后盖头,就被张灵凤按住了手腕。“ 别动,这盖头除了我相公,谁都不能碰。”女 兵知道自己家郡主是什么性子,一旦下定决心,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没 有办法,刚想去找朱振,却见朱振从外面一闪身闯了进来。 “姑爷,您总算是来了,我们家郡主等着您去掀盖头呢。您赶紧把盖头掀了,咱们好逃命。” 朱振苦笑一声,上前掀起张灵凤的盖头,玉人今日打扮的格外漂亮。朱 振忍不住将玉人簇拥在怀里,轻轻的将唇贴了上去。 许久,唇分,两个人急促的呼吸着空气,这个时候,张灵凤才发现,在朱振的身后,已经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反正外面已经起火了,这朱府也保不住了,不过生活的仪式感不能少,咱们先喝个交杯酒吧。”朱振笑着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张灵凤一杯。 张灵凤莞尔一笑道:“还是夫君了解我。”旁 边的女兵看的目瞪口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交杯酒。朱 振屏退女兵,拉着张灵凤做坐到床头上,平静的说道:“外面起了大火,整个姑苏城现在是一片火海,咱们朱府也有不少地方被点燃了。这火势想救不是那么好救的,我的意思是咱们直接趁乱逃走。去盱眙那里是我的封地。我一男子汉,不可能留在姑苏任人摆布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张 灵凤一脸柔情,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点头道:“当你揭开我红盖头的那一刻,我便是你的了。”酒 楼上的黑衣人喝的有些晕沉沉的。他 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丑陋女人的对手,但是想起在对方的追杀下,自己竟依然能给姑苏城造成那么大的伤害,自己心里就很是畅快。看 着不远处拿着银针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宛娘。黑 衣人得意的笑了笑。“ 你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我的任务,我起码完成了一半。哈哈。”宛 娘的银针精准无误的插入他的穴道,紧接着黑衣人身子一抖,便昏死过去。看 着背着个人回来的宛娘,正在吩咐下人收拾东西的端木雨柔微微一愣,赶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宛娘笑着说道:“这是刺杀公子那群人的首领,被我抓住了,姑苏城的大火也是他放的。” 徐梁拉着张灵凤的手走到院子里,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黑衣人。朱 振也很是好奇,这个时候,不想着逃难,怎么还往家里带来个大活人。“ 公子,就是这厮在您大婚的日子,一直在组织人马刺杀您。”朱 振上前,一脚揣在那人心口,那昏死的黑衣人感觉嗓子眼儿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就清醒了。 黑衣人没有想到,这个丑陋的女人并没有杀了自己,反而将自己活捉了。早 知道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该喝那么多酒。眼 下再想逃走,根本来不及了。“ 绿眼回回,阿速军?”朱振看了一眼,就识别出了对方的身份。皱 着眉头说道:“你们家郡主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嘿嘿,朱振你要是个爷们,就给我来个痛快的。死在你这种好汉手里,不丢人。”朱 振下意识的想要一刀结果了此人性命,但是忽的又想起了此人在姑苏城今日里所做的一幕幕。 这个家伙在面对宛娘的凌厉攻势之下,依然能够想到办法,组织了那么一场绝地反击,确实是个人才。这 样的人才,就这么死了,确实有点儿不人道。 想到这里,朱振对宛娘说道:“押下去,带着一起走。” 姑苏城被点燃成了一天火红色的巨龙,巨龙张牙舞爪的吞噬者生命。那 些本来藏在朱府旁边,随时监视朱振的兵丁,也迫于身边的大火,四散奔逃。朱 振本来就有所准备,这一下根本用不到了,直接领着一百多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府。而 那些涉及偷窃情报的下人,则被马二爷直接关在屋子里,外面上锁,这么大的火焰,想要活命是不可能的。一 行人,趁乱出了朱府,悄无声息的走向城门。 朱振一只手提着步枪,榴弹已经装填完毕了。上一次使用的时候,朱振留了个心眼儿,还剩下几发,在关键时刻轰开城门,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越往前走,姚天禧越感觉奇怪,催动战马靠到朱振近前,小声说道:“主家,情况不对啊,既然张士诚不想让咱们走,怎么可能就布置那么点儿人,咱们走的这也太顺利了。” 朱振望着四处弥漫的大火,慌乱的人群,摇摇头苦笑道:“你把张士诚看的太简单了。他既然敢抽调人去救火,那么他就肯定有其他依仗,咱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出城去。叫大家小心四周。” 众人打起精神,随着朱振小心翼翼的奔向城门。 眼下的姑苏像是燃烧的大火炉,而唯独城门附近,却黑黝黝的,没有一点儿光亮。朱 振看了一眼朱沐英,朱沐英点点头,与常茂两个人领着十几个精锐,提着刀小心翼翼的向城门的摸去。离 着城门还有五十多步,忽然听到耳边弓弦声想起,常茂一把按住了朱沐英,其他精锐也立刻趴在地上,只听嗖嗖一阵声响,朱沐英哎呦一声,原来刚才常茂啦自己有点儿晚,冷箭在耳朵上刮了一道血槽。 朱振提起火枪,小心打量城门方向。 却见城门方向忽然点燃了无数火把,一支千人队手持弓弩刀剑列阵于城门前,一脸肃杀之气。 “我艹,原来在这里等着咱们呢?”朱沐英倒吸一口冷气。 朱振看了一眼,眼前的千夫长自己认识,当初张灵凤将他们交托给朱振的时候,这个千夫长就在朱振身边儿,朱振当时还挑死几个怯薛军,救过他和他身边百夫长的性命。 “姑爷,吴王下令,谁都可以出城,唯独您不可以。您看小的就是一守城的,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成么?”陈锡年见到自己的恩然竟然出现在自己镇守的城门,一脸苦涩的说道。 “陈锡年?你小子竟然升千夫长了?”朱振笑道。“ 拖姑爷的福,民乱立下不小的功劳。吴王赏的。”陈锡年苦笑道。张 灵凤想要上前说两句什么,却被朱振拉在身后。“ 外面的事情,男人说的算。” 朱振催马上前,并未开口,而是平静的注视着陈锡年。对于这个千夫长,他印象很深,数次在军阵之中救出自己的弟兄,自己身上受了十几处伤。在 朱振注视下,陈锡年蓦然感觉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自己不由的喘息起来。 同时脑海里闪烁出无数画面。当初流民之乱的时候,他就在朱振旁边儿护卫着。朱振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心里清楚。要 是真的跟自己动起手来,别看自己人多,他绝对能在自己兄弟灭掉他之前,灭了自己。最 重要的是,朱振对自己有恩。曾 经在战场上,救过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兄弟们都记得朱振的好,自己如果拦住他,他以后的日子肯定过的很不如意。 只是自己又不想违背吴王的命令。 朱振也不想跟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为难,过了片刻,开口道:“陈锡年,你守城为忠,我出城也为了忠,既然咱们都是忠于主上,不如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我让你三招,你若是能胜了我,我即刻便回府如何?” 那陈锡年看了一眼四周的兵丁,大家都不想跟朱振动手。陈 锡年身边的一个黑黝黝的少年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大,我不想跟这个哥哥打。他救过咱们的命” “兄弟,你别说了。哥哥明白。”那 汉子一咬牙,忽然上前一步,躬身拜倒:“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昔日您在战场上救我兄弟一命,今日我便陈锡年便将命还给你。” 说完,一拔剑,朱振还未来得及反应,竟然刺进自己的身体。 鲜血顺着剑刃喷涌而出,不消片刻便染红了甲衣。“ 啊!老大!”少年声嘶力竭的去搀扶陈锡年,陈锡年平静着对兄弟们说道:“爵爷人不错,我不能违背良心拦住他。我人笨,只能走这笨法子。我守不住城门,吴王肯定不会饶恕你们,你们以后都跟着爵爷混,爵爷是有大本事的,肯定亏待不了你们。”“ 大哥。你可以跟着爵爷一起走啊,你为什么想不开啊。”几个兄弟一脸悲戚道。 陈锡年脸色越发的苍白,身体开始抽搐,伸手抚摸着兄弟的肩膀,“傻弟弟,咱们都走了,算怎么回事儿?人不能没有忠义二字,爵爷拼死也要出城是忠义,我留命于此也是忠义,我不行了,速速开门,与爵爷一起走吧。” 第一百一十章 抵达盱眙 自宋失其鹿,宰相范文程背负小皇帝跳海,元朝统治汉人江山之后,许多人便开始造谣说,汉人的脊梁断了。 甚至更有崖山之后,无有中国的言论。而 今日,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为忠义气节自戕而亡,深深的震撼了朱振。朱 振能够感觉到有些东西是根植在汉民族的骨子里的,哪怕这个民族暂时沉沦,被奴役,但是只要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他们的血液就会止不住的沸腾。而 朱振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应该是所谓的阴谋诡计谋取富贵,也不应该是简单的帮人吃饱肚子,而是去帮着国人去寻找一些已经损失已久,只在极个别人身上才能找到的光辉。 “爵爷,请善待我的兄弟,也请你善待百姓。”陈锡年艰难的对朱振道。 朱振一脸惭愧,一躬到地。“ 今日之恩,涌泉难报。唯当一腔报国,救万民于水火。让我华夏儿女,不必生于这水深火热的混乱之中。” 陈锡年面带笑意,从怀里掏出一本血染的春秋。 “义弟,兄弟们便交给你了,好好的追随爵爷。” 话罢,陈锡年溘然长逝,永远的闭上了他骄傲的眸子。傅子介擦干净眼泪,朝着朱振下跪抱拳,“傅子介尊崇兄长遗命,追求主上,希望主上能不忘今日所言。”朱 振搀扶着傅子介起身,“不敢辜负陈兄的期望。” 一千余将士纷纷倒戈,成为朱振的部下。朱振命人寻来棺椁,将其安置在城门,等待姑苏兵士来收敛。朱 振相信,这般忠勇仁义之士没有人敢慢怠。朱 振离开姑苏,张士诚也没有硬着头皮去追,这样朱振一路走得并不是很慌乱,而趁着这个机会,朱振也可以了解傅子介的为人,与他手下的士兵可以更好的磨合。傅 子介年纪轻轻,今年十七岁,位列副千夫长,在军伍中有善射之名,体恤士卒,虽然年轻,却很受兄弟们爱戴。 而张士诚之所以派遣这一支部队防守城门,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一千人都是精锐。 不得不说,这一次,朱振捡了个大便宜。 一路无话,时间一晃到了元至正二十年九月底,盱眙县男朱振与一千一百多名将士抵达盱眙。盱 眙历史悠久,春秋乃是诸侯会盟之地,汉属临淮郡,后代王朝,也多在此设置州府郡县,算的上江南重镇之一。盱 眙县地势西南偏高,多丘陵低山,东北则低,多平原。淮 河流经境内,北邻洪泽湖,水源充沛,而且盱眙县光照充足,不出意外,便是实打实的鱼米之乡。初 抵盱眙,朱振第一时间并没有进入盱眙县城,而是与手下的亲兵攀登三合山,登高眺望盱眙县,虽然姚天禧早一步已经绘画了地形图,但是那些绘画在纸上的地形图,终究没有用眼看的直观。 朱振是军人出身,习惯用军人的思维和眼光去看待问题,毕竟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盱眙县并不会很太平。不 可否认,盱眙有属于自己的优势,洪泽湖与淮河区域内,河流密布,遍布整个小明王所谓的行枢密院。如果能够安定下来,便是只依靠漕运,也可以给这里带来丰厚的收入。但 是盱眙县的城墙很低,而且年久失修,根本不具备任何的防御性。 这让朱振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烦心。 而更让朱振烦心的则是张士诚一股脑的赶走了姑苏城的流民,而在妖邪案的影响下,全吴国治下的流民,都不受本地官员的待见。但 是他们又怕大规模的屠杀引起民乱,所以这些流民基本上都被赶到了泗州之地。因为在他们眼里,泗州已经不算是张士诚的领土。 一股脑的留给朱振,让朱振解决这么多流民问题,可以很好的牵制朱振的精力,让他没有机会找吴国的麻烦。从 三合山上眺望,遍地都是奄奄一息的流民和倒在地上的枯骨。 因为流民遍布,随时可能升起民乱,各地的富绅,建造起堡垒,将财物和人口全都藏匿在堡垒之中,堡垒上面还有大量的团丁把手。 而堡垒之外的百姓,本身就属于自身难保的存在,他们自己的口粮都不够吃,更不要说指望他们帮衬那些流民了。叶 兑身为长者,也最具怜悯之心,看到尸骨暴于荒野,心中最为难受。忍 不住红了眼眶对朱振说道:“我们的任务非常的艰巨啊。” 徐梁点点头,“打仗谁都会,但是过日子就未必了。老先生,您且看我如何扭转乾坤。” 姚天禧皱着眉头说道:“主家,咱们现在不应该担心别人,应该担心担心我们自己好吧。咱们初到盱眙,住哪儿啊?一千多人呢。” 沈醉这一段时间,日子过得极其辛苦。他不似朱振身边人,习惯于马上奔波,在投靠朱振之前,他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这一段时间,为了习惯马上的生活,以更好的追随朱振,可真辛苦死他了,为了骑马,双股都磨出了血泡,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沈醉微微一欠身,对朱振说道:“主家,我们沈家在盱眙也算是有些实力。当年我爹见此地民风淳朴,不耻于商贾之事。别人都认为此地不是善地,我爹却偏偏在此建了几处作坊,正好弥补了市场的空白,大赚特赚。虽然后来家族将核心转向了姑苏和应天,但是当初在这里买下的宅子还在。要不先住在我家的宅子?” 徐梁想了想,刚到盱眙,两眼一抹黑,眼下除了沈醉,也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便点点头道:“也好。” 又转头看向常茂、沐英、傅子介,“我看着三合山地形险要,但是山顶却很开阔,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必要将实力完全暴露出来,你们暂且屯兵于此,布置营垒,训练士卒,等我命令行事。”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常 茂与朱沐英自小便对军旅生涯格外的向往,但是却因为年纪的关系,在军中没有机会施展。如今追随徐梁做事,虽然只有一千人的兵马,但是蚊子肉也是肉,两个人都没有嫌弃。 徐梁一行人乔装打扮,伴做普通商旅,带着姚天禧等一众亲随,牵马直奔盱眙县。姚 天禧忍不住问道:“我说沈醉,你那庄子那么久没人打理,果真可以住人吗?”沈 醉牵着马,得意的看了姚天禧一眼,“你们这种方外之人,如何知道我们有钱人的快乐。我与你说,我们家宅子,虽然许久不住人,但是却留了管家和下人打理。”张 灵凤却是多少知道一些沈家的富贵历史,忍不住问道:“那么,你们家的庄子非常大气喽?” 沈醉得意洋洋到:“那是自然。不管怎么说,我们沈家在泗州的影响力,也能排进前四。我们家的宅子,若是小气了,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真的假的。我听主家说,你们商人最擅长便是吹嘘,欺骗顾客动心。”队伍中一个年轻的小子不信道。 沈醉立刻扬长脖子道:“推销商品那是为了成交,岂能用欺骗二字,各取所需而已。而且我家宅子确实大气。” 说着没多久,众人便来到沈醉在盱眙的大宅。朱 振粗粗的估量了一下,占地面积起码有三十余亩,宅子四周用青砖垒的一丈多高的院墙,隔着院墙远远的可以看见宅子里种的古树,颇有参天之势。大 门也修的大气逼人,朱色的大门两旁是一副苍劲有力的对联,上面写的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一 对石狮子立于台阶之上,面目并不威严,反而有些憨态可掬,脖颈之上还缠着红绣球。不过这石狮子的雕工,一看便是出自江南名家之手。 沈醉兴致勃勃的说道:“如何?我家大气吧?”众 人纷纷点头称赞,“不愧是江南第一豪商家的宅子,果真贵气逼人。” 叶兑也忍不住赞叹道:“沈万三家族虽然落魄,但是底蕴犹存啊。”“ 老沈?开门!少爷我回来了。”沈醉喊着正要去敲门,沈府的大门便轰隆一声打开,一个破落的书生被人直接从大门里扔了出来。 砰地一声落在众人脚前,吓得沈醉连忙躲到一边,免得发生碰撞惨案。 一个青衣小帽的肥胖的家丁,摇摇晃晃的像是个大号陀螺一般从里面走出来,牵着腰,瞬间给人一种球的感觉。身 边跟着十几个膀大腰圆,气势汹汹的恶奴,人人手里提着哨棒。那 书生被摔得吐了一口老血,依然气喘吁吁的说道:“还我娘子。还我娘子。”那 肥胖的家丁面目狰狞,凶相毕露道:“什么你娘子!我们家老爷看上玉翠,那便是他天大的福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穷酸样,如何养得起那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敢抢我娘子,我跟你们拼了!”书生怒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砖头,朝着那些恶奴和家丁便打杀过去。那 肥胖的家丁猝不及防被砖头正中脑门,顿时鲜血四溅。 那家丁捂着额头,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喘息着喊道:“给我弄死他!给我弄死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书生的砖头 朱振一行人在不远处观瞧,张灵凤从人群中挤出,将眼前的一幕幕看的清清楚楚。 她出身贫寒,父亲是盐贩子,平日里贩艳,就算是交了保护费,依然经常被底层的小吏和地方豪绅欺凌。 此时见到这书生被一群恶奴欺负,心里的正义感就爆棚,格外的愤怒。 下意识的伸手去抽朱振腰间的宝剑,却被朱振一把按住了。 张灵凤疑惑不解的看向朱振,却见朱振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示意张灵凤莫要轻举妄动。 那书生以一敌众,手持一块青砖,愣是打的虎虎生风,一群恶奴被他打的四散奔逃,浑身青肿流血不止,依然不畏惧。 宛娘道:“时间怎会有这般痴情男子?” 小和尚姚天禧也在一旁揶揄道:“男子痴情是真,怕是人家姑娘未必领情。” 话音落下,府门敞开,在几个健壮妇人的搀扶下,走出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 如姚天禧所预料那般,那女子道:“韩郎,承蒙你的照料,帮我料理父亲大热的丧事,只是如今你我情缘已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她说话的声音清脆,听起来甚是年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容貌。 那书生见女子出了府门,也不管雨点儿般落在身上的哨棒和拳头,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去,口中不竭道:“玉翠,你说过要与我一生一世的。” 玉翠缓缓道:“那时我父亲新葬,无依无靠,以为你知书达理,心有锦绣,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可是一晃多年,你不曾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反而越发的穷困。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但是我不想这辈子就这样一直苦下去。凭什么别人家的女子,可以穿丝绸戴美玉,而我就必须一辈子吃糠喝稀,饥不果腹,衣不蔽体。”她 的声音愈发的低,有些羞赧,甚至无情。不过她的语音清脆至极,甚是动听,虽然满嘴荒唐 ,却让人听得出她曾经的酸楚。 姚天禧在张大舍耳边小声说道:“张先生,九儿嫂子虽然野蛮了点儿,但是帮你相夫教子,却从来未有过悔意。想想当年你落魄的时候,九儿嫂子与你吃了多少苦,如今你发达了,可别学主上,到处沾花惹草。”张 大舍瞪了姚天禧一眼,揶揄道:“我即是想要拈花惹草,也没有你主上那白净的皮面不是。” 那书生一脸不信,被数个恶奴按在地上,咆哮着说道:“玉翠,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我的才华,只要得遇明主,就可以大展宏图的。”玉 翠抬起头来,凝视着那书生,只见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嘴角带着一丝失望,满身浮华,这时正是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朱 振见惯了美人儿,却也没有什么。倒 是张大舍与自己一干手下,很是没出息,见她眉目清秀,相貌颇美,眉梢眼角之际,微有天然妩媚。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不敢直视端木雨荷的大家闺秀之美,但是对于这种天然媚态,勾人心魄的美,却甚是心动。 张灵凤道:"唉,你瞅瞅你那般手下,见到这女子,魂儿都飞了。可我感觉却不知怎样,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忘恩负义,外表这般冰清玉洁的模样,心里却藏了块伤人的寒冰,我见了她,却不自禁的觉得可怕厌憎。"那 玉翠轻启朱唇,声音已经是阴冷至极,“得遇明主,你还当我是那个没有见识的小丫头吗?这句话你与我说了五年多了吧?你想耽误我到什么时候?我一个女人,有几个五年可以消磨?非要与你一样垂垂老矣,将这辈子浪费了不可吗?” 恶奴们打累了,看着躺在台阶上喘着粗气的穷书生,嘲笑着说道:“穷酸,人家玉翠姑娘不愿意与你走,你又何必非要坚持呢?强扭的瓜不是甜。穷野鸡如何配的上娇凤凰呢?赶紧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与你并无仇怨,你若是再要坚持,今日多半你要横尸于此了。”那 肥胖的家丁,虽然被穷书生开了瓢,但是度过了那段最为愤怒的时间之后,竟然冷静下来,似乎颇为忌惮什么一般,希望书生知趣离开,而不想赶尽杀绝。这 让朱振颇为好奇,是什么缘由,让这群恶奴不愿意赶尽杀绝。 那书生失魂落魄的抬头望着往日里相信相爱的女人,嘴巴长了半天,鲜血顺着嘴角不停的流淌,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感觉失望之极,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流,却又不想让女人小瞧了,只能憋着让眼圈通红。玉 翠见他并不在言语,长出了一口气,一副解脱的模样,高傲冰冷不容侵犯的说道:“你以后莫要来纠缠我了。我是真心爱上了王社长(注:元朝社会底层行政组织领导),你若是隔三差五的来纠缠,便是坏我名节。你若是真的爱我,请你成全我。” “好,我成全你。只是望你他日莫后悔。”说完那男子艰难的用手支撑着想要起身,眸子赤红而冰冷,爬了几次没有爬起来,只能艰难爬行,在台阶上留下浓郁的血污。 家丁唉声叹气骂了几句晦气,便吩咐奴仆提水来清扫。而 那玉翠则漠视的看了一眼正在看热闹的朱振众人,转身离去。 端木雨荷在朱振耳边小声道:“那书生确实可怜,我们若是没见到,可以不管不顾。如今见到了,若是不去管他,心里如何过意的去。”朱 振点点头道:“既然摸不清楚是谁鸠占鹊巢,占了沈醉家宅子,我们先与这个书生走一遭也不错。” 那书生人缘不错,爬行了没有多远,离开了那宅子,便被村子里的邻居搭救。打柴的樵夫将柴火先仍在路边儿,将那书生背在肩膀上,苦笑道:“韩郎,你这是何必呢?村里都看出来玉翠那丫头不是什么好种,劝你你就是不听,这下吃亏了吧?” 那书生苦笑着道:“李叔,莫说了,这次我真的是死心了,劳烦您把我送回家了。”那 樵夫嘿嘿一笑道:“劳烦啥不劳烦的,乡里乡亲的。你爹活着的时候,可没少接济俺们这些穷人,如今你爹没了,你就是咱们村子所有人家的孩子。你别看那姓王的牛气,仗着手底下有几十号人,又跟陈家有点儿渊源,就敢在咱们韩家村为非作歹。等到爵爷来了,一准儿收拾他。” “爵爷?”书生眉头一皱,问道:“是哪里的爵爷?张士诚也敢封爵了?”那 樵夫的脸上也甚是鄙视,“他张士诚算什么东西,也敢封爵?是大宋帝国皇帝陛下封的爵位嘞。听说是吴国公手下的能人,在姑苏城呼风唤雨,连张士诚都求着想给他官当呢。” 那书生哦了一声,却并未多言。樵 夫很是不解,嘴上问道;“韩郎,都说爵爷来了,咱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开心啊?那可是大宋帝国的男爵,比起张士诚靠谱多了。到时候你只要投靠过去,还不给你个大官当当。到时候李叔看谁敢看不起你。”那 韩书生苦笑道:“李叔,且不说如今这大宋帝国与昔日的大宋帝国无法相比,就说说这个朱振,你莫要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流民之乱你知道么?” 李叔背着个大活人,一点儿也不气喘,点点头道:“知道啊。那张士诚欺负流民,将姑苏城的流民全都逼反了。现在咱们盱眙到处都是流民,就是从姑苏跑来的。” 韩书生冷笑一声道:“李叔,不瞒你说,这事儿粗看与那朱振没有丝毫关系,但是抽丝剥茧之下,我敢断定这事儿与他绝对脱不开关系。敢拿着数十万流民的性命做棋子,这朱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儿比起泗州四大家族的族长还要心狠。”一 旁装作路人的朱振老脸一红。这 姑苏朝堂之上,没有几个人看透的事情,谁曾想到,在这盱眙县下面的一个落魄书生竟然看的一清二楚。 “我去教训一下这厮。”姚天禧怒道。 朱振摇摇头,示意听听那年轻人说什么。 那书生在樵夫后背之上,过了那么长时间,身体也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叹 息一声说道:“别说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了,李叔,按理说咱们盱眙人,耕读传世,礼教当先,没什么错误。可是眼下这世道,农田都让官员和猎绅抢走了,如今盱眙又来了那么多流民,怕是野菜也挖不到了。为长久计,咱们这些老百姓想要活命得另外想法子。”樵 夫激动道:“韩郎,你终于愿意为乡亲们谋条活路了?”韩 书生摇摇头苦笑道:“李叔,你误会我了,实在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现在虽然苦点儿,累点儿,但是还不至于丧命。如今凛冬将至,如果咱们不早作打算,怕是很难在动荡中活下来。”樵 夫一脸不解道:“韩郎,什么凛冬将至?俺怎么听不懂?”韩 郎望着路上连绵不绝的流民苦笑道:“会懂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伟人曾经说过 听了这句话,朱振忽然很是钦佩不远处的书生。泗 州之地本来就不太平,有泗州的四大家族延伸的势力,有不顾百姓死活的土豪劣绅,有揭竿而起的山匪,尤其是亲自走了一趟之后朱振发现,这里的大山不是一般的多,而土匪更是多的让人害怕,此外还有陈遇春的势力,流入泗州的流寇。 这些势力互相角逐,摩擦不断,本身就让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让泗州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火药桶,随时可能引爆。 而自己自己的出现,无疑就是给这巨大的火药桶,添加了一根引线。自 己这跟引线,一旦想要做出一番事业,那么泗州必将大乱,可不就是韩书生所言的凛冬将至吗? 看来,这天底下的能人真的不在少数啊。朱 振忍不住一番慨叹,却被端木雨荷拉了拉袖子,朱振四下看了看,却见村子里的村民,都用异样的光芒注视着自己这个外来人。看 看自己的装束,虽然只是普通商旅的打扮,但是比起这些百姓也奢华太多了。 而自己牵着的马匹,无异于一块块悬挂在他们饥饿身体前的一块块肥肉。朱 振明白,再跟下去,不仅仅是被前面的韩书生怀疑,就连村民都有可能忍不住对自己动手了。 因为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肥羊、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抢他一下子之类的话。朱 振忽然停下脚步,让叶兑非常好奇。“ 爵爷,你这怎么忽然不跟了。你不是想找个明白人,了解了解情况吗?” 朱振看着村子里稀稀落落的炊烟,已经零零散散极其富裕的人家,才有机会端着碗清汤寡水吃上两口的百姓摇了摇头。“ 不需要了解了,这村子里穷人的现状,了解的还不够清楚吗?叶老,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先人的伟大的方案,你帮我参谋参谋。” “什么方案?”叶兑对于朱振这个想法颇有些天马行空的年轻人非常好奇。一 般人贸然被付以重任出使,肯定是两眼一抹黑,不丢颜面已经不错了。而 他却创造性的在姑苏搞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说,还将张士诚治下的情报搜集的一清二楚,可以算是在应天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这也是叶兑愿意此行与朱振共事的原因。但 是叶兑来了之后,朱振却一直没有作为,让老人家一直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江郎才俊了。 一直等到刚才,朱振忽然说让自己参谋参谋方案,叶兑这才打起精神,一脸好奇的看着朱振。朱 振拉着叶兑走向一株年岁尚轻的榆树下,榆树因为年岁小一些,树皮早就被村民拔去吃掉了,导致榆树只剩下发黄的躯干,枝叶也被撸去吃了不少,导致整棵树有气无力。 在榆树下正在嚼叶子的老头见到来了一群人,吓得赶紧逃命。 结果因为太饿,裤子松弛,跑了没有几步,裤子还掉了。露 出了他年迈而满是褶子的身躯,老人家满脸骚红,嘴上喊着羞煞人也之类的话,逃进了破草屋。朱 振坐在榆树下的石块上,指着周围的树木和野草,沉着脸说道:“叶老您看,这些村民苦成什么样了?树皮吃的一干二净不说,连草都没剩下几颗。咱们再来晚些日子,估计这些村民,要么蜕化成流民,要么变成人吃人的怪物。所以拯救这些百姓,刻不容缓。”听 朱振一言,正准备掏出口袋里的大饼吃上两口的叶兑忽然没有了胃口,小心翼翼的将大饼藏在兜囊里,看着那些蹲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大伙儿的百姓,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先解决这些百姓?” 朱振点点头道:“我想村盱眙附近的村庄出发,先把村子里的百姓都掌握在手里,进而徐徐谋取城市。在我的故乡,有个伟人曾经说过,这叫农村包围城市。” 叶兑道:“你这不是流寇吗?流寇多是先在村子里裹挟百姓,然后再去城市里抢劫。然后抢劫来粮食,就能够扩大流寇规模,然后继续攻占更大的城市。这与主上的宏图大业于事无补,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可要三思啊。”“ 你误会了。是这般这般。”朱振小声的在叶兑耳边呢喃了半天,老爷子恍然大悟,再看向朱振的眼神则变得有些怪异了,“你这法子与主上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你这行事,却比主上要冒进许多。你有把握?”朱 振摇头;“要是有把握,我找您商量干嘛?您知道,您们这些读书人都是喷子,我怕唾沫星子淹死我。”叶 兑见朱振这小子装出来一副我很怕怕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给了朱振一巴掌。“ 臭小子,跟我卖什么乖?你那情报我又不是没看,这泗州可不是当年的泗州了,根本没有几个读书人,你就算是折腾个惊天动地,也没有人管得着你。就是你这模式,能不能在全国推广呢?”叶兑想要与朱振在聊聊,却见朱振已经招呼姚天禧去卖馒头了,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任 自己喊了好几遍,朱振也不答应自己。 叶兑无奈的摇摇头,“这个臭小子,倒是奸猾的很,也罢。老夫便先陪你试试。” 像是朱振这样口袋里有大把骗子的肥羊,没有人会不喜欢。村 里的宿老被朱振用一把碎银子便收买了,不仅给朱振指了路,还详细的介绍了韩徵的许多家庭情况。最 后的结果是,韩徵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是在本地的影响力确实祖上传下来的。老 人家也颇为为难,但是看着虎视眈眈的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 朱振刚刚出了大门,老人家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将全村人都聚集起来。这 个时代,穷人如果想要自保,就只能联合起来。两个村子出动几百号人,拿着农具械斗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然就这世道,这村子早就让流民给祸害干净了。好 在,朱振用银弹开路,每个闯过来的村民,都领导了几枚铜钱,还有白花花的馒头。在 这肚子饿的前心贴后心的时候,一个白面馒头,可比一锭银子更有影响力。 然后老百姓就乖乖的坐在火堆旁,老老实实的看着朱振。 听说这个傻了吧唧的年轻人一会儿要跟大家谈谈。谈 什么呢?村 子里的宿老根本就不在乎朱振跟他们谈什么,只要给馒头,他们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多给几个卖命都可以。 村子里的百姓实在是太渴望馒头了。朱振只是说让家里管事儿的来一趟就可以,结果村子里上至老叟下至幼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来了。 这让去盱眙县买白面馒头的姚天禧头大的要命。 据说今天,盱眙县的白面馒头都卖断货了。县里馒头铺的掌柜的还好奇,是谁发了大财,买那么多白面馒头,如果他知道,朱振买来打赏那些村子里的百姓,肯定气的跳脚大骂。 这白棉馒头岂是给这些穷酸吃的?夜 幕低垂,村子里将近一千户百姓围坐在村子土地庙前面的广场上,东一团西一团的围坐在一起聊天,时而传来婆姨们讲黄段子跟孩子们哭闹着要吃奶的声音。 韩徵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宿老站在高台上挥挥手,大声喊道:“乡亲们,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汉子们继续吹他们的牛逼,妇人们则继续唠他们的家常,根本没人在乎。 这个乱世,早就将乡亲们给养刁了。别看他们都在这里呆着,那是为了后面的白面馒头而努力,朱振如果真的想让他们做卖力的事情,那可真不容易。盱 眙县这个地方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耕读传家,很多人就算是饿的肚子咕咕叫,也不会轻易搞事情。“ 哎呦,快看,那两个闺女长得真俊,就跟梦里的仙女一样。”忽然有个单身汉大声喊道。 张灵凤新婚,一身红衣,加上她身姿高挑,不似普通的江南女子,在很多人看来,自然是韵味十足。她 往高台上一站,人群中男人们瞬间安静下来。这年头在乡下,可还没见过这等没人。 朱振跟叶兑进来,叶兑常年教书,自然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气息,众人更加安静了几分。在盱眙这个地方,别的不说,就读书人最受人尊重。 当朱振站在高台上的时候,大家终于想起来,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年轻人,才是主角。 “这就是那个傻大户吗?他想干什么?”“ 看着挺精神的,不像是个傻子啊!”“ 你说咱们口袋里,连个屁都没有,他收买咱们干什么啊?”“ 莫非是亏心事做多了,干点儿善事,积点阴德?”“ 浪费老娘时间?老娘还等着跟男人上床生娃呢。这吃顿饱饭,可不是天天有的?”“ 我怎么感觉有点儿像是四大家的青年才俊?” “屁的青年才俊,青年才俊来咱们这里干什么?”“ 那可没准儿,那四大家里产业和农田,那个不需要人操持,莫非想收咱们为奴?” “管他呢?就算是收咱为奴,也得吃得饱饭,不然咱可不干!” “先听听,不行一会儿领完馒头,咱们就走呗。”朱 振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儿想当然,这群农民看着淳朴,其实在这乱世,跟刁民没有什么区别。你只要给他们饭吃,让他们干什么都行。但 是你要是想让他们一心跟着你做什么事情,那就得另辟蹊径了。 “诸位。”朱 振摆了摆手,也算是吸引这群人的注意力。见到他手里摇晃的馒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 “馒头!馒头!”几个流口水的孩子兴奋的说道。朱 振笑道:“说的对,小爷手里的就是馒头。想吃吗?”“ 想!”村民们看着馒头,都很是兴奋。 朱振笑道:“想吃,你们就认真听我把话说完。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振,是整个盱眙县的主人,你们也可以叫我一声爵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来乍到且心急 姚天禧发馒头与村里乡亲,李叔担心自己没什么见识,被歹人骗了,还不自知。 便上门叫着正在养伤的韩徵一起去,瞧了半天门见没有回应,便赶紧推门而入。门 因为年久失修,被李叔大力一推,竟然直接裂出个大缝。 韩氏之前在盱眙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是近几十年来,韩徵爷孙三代都不善经营,就只剩下些田地,后来田地也被豪绅抢走,就真的坐吃山空了。 到了韩徵这一代,又乐善好施,到如今家徒四壁,除了些书卷,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李叔找了半天,终于在书堆里找到了饿昏过去的韩徵。 韩徵手里死死的攥着本书,任凭李二叔如何摇晃也没有反应,最后灌了半盆水,这韩徵才幽幽的醒过来。“ 你这小子,实在没饭吃,也不知道找你李叔,你李叔家里好歹还有点儿粮种。快走,外面有大善人发馒头呢。” 韩徵本来还想说什么,读书人要有气节,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话,但是奈何饥肠辘辘,根本较量不过李叔,最后被生拉硬拽到了广场。起 先韩徵是不相信世界还有白发馒头这等好事儿的,等到香甜的白面馒头以及一小碗香喷喷的肉汤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韩徵五脏庙大动,嘴巴和手根本不受控制的开动了。 李叔也不客气,相信很多乡亲跟着二位的想法一模一样,他们根本不在乎朱振讲些什么,他们只在乎他们一会儿还能不能吃上馒头。只 是他们来的早,馒头早就被他们消灭了。此 时只能看着两个人大肆朵颐而不停的吞咽口水。 待朱振说道:“你们可以叫我一声爵爷的时候。”韩徵一口馒头卡在嗓子眼,脸呛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李 叔对着韩徵的后背一通猛敲,又灌了些汤水,这才救回了韩徵。韩 徵端着汤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振。他 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偏偏少年,与自己分析出来的杀人魔头联系在一起。 莫非自己猜错了?与 韩徵的反应不同的是,周围的这些乡邻。除却经常到城里卖柴火,喜欢到处听热闹的李叔,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盱眙县男是何方人物。只 道是朝廷又派来了新的朝廷命官。这 年头乱的很,泗州这个地方,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波地方官了。 不过大家也不白吃朱振的白面馒头,一股脑的跪在地上,口中唱诵青天大老爷。 倒是几个见过世面的宿老知道是男爵是何方神圣。“ 敢问爵爷是受的吴王的封赐吗?”其中一位宿老问道。 朱振摇摇头道:“吾乃大宋帝国皇帝陛下韩林儿钦赐的盱眙县男。” “原来是宋室封爵爷。只是这里明明是张士诚的治下啊。”众宿老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大家想必也很疑惑,为何我一个宋室的爵爷,跑到吴王的地盘上来了。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吴王的女婿。”朱振说:“所以我的身份,不仅仅受到宋室的认可,也受到吴王的认可。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跟大家聊聊天,帮大家找一条出路。” “找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 “我就知道这馒头没有那么容易吃的。”“ 完了,这爵爷要拉我们当壮丁去打仗吗?” 朱振的话音一落下,人群里顿时嗡嗡乱响,仿佛广场上招了苍蝇一样。 倒是韩徵一脸好奇的看着朱振,他就知道这个少年郎不简单,看来他的魔掌果然是要伸向这群百姓了吗? 我到底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样。作为村子里最有见识的人,我是不会让你坑骗百姓的。 “爵爷,您也看到了,我们都是些穷人,饿的瘦骨嶙峋的,哪里有本事追随您打仗啊,您就放过我们村子吧。”一 热年过六旬的宿老自认为自己年纪大了,死就死了,不能让朱振把村子祸害了。 艰难的爬上了高台,先是朝着朱振欠了欠身,然后一副大义凛然等待愤怒的朱振砍死自己的模样。 朱振笑了笑,给老人家搬来一把椅子,又弄来各棉垫儿放在椅子上。小 心翼翼的搀扶着老人家坐下。“ 哎呦,使不得,小老儿贱命一条,可不需要那么金贵的垫子,坐脏了就不好了。”朱 振却笑着摇摇头:“老人家,您就安心坐着吧。我知道您担心族人,您且听我把话说完。” 这个尊重老人的行为,立刻打消了不少人的不满,年纪大了的人,好坏还是分得出来的,坐在最前面的宿老能够看得出,朱振是真心尊敬老人的。 “我知道乡亲们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我拉着你们去打仗。这天下乱了这么多年,我估计你们村也被抢走了不少青壮吧。你们放心,我朱振今天在这里立下承诺,除非你们自愿,不然我不会拉一个乡亲上战场。”韩 徵这一下坐不住了,起身问道:“在下书生韩徵,敢问爵爷,您若是不为征兵而来,又何苦浪费那么多粮食呢?我们村子里乡亲们,怕是帮不了您什么吧?”朱 振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韩徵在当地确实非常有威望,他说话的时候,广场雅雀无声,就连那些皮小子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朱振摇摇头,一声长叹,“真的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今日我为何将大家召集起来呢?我是朝廷亲封的男爵,整个盱眙都是我的封地,你们都该给我纳税,我本该去盱眙县,住最豪华的宅院,享受我的奢靡的日子。可是我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贫困饥饿,你们村子里大多数人家连口粮都没有了吧?再吃就要吃种子了吧?我如果不管你们,你们还能活几天?我问你们一句,你们真的都想活活被饿死吗?还是想要跟肆虐泗州的流寇一样,拿着武器去抢劫?现在整个泗州的环境,你们能抢到多少粮食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这些乡亲们愁容满面,说不出的难受。元 末,战乱频频,军阀们如同薅羊毛一样,凌辱百姓。军需征,而赋百出,昔之奢豪之家,破家剥床,目不堪睹。辅 仁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穷人了。就 算是朱振不来,这个村子的百姓也坚持不来多久了。韩书生之所以与李叔出主意,就是断了情事的念想,想起来跟村子找一条活路的事情。朱 振指着身边的叶兑说道:“这位老先生,你们可能不认识。但是我提起他的名字,你们恐怕就没有不知晓的。他就是咱们江浙名儒叶兑先生。以他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少士绅愿意供养他,他只需要教育育人,就可以有享不尽的富贵。” 在场的百姓都一脸懵。 盱眙之地,耕读传家,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想尽办法让孩子读两天书,这叶兑的大名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现场顿时哗然,叶兑这种大贤,竟然来他们这种小地方了?朱 振能够感觉得出来,别看自己是男爵,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但是老百姓一点儿都不尊敬他,倒是他们看向叶兑的眼神,满是崇敬。 朱振继续说道:“可能大家不知道,叶兑先生在应天,是吴国公朱元璋的座上宾,将来做个宰相都有可能。如今他却主动申请来咱们泗州,跟着我一路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受,跑到泗州来跟我一起吃苦?” 是啊,这是为何?莫 非叶老先生读书读糊涂了? 乡亲们甚是不解。朱 振道:“因为读书人的胸怀和抱负。盱眙百姓尊崇教化是出了名的,那应该知道,读书人最大的梦想便是拯救天下苍生,让百姓都有家住,有饭吃,老有所终,幼有所养。他感觉他在金陵过好日子,对不起孔夫子的教化,对不起自己读的圣贤书。听说你们的日子苦,他就跟着我来了。他相信跟我一起,能够拯救你们。” 听完朱振对叶兑的介绍,众人对于老先生越发的尊敬。因为这位老先生是为了救大家的命来的。朱 振又指着张灵凤道:“这位姑娘,她是我的妻子,吴王张士诚的女儿,她不如叶兑先生的胸襟和抱负,但是他却知道夫为妻纲的道理。知道我想拯救大家,放弃了姑苏的奢华生活,与我一起风餐露宿,来咱们盱眙想办法让大家过好日子。” 天啊,难怪这姑娘生的那么美,原来人家是吴王的闺女。 乖乖,刚才我还想过自己孩子叫他妈的场面。不少闲汉都一脸的惭愧之色。 朱振说道:“我把这一切告诉大家,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难,吃不上饭,没有了希望不假,但是不是没有人管你们了。我朱振既然做了这盱眙县难,就不能看着你们饿死。” 众人皆默然,他们看得出来,眼前这少年郎很真诚。但 是却又怀疑眼前这少年郎的本事。这 整个村子,一千多张嘴,可不是说说就能养活的。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整个盱眙县都要管,他以为他是财神爷么?“ 我一个外人都没有放弃让你们活下去的希望?难道你们自己就放弃了吗?”朱振又大声问道。 众人皆沉默,没有人回答。 朱振忽然大声喊道:“天不活我们,我们便要与天争,地不活我们,我们便要与地争。有个伟人曾经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都其乐无穷。我知道大家看着我是个年轻后生,不肯轻易相信我,但是眼下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路可以走吗?既然你们自己活不了,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起码我可以管你们吃上几天饱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煮酒论天下 夜深了。 城隍庙前的百姓都散去了。朱 振一行人暂时寄宿在城隍庙里,因为村子里窘迫,城隍庙也年久失修,神像上的漆粉儿早就脱落了不说,连房间也都长满了枯草,没有人打理。姚 天禧一行人弄得灰头土脸,才将城隍庙稍微清扫的干净了一些。 不过有些东西却是清扫不出去的。 有些过路的行人,将屎尿直接洒在城隍庙里,导致就算是张灵凤拿出了唐鎏金镂空的香熏球在每个房间挂了一只,淡淡的麝香气息弥漫着整个城隍庙,也压盖布置城隍庙陈腐和腥臭的气息。 城隍庙的气氛很是压抑,姚天禧等人远远的坐在软垫上看着朱振,却没有人敢上去搭讪。 不出意料,朱振的煽动并没有任何效果。大 家再听完他的演讲,领完馒头各自离去了。在他们看来,像是朱振这种身份的人,哪里来的好心,什么给大家寻找一条出路,都是假的,他只是想利用大家罢了。所 以大家选择离去,哪怕是他们明天依然没有饭吃,很有可能饿死,他们也不愿意相信朱振。 他们就算是有一天去当流寇,他们也很难跟官府的人合作,更何况是传说中在地方作威作福的爵爷。一 个社长就让他们活不下去了,一个爵爷,岂不是把他们的骨头都给吃了。叶 兑搬了张椅子,手里捧着本书,就坐在城隍爷旁边儿看着,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就是一尊城隍老爷。 受人尊敬,受人香火,却干不了什么。他 的弟子非常多,心胸有韬略的有之,野心勃勃的也有之。 时间久了,他早就总结出来了一套很是奇怪的经验,那就是一个人如果野心勃勃,满心利用别人,谋取私利,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这非常的简单,也很容易成事儿。 但是一个人,想要做好事,为百姓谋福利,这恰恰是最难的。 听上去,这个观点很奇葩,但是叶兑却很清楚,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先前朱振在姑苏顺风顺水,那是因为他是钓鱼的人,所有人都是他利用的工具,他不在乎鱼的感受,所以他成功了。 但是朱振现在要干的是养鱼的活,那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鱼 儿是没有脑子的,他们只知道鱼饵非常好吃,但是他们不会对钓鱼的人有任何的好感。看 着朱振在不远处凝神思考什么,两个漂亮的娘子苦苦相劝也没有什么效果,老先生微微一笑,不由的摇摇头,不由的在心里想道: “年轻啊,毕竟年轻啊。在他看来,我们这些读书人,怕是都是迂腐自私之辈吧?他以为真的是没有人愿意为百姓谋福利吗?不是,那是因为圣贤说的大道理,只有读书人懂。而百姓是听不懂的,这才有了教化。可是教化大业何其难也,当一群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教化又有什么用?所以自孔夫子开始,无数读书人希望能够替天子牧民,教化百姓,可是全都失败了。最后将读书人孤立出来,成为一个全新的阶层,士绅。这是教化的好处,也是教化的坏处。小家伙你终究年轻,你终究有一天会明白,你的仁慈到底该给谁。” 叶兑正想着自己跟朱振一般年纪,也是一腔热血时候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出神,朱振却提着一壶清酒走到了自己身边。小 声说道:“叶老,咱们出去聊聊?” 叶老从朱振身上看不出任何的失望之色,倒是有些惊奇,不过一想旋即也就明白了。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轻人,如果这点儿挫折就放弃了,那倒是不正常了。叶 兑点点头说:“走吧。” 今晚夜色不错,明月高悬,地上铺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整 个村子或许是因为吃了顿饱饭的缘故,时常能听到家家户户吵闹的声音,伴随着偶尔传来两声饥饿的狗叫,以及男主人训斥看家犬,再闹便炖了你的跑校生。 接着便吓醒了睡梦中的孩子,孩子吵闹着吃馒头。 叶兑跟朱振随便寻了块石头,叶老爷子望着村子里零星的灯火,指着风中偶尔传来的夫妻打骂的声音笑着说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低层百姓的生活。没有人能救的他们,我们最多能够做到,就是挑选几个愿意改变自己命运的家伙,教他们读书识字。至于其他的,他们怎么活着,那是他们的命,我们没法管,也管不着,这便是天道。”朱 振一口饮尽了一碗清酒,倚在大石头上,慵懒的没有一丁点儿爵爷的样子。 “屁的天道。你们这些儒家子弟,没本事就说没本事的,别给自己找理由。” 元末大乱,衣冠沦丧,读书人确实没有尊严。不 过像是朱振这种当着面嘲讽的,确实不多。不 过叶兑老爷子也不恼,到了他这般年纪,怎么会与朱振这般的小年轻计较什么,反而一脸玩味的对朱振说道:“那来,你说说,我们儒家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吗?”朱 振嘿嘿一笑说道:“老爷子,我问你个事儿,您认为这个天下最基本的运行原则是什么?”叶 兑指了指朱振,“你小子倒是考校起我来了?这天下最基本的运行原则应该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每个人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这个世界便会太平。像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国之不国就是这个最基本的规则出现了问题,这才导致了天下大乱。”朱 振摇摇头道:“先生,您想过没有?会不会这个规则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叶 兑一愣,诧异的看了看朱振,见他不似作假,笑着说道:“那你跟我说说,哪里错了?”朱 振一声苦笑说道:“我的想法呢,比较荒唐,你就当个笑话听听。千万别当真。” 叶兑摆摆手,“行了,臭小子,这里就咱俩,你就算是疯言疯语,我也不会给你传出去的。跟老夫说说,让老夫长长见识。”朱 振点点头,“您想过没有,这个天下是从开始就有君主、臣僚的吗?”叶 兑倒不像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张嘴就跟朱振说些什么君权神授之类的话。 反而点点头道:“根据些史料记载,上古先民应该跟那些草原上的人一样逐水草而居,打猎放牧甚至采集果子活着。” 这一次反而轮到朱振诧异了。 见朱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叶兑笑着说道:“怎么?你以为我一张嘴会说什么君权神授吧?小子这回你可错了,信这个的人,都抱着元廷的臭脚过好日子去了。但凡是跟着国公打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信这些的。” 朱振笑着说道:“知道您有见识,只是没想到您那么开明。既然您这么说了,那么问题就好回答了。我认为这天下最初应该是没有朝廷的,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君主。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大家个子过自己的日子,那个时候的百姓应该是自由而平等的。所以我认为自由而平等才是这个天下最基本的准则。” “你小子倒是真的会胡言乱语。”叶兑老爷子酒量不佳,喝得多了,话匣子也就敞开了。指着村子说道:“自由平等,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渴望的,你说的没错,却也是大错特错。因为没有了朝廷,就没有人去抵挡外敌,就没有人对抗洪水。只要有朝廷,就会有君王,就会有臣僚。人都有私心,举个例子,这一路来,你经常去打猎,老夫且问你,是不是每一次获取的猎物,你都拿最肥美的那一块肉啊?这便是供养,而朝廷把这个叫做赋税。百姓因为交了赋税而不用担心受怕,被贼人欺凌,百姓因为交了赋税,就不用担心洪水泛滥而无家可归。而只要有朝廷,就要有秩序,有三纲五常。” 朱振笑道:“先生,您说的没错。这天下几千年来,就是这样的。可是,你看看眼前这些百姓,你能说他们没有交赋税吗?可是他们日子过得又如何呢?”叶 兑一脸可惜的说:“交了赋税,却享受不到应有的好处,这秩序就会混乱,百姓就谋反。这是天下亘古不变的道理。”朱 振笑道:“但是您想过没有,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换一个秩序呢?这个旧秩序早晚会出乱子,我们为什么不去避免,还去走先人的老路,这不是痴傻么?” 叶兑嘲笑道:“换个秩序?你小子是疯了,还是痴了?咱们用的这一套秩序,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用了几千年的秩序。你想重新做个秩序,你以为你是圣人?就算是你是圣人,你也做不到啊!” 朱振笑道:“不是做不到,那是因为没有人去做。”“ 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做?你看看今天的百姓,有几个人搭理你?” 朱振笑道:“古人喜欢将天下比作鹿,君主、臣僚、百姓靠吃这只鹿活着,但是呢,这鹿呢,就只有九州那么大,但是天下太平久了,官僚和君主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给百姓剩下的肉也就越拉越少。但是,老百姓的人口又在不断的增长,所以就会有饥荒,接着就是天大大乱,这是历朝历代改变不了的规矩。但是我们如果在鹿什么做文章呢?”“ 你是说扩张?”叶兑忽然意识到什么,旋即又摇摇头,“这自古以来朝廷连管控九州都费力气,就算是在扩张更多的领土,我们也管理不了。那是白费力气。” 朱振摇摇头道:“这次您可误会我了。我是说让九州有两只鹿甚至三只鹿,四只鹿呢?”叶 兑忽然眼神凝重,一脸严肃的看向朱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中接近之人 朱振的封地方圆上百里,都不是很太平。饥饿与杀戮仿佛是悬在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能将这里带到无尽的深渊。 常茂一行人负责戍守三合山,招揽和训练士兵。别 人一路行军都疲惫不堪,沉沉的睡去,他却独坐营中,青灯为伴,清茶为朋,手里捧着父亲的书信,眼神凝视着前方,脑海里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又像是孩子一样憨憨的笑一笑。 “吾儿的信,为父已经收到。为父在前线一切安好,无须惦念。张 士诚图谋应天之意图,早就被应天识破。此战为父与奉国上将军徐达已经布置完备,届时张士诚大败,必会抽调泗州等地之兵力,你与盱眙男爵朱振便可以趁机大肆发展,谋取泗州之地。” “吾曾与山贼为伍,杀伐劫掠,为人不齿。及遇明公,方知大丈夫存活于世,当持三尺青峰,立不世之功的道理。而汝如今小小年纪,便已经能不惧艰险,深入敌境,颇有吾昔年之风范,为父虽不在身边,亦颇感自豪。”“ 军旅辛苦,吾儿当收昔日傲然之禀性,沉心静气,学习军务。据为父与汝徐达叔叔之观察,汝之禀性天资,在于沙场厮杀,于谋略布局一道,难有斩获。为父之念,吾儿当心记三点,第一,要时常通读兵法,并与战事引证,与袍泽交流,收货虽少,然水滴石穿,日而久之,必有收货。第二,缺乏谋略布局,当多朱振叶兑先生的教诲。朱振,乃是青年之俊杰,邓愈与胡大海二位叔叔屡屡夸赞,为父对其在姑苏之作为,亦深感钦佩。朱振虽年幼,若于军旅之中,定有大作为。叶兑先生熟读兵书战策,天文地理,乃是当世少有之良师,汝与彼二位学习,定大有裨益。第三,若无高谋,便以谨慎为上。谨慎之人,于战场之上,虽难立下功勋,却也难犯下大错。” 常茂放下书信,父亲对自己并不严厉,甚至有些溺爱。父 亲最早的念头是希望自己一辈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他老人家这辈子在战场上厮杀,面临危险无数,他不想儿子跟自己过上一样的生活。 只是如今自己心气颇高,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做父亲的不得不叮嘱儿子几句。 若是旁人的话,常茂自然不会听的。但是父亲的叮嘱,他却时刻牢记于心中,父亲让他在军中时刻谨慎,他便派出好几道探马刺探军情,哪怕是三合山地势高,本身便是古代驻军之地,安全性很高,他也不放心。小 心无大错,常茂果然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在 三合山扎营一日后,常茂便下山找到了住在城隍庙里的朱振。“ 振哥儿,似乎有人盯上了这个村子。” 朱振手里正捧着鸡蛋,一边儿剥鸡蛋皮,一边儿在逗弄趴在城隍庙门口的小鼻涕虫,闻言摆摆手,示意常茂稍等。 将鸡蛋递给小家伙,不慌不忙的帮鼻涕虫擦了擦鼻涕,这才与常茂回了城隍庙。小 鼻涕虫得了一个煮熟的鸡蛋,一小块咸菜,激动的不行,连鸡蛋皮也没包完,便一口将鸡蛋咽下,然后蹲在城隍庙门口不停的咳嗦。 等到有闻到香味跑过来的小伙伴过来的时候,鼻涕虫便会得意洋洋的指着地上咳嗦出来带着嗓子眼血丝的鸡蛋皮,一脸得意道:“看到没,大官赏的。”一 群失望之极的小伙伴心中大为恼火,晚来了一步,这鼻涕虫抢了先,然后将鼻涕虫按在地上,抢走了他的小咸菜。领 头的虎娃得意洋洋的揍了鼻涕虫的屁股两下,看着哭哭啼啼的鼻涕虫,心里越发的得意,趾高气扬的骂骂咧咧道:“刘老太爷说了,这爵爷是想利用我们,私自吃他的东西是要死人的。谁再敢来这什么爵爷这里讨吃的,小心丢命!” 朱振远远的望着孩子们,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转头看向常茂,问道:“刚才你说的有把握没有?” 常茂的目光很是犀利,身上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朝气,“错不了,我派出了好几股探马,观察的很仔细。这群人先是在山里挖挖抛抛的,然后又偷偷摸摸的往村子里跑了几趟,看样子是要对这村子下手。”一 旁叶兑先生有些疑惑道:“这么个村子,有什么好劫掠的,难道是想要裹挟他们?” 朱振淡淡道:“这个村子,据我观察,青壮并不算多。剩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孺,裹挟他们,没有什么意义。” “那他们就是奔着您来的?”常茂很是担忧道。叶 兑点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男爵此行牵连甚广,虽然并没有直接进入城市,四处树敌,但是有心找男爵麻烦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朱 振摇摇头,“咱们刚到此地,便有贼人追过来,这不太现实。”“ 那是不是姚天禧昨日买馒头暴露了?”叶兑又问。 “不会,我特意让他注意安全。以小和尚的本事,别人想找他麻烦,那还真不容易。” “那以男爵之见,他们来此地,另有所图?”叶兑问。朱 振点点头道:“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咱们眼前的这个村子还能坚持多久?”叶 兑对民政很是熟悉,估算了一下,说道:“若是没有外力帮助,最多还能支持十日,便会大量的饿死人。”朱 振点点头道:“没错。就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出现了。按理来说,我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就算知道会死,也应该紧抱我们的大腿。”叶 兑恍然大悟道:“绝境之中,没有人愿意自己被饿死。他们既然不愿意追随我们,就说明我们的存在并不唯一。所以这伙强人,应该在打别的主意。”常 茂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自己只不过是发现了山贼,如何也没有想到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常 茂感觉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不 然自己实在是没有存在感了。 “振哥儿。” 常茂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受国公嘱托,要保护你的安危,所以我觉得咱不管这山贼什么情况,我觉得你应天先随我去三合山。” “你的意思是我扔下这群百姓?不管他们的死活。”朱 振才不会干这种事情,甚至他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啊。 “振哥儿,你已经很仁义了,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跟着你,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管他们的死活啊。” 朱振摆摆手道:“你不必多说了,有着时间,还不如去观察下村子里的环境。” 山贼踩完盘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手了。朱 振吩咐常茂先行休息,就去找端木雨荷和张灵凤。 “主家。”虎 背熊腰的虎二迎面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些勇悍的猛士。朱文正带领的流寇队伍,甚是残暴,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灭绝人性。 朱文正从中挑选一些宁死也不虐待百姓的青壮,暗中训练,最后经由虎二运送到朱振身边,如今已经有堪堪二百余人。 虎二站在前排,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副手,三个人皆腰间挂着柳叶刀,身上还背着弓弩,全幅武装倒是让家人们安心不少。 朱振拍了拍虎二的肩膀笑道:“朱文正那边儿情况如何?” 虎二笑着道:“大都督沉浸于流寇伟大的事业不能自拔,现在已经不用他亲自带兵去攻打那些堡垒了,往往一张条子,那些泗州的富豪就会把粮食送上。现在提起我们的名号,都有止啼的功效了。” 朱振点点头,“你派人回去一趟,拿我的书信见一下朱文正,让他往盱眙靠拢,暂时放弃泗州的几座大城,他这样弄一下要出大乱子。” “主家这是为何?”虎二不解道。 朱振笑着说道:“这些大家族在泗州盘根错节,手下团练兵士数万,皆有甲胄,岂能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我估计他们故意麻痹朱文正,然后想要彻底消灭他。”虎 二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主家。” 其实有些事情朱振并没有与虎二讲透,朱文正在泗州大城之间劫掠,不论成败,都会让他们同仇敌忾。而陈家的影响力无疑会因此不断加强,到时候北元对此地的想法也会越来越大。只 要朱文正退走,那么他们就不会继续抱团,自然也没有了陈家做大的可能性。常 茂忽然走了进来,看了眼虎二,低声说道:“那些探子又偷偷摸摸的过来了,离咱们三里多地,振哥儿,要动手吗?”朱 振看了眼天空的太阳,光线并不是如何的刺眼。摇 摇头叹息一声道:“几个人?”常 茂道:“三个。”朱 振点点头,“常茂,虎二,再加上宛娘,你们辛苦一趟,记住留活口。” 宛娘将绣花针插在袖边儿,整理了下发角,有些兴奋道:“公子,其实我自己就够了。” 张灵凤跑过来,拉着朱振的手臂,雀跃道:“相公,今晚我们还请这些百姓吃饭吗?” 朱振把目光收回,抚摸着张灵凤的秀发,笑答:“对,只要愿意跟咱们走的百姓,都能吃上最美味的饭菜。今天我让姚天禧去买来了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传说中的宝藏 黑夜之中,青草出了轻轻的沙沙声,几道矫捷的身姿从树上一跃而下,将绳索套在了两个正在暗中观察着前方的细作身上,接着绳子猛地一提,人已经被拉到了树上。 “你们干什么?”被 捕捉的细作大乱,刚要挣扎,就挨了一巴掌。 鲜血顺着嘴角直接流淌出来,脸上的青肿的印子立刻肿了起来。“ 给老子老实点,不然小心爷爷的牛耳尖刀。”荒 郊野岭的杀死两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如今天下大乱,也不会有官府去计较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朱 振倚在石头边缘,表情轻松写意,淡淡的问道:“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交代,我未必会要你们的性命。说说吧,你们是谁的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那 细作被活捉,却没有丝毫求饶的意向,一脸冷笑的看着朱振,虎二怒一刀刺入腿部,凶着脸道:“别以为自己是汉子?老子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开口。” 鲜血如注,看着正在用衣角擦拭尖刀的虎二,那男子表情阴冷,丝毫不惧,“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有什么手段使出来便是,爷爷要是哼一声,就不是爷们。”朱 振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哎呦,还挺有尊严,遇到有尊严的男人,自然有别的办法。别那么麻烦了,虎二你不是骟猪的经验吗?来,让咱开开眼。” “你们想干什么?”听闻朱振所言,那男子大惊,挣扎着说道:“落到你们手里,那是我本事不济,杀了便是,为何要如此羞辱人?”常 茂冷笑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骟了你,无所谓的事情,反正良心不会愧疚。” 虎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朱振两眼,“主家,许久没有动手了,这手段有些生疏了,而且这猪的家伙跟人似乎也不是很一样。” 两个贼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略微有些憨厚的大汉,他那和煦憨厚的笑容,此时此刻与地狱的魔鬼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来,在这玩意上试试!” 不一会儿,在山林里奔驰的常茂提来一只幼年的小野猪,递给了虎二,笑嘻嘻的说道:“毕竟是人,你若是失手过多,颇失仁义,你现在这野猪身上试试手。”虎 二看着嗷嗷直叫的小野猪崽子,嘿嘿笑,不停的抚摸着小野猪的躯体道:“这个好!” 一旁宛娘恶狠狠的剜了常茂一眼,扭过头去。 常茂却特意留心的多看了宛娘两眼,然后跑到朱振耳边小声呢喃了两句。见 朱振点点头,常茂的嘴角似乎泛起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 虎二拿起腰间的牛耳尖刀,对未成年的小野猪残忍的练习,一般来说,虎二这等高手,出手应该利索至极,谁曾想到,是不是成心还是手法确实生疏的缘故,小野猪被尖刀一次次凌辱,胯下鲜血横流,这个简单的手术愣是无法完成。 朱振摇摇头,不想去看着等残忍的画面,准身溜达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林中。不 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朱振并没有回头,张大舍的声音在朱振耳边轻轻传来,“振哥儿,心又软了吧。” 朱振转身,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张大舍说道:“是啊,其实从心底我并不是嗜杀的人,但是我不杀这些人,他们又保不齐会杀了我。大舍,你说我是不是太过于优柔了。”张 大舍点点头道:“你能心存善念,不迷失自我,这哪里是什么优柔?这分明是勇毅之气?既然振哥儿已经做了决断,便不应该在此事上浪费心神,考虑考虑是谁要对我们动手,才是正事。” “泗州等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要想做大,势必与多方为敌。到如今,是谁来对我们动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敌人。”朱振目视前方,他已经找到了求胜之路,到底谁是他的敌人,朱振确实不在乎。 “啊!”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朱振皱着眉头与张大舍等待结果。 虎二带着一身血腥气,身上还多了一股尿骚味。 “问清楚了?”“ 主家,是一伙盘踞在盱眙等地的马匪,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个消息,传闻这个村庄有关于一个宝藏的消息。” “宝藏?”张大舍冷笑一声道:“这群愚蠢的马匪怕是被利用了吧?这小小的盱眙若是有宝藏,还用等到他们来取?这些饥饿的流民怕是早就把宝藏挖空了。” 朱振却想起了那日偷听韩徵与那位樵夫的对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伙马匪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此次行动,对方大约派出马匪三百余人,今日傍晚便会突袭村子。”看 到朱振依然很是淡然,张大舍有些焦急道:“我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还是先静观其变,不要掺合。等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再说吧?”朱 振摇摇头说道:“不可!我既然接受朝廷的封赐,就该为百姓着想。若是我不管他们,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张大舍有些急切道:“对面是马匪,而我们大多数步军,交起手来,我们实在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啊!”骑 兵只要成建制,几百人就能冲散数千步兵,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而朱振驻守在三合山的士兵,虽然可以调动,但是一是时间来不及,二就算是来了,有可能打草惊蛇,以骑兵的机动性,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 是若不调动三合山的士兵,加上虎二带来的兵士,也确实太少了一些。根本难以抵挡骑兵的冲锋。朱 振凝视着前方,深吸一口气,自信说道:“我对兄弟们有信心,请兄弟们务必对我也有信心。” “是!”虎二自然会不折不扣听从朱振的命令。看 着朱振不停劝告,反而返回村庄,张大舍急的直跺脚,恼火道:“以步兵对抗骑兵,岂不是以卵击石?不行,我要去见叶兑先生。” 叶兑先生仿佛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是仿佛一切事情又都逃脱不了他的法眼。 张大舍进入叶兑先生房间,还未来得及开口,张大舍便将手中书卷放置一旁,与张大舍倒了一杯清茶,笑道:“是不是爵爷抓住了贼子的细作,并决心留守这村子了?” 张大舍苦笑一声道:“老先生猜的没错。” “以男爵的本事,些许毛贼也奈何不了我们。随他去吧,有的时候,我感觉男爵比我等更像是个读书人。”叶兑说道。张 大舍看着一脸钦佩之色的叶兑,摇摇头道:“老先生有所不知,这一次可不是什么普通贼子,而是三百余骑兵。而盱眙县男并不打算调动三合山的将士,反而说什么要与村子的百姓共存亡的话。” “哦?”叶兑扭头看了张大舍一眼,表情有些诧异。不过转瞬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也罢,我明白你的来意,我去见见男爵吧。” 张大舍欠身行礼,“那有劳先生了。” 叶兑放下自己手里的茶盏,在张大舍的陪同下走向朱振的房间,此时城隍庙已经进入了一种紧急的状态,尤其是姚天禧等亲卫,已经披挂上了铠甲,刀剑长弓已经披挂在身上。 朱振凝神望着地图,不远处坐着个身形清瘦的书生,书生面前摆放着丰盛的吃食,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叶兑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香味弥漫,导致他五脏庙大动。而 那书生却表情凝重的望着朱振,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张大舍的脚步声似乎吸引了朱振的注意力,朱振转过身来,笑着给叶兑搬来一张椅子,“老先生,您来了?”叶 兑笑道:“我听大舍说,爵爷今日抓住了两个细作?”朱 振点点头道:“确实有那么回事儿,我听那细作说,是为了夺取村子的什么宝藏。请韩公子如实告知,村子是否真有宝藏?”似 乎怕韩徵误会,朱振还解释了一句,“在下并不是想要夺取什么宝藏,而是想要确定这些贼人到底是为何而来?”那 书生叶兑倒也见过,是村子里有名的才子韩徵。 韩徵拱手道:“盱眙县男,我们村子到底有多困难,您也看见了,若是有宝藏,村子里的生活岂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倒是男爵与贼人一前一后而来,男爵就不想解释什么吗?”张 大舍大怒道:“放肆!你这是在怀疑男爵对你们村子有所图谋吗?” 韩徵面对张大舍的训斥并无所动,瞥了张大舍一眼,说:“莫非我说错了吗?为何男爵来我们村子之前,就没听说有什么贼人呢?” 朱振点点头道:“既然韩公子怀疑我等,我等即刻离去便是。” 韩徵明显没想到朱振会直接提及离去之事,当下有些踟蹰,犹豫了片刻后道:“爵爷既然花费了重金邀请我村百姓共事,何不多等上两天。况且公子刚来,我们就遭了贼人的话,这盱眙怕是也会多出些对爵爷的风言风语。” 朱振看着不停的给自己戴帽子,想要逼迫自己给他们守卫村子的韩徵,笑着说道:“没事,本爵爷不在乎风言风语,天禧招呼大家,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心难做 在经历了最初的挫折之后,朱振明显已经收起了之前的一腔热血,整个人都比之前要成熟了许多。他 似乎意识到,与底层的百姓打交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不得不调整策略。 朱振表情有些玩味的看着韩徵,“韩公子,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说服这些百姓归顺与我,听我安排。”韩 徵垂着头,表情很是挣扎,最后依然摇摇头。“ 谢谢男爵的好意,只是我们这些乡野村民自由惯了。希望……” 话还没有说完,朱振就打断了韩徵,表情很不耐烦道:“呵呵,韩公子无需多虑,强人所难不是本男爵的喜好,你们什么时候想好了,去三合山寻我便是。”说 罢,不顾韩徵欲言又止的表情,吩咐众人准备离去。 一阵喧闹之后,女眷坐上马车,而家丁和虎二等兵士则收拾干粮和军资拱卫着车队缓缓离去。叶 兑老先生骑着一匹小母马,看着那些表情麻木而空洞的百姓,被朱振勾起的火热的内心,不知为何却又凉了几分。因 为朱振出手阔绰,对孩子也很和蔼。 很多胆子大一些的孩子围着马上的朱振吵闹着要吃食。 朱振也不小气,从口袋里掏出些小零碎扔给他们,有些懂礼节的孩子,一边儿攥着零食,一边鼓囊囊着嘴巴,不停的朝着朱振挥手,算是欢送朱振。看 到这一幕,叶兑老先生的内心又开始动摇。人 之初,性本善。 起码这些孩子是很可怜的。 朱振走在队伍的前方,忽然感觉身边少了什么,有些疑惑的向四周看了看,端木雨荷心领神会,指了指渐渐的落于队伍后方的叶兑先生。 朱振示意队伍减缓行进的速度,亦步亦趋的走到叶兑老先生身边。张 大舍身上背着厚厚的背囊,正陪着叶兑老先生,看着那些不知道大祸临头的百姓,表情同样很是凝重。不 待二人开口,马背上的朱振用马鞭指了指张大舍道:“大舍,不是你说的,此时不知道那些马匪的实力,应当暂避锋芒吗?怎么,本县男按照你说的做了,你的表情反而如此凝重。” 张大舍朝朱振拱拱手,脸上满是羞愧道:“朱县男,卑职虽然知道,眼下此举对我们来说,是最佳的选择。但是想到这些百姓不久之后,就要陷入于水深火热之中,卑职的内心就痛如刀绞,先师的谆谆教诲,如同雷霆震于耳畔,卑职感觉,卑职感觉,自己说出那般话来,与禽兽何异!”“ 哎!”叶兑老先生也长叹一口气道:“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儿,但是真的去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儿,您之前不也是这般的吗?县男且看,这些孩子是何其的天真可爱,老夫一想到他们被马贼屠杀的场面,内心就不得安宁。” 提起此事,众人的情绪都很失落,表情自然也凝重起来。那 些被朱文正挑选出来,追随虎二前来投奔朱振的精锐兵士,本以为遇到一个好的主上,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让自己更有尊严的活着,如今见他对于村子的百姓见死不救,心中也颇有微词,暗生离去之意。 姚天禧在朱振身边儿,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小脸儿上满是欢喜。朱 振一巴掌拍到了笑得抽搐不止的小家伙的脑袋上,惹得小家伙泪眼巴巴,很是委屈的样子。 张大舍也皱眉呵斥道:“姚天禧,你小子好歹也做过出家人,为何一点儿仁慈之心都没有?”姚 天禧顽皮道:“张大人冤枉小子了,您要知道佛有千面,嬉笑怒骂是佛,怒目金刚是佛,悲悯仁慈也是佛。只是佛在面对不同的情况,选择的面目不同而已,但佛之所以是佛,那是因为他不论是表现出何种面目,都无法改变他仁慈的本性。就像是主家,虽然表面上对这些村民不管不顾,但是对于未来怕是早就安排好了。” 张大舍不明白这小和尚说的什么,求助似得看向朱振。 朱振摇头笑了笑,领着队伍缓缓向前,看着逐渐茂密的山林,远方巍峨的高山,涓涓流淌的溪水,等到张大舍等人越发的沉不住气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张大舍,我问你个问题。” “朱县男请问。”朱 振笑道:“之前村子里连饭都吃不起,我们请他们吃饭,表明我们要给他们天大的恩惠,他们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张 大舍也颇为遗憾,“荒野村民,目光短浅,对我们的恩惠不屑一顾。”朱 振笑着点点头道:“然也。看得到的好处,他们都不甚珍惜。你说咱们告诉他们,有马匪即将来偷袭他们,甚至咱们帮他们挡住了马匪,他们会领情吗?”张 大舍犹豫了半响,才缓缓说道:“或许会领情吧。”朱 振又看向叶兑,叶兑听了朱振的话,也思索这个问题,见朱振问询似得看着自己,便摇摇头说道:“当给予成为习惯,便不会有人珍惜,甚至他们会认为是理所应当。”“ 可那毕竟是人命。若是我们置之不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张大舍叹息一声道。想要帮着百姓谋一条出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叶 兑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酸儒,与张大舍的眉头紧蹙不同,反而很是信任的看向朱振,“不知道,县男做了什么安排?” 朱振轻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一 行人在朱振的率领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出了村落。 村子里村户小心翼翼的趴在窗户上,挑开缝隙,远远的眺望着朱振的队伍。见 朱振一行人真的不拖泥带水的离去,便自发的聚集在广场之上,宿老们也拖着老迈的身子,在族中年轻人的搀扶下坐在高台的凳子之上。 看着村中百姓们敬畏的目光,高高在上的宿老看向那些乡亲们的眼神颇显得有些得意。县 男又如何? 没有我们这些村中的宿老支持,想要动这些百姓,那是痴人说梦。 我们才是这村子真正的掌控者。 韩徵的表情则很是复杂。 李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韩徵背后,韩徵扭头低语道:“二叔,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李叔的表情很是凝重,“我偷偷的摸到了他们审问马匪细作的现场,应该是纵横泗州多年的一窝蜂。”“ 一窝蜂?”韩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窝蜂怎么会打我们这么个小村庄的主意?莫不是宝藏的消息真的传出去了?可是此事自己只跟村子里的宿老们商量过啊?难道是村子里的宿老?” 韩徵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宿老们尚未来齐,村东头的高老爷子年事已高,但是在村子里却颇有威望,家里有七个儿子,各个生的虎背熊腰,在村子里颇为人敬重,所以他没来,这村子里的会议就一直没有开始。不 过这议论声,却从来没有断绝。 “哎,你说,这劳什子县男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又是白面馒头,又是肉汤的,花费了那么多银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这样走了?”“ 不走干什么?咱们这破村子连饭都吃不上,宿老们却从中作梗,不让我们追随县男,人家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对宿老不满的年轻人怪声怪气的说。“ 哎,想想昨日的白面馒头和肉汤,我这肚子就咕噜噜直叫。怕是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馒头喽。” 在场的宿老闻言,表情也变得有些丰富多彩起来。并不是所有的宿老,都跟高老爷子一样,家中颇有些余财,很多人其实已经断粮了。他 们之所以暗中作梗,目的就是为了要些好处。谁 知道这朱振真的是个愣头青,根本不给大家伙商谈的余地,就这么走了。 “我看村中以后也不需要要什么宿老主持大局了。指着他们,我们早晚被活活饿死。”起先听了宿老暗中指示,希望多捞些好处的村民此时内心也很是懊恼。 怎么到了嘴边儿的肥羊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吵什么吵!这天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不需要我们付出,还给我们白面馒头吃,这分明是在蛊惑我们下地狱!”声 音远远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在七个凶悍的年轻人的搀扶下,须发花白的高老爷子颤巍巍的走入高台。 高老爷子身材瘦削,但是单手拄着拐杖,身姿挺拔,表情也很是决绝。“ 我们村子根本不需要外人支援,他劳什子男爵撤了,大不了老夫出粮食帮大家伙度过难关!”村 中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高老爷子,咱们村子那么户人家,单凭您自己,怕是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吧?” 高老爷子微微一笑,“养不活?哼哼,笑话,今天晚上大家都在广场集合,老夫这些年也算是攒下了不少积蓄,定然不会饿着大家。”“ 哎呦,高老爷子仁慈啊!” “谢谢高老爷子大恩大德啊!”村 民忍不住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表示谢意,唯独韩徵的表情越发的凝重,因为他从高老爷子眼神里看到了贪婪。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终南山门下 朱振不愧男爵之名,虽然大家不知道他意图是何,但是却愿意无条件执行他的命令。 张大舍心里多少有些失落,钱财如同流水一般花将出去,看着钱箱里的钱财逐渐见底,他知道自己家爵爷并不是那种家有万金的豪族,这般铺张浪费根本没有第二次。 这群穷酸的百姓,不愿意服从教化,而转眼之间就要被马匪屠杀,届时大家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着实让人烦恼。 叶兑老先生不负江南名士之名,哪怕是队伍里众人议论纷纷,内心普遍动摇,他老人家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于男爵充斥着百般信任。能 够收拾姑苏的大佬的豪杰,动动心思收拾一群村落里的宿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不过朱振所求甚大,让这个熟读经史子集的老先生,内心也很是迷茫,不知道未来的道路是否可行。若 是功成,名垂青史,无数百姓立长生祠。 若是失败,遗臭千年,读书人会将他们钉在永远抹不掉的耻辱柱上。似 乎有再大的困难和压力,男爵都不放在心上。对于未来,他的思路也并不是如何清晰,但是他坚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前人能够成功,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呢?大浪淘沙,防线英雄本色。朱振不愿意随波逐流,将来混个出将入相,去过所谓的富贵日子。即将穿越来这一遭,就要对得起老天爷的安排。 玉山传说楚国卞和曾经在这里采和氏璧,从那一天起,来这里挖玉之人,便来往不绝。但 是似乎和氏璧挖光了玉山的气运,这里便再也没有出过玉石出来过,几千年过去,剩下的一堆堆累积的大小石块。 朱振命众人在临近水源的开阔地扎营,一是这里地势较高,可以看清楚韩家庄的形势,第二可以依靠这里的地势布置防御,以免遭到敌人的突袭。 朱振打算晚饭陪着叶兑老先生吃,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就要与这个世界真正的精英交流,做到对这个世界的文化有基本的了解。 常茂的心思没有那么伟大,遇到朱振之前,自己绞尽脑汁的领兵,但是遇到朱振之后,心思就彻底放下来了。 他坚信跟着优秀的人跑,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宛娘正在给男爵缝制秋装,手中的银针上下纷飞,被常茂调戏极了,便用银针插了常茂一身,被锁了血脉的常茂软趴趴的没有了力气,然后被挂在旗杆上。全 军上下谁人不知道常茂的身份,能够做出这般事情的,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宛娘了。可偏偏宛娘是端木雨荷的侍女,别看常茂大大咧咧,百事不敬的性子,但是自己这个话语不多,喜欢操琴的兄弟媳妇,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任凭被挂在旗杆上,兵士们暗暗捂住坏笑,常茂也不在意。 宛娘倒不是不讲理的人,听端木雨荷说,常茂这厮语出轻浮,想要占宛娘便宜。 宛娘貌丑,但是却不意味着人家姑娘没有尊严,相反,在朱振的帮助下,姑娘内心树立起自尊心,心思大的很,常常以荆轲为偶像,苦练银针技艺,期盼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好对得起男爵的知遇之恩。 兄弟犯贱受点苦,朱振不能看着,吩咐姚天禧将饭菜端到老先生的营帐,走到旗杆前,嘲笑道:“大战在即,你这家伙,不给我长脸也就罢了。去调戏宛娘做什么?这一次算你活该,再有下次,你便在杆子上挂着吧。” 常茂见朱振来解绳索,立刻惊呼道:“兄弟,切莫解开绳索。宛娘现在怒气未消,你给我解开了算什么?” 朱振皱眉到:“嘿,你这家伙,还想着宛娘来给你道歉不成?”常 茂见朱振误会,嘿嘿笑道:“别误会,我是真心喜欢宛娘,他将我挂在杆子上,我也愿意,我感觉她在考验我。”“ 呸。贱样!”朱振转身离去,耳边传来常茂哀求的声音,“振哥儿,兄弟的幸福就靠你了。” 朱振苦笑着摇摇头,走到宛娘身旁,轻声:“别看常茂这小子混账,但他父亲却着实英雄,乃是吴国公帐下上将军之一,怀远黑太岁常遇春常十万之子。他若是真的对你有心,你何不给他个机会?你这一身本事,一般男人自然也配不上你。常茂这小子性格虽然跳脱,但是有进取心,只要你用心调教一番,将来也少不了出息。”宛 娘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活计,摇摇头,一双眸子里含着烟雨朦胧,“那般公子岂会喜欢奴家这般长相的男子,他说什么真爱,全都是唬人的。他才见了奴家几次。他下次若是再敢说奴家,奴家便断了他的那物什儿,让他没有了这个怀念想。”不 远处旗杆上的常茂顿时感觉胯下一阵阴凉。 一脸的苦闷,犹豫了半响,大声喊道:“宛娘,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 宛娘瞥了一眼常茂,“那你便在上面继续挂着吧。” 朱振笑着摇摇头,知道以自己兄弟和宛娘的性子,以后怕是少不了热闹了。 就在朱振准备转身去寻叶兑先生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朱振心中警惕,心想着脚步声与军中戴甲将士不同,与自己身边人的脚步声音也不一样,而且能够不惊动哨探至此,定然武艺不俗,手下意识的往腰间的宝剑抹去。 远远的见一儒衫白衣的少年郎,头戴幞头,腰悬青玉,面貌英俊不俗,一脸的英气逼人。身 边不远处挂着个妙龄女子,女子一袭红衣,扎着干练的马尾,面如玉盘,神如冷锋,对那儒衫白衣少年郎飞过去的爱慕之意似乎不理不睬。 少年郎失落至极,摇摇头转身望去,笑道:“玉儿,你看我说什么?这玉山之上杀气萦绕,定然有星君驻扎于此。你看看那少年郎如何?” 那面如冷锋被唤作玉儿的女子,远远的瞥了朱振一眼,神态依然,不屑到:“我倒是什么英雄人物,原来与你一般,也是凡夫俗子。”儒 衫白衣少年郎被嘲讽,也不在意,“嘿嘿笑道,这凡间哪里有真神仙。能做到我这般的已经是大不容易。”“ 那张真人呢?”女子又问道。 儒衫白衣少年郎讪讪的笑了笑,“神话般的人物,是否真有,还未知晓。若是真有,我范希尧活到他那岁数,也未必不如他。”朱 振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年轻人,神态略带审视。 不远处的宛娘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手中的银针穿过一根质地怪异的银色丝线,在手腕上快速缠绕,转眼将变成了一副银色的手环。范 希尧却是非常自来熟,语气亲和,“对面的朋友,在下终南山弟子范希尧,奉师命游历天下,路过此地,并无恶意。这是身份凭书。”徐 梁看了眼宛娘,见她点点头,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是道家名门,那便过来歇歇脚吧。” 儒衫白衣少年郎刚想抬脚,却见玉儿竟然飞身而出,手中长剑仿佛灵蛇出动,直奔朱振的哽嗓咽喉而去。 朱振心中大惊,自己来到元末,对于所谓的武林人士并没有什么了解。今日一见,先说武艺如何,单凭这动不动便拔剑相向,心里的好感便消失殆尽。宛 娘身子一探,手中的银针带着银丝飞出,众人只感觉眼前银光一闪,女子的手上便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女 子手一偏,剑锋已经远离朱振而去,宛娘的左手在腰间一探,手中又多了五根银针,便要对眼前的女人动杀招。儒 衫白衣少年也见过不少军中悍将,但是这般使用银针,一招便将玉儿击败之人倒是没见过,心里暗暗苦恼,却不敢犹豫。 立刻上前一步,双臂张开将玉儿拦在身后。 大声喊道:“误会,误会,这位将军,我这未婚妻喜欢与身怀大气运之人比武,用着冥冥之中的气运锻炼武艺,并无杀心。你看她这剑刃都是未开封的。” 玉儿却冷颜面对范希尧道:“你再将你是我未婚夫的事情说出去,丢我脸面,我便杀了你,然后陪你去死。” “能与娘子双双赴黄泉,奈何桥也不孤单。只是一身本领尚未施展,便从此身死魂灭,对不起祖师爷的教诲啊。”范希尧小男人一般委委屈巴巴的站在玉儿面前,惹得朱振一阵恶心,撒的好一把狗粮。女 子啐了一口范希尧,脸色微微泛起红晕,“混蛋,闭嘴。”徐 梁笑道:“既然是误会,那么二位请吧。只是事前说好,军事驻地,莫要乱走,惹了乱了可就不好了。” 范希尧明显松了口气,笑道:“那就谢过将军了。这是谢仪。”朱 振哈哈大笑道:“兄台莫非看不起我不成?相见即是缘分,拿这些黄白之物,岂不是脏了在下的豪情。宛娘,去弄些饭菜来,再弄些好酒。”宛 娘一转身,却见那女子手腕一抖,黑夜里被挂在旗杆上的常茂应声落地,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落地。常 茂捂着屁股,愤怒的瞪着玉儿到:“哎,那个妖精,你凭什么放我下来。” 宛娘止住脚步,用眼角的光看着玉儿,仿佛剑刃悬在人的脖颈之上。那 玉儿冷冷到:“暗器不只你会使,下次比试我必胜你。”“ 我等着。”宛娘给朱振面子,不去追究,转身离去,这让玉儿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宝剑砍在云端的挫败感,站在一旁不说话。范 希尧却自来熟的很,没多久便一通通道歉,与所有人搞好关系,还传了朱振两手终南山的武技。 朱振很是感谢,宛娘端来酒菜,三个人,喝至大酣。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结缘 宛娘看着酒至半酣的众人,悄无声息的走到端木雨荷的营房之中。夜 深了,端木雨荷并没有休息。 将士们行军,铠甲和鞋子磨损的厉害,军中的财物让朱振花去了大半,如今又没有补充,端木雨荷便唤来张灵凤一起缝缝补补。 张灵凤好歹也是张士诚的长女,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楚,不一会儿手上便起了数个血泡。 呲牙咧嘴的将针线放在一边儿,眼泪打着转的看着手里的血泡。这 个世界大抵朱振这个家伙,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受这般辛苦吧。 可是当透过营帐缝隙,看见营帐外正在饮酒的那个男人的英姿勃,心中的万千痛苦,便消失不见了。一 声轻柔的妹妹,唤来张灵凤的微笑和倾心教导,并帮着他将手上的血泊挑破。其 实针线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张 灵凤之前舞枪弄棒,手上的力气足够了。 学的非常快。 她感觉自己越的有女人味了。嘴 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跟 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哪怕是长住深山,也没有什么。至 于受点苦,她也不觉得委屈了。世 人不都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吗? 自己跟着他受那么多委屈,给士兵做针线活,住这虫蚊遍野的荒山,到时候他达了,他如何舍得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 宛娘有些诧异的看着两个主母两眼,走到端木雨荷面前,轻声说道:“小姐,那两个人乃是终南山门人,武功皆甚于我。今日我以绝技探查,侥幸占了几分便宜。若是公子得到他们的帮助,在此地必然如虎添翼,想要有一番作为,自然也简单了不少。”端 木雨荷道:“这深山修者,寄情山水,性格怪异,想让说服他们帮衬官人,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张灵凤轻启皓齿,咬断一截挂在铠甲上的长线,笑着说道:“妹妹何须苦恼,我父亲坐镇姑苏,常与这山中仙人打交道,他们或喜欢茗茶古曲,活喜欢珍典宝藏,我们若是投其所好,还愁拿不下他们吗?” 端木雨柔闻言,点点头笑道:“姐姐真是官人的贤内助呢。那妹妹便与他们奏上一曲,让他们知晓我姑苏花魁的手段。”张 灵凤亦笑道:“妹妹先去,他们若是不服,姐姐便用大斧教他们做人。” 宛娘亦说道:“先礼后兵,正当如此。”若 是小和尚姚天禧在此,定然阻止两位主母,莫要坏了主家的大事。只是这小子今日吃坏了肚子,正蹲在后山的山石之上,此时已经两腿麻,头昏眼花,心里暗暗嘀咕,是不是自己偷拿了主家的银子买了肉食,只顾着自己逍遥,让佛祖怪罪了。 三人酒至大酣,端木雨荷抚琴而来,摆下木桌,对两位客人相视而笑,道:“两位既然是仙人子弟,对凡间俗物定然提不起兴趣,今日奴家替夫君奏上一曲,将来有机会,定然为后人传唱。”话 罢,便开始摆琴。张 灵凤从嫁妆里拿出上好的洞庭湖碧螺春,随行的女官换了身婢女的服侍,在三人旁边煮茶,动作若行云流水一般。 华夏茶道博大精深,美轮美奂,不一会儿氤氲的香气扑鼻而来。 三人感受着茶盏传递来的氤氲茶香,玉儿冰冷的脸竟然融化了几分。朱 振如同牛嚼牡丹,也不嫌弃将茶水一股脑喝了半盏。惹 得不远处本来对朱振有了几分好感的玉儿又重新嫌弃起来,自己则遵从茶礼,小心翼翼的享受着茶水。见 客人已经开始饮茶,轻轻的调了几个音符的端木雨柔开始操琴。灵 巧的十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灵动的曲子飘扬而起。 范希尧在玉儿耳畔轻声呢喃道:“这位男爵大人倒也风雅,行军打仗却带着那么多的红颜知己。” 玉儿冷语道:“怕不是勾栏的靡靡小调,登不得大雅之堂。你看看刚才他喝茶的样子,果然这当兵的都是粗鄙的汉子。”以 范希尧和玉儿的乐曲之道来说,终南山之上,不知道多少沉吟在山水之中的师叔之辈,每日弄琴为乐,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是弹不出动人的曲子,鉴赏却没有问题的。只 是当曲子想起的时候,本来慵懒伏案的范希尧先坐直了身子,看向端木雨柔的眼神认真了几分。 玉儿眼神中的不屑也不自觉的收敛了不少。 朱振却是不懂的如何享受曲子的美的,只是感觉琴声连绵不绝,仿佛驻足云端之上,在曲调里有龙飞凤舞,鲤鱼越过龙门,仙人连绵不绝的驻足云桥之上,俯倾听。 渐渐的曲调变化,有了云端山涧、高山流水,鱼翔浅底,雄鹰高飞,彩虹高挂晴空,青草起于大地。 原来在声音之中,可以有连绵不绝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啊。朱 振手下意识的拿起筷子,敲了几下,只是感觉像是在仙人宴会之上,宫娥们在奏乐,自己拿起木棍不停的敲打墙壁,实在是饶了清静之乐。范 希尧死死的按着朱振的手腕,不停的埋怨朱振,饶了这份美好。因 为这份云端间的悠然实在是太过于飘渺了,偶尔惊诧,仿佛仙人坠落凡间,蜻蜓点水般,若即若离,又一步登天。 总是琴声伴着月色,是那么的轻灵而富有勃勃生机。这 个世界原来是那么的美好。 只是上苍似乎并没有那么仁慈,人经历过了大美,在经历地狱之后,也就更痛苦, 仙人再次坠落凡尘,看到的是冥冥众生,苦不堪言。 修罗场的厮杀,火山的爆,战乱频频,妖孽纵横。仙 人先大善,入轮回,与天斗,与地斗,与妖斗,与人斗。 鲜血撒入大地,溅起一朵朵血红色的梅花。 在那乌黑的天地间,透出金色的光,绽放出最美丽的颜色。 仙人陷入一次次的险境,面对一次次的死亡,但是调子里,越是危险,斗志也越的昂扬不屈。虽 千万人吾往矣。最 后仙人死于疆场,天地大悲。 仿佛一个人驻足于磅礴大雨之中。三 个人呆愣愣的坐在一旁,眼中忍不住滂沱而下。 特别是曲子收尾的时候,天空似乎放晴,旭日东升,大地之上万物复苏,人们树立起丰碑,纪念仙人的伟岸身姿,可仙人却着实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一股悲伤,无望依然弥漫着,这是一股极其悲伤的情绪。似 乎操琴人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就是悲观的。 朱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不吐不快。 所有人都曲子结束了,却不曾想到,节奏忽然转变了风格,仿佛千军万马中的战鼓在激荡,仿佛悬崖边儿的浩荡雷鸣。 一杆杆军旗树立起来,数不尽的凡人拿起武器,怒吼着,热血激荡着。 在天空中似乎出现了仙人昔日战斗的影子。他 们挥舞着武器,悲壮的撞击着阻碍。 战斗越的激烈,天空变得浩荡无边起来,一个仙人倒下了,千万个仙人站起来。 三个人屏气凝神,不愿意忘记一个调子。越 来越多的将士们从营房里走出来,悄无声息的坐在一边儿,静静的听着,感受着这股精神的洗礼。 在琴声里,大家感觉自己都是干净的。 对于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叶 兑老先生将书卷放在一边儿,双手插在袖口里,他想起了他年纪尚轻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心怀天下。 常茂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哭哭啼啼的送别父亲征战时候的身影。 张大舍想起了自己的皓穷经,自己的女人操持着家务,饿着肚子将最美味的饭菜留给自己。宛 娘想起了,自己最无助的日子,是小姐和公子给自己的精神鼓舞。小 和尚姚天禧则响起了,自己当初的晨钟暮鼓,在佛前现的一个个大宏愿,虽然如今早就被自己抛到脑后,但是想想当初的自己,心怀天下,是何等的快乐。都 怪自己太聪明了,聪明看透了这个世界,知道了太多的不可行,连理想都磨灭了。玉 儿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本来脸上的冰霜忽然消失不见了,宝剑应声被抽出来,跳入到前方的一块平整的土地之上。剑 如惊鸿,月光下的闪闪寒光,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便是极致的快。 剑快,人更快。 伴随着琴声,激荡中透露出一股不屈的顽强的意志。 那种一个人面对千万人,也不会惧怕的斗志。朱 振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新兵小庄总是在手机上看的一本小说里的一句话。 天下剑仙三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不 知道什么时候琴停了,剑也停了。朱振安静的坐在原地,眼角已经湿润了。琴 声停止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希望。但 是他却知道,希望就在自己手里。范 希尧先是朝着端木雨荷躬身行礼,然后焦急的问道:“玉儿,你破了魔障?”玉 儿点点头,虽然面庞依然不喜不悲,但是却不似当初的那般寒意。 “太好了,盱眙县男,我在这里谢谢你了。”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下,只是此时茶已经凉了。 看着抱着琴走向这边儿的端木雨柔,范希尧不由的苦笑,“今日不留下点儿东西,怕是走不了了。” 第一百二十章 牛刀小试 与隐匿在大山之中的名门子弟交流,用一些高雅的东西,比送去金银要有用的多。端 木雨荷一曲说不出名字,但却又意趣高雅的琴音,惹得两位终南山的子弟感觉亏欠了朱振什么一般,正在范希尧琢磨着该如何报答朱振的时候。虎 二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呼吸格外的急促,压低了声音在朱振耳边说道:“主家,韩家庄果然遭了马匪,而且据我观察,村子里的百姓似乎都在兴高采烈的在高家领救济粮,根本没有人注意道这件事情。” 朱振看着夜色里匆匆的踪影,在眺望两眼高家大宅前,尚不知情的百姓,摇摇头道:“这高老爷子,要么是真的大仁大义,要么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账东西。” 端木雨荷在朱振身边说道:“不管他是好是坏,今日韩家庄怕是要倒大霉了。” 两位终南山子弟见到此景,不由的眉头倒竖,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范希尧对朱振拱手说道:“朱兄,你我相遇一场,也算是缘分。我本来还想着将我们终南山的修行功法传授与你,助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如今看来,今日怕是没有机会了,我准备即刻下山救助百姓,若是有机会能够活着回来,我定当与你再饮三百杯。”范 希尧明白,朱振这支队伍相比山下的马匪并不占据优势,而且都是步兵,若是交手肯定损失惨重,甚至有覆灭的危险。 而且既然朱振选择将兵马驻扎在山林之中,肯定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让他派兵,到时候上司怪罪下来,以朱振的身份多半是吃不了兜着走,甚至打了败仗,这一生的前途都有可能毁了。范 希尧从来不已自己的道德标准强行要求别人。 所以立刻准备辞行,却救助百姓。 朱振看着范希尧急切的表情,就笑道:“范兄,你急什么?这群马匪既然对一个穷的叮当乱想的村子动手,肯定是想拿什么不一般的东西,在东西到手之前,他们是不会伤害百姓的。”“ 可是看到那么多百姓即将陷入水火之中,我顷刻间便感觉五内俱焚。对不起,失陪了。”说罢便要翻山而下。朱 振伸手抓住了范希尧的袖子道:“就算是百姓陷入为难之中,也不该你们两个人去送死。莫不是范兄看不起我和我这二百弟兄?”玉 儿表情有些吃惊:“你准备兵?就你这点儿人?”朱 振笑道:“莫要看我人少,我这些兄弟可都是以一当十之辈。” 事态紧急,范希尧也没有跟朱振磨叽,一抱拳说道:“既然朱兄如此大义,那么我范某今日权当舍命陪君子了。” 朱振点头道:“说不定真的有用得到范兄的地方。不过范兄,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武艺如何,在大军之中,一定要听命行事。” “你真的愿意管这些百姓?”范希尧依然有些难以置信道。 乱世之中,百姓如草芥。范希尧闯荡江湖,见惯了太多不顾百姓生死的豪杰,早就习惯了。今日朱振竟然说答应救助百姓,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朱振笑道:“不然呢?当兵是为了什么?” 在范希尧呆滞的表情中,朱振一挥手道:“集合。”随 着朱振下命令,范希尧惊讶的看着二百余名军士开始检查武器,其中一百五十余人,皆是长枪兵,此外还有五十余火铳手。 火铳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武器,宋朝就有了突火枪,金使用震天雷打退过蒙古的进攻。但是像是朱振这般,每个人拿着根火棍子的并不多见。众 将士在朱振的安排下,悄无声息的下了玉山,朝着村子摸了过去。 先前范希尧将注意力一直放在朱振等人身上,对这些将士并不是如何上心。如今仔细一观察,这才现,这些士兵与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些山贼,官兵完全不同。 每个人步伐沉稳,眉宇间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沈醉趴在朱振耳边,有些畏惧的说道:“这支马匪的旗号我认识,是泗州的悍匪,匪号一窝蜂,有马卒三千余人。别看眼下对村子动手的人手不多,只有三百多人,但也不是我们能得罪的。”闻 言,连叶兑老先生也不想让朱振插手此事,他们此行是来泗州谋求大业的,此时根基尚浅,若是得罪了劲敌,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朱 振环视村落,仔细观察之下,现这马匪倒也有几分本事。队 伍呈包抄之势,将百姓围困其中,包围圈越缩越小,百姓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而且,这批马匪,还在村边儿布置了明暗两处哨骑,有什么紧急情况,完全可以反应的过来。其 中一处明哨,腰里挎着骂道,背上背着响箭,骑在马上一脸警惕的望着四周。暗 哨则躲在大树的树冠之上,身子横倚再树干上,身形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蔽,若不是月光照在了他后背上的马刀,泛起了幽幽的寒光,还真的不容易现。朱 振扭过头来,对范希尧和玉儿说道:“二位,那里有两处哨探,不知道你能不能在他们出任何反应之前,解决了他们。” 范希尧仔细观瞧之下,这才现朱振手指的尽头的树冠上,藏着一人,心里不由得暗生几分钦佩。别 看朱振武艺稀松平常,但是这眼力,比起自己这在终南山学艺多年的人都要强上不少。 当下点点头道:“放心啊。我解决暗哨,玉儿你解决明哨。”玉 儿皱着眉头道:“你这稀松平常的武艺,解决暗哨还是我来吧。”范 希尧摇摇头,一脸深情道:“你看那树冠之上脏兮兮的,都是尘土,我怕脏了你的裙子。” 对于范希尧的土味情话,朱振感觉耳朵都被污染了。谁 知道那玉儿却颇为受用,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用剑鞘戳了一下范希尧的腋下,“下次再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就用剑刺死你。”二 人隐匿身形,悄无声息的接近哨探。两 个人都是终南山名师之后,武艺之绝,朱振在俗世也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玉儿,脚尖点在草坪之上,脚步如飞,却无半分声响。 而那范希尧则差劲许多,跟鸡贼一样,弓着腰慢吞吞的接近着。看的宛娘暗暗骂娘,埋怨朱振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小和尚姚天禧却一语道破天机,“初次见面,如果不让他们杀上几个人,如何知道是敌是友?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轻信。” 叶兑与端木雨荷早就见怪不怪了,若是朱振连这点儿心思都没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倒 是张灵凤心里万分诧异,谁曾想到刚才还把酒言欢的朋友,转眼间就成了算计的对象? 玉儿隐匿身形藏在一处灌木丛中,透过密叶,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远远的注视着范希尧。范 希尧的表情很是丰富,感觉玉儿先自己一步进入袭杀位置,明显是落了自己的面子,不由的加紧了脚步。 只是他这步子一块,顿时传来了一阵踩踏草地沙沙的声音。 那明哨明显是被声音吸引了,立刻转过头望向范希尧,范希尧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立刻隐匿身形,藏在草丛之中。 草丛一阵悉悉率率,那明哨死死的盯着草丛,扭头示意看了一眼暗哨。 暗哨从后背抽出弓箭,悄无声息的对准了范希尧的方向。明 哨则从腰间抽出骂道,朝着范希尧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众 人心中顿时大急,宛娘更是激动之下,从袖子里拿出几枚银针,悄无声息的准备上前。朱 振却云淡风轻的止住了宛娘,示意她看下去。 就在明哨离草丛不足十米的时候,草丛之中忽然传出去了一阵轻微的咯咯咯的野鸡叫声。“ 嘿嘿,野鸡哎。”明哨笑着扭头对暗哨喊道。 暗哨四处观察了一下,周围并无动静,这才开口道:“赶紧的,抓住它,咱哥俩也打打牙祭,其他的弟兄都去村子里过年去了,就留下咱俩在这里喝西北风,真他娘的气人。” “好嘞。” 明哨蹑足潜踪小心意思的走向范希尧,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草丛中的野鸡。而暗哨则也全神贯注的盯着明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怎么饱饱的吃上一顿。 就在明哨自以为得手的时候,草丛之中忽然蹿起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明哨来不及反应,便被刺了个透心凉,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死之前一脸的难以置信。 暗哨见兄弟身死,大惊赶忙掏出弩箭,对准忽然从草丛之中蹿出来的范希尧准备动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玉儿的剑已经横在他的脖颈之上。 劲力四出,头颅直接飞了出去,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无头尸体普通一声摔落在地上。 这个时候宛娘也摸到了近前,从腰间扔过一个衣物。范 希尧倒也认识,立刻按在马嘴之上。 朱振领着众将士走上前去,佩服道:“范兄,好计谋。”姚 天禧也笑着说道:“若是你们直接杀上去,多半会引起注意,尚且有失手的可能性。不过你这计谋一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反而轻易拿下。在下佩服佩服。” 范希尧呵呵笑道:“基本操作。基本操作。我这边儿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可就要看朱兄的手段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勾结外贼 韩氏一门的男丁,自南宋至今皆安心蜗居乡里,勤学苦读,帮着村民教育子女读书,灾年也时常开仓放粮,修桥铺路更是常有之事,故深受乡邻的爱戴。 但是读书人懂得治国之道,却深受当地民俗影响,并不擅长经营,之所以能够传递那么多代依然富贵,靠得便是高家世代男丁的扶持。 高家自祖上开始便世代为是韩家的管家,替韩家一门打理产业,让韩家得以维系的同时,自己也积攒了不小的家业。 后来韩家因为不满元朝廷的黑暗统治,出资捐助义士,参与谋反,为朝廷察觉,剿灭叛变之后,朝廷追查此事,韩家的家主被关入大牢,无数江南士绅的性命与韩家家主一般危在旦夕。刘 伯温的父亲刘爚,巧施计谋,以火烧罪人名单的办法,救了不少江南士子,活命无数。不 过韩徵父亲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家业毁于一旦,老父亲从大牢里回来没多久,就一命呜呼,命丧黄泉。而 当初韩家担心家业毁于一旦,便让高家暂时独立出去,到时候就算是抄家灭族,也好有条退路。谁 曾想到世世代代忠诚的高家,趁势而起贪图韩家的财产,霸占了韩徵家的家业和田产。韩 徵念其祖上对韩家世代效忠,并未追究此事,反而对外解释说,是韩家势衰,养不起奴仆,让高家老爷子归家的。而 且从韩徵这一代开始,韩家彻底解除了韩家庄其他佃农与韩家的奴役关系,彻底给了他们自由。同时因为韩徵不懂的从事农产,还将天地分配给了村里的乡亲们。 这也是为何韩徵在韩家庄有如此威望的原因。百 姓虽然不需要去韩徵家交租子,但是韩徵缺什么,都有人送过去,大家在心里念着韩徵的好。就连高老爷子也经常装模作样的送些粮食过去。 如今高老爷子竟然要毁家纾难,给村子里百姓粮食,全村人都知道高家人忠义,世代效忠日益落魄的韩家也没有怨言,从心底佩服高老爷子。赞叹是韩家教导的好,才培养出了高老爷子这等仁义之士。高 老爷子穿着一身圆领衫,头戴瓜皮帽,手里提着鸟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等待着领取粮食的乡邻,一脸笑意的说道:“诸位,我让家里的孩儿们给大家熬了米粥,炖了肉汤。大家一会儿吃饱喝足了,再领了粮食走。”村 子里的乡亲们忍不住赞叹道:“还是高老爷子仁义。”“ 是啊,当初高老爷子还在韩府当管家的时候,咱们就知道高老爷子是个不错的人。” 高老爷子听到韩府管家四个字的时候,表情微微一凝,不过旋即便掩盖了过去。就 在这时,忽然高老爷子家门前,走出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中年人,腰里挎着腰刀,身后跟着十几个一身短打的凶悍年轻人,百姓们心里很是疑惑。 却见那中年人拍了拍高老爷子肩膀,颐指气使的说道:“高老头,办的不错,我以为挨家挨户抓人,不知道要废多大麻烦,你这一下子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儿。”高 老头在眼前这个中年人面前,不敢有任何的倨傲之色,面带几分畏惧之色道:“都是给大当家的做事儿,应该的,应该的。”百 姓就算是再傻,也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高老爷子给卖了。来 不及思量为何高老爷子为何如此对待乡邻,众村民撒腿就跑,却见道路四周出现了三百多凶神恶煞,脸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骑兵。骑 兵胯下骑着战马,手里提着弓弩,一脸猖獗的笑意。“ 跑,往那里跑!”那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领着一群凶悍的卫士走到人群中去,抚摸着一个皮肤略显得白嫩的妇人的脸。他 男人看不过去,口中大骂畜生,伸拳去打。 那中年大汉一摆手,身边的卫士一刀便砍死了那男人。那 汉子的手直接深入了妇人的怀里,抚摸着鼓囊囊的肉团,一脸的淫笑,女人张嘴去咬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也不嫌疼,一伸手攥住妇人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朝着妇人的脸上猛地扇了几个巴掌。妇 人顿时没有了力气,待那汉子撒手,那妇人直接栽倒在地上。 “给老子带回去,今天晚上好好玩儿,爷爷就喜欢这种带劲儿的。剩下的娘们你们随便挑,谁敢反抗,就给老子宰了她男人。” 一群喽啰兵兴奋到双眼放光,大声喊道:“是。二爷。”话 罢,便将妇人直接带走。 张大舍在朱振旁边,悄悄的看着受难的妇人,心里难受的很,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知道眼下,如果这样盲目的冲锋过去,根本就救不了这些百姓。 希望朱振所言,这些流贼不可能将这些百姓完全杀害了吧。 一群百姓愤怒至极,但是奈何赤手空拳,根本不敢上前。 那汉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群百姓看向自己时候的那种愤怒的表情,洋洋得意道:“怎么?很愤怒?你们这群蝼蚁也配跟我愤怒!我告诉你们,你们谁在瞪我,我便将他扒皮抽筋。”见 愤怒的百姓无奈的低下头,中年汉子走到那高老爷子身旁,笑着问道:“怎么样?找到韩徵那个小畜生了没有?”高 老爷子远远的盯着人群瞅了半天,被中年汉子问询之下,才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神态有些紧张的说道:“没有。这小畜生是个硬骨头,宁可饿死也不肯吃我的米面。” “艹!你不是说交给你没问题吗?你不是说整个韩家庄都掌握在你手里吗?”愤 怒的一窝蜂二当家的一巴掌抽在高老爷子的脸上,高老爷子的脸立刻红肿起来。他 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耳朵嗡嗡作响,但是他的内心只有恐惧,并没有任何愤怒,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二当家,小声说道:“二爷,您别着急,虽然这韩徵没来,但是这韩徵对于这些百姓是有感情的。只要这些贱民在咱们手里,那韩徵就不得不就范。” 那二当家的依然有些不信,指着高老爷子,冷冰冰说道:“你最好别骗我,不然这一次是打你脸,下一次就砍你头了。”高 老爷子点头哈腰,一顿好话,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那二当家的这才稍微降了些怒火。 高老爷贱笑道:“二爷,你稍等,我这就找人去叫韩徵。”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不远处一道轻喝声传来,“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在方跟阴影处,走出一瘦削的年轻人,年轻人虽然看起来略显得病态,但是眉宇间充斥着浩然之气,面对着凶悍的马匪,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跨 步走到众人面前,一脸奚落的看着高老爷子,“高嵩,好好的当人不好么?为何偏偏要当狗?”高 嵩面对韩家的世代家主久了,平日里对韩徵有着天然的畏惧之感,但是却又充斥着愤恨。韩 家世代就知道死读书,没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要靠自己养活? 身边儿有了二当家的帮助,高嵩的胆气似乎大了许多,指着韩徵,声音高亢也显得病态疯狂说道:“韩徵!你别得意!老子能看着你们韩家一蹶不振,也能要了你的狗命。”韩 徵看向二当家,笑着说道:“是吗?这位二当家可舍得杀了我?” 二当家笑着说道:“原来是韩大才子,在下一窝蜂二当家牛犇,江湖绰号朝天棍,奉大当家之命,请您上山坐军师之职,不过也有个条件,就是希望您说出宝藏的位置。当然,我们大当家的说了,这宝藏你们韩家的,我们也不白拿,等我们大当家驱除鞑虏,恢复华夏,做了九五之尊,就给您宰相之职,以报您今日捐助军资之恩。” 当今天下大乱,什么人都敢打着驱除鞑虏的旗号造反,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替民请命,大多数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欺压百姓,过好日子罢了。韩 徵从始至终,对于二当家的反应都似乎了如指掌,知道别人觊觎自己家里的财富,仿佛也不恼火,微微一欠身,笑着说道:“这宝藏,乃是有德者居之,一窝蜂的大当家聚三千精骑之中,横扫盱眙,乃是一等一的好汉,若是得了宝藏,将来夺取天下,龙登九五,也未必不可能。我韩徵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息的道理。不过这高嵩卖主求荣,实在是让我不齿。不知道二当家的能否表现出一些诚意。”高 嵩闻言看向二当家,只见二当家面相自己,无比贪婪,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二当家的一挥手从身边的卫士手里接过刀,径自走向高嵩。 高嵩连连后退,哀求道:“二当家的,我对大当家的那是忠心耿耿,这个韩徵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做咱们的军师。他不会真心投靠的啊!”只 听哎呀一声。高 嵩的一只胳膊被直接砍断,疼的高嵩直接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人更是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二当家将血淋淋的手臂往旁边儿一扔,提着满是血渍的长刀,一拱手皮笑肉不笑道:“韩公子,诚意我已经表达了,下面你只要带着我们取来宝藏,您不仅可以去山寨做军师,甚至这老狗的命,您也可以亲自拿去。不过您若是骗我,我的手段想必您也看见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韩徵欲献身 朱振将手里的千里眼递给了叶兑。 叶兑老先生拿过千里眼,先是稀罕的打量了两眼,然后顺着朱振的手指向台阶之上望去,即刻看到韩徵与马匪相谈甚欢,高老先生被斩去一臂的场面。老 先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沉声道:“之前我还以为他是个颇有风骨的读书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去管他们如何,我们不能不敢这些百姓的性命。”张大舍开腔道。 朱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前面生了什么,竟然已经到了此地,这些百姓的性命,他就不能不干,不过根据朱振的观察,这韩徵不像是出卖百姓的无耻之徒,怎么会与马匪相谈甚欢呢? 当朱振带着兵丁悄无声息摸到距离马匪不远处时,马匪二当家朝天棍已经领着大部分兵马出了村庄。 那些百姓表情麻木的看着韩徵与马匪离去。 先是高老爷子背叛了村子,接着韩徵也愿意与马匪为伍,这些村子里的百姓,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或许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吧。孩 子们在妇人怀里哭哭啼啼,男人们也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躁动。 就在朱振想要先解救下百姓之时,披挂整齐的常茂走上近前,颇有军中老将仪容,抱拳道:“启禀县男,抓到一个落单的百姓,似乎要给什么人去报信。” “放开我,我要见你们男爵。”男人知道此处离着马匪不远,不敢大声呼喊,但是却咬的想要捂着他嘴的兵士一手血。那 兵士大怒,抽出手来便要抽他。 朱振看了一眼,原来认识,是韩徵口中的樵夫李叔。只是此时他的模样灰头土脸,落魄至极,看样子刚才与在士兵面前好生的挣扎了一番,不过他抓着他士兵的模样,明显是被他的柴刀砍上了胳膊,所以他更不好过,愤怒的士兵揍得他鼻青脸肿,额头上都是血。朱 振摆摆手,示意常茂的手下将人带过来。 那樵夫见到朱振,立刻跪倒在地上,哀求道:“盱眙县男,求求您救救我韩家庄的百姓吧。”朱 振疑惑道:“我观那韩徵似乎与马匪谈得挺愉快的,到时候马匪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放了你们村子的百姓吧?” 李二叔焦急的摇头道:“县男有所不知,那军山之上藏匿着当初太爷与盱眙各士族积攒的起义军资,数目之庞大,足够武装一只大军的,若是那马匪见识到那么多财富,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一定会灭口的。所以他先稳住马匪,让我来求援。” 叶兑先生闻言,抚摸着颌下的长须,叹息一声道:“真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刚从玉山下下来的叶兑老先生说这话,倒也颇为应景。 此时老先生的心放下来了,原来这韩徵并不是不在乎百姓啊,而是为了百姓与马匪拿着性命周旋,真的是我辈读书人楷模。“ 既然你逃出村子去求援,想必韩徵一定有计谋嘱托与你。细细说说吧。”朱振道。 樵夫这才一五一十说出韩徵的计划,原来当韩徵得知村中的百姓为高管家出卖,心中很是懊恼,懊恼自己担心朱振贪图当年起事的物资,并未与朱振说出真相,最后反而便宜了马匪。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想要报下百姓的性命,就不得不说出物资所在之地。但 是这马匪如果得到了这批物资,百姓的性命能不能活下去是个未知数不说,马匪的实力壮大,对周遭的百姓势必是个更大的祸害。樵 夫继续说道:“韩公子说了,县男你谋求甚大,定然不会远走,让我往草丛里,树林里跑,肯定能遇到你的哨兵,到时候把实情告诉你,你定然愿意救助这些百姓。我 家公子说相比那些马匪,县男也算是仁义之人,只要您救下那些百姓,我家公子愿意让将物资送给县男。”朱 振点点头道:“说说你们家公子的计划。”樵 夫道:“计划很简单,这军山不是一般的山峦,此地在三国时期,邓艾曾经在这里堰涧为塘,做屯军之用,后来魏太武筑长围以困臧质,为了便于防守,山势被大军改造过,非常崎岖,如今只有羊肠小道可通大山,战马根本上不去,一窝蜂的人想要上山找物资,就必须弃马。公子只需尾随上山,到时候派大军灭了看守马匹的贼人,便能堵住大山,让马匪插翅难逃。” 朱振这一点儿倒是相信,别看这些马匪在战马上一个个战斗力彪悍,但是下了马在正规军面前,屁都不是。 叶兑问道:“你们家公子确实才华横溢,在如此危难之间,能想到如此计策,呆在韩家庄那么个小村子里那么多年可惜了。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你们家公子与那马匪一同上山,若是马匪知道你们家公子害了他们,到时候谁来管他的性命?” 闻言,樵夫的眼圈红了。 “我们家公子说了,此事皆因韩家祖上而起,今日百姓受难,他理应替百姓受劫。不过县男您放心,藏匿物资的地方,小老儿也知道。等到剿灭马匪,救出百姓之后,小老儿愿意带着县男上山找出物资,待县男拿到物资之后,小老儿再随我们家公子共赴黄泉。” 朱振听了樵夫所言,已经知道韩家庄的村民曾经都是韩家庄的佃户,李叔更是韩徵父亲的亲随,看着村子的规模,想必韩家之前也算是不小的豪强了。见 到眼前这樵夫愿意追随公子共赴黄泉,心中也不由得钦佩二人的古仁人志士之风。 姚天禧在朱振耳边小声说道:“主家,小心有诈。”叶 兑瞪了姚天禧一眼,“你这小子,哪里来的那么多贼心思,我辈读书人与马匪势同水火,怎么可能与他们勾结。” 见叶兑训斥自己,姚天禧自然不敢炸刺,但是依然嘟囔道:“勾结倒说不上,不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救这些愚民,情急之下想出来的计策,好利用主家。至于宝藏全都是虚无缥缈的骗局,沈家有一定的言权。沈公子,你们沈家是不是来此地也是找宝藏的?找到了没有?”被 人戳破真相,沈醉脸颊微微一红,:“我沈家来了此地多年,只听说过宝藏,却未见过,后来父亲大人也认为是虚无缥缈的故事,便专心做当地的生意了。” 樵夫见朱振身边的人不信,焦急道:“县男,小老儿说的都是真的啊。” 朱振摇摇头笑道:“老人家请起,小子来此地,本身就是为了拯救盱眙的百姓,至于宝藏只是顺手之物罢了。别说山上有宝藏,就算是真的如同我这亲随所言,没有任何宝藏,只要能够救下这些百姓,便值得我出兵。” 叶兑点点头道:“古之成大业者,岂能不吝惜百姓?小子这才有点儿仁君之风。”朱 振有些羞赧道:“叶老先生,您也别夸我了。”转 头看向虎二和常茂,一脸严厉之色,“你二人各引一百精兵,待马匪上山之后,左右夹击驻守的马匪。”二 人皆抱拳道:“遵命。”姚 天禧道:“且慢。” 朱振疑惑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姚 天禧道:“既然是上山寻宝,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我们不妨先救出百姓,分给百姓兵刃,让他们与我们一道在山下堵那些马匪,待这些百姓手里沾了血,与那马匪解下仇怨,到时候他们就算是不追随我们也不行了。” 张大舍立刻反驳道:“不可,村中百姓多是老弱,就算是有些青壮,没有上战场的经验,给了他们兵刃,也是让他们送死。”朱 振却不似张大舍这般小仁小义,看了眼叶兑老先生。 老先生开口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们只有二百余兵士,如何与那马匪对抗,到时候马匪冲出来,祸害的还是这些百姓。姚小子的计策虽然毒辣,但是却有一定的道理。” 朱振见叶兑并无异议,这才开口道:“分给他们兵刃,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我们战事顺利,他们最多做些帮我们搬运物资,壮大声势的事情。就这么办。常茂你去暗中尾随马匪,虎二你与我一起,先救下这些百姓。”朱 振转过身去,看向无所事事的范希尧和玉儿,笑着说道:“二位,还得麻烦你们走一趟。”范 希尧道:“县男替百姓谋活,范某自当助您一臂之力。”朱 振点头说道:“韩公子心系百姓,就这么死在马匪手里,着实可惜,麻烦你们与我的侍女宛娘走一趟,一定要想办法救出他的性命。” 范希尧点点头道:“好。我走一趟便是。只是这宛娘就不必了,你身边也需要高手保护,毕竟这马匪之中,定然也有些绿林人物。” 朱振笑道:“不必。这世界上只有我杀别人,别人还真杀不了我。” 说完,又看向宛娘,笑道:“宛娘,辛苦你了。” 宛娘轻笑道:“给公子办事,奴家心甘情愿。”常 茂委屈巴巴的看了朱振两眼,颇为联系的走上近前,将一枚护心镜递了过去,“宛娘,这是我爹之前在战场缴获的一枚护心镜,你戴着。” 宛娘瞪了常茂一眼,声音颇为冷漠,“你不用担心我,还是好好担心下你自己吧。膏粱子弟,真跟马匪交了手,能不能活命都得另说。”话 罢,三个人施展绿地奔行法,尾随马匪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略施小计 “对面似乎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叶兑老先生抚摸着颌下的长髯,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人数,除却刚才的马匪二当家的带走的二百五十余人,现在这只剩下堪堪五十余人。 以朱振现在多代领的一百步卒足够对抗他们这些人了。 而且之前他老人家,还担心救助这些百姓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搞不好还会有不少损伤。 但是眼前看着篝火旁不停的喝着酒,吃着烤肉的马匪,顿时放心了不少。只 是蓦然叶兑老先生感觉朱振身上散出一股浓郁的寒气,饶是见多识广的老先生,也被吓了一跳。 这种强烈的杀气,之前只在诸如常遇春花云之类的猛将身上见过,朱振小小年纪如何来的那么大的杀气? “这是怎么了?如何那么大的火?身为三军统帅,这个时候如此的愤怒,可不是好事儿啊!”想 到这里,叶兑老先生不由的替助阵担心起来。思 忖了片刻,叶兑老先生拍了拍朱振的肩膀,“如果你情绪不稳定,就将指挥权暂时交给大舍吧。大舍虽然没有什么领兵作战的经验,但是对付几十个马匪足够了。”“ 我没事。老先生,你仔细看看,他们烤的是什么?”朱振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说道。老 先生闻言,转过头去,仔细观察了半天,表情越越的凝重,肩膀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使。适才只是模糊的看了个大概,如今被朱振一提醒,仔细一番观察之下,这才现在烤架上明显被烧烤的是一条人腿。“ 怎当人子?怎当人子?” 老先生忍不住抽泣起来,见到百姓被屠杀,甚至成为马匪的腹中餐,老先生内心万分愧疚,很是心疼这些百姓。 “主家。” 朱振身边的亲卫都受过苦,也见识过多次人吃人的事件,对于这种事情也最为愤怒。 “都给我控制好情绪。”朱振的表情平静,对张大舍说道:“你带二十人,趁着天黑摸到他们附近,见机行事。”张 大舍抱了抱拳道:“县男,你准备怎么打?” “直接打杀过去,肯定不行。就算是他们喝了酒,但是动起手来,也很可能伤及无辜,我准备如此这般,这般。” “公子,这样是不是太委屈夫人们?”张大舍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吧。”对于行军作战,朱振一向是不容置喙的,哪怕是叶兑老先生资格老,也不容违逆他的意志。 “好,兄弟们跟我走。” 别看张大舍是个文人,但是却颇通武略,在应天也是很受上司喜爱的一名千户,只是念旧恩,这才来追随朱振。“ 是。” 张大舍悄无声息的离开之后,朱振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而是吩咐士兵借助村口的灌溉水渠,开始布置陷阱,用铁铲将之前的水渠挖深挖宽,里面插上一些长枪,然后铺上木板,中段做成桥梁的模样,而两边儿则是用野草遮蔽。就 算是白天看去,也仿佛是在水渠上搭了一座过路的木桥。 殊不知这木桥,根本踏步上去,就会掉入陷阱之中。同 时用布置了几道绊马索。 两边的古树之上,由几个士兵攀爬上去,将几张大网布置好之后,在树梢上待命。 这一切准备都悄无声息,不敢弄出很大的声响,在准备完成之后,得知朱振作战计划的端木雨荷说道:“郡主身份尊贵,这引诱的计划由我配合官人吧。”张 灵凤却摸了摸大斧笑道:“妹妹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懂武术,如何能让你来?” 端木雨荷却也有他的道理,比如她更擅长搞阴谋诡计。大 战在即,两个人自然不会纠缠,最后约定一起出,两个美女的引诱性更加大一些。 朱振挑选精兵,换上了之前穿过的商旅的衣服,架着停在城隍庙的马车赶路。一 行人装模作样的假装并不知道前方有马匪,直接朝着火光看去。 朱振刚才的准备花了不少时间,此时高家门前的马匪早就喝的民酊大醉,不少马匪已经磨枪霍霍的看向眼前的妇人。 饱暖思淫欲便是此理。马 车声,脚步声,明显是惊动了醉意稍微一些的马匪。马 匪见到对面人不少,悄无声息的收起了兵刃。 而那些一脸丧气的百姓,循声望去看见来了一队商旅,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如今自顾不暇,他们是没有心思去管别人了。 朱振远远的望着百姓,抱拳行礼,“敢问村子里是不是生了什么事情?小子乃是路过的商贩,想讨口饭吃,找了好几户人家,全都没有人在。村中可有宿老帮忙操持一下。”朱 振因为年轻,声音辨识度很高。村 中的宿老立刻知道了朱振的身份。这不就是之前白吃白喝,让大家跟着他混的男爵吗?当时姓高的那老王八蛋,还暗中作梗? 如今想想,大家真的是瞎了眼睛。 只是他不是走了吗?你 回来干什么?就你带的这点儿人,如何是马匪的对手啊。不 少孩子是很喜欢朱振的,有些天真的孩子张嘴想说:“爵爷。” 却被妇人死死的按住了嘴巴,此时此刻,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位爵爷是来救他们命的。宿 老终究还是有些心善的,见到朱振一行人人并不多,怕朱振打不过他们,就说道:“这位公子,咱们村子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了,您要是想找些吃食,还是直接去城里吧。” “哎,你们这吃着烤肉,喝着酒怎么就没有粮食了呢?老丈,您莫不是诓我?”朱振的声音略有不满道。 马车停止前进,朱振的两位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有几个小厮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服侍跟随。 马匪借助灯光,模模糊糊的看不甚清楚,但就算是只看个轮廓,也知道在朱振的身边是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这身段,这气质,与村妇简直是云泥之别。马 匪本身就喝了不少酒,顿时精虫上脑,将兵刃抵住了搭话宿老的后背说道:“让他们过来。” 宿老打着哭腔道:“你们的目的不是宝藏吗?何苦为难路人?”马 匪舔着舌头,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如果不让爷爷满意,等到他们跑了,你们村子里的娘们,有一个算一个,爷爷全都给你祸害了,你信不信?”宿 老没有办法,佯装镇定道:“嗨,小爷这肉是村子里最后的存货了,您要是实在是想吃,那就来吧。” 朱振这才点点头,拉着两位娘子的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儿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村子前些年我来过,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只是这些大哥看着有些面生啊。”越 往前走,血腥气越是浓郁,可见这群畜生造孽之深,朱振心中的杀意越越的浓烈。但 是却又不得不表现的自然轻浮,似乎很想讨身边美人欢心的样子。马 匪贪婪的看着朱振身边的美人,心里不由得妒忌和燥热。凭 什么这个白净的小子配拥有此等美人?就 因为有几个臭钱吗? 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平。 不过活该你倒霉,小子,只要你过来了,你就别想走了。负 责看管这些百姓的马匪头头示意一下身边之人,留下几个负责看管百姓,其他人都悄无声息的拿起了兵刃。 只要朱振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他们就会立刻上前击杀。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朱振他们出现在这里,他们的哨兵为什么没有预警。就 在他们渴望的眼神中,朱振忽然停下了脚步,装出一副很是畏惧的表情,对着身边的张灵凤和端木雨荷道:“两位娘子,这里血腥气实在是太浓郁了,相公我身子弱,怕冲撞了,不若我们连夜进城吧。城里好吃的多得是。”说 罢,拉着两位夫人的手,准备转身离去。两 位夫人也都表现出一副不安的模样,有些畏惧的看着不远处的村民。快 到嘴的鸭子要飞,那马匪小领顿时急了,这一次不待宿老开口,他便大声喊道:“公子,我们韩家庄素来好客,您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那 小领相貌凶神恶煞,似乎吓着了端木雨荷,连身边的护卫也都战战兢兢的,让一众马匪更有了一种胸有成竹的错觉。 端木雨荷对朱振说道:“相公,咱们这次出来做生意,赚了十几万两银子呢,何必在这个小地方将就,我看这群人凶得很,不像是好人,我们快走吧。”说 完拉了拉朱振的袖子,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朱振也表现的很是恐惧,说道:“咱们走,不在这里吃了。” 说完话,拉着两个夫人的手就往马车的方向赶。 一众马匪见状,知道鱼儿不会上钩顿时心急如焚,恼羞成怒之下,大喝一声道:“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兄弟们给我追。马 匪之所以称为马匪,就是因为他们蛮不讲理,而且没有人性。朱 振转身上了马车,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你们赶紧追吧。一会儿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前辈留下来的套路 第一百二十四章马匪,你知道什么叫做计谋吗? 朱振身边假扮的商队的士卒随着朱振一道迅速向村子外围撤去。在 他们身后,则是成群结队的马匪,那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的斩马刀,让人不寒而栗。 姚天禧回头瞧了一眼,也被这种骑兵冲锋的景象吓得不轻。 这群马匪不愧是在刀口上喝血的大佬,骑术明显比自己强悍很多。这 要是真的接触上了,哪里还有活路?“ 主家,这骑兵跑的也太快了。”见 朱振不言语,姚天禧有些焦急道:“主家,要不您先躲避一二,由小人代替您完成这次任务吧?” “终究年轻啊,你小子搞点儿阴谋诡计还行,真的遇到大事儿,却不堪大用,且好好学着。”朱振淡然道:“咱们虽然靠脚走路,但是掉头比起战马不知道要方便多少,只要咱们沿途将马车丢弃,就可以迟缓敌人的速度,同时给我们寻找小路逃窜逃窜的时间,漆黑之中,马匪就要不断的寻找我们,当然他们能不能找到咱们,还要看咱们给不给他们机会。”“ 原来是这般?”姚天禧瞪大了眼睛。脑 海里不由的想起了朱振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熟悉当地的环境,当初他以为朱振围着村子转是为了体察民情,但是现在看着朱振领着大家跑路,每一条胡同,一条街都记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明白了朱振的苦心。朱 振没有搭理他,而是默默的叹气,哎,小家伙天资卓绝,还是年轻一些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就不懂呢?当初哥玩儿射手的时候,依靠走a,进草丛卡视野,不知道打死多少开了大招的剑圣,这都是宝贵的经验啊。” 回头看着自己队伍中,体力差一些,跑的气喘吁吁士卒,朱振指着不远处的一堆草丛说道。 “先躲进去,等敌人追着我们跑了一段距离,你们便制造声响,然后只要敌人离你们近了,你们便藏匿起来,最后我们在陷阱位置集合,明白吗?”张 灵凤道:“相公,我与他们一队吧。如果队伍中没有女声,怕是贼人不肯相信呢!” 如此大战关头,朱振自然不会搞什么脑残的怜香惜玉,说什么一堆优柔寡断的不可之类的话,只是轻抚张灵凤的耳鬓说道:“委屈你了。我们走。” 朱振的手下,从此次朱振出使姑苏开始,就对朱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因为对于朱振与他们分开,并没有任何的疑虑。 本来后面的响马追的挺热闹的,可是忽然前面的商队没有了踪影,就在他们感觉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呼喊声,连带着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听见声音,马匪的小首领大怒,提着兵刃喊道:“该死的,这群狗杂种竟然躲在我们后面,追。” 一群马匪赶紧掉头,朝着他们来过的路追了回去。 在村庄的胡同,小巷里纵马并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黑夜,搞不好就会撞在街边的树上,甚至有人还会掉进水井里。 对此,马匪首领也没有办法,也不可能放弃,因为这支商队已经发生了他们,必须灭口,不然事情传将出去,对一窝蜂将极其不利,以老大的性子,肯定不会饶恕他的。就 在他们快跑到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前方忽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相 反就在刚才他们追击的方向,发出了一阵阵声响和连续不断的呼喊声。尤 其是朱振的声音,吆喝着让大家赶紧跑路的声音最为洪亮,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对此,马匪暗骂一声入他娘的,中计了,然后也只能重新掉头追赶。在 马匹的快速追赶之下,距离总是近了一些。在 原地休息了一阵,还喝了半壶水,喊的嗓子都哑了的姚天禧说道:“主家,这群马匪又追过来了。” “这群马匪的素质太差了,才追上来了。” 朱振看了一眼追兵,这群马匪的素质确实很差,不过这群马匪与一般的马匪不一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铠甲,而且武器明显是精心打造,看他们的气势若是跟自己的人交手,自己的损伤肯定不小。想 到这里,朱振连忙拿出地图,他身边的亲兵都是跟着朱振学习过的,朱振按着姚天禧的脑袋说道:“看见没有,沿着这条路,往这里走,这边儿有条死胡同,但是李樵夫家有梯子,你们先拿了梯子,然后便可以翻阅胡同,进入这条街,然后隐匿行踪,朝这个地方走。” 姚天禧缩了缩脑袋,有些犹豫道:“主家,您是不是想去那边儿演戏?这也太危险了。” 朱振皱着眉头说道:“废什么话?再一再二不再三知道吗?要想让马匪继续上钩,必须有足够的诱饵。 马匪就听过我的声音,我的辨识度最高,我不去引马匪,消耗他们的体力,难道你去?”“ 是。”虽然被朱振呵斥了,但是姚天禧从心底佩服朱振。 他感觉在主家身边,每天都能学习到很多东西,比如朱振在一个中兴村落里,就能将疲敌之计用的那么精彩绝伦,换做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藏 在陷阱附近的叶兑老爷子则是一脸疑惑,他有点儿搞不明白,为什么在村子里有两个完全相反,但是同时不停靠拢向陷阱的区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折腾一回。然 后马匪就会跟疯了一样掉头去追。 张灵凤领着有些疲惫的兵马,在休息一阵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体力,不过对于朱振的计划的实施,她心里却没有多少底气。别 看让她拿着斧头砍人她很擅长,但是实施这种复杂的计划,她感觉非常头大。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吸引敌人的注意,缓解友军压力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手中斧头毫不犹豫就要去砍。 耳边传来了朱振温柔的声音,“夫人莫急,是我。” 见到自己的夫君,张灵凤悬着的心瞬间稳妥下来,将斧头一扔,直接抱住了朱振的脖子。“ 夫君,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张灵凤欣喜道。朱 振拍了拍她的额头,甚是宠溺道:“傻丫头,计划都是我定下的,我沿着路线找你们还不好找,你以为你夫君跟那些马匪一样蠢啊。” “大家休息的怎么样了?”朱振扭头问道。 “县男放心,没问题了。”众士卒说道。 朱振笑道:“好,那我们折腾起来。” “快,带着老子藏匿的金银快点跑,一会儿马匪就要追过来了。”朱振忽然大声喊道。张 灵凤很是机灵的喊道:“相公,这些珠宝不能扔,你那白银值十几万两,我这珠宝也值个几万两银子呢?”“ 你个贱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这些珠宝。”“ 我不管,这些珠宝是我的命,你不让我带着,你就杀了我吧。”张灵凤声嘶力竭的喊道,在黑夜里传出去老远。这 马匪一听顿时热闹起来,什么,十几万两白银,值数万两银子的珠宝,财帛动人心,这些家伙本来疲惫不堪的身体似乎重新有了力量。训 着声音,朝着朱振的方向死命的追了过来。 这一来二回,这些马匪被朱振折腾的可真的不轻,不论是战马还是士兵的体力消耗的都非常的大,到了最后只能靠一口贪婪之气撑着。 如此又追赶了一阵,朱振与姚天禧等人终于合兵一处,而且已经游蹿到了村庄边缘的位置,他们预先设计的埋伏阵地。 大家伙歇着跑,一波人跑一会儿的,根本看不出疲惫。反 观那些马匪被人牵着鼻子走,早就疲惫看,气喘吁吁,连带着战马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不 过,当他们看到了村子边缘隐隐约约的出现的人影的时候,马匪的心再次热切起来了。 胜利就在眼前了,他知道对面的商队肯定使了什么法子,到处乱窜,让他们寻不到章法,但是他们毕竟是要出村子的。 只要出了村子,他们这些步卒就失去了屏障,到时候就是骑兵随意追杀着玩儿的了。“ 财宝是我们的了,女人是我们的了。” 马匪看向朱振身边的女人,和亲兵手里的箱子,眼里贪婪的光芒越来越炽热。朱 振的陷阱布置的非常巧妙,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木板,叶兑在朱振折腾的时候,亲自试验,足矣承担成年人在上面奔跑的重量,但是战马却没有办法在上面奔驰。朱 振看着陷阱就在眼前,小声跟大家说道:“大家放心,叶兑老先生亲自操持,肯定没有问题。” 众人一溜烟跑过了木桥。众 马匪见势,皆面带欢喜,只要你到了宽阔的地带,那就是自投罗网。 小子,你不是很鬼精灵吗?如 今,就让你见识下骑兵冲锋的厉害。马 匪的小首领抽出战刀,大喊一声,“弟兄们,冲锋。” 战马开始加速冲锋,那马匪首领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人抬着那么重的银箱都能过桥,那么他们的战马也没有问题,而起那桥那么狭窄,战马只需要在上面落脚两次,就足够冲锋过去了。朱 振见状,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大声喊道:“快,毁掉这座桥,赶紧毁掉这座桥。” 马匪首领脸色大变。 在马背上大声呼喊道:“兄弟们,快冲,别让这厮把桥毁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自百姓的愤怒 “总算是要追上了。”马 匪小股留守队伍的首领望着手里的兵马几乎全都抵达了河渠边缘,不由的放松了几分。而 对面明显已经黔驴技穷,躲在水渠的另一边气喘吁吁,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毁掉木桥拖延时间了。 自己一定要杀光了他们。这 个马匪的首领虽然与朱振只见过了一面,但是却恨透了朱振。 也难怪,这些年来打劫了不知道多少过路的商旅,可是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一个年轻的商人手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让 自己手底下的弟兄纷纷暗中讨论,这明显是被戏耍了。此 子不除,自己以后如何在一窝蜂立足?不 过,想来这些都将成为过去,他的手下,马上就要将那富商抓到手上,他的财宝将归自己所有,他的财富,将成为自己的玩物。 有了一次的功绩,自己成为一窝蜂的三号人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轰!” 剧烈的响声,拉回了马匪小首领的思绪,那些正在奔驰的马匪本以为可以安然度过木桥,追到商队,谁曾想到,自己的弟兄们,一股脑的掉进了河渠之中。 马蹄带着马匪和战马本身的重量,踩在木板桥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毁掉了木桥。而 紧随最前排的马匪根本来不及反应,紧随其后掉进沟渠之中。沟 渠之中插满了被削尖了木刺,以一根根泛着幽光的长枪。那 些落入沟渠的马匪瞬间连人带马被扎了个透心凉,偶尔侥幸没被木刺刺中的,刚想顺着并不算非常深的沟渠攀爬上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道沉闷的老夫子的声音。 “火铳手准备。”叶 兑老先生身边领着五十火铳手,瞬间排成了一整排,弯着腰对准了沟渠里的残存的骑士。 这是什么东西?那 黑洞洞的棍子是什么?马 匪都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排人,莫要说他们,就算是朱振手下的一般士兵都不认识。这火铳是朱振临行前交给邓愈将军打造的。 虽然只是最原始的火绳枪,但是对付这种马匪已经绰绰有余了。平 日里,这五十人是跟着朱振训练的,他们经常能够听见在隐匿的丛林里传来一阵爆豆一般的声音,然后被熏得头发都变了形的袍泽,苦着脸跟他们一起吃饭。但 是火铳手正式出现在战场,还是第一次。“ 无差别射击。” 叶兑老先生身形瘦削,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正气,让人望而生畏。 老先生手中的旗帜一挥舞,手里提着火铳的将士,立刻对着那些正在攀爬的马匪的脑袋射击起来。 由于距离非常近,当引线燃烧殆尽,弹丸从火铳里射出,就像是拳头砸在西瓜上一样,脑袋瞬间会出一个大洞。 哀嚎声不停的水渠里传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爬上来。 “该死,怎么会这样?”看 到眼前的场景,马匪小股队伍的首领的脸色忽然苍白起来。事 实上,在村落里费劲力气也追击不到这股商队的时候,这个小首领就已经意识到这支商队不好对付。 可是那么多财物和女人在自己眼前,实在是不想放弃。 只是结果太过于残酷,残酷到让人无法接受。 “这莫不是天兵天将吗?”实 在是太慑人了,一群可以操纵火焰的敌人,每一次点燃了那根铁管子,就能带走一拨人的性命,搁谁都会崩溃。 就在这时,村里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只 是一刹那,这喊杀声就小了许多。马 匪首看着火光四起的方向,脸色再次变化,“不好,是村民的方向,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速速回去。没有了这群百姓,二当家的如何控制那个书生?”剩 下的半数左右的马匪,纷纷调转马头,准备逃离。 “想走?问过小爷没有?”朱 振此时已经悄然渡过了水渠,骑在一匹红色的战马之上,身穿山文甲,头戴凤翅兜鍪,手提一杆精铁打造的长枪,身后跟着三十余刀盾手与长枪手,威风凛凛的立于阵前。“ 小子,原来是你坏爷爷的好事,找死。” 话音落下,调转马头对着朱振杀了过来。 朱振手中长枪连连突刺,配合自己的亲兵,将冲锋在最前面的马匪瞬间斩杀了三人。马 匪大急,知道不解决了朱振,今日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挥舞着马刀朝着朱振玩了命的冲了过来。 而这时,在他们追杀朱振的时候没有起作用的绊马索忽然起了作用,一根根原本躺在地上的绊马索猛地被拉直,急速冲锋的战马瞬间马失前蹄,倒在地上。朱 振趁势上前,欲要砍掉马匪首领的脑袋,来个杀贼先杀王。 那马匪首领却也不白给,别看玩儿计谋,被朱振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这马术却非常超绝,虽然摔落马下,却翻了滚不仅丝毫没被伤着,而且趁机还从后背抽出了箭簇。 对准了朱振,弯弓半月,对准了朱振,一松箭弦,一支羽箭“嗖”的一声射了出来。 朱振穿的是百炼钢打造的山文甲,不怕刀斧劈砍,但是鳞片之间的缝隙却无法阻挡利箭,而且这厮的力气非常大,朱振只感觉肩膀一震,接着便是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是透甲锥射中了肩胛骨下的位置。身 边儿的亲兵立刻按住了朱振,压低了朱振的身子。张 灵凤不放心朱振,趁着没人注意,刚偷偷的爬过了水渠,见朱振受了箭伤,顿时大怒,挥舞着双斧,一股旋风般冲了进来。那 本来不整齐的马匪军阵,愣是被张灵凤一个人砍得东倒西歪,瞬间失去了冲击来,给了朱振身边弟兄们充足的反应时间。河 渠对岸的火铳手也纷纷按照叶兑的布置,临时搭建了木桥过了水渠,与朱振手下的兵士两面夹击这股剩余的马匪。 马匪厉声喊道:“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射死,你们坚持还有什么意义?”朱 振猛地一下子折断了箭杆,挺直了腰身,哈哈大笑道:“小子,就凭你也想杀了爷爷,今日就看爷爷如何灭了你。”叶 兑气喘吁吁的度过木桥,看着朱振的铠甲上沾满了鲜血,却一点儿都不在乎,急的眉头直皱,连忙换到:“雨荷姑娘,快来,这臭小子中箭了!” 朱振摆手哈哈大笑道:“这点儿小伤,没什么打紧的。”说着提起缰绳,忽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差点儿跌落战马,幸亏亲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朱振。 朱振不由的苦笑,这该死的马匪,竟然在箭簇上淬了毒。 众人见朱振摇摇晃晃,仿佛丢了半条命一样,顿时心神紧张起来。就 在这时,又有一支队伍加入战团,为首一个中年书生,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刀,发髻散乱,领着一队拿着锄头,石头,木棍,乱七八道的农具的民夫和妇人冲了出来。叶 兑见之大喜,不是张大舍又是何人?“ 原来是大舍的手了,此战定矣。”朱振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张大舍远远的望着朱振鲜血染满了铠甲,然后趴在了马背上,以为朱振已经战死,两行烛泪瞬间流淌出来。呜 咽说道:“乡亲们,县男为了救大家性命,为贼人杀死了。我们该怎么办?”乡 亲们的脑海里不由的闪现出那个一脸和煦笑容,见谁都客客气气,愿意给大家一口饱饭的县男? 那个只身犯陷,想尽一切办法与马匪周旋,也要救百姓性命的周旋。大 家的鼻子忽然感觉一酸。队 伍中,不知道那个妇人厉声喊道:“给爵爷报仇!给俺当家的报仇!”“ 打死这群畜生!”普 通百姓并非没有血性,而是他们需要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给他们指出方向。 其实,历史一次次证明,中华的普通百姓,是这个世界最热血,最有战斗力的人。 看着从三个方向包围来的敌人,马匪的首领感觉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完 了,被包围了。马匪的首领感觉天旋地转,猛地给了自己两个巴掌,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咬牙切齿道:“咱们是骑兵,如何打不过这两条腿的畜生,冲出去。”马 匪首领刚喊完这句话,天空中忽然掉下了一张张大网,掉落在他们的头上,他们不得不挥舞手里的刀刃却划开大网。 但这个动作恰恰耽误了许多时间。“ 给老夫射击!” 叶兑大声喊道。火 铳手的火铳立刻散发出一阵阵烟雾,仅剩下的马匪瞬间又跌落了半数。“ 弃铳,抄家伙,随老夫上。”叶 兑老先生手里拿着跟棍子,领着一队将士直接杀了过去。气 势汹汹的百姓和士卒,对上人数已经不足二十人的骑兵,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长家伙,刺。” 随着张大舍的一声大喝,各种奇葩的武器,锄头,被临时拆开的梯子,粪叉子,各式武器对准骑兵狠狠的刺了过去。 是的,人数上的碾压而已。这 个时候,爆发出强悍战斗力的,并不是朱振的士兵,而是这群受尽了屈辱的百姓,他们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将他们的农具不停的砸在这些马匪身上。 最终剩余的马匪抵挡不了,尽数落于地上,被愤怒的百姓和士兵砸成了肉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姓归心 张灵凤背着朱振寻了块宽敞的地方,撕开朱振的征袍,却见箭头死死的卡在山文甲的缝隙内,朱振紧紧闭着眼睛,表情极其苍白。 张灵凤大声吼道:“妹妹,妹妹,你快过来!” 马匪的小领被活捉了,几个家丁先是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死死的抱着他的四肢,愤怒的姚天禧拿着刀子,在那马匪领的身上一片片割肉。鲜 血跟流水一样往地上流淌,人也哀嚎的死去活来。张 大舍说了两句,留个活口,此举不妥之类的话,却被一众愤怒的少年活活的瞪了回去。姚 天禧双目赤红,骂道:“主家对我们有恩,今日主家若有不幸,咱们必须报仇,就先阉了这厮,再把这厮凌迟了。”“ 小和尚,主家要是死了,回去怎么跟娘亲交代?”其中一个年轻的少年问道。姚 天禧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交代?主家要是死了,咱们哪里有脸见娘亲啊!”话 罢,姚天禧等一众少年蹲在呜呜哭起来。 他们是主家带到战场上来的,平日里的坚强都是朱振给的,如今主家中箭昏死过去,让他们顿时失去了主心骨。 毕竟是一群孩子,如何能够撑住。朱 振心善,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如今主家却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深受重伤,深深的自责,让每一个人的内心都非常痛苦。端 木雨荷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道:“小家伙,别难过了,官人也不想看着你们哭啼啼的样子再说,不是还有我吗?官人不会有事儿的,你们先将俘虏先交给先生,就算是要处置,也要等战事结束以后再说。”姚 天禧素来也尊重端木雨荷,恭敬的点点头。端 木雨荷从姚天禧身上取出朱振的药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朱振近前,熟练的褪去了朱振的铠甲,只见中间处肿起一个疙瘩,颜色泛紫,鲜血已经变得墨黑色。 张灵凤拉着端木雨荷的胳膊,紧张道:“妹妹,夫君可有生命危险?”端 木雨荷表情凝重,她常侍奉在朱振左右,知道朱振乃是有名的外科圣手之后,便与朱振讨教一二。 朱振也不吝啬,不论是妇科,还是外科都悉心传授。 本来想着将来有机会去战场救治兵士,谁曾想到今日就先用在自己官人身上。端 木雨荷倒也并没有如何慌张,先拿出酒精消毒,然后从药箱里拿出手术刀,划开隆起的创伤处,立刻有乌黑的血液流淌出来。昏 迷中的朱振并没有丝毫的察觉。 端木雨荷用消毒棉球和纱布擦干净血迹,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长出了一口气道:“幸好,只是一般的毒箭,官人在战场上厮杀,用力过猛,毒液迅扩展到了体内,才昏过去,待我将毒血放进,在打上一支青霉素就无碍了。”众 人不论是刚才见到端木雨荷的手术手段,还是端木雨荷所说的什么青霉素,皆完全不懂,只是感觉非常厉害。 不过他们知道,朱振死不了了,悬在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松懈起来。最 为开心的,还是那个马匪的领,因为朱振没死,就意味着,他不会被凌迟,而且阉割了。 叶兑老先生打扫完战场,估算了下时间,沉着脸赶了过来,端木雨荷和张灵凤都迎接过去。 叶兑板着脸看了朱振一眼,尽量平复情绪,对朱振的一双夫人问道:“县男怎么样了?” 张灵凤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说话连次序都没有,端木雨荷落落大方,临危不乱,平静道:“相公的伤势平稳住了,如果不出意料,一会儿就会醒来。”叶 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昏死中的朱振道:“这小子贵为县男,为何非要亲临敌阵,这是置大家的安危于不顾啊。两位夫人,以后千万要看好县男,别让他那么冲动了。”端 木雨荷知道老先生埋怨自己男人,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满意朱振的行径。但毕竟是自己男人,如何由得他们指责。当 下万福道:“县男身为三军统帅,关键时刻必然要亲临敌阵,鼓舞士气,不然以我们这点儿兵力,如何能够歼灭这支骑兵。” 叶兑也知道端木雨荷说的有理,只是此次战事,只进行了一半,朱振却昏迷过去,这仗接下来怎么打?莫 非要等着山上的马匪回来,再来为难这些百姓?就 在众人焦急万分的时候,朱振忽然咳嗦了两声,众人连忙望去,却见朱振幽幽的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憔悴,但是总算是有了些精神。朱 振看了眼地上的青霉素玻璃壳,又看了看一手血污的端木雨柔,知晓是自己女人救下自己,四下望了望见将士们,虽然有所牺牲,但是并不惨重,便开口问道:“村中百姓如何?”张 大舍拱手道:“启禀县男,村中百姓伤亡不大,我让他们先去将那些马匪的尸埋了。以免遭了瘟疫。” 朱振虽然面色苍白,看起来甚是憔悴,但是眉宇间的戾气却不曾有丝毫减少。 “埋可以,但是脑袋给老子割下来,挂在村边的树梢上!敢欺压百姓,甚至敢吃人肉,就要做好被小爷报复的心里准备。”“ 这似乎有些不……”张大舍劝说道。朱 振却并不给张大舍机会,对姚天禧说道:“天禧,给我把乡亲们召唤来。”“ 是。”姚天禧一抱拳,便朝着百姓的方向跑去。不 一会儿的功夫,村中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到场。朱 振看着一脸感激之色的百姓,在张灵凤的搀扶下,艰难的给百姓行了一礼,“今日小子能活命,全赖乡亲们出手相助,小子在此谢过大家了。”朱 振此时的模样非常凄惨,面色惨白,连站立都需要人搀扶,众人看在眼里,如何不感激。 在宿老的带头下,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上。 其中一位宿老胳膊打着绑带,头皮也被削去了一片儿,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不停的磕头道:“先前县男真诚对待我等,我等却不识好歹。拒绝县男的美意,今日若不是县男出手相助,我韩家庄危矣。” “先前我等所为,何等的愚昧,恳请县男给村中愚民一个机会,让我等追随县男。”“ 求县男给我等一个机会,让我等追随县男。” 朱振点点头,心中知晓,如此一来,军心可用,民心可用。众 人临时给朱振搭建了一个木台,朱振站在木台上,环视百姓,声音并不如何洪亮,但是大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朱振还是那句话,如今天下大乱,我朱振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想给大家谋一条活路,大家之前不选择我,那是我小子无能,怨不得大家。”“ 县男,是我等的错啊。” “爵爷,我等知错了!”众 百姓纷纷磕头,朱振挥手示意,示意大家让他继续说。 众人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感激的看着朱振。 朱振说道:“大家不必如此,我初来乍到,大家不愿意相信我,那是人之常情,到如今我出手相助,消灭这支马匪,我想大家愿意相信我了吧?”“ 我们愿意相信男爵!” “誓死追随男爵。” 村中仅存不多的青壮,挥舞着手里的农具大声喊道。朱 振用胸膛仅存的中气大声喊道:“好!”“ 既然大家愿意追随我,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为大家搏一条活路出来,远的不说,先说这支马匪一窝蜂,他们的二当家被韩徵用计引入深山,我想熟悉这里的乡亲们,都知道,这村子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山,只要我等阻挡住去路,他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逃此地。到 时候希望大家能够跟刚才一样,对待这些想要下山的贼寇拼死一战,为自己,也为了村子里的孩子搏一条活路。” “听男爵的!” “对,听县男的。” “这群狗杂种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们活!” 朱振道:“我说一下作战计划,大家先行回家,将家中的铁锹、锄头、铁铲全都拿来,到时候一半青壮听我号令,挖掘深壕,一半青壮听我号令,砍伐树木打造投石机,年纪大的,将战马的肉处置一下,大家不能饿着肚子,我们吃马肉,也好让大家有力气打仗。”“ 谨遵县男号令。”一 群村民听了朱振的命令之后,在宿老的带领下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叶兑老先生先前听着朱振的话,一直捋着胡须没有说话,等到众人散去,这才说出心中的疑惑,“县男,山上的匪寇数量也不算特别多,而且失去了战马,我们兵合一处,又有那么多的百姓助阵,就算不能一战而定,想必那些马匪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朱振摇摇头,看着远方即将放亮的夜色。 “马匪一夜未归,也没送信回去,想必一窝蜂的领定然会有所察觉,大战要来了。” 叶兑闻言,顿时明白朱振担忧所在,就这么一丁点的骑兵都不好对付,如果在这里的战事结束之前,不能解决他们,那么自己这边儿可就有大麻烦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勇哉刘青山,悲哉朱振 众百姓先行散去回家准备,朱振一行人却不敢耽搁,直奔军山而去。那 些欺压他们马匪的头颅已经被割下,悬挂在村头的榆树下。那些马匪死后,表情无比的狰狞,甚是吓人。 这些百姓已经跟马匪结下死仇,朱振倒也不担心他们不来。 军山距离盱眙并不算远,堪堪只有六里地的距离,众人并没花多少时间,便已经赶到军山脚下。 此时天空已经逐渐泛起鱼肚白,军山被一股淡淡的迷雾笼罩着,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军山,朱振这才发现了这军山的不凡。 眼前的军山仿佛一块笔直的印玺一样,四四方方的,棱角分明。 除却一条可以直通山顶的羊肠小道之外,四处仿佛刀削过的镜面一般,除却上面有些歪脖子的古树之外,皆是参差的巨石, 山上的局势并不明朗,但是山下的局势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虎二征袍上沾满了鲜血,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周围围坐着将士,正在烤食野味,见朱振等人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主家,幸不辱命,山下的马匪已经被在下全歼了。”朱 振观察周围的地形,看着躺在地上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除了少数像是虎二所谓,大多数都好像是被长枪一枪毙命。 朱振在军中呆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他自认为朱元璋阵营之中,除却常遇春之外,似乎还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本事。 虎二从人群中拉出来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汉子。此 汉子手持一柄镔铁大枪,一双眸子寒光四射若寒星两道,两弯铁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不当之勇。 “小人乃是韩家家将刘青山,奉少主之命,助县男一臂之力。” 朱振上下打量,心中暗探,此人话语轩昂,吞吐间若有万丈凌云之气概,眉宇间心雄胆大,似有撼天动地之勇。“ 这些马匪都是你斩杀的。”朱振震惊道。“ 些许宵小罢了。仗着马匹速度之利,欺压良善,若是旧主在世,我等儿郎未散,他们如何敢猖獗到盱眙之地来放肆?今日我家少主设计,定然叫他们有去无回。” 闻言,朱振对韩徵更加好奇了几分。若 是真的如他所言,这年轻人守着当初义军积攒的军粮物资宝藏,却不为所动,甘愿受尽贫苦,而在村民遭难之时,又能够在弹指之间,定下计谋,将这些山贼玩弄于鼓掌之中,真的是这世间少有的奇男子。 当下朱振拱手道:“有刘英雄与韩公子相助,剿灭这些马匪易矣。” 话音刚落,就见深山之中,出现了三道人影,其中范希尧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上沾满了血渍,颇为狼狈,却健步如飞的赶往上下。宛 娘与玉儿皆手持长剑,且战且退,不让那些气势汹汹的马匪追赶上。 宛娘荷包里的银针似乎早就用尽,没撤退一段时间,便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每 当有马匪追赶的近一些,她便会挥舞手臂,将石子打出去。宛 娘的石子打的非常精准,总是能够击中对方的头上,那些闷着头死命往前追赶的马匪吃痛之下,立刻摔倒在地上滚落在山下。不 过马匪人多,眼看就要追上了,三个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刘青山已经从虎二口中得知了朱振的计划,刚才与朱振一番交谈,也已经知道有更多的百姓正在赶往此地的路上。但 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如果不能将这些马匪抵挡在山路上,让他们冲下山来,肯定是个不小的麻烦。想 到这里,刘青山大喊一声,“谢谢三位搭救我家少主,主菜让你们吃了,接下来的便让在下喝口汤吧。”说 完之后,手持大枪,一双腿踩在山路之上,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不消半刻钟,便已经赶到三人身后,范希尧喘息了几声,回首感谢道:“那便谢谢兄弟了。” 气若游丝的韩徵,明显是中了刀伤,感激的看了一眼刘青山,“青山,活着回来。”“ 放心吧,公子。” 刘青山手中大枪一挥,径自砍向山路旁边儿的一块巨石,顿时火光四溅,巨石滚落下来,刘青山用脚一钩,直接将巨石勾住。身 形一拧,双足落于巨石之上。此 时此刻,他哪里还有一份仰攻的意思,别人想打他,反而被他居高临下。 刘青山虎口一张,大声喝道:“宵小马匪,你家爷爷刘青山在此,有本事你们过来啊!” 范希尧、玉儿、宛娘一行三人在丛林之中,忽然暴起杀人,着实打了马匪一个措手不及。 三个人就算是立足于武林之中,也是一等一的高人。 一旦暴起杀人,只杀的这群马匪闻风丧胆,如果不是念着得不到宝藏,一行人都会受到一窝蜂大当家的严重的惩罚,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追了。 此时,一窝蜂的二当家的朝天棍看着军山之下密密麻麻的二百余官兵,整齐的布阵,还有远方地平线上出现浩浩荡荡的兵马,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赶紧追,莫要让韩徵逃了,只要韩徵在我们手里,我们还有希望活命。” “二当家的,石头上那武夫远远望去,跟铁塔一般,我等如何是对手?不如放下巨石,先砸死他再说。” 朝天棍看了一眼刘青山,心里也知道,这狭窄的山路之上,就凭对方展现出来的气势,也绝对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索 性自己在山上,占据了一些优势。他 吩咐手下人,搬来山上的巨石,三五个人合力推着巨石滚落山下。 可把范希尧吓坏了,这巨石一旦滚落下来,别说是韩徵,便是他们也无处可逃。 韩徵见状,大声喊道:“青山,莫要管我,速速逃命。” 再说刘青山见山上滚落下巨石,心里想躲,但是想到正在逃命的少主,心一横,将大枪往地上一戳,巨石已经伴随着轰隆声到了。“ 轰。”巨 石砸在枪身之上,发出了猛烈的巨响。枪 身在剧烈的摩擦之上,呲溜呲溜的冒起火星子。 刘青山双膀一较力,嘿了一声,巨石直接停了下来。 山上的马匪看的都傻眼了,这巨石才山上滚落,何等的重量,这人莫非是传说中枪挑铁滑车的高宠不成? 上下的朱振也一脸震撼,皆传闻岳飞手下的武将高宠能枪挑铁滑车,他一直以为是戏文,如今在这乱世真的见到这等好汉,朱振立刻起了爱财之心。 不顾伤重之躯,对叶兑老先生说道:“此等英雄好汉,不该陨落至此。我要上山救人。”叶 兑老先生也无比爱惜那刘青山,但是对朱振的身体又不放心,“交给手下人吧?” 朱振摇头道:“时间紧迫,如何来得及。军中事务,赞交给老先生主持。” 话音落下,拿起绳索,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叶 兑老先生叹了口气,对朱振的勇敢敬佩的同时,也为自己揽下辅佐朱振这个活深深的感觉到悔意。这 才是刚刚开始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自己这县男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 朱振用绳索另辟蹊径攀爬上山暂且不说,单说刘青山见巨石被自己阻挡住了,心里暗想,“这样一直僵持着也不行,一会儿敌人要是再推下一块巨石,两块巨石的力量,我如何能够支持的住?”想 到这里,刘青山气运丹田,双膀一较力,阴阳把一合,用枪一挑巨石,“一边儿去。”“ 轰隆隆。”一阵巨响,把巨石挑落山下。 山下众人一看,尤其是虎二、常茂,将刘青山佩服的不行,这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英雄好汉。 唯一不开心的便是朱振了。朱 振刚将绳索套在山坡上的一颗古树上,刚朝上攀爬了没有十几米,就听到隆隆声响起,巨石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朱振无辜道:“刘青山,老子是来救你的,你他娘的想砸死老子不成?”朱 振一手握着绳子,身形一荡,仿佛丛林之中的猿猴一般,从这颗树跳到领完一颗树上,本身朱振身上就有伤,这么大幅度的动作,让朱振不由的气喘吁吁起来。山 下已经跑了几十米的范希尧高声喊道:“青山兄弟,速速退回来吧!” 刘青山道:“此时若退,敌人再推下巨石,我们还是逃不了一死。”马 匪首领朝天棍见刘青山竟然枪挑巨石,心中大恨,“快,再放巨石。” 身边惴惴不安的马匪合力又推了一块圆滚滚的巨石,这巨石本身便是用来守山的巨石,今日真的成了旧物利用。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刘青山一看,黑,又来?小 爷怕你不成? 他丝毫不惊慌,挑了一块巨石,已经有了经验,这玩意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在巨石滚落之前,他便将大枪往地上一插,巨石一到,被长枪阻挡住去路,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刘青山手腕一番,“去你娘的。” 朱振正在喘息之中,就听到头上轰隆轰隆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他娘的欠你的是吧?” 朱振无奈,绳索猛地甩出,铁钩子勾住另外一颗古树,朱振的身形再一次跳跃。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守转变 朝天棍满心希望可以抓住韩徵,并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最终被刘青山破坏没有实现,只能看着韩徵在范希尧的帮助下,逃出了军山。 朝天棍等人的内心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他 们是马匪,在平原之上来无影,去无踪,欺压百姓,掠夺财物是他们擅长的,但是山地作战,真的为难他们了。 朝天棍倒是知道依据山势,敌人不可能贸然进攻上来。但 是没有粮草,自己又能支撑多长时间? 想到自己对百姓的残忍行径,朝天棍以及他的兄弟们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坏事做多的人,也是会怕的。朱 振隐匿行踪,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几次危机之后,终于接近了朝天棍。山 下的百姓见到韩徵从危险中逃脱,浑身是伤的他只能被人搀扶着,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感激的泪眼婆娑。为 首的宿老先一步跪在地上,村中的百姓呼啦啦跪下了一片。韩 徵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要搀扶百姓们,“乡亲们,你们这是折煞我韩徵了。我如何当得起你们如此大礼?” 为首的宿老摇摇头,开口道:“韩公子,你且听我说完,你们韩氏一门,于宋室衰微之时,收留我等,让我们租种你们韩家的土地,给我们活命,这是第一次天恩,后元末动荡,土地兼并严重,你又拿出自己家土地分给我们这些佃户,这是第二次天恩,如今全庄人受难,大家生命不保,又是您站出来,设下计谋,救下全庄人性命,这是第三次天恩,咱们庄稼人不懂的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是谁真心对我们好,请您受我们一拜。”韩 徵家道中落,吃尽了苦头,有的时候感觉自己这辈子获得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最后连女人都看不住,真的是没用。但 是此时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跪自己面前的百姓,看着他们那感激的眼神,却又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有一种非常浓郁的成就感萦绕心头。我 辈读书人,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造福百姓吗? 不然读书为了什么? 不过韩徵也知道,眼下的局势自己虽然出力不少,甚至有了些牺牲,但是他也知道,人家盱眙县男付出更多。当 下对百姓们说道:“诸位乡亲,我韩徵就算是做再多,也比不过盱眙县男发兵之恩。之前是我韩徵鼠目寸光,不相信县男的仁义。如今他在我们村庄危急之时,不计较我们的拒绝之事,毅然发兵,以微薄之兵力,对抗数百骑兵,实乃是天大的恩情,我们应当知恩图报,从今往后听从盱眙县男的安排。” 村中宿老纷纷点头道:“自然当如此。不过还希望韩公子莫要弃我们而去,村子里的百姓就算是投了县男,也离不开你。” 韩徵笑了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韩徵于此地长大,又能去何处?从今往后,乡亲们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好不容易安抚好百姓,韩徵这才扭头转向叶兑老先生,却见叶兑和张大舍两位读书人都凝视着山上的马匪。如 今刘青山正在与马匪对峙,虽然他每一次都能挑开落石,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坚持不了多久,要想让刘青山活命,还必须另寻他策。“ 末学后进韩徵,拜见叶兑老先生。”韩徵朝着叶兑欠身行礼。叶 兑抚摸着颌下长须,点点头道:“韩公子,此次能够救下这些百姓,你可以说功不可没。换做是老夫,未必有你做的好。”韩 徵并不居功,他知道能够有眼下这种情况,全都是朱振一行人努力的结果。只 是为何没看到朱振,韩徵四下眺望一圈,发现朱振的加时都在此地,但是却并不见朱振的身影。 有些奇怪的问道:“敢问老先生,县男尊驾在何处?我想要当面感谢一番。同时他做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想要履行我的诺言,将当年举事的物资藏匿之地,告诉县男。”张 大舍拉了拉韩徵的袖子,在叶兑的身后指了指山路不远处的山壁,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猿猴一般,在山壁的古树和藤木之间,闪转腾挪。 “我们家县男去救你的家将了。”张大舍轻声说道。“ 这,县男高义。” 韩徵知道,朱振救下百姓,其实已经算是履行了他的诺言,没有必要为了帮自己,去冒这么大的危险了。 山壁如此平滑,他依然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去救刘青山,这只能说明,这县男本性就非常的仁义。“ 有如此仁义之主,我韩徵一微末学子,何不追随他,立下一番功业?”此时想通这一点的韩徵,看向朱振的背影,不仅仅有钦佩,更多了几分担忧。只 见朱振的速度在古树之间连连跳跃,每当脚登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便能连连向上攀爬数米,甚至可以躲避从空中坠落的巨石的时候。 韩徵瞠目结舌道:“这,这世间竟然有如此本领?” 古代传言,三国白耳兵可以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大家都以为是以讹传讹,不能当真,如今见朱振凭借一条绳索就做到了此事,不由的感觉到无比的震惊。 虎二与常茂身为武将,领兵打仗是他们的职责,对于朱振的表现出来的能力,理解的更加清晰一些。 常茂开口道:“这山壁换做旁人,也不是爬不了,但是如朱振这般如履平地,当世却不一定能有人做到。而 且据我所知,朱振并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这就证明,他的本领具有可复制性,在我华夏大地有很多丘陵山峦,当地的山民占山为王,不服教化,若是我们能够将朱振的本领扩展开来,训练更多的士兵,将来不仅在未来的盱眙之地大放异彩,就连将来有一天,国家统一,征服蛮夷之地,也大有用处。蛮 夷最大的屏障无非就是山势险要,但是只要我们的兵士有了此般本领,谁还能阻挡我们的脚步?山川再高,就凭这本事,如何攀爬不上去?” 听了常茂这一席话,叶兑老先生对昔日里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却有几分钦佩了。点 点头,对常茂提点了几句道:“小子,你父亲乃是战场上难得的虎将,你小子若是有心追赶你父亲的脚步,想通过平常手段,却难以到达。我想你对自己的本事也有清楚的认识,不若与朱振学习这山地攀援作战之术,亲自训练一支强大的山地兵,未来主公帐下大将,必有你一席之地。”常 茂闻言,有些羞赧道:“这是振哥儿吃饭的本事,他能教我么?”张 大舍笑了笑说道:“县男自从出使姑苏之后,他便已经脱离了普通武将之路,你可见到主公帐下武将除了县男,还有谁封爵了? 有些人适合庙算,有些人适合冲锋在前。你说是庙算的人厉害,还是冲锋在前的厉害?振哥儿会吝惜这点儿本事吗?你若是虚心求教,他定然愿意教你?只是你可要抓紧,今日振哥儿表现出这般本事,过不了几日沐英、文正两位将军说不定就会上门求教,到时候便没有你的机会喽。”常 茂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是却知道,在朱元璋阵营之中,常遇春也好,徐达也罢,虽然能征善战,但是说到受人尊敬近,却比不得那些后方的大佬,比如李善长、刘伯温之流。他 如何也没有想到,朱振年纪轻轻,竟然已经跻身于庙算大佬。想 到这里,不禁有些醋意横生,“他都那么厉害了,还亲临前线做什么?跟我等抢饭吃么?”虎 二闷声闷气道:“你以为主家想要去吗?还不是我们不争气,他不亲自上战场,看着刘英雄战死沙场吗?” 众人见到朱振虽然负伤,但是攀援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反而频频接近马匪,大功即将告成,心情也不由的放松了一些。 军山之上的朝天棍看着已经在君山之下扎下营寨的百姓,内心的怒火也越发的浓烈。“ 明明我们是猎食者,为什么到现在不仅没有找到宝藏,反而被一群贱民围困在这深山之上?” 朝天棍感觉自己一张嘴甚至能够喷出火来。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去臭骂自己的手下,因为此时他能否活命,就真的看他这些兄弟了。“ 很能打是吧?石头砸不死你,我便用人堆死你!”看 着立于巨石之上的刘青山,朝天棍一挥手,让兄弟们放弃搬巨石,挥舞着武器直接杀了过去。 深深的望了一眼山下的兵士与韩家庄的百姓,单单是想要解决一个九尺大汉就已经让他们费劲力气,那么想要杀下山去,岂不是要更加困难?他 的眼神不由的看到了两个陌生的读书人。 “或许,今日的处境,就是因为这两个读书人?”大 当家的说过,读书人最擅长搞阴谋诡计,如果遇到读书人,一定要小心,看来这一次我真的是大意了。一 个韩徵就难么难对付了,我这一下子遇到了三个读书人,有现在的处境,也不稀奇。 只是,我该如何死中求活呢?因 为今日攻守之间的变化,来的太过于突然,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幕,又是如此的震撼,使得朝天棍感觉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理顺思路。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箭毙马匪 叶兑老先生本是个严肃的夫子,结果到了朱振这边儿,呆久了,也被朱振祸害的不轻,不是跟着朱振一起叨咕些阴谋诡计,便是跟大头兵一起喝酒聊天,期间难免跟着大头兵一起说几句粗俗到没边儿的荤话。 起先,这帮被朱文正调教的大头兵,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毕竟是应天府来的大人物,连吴国公都得好生相待的儒家名宿,放屁声音大了,都怕被怪罪不尊重读书人。后 来见这位老先生,虽然平日里总是板着张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得,可心地善良,甚至比那个平易近人的张大舍先生还来得风趣幽默,在加上叶兑先生说话,通俗易懂,发人深省,总是将高深的道理讲的深入浅出,胆大一些的,就仗着胆子求叶兑先生赐名。叶 兑老先生也不嫌弃,没啥读书人的高冷,有求必应,到后来一堆大头兵都跟在叶兑先生后面,这个提着块猪肉,那个提个羊腿,无形之中,让老先生便是想读书,也读不痛快。与 讲究秩序与等级的朱元璋不同,朱振不喜欢搞什么高高在上,他更喜欢与手下的士兵兄弟相称,叶兑老先生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不料自己看到那些憨厚的汉子那淳朴的笑容,往日里的架子无论如何也摆不出来。叶 兑先生不知不觉的忘记了当初考量朱振的心思,沉下心思,一门帮着朱振做一番伟大的事业。 在叶兑老先生看来,朱振虽然年轻,但是有些想法,便是雄才大略的朱元璋也不及。 或许,小家伙嘴里说的梦想,不仅仅是说说。当 然,叶兑知道,朱振那日里与自己说的话,只能两个人知道,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那便是杀身大祸。 朱振张嘴便是大道理,但是每日里仿佛有过得很不着调,他的身边总是不乏美人,老先生每当深夜读书倦了,望去朱振的帐篷,不是传来端木雨荷的丝竹之声,便是张灵凤的铃铛般的笑靥。 这又让叶兑老先生非常怀疑,这个每日里泡在女人堆里的小混蛋,真的是那日里一脸严肃的跟自己谈论治国之道的“圣人”? 今日朱振单枪匹马,走悬崖,攀峭壁,军山之下的将士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来也奇怪,朱振的兵与其他人的兵就是不一样。 别人养的兵,那个不是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便是国公的精锐,每攻破一个地方,都会烧杀抢劫一番,就他娘的朱振的兵,有说不完的人性,看着老百姓受苦受难,他们一个个比谁都难受。别 人都以为朱振在盱眙成不了大气候,偏偏这群兵痞一个个信服的不行。看 着将士们眼珠子里透出来的怒火,叶兑心里清楚,只要朱振一声令下,便是仰攻军山,他们也敢拼命而为。“ 小子,你可千万别出事,不然我这老人家,可又少了个盼头。” 叶兑老先生忍不住囡囡自语。在 军山之下,无数人也在仰望着刘青山,须知这位勇士自从跳上了那块巨石,便仿佛天神下凡一般,一块块巨石被他用手中的镔铁大枪挑飞,连叶兑这般文人,也都知道这般勇士,便是上古传说之中,也并不多见。朱振若是能够得到此子,便算是得了一左膀右臂,将来在盱眙,战阵之上,便鲜有能与朱振叫板之人。 在叶兑心中,不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振,谁做这片土地的主人,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叶兑的心神蓦然一跳,瞪大了眼睛,抬头插着山峦间的朱振望去,只见朱振已经悄然的从后背拉出了弓箭。 朱振是用火铳的,这个满军营谁都知道。但 是这一次,他竟然拿起了弓箭。两 条腿倒挂在一根古藤之上,头颅倒悬,双手拉开弓弦儿,瞄准了朝天棍。“ 嘶”众人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没有想到,县男竟然还有这般操作。只 是双脚离地,如何借力射出弓箭?众 人屏气凝神,只见箭头仿佛天空中的彗星随时准备挣脱引力的束缚一般,蓄势待发。 一点寒芒离弓,随后箭如飞鸿。 在军山之下,仰望战场的将士们几乎同时瞪大眸子,去看这一箭,不知道是谁先惊讶了一声,那些在黎明职中,有些看不清楚的百姓,拼命的擦亮眸子,但他们只能看清楚倒挂在古藤之上的朱振,忍不住担惊受怕,直到朝天棍倒地,众人才放下心来,接着便是一阵惊叹。 张大舍张大了嘴巴,看着被一箭射穿了喉咙的朝天棍,颤颤巍巍道:“县男,真神人也。” 常茂和虎二也双手猛地一拍,仿佛孩童一般,大惊道:“这神来一箭,莫非是古之后裔不成?”在 一旁观战的韩徵,正在布置青壮们挖掘壕沟,见状不禁抚掌大笑,激动万分道:“擒贼先擒王,还是以这般手段,县男真神人也。”悬 崖峭壁之上,其中一根古藤在不停的摇晃,一个年轻人,犹豫神猿一般,不停的转换着位置,最后落于一块凸起的大石之上,手中拉弓如月,真犹如神话中的仙人一般,手中的弓箭不停的飞出,每一次射出,必有一马匪毙命。而 那些本来还想着下山的马匪顿时手忙脚乱,不停的寻找山石躲避,担心被朱振一箭毙命,成为箭下亡魂。山 下的将士和百姓,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一般,没有人敢大声呼吸,怕错过了眼前这一幕。 这应该是话本之中,都不敢表现出来的神箭吧! 叶兑亲眼看见朱振手中拉着弓弦,静静的望着一个躺在地上哀嚎的马匪,最终喃喃自语,仿佛对那受伤的马匪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去杀了他。 “罪恶滔天,留你不得。” 那弓弦震颤,仿佛发出一阵替天行道后的欢鸣,猛地射出。 箭法精准无比,一箭正中眉心,结束了那人的痛苦。 心神激荡的张大舍喊道:“县男神威,谁还敢欺压我盱眙百姓?”大 石之上的朱振表情落寞,杀人并不是他喜爱的事情,但是以杀止杀却是他不得不走的事情,朝着山下的军民喊道:“贼人以破胆,此时不攻山,更待何时?”手 中古藤一荡,朱振离着那些意图靠近他的剩余马匪又远了一些。 刘青山拄着镔铁大枪喘息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道:“今日遇此英雄,真的痛快,待某家也杀上一阵。” 韩徵与张大舍看着军山之上大杀四方的二人武将,惊骇道:“真不敢小觑天下英雄。”叶 兑原本被震撼的无以复加,便瞧见朱振脱力之后,仅仅休息片刻,便又能抽弓搭箭射杀马匪,而且依然百发百中,箭无虚发,便对张大舍笑道:“大舍,你擅长指挥战事,此战怕是要你辛苦一些了。” 性子跳脱一些的常茂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啥玩意? 这里那么多武将,凭什么点张大舍这个文人?张 大舍如何不知道叶兑先生的苦心,朱振与刘青山的神威一般的表现,会让武人的形象,在盱眙高高在上,文武之道,在于平衡,不能让外人看不起盱眙的读书人。张 大舍呐喊一声道:“盾兵上前,枪兵随后,弓箭手掠阵,听我具体指挥,先随我冲。” 张大舍呆在朱振身边儿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却爱慕学习战阵之道,所以领兵作战多有几分朱振的影子。 一行人在崎岖的山道之上,摆了一个奇怪的阵型,既在狭窄的空间内保持了战斗力,同时又有一段间隔,保证将士们不被天空中落下的石头,砸成重伤。至 于百姓则紧随其后,随时准备将那些祸害他们的马匪碎尸万段。 看着气势汹汹,随着朱振的将士攻上军山的百姓,韩徵呆呆说道:“若是父亲能够见此壮举,便是死也瞑目了。” 军山。 刀削斧劈成天堑。 神枪勇士力挑巨石,与天同肩。百 发射手箭毙马匪,似箭仙落凡间。 军山的战事如同摧枯拉朽,根本没有出现叶兑与韩徵料想的那般艰难,倒还有些马匪想要僵持一阵,逃脱出去活的性命,却被愤怒的百姓用石头活活的砸的脑浆迸裂。当 最后一个马匪死无全尸的时候,愤怒的百姓忽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有的跪坐在地上,有的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血浆和伤口,放声痛哭。 若是早有一日团结如此,何必被人凌辱,何必被人欺压? 韩徵看着早已失去离去,被忠心的虎二背着到了平顶之上脸色苍白,伤口迸裂鲜血刚刚止住正在休息的朱振,心中佩服万分。 一躬到地,语气中佩服带着十分的忠诚。“ 今日主上与我韩家庄天恩,明日我韩徵必以死相报。主上请受我韩徵一拜。” 叶兑老先生扭头头去,不想去看此景。他知道,按照道理来讲,朱振身为朱元璋的臣子,收纳家臣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但是此情此景他又说不出什么?这 一切都是朱振自己应该得到的,自己若是将此事禀告给朱元璋,自己反而成为了卑鄙无耻的小人。 第一百三十章 王三良献策 一窝蜂与盱眙县男朱振军山一战,在毫无防备之下,先头寻求宝藏的部队被全歼。此 消息在一窝蜂的刻意隐藏下,并没有被宣传出去。但 是根据一窝蜂手下的探马来报,朱振已经迁徙了韩家庄的百姓登上了军山,并联络各地的百姓上山,只要愿意听从朱振的安排,就能够餐餐饱食,不必为饥饿担忧。 如今盱眙四地,各豪强结寨自保,想要劫掠这些豪强是难上加难,如果按照朱振的手段,在将那些百姓弄上大山,自己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一 窝蜂原本的打算,是凭借自己马队的优势,劫掠更多的物资,扩张兵力之后,震慑各地的山匪,先做个一方霸主,将来再谋求更远大的目标。 谁曾想到,这横空出世的盱眙县男,将自己的一切目标给打破了。想 想那些被挂在榆树上的头颅,一窝蜂就感觉到一股胆儿颤。这 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凶悍的对手交锋。那 可都是自己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啊,竟然一下子损失了三百余名。此 时,一窝蜂的大当家躲躲闪闪在军山下的羊肠小道上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骑上了一棵古树,打眼眺望军山,想看看这军山凭借自己的手下,能否拿下来。 这一看,不由的面带苦涩。这 军山之巍峨,山势之险要,就算是猛兽都未必能横行其上,更何况人呢?一 窝蜂这支马匪现在的军师是个中年干瘦的秀才,费劲力气才攀爬上古树。 “你这老东西,又有主意了?”一 窝蜂疑惑的看着往日里少言寡语的军师问道。本想着将盱眙大名鼎鼎的大才子招致麾下,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这 个老东西虽然没出过几个好主意,但是这些年的顺风顺水,也多亏了他的馊主意,虽然没沾过什么大便宜,但是起码也没吃过大亏。 只见军师王三良望着军山嘬了嘬牙帮子,摇摇头道:“大当家的,您也看见了,这军山之险要,莫说是我们,便是张士诚的大军来了,也未必能够拿下。而且我听说,他们军中有善射者,能百战百中,箭无虚发,我们是骑兵,强行攻山,不具备任何优势呀。”一 窝蜂皱眉道:“说这些废话做甚?我自己看不懂么?” 军师王三良苦笑着摇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大当家的,你且听我说啊,这军山我们上不去,但是盱眙我们去不得吗?” “……”一窝蜂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兵袭盱眙?” “正解。”王三良略有得意道。一 窝蜂很是失望的看了一眼王三良道:“你真的以为我傻吗?我们是骑兵,军山尚且无法攻打,那盱眙县城我们就能打下去了?老辈儿说,盱眙县城可以古代兵家必争之地,就咱们这点儿骑兵,也妄图拿下盱眙?到时候盱眙城没拿下来,再惹来张士诚的大兵围剿,咱们安有活路?”一 窝蜂这番话,倒也不蠢,起码证明他并不是没有任何的军事经验。然 而王三良却并没有沮丧,反而一阵阴笑道:“谁说盱眙县打不下来?谁说张士诚会派大军来围剿?” “你的意思是?”一窝蜂闻言一愣,被军师搞得有些迷糊了。 而此时,王三良则低声解释道:“盱眙之地,水系四通八达,张士诚曾经确实非常重视这里,但是随着扬州大战在即,张士诚已经把兵都调走了,这里是朱振的地盘了,而朱振舍本逐末,根本未派一兵一卒到盱眙城。此时正是盱眙县城兵力空虚之时,而我听闻这盱眙县城,里面有不少为军队提供粮草的富商未走,若是我们一战拿下盱眙县,我们可就真的肥了,而朱振保护这些富商不利,到时候在这盱眙,怕是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这……”一窝蜂闻言,确实心动,登时从树上跳下来,在树下来回踱步,口中不停的念叨着盱眙盱眙二字。诚 然,军山的防御非常坚固,甚至强悍到自己根本没有进攻的,但是反过来,他们龟缩在军山,而此时张士诚大军撤出盱眙一带,恰恰给了自己机会。 天予不取,那便是罪过啊。 自己若是能够拿下盱眙之后,有了大量的粮草,到时候招兵买马,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一方诸侯? “要不要拼一下?”一窝蜂喃喃自语。曾 经自己只是个小马匪,何时想过成为一支三千人队伍的马匪首领?若 是自己胆子再大一点儿,将来成为君王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啊? 张士诚早年,不也是贩私盐的吗? “全军出击吗?” “不不不,我们是骑兵,为什么要全军出击?万一盱眙难攻,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要吃亏?大当家的,您不是刚刚降服了九头山的大当家的九头鳖吗?让他们去打,咱们隐匿尾随其后,不论成败,咱们都不会有损失。”一 窝蜂来回踱步,思索着王三良计策的可行性。 不可否认,朱振此行的军队都驻扎在军山,并大规模的召集百姓上军山,那么,哪怕盱眙有军队,也不可能能够与自己对抗。“ 不过……” 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窝蜂对王三良问道:“单靠我们,想要拿下盱眙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盱眙县与几大家族有所牵扯,怕是我们只要一进攻盱眙县,到时候陈家的大军就会找上门来,最近陈家可是正找机会立威呢!” 王三良摇摇头道:“大当家的,您只知道陈家势大,却不知道陈家与朱振有仇隙,只要在下走一遭,说服陈家的当家人,达成共识,他们未必会管我们,况且就算是盱眙县咱们最后打不下来,就算是给朱振造成危机感也足够了。” “引蛇出洞?”“ 正是!”王三良点点头,补充道:“盱眙县算是张士诚给朱振的嫁妆,也是朱振想要立足盱眙之地的根本,但凡是朱振不是真的昏了头,他肯定不会放任盱眙不管。”一 窝蜂思存一下了,点点头道:“这确实有不低的可行性。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对于与朱振交手,我心里还有些担忧。” “大当家的何其雄才大略,小小的朱振算什么?”王三良小小的给朱振拍了个马屁,旋即郑重其事的说道:“若是朱振下了山,就凭借他手底下的那点儿,拿什么跟您争?两条腿,如何打得过四条腿?”“ 这倒没说的。”一窝蜂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对别的没自信,但是对于自己的马匪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因为根据逃回来的弟兄提起,这朱振手底下撑死了也就二三百人,凭借着地势的优势,灭了二当家的。在 一窝蜂看来,若是这一次能够逼着朱振下了军山,仅凭借着自己手底下的骑兵,就够朱振喝一壶的。到 时候不仅仅盱眙是自己的,军山的宝藏也是自己的。“ 好,干了!”刚 说完干了,一窝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眉说道:“可是万一朱振因为自己兵少,不敢出兵呢?”听 闻此言,王三良非常笃定的说道:“大当家的,盱眙县附近还有大量的村庄并不愿意迁徙,只要朱振不敢来,就算是不抢盱眙县,周遭的村落,也够咱们吃个饱的。我听那逃回来的兄弟们说,朱振这厮很是仁义,爱民如子,他如何能够看着百姓受灾?况且还有九头鳖给您打头阵,九头鳖可是出了名的废物,朱振只要打听打听,就不会将九头鳖当回事儿,我们螳螂捕蝉,灰雀在后便是了。”“ 那也不能保证朱振之前不是假仁假义!”一窝蜂明显又有些犹豫了。毕 竟万一这么做了,他未必钓出朱振不说,还有得几大家族的可能。几大家族若是真的怒了,根本不用朱振出手,自己就有可能灰飞烟灭。在 一定程度上来说,一窝蜂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这个军事的。“ 算了……正如你所说,就算是钓不出朱振,我们也能抢上一笔财富,如今这日子,越来越多的豪杰在盱眙这块地方出现,咱们不提前准备,就得活活的饿死。”沉 思良久,一窝蜂打定了主意,“今日便依了你的计策,事情若是成了,本大王绝对不会亏待你,对了,你方才说,你要去拜访陈家当家人,你有把握吗?” 听闻此言,王三良笑了笑,“大当家的,您权且放心,当初我也是在陈遇春先生门下读过两天书的,后来不争气,才被赶出了师门。不过这份香火情还是有的,只要备下足够的财物,未必不能走这一趟。”一 窝蜂闻言一惊,对待王三良的表情竟然多了几分尊重。 “小王之前还有所担心,原来是陈遇春先生的门生,这一次看来我们是必胜无疑了。先前小王勤于军事,疏忽怠慢了军师。今日回山寨之后,便让玉翠姑娘与你成亲,这玉翠姑娘也算是十里八乡的美人了,还望先生莫要嫌弃才是。” 王三良闻言,老脸竟然微微有了一丝潮红之色,一躬到地,激动道:“为大当家的效命,万死不辞。”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秀才的生活过得去 这玉翠姑娘算是一窝蜂搂草打兔子获取的战利品,当初远远的瞧见这娇滴滴、俏生生的小美人,就打定了主意留在山寨做自己的压寨夫人。平 日里兄弟们垂涎三尺的表现他留意的清清楚楚,一窝蜂倒也不怪罪兄弟们,谁让自己抢来的女人长得美呢? 一窝蜂特别享受那种,自己拥有让别人羡慕的感觉,总是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如 今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要要将这女子送给王三良,一窝蜂心里就一阵阵心痛。不 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一 窝蜂让寨子里的妇人帮着布置婚房,没过多久,一窝蜂将玉翠姑娘许配给王三良的事情便传开了。 一窝蜂本想着眼不见,心不静,但是不知道为啥脚不听使唤,忍不住还是走到了关押玉翠姑娘的独立的小木屋。玉 翠姑娘手拿手帕,背对着一窝蜂,正在抽泣,听闻脚步声传来,忽然扭头头来,瞧见一窝蜂。 一窝蜂的心猛然跳的快了几分,只见他一双眸子仿佛珍珠一般,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一窝蜂的心一凛,便将玉翠按在了茶几之上。那 玉翠抽泣着说道:“妾身是无依无靠的女流之辈,被大王掠到这山寨来,本以为是件幸事,从今以后也算是有了个依靠,谁曾想到,大王好狠的心,竟然将妾身许配个枯柴棒子般的酸秀才。莫非大王瞧不上奴家这残缺之身吗?” 说完,柔软无骨的身子竟然蹭向一窝蜂。一 窝蜂绣着玉翠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体香,眼神迷离间,只感觉她眉清目秀,相貌俊美,尤其是那眼神里传出来的幽怨之色,更是让男人心驰神往。毕 竟是热血的汉子,如何能够耐得住这般诱惑。 也不管什么青天白日,脱去了袍子,便入了海棠,香了樱桃,淋了芭蕉。 山寨的妇人抱着婚服入了小木屋,便见到了这春光肆意的赤条条的一幕,以为是有人要强好军师的夫人,吓得啊了一声。“ 滚出去。” 一窝蜂怒斥一声,这才唤醒那妇人,妇人意识到眼前正在做好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当家的,连忙告饶着离了房门。大 当家的看着被褥里,若有若无的乳汁一般的娇躯,粗糙的大手依依不舍的从被褥中掏出,安抚着说道:“你先委屈些日子,这穷酸与我有大用处,待我功成名就,便杀了他,便给你个名分。” 闻言,自己依然逃脱不了嫁给穷秀才的命运,玉翠忍不住泪眼婆娑,但是却不敢多说什么,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命。只 能哀怜楚楚的点点头,看的一窝蜂更是心疼的要命。 玉翠知道如何让一个男人怜惜自己,但是他心里又很是清楚,自己嫌弃韩徵穷苦的那一天,就注定了的命。不 过她并不后悔,自己相貌是天生的,自己为什么委屈在一个穷酸身上? 想必那个穷酸如今早就饿死了吧。 就他那清高的性子,就算是朱振那般心善的男爵赏赐饭给他吃,他也不会动一筷子的。活 该饿死的命。自 己凭什么与他一起受穷! 只希望这山大王他日能够不忘记自己的诺言。 不要让自己白白委屈了这么多次。王 三良这几日感觉心里总是跟猫挠似得,想着玉翠那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晚上一夜夜的睡不好觉,心里不知道多想即刻圆了房。 却不知道为何,平日里最不讲礼法的大当家的非要给自己跟玉翠挑选个良辰吉日。心 里以为大当家的这一次是真的尊重自己,却不知道那个本来属于自己的木屋里,他的大当家将他未来的夫人夜夜给征伐了。没 有事做的王三良只能夜夜花心思在完善计策上,心里也越发的自信,感觉这一次,自己一定能够在这盱眙之地扬名立万。 而自己这大当家的并无什么太大的韬略,将来地盘大了,依仗自己的地方更多,到时候不论是权势还是女人,自己更加不会少了。一 连十五日,王三良终于完婚。看 着娇颜如玉的夫人,王三良尚未来得及动手,便看见深夜来自己婚房,非要敬自己酒的大当家,王三良心里万分的感激。只 是大当家的步履轻浮,仿佛患了重兵一般。王 三良忍不住问道:“大当家的,您莫非是害了病不成?” 大当家的一窝蜂摇摇头,苦着脸说道:“想到朱振不除,我夜夜不能熟睡,时间久了,这身子骨也就虚了不少。三良莫要再说了,喝了这杯酒速速去洞房吧。小王我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你的良辰美景。”王 三良到底是读了两天书的,心里头那种忠君思想深种,被一窝蜂两句话感激的连北都找不到了,想自己一介书生,在山寨里也没有立下什么功勋,却因为自己献上这一计,就被大王如此重视。 心里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瞬间爆炸。王 三良躬身行礼道:“大当家的,您请宽心,前些时日,我已经写了书信与陈家当家的,陈家当家的回信,咱们随时可以发兵了,他们不会干预。” 大当家的心里顿时一阵暗骂,心道:“自己若不是假戏真做,将玉翠嫁给他,这个穷酸还未必真心实意的给自己办事。自己还真的小瞧了这书生了。” 心里愤怒,一窝蜂嘴上却不会说出,一连敬了不知道多少酒,一直到王三良醉倒在床头。 第二日,一窝蜂便命人拿着自己的令牌,去九头山找到他们的寨主,逼着他们发兵,不然就杀了他们的公子。九 头鳖一把年纪,就一个儿子,无奈之下,只能点齐一千五百喽啰兵,大张旗鼓的奔向了盱眙县。而 为了不让王三良糟蹋玉翠,一窝蜂特意命王三良点齐二千骑兵,隐匿踪迹,悄无声息的出发。 玉翠总算是出了口气,想着在自己身上摇晃了没有两下,就呼呼大睡的王三良心里就来气。 这穷酸读书人就是没有大当家的龙精虎猛让人喜欢。 大当家的沉迷美人乡暂且不提。马 匪奇袭盱眙的计划在王三良的操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在军山之上,一处处被招纳而来的百姓,正在叶兑先生的操持下,重新过上安稳的生活。对 于此,常茂、虎二、刘青山几个武将多少心里有些埋怨。 说是怨言,不过是充其量发发牢骚而已。实 在是他们这等顶天立地的武将,每日里被拴在大山上,帮着乡亲们制造房屋,开垦山田,让他们感觉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尤其是那日朱振,亮了一手神射绝技,让所有人大呼过瘾,百姓在背地里都说朱振是后裔转世,至于他们则有些籍籍无名了。“ 这过得是鸟日子?我小肚子都长肉了。” 又是一个黄昏,当麾下的兵士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准备去吃饭的时候,躺在石凳上睡了一下午的常茂又一次将虎二和刘青山叫在了一起,一壶酒过后,有什么想法,就都吐露起来。“ 常茂,你跟县男关系好,要不你去跟县男说说?那马匪不来找我们,我们便不能去寻他们的晦气么?”“ 哼,你怎么不去?他还是你们两个的主家呢!”韩徵成了朱振的家臣,理所当然刘青山也是朱振的家臣了。常茂这么说,一点儿疑问都没有。 常茂可不傻,他知道自己跟朱振关系好是好,但是他也知道,以朱振的脾气,自己去干涉他的军事决定,他一准儿给自己一顿鞭子。虎 二想了想,有些迟疑道:“青山兄弟,要不你去?那日你的镔铁大枪,连主家都看的很是神往,再说了,你新来的,你不挨骂谁挨骂?” “我不去,你们犯了错,顶多是主家骂你们一顿!我要是错了,主家先骂我,接着韩公子也不会饶了我。再说了,我新来的,说话也没有分量啊。” 刘青山心里可记得自己先主家韩徵跟自己说的话,朱振县男大才,他的一举一动必然有他的深意,自己虽然有点儿本事,但是别自作聪明,以免惹得主家不快,在接下来的大发展中,失去了表现的机会。 “虎二,要不你去?我陪伴县男时间最长,而且县男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报答他天经地义,哪怕是被他抽一顿鞭子,也没什么。” 常茂合计了一番,反正吃苦的事情不能让自己来,最后又推给了虎二。 虎二虽然有些憨厚,但是也不是真傻,没好气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凭什么我自己去?小和尚姚天禧不是经常念叨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既然是兄弟,何不同去?” “入你娘!”“ 不是东西!” 常茂和刘青山心里暗骂。 就在他们在为此事争论不休之时,忽然有几个探马匆忙跑了回来。见 此,常茂大惊,从腰间直接把腰刀抽出来,大声喊道:“是不是马匪攻山了?奶奶的,小爷都要憋死了。”那 探马气喘吁吁地说道:“不是,不是,三位大人……” “莫急……”刘青山端起一碗酒水递了过去,“喝了这杯酒再说。”那 探马摆了摆手,喘着粗气道:“不是马匪攻山,而是马匪想要进攻盱眙,蹲守的兄弟们看的清清楚楚,一窝蜂的藏匿之地,忽然少了两千骑兵,与九头鳖的一千五百步兵一前一后直奔盱眙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如平湖 刘青山面色有些难以理解说道:“这些马匪莫非疯了不成?就凭借这点儿人,也想拿下盱眙?” 知道内情的虎二和常茂却吓得面如土色。“ 这可就麻烦了……”常茂苦着脸,看着眼前二人道:“张士诚与县男有约,待县男到达泗州,便会撤回驻扎之精兵,如今扬州大战在即,张士诚的兵早怕是就调走了,眼下正是盱眙空虚的时候。” “这可如何是好?”刘青山闻言,也感觉头大的很,一时间想不到任何的办法。而 这时,虎二却在担忧了一阵之后,显得平静了许多,尽量安抚二人说道:“莫慌,我们速速去见我家主上,他定然有办法解决此事。”三 人立刻奔赴朱振的临时营帐。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帅帐。在通报之后,姚天禧挤眉弄眼,示意三人离得远远的,别来打搅朱振。此 时,已经有人先三人一步来到朱振营帐。 张灵凤站在一旁默默的打量着正端着茶杯沉吟的朱振,挺直的鼻峰,棱角分明的唇边儿,如刀锋般的墨眉,匀称的身躯,沉思时候眉宇间、眸子里那种超出同时代年轻人深沉,叫人看了忍不住怦然心动。他 有泰山压顶而不改色的气度,他有大好山河,任我摆布的情怀,可一想起他对待普通士兵的那种一视同仁的尊重,张灵凤对朱振的喜欢,便不只是怦然心动,还有了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尊重。此 时朱振脑海里不断的想起,毛选里的那句话,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未来的路,该如何团结更多的人,又该如何孤立自己的对手? 在这复杂的泗州之地,自己该如何取舍?听 到眼前茶杯传来水流声,朱振这才抬起头来,张灵凤立刻收起自己痴女般的表情,仿佛被人识破了什么心事一般的少女,羞涩的低下了她昔日里高傲如同天鹅办的玉颈。朱 振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眼前的张灵凤出嫁前,虽然行事多为世人饭后谈资,但是出嫁后,却破守妇道,除非有什么战事,不然她一般呆在房间里,与端木雨荷学习女红,却也是相夫教子的好模范。朱 振劝解了几次也无甚用处。 这便是封建礼教的悲哀吧,将那么一个崇尚自由的女孩子,变得端庄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着实泯灭人性。 朱振并未感觉自己是什么受益者,相反自己的女人不能活出自己的天性,朱振甚至感觉很是难过。 “夫君看看,妾身今日是否有什么不同?”张灵凤摇曳着身子,想要吸引朱振的目光。 朱振举起茶杯,喂给张灵凤道:“来,夫人,先饮了这杯茶,再让夫君来猜。” “是,夫君。”张灵凤应了一声,正神嘴去饮的功夫,就听到耳边传来雷鸣般的呐喊声,“主家!”猛 然间,营帐仿佛猛烈的摇晃起来。 张灵凤心思都在朱振身上,被猛地传来的这一声,吓了一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朱振这才发现,张灵凤竟然穿了自己无聊间发明的高跟鞋,她这高挑的身子,甚至有些挺拔,这被骇了这一下,站立不稳,直接扑打在朱振怀里。朱 振担心手中的茶水洒在张灵凤身上,赶忙将茶水扔到一边儿,并用身子去挡住张灵凤。两 个人就这样,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倒在帅案上。营 帐外的亲兵立刻咒骂道:“刘青山,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主家在忙吗?” 朱振苦笑道:“无妨,唤他进来。”张 灵凤扑倒在朱振怀里,察觉到朱振的手正很是熟练的按在她隐藏在襦裙中的饱满上,似乎有些若即若离,脸上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经常与端木雨荷说两句体己话的张灵凤,知道朱振脾性的张灵凤不禁又羞又气。 她喃喃说了句,莫要如此,白日呢。 却见朱振不为所动,不但对她跌倒在自己怀里没有丝毫反应,似乎连那大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不 多时,他们三个人便来到帅帐,入丈之后,虎二看见主母在主家怀里刚刚挣脱开来,连忙低下了头。常 茂却不懂得男女滋味,丝毫不放在心上道:“振哥儿,你还有心思喝茶。出大事儿了!”正 如张灵凤所料想的那般,被人坏了气氛的朱振,并没有任何恼怒,对于常茂口中的大事儿,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般,淡然道:“是一窝蜂那蠢货来攻山了吗?”“ 不是,主家。”虎二连忙将事情的经过与朱振诉说了一遍。朱 振听完后,撇了撇嘴,一脸鄙视道:“然我等了那么久,这一窝蜂也就这点儿能耐了。”说 完之后,朱振自顾倒了杯清茶,也不穿戴战甲,而是对常茂三人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这……”三人表情有些呆滞。他 们如何也搞不懂,为何形势明明变得对朱振不利,甚至有些危机,他们家县男为何却依然表现的那么淡定。 “还有让大家下去休息是什么鬼?莫非已经放弃了盱眙县城不成?” 不过有一点儿,他们倒是可以确信,朱振确实从头至尾,都没有将一窝蜂放在心上。 见此,三人一咬牙,抱着宁肯得罪朱振的下场,也不要说的态度道:“县男(主家),我等恳请领兵出征,哪怕只有个百人队,也要跟他们比试比试。” “想去就去。带着五百乡亲们去,天天吃米饭,没有肉也不好。” 朱振还未等到他们说完,就答应了他们,不过没给他们一兵一卒,而是给了他们五百百姓。 “请叶兑先生,韩徵先生,张大舍来营帐来,再告诉宿老们,不必打造防御工事了,告诉他们稍事休息,我另有安排。”“ 是!”三人退去。 朱振站起身来,表情却不复当初的淡然。前 些时日,朱振的部下以奇计突袭朝天棍,成功保住了宝藏和百姓,并成功在军山建立防御工事,让一窝蜂望而却步,不得不将心思放在盱眙之上。不 过一晃却过了二十余日,这一窝蜂才有了动静,以秀才王三良为统帅,隐匿在九头鳖的队伍之后,意图出奇兵偷袭盱眙。记 得前些日子王三良离别夫人的时候,夫人眼角似乎有些异样的眼光,然而大当家的种种尊重自己,礼遇自己的表现,却又让王三良有一种不报知遇之恩,何以为人的感觉。 以一窝蜂的情报来看,朱振确实将兵力驻扎在军山,没有能力顾及盱眙,而张士诚将大军调走,对于一窝蜂来说,也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二人万万没有想到,朱振在到达盱眙之地以后,并没有立刻亮出自己所有的肌肉,而是让朱沐英和傅子介暂时将一千一百余名前吴国精锐,现在朱振所有的家当驻守在三合山,操练兵法。 不得不说,朱沐英是难得的奇才,在没有常茂拖后腿,将朱振教给他的火铳训练之法,研习的有模有样,当下已经组成了一支三百人的火铳队。而 源源不断的火铳,皆源自应天朱元璋手下的一个神秘都司打造,亲军指挥使司。 此外,傅子介也是难得的英才。在其兄长陈锡年的熏陶下,对于兵法战阵有独到的见解,如今脱离了吴国之后,简直是如鱼得水,手下的士兵战斗力,可以说是一日一变。听 闻前些时日,主家以二三百卫士大破三百骑兵之时,傅子介感觉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那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镇压贼寇的人就是自己。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仿佛被主家忘记了一般。每 日里都要练习军阵、兵法,并得到了一封奇怪的拉练调令,让他们沿着地图,昼伏夜出,一连多日都是如此。“ 也不晓得主家是如何想的。” 傅子介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皱着眉头看着正抱着火铳当媳妇的朱沐英,气打不出来的无奈摇摇头。除 了朱沐英之外,傅子介手下的一千一百多弟兄都开始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老大,你说,是不是因为咱们是吴兵出身,县男不相信咱们?” 一名坐在不远处的军官苦着脸说道。 “放屁!若是不相信咱们,如何舍得将那么精贵的火铳给咱们使?当时交接武器说,眼下只造出了不到一千枝火铳,除却邓愈将军的火铳营,就数咱们的火铳多了。” “那是嫌弃咱们战斗力弱?毕竟当初姑苏大乱的时候,咱们有些不争气!”“ 可咱们如今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 附近的士卒纷纷议论起来,都是热血的爷们,若是真的被人瞧不起,心里肯定比被人拿着刀砍杀更难受。 朱沐英闻言,知道这群家伙的心思有些活动,当下拿出跟常茂学习的插科打诨的本事来,不一会儿的就将众将士的话题带跑偏了。从 县男看不起大家,转到了姚天禧那厮到底有没有祸害过小尼姑的问题。尽 管姚天禧地位尊崇,这群混不吝胡说八道起来,仿佛就跟见了真人真事儿一般无二。只 是话语无比粗俗,让人不忍耳闻。 第一百三十三章 箭如雨下 朱振带兵,军规比一般的起义军要严苛许多,所以大家从未发生过奸淫妇女,杀烧抢劫的事情。不 过这并不代表将士们士兵的内心就会纯洁像是白纸一样,事实上将脑袋别在腰上的大头兵,满嘴口花花可厉害的很。 “对了,沐英兄弟,你与县男身边的侍女宛娘熟吗?”“ 宛娘?”朱沐英闻言愣了愣,很是好奇道:“你怎么打听起来宛娘来了?” “别问那么多,你就说熟不熟?”傅子介冷峻的小脸竟然莫名的浮起了一抹红色。 朱沐英将火铳仍在一边儿,眼睛上下打量了傅子介半天,见这小子不像是打趣,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倒是天天跟县男在一块儿,可是宛娘人家是女眷,说熟……你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我听说宛娘没有夫君,前一阵子主家有意将她许配给常茂,可是宛娘看不上常茂,还将常茂挂在杆子上,这事儿兄弟们都听说了。”沐 英无奈的摇摇头,这军中有什么小道消息传得倒是挺快。“ 怎么?你小子也有想法?”朱沐英感觉甚是好笑的看着傅子介。 别看宛娘在外面不受欢迎,但是在这群信奉娶媳妇要娶屁股大,腰粗的大头兵团体里,像是宛娘这种战斗值彪悍的娘子,那可是受欢迎的很。对 此,朱振也从未表示过反对,毕竟宛娘也需要个归宿。而兄弟们若是能够让宛娘满意,这也算是一桩良缘。不 过这件事情,朱振也只是默认,却从来没有开过口,毕竟他一个统帅,天天操心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 朱沐英耸耸肩,泼了盆冷水道:“你快死了这条心吧。常茂虽然不着调,但是本事也不在你之下,而且身份又何等尊贵,就算是一般的名门之后,也愿意与他结亲。可是宛娘依然没看上他,你要是敢去示爱,估计下场差不多。”话 音落下,附近的兄弟们也起哄,“老大,宛娘可是大家的,你要是想抢走,可就过分了。你问过咱们营里一千多弟兄没有。” “说好了,公平竞争的,老大你可不许走后门!” 周围的弟兄嘿嘿坏笑,其实真心觉得配的上的宛娘的没有几个,但是却没有人嘲笑此事,毕竟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宛娘是值得他们尊重的。 只不过是他们看老大吃瘪的样子很开心。 傅子介对自己的本事倒也清楚,想起常茂的下场,不由的苦笑着摇摇头,再次低头陷入了沉思。 记得这段时间,自己追随主家学到了不少东西,那些兵法大家的本领自己没见过,但是主家的兵法确实让自己耳目一新,佩服的很。他 不认为主家让自己下三合山是毫无目的的。 琢磨来,琢磨去,他摊开地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傅子介恍然大悟,盱眙。 面对这个结论,傅子介有些想不通。毕 竟一窝蜂手下的都是骑兵,去打一座城池,在他看来有些脑残。 “一窝蜂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傅子介沉吟不已。 他倒是希望如此,毕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充分的在主家面前展示自己,让那些立下了战功的弟兄们,看看自己跟自己的弟兄也不是泥捏的。 否则这段时间的训练没有成果,着实让人憋得慌。常 茂见傅子介对着地图发呆,坏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葫芦谷,又点了点盱眙县城,坏笑道:“如果老大真的是有意将我们布置在此地,我这辈子就服他一个人了。” 傅子介点点头,“我倒是真希望这是老大故意布置的。”遗 憾的是,负责警戒的斥候,每一次回来,都没有带回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 跟弟兄们折腾了好几日,无数的巨石被搬到了山谷两端,然后就剩下跟弟兄们锻炼体能。甚至他想过在葫芦口建筑堤坝,蓄水来个水淹七军,可是附近的湖泽水流并不湍急,引水是个浩大的攻城不好布置。最 后显得蛋疼的傅子介与朱沐英按照从常茂那里抢来的兵书,制造的大量的投石机和弩车。 不过看着数量越来越多的投石机和弩车,渐渐的,傅子介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毕 竟这段时日,不少盱眙的富商开始搬迁,再等上些时日,到时候就算是一窝蜂真的来了,也没有什么价值了,那么一窝蜂来此地劫掠的可能性就会更低了。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特殊,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队伍出现了。根 据探马禀告,有一支一千多人的步卒大摇大摆的朝着盱眙而去。傅 子介与朱沐英观察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就这点儿老弱病残就算是盱眙没有人防守,他们自己也爬不上去。 朱沐英跟傅子介的意见相同,那就是不搭理他们,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大鱼。 又过了一日,看着空手而归的斥候,傅子介和朱沐英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莫 非这最近的一切都是空想,都是想多了? 就在这时,一匹战马的马蹄声急速传来,看着斥候不顾一切的在峡谷里奔驰,傅子介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为了隐蔽,傅子介严格限制斥候骑马。 这个斥候明显是不遵从自己的命令,自己一定要好生处罚他一番。 朱沐英却蓦然站了起来,猛地上前几步,搀扶起气喘吁吁的斥候,道:“是不是有军情?”傅 子介也恍然清醒过来,神态紧张的看着斥候。斥 候连忙喊道:“来了,咱们有仗打了,两千多骑兵,浩浩荡荡的骑兵。”“ 真的来了!咱们有仗打了!”傅子介身边的亲卫激动道。 朱沐英颇为谨慎道:“你们可瞧仔细了,是一窝蜂的骑兵吗?莫不是北元的骑兵?”“ 不会有骑兵,北元的骑兵可没有他们那么穷,铠甲都配备不整齐,兵刃也都是五花八门的。再说,他们领头的那书生,咱们有画册,是一窝蜂的军师,王三良。”“ 太好了。”傅子介闻言兴奋的攥着拳头,压低声音对凑过来的军官说道:“兄弟们,咱们终于能证明自己了,都给老子精神起来。” “吼吼!”附 近的将士们都压低了声音,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嘶吼。闲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准备点燃火药,炸崩塌谷口。”随 着一声令下,灵活的斥候披着厚厚的请草皮,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踪迹。 其实的将士则纷纷隐匿身形,趴在一块块滚石后面。 天色,有些阴沉,似乎有雨。对 于王三良来说,既有读书人的伤春悲秋,又有担心下雨耽搁骑兵赶路而带来的麻烦。 王三良骑在一匹毛驴之上,慢悠悠的在队伍前头领路,目视着前方的峡谷。 平心而论,王三良是懂的兵法的,他知道在葫芦谷走是犯了兵家大忌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如果大军大摇大摆的走大路,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到时候盱眙的富商全都跑光了,倒是就算是拿下盱眙,也抢不到什么财物。 而没有了价值的盱眙,朱振就算是背负骂名,也未必愿意救援了。况 且朱振的大军都驻扎在军山,他也没有办法伏击自己。所 以王三良最后选择了葫芦谷,离着盱眙县越近他越谨慎的隐藏自己的踪迹。他坚信就算是有伏兵,也应该伏击九头鳖,而不是藏匿在他后面的自己。只 要能够拿下盱眙,不论主公能否歼灭朱振,接下来的日子,一窝蜂的队伍都非常好过。 而且有了充足资源支撑的一窝蜂,毕竟在泗州之地,声名鹊起,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窝蜂成为一方霸主,而自己以军师扬名的姿态。 “此战必胜!” 王三良在心里暗暗祈祷。这 时,一名首领来到身边,问道:“军师,咱们是不是先歇息一阵,出了葫芦谷,就有可能与盱眙各地的民团遭遇了,让兄弟们恢复恢复体力,遇到麻烦也好解决。”王 三良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见到王三良的队伍忽然停了,傅子介和朱沐英皆撇嘴冷笑,“既然犯了兵家大忌,还不速速通过,竟然敢在峡谷里休息,真的是不要命了。” 朱沐英示意的看了傅子介一眼,傅子介点点头,一挥手里的令旗。 早就准备待命的斥候点燃了埋藏在葫芦口葫芦嘴的引线,没过多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石滚落,地动山摇。傅 子介第二道令旗晃动。将 士们纷纷按动翘杆,一块块巨抛射出弧线,飞翔了峡谷。 而一辆辆弩车也被推出,将一根根手臂粗的箭支放上了上去,对准了峡谷的骑兵。 傅子介第三道令旗晃动。峡 谷两端数百将士纷纷拉动贡献,一时间箭如雨下。 “火器营的弟兄们,随我走,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在常茂的率领下,三百火铳手迅速结合,下了峡谷。 听到峡谷的一阵巨响,傅子介以为地震,赶忙吩咐将士们去宽阔的地方躲避。众 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无数巨石从高空中被抛射而下,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如同暴雨一般的弩箭。王 三良脑海里忽然浮现了玉翠娇美的容颜。“ 别了,我的娘子,我对不起你。”王 三良心思思忖着。 这一刻,王三良想的可不是他的大当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奇招迭出 “到底怎么回事儿?”王三良大惊,按着毛驴头,急切的躲避。只 见混乱中无数马匪死去,侥幸逃脱的惊声叫道:“军师,我们种埋伏了,这是官兵大的埋伏。” “怎么会?”王三良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要知道自己为了防备埋伏,小心再小心,按理说前有九头鳖探路,根本不该发生被伏击的事情。在 众马匪的保护下,王三良寻了块暂且安全的区域,整个身子站在驴背上,眺望峡谷两端。 果不其然,只见峡谷两端人影闪烁,确实受了埋伏。 “对面兵马并不是特别多,大家莫慌。”自 己还有大好的前途,千万不能因为慌乱而死在这里,王三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就 在王三良不断的安抚骑士,收拢部队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马匪说道:“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王 三良下意识的嗅了嗅,只感觉有一股刺鼻的药石燃烧的味道传来,同时地上还有一股股烟雾升腾而起。 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这才发现,自己眼前这片空地,很明显有人工处理过的痕迹,似乎是专门给自己留下的一般。 “轰!” 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猛然炸裂,无数的碎石和铁钉飞起,自己身旁的很多将士直接被炸得血肉横飞。王 三良清楚的看见,自己身边儿的一个小首领被炸断了半截身子,然后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 王三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有无数的柴草团被扔了下来,让王三良又惊又懵。“ 这又是什么?”他 惊慌的朝四周张望,可是让他感觉到疑惑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巨石落下,也没有地动山摇。 就在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忽然天空中有火箭射下。只 见在狭窄的山谷之中,一股滔天大火漫卷而起,而更让王三良感觉到恐惧的是,伴随着滚滚大火的,还有弥漫着刺鼻气味的浓烟,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对方布置的恶心透顶,在柴草堆里还放置了辣椒面和石灰粉。很 多马匪吸入呛人的浓烟,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拼了命的捂住喉咙。 “这些官兵实在是无耻!” 缺乏临阵经验的王三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只是清楚的知道,他此时面对的到底是何等的灾难,当然逃避他还是会的。 “快堵住口鼻,远离火焰。” 看着不停有士兵战死,王三良心中感觉愧对大当家的,内心痛如刀绞。 马匪在心里不知道将王三良骂了多少回。远 离火焰?怎 么远离?水 火无情你不知道吗?在 哀嚎不断之中,只见天空之中并未停歇,不时有柴草堆被扔下,双方根本就没有正式交手,便已经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马匪死在了落实和火焰之下。“ 我不想死!” “该死的火焰,离我远点儿啊。”剩 余的马匪皆惊恐的大叫。而 更要命的是,在做这种情况下,战马根本不受控制的到处乱窜。对 此,马背上的马匪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他们发现,现在他们不仅仅要面对天空中的落石、箭簇和柴草,更要防备自家兄弟忽然发疯的战马。 “不——!”“ 不要——!” 众多的马匪们嘶声力竭地大喊,可惜他们的喊声根本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只 见烟雾之中,根本看不清楚的战马直接装在友军身上,然后两个人双双落地。 而更为要命的是,不停的有战马为了躲避撞向他们的战马,不得不四散奔逃,本来就已经彻底慌乱的队伍,更是直接没有办法听从命令。王 三良此时已经彻底的六魂无主,他多么想恳求老天爷的恩赐,让自己早早的死去,以免看到这一幕幕伤心的场景。那 滚滚的累活,竟然将他们这支残存的队伍直接包裹了起来。“ 这些官兵是哪里来的?他们为何要埋伏我们?” 此时王三良依然不愿意相信埋伏他们的兵马是朱振的手下。不 过是不是朱振的手下不重要,但是有一件事情王三良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偷袭盱眙了。 他先在想的都是如何在这场灾难下活下来,保存最大限度的兵力。“ 军师,兄弟们损失惨重,此时若是有大军偷袭,我们就真的完蛋了。”一 名马匪急匆匆的赶过来,对王三良说道。王 三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用犹豫的眼神看向了峡谷的一侧。这一侧地势比较平缓,想要攀爬上去,找寻到对手,并不是一件难事。在 他看来,对方的布局和埋伏之巧妙,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就完了,肯定还有更加凶险的后招。 这里看似安静的很,但是却很有可能暗藏杀机。但 是自己没有退路了,就算是知道眼前是死路,也要闯一闯。想 到这里,王三良咬牙下令道,“让兄弟们朝着峡谷西侧集合,只要剿灭了一侧埋伏我们的兵马,我们就有活路了。” 慌乱之中,王三良的命令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将士们赶紧朝着西侧的峡谷奔跑而去,而大多数的兵马依然在火焰里哀嚎。 “冲啊!” “杀!”数 百的马匪脱离滚滚的浓烟,朝着西侧的峡谷奔驰而去。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丛林里,有一位身穿火红色甲胄,头戴大红色天鹅羽的将领正立于山坡之上,冷眼打量着战场。 “哼!不堪一击的对手!” 只见那员小将面无表情的看着峡谷内的一幕,右手一扬,厉声喝道:“把小爷的将旗竖起来!”话 音落下,一位膀大腰圆的旗牌官猛地一甩,将一杆大旗插在了高坡之上,只见那面大旗之上,清晰可见一个苍劲有力的朱字。“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想起,只见西侧峡谷的草丛之中,大批的火铳手迈着整齐的步伐涌了出来,两侧还护卫者刀盾手和长枪手。“ 射击!”朱 沐英人生中火器第一战。冲 锋在最前方的骑兵迅速一排排的倒下,熟练三段击的火铳手一排怕不停的轮换,瞬间将马匪组成的攻势击垮。最 后的希望破灭了。 “还是要输了吗?”王 三良心里喃喃自语,要知道一窝蜂在泗州之地,虽然不敢招惹那些传说中的豪族,但是一般的势力从来还没有输过。而 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竟然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尤 其是那面柱子大旗,莫非他就是朱振吗? 只是他们不应该在军山吗?怎么会出现在盱眙附近,难道军山从始至终都是朱振的障眼法。 一时间,各种想法开始充斥着王三良的脑袋,他很难以理解自己见到的这一幕。“ 哈哈哈。” 马匪已经消灭殆尽,一员身穿鱼鳞甲的年轻军官身先士卒,在距离马匪不远处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便是这支队伍的最高统帅,傅子介。“ 这支马匪果然不简单,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崩溃,难怪张士诚都吃不下他们。”他 原本以为在经历了数次的伏击之后,这些马匪应该已经彻底崩溃了,到时候自己随便抓俘虏就是了。可 是他没有想到,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这支马匪依然围绕在一个书生周围。“ 此般精锐如此葬身谷底,确实有些可惜,眼下应天只有十万营一支骑兵精锐,若是能够将他们收之麾下,也算是替主家收下一大助力。” 不过想要收下他们,似乎还要实用些手段呢。 “哼!” 傅子介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兵 是好兵,可是对面的指挥官却明显是个废物,从开战到现在,没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反应,让人打起仗来索然无味。 直到他们到了最后,依然坚持对抗,这才让傅子介提起一丝兴趣。“ 列队!” 随着傅子介一声令下,那些本来还有些散乱的将士们,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排成了阵势。 这一幕,看在王三良的眼里,不由的心里越发的苦闷。这 到底是何等的精锐?只 见傅子介手下的将士,一只手举着盾牌,另外一只手握着短矛,整齐有序的朝着马匪挤压了过去。 他们竟然想用步兵对阵骑兵?王 三良的心里忽然开心了起来。 毕竟在他看来,没有足够的弩兵,步兵想要与骑兵硬碰硬,那就是自寻死路。 因此他下令,剩余的骑兵立刻收缩防线,等待对方的进攻。“ 主上说的没错,这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傅子介摇摇头,一挥手,他手下的将士纷纷的做出了投掷短矛的准备。数 百人投掷短矛,而且是在如此狭窄的峡谷之中,那场面简直华丽到了极致。 而王三良则经历了地狱,天堂,再临地狱的悲苦。“ 呜!笃笃笃!”瞬 间数百枝凌空飞起的短矛扑向了王三良的军阵。而 此时,傅子介手下的兵士则展开了迅猛的攻势,他们一手持盾,另外一只手从腰间抽出腰刀,对准了马匪喊杀了过去。 “完了!”王 三良一声长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朱沐英杀俘 王三良只是个军师,讲大道理他能条条是道,但是真的指挥战事,他就是个渣滓。他 只是知道,骑兵克制步兵,但是他却不知道,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开阔地带,以骑兵高超的机动性,不断消耗步兵的战斗力,骑兵才能胜利。 或者以骑兵的骑射之术,不断消磨步兵的有生力量,打击步兵的后勤,才有可能胜利。而 眼前在这狭窄的空间内,步兵已经结成了阵势,并且大多数还是重装步兵,直接硬碰硬,根本不是他们这群连续遭到打击的轻骑兵可以对付的。我 该如何?看 着飞入自己军中的短矛,再瞧瞧已经与自己军队交手的官兵,王三良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坏掉了,根本想不出一个像样的主意。 他不知道,在这有限的空间内,绝对实力,强过一切计谋。而 且论计谋,他王三良已经输了好几阵了。 朱振将他算的死死的。 朱沐英和傅子介将他也算的死死的。短 矛的杀伤力大的惊人,那些本来还想要骑着战马反击的兵士,瞬间身体被射穿,很多战马也直接被射死,无数人倒在地上,双手攥着已经射穿自己的短矛,鲜血浸满指缝,人不停的哀嚎,惨叫。 马匪最后的防线被一波投掷的短矛射的一团糟。接 着,在马匪尚未布置新防线的时候,官兵已经一股脑的杀了过来。不 得不说,傅子介的士兵就算是经过了训练,比起徐达和常遇春的军士尚有差距,但是经过傅子介与朱振的调教,这些兵士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上升了数个层次,已经算是一等一的精锐了。 这种层面的战斗,他们支撑起来,真的是绰绰有余。只 见第一排的官兵举着盾牌,形成了一面盾墙,齐声呐喊着,迈着整齐的步伐,不停的朝着前方推进,许多被烟雾呛得头昏脑涨的马匪,被盾墙撞得连连后退。而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的盾墙忽然一个摇摆,露出一道道缝隙,那些官兵手里的战刀,整齐的挥动。 噗嗤。 刀锋穿透皮甲,直接砍进血肉。骑 兵们纷纷哎呀一声跌落战马。 惊慌的战马见主人惨状,纷纷掉头向后逃去,直接冲乱了骑兵阵型。 傅子介手中的令旗摇晃,一刀落下,生死不论,将士们丝毫不犹豫,立刻又将盾牌挡在自己身前,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盾牌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山,不停的向前推进,等到撞击在战马身上之后,他们便会毫不留情的斩断趴在战马上的马匪的大腿。这 支官兵,重复着傅子介的命令,整个过程冷漠的可怕,而本来连连大败的马匪也出现了极大的损伤。 这些官兵的素质得到强化之后,心里只有令行禁止一个念头,根本不会去理睬倒在地上哀嚎的骑士,等到前阵迈过去之后,他们身后的矛手才会用长枪刺进他们的心口或者咽喉。 稳如泰山。朱 沐英的火铳手依靠地势,在侧翼威胁着骑兵,双方合击之下,无限的压缩着马匪的生存空间。朱 沐英眺望傅子介与他的将士,忍不住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稳如泰山啊。 之前只是听说,有些部队很强大,强大到可以令行禁止的地步,朱沐英一直不信。如 今一支稳如泰山,从容淡定的队伍出现在自己眼前,一刀刀斩杀着敌人的性命的时候,朱沐英信了。 虽然,眼前的场面,比起红军老将谢再兴亦或是邵荣指挥战事的大场面要差很多。 但是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规模不大的队伍,手中的战刀频频挥舞,鲜血四溅的场面,在朱沐英感受看来,却又是那么的令人热血沸腾。我 朱沐英算是出道了。 朱沐英双手攥拳,一双眸子充斥着杀气,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马匪。你 们这群畜生,屠戮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而傅子介则一脸得意,“只要在压迫他们一阵,他们就会绝望的投降了。主家得了骑兵,肯定会很满意吧?宛娘,你一定会崇拜我在这里创造出的战绩的。你不选常茂非常对,因为他跟我没法比。一个跟着主家的屁股占便宜,一个给主家立下赫赫战功的英俊男子,应该选谁,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至 于王三良,此时他的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自己从开战到现在,一直疲于应付,对手一出手就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己处处处于下风。 自己的骑兵被巨石阻挡道路,他们根本无法冲锋,而对方则用非常微小的代价,不停的杀死自己的手下。 “这支官兵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王 三良在心中哀嚎。脑 海里不停的纠结这个问题,至于如何应对,他心里根本拿不出主意。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盾!举!” “喝!”“ 五步前进!” “喝!” “撞击!” “喝!” “砍杀!” “喝!”将 士们依赖者往日里训练的习惯,按照指挥,从容不迫的向前推进。这 支队伍步伐稳健,力气也比一般的南方人要大很多,究其原因就是朱振身为最高的统帅,从来不吝惜钱财,而傅子介与将士们亲如兄弟,更不可能坑骗将士们的饭食,这也导致了将士们的伙食非常好,身子自然也就越发的强壮了。再 依靠将士们军阵的配合,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简直不要太强。“ 谁拥有这么强悍的士兵,谁就将成为泗州之主。” 王三良对于自己有这般的想法感觉到非常的诧异,但是看着眼前这支官兵的战斗力,却又感觉到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从来没有想到,在这混乱的世道,依然有如此强悍的军队。 起先,他还以为朱振可以打败自己的弟兄,逼着大当家的认怂,是因为朱振占据了军山的地势。 骑兵攻山,那是很危险的事情。所 以才有了王三良的气息盱眙之计。 而如今,见识到了官兵强悍到了极致的战斗力,王三良忽然认识到,什么朱振窝在军山不敢出来,他根本就是在麻痹所有人。 王三良可以看得出,论杀人技巧,综合体力,这些将士们根本比不过大秤分金,大块吃肉的马匪,但是眼前这支官兵,不论是装备精良,还是武器的奢侈,都是他们这做马匪的不敢现象的。无 奈的长长的出了口气,王三良根本不奢望自己的将士们能赢,他现在只求这支官兵在砍杀一阵之后,体力耗尽。 到时候自己好趁机逃走。可 是,王三良最终还是绝望了。 “撤退!撤退!” 马匪早就没有了高傲的情绪,现在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不顾一切代价的逃出去。 这支官兵,从出阵以来,就表现的完美而无懈可击。 “不要停!继续杀!”傅 子介的呐喊声响遍战场,将士们毫不犹豫的执行,大力往前推进。 王三良感觉自己算是在临死前开了眼界。 他竟然看到了一群步兵,将一只精悍的骑兵打的落花流水。 要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可都是骑兵啊。 而他们都只是弱小的步兵啊。“ 如果朱振手下有几千这样的将士,就算大当家的手下的骑兵再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王三良死死的握着拳头,他忽然想起,今日只要自己败了,大当家的便将大多数底牌交出去了。他 不想输,手指头的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他也丝毫感觉不到。 “我真蠢!不能在坚持了,必须走!”王 善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根本不管那些剩余的被屠杀中的马匪,眼神开始飘忽着寻找逃窜的方向。可 是王三良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往日里对大当家忠心耿耿的骑兵,竟然因为对方年轻将领几局放下武器,不杀俘虏的空话给忽悠了。 剩余的马匪纷纷下马跪地投降。 可是让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投降之后,负责看管他们的年轻将领,也是那个在山坡上,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将领。一 声令下,火铳纷纷开火,最后剩余的三百骑兵尽数死于火铳之下。 “我们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杀我们?”初 期的火铳准头性非常差,有些马匪并未被击中要害,他的眼神全都是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朱沐英。朱 沐英手里拿着火铳,对准朝着自己呐喊的马匪小头领。 冷冷的笑道:“你们这群渣滓,也配投降?去死吧。” 正在打扫战场的傅子介看到这一幕,气的大骂出声来,指着朱沐英道:“朱沐英,你疯了,还是傻了,为什么杀俘虏?” 可是在骂的时候,他明显发现这些将士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些都是上好的骑兵,你杀了他们作甚?留他们做种子,发展我们的骑兵不是更好吗?”平 日里跟常茂一般嘻嘻哈哈的朱沐英在战场上却严肃的要命,看着不断为马匪俘虏而抱怨自己的傅子介,冷笑一声说道:“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们欺压百姓,你若是不满意,便去县男那里告我吧。给老子接着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商业互吹一波 时间回溯,在常茂、虎二、刘青山三人得知一窝蜂的主力队伍意图偷袭盱眙之时,其实另外一个人已经早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朱振。 这个人就是对玉翠痴情不已的韩徵。是 人便有属于他的弱点,这是人性。韩 徵天资聪颖,脾性风流,却也有属于自己的执念,那便是心里总是对于玉翠有一种固执的念想。用 朱振在后世的话说,这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为 了探听玉翠的消息,他收买了一窝蜂用来专门侍奉玉翠的侍女。而朱振为了打听一窝蜂的消息,自然也乐见其成。 但是对于韩徵感情上的事情,朱振却并没有过多的关心。因 为朱振很清楚,这些读书人最好面子,话说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让他自行碰壁,到时候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相比不能理解朱振的三员小将,韩徵虽然将一部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但是却将朱振的大局观领悟的七七八八。 故事态生变化之时,他的表情显得淡定、从容的多,通过最近的情报,他早就知道了一窝蜂的本领高低,之前的猖獗,那是因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既然他跟朱振结下梁子,那就表明他距离死亡之路不远了。 况且,朱振的大局意图他已经了解,朱振的核心是盱眙的普通百姓,这样虽然会得罪不少权贵,但是却可以最大范围的施恩最普通的百姓。而 百姓不论何时,只要被组织起来,则势必成为一个时代最庞大的力量。 只是让韩徵吃惊的是,朱振一副了然的模样,对于韩徵口中所言之事,只是摆摆手,便告诉他,自己早有布置。 让他安心回去休息便是。 “县男早就知道他们会进攻盱眙?”张 大舍百思不得其解,故开口问道。张 大舍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朱振那般聪明绝顶之人,但是领略朱振的谋略还是应该可以做到的,但这一次朱振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前了。 面对张大舍的疑惑,朱振解释说道:“你莫要把我当成刘伯温那般的神棍,什么神鬼莫测,那都是用来鼓弄人心而已。一窝蜂等马匪之所以选择对盱眙动手,那都是我在利用势推动,正所谓上兵伐谋正是此理。”“ 伐谋?我们怎么没看出来?”众人不解之色愈浓。 见此,朱振笑着解释道:“当初百姓不愿意追随我们,我便与叶兑先生商议,制定出如何对付马匪和收拢百姓的计划。当然,也只是大致计划而已。此计叶兑先生出力颇多,不如由叶老说出吧。” 叶兑抚摸着颌下的长须,面带微笑,谦虚说道:“大家切莫听县男恭维我的话,这计划大多数都是出自县男之口,我只是帮着完善罢了。县男在邀请百姓之后,便意识到自己的邀请有些突兀,换做是谁,也不愿意轻信我们。特定下新的计划。第一步,剿灭欺压百姓的马匪,斩断一窝蜂探出到此地的爪牙。毕竟当时一窝蜂在此地,称王称霸,欺压百姓多年,难免心高气傲,不会将旁人看在眼里,所以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诱杀了他们。” 众人闻言,皆恍然大悟。因 为朱振与马匪第一波交锋之时,最初使用的确实是计谋,至于后来的力战,皆是因为朱振不忍心勇士刘青山壮烈而死,不得不亲自涉险。 最后战果颇丰,以极其微小的损失,全歼了三百余人的马匪。 “那第二步呢?”常茂闻言,心中暗暗佩服,忍不住好奇问道。 叶兑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坏小子,在暗地里如何编排县男的,你们以为县男每日里是在游山玩水,享受人生吗?大错特错!虽然一窝蜂的先头部队被全歼,但是他们还有三千余精锐骑兵,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县男要做的便是抹杀这种威胁。 我们先是占据了军山,依靠百姓的力量修筑工事,并不断的将愿意上山的百姓接上军山,将马匪眼里的羔羊迁走,让马匪失去了补充的机会。 “所以,马匪周遭的百姓几乎都迁到了我们军山,目的就是为了让一窝蜂想要抢劫,都抢劫不到东西,同时我们又有了足够的人力,可以修筑山寨?”张大舍恍然道。“ 也不尽是如此。马匪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入则为民,出则为盗。大军若是去围剿,这些半民半匪的马匪,便会传递军情,暗中与我们对方。所以我们紧急请来了一个人,帮我们解决此事。” 说完,叶兑先生一拍手,从朱振身后,一戴着头盔年轻亲卫摘下了军盔,擦去了脸上伪装的装饰物,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窝蜂见我们引导村民入山,他想的是让马匪混入军山,可是他不知道,在这里我们亲军校尉和雨荷姑娘的检校早就扎根下去,谁是马匪潜伏的探子我们早就有了名单,他们既然上了山,自然就是死路一条。本来以为志在必得的一窝蜂,见自己的兵马不停的上山,却送不出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了一样,大家说他们能不急吗?”虎 二猛地起身,上前朝着年轻将领的心口狠狠的砸了一拳,“我说毛镶,你也太不是弟兄了吧?连我都瞒着。” 毛镶笑着摇摇头,“此次事关重大,我自然不能轻易现身。直到如今事情已了,我可以功成身退,这才敢露面,请兄弟莫怪。” 说完毛镶朝着朱振一抱拳道:“县男,主上与张士诚在扬州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我等亲军校尉怕是不能帮你继续调查情报了。国公已经颁布了命令,允许你自行组建情报机构,但是要归亲军校尉统一管理。” 朱振拱手道:“这些时日,辛苦毛兄弟了。我已经上书国公,将你的功劳陈上,等你回到应天,就不该叫你毛千户,而是毛佥事了。”毛 镶亦拱手道:“镶有今日,皆赖县男指点。他日县男若有所求,切莫不肯开口。” 众人皆目瞪口呆,没想到朱振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没做,暗地里却与马匪一窝蜂频频的交锋,并逐步将马匪一窝蜂逼入了绝境。难 怪说马匪一窝蜂不顾一切代价的要进攻盱眙,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啊。 尤其是张大舍,他感觉自己年轻时,一直混的不成样子,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论是智谋,还是兵法韬略,比起朱振和叶兑之流,实在是差太远了。 “老先生,您接着说,俺们听得跟喝了酒一样美呢。”虎二在叶兑老先生面前说道。 “你们这些小家伙,自己动动脑子不行么?”叶兑苦笑了两声,颇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看在眼里了呀。咱们将一窝蜂区域内的百姓尽数迁到了军山之上,并大规模修建防御工事,就是告诉一窝蜂,这军山是地狱,你们根本攻打不上来的。” “那盱眙县守军增援扬州战事,盱眙城富豪频频外迁,则是第三步喽?”虎二有些我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听 闻此言,朱振的笑容稍微有些尴尬,“哪里有那么容易,张士诚在扬州的战事占尽了上风,根本用不到盱眙的兵马,我这个盱眙县男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根本就进不了盱眙县城。所 谓的盱眙兵马撤出盱眙县城,根本就是朱文正他们穿着抢劫来的铠甲,进行的一次军事游行,至于富商频频撤出盱眙,那是因为张士诚在扬州铺的摊子太大,需要的粮草甚多,这些富商成为了张士诚兵马的抢劫对象。 是故张士诚的手下与我一拍即合,故意撤去了军旗,表面上已经离开了盱眙,其实大营里藏满了兵马,而且还日日夜夜抢劫富商。这些富商没有活路,这才偷偷的撤出盱眙。”“ 这也是县男的高明之处,”叶兑轻笑说道,“就算是朱沐英与傅子介两位小将军不是马匪的对手,让他们突破了防御进攻到了盱眙,到时候也只是他们鹬蚌相争罢了。”此 时,韩徵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若是一窝蜂选择公开这个信息,与泗州等地的匪徒结成同盟,待实力雄厚之后,再跟我们交手呢?” “这也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朱振看了一眼韩徵,有些钦佩他的眼光独到,示意道:“若是一窝蜂真的这么做了,虽然我们凭借地势,并不惧怕他们,但是却也限制了我们的展,说实话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不过人性都是自私而且贪婪的,不到万不得已一窝蜂绝对不会公开这个信息,而且他们没有了周遭村镇的支持,他们的粮食供应自身都不足,更不要说支撑其他的匪盗了。” “当然,事实证明我的推算没错不是吗?”韩 徵配合的恭维道:“县男见地之深远,谋略之高深,在下佩服。” “还是韩公子用间用的好。若是没有一窝蜂那边儿源源不断的情报支持,我也没有这个胆量这么做。” “这还是县男的信任,换做旁人,哪里容得下我为了一个女人胡来。” 朱振立刻正色道:“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手下你辅佐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忠诚。我坚信韩家世代为百姓谋利,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掉链子。”“ 主家能这样想,正是证明您深明大义。”两 个人不断的商业互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暗道二人何其无耻。不过这种无耻,却有给了众人无比的安全感。 无耻好啊,越是无耻,越是在这乱世活的安稳。 不过众人也在两个人的对话中,对于朱振的计划越的有个清晰的认识。叶 兑老先生抚摸着颌下的胡须,点头暗暗称赞,“在姑苏城搅动风雨的小狐狸并不所黔驴技穷,只是比之前做的更加润物无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统一思想的会议(上) 众人开怀大笑,朱振的眼神却有些迷离的望着会议大厅。起 先刚上军山的时候,是何等的艰难?外面大军压境,随时有可能面对马匪的报复,而对内,又有那么多的百姓需要安置。甚至连自己连个住所都没有。 自己身为最高长官,不可能真的住山洞,最后没办法选择了这三清观作为临时住所,而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会议大厅便是三清观的正殿。 朱振记得清清楚楚,众人刚上山扎营的时候,这道观内杂草丛生不说,还躺着几具累累白骨,衣服已经被蛆虫钻咬的不成样子,阵阵的恶臭熏得人头皮发麻。 姚天禧简单观察,便知道这些人多半是被饿死的。连忙换上那身用来行骗的袈裟,给死人超度一番,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牛头马面认不认自己这个假和尚念得经文,只图个心理安慰罢了。至 于其他人虽然内心悲戚,却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这乱世之中,早死之人未必比晚死之人要痛苦。三 清观的配置倒也齐全,正殿前有一铁质的巨大香炉,香炉上锈迹斑斑,看样子是有些年月,只是香炉里的香灰早就不见了,里面满满的污水上,飘着漂浮着树皮和被割成一条条的皮革,以及一些稻米穗子,看来路过的行人曾经在这里煮粥做饭。而 观内的三清神像早就掉光了油漆,成了身体和五官都不全的泥塑,房檐漏了个洞,一束束光线由天而降,洒在神像之上,显得神像格外的凄惨,若是虔诚的信徒肯定会跪地祈祷,希望三清大神莫要怪罪。 众人刚上山,自然要给朱振寻一处住所,这三清观虽然破败,却因为地理位置奇佳,且居于山顶平原中心所在,又有院墙和房屋,勉强算是不失朱振身份,自然成为首选。 众人也没有重塑神像的心思,便将三清大神清楚庙宇,将寺庙重新粉刷,暂时做了朱振的住处。对 此范希尧还碎碎念了许久,骂朱振不尊神灵,怕是要造报应。 不过见朱振将那些没有人照料的老人和孩童接到身边儿,他家的夫人几乎日日熬煮米粥照顾他们的时候,又说若是能让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们三位大神受点儿委屈也没什么。 甚至在终南山整日里练剑习武的他,还亲自学会了煮粥,每日里亲自施舍粥米,也不觉辛苦,闲暇时光还教那些孤儿们武艺,让他们强身健体。朱 振就在这三清观见到了太多受苦受难的百姓,见到了太多孤苦无依的老人,见到了太多眼神迷茫,不知道父母为何物的孩童,所以哪怕有一天条件好一些了,他也坚持住在这里,目的很简单,就是不能让自己忘记本心。 众人的笑声渐渐敛去,皆望向眼神迷离的朱振。神 游已久,眼神里闪过无数百姓艰难生存的画面的朱振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惭愧的望着众人期许的目光。大 家对于对于朱振这爱走神的毛病早就习惯了,甚至大家有些爱上了朱振爱走神的毛病,因为朱振每一次走神,似乎都能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朱振知晓大家眼神里期待什么,眼下的胜利只是解决了一时的麻烦,大家既然选择追随自己,肯定是希望做出一番事业的。男 子汉,大丈夫,自然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虽然大家说出来理想不尽相同,但是大家既然愿意不顾安危,追随朱振或者从应天,或者从姑苏,不远万里而来,他肯定有个奔头。浪 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 前些时日,大家都是闷头做事,好多人根本不知道去做些什么,甚至不少武人感觉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身子全都要生锈了。所 以思想需要统一,对于未来该怎么走,大家需要他这个领头人提纲挈领。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任 何团队如何没有属于自己的纲领,只会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而 且还不知道为什么撞。可 能若是不小心战死了,内心连点儿归属感都没有。好 在若是让朱振谋取天下,对他而言是个难题,可是说起治理一方,成就一番事业,此时的朱振,早就不是当初从飞机上掉下来,对这个动荡的国家两眼一抹黑的傻小子了。 熟读毛选的他,又经过了叶兑先生日夜调教的他,在姑苏又经历了种种磨难的他,见识了姑苏半个混乱官场的他,亲身经营过庞大的药材生意的他,亲自领兵打仗过的他,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亲自主持了许多事情之后,他还是有发言权的。 “我知道大家最近的思想很混乱,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干。今天借着大胜之机,我跟大家好好聊一聊,也好让大家有个奔头。”朱 振吩咐宛娘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清茶,朱振如今虽然做了盱眙县男,又获得了当年韩徵与盱眙当地的士绅家族为了对抗北元准备的大量物资,可是生活依然不追求奢侈。 上行下效,从叶兑先生到一个军中百户,日子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朱振从椅子上走下来,跟个慵懒的年轻人一样,身子懒洋洋的躺在墙壁之上,“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走神吗?大家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坚持要住在这三清观吗?”众 人对朱振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都表示非常的不解,眼神格外的疑惑。 “因为我要时刻提醒我自己,我是为了拯救泗州的最底层百姓来的,我希望大家的目的跟我一样。”朱 振一句话给这次会议的议题定下了基调,众人精神不由的一震,朱振之前多跟叶兑老先生私底下谈论了许多次,但是却很少在明面上跟大家提起此事。 众人之前只是感觉朱振的行事,与很贵族不一样,平易近人不说,自己也不搞什么浮华奢侈的东西,甚至愿意将钱财花在那些贫苦的百姓身上。 不少人暗地里以为朱振是收买人心,目的是博取富贵。之前刘邦不就是这样干的吗?豪宅美女都送给手下,最后自己夺取了江山。这种事情别人或许不理解,但是在场众人却没有看不透的。 只是他们想不到,朱振是穿越来的,他的追求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如 今朱振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反而很多人更加不理解了。 韩徵率先发问,“主家,自古以来都是读书人替圣人教化天下,而执政者想要管理好天下,管理好读书人就行了。您若是想要在泗州有一番作为,何不直接拉拢读书人呢?”韩 徵所言,典型的读书人思维。而这种做法,恰恰是朱元璋在做的,而且还颇有成效。朱 元璋为什么能够在应天干的风生水起,就是他拉拢了刘基、宋濂等一干有能力,有影响力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在北元朝廷郁郁不得志,而朱元璋的尊重让他们有了一种实现人生的价值感,他们以及他们的追随者鞍前马后,为了朱元璋的政权劳心劳力,自然让朱元璋的政权焕发出勃勃生机。在 众人看来,朱振想要在泗州有一番作为,最简单的做法,便是拉拢像是韩徵这样的读书人,只要他们愿意追随朱振,那么朱振想在泗州不崛起都难。 见众人不论什么身份和地位都似乎非常认可韩徵的想法,朱振并没有直接回应韩徵,而是摇摇头笑着说道:“国公待我恩重如山,那么我驻守泗州,便应当为国公的大业为重。而主公的大业是什么呢?宋濂先生曾经说过,我辈追随主上,愿主上能知民生之多艰,晓天下之残破。驱除北元之残虐,恢复我汉人之衣冠。所以我辈于泗州的目的便应当与主公一样,驱除鞑辱,恢复华夏衣冠,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众 人沉默不语。让 百姓过上好日子,说的简单,可是做起来真的太难了。元朝虽然动荡,但是也有几十年的太平光景,可是太平时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大 家心里清清楚楚,百姓也是衣衫褴褛,饥不果腹。朱 振想解救最低层的百姓,在大家看来实在是太难了。而且解救百姓,真的对这江山有帮助吗?朱 振似乎理解众人的疑虑,起身之后慢悠悠的走在会议室里,沉吟着说道:“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自陆秀夫懈幼帝崖山跳海而亡,我华夏儿女,与北元此起彼伏的斗争可谓数不胜数?为什么都失败了呢?”说 大道理常茂不懂,可是说起斗争,常茂却有着丰富的经验,起身愤怒道:“还不是元人战力彪悍,又有无数卖国求荣的帮扶,才导致我们的反抗屡屡失败!”朱 振笑道:“那为什么国公身处四战之地,南北有元朝达鲁花赤(镇守官)的威胁,左右有张士诚和陈友谅的威逼,主公却越战越强呢?”韩 徵想说,有我们读书人帮着,自然百战百胜,却不料常茂生生打断了自己,声音粗犷洪亮,“这。当然是我们能打了。” 叶兑摇头讽刺道:“能打?自古论能征善战,力战山河之辈,谁又能出项羽其右?他不也败了。” 刘青山看着常茂吃瘪,坐在椅子上呵呵发笑,被常茂在发冠上拍了一巴掌,撅着嘴道:“笑什么笑,说的跟你听懂了一样。” 虎二正襟危坐,不愿意与这二人嬉闹,其实却能看得出朱振几句话,就已经说的他一头雾水,随时能云游至周公住处。 若周公家养的是女儿,怕是多半要遭了他的毒手。 至于张大舍则听得津津有味,见朱振发言,叶兑先生反驳常茂,不由得引起他的深思,之前自己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 来,自己读书确实没有到了经世致用的地步,根本没理会当前国家出现的根本问题。韩 徵则低头沉吟,他接受的是儒家的正统教育,之所以反抗元廷,那是因为华夷之辨。同时也希望作为读书人,可以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却不是他能理解的。不过韩徵并不迂腐,又心地善良,朱振说他是为了解救百姓而来,他倒不是不能接受。朱 振解释说道:“自北元问鼎天下以来,我华夏的反抗之所以屡战屡败,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不能将华夏整盘力量团结起来,或者穷人盲目造反,或者富人为了利益不受损,盲目的反抗,大家各自为战,自然被北元各个击破。”“ 我们泗州地小,自然不可能与国公那般,组建百万大军,南征北战,但是也要在泗州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想要做一番事业,我们面对的敌人非常多,北元的残余势力是我们的敌人,泗州的各大欺压百姓的家族是我们的敌人,时常来泗州劫掠的倭寇是我们的敌人,占山为王的匪寇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数不胜数。” 众人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朱 振继续说:“那谁又是我们的朋友呢?我们先看一下泗州的社会构成。豪族士绅,大家要明白,这是阶层有两个重要要素,豪族和士绅,这部分人心里是倒向北元的,因为在北元的江山下,他们日子过得非常逍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大家莫要以为他们镇压民乱,就是我们应该合作的对象。其实相反,百姓们之所以成为流民,之所以有民乱,就是因为他们巧取豪夺,剥削百姓,百姓无路可走,才逼得百姓造反,所以若论可恨,这群北元的狗腿子最为可恨。所以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敌人。”其 次是中型士绅。这群人怎么说呢?他们之所以过着富贵的日子,大多数是祖祖辈辈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其中势必做过欺压百姓的事情。不过他们面对北元朝廷的欺压和剥削,肯定是痛苦的。他们反抗北元朝廷,反抗豪族的掠夺也是非常的迫切的。小 商旅,小地主,家中略有余财的读书人。这种人生活其实颇为不易,他们有野心做一番事业,但是在这战乱之中,却又如临薄冰的活着,任何动荡都有可能让他们妻离子散。所以他们惧怕流民,惧怕普通百姓,惧怕战乱。同时他们又痛恨北元朝廷,痛恨张士诚,痛恨土匪,泗州的豪族,因为这些大势力都是欺压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属于夹着尾巴活着的人,但是他们却极度希望国家统一,天下太平。最 后说一下百姓和流民。他们大多数一无所有,或者略有薄田,在这灾荒和战乱动荡的年月,他们一无所有,吃饭都成了问题,今年是灾年,大家也看到了韩家庄的百姓连树皮都吃干净了,若是没有人帮他们,他们势必会活活饿死。 起初,我们希望这些百姓跟我们走的时候,没有人依附。大家可能以为他们麻木了。其实大家错了,那是他们不敢相信我们。大家看到了,在大家被逼上绝路之后,他们与马匪的战斗,是如何的勇猛。 所以不得不说,这些人其实是我们最忠诚的朋友,前提只要我们喂饱他们的肚子,给他们温暖的房屋,让他们的家人幸福快乐,他们就可以与我们战斗到底。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浓烟滚滚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诸如韩徵和叶兑先生这般的读书人自然是听懂七七八八,至于张大舍虽然感觉朱振所得有些假大空,不过却也经历过辛苦日子,知道穷苦人的辛酸,当初朱振是如何帮助自己的,现在想来自己去如何帮助别人,也算是里所以当。至 于虎二、常茂等武夫,却早就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睡,哈气连天一副在地狱里苦熬的模样,朱振想笑,却又不能笑。 这群武人虽然关于治国,脑子慢一些。但是你若是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在将来定然也能少不了麻烦事。 做事情,起先的时时候麻烦一些,未必不是好事。朱 振对明朝的历史不甚理解,但是偶尔也能从乱七八糟的论坛上听了不少东西。追谁朱元璋打天下的武人,为什么鲜有好下场? 皆因为他们大多数是一群只知道杀伐的武夫,上马提枪打仗都厉害的没边儿,但是与治国无益。对 于帝国没有多大的帮助,而又是一颗随时可以爆炸的定时炸弹,以朱元璋的性子如何能留得住他们?现 在教会他们一些道理,总比将来让他们死在屠刀下要强。说 的久了,朱振也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从腰间的兜囊里,掏出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存货,当初在雁孤山与朱元璋对着抽了那么一通。 谁也没有想到,香烟在应天成为极其时髦的产物。 很多武夫便感觉不论是打仗后,亦或是饭后,吸上那么一根烟,极其自在。本 来坊间没有这东西,但是神通广大的朱振早就打上了这门生意的主意,当初他还在姑苏搅动风云的时候,就暗中嘱咐虎二寻找西洋商人,让他们从吕宋搜罗烟草。如 今朱振手里不仅有应天最大的绷带铺子,其开在应天的烟草作坊更是名扬江南。 而如今这烟草作坊的主事之人,正是沈家的少公子,沈醉。 自从沈醉追随朱振来了盱眙,各地的商会不远万里,追到深山里来,也想代理这香烟生意。 到如今演化在政事堂开会的不论是士大夫和武将总是在会议间隙吞云吐雾一番,就连朱元璋经常要熬夜处理政务,也总是在疲惫之余吸上那么一两根,轻松轻松头脑。 对于此事,朱振也非常头疼。估 计后世的读书人一定会狠狠的记上一笔。 内容朱振脑海里已经幻想好了,大概会这样写,盖国朝吸烟之风,始自盱眙县男。初,太祖与县男于雁孤山偶遇,刀斧交锋之后,以吸烟而交,彼此想谈甚欢,吞云吐雾,飘飘若仙,自此我国朝吸烟成风,番邦使者造访国朝,国朝亦以精致烟品招待。想 想万国来朝之时,礼部的大佬与一群番邦的王爷吞云吐雾的场景,朱振就忍不住想笑。 见朱振又夹着雪白的香烟在那里沉思。众 人也不敢打搅。叶 兑老先生是不吸二手烟的,从怀里熟练的拿出一盒在大后方应天产的德胜门牌香烟。叶兑老先生门生故吏满天下,这烟自然是学生们想尽办法送来的。烟 盒是做工精美的方正铜盒。铜盒的正面写着德胜门三哥瘦金体大字,文字俊秀而充满文韵。背面则是雕刻着微妙微妙的江南妙龄女子。打 开铜盒,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存货,打火机这等高级物品定然是没有的,老人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自顾的点燃了一根。 见到县男和叶兑先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几个武夫意识到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像是常茂和虎二这等应天来的老人,自然是有军供烟抽的。文人挑灯夜战,需要来上一根提提神,他们武夫自然不能免俗。夜 间站岗时,若是困得哈气连天,在吸烟室抽上那么一根,不消片刻就能提神醒脑,让人精神好几个时辰。不 过常茂他们的烟虽然也叫德胜门,铜盒的做工却不似叶兑老先生那么精细,正面铁笔银钩写着几个肃杀的大字,德胜门。背 面则是披戴着铠甲,手持长枪的汉族男子。旁边雕刻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几个小字。坊 间传言,这些字都是吴国公亲笔。 朱振为何能在姑苏出来,便立刻做了盱眙县男。 这跟朱振的手段有莫大的关系,朱振在与沈醉相识之后,立刻通过沈家的关系建造了烟草作坊,并通过郡主的关系联系上了朱元璋。 愿意拿出六成利润交给朱元璋,希望那些在朱元璋的辖区内,烟草专营。朱 元璋看不起商人不假,但是若这银子不部分放进自己口袋,朱元璋自然不会小气。况且人家在为自己儿子的死活奔走,才要四分利,这是典型的忠臣啊。 如此忠义之臣,朱元璋如何小气的起来,大笔一挥亲自写下了朱振要求的字不说,而且还慷慨的答应朱振,烟草生意准许朱振家族世代经营。所 以朱振的香烟迅速风靡朱元璋的应天,张士诚的姑苏,陈友谅的汉,甚至连北元都开始偷偷摸摸的派商人到南方来购买。那 些大都的贵族们,对于江南的战乱每日烦躁不堪,可每当抽上两根香烟之后,就感觉一切烦恼都不见了。常 茂自顾的点燃了一根,将香烟叼在嘴里,猛吸了一口,顿时感觉头晕目眩,却又装出一副很爽的样子。虎 二掏了半天,原来身上的存货早就抽完了。从常茂怀里抢过烟盒,给自己点了根,又问刘青山抽不抽。 刘青山起先闻着呛人的气味,猛烈的摇头。 待见一群人吞云吐雾甚是享受,又有些嘴馋,朱振吩咐姚天禧,给拿去了一盒。 事实证明,男人抽烟根本不需要别人去教。刘 青山学着朱振的样子夹着烟,一会儿的功夫就吸了起来。只 是第一次吸烟,确实呛人的很,呛得脸都开始发红了,人还一阵阵咳嗦。在 韩徵看来,此等行径,实在是丢尽了读书人的风采,只是叶兑老先生德高望重,他又不好说些什么。只 能好奇的问道:“叶兑老先生,此乃何物?”叶 兑老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看你愁眉苦脸,肯定是想让县男禁止此物吧?来,你点燃一根,尝一尝再下定义。”长 者赐,不敢辞。韩 徵接过叶兑递过来的香烟,学着叶兑的样子,抽了一口,原来这文士的香烟与武夫的也不尽相同,味道并没有闻着那么呛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放了香草的缘故,还有淡淡的香气。“ 如何?”叶兑先生小声问道。 “此物甚秒,有提神醒脑之能。只是我看虎二等人抽烟的样子,这东西有点儿像是曼陀罗花,能使人产生幻觉,并上瘾。”韩徵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叶 兑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韩徵,赞叹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曼陀罗花。没错,此物名为香烟,乃是县男创造的产物,你说的没错,此物确实与那曼陀罗花有相似之处,吸食烟雾,可以让人的头脑放松,提神不假,确实可以让人上瘾,但是却不至于致幻。县男说过,此物如果大量吸食,对身体确实有害。不过少量的话,对于我们这种工作量大的人来说,确实是个排解压力,提起精神的神物。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仅仅应天、姑苏两地,便给吴国公带来了纹银五万两的收益。这还不算赋税和分给县男的那部分。”韩 徵闻言,小声了笑了两声道:“我以为国公能有今天,全都靠他在姑苏的战绩,谁曾想到,还有几分买爵的嫌疑。只是这般得来的爵位,怕是难以长久啊。” 叶兑往几个亲卫摆上的竹制烟灰筒里掸了掸烟灰,知晓韩徵的担忧之处,神态悠闲道:“你们主家能有今天的身份和地位,是各方面作用的结果。我见你小子不错,便提点你几句。你知道朱振奉养的老人是何人?”韩 徵摇摇头道:“只知道老人家尊称一声马二爷,其他却并未知晓。听说与县男有恩,所以县男一直奉养他老人家。”叶 兑笑道:“马二爷与朱振有恩不假,而朱振却对待老人家也是一片赤诚。曾经为了救马二爷,与国公于雁孤山一战,以一敌千,成为佳话。至此之后,马二爷待朱振如亲孙子,可很少有人知道马二爷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是国公夫人的二叔。”韩 徵大惊道:“原来如此。我说以吴国公谨慎的性子,如何肯封一个外人男爵。”叶 兑老先生笑道:“外人,这小子可不是外人。你家主上有两位夫人你已经见过了,不过你一定不知道,在应天他还有位夫人,正是吴国公的亲生女儿。朱元璋本意是将这郡主下嫁给李善长的公子,可听说了他跟朱振的私定终身之后,不仅没有大怒,还跟马夫人商量好了,只待县男立下功勋,荣归应天,便是他们的成婚之日。小子,这下知道你们家主上的来历不俗了吧。” 韩徵有些促狭的点点头道:“主上的根脚如此不凡,我这做家臣的想没有一番作为都难啊。” 叶兑先生刚吸了一口烟,却见刚才还吞云吐雾的朱振忽然朝着自己挤眉弄眼,耳朵一听之下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只是此时的议事堂已经跟失火现场,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楚,老人家眼疾手快将香烟碾灭,将香烟的尾巴麻利的放进烟灰缸,将一枚特质的香丸放入口中。而 朱振则已经将香丸吃完,从容的端起一杯清茶纳入口中。 韩徵非常不解的看向两个人偃旗息火的二人,眼神不解,自己这刚一发入魂,感觉这香烟抽的爽的不行。 怎么两个人说停就停了。只 见不知道自己身边不知道忽然出现了温柔端庄的两位主母的身影,其中那个喜欢弹琴的夫人只是蹙眉不语,那出身高贵的郡主殿下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道:“你这家臣做的好不识趣,竟然让你们家主上吸二手烟,还有你们几个,不知道吸二手烟有害身体健康么?县男年轻身子骨好,吸两口无碍,损害了叶老先生的身体谁负责?”叶 兑老先生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摆摆手道:“夫人,无碍的,最近政务繁忙,这些年轻人也是倦了,让他们吸两口烟提提神也好。” 张灵凤却道:“老先生,莫要惯着他们。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当着老先生和县男抽这东西,小心我跟你们没完。” 木雨柔走到朱振近前,给朱振吹了吹肩,朱振虽然吃了香丸,喝了茶水,但是身上浓郁的烟味是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端木雨荷连忙将一个香囊偷偷的挂在朱振身上,“你也太不小心了,让郡主闻见,又要吵闹一番。”朱 振拉了拉端木雨荷的手,“就你心思细。怎么了?有事儿?”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自去看看,去想想 端木雨荷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只是这都晌午了,看你们还在谈论国家大事,怕饿坏了你们的肚子,特意准备了饭菜,有什么大事儿,吃完晌午饭再聊。” 众人这才发现,一晃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晌午。几 个武夫更是直接开始抚摸肚皮,一副哀婉的表情。朱 振很是嫌弃的看了两眼这几个戏精,不过也意识到,这一次性聊的东西过多,很多人根本就接受不了,再这样下去反而有可能让大家产生逆反心理。 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帝国自然也不是一日建造的,大家都需要时间去理解和消化朱振的内容。 况且朱振并不是什么有宏图大志,想要欺君罔上最后夺朱元璋江山的人。 自然不会搞什么残酷统治,铁血镇压管理自己的手下。大 手一挥,笑着说道:“我这二位夫人贤惠的很,既然她们给大家伙准备了饭菜,大家就不要跑回去吃食堂了。食堂大娘的大锅饭做的虽然不错,不过我估计你们也吃腻了,今日本县男做主,算是大家一起开小灶了。”张 灵凤嘴上说的凶狠,但是为人却很是善良。 她知道自己家男人一群人跟着朱振创业艰难,愿意千里相随,或者在此时投奔,那都是雪中送炭。他 们每个人每日里有多辛苦,她自然也清楚的很。 亲自打开会议厅的门窗,让滚滚的烟雾散去,过了半响,手下的女兵们便用盆搬来了整整一大盆香喷喷的米饭。朱 振领着亲兵们,亲自搬来一张大桌子。宛 娘亲自提着食盒,将一盘盘精致的小菜摆上桌子。跟随朱振出来闯荡的亲兵们,例如姚天禧之流,只要不是在执勤的,全都有机会跟着美美的吃上一顿。 不过规矩还是要讲,这些亲兵上不得桌,皆是乖巧的拿着食盒,从女兵那里打上一碗马肉丸子,然后跑去会议厅外面的临时餐厅甩腮帮子。至 于大人们则相对丰盛许多。朱振不可能做到真的一视同仁,让这些跟着自己闯荡天下的人,跟最普通的百姓吃一样的饭菜。 那样对这些大人们也太不公平了。 朱振在上了军山之后,这军粮暂时确实很充裕,但是蔬菜却非常奇缺。那个时候大家确实一起吃过一阵子大锅饭。 确实对稳定民心起了很大的作用,尤其是那些刚刚上山的百姓,见到大人们跟大家一起蹲在山沟里吃着米粥吃着咸菜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佩服。 跪在地上磕头的,那是常事儿。到 今天,军山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官员在下公社,与百姓对接,处理民务的时候,要与百姓一起吃顿饭,做出表率。不 过,现在的环境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眼下已经是深秋,不过军山的秋后并不是特别寒,朱振率领军民赶紧种了一波小白菜。 如今白菜涨势良好,如今已经可以下菜了。配上白嫩的豆腐,那就是一顿美味的下饭菜。而 村民也发现沟渠里有不少鱼,便织网捕鱼,用来做鱼汤和煮菜。 此外,常茂和虎二等人,闲暇时光也率领将士们打打野味,在训练朱振传授给他们的山地作战之法的同时,也可以丰富一下餐桌。眼 下大家虽然暂时居住在军山,但是却不至于跟刚来的时候,吃不上可口的饭菜了。大 家放开肚子,美美的报餐一顿之后,文人都喝着茶等待县男训话,武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但是吃了夫人们做的可口饭菜,真的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不料朱振却笑着说道:“没有一个团队天天开会的,那样就没有时间和心思干实事儿了,你们今天跟我聊了一上午,也累了,我呢就给你们放三天假,你们什么也别干,就去各个公社里看看,看看乡亲们的生活,力气大的就帮忙干点儿力气活,力气不够的,就动动你们的脑子,只要能帮上百姓就好了。 三天后,大家再来议事堂议事”… …………………虽 然已然是晌午,可是因为在大山之上的缘故,却并感觉不到什么燥热,反而有着丝丝的凉意。 山里随风飘荡而来的炊烟里夹杂着马肉熬煮熟的香味,虽然这些马肉被盐巴腌制过,在朱振看来,并算不上什么美味,可是从孩子们瞅着鼻子,不停流口水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这大抵是他们闻过最美好的味道了。 西山高坡之上,一排排整齐的肉架上正在阳光下滴着油汁,盐巴已经深深的浸入到马肉里,几千匹战马可不是那么容易吃光的。为 了保护这匹马肉,到现在朱沐英都没有回来,实在是马肉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已经有很多马匪觊觎上了。 在傅子介的书信里,傅子介用民若狼群,而吾若绵羊来形容他们的处境。 饥饿到了一定地步的百姓也将他们堆积如山的马肉当成了打劫的对象。朱 振是可以无限度的招纳百姓,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加入军山的队伍当中,不然别说是马肉,便是粥米都不给一口。前 往天堂的大门已经打开,但是你有没有胆量往前走一步,那就看你自己。 所以大军已经奔赴在押送马肉的路上。 在路上已经腌制好的马肉会先一步运送到军山之上,供百姓晾晒然后存储。 朱振上山之后,用军山之上所谓宝藏的银钱买来数不清楚的羊群和鸡鸭。目 前这些羊群和鸡鸭属于军山集体所有,远远的看着上千只黑山羊被几十个穿着朴素的小家伙用鞭子驱赶着回公社。公 社的妇人们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这群尾巴已经翘上天的小家伙们回来吃饭。黑 山羊是朱振亲自定下的品种,它们比较适合在南方山区养殖,而且肉质鲜,繁殖率高,生长速度快,可以用来吃。扎 着羊角辫的小妮子们,则迈着小腿儿,追赶他们的鸡鸭。在 军山之上,不论年纪大小,总归有些事情干,就算是半大的丫头也可以封个鸡什长,鸭什长什么的。 不远处平地上正在制作家具的木匠们,打基地的力夫们,听见孩子们的笑声,就开心的抬起头,大声的招呼他们,赶紧去吃饭,晚了就只剩下肉汤了。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孩子会回不同的公社。有 韩氏公社。有军山公社。有王官庄公社。这 些所谓的公社,其前身就是散落在盱眙县城附近的村庄,如今上了军山,并没有被打散,而是直接被冠以公社的名字。 县男说了,目前条件辛苦,大家集体劳作,为了就是更好的建设家园。等 到家园建设好了,每个人都可以分配到土地,只有表现最好的农户可以继续在公社里工作,甚至进入军山自己的作坊里去工作。 村子里的百姓日子本来就已经过到绝路上了,如果不是县男,或许他们现在已经饿死了。所 以哪怕是真的让他们干一辈子县男的佃户他们也愿意。 可真没听说过,谁家的佃户隔三差五的可以吃一顿肉,每天奢侈的吃三顿饭。 尤其是山上公社的鸡下的蛋,并不是县男拿去卖钱,而是根据山上百姓的工分分配。谁家工分多,谁家就可以多分上三五个鸡蛋。 那个叫张大舍的大老爷是个清官,谁也别想从他那里糊弄鸡蛋去。起 先还有耍心眼儿的懒汉想要多蒙骗几个鸡蛋,回家下酒喝,说什么妇人做月子,被张大舍调查了一番之后,得知他家孩子早就五六岁了。 被兵丁按在广场狠狠的打了三十木棍,并逐出军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骗人了。大 家都吃过苦日子过来的,县男对大家恩重如山,谁敢不听大老爷们的号令,偷懒就会被公社的百姓看不起。 既然县男说,大家下去转转,三日之后开会,韩徵自然不会闲着。在 与朱振一起观赏了一会儿牧羊的孩童之后,他准备去韩氏公社去转转,听听乡亲们的声音。 几个宿老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跟年轻人一样上山砍柴干些力气活。平日里就干些监督的活计,谁家年轻人要是犯了错,就得跪下被宿老用笤帚疙瘩狠狠的抽上一顿。韩 徵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宿老正在用笤帚疙瘩抽打几个年轻妇人,妇人跪在地上不停的抹眼泪,却不敢躲闪一下。沈家的公子沈醉正在一旁不停的劝阻着什么。韩 徵却是看不惯妇人流眼泪的,赶紧一溜小跑赶过去。抓 住宿老的胳膊,劝道:“叔伯们,您们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打这些妇人做什么?”“ 韩公子,您别拦着,老朽今天非得揍得她们浑身开花不可。”村子里一刘姓宿老指着妇人们骂道:“她们偷窃公社财物,坏了咱们韩氏公社的脸面,就得打。” 韩徵劝不动,只能拉着沈醉问情况。“ 嗨,还能是为了什么?之前县男说着军山的百姓日子过得苦,让我在军山上建了个卷烟二厂,到时候配合我另外一家造纸厂,就可以将咱们的香烟源源不断卖到北边儿去,我琢磨着确实不错,这不卷烟厂刚建了,有些妇人偷偷的偷纸回去给孩子们练字,让宿老们发现了,怕我将这些妇人看出,断了生计,这才严格的处罚她们。” 第一百四十章 狡猾 韩徵闻言,先是错愕的一愣,他没有想到,卷烟厂才刚刚成立不久就出现了这等事情,不过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转过身去,任凭这些宿老处置这些妇人。理论上来讲,这些宿老是执法者,自己身为朱振的家臣,处理的是更高层次的政务,干涉宿老处置这些妇人,有违规矩。韩 徵素来最是讲规矩,不然也不会落得濒临饿死,也不动韩家与其他世家当初谋反的宝藏一根手指头了。棍 子继续雨点儿一样的落下,妇人们哀嚎之声不断传来,叫的是声嘶力竭,虽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韩徵也能知晓他们所面临的疼痛。 甚至过了没多久,个别几个身体虚弱的女子在棍棒的教训之下已经皮开肉绽,声音虚弱之甚,仿佛已经气若游丝,额头之上汗珠滴滴冒起,随时有晕死过去的可能。 虽说乡村的妇人粗手粗脚,但这身子骨毕竟是血肉之躯,棍棒之下如何能够坚持多久。 韩徵他知晓韩家庄的妇人们爱慕圣贤书,佩服读书人,希望自己家里的孩子都能够相识县男那般风流倜傥,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跟叶兑先生那般受万人尊敬。故 在她们看来,将这些珍贵的纸张偷回家去,让孩子们习文练字,哪怕是挨一顿打,那也值了。只 是她们不知晓,羡慕她们活计的乡榟不知道有多少。当 初县男是承情韩家庄的百姓在他最初立足盱眙之时与马匪鏖战一场的情谊,特意将卷烟厂的活计给了村中的妇人。 若是县男知晓这群妇人不知恩图报,保不齐将这工作收走。要 知道觊觎这份工作的其他公社的男子多了去了,卷烟厂不仅仅福利甚高,而且工作还轻松,大家做梦都想去做这份工作。 是故,韩徵虽然心有不忍,却并未阻止。他明白,慈不掌家,妇人们做了错事,就该让她们受点儿教训,将来说若是将此事捅到县男那里,自己也可以以这些人已经经受过教训,搪塞过去。要 知道为政一方,虽然讲究一视同仁,但是当政之人,鲜有不偏向于自己的乡里乡亲的。 这点儿小心思,韩徵明白,朱振那便是清楚的,只要不做的过分,他也不会计较。这 天底下哪里有真正的圣人啊。别看朱振说什么为了天下的百姓,韩徵认为总体上来看是好的,但是却不符合天下的心思。 一群妇人挨了板子,抽泣着摇摇晃晃的走回公社。 宿老远远的跟在后面,几个妇人耷拉着脑袋,心里悔恨万分,若是宿老将此事公布于众,让她们以后如何在公社做人呢? 甚至面皮薄的妇人连寻思的心都有了。韩 徵远远的看着这些宿老处理事务,却并没有干涉。自古为政者,便有皇权不下县的道理,朱振在军山俨然是一个小王国。 有民三万众,仅仅大大小小的村落便有四十余个,合并之后,得公社十一个,每个公社大约有三千人。而每社有三个大队。韩 家庄因为特殊,是单独为一社。朱 振的政令可以轻而易举的到达每个公社,但是公社辖下的村落却并不是那么好传达的。因 为政令传递是需要成本的。 所以在最基层,使用的管理模式是村长加乡贤模式。 眼下韩家庄真正的读书人并没有几个,所以所谓的乡贤大抵都是些年纪大了,德高望重的宿老。韩 徵之所以闭口不言,就是想知道,这些宿老在掌握了一定的权柄之后,又缺乏监管会不会变得只顾自己,而不管村中的百姓。要 知道元朝的社长可就是黑了心欺负百姓的。谁知道自己的乡亲有了权利之后,会不会也胡作非为呢?妇 人们越是临近房屋,那些没有被甄选上卷烟厂的长舌妇人们便已经开始指点。“ 哼,县男天何等的仁义,又是给盖房舍,又是给全家人工作,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不用担心被马贼杀害,晚上有万暖的被窝,一天三餐不说,偶尔还能吃上肉,咱们这等普通人,都知道感恩戴德。 再看看这些贱女人,能够去卷烟厂上班,那是何等的天恩,每隔半旬都能多领一两扇肉回家,衣服都是卷烟厂特制的,那品相在外面便是花上几两银子都未必买得到。若是换了我,舍了命也不敢让卷烟厂的大人们不开心,可是你看看她们这让宿老揍得,定然是犯了天大的错事。这群忘恩负义的贱货。” “我看这群贱人定然是偷拿了卷烟厂的纸张了,那卷烟厂到处都是一摞摞的卷烟纸,这些贱妇仗着便利,偷拿纸张给家里的孩子认字。那日我看见牛氏的小崽子偷偷的在屋里写写画画,用的是毛笔嘞。” “定然是偷盗纸张无疑了。若不是有了纸张,就他们家那憨娃,顶多用树杈在地上刨那么两下,如何舍得动用他家祖上留下来的毛笔。” “真是黑心,竟然祸害县男的产业。”“ 呸。” 沈醉是商人,讲究何其生财,自己家工人这般被人嘲讽,定然是会影响工作效率,处罚已经处罚过了,再让他们被人辱骂嘲笑,他心里却是过意不去的。 沈醉拉着宿老的袖子,小声说道:“老爷子,这棍子也打过了,你看看能不能挽救下她们的名声。我看着这群长舌妇我就头疼。我这些女工虽然犯了偷窃的错误,但是平日里工作还是挺卖力的。” 宿老的眼角里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丝狡猾,远方的韩徵见势噗嗤一声差点儿笑了。 心道这沈醉毕竟年轻了一些,不懂的这农民式的狡猾。 这宿老又是打这些妇人的板子,又是让他们被村中的长舌妇嘲笑,目的很简单,就是唤起沈醉的同情心,以免让这些妇人被先拿直接开除。如 此浅薄的计谋,换做旁人早就识破了,沈醉却没有与农户打交道的经验,只能被愚弄,这也是主家为何让沈醉从商而不是从政的原因。从 政者若是在这方面犯下错误,那可是误大事儿的。那 宿老在沈醉耳边呢喃了几句,沈醉连忙点点头答应。 宿老咳嗦了两声,忽然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偷窃不偷窃的,那些纸是卷烟厂发下的福利。人家娃娃拿来练毛笔字又有何不可。” 那些本来失魂落魄,感觉随时可能颜面尽失,甚至以后无法在公社立足的妇人们,顿时神色一松,有些感激的看向宿老和沈醉。那 些长舌妇人如何肯相信,七嘴八舌道:“宿老,您莫要替他们遮掩了,什么福利不福利的,他们如果没有偷盗,您缘何要打他们板子?还不是犯了天大的错事。”宿 老训斥道:“老夫还能诓骗你们不成?这卷烟厂的大人就在老夫身后,不信你们问他便是。”“ 哎呦,这不是沈大公子吗?”“ 沈大公子,俺家闺女今年十二岁了,尚未婚配,是个凌厉的江南女子,最配您这种英俊的公子哥儿了。”“ 呸呸呸,沈公子莫要听这疯婆子胡言乱语,他们家闺女瘦的跟猴似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如何配的上您。俺们家翠花,他爹是辽东来的大汉,身子骨壮实,孩子随她爹,给您干点儿活,铺个被褥,最为合适。” “就你家那小母牛,送给沈公子去耕田吗?” “人家沈公子需要的可是嫩田,你们这群老腌臜破地,能长出什么好苗。”村 子里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旦发车,便是骑着千里马也未必能够追上。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沈醉脑仁都疼。 沈醉无奈皱眉说道:“诸位大嫂,我是来解释这些工人受罚一事的。”众 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大声说道:“沈公子,若是她们不听话,您就把他们换了,让咱们替您做事,肯定不耽误工作,更不会惹您生气。”沈 醉有些哭笑不得道:“诸位大嫂,这卷烟厂目前不缺人了,将来缺人肯定从您们这些人里面挑选。至于这些受罚的妇人,他们是因为没有按照生产要求生产,将最近卖给北方人的香烟生产的太好了,我气不过便打了他们一通。” “什么?”“ 这是什么道理?” “生产的太好了,也要挨打?”一 群妇人一脸懵的看着沈醉,不远处的韩徵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沈醉倒是跟主家有几分相似,满嘴跑马。“ 沈公子,你莫要骗我们,这香烟生产的好,为什么也要受罚?” “是啊,这收了您的好处,给您卖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沈 醉笑着说道:“本来呢,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是呢,咱们这批香烟是要卖给北元贵族的,你们也都知道,咱们主家跟我最讨厌元人,虽然为了银子咱们不得不跟他们做生意,但是就他们这群蛮夷,凭什么抽跟咱们汉人一样的好烟,所以他们就算是能够买到咱们的烟,也必须是劣质货。”说 完,沈醉上前对着那些受罚的妇人们说道:“行了,这顿打你们也有些委屈,不过这是咱们卷烟厂的规矩,谁都侵犯不得,必须听我和县男的命令行事,不过念在你们也是好心,明日上工之后,每人领上三十张白纸,以作赔偿。” 说完不顾感恩戴德跪在地上磕头的妇人,沈醉走到韩徵身边笑着说道:“韩公子,戏也看了,我有件事情找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客骑驴来 与韩徵一番交谈,也算是相谈甚欢,只是看着远去韩徵眼角余光里的高高在上感,沈醉便忍不住想笑。 读书人,改不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臭毛病啊。 视察完工厂和公社,生性有些懒散崇尚自由的沈醉,定然不会跟朱振要求的那般,兢兢业业的忙碌下去。 而是由童仆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之上,铺上凉席,又铺上一层被褥,手里提一壶美酒,美滋滋的喝上两口。 心里琢磨着,眼下时局商人的事情。 元朝自忽必烈开始,就没有一任皇帝弄搞活经济,后来万众瞩目的宰相脱脱这里更是将元朝的经济搞成了一潭死水。 从包税制到超发纸钞,元朝的经济起起落落,早就让世人诟病的不轻。经 济不行,却不代表商人活的不够逍遥自在。 元末的大海商之所以可以声名鹊起、名扬海外,除了元朝是大一统的大王朝,曾经国土广袤,地域横亘整个大陆所以元人的眼界开阔哦之外,还有江南商人继承的来自宋朝海外探险的精神。宋 朝之时,海上丝绸之路大兴。 无数的海商下海贸易,挽救了南宋岌岌可危的生命。 后来南宋虽然灭亡,但是这些江南的大商人在北元鞭长莫及亦或是懒得管理之下,买卖照做,大船出海贸易,走遍四海那是常事儿。 所以在大元整个王朝末期,有几个大商人将生意做到西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马可波罗的故事在欧洲开始蔓延,在西方人看来,东方商人可是富得流油的。 沈万三算是海商最后的辉煌了,随着战乱的来临,一大海商暴富,又迅速跌落。 久而久之,随着沈万三被朱元璋处置,当代的豪商已经逐渐丧失了开拓的精神和勇气,便是曾经的大海商,也开始囤积土地,修建城堡,依靠土地收租,因为再也没有一个足够而强大的国家庇佑他们。 不过任何时代,总是有人能够站出来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站出来的是沈万三曾经不成器的儿子沈醉。偏偏这位新晋的豪商做的最多的并不是海上贸易,而且跟官府的关系好到了极致,也算是一桩怪事了。家 族因为官府而衰败,大可以安心的过日子,靠租子过好日子,我不做买卖了,安心做个良民,你朝廷还能拿我咋滴? 当然也有些商人,想学着沈醉的烟草生意,来个如法炮制。 可卷烟厂的机器每分钟便可以生产四五百支香烟,那些就算是吕宋岛买来了烟草的商人,也做不到这么便捷的生产。更不要说,没有朱振提供的秘密渠道,就算是到了吕宋也买不到烟草。 哪怕是海商有了通天手段,有了烟草,可人力如何能够跟机器媲美?或 许只有沈醉这种接触过现代化机器生产的人,才会明白,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慢慢道来。小 娘子早就上了山,只是沈醉没有时间招待她,她只能跟在仆人身边儿,嘟着嘴咒骂自己二叔不疼爱自己。 如今见二叔终于闲下来了,小娘子很是不开心道:“二叔,我这好不容易上山一趟,你也不照顾我,回头我要告诉爷爷,你欺负我。” 沈醉英俊的面孔上习惯性的将嘴角敲起,下颌留下的一滴酒水根本懒得去擦,整个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一只手摇晃着酒壶,头颅微微的倾斜,看着愠怒的小娘子,打趣道:“你没看见二叔要跟一群狐狸怪斗智斗勇吗?就刚那书生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可他娘的心气儿高着呢,你二叔快烦死他了。” 那小娘子架子还真不小,在沈醉旁边儿骑着小驴儿,折腾来折腾去将沈醉自顾酝酿的翩翩君子,天人合一的氛围摧毁的一干二净不说,手上还拿着一截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黑乎乎的烤蛇肉,嘴上吃的很是香甜,最后擦了擦油腻的小手,见二叔一脸疲惫,也颇有几分气恼道:“这跟当官的合作就是麻烦。还有刚才那老头,以为自己小心眼儿耍的鬼精,殊不知我们沈家经营那么多年,连个三岁娃娃都看得出他的惺惺作态,假的很。” 沈醉笑道:“咱这不是给县男面子吗?你想想现在这乱世,哪里能踏踏实实的做买卖,海上有倭寇,中原有乱匪,就连这江南也是群雄遍地。若不是县男给了咱们机会,到时候就咱家这买卖规模,还不是成了那些兵匪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你哪里还有这机会,美美的吃你的烤蛇肉,我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逍遥的喝上一壶黄酒。要我说,偶尔跟这些乡里来的老人家斗斗心思也挺好玩,其实他们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被人坑怕了,跟人说话,不自觉的就动上三分小心思。这跟咱们商旅之前跟官宦打交道需要小心翼翼,是一个道理。你是做姐姐的,将来咱们沈家说不定还需要你站出来呢。” 小娘子气呼呼道:“叔叔你真不疼我,还想着让我料理家族生意。我要去找爷爷告状。” 沈醉疼惜这小娘子也到了一定境界,从怀里掏出一枚朱振赏赐给自己的名贵玉佩,笑着给小娘子戴上,“我们家族的小公主,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如何需要去打理这俗不可耐的生意。” 骑着一头小毛驴的沈家小公主颇为伤春悲秋道:“二叔,跟你说个事儿呗。”看 了一眼小丫头身边的扈从,虽然喝了酒,却神态依然很是清醒的沈醉笑眯眯的说道:“你爹跟我爹联手定下的主意,你说我能更改吗?闺女,你这是在为难你二叔啊。” 小丫头嘿嘿笑道:“事情没有那么糟,爷爷去吕宋了,他说烟草生意涉及县男和咱们沈家的根本,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坐镇,所以他领着半数家族精英去吕宋经营了,爷爷走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可我就不开心了,阿爹转眼间就要把我卖给张士诚那傻儿子当媳妇。我听说县男是咱们沈家的主家,您跟主家说一声,只要家主同意,就我爹爹那胆小鬼,肯定不敢拒绝的。”沈 醉摇摇头;“那不可能的,主家与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他才不会干涉咱们沈家的家事呢。”小 丫头顿时面如死灰,哭丧着脸道:“当初咱们沈家家道中落,我与爷爷一起被流亡,差点儿客死他乡。好不容易富贵了,家里日子过得舒坦一些了,阿爹竟然要把我卖给张士诚,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要是不管我,我就下海去吕宋找爷爷。”沈 醉见小妮子有潸然泪下的迹象,头疼道:“行了,行了,你住在军山便是。我就不信你爹能来军山抢人。” 小丫头脸色骤变,灿烂笑道:“二叔,你累不累,我帮你捶捶背。” 沈醉气笑道:“德性。你这丫头不习女红,习得全都是拳脚。你这一拳下去,别说松松筋骨了,还不把你二叔这身子骨卸了。” 小丫头咧了咧嘴,看着军山的层峦叠嶂,望着山上的来来往往的居民,神态很是疑惑,轻声问道:“二叔,我听爹爹说张士诚扬州大捷,朱元璋落败,他说县男在盱眙的日子也不安稳了,我来的路上,听说县男只敢屯兵大山,招揽贱民,至于大城市却是一个都不敢拿进手里来的,你说他能真正的掌握泗州吗?咱们沈家会不会跟县男生死与共啊?”沈 醉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生死与共那是必须的啊。咱们沈家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家族,不能说咱们只能依仗着县男的香烟生意再次崛起,县男有麻烦了,咱们沈家就叛变吧。你看,你这小妮子尚有节操,不肯嫁给张士诚那傻儿子。你说你二叔,你爷爷,能做出那种事情吗?”小 丫头撇撇嘴角,白眼道:“这朱元璋跟县男也太不没出息了,空有国公和县男的名号,结果连个当初咱们沈家扶持的张士诚都对付不了,一个干巴巴的给人家做了女婿,一个让人家打的连扬州都丢了。”沈 醉罕见的收起了慵懒,神情严肃,沉声道:“大丫头,不许对县男无礼。”小 妮子见二叔果然生了气,不敢胡说八道,委屈的哦了一声,随即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那县男到底哪里好了,我听说他之所以聚拢了那么多百姓,靠得就是二叔你的支持和韩家留下的庞大财富。要是他不争气,二叔要不你就自己干。保准儿超过县男。” 沈醉哑然失笑,摇头道:“傻丫头,你太看得起你二叔了,你二叔全身上下也比不过县男的皮毛的。”对 于二叔这种谦逊的性子,小妮子只能怒其不争,赌气的揪小毛驴的耳朵。沈 醉不以为意,略微失神道:“你们这些在家族羽翼庇护下长大的孩子,自然不懂的如今这天下,可不是会做生意就能活下去的。为何如今全天下的海商全都在没落,唯独咱们沈家再次崛起?若是说你二叔我有做买卖的本事,二叔绝对不推辞。但你二叔也就会做做买卖,可是县男才是这天底下,真正的英雄。” 小妮子撅着嘴,迷迷糊糊的说道:“不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沈醉笑道:“你倒是想的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鬼还不是得听阎王爷的。” 沈醉忽然放下手里的酒壶,听着山谷下咚咚的鼓声,笑道:“你这小妮子倒是个有福气的,走二叔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大场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本自同根生 从全国各地长途跋涉到盱眙,道路并不是很通畅。因 为不仅道路崎岖,又要经过不少丘陵湖泊,而且途中还要经过各路诸侯的地盘,遭受到平白的盘剥,甚至还有大规模流寇的袭击,这对商旅来说,不得不算是一个沉重的考验。 本来以朱振的意思,虽然眼下重创了一窝蜂,军山已经在盱眙等地立下威名。但 盱眙四地毕竟匪徒众多,又有各大家族和流寇虎视眈眈,此时建立商路,对于沿途的商旅来说,太过于危险。 可熟悉商人禀性的沈醉却坚持说,“商人逐利,莫说是有刀兵之险,只要利益充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他们也做的。而我们手头上的香烟生意,足够他们搭上性命,也要来这一遭。” 朱振虽然不懂的商人的思维,但是毕竟是后世之人,多少知道一点儿资本家为了什么多少利润,可以不惧怕绞刑和死亡之类的话。 果不其然,只是放出风去,朱振会在军山贩卖香烟,没过多久,便有数不尽的商人云集在军山之下,今日鼓声响起,便意味着山下布置的百姓示意山上的人,商旅规模已经足够大了,超过了他们的负担能力。“ 这是你家的丫头?”朱振站在军山上的了望塔上观察着山下的商旅,不禁对于商人们不记千辛万苦的奔波谋求生意而感到敬佩,扭头望着躲在沈醉身后,有些羞赧的小丫头,好奇问道。 公职人员工作期间禁止饮酒,自己却弄了一身酒气,多少有些顶风作案的意思。见 主家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牵着大丫头的手,大大方方的说道:“来,丫头,还不拜见主家。”大 丫头在姑苏的时候,就听说过朱振大魔王的名头,虽然之前嘴上说,朱振怎么那么不争气的话语。但 是她心里却知道,眼前不远处那位偏偏白衣的少年,却是姑苏数十万流民灾乱,死伤无数的罪魁祸首。所 以当二叔告诉自己眼前那个少年便是盱眙县男的时候,像是一只被惊到了橘猫,小丫头第一反应却躲在叔叔身后。但 是却又忍不住去偷偷打量眼前那个风姿飒爽的年轻人。 在这大丫头心里,像是朱振这般的杀人魔头,怎么也应该是故事中,如同水缸一般粗壮,面目狰狞,跟用来辟邪的钟馗一个相貌的存在。怎 么就生的如此,如此的,英俊。 大丫头脑海里搜罗了半天词汇,最后只能用英俊二字形容眼前的少年。 大丫头躲在二叔后面,越是看不清楚面容,内心便越是好奇。为 什么这个杀人魔王般的存在,不仅相貌英俊,而且声音也是如此和煦,仿佛一缕缕春天春暖花开时候的暖风,将人心暖的酥酥的。小 姑娘在扭捏中,被沈醉推上了前头,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个被称作主家的年轻人,用清脆的声音,乖巧的喊了声,“主家。” 哪里还有往日里沈家大小姐一丁点豪迈的样子。朱 振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着说道:“叫什么主家,叫叔叔。” 对于沈氏一族,朱振虽然并未给予高位,但是却表示了最起码的尊敬。要知道,在盱眙的这些日子,沈醉及其门人,虽然并没有什么赫赫战功,但是却供应粮草和一应军械,帮朱振解决了不少麻烦。没 有官职,但是实际作用却堪比萧何。朱振自然要尊敬。但是恰恰这份尊敬,却给了沈醉别样的感觉。自古至今,商旅何曾得到官宦如此的尊敬? 大多数官员都是将商旅当做抹布,用来既扔。像是朱振这般将要事嘱托给自己,而且经常让自己陪伴左右的,却从来没有过。 沈醉朝着大丫头挤了挤眼睛,示意小丫头莫要失了沈家的风范。 大丫头在沈醉身旁盯着朱振看了半响。 最后出乎朱振和沈醉意料的是,眼前这小妮子并未乖巧的喊朱振一声叔叔,而是仰着头,瞪大眼睛,好奇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在姑苏叱咤风云,刀枪不出,就弄得姑苏人头滚滚的大魔头吗?”沈 醉立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鬼知道这鬼丫头在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还这么直愣愣的说与了朱振听。如 果朱振因为此事而恼了沈家,那沈家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朱 振却并没有立刻发怒,而是将小丫头抱在怀里,“这可不像是沈家长辈教给你的话啊?谁说给你听的。”大 丫头在朱振怀里,也不认生,鬼精灵的在朱振耳边小声说道:“朱振哥哥,我跟你说,我是乔装打扮,偷着从家里跑出来的,沿途有不少商人赶着来军山做生意,他们在酒肆里闲谈的时候,就这么说你呢。” 朱振哈哈大笑,对沈醉说道:“你们沈家倒是出了个鬼精灵,连刺探情报的事情都会做了。只是这哥哥是什么鬼?你叔叔都要叫我一声主家,你叫我哥哥岂不是乱了辈分。”小 家伙嘟着嘴说道:“哥哥那么年轻英俊,我若是喊上一声叔叔,岂不是将哥哥叫老了。我们各论各的好不好?”说 着小姑娘将柔弱无骨的娇躯在朱振身上撒娇的蹭了蹭,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浸满了朱振的口鼻。朱 振不由的心神一荡,心里不由的鄙视了自己一番。朱 振心里清楚,自己因为穿越的缘故,身体缩水的厉害,看起来也就是十多岁的样子,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叫自己叔叔,确实有些夸张。当 下宠溺的勾了勾小丫头的琼鼻笑道:“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沈醉见朱振如此喜爱自己家的小丫头,心里也替她开心。以朱振的能力,将来必然会位极人臣。而小丫头与朱振兄妹相称,将来谁还敢欺负她,保不齐将来沈家的地位,还要靠这小妮子帮衬着呢。至 于自己的兄长,他莫非还敢来军山,跟县男要人不成? 朱振安抚住活泼的小丫头,转身看向弓着腰的沈醉,问询道:“站直了腰说话,你我名为主仆,实为袍泽,何必整那么多虚礼?我的性子你莫非搞不清楚不成?我且问你,这么多的商旅,已然超出了我们供应的能力,沈醉你准备如何做这一次的生意?”闻 言,沈醉总算是站直了身子,表情淡定而清静,上前几步,将山下的商旅尽收眼底,可见形形色色,各地的商旅将马车停滞于山下,有早就等待与此的百姓安置他们,提供茶水和饭菜。 前些时日,尽是朱振手下的文武官员展露头角,不论是上马掌军,还是下马牧民,自己这个商人都比不过他们,让沈醉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多余。而 且大家都知道沈家曾经觊觎过军山的宝藏,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心底却多少有些看不起商旅,这是文人的通病,也是盱眙百姓的通病。 此时此刻,朱振问询起来,沈醉终于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之感,立刻滔滔不绝起来,表情激昂而兴奋道:“启禀县男,咱们的卷烟机虽然先进,生产速度极快,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将这门生意做到全天下人手都能抽上烟,您也知道,咱们的香烟不论是包装还是品质,都比市场上刚刚出现的烟草要强上百倍万倍,所以此刻是这些商人求着我们卖给他们,咱们自然要价高者得,而且永远要让大部分商人买不到香烟。” 虽然对商旅一道算不上精通,好歹也知道些基本的商业逻辑的朱振笑道:“咱们若是不卖这些香烟,自然有他人用劣质商品填充市场,到时候人们抽习惯了,自然会认为咱们的香烟与其他香烟没什么区别。那么买卖还好做吗?毕竟咱们的香烟本身就具备生产上的优势,为何不去利用呢?” “县男博学。”沈醉由衷的赞叹,此言确实发自肺腑,并未吹嘘拍马。沈醉自幼受父亲沈万三的教导,对一般的大海商都不放在眼里,至于官员之类,他更不放在心上,曾经的沈醉以为,论经商,天下无人能比过自己。但 是朱振毕竟来自后世,经常简单的三言两语,自己未必知道其深意,但是却总能给沈醉高屋建瓴之感,让他深感钦佩。 “县男无须担心,”沈醉笑道;“家父已经亲赴吕宋,用不了多久,便能控制所有的烟草原料,从今以后,中原大地这烟草生意,便是县男您真真正正的独营了。” “啊!老爷子亲自去了吕宋?”朱振柔声道:“既然花了那么大的心思,你们沈家就没有想过撇开我,单独经营烟草吗?要知道这烟草能够成瘾,若是能够做到全世界去,怕是子贡也未必能比得过你们啊!”“ 我们沈家曾经富可敌国,却还是一招衰败。我翻遍史书,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最低等的商人才想尽一切办法挣钱,高一等的商人要学吕不韦,将一个国家都掌控在手里,而最高等的商人,应该跟县男一样,将挣来钱的钱用来造福百姓,让国家的利益跟家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样只要国家不灭,家族便不灭,这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沈醉笑道。 “你倒是看得透彻。”徐梁收回视线调侃道。“ 都是跟县男学的些皮毛,当不得透彻二字。”沈醉一脸惭愧。“ 那就让大多数商旅白跑一趟?”朱振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沈 醉很明确的点点头,“对,就要让大多数人白跑一趟,让一小部分人摇身一变,成为巨富,只有这样咱们的香烟才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主家,相信我准儿没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张家儿郎 沈醉自幼在沈万三身边随父亲经商,受父亲言传身教,在经营之道,自然无人能出其右,心里有数不尽的法子去掏空那些商旅的口袋。 在军山之下,盖了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名曰望君楼。望 君楼盖的金碧辉煌,服务顶级,价格昂贵,堪比江南苏杭二州的顶级酒楼,而周边儿则差了许多。来 军山的商旅,宁可花费重金也要在望君楼留下一份名号,希望能给县男留下些许好感,生怕住进那些周围的小旅店,被人笑话。 这么一来,军山虽然还没有卖出去一根香烟,但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却已经进入了军山的仓库。 而消耗的无非是些简单的人力和山上的野味罢了。 之前朱振跟沈醉聊天时,偶尔提起的只发展工业,亦或是发展农业,就像是一个人只有一条胳膊,但是要把服务业发展起来,那就是个见状的成年男子,奔跑的速度那才是真正的无人能及。 沈醉思索良久,这县男所言的服务业,无非就是运输、客栈、酒楼之类的行当。这 样的行当,需要的从事劳动的人口多,而且利润也高。 只要能够吸引足够的人,便能给这庞大的人口源源不断的提供工作岗位,为军山挣取大把的银两。 所以这些来军山采购的商旅,从刚抵达军山脚下,就算是已经进入了沈醉的算计之中。 酒比他处贵三倍,菜比他处贵五倍。 爱买不买,只要放出风去,在酒楼消费的商旅,更有机会得到县男的青睐,这些商人还不趋之若鹜? 只是望君楼的价格不仅昂贵,而且位子还非常难以预定。 让那些本以为军山暂时不开放,他们便住下,吃喝便在酒楼的商旅颇为失望的是,那笑容一脸和气的掌柜,告诉他们,酒楼的位子早在三天前,便被预定完毕了。 您要是想在这里吃饭,只能暂时住去别的酒楼,等酒楼的安排。不过咱们这里接受排号,您可以留下帖子,等有了位子,再联系您。 这酒楼的掌柜,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做酒楼的掌柜之前,也只不过是附近村镇的宿老罢了。 起初还不愿意举家搬往军山,如今做了军山山下的掌柜的,每日里看着那些不断向自己示好的富商,老人家心里舒畅的很。 连带着工作也充满了激情,甚至心里还开始暗暗鄙视那些不肯搬迁的邻村乡亲,认为他们太死板,不懂的变通。而 那些千里迢迢,运道而来的商旅,听到位子已经订完,、不禁有些垂头丧气,有些心有不甘的人又去了周围别家的小酒楼碰碰运气,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了掌柜的建议,在望君楼这里订了餐,毕竟这里是接到县男订单最有希望的地方。 谁愿意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啊?酒 楼的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大门这才打开,已经住店的客人先一步吃上了饭菜,而前两天预定好位子的商旅则三五成群的陆陆续续进来。 虽然银子贵,但是服务也是一流的,对于这些日进斗金的豪商来说,这点儿花销也不算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一楼大厅和二楼的雅座就几乎全坐满了,三楼的包间一般人上不去,倒没人知晓里面的情形,不过以今天的情况来看,估计里面也不会空着。望 君楼的伙计不仅仅是伙计那么简单,他们都经受过毛镶的培训,现在成为独立的情报机构人员,对内称呼布衣郎,而外界此时还不知道这支情报组织。 这些布衣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便知道今天的客人明显比前些日子增多了不少,而且听口音便可以判断,这些人大多数不是江南人士,而是以北方人居多,甚至还有些蒙古人混迹其中。 仔细听其言谈,说的都是些南来北往的行商趣闻,不需要多猜测,便能明确他们的身份。对 于这么多商旅,齐聚望君楼,大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有人越多,大家才越可能过上好日子。“ 来两条红烧鲤鱼,一壶杏花春,再来上两包德胜门。”“ 应天火锅鸡一份,一壶烧酒,德胜门要五包。”外 界的香烟,都是这些商旅花重金淘到的从应天流出去的香烟,抽了几次之后,便越发的想念。 尤其是走南闯北的糙老爷们,难免有心神疲惫,压力巨大的时候,这个时候抽上几根,简直就飘飘欲仙,跟仙人没什么区别。 偏偏这香烟在市场上非常少,抽一根少一根。 如今到了这军山下,能够抽到平价香烟,对于这些豪商来说,多花多少钱都值了。 而且他们也要尝尝,这军山的香烟是否跟应天流出去的香烟是一个味道。… … 如此多的客人下子涌来,让望君楼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一楼大厅里的报菜声是此起彼伏,端菜的小厮如同池塘中的游鱼来往不停,一个个忙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不 过就算如此,却没人有任何的怨言,因为这工作可是千辛万苦从完全竞争者中比出来的,代表着自己公社的门面。 而且根据规定,他们可以拿到消费。 这些豪商可不一般,出手十分大方,不但点菜只点最贵的,连给小厮的赏钱也十分丰厚,所以今天望君楼上上下下的人显得格外麻利。至 于心里是否咒骂这群商人出门被马匹撞死,就不得而知了。 起码在服务中,他们一直面带笑意,给人春天般的温暖。 正在大厅里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这时门口忽然一暗,一队主仆从外面进来,这队人明显是大户人家出身,连家仆的衣着举止都显得极为不凡。 为首的是一个白面短须的翩翩公子,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身材颀长、长相俊美,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得体的青色儒衫。头戴幞头,腰悬一块方形美玉,若是眼尖的人可以发现,玉的做工极为精美,正中间雕刻着一个张字。 “张公子!没想到您也来了!”一看到来人,大厅里有不少人都‘呼’的一声站起来,一脸恭敬的打着招呼道。这 个被称为张公子的年轻人对打招呼的人颔首示意,微笑着用带着慵懒的声音说道:“张某今天来的目地和大家一样,都是为了早日拿到德胜门这批货,想必大家和我一样,都快被自己身后的那帮客户给逼疯了吧?” 张公子带点玩笑意味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在场所有商人的共鸣,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都对张公子好感大增。他们这些人都是往来各地的行商,今天之所以都聚在这里,那是因为今天刚好是德胜门提货的日子。现 在德胜门的大名随着喜爱抽烟之人的传播,不但在江南变得人人皆知,而且就连北方草原甚至是遥远的西北,也有不少人听闻其名,如此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这些行商们当然不会错过,他们早就和身后各地的大客户谈好了价钱收了订金,然后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商会下了订单,可是一直等了快一个月了,却还是不能提货,身后那些客户是不停的催,甚至还有些客户威胁,要是香烟再不运到就要他们双倍赔偿,今天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刚进来的张公子与熟识的人打过招呼之后,这才告罪一声,径直上了二楼雅座。“ 这位朋友,看这位张公子似乎出身不凡,怎么会和咱们这些商人混在一起?”商人堆里竟然出现这么一个如世家公子般的人物,倒是引起不少人的好奇,一个身材干瘦的商人向身边的人打听道,想看看这位张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嘿嘿,兄弟你是常年走江南这边儿的吧?”被问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黝黑的脸膛上满是风霜之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在外打拼的行商。“ 咦,兄弟你怎么知道?”瘦商人奇道,他虽然常年走南方的商道,但本身却是大都人士,大都话说的也十分标准,这个大汉怎么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底细?“ 哈哈~,这还不简单,要是兄弟你是走北边的商人,怎么会不认识大都张公子?”中年大汉大笑着说道,那些和他一样都是走北边的商人听到他的话,脸上也都带着一种崇敬之色,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精,很少能看到他们如此真心敬佩一个人。“ 大都张公子?难不成之前给脱脱,指点财政,出谋划策的张家?”有人立刻惊呼道。在元朝初期,管理朝中财物的,基本上都是色目人,汉人基本上很难参与国家经济政策制定中来。但是随着元王朝逐渐崩溃,到如今的江南糜烂,大都不得不寻找汉人帮忙打理财政,缓解矛盾。 “不错,张公子就是出自大都张家,而且还是长房子弟,听说他小时候聪慧非常,三岁识文七岁就会作诗。就是元人小气,不经常开科举,不然张公子一定能拿个进士。本来以张家的威望,他将来进入仕途一定顺风顺水,谁曾想到,这张公子竟然抛弃尊贵的世家身份,为家族打理起商业之事?”中年汉子先是得意,毕竟他一个身份低贱的商人,能认识一个大都来的张氏长房子弟,说出去实在是很有面子。不 过到最后时语气却又转为疑惑。要知道大都张家族人虽然遍布天下,但家中族人一向是只为朝廷出谋划策,打理的是整个帝国的财政,按说出身如此尊贵之人,绝不可能做这些买东卖西的下贱事?“ 刘老弟所言不错,不过也多亏了张公子管事,从上任后一改往日张家坐地盘剥的霸道,不但将抽成从原来的三成变为一成,而且还出面将小商队集结成大商队一起行动,要知道北方草原虽然是咱们是朝廷的地盘,可却一点儿也不太平,要是人少力弱,遇上那些穷疯了的小部族,绝对会连人带货一起吞了,只有人多势众的大商队才没有敢打主意!”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者缓缓说道,这老者鹰鼻深目,瞳孔发蓝,显然是一个西域商人,不过汉化却说的字正腔圆,比一般的汉人还要标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识 大都不仅仅是元朝的大都,同时因为它连接大运河,此时也是南方通往草原的重要交通枢纽。因为元朝是草原民族统治中原,所以他并未禁止中原与草原的贸易。这 也变相的促进的南北贸易的繁荣,导致无数行商巨擘的出现。 这也进一步促进了大都成为大元乃至世界最为繁华的城市。 马可波罗在他的书中记载,凡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都能在这座城市找到,特别是印度商品,如宝石、珍珠、药材和香料。可 见当初那些走南闯北的大商人的能力之强。 自从元朝的经济逐渐崩溃,财政赤字日益严重,元人就已经意识到他们之前使用的财政政策,太过于贪婪不具备可持续性。所 以耶律楚材的治国之策逐渐被提起,而色目人退出掌管大都的经济舞台。不过这个时候,再想找耶律楚材这样的大能显然是不现实,于是本身便在大都经营多年的张家就趁势而起,名义上辅佐脱脱,可暗地里却不断壮大本家族的实力。现 在的大都名义上还是蒙古人的那些贵族老爷长官,但是实际上,大都很多利润丰厚的商业项目,已经被张家暗中把持。 无数的商品汇聚在大都,都会被张家抽佣,而张家则会暗中出面,寻找最佳的买家。 元朝的上层不是没有人发现张家的问题。不 过元人的锦衣玉食虽然被汉人掌管了,但是实在是他们忙于内斗,双方你来我往杀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去管理这种事情。甚 至他们也发现了一个非常沉重的事实,那就是比起色目人的贪婪,汉人虽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们会照顾主人的感受。会 在丰富了他们的餐桌的同时,不至于让主人过上饥饿的日子。久 而久之,大都的贵人们就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让 他们抛弃张家,重新过之前的日子,他们根本做不到了。“ 说的没错,上次我的货物去北方草原贸易,途径半路,被一个小部落抢劫了,幸好张公子的商队经过,当天晚上就找到了那个部落的首领,将东西要了回来,不然我就惨了。我本来想着好好报答一下张公子,可张公子说我们都是汉人,不必如此。”有 一个北方的商人一脸感激的说到。 这张公子在南方虽然声名不显,但是在北方却着实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听见几个人念叨着张公子的恩惠,其他受过恩惠的北方商人,也忍不住念叨起张公子的好。 正在望君楼大厅里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望君楼的大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偏偏美少年。少 年身子挺拔,唇红齿白,剑眉星目,长相十分的英俊。年 纪虽然不大,但是却给人非常沉稳的感觉。 身上的衣着也看不出如何昂贵,但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商旅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紧随年轻人其后的,是两个容貌惊为天人的美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和天上仙宫的秀雅脱俗,仿佛这时间根本就不该有她们这样的人物。 最后面的则是十余人身强力壮的护卫,腰间悬着绣春刀,一双冷漠的眸子泛着无边的杀气。 看样子,不论是谁,只要威胁到少年的安全,他们便会立刻进行决死反击。 少年的一举一动着实眨眼,刚刚进入大厅,适才还在高谈阔论的商旅立刻闭上了嘴巴,大家都是聪明人,如何看不出少年的身份不俗。 一般的世家子,也雇不起这般杀气伶俐的护卫。 再看看那两个绝世美人,不是在世间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世家,如何能占有她们?所 以自信心爆棚的商人们,立刻放下了他们的高谈阔论,他们虽然有钱,但是他们也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一文不值。 若是得罪了这些大世家的公子,很有可能被无休止的报复。 大家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过他们心里也暗暗的奇怪。刚 才那位来自大都的公子,已经是风度翩翩到让人绝望。都说三代才能养出贵族,就刚才那张公子的气势,别说是三代,便是五代也未必能养的出。 可是眼前这位公子呢?不 论是气势风度,还是举止,都优雅中带着无边的高贵和霸气,仿佛天生的诸侯。盱眙这种小地方,虽然出了香烟这种稀缺货,可没听说过唷哪家大人物啊。、 “哎呦,县。”掌柜的话到了嘴边,却被朱振的眼神制止。 立刻改口道:“原来是朱公子到了,您楼上请。咱们这里有专门为您准备的雅座。” 一种商旅看着朱振被各种优待,但是却从头至尾没有人敢说一句凭什么,看见少年进来,周围的伙计恨不得直接放弃他们的客户,全都恭维在年轻人身边。 “老陈,你也是做生意的,不必为了我如此。”少年对之前耿直的跟自己犟嘴的宿老笑了笑,这老头倒是记性不错,每次见到自己,都格外的恭敬。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他只要安心为公社做贡献,朱振如何会处罚他们。“ 公子此言可真折煞老小儿了。老小儿是真心的感激公子啊,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如何有我们的今天。”掌柜的笑容不变,口中却透着无比的真诚。 少年自然是朱振无疑,望君楼的每个人几乎都认识他,不过朱振不喜欢大家动不动叫他县男,第一,在这乱世之中,大家动不动就自立为王,一个男爵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第二,让人家轻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给朱振带来不小的麻烦。 所以朱振要求望君楼上下叫自己朱公子。今 日按照道理来讲,是香烟大规模外售的日子,他当然要来看看,这关乎军山上下数万百姓的生活是否稳定的问题。至 于具体操作,朱振却未必非得干涉。在具体的经济操作上,朱振自认为自己未必有沈醉厉害。“ 好了,老陈,千里迢迢赶来的商旅那么多,你不照顾他们,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作甚?莫非我不认识路不成?”朱振摆脱了掌柜的热情,急匆匆的上了二楼。 二楼与一楼的布置格局并不相同,因为花费更高,所以这里的布置更加的富丽堂皇一些,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单独的雅座,周围用屏风这当,在二楼的角落里,还有一批端木雨荷专门训练出来的琴师。这 些琴师都是听力极好之人,他们一方面弹奏乐器,给别人带来欢乐,一方面则暗中监视往来商旅,给布衣郎提供情报。 朱振本身就不是什么讲究排场的人,懒得去独自占领一个包间,将有限的资源留着创造财富,比自己浪费抢夺了。所 以就吩咐老陈给自己留一个靠近窗户的雅座,直接坐在那里能够看清楚来往的商旅情况。 端木雨荷和张灵凤服侍着朱振坐下,伙计们赶紧端来已经准备好的酒菜,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比朱振早来不知道多久的商人们还饿着肚子,朱振这边儿已经开始享受了。不 过不论是朱振表现出来的气度,还是温文尔雅的姿态,都让人不敢轻易来找茬。朱 振也乐得清静,端着酒杯,安静的望着窗外,不一会儿功夫,不少商旅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正在朱振看着外面的商旅,暗暗得意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织布机的生意还没有做起来,这香烟生意竟然阴差阳错的大火特火起来,想想未来的收益,朱振就感觉到一阵兴奋。忽 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和煦而充斥着此行的声音,“这位兄台,看你气度不凡,器宇轩昂,在下大都张绣,不知道可否与兄弟拼个桌,一起把酒言欢,指点江山呢?” 朱振诧异,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见自己正对面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已经站起身来,年轻人穿着一件熨帖的儒衫,一身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形如美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只见一面,就不由的心生好感。正 是那位比朱振先到一步,却被朱振抢了风头的张公子。“ 兄台既然有如此雅兴,小弟自然求之不得。”朱振见对方第一次见面就自报家门,而且是大都红得发紫的张家,心中不由的一动。 他明白,在元朝这个畸形的王朝丽,所谓的世家大族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大,韩家世代衰弱,依然可以攒下如此大的家业,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张家呢?见 朱振并未将自己拒之千里,这位先前被朱振抢了风头的张公子并未跟疯狗一样发火,反而有些沾沾自喜,指挥下人将自己的饭菜一一搬到朱振的桌子上。汉 人子弟见面,自然少不了礼数。 与朱振初见的张绣一连干了三碗酒,倒扣碗底,笑着说道:“适才唐突,在下连饮三碗,还望兄台莫怪。” 在朱振眼里,这张绣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元宝,自然不会得罪他。开 口笑道:“在下虽然初见张公子,却感觉张公子丰润如明玉,气质高雅,凡人根本不敢直视。在下能与兄长同桌耳食,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小子眼拙,尚未识出公子名讳。” 往日里在大都横着走的张绣,这一次竟然鲜有的客气说道:“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兄弟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张张哥便可。倒是恕在下眼拙,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哦,在下姓朱,道上的朋友都称呼一声朱公子,张公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朱郎便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兄弟,大忽悠了解一下 有关张绣的情报,其实老早就到达朱振的案头,朱振对于眼前的年轻人自然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当 下笑道:“不知道张兄可是名扬大都的张家子弟?而能代表张家经商,自然是非张绣公子莫属了。”张 绣没想到,朱振蜗居军山这等小地方竟然也听说过自己的家族,当下有些诧异,眼神不自觉的多打量了朱振两眼。打 量这下,就发现朱振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成熟稳重许多,不像是一般骤然身居高位的世家子弟那般狂傲轻浮。 由小及大,看来应天的朱元璋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再看向朱振就多了几分重视和尊敬,声音略微有些平缓道:“正是大都的张家,没想到为兄这区区贱名,竟然能入了兄台的耳朵,真的是让为兄倍感三生之幸。”朱 振见眼前这少年成名的张绣竟然不见丝毫狂傲之色,内心不自觉的也重视了几分,当下斟满一杯杏花村,笑道:“不知道张兄此时到盱眙,可是名义上做商贾之事,实地上提北元探查军情,以替大都谋划平叛,来夺弟弟的饭食?” 一提到替大都平叛,张绣的面色忽然一紧,连连摇头道:“贤弟说的什么话?为兄虽然是张家子弟,但是一不为官,二不为将的,为何要寻贤弟的麻烦?说来惭愧,为兄以天地父母起誓,为兄确实是为了商贾之事,来寻贤弟的。” 见张绣发誓,朱振暗暗笑了笑。自己只不过是微微试探,并不会深究。因为情报里确实提及,这张绣是个地道的商人。 不过对于眼前这张绣提起商贾之事,面带惭愧自嘲之意,朱振倒是挺理解他的。像是张家这般开始渗透大都经济的家族,虽然大捞特捞,但是却是通过权柄操控,而不是真的支持家族子弟去行商。毕 竟读书人家族,在心里或多或少对行商这种事情还是鄙视的。“ 贤兄此言差矣,商贾之事有何惭愧?虽然读书人千般诋毁商人,可是这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可曾少了商人?若是没有商人互通有无,别说是精美的丝绸和瓷器,便是大家吃饭都成了问题。”朱振说着,伸手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的翻入口中,优雅的咀嚼起来。 朱振本身就需要商人帮忙他活跃经济,他自然不会歧视商人。况 且朱振来自后世,知道商人的地位和重要性。张 绣本以为像是朱振这般的豪门公子,应该是很是鄙视商旅的,结果见对方神色平静,颇有几分打抱不平的味道,不由的面带几分敬佩之色道:“贤弟高见,没想到贤弟年纪轻轻,对于商道一途,竟然了解的如此详彻,为兄在你这般年纪,还只知道在胭脂胡同寻花问柳呢。到如今好不容易准备做一番事业,却总是自矜,不肯放下身段,今日听贤弟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顿生惭愧之心。贤弟在上,还请受为兄一拜。”朱 振也没有想到,他们大都来的人,那么痛快,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只能连忙搀扶起张绣,口中尽是谦虚之语,“张兄,快快请起,小子何德何等受的贤兄如此大礼。”张 绣却正色道:“贤弟有所不知,为兄也算是在大都见过大世面的人,时下英杰,不论出身,多是夸夸其谈之辈,此风于江北更甚。而为兄自来你们江南,却发现江南之地,虽然战乱频频,但是却豪杰辈出,至如今遇到贤弟,更有鹤立鸡群之感。为兄于大都学过几分相面之术,为兄观之,贤弟面带紫气,将来非成为王侯将相不可。” 这般夸奖朱振之前倒是没听说过,因为朱元璋手下全都是英才,朱振虽然优秀,但是短时间内并不会表现的太过于夸张。 可是张绣却不一样,如今元廷能够拿出来的人才太少了。 相比之下,自然显得朱振鹤立鸡群。当 下朱振摇头笑了笑,“小弟可当不得什么人物,无非就是这军山之上的一个普通少年罢了。今日军山之下商旅渐多,奉家中长辈之命下山巡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张兄,既然张兄常年做南北商旅生意,相对对草原的风物了然于胸,不知道兄长可否为小弟说上一番,让在下开开眼界。也好让小弟向军山的朋友们吹嘘一番。” 商人是一群带着面具的魔鬼,张绣夸家朱振并不是安了什么好心,见朱振不为所动,表情淡然,张绣眼中闪过了一丝尴尬,他能明显感觉出朱振看透了自己,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既然贤弟想要听我大元的草原风物,那么为兄便为兄弟讲解一番。” 说道这里,张绣停顿一下,见朱振一脸认真,不像是故意戏耍自己,便接着说道:“为兄自幼生活在大都,你也知道大元起自草原,自然与草原接触频繁,京师的商旅常常与草原贸易,成年后为兄也亲自去过几次草原。怎么说呢,如今的草原与祖辈传言的七八十年前的草原大为不一样了,他们过惯了奢华的日子,早就不复当年的血勇。而随着这些年的天灾不断,他们自己本身也开始不停的内斗,甚至流血。为何大元战乱频频,而朝廷却没有足够力量评判,一是大元曾经在南方大规模的开辟了马场,导致南方有很多战马,在军队作战上本身不具备太大的优势,第二,因为北方的草原本身战乱频繁,没有能力支援大都了。” 虽然张绣并不是个纯粹的文人,但是毕竟接受过张家的贵族教育,讲解起北方草原的事情,可以说是详细而精彩,不但朱振听得津津有味,就连他身旁的端木雨荷和张灵凤都被其中故事吸引,一时间都把自己的夫君忘在了一边儿。 朱振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问题岔开话题,但是没想到这张绣竟然见识不俗,甩开那些仗着家族势力做出一番事业的豪门公子不知道几条街。不 但对北元掌控下的草原了如指掌,甚至还可以不时的发表下自己的看法和意见,观点十分的独特,甚至让朱振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前 世只知道北元掌控中原大地不足百年,但是却不知道为何不足百年。如今听了张绣的介绍,他自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原来北元那么快灭亡,是因为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连根子都烂了。 不过朱振身为穿越者,自然有一股不服输的念头,见到张灵凤和端木雨荷频频点头,朱振不自觉的总是会插上几嘴。但 是只是插上几嘴,还不能满足朱振的谈话的。元 朝的事情他说不过张绣,但是在后世,朱振可是看了不少清宫剧的,对于满清如何处理中原和草原的关系,朱振自然了解一些,说起来一点儿都不显得是门外汉,甚至让张绣有一种隐隐约约,如果大元早点儿按照朱振所言去做,那么草原现在起码可以派出不少精兵,解决南方的叛乱。 而待朱振从草原讲解到海外,什么南洋,什么马六甲,什么欧罗巴诸国,然后又是波斯,又是罗马帝国,朱振大讲特讲,仿佛全天下寰宇,尽在朱振脑海里一般。然 后朱振又讲解了自己现在销售的烟草就来自海外,至于具体是哪块大陆朱振自然是不会说的,此外还说了什么玉米、红薯之类的经济作物,丰富无比的金矿和银矿,神秘的玛雅闻名,惹得张绣又是震惊,又是崇拜。 张绣虽然自认为走南闯北见识不凡,而且又读过不少书,自认为比一般人要强上不少,但是遇上了已经习惯了每日给叶兑、韩徵等人洗脑,又要每天开bu洗脑百姓的朱振来说,还是要差劲不少。其 实张绣遇见朱振算他倒霉,就算是遇见个普通的现代人他都未必能说得过,更何况前世天天被政委洗脑,然后又被组织派到全世界到处去执行任务的朱振呢。 端木雨荷和张灵凤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家的男人,虽然文采经常需要靠骗人,但是见识确实不凡,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万里之外的海外趣闻。 而且这有已经被证实可以发大财的烟草。 他所言的红薯和玉米要是也能引入中原,那朱振可堪比圣贤了啊。现 在两个女人看向朱振的表情,越发的爱慕,心里无比坚定,她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自从做了盱眙县男,经常需要跟官员和百姓解决自己的思想,导致朱振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当年政委的技能,一张嘴便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嘴巴就像是安装了马达一般,精神十足根本就停不下来。 张绣刚一开始,还能掺合两句,可是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彻彻底底的成为一名听众,对外面波澜壮阔的世界越发的好奇。 最后张绣直接被朱振说的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人脑子里面长满了草。 甚至当朱振离去的时候,张绣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他认为自己这样做太小气了,他应该立刻说服家族,组成商队,他要证明地球是圆的,他要去征服那些无知的土著,为家族带来数不尽的黄金和奴隶。沿 着山路,慢悠悠的回了军山。宛 娘给搬来一张椅子,朱振倚在椅子上,惬意的喝着茶水,虽然聊天的时候,看着大家迷茫的表情很爽,可是嗓子就很难受了呀。不 过想起张绣那一脸懵逼,以及对于海洋的无限渴望,朱振还是忍不住想要笑。张 灵凤在一旁给朱振揉着肩膀,而端木雨荷则可人的为朱振弹奏一曲。“ 相公,你果然厉害,竟然知道天南海北的那么多事情。”张灵凤眼冒金星,一脸欣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他 本来就深爱着朱振,如今见朱振有那么大的本事,比看见朱振打打杀杀更加崇拜朱振了。 “是啊,官人真的好博学,可惜奴家虽然博览群书,还是有很多听不懂的。”端木雨荷也伺机撒撒娇,摆明一下自己家中第二夫人的地位。“ 你们这才见识到了一丝皮毛,你们家老爷我知道的,可不仅仅这么一点儿,一个烟草就让我们在江南立足,等到地瓜和玉米引入江南,等到我们开发出杂交水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到底有多厉害了。”朱振也心情大好,看着那么多豪商准备排着队给自己送银子,又成功忽悠啥了大都的豪门公子,朱振成就感满满。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家有女初长成 闻言,张灵凤颇为自豪的说道:“嘻嘻,想起那个张公子呆若木鸡的模样,奴家就想笑,好歹也是大都张家的子弟,竟然被人说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连老爷跟他告辞都没听见。” 两个女子在朱振面前虽然不会明显的争风吃醋,但是看见端木雨荷与朱振亲密的模样,心里总是有些吃味,忍不住将日渐丰润的身躯贴进朱振的后背,笑着说道。 朱振感觉后背张灵凤越发隆起的身躯,嘴角微微泛起,心里却是痒痒的,不过也仅限于此,他可不想做什么白日被人笑话的事情。 端木雨荷往日里自然是大气的很,不过这种闺房之间姐妹的小心机,小争斗倒也其乐无穷,她挽着朱振的手臂说道:“其实,这个张公子还是有些才学的,现在老爷正是积攒羽翼的时候,需要有些本事的人手,何不将张公子招致麾下,也算是我们扎入北方的一根钉子。” 朱振闻言,确实淡淡的点头笑笑,抚摸着端木雨荷的手说道:“枉你执掌泗州等地的检校,却看不出这张公子的动机么?今日之事,绝非巧遇。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专门在此地等我们的。”“ 这如何可能?”张灵凤与端木雨荷同时惊讶,“老爷今日去望君楼,除了咱们这些体己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张公子怎么会事先知道我们会去?”“ 嘿嘿,此事并不难猜,我已经猜出了大概,虽然不知道这张公子心底打的算盘,但是无事献殷勤,绝非好事。以后再见到他,咱们可要小心了,莫要看他和和气气,但是却不能忘记了,他是大都张家的身份。”朱 振说话时候,神情逐渐模糊,似乎在回答二女的询问,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可是,老爷如何得知他是在故意等我们?”张灵凤好奇问道。 朱振确实淡然一笑,神情有些得意道:“猜的。”“ 猜的?”二女的越发惊讶,他们本来以为朱振会指出对方那里露出了马脚,却没有想到朱振竟然是猜的。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朱振出身特种兵队伍,对于观察人本身就有一定的优势。“ 这种事情,只需要一个优势就足够了,而且我已经布置了安排,相信背后安排这次见面的人,咱们很快就能见到了。”朱振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奇怪,似乎很是得意,却又有些无奈。 军山脚下,正在商旅见觥筹交错的沈醉忽然得到了一封密信,沈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密信,当看到里面的字迹的时候,表情忽然生了莫名的变化,旋即又恢复了常色。泗 州府。一座豪华的府邸内,一处精致的侧厅里,一个三十余岁丰腴的妇人正在一脸喜色的挑选着珠玉。桌 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美首饰,旁边儿还整齐的摆放着不少箱子,盖子已经打开,里面不是金银,便是大都最为时髦的绫罗绸缎。 这些东西算下来,最少也值得数万两银子。“ 夫人,这大都来的表少爷真的够大方,一出手便是数万两的大礼,看来张家在大都真的是发大财了,听说老爷那里他也送去了一份大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没收。”贵妇身边的贴身侍女一脸兴奋的说着,夫人收了如此大礼,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肯定也能跟着领到不少赏钱,阖府上下都对这位表少爷感恩戴德。只 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对这位表少爷态度却非常的冷漠。“ 那是自然,我娘家可是出自大都的张氏,今日来的那位表少爷,小时候我还抱过,他来看望我这姑姑,送我点儿银两那还不是应该的。”这位夫人看着也是一脸喜色。不 但是因为收到了如此大礼,还因为娘家人送来如此大礼,让她在家里地位越发的稳固。要知道相比自己的夫君王家,张家绝对是一个值得仰望的存在。“ 对了,玉落派人去叫了吗,怎么现在还不来”大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对身边的侍女问道。 “已经派人去叫了,估计小姐又在写书,所以耽搁了。”侍女开口说道。“ 哎,玉落这丫头千般都好,就是性子太安静了一些,你说他一个大家闺秀,却整天写一些情情爱爱的话本,老爷还偏偏不让人管教,让外人如何看待咱们家。”大夫人忽然长叹一口气,不无酸溜溜的说道。“ 夫人瞧您说的,咱们家小姐要不是写出那么些扬名的话本,这江南江北谁又知道咱们王家。又何来那么多名门子弟排着队想要做咱们王家的女婿呢?” 这位大夫人就是泗州王家长房前续弦的妻子,出身大都张氏,原妻子柳氏留有一女玉落,为这位夫人抚养长大。这 位大夫人因为出身名门,倒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对这位命途多舛的姑娘,倒也颇为照顾,王家家主因为此事,对于后宅的事情也颇为放心,将后宅的事情全权交给夫人打理。如 今张士诚的势力退出泗州,泗州的各大家族水涨船高,除却已经没落的韩家,各大家族的实力都在迅速膨胀。 而陈遇春之子陈海平也在谋划做一番大事情,王家该何去何从,也该早作打算。 不然此时的风光无两,明日必是明日黄花。 正在张夫人心里琢磨着事情的时候,只见外面珠帘一挑,外面走进来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前一后走进来。“ 呀娘亲,是谁送来这么多礼物”前面那个圆脸少女刚一进来,立刻就发现了张夫人身边的各种礼物,欢呼一声就冲了上来,扑到桌子上挑挑拣拣的找心仪的首饰,她当然就是张夫人的亲生女儿王玉晴了。 后面的少女容貌姣好,性格温润恬静,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礼物,脸色平静的朝着张夫人施了一礼,说道:“玉落拜见母亲。” 这少女正是待嫁阁中的王玉落。 “玉落快快请起。”张夫人没有有理会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十分亲热的上前将王玉落拉起来,“我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母女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用不着每次见到我都要行礼,你看你玉晴妹妹,她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张夫人笑眯眯的拉着王玉落坐下说道。“ 母亲教训的是,玉落以后会注意的。”王玉落虽然嘴上答应,但说话举止依然礼节十足。 “唉,你这丫头~”张夫人也拿王玉落没有办法,只好指着桌子上的首饰说道,“玉落,今天我娘家的侄子送来了不少礼物,这些首饰做工倒也精美,你挑几样带回去吧!” “谢谢娘亲!”母亲送女儿东西,王玉落也不好推辞,不过她却没有像姐姐玉晴那样,扑在桌子上挑挑拣拣,只是随手拿了个和田玉的镯子,然后说道:“玉落挑好了。” “你这丫头……”张夫人也有些生气,不过又想到王玉落淡漠的性子,心中的气也消了,叹了口气又道,“唉~,以你的性情,我也早知道你会这样!”张 夫人说完伸手拿过一个盒子,挑了十几样最精美的首饰,其中有些还是从女儿玉晴手里抢过来的,引得王玉晴不满的大声叫嚷。 张夫人将盒子塞到王玉落的手里说道:“玉落,咱们既然有缘做了母女,我就是真心的把你当亲生女儿看,从小到大,我自问可从来没有偏心过谁。” 王玉落刚想推辞,不过张夫人又抢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首饰之类的东西,不过做为王家的女儿,出门总不能没个趁身份的物件,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这……”王玉落迟疑了一下,做为王家的女儿,的确不能丢了家人的脸面,王玉落自己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父母家人的感受,想到这里王玉落盈盈一拜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是女儿任性了,这些东西玉落就收下了。” “对嘛,这才是识大体,知礼仪的王家女儿!”看王玉落收下,张夫人大笑着说道,接着又帮王玉落挑了几匹颜色素雅的绸缎,让她回去多做几件新衣服,王玉落也一一收下。然后张夫人又拉着王玉落说了会心里话,这才放她回去。 等王玉落离开之后,王玉晴看着表哥送来的礼物精美之物被挑去大半,甚至连自己看中的首饰也让王玉落拿走,心中不禁有些不满,拉着张夫人的手撒娇道:“母亲,那些好首饰您都让玉落拿走了,到底谁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还说你从未偏袒过谁,我看你明明偏心姐姐。” “去去去~,你这丫头知道什么,玉落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你表哥有意撮合他跟盱眙县男,江南行省枢密副使朱振成婚,到时候这丫头的前途可就无量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娘亲,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张 夫人亲昵的打了女儿的脑袋一下,接着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的说道“你要是能跟你姐姐一样有才华,娘亲也不愁你能嫁个好人家。” “娘,我哪有玉落的才气,要不您给我雇几个落魄书生,帮我写点儿矫情的话本,让女儿也火一把?”王玉晴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嬉笑道。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胡说八道,”张夫人面色一正,教训道,“咱们王家行得正,坐得端,那种下作的事情如何做的出来?就算是你出了名,将来嫁了出去,名不副实,不照样被夫君嫌弃?”“ 可表哥远在大都,为什么要撮合姐姐跟朱振一个外来户的婚事?为了壮大咱们王家吗?”“ 哼,你以为你那个表哥就那么好心,”张夫人脸色一脸,有些阴沉的说道。县 男府偏厅内,朱振面色阴沉的紧绷着脸。身着青色长袍的沈醉垂首立在下面,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朱 振来回走动几趟,忽然长吸了口气,双眼紧盯着沈醉,缓缓的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去望君楼的事除了身边的人外,就只有沈醉知道,而能在望君楼安排一场不着痕迹的‘巧遇’,也只有他这个望君楼的主人才行。 朱振的问出的三个字好像重若万钧,将沈醉的腰压的更弯了,过了好一会才听他回答道:“朱家,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至于原因,小人只有一句话想说。” 说到这里时,沈醉忽然抬起了头,一脸痛苦的上前一步沉声道:“远交近攻,纵横捭阖!” 第一百四十七章 草庐藏娇天下知 十月天渐凉,地上洒银霜。遥知不是雪,草庐披裘装。一 个十几岁的少女,手里很是随意的提着一把金银珠玉,朝不远处的草庐走来。少 女面白如玉,粉嫩欲滴,眉若青黛,唇红齿白,再配上她那不悲不喜的神情,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她 就是王家家主王寿春的长女,王玉落。 对于中年丧妻的王寿春来说,女儿王玉落几乎寄托了他对爱妻的思念,虽然颇有家族生意上往来的压力,而不得不续弦娶了大都张家的女儿,但是对于自己的长女王玉落,王寿春却从未少一分关心。 外界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名 门望族虽然会教家中女子读书识字,但是却多以女德女戒为蓝本,讲究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并不会教授其他多余的经典,而其他日常教习,自然也已女红为主。 而王玉落却不似普通人家的大小姐。自 幼便对谢道韫、李清照等女中文豪推崇备至,自己年少时便展现出无双的诗才,连先生也称赞她为女诸生。只 是待王玉落逐渐成长,名震泗州的宿儒老先生们却一一断绝与王玉落的关系。原 因则是王玉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沉迷于话本之道。于 泗州本地的名望,直追元曲名宿关汉卿,其托古而作《钗头凤》成为时下酒楼和茶肆最受欢迎的话本,便是连青楼的歌妓,也能真挚的唱上两句,以自己凄惨的身世,借以来哄骗刚入行的雏哥口袋里的银钱。是 以王玉落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名扬江淮。兼有好事之人,传王玉落不仅才华横溢,其美貌更甚于才艺,致使王玉落在江淮有财色双绝之名,民间起了个雅号,叫玉落仙子。 各豪恩公子们,往日里根本就没见过王玉落,但偏偏却经常因为王玉落而大打出手,口中皆言,玉落必为吾妻,争相希望将王玉落娶入家中。此 事在许多人看来或许是好事,但是在讲究门风,做派传统的王氏一族看来,却是辱没门风的莫大耻辱,族中长辈不知道因为此时与族长吵了多少次。但 是过程往往轰轰烈烈,结果却总能不了了之,甚至有传言,有族中祖老愤怒之下砸了王寿春最心爱的雨过天青色的宋代汝窑产的瓷壶,疼的王寿春接连三日滴水未进,而王玉落往日里的行径依然未被阻止,可见其父亲对其宠爱程度。为 了写作,王玉落在王氏豪宅之中,建了一处草庐,草庐周围遍布各种花卉青草,河渠之畔,还有不少杨柳依依,垂髫万丝,颇有几分仙境的意味。这 王家豪宅上上下下奴仆无数,偏偏这草庐地界,除了王家族长等极个别的王家人物可以涉足,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就连王夫人,想要见玉落也是派人通传,也从未直接闯入过。而 名扬江淮的名篇的原稿则大多数于草庐之中悬挂着。哪家公子或者小姐若是被邀请至此喝茶品茗,第二天必然会遭到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的同时,自身也能得意声名大噪。故 世人皆以能做客泗州草庐为荣。王 玉落自母亲那里领了赏赐回来,也不甚在意,将那些名贵的玉器随手扔至一边儿,早有侍女在凉亭里点燃了小炉,滚烫的茶水已经烫好了第一道茶,侍女春梅行云流水般换去第一道茶水,将第二道茶放入茶碗,放在石桌之上。另 外有一丹凤眼的瘦削一些的侍女,已经在古砚之上研好了墨水,白纸铺放凭证,上面压上镇纸,见小姐过来连忙递过毛笔,小侍女笑靥嫣然道:“小姐,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快落笔吧。”王 玉落虽未王氏长女,地位尊崇,却并不高高在上,反而面待感激之色道:“谢谢你夏竹。”被 唤作夏竹的女子微微一笑,搬来木凳搀着王玉落的肩膀笑道:“小姐,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奴婢伺候主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您要是真的心疼夏竹,等你稿子写出来了,先让奴婢拜读一遍就是了。” 那边儿刚忙碌完体力活,擦了擦额头香汗,身材略显丰韵一些的女子,掐着腰佯怒道:“好你个夏竹,我说今日非要挑选这细碎的活干,原来想要贿赂小姐,往日里怎么没看出你有这等心机,”说着,看向王玉落换了一副讨好的神色,“小姐我这碧螺春最是提神醒脑,你莫要便宜了夏竹这小蹄子,先让奴婢看吗!” 夏竹在一旁嘲笑道:“你一个烧火劈柴的粗坯丫头,如何能读的懂小姐笔下的人间挚爱。”被 好姐妹嘲讽,春梅也不恼火,掐着腰笑道:“你懂什么,小姐写的话本,就像是三月间的春泉,读书人拿一瓢,若正宗的美酒,沁入脾胃。而我这般的村姑拿一瓢,也可以煮成大米粥,三碗两碗下肚,当饭吃都成。倒是你的夏竹,人如其名,瘦跟翠竹山的青竹似得,能饮的几杯小姐的佳酿。” “哼,你个混不吝,小姐的话本怎么能当大米粥,你好粗俗。” “哼,你懂什么,这叫雅俗共赏。” 王玉落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样子,摆摆手道:“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还让不让人写作啦?”春 梅和夏竹两位婢女这才稍稍停歇,出了凉亭站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边儿,你给我一个眼神,我给你一个嘴角斗来斗去,不可开交。王 玉落嘴角微微勾起,这平日里姐妹间斗嘴吵闹,他从未愠怒过一次,她感觉这样嘈杂的环境,才算是真正的生活。引 入一口清茶,脑海里不自觉的衔接之前的故事,本来千言万语已经到了嘴边儿,可是当她再次拿起毛笔,却不由的大吃一惊。因 为手中毛笔,江淮之地甚为少见。甚至她这般文坛人物,也多年未见。 此笔,名为齐笔,特点是丰颖尖锐、丰硕圆满、修削整齐、软硬适度、健劲有力,美观耐用,具有尖、齐、圆、健之四德。如 今天下大乱,南北货物沟通不畅,能够有本事,有心思将齐笔运送到江淮的,也只有自己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哥张公子有这本事了。 只是想起表哥的目的,王玉落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自己笔下的人物,或是豪门巨贾,将门官身,或是寒门农夫,落魄士子,不论如何都经过一番千辛万苦,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 这说明自己虽然藏身于王家的豪宅之中,在心底却是渴望着爱情的。 她认为没有爱情的身体,就是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而且据说那个男人已经有了两个妻妾了。 自己如何能够与两个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情? 可是,王玉落在心底又格外的清楚时下的局势。表面上看,张士诚大军从泗州撤走之后,各大家族的势力日益膨胀,但是明眼人却能一眼看得出来,这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最后不论是北元重返泗州,还是汉人夺了这泗州之地,泗州的这些家族,要么选择衰落,要么选择向强者投靠,没有其他的道路可以走。张 家表哥的意图非常的明显,那就是被元朝灭亡了将近一百年,重新站出来的大宋帝国封赐下的盱眙县男很有可能会在泗州大放异彩。王 家与其再其成长起来之后被收拾,不如在他起步阶段雪中送炭。 而这块碳恰恰就是自己。以 王家长女的身份和亲联盟,王家成为朱振在泗州立脚的助力,而远在大都的张家,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这件事情,最后三方受益。 但是偏偏有一个人没有受益,那便是王玉落。 因为她想要的浪漫的充满诗意的爱情,还尚未开始,便已经被终结了。 想到这里,王玉落手中的笔迟迟不能落下。笔 尖的墨水终于滴滴落在,散落成一朵朵梅花。 她很想一走了之,但是却总是能够想起自己的二娘是如何疼爱自己的,虽然不是己出,但是事事做在礼上,让旁人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她若是主张自己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朱振,自己有何理由反对? 而且自己若是嫁给朱振,对于父亲和家族不也是一个莫大的帮助吗?父亲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为父亲做些事情,为家族做些事情,是何其的理所应当? 夏竹不知道往日里文思泉涌的大小姐为何迟迟不能下笔,想要过去帮忙换一张白纸,却被春梅拦住。“ 小姐这是有心事了?你莫要掺合。”春梅小声说道。“ 什么心事?小姐整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来的心事!”夏竹叽叽喳喳的,一脸不信道。 春梅见夏竹不信,便颇有几分卖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大都张家的张公子来拜见姑母,有意让姑母把小姐嫁给新来咱们泗州的盱眙县男。”“ 呸。这张公子是疯了吗?一个小小的县男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在一个县里作威作福,他如何配的上咱们家小姐,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春 梅说道:“你懂什么?县男只是他的爵位,他的官职是枢密副使,理论上来讲,整个江南行省都归他管。”“ 这么大的官,他若是愿意娶咱们家小姐,那也算是配的上咱们家小姐了。”夏竹明显是被吓住了,一只手捂着微微隆起的胸脯,一只手捂着嘴巴吃惊的说道。 “哼!小姐也是你们两个可以随便评议的?”一道威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两 个婢女立刻如遭雷击,赶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敢多看一眼身后这位穿对襟圆领衫,头戴一顶乌黑的大帽,一脸怒容的中年男子,口中不住哀求道:“老爷,奴婢知错了。”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道:“不敢了?我看你们是欺负小姐性子软,拼了命的欺负她,我告诉你们,没有我同意,谁都别想娶走小姐。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正在提笔沉思的王玉落听见父亲的声音,脸上的愁云一闪而逝,赶忙放下毛笔,迈着碎步上前,缠着父亲的胳膊说道:“爹爹,你怎么一来我这草庐,就要打我的人,欺负女儿脾气好不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下英雄莫小觑 “您女儿,这么可爱,谁敢欺负女儿啊。”往日里性子淡漠的王玉落,也只有在父亲面前,才会表现出一丝的小女儿的娇憨。迈着小碎步的王玉落匆忙赶到父亲近前,缠着父亲的胳膊,回首示意那些要鞭打她侍女的健仆退下。然 后用眼睛扫了两眼春梅和夏竹,两个丫头心领神会,一个赶忙转身去收拾笔墨纸砚,另一个则赶忙新煮一壶清茶奉上。 见女儿不忍心自己处罚他的侍女,王寿春无可奈何,只能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 坊间皆言,十个女儿九个贼,故各家各户对于女儿的养育都并不是如何上心,甚至认为女儿是赔钱货,将来女儿出家还得赔上一堆嫁妆。但 是王寿春却从未这样想过,在他心里,女儿便如自己的心肝一般重要。若 不是张家长房地位尊崇,家族北上的棉布生意多少需要张家照顾,他此般冒昧上门,自己定然会将他打出门去。至 于联姻的事情,虽然有不少族老已经找过自己,自己却并未真正的放在心上。我 王寿春一生走南闯北,在泗州打下一席之地,连那陈家的少壮派,掌控数万兵马的陈海平都要称呼自己一声叔父,一个小小的盱眙县男又有何惧? 至于所谓的宋庭封赐的枢密副使,他更是当做伪诏,根本懒得去信服。见 女儿娇憨的小女儿态,王寿春顿时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柔化了,脑子里哪里还有一丁点火气,拍着王玉落的肩膀说道:“家里都盛传张家欲促成咱们王家与什么盱眙县男联姻,爹爹怕你不开心,所以……”话 还没说完,王寿春便被女儿打断了。 王玉落抬着头,表情平静说道:“爹爹,女儿身为王家的一员,早就做好了为王家付出一切的准备,爹爹切莫因为顾及女儿,一时间义气用事,耽误了家族的大业。”见 女儿如此乖巧懂事,王寿春心中更是心疼,蹙眉道:“今日我便将张家那个小崽子赶回大都。什么盱眙县男精通纵横之术,什么三千马匪弹指间覆灭,什么有点石成金之术,不出数年泗州之地定会易手等乱七八糟的,我看着小子是想挣银子挣疯了。”“ 他朱振是什么东西?一个伪朝廷封赐的枢密副使而已,真的以为就可以在泗州为所欲为了?我们当初能让张士诚走的灰头土脸,一分钱银子没捞着,他朱振来了更白给。先别说如今各大世家联合,便是咱们王家出手,他朱振小儿也休想讨到半分好处!”王寿春信誓旦旦说道:“女儿,你放心,朱振匹夫小儿,无非是应天朱元璋手下的一个小人物而已,爹爹如何能委屈了你?便是要嫁,也要嫁给大名鼎鼎的宿儒之后,像是陈海平陈公子这般的少年英雄。”说 起来,陈海平之父陈遇春,教书育人多年,桃李满天下,再加上陈家本身便是名门望族,这给陈海平加了不知道多少分。 而陈海平自从代替北元悄然入驻泗州之后,收买人心,长袖善舞,事事做的妥妥当当,让不少豪门望族都赞叹,自古英雄出少年。每 日里,与陈海平说亲的媒婆,几乎头踏破了陈海平的门槛。陈 海平自然没有心思在这些琐碎的婚事上面,自从他留在泗州之后,要迅速整合各豪族势力,持续为北元输血。索 性其有陈遇春之子的光环,让他的扩张非常的顺利。 虽然眼下泗州表面上是汉人的天下,实际背地里早就成了北元人的粮仓。 这也是缘何泗州各地百姓,明明拥有肥沃的土地,而百姓却苦不堪言了。 因为陈海平既要拉拢地方的豪强,又要满足北元主子的胃口,他只能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如此一来,主子满意了,要兵给兵,要武器给武器,而豪族安全得到了保障,则更会义无反顾的配合陈海平。 而朱振的所作所为,在陈海平看来只不过是山贼行径,小打小闹,我掌控了世家豪族,你掌控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累赘,你拿什么跟我拼? 不过他还是牢记郡主临走前的嘱托,想尽办法打听朱振的事情,以做应对。* ************************************* 朱振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王寿春口里被一顿咒骂的事情。 此时他正蹙着眉头,训斥着沈醉。 沈醉从未见过朱振发如此大的火,直接吓得有了几分噤若寒蝉的姿态。 往日里的朱振,温润的像是一块在玉石,不论是与谁在一起,都给人一种舒适,相得益彰的感觉。 而今日的朱振,在沈醉的眼里,哪里像是玉石,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朱振的愤怒,自然有他的道理。天 纵奇才如姚天禧,也从未自作主张过什么,而是在朱振的框架里去做事。当然,有什么想法,他会第一时间提出来,与身为主家的朱振商量。 而这一点儿,商人出身的沈醉却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便是他们沈家的一个大掌柜,都有一定的权限,可以先做决定再汇报给沈家的总账房。更 何况自己呢? 自己之于朱振,可比家族的那些掌柜之于家族重要多了。 所以沈醉起先认为自己做的就算是错了,也不会让朱振太过于愤怒。只 是他没有想到,朱振的愤怒当喷发出来的时候,是从内到外的恐怖。“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在气势和言语的双层攻击下,沈醉终于听见了一道还算是比较温和的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既然雷霆已然过去,下面便应该是赏赐了。 沈醉太明白这一套御下之术了,沈家凭什么能一跃成为江南豪商的执牛耳者。其 中就是因为自己家族世世代代都在研究管理和经营。 而其中管理便是御下之术。 如何御下,要赏罚分明,要恩威并施。 这一套沈醉太过于清楚了,他下意识的意味自己只要说出自己的错误,便万事大吉了。所 以赶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是因为我自作主张,想要联合张家。” 朱振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坐吧。” 换做平日,朱振一声坐吧,沈醉早就坐下了。可是今日,他从朱振的叹息之中,听到了几分失望。 这让他多少有些惊慌失措。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错在哪里了,让主家如此的不开心。 赶忙说道:“我还是站着吧。主家,我不懂您经常说的政治,只懂得用商人的眼光考虑问题,你快说说我错在哪里了吧。”看 着沈醉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态度还算是不错,朱振也便没有继续发火。商 人擅长火中取栗,性格容易走出极端,所以朱振不得不时刻敲打他们一下,但是却不能彻底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朱振亲自按着沈醉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安慰道:“先不说你错在哪里,我且问你,先前我骂你,你心里生气不生气?”沈 醉赶忙摇头道:“主家能够训斥在下,那是看得起在下,愿意扶持在下,给在下改正的机会,在下如何敢生气?” 看见沈醉惶恐中带着几分委屈的小模样,朱振三番想笑,最后忍住说道:“好,算你小子识相。自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小子执意要找个官绅豪门做门客,我就知道,你小子经营上是有一套,但是却看不透局势,只能做棋子,若是落子之人棋术高超,你便是大龙。而你若是妄图自己落子,便定会满盘皆溃。” 朱振提起此事,沈醉也颇为羞愧。 当初自己真的是瞎了眼,眼前空有宝山而不识,人家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出自己的才华,而自己却对宝山视而不见。 可见自己与朱振的境界,差了不知道多少。见 沈醉羞愧难堪的模样,朱振的表情倒没有了什么变化,轻声说道:“便是说说你吧,你第一次见到本县男的时候,没有想过投奔,眼下就连你兄长都想着将女儿嫁给张士诚的儿子,我且问你,他们王家莫非是脑子被驴踢了,不去找实力更加雄厚的陈海平,而是找我们?” 沈醉闻言,颇有几分不服气道:“主家,您可千万莫要小觑大都张家的本事,王家的棉布生意,有七成以上的份额,是张家帮着做的。只要张家愿意帮忙试压,张家欲您联姻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朱 振苦笑道:“说你小子只能做棋子,你还不信?我且继续问你,这张公子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大都张家的长房家的嫡长子啊!就因为他有这身份,他又需要咱们的烟草生意,他自然会选择与我们合作呀?”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真的以为商人就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朱振从怀里掏出一张被团城纸团的密信,再次铺平,信的内容跳入沈醉的眼帘,沈醉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好险,差一点儿就着了贼人的道儿了。” 只见密信中写道,“陈兄见面如晤,此次押运军械至泗州之余,吾并未速回大都,而是亲自拜访汝口中,军山盱眙县男之朱振,一番交谈之后,吾方知其才华之横溢,博闻之强识,皆世间一流,汝与其交手,纵然能占据一时之先机,他日也未必好过。然汝父与我有启蒙之恩,今汝开口相求,我不得不报。今日我已经布下暗手,你且暂时作壁上观,寻机而动。” 第一百四十九章 点醒沈醉 朱振颇为认可沈醉的才华,但是却又不得不直面对沈醉在政治上的短板。 先前沈家满门在金陵一招落败,沈万三发配边疆,家族被查封,土地被拍卖,沈氏家族险些成为历史的云烟,沈家人尽管想尽办法查漏补缺,先是攀上朱振这颗大树,接着布局烟草生意,使得沈家再次炙手可热。 可是,商人依然难以摒弃他们的弱点,那就是对于政治的敏感度的缺失。就 拿这一次来说,对于张家人的出现,老谋深算的叶兑老先生便第一时间找到了朱振,本想提醒朱振一番,却见朱振早就派出细作。一 大一小两个狐狸相视一笑,算是达成共识。 以张家的势力,完全没有必要派出嫡长子亲自来跑此事。所 以老先生再次叮嘱朱振,应对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而朱振在经过了一番观察之后,也认定此事有诈,这才派出了巡检和细作暗中观察,并截获了他的密信。 而沈醉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朱振点破,这才如梦初醒。见 沈醉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的望著密信,哑口无言,朱振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的意图,我非常清楚,纵横捭阖确实是当下打开局势非常好的办法,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朋友是谁?”“ 是否还记得我在会议上与你说的话?”朱振转过头来,表情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么严肃,继而是一种轻松的语气。沈 醉此时可不敢用什么赏罚分明之类的御下之法来思考他的主家,转而也是一脸认真的思索,许久才开口说道:“主家您是指我们是站在人民身边那句话?” 朱振见沈醉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这才点点头,说道:“你呀,总算是没傻到过分,还能讲我的话记在心上,没错,我们这一次是站在人民身边的。所以我们的朋友是人民,与人民作对的,都是咱们的敌人。” 原本在沈醉的心目中,盱眙县男,枢密副使应该是一个权力的称呼,在这个权力之下,应该是铺满了尸骨和野心的。在 泗州大地上,这权力会让无数野心家前赴后继,会让四处血流满地。 到现在他也无法忘记,朱振在姑苏的时候,是如何的搅动风雨。 当时,他还只是个声名不显的应天使者。 按照他的想象,这个年轻人有了更高的职位,只会比之前所做的更加恐怖。百 姓的生死根本不是他该去思索的的。而 自己坐在他的佐僚,也肯定能借着他的东风,跟他一起呼风唤雨。 虽然他自从跟随朱振以来,从来洁身自好,不敢有丝毫贪赃枉法之事,但是去也没有如何正视过哪些普通的百姓。在 大商人眼里,他们只是为自己挣钱的工具罢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主家真的变了。除 了上一次雷霆风行的铲除了马匪一窝蜂之外,似乎真的要安心做一个山大王,一个似乎连野心都没有的山大王。 这让身负一身才华的沈醉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甚至朱振身边的人,也给沈醉一种碌碌无为的感觉,叶兑老先生,在应天那是何等人物,居于庙堂之上,给朱元璋出谋划策,那是一方霸主的谋臣,可是到了朱振这里,成了个整日里晒太阳,与顽童嬉笑的糟老头儿。张 大舍这个读书人,也变得不务正业。每日里与老农一起研究如何耕种,如何喂养耕牛,如何修补房屋。而 常茂几个武将,也更为可怜。放着堂堂的战阵不去研究,被朱振拉着没日没夜的爬山,打猎,成了山林里窜来窜去的野兽。沈 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自作主张,联系上了沈家的长房。 见沈醉表情拘谨,朱振小秘密到:“刚才我训你确实凶了一点儿,你可别跟你家玉儿编排我的不是,不然你家那丫头肯定来找我麻烦。”沈 醉一脸尴尬,心里暗道,自己这主家的想法果然天马行空。 强悍如一窝蜂那样的马匪,在他眼里,屁都不是,结果他老人家却怕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连忙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朱 振哈哈大笑,顿了顿,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感慨道:“记得我当初刚来到金陵的时候,身负重伤,就是马二爷和囡囡救得我。别看马二爷气的吹胡瞪眼,嘴上骂囡囡不懂事儿,可是他心善着呢,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而当初吴国公为了抓我,搜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抓了多少百姓,可是就没有一人供出马二爷和我的位置。就这样我们僵持了整整一个夜晚,你想想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山民,就可以让一群精锐的官兵束手无策,若是这些山民联合起来,再多的精兵有用吗?”才 知道朱振与普通百姓竟然有那么一段渊源的沈醉恍然大悟。他着实没有想到,看起来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朱振,竟然会那么有心。朱 振的语气淡了一些,说道:“咱们家的情报系统虽然建的晚了一些,但是咱们对北元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据我说知,这个张公子并非是外界传言的那般仁慈,坊间的传闻,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北元如今虽然式微,但是草原却牢固的掌控在元帝手中,只要元帝活着,他们就不会真的乱起来。什么沈公子说话好使,能够帮他们要回钱粮,那都是为了剥削商旅而行的骗术罢了,那些人说的也都是瞎话。不是眼瞎,就是心瞎。元 人为什么掌控不了江山,就是因为他手底下都是些竭泽而渔的混账东西,如今还不容易出了些聪明人,也是变着法的耍花活,至于真心让百姓过好日子的,没有几个。大元的气数,让他们折腾没了。你说这样的人,会真心与我们合作,会向我们一样,为百姓谋福利吗? 不为民谋利,为了一己之私,坑害百姓者,编为民贼。我朱振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却断然不可能与民贼为伍的。”沈 醉小声说道:“我爹常说,国,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一个王朝只有利用好了商人,才能让这个国家富裕起来。像他们这般玩弄商人的贵族,怕是终究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朱 振终于有了笑意,点头道:“你比沈老爷子终究是有些差距的,不过也并非没有机会追赶。老爷子身世沉浮,几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他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我并不稀奇。宋朝割据江山不足半壁之地,却能抵挡元朝数十年,靠得便是顽强的财政。而如今我们欲要行大事,必须有钱粮。这钱粮的谋取之道,我已经交与你们了,至于怎么做,我并不会干涉,只要不在出现张公子这般事情即可。”沈 醉自然不敢在说什么反对的话。只 是小生说道:“主家,张家所谓的布置,你准备如何应对?”朱 振冷笑道:“如何应对?一个富贵无权无势的富贵之家,一个虽有权势,但是却鞭长莫及的豪族,你说我如何应对?” 沈醉眨了眨眼睛,啧啧说道:“自然当与普通商旅一视同仁。” “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速去办事吧。这一次少挣了银子,我拿你是问。”朱振不耐烦的挥挥手,沈醉不敢耽搁迈着碎步朝着外面走去。 望君楼。沈 醉返回住处之后,便命人将香烟派到了酒楼上,而自己则躲在暗间里,悄悄的观察众人的反应。 望君楼的掌柜的雷厉风行,店小二干活也很麻利,单手拖着木盘,四处分发着香烟,“来来来,我们家大掌柜说了,一人一盒。” “可是免费?”张公子皱眉道。“ 免费,”掌柜的笑道:“我们家大掌柜说了,大家千里迢迢而来,不能不让大家尝尝,就白花银子。” “这味道,竟然比应天的香烟还要正宗。”一个来了南方的豪商兴奋说道。 张公子打开包装盒,入眼的是一支精致的香烟,只看外形就让人赏心悦目。 只可惜张公子却知道,此物吸入过多,会让牙齿变黄,影响美观。但 是他身边的随从却纷纷点燃两根,吞云吐雾起来。一 番品尝之后,朝着张公子轻微的点点头。有 些草原来的商人,更是奔放,直接将三五根放入一根竹管理,然后同时点燃,猛地深吸一口,然后从口中和鼻子中喷出各种奇异的形状。 看着一众呆若木鸡的商人,自豪笑道:“北方的汉子,跟你们这些柔柔弱弱的南人可不一样。俺们北方的汉子,就要抽最有劲儿的烟,骑最烈的马,玩儿性子最野的娘们。”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除却少数里暗骂这群北方来的蛮子不开化之外,大多数商人都面露微笑,嘴上说几句奉承话。 这北方的蛮子,他们根本没当回事儿。 北元都快没了,他们就算是在能折腾还能折腾几天? 就连那位高高在上的张家公子,也没有几个大商人真的放在心上。张家,元廷养的一条狗罢了。见 众人品尝香烟之后,表情惬意,知晓香烟已经得到众人认可的掌柜的放声宣布,“诸位,既然大家已经认可这香烟没有问题,那么咱们就今天晚上望君楼开始拍卖。希望大家提前准备好银两。” 第一百五十章 拍卖会 第一百五十章 望君楼的雅间内,坐在一张奢华雕枫紫檀木木凳之上的张公子,正表情凝重的把玩着从掌柜那里分发来的精致香烟盒。 与那些沉迷于金银买卖,梦想着发财的商旅不同,张公子身为大都张氏家族的未来继承人,他看中的不仅仅是这些所谓的金银财宝,他的目光更加深邃而长远。 他从这只烟盒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奢华之气,他更多的看到的是这只盒子中蕴藏的深层次的东西。 那就是军山之中,工匠们精湛的技艺。桌 上摆放着起码四五个烟盒,图案极其复杂,需要强大的雕刻工艺,而仔细观察之下,几乎每个烟盒都一模一样,非要去寻找诧异,顶多也只有头发丝般大小。 吱呀一声。 从外面推门而入一位身材瘦削,脸上充斥着精明之气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身份似乎在张家颇高,也未与张公子打招呼,而是直接将茶壶放在张公子旁边,倒了一杯茶,径自坐到了张公子身边。 表情略有疑惑的问道:“公子,这烟灰盒倒也精致,不过以咱们张家的奢富,也不至于让您观摩半个多时辰吧?莫非这盒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成?”张 公子接过茶杯,衔在嘴边儿,茶水久久不能入喉,良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问道:“秀林,你仔细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 被唤作秀林的男子接过烟盒之后,端详着看了半天,表情越发的疑惑。 张公子一直品茶,也不打扰秀林,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身边的年轻男子。他不相信这个身份虽然只是庶出,但是短短几年时光,就被家族重用的少年英才,看不出什么。等 到张公子饮了第二杯茶的时候,这杯唤作秀林的公子这才长出一口气,惊叹道:“这世间竟然能够这般工艺,总共五个烟盒,每个烟盒大小一致不说,就连这烟盒之上的图案刻画的刀功之间的差异也小的可怜。这若是用到正途上,这军山得何其强大。”张 公子这才点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看中军山的地方。拥有香烟这东西不可怕,大小无非只是敛财的工具而已,我们张家拥有挣钱的路子不知道多少,一条大运河就够我们张家日进千金,真正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是军山强悍的工艺水平。若是用来生产火器,弓弩,机关车这种东西,谁能阻挡。”张 秀林也感慨道:“这世界怕也只有公子有这般锐利的眼光了,旁人只能看到这香烟之中蕴含的财富,唯独公子目光如炬一眼看透其香烟背后蕴含的强大的工艺水平,想想这些匠人生产民用器物,都做的如此标准和精致,若是用刀生产军械,着实可怕,我大元怕是又增添一强敌。” 张公子道:“昔年元廷横扫世界,靠得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骑兵之利那么简单,更多的依靠的我们汉人强大的工艺水平,而军山的工艺水准,已经明显比朝廷要强大。而其崛起又非是一路诸侯那么简单。 若他欲要做一番诸侯,只会加剧江南的动荡局势,可吾观朱振诸般做派,并无独立之心,反而处处以百姓为要,似乎贴心要辅佐朱元璋,怕是这应天的朱元璋离统一江南不远了。到时候朱元璋若坐拥江南半壁江山,又有朱振这军山强悍的工艺做支持,到时候这朝廷才是真的危险了。”张 秀林道:“那公子的意思是?”张 公子放下手里的茶杯,表情平静道:“接近他们,掌控他们的工匠,然后摧毁他们。” 张秀林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起身观察门窗,见周围没有人偷听,这才重新折返,小声问道:“公子可有计划了。” 张公子笑道:“我本意是想着直接通过沈醉那个傻小子,依靠王家的势力与他结成联盟,然后慢慢控制他们,只是这朱振这厮看似年纪轻轻,实际上有经天纬地之才,根本不愿意受制于人。今日这般做派,俨然是不准备独惠我们张家,所以我不得不采取第二个计划。” 张秀林道:“公子的意思既然他们出招,咱们就接了?” 张公子道:“人家玩儿的是阳谋,咱们就不得不接招。眼下咱们要做的便是不择手段拿下北方的市场,先让这小家伙尝尝甜头,然后通过陈海平掐断他对外的供给线。到时候过惯了好日子的军山,忽然有朝一日吃不上饭,就不得不求咱们,赏口饭吃了。”张 秀林称赞道:“公子大才。”傍 晚。红 灯高挂。来 自全国各地的豪商,抬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走入了望君楼的拍卖大厅。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拍卖并不是简单拿货那么简单,朱振要拍卖的是香烟的地方代理权。 对于代理权这个新鲜词汇,各方的豪商也有所耳闻。既 然准备做香烟生意,他们自然多方面打听。不论是金陵的香烟,还是军山的香烟,虽然都是朱振手下的人在运作,但是名义上都是朱元璋的产业。而 军山拥有的便是大宋在江南道的代理权。外 界传闻,军山为了此事,起码缴纳了三十万两白银,正是因为此事,朱元璋才对军山的各项事宜大开绿灯。 而军山生产出来的香烟,销路比金陵还要好许多,让整个中原都开始沸腾,让全大元的百姓都开始认可香烟这个东西,这让商人们对香烟充满了无尽的渴望。 面对各路豪商跃跃欲试的表情,沈醉表情淡然道:“我们的德胜门香烟,将不在设置行省(元朝实施行省制度)一级的代理制度,今后在天下的代理最高设到府一级。”“ 轰!”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因 为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将代理制度下放到州府实在是太小了。 “沈大掌柜的,您也知道当今天下,时局动荡,咱们千里迢迢来你们军山做生意,图的不就是发个舍命才吗?你这么搞,大家还挣什么?” “是啊,沈大掌柜的,你这么乱搞,你们家县男知道吗?” “我们要见县男!”沈 醉微笑道:“如果哪位想要掌握行省的代理权,很简单,把该行省的每个州府都拍下来便是了。” 在场的每个商人,都感觉沈醉这是想挣钱想疯了。“ 一个个区区的州府级别的代理,就想打发老子?别以为只有你们军山能做烟草生意!”有不服气的豪商立刻站起身来,领着仆役就往外走。沈 醉冷笑一声道:“我把话撂在这儿,这烟草生意从今天开始,除了军山和金陵,大家修养从旁处买到一丁点儿。还有刚才说走的那位仁兄,你可以滚了。”此 时,没有人在选择离开。大家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刚才说要离去的商人。刚 才想要走的那个商人被几个雄壮的武夫抬着走了出去,嘴里大声的喊着,放下老子,老子有钱之类的话。 最后直接被扔到酒楼门口嚎啕大哭。 “老子为什么强出头,老子是带着家族的希望来的啊!” 望君楼拍卖大厅的气氛一直将到了冰点,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个貌似笑容亲和,但是实际上翻脸丝毫不留情面的年轻人,生怕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被赶出门外。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沈醉说道:“下面拍卖青州的代理权,一千两银子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现在开始拍卖。”沈 醉不愧是沈万三的后人,火候掌握的非常好,知晓不能上来便拍卖大都这样的城市,肯定并不能利益至上,而拍卖蛮夷小城,则有可能流派,让豪商们根本看不上。现在直接出青州,倒不是说青州有多好,毕竟历史悠久,而且人口众多,市场潜力不容小觑。 豪商们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有人喊出了:“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 三万两!!”张 秀林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再次站出来与张家抗衡。 沈醉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结局,但是表情依然表现的非常热切,“三万两!三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三万两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张家虽然花三万两买一个青州的代理权,成本有些高了,但是绝对大赚特赚。 只是张家绝对想不到沈醉到底有多疯狂,他先拍卖中型的州府,接着又是北方重镇,最后才是江南的富裕之地。最 后的压轴戏,俨然是姑苏,杭州,扬州,益州,等地,这些地方的成交价大多都是十几万两。最 高的是姑苏,被姑苏的豪商以二十万两银子的高家拍下。拍 卖会一直持续到深夜,豪商们的钱箱直接被搬空,各个州府的代理权一下子排出了四百多万两银子。有些个别的州府,实在是没人要,便是一千两底价被人买走。 只是他们绝对不知道,这些底价的城市,拿去也是非常值钱的,香烟这种东西,只要抽上,那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张 家本想依赖其强大的财力夺下大部分州府,但是最后发现,豪商们似乎根本不怎么在乎北方的城市,而南方的城市,便是以张家的财力,也根本竞争不下来。 这个时候,张秀林终于意识到,南方的经济实力,比他们北方不知道要强出多少。 大元的动荡根本原因,根本就是掌握不住江南的财富。豪 商们围着沈醉问道:“沈大掌柜的,钱我们都花了,但是你给个底,据我们所知,市场上烟草虽然少,但是并不是只有你们一家,你们如何敢保证从此以后大元不只有你们一家烟草。” 第一百五十一章 告状 应天。正 是南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西 风柔似水,酒旗随风倾斜,彩舟戏水,晚阳铺于秦淮河上。一 艘艘挂着横帆的商船从玄武湖码头停歇,将一车车原材料装载上车之后,穿过朝阳门和神武门,浩浩荡荡的进入城市内的仓库。而 城内的匠户们,吩咐学徒们,将早就打造好的精良武器武器,装载成箱,搬上车,由卫所的兵士运送到商船上去。车 队像是一条条不曾停下的游龙,盘桓在城内。 百姓们似乎一丁点也感受不到战争的靠近,性格敦厚的他们,踏实的干着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信赖这座城市的主人吴国公朱元璋。 只是吴国公府的主人似乎心情颇为沉重。 一座朴素的过分的宫殿内,国字脸的朱元璋正凝眉看着悬挂在墙壁之上的军用地图。此 时两个标着吴的势力正打的难解难分。这 一次张士诚果真来势汹汹,尽管自己早有所预防,依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扬州几乎全线陷落,张士诚的大军乘势不住的对自己的领地发起进攻。 自己连连丢失土地,先前的作战计划无法实施不说,连带着西边儿的陈友谅也有了卷土重来的气势。 手中一根散发着淡淡烟雾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的朱元璋手起了水泡,朱元璋的眉毛这才略微动了动。 将烟蒂放在不远处的砚台里,若是让宋夫子看到这一幕,势必会少不了一番唠叨。 只是朱元璋无暇多想,此时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减少损失上。 朱振那小子凭借几十人,就能将姑苏搅动的天翻地覆,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行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导致全线告急? 邵荣和赵继祖是吃什么的? 数万大军愣是挡不住对手? 轻微的脚掌摩擦青石板的声音传来,朱元璋微微皱眉,不是说了,不准打扰自己吗?这 些下人越来越不听话了。只 是朱元璋的涵养极好,从来不对这些苦命人发火。侧 目过去,却见来者并不是宫中的小火者,而是自己的发妻马夫人。 朱元璋敛去脸上的愁容,对着马夫人露出了丝丝温柔的笑意。他 是一方诸侯,也是一家之夫,尽管夫人在这些年的战斗中,表现的足够坚强,但是男人的自尊心,让朱元璋不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的怯弱。“ 重八,天色不早了,你从晌午到现在滴米未进,怕是尚未赶走张士诚,自己先垮了。” 马夫人放下手里的米粥,用她那满是皱纹的掌心揉捏着朱元璋的肩膀。温 柔是女人的天性。马夫人能够感受,曾经那个气吞万里如虎,持刀立马万人熊的男人,身子被堆积如山的文案摧残的越发的坚硬。此 时的朱元璋莫说是持刀杀贼,便是骑马行军,怕是多少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而 朱元璋也能感受到,夫人的手掌越发的粗糙,早就没有了一丝初为人妇之时那种细嫩柔软。心 中甚是触动,手一伸将马夫人揽入怀中,忍不住去抚摸马夫人的眼角的皱纹,苦笑道:“秀英,为夫无能,这些年委屈你了。”马 夫人表情略显慌张,见四下并无侍从,这才稍稍放心,连连数下拍打朱元璋的肩膀,埋汰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说你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怎么做事那么不稳重,让下面人看见,还不笑话咱俩。”朱 元璋忽的哈哈大笑道:“怎滴?夫妻相爱,天地至理,谁还能说咱不成?” 见朱元璋忽然开怀大笑,马夫人反而不替朱元璋担心了。“ 瞧你那样儿,跟你年轻的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初你能从红军中杀出个名堂来,今天也能败了他张士诚。”朱 元璋从桌上拿起米粥,用汤勺舀了一口,马夫人心很细,里面放了桂圆和红枣,红枣切得很细,热米粥入喉,丝丝甜意润入心脾。 朱元璋眯缝着眼睛,似乎想起了往昔不少故事,说道:“当初咱爹误会咱,将咱关入大牢,就是夫人你,又是偷着送饼,又是偷着煮粥给咱喝。那时候咱做了那么久的牢,自己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反而白胖了几斤,而夫人你却因为整日里提心吊胆,瘦了不少。那个时候咱就下定决心,咱这辈子非得坐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位子,让你成为这个世界最尊贵的女人。有你的支持,莫说是张士诚,便是与全天下为敌,为夫也有信心打败他们。”马 夫人听着朱元璋说的略显土味的情话,却并没有丝毫质疑他的意思。眼 前这个相貌和说话,都略显粗俗的男人,像是一座坚韧的大树,这些年风风雨雨都未曾倒下。 一脸爱怜的看着朱元璋,“什么尊贵不尊贵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能过得好。怎么,我这粥那么灵,你喝一口就想到对付张士诚的办法了?” 朱元璋笑道:“那是自然,夫人尝尝,你这粥不知道施了什么仙法,我喝了一口下去,顿时感觉灵窍大开,什么张士诚,什么陈友谅都不在话下了。” 马夫人自然是不信的。不 过为了配合朱元璋这略显得淘气的孩子般的举动,依然轻启朱唇,将米粥纳入口中。 只是这夫君喂下的粥,愣是感觉与自己煮粥时候,品尝的味道不尽相同。 粥入腹中心甚暖。 一碗米粥下肚,朱元璋将汤勺放回碗中,看着一脸享受着与自己同餐的夫人。 心里竟然有万般说不出的幸福感。手 忍不住去抚摸马夫人的身子,莫看马夫人身份尊贵,但是追随朱元璋戎马多年,武艺锻炼却未曾落下,所以这身子的柔韧性甚佳。 朱元璋不顾环境,忍不住朝着马夫人吻了过去。 马夫人连连推搡,却无可奈何。朱 元璋笑道:“怎滴?当初天当棉被,地当床,你都未曾羞赧,今日做了吴国公夫人,反而不习惯了。夫人,为夫……” 话到一半,就听殿外有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主上,臣扬宪拜见。”马 夫人脸颊微红,给朱元璋送去一通粉拳,却不敢多呆,一手提着衣襟,一手提着马靴,羞答答的跑到屏风后面。 朱元璋气头顿时不打一处来,懒洋洋的躺在木椅之上,一脸怒气。“ 进来吧。” 一身靑袍的扬宪由内而外,表情格外的恭敬。 朱元璋此时表现出来的姿态,对于任何一个读书人来说,已经算是极致的不尊敬了。但是对于扬宪来说,却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主上最近心情不佳,往日里行事颇为谨慎。却不知道为何朱元璋今日忽然发火。 看着眼前的扬宪表现的有些促狭,朱元璋压制火气问道:“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跑到本公这里作甚?”扬 宪连忙道:“启禀主上,臣为军山之事而来。”朱 元璋略微思索,想起军山割据一方的小家伙给自己带来的金银,顿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是东西。小 家伙的香烟厂最近生意不错,连带着自己打仗的银钱也充裕了许多,自己连点儿赏赐都没给人家,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朱元璋看了一眼这个爱告黑状的扬宪一眼,皱眉道:“说吧,你又发现什么了?” 扬宪连忙道:“根据巡检传递来的情报,盱眙县男借香烟之势,大肆敛财足足超过四五百万两,眼下听说,已经招兵买马,大有割据一方之势。可这香烟主人明明是主上,朱振这般行径,明显是目无主上。”扬 宪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主 上啊,朱振那厮依靠香烟谋利数百万两银子。他 一个男爵而已,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他 肯定是想趁着您现在势头不好,自己造反啊! 你若不趁着他羽翼未丰处置他,到时候他有了那么多银子发展势力,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就不好处理了啊。朱 元璋是个对权利非常敏感的人,虽然现在打天下,不得不将权利下放,但是不代表朱元璋可以放任权利脱离自己的控制。尤 其是自己现在过得不好,连连丢失地盘,收入越来越少的时候,朱振发大财,招兵买马,明显是犯了朱元璋的忌讳。董 事长的生意没做好,你一分公司的小股东挣了大钱,岂不是显得老总很无能?当 下连忙坐直了身躯,很是严肃的看着扬宪道:“你且细细说来,朱振这小子,如何敛财四五百万两?这应天一份香烟厂,军山一份香烟厂,凭什么他朱振一下子敛财四五百万两,而应天这家香烟厂,却收入那么少?”“ 这正是臣下来找主上的原因。这朱振既然将香烟献给了主上,但是却将这发财之路并不献给主上,可见这朱振从始至终就不是真心忠于主上。”扬宪逐步加重语气,眼神里闪过道道凶狠之气。 屏风后偷听的马夫人见朱元璋的喘息声甚浓,不由的感觉到了丝丝不妙。她 知道,自己家男人霸道的性子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心难测 见朱元璋怒火上涌,一直佝偻着腰,仿佛匍匐的蝼蚁一般的扬宪,眼角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这 一抹笑意,却不是愤怒的朱元璋可以捕捉到的。扬 宪心里暗暗得意,“朱振啊,朱振,你确实腹有韬略,文武双全,怪只怪你与亲军校尉关系走的太近,先前一个毛镶,后又有一个蒋瓛,你暗中连番指点他们,让这两个年轻人在主上这里日受恩宠,你可想过将我置于何地?如今我手中权柄日益衰落,我不整治你整治谁?” 若是换做旁时,朱元璋形势大好,朱振数不尽的财宝运输到金陵,支持朱元璋大业,任凭旁人如何告发朱振,朱元璋自然不会失去理智。 而今日,朱元璋与张士诚的斗争落于下风,正是朱元璋心烦意乱的时候,熟悉权利倾轧的扬宪知道。 狼王在危险的时候,是会对狼群其他优秀的公狼发怒的。趁 机,扬宪又进一言道:“主上,朱振与亲军校尉毛镶和蒋瓛交好,同时端木雨荷乃是江南道检校的负责人,朱振此举相当于闭塞了主上的耳目,他若是有反心,主上何时才能得到消息呢?”见 朱元璋的呼吸逐渐沉重,扬宪越发的得意,声音不自觉的重了一些。却 不料朱元璋忽然深吸一口气,表情玩味的看着自己。 “接着说?”扬 宪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表情自己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每当朱元璋用这个表情看着某人的时候,都意味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扬宪知晓,此时自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今日不打死朱振,明日不为朱振所害,朱元璋也很可能选择旁人来代替自己。 而一旦自己被代替,那么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自己也不会有活路可以走。想 到这里,扬宪毫不犹豫的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流淌下来,若论演技,朱元璋身边的读书人,扬宪当排第一。扬 宪涕泗横流,身体还颤巍巍的颤抖着。 “主上,奴才知道,今日奴才前来,言明朱振有罪,有几分无中生有的意味,奴才也没指着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主上。可是主上,奴才怕啊。奴 才是什么人?奴才是主人的一条狗,做的就是保护主上的事情。可是如果一个人,能够收买主人其他的猎犬,而让您最忠诚的猎犬感觉到恐惧,这个人到底有多么恐怖啊?”扬 宪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朱元璋眸子里的点点寒星。 他渴望权利,但是对于掌握绝对权利的人,又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畏惧。 他继续说道:“朱振若是诚心辅佐主上,踏实的做他牧民的事情便是,可是他到了江南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大肆敛财,训练甲士。最为可恶的是,他还收买您的耳目,他一旦造反,那真的是天塌地陷啊。” 扬宪在痛哭流涕时,他感觉空气中凝结的杀气似乎正在逐渐减少,当下他毫不犹豫的继续说道:“主上,朱振若是真的忠诚,即便是需要与张士诚的女儿成亲,假成亲便是,何必真的过夫妻的日子?奴才听闻,朱振成婚之后,与那张士诚的女儿颇为恩爱,连张士诚都主动将盱眙的兵士调走,这不是变相证明,张士诚也喜欢朱振吗?可是奴才知晓,主上的长女似乎与朱振也有婚约,他这不是蛇鼠两端又是什么?郡主每日守在阁中,为他担惊受怕,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归来,他却将心思一门扑在别的女人身上。主上,朱振就算是罪不至死,您也要惩罚他啊。不然长此以往,您的权威何在?” 若是说的别的事情,朱元璋还能够忍让。唯独自己的长女,朱元璋在心里一直感觉自己对她有所亏欠,舍不得的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扬宪如此说来,朱元璋的火气终于收不住了。朱 元璋出奇的并没有将火气爆发出来,而是平静的说道:“也罢,既然你告朱振有谋逆的意思,那么你即刻派出精锐的检校,暗中调查朱振,稍有异动你要亲自前来汇报。” 扬宪闻言,连忙叩首道:“奴才遵命。”朱 元璋再次恢复嫌弃的模样,摆摆手道:“行了,赶紧下去。本公看见你就烦。” 扬宪连忙磕头,恭敬的说道:“臣忠于主上之心,虽九死不改。”“ 滚吧。”扬 宪这才转身离去,转身之时,因为过于激动还丢掉了一只鞋子,转身捡起之后,见朱元璋没用脚踹他,这才做出几分惊魂未定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逃了出去。 仿佛进了朱元璋的宫殿,便是进了阎罗殿一般。马 夫人的衣冠已经整理完毕,走出屏风,来到朱元璋身边,小声说道:“重八,你真的信他说的话吗?”朱 重八将马夫人拉倒怀里,柔情似水的抚摸着马夫人的肩膀,笑容中带着几分冰冷,“哼,这天下最不可信的便是读书人,我信他说的话?当我真的是傻子吗?”说 着朱元璋用手轻轻的磕了磕身边的桌案,从外面闪过一个红甲卫士。 那卫士单膝跪地,沉声喊了句主公。朱 元璋问道:“那扬宪出了宫殿,是什么表情?” 此时扬宪正得意洋洋的走出宫殿,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朱振,却不知道他走出宫殿之时,只是经过了朱元璋的一个人的盘查而已。 朱元璋从一个微末小卒能够走到今天,如何能够简单的了?只 见那红甲卫士从桌上拿起纸币,不消片刻一个猖狂小人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那卫士画完之后,抱拳再次说道:“主上,此獠便是此等猥琐猖獗之模样。” 朱元璋点点头道:“行了,咱知晓了,你下去吧。派人暗中盯着扬宪吧。” 卫士点头道:“是。” 话音落下,人起身离开宫殿,脚步轻盈,从首至尾根本听不到一丝铿锵之声。 朱元璋抚摸着颌下的长须,鄙视说道:“我就知道,扬宪这厮暗怀私心。你看我们的暗卫传来的信息,可见这厮到底有多坏。本公的将士在外征战,被他暗中下刀子的不知道有多少。”马 夫人早就知道自己家男人擅长搞这种细作监察之类的工作,但是没想到竟然做的那么细致。 当下有些不理解道:“既然你知道扬宪是在诬陷朱振,那你为何还要同意他的要求?” 朱元璋看着夫人质疑自己的模样,知道马秀英是真心将朱振当女婿,而自己说实话也确实喜欢这个本事大到没边儿的臭小子。 可是政治就是政治,没有任何亲情。 当下解释说道:“朱振这小子不简单,你看看盱眙这片死地,换做旁人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可是他却折腾活了,眼下军山之地,有军民超过十万,而且还选拔出不少精锐之士。等到扬州之战结束后,我若是胜了,必然损兵折将。我若是败了,那更是危险重重。可 是朱振呢?朱振名义上宋天子直属的臣僚,手下又有那么多的兵将,对于我来说,便相当于主弱臣强。为了抑制这种事情,我必须让其他人站出来,打压朱振的势力。 他若是真的有反心,此时我落难,他必然会乘势而起。若是他没有反心,以后我也好放心的放权给他。”马 夫人虽然心地善良,但是对于丈夫的决断一向是非常认可,只是对于朱振而言,她却认为朱元璋的处理方式稍微有些问题。当 下提点道:“像是刘伯温先生这样的大才,都是非常有脾气的。你如此对待他,他会不会心里有怨念?到时候真的有了反心怎么办?” 朱元璋看着马夫人担忧的神色,转头望向地图上代表着朱振的方位说道:“他若是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将来还如何做大事?若是这点儿磨砺,他都有怨气,还让我如何相信他?他现在还只是个县男,若是因为别人两三句挑唆,就敢扯旗造反,将来若是真的势大了,还不得真的造反?”话 音落下,朱元璋忽然看了一眼门外一闪而逝的发尾,故意大声说道:“最关键的是,谁让他敢跟除了咱们女儿之外的女人亲近,我不将他召回金陵打一顿板子,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朱 元璋说话的声音忽然加大,似乎吓到了什么人一般,小娘子小鹿乱撞,一溜烟似得跑开。守 门的卫士忍不住嘴角咧起一抹笑意。马 夫人也苦笑着摇摇头道:“这真的叫女大不中留。”朱 元璋摇摇头道:“这叫什么女大不中留啊!这叫美女思慕英雄。我看到女儿这么中意朱振这小子,我便想起了当初咱们年轻的那会儿!只是做我朱元璋的女婿哪里有那么容易。他必须能承担起天大的荣誉,也能受得起天大的委屈!哪里有老丈人过不了日子,当女婿的大吃大喝的道理。” 马夫人被朱元璋这么打趣一说,也忍不住笑了。“ 重八,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每当想起咱们金陵日子过得紧巴巴,这小子却在军山逍遥快活,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混恨不得将那小子拉回来打一顿板子呢。”朱 元璋哈哈大笑道:“要不怎么咱俩是夫妻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张公子的故事 拍卖会之后,各经销商在心里多少对于军山的供货能力有些担忧。毕竟他们砸进去的是真金白银,可不敢只跟军山要一个承诺。 此次他们不仅仅要拿走军山生产的第一批货,还想看看军山的生产能力。 未能按计划那些北方大部分市场的张秀林,见机暗中收买了几个北方的小商人,暗中造谣生事,说军山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生产那么多的香烟。 此次军山通过拍卖得到的金银也不会用于生产,而是运送到金陵补贴战事上处于下风的朱元璋,到时候大家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些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发大财的商旅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收了货也不肯离去,整日在军山下游荡,变着方法的想要上山去参观一番。甚 至有些颇有权势的南方商旅也扬言放弃与军山的合作,要回本来属于他们的银两。对 于此事,叶兑从安全考虑,建议朱振一口回绝,以免有心人知晓军山的防守布局,将来对军山不利,沈醉却从商业角度建议朱振,让这些商人上山看看,以稳住这些商人之心。朱 振权衡利弊之后,也答应了商人们的请求。 军山虽然兵士算不上多,但是却也不是什么势力可以偷袭的。况 且自己毕竟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想让马儿跑,必须让马儿看见草。 翌日,在望君楼等待的商旅便得到了通知。三日之后,准许一干分销商,上山考察,但是不允许懈怠武器和随从。 对于军山颇为觊觎的张公子是不可能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 因为,此时张公子正在清水湖畔很是悠闲的享受自己作为大都第一世家公子的悠闲人生。清 水河畔处的一处空地,被临时装修搭出了一个竹楼。竹 楼依清水河畔而建,是二层小楼,一楼是几根笔直的木桩,二楼则是雕刻颇为精致的雅间,上覆羊皮保暖,而羊皮之上又盖了江南名士最为吹捧的蒿草。而 竹楼的飞檐之下,则悬挂了不少从名山古刹里搜寻来的铜铃,清风拂过,铜铃发出阵阵轻颤之声。似 神山梵语,高僧吟诵,颇有隐士风范。 张公子出身名门望族,不论走到哪里,生活都一如既往的潇洒。不会因为一时挫折,陷入愤怒之中,是他们世家大族子弟的共有的特点。 张秀林远远的看了一眼,看到那些竹楼之上高雅而名贵的壮士,手心不自觉的握了握,自己苦苦追寻的不正是这般写意而潇洒的生活吗? 这些日子自己在望君楼整日里在那些粗鄙的商旅只见游走,不停的鼓动唇舌,张秀林感觉自己似乎都要被同化成污秽之人了。张 嘴便是哪里的小娘腰身盈盈而握,哪里的婆姨胸脯如峰。名 贵的波斯地毯扑在二楼的飞檐下,做工精细的和田玉桌摆放在张公子身侧,上面摆满了时令现存的水果,张公子躺在一张紫檀木雕饰而成的躺椅之上,手提一壶美酒,仿佛神游物外。 两个身材窈窕,模样清秀的小娘正在跟钓鱼的张公子念诵诗文。 北方世家公子,虽然也懂些经义,却难以如同江南读书人一般,游雄山涉名泉,见不到什么烟雨迷蒙,更不晓得什么叫温婉如玉,自然难以写出那些听了让人心里仿佛有一湾清泉娟娟而流的诗文。不 过这张公子却喜欢江南人的悠哉日子。每 日里总是有那么多人生不称意,片头散发,衔觞赋诗,醉于扁舟之上,呕吐之间或许还能惊奇几只水鸟。 想想便是何等的写意人生。 张公子此时显然已经喝的有些醉了,眼角的神色迷离,嘴角还流淌着几滴佳酿。长 袍随风飘荡,凸显出他北方汉子健硕的身材,惹得正在念诗的小娘脸颊绯红,连带着念诗的红舌都有些发涩。张 公子收回神来,看了一眼那些目光颇有些涣散的小娘,见他们舌头打结,也不恼火,嘴角露出些许轻浮的笑意,看的那些小娘羞愧得连身子都似乎站不住了。张 公子英俊的面孔之中,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银票扔了过去,说了句散了吧,两个小娘立刻敛衽行礼,低头退下。张 秀林闻着扑面而来的酒气,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未多言。他 知晓自己家公子最讨厌别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而且他们家公子做事情似乎从来没有败过。 当初元廷宰相脱脱想要修黄河搞事情,不知道多少人跟着投了钱,认为脱脱天纵之才,定然能带领元廷走出困境,大家跟在屁股后面肯定能赚一笔大钱。 连张家大部分也认为,此时元廷元气未伤,应该跟着脱脱做这件事情,从中谋取利益。而 张公子在劝谏二三,见无人愿意听自己的意见之后,也未曾多言,只是卖光全身所有家当,将自己家的宅子全都典当给了色目人换了银子不说,甚至连醉红楼相好的体己钱也给骗了一干二净,一股脑全都买了粮食屯了起来。所 有人都说张公子是傻了痴了,劝告张父送他去寻名医看看脑袋,张家族老心疼家中晚辈,甚至还亲自登门造访,却被张公子一通奚落嘲讽,张家族老甚至要将张公子除名。 谁曾想到,黄河修道半路,形势急变,刘福通等人挑动百姓造反,元廷急速扩充军队,需要的粮食的大增,而南方的战事也瞬间爆增,天下形势岌岌。最 后江南的粮食也运不到北方,元大都从皇室到宗族全都吃不上饭,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张家屯了大量粮食,大家谁人敢说张公子是废柴?张 家之人,一个个美的云里雾里,都想着借此大赚一笔。 每日登门的宗族族老差点儿踢破了门槛,张公子的父亲更是一天三顿小酒,感觉张家一族名震大都只是时间问题。 其他家族,连带着元室宗族的膏粱子弟都暗暗挑起大拇指,说张家出了聪明的继承人,张家未来百年不倒之基业就此奠定。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张公子竟然觐见元帝,将手中的存粮一股脑全都献给了皇帝陛下。张 父闻言,派出三匹快马去追,愣是没追上张公子。 气的张父直接昏死过去,张家的族老更是拿着棍子上门,扬言要将张公子开出张氏宗族。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张公子前脚出了皇宫,后脚皇帝的敕书就到了。 张家父子,忠心体国,上报君王,下爱庶民,当为商旅之典范,特赐盐铁经营之权于塞上,准张氏一族为元天兵供应粮草之宗族。所 有人刹那间惊呆了下巴。 这哪里是败家子,这真的是老天爷派给张家,让张家光耀门楣的。在 这么大的诱惑面前,谁能控制住自己?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去贿赂皇帝呢? 等到大家再想到去各皇帝送礼送粮食的时候,已经晚了。自古只有雪中送炭者能够得到厚报,锦上添花者谁人能够记住呢?这 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人,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比起来,真的是愚蠢至极。 从此张家的商队携带者盐巴和铁器行走在草原之上,将数不清楚的草原特产带回中原,金银赢取之胜,天下人皆慕。而 张公子将赚取的金银,用商船沿着大运河南下,从江南收购粮食,再供应元廷之兵马,从中赚取微薄差价。 看似微薄差价,可天下吃粮草的兵马何止十数万之数,张家籍此一跃成为大都最兴盛之家族。不 仅仅是张家,便是江南的沈万三家族,也借此搭上了张公子的大船,一跃成为江南首富。 隐居幕后的张家老家主再度出山,公开宣称张公子为张家下一代家主继承人,张家族人无人敢出言反对。张 秀林心里知晓,自己家公子看似颓废荒唐度日,其实腹有韬略,对于如何对付朱振怕是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张公子端起酒壶,将壶中佳酿一饮而尽,不少酒水洒在衣襟之上,也全然不在意。 张秀林蹲于身侧,伸手拉起鱼竿,却见鱼竿之中鱼饵早就被精明的鱼儿吃的一干二净。笑 着摇摇头,轻声道:“公子,好雅兴。” 张公子似乎才发现张秀林来了一般,懒洋洋道:“你这家伙,整日里在忙什么?整日里也不见你的身影。” 张秀林微微一欠身,拱手行礼道:“公子日子逍遥,自然要有人为公子负重前行,这些日子在下忙着搜集军山和各地分销商的资料略有所得。今日恰巧公子悠闲,不如在也念给公子听。”张 公子一脸嫌弃的看了张秀林一眼道:“滚滚滚,老子听那些小娘念诗,如置身花海,飞蝶轻舞。你他娘的一开口,全都是无聊的数字,跟丧事的招魂鼓差不多,烦不烦人。”张 秀林一听,本身对于军山之事还有些担忧的他,反而彻底安静下来,笑着说道:“看来公子对于军山之事,已经有安排,在下奉命行事即可。”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水文大佬茹太素 军山。不 管外界如何看待它,但是它主动敞开胸怀接纳外界的意图却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朱 振一手香烟将全大元的商人都吸引过来,就仿佛成了甩手掌柜的,每日里不是研究机器,就是跟夫人们游山玩水。 这让负责军山经济的沈醉可着急不轻,只靠香烟挣银子,实在是太单一了,万一出点儿什么风险,不能让军山的百姓都喝西北风吧?沈 醉毕竟年轻,在经济建设上缺乏经验,没办法只能有时间就去找叶兑和张大舍商量,希望能够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意见。军 山这一下子卖了那么多香烟,赚了那么多银子,得让银子生钱啊,这生意人有货没钱的时候着急,有钱了,没新项目也是头疼的要命。偏 偏叶兑老先生是古板的读书人,别的事情他都能跟你聊聊,唯独这商贾之事,老先生一听就皱眉。 硬着头皮跟沈醉聊了几回,听沈醉叨叨什么买卖能挣多少银子,头疼的很,暗示了沈醉几次别来烦自己见没有效果。 后来干脆听说沈醉来了,就避而不见。时间久了,哪怕沈醉再不懂事儿,也不好意思再登门造访。 至于张大舍更不靠谱,每日里忙完手头的活,就往军营跑,倒是跟常茂等人打的火热。一 杆大枪,愣是能跟常茂的禹王槊比划个二十来个回合,真问他财政上的问题,他还真说不出四五六来。 就在沈醉头疼的紧的时候,有位叫茹太素的书生投奔张大舍而来。 听张大舍自己提起,当年他发下宏愿,想要游历山河,将来做一番功业。所以就背着书箱,游历大元的大江南北。 当年家里穷,媳妇宰了两头肥猪,给他凑的路费。这 一路上,就没敢吃一两肉,平日里也住在破庙里,谁曾想就这样艰苦,走到泽州的时候,自己依然穷困潦倒到连饭都吃不上了。 也是老天爷开眼,让张大舍遇到了一个靠为别人写信为生的书生。这 书生相貌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不过让张大舍不喜欢的一点是,这书生给别人写信是靠字数收费的。人 家一封信,几个字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非得洋洋洒洒写成成百上千字。 比如,母病,速归。他 非得写什么,儿离家日久,门前嫩柳已成荫,老母一人操持家业,甚是辛苦,幸得乡邻帮衬,农桑未误……洋洋洒洒写满篇幅,最后来个积劳成疾,思念吾儿,盼速归。不 过这张大舍也不得不承认,幸亏这茹太素生意不错,又时常接济他,不然自己早就饿死了。 张大舍随朱振入驻军山,坐了文官第二把交椅,心里寻思治理百姓的文官太少,行政效率着实低下,还天天跟朱振念叨自己的好朋友呢。 谁曾想,这茹太素在泗州游学,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军山。 直接来投奔了。 也是让沈醉念叨烦了,直接将茹太素推荐给了沈醉。沈 醉跟茹太素聊了聊,愣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感觉他张嘴都是四书五经,很高大上的样子。 肯定是自己学识不够,听不懂儒家大义,赶忙找来朱振跟叶兑老先生帮忙鉴定一下。 张大舍的朋友,朱振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接见了一番,谁曾想,这朋友真如张大舍说的一般,跟自己坐而论道,扯了半天学问,朱振和叶兑老先生看的直摇头,这人说话没重点,算是个书呆子。连 叶兑老先生都感觉他说的多是些穷词滥调,臭不可闻。更不要说朱振这般学渣,如何能听懂其中的意味。 叶兑老先生算是提不起兴趣,回家教孩子读书去了。 朱振也嫌弃他,又碍于张大舍的面子,让他给沈醉当个文书。 谁曾想,这书生好面子,回去之后发愤图强,痛骂了张大舍不念旧情,又写了个万言书,让张大舍献给朱振。 张大舍看了一个时辰,愣是没看明白,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本想劝茹太素安心在沈醉身旁做个文书得了,见老友气的面庞发紫,话到了嘴边愣是没说出来,最后没办法厚着脸皮,求他又见了朱振,求朱振看完。朱 振气的想踹张大舍两脚,你自己都不愿意看又臭又长的文书,我就愿意看了?低 着头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看的朱振头昏眼花,几次想要放弃,最后愣是硬着头皮看完,终于在文章的末尾看到了有用的内容。茹 太素在文尾建议朱振合理开发军山的山体资源,莫要竭泽而渔。并给出了合理化的建议。文 章最后五百余字,说的有理有据,颇有见解,朱振拿给叶兑老先生看,叶兑老先生也颇为惊奇。 说此人之才,不下于一流名士。朱 振看着厚厚的文牒,郁闷的唉声叹气,心想自己一时疏忽差点儿把一位大贤赶跑了。可 是又觉着,这茹太素也太不靠谱了,明明几百字能够讲清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整的那么复杂?这 要是给朱元璋做事,还不得挨板子。朱 振也不是小气的人,知晓了茹太素的才华,立刻拍板让他管理军山除香烟外的财务。 这茹太素本事确实不小,没有沈醉这般资源,却也在军山做出一番不小的事业,论务实十个张大舍拍马也赶不上。难 怪都是读书人,张大舍穷的吃不上饭,人家日子过得挺逍遥,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补补身子。沈 醉和茹太素两个人搭档着实有些奇葩,为什么呢,因为沈醉看谁都是面带春风,在加上他年纪轻轻,确实平易近人了,却很难让人尊敬起来。而 茹太素却截然相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因为这两年游览山河,吃了不少苦,本身就看起来有些沧桑,再加上留了长长的胡须,总是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本来沈醉认为茹太素看起来太过于威严,与那些百姓打交道不容易。谁 曾想茹太素因为茹太素看起来老成威严,百姓们认为他比沈醉更可靠,而好惹事儿的年轻人,也畏惧他,茹太素说什么,百姓们都愿意听他的。 进入军山没多久,就跟当地的百姓打成了一片。各种开发军山的事项,在极其短的时间,就走上进程,效率比沈醉建香烟工厂还要高许多。 “你最近在忙什么?”沈醉布置好了今日上山的路线,就来看望茹太素,想要了解下他这边儿的成果。“ 我又组织乡亲们成立了几个集体工厂,”茹太素将手札扔给沈醉,这本身是要给朱振看的,知道沈醉跟朱振的关系,茹太素也没避讳,沈醉直接倒着看,约莫在倒数六百字左右开始进入正题,皱着眉头问道:“你能不能把文案写的简单点?前面一万多字都是废话,你累不累?”茹 太素是真的喜欢上了军山的氛围,如今山河破碎,各地军阀割据一方,像是军山这般势力的军阀多如牛毛,但是大多数都各谋私利,真正像是军山这样为民谋利的真还是头一次见。茹 太素感觉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在飘荡下去。先 前见张大舍这种臭石头都跟着军山干,就知道军山之主人不错,后来自己亲自见了两次,这年轻人的县男虽然人慵懒了些,但是心地善良而且见识超群,只要自己细心辅佐定能成大事。所 以被沈醉直接埋怨,也不生气,微笑道:“我们读书人跟你们这些生意人可不一样,你们只知道谋利,不懂道义。你以为我前面那一万多字,都是废话吗?你错了。这前面一万字讲究的是道,而后面的六百多字是器。器能解决问题不假,但是逃脱道的规模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你们只看重我对器的理解,而不去仔细揣摩我说的道,是舍本逐末。”沈 醉扭头就走,他对做生意感兴趣,但是对于什么大道理那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走 了不远,他们忽然见到一群衣衫华丽的官员,大摇大摆的走在山路上。 有正在劳作的百姓挡着了他们的去路,立刻被负责保护他们的官兵驱赶开来。甚至有几个年迈的腿脚不好的老人,直接被推倒再路边儿。连 带着茹太素跟乡亲们一起烧的瓷器都被摔碎了不少。 茹太素眉头紧皱,从身边提起刚刚跟着乡亲们干活的锤子就要上去帮忙,却被沈醉死死的拉住了。“ 沈醉,你放开我,这军山是咱们一起建设的家园,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来造次的,你且让我除了这群混账。”茹太素气的脸颊通红道。 “哎呦,茹太素,你冷静点儿,你没看见他们的腰牌吗?这是应天的使者,咱们得罪不起。”沈醉连忙劝说道。 听闻是应天来的使者,茹太素倒是冷静了不说,不过依然剧烈的喘息着,皱着眉头问道:“应天,应天不是在全力应对张士诚的进攻吗?来咱们军山做什么?” “找茬啊!” “找茬?” “没办法啊,谁让应天的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但是军山却一箱箱金银进账呢?外面都说咱们军山要造反,怕是应天的吴国公坐不住了吧!”闻 言,茹太素冷哼一声道:“若真是这般,这吴国公也不过如此。当不起人间豪杰四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学以致用何其难 朱振虽然是军山的掌权者,但除了领导军民初上军山那些日子,他定下了不少规矩,比如土地公有,大家集体劳作,建造香烟作坊,领导大家一起修建房屋之外,他现在已经很少干涉军山的具体的事项。 倒不是说,朱振不想多做点儿事情。实在是朱振上辈子是个大头兵,对经济的事情根本不了解。 别看平日里与叶兑老先生讲大道理,侃侃而谈。 实际上自己有几把刷子,他太清楚了,不管还好,真的管理起来,搞不好就跟脱脱修黄河一样,惹得民怨沸腾。 他这一不管,倒是起了个好的作用,这倒是连叶兑先生都没有预料到的。亚 当斯密曾经说过,政府的财政和税收应当遵循小而简单的原则。汉 高祖刘邦在汉帝国建国初期,也曾经搞过黄老之学的无为而治,为汉帝国的强盛奠定了基础。军 山初期,朱振管理的少,采取必要的建设外,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让军山爆发了极其高的生命力。 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形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让外界很多吃不上饱饭的百姓极其羡慕。 不过这一套办法有个缺点,那就是财政的弹性特别低。在这战争不断的乱世,如果朱振一直这般,真的遇到用钱的时候,很容易跟应天的朱元璋一样,出现钱不够用的现象。 毕竟自己有心把江南行省搞活了,要是一点儿事情不做,自己跟叶兑老先生谈得那些理想就都白瞎了。 无奈之下,朱振只能整日埋头苦读古籍,或者跟叶兑老先生谈论各朝各代管理经济的方式。 叶兑老先生也真厉害。 从商税到土地,从金银到纸币,说的头头是道,让朱振听得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别 看叶兑跟沈醉尿不到一壶里去,那是叶兑老先生总是感觉沈醉是个孩子,嘴里谈论的都是小利,离治国还太遥远,担不得大任,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朱振自然不同。那是军山之主,一举一动,关乎军山十数万百姓的死活,老先生自然担心他长歪了。 而朱振也颇为懂事儿,每次来见叶兑先生,总是先聊一聊诗文,虽然朱振并不是特别懂这些东西。 但是家里毕竟有端木雨荷这样的女诸葛,临场教导一番也够朱振吹牛的。 上一次,二人喝酒的时候,老先生喝的开心了,畅言起来,笑着对朱振说道:“国家治财,无外乎三种方式,朝廷专营,以盐铁为例,百姓生活必须之物,若是朝廷专营,自然利润丰厚。这些日子你也读了不少书,应当知道这盐铁自顾便是朝廷的命脉。其次,土地公有,以唐朝土地制度为例,土地国有,那么国家就是最大的地主,百姓都是给你交租的,自然税源充足,其三则是钱币之策,自汉武帝开始,便有白金和鹿皮这种敛财之计。汝若想生财,自然也逃脱不了这三个路子。据我所知,你小子虽然不怎么干军山的具体财政,但是前两条已经在做了吧。” 朱振一听,先是一愣,没想到老人家平日里在军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自己说了军山的官员,要下沉去体察民情,他老人家依然大多数时间就是教山里的孩子们读书,但是谁曾想到他对于眼下军山的财政政策依然那么了解。 可见古人言,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是有他的道理的。 虽然军山目前不经营盐铁,但是香烟这东西不就是朝廷专营么? 此外,土地公有,目前军山实施的是集体制度,比唐朝的土地公有更恐怖,是集体给军山做工。唯 独自己没有实施的,就是货币政策,因为军山用不到钱。 见朱振若有所思,老先生打了个酒嗝,脸上带有几分长辈的期许说道:“目前你做的还不错,既保证了民生,又赚了银子。人家都是为没钱而发愁,你是为怎么花钱而发愁。 按理说,我这老家伙应该偷着乐了。可 是你与老夫吹了那么大的牛,老夫又信了,就不得不提醒你几句,凡事有利有弊。专营之事甚好,但是一家独大,容易滋生,不顾民生,手下官吏不会管百姓死活。你那香烟是个好东西不假,不似盐铁那般贵了坑害百姓,但是你要明白,有朝一日要是出了岔子,百姓抽不起了,你的收益又何处来? 此外,香烟利厚,却为人所不齿,一地之经营尚可,将来你坐拥江南行省,也只靠香烟之利乎?其他专营之法,可有安排? 另外,这土地公有,最盛莫过盛唐,可是均田制不也崩坏了吗?这经济之道,不是小事儿,你作为掌权之人,能够想到让手底下人多往下跑跑是正确的,但是你一定不要忘记,你才是最该去了解民生的人。这自古至今为朝廷谋利的法子不知道凡几,什么山泽税,什么均输平准,老夫知道一大堆,但是好处很多,缺点更多。今日之后,你多跟百姓打打交道,心里有底儿了,再来寻老夫吧。” 朱振一脑子新鲜玩意,没想到被叶兑老先生那么一上课,顿时感觉自己太肤浅,很多自己想到的东西,古人都已经想到了。 从此朱振便过上了去百姓家里蹭吃蹭喝的日子。朱 振是军山之主,江南行省枢密副使,盱眙县男,爵位和职务都那么高,可是真的见过他的百姓却并不多,人家见他一个小年轻,吃个饭还总是问东问西,跟外来的细作似得,都颇为排斥,甚至有些百姓悄悄去报官。于 是,他就跟着张大舍,张大舍去哪儿,他就哪儿。 张大舍见朱振跟着他,也不好意思天天往军营跑,只能老实儿的走访百姓。这 个办法非常好,张大舍在民间颇有威望,好多百姓一见到张大舍,就拉着张大舍去家里吃饭。朱 振调侃道:“大舍兄,你这官当的,名声不错啊。” 张大舍颇为哭笑不得,“县男,没有你这样的,你天天跟着我,让我与乡亲们吃酒都吃不出味道。”“ 哈哈,我就是要监视你,你敢吃拿卡要百姓,我就打你板子。”朱振笑道。张 大舍无奈苦笑道:“咱也是苦命人出身,怎么敢欺压百姓,我每次去吃酒,都是付了钱的。我在你这里挣得那点儿银子,全都成了百姓家里的酒钱。” 远处正在抱怨的茹太素搭正跟沈醉寻路去找朱振,准备将所见所闻禀告主上,老远就搭眼就瞧见了张大舍,颇为不悦道:“沈醉,你看那个没正行,挂在大舍肩膀上,还跟做工的妇人有说有笑的那厮是谁?我们军山何时来了那么轻浮之辈?” 沈醉看了一眼吊儿郎桑的朱振,颇为羞愧道:“你小点儿声,那是主上!”“ 什么?那是主上!”茹太素的表情瞬间换了颜色,仿佛一个小迷弟一般,“主上身居高位,竟然能跟下属和百姓关系处的那么好,你看他吃窝头时候那醇厚的笑意,有这样的主上是我等之福啊!” “不不不”沈醉道:“你别说了,这勾肩搭背的调戏妇女,我都为有这样的主上感觉到羞耻。”“ 你懂什么?这才是人主之姿啊!你做了爵爷,你还能做到这般与民同乐么?”茹太素佩服道。“ 走,刚才那群使者的模样,必须跟主上说一说。”常 茂虽然想尽一切办法躲在军营里,但是也经常被拉壮丁,跟沐英和虎二他们一道,给山里年迈的老人挑水,清理院子里的杂草,伙头兵安排做饭烧菜,勤杂兵安排收拾屋子。老 人无儿无女,日子过得孤独,虎二还扯着大嗓门,领着一群给腿脚不好老人家修路的兵丁唱歌儿,“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胆 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一 群脱了军装的汉子,一边儿干活,一边儿唱的热血沸腾。 “咱们军山的爷们真不错,听得我一个生意人,都一身劲儿。”沈醉道。 茹太素看着那些穿着常服的官兵,这军山的官兵与其他地方的官兵不一样,是自己唯一见过的一波不欺负老百姓,还天天给老百姓干活的兵丁。朱 振自然也见到了虎二他们一行人,与张大舍扭头眺望。 只见常茂昂首挺胸,人模狗样道:“我们军人是什么?军人就是不计较个人得失,不怕牺牲生命,也要为百姓为乡亲们拼出个好日子的人。我们不仅仅是帮助他们,也是在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你们且回想一下,在加入军山之前,乡亲们是如何看待我们的……”朱 振忍不住笑道:“常茂这家伙抄袭我的讲话,挺认真的啊。” 刚才还被朱振调戏的花枝烂颤的妇人忍不住凑上前来问道:“张大人,这唱歌儿的兵爷叫什么名字,可否婚配。” 话音刚落,就感觉置身冰窖,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银针扎在屁股上,疼的那妇人呲牙咧嘴,大声喊道:“不好了,张大人,有刺客。” 张大舍咧咧嘴,看着这彪悍的妇人,望着提着菜篮子已经远去身影,摇摇头。至 于朱振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视线移到了别处,眼角慢慢的涌出了杀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自读书人的耿直 茹太素与沈醉一同欠身行礼,自然将朱振的冰冷神态尽收眼底。 沈醉因为跟钱打交道,又时常自作主张给朱振惹事儿,所以时常被朱振敲打,看见发怒的表情下意识的便有些打怵,话到嘴边儿,却感觉嗓子眼发粘,心口仿佛巨鼓擂动,眼睛不自觉的一直往茹太素身上瞟。 见茹太素修长的身子挺拔,儒衫随风飘摆,若青松立于悬崖;神态肃穆,表情淡然,又仿佛置身波涛之中,却丝毫不见波澜。内 心不自觉的就有些羡慕。 在这关键时刻,我怎么能双腿发软? 你说我要这万贯家财有何用? 下辈子,我一定多读书,做个跟茹太素一般的读书人。 沈醉内心不由的碎碎念起来。这明明是军山要倒大霉的时候,你们怎么表情或淡然,或不屑一顾呢?茹 太素平复情绪,注视着朱振。见 朱振的表情先是盛怒,手背的青筋暴起,那时的朱振像极了杀人如麻的恶魔。可 不消片刻,朱振的嘴角竟然泛起了冷笑,神态与自己一般充满了嘲讽,此时,茹太素内心则有一种得意之感。 我与主公乃是同道中人啊。 沈醉这般的商贾之人,虽然也是为主公做事,但是境界差太多了。只要我们心怀正气,此等宵小之辈,又能奈我等如何? 可旋即朱振的表情变成淡然,视应天那嚣张跋扈的使者如无物之时,茹太素又瞬间变成了小迷弟。表 情略微有些沮丧。 我怎么能奢求与主公是同道中人呢? 明明是我与主公的境界差太多了啊。 只是这份沮丧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茹太素旋即恢复了自信。 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自己一定能追随上主公的脚步。 茹太素看着仿佛直视蝼蚁一般的朱振,内心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已经摸透了主公的性子。 主公之崛起,如红日升于东方,在他看来,一切黑暗,皆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主公,你可千万不能大意。此时的军山比起应天这般庞然大物,还不是您应该去亲自碰撞的。就算是死,也该是臣僚去死。内 心戏异常丰富茹太素,瞬间灵魂通透,他想到了一个词,那就叫君辱臣死。 在茹太素心中,军山这位年轻的掌事之人,颇有古代圣君的风姿。 虽然并不会每日将大量的时间忙碌于具体的文案,但是军山的大小事务却了然于胸,有什么新的政策,也能做到选贤任能,将军山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 些年自己踏足的诸侯的领地不知道凡几,像是朱振的军山这般焕发着勃勃生机的,却是第一次。 而最让茹太素欣赏的,则是朱振那种既能垂拱而治,又能衔觞赋诗,笑饮山泉的浪漫。在 茹太素看来,自己家主公似乎总是带着一副温柔与恬淡。 对于那些身份低微的百姓,总是能够带着一份真诚的笑脸。或许是读书读的有点儿多,茹太素感觉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他 总是感觉这位年轻的诸侯,肯定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所 以尽管朱振并未与他谈起过属于他跟叶兑老先生之间的那份宏伟的蓝图,但是他却深深的被吸引,愿意留下去感受,去参与。 只是茹太素感觉就算是蝼蚁,也不该如此侵犯军山的尊严。他 感觉自己内心的正直正在催促自己。 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向前。对 ,这一刻,茹太素感觉自己蔺相如附体。只 要主公一声令下,哪怕是头破血流,自己也要让那个暴虐的使者血溅五步。沈 醉眼疾手快的想要去拉茹太素,却让茹太素的步伐拉了一个咧起,沈醉哎呦一声,连忙看向手掌,此时已经泛红。 茹太素性格耿直,尽管有沈醉在旁边儿不断小声提醒,依然立身于朱振身侧,一脸不屑的直言不讳道:“听说最近应天与姑苏之间的战事处于下风,起初在下还心有疑惑,以吴国公之韬略,屈屈张士诚何在话下?如今观应天官员之素质,方才恍然大悟。盖因亲小人,远贤臣也,此般腌臜跋扈之辈,如何担得出使军山之重任。主公,您若是心系百姓,还当听在下一言……” 此时,茹太素大气凛然,说话之时,目光游离,直奔一块妇女适才臀下用于休息的坚石而去,准备与应天的使者来个玉石俱焚。 茹太素的话还没说完,脚步也刚刚抬起,吓得沈醉浑身抖了个冷颤,连忙用手捂住了茹太素的口鼻。他们沈家之前是何等的枝繁叶茂,就是因为得罪了金陵的官员,一朝在应天败了家。是故如今沈家尽管如今恢复了元气,对于金陵的官员依然怕的死死的。或 许别人不知道应天的厉害,但是沈醉这个大财主可是心里一清二楚。军山能够有今天,与应天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他着实担心茹太素祸从口出,给朱振招来祸事。 而且你一个儒生,搬石头干啥?你莫非干的过那嚣张跋扈使者身边儿的武士?沈 醉太清楚这些书生了,别看平日里处理政务挺顺手的,一到关键时刻,就容易春秋大义附体,做出极端脑残的事情来。茹 太素虽是一书生,但是这些年游历天下,力气着实不小,一番挣扎,差点儿跟沈醉来了个同归于尽,滚落山崖。 张大舍拉开沈醉,摇头示意茹太素。别看茹太素力气大,但是遇到张大舍便扑街了。论 力气大,在读书人里,张大舍没怕过任何人。论 文采,在武将里,张大舍也没怕过任何人。 茹太素性情虽然正直却并未没有脑子的莽夫,此时见沈醉心有余悸的表情,又看了眼离这里不远的使者队伍。 知道自己险些因为莽撞,惹出祸事,表情有些尴尬。不 过茹太素却并非能够容忍这等无礼嚣张之事的人,酝酿了片刻,对朱振说道:“主公,在下还想说……” 朱振看着茹太素孩童般淳朴的脸,如何也无法将他与那个水字数,坑害客户的阴损书生联系起来。张 大舍摇摇头批评道:“茹太素却有大财,就是冲动了些。”张 大舍的身份和地位在军山颇高,有些话却不用那么顾忌,当下对周围人说道:“昔日李文忠开府建牙,掌管一方军政大权,任用地方儒士屠性、孙履、许元、王天锡、王橚等人干预公事,却因杨宪几句诬告,或身死或流放,如今军山正是用人之际,我等切勿因为一是莽撞,误了大事。” 茹太素自然明白张大舍所言的道理,但是却有些不忿道:“俗话说,君辱臣死。这应天的使者观一眼便知道是市井青皮之辈,如今沐猴而冠竟然敢来我军山撒野,这便是辱了主上脸面。我茹太素虽然怕死,却也不能看着他如此嚣张跋扈。”沈 醉磨叽了半天道:“若换做平日,这般废物敢在我面前猖狂,我定然叫家中家丁断其手脚,投掷江中,虽然手段残忍,也算是为民除害。”朱 振见众人愤愤不平,少有保持冷静之人,笑着说道:“朝廷越是平稳,人越是像是游荡在湖泊里的鱼儿,活动范围基本上维持在属于自己的深度,而当社会动荡之时,波涛渐起,甚至形成滚滚浪潮,那些安于现状的鱼儿被风浪所挟持,在不自知中,会来到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层次。强 者如鲤鱼,甚至能越过龙门,从此非同一般。 所有市井常说,待风起,猪于风口,也能上九天。 只是大家别忘了,猪永远是猪,风停了,飞的越高,摔得越惨。大舍,你去唤常茂来,对付这般腌臜之物,还用不着咱们出手。”话 罢,瞥了一眼应天的使者,转身而去。 ***********************此 次军山之行,在众多护卫之中,有一身着浅绿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年轻人。这 个年轻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手背之上有数道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疤,眼神之中没有丝毫应天官僚的中正平和之气,反而在他狭长的眼角之中,充斥着一股凌厉的戾气。朱 元璋虽出身贫寒,却不似陈友谅那般,喜欢以权势和暴力威慑臣属,而是喜欢儒家那一套官宦礼仪,来规范下属。眼光之长远,非常人能及。 朱振能在万千诸侯之中选择朱元璋,并非完全看中朱元璋是历史的选择,更多的则是在日常的观察之中,了解到朱元璋既能总揽大局,又能将诸般细节处理的非常好。 当然,朱元璋只是管理者,真正做事情的还是李善长这位百官之长。虽 然扬宪总是跑到朱元璋面前打李善长的小报告,说李善长李善长无大才,不堪大用。可 实际上,朱元璋只是与李善长提点了几分。就 如眼前这小吏的袍服,李善长也安排的妥妥帖帖。 浅绿色的袍服,上锈鸂鶒,腰间缠绕素银带,头戴宋朝样式的一尺长的乌纱帽,与后世影视剧中明朝官员短而宽的乌纱帽略有不同,总体上看来总是有那么几分不伦不类。 尤其是这年轻人,不知道是抛了哪家的祖坟,腰间还挂了个紫金鱼袋。走 起路来,像极了进城玩儿杂耍的猴子。 不过却多多少少反应了应天方面在制度上逐步完善。朱振虽然只看了两眼,心里清楚,自己在刚刚离开应天的时候,这些东西还并未有那么规范。 如今眼前这年轻人虽然是来找茬的,但是朱振却能从中看出应天制度上变化的端倪。朱 振虽然只看了年轻人几眼,但还是很明显的被那个沫猴而冠的年轻人感知到了。年 轻人叫杨德白,是杨宪的次子。 不知道为何,在自己不远处的年轻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杨德白的内心就闪过了无数的画面。父 亲年轻的时候落魄不堪,四处讨食,母亲见杨宪可怜,便收留过这个穷书生一段时间,谁知道这穷书生不知报恩,还抢夺了母亲的身体。 然后便不负责任的离去,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 自己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在 民间底层长大的杨德白最受不了便是那些自以为而且高高在上的目光。因 为每当这种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杨德白就清楚,肯定是自己惹了麻烦,逃不了一顿哨棒的拍打。 只是这种恐惧虽然随着万千画面而来,但是却一闪而逝。 旋即便是杨德白无边的愤怒。 如今的我,可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底层人,我父亲是检校的头目,而我虽然只是个七品校官,但是却代替吴国公巡视地方,放在古代那便是钦差大臣。 你朱振可是有谋逆嫌疑之人,凭什么用这般眼神看我? 当下杨德白用眼角示意身边的帮闲,想要让他们拿下朱振,给朱振一个下马威。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自青皮的嚣张 朱振的转身离去,被杨德白身边的帮闲们理所当然的视为了怯弱。 一些当初跟着跟着杨德白祸害乡里,为非作歹的青皮帮闲,如今虽然戴了官帽,有了官身,看见朱振这般坐镇一方,曾经搅动风云,闻名江南的的藩镇内心还是有些惧怕的。但 是当他们看到,他们这一路前行,并没有人敢阻止他们,就连所谓的军山之主,见到他们都退避三舍,转身离去的时候,这让他们多少产生了些幻觉。 军山之主都怕老子?老 子是钦差啊。老 子刚才听说对面那人是朱振的时候,还有点儿怂? 一时间这群人内心竟然有点儿鄙视自己。真 的是贱命改,贱命难改。 咱们做了检校,就该骑在这群官员什么作威作福,怕什么? 此时他们恨不得将朱振绑起来,拷问一番罪证,并好好的搜刮一番。 你朱振似乎也太过于清高了一些呀,我们去别的藩镇巡视的时候,谁不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便是李文忠看见我们都平声细语的奉承着,怎么到了你朱振这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不找你麻烦,我们去找谁麻烦? 其实军山非对所有外人不开放,这些应天的巡视官员可以轻易上山,便是那些落魄无家可归的百姓,只要报上姓名,拿出户帖,甚至当地社长的提供的文书,在加上军山的调查,只要身份清白,就可以轻易上山。 军山的百姓如今虽然都住上了砖石房间,但是还有一处保留着朱振等军山军民刚上山时候的风貌。居 半山腰而建,在一处本来有不少碎石,如今却被平整的土地之上,有一排木屋,木屋并不单薄,皆是采山中巨木而建,木屋前有院落,院子里铺有碎石路,碎石路两旁还有开垦的菜园。新上山的居民,因为处于考察期,并未分配多少资源,所以很多时候要想办法打零工,亦或是自给自足种点儿粮食为生。 当然,如今已过了秋收,种东西不现实,所以救济粮是按时发放的。 孩子们牵着猎犬在丛林边缘玩耍,肆意的挥霍着精力,尽管与军山的其他百姓比起来,他们的日子依然非常贫苦,但是在孩子们看来,他们已经过得无比幸福,没有恶霸的欺压,没有杀人放火的乱军,也不用担心饿肚子,有个不摆架子的张大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家里的父母派粮,让他们没有饿肚子的烦忧,而其他上山早的村落,也总是拿些旧衣过来,让大家没有寒冷之困。在 这些孩子看来,这或许是天上人间般的存在。 一名身材略微有些佝偻的老农,身穿打满了补丁的旧袍子,腰系红布带,手里拿着一柄锄头平整着菜园,老人家虽然年迈,但是手脚很利索,每一次挥动锄头,大块的碎石立刻被挑出,脚后跟轻轻的一踩,一块土地便平整了不少。 旁边儿的小孙子手里抱着个馒头,就这一小块咸菜,吃的津津有味,时而眯缝着眼睛一脸开心的看着正在劳作的爷爷。 外界的喧嚣似乎这处宅院没有什么关系。不 过外面的喧嚣,明显是惊动了其他刚刚登上军山的流民,还处于惊魂未定状态下的他们,正一脸惊悚的站在流民安质处,心里想着这个世界果然没有那么多太平可以给他们。本以为军山是个好去处,谁曾想到大家伙刚来军山没多久,这边儿就有麻烦找上门来。看 这群官吏嚣张的模样,明显是有所依仗。连军山的官员都退避三舍,那是不是意味着大家的好日子,这就没有了? 孩子们虽然来军山时日不长,却喜欢听叶兑老先生讲课,叶兑老先生讲究有教无类,平日里也不会驱赶这些新上山的孩子,一视同仁不说,还从沈醉那里要了些银子,给这些新来的孩子们发了课本,让他们跟着一起学习写字。莫 要以为叶兑老先生年迈,想法便腐朽不堪,朱振之所以愿意与叶兑老先生共事,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老人家能够接受新事物,甚至自己发明些新事物。 他感觉朱振之理想非一代人可建成,将来还需要更多的年轻血液,一代代的去共建。所 以就跟朱振商量,要给更多的年轻人授课,而且还要强化他们的忠诚。朱 振当初也是很惊讶,这不就是洗脑吗?儒 家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洗脑啊。所以这群孩子上军山的时间不长,却知道仁义礼智信,知道这军山的美好,需要大家一起维护。一 瞬间,起码有几十个小号的茹太素附体的小家伙牵着狗,拿着他们本来打猎的小号弓箭气势汹汹的就要上去教训这群恶人。 大人们赶忙抓回各自的孩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脑袋上顶着一顶狗皮帽子,脸上都是污泥的孩子,泥鳅一般的滑溜,孩子的母亲二十出头,江南水土养人,是故女子日子艰辛,却依然保持的皮肤白嫩,只是江南不知道何时出了裹脚的风俗,小娘追了半天,愣是追不上顽皮的孩子。周 遭的乡邻都在替小娘子着急,却又畏惧那些披了官皮的青皮不敢上前,那些青皮帮闲,则一脸淫笑的看着小妇人,他们在应天可不敢那么放肆,不然以刘基嫉恶如仇的性子,以朱元璋的残暴性子,便是杨宪也保不住他们。如 今到了军山正好放肆,一个个出言轻浮不说,更有甚者出手调戏,让小娘子俏脸涨红,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跟叶兑老先生学了圣人之言,从地上捡起石头便去砸,却被那群帮闲一脚踹飞。 在地上哀嚎了半天,顿感起身艰难。 那老农的邻居见状不妙,有几个拎起锄头急忙往老农这里赶,却见老农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继续低头劳作,众人虽然心有不忿,但是老农在这群人之中地位似乎颇高,无人敢造次。那 群青皮见无人敢阻拦,扭曲的内心更加狂妄,行为愈发造次,有过分者,竟然想要当街脱去小娘的襦裙。“ 放过孩子,我依了你们便是。”女子被推到在地上,呜咽道。元 末之乱,江南率先揭竿而起,这些打着各种旗号的豪强,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便是朱元璋早期也控制不了部下去劫掠,更不要说其他人。 所以此时小娘子基本上已经认命了。都说军山是片净土,自己怀着最后的希望来到这里,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些年自己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将孩子养成那么大,吃尽了苦头,也没少让人欺负,这种当街行淫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若是这群人轻薄了自己,能够放过孩子,自己也便是忍了。大不了孩子承认之后,自己在寻死路,以保住孩子的尊严。至 于自己的死活,小娘子从来没有在乎过。那 孩子被踹了一脚,虽然难受,却依然咬牙切齿的从地上捡起小块石头去投掷那些青皮,嘴上叫喊着放开我娘。杨 德白的心思刚才还都放在朱振身上,此时见忽然有块肥肉喂到嘴边儿,心里顿时瘙痒难耐。 眼睛在小娘子屁股蛋儿上扫来扫去,喉结猛烈的抽搐,这军山是个好地方啊,别的地方的小娘都是瘦削的过分,可眼前这小娘身材虽然娇巧玲珑,可肥瘦有度,尤其是臀部的挺翘,浑圆饱满,似乎将襦裙都撑起来了一般。 “你军山不是厉害吗?今日小爷便在你军山玩弄你的女人,你若是敢说个不字,我便给你盖上给造反的名头。你以为你手下的兵士都是听你的吗?常茂也好,朱沐英也罢,那都是听主上的,他们谁敢得罪我?”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耐不性子,一把推开了老农的柴门,上前一把按住了老农的锄头,压低了声音对着老农质问道:“秦叔,咱们检校也是要脸面的,可不允许这杨德白如此泼污。”坐 在田埂旁吃馒头的小家伙也一脸愤怒道:“是啊,爷爷,草堂的叶夫子常跟我们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遇上这种事情,我们要管的。”那 老农怜悯的看了一眼正在受委屈的小娘子一眼,表情瞬间坚硬,依然摇头,做了检校便身不由己,今日之事自己大可以出手,但若是惹得军山高层的怀疑,稍微一调查,自己这群人的身份多半便会暴露,到时候如何完成监视朱振的任务? 况且杨德白如此生事,正好给自己机会,了解一下军山的行事风格。 当下对年轻人呵斥道:“莫要生事。老实的呆着,谁若是违反命令,便给我滚回应天受罚。”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尖锐的鸣镝之声,接着便是密集的脚步声。刚 才还在帮着乡亲们干活的兵士,在常茂的带领下,提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五花满门的武器,有锄头,有砖头,有从孩子们手里夺来的小号弓箭,更有甚至提着一口铁锅,朝着这群应天的检校包围而来。常 茂刚才牛逼吹得正欢,在他的描绘下,军山是天堂,他们军山的兵士就是天兵天将,大家做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这个时候张大舍跑到耳边指了指外面正在折腾的检校,常茂看了眼正在盯着牛眼看着自己的兵士,瞬间有一种当中被人抽了脸的感觉。“ 入他娘的!抄家伙跟老子走。”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亲军校尉撤场 “叔叔,叔叔,救救娘亲。”小家伙被常茂抱在怀里,乌黑的小脸蛋儿上满是泥垢,表情焦急,小手死死的抓着常茂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座可依靠的大山。 常茂自认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人,但是这一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被深深的触动了,他感觉眼前仿佛重现了当初父亲外出闯荡天下,自己也去拜师学艺,母亲大人孤苦无依抚养二弟常升,被恶霸欺凌时候的场景。自 己当时学成归来,本以为可以和母亲大人一起开心的庆祝,却见到与眼下无比类似的场景,那是自己第一次暴起杀人。 杀人与在师傅的指导下,一次次挥舞禹王槊并不相同。因为你会发现,往日里在你手里轻如鸿毛的禹王槊,砸向坏人头颅的时候,仿佛重如大山。 尽管眼前是个坏人。 后来父亲拜入朱元璋门下,做了大官,家里的情况也日益改变,自己的地位也日益水涨船高,常茂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当初最困苦的岁月,也逐渐忘记了对于普通人的同情。自 己是最应该了解普通人痛苦的人。 这一刻,躲在暗处观察的朱振,忽然发现往日里轻佻不务正业,总是给人一种纨绔富二代的常茂,身上的气息似乎忽然产生了变化。 他更像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了。 张大舍见状,表情也终于放松了几分,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正在受欺凌的母子得以解救,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他见识到了军山武将的成长。 文人与武将,并不是时刻处于敌对状态,起码在艰苦创业阶段,他们是鼎力扶持的。 常茂的内心越发的像是一座随时可以迸发的火山,但是他的表情却越发的平静,正如兵书所言,心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将军。只 是他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每个检校都如坠冰窟。 “所有人,往死里打!”常 茂身边的兵士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出手反击了。只是军山是真的军令如山,没有号令他们不敢轻易放肆。 但是当常茂军令下达的那一刻,除了沐英微微摇头之外,每个人都挥舞起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负责护送杨德白的亲军校尉们在第一时间纷纷抽出武器,与军山的将士们对峙。只 是往日里嚣张跋扈的亲军校尉,在这群军山将士面前,不自觉的感觉自己矮了一头,虽然兵甲占优,愣是感觉不到任何的胜算。莫 要看杨德白适才肆无忌惮,猖獗无度,可是当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兵士的时候,面对心中充斥着无限风怒,但是却一脸平静的常茂的时候。他 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表情甚是惊悚,而身体则抖若筛糠。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军山若是不想惹上滔天祸事,就不敢杀了自己,但是内心的直观告诉自己,对面的那个人真的什么都敢干。因 为对面的那个男人叫做常茂。 常茂这个名字,在应天算不上甚是出彩,但是却是最不能得罪的一个,因为常茂与其父亲常遇春一般,是个典型的愣头青,做事情全凭喜好,根本不管后果。每 次他父亲常遇春屠杀俘虏的时候,常茂必然在场。 可每一次,朱元璋都是高高举起棍子,却没有一次是认真责罚过。不 过杨德白认识常茂,可杨德白身旁的帮闲却不是尽数认识常茂。其中一新投奔的帮闲扯着嗓子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造次?你可知道这是应天特使驾临?还不跪下认错!” 听到应天特使,方才尚不知情的将士们确实有所忌惮,尤其是沐英,他感觉对方把名头挑出来,军山在做什么,都会容易引来过来,所以他想上前拉一拉常茂。却 听虎二在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主家有令,此事交给常茂将军全权处理。”常 茂眯缝着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这所谓的应天的特使,仿佛战场上漠视一切敌人的大将,对方只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蝼 蚁,哪怕你是皇宫里的蝼蚁,依然只是蝼蚁。嘴 角一咧,嘲笑道:“哼!什么应天特使?小爷身为军山第一千户所——户,根本没听说应天派出什么特使来我们军山,也没得到上头什么关于应天特使任何通报,一群欺压百姓的无赖罢了,也敢在小爷面前冒充应天特使,真的是老寿星找茅坑———寻屎!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常 茂将这个打字咬的很深,仿佛打人的人,就是他自己。 常茂心里清楚的很,此事朱振不能亲自出手,他若是出手揍了亦或是杀了应天的使者,便坐实了应天关于朱振意图自立的传闻。 到时候朱元璋追究下来,亦或是真的应天跟军山打起来了,对于军山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而这也恰恰着了扬宪这老贼的道。 这群人上山之后,敢如此嚣张,势必有扬宪那老贼的授意,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朱振。所 以朱振需要差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常茂心里知道,朱振选自己,是出于信任,同时也算是一份正式认可他,愿意他加入军山的投名状。因为只有爱戴军山,才有资格换取属于朱振真正的信任。就 像是他与朱文正那般的友情,可不是一天两天简单简单起来的,但这份友情一旦建立,便坚如磐石。 要知道朱文正在外,领兵十几万,每日消耗的粮草堆积如山,就连张大舍也颇有怨言,可朱振就是信任他,无怨无悔的支持他。他 知道朱振的信任到底是有大的价值。 其实不用朱振说,遇到这种事情,常茂定然是会管的,只是常茂未必愿意顶这么大的罪过。不 过就算事得罪检校和应天,常茂也没将事情弄得彻底没有缓解的余地,所以他张嘴一说,便是上峰并未通知他。其 实屁的没有通知,没有应天的令牌,想上军山都难。可 是常茂一句我没接到通报,先把自己摘出去了,打了也是误会。一 群兵士在被常茂呵斥之后,嘴角纷纷咧出了狰狞的笑容。 看的一群检校浑身颤栗不止。“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检 校们现在一刻都不想在军山多呆,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回应天去。可这群兵士哪里会给他们机会。 “你们干什么?” “你们别过来!” “亲军军校尉,还不保护特使!” 护卫他们的亲军校尉早就看不下去了,而且面对如此虎视眈眈的兵士,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去打上一场。 领头的亲军校尉,是个油滑的家伙,面对眼下巨石,只是瞥了一眼身边儿的副百户,那副百户瞬间心灵福至,大声喊道:“上峰说了,将这批人护送到军山,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常千户人我们已经带到,接下来你们怎么做,与我们无关,我们先撤了。” 检校素来不会公开身份,外出公干,大多数也有亲军校尉撑场面,所以他们看来高高在上,但是若是没有亲军校尉的陪衬,他们什么都不是。 常茂见那锦衣卫百户还算是识相,也是一抱拳拱手道:“你是蒋瓛的人吧?回去跟蒋瓛说说,他娘的以后这种屁活少接。”那 百户有些哭笑不得,旁人若是见到亲军校尉,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便是坐镇一方的指挥使见到他们,也要客客气气的。偏 偏是眼前这位,别说是他们,便是他们的大人蒋瓛也不敢得罪他。当 下一抱拳,表情不敢有丝毫怒气,温声道:“下官明白。”说 完一群腰挂绣春刀的亲军校尉扬长而去,急的杨德白脸色刷白,大声呼喊道:“王轩,混账东西,你们敢临阵脱逃,我爹不会饶了你的。”王 轩冷笑一声,根本懒得搭理杨德白,“杨宪果然是操之过急了。竟然将这等腌臜之物推到前台来与朱振对抗。”一 群亲军校尉顺着山道缓缓下山,在半山腰歇脚。 副百户甚是不解的问道:“大人,咱们亲军校尉和检校同气连枝,皆属国公鹰爪,他们军山就算是在特殊,咱们也未必怕他们吧?” 终于远离战场,王轩拭了拭额头的冷汗,骂骂咧咧道:“你懂个屁。咱们的绣春刀,飞鱼服,甚至连咱们马上要使用的锦衣卫的名号,都是军山的那位设计的。咱们大人都要承军山那位的人情,见面都要叫一声爵爷,咱们算个屁?若是杨宪在此,说不定小爷舍了命也得拼一把,他杨德白一个庶子,也敢指使小爷,真的当自己是跟葱了。” 那副百户闻言,眉头也是一皱,骂了句,“狗日的杨宪真不是东西,竟然想拉咱们下水,只是这一次咱们没有完美完成任务,怕是回应天少不了一番责罚。” 王轩气定神闲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根本没有一丝下山的意思,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懒散,表情无比悠然道:“回应天受罚?呵,这一次我看杨宪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我先睡一觉,一会儿爵爷若是派人来寻我,叫醒我便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媾和 似乎为了印证王轩有先见之明一般,他刚躺下熟悉了后背上那块坚硬而冰冷的巨石,几个亲军校尉正在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军山的防御工事的时候,远远的众人就听到另外一条栈道之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军山因为防御功能非常重要,在朱振坐镇军山之后,又做了很大程度上的改造。其 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便是修建了很多方便运输物资的栈道和吊索。民 夫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种将士们需要的物资通过栈道和吊索将将士们急需的粮食和军械运输到防御工事中来。 副百户没想到对方来的那么快,有些惊讶,赶忙推醒阖上眼睛的王轩。 而被推醒的王轩间来着竟然是军山的重要文官张大舍,也没有丝毫的火气,而是赶紧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张大人,在下亲军校尉百户王轩。” 张大舍已然是知道了王轩知趣离开的事情,当下对这个识进退,给面子的百户也很是客气,拱拱手道:“在下当初也在应天当差,忝为千户之职,说来与王大人也算是袍泽,此次王大人来我军山,本官未能第一时间招待,希望王大人莫要见怪。”两 人见面一番客套,张大舍便在前面引路,领着一干亲军校尉从栈道上山,避开检校挨揍的主道位置。越 是靠近正山的位置,越能听清检校们挨揍的声音。 副百户是经常施刑之人,便是从那群人的惨叫声便能知晓他们到底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忍不住对王轩道:“大人,这军山的弟兄们火气不小啊。”王 轩瞪了副百户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而张大舍则微微一笑,停住脚步,抖了抖袖口,望向正山的方向,轻笑道:“将士们年轻,正是有血性的年纪,有些火气也很正常。既然他们已经把事情做下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善后,总不能让兄弟们做了英雄,还得流泪不是吗?” 王轩知道张大舍是在暗示自己,只是亲军校尉敬重军山,却不是说亲军校尉惧怕他们军山,自然要有属于自己的立场。 当下王轩模棱两可道:“我们亲军校尉上奉国公,下保黎民,做事情自然有自己的规矩,我想张大人是明白的。”张 大舍微微一笑,暗道这王轩滑头,不过他也不恼,因为自然有人跟他计较。莫看他敢跟自己说两句硬气话,可是到了朱振那家伙面前,怕是舌头都不敢伸出来,因为风太大。距 离正山群殴现场不远处,另外一处山峰处,有一处年代久远的凉亭。当初朱振上军山的时候,凉亭已经破败不堪。 以朱振的性子,恨不得将每一处地方都修成军事堡垒,自然不会花费心思去修缮他,但是叶兑老先生却总是感觉,在凉亭里焚香品茶,饮酒对弈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找 了朱振三两次,朱振拗不过老先生,也就批示了一群人,将凉亭修缮了一番。凉 亭以琥珀色琉璃瓦为顶,飞檐之上攀爬着龙的几个儿子,檐尖上悬挂着铃铛,铃铛随着周遭栽的青柳随风而荡,发出一阵阵清脆之声。飞 檐下,是八根以周易之理埋设的柱子,先前亭子破败,看不出什么味道,如今重新粉刷朱漆,竟然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朱振坐在一张做工朴素的竹椅上,身披雪色的大氅,单手捻琥珀色茶盏,表情玩味的眺望着正山方向的群殴。张 大舍心中不住腹诽,你说你为了装个逼,还要换身衣服,你累不累啊你。莫 要看王轩与张大舍说话还要有几分底气,但是在朱振面前,只是打量了两眼,便被朱振表现出来的气势折服。 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可是真的像是朱振这般如古之周郎一般俊逸而又有风度的却没有几个。 当下不由的更加谨慎几分了。 张扬,那厮不可能的。见 朱振沉吟不语,王轩连驻足寻把椅子坐下的勇气都没有,随着朱振的视线一同默默的注视着挨揍的检校。约 莫揍了半柱香的时候,一群检校被揍得遍体鳞伤,尤其是杨德白最为惨烈,胳膊被打断了一根,躺在血泊里,不停的哀嚎。有 些壮着胆子反抗的青皮更是被直接抛下军山,横死山下。朱 振放下茶杯,打了个哈切,似乎才发现王轩一般,表情有些诧异,扭过头,略微有些怪罪道:“大舍,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有贵客登门,为何不及时通报。” 说着一脸诚恳之色,便做起身迎接状,明明知道朱振早就知道自己到了,故意晾了一会儿,自己却偏偏升不起任何火气。王 轩知道朱振愿意客套便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如何敢接朱振一礼。 立刻躬身行礼道:“不敢劳爵爷大礼,卑职亲军校尉百户王轩拜见爵爷。”朱 振摆摆手示意王轩落座,仔细观察了两眼王轩,暗道:“这蒋瓛果然捡到了宝贝了,这王轩看似唯唯诺诺,其实暗藏油滑,颇识得进退之理,将来必是蒋瓛左膀右臂,难怪被蒋瓛派人做这个恶心人的活。”宛 娘与王轩奉了茶,淡淡的香气弥漫而出。王 轩身为亲军校尉百户,自然经常参与一些抄家的事宜,这好茶好酒也见过不少,眼前这茶水莫说去品,便是嗅其香,便知道起码是江南最顶级的碧螺春,市值少于百两一斤都未必能够买得到。当 下心里也格外佩服朱振。与 杨宪父子,窃据高位,便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相比,朱振的待人接物,何其让人如沐春风,在朱振的示意下,举起茶盏。 王轩只是个粗人,就算是识得,也不知道这极品碧螺春,和这些年应天府渐渐兴起的高沫有什么区别,只是感觉这一盏茶下肚,身体的寒意少了许多。 朱振并未直言目的,而是与张大舍一般无二,与王轩寒暄起来。“ 王百户,你这一趟从应天而来,风尘仆仆,跟兄弟们肯定受了不少苦吧。”王 轩苦笑了两声,“与爵爷这般,煮茶赏风月自然比不了,但是与扬州等地正在鏖战的将士们比起来,我们这些南来北往的亲军校尉简直活在天上。您是不知道,应天与姑苏战事到底有多惨烈,应天军属可以说是每日缟素,哭喊连天。” 朱振点点头道:“若说马革裹尸的将士,他们确实辛苦,不过若是说你们过得好,这话便是硬着头皮了。我可听蒋瓛说过,你们亲军校尉日子过得苦,前些日子刚给你们设计批量打造了绣春刀,你们回头拿着就想当了养老婆孩子。” 听朱振提起此事,王轩苦笑了两声,心道自己家大人跟朱振的关系着实融洽,连这等丢人的事情都不曾隐讳,当下嘴上说道:“爵爷,您说的什么话。都是为国公效力,苦点儿便苦点儿呗。现在应天战事吃紧,前线将士尚不能一顿三餐管够,我们哪里敢叫屈。” 朱振凝神,放下手中的茶杯,表情严肃道:“听你总是说应天的战事吃紧,我远离应天,张士诚提防我也提防的厉害,一时间成了这场大战的睁眼瞎,应天的形势真的那么差劲吗?” 王轩自然知道朱振是明知故问的,不过此行蒋瓛既然派自己前来,自己就必须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差事办好。 当下低声道:“应天形势极其糟糕,粮草难以为继,现在国公手里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宋濂和刘基几位大人又固执的劝阻国公加证赋税,眼下前线的军粮已经不足三十日了。此次国公对军山出手,未必没有让军山主动点儿的意思。”一 旁张大舍立刻怒道:“怎么可能,这军山的粮草,自己都未必够吃,若是散了出去,还不将军山十余万军民饿死。”王 轩明显比张大舍有涵养,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多言。朱 振缓缓点点头,却并未接这个话茬,而是一探手,从怀中掏出几张票据,“之前蒋瓛一直来信抱怨,各军之中都有烟草供应,唯独锦衣卫没有,让他好生羡慕,你们这一趟日子过得也挺辛苦,本县男自然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这些烟券等你回应天之后,拿去换些香烟给兄弟们也分润分润,咱们军山贫苦,也就只能拿出香烟来了。”若 是别人送的东西,打死王轩也不敢轻易收下,而朱振的东西,他王轩是绝对敢收的,因为这一次自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了朱振一次,若是不给兄弟们分润分润,到时候肯定会寒了兄弟们的心。只 是王轩看了眼烟券,看着上面特供一千条的数字之后,内心再次被震惊了。 世人都说军山富有,看来所言真的不虚啊。这一千条若是兑换成金银,可真的算得上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辛苦费了。看 了一眼身后的副百户,副百户点点头,便退出凉亭,与并行而来的亲军校尉一一叮嘱,嘴巴严实点儿,莫要回了应天胡说八道云云。朱 振看着他们谨慎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所作所为,朱元璋一点儿都不知道吗?朋友,你们太年轻了啊。 不过朱振也懒得提点他们,反而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王轩问道:“对了,王百户,光顾着跟你闲聊了,这正山这群人是什么情况?为何忽然来我军山,莫非是国公新分配的工匠吗?我可事先说好,这等胡作非为的工匠,我们军山可是不收的。” 手心里捏着香烟券,王轩也很识趣道:“我们也只是奉命护送,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下官也不知道。”朱 振点点头道:“如此一说,他们是不是工匠也得另说,莫不是应天发配来的囚徒,你回应天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跟有关衙司反应,他们这做事儿太不妥当了,怎么连个文书都没有。” 检校往日里行事肆无忌惮,杨德白之流又经常收受贿赂,哪里敢留下文书当做凭证。 再加上杨宪的威名,比什么文书不管用。那些官员一个人买杨宪的好都来不及,哪里敢提要文书这回事儿。这 也恰恰给了朱振反咬一口的机会。王 轩道:“看他们行事之风格,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官回应天之后,一定如实向上禀告他们的行径。不过毕竟是应天派遣来的人,大人还是审问一下的好。” 第一百六十章 此章略有味道 正山。大 山巍峨,虽然天气逐渐变寒,但是郁葱的树木却不曾减少几分绿色。士 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应天而来的特使,在明知道他们身份的情况下,众人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出手。 尤其是常茂。这 厮在亲赴围殴现场打累了之后,站在人群中央双手含胸,眼神环视四周,越发的洋洋而得意,听着百姓们的呼喊,瞬间便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而士兵听着百姓们的呼喊声,看着乡亲们眼神里传递而来的信任的表情,脸上也越发的绽放出一种骄傲与责任。 不远处正在走来的朱振,眼神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弧度,这便是他要的效果。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自 己从未有过反出应天的念头,可随着军山的蓬勃发展,早晚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而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便是士兵的选择。他 不会期盼士兵们帮着自己做问鼎天下的事情,但是他希望在关键时刻,这些士兵能够站出来,保护这些百姓,保护大家辛苦打造的军山。在 朱振看来,如今的军山还非常的弱小,就像是一枚新生的鸡蛋,里面蕴含着勃勃生机,无数人期盼着抢走他,去品尝他。而 朱振则是他们的敌人,因为只有朱振清楚,如今的军山一旦孵化出来,那必将是震惊世人的存在。 脚步声由远及近,朱振身边的侍卫众多,又有张大舍、茹太素、沈醉等一干军山文官以及王轩等一群亲军校尉相随,不可谓不声势浩大,常茂早就察觉到朱振的到来。 可这并不会影响到常茂的肆无忌惮。 沈醉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不由的也有些虚浮,在他看来,这毕竟是应天的特使,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为好,打成这般死狗一样的模样,怕是不好善后。而 茹太素的表情则略微有些潮红,身为书生,满腹才华却空度年华十余载,不愿意出仕,为何?还不是找不到一家像是朱振这般愿意为百姓出头的豪杰吗?如 今看到坏人得到惩罚,不自觉的吐出心中一口恶气,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主上由衷的感觉到开心。至 于张大舍则从始至终一脸的平静,与他而言,无论是杨宪也好,杨德白也罢,甚至与朱振关系不错的毛镶和蒋瓛,都不过是君主的爪牙,根本对朱振造不成任何的威胁。若 是太平盛世,尚有削藩一说,如今形势,正是群雄并起,豪杰争霸的紧要关头,睿智的君主只会选择借助藩镇的力量去对抗外敌,只有昏庸的君主才会选择无意义的内耗。而 在张大舍看来,朱元璋明显不是那种愚蠢的君主。 唯独王轩的表情略微难看,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军山军民的性情如此的暴戾,出口恶气还不够,竟然将半数以上的使者打残,至于杨德白更是气若游丝,这一次自己怕是真的将杨宪得罪狠了。 再想想朱振那厚厚的一沓香烟票据,顿时忍不住一阵苦笑,这天底下可真没有便宜的肉可以吃。 越是美味的肉食,往往意味着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不过他并不后悔,在聪明人看来,杨宪更是跳梁小丑,他能够威胁的,只是那些次要人物的生命。像是朱振这般的大佬,是他万万不能动的。不 过这群特使继续这样被揍下去,不是一回事儿,他有些嫌弃的挥挥手,示意亲军校尉去搀扶起那些被揍得浑身是伤的应天特使。 在他看来,打成这般模样已经足够了,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恨,也该了结了。 只是他明显是小觑了军山的军民。 亲军校尉被军山的兵士死死的拦住不说,常茂更是肆无忌惮的挥挥手,示意周围观瞧的百姓,但凡是有敢站出来指责杨德白罪证的人,都可以拿钝器殴打这群特使。百 姓们各个义愤填膺,挥舞着石头,木棍不停的捶打着,适才军山官兵将那群特使打了个半死,如今换了百姓,他们连躲闪的能力都没有,一个个只能躺在地上打滚哀嚎。对 于常茂这般选择,并没有引起朱振丝毫的意外。 他早就知道这家伙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让常茂去做这种事情。这 厮绝对对得起常遇春将军赋予他的强大基因,当着王轩的面,将杨德白提起。杨 德白气若游丝,嘴角不断躺着鲜血,哀求道,“常茂,你就当我一条狗放了我吧。我爹是杨宪。我若是死了,他不会放你的。”此 时的杨德白,哪里还有丝毫高高在上的心里,恍惚间他又成了街头的一条懒狗,任何一个恶霸都能了解他的生命。 此时他的本能再次爆发,表情中带着卑微和乞求,只盼望常茂能够留他一条性命。至 于他爹杨宪,无疑是他的保命符。 常茂的笑容很是狰狞,一把将杨德白甩飞,又吩咐孩童去公厕弄来不少粪便,表情嘲弄着给他来了个屎尿临头。他 哪里知道,他不提杨宪尚好,提起杨宪军中猛将及其子女,又有几个不恨之入骨的。“ 小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大人高风亮节,为应天鞠躬尽瘁,不知道让多少人仰慕,怎么会有你这种祸害百姓的败类。你先前冒充应天特使也就算了,如今又败坏杨大人的名节,真是可恶。来人,再来一桶屎。”常茂说着口不应心的话,手却没闲着,一挥手就要将屎尿倒下。“ 前方何事喧哗?”在朱振的示意下,张大舍呐喊一声。 常茂止住身形,扭头仿佛有些吃惊的看着朱振一行人,嘴角还嘟囔着,“咱处罚一群小毛贼,何至于爵爷亲自走一趟。” 正在纠结是不是拦住士兵读打屎的朱沐英听到张大舍的声音,表情颇为鄙视的看了常茂一眼,见常茂虽然无视自己,但是却在朱振面前老老实实,感觉身上的重担恍然一空,连忙转身一路疾步,上前抱拳拱手道:“启禀爵爷,亲军校尉押送一群来历不明之人抵达军山,这群人没有任何官凭路引,也没有应天的任命文书,但态度极其恶劣,欺压百姓不说,甚至要奸淫我军山女子,幸好我卫所军兵及时赶到,阻止了他们的恶行。” 朱沐英与常茂虽然经常拌嘴,但却也算是生死弟兄。虽然被无视了,依然为兄弟开脱。 常茂也仿佛才发现朱振一般,眼里的坏水止不住的往外冒,泛着黑光的小眼睛不住的瞄着朱振,也在一旁开口道:“他们来自军山,身份不明,我等本意只是阻拦,可这群人竟然抽出兵刃,意图屠戮我卫所官兵,我等无可奈何只能正当防卫,还请爵爷赦免卑职自作主张之罪。”朱 振一脸茫然,颇有些怪罪的看了一眼张大舍道:“怎么正山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赶紧通知我。” 张大舍却是不在乎面皮的人,对于朱振这般精湛的演技也早就见怪不怪了,顷刻间他的演技也开始爆炸式的上涨,表情略微有些自责,“当时您正在招待王百户,我心想这伙人连官凭路引都没有,定然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毛贼,国公为了节约人力才发配到咱们这里来,既然他们不听劝告,让军兵管教一番便是,是故没有通知男爵。” 朱振恍然大悟般欧了一声,围绕着这群应天的特使转了两圈,脚尖还颇为嫌弃的将踩上的血渍在石头上蹭了蹭,一脸嫌弃道:“敢欺压我军山百姓,莫说是揍上一顿,便是杀了也没什么。” 杨德白刚想开口,便被朱振似乎无意的一脚踹中心口,直接昏死过去。朱 振单脚踩在杨德白的脸上,脸上颇有教育意味的看着周围的军民,“你们喜欢干什么都无所谓,千万别学这群青皮,这叫自绝于百姓,就算是今日没有常茂出手教训他们,他们终究会有一日得到应有的惩罚。” 朱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教育身边人的机会,朱元璋也是这么干的,只是朱元璋的手段比较残忍,他是直接杀掉自己手下人来震慑大家伙。让 大家知道给他打工,不按照规矩来事儿,那可是要有大麻烦的。踹 完杨德白的脸之后,朱振这才似乎想起什么来一般,对杨德白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被押送到军山?” 杨德白躺在血泊中,气若游戏被几个士兵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不停的往外淌,眼睛死死的瞪着朱振,仿佛一只濒死的蛤蟆,朱振嫌弃的看了一眼常茂,你这厮下手也太不靠谱了,他竟然还有胆量瞪我。 常茂嘿嘿一阵冷笑,示意他要不要再来一回,吓得杨德白以及身边的一群青皮再次昏死过去。 等到杨德白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湿漉漉的,臭烘烘的,骚骚的,原来对方直接将一桶屎再次泼在自己身上。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待应天的特使?我要禀告国公,告你们藐视应天之罪。”杨德白身边的青皮抢白道。杨 德白面色发苦,怎么这个时候,你还敢胡说八道,你这是要我命啊老铁。 朱振坐在一张做工精致,本来是用来出口的雕花长椅之上,头插青玉簪,身着玉色绢布制造的长岭蓝衫,飘飘大袖,后披雪白色的大氅,足蹬皂靴,眼神淡然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大人物特有的威势, 既显得风流无限,又有几分封疆大吏的威严。 “还敢冒充应天特使!”朱振朗声道:“常茂,最近可曾接到过关于应天特使的军方文书?” “末将未曾接到。”常茂一手提桶,另外一只手去抱拳,结果手一个不稳,一桶屎尿再此泼到了杨德白的脸上。杨 德白的表情先是愤怒的狰狞,本以为自己来军山是个肥差,谁曾想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贤内助 朱振回了男爵府,表情不悲不喜,杨德白一行人已经被关入大牢之中,似乎这位对于其他封疆大吏来说需万分谨慎对待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只是那种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 打了便是打了,侮辱了便是侮辱了。只 是做了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情,除却军山的百姓和身边的官兵之外,并无其他外人喝彩,让朱振莫名有了一种杀了鸡用了牛刀,还没观众的感觉。杨 德白朱振虽然不惧,但是朱振对于应天却隐隐有些担心。因 为熟知张士诚与朱元璋本事的朱振,很明白张士诚那个附庸风雅之徒早晚会败。那么一旦朱元璋腾出手来,面对着军山日益膨胀的财富,他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眼下杨德白一行人,很明显是应天对于军山开始关注的信号。张 灵凤正在与端木雨荷调琴,随着军山日益稳定,两位夫人的日子过得也越发显得轻松而优雅,两位身姿窈窕的佳人,坐在雕工精巧的木凳之上,前方皆摆放一张小桌,不远处点燃了一株散发着淡淡兰花香气的熏香,两人手指在琴弦上上下调弄,只是一张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另一张琴时而如瓢泼大雨,轰轰雷鸣,时而又似江南作坊的织女,嗡嗡作响。此 时约莫是张灵凤嫌弃自己手笨,撅着嘴做很不开心的样子,手却不服输的在琴弦上使劲拨弄,手指尖已经渐染了淡淡的紫色。张 灵凤始终笑容和煦,美如春风,见朱振推门而入,更是兴致盎然,将一张琴弹得天花乱坠,余音绕梁。过 了一会儿,张灵凤才感觉到耳畔传来男人鼻息间炽热的气息,原来朱振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张灵凤忿忿的看了一眼,恼火道:“你这是来看人家笑话的吗?”朱 振调侃道:“跟雨荷一起练琴,你还不如骑着战马,拿着你的宣花大斧去山下砍几个不听话的贼人。砍人总不需要那么多花哨的东西,你这舍长较短,是何苦来哉?” 张灵凤狠狠的瞪了朱振一眼,低头琢磨着琴,默不作声。 端木雨荷柔声道:“就算是有些女子天性跳脱,喜欢舞枪弄棒,但也不是说他没有女子天性。哪里有不喜欢调音色,织女红的女孩子呢?再说了,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婀娜多姿,秀外慧中的女孩子吗?据我所知,就连最正派的叶兑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去勾栏,看那些江南瘦马的表演。” 朱振一屁股坐到绣床之上,促狭到:“我这不是不想让她受这个苦吗?据我所知,时下号称最受男子喜爱的江南瘦马,自幼便经过千百般的训练,又是缠足,又是练习扶摇弱柳的走姿,夜深无事的时候还不能休息,头上顶着苹果,手还要去弹琴,最关键的是琴音要动听悦耳,头上的苹果还不能落地。稍有差池,亦或是偷吃点儿东西,身子骨多长了二两肉,那都要受嬷嬷责罚,无端的受那鞭笞之苦,将一个个生性跳脱的小娘,活生生的逼成了木头人。这般受尽千辛万苦,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些所谓的附庸风雅的读书人罢了。我朱振何等的英雄人物,岂会喜欢这种束缚女人自由的东西。”张 灵凤怒气道:“哼,你这张花花嘴子,谁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来姑苏的路上,可没少了声色犬马。” 说着,将琴摔在一边儿,说实话这操琴奏乐确实不是自己喜欢的,可是每每见到朱振与叶兑几个读书人焚香奏乐,品茶赋诗,自己除了开场舞上一顿斧头之外,全然没有参与感,心里总是说不出的失落。正 准备发泄一下,却发现自己刚把琴扔到一边儿,朱振的手已经轻轻的捉住了自己的皓腕,笑道:“别耍性子,我是来雨柔商量事情的,你也在一旁听听。” 张灵凤咬牙道:“国家大事,来女子的闺房做什么!”朱 振不搭理这只恼火的小野猫,表情不似之前那么轻松,将今日所发生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与端木雨荷听,起先张灵凤似乎很不在意,指尖一直轻轻的点拨着琴弦,朱振说道后来,端木雨荷虽然手依然搭在琴上,但是表情也不自觉的严肃了几分,等到最后琴已经不自觉的放到了一边儿。张 灵凤懊恼的用拳头敲了敲昏昏欲睡的脑壳,担心再没有外力干扰,自己怕是入了佛界,实在是朱振谈及的细节,一丁点意思都没有。 若是换做自己,哪里来的那么麻烦,打杀了便是。说 的有些疲倦了,朱振身上的严肃气息也消失不见,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倚在窗边儿,直愣愣的看着半天一语不发的端木雨荷。反 正不知道其中深意的张灵凤在一旁起哄道:“你那搅动风云的本事去哪里了,泼粪算什么本事?直接打杀了便是。”端 木雨荷过了许久,看着不解其意的张灵凤,无奈的摇摇头,对于大妇的天真无邪颇有些担忧的意味,酝酿了半响终于开腔说道:“起初听夫君说起此事,妾身觉得此时此刻作恶绝非善事,甚至会将刚建起的军山引入无端的战火之中,刚想劝你两句,没由来的想起了宋朝的历史,若论富有,历朝历代鲜有过于宋者,可宋偏偏一无统一天下之能力,二屡屡为其他诸国欺压,因为何由?全都是因为宋朝的软弱,此时军山之富有,江南皆知,若是对于杨德白之流,都委曲求全,怕是夫君掌控下的军山难有作为,终生为他人鱼肉而已。 只是若是想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夫君要么参与天下争霸,要么做那藩镇诸侯,此时天下大势越发的明朗,夫君若有争霸天下之心,却晚了一些。若是想要做那诸侯藩镇,也要面对未来新崛起的王朝,两个选择都难以有一个好下场,夫君可要想清楚。” 张灵凤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列土封疆、群雄逐鹿之事,天下哪个能人不想,即便是父亲一个盐贩子,都对此事趋之若鹜。可 就是因为张灵凤生在这样的家庭,对于帝王之事则更为了解。莫 要看父亲现在风光无限,无数的读书人附其尾翼,可一旦父亲式微,他们定然树倒猢狲散,到时候父亲想要保全性命,都未必是一件容易事情。对 于自己的夫君作何选择,张灵凤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朱 振亦沉默不语。端 木雨荷自然知道自己男人的担忧,抚摸着朱振的肩膀,轻轻的揉捏,开口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夫君一身本事,若是不作出一番事业来,等待年老之时,怕定然会遗憾终生。”朱 振无奈道:“我自己孑然一身,将来如何自然不怕,可我还有你们。”端 木雨荷摇头淡笑道:“我们?妾身却并不这么认为。儒家的读书人,喜欢将说美人乡,英雄冢,说什么祸国殃民,妾身从未如此认为过,甚至哪个书生敢当着妾身的面这么说,妾身一怒之下没准还得唾他一面。这男人顶天立地,成败与否关女儿何事?做成大事,鲜有说女子是贤内助者,做不成大事,就把过错归结于女人。妾身以为,夫君将来如何,并不是现在该担心的。夫君既然有滔天的本事,就不该让它默默无闻,而且你想想这军山的百姓,这军山的官兵,那个不需要夫君去改变命运?既然你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要不后悔的一直往前走,不然天下人会耻笑你,妾身也看不起你。”张 灵凤也在一旁说道:“夫君,妹妹说的有道理。男子汉大丈夫,生逢乱世,不轰轰烈烈,岂不是白来这世上一遭?哪怕是将来刀山火海,哪怕是将来刀斧加身,我们姐妹也愿意陪你走上这一遭。” 朱振颇为感激的看了二位夫人一眼,转头笑道:“既然二位夫人如此支持,那么夫君我自然不会让夫人轻视”张 灵凤挥挥手道:“杨宪之流,国公之猎犬也。夫君兵强马壮,他能奈你如何?我们姐妹还要操琴,夫君还是去处理政务吧。” 朱振就这样被赶出了房间,关门时朱振拽断了张灵凤的琴弦,用手做刀斧状,寓意她别浪费时间,抹杀自己的个性。看的张灵凤表情疑惑,连带着修复琴弦的都没有了。 最后撅着嘴道:“不练琴了。” 端木雨荷疑惑道“为啥不练了?” 张灵凤表情忧虑道:“嘴上劝他轰轰烈烈的去做便是,其实心里还是担心。我爹手下披甲之士数十万,可与应天的吴国公交锋都没赢过,夫君独身一人才堪堪创下这点儿家业,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端木雨荷一脸了然,轻声怂恿道:“姐姐,如今吴王殿下已经占据优势,到时候你要不要跑一趟,给夫君多要些封地?” 张灵凤闻言愣了一下,眼睛一亮赶忙求着端木雨荷修复琴弦,小声说道:“妹妹,你快快帮我,我爹爹是个喜欢风雅的人,等到他过寿的时候,我献上一曲,他定然会非常开心,到时候给夫君要些封地,也未尝不可。”端 木雨荷此时明白朱振为何有些喜欢张灵凤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研制新的火铳 江南道检校临时衙司,杨勋正在处理公务,杨宪将朱振视为眼中钉,自然会派遣大量的检校监视军山,但是军山对进出的严格管控,导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大摇大摆的上山,所以杨勋之流就佯装商人,混迹在军山附近,以图获取更多的情报。眼 下搜集到军山的情报非常多,杨勋感觉自己都忙不过来,但是对于军山有害,真的能够被检校利用起来,陷害朱振的情报并不算多,这让杨勋有点儿失望。 “大人,大人。” 正一遍遍检查着手里的资料,以图有新的发现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叫门声,杨勋皱眉道:“进来。”来 人正是杨勋的手下,进入密室之后,不顾杨勋阴沉的脸,急促道:“大人,找到了。” 杨勋皱眉道:“找到什么了,慌慌张张的。” “就是杨老大人的公子。” “啪!”杨 勋手中的毛笔掉到了桌子上,他急切的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为何失踪了这些时日?” 杨勋是扬宪的义子,而杨德白是杨宪的亲生儿子,此次算计军山,杨宪让杨勋跟随而来的目的昭然若揭,杨勋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 己就是为杨德白铺路的,只要杨德白能够把这次任务执行好,到时候自己在一旁帮衬,定然少不了好处。 但杨德白如果出事,自己一定要面对杨宪滔天的怒火。来 人沮丧的说道:“大人,听军山附近的商人说,爵爷在亲军校尉的保护下上了军山,然后便不知所踪。”杨 勋深吸一口气,牙疼的问道:“可有密信,或者信号?” “大人,什么都没有,一行人上了军山之后,就神秘消失了,而且军山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开始全身戒严,就算是应天来的官员都无法上山了。” “嘭!” 愤怒的杨勋一拍桌子,恨道:“明摆着的事情,这个可恶的朱振,咱们必须去找援军。”邵 荣的日子过得很清闲,之前为了活命跟两个哥哥,扛起锄头就追随着郭大帅闹造反,杀了不知道多少鞑子,自己的两个哥哥战死了,而自己也是在战火中拼命挣扎,到如今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说实话,邵荣是看不起朱元璋的。毕 竟论资历,朱元璋根本比不过自己。而每一次面对着高堂之上,发号施令的朱元璋,邵荣表面上虽然非常恭敬,内心则万分的仇视。凭 什么你个朱秃子可以爬到老子头上去? 老子跟着郭大帅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光着脑袋四处乞讨化缘呢! 让老子听从你的命令一辈子,简直是吃人说鞥。 所以在这一次姑苏与应天的争霸过程中,邵荣出工不出力,而朱元璋似乎也不愿意开罪这位在红巾军中影响力颇大的老将,便将他调离了前线。邵 荣现在算是在坐山观虎斗,他不认为朱元璋这一次能够战胜张士诚,到时候自己如果趁乱做些什么,自己未必没有成为一方诸侯的机会。而 距离自己驻地不远的军山,则是邵荣异常关注的对象。“ 什么?你说朱振做掉了你义弟?而且他们意图造反?”邵 荣裸露着满是护心毛的心口,任凭小妾给自己穿戴衣衫,一边含含糊糊的回应着。毛 巾拿开,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让人感觉分外的狰狞。杨 勋笃定道:“邵平章,绝对没错,我手下人调查得知,我义弟奉国公之命,上了军山后不知所踪,然后军山便开始戒严了。” 邵荣眼睛定住了,他意识到这似乎是个机会,一个获取军山财富,和远远获取新的财富的机会,当下幽幽的问道:“这可不是小事,你可有证据?”杨 勋无言以对。邵 荣当下大怒。没 有证据你说个屁啊。你以为朱振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别说朱振在姑苏搅动风雨的本事,便是身边儿的常茂和沐英也没有一个好想与的家伙。 而且,军山不断的给应天输血,地位何其重要,没有证据你跟我来吹什么牛逼? 没有证据,我前脚攻打军山,后脚朱元璋就得派大军剿灭我! 看着邵荣面色不善,杨勋急忙补充道:“邵平章,如今国公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派您出来为一方封疆大吏,与朱振平分这盱眙周围的土地,而朱振的军山发展那么迅速,不知道多少百姓都被他骗走,我担心将来就算是您有心做一番事业,手底下也没有可以用的百姓啊!” “嗤!”邵 荣不禁嗤笑道:“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难道还能翻天不成?”摆 摆手,制止了杨勋的辩解,邵荣自信的说道:“我已经布下了大网,到时候别说是朱振,便是偌大的军山,都会在我手中!我知道杨宪想搬倒朱振,与其让你们这些不靠谱的小子搞阴谋诡计,还不如让他跟我联合。到时候有我邵某一个肉吃,定然少不了他杨宪一口汤喝。” 杨勋不敢在邵荣这种老江湖面前造次,只能唯唯诺诺告退,只是出门之后,听着房间里再次响起的淫秽之声,杨勋的表情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军 山确实戒严了。只是戒严的原因并不是外界所猜测的那样朱振谋杀了应天的使者意图自立,而是对于军山来说,一件非常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此 时此刻军山之上,一处防御坚固的仓库之中,数百个工匠正在埋头苦干,有的挥汗如雨的鼓动风箱,有的则用双手死死的握住铁钳,有的则把烧红的铁料放在砧板上,由其他力气大的工匠反复捶打。 被包裹在钢棍外面的模具上的半圆形凹槽中,工匠们在这日益变冷的天气里,光着上身,肌肉贲张着挥舞大锤敲击。当 卷打了两层的枪管从外观上看着浑然一体后,其中一个地位颇高的大匠才放下大锤,尽管盯着浓郁的黑眼圈,但是眼睛里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一次,肯定能够成功。” 制作火铳,在后人看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甚至有传言,一辆废旧的自行车,加上一把电钻就能造出一把威力不俗的枪出来。可 在当下,在科学技术还非常落后的封建王朝,火铳可是非常先进的技术。之 前邓愈和军山相继装备了一批原始火铳,在朱振看来跟长筒爆竹没什么区别的垃圾。他都懒得去往下装备的废品。可 是不论是手下的士兵,还是远在百里之外战场的邓愈,都异常喜欢。邓愈还专门写信感谢过朱振的慷慨,让他继续努力,不要辜负老一辈的期望。 很多人都见识过朱振火枪的威力,虽然他们手里的家伙比不过朱振堪比神器的火枪,但是起码远离差不多,而且杀伤力也不俗。那 些没装备火铳的部队,不知道有多羡慕。 而如今朱振再次研发出来的火铳,是在原有原始火铳的基础上改进生产出来的新式火铳,已经具备了火铳的基本模型和可重复使用的价值,当然还有一个重大的进步,那就是新式火铳在射程上与只能射二十余步的老式火铳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能刻画膛线吗?” 朱振接过这支工匠们费劲心血加工好的枪管,看着黑幽幽的内壁,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碰,内心不由的感觉到格外的自豪。 老子终于迈出了改变历史的第一步,改造火铳。 大匠实诚的回答道:“爵爷,这很难,因为勾画膛线的过程中很难保证精度,废品率太高了。” 这位应天来的大匠叫富昌,之前是个落魄读书人,毛镶为了研究火器,专门在大都给抢回来的大佬。 为了让富昌安心,毛镶甚至牺牲了不少亲军校尉,才将他的家人从元大都接回来。 而朱振在了解了富昌的水平之后,又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理论培训,这让富昌的理论和实践能力咋短时间内有了巨大的提升。所 以眼下军山的兵工厂虽然未必比得过大都的兵工厂,但是科技水平却已经稳稳超越了大都。摸 着在别人看来已经是神器,但是自己却依然不怎么满意的火铳,朱振略微摇头叹息道:“工具还是差了点儿啊。” 他想打造来复枪已经很久了。目前的火枪都是滑膛枪,可滑膛枪的精度和射程都不尽如人意。 而未来的目标肯定就是管壁里刻画着膛线的来复枪,这是历史已经证明了的。不 过当下却有些顾不得了。 朱振拿着还有余温的枪管对朱沐英说道:“你看看,这就是双层锻打的枪管,管壁厚实,质量均匀,除非是疯子在用,不然基本上不会出现炸膛的情况。”朱 沐英不顾眼馋的张大舍,以及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流出去而难受的沈醉,接过枪管后,拿起桌子上的卡尺,有些生涩的测量着枪管的内外壁尺寸。“ 很精准!”朱 沐英有些讶然的除了面对朱振,对谁都是一脸傲气逼人的富昌,对这位从大都抢来的大匠非常满意。朱 振看到桌子上的配件后,就说道:“组装吧,我们今天试枪。”剩 下的事情不算复杂,就是把枪管镶嵌在木托上,然后用打好的,类似于铆钉的东西固定好。 朱沐英有些跃跃欲试的等待着,可看到富昌还在把一套不知功用的装置装在上面时,不禁问道:“振哥儿,这是何物?为何在老式火铳上没见过?” 朱振笑了笑,等装好后,接过火枪,扳起后面的机构,说道:“这就是一个点火装置,你们看,这个夹子可以夹住一根火绳。扳起后,由下面的扳机控制。当扳机扳下,火绳下降,就会点燃引药。”“ 嘭!” 朱振嘴里发出一声爆响,然后才正式的开始了试枪。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新的希望 接下来正式实验新的枪药。 枪药与一般民间使用的鞭炮炸药不同,它的燃烧时间更长,威力也未必比鞭炮炸药要强,但是他却可以起到将子弹推出火铳的重要作用。新 式枪药配合新式火铳,能否起到新的颠覆性的变化,就看现在了。倒 入枪药,将铅弹放入枪管捅实,饶是富昌这种经验丰富的大匠,此时此刻也激动万分,呼吸变得急促,端着枪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之前做火铳,那是用来镇压农民起义的,是用来屠杀同胞的,饶是富昌没读过什么史书,也知道元人拿着自己打造出来的火铳杀死自己的族人,对于自己来说是天大的罪过。 而如今,眼前在这把火铳,则完全不一样。 他是自己为起义军打造的武器,自己来军山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知道眼前这位爵爷是真心对百姓仁义的仁善之主。这 位爷拿着自己打造出来的武器,是用来对抗坏人的。尤 其是这把火铳,不论是质量还是技术,与之前军中使用的火铳相比,都有一个质的飞跃。 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眸子与准星目标对准,三点一线。此 刻,众人皆屏住呼吸。 “砰!”与 之前的火铳相较,弹丸的击发声算不上小,但是烟雾却较之前轻了许多。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朱 振率先走向靶子,众人紧随其后。 “苍天!” 富昌的表现最为激烈,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双 手死死的攥着手中的火铳。朱 振点点头,眼睛从靶子上的孔洞离开,算是基本上满意。眼前这把火铳,虽然比不上自己手里的sar,但是弹孔距离准信只有五六公分的距离。 在这个时代,这种精度的武器,完全可以大规模的列装了。朱 沐英的反应比起富昌也强不到哪里去,眼睛呆愣愣的望着弹孔,许久之后才惊叹着长出了一口气,“这!这!这!振哥儿,请受我一礼。”朱 振赶忙搀扶起朱沐英,语气带着几分责怪,“沐英,你这是何意?”等 到沐英抬起脸的时候,却已经是泪眼婆娑,哽咽道:“振哥儿,你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朱振摇摇头,“我只知道你是主上的义子,至于你亲生父亲如何去世,却无从得知。” 朱沐英道:“北元的狗皇帝昏庸无道,对民间狂征暴敛,北元的贵族也是上行下效,对百姓肆意压迫,在加上这些年苍天不应,屡屡干旱,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我父亲被逼的没了活路,领着村民便造起了反,可他们拿着锄头和竹竿,如何能是骑在马上的元军的对手。我 跟村子里的小伙伴,躲在地窖里看着父亲和其他村民被骑兵屠戮一空,却没有丝毫办法。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们有一种能够压制战马的武器该多好。 后来义父在驴牌寨募兵,我仰慕义父的威名,便参了军。本以为像是义父这样顶天立地的豪杰,自然不会畏惧元人。可谁曾想到,就连声震江左的义父大人,也要对北元卑躬屈膝,连降将都不敢杀。对 于这件事情,我也恼过,气过,后来我真的上了战场才知道,没有骑兵想要跟骑兵对抗,实在是难上加难。 可如今你的这把兵器给了我希望。你让我看到了报仇的希望。北 元擅长马战,非骑兵亦或是精锐之战阵难以抵挡。虽 然北元在南方也开辟了不少马场,可骑兵的训练成本确实太高,而战阵需要士兵磨练的时间也太多,想要用来对抗北元实在是太难。 可这种火铳却并不一样。饶 是富昌大匠这样的匠人,只要使用几次便可以击穿靶子,若是换做精壮士兵,岂不是不出一两个月,便能上战场杀贼了? 振哥儿,刚才那一拜,分明是我看到了我汉家儿郎拿着无数火铳在站上上击败北元骑兵的希望。” 朱沐英不愧是元末明初的天才军师将领,虽然火铳只是起步,但是他却仿佛遥远的看到了未来战争的未来。 张大舍在一旁听的有些懵懂,心里琢磨此等微末之计,男爵必然不屑一顾。 可不料这一次,待他偷偷观瞧朱振之时,朱振脸上露出了微扬的嘴角。再 次试射了十几枪,不但是实验火铳的射程和精度,而且还尝试了装填最大分量的枪药,不过那个是把火铳夹在钳子上,用绳子拉发的射击。 “嘭!” “嘭!” “…”“ 嘭!”在 一连串的爆炸后,枪管终于还是爆炸了。“ 我的天。” 众人再也压抑不住呼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刚才装填的火药量实在是太大了。 朱沐英搓着手,实在是火铳的威力太让人喜欢了,刚想张嘴跟朱振讨要这个人才,将来自己出去带兵也好有那么一支精锐的火铳不对的时候,却见一旁不远处的张灵凤扭着腰,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子银票,“做的不错,富大匠,以后你便姓朱了,作为朱家分家你的子女可以入家族学堂,希望你好好的追随男爵,莫要让男爵失望。”张 灵凤在姑苏虽然不怎么管张家的事物,但是父亲封官许愿的事情却见了很多,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次了。在 元明匠人生存非常没有地位。能 够入朱家门庭,成为分支绝对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甚至说改变了命运也不无不可。 本以为自己家族世世代代都要靠打铁,给贵人制造武器为生的富昌,忽然听说成为了朱家的分枝,激动的直接跪在地上颤抖起来。至 于改变姓氏,他可不认为是一件委屈的事情。 要知道在朱振赏赐自己名字之前,自己只有一个很类似于代号的名字,富十七。后 来是男爵赏赐给自己起名字富昌,在他看来再次改名叫朱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跪什么跪,咱们朱家不兴这一套,将来咱们男爵迎娶国公之女,国公再坐了龙庭,你也算是拐了弯的皇亲了。快把银票收起来,莫要让外人看笑话。”朱 昌哽咽着泪水,眼神恍惚,他感觉此刻自己有些梦幻。“ 继续制造,这种火铳先造他一百把。”朱 振手中有大把银子,自然不会吝惜赏赐,这些技术工匠每个人都有不错的赏赐,尤其是刚才张灵凤千金买马骨,朱振能够感觉到几乎所有工匠眼睛里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朱 振交代了后续事物,就意犹未尽的带着众人离开了这里。 站在门口,朱振看着巡逻的兵丁跟好奇打量着这里百姓嬉闹的场景,有些严肃道:“虎二,你回头跟手底下的兄弟们说一下,这里是军事禁区,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虽 然没抢成人,但是朱沐英知道朱振自然不会将好处少了自己人,自然也站在朱振这边儿考虑问题,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此武器,若是让北元掌握了,我们就麻烦了。” 朱沐英感觉这种武器,自己有必要跟朱元璋汇报,自己虽然在朱振手下做事,但是这种事情还是没有必要隐瞒。 朱振自然是知道朱沐英跟朱元璋有联系的,但是却没有阻拦。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杨宪之议 后山的军事重地发生的事情暂且不讲,就说杨宪的义子杨勋,在得知杨德白进入军山之后生死未卜之后,真的是心急如焚,此时他已经没有了整治朱振的念头,而是满怀心事的想着如何找到杨德白,然后老实的面对扬宪的怒火。熟 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刚刚拜访了邵荣之后,尚未再次做出反应,他们潜伏在军山附近的检校势力,一夜之间,被莫名其妙的连根拔起,要么被带上军山隔绝了与外界的消息,要么就被人袭杀,成为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杨勋赶忙将剩余的人员收拢回来,以免自己在军山这一带,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不 过,就在杨勋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一个陌生人找上了门来。看 着手持利刃,一脸警惕看着自己的杨勋,年轻人嘴角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 “怎么,似您这般身份高贵的体面人,也如同军山的泥腿子一样,见面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客人置于死地吗?” 来者身姿挺拔,俊朗如玉,只观外貌就知道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哼。我知道来者是客,还是敌?” 对于体面人这个称呼,出身卑微的杨勋倒是颇为受用,虽然脸上面色未改,但是身子却微微一闪,露出了大门。年 轻人登门,四下望了望,自顾的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捻起茶杯,喝了一口,喃喃道:“啧啧,哎,应天府的吴国公,好歹也是一方霸主,怎滴如此吝啬,连您这般的大人物,喝的茶水也这般粗糙。真的是委屈您了。” 杨勋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两眼,起初疑惑却是一扫而空,颇有几分鄙夷道:“我们应天的官佐出仕的目的乃是替民请命,为了牢记初心,自然在心中一道利刃高悬,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奢侈浪费,日子辛苦点儿是应该的。再者说来,天下之富贵,怕是没有人比得过大都的张家了吧。” 被人识破了身份,来者起先几分惊讶,不过那双敏锐的眸子,旋即了然。 起身抱拳拱手道:“在下张家张秀林,之前一直听说应天吴国公手下检校,乃是当世第一细作,起先还颇为不信服,如今见面,不过几息功夫,便被识破了身份,在下确实服了。” 杨勋并未因为来者的礼貌有任何的亲近之意,坐实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反而开口问道:“你们张家能够找到我,我不奇怪,但是我很好奇,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你就不怕我拿你到应天领赏吗?”“ 我不信杨大人如今自身难保,还有拿我去领赏的心思。”“ 你是什么意思?”忽然被人道破了心思,杨勋自然有些吃惊,“事情是你们做的?” “我们是生意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张秀林摇摇头,莫要看他张秀林在张公子面前卑躬屈膝,但是在杨勋这种起于微末之人,内心里是有一种天然的傲气的。“我是听闻杨大人遇到了麻烦,特意来帮您解决的,只是看您这态度,似乎并不是非常欢迎在下……” 杨勋的表情明显变化了一下,张秀林嘴角微微上扬,将杨勋的表现尽收眼底。 “我们与军山一直有生意往来,所以军山发生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一些。”张秀林继续解释道:“杨宪杨大人的公子,被亲军校尉护送上军山之后,肆意张扬,欺压百姓,被镇守军山的官兵常茂之流一通教训之后,死不悔改依然出言侮辱军山之主朱振,被朱振拿下了大狱,眼看不超三日便要问斩了。你说这个消息,是不是帮了您大忙了呢?” 张秀林风轻云淡的说着,杨勋却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下子倒是轮到张秀林吃惊了,这个杨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如此平静,看来其人城府之心,确实不容小觑,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检校坐镇一方的高层。“ 说说吧,你们想要怎么帮我?又想得到什么?” 军山之上,男爵府,书房成了临时的议事堂,此时此起彼伏乱糟糟不堪。朱 振高座主座,将手下众文武的表现看的一清二楚。 “要我说,今日咱们便做了这个什么杨德白,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 “你且打住,杀了使者,咱们便成了真的有意造反了!” “便是不杀又能如何?你也看到了,主上让检校巡察,当初李文忠让杨宪那厮整的多么惨,如今扬宪意图整治我们,咱们如何能洗得清?” “杨宪小人,我们如何要怕他?” “其实留着杨德白,让杨宪投鼠忌器也不错。” “一群粗人,吵吵什么?听听叶兑老先生的意见!” “杨宪这般小人,鼠目寸光之辈,县男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主公如今正在扬州鏖战,也不会在这关键时刻对您做什么。”叶兑思忖了片刻摇头道。 对于扬宪在这个时候对军山出手,叶兑虽然很是愤怒,但是却保持了起码的理智,那就是不应该在军山杀死杨德白。亦 或是为了杨德白一个马前卒,污了军山的清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非也,非也。”茹太素起身正色道:“如今我们军山发展之速,已经进入了杨宪的视线,若是我们甘心阿谀奉承,献上金银,甘心为杨宪摆布,那以后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可如此下来,我们军山势必被他杨宪整的乌烟瘴气,可若是不遂了他的意图,他整治军山的意图如何也不会改变。 待扬州战事了解,他必然卷土重来,到时候国公若是被蛊惑,怕是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了。”“ 太素,你可有主意了?”张大舍扭头问道。 茹太素道:“若是换做平时,杨宪身为国公爪牙,想要整治他,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杨宪此獠,正如叶兑老先生所言,鼠目寸光,对我们出手完全不分时节,正是自寻死路。男 爵与国公帐下诸位将军关系不错,不如书信于邓愈,胡大海二位将军,让他们帮忙串联,告他杨宪一状。杨宪此人往日里行事无度,得罪的也多是军中大将,想必诸位将军心中也多有不忿。 想我军山,活军民十数万,为应天输财何止百万,又甘心为应天屏障,付出代价不可谓不沉重,若是在这关键时刻依然被杨宪整倒,军中诸将势必亦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两者合一,诸将定然愿意出头,替我等向杨宪发难,到时候就算是国公心中不想,也留他杨宪不得。”“ 不可。”朱振却是摇摇头道:“若是想整治杨宪,必须有正当的理由,不然我们联合诸将猝然发难,主公确实势必会夺了他杨宪的狗头,但是难免会心有芥蒂。”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何来的风平浪静 上次关于处理杨德白的会议一时间没有了结果,朱振似乎也忘记了他一般,转眼间一个月眨眼而过,扬州战场的形式并没有好转,反而处于上游的陈友谅重新积蓄力量而来,仿佛要报龙湾之战的一箭之仇。而 在所有人都在为应天前途担忧,认为军山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应该为应天做些什么的时候,朱振却过得非常悠哉。 仿佛军山便是他的世外桃源一般。 几乎每日朱振都会干一些大家看来无足轻重的事情。比 如每日朱振都会走访那些普通的民众,官员对待百姓稍微有些苛刻,便会遭到朱振的处罚。 作为地方官,爱民如子很重要,可是朱振这般的一方大佬做这般事情,在大家看来似乎有些太刻意了。 对于朱振的做法,不是没有人有意见。张 大舍便对于此事,专门找过朱振一次,他的意思是现在是乱世,百姓有口饭吃,便心满意足了。 我们军山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耕种,收点税,征用些民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官吏对待百姓苛刻一些,那也是为了宣扬政府的威德,那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对此,朱振的回复是,“百姓经战乱久已,如今初入军山,正如新生之雏鸟,翅无翱翔之羽翼,身无可食之肉,尔等官吏不论是仁是恶,皆应善待百姓,而不是以苛相待。”这 话说的非常直白,张大舍如果听不明白,那也太傻了。但是想起应天的危局,他依然有些焦急。当 下问道:“爵爷,您莫非对主公派检校调查咱们军山依然耿耿于怀,所以刻意拖延,不愿意去管应天的事情吗?” 话说的有些耿直,正符合张大舍的性格。要知道张大舍起于毫末,虽然朱振是他的恩人,但是真正给他官职的是朱元璋。如 果让他反出应天,他的内心还是非常难以接受的。朱 振摇头笑曰,“如今局势再坏,比得过当初主公困于郭公的牢狱吗?当初朝夕命有不保,主公尚能得存,最后成就一番诸侯,张士诚目光粗鄙之辈,又如何使主公的对手呢?要我说,主公如今的危局,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意图不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你是看不见的。”“ 爵爷,你的意思是,主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然也!” “主公为何要如此?不行,我一定要去应天禀告主公,让主公知道咱们军山的清白。”张大舍明显是有些焦急。朱 振摇摇头,“何其愚也。主公龙行虎目,行事走一望三,若是要对军山动手,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让我们有时间准备,且看且看吧。”这 话说的张大舍莫名其妙,偏偏张大舍再问,朱振却不愿意再做回答。虽 然没有听明白朱振话里的意思,但是张大舍明白一条,那就是军山似乎并不是主公第一目标,而张士诚所谓的占据上风,也根本是主公营造出的假象罢了。 当然,朱振也不是将时间全都用在百姓身上。朱 振还有大量的时间用在训练士卒身上。在读书人看来,朱振是老毛病了,明明是身份尊贵的男爵,却天天跟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兵员在一起,实在是浪费时间。 不过类似于常茂这种军中新秀,却开始越发的佩服朱振。 朱振练兵,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因为他的兵马,主要来源地并非是盱眙等地,而是来自五百多里外的宁越府义乌。 如今在宁越府坐镇的,大多数都是胡大海的旧部,朱振一封信过去,便要来了一千余青壮。实 话实说,对于胡大海的信任,朱振在心底也很是感激的。要 知道朱振现在走背运,很多大佬都在准备看军山的笑话,而胡大海得到了朱振的信件之后,二话不说,便让昔日的旧部送来了一千精壮。 这种信赖和帮扶,是朱振很难还清的。除 却义乌的青壮之外,朱振选择士兵大多数依然是老实巴交,身份清白的乡民,但凡是有想混入军中混口饭吃的游侠儿和恶霸,都被剔除了出去。 这样下来,朱振军山十几万的军民,得兵一千五,却并不算多。但 是从常茂,到在外征战的朱文正听说之后,没有不想要这支军队的。实 在是这支部队太强悍了。 朱振前世当兵的时候,知道这些乡村的百姓只要你训练的好,就能做到令行禁止,而义乌则是朱振看过纪效新书以及戚继光之类的传说中屡屡提及的戚家军,他们的兵员来自义乌。这 群义乌来的兵,刚刚来军山,便惹出了不小的乱子。因 为营地问题,跟上山有了一段时间的存在爆发了一场鏖战,最后竟然惊动了常茂,常茂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元末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可 是真的动起手来,才知道自己的斤两还是差了点儿。一 千多个老爷们,轮着拳头愣是将自己这群人打的节节后退。这群义乌的青壮,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一旦动起手来就跟发疯的狼群一般,根本不知道疼痛。 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咬你一口。 而经过朱振一段时间亲自训练之后,一支奇怪的士兵开始穿梭在丛林之中,沐英作为这支部队的副指挥,每日里跟在朱振身边儿,几乎每日都有收获颇丰的感觉。 此外,便是扩大市场规模了。 有沈家的帮衬,军山这种军事要塞变得并不单纯,他仿佛成了一座庞大的手工业加工城市,秋天之后百姓再去种田明显已经困难了。 但是却并没有一家一户闲下来,从之前开始运营的卷烟厂,造纸厂,此外还有纺织厂,雕刻厂,家具厂,讲靠山吃山发挥到了极致。 明明盱眙县才是附近的最繁华的地方,但是从盱眙到附近其他的州县,将源源不断的材料运输到军山,经过军山的加工之后,重新卖出去。其 中主打的便是军山的香烟,布匹,家具,以及铁器。 因为有富昌等大都的工匠加入,在加上朱振的提点,军山的铁的品质明显比江南其他地区要强上一些。别 人看不出来,认为朱振似乎将杨德白这件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但是深知朱振性格的叶兑老先生却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他从很多细节中看得出来,如今的军山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却进入外松内紧的状态,故意麻痹越来越密集的各方的视线。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世子来袭 朱振不去帮朱元璋,其实说白了,军山虽然已经有了十几万人口,但是相对于此时应天与姑苏双方之间的战事来说,太过于微不足道了。与 其派出些许部队,或者拿出部分财产来支援应天,远水难解进渴,还不如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眼下朱振对于军山,其实是有一个清晰的定位的。 那就是帮助应天补贴财源,同时作为应天与姑苏双方之间的一个缓冲,不要让双方之间的战线太过于拉长。 还有便是一展自己所长,让自己不白来乱世这一遭。 争霸天下,与朱元璋等英才一争天下,朱振还真的没想过。至 于所有人都认为应天的危局,在朱振看来不过是个笑话。张 士诚目光短浅,他进攻朱元璋也只是觊觎扬州的财富罢了。真的让他跟朱元璋拼死一搏,他没真没有这个勇气。知 晓自己家男人要考虑国家大事,端木雨荷和张灵凤两个人很是乖巧的并没有去书房打搅朱振。 老先生叶兑对于朱振最近时间的仁政颇为满意,今日在书房与朱振上课的时间算不上长,便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偌 大的书房,仅剩下朱振一人。 朱振好学,在武将中出了名的,不似常茂这般没心没肺,会议结束之后,便拉着常茂去吃酒一般,朱振秉烛夜读那是很是习惯的事情。不 过今日朱振的心并不宁静。 今日虽与张大舍说,朱元璋的主要目标不是军山,但是军山的独立性太强了,尤其是自己这边儿,算是军政一把抓,朱元璋有没有搂草打兔子的可能性呢?要 知道朱元璋这个人说心宽,对于百姓确实心宽。 但是对于身居高位的官僚,一旦动了心思,那可真的是毫不留情的。一 旦朱元璋对朱振真的猜忌,那么军山的一切努力可就白费了,甚至朱振的远大计划也不得不付诸东流。 军山附近还有不少大山,朱振想着将其他的大山慢慢开出来,这样规模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别说是十几万人口,盱眙附近几十万人口也是可能的。倒 不是说朱振钟爱大山,而是依托大山,可以将那些乱匪,乱兵完全隔绝在世界之外,而让朱振有更多的时间展民生,种植土地,给老百姓喘息的时间。 朱振一边儿想,一边儿将自己脑海里零碎的内容增添到墙壁之上的木板之上。恍 惚没过多久,木板之上已经满满的一片。再 听更夫的号子,已经是子时了。“ 行了,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在外面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论是敌是友,还请出来一叙。”朱振忽然放下手里的炭笔,表情淡然道。 被朱振点破之后,门窗吱呀一声被打开,外面走进一黑乎乎的乞丐,头戴开花帽,脸上都是乌黑的泥土,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对着书房打量了半天,这才将一张黑不溜秋的手搭在窗户上,接着肩膀乃至半个身子破破烂烂的外袍进入朱振的视线,最后一双脚落地,还能看的见那一双露着脚指头的麻鞋。朱 振看着直皱眉,倒不是他担心被行刺。 而是对军山的巡逻系统颇为不满,常茂这厮还天天有脸去喝酒,这人都摸到自己这里来了,他连个影儿都没有。 “军山能有今日欣欣向荣之向,与男爵的宵衣旰食定然是分不开的。”来者先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接着也不客气,扭头转向旁边儿的面盆去净面。朱 振听着那人的赞叹,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说 实话,对于军山的展,朱振还是颇有几分得意的。“ 当今乱世,既然吾担任要职,便理应为民谋利,倒是足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却早早投贼,着实让人有几分不解。” 说实话,就算是常茂没有担负好卫戍工作,但是自己男爵府还是有不少高手坐镇的。竟然被这少年摸到了书房窗户根底下,除了自己之外,那么久还没被人现,可见这少年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朱兄,你我兄弟,这才分别多久,你便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少年洗干净脸,转身一脸笑意的望着朱振。 朱振看清楚来者的面庞,先是惊讶了两分,但是静下心来一想,旋即又明白了缘由。忍 不住摇摇头道:“你这家伙,真的让人难以省心,先前被张士诚抓到山上当肉票,命差点儿丢了,多少人为你周旋,夫人为了你更是夜不能寐,日夜求佛以保平安,你怎么还没长记性,如今竟然敢独身一人跑到我军山来,你就不怕中途遇到什么麻烦?” “嘿嘿,怎滴,照你这么一说,我这一朝被蛇咬,便要十年怕井绳吗?”少年学着自顾搬了张椅子,坐在朱振身边儿,朱振也不嫌弃,反而帮着少年梳理刚才洗漱时稍微有些凌乱的长。 少年低着身子,在朱振胯下寻了许久。终 于掏出一根绳,绳子一拉只听暗门啪嗒一声响。少 年熟悉的从暗门中掏出一壶酒,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习惯没改。” 杯子有两份,少年先倒了一碗。朱 振欲要抢过酒壶,给那少年也倒上一碗,却见少年提起酒壶,酣畅淋漓的将一壶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是什么鬼日子,整天跟个乞丐似得东奔西走,甚至为了来军山,还装了些日子的乞丐。”朱 振摇摇头,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世子殿下,反正你也来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少了,说说来意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来意。”世子殿下耸耸肩,颇为无奈道:“还不是我那父亲大人,说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用脚丈量江南大地,见识了民间疾苦,这才有了今日之作为,还说什么,我早晚有一天要继承他的事业,整日里呆在宫殿里可不好,让我沿着他当年的路线四处走走看看。他老人家哪里知道,如今天下的混乱可不是他那时候的样子。我要是真的完全走上一遭,估计命都不保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世子欲亲察 朱标说着,又蹲下身形,从朱振胯下提出一壶酒,猛地灌了两口,闭着眼睛,一脸回味。 “急什么?我家的酒不够你喝的?” 朱振的眼眸闪过一丝悔意,缓缓的开口说着,早知道如此,说什么也不要让朱标知道自己藏酒的位置了。朱 振有个习惯,那就是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嘴里有点儿东西,要么是烟,要么是酒。 “小气。” 朱标随口应了一声,在他心里自己这兄弟才不会因为这点儿东西跟他而生气。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听说,自己兄弟为了自己千里奔驰,出使姑苏的故事。 “世间愿意为兄弟赴死之人,自然要感恩图报!”朱标忍不住在心里默念。朱 标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心里一直念着朱振的好,尽管因为朱振在外面娶了两房老婆,自己的妹妹跑到自己这里砸了很多家具,但是朱标依然没有丝毫的火气。 要知道当时的姑苏可真的是龙潭虎穴,张士诚屯兵边境,而自己又被人活捉,应天俨然已经进入了最危急的情况了。“ 吃饱了,喝足了,在这里呆些日子,便速速离去,你那老爹最近对我可不是很满意,正让杨宪出手对付我呢,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朱振呷了一口酒,懒洋洋的看了朱标一眼,不管上一辈人做的什么事情,在朱振这里,绝对不会影响他跟朱标和常茂他们的感情。 只不过朱振知道朱元璋的狗脾气,不愿意让朱标受到任何的牵连,所以他希望朱标别在自己在栽跟头。“ 嗯。听说了,暂且不谈这事儿,你这里有没有肉食?最近天天吃饼子,饿极了还吃点儿树叶,我真的感觉我不是我了。我是一株行走在世间的野草。”朱标没心没肺的拍拍肚子,对于朱振所言的事情似乎并不是很上心。朱 振没办法,亲自跑到厨房。 宛娘此时正抱着一只肥猫打盹,听到脚步声立刻惊醒过来,手中几只银针瞬间露出了尖锐的锋芒。 “爵爷。”宛娘先是给朱振行了一礼,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后面的朱标,诧异道:“世子殿下,您怎么也来了?” 身为当初巡检中的精英任务,如何不认识朱标呢?朱 标俨然没有一丁点儿脾气,看着宛娘促狭着收起手里的银针,当下便识破了她的身份,笑吟吟的挥挥手道:“你便是宛娘吧?我可听说你的大名好久了。” 看着两眼冒金星的朱标,朱振如何不知道这厮新中作何坏念头,无非便是想着将宛娘这种高手,纳入府中,培养成心腹。对 于死党,自然是严防死守,朱振笑了笑道:“宛娘,这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小姐说给您熬的粥,等您饿了给您送去。现在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您既然有事情要跟世子谈,那奴家便先行告退,等您饿了,这粥自取便是。”说 罢,翩翩万福而去。 朱振跟朱标两个人很没形象的搬了把椅子。看 着朱振一身华贵的儒衫,却跟自己一样下里巴人的躺在锅灶旁,朱标忍不住坏笑,却并没说什么,对于自己家的兄弟他还是很是了解的。 不过对于朱振把持宛娘这种小心思,他却是看的真真的,当下略有几分不满道:“话说,朱振咱们兄弟一场,你没有必要连个人都舍不得送我吧?”朱 振摆摆手,一脸鄙视道:“兄弟一场,你怎么不把蓝玉给我?你也知道我在军山创业,形势有多难?” 听到蓝玉二字,朱标立刻变成一副小肚鸡肠的买卖人嘴脸,一脸不情愿道:“不可,不可,蓝玉尚且年少,如何能让他从军。你不愿意给宛娘,我不要了便是。” 说着二人将宛娘煮的粥弃之不顾,反而将柜子里的酱牛肉一扫而空,连带着又喝了两壶酒,这才沟满壕平。 看着朱振对待一桌子残羹冷炙,颇为心疼的样子,朱标立刻从刚才夺人失败的沮丧中走出来,一脸得瑟的看着正在一旁打酒嗝的朱振,忍不住嘿嘿坏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厮最近这些日子的美名全都是装出来的,大块吃酒,大块吃肉方是你的本性。”朱 振颇为无奈道:“谁不想随心的活着,可谁让咱们肩膀上都担着担子呢?你说我这军山,还有很多百姓活在温饱线上,我如果不以身作则,手底下的官员和将士如何看?到时候他们也跟着我奢侈,百姓们还岂有活路?”听 朱振这么一说,朱标也无奈的耸耸肩,皱着眉头道:“说的没错,我身为世子,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每日里吃喝辛酸也就罢了,还有宋濂几位先生的轮番教导,真的是要了我的小命。本以为这一次出游,我可以尽情尽兴的享受,谁想到如今天下大乱,我这点儿本事,连混口饭吃都难,我琢磨着与其四处飘摇,还不如在你这里找个活干,混口饭吃。” “你不怕你爹怪罪你?最近你爹可正在找我事儿?杨宪那厮更是蹬鼻子上脸,把检校都派到我家门口来了。”别 看往日里朱振对于杨宪之流看的很轻,但是杨宪背后所代表的朱元璋,却真的是让他极其头疼的存在。 朱标却一脸的不在乎,哪怕是他知道他爹在找朱振的麻烦,他也一点儿都不害怕。“ 我爹这个人,当年混迹江湖的时候,见惯了时间的冷酷无情,所以他到了高位,势必嫉恶如仇,更加的冷酷无情。但是有一点儿你可以放心,我爹是普通的民户出身,他最同情百姓,只要是一心为民的人,我爹就不会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你们军山不管有什么举措,但是起码是真心为民吧?再说了,你好歹也是一方大佬,眼下出了事情,我爹不会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你吧?”朱 振琢磨着朱标的话,想想也对,朱元璋再怎么狠心,确实对于百姓是实心实意的。 朱标吃饱喝足了,拍着朱振的肩膀说道:“还有一点儿就是,别人在我爹耳边说上一千句,一万句,有我这做儿子的说一句话管用吗?我从今天开始,就要用我的眼睛,去观察你这个家伙,到底是正人君子,还是猥琐小人。” “随你去,今夜抵足而眠?”朱振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问道。 朱标笑嘻嘻的搓着手道:“我可不跟你一张床,你最近可是检校要对付的头等人物,万一被割错了头怎么办?” 朱振诧异的看了朱标一眼道:“这事儿你也知道?”朱 标笑着说道:“知道倒是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你要如何应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旁人待杨宪如虎,与我这里,他杨宪与家猫无异!”朱振面露蔑视,仿佛在外人看来随时能够让人家破人亡的的杨宪也不过如此,见朱标表情疑惑,轻轻的笑了笑,“他杨宪靠得也不过是为主上耳目,凭借主上的信赖,恶意污蔑罢了。” 朱标了然道:“这确实如此,可杨宪奏你这一本确实奏效了啊。” “杨宪之所以肆无忌惮,那全都是因为主上信任他,可如果主上不信任他了呢?”朱振不以为意道,“据我所知,杨宪平素里徇私枉法之事应该不少吧。”“ 所以你准备从这里入手,对付杨宪?”朱标恍然,他如何不知道朱振的言下之意,朱振未必有心联合军方一起对付杨宪。 但是以杨宪肆无忌惮的风格,朱振只要暗示毛镶等人搜罗一些杨宪不法的证据,就能让杨宪的日子过得无比艰难。 朱振点头不语。 而朱标思索了片刻,却忽然又疑惑道:“可这也只是能让杨宪陷入困境,却不能彻底解决了他。以我对杨宪的了解,此人狠毒如狼,一旦被他惦记,不彻底搞掉他,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有万全之策?”朱 振微微一愣,颇有几分好奇的看着朱标。要知道杨宪如何可恶,那也是他们做下属的讨厌,但是对于朱家来说,那却是难得的看家犬。 见朱振不解,朱标连忙解释道:“我曾经屡次劝谏父亲,杨宪之辈虽然看住家产,却也势必会恶化父亲大人与诸将的关系。大家追随父亲共谋天下,追求的无非是份富贵。如今天下尚未谋得,却连安危都难以保护,谁还能死心塌地的追随父亲呢?” 提起杨宪,朱标亦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想 必朱标在军中的手下,也就是所谓的世子党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然,以朱标的性格,对于扬宪的行径确实会非常不满。 别看朱标平日里总是说,宋濂等诸位先生,每日里讲解仁义诗书,令人烦躁的很,其实朱标不论是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程度,还是本人的道德水平都算是上佳。自 然对于杨宪之流颇为认同。 想到这里,朱振不得不起身拉了拉朱标的手,表情颇为严肃道:“世子,主上披荆斩棘以谋天下,身边需要吾等爪牙之士,将来您继承主上的位置,杨宪之流亦不可少。切不可因为杨宪之辈行事阴鸷,就弃之不顾。若无看家犬,何来江山固?”自 父亲立足应天,追随父亲的英豪不知凡几,不过大多数都是为了谋求富贵,偶尔有些有见地的读书人,想的也是名垂青史,匡扶社稷。 真的为朱家江山考虑的却没有几人。 朱振能否如此开门见山,朱标心里自然感觉到暖洋洋的。“ 你放心,大道理我自然的明白的,你放心做掉杨宪便是。父亲给他权利,那是让他看家,而不是让他随意攀咬别人的。” 翌日,清晨。对 于世子殿下的到来,外界依然是个秘密。但是对于张灵凤和端木雨荷却是无法隐瞒的,二女纷纷见礼之后,朱标忍不住对朱振嘟囔道:“难怪你小子放着家妹如此温婉的女子在家中还不够,硬是要再娶上两房妾室,实在是……”朱 标虚扶二位佳人之后,对朱振边说边摇头,意思不言而喻,都是亲兄弟,说好了同甘共苦,你却找了那么倾国倾城的姑娘。而 且连与妹妹的誓言都不顾了。实 在是不够意思。张 灵凤和端木雨荷见到世子殿下,自觉理亏。尤其是张灵凤,自己的父亲还正在率兵与应天交战,他得知朱标身份的时候,最是尴尬。 见礼之后,连忙寻了个由头,退了下去。 一旁朱振闻言,面露鄙视之色,对于自家小妹,莫非连个清晰的定位都没有吗?她平日里,如何舞刀弄枪,你莫非一点儿都不知晓? 早餐过后,朱标换做侍从装束,陪着朱振巡视军山。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能偷偷溜上军山,对于朱标来说,已经废了天大的力气。如 今随着朱振巡视,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军山的与众不同。心 里也逐渐明白,为何军山被如此多的应天大佬视为一块肥肉了。先 是新式火铳。 不得不说,火铳虽然算不上新鲜物件,但是朱振的新式火铳,着实颠覆了人们对火铳的认知。新 式火铳的标准化,流水化意味着这种火铳会成为朱元璋势力的重要武器组成部分。朱 标亲自尝试了一下,感觉到威力之后,自然忍不住啧啧称奇。两 个人又巡视了不少工厂和农庄,话语自然而言的又忍不住谈到了杨宪身上,实在是除了朱振一身轻松之外,朱标感觉到军山每个高层身上似乎都帮捆绑着沉重的压力。 这种压力严重束缚了他们为军山贡献力量的积极性。二 人走着走着,朱标忽然驻足不前,冷声道:“振哥儿,军山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我现在就回应天去禀告父亲,让他知道军山的情况,同时一定狠狠的教训杨宪一番。” 正在思索事情的朱振自然被朱标的正义凛然的愤怒所打断,不过也不恼火,而是继续往前缓步慢行,口中低语道:“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既然你已经到了军山,且宽心住下,细看吧。” 对于朱振所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朱标自然大为不解,可他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侍从,自然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与朱振问询太久,只能疑惑的低头不语。低 头琢磨朱振话语中的意思,在他看来,朱振眼下最大的麻烦,无非就是杨宪,只要解决了扬宪,那么军山不就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发展了吗? 见朱标一脸不解,朱振可以放缓了脚步,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便懂了。话说宋朝时期,宋辽两国频频交战,金国派遣一射雕手藏匿在宋朝后方,负责猎杀宋朝的后方官员,虽然没给宋朝官员带来减员,但是却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后来宋朝军方想要组成一个猎杀队伍,专门袭杀这个射雕手,但是这个方案却被坐镇后方的王旦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标想了片刻回答到:“宋朝文贵武贱,定然是王旦想要暗害军方的官员!” 朱振摇头道:“非也。非也。” 朱标有如丈二和尚般摸不到头脑,“那是为何?” “因为有这个射雕手的存在,可以让军山的官员时刻警惕,在战事的往来中,效率自然提高。同时若是杀了这个射雕手,辽国就不会派一个更厉害的射雕手出来了吗?” 朱标瞬间恍然,佩服道:“振哥儿,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聪慧,你的意思是说,借着杨宪事件,大家都谨小慎微,自然不会犯错,在军山初立阶段,可以打下一个不错的根基,同时只要杨宪没倒台,他虽然有心对付你,但是他远在应天,也不会给你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但是若是换个对手,可能就不是这般了?” 朱振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最近我总是感觉这天气说不出的压抑,想必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话 音刚落,山下负责守卫的将士来报,检校司杨勋来访。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心放人 一旁的朱标听闻堂堂的巡检司大佬杨勋竟然亲自拜访朱振,先前对朱振的担忧顷刻间一扫而空。朱 标自然不是那种简单到不带脑子的小白,检校司到底有多强悍,这个自幼被朱元璋觊觎莫大希望的世子殿下心里门清。不 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军山支持朱振了。如 今见到朱振敞开心扉,告诉自己并不惧怕杨宪,而杨宪的义子,堂堂的检校司高层竟然亲自登门造访,可见自己当初的兄弟依然那么强悍。 “我先去屏风后躲躲吧。不然这杨勋见了我怕是吓得说出话来。” 别看往日里巡检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但是在自己这个世子面前,却老实的与家犬无异,这也算是杨宪的生存之道。不 过朱标最看不起这种媚上欺下的人。朱 振点点头,很明显他也不想让检校司的人知道朱标在这里的消息。 未几,杨勋拾级而入,先是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对于杨勋这种聪明人,朱振也只是微微的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倨傲的显摆自己的身份,反而很是热切的上前搀扶,开口道:“杨大人多礼了。咱们军山可不兴这些。”杨 勋起身抬头后,好奇的打量了眼前这位年轻的男爵两眼,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在泗州造出莫大声势的年轻人,他打心底还是佩服和好奇的。 一看之下,却感觉眼前这男举着实有些平凡了些。若不是身着华丽了些,着实看不出与其他年轻人有什么不同。心 里立刻就有些轻视,不过口中却不耽搁的说道:“男爵虽然远离应天,但是也算是应天外派的官员,想必男爵应该也听说了应天改制的事情了吧?以后下官也归男爵调遣了,自然礼不可废。”“ 杨大人所言的可是改枢密院为中书省分省的事情?我这里也只是听到了风声,却并未接到正式的公文。”杨 勋的话表面上听起来是故意示弱,表明自己以后归朱振统领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却在暗室朱振,你们军山不论发展到如何规模,都要归应天统辖。 而且应天改制之后,枢密院地位下降,地方枢密院为中书省分省,中央枢密院为大都督府,实际上军方的整体实力都在下降。 至于朱振所言,只听到风声,并未收到公文,却着实假话,因为这一次应天改制,其中除却中央权力的修改之外,多数经济政策都是朱振在军山实施后,帮助朱元璋制定的。其 中有盐法,实行盐的专卖制度,人一天三顿饭,想要离开盐很困难,没有了盐,人连干活的力气都没有,朱元璋实施盐专卖制度,自然多了源源不断的现金流。第 二则是建立金陵银行。铸造大中通宝,可以与历代的钱币共用,规定四百为一贯,四十为一两,四文为一钱,在应天工匠们的努力下,不出一个月,朱元璋便印钱六十余万钱。 应天等地是炒茶贩卖的重要产地,在新政下,商人每一百斤茶叶,需要纳钱二百请引,才能出境交易。 三项政策一出,加上军山的支持之后,朱元璋的经济实力大增,至于为何还没有反过来碾压张士诚,其中缘由就值得考量了。 当然,朱振自然不会将自己给朱元璋这波支援告诉他人,也不会告诉杨宪。 因为人若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至 于朱元璋为何不制止杨宪的调查,缘由也很暧昧。 对于朱振抛过来的软钉子,杨勋也没有气馁,他才不会像是杨德白那种傻货一般直接冲撞朱振,人家朱振那可是在姑苏搅得腥风血雨的能人,如今又得了宋帝和吴国公的赏识,直接坐镇泗州等地,做有一地枢密副使,那可不是自己能够比肩的人物。 “既然男爵尚未收到应天公文,下官便来拜访,着实有些冒昧了,还请男爵见谅。”杨勋语气恭敬道。 朱振笑道:“不必,不必,你们负责搜集情报,我们负责镇守军山,本来就该多走动走动。还不给杨大人看茶?”话 音落下,宛娘立刻端着两万粗茶走了进来。杨 勋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如何也没有想到,之前姑苏一等一的检校杀手,竟然在男爵府做了侍女,看来之前传闻,姑苏的检校投了朱振,也不是空穴来风。分 宾主落座,双方饮了阵茶水。 朱振面带笑意问道:“杨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今日登山造访,想必不是简单的来拜会那么简单吧?”杨 勋正在琢磨如何开口,见朱振亲自发问,当下也不敢犹豫,“都是为国公做事,下官也不敢跟男爵兜圈子,下官听说前些时日,下官的义弟因为不懂事冲撞了男爵,被男爵关入了大牢,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义弟,在下虽然做不了义父的主,但是替男爵在应天美言几句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什么?你义弟竟然被关在军山?”朱振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一脸震惊的看着杨勋,“我怎么不知道此事?何时被关到军山的?杨大人莫不是搞错了?”杨 勋心里忍不住对朱振一通暗骂。男爵您这演技,跟应天的窑姐有一拼啊。明 明是您一通羞辱,然后关进大牢的,您说您不知道? 前有张公子报信,后有我一个月的调查,这事情能够有假?我要是再不把他救出去,怕是他得死在您这军山。不 过这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毕竟人还在朱振手上。 杨勋脸上很是惭愧,“在下那义弟虽然破不懂事,做了些错事,惹恼了男爵,但是他起码还是知道留住检校的面子,自然不敢跟男爵您禀告身份。”朱 振连忙说道:“杨大人,此言差矣,我若是知道他是杨宪大人的公子,我岂能将他打入大牢。走走走,咱们即刻去大牢,您看看哪个是您的义弟,咱们将他接出来便是。” 朱振在应天号称及时雨,专门解决了不少穷苦人的麻烦,这事儿杨勋还是听说过的。此外朱振在军方圈子里,名声也非常好,所以朱振立刻答应了他,他也没有感觉到意外。只 是内心不由的轻视朱振。 政治斗争可由不得任何的仁义,只要这杨德白被救走,接下来自己那义父怕是就要接连不断的攻击他了。 可是自己的目的就是救出杨德白,至于朱振的死活关自己屁事。 只是走了没有两步,朱振却忽然开口道:“不对,杨大人。”杨 勋一愣,莫非这朱振反应过来后悔了? 当下杨勋连忙心神闪烁,想办法继续忽悠朱振。却见朱振转身上下打量了自己半天,轻声说道:“杨大人,你是检校的官员,身份比较敏感,而我这大牢里,关押的人也是五花八门,人多嘴杂的到时候别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到时候对应天不利,不如你乔装打扮下,扮成我的侍卫,到时候也莫用说话,只需要指点一番,到时候我亲自跑一趟,把他接出来如何?”杨 勋闻言,心道这朱振想法还挺周到,连忙一躬到地,“那便谢谢男爵了。” 第一百七十章 恍然若梦 出了军山男爵府,顺着山道拾级而下,乔装打扮混迹在军山队伍中的杨勋忍不住眺望军山形势。军 山乃旧日之军寨,山路崎岖,峡谷幽深,巨岭巍峨,是盱眙之地难得的易守难攻之地。 当日张家才俊张秀林登门造访,竟然说要与检校一道奇袭军山,要帮助自己救出义弟不说,还要将军山大规模的财物分给自己。真 的当自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了。 杨勋忍不住对张秀林一通鄙视。 就这连绵不绝的山堡与藏兵洞,数不尽的投石车和车弩,真的要是攻山被发现自己,自己岂有活路? 真的当自己见钱不要命吗?所 以那日杨宪拒绝的无比干脆,并亲自调查张家的所言事情的真伪。可 是这一番调查下来,起先并未发现杨德白的踪迹,可是军山的财务,却震惊的让人无以复加。军 山之富,甚于应天之府库。就 算是杨勋惜命,也不由的有一种杀上军山,抢劫一番的冲动。 不过想到自己的本事,杨勋还是忍住了。可 让杨勋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远在应天的杨宪终于知道了自己儿子被应天抓捕之事,当下是无比的震怒。一 脸发书十二封,要求杨勋救出杨德白,不然就要杨勋一死以义父的养育之恩。杨 勋无可奈何,这才上山。 不过杨宪很明显知道,以杨勋的本事,让他去军山抢夺自己的儿子,那是白给。所 以派给了杨勋两个人。说 起这二人,也颇有渊源。当初杨宪附和朱元璋在集庆起兵,曾杀集庆的北元贵族数位当家人。世 人皆震惊杨宪作为一个书生的勇敢。 其实不然,当时终南山有意行侠仗义的侠客在落魄之时曾为杨宪所救,感恩杨宪的仁义,这侠客在集庆城破之时,杀贼以助杨宪扬威。一 连杀了城中五户北元高门,屠戮家丁兵将无数,得十几个北元鞑子的人头,最后尽数赠予杨宪,飘然离去。 而杨宪也凭借这些人头,成功加入朱元璋阵营,并未朱元璋所赞,得了不错的位置。 杨宪本以为自己与这位侠客此生再无缘相见。 却不料前些时日,自己在外出办公的途中忽然遇到被自己陷害的武将的旧部的刺杀,当时场面无比混乱,随行的检校尽数被屠戮,亲军校尉也不是对手,死伤惨重。就 在杨宪以为我命休矣之时,与人群之外忽然闪出二位侠客。 这二位侠客一男一女,武艺超绝,不小片刻便击退了刺客。事 后杨宪才得知二位侠客俱是终南山的年轻才俊,与自己那位有过过命交情的侠客,还是师徒关系。杨 宪舌吐莲花一通忽悠,将自己加入朱元璋阵营这几年所做之事,完美包装,忽悠的两位侠客晕头转向,竟然直接答应杨宪要留在府上帮着杨宪做事。杨 宪其实舍不得这二位侠客离开应天,奈何自己的儿子不中用,竟然陷在了军山,这才又是一通演戏,请二位侠客帮忙。 这二位侠客也不推脱,当下领着一群武功不俗的检校随杨勋上了军山。 杨勋忍不住打量不远处驻足休息的二位侠客,以及数十武士,心里忍不住暗暗得意。“ 义父啊,义父,您这武士确实不错,可是若是闯一闯这军山,还是不够看啊。若不是我杨勋机智,说服了男爵朱振,就凭这点儿人能闯破军山,救出杨德白那个废物,真的是痴人说梦!” 朱振也明显发现了不远处正在休息的众多武士,皱着眉头,颇为不悦问道:“那是何人?”韩 徵往日里话并不多,是个只办事,不多言的幕僚,但是为人却非常可靠,而且因为族人俱在军山,对朱振最为死心塌地,所以往往一些不干净的事情,朱振也愿意让他来办。 韩徵转身对朱振言道:“启禀爵爷,这些武士乃是杨勋杨大人的随从。按照规矩不能上山的,可毕竟是检校的人马,所以我们……” “哦,既然是杨大人的随从,那便无妨了,都是为应天做事,想来也无妨。”说完朱振便不再停留,直接赶往大牢。藏 匿在队伍中的杨勋心中还颇为得意。 看来我检校的威名还是不错的,也就是杨德白那种肆无忌惮的傻货,才会吃亏。你 看我,这趟上山只是言语恭敬了一些,可曾有半点为难。 “起来了。”杨德白本来被揍得已经不成人形了,浑身到处都是鞭痕,此时本来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装死。 忽然走进几个狱卒,言语温和,先是打扫了牢房,将牢房的垃圾清扫一空,换上了一套新鲜被褥之后,又给杨德白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并 摆上了一桌可口的饭菜。 杨德白等到狱卒走后,表情先是无比的惶恐,接着便忍不住猖狂大笑起来。“ 没错,一定是父亲派人来救我了,不然以朱振的性格,如何能够让我吃上这等美味,还换了一身新衣裳,看来这厮是要放我出去了!”杨 德白吃了一块肥美的烧鸡,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酒。 心里不由得想到,“这朱振被父亲施压,心里肯定惶恐万分,不然我的待遇如何转变如此之快,不过情深容易送神男。我杨德白如何也是检校首领之子,若是不明不白的便出了大牢,这份委屈岂不是白受了。我一定要让朱振好生哀求与我,补偿与我,才能离去。”杨 德白心中畅快,忍不住肆意唱起乡间俚曲。 却忽然听到旁边牢房的囚友议论,“这厮莫不是被打傻了吧?一顿断头饭吃的如此欢乐。看来到了黄泉路,也是没头没脑的鬼。”“ 啪。”杨德白惊骇之下,手中的碗筷应声而落,摔碎成无数块。杨 德白起身双手握紧牢门,对着邻居囚友骂道:“傻货,你再胡言乱语什么?我乃是检校首领杨宪之子,朱振如此待我,定然是我父亲知道了他囚禁我的事情,向他施加了压力,他胆战心惊率先向我示好,如何敢送我吃断头饭!”周 遭囚友哈哈大笑,“你以为你父亲是扬宪便了不起了吗?你可知道这军山的男爵最是嫉恶如仇,你父亲若不知晓此事,不给他施加压力尚好,这一旦给他施加压力,让他放了你,咱军山这位男爵怕是一咬牙,先斩杀了你了。我可听说,前些日子,咱爵爷当街斩杀了自己的小舅子,连张士诚的书信都没拦下此事。小子,你悬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野狗狂吠亦畏强权 韩徵自从追随朱振以来,四处奔走游说,如今这军山能有十余万百姓的规模,韩徵出力最大。 韩氏一族虽然衰微,可影响力犹存。很多乡邻和大家族都颇卖韩徵面子,也信任韩徵。 别看韩徵昔日里穷困的家里一丁点儿粮食都没有。可 韩徵上门谈及上军山活命之事,盱眙之地的百姓竟然没有反对的。如 今军山规模已成,已经不用韩徵四处游说,韩徵本意是做朱振幕僚,因为自己毕竟不是朱振的旧臣,暗里来说需要时间考验。岂 料朱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他官员也颇为敬佩韩徵的本事和胸怀,便以幕僚身份领刑名之事,等到中书省的任命下来,一个典史是跑不了的。 韩徵自掌管刑名以来,完善军山自己的法律,使得事事有法可依,判断案件又颇有人情味,不出旬月便受到军山百姓的爱戴平 日里若是有乡邻亦或是家族之间产生了纠纷,若是韩徵上门,大家自然会卖他韩公子一个面子。而 平日里若是有江洋大盗,亦或是不法案件,韩徵也都能够做到秉公处理。杨 勋隐匿在朱振的侍从队伍中,悄悄观察这军山的后山,不由的暗暗吃惊。 义父说军山有造反之心,可真不是空穴来风。这 军山规模之大,初步估算有百姓十余万。 而且其不论是吏治,还是军队都已经颇为规模。不管是先前自己调查得知的,茹太素,叶兑,张大舍,这都是当世能臣能吏。 如今新冒出来的韩徵虽然声名不显,但是这一路走来,见沿途百姓见面纷纷行礼,恭声问候一句青天大老爷,也可以知道其人本事不俗。 若是有自立之心,这军山便可以迅速成立属于自己的吏治班子。 就在杨勋走神之时,忽然山里传来阵阵雷鸣之声。杨 勋猛地一个咧起,以为山崩,下意识的寻找开阔地躲避。 却见朱振一心人面色除却朱振之外面色如常。 朱振的眉毛微微蹙起,这群糙汉莫非没有收到通知吗?既然有检校上山,还敢公然试炮。接 着又是一阵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火铳爆炸声。 杨勋忍不住上前,对朱振小声问道:“男爵在上,这雷鸣之声和爆炸之声是什么情况?” 韩徵皱眉:“此乃枢密院机密。即便你是检校也打听不得。”杨 勋闻言,却不敢造次,讪讪道:“既然是枢密院的机密,那下属就不瞎打听了。” 朱振看了一眼杨勋一眼,笑道:“也不算什么秘密,开发后山,用炸药炸山罢了。走吧,去大牢。” 杨勋默默点点头,他知道军山众人说的未必是真话,但是这等爆炸声,如果是认为,那可定是火药。牢 门前。朱 振驻足牢门口,转身道:“不用那么多人跟着进去。”“ 爵爷,您的安危?” “既然是检校中人,即便是受了些许委屈,知晓是一场误会,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你说呢?杨大人?”杨 勋躬身行礼,“自然是不会的。这点儿爵爷请放心。” “走吧!”留 下大多数侍从,朱振领着杨勋进入大牢。 朱振朝四下看了看,大牢是在原来的军事仓库的基础上改建的,坚固性自然不必说,而且还非常干燥。犯 人大多数都在工作间工作。 手头上干着简单的工作,按照手下人的说法,他们工作是可以减少刑期的。 杨勋远远的便看见了自己的义弟杨德白,连忙拉了拉朱振的袖子。 只是此时的杨德白正提着酒壶,和狱友不知道对骂什么。不 过看他的环境和穿着,自己这弟弟并没有受多少苦。杨 勋自己心里清楚,朱振能够带自己来这里,已经是给自己面子,自己想要奢求朱振带着自己走一遭大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朱 振点点头道:“那请杨大人稍待,我亲自将杨大人的公子带出来。”杨 勋诧异道:“爵爷,还是让手下人去吧。舍弟一浪荡子,何至于爵爷亲自跑一趟。”“ 毕竟是你们杨家人,既然出现了这等误会,我不亲自走一趟,你那义父定然是要给我穿小鞋的。”朱 振上前,杨勋带着疑惑看着朱振的背影。 朱振的话里能够听出,军山对于检校还是非常看中的。但是他从朱振的嘴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胆怯。但 若是朱振丝毫不畏惧检校,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要放自己义弟出来呢?杨 勋正在打量着朱振,却不料自己身旁,有个年轻人,正在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那年轻人腰间配着宝剑,在一群侍从中并不算起眼。 但是一双灵透的眸子,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少 年看烦了杨勋,眸子再次转向朱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嘴 里忍不住喃喃的说了一句,“朱振,你大爷的,小爷才来,你便坑小爷,你家酒也太贵了。”走 了几十步,朱振便走到关押杨德白的牢门前。 众囚徒不论是王洋大盗,还是杀人凶手,谁人不知道朱振的名号。要知道朱振自从坐镇军山以来,四方的贼人可算是遭了大捷。 常茂以练习山地部队的名义,频频出击,但凡作恶亦或是对军山不服从的,尽数剿灭。 大奸大恶之人就地格杀,还有人性的便关入这牢狱之中。见 到朱振亲临,一众囚徒立刻下跪磕头。唯 独杨德白站在原地,有些呆愣愣的看着站在牢门外的朱振。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接你出去。”朱振面带微笑着打开牢门,却吓得杨德白连连后退。 “朱振,你别过来。我承认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军山虎威,但是我也受到了惩罚,你没有必要杀我吧。” 牢狱对于狗皮一般的渣滓来说,最有杀伤力。别 看杨德白之前嘴里日日骂骂咧咧,恨不得生生吞了朱振,但是被关押了一段时间之后,心里却切实怕了朱振。 尤其是听了狱友说他要死了。更 是吓得魂不附体。 “朱振,我求求你了,别杀我。”说 着杨德白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给朱振磕头,真的是吓破了胆子。 朱振无奈的摇摇头,杨德白的反应着实超出了自己意料之外,本以为以杨德白的性子,听说自己要杀他,以他混不吝的性子,等到自己入了大狱,三言两语嘲讽一番,他那泼皮的性子一发作,肯定会刺杀自己。 到时候自己正当防卫,杀了他便是。谁 曾想到,这厮竟然直接吓破了胆子。 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不说,还吓得屎尿齐流,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儿男子汉的样子。朱 振无奈的摇摇头道:“谁说要杀你了,今日检校司有位叫杨勋的大人来拜访军山,说我们误抓了他的义弟,前来求我放人。 杨德白,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检校中人?” 杨德白听闻杨勋来救自己了,立刻抖了起来,我们检校来人了!我 还怕你做甚? 想着杨德白立刻站起身来,有些色厉内荏的看向朱振。只 是看了朱振一眼,不知道怎么滴,双腿打哆嗦,竟然又跪了下去。“ 检校司杨勋大人确实是在下的义兄,但是在下并不是检校众人,在下只是打着检校的名号招摇撞骗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家兄的面子上饶在下一命。”杨 德白之所以做这般反应,实在是他想起了自己上山那一日,自己为非作歹的行径了。 自己不承认自己是检校中人还好,到时候朱振不用承担什么罪名,他自然不糊对自己下死手。可 是自己承认自己是检校,那便是说朱振抓错了人,最后传到应天,保不齐朱振会受到处罚。到 时候他一怒之下,以自己作恶军山为由,说误杀了自己。到时候死的可能不仅仅是自己,连带着自己义兄也会死在这里。 说实话,自己挺想让杨勋死的。这 个混账在自己被抓了那么久,才来救自己,实在是废物至极,活着有什么用? 至于朱振,我先唬住你,等我出了军山,回了应天,那便是龙归大海,虎啸山林,到时候处置你一个称大王的猴子,还不易如反掌。 我真聪明。 杨德白忍不住得意了几分。 朱振却不跟他多废话,“冒充检校可是大罪,不过杨大人为应天兢兢业业多年,劳苦功高,我也不便处置他的义弟。如此你便随我走吧。”“ 兄长。” 杨德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谢谢兄长救命之恩。”杨 勋闻着身上难闻的骚臭味,知晓杨德白刚才吓尿了。心里对于杨德白这个废物更是厌恶。 奈何他爹是杨宪,自己只能忍受着 上前一步搀扶起杨德白,语气中充满着兄长的疼爱和关怀。“ 没事儿便好。快随兄长谢过爵爷,然后一道下山吧。”给 朱振磕头,杨德白是一万个不乐意。可想到自己能够下山,连带着笑容也变得无比真诚。 与杨勋一道磕头,“谢谢爵爷活命之恩。” 心里却琢磨着,朱振你给老子,等老子出了军山,便留你不得。 朱振亲自搀扶起二人,“二位,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即可下山与家人团聚去吧。”三 个人,很聪明的都没提到杨宪的名字,至于检校的任务,更是无人提起。三 个人各怀鬼胎一阵虚伪之后,杨勋搀扶着杨德白走出大牢。 呼吸着大牢外新鲜的空气,看着湛蓝的天空,杨德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朱振是吧,你敢把小爷关进大牢,让小爷受尽苦楚,小爷定然饶你不得。” 听闻自己自己这废物义弟忽然说出这般话,顿时吓得毛骨悚然,连忙四处观察,见并没有人关注这里,这才小声说道:“阿弟,你这是疯了吗?你便是对朱振有恨,也要出了军山再说。”杨 德白知道自己还要依仗杨勋下山,心里痛恨他,表情却真挚,“今日能够活命,全赖兄长奔走,今日下山之后,定然与父亲美言,表兄长之功。兄长,小弟无能,这检校以后还要你当家的。”韩 徵看着正在远去的兄弟二人,忍不住问道:“真的就这么便宜他们,放他们走吗?” 朱振笑道:“走?哪有那么容易?真的以为我这军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吩咐下去,军山有重要物资失窃,封山三天。任何人不得出入。” 韩徵闻言,先是一愣,旋忍不住嘿嘿一笑,自己家主上,可真的是坏透了。这 个世界有什么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更残忍的事情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今窥一斑知全貌 屎尿气流,抖若筛糠,杨德白为了活命真的是丝毫不在乎尊严。不 过这也超出了朱振的预料,从刚才朱振带他们出去时候的余光中的无奈,朱标知道朱振就算是心里再烦,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击杀他们兄弟二人。 事情依然如此,朱标再跟随也没有意思便脱离了队伍,漫无目的的观察着这座能够关押上前犯人的大牢。牢 头年过五旬,与一般牢房牢头那种凶神恶煞不一样,是个老书生。朱标一番打听,泛黄的老脸竟然发出了微微红色。 “前些年生活所迫,卖过猪肉。后来军山招人,我便来了。” “怎么没考个其他官职,却做了这腌臜的牢头?”“ 若有本事,谁不愿意稳坐高堂,实在是小老儿年迈不堪重用,才华不及他人。” “能将这么一座大牢打理的井井有条,证明你这本事也不算小了,外放起码做一方典史。” “可不敢乱言,典史起码得韩公子那般人物。”朱 标蓦然想起了朱振身边那不苟言笑的韩徵,就算得知自己身份,也没弯了他那一身傲骨,倒是与百姓客客气气的,让朱标说不出的烦恼。 “我倒是要看看这韩徵有多大的才华。”牢 头很明显得到了高层的示意,并未阻拦朱标,虽然不知道眼前贵人的身份,依然小心侍奉在一旁。 不远处有一处空地,空地上坐满了工人,在他们前面有一条皮革做成的带子,有人转动带子下的轮子,带子仿佛一条流动的河流,工人将他们手头格式的小物件放在上面,顷刻间便经过了数道工序。“ 这些人在做什么?” 朱标忍不住有些好奇道。 牢头见贵人好奇,自然恭敬回应道:“这是咱们军山的改造工厂中的一部分,听爵爷说这叫流水线,不论是生产商品,还是装箱效率都特别高。 这些犯人在牢中不仅要度过刑期,还要接受劳动改造。外面贩卖的不少商品,就是这些犯人改造的。”朱 标有些不信道:“军山的小商品花样繁多,从满是诗意的花架到做工精致的玉雕,应有尽有,无不适当世的能工巧匠能够治成的,这些罪犯让他们杀人放火也许可以,让他们做这些精细活,他们能做成?”老 头连忙解释,“贵人,您有所不知。您身份尊贵,接触的都是名贵物件,岂不知咱们军山生产的还有很多普通百姓使用的物件,比如说田里劳作用的农具,照明用的蜡烛,这些活一般的工匠稍加训练就能做。而且犯人知道劳作可以缩短刑期,大家自然劳作的态度要好很多。”这 家伙果然鬼点子多,先前只是流民给他挣钱,如今连这些犯人都成了他的摇钱树。将 来是不是其他诸侯,北元的鞑子都得想办法给他挣钱?朱 标一边腹诽,又看了半天这流水线,感觉这东西果然神奇。回头一定要好好跟朱振问道问道,是怎么研究出来的。在 他的潜意识里,大牢是处罚犯人的地方,潮湿和腥臭是第一位,饥饿和皮鞭则是第二位的,只有在这种环境下,犯人才能接受足够的惩罚。也 只有如此,犯人才会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何等的错误,以至于将来出了大牢之后,不敢再犯。可 经过自己一番打听之后,军山的刑罚似乎与应天不尽相同,这里没有劓刑和割耳这种残忍的刑法,最残忍的也不过是单独关在小黑屋中而已。这 里的犯人大多数都会有韩徵根据他们所犯的过错,量刑判罚。 入狱之后,他们要做两件事,读书和工作。朱 标偷偷的溜进了大牢的书房,老先生坐在藤椅之上,旁边还配备一个铜制的熏炉,身后有一张木板,木板上写满了文字。那 些外面盛传的杀人不眨眼的恶盗,亦或是打家劫舍的强人,此时此刻都像是乖孩子一样,老老实实的拿着木棍在沙盘上随着老先生写字。若 是谁敢偷懒,定然少不了挨一顿狱卒手里的哨棒。 朱标看不懂军山为何让这些犯人读书,要知道当今天下,就算是一般地主家的孩子,都没有钱读书,朱振却让这些犯人读书识字,是不是有些不通情理。 牢头见朱标疑惑,当下笑着解释道:“贵人,你是否在为军山请先生教这些犯人读书而感到奇怪。” “正是。” 朱标跟随宋濂读书,虽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却也在心里敬重读书人。在他看来,朱振先是让个读书人当牢头,又让读书人在牢里当先生,当真有些轻视读书人的意思,心里自然有些不满。牢 头笑道:“起先小老儿也认为让这些坏人读书,纯粹是对牛弹琴,浪费军山的财货跟先生们的精力,也找过典史大人一次。恰逢爵爷也在,跟小的说了一番话,让小的受益匪浅,从此再无疑惑。” 朱标饶有意味的问道:“莫非是这些犯人不缺血勇之气,又污了清白,将来出了大牢没有栖身之地,便正好为军山所用吗?”牢 头听闻此言,骇的面颊发白,手脚有些发颤,连忙解释道:“贵人误会。咱们军山怎么会有此等不臣之心。我们家爵爷说,这些人之所以铤而走险,大多数是因为穷困潦倒,缺乏一技之长,亦或是缺乏教养,不知纲常伦理,错了也不知道因何犯错。在狱中哪怕是受了天大的苦,出了大牢,多半也是会重蹈覆辙。” 朱标聪慧,当下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惊讶道:“这不论是读书,还是让他们工作,都算是培养他们的本事,一是他们懂得人间道理,二是有了一技之长。在牢中他们看得到希望,也好服从管教。出了大牢,也不会轻易再犯。这看似麻烦的事情,却减少了很大的重复犯罪的成本。” 朱标点头称赞道:“这军山能顷刻间成为一方势力,确实有点儿门道。”说 罢,感觉了解的差不多了,便不再观瞧,转身出了大牢。 心里琢磨着将来回了应天,是否可以跟父亲说说此事。父亲坐镇应天,做事情比较狠辣,对于罪犯,一般都不会留下活命,可应天的百姓依然屡教不改,经常犯罪。 不由的朱标又想起管子云,仓禀足而知礼节。朱 振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又授予他们吃饭的本事,这也算是变相的让他们仓禀足了,军山的百姓自然轻易不会惹事。走 出大牢,却见杨勋兄弟二人已然在亲卫的保护下远去,朱振正在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发呆。朱 标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轻笑道:“我这都做好了给你做假证的准备,心里琢磨着到时候再黑你两壶酒,谁曾想到那杨德白吓破了胆子,连对你动手的勇气都没有。我说朱振,你这算不算空算计一场?” “我这军山岂是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莫非你还有后招?”朱标诧异道。 “且随我回山继续巡视吧。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我军山的不俗之处吗?”“ 确实,小小的牢狱便让我受益匪浅,想必其他地方也不会让我失望。”二 人并肩而行,巡视军山,朱标就自己今日所见的流水线跟朱振询问,这可是他在圣贤书里了解不到的东西。起 先听朱振讲解的时候,朱标还能一知半解,等到后来朱振讲解到生产运营管理的时候,就开始迷糊了。听 起来仿佛天书一般,朱标心里忍不住自卑。大 家差不多大的年纪,为什么你那么厉害?明 明听不懂,朱标还一副装懂的样子,不停的在一旁点头,带路的韩徵看向朱标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变化。 爵爷讲这些东西,我听着跟天书一般,可这世子竟然能听懂大概,不愧是应天来的,就是不一般。 刚走了没有半个时辰,就见常茂等人,操着各式兵刃急匆匆赶来。朱标立刻藏匿在朱振身后。常 茂双手紧握禹王槊咬牙切齿道:“朱振,大事不好,火器作坊的火器失窃了。” 朱沐英和常茂各有分工,虽然这朱沐英负责训练火器部队,可是这武器的看管和军山的安危确实常茂负责的。常 茂知晓火器重要,所以时常会去火器作坊亲自观察。沐 英训练完过后,自己还亲自检查过数量,一支火铳都不少。谁曾想到,刚才工匠维护火器的时候,发现少了两支。常 茂担心火器出问题,立刻吩咐军山全部戒严,同时亲自跑来跟朱振禀告此事。 朱振叹了口气,“行了,此事我已经知晓,你们既然封锁了军山,就即可捉拿贼人吧。” 常茂表情有些错愕,不过依然抱拳退下。这 火器丢失那么大的事情,怎么朱振这家伙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 朱标在众人走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谁要得罪你,绝对没有好处,我本来以为你想弄死杨德白也就算了,谁曾想到你打的是一锅端的主意。”“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朱振耸耸肩,“走吧,你乃是世子,安危不容疏忽。万一贼人拿着火铳对付你,我可保不住你。” “得嘞,小爷陪你演了这场戏。不过事成之后,你这火铳得送我一百支。”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古危局识真情 杨勋与杨德白二人逃出龙潭虎穴,本来心中无限欢喜,可走到半山腰被一盆冷水泼的心中直冒凉气。只 见前方的关隘之上,身穿时下最流行的火红色鸳鸯战甲,腰跨弯刀的士兵正匆忙的拉出鹿角。 鹿角之上锋利的长矛直指前方,挡住去路。两 支刀盾手,初看之下起码有百余人,持盾堵在鹿角两旁,关隘之上两支塔楼上弓箭手正在向上搬运箭壶。听 闻不远处有脚步声,已经有人抽弓搭箭,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士兵神情严肃,面带杀气,俨然是一副大战来临的表情。 看着飘扬的军旗下,严阵以待的军士,杨德白再次魂飞天外,刚才还敢骂朱振,说下了军山定然要他好看,如今叫爷爷求饶的心思都有了,忍不住发颤问道:“兄长。莫不是你带的人有问题,来军山闯祸了?兄长,你可害死我了。” 杨勋没好气的白了杨德白,心想你个傻货,老子的手下怎么会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一样蠢,今日是着了朱振那卑鄙小人的道了! 我就觉得今天一行,顺利的有些过分,原来重头戏在这里等着呢。朱振啊,朱振,莫非你真的准备与检校撕破脸皮?你 可知道,得罪我义父的下场? 没有心情与杨德白这等傻货多言,上前两三步,掏出腰牌,亮明身份,对着官兵大声呼喊道:“我乃应天检校司杨勋,奉你们男爵之命,回应天传递军情,请即刻放行。” 鹿角后方有一块大青石,虎二大大咧咧的躺在大青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抱着个暖壶,正在取暖,闻言瞥了杨勋一眼,吐出斜叼在嘴里的茅草,冷哼一声道:“军山遭贼,丢了数支火铳,在火铳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下山,请回吧。”杨 勋与朱振交谈恭恭敬敬,那是因为朱振身份高贵,在杨勋这种依存于体系生存的人来说,最重视等级。如 今被一个无名的军官轻慢,不说没有起身行礼,连正眼看自己一眼都没有,顿时无名火上涌。用 手指着虎二痛骂道:“你们家爵爷都待我如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住本官去路?你信不信本官今日便拿了你,治你个目无长官之罪?” “嘿呦,捕风捉影的野狗,也敢在爷爷面前放肆。给我放箭。”这杨勋却是正撞在了枪头之上。 这军山上下,除了朱振之外,他根本是谁的话都不听。杨勋竟然以身份压他,着实是自找其辱。只 见虎二一摆手,塔楼上的一名弓箭手对准杨勋的脑袋便是一箭。杨 勋正指着虎二发火呢,只听嗖的一声,暗叫不好,再想躲闪已然已经来不及。哎 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兄长,兄长。” 杨勋见那箭簇射中自己的头顶,俨然自己自己已经死了。被杨德白一阵推搡,施施然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便给了杨德白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连累老子跟你一起下地狱。”“ 兄长,你做什么?”杨德白目瞪口呆,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义兄竟然敢打自己。话 音落下,杨勋便又是一巴掌,恼火道;“贱货,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还不是因为你……” 话尚未说完,不远处跑来一个检校,手里拿着被射穿的发冠,死死的拉着杨勋的袖子说道:“大人,您没死,箭簇只射中了您的发冠。” 杨勋立刻脸色大变。不 远处的看热闹的士兵们纷纷指着杨勋兄弟,哈哈大笑。 “这杨家都是此等傻货!” “国公竟然将检校权柄交给此等傻货懦夫,真的是被小人懵逼了视听。” “我没死,我竟然骂了杨宪的儿子,我这是要死啊!”杨 勋立刻拉着杨德白的手,一脸悔色,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阿弟,切莫怪罪兄长,兄长刚才中箭,一时间得了失心疯,这才胡言乱语。” 杨德白的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旋即如亲兄弟一般,抱着杨德白的肩膀说道:“兄长,兄弟明白,眼下咱们还是先逃兵为上。”“ 好,待兄长带你杀出去!”杨勋面色发青,看着那些正在嘲笑他们兄弟的兵士恶狠狠道。杨 勋的刚说完狠话,就见塔楼山二十余名弓弩手纷纷将箭头对准了他们。 杨德白则吓得两股颤颤发抖,拉着杨勋的袖子说道:“义兄,盱眙县男岂是你我兄弟可以违逆的。咱们别说杀出去,便是往前走两步,便会被射程刺猬。今日说不得准真的是军山发生了大事,咱们且回吧。” 杨勋过了许久才从死亡的边缘喘息回来,心想自己怎么有这么个没出息的义弟,当下小声咬牙解释道:“军山的防守何其严密,怎么晚不出事儿,早不出事儿,非得这个时候出事儿,我说适才朱振说话如此痛快,原来是存了将咱们兄弟二人全都留下的心思。阿弟,今日若想活命,便只能杀出去了。” 见杨德白吓得不敢说话,杨德白继续道:“ 傻弟弟,人家都放箭了,再不走今日必死在这里。”“ 啊!兄长,你疯了。这关隘,便是山下的大军都攻不破,咱们两个如何打的下来?” 杨德白说着,只感觉下体一时控制不住,裤子便又湿了。杨 勋见杨德白一脸冷汗如豆,双股颤颤,便气不打一处来,当闻到一股尿骚味时,心里更是无限的懊恼,自己怎么就为了这么个废物上了虎狼之穴呢? 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你闭嘴。莫要扰乱军心。”说 完便返回后队,与队伍中两个人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队伍中一男一女皆点了点头,这才返回来。虎 二见杨勋到后队与自己人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却也不在意,只要他不进入自己的防区,自己就不会搭理他,反正上面交代的是只要他不下山即可。 “这位将军,本官确实有急事要回应天,还请行个方便。”“ 想走也可以,拿爵爷的手书来。” “你可真是软硬不吃。这位将军,可敢报下名号,我与爵爷讨要手书之时,也好提及一二。”“ 别人怕你们,老子可不怕。有本事你便与爵爷告我的状,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虎二是也。”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杨勋一甩袖子,恶狠狠的瞪了虎二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虚张声势。”虎二瞥了一眼,重新躺回青石之上,懒得再去搭理。 一群兵丁也纷纷放松了警惕,忍不住嘟囔了两句,这检校真的是上上下下俱是废物。 却说杨勋往回折返了几步,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型烟花,交给队伍中人,其中一人假装返回,其实却是在从里之中急速奔跑,没过多久,便将烟花对着天空放了出去。上 下的丛林之中,数百黑衣蒙面武士猛然惊醒。 “大哥,给兄弟们报仇正在今日。”说话的书生趴在草丛里,看着天空中爆炸的烟花,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你说的没错,老子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说完领头之人起身说道:“ 兄弟们,我一窝蜂自从落草为寇以来,自问没亏待过弟兄,今日之战,也是为了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山破之后,军山一切财物皆分配给弟兄们,我分文不取。” “誓死追随大当家的。”“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出发!”军 山已然戒严,百姓关闭门户,工厂暂停生产,朱标自然也没有了巡视的兴致,与朱振一道打道回府,一路之上止不住的与朱振叨叨。 “朱振,我可有一段时间没吃你做的火锅了。今日你给我亲自下厨一回怎么样?不然可别想让我替你演戏。” 看着一本正经的让自己下厨的朱标,朱振也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家伙,真的是不顾及我的身份。” “且。男子汉大丈夫,下个厨怎么了?我寻思着,将来我在你这里学一身厨艺,也要隔三差五给兄弟们下个厨,一起喝上几杯。什 么君子远庖厨,我最烦了。厨师再好,焉知咱们兄弟的口味。” “是极。我也觉得厨师所做饭菜,少些什么。” 二人交谈甚是轻松,仿佛今日之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惹得一旁的侍卫皆大为不解。 就在朱振拿起青菜,准备调制锅底的时候,忽然只听得一场尖锐的响声,天空中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烟花。 “哎呦,好大的烟花。我说朱振你可有防备?”朱标一只手提着马甲,一只手抱着一坛子醋笑呵呵问道。 “呵呵,跳梁小丑罢了。”朱振随意摆摆手,将牛油和茱萸放入铜盆之中,朱标帮着将烧制好的木炭放入锅底,顷刻间便是一阵浓郁的香气。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贪狼寻山虎收威 喽啰兵并未着急进攻,反而分组围在一起进食。没 有力气,是打不了仗的。就 算是将军山恨之入骨的一窝蜂,也不敢让这群三五天没吃过饱饭的弟兄们去对抗顿顿有肉,铠甲兵刃充足,身强力壮的军山兵士。 干的像是石头一样的面饼,一壶山泉水,便是他们进攻前的一顿“丰盛”的餐食。 这支喽啰兵确实过得非常惨。 自从主力灭绝之后,朱振并未迅速出击剿灭他们,反而以他们为磨刀石,训练自己的士兵。 常茂率领他的山地部队,隔三差五的便会在满满丛林之中寻找到他们,然后给他们一个忽如其来的突击,杀的他们七零八落。一 开始,他们还有战马,可以用来逃窜。可 自从马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了几把巴豆之后,战马也成为了军山的战利品。 附庸于一窝蜂的旧部越来越少,而常茂训练的山地部队则越来越强。 这支精锐的山地部队来无影,去无踪,作战风格极其诡异,被外界称呼为丛林虎卫。 此时的喽啰兵何谈昔日的风光,大多数士兵连锋利的兵刃都没有,至于统一的着装更是想都不要想。 大多数喽啰兵穿的都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袍子,至于有一件破棉袄,那可是队长才有的待遇。 士兵甩开腮帮子,尽力的咀嚼那坚硬的馒头,牙齿被隔得咯吱咯吱作响,想着昔日,大秤分金,大块吃肉的日子,便有人忍不住呜咽起来。一 窝蜂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单单是一支军山下派的小部队,就把他们搅得鸡犬不宁,让他们突击军山,更无异于痴人说梦。可 一窝蜂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与其说是给兄弟们报仇雪恨,还不如说是绝境中的最后一击。他 何尝不知道隐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下还能坚持多久,在夜里他甚至不敢睡觉,因为他最近听了太多,某某山寨寨主的头颅被手下割去,拿到军山换了赏钱。他 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去,更不想远走他乡。所 以他选择放手一搏,张公子许诺给他了,只要他今日进攻军山,不论成败,都会有一笔丰厚的赏赐。 而张家在大都,也会给他谋个不错的千户位置。 一窝蜂才不相信这些达官显贵说的话,什么千户、指挥使,平步青云全都是狗屁,他更相信张秀林亲自送给他的金子。 紫檀木盒子装着的沉甸甸的金子,被他埋在后山,这些金子足够他后半辈子享用,如果自己雄心不死,亦或是剩下些忠义可靠的弟兄,他也许还可以东山再起。 “别哭了,破了军山,山上的娘们还不任咱们兄弟享用?”王三良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此时的王三良在一窝蜂的队伍,威望日甚一日。 在军山势大,威压盱眙的日子里,正是靠着王三良的坑蒙拐骗养活大家。不 是佯装成逃难的队伍,去大户人家骗吃骗喝,便是假装脚夫,在搬运中,去偷过往商旅的货物,虽然不至于过上之前的日子,但是饿不死是真的。 大家也从心底感激王三良,所以在他呵斥了一句之后,大家顷刻间安静了许多。“ 军师,咱们今个儿能破军山吗?我可听说军山的兵将越来越厉害了,方圆五十里的山寨,要么降了,要么就远遁而逃,咱们直接撞过去,岂不是全都得完蛋。”军 师王三良抚摸着颌下一缕有些干巴巴的胡须,眯缝着眼睛掐着手指算了一卦,嘴角逐渐浮现出笑意。喽 啰兵们纷纷朝着王三良投去了期翼的目光,王三良虚头巴脑的念叨了一阵,让弟兄更感觉神秘。 “兄弟们,放心吧,方才我卜了一挂,今日出征军山必胜。”旁 边儿的队长也纷纷说道:“是啊,大家伙别忘了,军师给咱们找了内应呢。”不 远处的一窝蜂低头咬着干硬的口粮,眼角泛起一抹杀意,“这个王三良留不得了。”而 此时王三良也转头看向大当家的,眼神里全是感激之色,“如果不是大当家的,自己如何能够有今天,正是大当家的信任,才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而且大当家的还把抓来的女人中最美的美人赏赐给自己。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王三良虽然也落草为寇,但是却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读书人。读书人,不讲点儿忠义,那算什么读书人。” 烟花绽放后沉默已久的军山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厮杀声。一 窝蜂手里提着刀,恶狠狠的说道:“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随我冲。”此 时的军山上,对于外界的厮杀仿佛全不在意,嫌弃男爵府吃火锅不够劲头儿,两个人愣是端着火锅跑到了百姓家中。白 首老翁姓何,是个有眼疾的老鳏夫,军医给他看了好几次也治不好,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东西,听到嚣张的踹门声便知道是男爵来了,倚在炕头上怀里抱着一头小黄犬,打趣道:“爵爷,莫非又被夫人们赶出家门了?”“ 快快,搬张桌子。”朱振放下火锅,擦了擦额头被熏的热汗,熟练的攀着老何的肩膀道:“我这兄弟命贱,非要说在我那男爵府吃火锅没劲儿,我这不带着他来你家了,还不把你独制的底料拿出来。”“ 侯爷亲自酿的二锅头,来一碗。”老何舔了舔舌头,很熟稔的去摸朱振的腰。“ 你这个瞎了眼,却灵了鼻子的老货。有你的。”朱振拍开老何的手,自顾的坐在了床头。 “豆子,去给爵爷拿底料。”老何拍了拍小黄犬的脑袋,豆子摇晃摇晃了身子,不一会儿便提了一小桶酱料。到 底是朱振尊贵些,老何就算是与朱振再熟悉,也不敢与朱振坐在一起。 而是与朱标并肩坐在一条长凳上,两个人总归还算富裕些。 老何的房子低矮紧凑,不一会儿的功夫火锅冒出来的热气,便升腾了整个房间。常 茂和沐英等人闻着味就进了屋子,习惯性的往旧柜子上扔了几个铜钱,叮当一阵乱响。 听铜钱响动,老何的耳朵抖了抖,也没回头,干笑了两声,“这几个娃娃,心眼真不错,我都说了,人老了,要钱没用,还总给我留钱。” 常茂蹲在厨房洗了手,笑着拍的柜子哗啦啦作响,笑道:“应该的。不过说实在的老何头,你这柜子莫不是有什么宝不成?都糟了,还让弟兄们费劲给你抬上来,当初让木匠给你打个新的多好,咱们军山对老人是有优待的。” “可不敢糟蹋东西,我这两条腿随时可能蹬的人,换什么柜子。”老何往朱标那边儿挤了挤,示意朱标给让点儿地方。 朱标吃的正欢也没有嫌弃,就跟老何肩并肩挤在一条长凳上。此 时朱振与朱标正端着菜碟,嘴里滋遛滋遛的吃着放进锅里羊肉,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只剩下半锅青菜。老 何头不在乎这些,一只手端着粗瓷碗,先是用鼻子嗅了嗅,接着摇头晃脑起来,表情甚是享受。 朱标的饭量小一些,吃饱喝足仰身躺在床头上,满足的拍着小腹,呵呵笑道:“吃一顿兄弟做的火锅,再下上一斤面条,这人生满足的很。”常 茂和沐英二人则闷头不说话,对着锅里剩下不多的青菜疯狂的朵颐。心 里则暗骂朱振和朱标不是东西,开小灶也不叫着兄弟们。 朱振放下筷子,也躺在床上,压得老何的床吱呀吱呀作响,锅里泛起的热气熏得他的脸有些泛红,砸吧砸吧嘴,颇有几分地主老财的卖相,眼神微微眯着,一脸严肃的看着朱标说道:“朱标,我这里的饭食可都是有数的,你吃了一顿饱饭,军山便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挨饿,回头你得给我想办法弄回来。” 朱标看着优哉游哉的朱振,哪里有一丁点大战来临的架势,再看看他手下的军官,也都正在肆意的吃着火锅,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鄙视。可 一想自己貌似才是这顿火锅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有些底气不足。“ 朱振,这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你就不去看看?” 说着,朝着桌上的水果摸了过去,这可是好东西,这个季节按理来说,早就没有了新鲜水果,刚才听朱振提了一嘴,张士诚心疼姑娘嫁给朱振之后,天天当压寨夫人,特意派手下人送来的地窖的珍藏,刚才尝了两口西瓜,果真是甜腻的很。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能揣来的。心里琢磨着,刚才在男爵府不敢吃,大抵这家伙也是个耙耳朵,怕吃了夫人的珍藏挨骂,偷着来到这里吃。朱 振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了朱标的手腕,一脸吝啬道:“说话归说话,别动西瓜。有数的。”朱 标讪讪的收回手,撇着嘴道:“不吃便不不吃。” 说完,又不满的看着几个正在狼吞虎咽的军官,皱眉道:“你们不去戍卫,跑到这里跟我们抢饭食作甚?不怕外人真的打上军山。” 老何滋的一声,将一碗酒饮了半数,顷刻间便多了几分醉意,笑吟吟的对常茂几人说道:“娃娃,这个贵人是外来的,不然他怎敢如此污了丛林虎卫的名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射巧破伏地魔 “应天那种花花世界呆久了,身上尽是胭脂气,如何识得虎卫的威风。”常茂从桌上拿了块西瓜,大嘴如饕餮般一口吃掉一块,一脸的意犹未尽。被 人嘲讽,朱标也不恼怒,便将看不起应天人,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过他对于此事一脸理应如此的常茂很是好奇。他 发现自己确实在应天呆久了,似乎连常茂这般废物身上的改变,他愣是没有发觉。 起码昔日墩胖贪食的他,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儿的肥膘,在军山的锻炼下,身形越发的壮硕,举手投足之间,竟然能给人一种磅礴的压力。常 茂在应天,那是出了名的惹是生非的家伙,宿醉青楼,飞鹰走狗,纵马游街,那都是他们经常干的事情。 他跟蓝玉二人,号称应天双浑,每日都搅得应天的长辈脑壳疼。在 政事堂,状告他们的文书能有山头那么高。 虽然个人武力高一些,可是每一次应天演武,他都会出现各种奇葩的差错,而导致吴国公大怒,不给他排名。 因为喝酒砸了人家酒肆,因为妓女跟其他将领大打出手,因为看不惯上官,夜晚袭营偷袭上官,被人家五花大绑挂在旗杆上,这都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为 什么在应天常茂一直没有个合适的位置,就是因为被各方大佬嫌弃。甚至连爱惜他父亲才华的朱元璋都不能容忍他进入军队。 若不是常遇春罩着他儿子,在朱标看来他早就倒大霉了。这 也是为什么同桌进食,也曾在应天携手出游,可到了军山朱标却不搭理这个朋友的原因。嫌 弃,发自内心的嫌弃。 可以共享乐,却不认为自己这朋友可以担此重任。因为在战场上,他的一个不着调,葬送的便是无数将士的性命。 他能在军山带兵,在他看来更多的是朱振给了他老爹常遇春面子。常 遇春如今在应天做到了参知政事,军方数一数二的新秀。若是与他搞好关系,将来军方的支持肯定少不了。在 他看来,朱振给常遇春面子不足为奇。而 常茂似乎对于朱标好奇的注视也不多言,而是夹起碗里的羊肉,轻轻的咀嚼了两口,云淡风轻的对朱振说道:“可否放开杀戮?”朱 标忍不住侧目,不知道眼下何意。朱 振看了眼停在窗外,正在啄米的信鸽儿,点头道:“嗯。最近咱们比较低调,怕是有些人忘记了军山的刀刃到底有多锋利了。” “就等你这句话,我早就想亮刀子了。”常茂放下筷子,一脸的喜意。“ 我与你同行。”朱沐英明显有些担心自己的伙伴,这个身材日趋壮硕的小胖子,与常茂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朱振的酒肉少了些,你且去沽些酒肉来,待我归来,酒肉大抵也开始下肚了。”说罢提起摆放在灶膛的凤翅盔,提着禹王槊,向屋外走去。朱 标更是哑然,这厮果然还是改不掉这个胡吹的臭毛病啊。怎么他这般说话的口气,与朱振昔日里说的三国演义那么相似?朱 振多了些睡意,懒散的摆摆手,“我且睡了。诸位自便。” 老何头搬来一床被褥,给朱振盖上。朱振也不嫌弃,便与老人家抵足而眠。 剩下朱标反而无所事事,便远远的跟着常茂,想看看他到底卖的什么官司。 待常茂走出房门,一招手,从老何头房屋对面不远处的丛林中,竟然走出一队彪悍的士卒,朱标顿时大为惊骇。自 己在这老何头家中吃肉饮酒那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注意丛林中隐匿了那么多人。足 足一百余人,皆身穿草绿色的棉甲,外罩麻绳编织成的网状战袍,头戴怪异的绿色斗笠,蹲下身形便与丛林混为一体。 一百丛林虎为皆腰背劲弩,手持短矛,眉宇间隐藏着凛冽的杀气。 常茂双手掐腰,指着丛林虎卫道:“适才火锅的香气可还诱人。” “诱人!”将 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不远处的朱标的耳膜生疼。 常茂哈哈大笑道:“想吃否?”“ 想。” “想吃啊,想吃一会儿杀贼的时候,就给我拿出点儿真本事来,谁若是丢了我的脸面,我可不会客气。当然,杀了贼,小爷也不会吝啬,一切赏赐,皆予诸位弟兄。”“ 千户且宽心。兄弟们就算是死,也不会丢了您的面皮。”“ 且随我来。” 诸将士欲出征,朱标连忙上前两步开口道:“常千户,我在应天时常听闻丛林虎卫的威名,不知道今日可否给个机会,与兄弟们一道并肩杀敌?”常 茂站头,审视了朱标片刻,不知道朱标是热血澎湃,想要上阵杀敌,还是想要见识下自己的本事,最后摇摇头懒得多想,直接开腔,略微有些质疑道:“你?一个应天来的奶娃娃,也能杀敌?” “羊肉吃得,杀贼便杀不得吗?”被常茂一番质疑,朱标瞬间涌起了火气。尤其是之前自己在应天被活捉,成了不少人的笑柄? 他感觉被常茂这种废物质疑,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别看常茂在应天号称年轻一代无敌,但是真到了战场上,朱标自认为自己却比十个常茂厉害。 “你可知道刀剑无眼,到了战场上,一支狼牙箭便能要你性命?”常茂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严肃。“ 男子汉,大丈夫,为民杀贼,何昔此身!”朱标凛然道。“ 你不惧,我一个外人又有何惧?不过入我军中,不论身份如何,皆要听我军令,不知道你能否做到?”朱 标从身边儿的虎卫身上抢了把单刀,笑道:“自然。”常 茂对手下将士喊道:“都听到了,这位兄弟要与我们一同杀贼,若是到了战场胆怯而退,不尊军令,皆可斩之。”众 将士皆肃然,朱标握着单刀,眼神灼灼的看着四周,特别瞄了几眼人群中不着甲,却背了个大弓的将士。这 种将士不多,军中只有五位,皆身材高大,虎背猿腰,臂膀格外宽阔之辈。对 于朱标的注视,似乎毫不在意,自顾忙着检查着弓弦和箭弩。 朱沐英匆匆离去,不消片刻却又去而复返,身后的兵士背了五把火铳,递了过去。 “可会用?”“ 上次演武,九二环。” “八八环。”“ 环。”… ……。。五 人表情傲然,将火铳和弹丸一并接过,跨在了腰间。“ 出发。”―― 一窝蜂手下的马匪已经吃完饭食,此时他们依然隐匿行迹,悄无声息的朝着军山的山门进攻而去,却不料一只只信鸽穿越丛林飞回军山。 朱标被安排在后队,与大家一起隐匿在草丛之中,他知道军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却不知道为何常茂与朱振都认为今日有人会进攻军山。常 茂于丛林之中晃动着一支彩旗,不消片刻一只信鸽扇动着翅膀,落在常茂的肩膀上,常茂握住信鸽的腿,从中取出密信,观瞧了片刻,撕碎埋入地下。“ 千户,如何?” 几个特殊装备的虎卫围在常茂身旁,常茂小声说道:“喽啰兵四百七十六人,着甲者不足三十,弓箭手八人,刀盾兵五十人,其余皆散兵游勇。”其 中一人言道:“如此残兵败将,也敢冒犯我军山,何其愚也。”常 茂肃然道:“战场上,轻视对手,死的只能是自己。这是爵爷的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自己选择狙杀阵地,优先猎杀军官,准备吧。” 五人领命后隐匿身形,不消片刻便无影无踪,朱标仔细观察,竟然在这丛林之中,找寻不到任何踪迹。 朱标忍不住对身边的护卫问道:“小兄弟,我也看了军山的防御工事,莫说是四百多兵,便是成千上万的兵马来袭,也没什么大碍,为何非要御敌于军山之外,还以如此劣势的兵马对敌?” 那虎卫早就被朱标任何事情都好奇问一遍的模样给整厌烦了,忍不住回了句,“军山的工事乃是最后一道防线,如何能不交手,便让他人知晓布置?再说了,才五百左右的散兵游勇,出动一百丛林虎为,已然是杀鸡用牛刀了。”常 茂早就收起了他昔日的玩世不恭,耳朵仔细听着丛林中的动静,忽然从后背抽出弓箭,对准一片草丛。 “放!”常 茂猛然大喝一声。 嗖的一声响箭,打破了丛林的宁静,弓箭出弦,箭簇闪过一道寒光。 几乎瞬间,便划过茂密的丛林,隐匿在草丛职中的斥候,忽然闷哼一声,人直接栽倒,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箭簇穿胸而过,从后背透出三寸余长,箭头上还带着猩红的血液。那 斥候痛苦的惨叫,在山坡上不停的翻滚,哀嚎。这 时,隐匿在丛林深处的另外五名丛林虎卫也开始动手了,目标却是一窝蜂手下的军官。五 人使用的都是大号的弓箭,射速极快,威力极大。“ 嗖嗖嗖”箭 簇在丛林之中尖啸。 军山工艺打造的三棱破甲锥,仿佛能够撕裂空间一般。“ 噗。” 几个穿着铠甲的军官,皆被一箭穿透,有的从胸膛射入,有的则是直接被射穿了头颅,箭矢的巨大力道直接将人带倒,然后滚落下山坡。朱 标表情骇然,在应天他也见识过不少精兵强将,可就算是在应天最为强悍的常家大营,也没有这般凶悍的弓箭手。不 过这五人并未停歇,射出一箭之后,立刻从箭壶之中抽出一支破甲锥。顷 刻间又倒下五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猛虎啸林胆气豪 适才还在隐秘行军的马匪见到己方损失如此惨重,顷刻间连最勉强的阵型都无法保持。 “哈哈,军山小儿无知,派出些许杂鱼,便以为能够抵挡我们吗?今日便让他们知道咱们一窝蜂的厉害!” 说话的功夫,一窝蜂身上爆发出凛冽的气势,手中战刀疯狂挥舞,拨打雕翎,竟然将射向他的箭簇纷纷拨打开。“ 杀!”“ 杀!”一 窝蜂的气势,感染了手下的马匪,刚才混乱的喽啰兵,再次集结,前排的将士举着盾牌,朝着山道杀了过去。“ 笃――” 箭簇被盾牌阻挡发出了生硬阻塞声音,他们与虎卫的防线距离也越来越近。 朱标恶狠狠的瞪了常茂一眼,这厮也忒托大了一些,一百兵马竟然敢对对方四五百人动手,这跟找死什么区别? “嘿!” “哼!” 马匪不时传来一阵阵呐喊声,给自己壮胆。看着他们排起了整齐的阵势,神情不由的紧张起来,握着单刀的手也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小兵轻笑道:“马匪,插标卖首之辈耳。” “兄弟,你们是不是经常听爵爷讲三国演义?” “之前是侯爷讲来者,后来爵爷从姑苏请来了个叫罗贯中的读书人,他讲的很带劲。”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常茂从身边儿将士手里抢过硬弓,对准了马匪的盾兵连连射出,盾牌仿佛一张脆弱的纸一般被射穿。 后来者尚未捡起盾牌,便被其他弓箭手射倒,最后导致落在地上的盾牌根本无人敢捡起。看 着马匪的气势一滞,隐匿在丛林之中的其他虎卫顷刻间军心大振,朱标在一旁看的也是分外激动。 这厮竟然如此强悍了。是我朱标走眼了。 为何什么人跟着朱振就能大变样?先前朱文正是这样,现在的常茂也是这样,看样子,自己也该跟朱振混一段日子。不 过朱标并未能够开心多久,因为他看着对方越来越靠近军山防线了。 就在这时,只见常茂挥舞了一下手里的令旗。 忽然在马匪的脚下闪烁起无数的光芒,扑哧扑哧,单刀挥舞,锋利的兵刃顷刻间便砍在了无数马匪的腿上。十 几把锋利的长枪拔地而起,直接刺中了马匪的腹部或者下阴。 本来茂密的草地顷刻间出现了三十余名刀盾手和铁甲长枪兵从藏兵坑里跳出来,刀盾手竖起盾牌,形成一面墙,长枪手隐匿其后。 “撞!”一 名小旗呐喊一声,刀盾手直接猛烈的撞击过去。战 斗直接一边倒,一方面刀盾手死伤惨重,另外一方面气势如虹。 时间极其短暂,冲在最前面的马匪大多数被依照地利和阵型的军山士卒撞倒下,来不及反应便被击杀,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只余下十几个人在最前线苦苦支撑,他们不敢转身逃窜,因为他们一旦转身,就要将后背丢给对方的神射手,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只能一边大叫,一边儿如同疯虎一样搏杀。左 翼的短暂交锋,丛林虎卫以轻伤一人的代价,斩杀对方四十余人。 在一处岩石后方,一窝蜂正在焦急的观察着战场的形势,不说那些无足轻重的新进入的马匪,就说那些最为精锐的老兄弟,刚才顷刻间就葬送了十几个。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正在指挥战斗的军师王三良中箭负伤倒地,又远远的听见冲在最前面的弟兄们不断的惨叫,一窝蜂额头瞬间涌起了冷汗。 他知道这仗不好打了。此 时自己的部队,已经跟对方的兵马纠缠在一起,眼下伤亡如此惨重,如果自己不能击溃他们,他们借着地势掩杀,自己肯定大败。到 时候自己没有立下任何功勋,别说是张家的金子,便是命都未必能够保住。他 选择孤注一掷,令手底下两个百人统领立刻领着手下最精悍的喽啰兵支援,还让一个老猎人,领着十几个弓箭手伺机支援。 不远处,常茂密切的注视着敌我情况,刚才伏击的弟兄与马匪惨烈的搏杀,他注意到由于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己方的弓箭手生怕打中自己的兄弟,他们都是不敢怎么放箭,不过只要他们放箭,就会有马匪被击杀。必 需发挥弓箭手的优势,减少己方的伤亡!他正在观看沉思,忽然呐喊声响起,又有大群的马匪从支援过来,这一波怕最少有几十人,甚至马匪中还出现了弓弩手。 常茂看得清楚,他当机立断:“后退,任由马匪上来,先令弓箭手射杀,再令长枪兵刺杀!”他 身旁的旗手急忙接过军旗,而常茂则利用硬弓迅速射杀了数名在支撑的马匪。朱 标见识到了常茂的战斗力,表情异常骇然。 战场上,射箭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战斗方式,这常茂竟然连连射出了十几支箭,射杀了十余名军官,大灭地方的威风,看样子这家伙还有余力。 朱标自问比不了常茂,更不要说,这厮还有精力指挥战斗。 看到军旗变化,立时与马匪博战的刀盾手毫不犹豫,他们纷纷后退,阵型迅速发生变化。 在最前面,还站着两排十余人的弓箭手,一排跪着,一排站着,锋利的箭尖只是对着前面那些马匪。 当然常茂这样做是冒风险的,搏杀最激烈时后退,如果是别的袍泽,说不定就此溃败。不过丛林虎卫纪律严明,训练严格,却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此时支援上来的马匪,算上最前线剩下的几人,马匪约有六十余人,他们见丛林虎卫忽然后退,面前没有一个迎战的军山士卒,都是意外欢喜,难道军山士卒败退了?不 过很快他们明白过来,竟是军山士卒退到后方重新整队,他们很快聚到一起,用黑压压的箭簇对着自己。此 次攻山,让许多马匪明白了军山火铳的威力,一时间,有好些个马匪脸色苍白,后悔刚才没有跟着冲杀过去,给了那些军山士卒弓箭手射击的机会。 他们聚在一起,那马匪的老手,都是一窝蜂多少年来,辛苦积攒下来的精锐,他们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拥有最强悍的战斗力。 他们刚才没有参加刚才的遭遇战,始终只是在后面观战,但是他们却信心满满,因为他们发现,对面的军山将士人数极其少。 其中一个腹心喝道:“弟兄们,你们怕军山的弓箭手吗?大家都是厮杀多年的老人了,莫要忘记,弓箭手的体力有限,他们刚才消耗了那么多力气,只要冲上去,他们还不任我们宰杀!” 他大声安排布置,对着军山防线,他亲自带领二十余老人,然后一个腹心领二十个青壮跟随作战。另一个百人队副首领领着余下的兵丁冲击城墙另一处的军山士卒。安 排完毕,马匪都是挥舞兵器嚎叫打气,他们心里都清楚,军山不除,他们将没有活路。他 们这些年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便是军山的政策宽恕,也容不得他们,所以他们必须放手一搏。 马匪离丛林虎卫只有二十多步远,他们在几块重盾的掩护下,由那心腹和百人队副首领带领,慢慢逼近数步后,猛然一声大吼,嚎叫着朝丛林虎卫冲杀过来。那 腹心大叫声最响,冲在最前,他身上披了两层的重甲,手上挥舞着一把铁制的鬼头刀,全长近六尺,刀刃尖锐上翘,闪着死亡的寒光。 同时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五、六个身披皮甲的喽啰兵,都是马匪中经验最丰富的老人,他们有的持提盾牌大刀,有的则是舞着长柄大刀或是大斧,嚎叫着冲来。 五名隐匿在各处的弓箭手不知道何时凑在了队伍最前方,他们举起了新制的火铳,无须军令便开始开火,火光与烟雾忽然升腾而起,那冲在最前面的心腹,就算是穿着两层重甲,也顷刻间被火铳在身体上打了个巨大的血洞。 那腹心踉跄着后退,他双目圆睁的倒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他纵横山林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般厉害的手炮。 想想自己一身的勇武,还没来得及发挥,便这样死了! 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他身后身旁的四名甲兵,他们身上都是披着两层的重甲,有两人还提着盾牌,个个悍勇非常,不过这些白甲兵都没机会发挥自己的武勇,就被军山的火铳一个个打翻在地。五 枝火铳刚停,他们的惨叫未歇,接着又是箭雨声簌簌而来。两 排弓箭手又是一齐射击,他们的弓箭同时射出,将逼到眼前数步的马匪一个个打翻在地。透过弥漫的血雾,可以看到后面跟上来的马匪脸上满是犹豫与恐惧的神情。 这便是军山的厉害吗?“ 杀!” 一排铁甲长枪兵从前排弓箭手的空隙中急急穿过,挺枪尖叫着冲杀上去! 簌!簌! 丛林之中,箭簇射出,摩擦树叶和草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接着便射入那些没有着甲的喽啰兵的身体。锋 利的箭头可以轻易的击穿他们的身体,带走他们身体里的热血和力量。同 时痛极了的吼叫声响起,两个甲兵临死前飞来的短斧,也劈切开了一个长枪兵身上的铁甲,深深地插入他的胸内。另一把飞斧则是飞劈在一个火铳兵的脑门上,劈开了他的铁盔,深深地镶嵌进去。 这些马匪的武勇非同小可,他们临死前的反扑挣扎,开始给丛林虎为带来了伤害。 常茂面沉似铁,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手 中的令旗挥舞,一排铁甲长枪兵再次冲了上去。“ 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为将莫要丧智计 他们手中的长枪或是刺在一个己被火铳打成重伤的马匪身上,或是几根长枪同时刺入某个马匪的体内,长枪轻易破开了他们身上的重甲,或是刺入他们眼睛咽喉等要害位置。丛 林虎卫虽然是山地作战的部队,但是他们的杀敌训练,也是一等一刻苦的。尤 其是在加入了朱振的科学训练法之后,士兵体能日益强大,作战技术也得到了很高的提升,在加上他们经常去剿匪杀敌,遇到马匪这等弱旅,自然是以泰山压顶之势镇之。常 茂与父亲的书信交流中,就经常自傲,自己手下百人可破父亲五百人的队伍,那可不是单纯的吹嘘,而是有他的底气在里面的。那 些马匪临死前抱着深深刺入体内的枪杆,巨大的痛苦让他们痛不欲生地跪倒在地。在长枪兵拔出自己长枪时,那些马匪的鲜血连同内肠一起从伤口内涌了出来。 朱标从一个披甲马匪的咽喉内拔出自己的长枪,鲜血从他的喉管内喷出来,有些还射到朱标的脸上,唇上。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上的鲜血,惨烈的杀戮让他心中热血沸腾,他己经没有了丝毫的惧意,心头只有一个字:“杀!” 或许男人真的如朱振说的那般,天生就有杀戮的血液!这 种感觉真的爽啊。比 起在应天每日苦读的日子,真的是畅快的人生。朱 标此时甚至有一种幻觉,那就是父亲脾气变得那么暴虐,是不是因为不能上战场上杀敌憋得。听 母亲大人提起,父亲当年在红巾军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汉。虽 然说是自己入了军中,自己要听从常茂的命令,但是常茂不会真的将朱标生死于不顾,他得到了一身铁甲,手中的单刀早就扔到了一边儿,换做了一杆长枪。而且身边还有数个卫士保护自己。 不过正因为如此,朱标感觉常茂损伤了他的尊严。 自己是朱元璋的儿子,如何需要别人保护,所以他再次没有听从常茂的命令,而是奋不顾身冲到了最前线。此 时的朱标正是十几岁,热血沸腾的年纪。躲在后方看热闹可不是他的风格,拿着手里的长矛肆意搏杀,才是真正的热血人生。在 他击杀敌人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一 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简单离开了这个世间。 朱标看了他眼神里的不甘,有一刹那他也产生了仁慈的念头,但是想起那些无辜的百姓,他没有留情。而 是迅速补上了一枪,让那濒死的马匪不至于继续承受痛苦。 不消片刻,他甲上到处是敌军的鲜血,他拔枪后,斜睨了前方的马匪一眼,看他这如恶狼一般的目光,他面前的马匪都是心头涌起寒意,有几个还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身旁的弟兄也逐渐认可了这个半路加入的奶娃子,这个应天来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好想与的货色,几息的功夫已经杀了四五个马匪了。那 些在他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卫士,也松了一口气,逐渐放下心来,加入战团。这 等功夫,便是到了虎卫,也是一等一的硬汉。在 军中,有实力的人,一向是受人尊敬的。朱标以其高超的武艺和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瞬间赢得了其他袍泽的认可。其 余马匪己经注意到这群士兵的与众不同,他们的胸口位置,会有一枚金质勋章,勋章摸样像是一支在丛林之中咆哮的猛虎,搏战时格外凶悍,枪术分外的狠辣,己方己经有多人死在他们的枪下。此 时己经进入午后,阳光己不是那么猛烈,不过空气中那股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却更浓了。 “弓箭手,上!” 那几个弓箭手射完后,搏战外侧的左侧的一名唤作常威的小旗一挥长刀,立时又有一伍的弓箭手填了上去,弓箭手身旁的数个铁甲长枪兵则是虎视眈眈,他们挺着枪,只要弓箭手一打完,立时又是冲上去搏杀。战 场上的丛林虎卫弓箭手与长枪兵配合越来越熟练,他们步步紧逼,面前的马匪则是面如死灰,步步后退。 此时最前线的马匪己是不多,特别甲兵更是一扫而空,不过那些马匪老甲兵凶悍非常,除了最开始被火铳打翻的数个甲兵外,为了杀余下的那些甲兵,己方己经有三、四个军士伤亡。现 在最前方已经剩下不足二十马匪,由两个副百人队首领,各率领仅剩下的十余个山寨老人,个个狼狈不堪,多人身上挂彩。他们在军山弓箭手与长枪兵的合攻下,眼见勇士们一个个伤亡,他们却是丝毫办法也没有。这 些丛林虎卫最狼辣就是先用弓箭手射击,打死打伤己方多个勇士后,长枪兵紧随着冲上来,一波一波的攻击浪潮,屡试不爽。 而那些马匪,因为落魄,不单单兵器没有对方锋利,铠甲更是差了一天一地,很多人只穿着最单薄的衣服。在 军山将士的武器面前,比白纸都脆弱。远 处指挥战斗的常茂,表情也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对付这些废物,动用丛林虎卫真的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不过常茂并未松懈,因为今日的事情,从头至尾,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他 不相信,今日连检校都卷进来了,敌方会只动用这支废物一般的马匪队伍。 所以后面肯定会有大规模的交锋。那 些马匪见两侧的丛林虎卫越逼越近,两端弓箭手又是对准抬起,一个一窝蜂的老人呐喊道:“兄弟们,今日无论如何都逃不了死了,临死前一定要带走他们几个人,到了阎王爷那里,也不至于赔本!” 他们大声呐喊,刺耳的弓箭声又再次响起,间中夹着金铁交击声,临死前双方大声惨叫声。 两个副百人队首领被打翻在地,十余个马匪被军山弓箭手长枪兵所杀,最后余下的马匪耐不住内心的恐惧,他们纷纷逃窜。在 逃跑的过程中,他们中又有数人被城上的弓箭手及长枪兵所杀,那些摔倒马匪们,不死也伤。 一窝蜂的队伍,也被凌厉的攻势顷刻间覆灭,大多数人丧失了战斗力。 看着从最前线狼狈逃下或是摔下的己方军士们,后方的马匪都是目瞪口呆。他们都是不敢相信,当初笑傲山林的一窝蜂好汉,竟然会有一天落得如此下场。 那些逃命的勇士个个神情惊恐,他们完全顾不得身后的的敌人,一个念头就是逃命,因此而摔断腿也在所不惜。看 着奔下几个残兵,那一窝蜂首领双目无神地看着前线,自己失败了,而且是惨败!就算那一窝蜂首领不愿意接受,事实也告诉了他这一点。从 被对方的弓箭手伏击开始,自己的勇士便与对方的伏击队伍交手,算上自己补充的兵马,最前线交锋人数超过二百人,可还没等到自己组织其他人冲上前线,二百人已经尽数遇难。自 己带来的五百余人,在这对面看起来不过百余人的队伍面前,竟然那么脆弱。 另还有多个心腹和百人队副首领的死难,损失如此惨重,让那一窝蜂首领悲从中来,痛哭流涕,他可以想象就算是今天自己活下来,未来的处境该如何的悲凉。不 过他却是没有自尽的勇气,他选择了逃亡。 一窝蜂的首领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战场之上,其他人失去了组织,根本没有能力继续与丛林虎卫交锋,顷刻间便被绞杀一空。剩 下位数不多的俘虏,被围困在圈里。 最后经过盘查,除了王三良和一窝蜂不知所踪之外,大多数人倒在血泊之中,或者惨死,或者哀嚎。 一群民夫听闻山上的战斗,竟然带着各式农具从山上冲了下来,这些民夫本来是派下山来砍树木的,听闻这边儿有战斗,就直接赶了过来。 军山对待百姓恩重如山,这些百姓早就将军山当成了自己的家园,保护家园是每个男儿的责任。“ 叫你们来袭击军山!” “乡亲们,帮军爷们弄死他们!”莫 看乡亲们多是些种田出力的民夫,但是对于这为祸乡里的一窝蜂可是痛恨的很,很多民夫根本没有胆怯那么一说,手里的锄头雨点儿一样的落下。这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太难得了。 那些躺在血泊里苟延残喘的马匪瞬间被砸的头破血流,脑浆迸裂。朱 标一脸振奋,难怪军山能有今日之强大,军民上下戮力同心,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 只不过在朱标振奋不已的时候,丛林虎卫和常茂的脸色却异常难看。“ 常威,赶紧让乡亲们回山!谁让他们来这里的!”“ 常茂,你这是做什么?乡亲们愿意出一份力,那是咱们的荣幸啊!”朱标刚才手刃了几个贼人,此时感觉自己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在他看来,常茂并未必比自己强多少,真正厉害的是这些丛林虎卫。如 果让自己做这支队伍的首领,自己一定比常茂做的要好。起 码他不会赶出驱赶这些百姓,让百姓寒心的事情。 “滚蛋,你个奶娃子懂个屁,别以为刚才的战事简单,就完事儿了。”常茂直接呵斥朱标,同时一边洒出斥候,一边儿命人立刻安排这些百姓转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赐神器助金陵 朱标一开始也不知道为啥自己那么被嫌弃,就莫名其妙的被常茂给轰到了后方。在 他看来,有了一群青壮的支持,丛林虎卫想要击败围攻的敌军,简直是如虎添翼,常茂发那么大的火,着实有些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可等到他回山的时候,看着那些精锐的丛林虎卫,在与一窝蜂作战的时候几乎没有损伤的他们,为了护送百姓逃离,却损失了十余人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让 一群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民夫打仗,就是让他们送死。而 丛林虎卫明显一般的军旅不同,他们最在乎百姓的死活。所 以说,这些人不是帮助,而是拖累。 朱标不是一个自傲的人,错了就是错了,不再多言,任由丛林虎卫安排。接下来必是一场鏖战,自己在这里只能是拖累,还不如自己去找朱振要救兵来。事 到如今,他心底格外的气闷。朱振明显是知道今日要发生什么,却只派一百精兵前来,是不是有些大意了?朱 振睡醒了一觉,已然回到了男爵府,张大舍矗立一旁,表情凝重的跟朱振汇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便退了出去。朱 标隐隐约约的听了几句,手雷失窃之类的话语。然 后朱标见到了平日里很少见到的一幕,往日里总是云淡风轻的朱振,竟然大发怒火,将男爵府的精贵瓷器摔得稀巴烂。口 中骂骂咧咧的喊道:“杨宪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却是相对无言。因为朱振生气的样子,过于震怒,震怒到朱标这种和善的君子不敢轻易开口。这 个时候,倒是朱振先开口说道:“世子殿下,真的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咱们刚研究出新的火铳丢了几只不说,如今连手雷配方也被人偷走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有了这东西,便是十万大军进攻军山,我也有信心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可是这东西,若是流落敌人手里,咱们应天怕是要遭殃了。” 这等“新式武器”,不让朱标见识一下,他如何说服朱元璋在军中推广。又如何让朱标意识到,火器丢失的重要性。成为打击扬宪的重要借口呢?可 以说,朱振这一次出手,就没有写想过,跟杨宪何解。被 杨宪这般野狗一般的畜生盯上,那必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朱标虽然心惊,这军山的守卫自己是清楚的,可是为何连连失窃。而 且他也颇为不信,什么火器那么恐怖,当下好奇的看着朱振手里的物事,奇道:“今日听到的雷声,便是此物所发出?丢失的便是他的配方吗?”“ 正是!”“ 如何操作?”“ 将手雷的引线引燃即可。”“ 那你且将其点燃,给咱看看。”朱 标点点头,毕竟今日隆隆雷声对他的震撼不小,他以为是火炮,谁曾想到是这小玩意的威力,也有点相信这玩意威力不凡。 朱振则是一脸呆滞,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标:“在……这里?” 他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朱标,很想说一句:大傻子,别闹……朱 标殿下看傻子一样看着朱振,不悦道:“你想杀了咱么?虽然不知此物威力具体如何,但是那实验用的山头离着这么远,咱都听得到其隆隆之声,想来很是不凡,这男爵府如何承受得住?咱们且去门外……嗯,廊下的花园里,咱远远看着即可。”在 他想来,此处距离花园足有二十几丈,应是万无一失了。朱 振回头瞅了瞅大殿的门口,花园么? 咬了咬牙,也好!不给您的震撼大一点,您怎么能更加重视这黑火药填装的土雷呢?不将您震住了,您又怎么会对掳走配方之人愈加忌惮呢?到时候您又怎么能跟吴国公添油加醋呢? “世子殿下,请稍候片刻!” 打定主意,朱振嘱咐了朱标殿下一番,出了大殿门口,站在廊庑之下,将手雷里的黑火药取出,装入预先定制的小了一号的铁罐子,这个罐子原本就是打算给朱标殿下实验的,所以并没有在罐子上刻下纹路,爆炸的时候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碎片激射出去,杀伤力小了一半。 朱标的心思全被朱振的言语感染了,反而没有注意到,连盒子都是专门给他特制的。 想了想,又倒出来一小半,给朱标殿下一个震撼便足够了,可万一惹来不可控的后果,那可就悲剧了…… 装好黑火药,插了一根长长的引线,将罐口密封,回头对着那些簇拥着朱标殿下旁观的侍卫说道:“保护好世子殿下!” 朱标不耐烦道:“刚才咱在前线,刀光血雨都见识过了,还会怕你这么一个铁疙瘩?速速点火,休要聒噪!” 呵呵,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朱 振暗自翻了白眼,你牛什么牛?希望在见识了黑火药制造的手雷的威力之后,您还能这般淡定! 掏出火折子,将引线引燃,长长的引线呲呲的冒着火花,飞快的燃烧起来。朱 振一用力,将铁罐子投掷到远处的花园里。十 几息之后…… “轰”哪 怕是减少了装药,威力亦足够震撼! 狂暴的冲击波将附近的花花草草吹枯拉朽一般连根拔起,一股火光冲天而起,猛烈的爆炸声震得人耳鼓发麻,楼阁殿宇似乎都在这地动山摇的爆炸中颤了三颤。 所有人都傻了! 朱标面容呆滞,面对如此神威,他贫乏的物理知识完全无法理解,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一 种深入骨髓的震撼!若 是吾老爹应天军队装备此等神器,攻城掠地只是等闲,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朱标殿下心脏砰砰直跳,呼吸粗重起来,见到朱振走过来,二话不说,一把薅住朱振的脖领子,拽着就转身进了男爵府。 朱振也故意卖惨,根本没有挣扎,便被薅着进了大殿,便见到朱标殿下豁然转身,目光闪亮的盯着他,咬着牙问道:“此物,靡费几何?”若 是造价太贵,哪怕威力无穷,怕也只是望梅止渴,这每一颗扔出去可都是钱,以现在应天的国力,消耗不起!朱 振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木炭、硝石、硫磺……刚刚这一颗手雷比预定的小了一号,装药很少,若是按预定装药量来算,怎么的也要一二百文吧?若是需要特殊效果,比如使其产生大火,则需要添加一些桐油之类,这个成本就要相应提高了……”“ 你是在说,比这颗……手雷威力大上一倍,造价也仅要一二百文?” 朱标激动得都快打摆子了! 木炭、硝石、硫磺……这些东西就没有一样值钱的,岂不是说,这威力震天的手雷,一年造个几万枚不在话下? 真要如此的话,咱特么能称霸全世界!什么张士诚,什么陈友谅,到了战场,二话不说,先扔你几千枚手雷,就问你怕不怕?可 这东西的配方,竟然被偷走了。你这厮怎么变得跟常茂一样不靠谱呢?如果不是如今的朱振已经是男爵,自己非得抽他一顿。 不对,将他带回应天,让老爹抽他。太不靠谱了。这么大的杀器,怎么能被偷走呢?朱 振鄙视的看了朱标一眼,无情的打破了这位世子殿下的幻想:“理论上如此,但是此物威力毕竟有限,只有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而且杀伤力大多来自于预制碎片的伤害,本身的爆炸看似惊天动地,实则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另外操作起来也受限于环境,下雨天就不行,雨水会浇熄引线……” 朱标殿下张了张嘴,有些失望。 不过这东西还是能给军队增强战力不止一筹,尤其是在守城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点燃了往下一丢……砰 ! 来多少炸死多少! “你可断定,那掳走配方之人,确是检校中人?” “尚在调查!” 确定了“手雷”的威力,朱标殿下立马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这 么厉害的武器,若是流到别人手里,那着实危险至极。尤 其是检校,他们是父亲的鹰犬,他们抢这个做什么?只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他们不忠诚了。简 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朱 标殿下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果然是宝剑有双锋,即能伤人,亦能伤己!朱 标殿下当机立断:“此物已窥得天机、威力太大,军山必须严格管控,优先供应应天的作战军队。当 然,首先必须那一份被掳走的配方追回来!”朱 振心悦诚服:“世子殿下英明!” 朱标殿下毕竟是朱元璋的儿子,胸襟胆气绝非某些麻子皇帝可比,意识到此物带来的极大威胁,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严密控制配方,使其严格保密,不会泄漏到敌国!至 于将朱振咔嚓掉,然后将配方永久销毁,严令各地不准许研发此等火器,这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便被抛之脑后。 此物既然朱振能研制出来,那么在不确定的某一天,也必然会有别人研制出来!杀得了一个朱振,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与其战战兢兢严守机密,还不如加大力度在此基础上精益求精!那 么即便在以后被敌国研制出此物,应天也会领先他们好几步! 你当个宝贝,却不知道早就是咱玩剩下的,还有何惧?整 个男爵府已被这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惊醒,不时有侍女进进出出,打探情况。没 一会儿,虎二便快步赶回。 这一路大抵是快马加鞭,虎二一头汗水,进了大殿,跪地回禀道:“末将已勘查现场,试验场卫兵死者四人,另有两人伤重,恐将不治。来犯贼寇死五人。另外,来犯贼寇……确实是检校之人,已经查实,绝无错漏!”一 时间,朱标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之前还担心朱振与杨宪闹得不可开交,父亲偏袒杨宪,最后受伤的是朱振。如 今看来,杨宪这一次,就是留一条狗命,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猛虎鏖战力未歇 常茂料想敌人会有后手,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来人会那么多,而且还那么突然,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剩余的兵力,如果没有援兵,自己这仗就不好打了。为 了掩护这些百姓,顷刻间不少虎卫因为寡不敌众,死于战场之上。 这些大好的男儿,屡屡与强敌交锋,而不曾吃过亏。 谁曾想到在自己家门口栽了个大跟头。 常茂的表情此时变得阴冷而难看,不过他知道,为将者最忌讳因怒兴兵,所以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一只信鸽从笼子里放出,直飞后山。 不过他这冷静下来,确实发现了不少东西,对面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却一窝蜂,根本没有什么阵型,但是身体素质相比刚才的一窝蜂要强上不少。这 些人给自己造成麻烦容易,但是想要覆灭军山,纯属痴人说梦。 所以常茂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难 道纯粹是为了杀伤丛林虎卫的兵力? 他看到刚才厮杀的兄弟,此时体力消耗的有些大,而那些未来得及撤出战场的青壮,一个个则握着棍棒兵器的手也是用力发白,他厉声说道:“对面比刚才那一窝蜂也强不了多少,不想军山危险,就给老子舍了命的杀贼!” 常威的脸涨得通红,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杀贼!”所 有没来得及撤走的军山,也挥舞着手里的棍棒跟着呐喊,杀贼。这 方的动静让那些新来的贼人愣了一下,随后他们不屑一顾,他们劫掠的难民队伍也不是一只两只了,很多队伍在战前搞出的动静比这些人还大,仍然被他们一击而溃。 怎么,别的地方的人是谁,你们军山的人就不一样了?老子可也算是跟着首领从姑苏搜刮到盱眙的人,会怕了你们军山? 那边人嚎叫不停,在他们看来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们仍然狞笑逼来,保持比正常步行略快的速度。一 般人一秒可以走1.2米,他们的速度约在一秒1.5米,显然这是出于节省体力的考虑。常 茂估计他们逼近三、四十步后可能会发动冲锋,这帮贼人的搏战经历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多少懂得一些基本的战斗窍门。他 看了看那领头的贼人,仍然停在远处观望,他喝了一声:“来福。”常 来福在前方应道:“知道,少爷。”刚 才那几名弓箭手体力消耗严重,此时已经拉不开弓了。对面很明显对于丛林虎卫非常了解,故意消耗了弓箭手的体力,这才偷偷摸摸的掩杀过来。常 茂心里忍不住冷笑,这些贼人为了对付军山,怕是对自己的丛林虎卫下了不小的心思。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常茂的家将到底有多强。那可是经过常遇春选拔,特意安排在常茂身边儿保护常茂的。 而他们又经过了朱振的强化训练,本事自然是更上一层楼。来 福领着几个家将隐匿在草丛之中,向前迅速走了十几步,猛然取出自己的小梢弓,方才那贼人奔来时,他故意将弓箭隐藏,就是为了给这些匪贼突然一击。他 从箭囊中取出一根轻箭,拉开了小梢弓,瞄了瞄那方逼来的人群,约么在八十步左右。他的小梢弓弓力五十斤左右,抛射距离可达百步,这帮贼人己经进入他轻松可抛射到的范围。“ 嗖。” 弓弦的振动声音中,一根五十克的箭矢抛射出去,它轻灵的划破了空气,在飞向高空后,又在箭羽的作用下平稳落下,向匪贼的脸上当面落去。最 前排的贼人手持武器,看着从头上落下的箭矢,还有些呆呆的。神 情中不可置信,对面的弓箭手怎么还有余力?刚 才斥候不是说,他们经过了一番大战,不论是弓箭手的箭簇还是体力,都消耗一空了吗?糟 糕,情报有误。 没等他反应过来,箭矢带着巨大的惯性落下,箭簇凿穿了他的脸颊,淋漓的鲜血就那样飞溅出来。 “啊!” 贼人瞬间倒下一排,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正 狞笑逼来的贼子们都是一愣,怎么回事,对面有弓箭?没 等他们回过神来,又一排箭矢呼啸落来,射中了数个贼人的胸口,这些贼人穿着厚厚的棉衣,箭矢入肉不深,仍然痛得他跳脚不止,大声的痛叫大骂。弓 弦的蹦蹦声不止,常来福等人均速的抛射着,一根根箭矢呼啸而出,这些贼人都没有披甲,基本也没有盾牌,人又聚得密集,以常来福等家将的箭术,就算命中率很差的抛射,都不断有贼人被他射中。 更何况他们从常家营出来,又有顺手的弓箭在手,还占据了地利优势。 惨叫声不断响起,这些贼人最多一件棉袄,一般都是普通的布衣,哪挡得住箭矢的伤害?一 根根轻箭钉入他们的身体,一时间他们慌乱一团。忽 然一个贼人猛地摔倒在地,他捂着脖子在地上拼命滚动,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一根黑沉沉的箭簇从他颈后透出,却是被常来福射穿了脖颈。周 边的贼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人在地上挣扎。看 他大张着嘴,却因为气管给射伤了,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极度的痛楚让他在地上打滚,冒着泡的鲜血不断从伤口溢出,随着他的滚动在地面留下滩滩痕迹,实在是触目惊心。这 是第五个被常来福射中要害的人,如果说最初那被射中脸庞的贼人还可能活命,这人绝对活不了。一 时间面对常来福等人的弓箭,很多贼人竟手足无措,有人就想逃跑。毕 竟他们是贼人,不是什么顽强的战士,就算运气好没有被射中要害,但若救治不及,失血过多,同样也有生命的危险。 运气不好的话,动脉被箭头切断,更会让人大量流血死去。 看常来福仅仅是抛射,就给对面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常茂暗暗点头,很多正在恢复体力的丛林虎卫更是欢呼起来。不过常茂清楚,这只是开始,对方既然敢对军山动手,不会摄于这点儿压力就退走。其 中一些裹着绿头巾的贼人竟都掏出了弓箭,常茂心下一沉。再 看那有些穿戴整齐的贼人也开始缓缓跑动,窥探己方阵形漏洞,其中一人又掏出一张弓,常茂一颗心沉了下去。而 这时贼人前军那边,那刀盾手一声怒吼,刀光一闪,一个刚要逃跑的贼人脑袋就飞上了天空。 还有一个贼人大叫大囔的往后逃去,那刀盾手刚要追去,“嗖”的一声箭矢的强劲声音,那贼人仰天就向后摔倒在地。 一根利箭竟从他的嘴巴射入,箭头透脑而出,这贼人叫都没叫一声,就那样倒在地上抽搐。那 贼人射完这箭后,就若无其事的将弓箭收起来,似乎认为对付常茂这边丛林虎卫,不需要动用到他的弓箭。 虽然在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就是箭矢的补充都不是个容易的事,但这贼人如此作派,显然对攻下眼前的难民队伍充满信心。常 茂心中一凛,听声音就知道,方才那弓的拉力己经超过八十斤,比起来福要强不少。再 看对面那匪贼刀盾手咆哮几声后,知道不能逃跑的贼人们神情又狰狞起来,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高举着手中的棍棒武器,向这边狂冲而来。 他们不再是每秒1.5米比正常步行略快的脚速,而是以每秒四、五米的速度冲锋,到最后的交锋阶段,每秒速度可能会达到六、七米。 看贼人狂冲而来,这边的正在休息的丛林虎卫表情有些难看,恨不得现在就恢复体力,大肆拼杀一番,常来福也停止了抛射,贼人如此狂冲下,抛射的命中率可以忽略不计,只能待他们冲入三、四十步后进行直射。贼 人中的弓箭手,已然开始抽弓搭箭,弓弦的响动声音,一根根箭矢就呼啸抛射过来。 与那些那些贼人一样,这边的队伍因为都穿戴着铠甲,杀伤力倒不是很大。 不过却也沉重的打击了己方的士气。 “呼……” 一根箭矢向常茂当头而来,他连忙禹王槊拍开。 忽然几支箭簇射到了青壮他们身上,几个青壮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常 茂喝道:“所有中箭的人都不要拔箭,先把箭杆折断了,粗粗包扎一下……刀盾手上前掩护……” 他不让拔箭,也是怕破伤风,或是造成二次伤害,还可能因拔箭后失血过多。 贼人依然缓缓跑动,不断抛射,箭矢不断嗖嗖过来。作 为流寇中能够活下来,并成为弓箭手的人,弓箭就是他们的吃饭本钱,个个射术已经颇为娴熟,听那弓弦声音响动不断,又是以箭速著称的小梢弓。 常茂心中暗怒,这样一根根箭矢射来,对方跟自己已经消耗了一次体力的队伍打仗,实在是太占便宜了。 虽然只要不是要害,又穿戴铠甲,被抛射中后一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若是中建,依然非常痛苦,并有生命值忧。又 听一片弓弦的紧绷声音,一片的箭雨就飞洒过来,却是要短兵相接了,那两个贼子进行最后的速射。看 着不停落下的箭簇,还有前方的匪贼冲得越近,个个神情狰狞可怕,常茂后方一个青壮忽然崩溃了,他抛下手中的棍棒,喊叫着就往后方逃来,带着身边的人阵阵骚动。常 茂神情一寒,从腰间抽出战刀,直接扔了过去,咔嚓一声,骨头被切断的声音,这青壮的头颅就飞上了天空,鲜血如喷泉似的撒开。 “后退者死!”常 茂厉声喝道。 第一百八十章 火龙喷射燃贼蛾 丛林虎卫追随常茂长期虎傲山林,大风大浪见惯了,此时陷入逆风,大家伙自然不会感觉到畏惧。但 是这些青壮见到箭雨如蝗,自然感觉双腿发软,面色发白,心脏止不住的跳动。 常来福连续射出多箭,此时胳膊已经酸痛到没有多余的力气,自然退回军中,见到那些青壮瑟瑟发抖,心里止不住来气。不 过他忽然之前在军中效力时,随常遇春守城时候的场景,对着那些青壮大声喊道:“搬石头往下砸。” 青壮们立刻四处岩石,有些岩石过于沉重,需要三五个青壮才能抬动,大家吃力的抬起巨石,对着正在仰攻的贼子,猛地的砸了过去。山 石被扔下,顺着山路滚滚而落,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丛林之中疯狂的滚落下去。猛 烈的撞击,接着便是碾压,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响起,这巨石前进的路上,十几个正在仰攻的贼人,他们只听得响声传来,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巨石砸的头破血流,有一部分甚至被山上推下的巨石直接碾压成肉泥。盾 牌。那 些贼人见山上不停的有石头被扔下来,顿时弄来一排盾兵,挡在队伍前方。每个盾兵身后都有两三个卫士,帮忙顶着盾牌。 见滚石管用,这些青壮立刻推车小车四处去寻找石头。在 众人寻找石头的间歇,贼子以为他们的盾牌起了作用,连忙迅速往前推进。却不知道常茂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书生,以及数个木桶,以及大量的水枪。水 枪都是用竹子制作的,喷射距离也就十几米。但 是喷出来的却都是火油,大家起初对这些散发着异味,黏黏糊糊的液体并没有上心,等到一支火箭落在他们身上,燃烧成熊熊烈火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盾牌也保护不了他们。 此时此刻,他们谁都不能幸免。一 个个成了火人,燃烧着,哀嚎着,那些披着棉甲的贼子,更是被烧的露出了棉甲里裹着的铁叶子。而 那些没有铠甲的贼子则更惨,火油烧的他们连白骨都露了出来。 这些人疼的在地上发出了惊天的惨叫,就算是没有被烧成火人的,也被烫伤,就算是当场不死,以他们的卫生条件,被烧灼的伤口也根本得不到任何有效医治,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个死字。 青壮们搬运石头回来,大家从兵士手里接过盾牌,对着山下便是一顿狂扇,这些火油诞生的烟雾本身就有剧毒,很多贼子被呛得眼里不停的流泪,甚至有些人开始呕吐,战斗力锐减。只 是一瞬间,一个火油喷射就让数十人受了重伤,根本就没有救活的可能性。 看着他们的惨象,以山下正在攻山的贼子这些时日蜕变的穷凶极恶,也不由的露出了犹豫惧怕的神情。 要知道自从他们加入流寇的队伍,肆意的屠杀百姓,抢劫财物以来,这绝对是他们经历过的最恐怖的战斗了。 不但如此,等火油一停歇,那山坡上的石头就跟不要钱似得砸了下来,虽然青壮没有受过训练,准头不高,但是却源源不断的给这些人造成伤亡。 特别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更是很多人被直接砸死。要 知道军山的伙食好的有些过分,这些青壮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是这些贼子重新举起盾墙,有很多人也被砸的手脚断裂。这 还没真的进入军山的关隘,在这一处狭窄的丛林之中,就损失了那么多人,简直就是一处袖珍的修罗地狱。见 到手下人裹足不前,隐匿在暗处的贼子的首领不由的大怒,他瞪了不远处的号手一眼,那号手立刻开始吹响号角催促,同时那些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弓箭手也再次张弓射去,不是对准前线,而是对准了那些裹足不前的袍泽。 要知道流寇之所以是流寇,就是这般的没有人性。 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袍泽,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永远是炮灰,一群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 弓箭手则大有不同,因为在冷兵器时代,培养弓箭手是非常昂贵的付出,对于流寇首领来说,弓箭手若是大规模的损失,是极其惨重的损失。他 们除了在战场上杀敌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监督押阵的作用,一旦前线畏缩不前,或者逃亡,他们用来杀敌的弓箭,则会毫不留情的屠杀自己人。在 这般压力下,这些本来畏缩不前的贼子重新鼓起勇气,在数面盾牌的掩护下,重新朝着常茂的防线杀了过去。 只是这盾牌刚刚靠前,猛火油再次喷射而出,接着便又是一支火箭,熊熊烈火再次燃起,那些贼子滚在地上惨绝人寰的叫了起来。好 在火油在连续喷射了三次之后,就见了底。而负责砸石头的青壮也累得不轻,倒在地上止不住的喘息。而 就在这些贼子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在他们左侧,另外一支队伍出现了。 一队新旧式火铳混编的军山火铳手出现,他们隐匿在丛林之中,伸出黑洞洞的火铳,从侧翼配合常茂的士兵夹击他们。 这些贼子被打蒙了,若不是看着升腾而起的硝烟和火光,他们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在打他们。那 些刚鼓起勇气的贼子立刻被打倒一片,惨叫着滚落下山去。 而那些刚刚恢复力气,便射出数支箭的弓箭手,也再次感觉到体力不足。这个时候体力的优势便表现出来,尤其是他们在仰攻的时候。 军山的士兵和青壮也会疲惫,但是他们在休息过后,可以迅速补充到战斗中来。可 是这些流寇则不同,他们一旦体力消耗干净,则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恢复,甚至落魄到一窝蜂的地方,还需要在战场让士兵赶紧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 没有了弓箭手的威胁,对于常茂来说,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丛林虎卫的优势立刻显现出来,他们虽然不似朱沐英的火铳部队那般不需要臂力,可是他们强壮的体魄,精良的小梢弓,可以让他们源源不断的进行一的抛射。“ 咱们的人损失太惨重了。大头领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想起与张家合作,人死光了,谁来镇压盱眙诸地。” 隐匿在暗处的贼子看着战场的环境,忍不住擂胸痛惜不已。这 支流寇的千总,奉首领之命,与张家联合,领着一千精锐流寇,在袭击军山,而且还以一窝蜂做诱饵,消耗了丛林虎卫大量的体力,本以为手到擒来,谁曾想除了一开始作战顺利一些之外,自己人不断的死在前线。又 往前追击了一段距离之后,眼看着要跟丛林虎卫接触上了。 却忽然间常茂手中旗帜一挥,不论是丛林虎卫,还是那一队刚冒出来的火铳手纷纷后撤,留给他们一片废墟。 流寇立刻追击,却不料追出了没有几十步,忽然听到轰的一声炸响,在常茂的原先防线位置,火光四起,冲在最前面的将士死伤一片,直接迟缓了流寇的队伍。 接下来丛林虎卫冷剪不断,掩护着袍泽和青壮后撤,而那些流寇则惨不忍睹,不仅要冒着箭雨前进,还要不断的清除山石和铁蒺藜。因 为他们的队伍人多,而且不似丛林虎卫那般灵活,一旦这些东西不清除,自己人根本不用与对方交手,就会再次产生损伤。只 是常茂他们的铁蒺藜藏得特别深,有的更是埋入土中几分,让人防不胜防,很多人冒着箭雨前进,一不下心便踩入脚中。那 些人在搬运石头的石头,也没有想到石头下面会有铁蒺藜,双手顿时鲜血直流。 好不容易清扫完铁蒺藜,往前冲了几十步,却又遭到了丛林虎卫以及青壮的落石攻击,流寇的首领粗粗估计,对方这不足二百人,已经给他们造成了超过三百人的损失。 要知道为了给丛林虎卫造成压力,自己派在最前面起码超过一百精锐中的精锐,这些精锐大多数有一身铠甲和一柄不错的兵刃。 可就是这样,连敌人的毛都碰不到,就损失了。这 让流寇的首领如何不难过的想自杀?战 线不断的前移,但是路上却躺满了流寇的尸体,以及哀嚎的流寇士卒,这些人根本没有人去救治和收容。死 者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夸张的张着,特备是火油烧死的贼子,死状更是惨烈。这 种惨烈的战斗,自从他们造反以来,就算是遇到的张士诚的官军,也没有发生过。 阴冷的山上,在斑驳的树影下,鲜血和硝烟弥漫着。此外还有火油燃烧,以及常茂透支而出的毒气弹的味道,里面参杂了大量的石灰粉和辣椒粉,刺鼻的让人极度想呕吐。 那流寇的千总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隐匿,而是对着防线不断的张望。在他的身旁都是些穿着鱼鳞甲的精锐。这 些甲兵是他的命根子,到现在还没敢派出去,可是这些甲兵虽然强悍,但是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鱼鳞甲极其重,对于这些流寇来说,除了可以给他们提供防护,还有就是会极度消耗体力,此时他们还没有交锋,汗珠便已经爬满了额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煮豆燃米萁 “我滴个亲娘嘞,仗原来可以这样打。”’ 军山半山腰,被追的气喘吁吁的杨勋等人,依仗着密布的丛林,将眸子透过杂草,将山下那惊悚的一幕完全看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猛火油燃烧的时候,那些气势汹汹的贼子瞬间葬身火海的时候。杨 德白吓得魂飞天外,若是知道军山那么厉害,他何苦招惹军山呢? 杨德依仗父亲的威面,经常在地方为非作歹,也在应天街头跟混不吝的二世祖们打过群架,也曾见识过家丁们挥舞着拳头和棍棒揍得头破血流的场面。 可是这般烈火将衣服燃烧殆尽,尸体只剩下散发着焦味的腐肉和渗人的白骨的场面,着实第一次见。不 仅仅是杨德白,便是一些检校见到此景,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猛火油伴着尸体上的肉被烤焦的味道,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呕吐起来。这 可是仅仅是一百多士卒,就算是有援军也不过三百之数,却将两拨总数接近两千的队伍尽数打击的支离破碎。 杨德白没读过书,不过却知道古之项羽凶悍,率领的江东子弟也未必有这般威猛。“ 兄长,何其糊涂,朱振说山上丢了火铳,我们就老实的让他们调查便是,何必又是引贼,又是偷盗配方呢?这般惹恼朱振,我们岂有活路?”杨 勋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知道今日以断然难以活命,却并没有减少对杨德白的尊敬,小声说道:“义弟不知,这朱振以军山失窃为借口,定然是打定了主意留下你我兄弟二人,先前你在山上,为兄尚可以营救与你,可如今若是为兄与你都落在他手里,指着父亲大人营救,那可真的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杨德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别看适才朱振放人的时候,笑得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可是朱振到底有多凶残,他自从上了军山,便已经知晓了。可 是他依然忍不住说道:“你那也不必偷盗军山的配方和图纸,这可是结了死仇了。”“ 义弟何其糊涂,朱振要我们死,这便不是死仇了吗?为何只有他能做初一,为兄便不能做十五了呢?义弟权且放心,为兄便是死,也不会连累你的。”此时杨勋虽然嘴上宽慰杨德白,内心却不知道何其酸楚。 刚才引起军山混乱,给山下的贼子创造机会,虽然是一时情急,可也是经过深思熟路的。 他知道军山丛林密布,只要自己藏匿其中,短时间内军山根本找不到自己。而以张家与陈家的势力联合出击的话,不说彻底拿下军山,给军山找个大麻烦,肯定不成问题。可 是事实发生的时候,着实让杨勋感觉到震惊。 陈海平确实发兵了,而且还连续发了两拨兵马,但是这两拨兵马的战斗力实在是让人心碎。 陈海平好歹也是纵横江南的一方诸侯,可是当真的与军山交手的时候,战果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 兵马损失惨重不说,军山只增援了不到三百人,便将他们的攻势打压下去。就 在这时,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忽然传来了几声犬吠,起先没有人注意,可旋即却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身边剩余不多的检校士卒匆忙赶过来,小声说道:“大人,正有大量的士卒朝我们这个方向搜寻而来,咱们赶紧撤退吧。” “撤退?”杨勋的表情无比的难看,这个时候还能往哪里跑呢?“ 大人莫慌,我们肯定能够杀出去的。”范希尧宽慰道。 想起范希尧的本事,杨勋酸楚的点点头,也只能再拼一拼了。 一群人四处逃窜,可无论他们跑到哪里去,都会在一阵犬吠之后,再次听到脚步声,最后众人累的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却见正前方站满拿着弓弩的兵卒。 负责围捕杨勋等人的是军山将士列阵而来,他们手持利刃和弓弩,脚下的荒草纷纷被掀开,连一只落单的兔子都无法走脱。朱 振一身常服,一脸玩味的笑意。 杨勋等人节节后退,连一丁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 好个出尔反尔的男爵,今日便取了尔的狗命!”范希尧与其红颜知己同时发难,杨勋眼睛一亮,只要拿下朱振,自己未必没有活命的可能。 却不料朱振身后闪出一女子,手中数枚银针,顷刻间打出,范希尧大骇,却为时已晚,顷刻间银针入体,身上的力道顷刻间消散,砰地一声落地,为军山将士所擒。 适才抢夺配方和图纸的时候,那一身绝艳功夫的范希尧竟然被一招制服。一 时间所有人连最后的侥幸斗破灭了。朱 振面沉似水,他没有想到自己算计杨勋也就罢了,他竟然真的敢来个将计就计,把自己的配方和图纸偷走。 只是没有想到,堂堂检校的大佬,居然这般的不惜身份,跟陈海平等人厮混在一起。眼下军山附近的贼子早就被朱振打杀一空,能够这般成规模的出现在军山下放的,除了一窝蜂便是陈海平了。 真的当老子是泥捏的了?关 于检校行事肆无忌惮之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据说杨宪在应天肆意屠戮忠良,无人敢言,不过说到底都是为了维护朱元璋的统治。 而且杨宪的身为爪牙,本身便少不了流言蜚语。到底如何,却很少有人知晓。眼 下观其手下子弟行事,看来真是如此。朱 振摇摇头,上前两步,看着被将士们推推搡搡走上前来的杨勋,冷着脸到:“来着何人?竟然敢偷盗我军山核心军机,来人直接给我推下山去。”“ 朱振,某错了,求求你给某留一条活路吧?”杨德白早就吓得四肢酸软无力,跪在地上哀嚎。 如狼似虎的兵士见朱振动怒,一人一脚将众人一通猛踹,那些检校更是被直接扔了下去。“ 住手!朱振,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某乃是杨宪大人义子,你安敢待我如此?”“ 吾乃终南山弟子,朱振你莫不怕被天下豪杰追杀吗?”范 希尧演的很是卖力,几个兵士狠狠的摁着他,依然险些被挣脱,惹得忽而一刀背砸在身上,险些直接砸昏过去。朱 振看火候差不多了,抬手喊道:“将他们几个押过来!” 兵士这才将几个人押到朱振面前,依然狠狠的摁在地上,因为力气过猛,杨勋的额头都在石头上磕的鲜血直流。 朱振居高临下,蹙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对着范逍遥说道:“终南山门下?竟然也做这般勾结流寇之事?”范 希尧脸色羞愧至极,低着头到:“我只是奉了杨宪大人之命,保护二位公子,谁曾想到他们竟然勾结流寇!” 一旁的杨勋忍不住嘲讽道:“还好意思说,适才是谁为了功劳去偷盗配方和图纸的?”朱 振疑惑的看了杨勋一眼道:“倒是某猜测错了,冤枉了你,这偷盗之事原来是这两位终南山之后私下做的,不过某好奇,这勾结流寇之事,也是他们做的吗?” 朱振大怒,一脚揣在了杨勋心口。 杨勋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句让朱振愤怒的话,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给我掺过来,老子要再来一脚。”兵 士赶紧搀扶过来。杨 勋闭上了眼睛,今日看来自己是真的保不住性命了。 心里想着,忍不住斜睨了杨德白一眼,都是因为你这个蠢货,让我将性命丢掉这里,早知道你那么能惹祸,在应天的时候就该找个机会做了你。 想到这里,杨勋看向杨德白的眼神里充斥着恶意。想 要活命定然是难上加难。可 越是聪明人越爱惜自己的性命。 心中虽然恨死了设计陷害自己的朱振,可是谁让自己棋差一招输了呢?嘴里如何能够不服软? 杨勋对着朱振说道:“男爵可否进一步说话?”朱 振笑着点点头,示意杨勋靠前,虎二想要阻拦,却被朱振示意退下。“ 此次是在下的过错,俗话说迷途知返,为时不晚。希望爵爷能够留小的一条性命,在下感激不尽。”杨勋一揖及地。 杨德白一脸蔑视,适才还大言不惭,怎么一转眼就怂了?怎么以为离开几步,我就看不见了?只 是让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朱振很是热情的上前搀扶,与刚才愤怒的模样简直是一天一地,口中说道:“知错就改,真大丈夫也。”将 杨勋搀扶起来,朱振话风一转,叹气说道:“某虽然爱惜杨大人这位大丈夫,可是此次军山动荡,定然少不了其他人与国公吹风,这事情得有人负责。不然人家会以为我军山真的是无能透顶?我这个男爵,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杨勋闻言,忍不住叹气,卑微到:“今日之事,全因在下而起,后事如何,全凭男爵吩咐。” 若是拿了配方和图纸逃出去,交给杨宪,这么大的好处,杨宪无论如何都会保住自己。可是如今身陷囹圄,外面又发生了攻山事件,自己如何都洗不清出嫌疑。熟 料朱振却摇摇头道:“你能迷途知返,我又如何要你性命。这般,你回去之后,与应天解释,你为了营救杨德白如何上的山,山上如何发生的动荡,尤为重要是谁导致的军山发生的动荡,又是谁暗中勾结流寇。”杨 勋愣了愣,陡然间明白了朱振的意思,脸色瞬间煞白。这 一次自己着实惹了大祸,想要毫无损失的逃离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甚至认为自己活下去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可 朱振却要放自己回去,却还让自己照实说,那自己岂不是依然难逃一死?你 不杀萧何,萧何却因你而死。朱振你何必多此一举?看 着杨勋愚钝的模样,朱振摇摇头说道:“某再给杨大人个提示,你何不找个替死鬼呢?”项 庄舞剑,意在沛公。 杨勋瞬间脸色煞白,几乎一瞬间便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就算是不被杨宪弄死,也再无生前的机会。男 子汉大丈夫,若是无权,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不论是为了性命,还是权利,断然不行!杨 勋眼珠子发红,狠狠的抓了两把头发。不 能答应他,杨宪不会饶了自己。可若是不同意,怕是自己立刻会死。想 起自己今日昏沉间口无遮拦,说出的话,杨德白心中肯定恨透了自己吧。 若是让他活着出去,他定然会报复自己,一时间杨勋的表情越发的阴冷。 不远处的杨德白被杨勋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只感觉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凉意,不好的预感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活性命抛忠义 仇恨与愤怒的种子一旦在心里萌芽,他就会迅速生根,进而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杨 勋的表情逐渐平静,拉着朱振的袖子,低声道:“爵爷,以后在下表面上给杨宪那老狗做事,实际上却是你的人了,所以这一次你得帮我。” 朱振一脸肃然,正色道:“杨勋大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俱是吴国公的臣子,自然要一起为应天效力。不过你我既然皆为国公臣下,我帮你那也算是理所应当。”杨 勋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之前看朱振喊打喊杀,他还以为朱振存了把自己这群人全都灭了的心思,毕竟今日自己一时疯狂,还抢了图纸和配方。“ 这一次你来军山,率领大量的检校精锐,皆是骁勇之士,然而由于你到达军山之后却被杨德白架空,只能听之任之。杨德白掌控检校之后,偷盗军山的火器配方和图纸,甚至还勾结外贼,引起军山战乱,后因为分赃不均,为贼人所戕杀。” 朱振说的轻松写意,杨勋却不由的紧皱眉头。“ 这个爵爷,我这义弟一直被关在大牢之中,如何能够勾结外贼?” 朱振挑了挑眉毛,“胡说八道,什么关在大牢之中,明明是我军山善待应天来客,杨公子日子过得逍遥,流连忘返。至于勾结外贼,自然是贪图我军山的军事机密,谋取私利。” 杨勋恍然,这盱眙县男真的长了一张伶牙俐齿,活的能让他说成死的,死的能够让他说成活的。 本来是他恶意关押了杨德白,转眼间他却成了好客的主人,而杨德白却成了忘恩负义之徒。杨 勋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杨勋回身,看了一眼杨德白,看的杨德白内心又是一阵震颤,愈发的感觉大难临头,形势不妙。朱 振沉吟不已,内心思量。 这一次虽然一刀斩断了杨宪伸出来的爪子,又利用军山的机密做诱饵,消灭了一窝蜂,连带着也引出了陈海平,但是这不代表就没有后患了。单 单是在自己和应天之间的邵荣就不好解决,至于杨宪更不至于真的伤筋动骨,顶多是他再想对军山动手,需要好好的思量一番罢了。这 件事情确实有检校参与其中,但是杨宪到了关键时刻,绝对会弃车保帅,让自己没有办法危害到他。 再加上朱元璋天然的对杨宪的偏袒,最后大抵还是不了了之而已。不 过以杨宪的脾性,吃了那么大的亏,如果忍气吞声,他杨宪的脸面还要不要?若 是以后别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哪怕是为了脸面,之后也不会轻易放过朱振。所 以这件事情不会在此了解。 朱振的想法是无所谓,只要取得自己的目的就行,杨宪之后会怎么做,他都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自己不搞死杨宪,以他的职位,也难有好下场。这 一次自己打了检校的脸面,应天的大佬再觊觎军山,也要考虑考虑他的刀有没有检校的刀快。不 然盲目的对军山下手,怕吃不到好果子,还得惹了一身骚。而 朱振发现自己可以找一个替死鬼,朱振自然不愿意跟杨宪刚正面,毕竟杨宪天天在朱元璋耳根子底下吹风,搞不好哪天朱元璋脑子一糊涂,就真的办出糊涂事儿来。只 要找到替死鬼,然后又有杨勋在其中作梗,到时候杨宪的火力肯定会落在杨勋身上,而自己不再是第一攻击目标。 完美的脱身事外。 至于杨德白,这厮竟然敢在军山肆无忌惮的折腾,就必须死,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谁让他是杨宪的儿子呢?他 不死谁死。 反正杨勋想活命,这件事情就必须他来干。 将来真的东窗事发了,真正恨之入骨的也他杨勋,而不是自己朱振。 朱振沉吟一番,然后开口说道:“虽然事情多有曲折,但是既然是你们检校的事情,清理门户的事情,怕事还要交给你们自己做吧?”朱 振也看出来了,这杨勋对于杨德白内心的怨念恐怕是很深。杨 勋一脸犹豫,“既然是在军山,这种事情,还应该您亲自来吧,我一个外人在军山杀人怕是说不过去吧。” 朱振立刻一脸鄙夷,“呵呵,你当初在军山抢劫军事机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军山之主,你杀人放火是不对的呢?你是不是怕担当罪名,想离开军山之后置身事外?”开 玩笑,你是不是以为我啥?被 朱振一眼揭破了心思,杨勋的表情微微尴尬,苦着脸解释说道:“爵爷多心了,某并无此意。”心 里却不短的咒骂,这个朱振当真狡猾,自己当初没事儿招惹他干啥? 朱振却一口拒绝,不过话音一转,却说道:“某就不信,你出行这一趟,连个亲信斗没带,这些事情自己人做不来吗?”杨 勋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 等到杨勋退回人群中,朱振说道:“军山的战事未歇,这几位罪犯就暂行看押,等到退敌之后,再行处置。”杨 德白长出了一口气,这条命暂时总算是保住了。看 来是杨勋跟朱振之间搭成了什么不要脸的协议,等到自己回到应天之后,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禀告父亲,因为杨勋已经算不上忠诚了。 朱振引兵而去,虎二将他们关押在几处民房之中。跟随杨勋进入民房的,大概有八九人,都是杨宪的心腹。 这些人根本不用杨宪开口,只是一个眼神便能领会杨宪的意思。民 房里,杨德白见到军卒尽数离去,外头也没有人吭声,这才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个朱振也真的是狂妄,还真的把兄长也当成了阶下囚了,您可是检校正经的司长,这件事情自然不能轻易饶恕他。” 此时杨德白只能依赖杨勋,所以不得不放下架子,处处恭维杨勋。至于出去之后,杨德白可不准备放过杨勋,谁让自己的惨状和荒唐斗让他看在眼里了呢? 知恩不图报说的便是这种人。一 路奔波,杨勋似乎有些累了,走到旁边的床榻之上坐下,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已经是为兄哀求来的结果,若非不是朱振考量的东西太多,今日之事想要活命都难。”范 希尧也点点头。一 行人又是逃命,又是惊吓,早就精疲力尽,只是身陷险地才勉强打起精神,这会儿危机暂时退去,疲惫涌上心头,不消片刻便酣然入睡。范 希尧眼睛闭着,佯装睡觉,耳朵却仔细倾听。便 听见杨勋悄悄的点了点炕头,几个检校猛然起身,将杨德白压在身下,死死的按住杨德白的头,掐住了杨德白的脖子。杨 德白死死的挣扎,奈何检校人多势众,根本挣扎不开。 这厮果然上套了。 范希尧止不住想笑,就这么一群人竟然想陷害军山。 在他眼里,不论是杨德白,还是杨勋,都是一丘之貉,想要陷害军山,夺取军山百姓幸福生活的垃圾。他 们的死活,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可戏还要演的。“ 杨大人,你疯了不成?这可是杨宪大人的亲生儿子!” 杨勋站在一旁,面目狰狞分的说道:“范希尧,你若是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呆着,军机是你偷得,若是不跟我站在一条线上,你也难逃一死,你真的以为朱振那么好说话吗?咱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可是老子舍了命换来的。”“ 我!我!” 范希尧支支吾吾,却只能在一众人的威胁下,不住的往后退。不 一会儿的功夫,杨德白的挣扎终于开始松懈,变得无声无息。杨 德白恶狠狠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杨德白,猛地上前踹了两脚,这才喘了口粗气。 忍不住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他娘的平日里不是看不起老子吗?你倒是起来折腾啊!” 骂了两句之后,杨勋依然不解气,一不做二不休,从旁边提起凳子,对着杨德白的脑袋一通歇斯底里的猛砸,最后砸的脑浆流了一地,这才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躺在地上。范 希尧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人形的杨德白,恐惧的无法呼吸,不住的往后退,“我不会说出去的,请杨大人留在下一条性命,在下以后定然为杨大人马首是瞻。”杨 勋冷笑了一声说道:“范希尧,若是旁人表现的如此恐惧,那是正常现象,对于您来说,怕事演的有些过分了吧?谁能想到在应天为父亲大人所依仗的两大高手,都是军山的人呢?”“ 杨大人,您说什么?我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当我傻吗?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没有想到,之前军山初建之时,帮助朱振的武林高手,就是你们二人,现在一切都悔之晚矣,范大侠,以后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你就别在我眼前演了。”范 希尧表情有些讪讪,既然被道破了,在演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只 是不知道为何,杨德白忽然流了泪起来。 “你们大佬们争权夺利,何苦对我下手?我只是一寒门穷苦出身,我的目标就是做个大官,光宗耀祖,可你们却生生的逼我杀死我的义弟?何至于此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文正问得真算计 月上枝头,天气逐渐肃杀,堂前的青石板上的斑驳树影周围仿佛铺了一层银沙。 一处算不上豪华的宅院之中,眉宇越发威严的朱文正裹了裹身上的长袍,算起来自己似乎沉寂了有一段时日了,大抵江南都不记得自己了。竟 然敢兵围军山,叫嚣拿下军山。真 的当自己不存在吗? 姚广孝站在一旁,手里捧着情报,不似朱文正那般阴沉,反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写意。姚 广孝虽然年少,生性跳脱,但是却聪颖早慧,眼下的事情并不足以让他着急。良 久,朱文正这才抚了抚额头的梁冠,幽幽的说道:“你们家侯爷啊,着实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你说他在军山安心做他的爵爷多好,非要又是整香烟,又是搞什么火器,现在好了吧,大战将起,盱眙各地还有安静的地方么?” 姚广孝依然一脸淡然。 朱文正很喜欢这个总是光着头的小子,脸上也漏出了欣赏的笑意,“若是你留在我身边,我现在即刻发兵攻打陈海平,算是帮你们家爵爷一把。” “贻误战机,到时候你到了国公那里怕也没有啥好果子吃。况且你自诩我家主人的好兄弟,关键时刻却不帮上一把,以后怕是这兄弟便没得做了。” 对于朱文正的招揽,姚广孝拒绝的非常干脆。若 是跟着这种性格乖张,脑子又不够灵醒的主上,这日子可就真的没法过了。 自己得有多脑残,才会跟着他?若 不是主人有令,打死我姚广孝也不愿意搭理你。不 过虽然不会同意去朱文正麾下,但是朱文正重视自己,却也着实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和尊重。 “你这小子,就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家伙。”姚 广孝看着朱文正走来,忽然感觉浑身的汗毛孔都要炸了。 “你别过来!”话 音落下,却为时已晚,朱文正的巴掌落在姚广孝的脑袋上,习惯性的抚摸起来。 一脸嘚瑟,“想跑臭小子,收拾不了朱振,还收拾不了你,不过你这脑袋确实不错,每次摸摸你这光头,我感觉我这脑子似乎也好使了很多。” 姚广孝没有办法,只能服软,“多谢大都督赏识,只是在下是因为母亲受了爵爷恩惠,这才以身相投,若是半道弃别主人,投到您麾下,岂不是有违初衷。大都督何许人也,怎么会做这般陷人于不忠不义之地的人呢?” 朱文正很是失望。他 是真的非常欣赏姚广孝,觉得这小子遇事冷静,而且心思灵巧,关键时刻可以给自己出出主意。朱 文正有些失望,叹息一声道:“人各有志,你们家主人身边聚集了不少能人,将来必是一方诸侯,你在我这里,也未必有他哪里混得好。算了。”见 朱文正心情不佳,姚广孝劝说道:“将军您是朱家自己人,又颇通武事,只要恪守本身,将来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话下。” 朱文正摇摇头道:“少宽慰我,我性格暴戾,又没有你家主人那般灵巧的心思,能够活命就谢天谢地了,不敢追求乱七八糟的。说吧,你感觉眼下时局怎么办比较好,要我说,就直接打陈海平后阵,让他正在进攻军山的部队首尾不能兼顾,届时军山之困顿解。”姚 广孝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朱文正,而是沉吟了一番才开口。“ 陈海平自诩聪明过人,有大都的支持,本身兵力就不弱,如今又联系上了张家这条线更是如虎添翼,换做平日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但对我们军山动手。眼下将军即将于洪都上任,为何不在走之前轰轰烈烈做长一场,一来像应天证明你的本事,让国公明白将你派往澎湖并非最佳选择,二来与我家主上多接下些善缘,将来若有所求,我家主上自然会倾力相助。”朱 文正也是聪明人,心中微微一紧,已经明白了姚广孝的意思。 只是自己在这里好不容易收拢了些部队,之前将勇武之士全都送到了军山,本身实力就亏损的厉害,如果跟陈海平在拼命打上一次,自己到了洪都,岂不是要做光杆司令。 果然,姚广孝继续道:“这些士卒本身就是写流寇,就算是跟了大都督您打了些胜仗,有了军伍习气,也难改他们流寇的本性。而大都督将来是要去应天做主掌兵事的,留着这些人跟你去洪都,岂不是耽误您名声?”朱 文正点点头,“虽然如此,可是毕竟在一起共事那么久了,心有不忍。” 姚广孝笑道:“婆婆妈妈,岂是大丈夫应有的样子?”朱 文正朝着姚广孝的脑袋猛地拍了一巴掌,不悦道:“行了,说怎么做吧,某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用你一个孩子来教吗?” 老子跟你家主人都是兄弟相称,若不是看你有点儿脑子,岂会将你带在身边儿,你在一旁跟长辈一样指点我,真的好吗? 姚广孝伸了个懒腰,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我说了大都督两句,您感觉到委屈?不由得想起了昔日在应天为长辈训斥的日子?” 朱文正吓了一跳,之前只是感觉这小子的脑子灵醒,却没有想到心思灵透到这种地步。 “这都是您必须经历的,我说您两句有什么?”姚广孝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慈不掌兵这一点儿您要是学不会,将来去了洪都有了您受的。您要明白洪都的战略地位,极有可能要面临陈友谅的压力。到时候您面对的都是些骄兵悍将,以您目前带兵的样子,可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就 算是您在洪都打了胜仗,将来回了应天,别人若是说了你两句,您就恼火,将来也未必有好日子过。所以您要是想要有所作为,就要学会听人言,克制自己的脾气,这才是大都督应有的气度。不然您动不动就恼火,国公如何放心把国事教给你?先前军制未改,大家戏称您一句大都督无妨。如今改了军制,大都督府地位尊崇,干不好可是要倒大霉的。”朱 文正也不是笨人,姚广孝这么一说,他自然明白,同时心里愈发的感觉身边儿有那么个聪明人是多么的重要。心 里也不由得怀疑,我怎么就那么没有魅力,连个小和尚斗看不上我。朱 文正表情肃然,“你们家爵爷这一次麻烦不小,陈海平有世家支持,本身兵力又数倍雄厚与我。我顶多击溃兵围军山的兵马,想要伤他,却着实难上加难。”“ 大都督莫不是怕了他陈海平不成?”姚广孝面色平淡,似乎陈海平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朱 文正仰天大笑,声震屋瓦,“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抽你?陈海平那般腌臜之物,如何与某匹配?某只是手下精锐不足,兵力也不占据任何优势。你来我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某的情况吗?” “我听说大都督可是练了三千骑兵的。”“ 三千骑兵,如何是陈海平数万大军的对手?你别忘了,陈海平还有世家支持,这些世家手头的兵力加起来,也得有个三五万!” “莫说十万兵力,便是二十万步卒,遇到骑兵,在特定条件下,也照样不堪一击。” 朱文正陡然愣住。 “陈海平此人,嚣张跋扈,目空一切,而且自诩的勇武,也不及大都督。”姚广孝立身一侧,继续从容到:“而此战,目的并不是说将陈海平的兵马彻底击溃,而是打击他的有生力量,所以并不是以杀敌为主,而是摧毁他的老巢。”一 时间,朱文正有些发懵,又有些期待,而片刻之后,随着他的思考之后,却又有些皱眉,“臭小子,你莫要戏弄我,陈海平此次兵围军山,兵力不足三万,而老巢上有五万余兵马,而世家更是有数万大军遥相呼应,即便是我的全部骑兵加起来,也不到四千,又如何为战?打陈海平的老巢未必能打得过,更不要说世家兵马随时可能来支援。” “大都督知道冠军侯在大漠的杨威之战吗?”姚广孝正色,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听闻是穿插到敌人后方,敌人丝毫不知情……” “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废话。”姚广孝直接打断了对方,“说到底,就是八个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朱文正也越发的严肃,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你小子脑子好使,说吧怎么干?” “某有奇策,大都督可有胆量?”姚广孝看着朱文正,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轻视。朱 文正怒极反笑,“当初我敢支身与你们家爵爷出使姑苏,闯下如今莫大的威名,你当真以为某闲了一段时间,提不动刀了?你这臭小子莫要以为天下豪杰,只有你家主人一个,我朱文正也不是吃素的。”“ 那就好办了。”朱文正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地图,扑在桌子上,继续说道:“此策简单至极,大都督只需将自己手下所有杂鱼全都派出去,招摇着做一番援救军山的模样,而我则率领老弱病残,凑吧凑吧个三五千人,于泗水做出防御姿态,这肯定能吸引陈海平不少兵力……至于大都督则乘船与骑兵一道,从洪泽湖出发,绕到宿迁之后,立刻分兵以一千人袭击宿迁大营。但是这一千人必须打出威势了,逼迫世家求援,只要陈海平在乎世家的扶持,就不得不支援世家。而他一旦离开了老巢,到了平原地带,就是您砧板上的肉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是仓皇辞别日 天色逐渐阴沉,屋内鸦雀无声。 无论是杨勋还是范希尧,亦或是那些没有参与杀人的检校,都还沉浸在刚才杨德白之死的震撼之中。 见此,朱振缓缓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多想也没有用处,既然如此,咱们谈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或者说你们彻底臣服于我。” 杨勋还好,尚且有一些心理准备,但是那些检校却一个个面面相觑,虽然没有人敢出言不逊,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行动,只是默默的看着朱振。虽 然他们是杨勋的人,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杨勋的心腹,但是他们自从成为检校的哪一天起,接受的培训便是忠诚于朱元璋。 甚至那些杨勋的心腹,也难以接受。在他们看来,杀死杨德白那是为了他的长官的前途和命运,他们听从的是杨勋的安排,但是向朱振投诚这件事情,他们内心接受不了。 朱振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的道:“怎么,你们似乎有些不愿意?那么可别怪本爵爷不留情了!” 说罢,他指着最右侧的一名检校问道:“你可以愿意臣服?”那 名检校看着眼神冰冷的朱振,犹豫中带着几分分开,又有些无奈的看向杨勋。 见此朱振也不多言,只是说了个,杀。“ 王琦。” 虎二指了指朱振的家丁。 后者领会意图,直接将检校拉走。 那名检校被王琦活脱脱的拽了出去,满脸惊恐,见杨勋不言不语,破口大骂,然后王琦不理不睬,按住了他的脖颈。虎 二将刀递给杨勋,笑着说道:“杨大人,请吧。”杨 勋面色发苦,不停的摇头。“ 虎二,你在应天也算是一等一的英雄,何至于做这般强人所难将人陷入不义的事情?”虎 二表情发冷,“是你们检校逼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若不是你们找我们军山麻烦,我们何至于做这种事情。” “杨大人,您不会这个时候还想回头吧?”杨 勋手下一名参与了屠杀杨德白的检校见状,抢过战刀,对准了头颅,噗便是一刀。 于是鲜血四溅,一具无头尸体出现众人面前。 “这…这……”众 检校又惊又恐,愤怒的看向杨勋和行刑的那人。 然而朱振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愤怒的眼光,指着其中一人说道:“看什么看?你们家大人早就投降与我,就连杨德白都是你们家大人指挥手下杀的,杨勋你还等什么,你以为今日你不再杀几人,我会放你走?” “我……我……”杨 勋看着旁边的尸体,先是一阵失魂落魄,有些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但是看着那些检校冷冰冰的眼神,脸上的表情逐渐坚定下来。这 回不用虎二提醒,王琦便将其中一人拽了出来。杨 勋提着刀走了过去。“ 杨大人,你我分属同僚,既然你已经投靠了军山,大不了我们也依了你便是,何至于杀了我?” 那人在死亡的威胁下,方寸大乱,满脸惊恐的大喊大叫。见 此,杨勋有些犹豫的看了朱振一眼,见朱振不为所动,只能咬牙说道:“对不起了,兄弟。” 话音落下,杨勋没有迟疑,一刀将那名检校的头颅砍下。 接连两人被杀,剩下的检校,看向朱振的眼神充满了恐惧,看向杨勋的脸则分外的愤怒。 对,愤怒。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昔日的兄弟,会向自己人动手。 要知道杨勋往日里,可是号称最为仁慈的长官,对待兄弟也如同袍泽一般,所以一般下属也愿意与他一起执行任务。 而朱振,在外面的风评也极其不错,虽然这一次大家奉命来调查军山,但是大家都抱着出工不出力的想法,毕竟姑苏的检校本身就在为朱振效力,大家也算是一家人。 可是大家如何也没有想到,一旦事情发生,朱振竟然如此的杀伐果断。“ 还有不愿意降的吗?若是有不愿意降的,你们家杨大人的刀,可是锋利的很。”朱振表情冰冷道。 众人看向朱振越发的恐惧,却听到杨勋说道:“爵爷,都是为应天效力的同僚,您何至于赶尽杀绝?”朱 振问道:“你在为他们求情?”杨 勋耿直了脖子,喊道:“是的,大人做的,无非就是将某逼到绝路,好一心一意投靠您。可这何至于大开杀戒,您要是再杀一人,某立刻自杀于此,让您的一切谋划落空。”朱 振玩味的看着杨勋,淡淡的说道:“好,那某便不杀了。将这些没参与杀杨德白的检校全部关入秘牢,好生看押。”这 些人看向杨勋的表情并不是感激,而是愤怒。尤其是听说杨德白是杨勋他们所杀之后。杨 勋顷刻间便明白了朱振的意图。中 计了。这 一下子,自己算是戴上了枷锁。只要朱振放出这些关在牢狱之中的检校,自己即刻便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再 看向朱振的时候,表情则也越发的震撼。他 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爵爷,手腕儿如此高超。 “爵爷好手段,在下服了。从此之后,唯您马首是瞻。”杨德白低着头说道。 朱振却摇摇头说道:“我这边确实没事儿了,但是你回应天真的能活吗?” “啊?”杨勋一脸不解。 朱振看着杨勋一脸不解,便解释道:“杨宪的儿子可是死了,即便是再大的理由,也难免他会记恨与你,你这般回去,怕是有死无声。” 听闻此言,杨勋的脸顷刻间泛白,想想杨宪到时候发泄到自己身上的怒火,便感觉到无边的恐惧。不过旋即他又想通了什么。若 是自己没有利用价值,朱振何至于那么大费周章的逼自己杀了杨德白吗?当 下单膝跪地说道:“某恳请爵爷帮卑职一把。” 朱振点点头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本事也不俗,胆色也不一般,何至于跟着杨宪做这种腌臜事情,你就没想过为国效力?”杨 勋低着头,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低声说道:“大好年华,谁愿意做着腌臜之事,只是我出身寒门,想要做文官自然没有希望,可要是从武,又比不过军中常遇春那些悍将,只能委身做哦这些下贱的活计。” 见此,朱振摇摇头道:“何其短视,谁告诉你军中只有常遇春将军杀敌,才能为官?你若付我尾翼,助我剿灭山下的贼军,我必然将你的功绩上表国公,到时候你有军功做依仗,杨勋还敢动你吗?而你有了军功,以后再想做一番事情,也不至于从马前卒做起。”杨 勋合计一番,便知道朱振想要利用自己与张家的关系使用反间计,当下点头说道:“爵爷请讲。”倒 不是说他愿不愿意,而是他已经上了朱振的贼船,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权。 “第一,若是陈海平那几万大军炸营,你在军中,是否有机会放火?” 杨勋想了想,纳闷到:“若是炸营,不论是做什么都不难,可是难的是如何让他们炸营。” “本险难的谋略何须你来担心,这可是关乎我军山命运的战事,我如何不小心行事。”朱振笑了笑,摇头说道:“放心,这三万人必然会炸营,就不晓得你有没有胆量参与了。当然,你也可以挑拨一下张家和陈海平的关系,前提是他们不会怀疑你。否则,不许轻举妄动,我不想你莫名其妙的丧生。” “卑职明白。”杨勋抱了抱拳,有些感动朱振的器重。这 朱振杀人虽然狠厉,但是对于他手下人一向不错。连沈醉这种自私自利的商贾之子,那也是大权在握的。“ 爵爷,那接下来的事情呢?”“ 第二件事…你要尽快博得张家的信任,尽量成为将领,等到我击败陈海平这些部下的时候,我劝降的时候,你要站出来,想办法,让他们投降我们。” 见到这两件事情都不是什么难事,杨勋点点头。“ 不知道爵爷能否把范希尧借给我用用。” 朱振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两声,“你这家伙,倒是个难得的灵醒人,将你放回应天有些可惜,若是能一直在我麾下做事,也是不错的。”朱 振有心将杨勋留在手底下,但是却不想妨碍大局,便继续说道:“好了,事不宜迟,一会儿我会命前线放出个口子,你趁机遛下山去。只要你献上配合和图纸,他们定然不会加害你。”“ 卑职明白。”杨勋点了点头。见 此,朱振转头看向虎二,“虎二,你安排安排,放开口子可以,但是不能让贼子打上上来。” “末将明白。”虎二抱了抱拳,对杨勋一行人到:“杨大人,请吧。”“ 是。” 杨勋抱了抱拳,跟着虎二下了山去。 然而刚走到帐外,便见一员小将手持利刃,对杨勋说道:“杨大人,我奉主公之命,与军中保护您。” 杨勋苦笑连连,叹了口气,默默点头。看 着杨勋下山,韩徵忍不住回头看向朱振到:“爵爷,有把握吗?”“ 目前还不是完全信任,就怕这厮一咬牙投靠元人,所以我让范希尧和傅子介保护形影不离的跟着,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则是监视。眼下咱们更该担心的是张家的公子哥儿,给我整出这么大的阵仗,又试探出咱们军山兵力不足,这场鏖战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杖藜徐步转斜阳 待到夜幕深沉的时候,陈海平麾下的流寇大军已然在山脚下的商旅停歇之地初步建立好了营帐,来此做生意的商旅尽数为大军劫掠,此战不论军山胜败,对于声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过作为此次领兵之人,张公子并未小觑军山,特意在山脚一侧,修建了一堵墙,如长城一般,将军山与外界分割起来。搭 建好过夜的营帐之后,将士们便开始埋锅造饭,不过毕竟是流寇,伙食比简单而粗糙,粥里面甚至没有几粒米,将士们面带怒色,却不敢有太多的怨言。 而此时,张公子则在大帐之中,与张家庶出子张秀林,陈家家将陈武略以及流寇中统兵将领,商议如何一战拿下军山。不 得不说,军山为世代军事大家攻略,再加上朱振的修缮,早就成了一座军事要塞,让张家公子虽然收缴了不少财货,心里舒畅的同时,面对坚固的要塞,不由的又有几分沮丧。 更为要命的是,听闻有另外一支大规模的流寇,正在行动,似乎有驰援军山之意。这意味着如果吃不掉军山,最后反而有可能让军山崩掉大牙。“ 要不我们调运些火炮来?”张秀林试探问道。他 口中所言的火炮,是指大都生产的铜制火炮,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曾在成吉思汗时代征服遥远的西方时出现过,蒙古人之所以被誉为上帝之鞭,不得不说也要有一半火炮的功劳。“ 火炮确实是好东西……”张公子忖度了片刻,摇头说道:“怕是老天爷不给我们那么多的时间。”张 公子这般不说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天气逐渐转凉,张士诚和朱元璋的战事虽然正酣,但是终究有个了结的时候,而且根据他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朱元璋手下两员大将徐达和常遇春已经调集精兵强将,准备对姑苏的张士诚军团发起大反击。待 到扬州战事了解,那么作为应天重要财源的军山,势必会得到大量的援兵。而 眼下,大都的火炮大多数都在扩廓帖木儿手中,想找他调用火炮,又是要揪扯一段时间,等到从北方运过来,黄瓜菜都凉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我们从大都靠大运河运来了火炮,也千辛万苦运输到军山下,可结果顶多炸碎些石头。想要进攻核心地带,火炮的射程恐怕不够,若是要修建巨型楼车安放火炮,又需要调集大量的工匠,这也是张秀林难以支撑的。因 为家族需要考量这件事情的收益,目前短视家族的成员,不认为征伐军山这个南方的一座山城,能给张家带来多少收益。“ 要不绕过军山,攻击邵荣。邵荣作为拱卫应天最后的防线,若是击破邵荣,应天势必承受我们与张士诚两房的压力,到时候朱元璋必然下死命令要朱振支援。”“ 哪有那么容易,”张公子苦笑,“那邵荣且不说是朱元璋身边打天下的老人,兵精粮足,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流寇可以撩虎须的,便是我们能够打赢邵荣,朱振也未必会支援,大不了派一支精兵骚扰我们的后勤防线,我们便不战自乱。所以我若是朱振,便不会中你这调虎离山之计。” 众人闻言皆对视一眼。没 办法,攻山略地对于正规军队来说,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他们手下这群流寇。“ 要不,跟陈将军说一番,大军尽出,将军山围得死死的,到时候断绝军山与外界的联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困死。” 张公子缓缓的摇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外面有士卒报:“大人,有紧急军报。”张 公子蹙了蹙眉头,将那名士兵唤入军帐,旋即问道:“可是军山反击了?”原 来这名军令官张公子认识,是他安排的张家人,负责监视军山上防御墙的官兵和军山的士兵。出 乎意料的是,那士兵摇摇头,有些古怪的说道;“来的非是军山部队,他不愿通报名姓,说是与秀林公子相识。” “什么?”张公子有些糊涂了。 张秀林眼前一亮,颇有几分惊喜说道:“莫非是应天检校杨勋他们逃出来了?” “……”众将面面相觑,检校不是应天的谍报机构吗?他们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走,去看看。” 领会其意,张公子披上大氅,带着众将连忙出了大营。 果不其然,只见在防御墙附近,大军弓弩刀剑齐出,将十余人死死的围困其中。这 十余人着实狼狈,为首杨勋手持随意从山林里砍伐而来的藜枝,浑身浴血一步步往前踱步。 杨勋正在四处搜寻,一眼看到张公子身后的张秀林。 当下厉喝道:“张秀林,莫非你们张家皆是言而无信之辈吗?当初你我约定联合,如今刀兵相向是何道理?”张 秀林却并未因为此时杨勋的狼狈相而轻视他分毫,连忙抱拳行礼,苦笑着说道:“手下人并不识得杨大人身份,某替手下人给您道歉了。” 识别了对方的身份,张公子对于杨勋也礼待有加,要知道杨勋可是应天检校谍报机构的中高层,若是能够让他倒戈大元,对于大元破获应天渗入北方的情报人员,势必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顾士卒惊讶的眼神,张公子连忙上前几步,解下大氅披在浑身浴血的狼狈不堪的杨勋身上,拍了拍肩膀,和煦的说道:“之前一直秀林说,扬兄风光霁月,是少见的青年才俊,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请随我入帐。帐中已备好酒菜,专候杨大人得胜归来。” 杨勋破识进退,不敢倨傲,只是抱拳恭谨:“当不得张公子大礼,如今杨某救义弟不出,致使义弟身死,落得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境地,当下不求荣华,只求张公子能够信守承诺,攻破军山,让某手刃朱振小贼,届时也算是为在下义弟报仇了。”张 公子点点头,肃然道:“杨兄且放心,军山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来的。”话 罢,将杨勋引入大帐,杨勋身旁除却范希尧和傅子介之外的检校尽数为张秀林安排休息。 众人走后,张秀林驻足了几步,对身边人说道:“将这些客人好生安置,还有布置人监视,防止他们……” 一到军帐,便见到张公子为杨勋准备的酒菜。张 公子食不厌脍,平日里这些精致的酒菜下人都是随时备着,张公子一句话,张家仆人便立刻将这些酒菜搬入大营。而 杨勋看来,则是张公子礼贤下士,不负大都张家继承人之名。入 帅帐,张公子并未焦急,而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吃的尽兴,又有美姬服侍杨勋三人洗漱包扎伤口,整饬之后这才返回打仗。张 公子见没有委屈了杨勋,这才开口询问今日之经过。杨 勋没有隐瞒,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内容如实,只是提及其义弟之时,这才稍微改动,说突围之时,为了救自己性命,为军山弓弩手所射杀。闻 得范希尧的高超武技,张公子颇为好奇。没 办法,当初全真教道长丘处机曾经与成吉思汗讲经传到,全真教大兴,北元贵族对于全真教的高人都颇为好奇。范 希尧心中不悦,却不得不做了一次戏子。 将用来杀敌的剑法当中演练了一番,虽然手持木剑,却将十余个张家精锐家将尽数打败。张 公子大骇,也不由的相信杨勋是趁乱掏出来的事实。着实是这位大侠战斗力太强了。看 着躺在地上不住哀嚎的家将,张公子感觉被落了面子,面带不快。 张秀林看出公子不悦,破破了气氛,便起身赞叹道:“终南山全真教当真是道家第一大教,不知道范公子可有意去我张家大都坐坐,让张家尽一番地主之谊。”范 希尧持剑行礼,并未多言,退回座位,算是拒绝了张秀林的邀请。 张公子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不对,平复一番之后,又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检校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侠客,岂能那么容易被人收买。 转而看向杨勋说道:“逝者已逝,杨兄莫要太过伤心。不知道杨兄此次军山之行可有收货,我们张家愿意出万金收购。”杨 勋表情如常,内心却猛地一震,知道肉戏来了。 当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虽然某与义弟并肩作战,可军山防守严密,除却军山的及枚手雷之外,并无其他收货。”当 下一旁正在饮酒的傅子介疑惑的看了杨勋,却见杨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只能低头作罢。 你懂个屁。 你们爵爷的计策虽好,但是具体的执行人是老子。你一个武将老实吃酒便是,演戏某才是专业的。 傅子介眼神的变化为张公子尽收眼底,却误以为杨勋心中存了待价而沽,亦或是将重要收货送回应天的心思。 忍不住微微摇头,心中暗暗嘲讽,这杨勋虽然也算是人才,却识不得大局,你入了我大营,哪里还有机会回应天。当 然嘲讽之余,也有几分钦佩。 大元今日之衰落,与手下臣子反复无常,没有忠义之心撇不开关系。而应天一个谍报人员,却能在身陷敌营之时,依然不忘记将好处留给应天,这份忠义就值得他却钦佩。当 下也不拆穿杨勋,而是一招手说道:“不知道手雷是何等宝物,还请杨兄一示。” 杨勋点点头道:“今日能够逃出军山,此宝物也出了不小的力气,然此物威力巨大,还请公子随某出账,画出片空地来,不然伤着其他人便是某失礼了。” 众将包括张秀林则颇为不屑,若论武器制造,当下还是大都最为先进,这可是为天下各国认可的,莫非军山这个小地方还能做出什么厉害的武器不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灯晃帘疏笑却收 “如今夜色已晚,况且我们都吃了酒,手脚也不麻利,折腾这等大杀器做什么,还不如先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张公子看了看杨勋手里的手雷,若有所思道。杨 勋心里暗暗一紧,莫非这张公子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不成?不过杨勋好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却不会在这里露馅。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可惜。 自己也算是远远的见识过手雷的威势的,如今夜色已深,直接放上几枚手雷,到时候士兵受惊,没准儿真的会炸营。他 不知道朱振的谋划,总想着自己若是帮着朱振实现计划,也算是好好的表现了一番。 只是杨勋哪里知道,张公子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不认为军山有什么大杀器,手雷而已,又不是没见过,当初金国与蒙古大战的时候,就已经使用过了。像 是他这般的世家公子肯定了解过这方面的档案和史料,所以听说手雷之后,并没有感觉什么稀奇的。如 今大都也会生产这种武器,只是蒙古人纵马征战习惯了,又鄙视汉人的文化,这火器慢慢的就不怎么被人提及了。不 过大都是张公子的地盘,想要生产肯定能够大规模生产。 而且张公子也不是没见过手雷,再他看来,那东西也不过如此。吓唬吓唬人还可以,真的指着这东西杀敌,那还真差得远。他 更在乎的是,杨勋手里的王牌。 杨勋等人接受了张公子的提议,听从安排,被分配到相连的几座营帐之中,张秀林对着杨勋等人一阵挤眉弄眼,小声说道:“兄弟好福气,这几个美人,便是某也是喜欢的紧。不过我们家公子最是好客,特意嘱咐赏赐给你们。”等 到杨勋回去休息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西域美姬在扫榻以待了。杨 勋在傅子介耳边小声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今晚这女人,你必须动。” 杨勋心里清楚,张公子这般多疑的人物,肯定会想法设法的考验众人。到时候若是送上嘴的肉都不敢吃,肯定是有问题的。傅 子介红着脸,恶狠狠的瞪了杨勋一眼,小声说道:“我自然醒的。倒是你,做事情没有底线,莫要因为人家娘们吹上两三句枕边儿风,便泄漏了爵爷的谋划。”说 完,又担心杨勋另有打算,小声警告道:“你最好别搞什么好样,不然便是在万军从中,我也能取你狗命。”杨 勋讪讪的看了傅子介一眼,倒没有因为傅子介的鄙视而难过,反而感觉男爵手下多是忠义之士。若 是全天下人都跟自己这般没有原则,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而且杨勋也感觉,男爵手下多是些傅子介这样的傻傻之辈就好了,凭借自己的脑子肯定能混的如鱼得水。可 惜,就杨勋知晓的,不论是茹太素,还是沈醉、叶兑都不是好想与的狐狸。 至于范希尧的表情则很是诡异。 似乎有兴奋,又有几分恐惧。 他老婆那是响当当的武道高手,武技水平甚至高于自己,若是被老婆知道自己干了这等事情,老婆的鞭子可饶恕不了自己。 但是看见风吹起营帐的帘子,透过缝隙中那身材娇小,但是体态丰盈的东瀛美婢的时候,心里又跟被猫抓了一般。妈 呀,想起自己的女人,整日里与刀剑为伍,天天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何时有帐中那东瀛美婢那样温柔可人。 有些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傅子介,小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全都是为了爵爷的任务。”傅 子介恶狠狠的鄙视了二人一眼,忍不住骂道:“没有节操。”妻 不如妾,妾不如偷。三 个人或者已经成家,或有红颜知己,但是面对张公子提供的异域风情,真的难以自己。张 秀林刚才跟三个人说过,三人的美女分别是西域、高丽和东瀛。杨 勋最为肆意,直接选了西域的美姬。对 于美色,杨勋着实很上心。之前身为检校,处处小心,怕露了什么把柄,耽误了自己的晋升。可 是这不代表他不喜欢这种东西。 当初在应天监视臣僚的,经常能得到那个将军收了几房妖娆的小妾,而检校的手段又颇为不俗,经常是连人家欢娱的场景都能惟妙惟肖的画下来。 杨勋每次检查情报的时候,感觉与偷摸摸的观瞧春宫图没有什么两样,心里总是羡慕旁人。如 今终于轮到自己如何不兴奋激动。 想想这种异域风情,便让人沉醉,当那身材高大,体态妖娆的西域美人用烈焰一般的热情迎接上来的时候。杨 勋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将眼前这个女人征服。可 尚未自己动手,便从旁边营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征伐声。 尤其是傅子介的营帐,这厮不仅平日里话不多,便是做那种事情,也是人面兽心,仿佛一只耕地的老牛,将眼前的平原耿直的全部劳作了一遍。 那高丽的女子,哀婉哭泣,不住的哀求。 却换来了傅子介的一顿暴打。 “你他娘的高丽女子,能跟爷欢好,那是天大的恩荣,还敢躲。”傅子介的咆哮声,惹得杨勋噗嗤一笑。 将耳朵从营帐的边缘收回来,忍不住骂了句,“没有风情。”不 一会儿便传来了高丽女子哀婉的哭泣声,这一次断断续续的,想必是担心傅子介再生怒火吧。至 于范希尧则比较温柔,不论如何也是终南山的侠客。 行事风格甚是儒雅,可是东瀛的女子却颇为主动,一声声肆意呻吟,惹得范希尧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过多久,便已经进入佳境。 杨勋忍不住摇头,毕竟年轻啊。年 轻人最是猴急,慢慢来啊。这等事情急什么?西 域的女子与杨勋喝了些酒,扭着腰肢跳了一只西域的奔放舞蹈,长裙下修长的根儿看的杨勋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只能赶紧喝两口茶,压抑下内心的浴火。“ 官人,我叫瑟琳娜,让我好好侍奉您吧。”女子舞蹈结束后,身子一仰,躺入杨勋怀中,用舌尖轻轻的碰触着杨勋的耳垂。杨 勋那糟糠之妻,出身贫寒,往日里最是老实。 便是做那种事情,都要钻进被子里,偷偷摸摸的,自己力气大一些,便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哪里有眼下这种劲儿头。尤 其是那瑟琳娜的炽热的鼻息钻进自己的耳洞的时候,杨勋感觉自己的心口都燃烧起来。 手不自觉的便攀上了瑟琳娜的腰肢,臀部在椅子上动了动,感受着丰盈的圆滚滚的翘臀,在她的唇上一点,那 知道那瑟琳娜仿佛爬在数支上的毒蛇一般直接缠绕过来,双手抱紧杨勋的腰,一通火热的吻让杨勋险些窒息。“ 记住,某叫杨勋。”话 罢,杨勋如猛虎一般,直接将女人铺到在波斯长毯之上,听着那一阵阵悠长的呢喃,带着哭腔的哀求,过了整整两个时辰,杨勋才心满意足。 而旁边儿的傅子介和范希尧依然肆意征伐着,不由的微微皱起眉头,骂了句,年轻真好。至 于瑟琳娜,仿佛早就成了一堆烂泥。 杨勋的手忍不住在美姬的身上轻轻抚摸,见佳人轻轻的打起了鼾,翻身从床上下来,背对着瑟琳娜,去检查自己的衣物,又检查了下鞋底,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见 女子闭着眼睛,呼吸却有些不似方才。杨 勋嘴角泛起一抹嘲弄。 某可是检校靠本事上位的人物,这点儿小伎俩也想骗过某?虽 然某不知道男爵到底有什么谋划,但是你只要偷走了这配方,就肯定有你受的。 想到这里,杨勋放松的躺下。人 生如戏,全靠演技。杨 勋闭上眼睛,将佳儿揽入怀中,却久久不能入眠。自 己该何去何从呢? 他朱振是不是自己的归属呢?如果朱振真的给自己一个舞台,自己是不是该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力?哪 怕是搞阴谋诡计,跟着朱振搞阴谋诡计那是害那些坏人。 而跟着杨宪搞阴谋诡计,却只能是害自己人。 半夜的时候,瑟琳娜悄悄起身,在营帐里寻了个便盆,悉悉率率的小解了一番,一双玉手悄无声息的翻开了杨勋的鞋底,借着从帐篷缝隙透过来的月光,将图纸和配方的内容尽数收入眼底。然 后又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杨 勋从始至终冷笑着望着瑟琳娜的背影,却一语未发,呼吸声从始至终都如同酣睡的男子一般。 瑟琳娜做完这一切,小心翼翼的回到窗边儿,见杨勋沉睡,这才小心的拍了拍胸脯,躺入杨勋的怀中。等 到翌日清晨杨勋被瑟琳娜唤醒,迷茫的睁开酸涩的眼睛,被白亮的日光刺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直起上身想要爬起来,却双腿一阵酸疼,忍不住失声“哎呦”的叫了一声。“ 官人,您没事吧?”瑟琳娜扶着杨勋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就是昨夜有些劳累,腿有些麻。”杨勋羞涩的如同初入洞房的初哥儿。岂 止是腿? 浑身都还麻着呢……不 过,男爵啊,我可是把你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你到底该怎么谢谢我呢?还 有张公子,你真的以为你将一切掌握了么?这一次,你怕是要给我一样倒霉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雷地火逞威能 双腿酸软,脊梁骨里脊髓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啊哈。” 骑在马背上的杨勋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倒是傅子介和范希尧两个人彻底风流,第二日依然神采奕奕,骑在骏马之上,远远的望去端是两位风流的美少年。尤 其是傅子介虽然不着铠甲,但是身上隐隐约约透出的气势,自有一股军中宿将的气魄。 让杨勋不由的想起气吞万里如虎几个字。心 里不由得羡慕了几分。 看见杨勋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旁纵马领路的张公子,俊朗的面孔中泛起笑意,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年轻人,自然要大好江山纵马奔驰,女人虽好,却也要爱惜身体。” 杨勋双手操控缰绳,表情有些羞赧,说道:“张公子于大都享受无边富贵,与您来说是路边货色的女子,与我等怕是国色天香了。” “呵呵……” 张公子表情倨傲,他虽然礼贤下士,对于杨勋给予足够的重视,但是从心里却看不起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人的。 啼声嘚嘚,以杨勋和张公子为首的一队骑兵出了大营。秋 衣甚浓,寒冬将至,田野里看不见任何的庄稼,不过从荒废的田野中可以看出,便是秋收,农田也没有多少庄稼。 军山之下,早就没有一处村庄,导致都是荒草。 路边儿的尸骨未收,散发着一股渗人的尸臭味。 张公子眼神在这四周游移,心中暗叹。圣 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些百姓何其悲哀。想我汉人,生于华夏,勤于劳作,却难以有幸福安稳的生活,自春秋战国以来,每隔几百年,便要陷入无边的战乱。 百姓能够吃饱肚子,饿不死便是盛世。 换做王朝末年,便是这般千里无人烟,尸骨散于荒野。 而那些贪婪而自私的蒙古贵族,游手好闲,耽于享受,却能够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这真的太过于不公平了。 可这个世界有绝对的悲哀吗?自 己从出生,便生于豪族,说到底自己也是这其中的既得利益者。自 己若是说出一丁点儿反对大元贵族的声音,怕是家族里的族老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赶出家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既然自己没有本事改变这一切,就让他随波逐流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杨勋说道:“这大清早的,将你唤出来,真的有些失礼了。不过你是上过军山的,对军山的地形也颇为了解,我想与你了解下军山的情况。”此 次兵围军山,张公子是存了从军山这里掏走好处的心思。别 人看不出来,不论是军山新兴的卷烟生意,还是织布生意,都是划时代的东西,只要自己掌握这一切,便能打造一个庞大的贸易帝国,而自己的家族依托大都,绝对可以更上一层楼。 甚至张公子心里还有个算盘,自己如果真的能够将生意做得足够大。 那么就可以雇佣更多的百姓给自己做工,虽然不能拯救所有人,但是足够多的人有了工作,便有钱买粮食吃,也不至于饿死。张 公子还记得那日与朱振交谈所得到的收获。 那一日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或许应该叫实业兴国。他 是看不起那些只知道搞破坏,搞得国家乌烟瘴气的起义军的。与 朱振交谈,他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但是朱振是朱元璋应天阵营的人,因为朱振为朱元璋效力,便是惺惺相惜,也不能容忍他的存在。 想到朱振会给应天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源,最后很有可能成为一方庞然大物,张公子认为自己有必要摧毁他。 杨勋摇摇头,有些羞愧道:“某不是军人,那些地形虽然说得出来,但是想来与那些上过军山的商人说得内容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对于朱振的为人,做事风格,我们检校确实有些了解,对于他在应天和姑苏的行事内容也有不少记载,想要推断出朱振是什么人来,还是不难的。”张 公子倒是没有气馁,颇有几分好奇的说道:“你们调查自己人,还调查的那么清楚?”杨 勋知道他有心思获取检校的情报,也不隐瞒,说道:“那是自然,应天之所以发展的如此之快,吴国公手下能人辈出是一点儿,另外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检校可以知晓手下人的详细情报,将反叛之事降到最低。” 张公子实话实说,很是诚恳,“这一点儿,我们大都比不过你们。”呵 呵,说的那么高尚,你还不是跟我站在了一起? 一队队兵马正在向后方行进,杨勋自然不知道是姚广孝的计策产生了效果,逼得张公子不得不调出一部分兵力去阻挡,算是变相的缓解了军山的压力。二 人寻了处高地,不由自主的眺望军山。 虽然军山处于被包围的状态,但是却并没有停止他的建设。 张秀林每一次观察,都感觉颇为震撼,这也是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破坏军山的原因。无 数的民夫工匠往来穿梭,各式各样前所未见的新式工具轮番上阵,一幢幢房舍拔地而起,不少地方依然建成一半,墙壁高耸结实,街道平直规划严谨,甚至就连路边的排水沟都铺上了一块一块的青石板。 这俨然是一座庞大的天空之城。 也唯有这等有着点石成金的暴发户方能营造出这般宏伟的工程,听说朱振还有计划,将一部分山头砍平,建造更多的百姓居住场所。朱 元璋手下的一个臣子,想尽一切办法容纳更多的流民,想尽一切办法强大自己的实力,而自己的君主却整日里想着在皇宫里做手艺活,或者跟高僧人谈论人生和理想,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这 是何等的差距?他 微微测过头去看杨勋,军山那么好的地方,他也是应天阵营的人,真的舍得将这么好的东西摧毁。不 过想起,昨日里,那通宵达旦的玩弄西域女子的场面,心里的怀疑又有了些动摇。张 公子微微摇头。他 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了解这种底层人的想法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一向是不择手段,没有什么操守的。 这一点儿,便是自己颇为器重的张秀林也是这般。军 山变化越大,越是富裕,就越会激起他们的嫉妒心理。他们不去想为什么你做的那么好,只是想着你表现的那么好,影响了我的利益,所以你不该存在,该被摧毁。 不过这正合了张公子的心意,他不管杨勋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好。军 山真的不适合存在了。 傅子介离开的时候,张公子并未做阻拦,反正在自己的大营里,没有自己的命令,他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几 个士兵远远的跟着,只要不出幺蛾子,便随他去了。 那个年轻的军官,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昨夜的表现,让张公子从心底看不起。 在他心里,还是朱振那般有理想的年轻人物,不论是见识,还是行径,都算是真正的豪杰。 “轰!——” 这一声闷响地动山摇,张公子大惊失色,茫然道:“发生何事?” 顷刻间大营,也变得极端混乱起来。士兵们拿着武器,急匆匆的集合起来,茫然的看着周围,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勋嘴角微微挑起:“给大相看一样新鲜玩意!”当 先策马,向着湖边一处连绵的房舍驰去。而 那一声山崩地裂一般的闷响震得似乎连大地都在瑟瑟发抖,胯下的战马更是“希律律”一声长嘶,不安的踩着蹄子原地转着圈,鼻子不停的打着喷嚏,显得甚为焦虑害怕。 张公子也被吓得肝儿颤,听到杨勋说是给他看一样新鲜玩意,茫然不解。等 到杨勋策马向着湖畔那一排房子驶去,张公子这才看见自重重屋宇当中升腾起一股黑色的烟尘正袅袅升空,渐渐弥漫开来,遮天蔽日。到 底是什么声音? 怎地有这般巨大!张 公子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赶紧策马跟上杨勋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顾仁义不好施 天雷一般的爆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便是一向是潇洒淡然的张公子,也被那道惊天的雷声,震得面色发白。连 忙带人赶向了傅子介离开队伍之后,选择的爆炸区域。 只见一处被用来碾麦子的石碾子被炸得四分五裂,地上出现了一个很深的坑,傅子介趴在地上,一脸污泥,表情也很是震撼。 虽然在军山了解过这种新式火器,但是说道使用,他也是第一次。他 哪里知道,这东西是朱振为了围攻军山之人,特质出来的火器,连火药的配方和制造工艺与其他的火药都不一般。 见众人围拢过来,却见傅子介起身,怕了拍尘土,再次将一枚手雷投掷了出去。然 后迅速趴在了地上,众人不知道为何,却也有样学样。 连张公子也不顾及风度,赶紧趴在地上。“ 轰。” 这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更能够感受到惊天的爆炸,爆炸的那一刻,恍若大地都在震颤,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这 是什么样的威力啊。轰 然一响,这一次是一处木靶子,数丈之内,被炸得四分五裂,方圆丈许之范围内尽皆笼罩,无所遗漏。几 乎可以预见,若是将此物搬上战场,待到将士们冲锋之际,将此物放置于从山上扔下,不需多,只要几百上千个,这般武器的雷神怒吼,再是如何豪勇盖世勇冠三军,也抵不得这一击,简直无所逃遁!他 知道火器威力巨大,可是以往传说当中的震天雷比起这种新式的武器可是差远了! 军山现如今掌握了这等大杀器……这仗还怎么打?张 公子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满脸呆滞。 亏自己还以为军山的火器无非是大都兵器制作监生产出来的垃圾,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有些夜郎自大了。 想想朱振那般视野开阔于寰宇之上的年轻人,怎么会生产出没有涌出来的东西呢?若 是自己没有这个情报,盲目的攻山。若 是等到兵临城下的时候这种武器在山头上滚滚而下…… 张公子浑身冷汗涔涔,汗出如浆。 杨勋有的得意的开口问向张公子,“张公子,不知道这个礼物,你还满意?” 张公子惊魂甫定,苦笑道:“杨大人,好手段。是昨日在下失礼了。若是不见时一番这等神器,盲目冲山,怕是自寻死路了。” 幸亏杨勋将此物展示在自己面前,若是等到自己攻山那一刻,才见到这种东西,怕是自己已经败了。 嗯? 不对。张 公子既然被誉为大都第一顺位继承人,心智自然高人一等,就在别人震惊于手雷的威力巨大的时候,他却意识到昨天的杨勋看向这位年轻人那奇怪的眼神, 依仗着张公子对人心的了解,此人绝对有比这东西更有价值的东西。这 些人是不会讲道义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便是把国家卖了的。当年,帮着大元灭了中原的,便是他们汉人自己。自 私贪婪,那才应该是他的本色。 既然他心里想的都是利益和好处,他岂会真心将好东西藏起来,之所以不将那种东西拿出来,又给自己看这些东西。无 非就是抛出鱼饵,想要引诱自己上钩。张 公子心中狐疑,悄悄的看了杨勋一眼,问道:“此物威力如此巨大,以军山的能力恐怕不少吧?杨大人此举,却是涨了他人志气,灭了在下的威风。你就不怕我不去攻山,让你无法报仇。” 他觉得杨勋肯定有他的意图,但是他却不想轻易满足他。因为这些人的贪婪是喂不饱的。 杨勋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军山确实有不少此物,但是我来之前,却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军山的硝石都是从山下贩卖上去的,所以这等宝贝只能支持一段时间而已。可公子您就不一样了。你若是模仿此物,大规模生产一番,定然能够成为您的一大助力。”丝 毫没有将后手拿出来的意思。 张公子却不再多言,而是将心思放在那手雷上。一 股刺鼻的硝烟味儿在空气中弥留。张 公子命人捡来些残存的碎片,亲自用观察,这手雷使用的铁片,明显与传统的火器大有不同。 这东西怕是想要模仿也不容易的。 就在这时,张秀林赶来,与张公子说了一个好消息。 这一次,张秀林再次长袖善舞,将盱眙附近尚未归附的家族豪强,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军山尚未来得及剿灭的匪寇尽数说服,加入他们围攻军山的大军之中。张 公子连忙告饶离去,说换个时间再与杨勋谈谈。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杨勋本来自信的笑意消失不见,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主上,您放杨勋去山下的谋略,我多少能猜出来一些,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在 军山大营,平日里话不多的书生茹太素表情很认真的与朱振请教着。 此时,朱振正在按照范希尧教的法子打熬气力,冷不防的听了茹太素的询问,眉毛不由的微微皱眉,“茹太素,你们这些读书人真的让人讨厌,在本爵爷回答你之前,你是不是要考虑下,这个时候问我问题,合适吗?”“ 呃……”茹太素不以为耻,反而为荣,讪讪的笑了笑,“读书人吗?总是要不懂便问的。” 朱振看着认真求教的茹太素,无奈的摇摇头。 别说自己,便是朱元璋,对这些读书人都无可奈何。待 收了势,朱振咳嗦了一声,低声说道:“拿纸来。”茹 太素连忙从自己的包囊里拿出纸笔,递给朱振。 却见朱振根本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肆意的舒畅了一番,用茹太素平日里珍贵的不行的宣纸擦了擦,提着裤子站起身来,还优哉游哉的拿土盖好。 没办法,别看朱振平日里可以锦衣玉食,但是大战一起,朱振便习惯性的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按照道理来讲,军山的军营是有茅厕的,可是这群臭小子肉吃多了,拉屎又臭又硬,惹得朱振很是烦躁,只能找了个幽闭的地方,独自解决。 狗日的张家,狗日的陈海平。 望了一眼一脸羞愧的茹太素,朱振还没有正经意味的将茹太素的肩膀揽住,笑着问道:“你方才想问什么?” “卑职想问,爵爷附近有些山寨的豪族、村落,本来已经属意我们,您也投了不少物资,为何此次他们叛变,你却不去搭理他们?明明只要给些好处,便能解决的事情。”“ 给些好处?”朱振愣了愣,好笑的问道:“这可是个无底洞哦。”“ 卑职知道这是个无底洞,但是先前我们已经投入了那么多,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您说断了供给就断了,咱们军山又不是在外面没有物资储藏点儿,给他们便是了。何必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呢?他们倒向张家和陈家,对我们来说,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之前的付出,还要面对庞大的敌对兵力啊。” “你们读书人不是一向是最为硬气的吗?” “卑职只是觉得,前面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放弃有些可惜,而且只要熬过这个节骨眼,将来就算是秋后算账,也是简单的很。” 朱振望了一眼茹太素,点点头说道:“沈醉那家伙,还总是说你死板,不懂的变通,我看也不尽然。你跟其他读书人比起来,是个异类,起码知道变通。比张大舍不知道强多少。可是我朱振,就是那么硬气,听我的话,有肉吃,不听话,我为什么给他们肉?给他们肉吃,那是我仁义,我不给那是应当。做人要懂得本分。”想 到这里,朱振停顿了片刻,忽然岔开了话题,“茹太素,你现在也算是过上了小康的日子,我听闻张大舍说,你虽然平日里很是朴素,却也喜欢吃军山的红烧肉,若是有一日,我强迫你不许吃红烧肉,你会不会感觉到很不习惯?”“ 唔?”茹太素想了想,摇摇头道:“某断然不会这样,圣人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你说得对,读书人是要有点儿骨气,可这天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读书人啊。”“ 您是说?”茹太素若有所思,但是又解释不清楚。 “茹太素,我们是要救天下的。救天下可不是只研究读书人的心思就行了。你还得知道哪些最低层的人想什么。那些山寨的匪寇,聚集的宗族,生活困难不假,离开我们也很难活下去也不假,但是之前都是我们主动给他们送上门的东西,他们不知道珍贵。所以背叛也没有什么代价。这一次,若是我们低了头,他们会更加认为我们军山的仁慈是廉价的,这与我们的目的是背道而驰的。” “道理不是这样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茹太素很不给面子摇了摇头。 “哈哈,我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朱振哈哈一笑。 听闻此言,茹太素哭笑不得,爵爷哎,您才多大年纪,还您读书的时候,您这惊天彻底的武将本事,就要花多少时间去学习,还读书,学习人间的大道理,莫不是做梦的时候学的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免费午餐不易食 投诚之人,皆是在地方有势力的一方人物,纵然是张公子也不能轻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听说先前朱振坐镇军山,打的那些山贼马匪落花流水,可也给足了这些人面子。如 今他们来投诚,若是因为一时慢待,让朱振调动了他们,可真的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而且张公子也想利用一下这些地方势力,弥补一下陈海平的损失,毕竟自己想要将势力向外延伸,陈海平算是个不小的助力。 张公子几人去迎接投诚之人,而杨勋等人则再次被安排。 因为手雷表现出了机器强悍的战斗力,这一次张公子给他们换了更加奢华的营帐。杨 勋瞥了一眼,忍不住咋舌不已,张家是真有钱啊,连营帐里的地毯都是波斯的,被褥是丝绸的,很多东西都是杨勋在应天抄家的时候见过一两次而已。 至于享受,杨勋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甚至杨勋心里明白,也就是自己算是有些见识,知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换做旁人,这般优待,怕是早就动心,真心投诚了。而 此时杨勋也明白了,张公子所说的怠慢是什么意思,原来合着自己认为的昨天张公子给的优待,只是人家随意安排而已。富 得让人嫉妒啊。 “杨大人,行军打仗也不能太过于奢靡,我们家公子比您住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您先将就一番,等到战事结束,我们张家肯定不会白让人跑这一趟。另外有什么需求,您尽管吩咐营帐外的士卒便是。” 张公子随身的管家,安排了杨勋,和气的对三人说道。 “多谢老人家。”杨勋、傅子介、范希尧三人抱拳感激道。 老管家摆了摆手,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回身补充道,“对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三位尽量别到处乱走,以免.我想杨大人您也明白。”“ 谢谢老人家叮嘱,晚辈明白。”杨勋抱拳感激道。老 管家颇为喜欢这个懂事的年轻人,朝着杨勋三人点点头微微一笑,撩起帐幕离开了。 他刚一走,傅子介和范希尧两人顿时面色一变,期间范希尧走到营帐口附近,微微撩起些许帐幕,瞅着外面的动静。 而傅子介,则是一把抓起了杨勋的衣襟,咬着牙恨恨地瞪着他。 “你疯了么?”杨勋皱皱眉,稍微挣脱了几下,可惜傅子介抓地太用力,他一时也没能挣脱。 只见傅子介毫不理睬杨勋脸上的不渝,咬牙低声说道:“杨勋,从昨天我就感觉你不太对劲,你为什么不按照爵爷的计划行事?莫非你要背叛爵爷不成?”“ 看来你果然还是太年轻,连某地谋划都看不出。”杨勋嘲讽地看着傅子介,压低声音冷笑着说道:“若某背弃,我何至于等到现在……放手,你以为张公子不会派人盯着咱么?” 傅子介转头望了一眼范希尧,这才犹豫着松开了杨勋的衣襟,但他眼中的疑虑之色仍旧未曾消退:“你要做什么?” 杨勋整了整衣襟,转头望向范希尧,见后者密切关注着帐外的动静,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某要做什么,是某若不这样做,无法打消张公子对我等的怀疑……相信某,某比你们更了解这些阴暗的世家公子的内心,毕竟算计人心,某才是专业的。” 然而傅子介却对杨勋的说辞置若罔闻,低声质问道:“少说废话,我只问你,你为什么不按计划行事……你究竟晓不晓得,唯独打败张公子,军山才可以在盱眙等地立威,进而牟图外域!”杨 勋摇摇头,笃定地说道:“放心吧,某比你等更了解张公子?我们表现的越是急切,他越认为我们有阴谋。反而我们矜持着,拿捏着,他反而心理一直惦记,这叫人性本贱。” “那你从昨晚…”“ 只为打消张公子对我等三人的疑虑罢了……终归我们不是蒙古人,又从军山逃出来,张公子又岂会轻易相信我三人?”“ ……”傅子介与范希尧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怀疑之色稍稍退下了几分。良 久,傅子介忍不住提醒道:“最好别动歪心思,咱们家爵爷虽然仁慈,但是也只是对普通百姓而已,对于我等官员最是苛刻,谁让若是坏了他的大事,定然没有好下场,尤其是你,你可是戴罪之身,小心爵爷让你身败名裂。”“ 呵。”杨勋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相信某这一次,某绝对保证计划的完美实施。”然 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子介给打断了:“我并非不相信计划不能完美实施,我是不信任你。”“ 那你最好尝试着信任我。因为这次计划的主要实施人是我,而不是你。而我也恳请你相信,我是真心帮助爵爷打败这个张公子,毕竟我的把柄在爵爷手里,不论如何我都像帮着爵爷赢得”“ ……”傅子介深深望了一眼傅子介,终究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最好是这样,杨勋……某与范希尧也不是什么恶人,虽然之前范希尧与爵爷算计与你,那也是你们捡校恶意在先,妄图谋取军山成果,如今你已经是军山阵营的人,希望你能够人情身份,别做出什么让我们怀疑的事情来。别看这里是张公子的大营,我们两个人在万军从中取人首级,也不是做不到的。”“ 好,你的话我记住了。”杨勋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亦低声提醒道:“那么,我的话你们最好也记在心里……这次来到这里,实施爵爷的计划,是爵爷亲自的安排,凡事以我为主。”“ ……”傅子介思忖着动了动嘴,在与范希尧互换了一个眼神后,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若不是牢记爵爷的吩咐,你以为今日我能帮着你糊弄这帮大都来的傻子?”见 此,杨勋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压低声音说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咱们换上甲胄,先到营内弄点东西吃。”傅 子介与范希尧二人点了点头,在帐内换上方才子车鱼交给他们的甲胄,旋即三人结伴朝帐外走去。刚 出帐篷,他们便瞧见帐外对过站着五名似乎正在谈笑着什么的士兵,那五名士兵见杨勋、傅子介、范希尧三人离开了帐篷,不动声色地跟随了上来。显 然,这是张公子安排对他们三人盯梢的眼线。 “果然有派人盯着咱……”傅子介装作打量四周,借机瞧了一眼身后的盯梢士兵,向两名同伴低声提醒。“ 知足吧。”杨勋压低了声音,淡淡说道:“至少没光明正大地安排在咱们的帐外,否则,光是你方才的举动,就足以使其怀疑……”“ 嘁!”傅子介撇撇嘴,没好气说道:“你以为某犯傻么?正是范希尧瞧见帐外没人,我才……”“ 嘘!”范希尧的低声提醒打断了傅子介的话。原 来,是身后那五名士兵走得比较近了。 见此,杨勋、傅子介、范希尧三人都不敢再低声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营地,一路询问过往的士兵,来到了发放食物的地方。 不可否认,即便范希尧和傅子介,二人早就投靠朱振,但是军山的待遇,比起张家的阔绰来说,也还差很多。 就在三人吃着丰盛的餐饮的时候,忽然远方响起一阵喧哗。杨 勋、傅子介、范希尧三人心中纳闷,端着碗走了过去,想瞧一个究竟。 走近了一瞧,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是那些人是来投靠张公子的人马,与张公子麾下的军卒之间的矛盾。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在仓促的收纳了这些来支援张公子的兵马后,张公子出自对军心的考虑,因此叫后军负责做饭的士卒优先照顾这些新来的人。毕 竟原来是客,想要收服人家,不付出点儿代价可不行。而 这些人接受的也颇为心安理得,因为之前他们也在朱振手里得到类似的好处,在他们看来,我们有人有势力,就该得到帮助。 他们从未想过真心投靠谁,只是一门心思想着谁强,就站在谁的一方,用来换取足够的好处。可 当这帮人一窝蜂似的涌向发放食物的地方时,此时那里已有众多张公子军士卒正排成长龙似的队伍,挨个等着领食物。本 来这件事无可厚非,因为在张公子收纳了这些援军后,第一时间便是令手下人为他们安排帐篷,毕竟天气逐渐寒冷,没有地方住可不行。 而在给他们安排住宿的时候,流寇士卒已经开始发放军粮了。到 这里,这一切都无可厚非。可 怀旧坏在,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援军,本身就是些豪强地方势力,根本舍不得给士卒足够的干粮,这些士卒早就饿坏了。强 烈的饥饿感,让他们难以接受等待流寇们先领取食物。 尤其是在他们看来,这些流寇根本就是比他们混的还不如意的破落户。凭 什么朱振这种一方大佬都要善待他们,张公子这种外来的和尚,就得虐待他们?因 此,援军的不少首领向负责发放食物的张公子军后军士卒提出请求,请求后者先给他们食物,在他们看来,连应天来的朱振,都要给足他们面子,张公子正是用人之际,不会拒绝。而且自己的人,也确实很饿。 对于这些人的恳请,监督着发放食物事宜的后勤官思忖了一下,最终点头允许了,示意那些援军的士卒们也排成队伍,一同发放食物。可 如此一来,张公子麾下的那流寇士卒立刻不同意了。因 为他们本身就是张公子从陈海平手下借调来的,帮助张公子打仗,那时仁义。而且大家已经有很大的损失,心理憋着委屈。凭 什么让那些新来的,跟他们一起享受?要 知道这些流寇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豪强劣绅们。他们在成为流寇之前,就经常被他们压迫,而那些士卒更是他们的狗腿子。 大家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 而援军则也不满意,我们大老远的来帮忙都饿的饥肠辘辘的,你们忍让一会儿,让我们先吃怎么了? 而且看你们那面黄肌瘦的,也不像是有战斗力的。(张公子虽然有钱,但是也舍不得给这些流寇士卒足够的优待,所以他们的三餐与在陈海平手下没有多大的区别。)眼 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张公子手下原先士卒给推到一旁,那些来帮忙的士卒忍不住愤恨的喊道:“就算是军山的朱振,也未曾不给我们面子,张公子从大都来这里打仗,却看不起我们本地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句话,点燃了这场从骂战迅速演变至肉搏的内斗。 第一百九十章 本非兄弟合作难 “真娘贼,便是那大宋小皇帝敕封的爵爷,也不敢如此小觑我等!”大 宋王朝覆灭于蒙古帝国,6秀夫背着小皇帝崖山跳海,汉人王朝社稷断绝,但是元帝国建国才堪堪几十年,大宋王朝几百年的余荫尚存,再加上元帝国残暴不仁,百姓们对大宋颇为怀念,也甚是认可。杨 勋本来还对这么地方势力支援张公子,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可 如今见到这些人气势汹汹,不禁愣住了。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千里迢迢来支援的兵马,会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来。 而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种恬不知耻的话,竟然得到了这些援兵的普遍认可。当 然,这句话其实有很多夸大成分,充其量只是算是一句气话而已。 但这话确实被这些援军士兵自己信了。因 为在他们看来,当初军山攻略周遭的土匪山贼的时候,其威势何等的强盛,便是那些经营山寨多年的悍匪,要么逃窜,要么覆灭,可人家军山依然拉下面子,善待我等。尤 其是那些军官的文武官员,说话那才叫一个礼貌。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人家二话不说就上报高层。给 乡榟修桥铺路,那可没少忙活。房屋要倒了,穷人没钱修,人家军山二话不说,也给提供物资。这 些地方豪强的家丁护院,虽然平日里趾高气扬,为虎作伥,但是谁家里还没有几个亲人。 那些亲人总是念着军山的好,久而久之,他们心里就记住了那么一两句。本 来被吩咐来围攻军山,心里就不怎么乐意,而眼前这支流寇一般存在的队伍,竟然敢不重视大家伙,还想着将他们排挤出去,让大家饿肚子。按 照常理。不应该由对方挥一下友军之间的和善,先让他们拿到食物填饱肚子么? 为什么这些友军的做法,竟然连那些老爷们,虚与委蛇亦或是视如仇寇的军山还不如? 抱着这种想法,援军将士纷纷气恼自己接收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纷纷怒语相向,支持率先言的援军小头目。“ 太他娘的过分了,军山那可是十里八乡最有钱的势力,全天下的商人都跑到这里来仰其鼻息,便是军山最得势的时候,也没敢小瞧咱们一眼,要粮给粮食,要钱修路便给钱修路,可这群流贼呢?入他娘,连口饭斗不愿意给咱们吃。” 顷刻间,这种仇视的论调,比比皆是。 听着这类论调,陈海平的士卒们丝毫不觉得己方队伍中的人做得过分,反而觉得对方不可理喻。这 不。有一名陈海平的士卒撇撇嘴冷笑道:“既然军山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干嘛还回来?老老实实的给军山当狗不好吗?”话 音刚落,附近亦有一名陈海平的士卒接过话茬嘲讽道:“我看这帮人是被军山吓破胆了,竟然为敌军说好话……” 一开始是相互指责,紧接着都是相互对骂。陈 海平的士卒骂这些援军从为祸乡里,给地方豪强做狗腿子,到他们连守土一方的能力都没有,看着军山做大。外 乡人做军山的主,连带着盱眙人大多数都要听军山的话。 而援军们则纷纷咒骂这些将士是流寇出身,平日里不事生产,遇到战乱,更是为祸乡榟,让本来安宁的四周等地战火四起。 “一群连家都守不住的狗,军山怎么不杀光你们?有本事别看外人帮你们打下军山?” “因为军山比你们这群狗东西好得多!你们比蝗虫都可怕,走到哪里,哪里十室九空!人家军山走到哪里,哪里老百姓过好日子,连饭都改成一日三餐。” “什么?你们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军山再好,他是外来人,他要主宰咱们,别看现在对你们好,将来等得势了,你们连狗斗不如。”“ 哈哈哈……只晓得在后方抢掠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有种你们跟那些蒙古狗去打……到时候可别吓得尿裤子!”“ 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要做什么?放手!”“ 放手?我去你娘的……” “你敢动手?” “动手怎么了?”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于是乎,这场矛盾从打嘴仗直接上升到动用武力,数以千计的两支围困军山的将士愤怒地朝着自己的友军挥拳,与其扭打在一起。 米桶被打饭,汤水洒了一地,本来弥足珍贵的粮食。被践踏为泥。虽 然附近的将领们厉声呵斥,但是根本没有用。 放眼望去,两支士兵的数千士卒,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到了这场内斗当中,那场面,激烈到就连杨勋都感觉难以置信。因 为随着矛盾的激化,混乱场面的逐步升级,越来越多的两军士卒被牵连进去,仿佛要演变为几万人的大战。 这种规模的内斗,岂是轻易能压制下来的?自 己当初调查军山的时候,便知晓军山之主朱振有意示好部分地方豪强,之前自己还以为朱振的行为是软弱,是肉包子打狗。今 日看来,是早有图谋,还是歪打正着? 若是早有图谋,这朱振岂不是太可怕了。那时候军山新创,便是诸葛亮再世,也看不那么远吧?可 若是说歪打正着,这朱振也命太好了吧?杨 勋没有参合远处的混乱,默默在一旁吃鸡腿充饥。 但是在他心中,却对朱振更高看了一眼,之前朱振把他陷入绝境,自己心里或多或少是不服气的,因为那是主场作战,自己从踏入军山那一刻,生死便已经到了他的摆布之中了。 可是这一趟,下山之行却完全不一样。因为这里是张公子,号称大都张家最优秀的年轻一代,便是北方的藩镇大佬都想与他解下善缘。 便是这等优秀的人物,都陷入了他的算计。 现在想想,自己下山前,还在心底质疑朱振的计划不完美,现在想来其实就是没有自己来这一趟,这山下也会陷入混乱之中吧。现 在想想,自己之所以感觉计划不完美,那肯定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计划中完美的一环。 这些援军之中,肯定有朱振的人马。 在关键时刻给张公子以致命一击。而 自己则只能算是给他计划上一道保险而已。成功减少军山的损失,败了也不会给军山造成什么影响。那 个军山之主,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啊。难 怪年纪轻轻,就能出使姑苏,将张士诚的老巢搅得天翻地覆,后来坐镇一方,成为一方藩镇,能够让朱元璋心甘情愿放权出来的人物,能是简单的人吗? 自己的义父,还想算计人家,真的是不自量力。心 中感慨着,杨勋、范希尧、傅子介便面上一脸忧郁的看着前方的混乱,内心却笑开了花。范 希尧乐天派,还有宗教信仰,一直说上苍保佑。 傅子介则忍不住低头冷笑,心里想着你们这群傻货,赶紧打,打的难解难分,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完成爵爷交代的任务了。 虽然说,他们已经在军山周围建造了围墙,可是这群人一旦彻底混乱起来,只要想办法放一场大火,到时候只要军山派出军山士卒,再有朱文正率领大军从外面夹击一场,就张公子手下这些流寇和地方豪强的护院家丁,根本不够看的,因为这群人在傅子介眼里,根本算不得军队。但 是让人颇为遗憾的是,有那么良好的开端,他们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毕 竟这些地方豪强的家丁和护院,比起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流寇来说,打仗经验实在是差的一天一地。 没过多久,但凡是敢出手的援军,尽数被打倒在地。 “一定是我不修德行,坏了爵爷的好命。”范希尧忍不住又叨叨了几句。“ 我他娘的怎么让这种四肢达,脑袋没货的家伙给骗了一路?是我最近太张狂了吗?” 杨勋心中忍不住将范希尧骂了两句,神色冷淡的看着一名流寇士卒,正踩着昔日里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豪强家的护院,得意洋洋的嘲讽。 “来啊,昔日你不是踩着我的头骂娘吗?来啊,狗东西,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弄死你!” 被踩在地上的那名援军浑身是伤,嘴角不停的淌血,用凶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侮辱他的流寇。 却碍于技不如人,喘着粗气,几番想要还手。 却又被几个凶狠的流寇,用拳头狠狠的修理了一番。 类似的现象,杨勋望眼望去,比比皆是。长 袖善舞的张秀林这一次是给他们家主子挖了个大坑啊。若是没有这些援军还好,如今有了这些援军,这要是与军山打起来,这群心里有着仇怨的援军,还不分分钟在这些流寇后背插刀子。 眼瞅着那些被按在地上暴打的援军,望着他们那无助的眼神中所饱含的愤怒神色,杨勋心中澄明。 他越来越感觉,张公子要打赢这场仗,当真是越来越艰难了。当 然,已暗中归降了军山的杨勋反而乐于见此。 甚至杨勋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朱振算计,反而是自己的幸运。不然自己哪里有机会结实那么优秀的青年才俊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尽力竭智求不得 翌日,东方堪堪泛白,杨勋便被张公子派来的仆从请入大帐。让 杨勋最为感觉诧异的,还是这些大都人长袖善舞之间展现出来的诸般手段。 杨勋从未小觑这位所谓的大都张家未来的家主,甚至因为他率先看破应天与军山之间产生微弱的嫌隙,并且在应天自身难保的关键时刻猝然发难,以客人的身份,从陈海平哪里借来了数万大军,兵困军山,打了军山个措手不及。 军山已然非昔日之军山。 其人口数目之众,明显已经不是朱振在军山初立便是被围困在山中也能高枕无忧的时候。首 先山中的物资虽然可以坚守,却也会导致人心惶惶。军山能有今日之盛,靠的便是在盱眙、泗州等地打出来的威信。如 今被兵围军山,商旅和百姓进出不得,可以说先手便失了威风。其 次,便是失信于天下商旅。要知道此次张家对朱振出手的关键一点便是张家看中了朱振的烟草生意,想要与朱振合作,但是朱振却故意将势力庞大的张家抛舍,以免张家依托北方的实力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可 张家反手便是大军压境,不仅将了朱振一局,还让天下商旅认清楚朱振与他们张家的实力。 如今的张家依然是商业领袖,而军山如果不听从张家的安排,便必然会被碾压成粉末。就 算是今日军山胜了,以后天下商旅想要与军山合作,也要考虑一下,张家是否会对朱振再次发难。 当然,这一方面和张家庞大的家族势力,以及元大都在后面的推波助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张公子虽然强悍,但是却是有着强大的背景作为依仗。 更让杨勋诧异的则是张公子对于大军的掌控力。因为这实打实的考验的是张公子的个人本事。这 支部队的组成,太过于复杂了。而张公子先前只是一家公子,做的也大多是商旅之事。他 手下的部队,既有张家的部曲家将,也有陈海平的大量流寇,如今再加上地方豪强的护院家丁,成分可谓复杂至极。南 北人口皆有,却能保障一只大军安然无恙。大 军昨日还因为一口饭菜分配不均,大打出手。今 日张公子便将这些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那些昨日里还打的鼻青脸肿的首领们,今日竟然能和和气气的说上两句话。 莫非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生人,天生就懂得御下统兵不成? 范希尧想起昨夜范希尧偷偷侦查来的结果。“ 混战结束后,张家便从库房中取出各种财报金银,又有地契,房契,美女无数,按人分赏。各路首领收到礼物之后,尽数满意,不敢再有怨言。”“ 张公子与张秀林分别安抚各部众,入帐前还能听到各营将署不快,离别时已经是客客气气,言必称当随公子死战,以谢重恩。”这 让杨勋不得不谨慎起来小心应对,以免完不成朱振的谋划。 入帐,杨勋欠身行礼,“公子。” “哦,是杨兄啊,坐。” 此时帅帐内,大都张公子正与家族崛起的新秀张秀林、陈家陈华平的家将、地方豪强的首领们商议着什么,见杨勋到来,便停下了先前的商议,转头看向杨勋,再次请教,“杨兄,某那日便与你聊过,你与某在说说,这朱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勋诧异,以为自己出了什么纰漏,但是仔细一想,也想不到哪里出错,便有些含糊的回应道:“公子,您这话说的某不是特别明白。某虽然虽然负责军山一带情报搜寻,但是关于军山的情报并不多。” “是这样的。”张公子笑了笑,解惑道:“昨日见火器之威,虽然杨兄你言及他们产量不足,但是某也不愿意与其硬碰硬,故某写了封信,送到军山,提议拿大都的封赏泗州之地,与他换取香烟的北方几座重镇的销售权”“ 原来如此。”杨勋恍然。虚 惊一场的杨勋暗暗松了一口气,故作鄙夷道:“想必以军山今日之困境,多半是对于公子的试探当做真情,直接应允了吧。”张 公子闻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那里是试探,是真心想跟朱振讲和。 有些事情,往往与自己考虑的不尽相同。当初自己认为自己的商队可以横行大漠,便是那些草原的部落首领见到自己也要礼让三分。这 些南方的蛮子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可 是真的当自己操持树万大军的吃喝拉撒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 而眼下兵力复杂,虽然被自己尽力安抚,但是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自 己现在看似大势在手,其实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这才给朱振写了一封信。在 张公子看来,如今应天虽然形式转好,常遇春和徐达正在率重兵围困扬州张士诚的兵马,但是战局并未到最后一刻,形式对于应天来说也并不明朗。朱 振此时如果率军支持,那么必然会得到朱元璋的赏赐。何 必跟自己死磕。自 己此举一为立威,获取陈家等一干势力的支援,重新打通家族在南方的商路,二来无非是想获得烟草生意,获取更多的利益。只 要有利益,这仗打不打的无所谓。自 己已经将他是大都未来的重大威胁这件事情给理智的忘记了。 谁曾想到,这厮竟然如此无礼。 书信之中回信,竟然堪堪只有一行字,“滚你妈的蛋,老子不打到你屎出来,老子不姓朱。” 虽然不知道滚你妈的蛋,是哪里骂人的乡下话,但是老子打的你屎出来,可是能听懂的。“ 他拒绝了。”张公子言简意赅。 心中却略微有些懊恼,因为自己这也算是第一次跟南人打交到,忽视了他们的狡猾,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底气不足。莫说是朱振,便是这些豪强,也一个个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东西,今日帮着自己打朱振,明日便有可能帮着朱振打自己。 想想张公子便感觉心中一震生寒。 说罢,他多看了杨勋一眼,见到听闻朱振拒绝之后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并未恼怒,毕竟在他看来,杨勋与朱振有杀弟之仇,杨勋恨军山理所应当。 张公子继续问道:“杨勋,你去过军山,这军山的兵员实力到底如何?朱元璋真的放心朱振一个人掌握军权,坐镇一方吗?某听闻你们应天,对于外界掌权的将军,可都是多加防范,你们捡校一封迷信,甚至能让武将人头落地。不知道你们检校在军山可有安排?或者说可有其他人可以利用一下?” “公子说的可是常茂和朱沐英二将?”“ 常茂?”张公子闻言一愣,惊讶问道:“可是怀远黑太岁,常无敌的儿子?” 杨勋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开口,其中一员千夫长开口悲催道:“对,公子,那日在军山交锋,领兵的那将领就是常茂,虽只有百兵,却如天堑,无法逾越。”“ 常遇春之子也这般厉害吗?”张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看来是自己高估了天下形式了。这南方群英这么强悍,大都还能支持几年?自 己是不是要早谋退路?自 己的家将本领自己是清楚的,就是领着一群流寇,也不至于把仗打成那样。 唯一的结果便是军山的士卒太强了。 杨勋解释道:“其实常茂这人,在应天口碑极差,本事也一般,比他统筹御下强的青年俊秀不知凡几。郭英、朱文正、李文忠、朱振都比他强不少。若是非得有个排名,这常茂大抵只是个末流。” 那家将一脸憋屈,在公子面前却不敢肆意张扬,只能一脸仇视的看着杨勋。 张公子摇了摇头,解释说道:“杨大人岂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这家将可是在西域和大漠都跟骑兵交锋过的,输肯定是输过,但却从未输的那么惨过。所以某猜测,肯定是朱振有什么了不得的带兵之法,将士卒练的非常强悍,再加上地势和兵器之利,这才有我家将之败。” 听到这里,张秀林遗憾道:“若是如此,那朱振与常茂便是有知遇之恩,想要离间收买,怕是行不通了。”“ 恩。”张公子皱了皱眉,问杨勋道:“听闻朱振颇好女色?” 杨勋苦笑道,“公子,某与朱振交集并不多,他在应天之时,也并未发迹,故检校对他的资料并不甚多。哪里直到他是否真的喜好女色。” “说的也是。”张公子点了点头,低头若有所思。 “看来这张公子并未真正信任我,不然不会这般突然试探。”杨勋心中暗暗警惕。??????不 过适才杨勋诸般表现,皆在情理之中,便是张公子对他的怀疑也打消了不少。来 支援张公子的地方豪强知晓了形势之后,其中有理智者亦开口劝谏道:“之前不知道军山的火器如此凶猛,如今见过实物,当知形势为之不易,非是吾等怕死,还请公子细细思量,某族中亦与张家有生意往来,不想张家在此碰壁,断绝南来商路。” 张公子知晓此人是出于善意,但是心理却异常不悦,“某此番大张旗鼓,最后灰溜溜而走,让家族如何看我?让天下人如何看我?是某不如朱振吗?” 劝谏者哑口无言。 瞧见这一幕,杨勋心中冷笑,因为他早就料到,像是张家这种大家族竞争激烈,这一次张公子调动如此多的资源,怕是早就被有心人算计,若是出不了成果,家中的年轻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望了一眼帐中诸将,张公子正色道:“形势确实严峻,但是某也不会畏难而退,尔等就不要再提撤退之事。再者说来,烟草那么大的利益,你们就真忍心让朱振一个外来户霸占吗?朱振的生意可不知烟草,还有他们的草药生意,造纸生意,小商品生意,样样是夺各个家族的命根子。如 今这老天爷不开眼,家中田地收成不假,就指着生意夺弄些财富。若是这一方面,也被朱振祸害了,想必大家家大业大的,日子也不好好过。” 说完这些豪强,张公子又看向陈海平的部将,继续说道:“至于你们,朱振跟你们陈家可是大敌,朱振在军山一天,你们就睡不一天安稳觉。与其想着真的退兵,还不如想想如何拿下军山。” 有好处,这仗可以不打。但是没有好处,这仗就必须打。这 是张公子的底线。 “是。”众将低头应答,杨勋在心中却暗暗冷笑。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闻军前来有喜意 “公子若是无其他事情的话,那在下就先行告退.......”杨 勋是聪明人,先前张公子百般试探,摆明了就是还没有彻底相信自己。如果自己没有点儿火气,反而是最大的破绽。 “哦?你要去哪儿?汝弟之愁,不报了吗?”张公子皱眉问道。“ 某.....”只见杨勋言语中有几分犹豫,脸上漏出为难之色,“公子与诸位将军商议的乃是军国大事,某只不过是一应天官员,有何资格旁听......” 听到杨勋中言语中的怨气,张公子的神色柔和了许多,挥手笑道:“无妨,你且留下......毕竟你是上过军山的人,对军山的情况比我们都了解。”说 到这里,他继续补充道:“况且你是应天官员,对其兵制,战斗部署比我们也都熟悉,你可以给我们提供不少建议。你且放心,事成之后你不论是回应天,还是去大都,某都不会让你失望。”“ 是。”杨勋恭谨的欠了欠身。见 此,张公子满意的点点头,回身看向张秀林等人问道:“方才说到何处了?” 张秀林之前对于杨勋此人是颇有怀疑的,但是见他听闻公子写信到军山何谈,面露失望之色的时候,他对杨勋的疑虑减少了不少,倒也不介意他旁听,一如既往的对张公子充满尊敬,说道:“说到强攻军山大营。”“ 强攻军山大营?”杨勋的表情先是欣喜,旋即又是担忧起来,连声说道:“听闻公子欲强攻军山,某喜出望外,故有所失态。不过某既然希望公子灭掉军山,为吾弟报仇,便不想公子遇到挫败。在下去过军山,知道这座军事要塞的强悍,若是强攻,恐怕.......” 言多必失,杨勋知道自己可以表演,但是要恰到好处。 正如他所料,他的此番举动,让众人消除了不少疑虑,但是若是过于刻意,反而不美。 果然,其中一名陈家家将起身解释道:“杨大人放心,只是一次试探,军山山险,但是毕竟是年代久远的军事要塞,朱振可以发挥几成功效,尚未可知。而且目前我们率领的部队过于繁杂,很多事临时补充进来的民众,没有战斗力,不如先稍作消耗去粗取精,也可以减轻后勤的压力。” “?原来如此,借强攻军山大营试探军山的防御力,消耗他们的军用物资,缓解我方的压力。看来张公子的实力,也不足以支撑那么大规模的消耗。”杨勋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于去粗取精杨勋出身贫寒,这种事情在乱世见过太多了,那些被裹挟的民众,根本没有自由和生存的权利,为了一块饼子,必须拿着最简陋的武器去拼杀。在 军中他们的地位比流寇都不如,流寇起码是寇,而他们只是炮灰而已。 当下点点头小心的问道:“不知道公子准备派哪一支队伍?可否需要某做向导?” 张公子摇摇头道:“这大可不必,杨兄乃是读书人,如何做得来这种危险粗鄙之事,陈兄部下杂乱,曾嘱托我帮他裁汰,如今正是时候。”?????? 说 罢,张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些来支援自己的地方豪强,淡然道:“明日强攻军山大营,某不出面。我与朱振有一面之缘,如今虽为家族利益不得已而为之,还是要留些情分为好。秀林,我命你为主将,明日率军攻打军山大营。”“ 遵命。”张秀林昔年虽张公子走南闯北,击败的土匪贼寇,不知道多少,对于打仗倒也算是轻车熟路,如今指挥这数万流寇,虽然人数颇多,但毕竟比不过张家商队的家丁,所以眼下的表情颇为不悲不喜。??? 张公子想了想,继续叮嘱道:“记住,明日攻打大营,不必说那些肮脏的骂阵之话,在某看来,朱振也算是当世豪杰,莫要用无用之话侮辱他。届时真的玉石俱焚,吾等便是想要香烟制造之法,也没有机会了。” “明白。”张秀林点头,问道:“公子,那我明日带多少兵将前往?”章 公司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两万,折兵两万,你就撤军,尽量增加对方伤亡。不要在乎伤亡,周遭州府吃不上的流民多的是,死光了,拿粮食去招。死掉弱者,剩下的才是强兵。” “........” 帐内众人面色俱变,在座众人虽然都明白乱世人如草芥的道理,可也没有肆意到不在乎上万人的性命。“ 好家伙,这张公子的心真够狠,一句话就宣判了一两万流民的死刑。就单单是这份狠辣,就必定能成大事儿。”杨 勋在一旁一阵心惊肉跳,这份残忍与狠辣,便是在朱元璋身上都感觉不到。 如此,又过了一日。 天气越发阴冷,江南的初冬也是寒意逼人。张 秀林率领五万流民,其中陈家御下的流寇三万五千人,各个投诚的豪强出兵一万五千人,共计五万人浩浩荡荡直逼君山大营而去。 其余将领,各领一军。就连杨勋,因为识文断字,和范希尧、傅子介也都被安排在军中比较安全的位置。????? 至于中军大营,则由张公子以及部分家将亲自留守。 出了大营,行军不足三里,便能清晰看见军山大营的防御工事。杨 勋不由得的心理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真 的是造化弄人,自己如何也没有想到,老天爷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自己的军旅梦想,而且还是与自己人对战。然 而让他最为感叹的,还是这次攻打军山的五万梁军。 或许这些士兵仍然气势高昂,可是在张秀林、傅子介、杨勋等人看来,今日他们想要攻上军山,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张公子他别无选择。他 相当于自己花重金买了个大气磅礴的烧烤架,最后把自己放在上面烤。p ppppppppppppp分割线。 军山。男爵府。“ 报!” 正是清晨时分,男爵府外一声急切的报讯声惊动了正在男爵府外之前放置山石的地方如今成为小型校场练武的虎二与玉儿。自 从玉儿知晓范希尧被朱振派下山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这个平日里冷若冰山的女人爆发了她无比暴躁的一面,每日天刚亮,便直接打上门来。 宛娘已经习惯了天尚未亮,便偷偷去看两眼睡得跟死猪一般,不到军号响起便不会醒来的常茂,扔下笼新出炉的小笼包,便赶回男爵府,坐在府门的院墙上,防备玉儿翻墙而入。 “若不是军国大事,我一个弱女子耽搁不得,今日必揍得你爹娘亦识你不得?”虎 二一脸委屈,“有本事去打我们家爵爷去啊?凭什么每日拿我出气?” 见斥候脚步声趋近,虎二收回委屈,一脸严肃问道:“何事?” 只见那斥候抱拳禀告:“回禀大人,流寇来犯......此刻正在山下集结,常茂将军命小的即刻向爵爷和世子禀告。” “明白了,你去禀告沐英大人吧。爵爷那里我去,不是某抢你功勋,实在是世子最近住在军山,爵爷的心情很是不好。” 那斥候一脸了然,躬身再拜而去。杨 勋转身走入男爵府。 朱振正坐在堂前的凉亭里与世子二人品茶,朱振一脸嫌弃的看了朱标一眼,将视线放回刘伯温的送给自己的《郁离子》之中。这 书有夹层,里面藏匿着刘伯温所做的《百战奇谋》的原稿,朱元璋后者脸皮给朱标讨要而来,结果看了两眼之后不是兵书,气的朱元璋大动肝火。朱 标认为这书肯定另有含义,而是自己跟父亲都看不懂。 每日都拿出来看两眼,结果这一研究半年都没结果,谁想到朱振摸了摸便说有夹层,郁闷的朱标险些咋了张灵凤陪嫁而来的精贵青花瓷。“ 流寇来犯?”朱标顿时扫清了郁闷,一脸兴奋。 赶紧拉了拉一脸平静的朱振,“要打仗了,你怎么还那么平静?”“ 慌什么?兵者大凶,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朱振一脸鄙视的看了朱标一眼,朱标气的想撕掉郁离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少跟老子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搞了一堆阴谋诡计,还搞出一副悲天悯人来,恶心不恶心,赶紧的。”见 朱标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朱振翻了个白眼给他,朱振品了口茶,淡然对虎二道:“是张公子亲自领兵前来吗?”“ 是张秀林。”“ 胆小鬼。有本事捣乱,没本事亲自面对某呢?”朱振咕咚一口喝光杯中茶,一脸鄙视。朱 标则听闻了数目之后,满脸抱怨,“这公子行商天下,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们汉人儿郎中了不起的豪杰,谁层想到竟然也甘愿做鞑子的走狗。” “世子,玩闹归玩弄,兵者国之大事,你并无军中具体职务,烦请在此休息。” 朱标闻言一愣,立刻不乐道:“说什么话呢?有人踹我兄弟家大门,我不去跟他拼命,还在屋子里躲着,算什么男子汉?”“ 滚蛋。”朱振心理颇为感激,却也知道今日阵仗不小,不似那日那么安全,便是那日不是喝的有些高了,自己也不会真的让朱标上前线。 见朱标不满意,朱振看向朱标认真道:“你且放心,真的到了生死时刻,你便想休息也没有机会,今日张公子并没亲自御兵,多半是不知道存了什么恶心人的心思,我去看看他们究竟搞什么幺蛾子,你这厮老实的在家里抄孝经吧。” 朱标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朱振耸耸肩,无奈道:“还不是汝母亲大人,还有汝那可爱的妹子,都给我写信让我监视你,还说你父亲大人很是生气,在家里准备了一条带刺儿的荆条,说要打的你屁股开花。”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祖宗手艺是神器 “那好吧。” 朱标无奈,他着实不敢违逆自己的父亲大人。要知道自己跑到军山胡作非为,将父亲了解民间疾苦的教训抛到一边儿,已经惹恼了父亲,若是连父亲布置的课业都不完成,这顿荆条真的是跑不了了。 还有这个卑鄙的朱振,不就是抵足而眠破坏了他那点儿恶心人的事情吗?至 于给母亲大人写信推荐什么男女混合双打,竹笋炒肉式打法吗?朱 标不禁以最坏的恶意忖度,很有可能就是朱振这厮向父亲大人举报自己来了军山这件事情。不 过看见朱振的亲卫尽数而出,十几个随朱振而来的少年披挂整齐跟在朱振身后,朱标心中怨念瞬间被压下,又为自己的兄弟隐隐担忧。当 下自然不会真的听朱振安排,负责盯着他的亲卫,被他一记摸头锤给砸晕之后,换了他的衣服,偷偷的溜进队伍中。 且说朱振带着虎二出了男爵府,径直朝着山路而去。 期间,军山钟声响个不停,以至于朱振等人前往前线的途中,不时有驻扎的官兵从营房里钻出来,穿戴着整齐的装备,匆匆赶忙前线。 而各个公社的长者宿老也开始跟着公社的社长呼喊族中年轻的青壮,按照战时条例,或者去运送物资,或者去领取装备,准备大战。这 是朱标第一次见识到军山的战争动员能力,军山之上不论是兵丁,还是青壮,都整齐有序的向前线开进,没有多大功夫,便在预定位置整齐站立,或等待将令,或者准备战斗物资。 “好快的速度啊.......” 朱标忍不住震惊道。 “你以为某的军山是吹牛吹来的吗?”朱振神出鬼没,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朱标身后,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朱标做贼心虚,想要逃跑,待被朱振丝丝的拽住了袖口挣脱不掉,这才不得不讪讪的笑了笑,“兄弟一场,让我见识下大场面。”朱 振无奈,只能领着朱标并肩前行。“ 爵爷。”“ 爵爷。” 朱振虽然只是个男爵,但是在军山有着绝对的地方,兵士们都认识朱振,因此即便是在行军过程中,他们依然纷纷向朱振行礼,并主动让开去路。刚 才跟朱标一起搬石头的青壮一脸震撼,心理懊恼都能跟爵爷并肩前行,那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自己刚才还嫌弃他搬石头不够快,踹了他屁股一脚。这 贵人也不恼火,还笑着跟自己请教怎么搬石头省力。 我的娘亲,我都干了什么?看 他们称兄道弟的模样,莫不是我把爵爷的兄弟打了?没 过多久,朱振与朱标二人便来到了南山坡下的防御墙上。此 时沐英已经抵达,正在与常茂低声说些什么,见朱振与朱标二人抵达寨墙,遂快速走了过来。“ 见过爵爷。”“ 见过世子。” “恩。” 简单的客套了两句,朱振转头往下山下密密麻麻的士卒,忍不住说道:“这本钱可真不少啊。” “队伍虽然散乱,但是初步估算五六万之数还是有的。”沐英估算了一下,小声说道。常 茂闻言说道:“我已经命令军山全体士卒戒严,同时将三分之一以上的弩车准备就绪,另外火炮只有你有权利动用,所以我没擅自下令。”朱 标则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阵仗。之 前也见识过父亲打仗,但是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密密麻麻聚集五六万兵马,这还真是第一次见,目前应天的所有兵力加起来也没有二十万。这 一仗动用的兵力就接近父亲三分之的兵力。 朱标竟然有一种无力之感。父亲折腾了这些年,是不是太小打小闹了些,看看人家大都的张家,随便调动些豪强和流寇,就那么多兵马。 想到这里,朱标忍不住看向朱振,想要看看他如何看待此事。 却见朱振挥了挥手说道:“不着急,还不能判定张公子到底是想干什么,保不齐是因为昨日我在心中骂了他娘,率兵来吓唬吓唬我们。”朱 标扶额,一脸无奈。 莫不是朱振被自己的不着调给传染了?不应该啊。阵 阵战鼓省忽然在山下响起。见 此朱振愣了愣,耸肩无奈道:“好吧,我他娘的真看走眼了,这个张公子真胡闹,五万大军说压上来就压上来,全军备战。” “是!”随 着常茂一声令下,大量的弓弩手紧急上了寨墙。大量民夫手持盾牌保护在一侧。军 山的士卒到眼下也不足五千之数,关键时刻只能靠青壮支援,就这样算下来,也不足一万兵力。这 已经是军山的极限了,兵员再多,就养不起。而且朱元璋也不会同意朱振去养那么多兵。这 一次集结,军山并没有派出兵马骚扰,让军山下面的大军得以窥视南山破的全貌。其实看不见内心还有点儿希望,看见之后,就只剩下倒吸凉气了。“ 前军,进攻!”不 用张公子提醒,在张秀林看来,能够选择那么险要的地势驻守的人,又能保证充足的水源和粮食,山上那位就算不是名将,也差不远了。所 以他没有按照惯例先骂朱振一通难听的话,而是直接吩咐士兵进攻。一 时间,大量的流寇沿着崎岖的前路,亦或者碎裂的石头,小心翼翼的朝着南山坡上的寨墙攻去。“ 这张公子会不会打仗?也不试探性进攻,就直接派出了五千多兵马?莫非是想要试探下我军虚实?可是他试探国了呀?” 皱了皱眉,朱振吩咐常茂道:“常茂,你来指挥作战。” “遵命。” 常茂抱了抱拳,自顾下令去了,只留下朱振和常茂二人观察着流寇的形势。那 流寇在攀爬过程中,就算是没有人威胁,他们自己也经常因为脚下踩踏石头松动而滚落下山,而滚落的石头更会砸死他们身后的其他士兵。不 过他们的长官张秀林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一般,等到他们距离军山的寨墙还只剩下一箭之地的时候,竟然下令让他们加快速度。与 此同时,常茂则立刻做出了应对。“ 投石车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青壮们纷纷推着投石车向前几米,然后数百枚石头被直接投掷到正在攻山的流寇队伍中去。“ 是军山的石头炮!举盾。” 那爬山的将士们虽然是炮灰,但是张家也充分发挥了他们张家土豪的本性,竟然给每个人准备了一面木盾。 尽管这些木盾奇形怪状,有车板,有大门,但是绑了一层皮子,就算是盾牌了。“ 砰!砰!” 一阵雷石砸在木头上的响声响彻战场,那些盾兵惊骇的发现,他们手中的盾牌在被雷石砸上之后,与他们先前经历的那些攻打豪强寨子的雷石完全不一样。力 道大,射程远,而且有一些雷石里面被掏空放了炸药。 落在盾牌之上碎石直接将盾牌炸的四分五裂不说,碎石撞击心口或者头颅,直接将人咋的头破血流。 而真正危险的则是跟在这些可以爆炸的时候后面的雷石。直 接能将人的脑袋和心口咋的塌陷,胳膊和腿只要碰一下,也回直接折掉。瞧 见这一幕,领兵的前锋官立刻大声呐喊,“都不许停,继续冲锋。”听 闻将令,这些流寇发了狠,他们到现在滴水未进,只有战斗结束后活下来,才能吃一顿饱饭,为了能吃饭,他们也必须拼命。见 此常茂心中压抑,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士兵,只不过是一群被饿的快要死亡的无辜百姓。可 是他却只能冷血无情。“ 水龙车准备喷射火油,火箭手准备。”这 次水龙车立刻开始从山上向下喷射猛火油,那些攻山的士卒顿时问道一股刺鼻的味道,接着便感觉举盾牌的手黏黏糊糊的。“ 放。”常 茂再次下令,数百支火箭射下。 那些正在攀爬的流寇立刻倒在火海之中。南山坡的数目为了方便贸易运输,早就砍伐殆尽,倒也不会导致山上的山林失火。 朱振早就意识到敌人可能回燃烧山林,所以军山的山林都是成片成片的,有单独的隔火带,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大火。真 正危险的时间段反而是秋后,漫山遍野都是粮食的时候。一 把大火甚至有可能将军山代入绝境。 “幸好老子有先见之明,将树木做了清理,不然哪里轮得到常茂杀人放火。”朱振微微摇了摇头。 朱标则瞪大了眼睛,面色发白,一副老子终于见了世面的样子。想 想常遇春将军在应天阵营已经算是能打的了,但是比起战斗力来说,跟军山差太多了。尤 其是这五花八门的装备,也只有被朱振戏称装备大手子徐达可以比拟。 朱标一边儿赞叹,则一边暗骂朱振无耻,因为不论是弩车,还是投石机,亦或是猛火油,这些东西很多东西已经失传了,没有正经的兵家传承根本学不到。朱 振这厮肯定是偷学了徐达的本领,因为徐达看似温润如玉,其实最心高气傲,自己拜师学艺好几次,都被拒绝了。就他这外来户,能得到徐达将军的认可?倒 是她家闺女对自己不错。 可闺女不错有啥用,他那俩牛脾气的哥哥,见自己一次锤自己一次,比起朱振这个只用眼神鄙视自己的家伙差太多了。其 实,朱标哪里知道,朱振这军山的器具,很多都是徐达传来的手艺,只不过朱振自己改良了一番而已。至 于代价只不过是邓愈的一封书信,以及一些制造精良的老式火铳而已。 此时,注视着战场的朱振微微摇了摇头。他 越发的感觉先进的武器,完备的后勤力量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也越发的钦佩朱元璋能够挖掘徐达这样的军事统帅。 抛去徐达的统兵技艺暂且不谈,单单是他这五花八门的作战武器,就能碾压敌军了。听 前些日子送兵书的徐家老大提起,说这些东西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让他好好爱惜,莫要污了传承。 朱振就不相信,他宁愿相信这东西是徐达的发明创造。要 真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咱老祖宗的江山还能让鞑子抢走?我 这五千兵就能保证鞑子累死累活上不了山。咱 们祖先动不动就几十万大军难道是吃素的不成?连人口不过百万的鞑子都灭不了? 假的,肯定是骗我的!看 着战场上碾压敌军的先进武器,朱振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华夏儿女多义士 “大战在即,可有信心?”声音不大,却又一股温润的长者之气。勿 用多想,在军山能用这种语气与朱振交谈的除了叶兑老先生别无他人。朱 振表情略微有些惊讶,“老先生,眼下大战在即,您不在后方坐镇,缘何来前线啊。” 朱振倒不是反感老先生,实在是这种战场杀伐,叶兑老先生这身子骨,着实没什么用处,而且老先生是纯粹的读书人,亦或是有经国济世之能,但是偏偏他是不懂军事的。 所以在朱振看来,老人家来前线纯粹是闲的。 叶兑老先生睥睨着山下摩肩接踵的流寇淡然道:“到了此种地步,连那些民夫都要持戈上阵,我身为他们子孙的先生,有何面目在后面苟且偷生?”见 朱振偷偷翻白眼,老先生忽然大怒,“你这臭小子,老夫虽然手脚不利索,但是给你们呐喊助威莫非不成?再者,若是山破了,老夫横尸当场,也给你军山留个文人殉葬的美名,难道不好吗?”叶 兑身后服侍他的年轻学子也说道:“流寇之所以赶来侵犯,是不知道我军山军民守卫家园之决心。先生平日里,经常拿爵爷的话教导我们,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身为读书人,更应该明白此理。今日我等虽然未必如健儿一般持刃杀敌,但是为爵爷您摇旗呐喊还是可以的。况且我们不似先生已经年迈,我们尚且年轻,关键时刻举起石头砸死贼子,还是能做到的。”听 闻此言,朱振忍不住多看了叶兑与他的学生两眼。此 次叶兑老先生可真算是倾巢出动,不论是否是记名弟子,一概来到战场,年幼的帮着妇人们埋锅造饭,年纪大一点儿的则跟着民夫搬运物资,清点装备。 而那些军中的兵士,青壮见家中的宝贝命根子读书人都上了战场,顿时激起一股火气,与敌人不死不休的火气。 果真有几分上下一心的氛围。见 老先生真的是担心战事,朱振自然不会隐瞒,指着山下的流贼说道:“张家虽然富有,但是武器装备却不是那么容易调配到江南来的。先生您看,他们的武器并非制式,而且不论是锋利程度还是坚固程度,都比不过我们军山。” 虎二也在一旁笑着说道:“先生您多虑了,以山下贼军的武器装备,他们撑不过第三轮投石机。”老 先生忍不住问道:“张家既然敢跟你打,就肯定有所依仗,你小子最好小心点儿。”老 天爷似乎故意打老先生的脸,当常茂下令投石机第三轮抛射的时候,那些正在沿着山路登山的流贼纷纷倒地,远远望去,就像是被海浪拍打的沙滩,顷刻间平坦下来。 就在众人心声愉悦之色的时候,朱振的眼神却忽然变得惊讶起来。 “事情有些不对头啊。张家就算是送死,也不会这般送死。” 朱振皱了皱眉眉头,眯着眼睛仔细瞅向远处的张家联军大军。他 惊讶的发现位于敌军两翼的士兵竟然是弓箭手。 “这联军有些狂傲啊,竟然在两翼布置那么多弓箭手,他莫非不知道他们是佯攻吗?”、 朱 振低估了一句,他感觉,张家的联军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没有攻山器械的情况下,派出了那么多弓箭手。 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一个将领会将己方的弓手置于危险之地,除非…… 除非他们有独特的依仗。 朱振忽然想起了老先生的话,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看出了端倪。朱振诧异的看了一眼叶兑老先生,老先生见朱振看向自己,以为这厮又要挤兑自己,立刻拼了老命,要去搬石头砸人。却 见朱振竟然少有的真心实意的给自己行了一礼,然后赶紧再次去观察战场。 “虎二,你看看他们的箭簇似乎与别人的弓箭不一样啊?”朱振将千里眼递给了虎二。 虎二疑惑的看了眼朱振,接过千里眼仔细观察,皱着眉头说道:“这箭簇的形状确实奇怪,某也算是老行伍了,竟然没见识过。”朱 振却似乎忽然想通什么一般,低声说道:“迅速通知全军,敌人或有可能对我军进行齐射。” 虎二闻言一愣,看着那些冲在最前方尸横遍野的流寇,不可思议的说道:“不会吧,爵爷,前线还有那么多他们自己的士兵。而且,这弓箭仰射,也射不到我们的寨墙上吧。” “那是你对流寇缺乏清晰的定位。”朱 振心中暗暗说道,他顿时想起自己搜集的情报之中,陈海平为了胜利,可是不止一次命手下对前线不分敌我的展开射击。 而就在这时,那些正在两翼偷偷摸摸靠近的弓箭手,忽然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同时在他们身侧,皆有一人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微小的火焰。这 一幕,让朱振立刻联想道徐达在兵书中跟自己提及的一种出现在南宋初年的武器火箭。这 种火箭,与传统的在箭头上包裹易燃物不一样,而是在箭杆上绑缚一根单筒火箭,点燃引线后,利用火箭的推动力延展射程。 朱振立刻急声喊道:“全军防御箭袭!投射车暂停抛射,躲避箭矢,盾兵上寨墙保护。” 正在不远处指挥战事的常茂听到朱振的喊话声先是一楞,因为朱振很少直接干预指挥,待反应过来内容之后,只见天空之中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箭矢从敌军阵型中声控,带着浓浓的火焰尾翼,直射军山阵列。 “箭袭!箭袭!”火 箭不似一般的弓弩手那般,对于弓箭手的臂力要求那么高,所以这一次张家联军足足派出了上万名火箭手。 整整上万支火箭,在军山的寨墙犹如倾盆暴雨,遮天蔽日一般的倾泻下来。 这绝对是朱振继在现代战场之后,见识到最为壮观的一幕。 只见那一万名张家联军长弓手所齐射的一万支箭矢,顷刻间天空失了颜色,上万支拉着尾焰的箭簇,如同蝗灾之中的浪潮,犹如夏季的乌云透顶中的暴雨。 阵中的朱标自诩心理素质极佳,自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盖世名将,天天念叨心有积雷而面如平湖。可 真的到了此刻,双手双股亦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保护爵爷!”虎 二大喊一声,当即十余名家丁手持特殊的盾牌,将朱振层层护卫起来。 在经过片刻的死寂之后,军山的寨墙附近,尽是箭矢撞击盾牌的声音。“ 笃笃笃——”“ 笃笃笃笃——”那 密集至仿佛倾盆暴雨敲打窗户的声响,让大多数人面色发白,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这 并不丢脸。因 为只有面对过何谓万箭齐发的人,才会明白那种绝望,就仿佛人面对着波涛汹涌的潮水一般,个人的力量,在这种堪称灭顶般的灾难面前实在是显得太微不足道。这 一阵箭雨,足足“下”了有好一会工夫。 朱振暗自推测,营外的那一万名张家联军的长弓手,绝不止射出了一支箭,至少每人也得射出三四箭,甚至是五箭以上。这 意味着,敌军在军山的军山将士头顶上,在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宣泄了整整五万支箭矢。 甚至还要多。 整个军山寨墙,一片死寂。 所有的军山将士都躲在掩体与盾牌下,不敢轻易冒头。 敌军的人海攻势,在此刻得到最充分的体现。在 军山脚下,敌军的主将张秀林终于下令停止了射击。倒 不是说他有意放水,而是以张家的实力,倾泻了足足五万支火箭之后,也没有存货了。 而且一万名流寇并算不上真正的弓箭手,他们顶多算是臂力强壮一些的青壮罢了。在 射出这些火箭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失去了大半体能,就算是想要再次发射火箭,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体力。但 在敌军主将张秀林看来,这是值得的,因为顺利的话,这一万名敌军长弓手的五波万箭齐发,将让军山将士们伤亡惨重。 为此,张秀林不惜叫那五千步兵陪葬。但 是眼下的结果,并没有让张秀林感觉多少满意,因为,他感觉从军山寨墙方向传来的,那些军山将士的惨叫声,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数量。“ 这军山的朱振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对 于朱振,张秀林一向是报以最崇高的敬意,这个年轻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下军山这片基业,本身就表明其本身强悍的实力。 所以在自己的偷袭失败之后,张秀林并未气馁,而是大喝一声: “第二队,进攻!”随 着张秀林一声令下,军阵之中响起一阵锣鼓,整整又出动了五千多战兵,朝着军山大营发起了进攻。不 可否认,刚才那阵万箭齐发的箭雨,效果的确堪称绝佳,这不,明明敌军的第二支步兵队已冲上了军山弓手的射程范围内,却没有军山的弓手们举弓放箭,也未见军山的投石车抛射石头。 相信那些军山将士们,此刻还未从方才那阵气势磅礴的箭雨中回过神来。的 确,此刻军山营墙上,所有的军山将士仍躲在盾牌下,整个人缩成一团,只见在营墙上,所有的盾兵都将盾牌举在头顶,与周围的盾兵一同保护着战友,使得一瞧望去,整个军山营墙仿佛就是一堵盾墙,只不过面向的却是上空而已。“ 咣当——”一 面盾牌掉落在地,军山守将常茂推开一具压在自己身上的士卒尸体,站起身来。 常茂看向那具尸体的眼神不禁有些遗憾和悲伤,因为这具尸体他认识,他家里有个盲眼老母,他当初讨饭来的军山。 自己当初见这傻小子整日里嘿嘿傻笑,但是却知道孝敬母亲,自己饿的肚子咕咕叫,反而要先将一碗米粥吹得温了给母亲喝,自己喝些汤水。见 惯了世间残酷的常茂,很喜欢这傻小子天真。军山给他安排的是砍柴的活,他每日里总是将柴火砍得整整齐齐,一根一根的让母亲数对了数目,才肯送过来。而 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是每次多给他几块肉而已。 可就是这一粥一肉之恩,让这个年轻人为自己付出了生命。他手里的盾牌被火箭射碎了,他便用身体做掩护,挡住了弓箭。 “张家人!我常茂不死,你们就算是有朝一日跑到大漠的老鼠洞里去,老子也要将你薅出来,剁碎了喂狗!” 常茂心中万分悲痛,看着年轻人死之前恋恋不舍的望着家的方向,伸手伸手轻轻使那名牺牲的士卒合眼,旋即拿起了后者掉落的盾牌,左臂穿过盾牌内测的臂带,举盾又站了起来。“ 兄弟们,第二波攻击即将来临,你们怕了吗?”常茂厉声呐喊。“ 怕他娘个球!”军山的兄弟们齐声呐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刀枪如林把命丧 “俺的耳朵小时候发烧聋了,听不见动静儿,俺先给你们顶着,等一会儿大人发号施令的时候了,你推推俺。” 箭雨袭来,在弓火铳手和投石手正是焦急的时候,一名健硕的青壮直接顶着一面大盾赶来,护卫住大家的性命。 他的盾牌跟他的身躯都仿佛一座大山保护着大家。笃 笃笃。箭 簇不停的射在盾牌上,但是那青壮死死的举着盾牌,周围一个伤亡的士兵都没有。等 到箭雨结束,一名投石手轻轻的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退去了。却 见那大山一般的青壮身子一晃,哐当倒在地上。原 来他用肩膀和头颅死死的顶着的巨盾早就被射穿,一支箭簇射穿了他的头颅,但是他到死依然保持了保护袍泽的姿势。“ 兄弟,你!” 众袍泽皆眼眶泛红,将兄弟的尸首抱到后方。 “该死的畜生!” 弓手奋不顾身,朝着正在前进的敌军,练练射出数箭,皆中敌头颅,一箭毙命。 他还不解气,解下后背的火铳就要放铳。“ 混账!这位兄弟以死保全你的性命,就是让你不尊军令的吗?”肩膀上插着箭簇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小旗,见到这面的混乱,连忙赶过来。 那弓箭手跪在地上呜呜哭泣,“老大,二柱子死的惨,我心理难受。他已经过了炮手考核,过些日子就可以做炮兵,让他家里的四个丫头片子都过上好日子了,为了救我们,一下子全都没了。”那 小旗自然是知道二柱子的事情,心理也很是难过。踹 了那弓箭手一脚,骂道:“二柱子死的惨,咱们更应该好好打仗,别让他在天下看不起咱们!你小子先留着脑袋,打完仗,自有军纪处找你的麻烦!” 类似的一幕,负责指挥的将领常茂皆瞧在眼里,但是此时此刻,他却顾不上惋惜那些牺牲的优秀的军山士卒。“ 敌军的步兵接近营墙了,弓手下,换火铳手,盾兵负责将阵亡人员背下营墙。”常 茂冷静地下达着将令,而军山的军山将士们,亦冷静地履行着将令,弓手们纷纷跳下营墙,代替他们的火铳手们向前迈步,手中的火铳对准了距离营墙越来越近的张家联军步兵,而在此期间,军山盾兵们则迅速地,将在方才的箭雨中牺牲的同泽尸体运下营墙,以免尸体占据位置。 而在此期间,用层层盾牌严密保护着朱振与虎二等人的盾兵们,亦纷纷散开了。“ 爵爷小心。”虎二第一时间举着盾保护在朱振身前,生怕敌军突然又展开一波弓箭齐射。“ 没事。”朱 振轻轻推开了虎二,因为他发现,营外远处的敌军阵型,那充当左右两翼的长弓手方阵,已经徐徐向后方撤退了一段距离。 这意味着那些张家联军的长弓手们暂时已没有体力放箭,因此,朱振倒也不担心敌军再一次地“偷袭”他们。 是的,是偷袭。 虽说朱振并不清楚指挥战事的敌军主将叫做张秀林,也并不了解此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张秀林高看几分。 在正面战场,堂堂正正地偷袭敌军,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但 是张秀林却办到了。 张秀林用五千名张家联军步兵吸引了军山营墙上军山将士的主意,在后者用弓弩射杀那五千张家联军步兵时,张秀林悄然改变了大军的阵型,将两个营整整一万名张家联军长弓手,分别安置在左右双翼上,旋即借着全军向军山推进的幌子,使那一万名张家联军长弓手站到了足够的射程。然 后利用火箭一锤定音。 “大都张家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这些人真心实意辅佐北元,我们汉人的伟业还不知道要努力到什么时候。”朱 振由衷地感慨着,他丝毫不为自己方才洞察了张秀林的意图而感到沾沾自喜,他反而后怕,因为若是他方才没能提早片刻察觉到了张秀林的诡计,相信此刻军山营墙上必定是横尸遍地当 然了,对此,军山的统兵将领之一朱沐英早已气地满脸愠色。 “可耻!简直是可耻!” 朱沐英虽然在应天声名不显,但是终究是年轻一带擅长战事的武将,事到如今又岂会想不通张秀林的意图,但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张秀林这种“可耻”的做法。在 沐英看来,但凡战事就必定会出现伤亡,己方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每一名兵将,都有可能会在一场战事中阵亡,这无可厚非,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 是,为了达到战术目的,而故意叫麾下的士卒去送死,纯粹当诱饵陪葬,这种事,朱沐英万万不能接受。这 便是军山正统将领与张家联军将领之间的价值观的差别。“ 那张家人……真不配为将!”虎二满脸愠怒地大骂着,他由衷地为自己麾下优秀的军山将士,死在张秀林这种“不配为将”的楚将手中,而感到莫名的愤怒。朱 振倒没有这种强烈的愤恨,在他看来,战场之上,各凭生死,无所不用其极,但凡是能为最终取得胜利目的服务的战术,都可以使用。当 然了,理解归理解,但朱振并不想要张秀林这种将领,毕竟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已逾越了他所奉行的底线。瞧 瞧军营外那被张秀林当成诱饵的张家联军步兵,瞧瞧那些人的下场,恐怕这些豁出性命才疾奔到军山附近的士兵们,做梦都想不到他们没有死在军山的弓弩下,却反而死在他们友军的齐射下。 那些至死都难以瞑目的士兵,简直就是讽刺!“ 这种朝廷,这种家族,竟然在华夏存在了数十年,真的是可笑可恨!”朱 振不禁摇了摇头,感慨果然是世事无常。 而这种在军山众人看来难以理解的用兵方式,在贵族亦或是流寇将领看来却似乎司空见惯,至少敌军的主将张秀林毫不在意那些充当诱饵的步兵们的牺牲,他顶多只是遗憾,这些诱饵的牺牲并没有让他得到足够的回报,使军山内的军山将士如预计的那样伤亡惨重罢了。当 然,张秀林也不会无端端使麾下的军队前往送死,他只不过为了胜利罢了。不 夸张地说,哪怕那五千诱饵的牺牲能换来军山三千军山将士、甚至只是两千军山将士的伤亡,张秀林都觉得是赚的,毕竟军山大营的兵马绝对不会多,而如今他们却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加入,军山将士的伤亡率却高,无疑会使攻克这座军营的机会更大。但 很遗憾,今日他的战术却似乎被军山将士们给看穿了,并没有达到预计的收获,也没有使军山将士的士气下跌。若 在以往,张秀林会选择暂时退兵,再思考几种能有效杀死军山将士的战术,但是今日,他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强攻。 “第三队,进攻!长弓手朝军山漫射,压制军山弓火铳手和投石车,给予步兵掩护。敌 军的第二波攻势早已袭来,那又是一营整整五千名的步兵,距离军山也已仅仅三四丈远。在 这种距离下,营上的军火铳手用火铳射杀士兵简直就是一枪一个,但凡是被火铳命中的,几乎没有不倒地身亡的。曾 几何时,弓弩是这个战场上最不讲理的武器,因为你不论武功再高,万箭齐发之下,也必死无疑。而 这种不讲道理,随着火铳的出现,彻底被取代了。 因为火铳比弓更加强力,尽管有着射程不如弓、装填弩箭费力的种种弱点,但是火铳在中、近距离下的杀伤力,那绝对是弓拍马也赶不及的。要 知道,在中近距离下,火铳所射出的弹丸能够轻易洞穿铁甲,哪怕是一般的木盾都无法抵挡威力强劲的火铳。 面对着军山营墙上那连绵不绝的火铳攻势,组成第二轮攻势的五千名士兵一排排地爆发血花倒地,可要命的是,即便在这种险恶之境,那些张家联军步兵们仍然不得不放缓速度。 因为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一出出深坑。 而深坑之中,则是密密麻麻角度倾斜的长枪,竹枪,平日里在这深坑上面,会有一面面铁索悬挂的铁桥。而 在战时,这些铁桥都滑索拉回了寨墙,成为了巨型盾牌。“ 搬运尸体和石头填满大坑!”一名张家家将急切地大声喊着。 可话刚说完,他胸口便中了两发弹丸,只见他瞪大着眼睛,从嗓子里发出“咳咳”的几声怪响后,便在周围士兵们惊恐骇然的目光中,倒地毙命。太 近了。士兵们被迫停下冲锋势头的地方,距离军山实在是太近了。 那仿佛就仅仅只有一两丈远。在 这种近距离下,哪怕武艺再是高强的将领,也抵挡不住强劲的火铳。士 兵们又是惊恐又是无助。明明营墙距离他们仅仅只有一两丈远,可这一两丈的距离,却仿佛是咫尺天涯,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逾越这道天堑。他 们顶着军山的火铳的弹丸火幕,跳入坑中。双手抓住那些死死固定在地上的长枪,奋力地拔动、摇动着,希望能将这些阻挡了去路的阻碍清除掉。 哪怕是填不满,清除出一条坎坷的路来也好。 但遗憾的是,大部分的士兵们双手才刚刚触及那些长枪,就被军山营墙上那些军山将士们用火铳给射死了。士 兵们温热的鲜血,俨然在那距离军山一两丈远的位置,流淌出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色地带,而在这片已被鲜血所浇遍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皆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士兵们的横尸。 『简直是屠杀……』 茹太苏组织青壮支援战事,抽时间眺望了几眼,忍不住暗自摇头叹了口气。他 真无法估算出,究竟有多少名士兵无法越过这道壕沟,这军山所设的第一道障碍,死不瞑目地倒在距离军山寨墙仅仅只有一两丈远的地方。而 令许多士兵们更为之绝望的是,这壕沟并非是前方唯一的障碍,军山营墙外侧那密集的勾刃。让 意图攀登寨墙攻入营内的士兵们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无助与沮丧。军 山将大量废弃的武器,镶嵌入寨墙之中,别说是爬不上去,便是费劲力气爬上去,只要被推杆推下来,便回迅速被这些勾刃划破腹脏。 同时他们还要面对寨墙上密密麻麻的火铳手的射击。但 是那些士兵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很清楚,若是他们于此刻背向军山逃离,他们军中的大将们。会毫不犹豫地命令弓弓箭手杀他们。所 以他们唯有前进,冒着军山的弩矢前进。 因为只有打了胜仗,他们才能有机会存活下来,并且有机会去收刮军山的财富。 然而。当整整五千人的攻势竟然没能突破壕沟这军山的第一道防线,反而被军山营墙上的士兵们像射靶一样轻轻松松收割了将近一半友军的性命时,第二波攻势的张家联军步兵们,终于趋近崩溃了。他 们哭叫着、惨嚎着,甚至有人不敢再面对那些冰冷而恐怖的壕沟,企图背身逃跑时,组成第三波攻势的张家联军步兵们到了。那 些手握战刀与盾牌的张家联军步兵们,毫不怜悯那些从前线向后方逃离的逃兵,用手中的武器驱赶着他们,将那些曾经的友军又逼回了原地,逼着他们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去拔除那些固定在深坑里的长枪。 ...............望 着这一幕,朱振不由地频频皱眉。或 许铁血的军规条例是约束士卒的最佳手段,但对此朱振打从心底里厌恶,他更加倾向于用鼓舞或者激将,让麾下的士卒明白,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战,而不是像对面的敌军那样,用恐吓、威慑的手段逼迫士卒们不得不奋战。话 说回来,尽管朱振不屑于敌军的这种统率方式,但不可否认,敌军依靠着这种古老的恐吓、威慑手段,亦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这不,第一道防线壕沟已经被那些士兵们撕开了一角:也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名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拔除了十几杆长枪。虽然那十几杆微不足道的,但已足以让一个人挤过去。 第一道防线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了……朱 振微微皱了皱眉。 尽管目前仅有寥寥几名士兵突破了长枪林,并且还是没走几步就被军山将士们给射死了,但不可否认,随着时间的推延,被撕开的口子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将会有更多的士兵冒死突破。 不过对此,朱振并不感觉多少担忧。毕 竟那些长枪林充其量也就是拒马、鹿角的作用而已,他真正寄以厚望的,是那无数内嵌在营墙外侧,刀刃冲外、冲上的无数刀剑,是那俨然如刀山一般的营墙外侧。 营外的士兵们若想攀登营墙,就唯有手攀那些刀刃,可想而知那将会何等的艰难。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今有火炮逞威能 相比较寨墙外的那些张家联军的步兵,其实朱振更加在意张家大营。尽 管他并不了解正在与自己交锋的张家张秀林,但是此将方才那险些令军山士卒大规模伤亡的诡道用兵之法,便让朱振不得不提高警惕。 毕竟,就算是他再怎么看不起张家的用兵方式,但是也不可否认,这一次张家选拔出来的,确实是领兵的奇才。 而且让朱振感觉到心忧的是,张家在损耗了陈海平如此多兵力之后,陈家的家将竟然依然如此配合的完成张家布置下来的命令,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之后,义无反顾的继续向着军山推进。 这真的是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态势。 “这样下去可真的不妙啊!敌人都是傻子么?不要命的攻山?”时 刻关注着张家大军动向的朱振,当注意道敌军大部队整体开始向前推进的时候,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别 译为防守的一方,占据地利,就一定有很大的优势。 事实并非如此。以 军山为例,可动员的军事力量总数不超过一万,而在寨墙之上总兵力不超过三千人,这三千人已经让寨墙变得有些拥挤。 而营外的敌军呢?他 们铺天盖地,尽管爬山有些麻烦,但是密密麻麻的向前推进,简直就像是一头不要命的野猪。 当他们真的靠近寨墙之后,便可以朝着寨墙抛射他们的长矛。这 是防守一方的劣势,不够灵活。 当然,前提是进攻的一方拥有足够的远程兵种,否则单纯依靠步兵,那绝对还是防守方占便宜的。 可他们有咱们老祖宗用过的宝贝火箭。 这东西威力十足,射程真的远啊。一下子,将军山巨大的装备优势给抹平了。 “爵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虎 二在旁观战着,见此忍不住对朱振建议道:“不如让某提一支兵,杀出去搅乱敌军那两个弓手方阵,否则,待等他们再靠近一些,朝我营墙上方齐射,我军的防守就会变得很吃力……” 朱振闻言心思微动。要 偷袭敌军的长弓手方阵,最好是骑兵。可是山地作战,骑兵并不占据优势,那么最佳选择则是丛林虎卫。因 为除了丛林虎卫,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具备告诉撕扯入地方军阵的能力。 思索了一番,朱振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 实在是丛林虎卫太过于珍贵,而且将来是山地剿匪的种子,这般用来突击敌人,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 再看看,某还有办法。”朱振尽量平复情绪。随 着战况的逐渐演变,敌军主将张秀林已投入了超过一万五千名敌军步兵,刨除第一轮进攻时被敌军的长弓手自己射死的那五千人,在第二轮以及第三轮攻势中,张秀林分别投入了五千名步兵。而 在后续的一万名张家联军步兵中,迄今为止也已有七千余人被军山的火铳手,永远地倒在这片属于军山的底盘上,沦为了亡魂。而 详点军山士卒的伤亡,到目前为止仅六百余人,这其中还包括敌军第一轮攻势时,在那一万名长弓手万箭齐发期间被射死的军山将士,换而言之,从敌军主将张秀林抛却诡计的第二轮攻势至今,军山将士伤亡人数仅四百余人。 但是,这种对军山有利的局势随着张家联军大军的推进,随着那一万名敌军长弓手再度投入战场,已逐渐消失不见。面 对拥有火箭优势的张家人,朱振此时唯一的依仗,怕只有一直隐匿不出的另外一支重要部队。 山体要塞炮。 在建设之初,他不要求别的。只要求这火炮能够设置在军山足够高的地方,因为这样,他的弹丸就能射的更远,有效轰杀张家联军。“ 轰隆隆。”一 阵阵怪响从军山的各个山峰响起。正 在南山坡指挥战事的常茂听到异响,回头瞧了一眼,吃惊的望见,那一座座平日里不允许外人靠近的要塞里,在众多青壮的推动下,先是冒出一个黑洞洞洞口,接着一走金属巨兽出现在众人眼前。 “兄弟们加把劲!” “前面的兄弟们顶不住了,正是咱们炮兵立功的大好时机!”“ 去帮忙啊!乡亲们!”投 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宠了,茹太苏领着一群青壮赶往各个要塞,守卫要塞的士兵并未阻拦,而是选择放行。 乡亲们起先以为这是妖怪根本不敢靠近,认为这东西回吃人,等到茹太苏亲自脱了长袍,跟着工匠和炮兵们推了一阵,百姓们这才壮着胆子加入其中。“ 这就是我们的火炮吗?” 常茂有些动容的看着火炮,不由得喃喃的说道:“这就是大号的火铳么?这也太大了!” 而在军中浑身是血的朱标则是一脸惊骇,失声问道:“兄弟,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不知道也不稀奇,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火铳吧?”旁边儿的亲卫一脸嫌弃的说道,浑然忘记自己根本也不知道的事实。 因为是炮兵第一次加入战场,很多东西都不规范,连炮兵都是工匠临时客串的,远远的便听到工匠们齐声呐喊,“尊爵爷的嘱托,咱们的火炮赶制成功了,现在交付使用。”“ 好,待战事结束之后,本县男亲自给你们表功。”朱振在战场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不 是朱振不想发令旗,这群工匠根本听不懂军令。 就在朱振不知道该如何吩咐各要塞的火炮的时候。 “轰!”不 知道是那一艘要塞的士兵太过于激动,根本没等待命令,直接点燃了火炮。火炮阵地硝烟四起,因为操作不规范,工匠的手被烫的都是泡,其中有个工匠还被后坐力撞脱臼了胳膊。 但是弹丸依然顽强的从炮口飞出,拖着尾焰,旋转着奔向了流寇阵地。只 见正在楼车上眺望战场的张秀林的楼车应声而裂,张秀林生死不知,军旗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朱振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责任到时候。当 机立断喊道:“所有火炮,进行一轮齐射。常茂调集精锐,准备随某亲自进行一轮反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山中雷石能成雨 “那是火炮么?”联 军主将张秀林第一时间便看见了从要塞里伸出炮口的钢铁巨兽,他的表情不由的有些惊讶。 可火炮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在张秀林的潜意识里,所有的火炮都应该跟盏口炮一样,铳口外张似酒盏。 这种火炮是装置在木头架子上的,木架的形状像是一条长板凳,将炮筒子嵌装在上面,然后在炮身尾部的放空中穿一根铁栓,使炮筒与木架牢固结合在一起。 这种火炮运输不方便,而且威力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 所以军议的时候虽然提议过,但是最后被大家否决了,便是他的实用性真的没有那么高。“ 可眼前的火炮怎么那么奇怪?” 张秀林还在琢磨,是不是军山自己瞎捣鼓出来吓人的玩意,实际上没有啥战斗力。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军山要塞简直就是天堑一般的存在,明明他已经投入了数万兵力,可结果呢?对 方稳如磐石,自己却损兵折将。最 主要的是还没有达到公子所要的尽量损耗敌方有声力量的结果。自 己的士兵不仅没有一人冲上寨墙,连作为依仗的火箭也消耗的不成样子。绝 大多数士卒,都被那道壕沟给死死的挡住,哪怕是跨过了壕沟,也因为缺乏攻城武器,被军山的火铳手们给射杀了。此 时朱振心里难受,张秀林心里更难受。莫 说张秀林,便是陈家的家将门,心里也憋屈的很。出征前,主家吩咐过,不要在乎牺牲,就算是打不下军山,也要重创军山。 因为陈海平看的清清楚楚,如今朱振已经在军山扎下根,如果没有人能阻碍他的发展,那么下一步他便是要向泗州扩张。到 时候以军山的财力和人力,在泗州便是连自己也抵挡不住。 所以陈海平才会与张公子一拍即合,不惜一切代价支援他。 陈家家将们也严格执行了少爷的安排,打起仗来不计一切代价,可是不出战果,着实让人心寒。之 前他们在泗州大地上攻城略地,可以制造井阑车与云梯,哪怕是在坚固的堡垒,也能被摧毁。可 军山是做山城怎么就那么难打。 攻城武器,云梯在这里根本不能用,他们能做的只能用士兵的尸体去铺垫,用人力去做无谓的消耗。他 们如果知道,当初大汗蒙哥亲率十万大军,入川峡西路,欲要效仿西晋灭吴之法,先取长江上游,然后水师顺江东下,配合路军平定江南。结 果大军被阻碍一座扼守江陵江上,面积仅仅有两平方公里的钓鱼城之下,最后连大汗蒙哥都被炮石所伤,留下若克此城,当赭城剖赤,而尽诛之的遗照,不治身亡,他们肯定就不会那么疑惑了。而 军山要塞是在朱振的打造下,早就成了一座扼守江南大地,可以成为朱元璋东北屏障的一座钢石要塞。此 时的军山要塞比钓鱼城还要坚固,还要险要。凭 借他们如何能够攻克军山要塞。若是朱振真的下了狠心,让所有百姓集体参战,便是张家来更多的人,都拿不下军山要塞。 张秀林越打越心惊,因为他能看得出来,在这座坚固的要塞前,联军的步兵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麾下的联军将士能做的只有在崎岖的山路上反复冲锋,然后被滚落下来的山石,火铳打出来的弹丸给消灭。 这已经不算是战争了,这是单方面的无畏的自杀。而 这些众多的联军将士所付出的惨重代价,也仅仅能做到牵制寨墙上军山士兵的作用,而正是因为联军步卒不断赴死,不断的被射杀,这些联军火箭手才有迎击敌方山城火力的可能性。仅 此而已。但 是火炮的出现,让张秀林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妙。只 见他们点燃了火把,开始装填弹药,张秀林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见火光爆发,接着便是闷雷一般的响声。 “轰。” 张秀林用来眺望地方的楼车直接被炸碎。 用来指挥兵马的军旗也直接断裂倒地,军心立刻动摇。 此时,陈家一直默不作声的一名家将站了起来,代表着陈家在泗州威严的陈字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 名留着络腮胡须,浓眉的威风老将骑着战马迅速接过了指挥权。“ 火箭手分区域覆盖地方火炮要塞。他们用的是火炮,最怕火箭,只要我们能用火箭点燃他们的弹药,便能阻挡他们的火炮攻势。”这 名家将虽然口中如此下令,面色看不出丝毫的气馁,其实心里他已经暗暗发叹,败就是败了。火 箭的射程如何能够比的上一炮炸毁了张秀林楼车的火炮呢? 果然。 “轰轰轰。”山 上的火炮从第一门开火之后,剩余的火炮连绵不绝的爆发了雷鸣一般的怒吼,整个军山仿佛无数头雄狮苏醒,向天空怒吼表现出自己无上的威严。 此时整个军山被密布的硝烟所笼罩,军山下的攻城士卒根本看不清楚军山的样子。 当天空中的火炮肆意的倾泻弹丸的时候,攻城的将士彻底陷入了绝望。 火炮因为在山中较高的要塞里发射,射程极其远,离要塞较近的敌人遇到的是开花弹,那些正在前进的士兵一瞬间就被碎裂的铁片绞杀一空。成 为一堆堆被炮弹炸裂的碎裂。 而较远一些面对的则是实心弹。 实心弹造看似杀伤力不如开花弹,但是实心弹的破坏力极强,一切盾牌,攻城武器在他面前,都是浮云。 实心弹落地之后,数个士兵直接被砸成烂泥,地上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弹坑。有 的弹丸落在坚硬的石头上,会在砸个坑的基础上,再次弹起,将正在冲锋的士兵的腰腹穿透。“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火炮?” 陈家家将甚是吃惊。虽然不似张家那般见识过大都的繁华与强大,但是能成为陈家领兵的核心,这位家将确实是有见地的。 他一边儿谨慎的指挥着士兵慢慢收缩,一边儿仔细观察军山。 还别说,真的被他看出了些蹊跷。 他发现,虽然不断的有火炮落下,但是有些弹丸造成的杀伤力,明显不似先前那大规模的火炮那般有杀伤力。 “奇怪了,莫非说军山紧急打造了一批威力较小的火炮?” 想到这里,这位陈家的家将心中咯噔一下。虽 然他不懂的如何打造火炮,但是他也知道,打造个刀枪棍棒都需要不短的时间,那么短的时间内,如何打造那么多门火炮。天 上落下来的炮弹就跟冰雹一样密集。这 ,这仗怎么打。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忽然从军山内部飞出一直弩箭,以一个弧度抛射至联军军中。 “砰!”那 一阵尖锐的呼啸声,最终结束于一声巨响。 只见自己不远处,有数名士兵被炸倒,躺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那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被绑在弩箭上,在空中飞行了足足接近一百丈,然后落地爆炸。 炸得数名将士尸横当场。 那鲜红的血液混杂着脑浆,伴随着尘土和石屑溅在周围士兵的脸上、身上,吓得他们面色惨白。 “床弩!原来军山不仅仅有火炮,他们将手雷绑在床弩上,发射过来,竟然有类似于火炮的效果!”这 名家将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军山是不能打了。这是在白白浪费人力!”张 秀林命很大,被实心弹炸碎了楼车,他也只是摔得胳膊有些脱臼而已,此时在数名张家人的搀扶下,走到陈家家将面前。 “陈陆将军,这军山火药存量并不多,只要我们支撑一阵,他们必然会败下阵来。我们现在距离胜利,缺的只是坚持。” 那名唤作陈陆的家将恶狠狠的瞪了张秀林一眼,一咬牙算是默许张秀林再次拿回指挥权。此 时张秀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鬼话。 他比谁都清楚刚才那波弩箭抛射的威力,而且这种弩车正在逐渐增多。 “嗖——轰——!”越 来越多的手雷,从军山内被抛石机或床弩抛向那一万名长弓手所在的兵阵位置,瞬间这些弓箭手便损失惨重。 张秀林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些弓箭手的畏惧和不安。 想想也是,他们的火箭消耗殆尽,可对面却有源源不断的爆炸物抛射下来,这东西比石头还恐怖,直接在头顶爆炸,爆炸之后不仅烟雾呛人,而自己身边儿的兄弟直接一片片的死。 换做是谁,也会越发的恐惧。 更别说随着军山的火力压制住了联军,越来越多的军山前线将士没有了估计,火铳手、弓箭手,投弹手纷纷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而 在此期间,联军虽然勉强还能维持住形势,甚至还能向前发起冲锋,冒着雷雨向前匍匐前进。相 信所有的流寇和地方豪强的家丁护院都在心里疯狂的咒骂军山将士,将军山弄成刺猬一样也就算了,还具有如此强大的远程打击能力。这 还让不让人活了。“ 冲啊——” 一名联军中的百夫长大喊着,身先士卒,不畏痛处,生生用肉掌死死握住那些刀刃,沿着刀刃向上攀登。 刀刃割裂手掌,那可真是钻心的痛,更要命的是,他脚踩的那把剑刃根本不足以承受他整个人的重量。只 听咔嘣一声,剑刃崩断,只见那名百人将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整个人顺势向下一沉,紧握着刀刃的双手竟生生被削断了手掌,浑身上下亦被那无数刀刃割伤,腹中肠道被切成了数段,整个摔在营墙的底部,翻来覆去惨叫不已,俨然已经活不成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反攻的号角冲天鸣 “这!” 附近,已经攀爬至寨墙脚下的联军士兵默然无声面面面相觑,一面为袍泽牺牲感觉到难过,另一面则是无边的胆寒。他 们心里很清楚,前面的刀斧之山,根本不是凡人的肉身能够攀爬上去的。可 就在他们迟疑不前的时候,身后放的火箭手竟然再次咬牙逆袭射出了一轮火箭,这导致数量众多的联军步卒,没有死在军山的反攻之下,反而被己方补了刀。“ 入他娘!”腹 背受敌,一边儿是敌人,一边儿是自己人,都要自己的命。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想要活命怎么就那么难。 先前有人狠说,想要活下去,就要狠。去杀别人,去抢别人。别留下人性,就能活下来。 可是现在大家现,狠也没用,死的也很快。 终于有一部分联军士兵忍受不了这种庞大的压力,开始逐渐溃散,想着两侧的逃窜,企图逃离至战场。可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在战场的两侧,也是险境丛生。 先南山破是为了商路方便,是朱振特意开山修建的山坡,算是比较平坦,方便货物进出。可不代表军山其他区域亦是如此。 先前朱振攻山的时候,那可是陡峭如刀壁。无 数士兵直接滚落悬崖,或者被两侧藏匿在丛草中的钩子,断刀,短矛割伤了身躯,哀嚎着哭喊。 见此陈6连忙下达将领,任由自己手下人逃窜,至于那些豪强的兵卒也有样学样,保命要紧。 陈6比张秀林更熟悉手下这些流寇士卒,一旦有人受不了压力,开始溃散,那么随后就有更多人逃窜,最后彻底崩溃。 而等到大部分人彻底崩溃的时候,就算是有督战队弹压,也无济于事。难道真的把所有人都杀了,那么指着弓箭手去攻城不成? 就算是让他们射上十天十夜,也没有效果吧。对 于这些流寇士卒的逃窜,张秀林虽然不屑,但是却也不感觉奇怪。 莫说是他们,便是自己家族的商队,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无计可施,而到达了一定损失程度之后,溃败在所难免。 虽说流寇对于逃兵的惩罚异常严重,可是这些人本来就是亡命之人,大不了重新流浪天涯便是,甚至如果得到了像是军山这样组织的庇护,或者是逃到应天,还能多一条活路。之 前对于军山的种种好处,大家认为只是谣传,今日见到军山的强大之后,怕是信服的人会多很多。这 才叫一阵成名天下知。张 秀林一想到公子费劲千辛万苦,最后很有可能成为人家的嫁衣,就感觉嗓子眼一阵甜,眼前金星四起,差点儿昏死过去。“ 公子,你没事儿吧?”张 秀林虽然是旁支庶出,但是在家中那也是公子,而且因为攀上了张秀林,在家中的地位那是无人能够撼动。家 中的老父亲家家中的一切资源砸在他身上。 张秀林虽然不似张公子那般大气奢靡,但是身边十几个家将还是有的。见 张秀林模样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张 秀林推开身边的家将,看着溃败如山倒的士卒,默然无语。今 日的伤亡太过于惨重,甚至过了公子交代下来的数据,而且根本没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亡。 张秀林观察,此战联军步卒几乎全部战死,就算是没有死在军山的刀枪之下,向两翼逃窜,也根本保不住他们,因为那里有无数的陷阱和峭壁。 此外,弓箭手因为火炮和投石车、床弩的压制,损失过了七成。 公子交给自己这五万大军,最后最后最多能够剩下一万多人,而且大多数是伤兵,根本无法进行后续的战事。 至于裁汰弱小,留下精锐的想法,也无法实现了。就 算是真正的精锐,在军山如此强大的反攻之下,也根本剩不下多少人。看 看在军山外侧壕沟附近,堆起的尸山,张秀林就感觉到心痛。 鲜血在壕沟里浸染成了小溪,在太阳照射下,散着妖异的光芒。而 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伤亡代价后,联军的步兵们有什么收获么?没 有! 他们至今没有一名士卒成功攀登上军山的寨墙。 面对这一惨剧,别说前线的联军步兵们已毫无战意,就连张秀林自己都逐渐丧失了攻克这座军山的信心。按 照常理来说,久攻不下,就应当暂时退兵,再想别的良策。可是张公子是不可能接受这种结果的。 果然,众人听到了张秀林的军令。“ 攻!继续向军山进攻!” 张秀林是无奈下达了最新命令的。因为张公子在后方知道形势之后,并没有收兵的打算,反而给张秀林再次补充了新招来的流民。可 事实上,张秀林自已不对能否攻克眼前那座军山报以何等期待。 因为在他看来。军山的防御布置随着时间的推延已变得越来越防固。比如,回射向他麾下那一万名长弓手方阵的箭矢手雷已越来越多,而自己的弓箭手已经接近成建制覆灭的趋势。 “踏踏踏——”一 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张秀林转头瞧了一眼,望见陈6去而复返,策马疾驰而来。 张秀林皱了皱眉,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位同僚的来意,毕竟刚才就是自己无视他收拢部队撤退的意图,强攻军山的。果 不其然,陈家家将陈6策马来到了张秀林身边,低声对后者说道:“张秀林,撤兵吧,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增添无谓的伤亡罢了……没有攻城器械。我军是无法攻克这座军山的!” 张秀林的目光依旧投向前方的战场,闻言沉声说道:“陈6,你也是清公子的命令的,莫要使某为难。” 陈6自然明白所谓的张公子的命令意味着什么。闻言皱眉说道:“话虽如此,可似这般无谓地增加伤亡,于战局何益?你难道没注意到么?前方的步兵已6续逃亡。你应该明白,但凡战场上有士卒逃亡,那就意味着这场仗已毫无胜算……公子并未直接指挥过兵事,你们张家的战事大多数都是你指挥的吧,因为从决策就可以看出,此刻你们家公子是何其愚蠢。”“ 混账,汝乃何物,也敢污我家公子!”张秀林勃然大怒,从腰间抽出佩剑,便要刺。 陈海平虽然低调,但是却也不是俱事之人,昂然应对。 “汝刺某一剑试试,你信不信某的让你死在乱军丛中!你真的以为是你们能够如指臂使这些大军吗?是某,是某陈家的公子的命令,不然你们在某面前,算个屁。”陈 6一声一声呐喊,身边窜出数十披着铁甲的百战猛士。张秀林大骇,没想到这厮竟然早有打算,在自己附近安排了那么多猛士。 这些士卒与那些没有信仰的流寇不同,一看便知道是陈家暗中蓄养的死士,家中的老幼全都有陈家安排赡养,自然无所畏惧。 “你甘心吗?”人 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为张秀林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现在处身于陈家大营之中,之前自己的楼车被打碎之后,自己便跑到人家的指挥区域来夺权来了。所 以这导致,自己身边几乎都是陈家的人。事 实如此,由不得他不低头。 事实上陈6所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懂,只不过碍于公子的命令,他不能够于眼下就选择撤退。 想了想,他惆怅地叹息道:“这虽然是在你军中,可是你们家公子已经将军权全权交给我家公子,你这是抗命。陈6兄,你以为某不想退吗?可是今日退了,吓破了胆,就凭这些废物,明日还有勇气攻山吗?我们张家败了无所谓,大不了江南的生意不做了。可是你们陈家呢?你们陈家的根基在泗州!朱振军山势大,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你们陈家。毕竟你们陈家是投了大都的,你们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的人。”听 了张秀林的话,陈6面色微微变了变,张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惊呼。张 秀林与陈6二人抬头观瞧,这才现有一支奇特的军山部队从军山的西侧绕了出来,向那侧翼起袭击。而 这支部队,虽然穿着皮甲,但是脚程非常快,甚至侧翼的联军尚未反应过来,他们便已经冲入阵中。 陈6仔细瞅了两眼,估算着奇兵的人数。兵 力不多不少,不到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的战斗力,着实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任何阻挡他们的人,瞬间被碾成碎肉。这 支部队,乃是朱振帐下精锐中的精锐,由丛林虎卫打头,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直默默训练的从义乌新军。 义乌新军一出站,便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沉默不语,杀人如同猛兽,负伤也不会出一丝一毫的哀嚎一声。 只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每一击,必取人性命。“ 还不撤兵么?”陈6斜眼瞥了一眼张秀林,冷冷说道:“这军山之主,必然是统兵高手。这支部队大抵便是他的王牌了,你看看这战斗力,比你们大都的精锐都要强!真的要等到他们突入我们中军,把我们两个也杀了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纨绔终有明悟日 然而张秀林依然不甘心,冷冷的说道“区区两千人,真的是找死,我们火箭弓手还有预备兵,足足五千余人,就算是正在作战的火箭弓手损失殆尽,我们也没有了火箭,但是要围杀这支军山的步卒也是轻而易举的!这是个挽回我们尊严的机会!”“ 不,这损失太惨重了,这支队伍那么精悍,我们最少要付出四五倍的代价!”陈陆瞅了几眼,心生寒意,对着丝毫不爱惜自己兵力的张秀林,亦是冷冷的回应道“别忘了,这支火箭手步卒,是我们攻克军山的依仗,如果彻底死绝了,咱们拿什么跟军山打?这里不是大都的军队,这些人之前都是流民,训练弓箭手有多么复杂,你可清楚?” 张秀林闻言默然不语,毕竟陈陆说的确实是实情,就拿这场攻打军山的战事来说,不说几乎,根本就是全部仰仗那这些火箭手,才能使军山内的魏兵出现伤亡,若没有这支长弓兵,单靠步兵去攻打那座营寨,那简直就是让联军的士卒前往送死,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回报的白白送死。正 因为如此,眼下联军中的火箭手可要远比步兵金贵地多,毕竟每一名火箭手都是日后攻打这座军山的有利保障。要 知道陈海平可以倾力支持张家的所作所为,但是若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心头肉,陈海平真的有可能跟张家撕破脸皮。 望着那正在被疯狂杀戮的火箭手兵阵沉思了片刻,张秀林长长吐了口气,终究叹息道“罢了,就按照你所言吧……不过在此之前,某还是得让步兵们完成最后的使命。” 陈陆闻言一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某亲自带领一支步兵去驱赶那支军山步卒,若有机会将其围杀,那更好,若不能,则将其驱逐也罢。你这边……”张 秀林冷笑一声道“看不起某张家人吗?该有的补偿一分不会少,而且此战到此结束,现在某便交出指挥之权!” 说到这里,陈陆看了一眼张秀林,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自顾自策马走了。 不多时,联军将领陈陆便率领麾下步兵兵阵前往支援那近乎覆灭的火箭手,在勒令他们徐徐后退的同时,使麾下的步兵们构筑起防线,以阻挡那近两千的军山步卒趁机顺势杀来。那 近两千的军山步卒,正是朱振亲自率领的丛林虎卫,以及一千多名义乌新军。朱振自然不甘寂寞的在中军观战,待他寻找到战机,立刻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亲自率军趁机杀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次偷袭很成功,原因就在于那联军火箭手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军山南面寨墙那边,并没有人提防军山内还会杀出一支人数不少的山地兵,以至于朱振率领步卒轻而易举的冲入到弓箭手大阵中去。近 距离交锋,从来都不是弓箭手擅长的。尤其是在这些弓箭手的火箭使用殆尽,正处于补充阶段,而且他们的体力也消耗殆尽。 朱振引兵突然杀入,正如同猛虎入狼群一般。 所有的弓箭手引颈待戮,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余地。他们本来就趋于崩溃,有了朱振的袭击,他们也彻底的溃散了。从 这一刻开始,联军的攻势彻底崩溃,成了几万人的大溃逃。这 些士兵与训练有素的士兵逃亡是不一样的,他们的逃亡是混乱不堪的,甚至在推搡之中,很多人倒地,被自己的袍泽踩成肉泥。 朱振根本不用冲进去肆意的搏杀,只需带着步卒追着他们的尾翼,亦步亦趋的缓缓的增加压力即可。可 惜好景不长,联军的反应很快,没过多久,便有一名联军将领率领一支步兵构筑起了防线,并下令使在防线前的火箭手们向左右绕行。先 前朱振因为麾下山地兵人数不多的关系,并不敢太过于率军深入,只是来回在那火箭手兵阵的边缘地带突杀而已,如今楚兵们构筑起防线,这就使得朱振的那两千山地兵与那块地方多达三千的联军火箭手们,立马拉开了距离。在 一支弓手部队前被拉开距离,这可是极其致命的。那 联军将领是何人?那附近的联军都听他的调遣,这统率力不俗啊……朱 振并不清楚那是联军陈家家将陈陆亲自率步兵构筑防线,因此暗暗纳闷这位联军将领无以伦比的统率力。这 不,明明被他所率的山地兵杀地望风鼠窜的联军火箭手们,在听到了陈陆的呵斥与命令后,竟逐渐变得有条不紊起来,一改方才的狼狈鼠窜,整整齐齐分做两队,绕过了那道联军步兵所组建的防线。 见此,本有心扩大战果的朱振立马拨转了方向,率领着麾下两千山地兵顺势往西北方向撤退。 因此若是他贪心不足,仍打算尾衔那些火箭手继续追击的话,那些联军步兵防线后严正以待的火铳手们,就会让他明白,为何弓、弩曾被誉为史上最卑鄙的战争武器发明。因 此,无论是为了麾下两千名山地兵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朱振都不敢再继续追击,为了躲避来自对面联军的箭矢射击,他只好带着率领下的山地兵们,紧急绕了一个大弯,待等迅速离开联军火箭手们的射程之后,再计较究竟是继续在旁窥视,准备伺机偷袭,还是见好就好,返回军山。但 无论如何,他此行率领山地兵杀出营寨的目的是达到了,因为那一万名联军火箭手兵阵已逐渐向后方撤退,而这支火箭手一撤,就意味着联军已放弃了继续这场仗的打算。 联军,终于撤退了。 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了进攻的能力。 军山一方只是趁势反击收割了一阵,但是并未大规模的反击。军 山大胜,叶兑老先生心情不错,也懒得搭理朱振,而是与一众学生一道去收敛战死的将士的尸体。 他叶兑的学生绝对不能是百无一用的书呆子,身逢乱世他们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要多残酷。他 们要坚强,要迅速成长,才会避免军山如山下的贼人一般被人杀戮。叶 兑老爷子懒得说朱振,其他的将领畏惧朱振的威严不敢来说朱振,常茂这厮看着朱振得胜归来,阖城百姓和将士奋力欢呼,羡慕的直咬牙。忍 不住对家将骂道“朱振这厮真不要脸,刚才长驱直入,大杀四方,杀敌如屠狗,应该是某手持禹王槊,领我丛林虎卫干的事情,却被这厮不要脸的抢了先。” 说着还要从寨墙城头朝朱振吐口吐沫泄愤。见 这厮混不吝的性子又犯了。 几个家将连忙去捂住常茂的嘴,小声哀求道“小爷哎,您快忍忍吧。若不是爵爷仁义,今日这指挥之权,怕是就成了人家朱沐英的了。您不感恩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咒骂上官,您是嫌弃老爷操的心还不够多么?” 不远处正在率领火铳手清点战果的朱沐英冷哼了一声,一脸嫌弃的看了常茂一眼。 常茂见朱沐英不爽,手拍打着禹王槊,得意道“没办法,谁让人家火铳手需要大将坐镇指挥呢,咱常茂这辈子只有指挥全局的命了。”朱 沐英见这厮小人得志,起身背负着一名躺在血泊中哀嚎的弟兄,路过常茂身边的时候,冷不丁的踹了一脚,踹了常茂一个咧起,“这一脚替我兄弟踢得,你既然指挥全局,竟然让那么多贼子靠近防线,导致那么多袍泽负伤,若不是振哥儿有先见之明,光是火箭就能让兄弟们死半数以上。常茂你要是真想变成强者,就多总结,多用脑子。不然,你对不起战死的弟兄。”说 着一脸失望的看了常茂一眼,弯着身子拖着负伤的弟兄朝着军医走去。 被踹了一脚的常茂本想发作,混不吝的跟朱沐英打上一架,却蓦然想起为自己抵挡箭簇身亡的弟兄,以及他家中的老母,高涨的情绪立刻消失不见,低着头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家中家将适逢其会的仿佛被什么事情吸引了一般,转过头去,不去蹙少爷眉头。常 茂自从追随朱振,处处占便宜,打胜仗。像 是这般正经的两军交锋还是第一次,而这一战打下来,他亲眼看着无数平日里再一个勺里吃饭的弟兄死了。 死了。昨日还跟自己吹牛,跟自己摔跤,挣着给乡亲们挑水,修房屋的弟兄,看一眼大胸脯的寡妇,都要脸红白天的弟兄死了。 因为训练不合格,大家一起饿肚子,拼了命的达标的弟兄说死就死了。 常茂第一次认识到父亲常言的战争的残酷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开始反思自己作战中百般错误。其 实他很清楚,自己在经历了最初的兴奋之后,这一战自己指挥是有不少漏洞的。不然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多弟兄。 他如果提前意识到敌军的意图,提前在左右两翼布置下些许骑兵,亦或是让车弩提前压制左右两翼,也不至于那么多弟兄负伤。大 家虽然不说,但是常茂知道,当自己面对数万大军的时候,怯弱了。 第一次,他意识到了,自己与父亲,与朱振终究是不同的。当 他面对敌人的时候,是会恐惧的。 常茂猛地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刃,划破了掌心,让鲜血与战友的鲜血一通浸染在寨墙上。 常茂自言自语道“你们放心,我常茂的血与你们的血留在一起了,兄弟们助我,军山百战神威,永不败绩。” 见常茂敛去浮躁,一脸严肃,几个家将欣慰不已,少爷终于长大了。常 家终于不是老爷一个人死死支撑了。 第二百章 别有计谋曲径来 大战方歇,张公子的联军大营,一片哀嚎之声。 将士们眺望近在眼前的军山大营,眼神里一脸的畏惧之色。疲 惫的士卒相互依偎着在篝火旁取暖,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篝火,仿佛亦不能驱赶他们身上的寒意。今 日军山上空飞起的火炮弹丸,手雷,爆炸时发出雷鸣一般的怒吼,四散的铁片撕碎身躯的场景,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对 于他们而言,军山之战不啻于一场噩梦。那 些昔日里视生命如草芥的狂傲之徒,也一个个惨白着脸色,小心翼翼的将兵刃抱在怀里,将脑袋所在肩膀里,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暖一些,更安全一些。活 下来的军官一脸茫然的望着空荡荡的军营,本来不够用的军营,忽然之间坦荡了。那 些每日里唱起凯歌,去抢夺富豪财富的兄弟,那些见了别人白嫩的娘们,就跟疯了一样的兄弟,就这样没了。战 争使人痛苦,不分善恶。 这一战,联军损失兵力接近三万五千人,而其中至少两万多人是步卒,可想而知这一战,联军的消耗有多么的巨大。然 而张公子此时的心情的苦闷却并非是因为这些。流 寇而已,他们的死活,张公子根本不会去在乎,人死了,再去招便是了。这些人拿起武器是狼,放下武器便是两脚羊。这个世界再乱的乱世都经历过,可人曾真的少了么? 张公子真的在乎的是战绩。没 有战绩,一切都白谈。负 伤的张秀林一回到营寨尚未来得及包扎,便有张家老人吩咐将张秀林领入帅帐。 张公子面沉似水坐在帅帐之上。一 个妙龄女子方才因为说错了话,被他用鞭子当场抽死。他不发话,甚至没有人敢过来收敛尸体。张 秀林手里捧着夜光杯,将一杯葡萄酒倒入,饮了一口,眼睛微微闭着,根本不去看张秀林。 一时间,大帐无声。所 有人都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紧迫感,他们非常担心这个这个给他们无边奢靡生活的公子下一刻的咆哮。 可是让大家失望的是,张公子在刚才失态杀人之后,表情越发的淡然,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张秀林乃是张家的青年俊秀,其内心尤其高傲,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推诿责任,而是主动出列,平静说道:“公子,这一战罪责全在我身上,请处罚。”而 陈陆的表现也让众人大吃一惊,只见他走出队列,抱拳沉声说道:“今日之败,全因在下逼迫张秀林撤兵所致,因为末将根据当时的情况进行了判断,再打下去,也无法攻克军山要塞,而且只会平添无谓的伤亡……与其将兄弟们全都耗光了,不如留点儿种子,以图再战。”张 公子敬佩陈陆的勇气,却不能原谅他的无知。“ 以图再战?”张公子忽然咧嘴笑了,若是有别的法子,本公子还会将那些士卒去白白送命吗?可 就在蔑视陈陆的时候,却见陈陆抱了抱拳,低声说道:“若是公子能够等一等,末将倒是有一计,可以尝试一番。若是顺利,军山戳手可得,甚至公子因此可能名扬南中国,可是若是不顺利,您怕是连进攻军山的余力都没有了。”“ ……”张公子张了张嘴,望着陈陆满脸的严肃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有什么计策?”张公子惊疑不定地问麾下陈家家将陈陆道。 只见陈陆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公子,天下大势想必您比我清楚,只是您自己没有想那么多罢了。 眼下时局,大元动荡不安,枭雄并起,纷纷打出驱逐大元的口号。但 是却各怀鬼胎,互相征伐。以谋取更多的地盘和人口为目的。 应天朱元璋,虽然眼下他声势浩大,但是他确实群雄之中唯一四战之地的人,也是形势最艰难的人。先 前朱元璋西征先是龙湾之战,击溃陈友谅大败其军,应天大军乘势西征,破江州,兵进小孤山,战武昌。 一时之间,朱元璋之威势,浩荡南中国。可 为何形势急转直下,朱元璋其江州于不顾呢?”张 公子并未打断陈陆的话,而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道。 陈陆抑扬顿挫道:“那就是天下豪杰,不能看朱元璋做大做强,张士诚兵进长兴、扬州、镇江,三线突破,十几万大军摆出一副直接灭了朱元璋的态势。朱 元璋兵马虽盛,却首尾不得兼顾。 如今朱元璋紧急调集常遇春军团和徐达兵团支援长兴之围,准备从侧翼威胁扬州,寻机与张士诚决战。 可这也正是其老巢应天兵力最为匮乏的时候。在下说到这里,公子可明白在下的谋划了?” “……”张公子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乐地问道:“你是说兵袭应天?”“ 正是。”陈陆沉声回道。张 公子失望地望了一眼陈陆,摇摇头说道:“某若是那朱振,待你驱兵深入吴之腹地后,只需断你归路,使军中粮草运输不继,到时候,你有兵无粮,能奈何地了应天?别忘了,应天终归是朱元璋的老巢,城内资源丰富,哪怕没有一兵一卒,只要紧急征募城内百姓,亦可坚守一阵,而你,在粮道被断的情况下又能攻几日?”他 这番话,算是回绝了陈陆的建议。 然而陈陆并未放弃,环视在场众人,掷地有声道:“大家所担心的乃是陆路,而某所指的却是走水路。”“ 水路?”张公子闻言一愣,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而 此时,就听陈陆沉声解释道:“朱元璋的老巢应天,水路四通八达……换而言之,我军可以入洪泽湖,过三河,途径高邮湖,然后逆流而上走长江,便可以直达应天。 彼时应天与扬州大军交战,我们入长江西进可以威胁应天,东进可以直逼扬州,与张士诚大军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而我军在河流之中,船舶之上,何来断我粮道一说?”“ ……”张公子闻言为之动容,登时从座位上站起,在帐内来回踱步,口中不绝地念叨着“舟船”二字。诚 然,步战其实并非是他们联军最强的,甚至于联军几乎没有山地兵,但反过来说,若论舟船水战,泗州各大族却不虚军山丝毫。要知道军山强就强在陆军,可水军却真的菜。 莫说是朱振,便是朱元璋的水军也没有什么大船。 “江南海贸,大船可不少……”张公子喃喃自语着。“ 跟泗州的大族借船吗?” 张公子来回在帐内踱着步,思索着陈陆这条计策的可行性。 不可否认,若是常遇春的大军依然在应天,那么,哪怕联军的战船兵临应天,也不足以撼动应天。 可如今,常遇春的大军已兵出应天,使得应天京防空虚,此时命一支战船逆流而上,直袭应天,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好 似想到了什么,张公子转头对陈陆问道:“单靠一支战船队伍,你有把握使应天屈服?”陈 陆闻言摇头说道:“公子,末将并非是真的打算袭击应天,末将只是想让朱元璋与应天感受到威胁……”“ 调虎离山?” “怕就怕朱振不出来啊!”众人担忧道。“ 谁说我要调朱振这只老虎了?”陈陆蔑视的看了一眼那些没有见识的豪强一眼,继续说道:“以军山这点儿兵力,真的出了军山,给咱们塞牙缝就不够,就算是朱元璋脑子糊涂了,也不会用军山的。” 张公子思忖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想迫使朱文正南下支援朱元璋?” “公子英明。”陈陆小小夸赞了主公一句,旋即郑重说道:“若是能迫使朱文正大军回援,即便眼前这座军山如何固若金汤,也只是形同虚设罢了。届时公子何须攻山,只需要大军围山,半年甚至一年,军山不攻自破。” “唔。”张公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朱 振坐镇军山,之所以表现的如此临危不惧,有一个关键的依仗,便是拥有数万大军的朱文正可以随时支援他,与他合计任何围困军山的敌军。 若是朱文正南下,朱振的军山要塞就成了一只孤军。 在张公子看来,若是陈陆的妙计能迫使朱文正的大军回防应天,仅凭那朱振的军山要塞,再强有有什么用? 只要朱文正走了,自己就可以调集泗州一切力量从容不迫的进攻军山。“ 好!好!好……”刚 要连喊三个好字来表达心中的喜悦,张公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可……万一朱文正的大军不回防应天呢?”听 闻此言,陈陆笃信地说道:“公子,应天大军被石抹宜孙旧部,陈友谅,张士诚牵扯,手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士卒防守应天了,若是朱文正不南下救援应天,那么我们很有可能成为牵扯整个局势的纽带,让应天陷入绝境之中。”“ 那也不能保证朱元璋真的会下令让朱文正回援。”张公子显得有些犹豫。毕 竟那一朱元璋真的选择让朱文正回防,那么,他张公子的局势未必会有多大的改善。反 而最终给陈海平做了嫁衣。一 旦朱文正撤出泗州等地,那么势必会出现大量的真空区域,而陈海平定然会借机巩固自己的实力,将泗州、盱眙等地连城一片,到时候拥有了强大实力的陈海平还愿意任自己摆布吗?换 而言之,陈陆提出的建议虽然可以改善联军的局势,但是对于张公子并未有多大的益处,甚至可以彻底改变陈海平的处境。”“ 算了,你家主人想要在江南立足,就少不了大都的支持。”沉 思了良久,张公子总算是打定了注意:“好!就依你所言!对了,你方才说这条计策凶险,若是不顺利,或将使数万兵顷刻间丧生,这话怎么讲?” 第二百零一章 假戏怕有真做日 听闻此言,陈陆表情凝重,严肃说道:“末将担心一个人。” “谁?”众人疑惑不解。这 数万大军交锋,甚至连应天都能奇袭,还有谁能呼风呼雨不成?见 众人神色不解,陈陆解释说道:“我听闻江南有四位文士,号称江南四先生,又雅称江南四仙,分别是叶琛,章溢、宋濂、刘伯温。这四人各有通天彻底的本事,其中叶琛善兵事和文政,章溢富民经世,宋濂爱儒学,唯独这个刘伯温,他好周易,懂周天八卦,能掐会算,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这一次朱元璋能胜陈友谅,据说也有此人的出谋划策,你说咱们奇袭应天,会不会被刘伯温算到了,提前准备兵马等着咱们?”张 秀林闻言,也面带忧郁,“公子,这刘伯温确实厉害,之前我听说他给朱元璋手下大将李文忠算了一卦,让他一会儿跟着红云彩追击,一会儿跟着黑云彩设伏,本来一直打败仗的李文忠竟然莫名其妙的获得了大胜。你说他若是把咱们也算进去了,那岂不是很糟糕?”张 公子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某还以为你们担心什么,原来是这个。”张公子释然地说道:“孔夫子曾言,祀神如神常在,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这意思便是说这鬼神本身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但人要却要时刻警醒自己,怀有一颗敬畏之心罢了。 这刘伯温能掐会算,为何在我大元却只能做个昏昏小吏?咱们大元也不是说不重要汉人官员,更何况说他可是当过进士的,朝廷更不可能将他弃之不顾。 缘何他最后落魄到不受朝廷重用,无奈给反贼做了帮凶,就只能说明,其人名声虽大,但定然是名不副实之辈。我们真要担心,反而要担心朱文正,要知道当初朱振在姑苏扬名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在身边儿做事,保不齐学会什么奇招怪招。就 算是朱文正没什么本事,朱振若是给他派几个厉害的谋划之士,也很容易让你们家公子吃大亏,进而影响整个大局。”“ 那不可能。”陈陆摇头道:“朱文正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为何在泗州发展如此不堪?”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张公子反问。“ 也许是在下多虑了。”陈陆哑然。想 了想,张公子说的不无道理,陈陆点点头,长长吐了口气。不 知为何,他在提出这条明明不错的计策时,心中总有种莫名的不安。而张公子所谈,在他看来虽然有几句戏言,但是却也让人信服。这 世界哪来的鬼神? 若是真有鬼神,自己这些年随着公子做了那么多不仁义的事情,岂不是早该遭了报应?当 夜,张公子派出使者,拜访泗州等地的各大海商。各大海商觊觎朱振在南洋种植烟草的利益,故愿意出船出人相助。三 日后,那无数船只从各地云集洪泽湖。 张公子已然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吩咐麾下士卒三万,登上战船,按照陈陆的谋划,直驱朱元璋应天老巢。 那一日,洪泽湖之上大船连绵不绝,仿佛一条条劈波斩浪的鲸鱼,拍着整齐的队伍向应天开拔。这 一幕,吓得在军山外侦查军情的细作,连忙飞鸽传书。联 军驱战船奇袭应天的计划,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在军山要塞内,百姓们也忙碌着一天的生活。 而对此,检方文轩、韩金钟二人多少心里有些难受。所 谓难受,其实不过是感觉自己发挥不了自己本身的价值,真的成了伐木场的工人罢了。 比如说,在应天时,他们虽然声名不显,但是应天权贵尽数在他们的监视之中,甚至现在改名锦衣卫的亲军校尉对他们也是毕恭毕敬,担心被莫名其妙的告了状倒了霉。 他们这支检校队伍,是直属朱元璋的,甚至检校名义上的大佬杨宪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此 次他们奉命,与杨德白一明一暗负责调查朱振,就是想看一下军山是否忠诚。 可他们来了军山之后,根本就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力,在他们看来可以给他们吸引火力的杨德白嚣张跋扈,没过多久就恶有恶报,去了西天极乐世界当牛做马去了。而 军山据说因为杨德白勾结外界,引来了兵灾,他们现在出行都受监视,根本没有向外传递情报的机会。 外界似乎也跟自己断了线,轻易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事实上他们这还算是幸运的,有些其他的潜伏在军山的检校,因为被叶兑老先生洗脑过分,上战场打仗的时候格外卖力,天空箭雨瓢泼,他们也敢抱着盾牌往前跑,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牺牲了。谁 能想到,他们在军山做工,还天天有读书人来给讲诗书大义呢?尤 其是火药厂,更是由叶兑先生亲自教导。 叶兑可是当世大儒,他讲起道理来,那真的如同黄钟大吕一般,让他听了醍醐灌顶。甚至有些检校连自己的使命都忘记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又 是一日的上午,大家在工厂做工了一日,吃过午饭,不死心的方文轩拉着韩金钟两个人,趁着工厂午休的时间,找到了正在看孩子写字的秦伯龄。“ 秦叔,要不您去跟爵爷坦白得了。让爵爷把分散在各处的检校都放回来,咱们不搜集信息了。在这样下去,队伍散了。甚至若是有人脑子一抽,去自首,不是把咱们也卖了吗?”方文轩很是热切的看着秦伯龄说道。 在他看来,秦伯龄这样的长者,在此时这种情况下,定然不会推脱。 “我们虽然也是检校,但是与杨德白之流又毫不相同,再说我们也没干什么亏心事,你们怕什么?”秦伯龄满不在乎的说道。他 并不清楚朱振是否发觉军山依然有人在监视他,他只知道这个年轻人确实不错,在军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百姓谋利的。而 他们虽然是朱元璋直属检校,负责监视臣僚,但是他们这个组织的存在,本身就是脱胎于白莲教的穷苦人,希望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不是亏不亏心,而是眼下大战在即,保不齐朱振担心我们传递军情,把咱们斩杀了。大战期间,可不讲什么情理,错杀也没啥!” 想了想,这检校在朱振那里确实没有好印象,老人家有些犹豫,“其实我这年纪大了,也不想折腾了,我感觉在军山养老就挺好。要不这样,方文轩你还年轻,前途似锦,你去找朱振坦白了。” “我?”方文轩想了想,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秦叔,你莫要害我,我现在想想处决朱振的手段,脚后跟都打颤。”朱 振以为自己行事诡秘,其实他如何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一些人的监视之中。其中就包括杨勋杀死杨德白的那一幕。 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 韩金钟,要不你去?你这人看着比较老实。老实人总是有好运气。”秦 叔年纪大了,有威望,方文轩不好说什么,但是韩金钟还年轻,正是热血好糊弄的时候。 谁料那韩金钟立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当我傻?这些日子,我可没少去夜校读书,先生有句话说得好,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去,要去就一起去。你们若是逼我去,行我去了就投诚,顺道先把你们卖了。”“ 臭小子,你也动心了?”秦伯龄好奇问道。“ 能不动心吗?咱们做检校不就是为了天下太平吗?这军山好歹也算是一方小天下了,我这日子过得可是妥帖的很。” “你这粗汉,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洗了脑。”方 文轩有些气闷的骂了韩金钟一眼,却不料自己一不小心连秦伯龄老爷子也骂了进去。连 忙摆摆手说道:“老爷子,我可没说您。” 就在三人为暗藏军山的检校的前途发愁的时候,忽然有一只鸽子落入秦伯龄的院子中。 见此,三人不免有些诧异,毕竟外界被大军封山,很久没有信息传递进来了,而这一次自己人不惜暴漏大家伙,连鸽子都动用了,可见外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秦 伯龄连忙取下密信,另外两人各自拿出一本秘册,由秦老爷子自己破译其中的内容。 “怎么说?是咱们的人被联军一锅端了?”方文轩皱着眉头。 “这倒不是。”秦伯龄说道。“ 那就好。”方文轩说道。 “可联军纠集各大海商,调遣一百多艘大船,齐聚彭泽胡。”方 文轩和韩文忠一脸疑惑。 秦伯龄则看着两个年轻人,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毕竟年轻,还需要成长啊。老 爷子以手做笔,画了一幅建议的地图,轻轻的点了点。“ 应天!”方 文轩、韩金钟二人闻言俱是吓得面如土色。 “糟糕糟糕糟糕……”韩金钟连道了三声糟糕,回顾两位同僚道:“最新情报徐达和常遇春皆领兵外出征战,眼下应天防务空虚……”“ 这。这可如何是好?”方文轩急得抱着脑袋连连打转。而 这时,秦伯龄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去找爵爷,将此事告诉爵爷!” 三人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朝着男爵府而去。 第二百零二章 马上舞槊亦风流 三个人不敢有丝毫犹豫,不多时便赶到了男爵府。秦 伯龄在工人里颇有威望,被选拔为工人大队长,守卫见老人家行色匆匆,盘问了几句便放行了,没有多生事端。 在通报之后,有侍卫引着三人入了书房。虎 二看了一眼,很是诧异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下意识的虎二闭上了嘴,秦伯龄瞬间明白,人家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三个人的身份。“ 原来男爵府早就知道了吾等的身份了么?”也反应过来,苦着脸说道。虎 二确实认识这几个人的,有一次巡查火药厂,朱标眼尖,一眼看出了方文轩,朱标这个人有个优点儿,就是他见过人的,基本上见一次就不会忘。就 笑着跟朱振说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老窝里,还有那么多检校,自己却不知道。”当 日朱振一脸尴尬,不过却没有处理这件事情,仿佛不知道一般。 那一日,虎二也在,所以识得他们的身份。虎 二见自己说漏了嘴,一方面懊恼自己笨,一边儿诧异的问道:“什么事儿?爵爷昨晚操劳过度,还在休息?”“ 爵爷艳福……”韩金钟看了一眼书房外连续不断经过的燕瘦环肥的姑娘们,忍不住不走脑子的吐槽了一句。“ 混账,不说什么?”秦伯龄赶忙骂了他一句,转而看向虎二说道:“虎将军,事情是这样的,我等刚收到了山下的情报,联军有最新的动作。” 说着他怕走漏了风声,压低了声音在虎二耳边说了几句。“ 联军欲袭应天?”虎二闻言亦是色变,思忖了一下后便立马为三人撩起了帐幕:“请。” 于是秦伯龄、方文轩、韩金钟三人走入帐内,正好瞧见在书桌旁看书的朱标抬起头来瞧了他们一眼。脸上满是惊讶之色,早知道让朱振将这群混账赶走的。 “你们怎么来了?发现我了?我跟你们说,我是不会回应天的。”朱标立刻说道。 “拜见世子殿下。”三人看到朱标之后,如遭雷击,立刻跪在磕头。“ 这公子怎么在这里?”秦伯龄心里本来想着,让军山略微做牺牲,让朱振联系朱文正,调朱文正的大军去支援应天,然后再回援军山这里。可 见到朱标之后,他却不敢胡言乱语了。 若是救了应天,最后却让世子陷入为难之中,那么自己百死难脱其咎。 “有紧急战情。”虎二简洁地向朱标解释了一句,旋即走到朱振正在酣睡的榻旁,轻轻将其叫醒:“爵爷?爵爷?”正 如虎二所言,从睡眠中被人叫醒时的朱振。脾气的确没有平日里那么和蔼,这不,他睁开眼睛瞥向虎二的目光,就显得很是暴躁。不 过待朱振揉了揉眼睛,又如常的接过了朱标打来的冷水洗过脸之后,他的眼神也逐渐回温了。三 个人看着朱振一脸平常的模样接过朱标打来的凉水,更是一脸的诧异。这 家伙也太狂傲了吧,竟然让世子伺候着。“ 是联军又来攻打我军营寨么?” “不是。爵爷。”虎二摇了摇头,弯下腰在朱振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朱 标也在一旁小声说道:“赶紧给驴哥儿发密信,让他发兵救援应天,咱们苦便苦了,可不敢让应天有危险。那是父亲的百年大业。”只 见朱振一脸平静的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担心什么?就许他们有谋划,咱们军山就不能有谋划?放心吧,这话剧的第二幕开启了,胜利的脚步即将临近。还有你们三个,平日里倒也老实,没跟国公胡说八道。我不反感你们搞情报的,别乱撕咬便好。”说 完,对朱标说道:“某还要继续睡,你背书便背书,别出声了。”“ 你懂个屁,默念背书,是没有灵魂的。”朱标坚持到。秦 伯龄、方文轩、韩金钟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实在有些想不通,明明是局势险峻之事,可为什么这位爵爷却这般淡然,并且言辞笃信地断定那张公子已败呢?而 世子殿下,也对他这般的盲目信任。竟然有心情背书。天 都要塌了好吗? 还有那什么所谓的倒数话剧的第二幕,他们怎么想都不能理解。但 是有一点他们是看得出来的,那就是此时的朱振虽然极力表现的平静,但是刚才手握了一下,足矣表明他也很兴奋。 只是为了显摆他的淡然而已。见 此,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恳请道:“爵爷,眼下军山时局困难,我们想要去青壮队工作,为军山出一份力……”“ 准了!”朱 振还未等他们说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份爽快,让因为此事犹豫了好久的秦伯龄等三人又惊又喜。 “行了,赶紧走,别影响我休息。还有不用那么战战兢兢的看着我,我再说一遍,我对你们这些搞情报的,没偏见。”“ 是!” 眼下,就差那最后一幕了…… 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可朱振的心却一片火热。 十一月初,军山的将士们合力击退了张家联军大军的强攻,成功保住了军山要塞,并迫使陆战失利的联军不得不想办法从水路寻找破敌的办法。 两日后,联军大将陈陆亲率士卒三万、战船一百多艘,兵聚彭泽胡,准备偷袭应天。 记得两日前陈陆向张公子提出这条计策时,他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然而张公子宽慰他的话,却使他心头的顾虑稍稍消退了几分。 从常理来看,张公子所说的的确没错,这世界哪里有神仙? 在这之前,谁能算出自己的计策呢?要知道之前应天和军山的关系非常紧张,军山处于被摒弃的状态。 而自己公子方面,那身边也带了不少精锐,对付朱文正足够了。可 陈陆或许万万没有想到,在军山战事爆发之初,朱振就已经飞鸽传书,将命令传递给了小和尚姚广孝。 命姚广孝在三河设伏。而 姚广孝建议朱文正派到三河设伏的武官,正是今年刚在小孤山立下赫赫战功,被朱振死皮赖脸央求之下,朱元璋派来支援的将领,赵德胜老元帅。 赵元帅年纪不大,堪堪四十出头,但是却长了一大把的花白胡须。平 日里喜欢骑在马背上舞槊。上 一次小孤山大捷,赵德胜不停袍泽阻拦,骑马舞槊,闪了腰。朱元璋很是恼火,一脚将这个带兵、练兵经验都很丰富的老元帅踹给了朱文正和朱振。赵 德胜老元帅如何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认为朱元璋派他来,肯定是朱振这个小子看上了自己的才华指名道姓求自己来的。 起先赵德胜心里很不服朱振,认为这小子靠得是幸进,靠得是关系。 自己就是来给朱元璋和张士诚养女壻的。 这样大好战功戳手可得的赵德胜心里很是不满,可是到底军山之后,见军山一日一个大变样,心底对朱振的怨念则是稍稍缓解了几分。可 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朱振根本懒得搭理自己。 连练兵都交给那群小年轻来干,最后可能是更嫌弃自己,竟然将自己扔给了朱文正。他 哪里知道,朱振根本没听说过赵德胜找个名字,只见了赵德胜一面,便认为朱元璋是在敷衍他,所以朱振也耍脾气将赵德胜甩给了赵德胜。 后来朱文正连续不断给军山提供优兵士的时候,朱振才知道这赵德胜的本事。可 后悔也没有用,老元帅脾气倔,根本不理朱振的道歉,再加上朱文正身边儿确实缺人,将老元帅调回军山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哪知道在赵老元帅看来,朱振不是东西,朱振身边儿的那个小和尚更不是东西,一肚子坏水,自己不过是喝醉了酒,骂了朱振两句狗娘养的。 这个爱偷听的小和尚就将自己打发到了三河。前 些日子听说军山和泗州两处战场都打开了锅了,军山被围困打的一团糟,姚广孝亲自带兵打的也是寸步难行。赵 德胜老爷子恨不得将这两个年轻人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这仗打成这样,也敢号称年轻俊秀。还 有那个朱文正狗日的,你他娘的死哪里去了?泗州战场打的热火朝天,你人连个消息都没有? 你他娘的不会是看着洪都好,提前去洪都上任了吧?“ 哥,你说军山和泗州那边儿能打赢吗?” 其弟赵端抿了抿嘴,躲在远远的小声问道。哪 知道赵德胜瞬间暴起,拿起闪了腰后恢复联系的拐杖,朝着赵端就砸。“ 你个驴日的,又偷某的酒喝。” 赵端不敢躲,只能任由兄长的棍子如同雨点儿一样落下。 他知道自己这兄长心里有气儿,朝自己发泄就发泄吧,可不憋坏了。 可是打了一顿,见兄长总是驴日的,驴日的,很是不满,便嘟囔道:“我是驴日的,那父亲便是老驴,你便是大驴,我是小驴。”一 旁看热闹的官兵则一脸无奈,这赵老元帅的脾气,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今日不让他发泄发泄,怕是不知道哪天爆炸的更厉害。 至于赵二郎也不是真的爱喝酒,他只是怕这酒让他大哥喝了,又耍酒疯。所以偷着把老元帅的酒给喝了,其他兄弟们也跟着偷着喝了几口。 谁想到,这找老元帅鼻子那么灵性,远远的都能闻到酒味。不 过大家伙并不后悔。 第一挨揍的只有赵二郎。 第二,老元帅还能发泄一番,省的惹事儿。 上一次喝高了,耍酒疯,闪了腰。谁 知道这一次再喝了酒,会不会连脑袋都闪了。 大家伙被发配这鸟不拉屎的河边儿天天放马也就算了,若是再传出去他赵老元帅喝酒闪了脑袋,大家伙也不用打仗了,直接就地集散就行了。“ 赵大哥,你说是不是你心高气傲,得罪了人家盱眙县男,因此县男暗中叮嘱朱文正给你穿小鞋儿。这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可都很记仇。”一个赵德胜一起从军的同乡百户笑着打趣道。“ 放他娘的屁,我见他的那天,风大我没站住,摔倒了。”赵德胜一脸悲催的说道。 话音刚落,这附近的其余将士们亦对此议论纷纷起来。倒 不是说赵德胜在军中没有什么威严,实际上赵德胜爱兵如子,这些兵虽然只有一部分是他在小孤山带回来的老兵,可是大家都知道赵德胜平日里如同长者一般。不 会无缘无故拿兄弟们撒气,大家也敢仗着胆子开他两句玩笑。不 过真的打仗的时候,却没有人敢不听指挥。因 为老元帅真的发火的时候,可是会杀人的。不 过眼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显然是无聊至极,从朱振给赵德胜穿小鞋,聊到了军山张士诚陪嫁给张灵凤的那些丫鬟。 一群闲的蛋疼的士兵,愣是有声有色的将朱振再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面前双腿瑟瑟发抖,求不要的场景描绘的惟妙惟肖。赵 德胜也不管,谁让他提起朱振就有气呢?“ 等某回应天之后,一定要状告朱文正、朱振、姚广孝这几个混账,某这等大将之才,岂能在这里白白养老!” 第二百零三章 笑看铁索横大江 赵德胜嘴里不饶人,但是心里却甚是落寞。 自己已经四十出头了,当初一双舞的纷飞的马槊早就不再是属于自己趁手的兵器。 不然上次就算是醉了酒,又如何能闪了腰。 自己的前路到底再哪里?如 今北元朝廷残虐不仁,天下大乱纷争不断,理应正是自己这样的好男儿扬名天下,马上封侯的大好时机。 但是自己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力不从心,自己比起常遇春、徐达这些后生晚辈大大的不如,统兵驭将自己比不过徐达,上马厮杀,自己又比不了徐达。 自己再年轻十岁,如何让这些小辈猖獗? 如今现在连朱振一个后生都看不起自己。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领兵生涯就此停滞不前,成为应天养老元帅中的一员了?赵 德胜望向两岸算不上宽阔的三河,湍流的河水奔腾而去,仿佛自己流淌的生命一般,稍不留心就会远去。 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赵德胜心中发狠,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平淡下去。想 到这里,赵德胜忍不住又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被边缘化了啊。可 是就算是被边缘化了,莫非真的一点儿价值都没有。 赵德胜不止一次思索,姚广孝让自己这支朱文正军中算是真正精锐的兵马在这里驻扎的目的,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军山和泗州斗在防备一种可能性。 张家联军有可能兵袭大都。而 对于这个结论,赵德胜内心更是苦涩,这不是被边缘化了是什么?毕 竟根据他对于形势的了解,张公子率领十余万大军兵围军山,意图谋取军山现行的技术。按理来说,就他们的兵员质量,想要谋取应天,实在是难上加难。要 知道邵荣还屯兵在应天一侧呢。再 加上应天城墙的修缮,就算是张公子再狂妄,他也不至于天真的认为凭借一群流寇就能拿下应天吧?况 且拿下应天又能如何,面对各路兵马的围堵,成为孤军吗?“ 要是没有人来偷袭应天,自己岂不是白在这里坐等了?”“赵 德胜一方面感觉张公子偷袭应天这件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另一方面又迫切的希望有人偷袭应天,这样自己就可以大有所为了。遗 憾的是,每天他在藏匿军队的藏兵洞的了望眼看云起云落,就是没有船只经过。最 后无奈之下,赵德胜连藏兵洞都懒得呆了,每天就是派出斥候,让后自己领着兄弟们在河滩上练练兵啥晒太阳,抓抓鱼。 颇有几分聊度余生,提前致仕养老的感觉。 可是,今日情况似乎有些特殊。这 不,明明还未到太阳落山的时间,可是赵德胜却听到了来自上游的马蹄声。人数不多,也就四五个人,明显是自己派出去的斥候。被 揍了一顿,酒劲儿去翻涌上来,刚呕吐了一阵的赵端红着脸,皱着眉头恼火到:“这群小崽子,连监视的时间都不遵守了,今日某的鞭子定不轻饶。” 赵德胜手下的五百来人,全都是军中的骑卒,其中经历过小孤山血战的精锐有一百五十多人,新练出来的骑兵三百多人。然 后在赵德胜看来,妥妥的尖端战力,被安排天天晒太阳了。 “算了,那么宝贵的骑兵,天天用来看太阳,换做是谁,心情也不会舒坦,不愿意盯着就不盯着吧。不过鞭子不能不打,有某亲自执行。” 旁边儿的赵端一听笑了,这群倒霉催的混账东西,某兄长不拿我出气,岂不是意味着你们倒大霉了?只 是让赵端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斥候远远的便开始呐喊。“ 赵元帅,赶紧备战。” “备战?备什么战?你们欺负当地的乡邻,让人家撵了?”赵端发问。赵 德胜又是一脚踹在赵端屁股上,表情异常激动,“可是船队?”“ 赵老元帅真的是神机妙算,确实是船队,张家联军的船队。”另外一名斥候在马背上挥舞着手臂喊道。赵 德胜闻言,压抑住内心的欣喜,显得颇为谨慎,“你可瞧仔细了,是商船,还是战船?”“ 是商船。”赵 老元帅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有些郁闷的想要转过身去。 只听那士兵呸了一声说道:“是商船,但是装的都是士兵。足足有一百来艘呢。”“ 你怎么知道装的都是士兵?”“ 上面的人有很多穿了铠甲,而且没有货物,上面载的都是拿着武器的人。”“ 太好了,终于可以打仗喽。”一群骑士纷纷准备牵起战马,穿戴铠甲。 “乱什么乱?打仗是好事儿吗?都给我安静。”赵老元帅压抑住自己想要打摆子的心脏,安抚着一群情绪过于激动的士兵。“ 战马拉动绞盘,把铁索给我横起来,这三河现在收费了。” 随着赵德胜一声令下,附近的骑兵们纷纷将绳索套在马背之上,然后上百匹战马同时拉动,绞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一根根铁索从水中浮起,将三河直接封锁。“ 赵端,你立刻亲自启程,给我奔向赵家湾,将那里的渔船全都按照约定买下,里面装上稻草和火油,听我号令,随时准备顺流而下。” “弟兄们,是咱们奇兵立下大功勋的时候了,到时候老夫引荐大家进徐达元帅的骑兵营。”“ 喔喔——!”在 赵德胜的带领下,五百骑兵迅速集合,消失在原地。 天色逐渐阴沉。三 河之上,陈家家将之佼佼者,偷袭大都计划的指定人,陈陆正坐在旗舰上眺望着前方的水路。平 心而论,存几谋身者是不会提出奇袭应天这种计策的,因为这会将自己和数万将士身陷险地,但是他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在泗州,自己家公子虽然占据上风,但是那是因为有大都和地方豪强大族的支持,可是这些先天条件之下,地方竟然可以安然的生存,并逐渐强大。 陈陆心里很担心,自己家公子最后落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短时间内看情形,想要拿下军山很难,也就是说想斩断朱文正的胳膊是几乎不可能了,那么他只能想办法消灭朱文正或者将他赶走。其 实在陈陆看来,其实不论是朱振还是朱文正,都比自己家公子要很很多,因为他们才是真正治理乱世的人。在 他们手下,乱世的流民和士卒大多数可以安身存活,而不像是自己家公子只为利益。可 是自己的命是老爷给的,自己就要把一切先给陈家。 “但愿此行顺利吧!”陈 陆在心中暗暗祈祷。 这时,身后一名家丁走过来问道:“将军,自正午您就一直站在这里,还没有用饭,不如先回船舱吃些东西吧。弟兄们新打了鱼,炖的鱼塘正新鲜。” 陈陆哪里有心情吃饭,刚想说我还不饿,却感觉腹内传来阵阵饥饿感,心里清楚自己身为主将如果连体力都不充沛,这仗就真的不好打了。 当下点点头,走向船舱那个。待 到他走到舱口,正准备从内侧的阶梯走入战船的时候,忽然间传来了后方船队的惊呼声。接 着就感觉空气都仿佛燃烧起来。 “怎么回事儿?”陈陆大惊道,家丁连忙爬上船帆,从口中说道:“将军,有一艘燃烧着大火的船撞到了我们的后队,眼下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什么?”陈陆闻言大感吃惊,要知道为了防备意外情况,他们沿途清理了附近的村落和船只,就是怕出现有人尾随捣乱的情况。 陈陆连忙爬上船帆,探出头去,居高临下的眺望后队。 果不其然,最后面负责押送粮草的船只被一只奇怪的火船撞击,然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船粮食瞬间被焚烧殆尽,坠入河底。这 还不是最恐怖的,最为恐怖的是,这艘火船在燃烧过程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液体流出,连带着三河水面也开始燃烧,顷刻间威胁到己方的大船。“ 这是什么东西,在水上也能燃烧?”陈 陆惊为天人。 “加快速度。”陈陆连忙吩咐到。 旗舰上的旗手连忙挥舞手中的令旗,其他船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快速加快行进,走算是没让那种蔓延而出可以在水上燃烧的火追上他们。 “莫非闹鬼不成?刘伯温调来的鬼船不成?据说鬼火不惧万物,都能燃烧?” 陈陆摸了摸自己出征前,娘子给自己在寺庙里求得平安符,嘴里忍不住念叨了两句真君保佑。 陈陆念叨着,忽然感觉鼻子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连忙抬头看,只见后方一艘艘小船,上面堆满了野草,朝着船队直撞而来。 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惊骇的发现,这些火船足足有百艘之多。而 且这些小船的速度极快,顷刻间就有几艘到达了队伍中央。这些小船上并没有起火,可是一旦临近队伍中央,便照样燃起火焰,几个穿着怪异的大汉,扑通一声跃入水中,便消失不见。只 剩下这些燃烧的小船在队伍中横冲直撞,而且这些小船前端都装了一根撞木,撞木被削尖,上面还裹了铁。凡 是躲闪不及的船只,立刻被小船撞个窟窿。 陈陆清楚的看见,正中央有一艘大船的侧翼被撞了个大窟窿,旋即那艘船便传来了一些将士们的哭喊声,“船漏水了,不对,走水了。”陈 陆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感觉到了一股阵阵的绝望。 这还没到应天,就遇到这么一回事儿,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天罗地网等着自己。 而就在这时,前方有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净得他面色顿变。“ 又是怎么回事儿?”他 有些紧张的张望,可是发现前方似乎什么都没有。就 在这时,底下的士兵惊慌的喊道:“将军不好,三河被人用铁索拦住,我们根本过不去。”“ 这前有铁索横河,后又火船渡江,这日子怎么过?”陈 陆感觉后背升起一股让人颤栗不已的寒意,他当然清楚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船队面临的将是何等的灾难。 “告诉后方的船队减速行进,前方有铁索横江。” 在大声下令的时候,陈陆的内心格外的苦涩。 减速? 减速了,后面的火船不就怼上了吗? 整个后方到处都是漂泊而来的火船,让他们怎么办? “砰——!”“ 砰砰砰——!”一 阵巨响。 第二百零四章 不狠何谈大丈夫 “不好,船舱漏水了。”“ 不好,船舱起火了。” 附近战船的联军将士尽数惊慌的大喊大叫,更有甚者直接跳入水中。可 水中也有在燃烧的火焰,根本无处可逃。 很多身上燃起火焰跳入水中想活命的士卒,被水中燃烧的火油的烈焰和蒸腾的气体,联合烧呛至死。 而后方连续不断的火船,彻底吓坏了后方的船只,尽管前方打了旗语,告诉他们前面有铁索横河,他们依然拼了命的往前加速。“ 不要往前冲!”“ 前面有铁索。”一 艘战船被周围不断袭来的火船惊吓,朝着前方舰队的位置直接冲了过来。“ 不!”“ 不要!” 前方船队的众多的联军们嘶声力竭地大喊,可惜他们的喊声根本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只见那艘加速的战船狠狠撞在后面三艘战船上,整艘船被撞地支离破碎,无数联军士卒惨叫着掉落水中。而 要命的是,由于受到这股撞击的冲击力,那三艘战船的舵手再也无法掌握船的航行方向,侧向打转,朝着旁边的战船撞了过去。“ 轰——” 两艘联军战船在众多联军士卒惊慌失措的喊声狠狠撞在一起,船身侧旁的扶栏顿时被撞飞,紧接着,两艘战船的一右一左船侧,亦在这次的撞击中被撞碎,大量的河水涌入了船舱。陈 陆站在船尾,惊恐而又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望着呈现在他眼前的惨剧。 那汹涌的河水,竟是将他们这支船队顺流冲往铁索,十余艘战船在这期间因为无法控制方向而与友军的战船撞在一起,船毁人亡。 敌人何时准备的铁索,又是何时准备的火船?陈 陆恨地直咬牙。 无论真相究竟如何,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他驱战船奇袭朱元璋老巢应天计划,已彻底宣告失败。 如今的他,与其去懊悔,还不如想想究竟如何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尽量保存更多的联军士卒性命。 “将军,船舱漏水漏地非常厉害,无法修补……” 一名联军士卒急匆匆地前来报道。 陈陆长长吐了口气,用警惕地眼神望了一眼三河的西侧。只见西侧地形平坦,虽然有助于逃生,但是一看就是绝佳的骑兵冲锋的绝佳之地。在 他想来,既然应天的兵马早早在此设下陷阱,那么便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场火攻,必定还埋伏着一支奇兵。 陈陆怀疑西方向很有可能有骑兵埋伏。可 是西岸地形平坦,很适合逃生,可以极大限度的减少士卒的损失。若是地方将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在最容易大规模击杀敌人的西河岸没设置伏兵,自己直接撞向东岸,岂不是自寻死路? 可自己眼下的这些士兵遇到步兵还好,若是遇到大规模的骑兵,肯定会全军溃败。 “该如何是好呢?” 陈陆心急如焚,却听到一阵阵豪强家派出来的家丁护院的咒骂声,说什么陈海平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整日里打的便是大家族的主意,如今大家都死在这里,家族势力瞬间衰弱,正是趁了陈海平的心意。 陈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 下咬牙下令道:“打旗语,让后面豪强家族的援军先行撤往西河岸,我们的人将船队靠近西岸。”“ 将军,您疯了,这个时候逃命,还不紧着自己家的弟兄,管他们干什么?”传令兵一脸震惊的喊道。 “别管那么多,听令行事。”那 传令兵无奈,只能遵照将令,挥舞手中的令旗。 那些豪强派出来援助的家丁护院得了将令,顿时喜上眉梢,不管不顾借助河水的冲击力,直接冲向西河岸,而几艘本身安然无恙的己方船只,也瞬间被撞得摇摇晃晃,本身不漏水也被撞得开始漏水。不 过好歹大家伙舍了命的冲到了西河岸。 一众人登陆之后,心里竟然升起了几分惭愧的心思。 “我们竟然怀疑陈陆将军,他这是舍弃自我,成全大家。” “我等若是能够活着回到家族,一定要劝谏家主,答应陈海平的联盟之事。陈家人仁义,我等与其合作,也吃不了亏。”一 众豪强家将互相讨论者,却根本没注意到,在距离他们一里一外的位置,有一位穿着甲胄的白须老将,正策马立身于一处山坡,在他身后是十余名精悍的亲卫。“ 哼!”只 见那位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三河上的这一幕,左手攥着马缰,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抛着手中的一枚金令。“ 扬旗!”这位将军冷冷下令道。话 音刚落,身后的亲卫们下马,合力将一杆大旗竖立于高坡之上,只见那面大旗上,清晰可见一个大字。 赵!“ 呜呜——呜呜——”一 阵战号吹响,只见在三河东岸不远处的一片林中,大批骑兵聚集起来。 而此时,那位将军把手中的金令收入怀中,面无表情地从亲卫手中接过长枪,双腿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杀!一个不留!” “果然。”陈陆一脸苦涩,“我就知道这宽敞的路不好走,但愿东河岸没有伏兵。”想 到这里,陈陆对传令兵喊道:“吩咐我方士兵,急速向东河岸靠拢,准备登陆。”传 令兵一脸诧异的看着陈陆,那眼神简直一个极了。 那就是我们家将军太神机妙算了。你 们不是骂我们不是东西吗? 那好,你们去西河岸找伏兵送死吧,我们去东河岸逃生了。船 队立刻向西河岸靠拢。 陈陆眺望西河岸,只见五百余精锐骑兵,皆批铁甲,奔腾而至。 而仅存的三千余登陆的豪强家丁护院瞬间被冲散了队伍,这些人刚经历了水火,本身就被烟尘呛得有气无力,很多人衣服还湿漉漉的,根本连武器都举不起来。“ 结阵!” 随着赵德胜一振臂时的那声喝令。那 些明明正在疯狂冲锋的骑兵士卒,竟然在短短几日呼吸间便停住了冲锋的势头,整整齐齐地摆列好阵型。这 一幕,联军将领陈陆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这是何等精锐的士卒! 我要是上了岸,那恐怕得做不小的牺牲才能稳住阵型吧。不过也不是不能战胜,毕竟对方人太少了。 堪堪五百余人,如何是自己大军的对手。 自己要不要去支援一番?或许对方只有这五百人。 说着只见余晖下,丛林方向鼓声阵阵,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陈 陆大骇,立刻吩咐士卒加紧速度行军。而 丛林方向只见赵端领着一群百姓,将一群小羊倒着拴住蹄子,小羊挣扎补休,便用羊蹄子不停的去猜战鼓,发出震耳的鼓声。而 百姓们则赶着牛,拉着树木在道路上疾驰,扬起了阵阵的灰尘。赵 端一边儿赶着牛车,一边儿嘟囔,“兄长,你以为你就五百人,所以对方会欺负你人少,来打你吗?想做孤胆英雄,哪有那么容易,万一阵亡了呢?我 可是请教过小和尚姚广孝的,他给出的主意,肯定能吓破敌人的胆子。你就安心的养老吧。”“ 将军,您这招真损。”旁边儿的赶车老兵笑着说道。 “滚犊子,谁敢跟老大说这事儿,看我不打烂他屁股!”赵端恶狠狠的说道。那 些登陆靠岸的联军兵士见陈陆二话不说,调船就走,方知这个陈陆真不是东西,跳着脚的骂了一顿也没有用,无奈之下,几个家将首领联合组了一个盾阵,希望可以阻挡对方骑兵一阵。只 见那些骑兵,列阵之后,也不冲锋。 而是齐齐的看向一员白胡子老将,只见那老将冷哼了一声,一挥手。只 见那些骑兵忽然加速了百余步,接近着纷纷作出了投掷的姿势。整 整五百人,纷纷作出了投掷的姿势,那场景简直华丽到了极点。 而这一幕,却让那些联军将领看的面如土灰,从骨子里泛起阵阵寒意。“ 那些家伙不是想?” 陈陆满脸骇然地猜测着。还 没等他猜测完毕,只见那五百骑士扔出五百多个羊皮袋子,待那些羊皮袋子尚未下降,骑士纷纷射出一只火箭。陈 陆看的清楚,这是火箭。 军山在外面肯定还有基地,不然如何那么快的速度有养学样,连火箭都做出来了。 眼瞅着即将飞入自己军中的那些羊皮袋子和火箭,再瞧瞧迎面那些正朝着己方军势冲来的众多士兵,虽说陈陆也算是一位征伐经验丰富的将领,此时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更不要说那些没脑子的豪强家的护院家将了。 然而,流逝的时间却不等人,还未等众人想出什么对策,那些羊皮袋子的袭击已经来到。顿 时间,羊皮袋子被火箭射透,滚烫的火油被火箭点燃,天空中下起瓢泼的火雨。 无数联军士卒成为火人倒在地上,惨叫着、哀嚎着摔倒在地,联军防线的整齐,被这波羊皮袋子搅地一塌糊涂。而 要命的是,就在联军士卒的防线出现混乱的时候,骑兵们一股脑地杀了过来。 不得不说,赵德胜的骑兵作战能力非常强,在外力的帮助下,瞬间冲锋了敌阵。 “啊——”又 是一阵惨嚎,数百名联军士卒被砍倒在地。 在他们身后的联军们瞧见这一幕,怒睁着眼睛,提着长枪刺来,遗憾的是,那些骑兵们在迅速砍完了一刀后,便立刻用马蹄踩在了他们身上。 “幸好我没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陈陆咬着牙暗自评价道。联 军从军山之下发兵,聚集于彭泽湖,走水路过山河,本意袭击应天,而却在半路遭到了赵德胜的伏击。 数万大军顷刻间损失过半,可即便是如此,其三军主将依然迅速作出了决断,选择登岸东岸。 这不是说愚蠢,恰恰相反,这是其军事将领出色的军事素质的表现,他很清楚应天的命门在哪里,那就是兵士不足。 想想也是,陈海平虽然狠厉有余,又兼有长袖善舞之能,却并不是真正擅长带兵打仗之辈,若不是陈家的家将优秀,又如何能够走到今天的地步。攻 山是表现不出什么军事素养的。而 此次登陆,联军则表现出极高的战术素颜,虽然刚刚经历了伏击,但是却并没有慌乱,两面陈字大旗,夜色各有不同,旗下两支部队互为犄角,沿着河滩小心翼翼的向前行进。 虽然刚才的火船和自相撞击之下损失惨重,可是陈陆手下依然有一万余兵马,他坚信朱元璋此时拿不出数量对等的部队与自己作战。甚 至在这两部设立阵型之时,后方的残兵败将也开始收拢,呈现出一个品字形,随时准备支援前方的两支兵马,或攻或守。 山坳之中,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上。一 员白袍小将,胯下白马,身着鱼鳞甲,外罩雪色大氅,头戴钢盔斜插白色盔翎,往那一站就显得格外突出。在 不远处有个圆润的小和尚,身穿破烂袈裟,嘴里叼着一只烧鸡,身子半躺在一张做工精致的雕花楠木躺椅之上,不着调到了极致。“ 这赵德胜也算是个人物,只是你这般算计之下,却又不给人家机会,人家还不生生的劈了你。”地位颇高的白袍小将对于眼前这个圆润小和尚的无礼举措也不恼火,打趣问道。小 和尚笑眯眯的说道:“赵老元帅年纪大了,小孤山一战算是他军旅生涯的顶峰,真的让他率阵冲杀,还不要了他的命。还不如让他以后安心负责练兵。” “你这等阴谋算计之辈,如何懂得我辈武人的心思。你这样他会恨你的。” “恨我能揍我一顿不成?我可跳可痒了。”小和尚调皮着说道。白 袍小将无奈耸耸肩说道:“看对面旗帜,应该是陈家的重要家将。若是前线不敌,我可以前去支援。”小 和尚看了眼跃跃欲试的白袍小将,赶忙到:“四爷,您别添乱,这战场可都是某规划好的,你莫非要抢功劳不成?” “且观之吧。”被小和尚唤为四爷的白袍小将说道。 小和尚当即无言,便继续啃着烧鸡,遥望战局。 第二百零五章 戏说三英坑吕布 “将军,这应天的人马也不过如此,您只是稍作试探,便知道了他们伏兵埋伏的河岸。这东河岸虽然多是些山石之地,但是也有平坦的河滩,咱们的兵马完全可以从那里上去。” 陈陆的一员亲兵满脸敬畏之色。 周围的亲兵纷纷点头附和,在他们看来,刚才将军绝境求生,一波以那些无关紧要的豪强士卒换取活命的操作真的是绝了。 不然大军为了活命,贸然上了西河岸,很有可能与那些倒霉蛋一样葬身火海与箭林之下。陈 陆站在船头,因为船舱漏水,船头已然翘起,他只有扶住船头的栏杆才能站稳,看着眼前茂密的丘陵,他苦涩的摇了摇头,“敌人既然已经料到我们会偷袭大都,又使出了如此诡异的火船之术,怎么会让我们如此轻易的逃生,大家做好鏖战的准备吧。” “不能吧,将军,这三河尚未到应天地界,朱振的兵马又被困在军山,朱元璋如何调的出如此之多的兵马?” “是啊,陈将军,您是不是多虑了。” 亲兵们众口一词,完全不相信陈陆担心的话语。 “某是主将,不论何时,都要听某的。”陈陆一锤定音,吩咐将士们按照自己的部署紧急集合。陈 陆不愧是陈家最依仗的统兵将领,陈海平虽然心狠手辣,也颇有长袖善舞之能,但是在领兵这一方面,并不是很擅长。陈 家在泗州能够迅速整合资源,在兵事上陈陆尽了很大的努力。 这也算陈海平放心将部队交给张公子的原因,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陈陆在,这支队伍的真正指挥权,就没有人能夺走。此 次突然遭受到了袭击,将士们或者受伤,或者受到惊吓,但是却保留住了精华,但是即便是如此,依然谨遵陈陆的号令,迅速组织起来。 在陈陆的指挥下,这群人表现出极高的战斗素养,他们很清楚他们的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 其实,想想也自然明白,这群流寇若是没有几分真本事,如何跟朱文正在泗州争雄,朱文正好歹也是朱元璋钦定的大都督的最佳人选。 尤其是浪得虚名之辈。实 际上,联军表现出的战术素养,着实让在远处的巨石上眺望的小和尚,已经被朱振改名为姚广孝的姚天禧大吃一惊。 在并未发现敌军的情况下,其中一员将领率先出列,组成一支军团,很快又有两支部队开始整合兵马,集结成为军团。 三面皆打着陈字大旗,只是颜色略有不同,分为红黄蓝三色。每 只军团大约有三千余人,也就是说陈陆在绝境之中,依然可以利用的兵马,接近万余。而 他在尚未触碰到敌人的情况下,便组织成了进攻阵型。 甚至在这三支军团立阵的同时,后面的剩余伤兵,也开始准备显然是成为一个防守极佳的圆阵,而前面三支部队有可以呈品字阵型向前推进。真 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这 还不算完,姚广孝在巨石上看的清清楚楚,堪堪剩下的几艘小船,与几艘快马并排朝着上游奔驰而去,山川丘陵那快马竟然如履平地,也不知道是勘察撤退路线,还是去传递情报。各 部兵马,在刚刚度过危险之后,并没有大意,而是布置的错落有致,攻防兼备,而且还另有准备,可见对方指挥官的指挥素养之高,甚是罕见。当 他们上岸之后,行进了没有一百米,众人惊骇的发现,虽然还没看见伏兵,但是在他们眼前却出现了一道道壕沟,和密布的鹿角。众 人看向陈陆的眼神只剩下盲目的崇拜。 我们将将军真的是神人啊。 这都能猜到,如果不是将军早就有所预料,敌人此时冲过来,便是一场生死危机。而 此时己方形成严整的军阵,敌军虽然有埋伏,却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说是陈陆的功劳。“ 将军,您真是神了!”亲兵不知道今日是第几次说这种话,但是每一次说都是发自内心的。因 为将军的智谋,真的是深不可测。怕 是敌方的指挥官已经吓傻了吧。陈 陆则尽量保持平静,但是心里却无边的酸楚,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名知道,对方挖了坑,还得往里面跳更让人痛苦的呢?陈 陆放眼四处观察,这一次终于让他发现了什么? 在远处的丘陵地带的巨石之上,影影绰绰的有几个人影正在眺望。 “那大概便是自己的对手吧?也不知道我陈陆会不会死在你的手里。”陈陆正了正征袍,神色变得越发的认真,“某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赢得那么顺利。” 巨石之上。“ 陈字旗,应该便是陈遇春陈家的部将所率,”那员白袍小将见对方竟然布置成整齐的队形,有些担忧,连忙说道:“为何不半渡击之,而非要等他们过河?你这何宋襄公那般愚蠢的人有什么区别?你也清楚的看见了,对面的统帅智计过人,你这算是惹了大麻烦了。”姚 广孝此时已经吃完了手里的烧鸡,正在地上揪了几把干草擦手,与那白袍小将说道:“不让他们完全登陆,如何一网打尽,吓跑了敌人,这一趟不是白来了。”白 袍小将当即无奈,“你们应天人本事如何暂且不说,反正说大话的能耐不小。”姚 广孝也打趣道:“我们军山人能耐大小不好说,但是起码不会跟小孤山之战一般,打的身受数十创,才堪堪击败陈友谅大军,四爷现在国公率军去扬州与张士诚决战,反而让你回来带孩子,这感觉不怎么舒坦吧。” “我郭英。去你娘的。”这白袍小将原来唤作郭英,一时气不过,暴漏了名姓。刚想去揍一群姚广孝,却见众人皆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围了过来。周 围的兵士顿时一脸崇拜的看向郭英,连连上来问好。而 之前被他们敬若神明一般的姚广孝则被众人直接忽视了。 姚广孝也不在乎,搓了搓手,眺望战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挣扎什么呢?”队 伍集合的非常快,几乎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其中一部率领军团朝着前方进军,而陈陆则率领部队向南开拔。 “这!这!这!”这敌军也太狡猾了,郭英追杀朱元璋,做的是亲卫职务,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耳朵又经常能得到朱元璋的指点,自然看懂对方的战略意图。 “这两支率先开拔的部队,表面上毫无联系,实际上却有先有后,有主有次,若是有伏兵袭击一部,则势必会暴露侧翼,为另外一部所攻。” “还有呢?”姚广孝见郭英分析很是透彻,也收起了轻视之意。 郭英郭四爷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对于姚广孝的轻浮之举,也没放在心上,试着继续分析道:“还要一种理解,对方看不见我们的部队,恐怕侧翼也有侦查之意,若是有一支骑兵从山上冲锋而下,对他侧翼发起冲锋,他们将避无可避。” “四爷,真乃神人也。”姚广孝钦佩道。郭 英笑着摇摇头,“你这小子,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咱们都是聪明人,当然是都夸了。不过今日英豪,不能只算你我二人,其中咱们的伏兵将领邓愈将军算一个,还有敌方的指挥官也算一个。”“ 咱这算不算三英坑吕布?”郭英忽然想起远在军山的朱振,那个让三国演义流传的小家伙,是不是也跟姚广孝一样有趣呢? 姚广孝瞪大了眼睛,一脸谨慎的看着郭英道:“四爷,您不会抢我功劳吧?我可是要凭着功劳跟爵爷换媳妇的。”郭 英一脸崩溃,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绪,提起姚广孝的袈裟,便将其挂在树上,手里的鞭子朝着屁股就抽了过去。 姚广孝无奈,随着绳索的荡漾,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但是眼睛还不得不观察着敌军的形势。而 随着他们的前进,一支支隐匿的伏兵也开始从丛林之中钻出来。敌 方因为准备充分并没有被吓到,而是爆发出了一阵惊天怒吼。万 余之众一起呼喊,简直是震天动地,气势恢宏,这和一片寂静的伏兵形成鲜明的对比。郭 英见状,脸立刻沉了下去,也顾不得打姚广孝去气了。他 也算是久经兵事,知道这这一阵喧嚷既然起来,就很难再压下去了,而李堪部所选调的勇士便在这么一种全军喧哗的状态下,连番鼓舞士气……并披坚执锐,奋勇向前。 俄而,又有无数士卒一边呼喊助威,一边紧随其后,朝着不过三四百步外的伏兵冲了过去。看 起来,这支缺乏金鼓的部队,真的是要以声代鼓,然后一鼓而下了。 但马上,伴随着身后的喧哗声,联军的攻势却陷入到尴尬而又致命的停滞之中。具 体来说,乃是距离伏兵还有两百步远,这支军队的前锋精锐就纷纷一头栽入了连续数道错落有致的壕沟之中。这 些壕沟,大概一人之身的宽度,跳是跳不过去的,单纯用大盾也盖不住……其实这些壕沟是能被看到的,而且那些联军是做出了心理准备,要为这些壕沟与其后的鹿角阵付出代价的。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原本以为只用跳下去再爬过去的壕沟实在是太深了!深 到什么份上? 足足一丈多深,里面都是污水!而内壁上则镶嵌了不少铁蒺藜,徒手爬出未免太过艰难!前 锋勇士,掉进去肯定不会摔死,也不会摔伤,但想再爬出来,就得叠罗汉了! 实际上,当时挖坑的应天军辅兵干脆是用梯子才能爬上来的……但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壕沟不止一条,它们错落有致,长短不一,密密麻麻,一直延续到了营门前百步外的鹿角阵前。 等联军军士们好不容易爬出壕沟,或者是在壕沟中寻得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辛苦前行,然后来到密密麻麻的鹿角阵前,却又要去徒手拔除鹿角,而此时,却因为逼近营寨百步而已经到了应天军远程打击的范围中了。 营寨之后,应天军辅兵箭矢密集抛射,落在活动不便的联军部阵之中……后者所属军士一边需要搬除鹿角,一边需要提防头顶矢雨,有人径直被钉死在原处,有人试图逃窜避让,却又被因为后面的壕沟阻碍,无法轻易撤退! 不过是片刻,以阵前而论,哀嚎声便取代了之前的喊杀声,而应天军依旧从容。西 面的联军也开始了进攻,然而跟正面一样,上来便陷入到了这种复杂防御工事的消耗之中。其 实说白了,这种小花样在大阵仗中不值一哂,但是在如今这个局面里,却是拖延时间的利器! 刚刚登上一个临时堆砌而成高台的陈陆却是有些醒悟了过来。 他意识到了,问题其实不在于这些怪异而又有效壕沟,而在于整场战事都在于敌人的控制之中。 敌人一开始就针对联军的弱点做出了全盘的计划和准备联 军的优势是什么?当 然是数量优势,还有高层指挥官的军事素养……那么相对应的,他们的弱点,或者说命门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是建制! 士兵刚登岸,能组成军团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第二百零六章 明知有坑还得跳 这支部队本身就难以与正规军一般,形成有效的军事编制。这 也是陈陆等陈家将领一直梦寐以求,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你 可以让这些流寇,流血牺牲,但是却不能将他们的宗族拆散,他们固执的认为宗族一旦被拆散,他们必定会受尽各种屈辱。所 以他们要采取宗族、乡里结构式的办法来抱团取暖。说 起来也可笑,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流寇,却讲究宗族关系。这 种关系,在小规模作战中并不是什么很坏的东西,甚至因为战团内部相互扶持、不易溃散的特质而一度变成优点,但是在大规模大军团作战中,就显的格外笨重了! “派人去见陈超和陈猛两位将军!”陈陆在匆匆堆砌的高台之上,表现的很是有意思,他面色上明显多了一丝忧虑,但语气却依旧冷静,可说出的话却似乎显的很愤然。“替我问问他们,没有骑兵,又破不了对方的阵地,咱们这么多人,平原之上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等天一黑,对方调来骑兵集中起来往中军一冲,咱们怎么活下来?到时候一万大军乱兵溃如牛羊,应天骑兵肆意践踏,他们的命难道就可以保全吗?为何还要犹疑?为何不全军压上?”两 骑匆忙奉命而去,而这时,却又有一骑从上游方向辛苦弛来汇报。 “如何?”陈陆远认出此人,也是赶紧正色相询。“ 回禀将军,没有树木了!他们直接烧了林子。”这骑兵上气不接下气,却是无奈作答。“还有咱们之前看到林子都是表象,其实林子里,早就被砍光了,成了他们的防御工事。” “意料之中。”陈陆到底保持了几分姿态。“五里外三河边的芦苇荡呢?” “也被采伐一空。”这骑兵继续无奈汇报道。“我亲自去看了……沿河芦苇也被应天军提前砍斫一空,连临时做火堆、火把都不成!陈将军,回来的路上我们看到骑兵正在准备船只渡河,兄弟们用剩余不多的船跟他们周旋,但是怕是撑不住多久,天黑之前若不能夺取应天军的营寨,以作立足之处,咱们今日怕是要一败涂地。”陈 陆终于再度严肃了几分,却也是依旧无奈:“也在意料之中了,所以还是那话,还是要眼前拼命拿下营寨才行。”周 围的亲兵直瞪眼,到现在他们也很是崇拜陈陆。但是崇拜也没用,陈陆能想到对方的意图,对方也能想到陈陆的意图。而 且事事都比陈陆快一步,这就更可怕了。 “那……” “你留下吧!”陈陆一时摇头,却再度传令不止。“再去人,去前面见各位千夫长,把没法立寨甚至没法准备火把的事情告诉他们……然后再替我去问问他们那些百夫长,这仗不打能活命吗?此时为何还心存侥幸?为何不奋力死战?”除 了刚刚回来这一骑,中军处仅有的些许骑兵纷纷驰走,前往各处传令,而陈陆依旧是那副严肃、疲惫中带着放松的诡异姿态,说是从容也好,说是凛然也罢,总之,是立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杂物高台之上不说话了。 前面的陈超远远没有陈陆嘴中所描述的那般不顾大局,实际上,早在陈陆的传令兵到达之前,其人便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强攻势了。 全军压上、督战队上前,更重要的一点,身为一军之将的陈超居然拎着腰刀越过道路复杂的壕沟,来到前面,亲自冒着箭雨去拔除鹿角!数 名亲卫举着大盾替他遮蔽箭雨,一杆标记着‘陈’字的旗帜也孤零零的插在了一旁……这种行为俨然是在激励士气,而且颇为有效。这 些流寇也被激发了血性,这陈超是陈家的直系子弟,连陈海平都要叫一声堂兄,在陈家颇有地位,所以其人既然不顾生死,那其部便再无人敢退、敢走,而鹿角的拔除速度也在不计伤亡的努力下大大提高。 终于,小半个时辰过去后,在扔下不知道多少具尸体后,陈超终于是奋力将士卒送到了大营跟前。而此时,西面的陈猛不过是刚刚开始拔出鹿角,或者是刚刚开始被箭矢杀伤罢了。“ 这些流寇确实不错,若是能够完全收编,主公便又多了一份战力。”郭英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军中的陈陆,笑着要脱说道:“可惜了那员将领,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也从了贼?” “命这东西是自己说了算的吗?” “为什么自己说了不能算?大元说他们是天命,欺负我们汉人,我们就要联合起来推翻他。”刚 被从树上放下的姚广孝可不敢跟郭四爷较劲,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小时候看着和尚风光,便戏言说长大了,要当和尚,谁曾想十来岁,就应验了,您说这不是命,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营寨前突起波澜……就在陈超所部刚刚搬除那五十余步宽的密集鹿角,来到营寨之前,营寨墙体上本就显得比较多的营门却又忽然纷纷洞开。然后应天军的步兵统帅,身居枢密院院判的邓愈居然亲自率领千余甲士迎面杀出! 战鼓隆隆,旗帜分明,铁甲耀眼,刀枪闪光,养精蓄锐久候于火铳手身后的邓愈部刀盾手和火铳手联合阵营是如猛虎出柙,只是一瞬之间便杀伤无数。 陈超及其所部辛苦至此,本就疲惫难耐,此时又猝不及防,自然是瞬间溃退!然 而,当他们转身逃窜之时,却又被身后壕沟所阻拦,有人仓惶落入沟内,有人惶恐止步,却根本止不及,只能被后来人推入沟中,踩踏身亡。身 后部分没有过沟渠的陈超部后军纷纷向前,试图接应,却也被这区区几条可笑沟渠所阻拦。危 急时刻,惨叫声中,陈超奋力嘶喊,虽然听不清其人具体言语,但很明显,他是在号令本部兵马随他反冲回去,不要徒劳将后背卖给应天军。 邓愈亲自出营反扑,窥的清楚,如何不明白这人正是此部军队首领?然后其人也不说话,也不亲自迎战,只是遥遥一指,便有百余甲士从他身后负盾持矛直扑而去。 而陈超见状也是不惧,反而直接擎出兵刃,迎面冲上,试图肉搏。 但是,这百余甲士来到陈超这堆士卒跟前,却不与他们直接交战,而是忽然翻身立起大盾,结成盾阵,并奋力向前推挤,只有阵型被影响到之时,才以短矛从大盾上方扎入驱赶。陈 超目瞪口呆,其人和其部属一样,空有武艺和勇力,却被纪律性更好的邓愈部用这种结阵之法给一路倒退,最后硬生生的推入到了沟渠之中,然后登时被自己身下一名士卒的兵刃给扎破胸膛,又被自己亲卫当头砸下! 唯独可怜一个堂堂拥兵数千的陈家精英子弟,本应该在泗州风风光光……如今却要活活闷死在这尸体堆中,连个声响都没法再发出。百 余步外,隔着数道沟渠,那些百夫长们看着自己的同乡、同僚死的如此窝囊,也是浑身冰冷。陈 超既死,联军军事建制的短处再次显现出来,其部几乎是瞬间丧失抵抗能力,邓愈部本部这千余甲士奋勇向前,几乎是如屠杀一般将这些人尽力杀伤在沟渠与营地之间的空地上。 陈猛之内弟隔着沟渠本能想拍出弓箭手遮护一二,然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应天军营寨前的鹿角、拒马的宽度,沟渠的宽度,沟渠区域的宽度,都是经过细致计算的……数道沟渠,加一起宽约百余步,正好是普通弓矢抛射时的有效杀伤距离,他的弓箭毫无用处。 察觉到这一点,他愈发沮丧。但 是更让人沮丧的还在后面,就在前方陈超部或死或逃,离开营前区域以后,邓愈也不恋战,又是一挥手,便鸣金收兵,转入营寨栅栏之后。然后居然又有大量辅兵扛着早就备好的拒马、鹿角杂物,重新在营前空地迅速堆砌起来。沟 渠区域内到处都是哀嚎声和求救声,然后还有不少活人逃得性命踩着同伴尸体或身体爬了回来……此情此景原本就无法进军,而看到应天军重新堆砌鹿角后,几乎是一瞬间,联军几乎产生了一种绝望和崩溃的感觉。明 知道前面是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难道还要重复之前的事情吗? 明知道前面有沟渠,还要去跳! 明知道前面的拒马、鹿角需要拿命来换,然后还要去换!明 知道对方在营中埋伏有精锐甲士,会在你最疲惫的时候于狭窄战场中反扑出来,你还要去送死吗?不 是不能去牺牲,不是不能去死,但最起码得看到进展吧? 进展还是有的!西 面陈猛部就取得了出色的进展,他们在遭遇到应天军反扑的时候,却是强行撑住了……此处埋伏的应天军战兵,战力没有正面那边那么可怕,焦触跟邓愈也不是差的一点半点,所以双方居然杀的有声有色。但 是,也仅仅是如此了,邓愈轻易击溃当面陈超部后,立即按照巨石上的旗语提示,从营内转向西面,然后一战而破,并此处再度上演了一出盾阵推人的血腥游戏……唯一的区别是,得到了传讯的陈猛第一时间带着亲卫顶着盾牌逃了回来,没有被推入坑中做个屈死鬼!而 他的部队也因为他的存活而继续维持住了战斗力。 第二百零七章 年年花开又花落 花开两朵,更表一枝。 单说彭泽湖北渡口。 冬夜寒风湿冷,天空中仿佛被泼了墨水,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混沌一般。一 艘艘插着泗州商号号旗的商船在寂静的夜色中,如同穿梭在黑暗中的幽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彭泽湖北口。 巨大的船舱内,数支火把将船舱照的灯火通明,朱文正和他的属下全副披挂整齐,正望着暮色中偶尔闪着几丝火苗的远方营地出神。营 中三千铁骑,早就准备就绪,皆列于传中精神抖擞,蓄势待发。话 说,那日姚广孝与朱文正献策,提出了一个以三千骑兵突袭陈海平老巢的计划,对此朱文正半信半疑,虽然后来他也搞懂了姚广孝的每一步计策,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要 知道陈海平手可是有不少精锐的,尤其是大将陈陆与自己交锋的数次,都是占尽了上风,若是自己出手,他乘船走彭泽湖,来给自己包个饺子怎么办? 除非陈陆被他调动,数万大军进退不得,根本没有支援陈海平的机会。 但是凭什么? 凭什么陈海平这般优秀的将领会被他调动?这也太让人怀疑计策的可行性了? 然而,朱文正依然接受了姚广孝的建议。原 因有三个,一个是朱文正不甘寂寞,他这一段时间趁机的太久了,相对于那些越发璀璨的名将,越发的不如。他能感觉到,若是自己再不振作,甚至有一天会成为应天权利的边缘人物。 而想要稳固自己大都督的位置,那么就必须有军功,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朱沐英、朱振这些人只是自己依仗的外物,真正能够让自己位置稳固的,还是军功。 只有庞大的军功,才会得到朱元璋的亲睐。总 而言之,朱文正是真想打这一仗! 尤其是他感觉胸腔之中,喷薄而发的热血在逼着自己干这种事情。我 朱文正就是要凭着一腔热血做出所有人都想做而不敢的做的事情。百 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又如何? 可有我朱文正之勇?其 次,朱文正相信姚广孝的本事……就算是其人对姚广孝有所疑惑,却绝不会对朱振的眼光有所质疑,而朱振所推崇的智计之士一定有他独到之处。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则是朱文正对于自己和赵德胜联合训练出来的骑兵有足够的信心,对于自己战场上指挥的能力的认可。 要知道在异地作战,陈家精锐子弟近处,兼有北元鞑子暗中相助,朱文正孤悬应天之外,又没有军山的那般地势之利。 靠得是什么? 靠得就是手下有一支足够强悍,来去如风的骑兵。 朱振虽然经常在自己这里挑选兵员,但是他所灭掉的马匪所获得的马匹,几乎全都送给了自己。这 让朱文正有一支机动性和战斗力都非常强悍的骑兵。就 算是姚广孝的计策出了岔子,确实打不过,可如此黑夜,自己又有骑兵优势,总归是不必担心逃不回来的。 而回到眼前,让朱文正颇感振奋的是,姚广孝计策的第一步居然已经成功了……敌 人在彭泽湖北渡口竟然因为输送物资的原因,拆掉了一切的防御工事。 “大都督,已经准备齐当了。”朱 元璋的义子之一,现在已经恢复了名姓的何文辉,从夜色中牵着一匹神骏黄骠马闪出。 何文辉从军山草创以来,便尊崇朱元璋的命令支援朱文正,入军以来兢兢业业,从未有任何怨言。要 知道朱文正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而何文辉竟然可以与朱文正安然配合,成为朱文正与军中诸将润滑剂一般的存在。 朱文正起先还看不起这个小年轻,时间久了,竟然有一种离不开的感觉。朱 文正看了一眼何文辉,默默的点点头,心中却已经存了帮他走上更高位置的心思。给 自己做副手委屈他了。何 文辉神色严肃继续说道:“按照计划,马裹蹄,人衔枚,一人双火把,一支弓,一壶箭,一支铁枪,五日口粮,请您下令。” “登岸。”朱文正低声说道。话 音落下,朱文正翻身上马,踏上了渡口。三 千精骑,其中有半数以上来自凤阳,其余都是从队伍中选拔出来,当初养过马的青壮,这些人多数自幼骑马,马术娴熟。 再配合军山配备的精良的武器,已经足够让这支骑兵在南中国成为精锐了。倒 不是说他们多么出众,而是陈海平需要负责的流寇人数太多,蒙古人对他又有所防备,所以并未帮他组骑兵。 夜色中,位于彭泽湖渡口处,陈海平负责留守于此的将领陈仪已经早早睡去了。陈 仪,陈家立足泗州的核心子弟之一。外界盛传的陈家四柱之一。作 为陈家的核心子弟,担任如此重要的区域再也正常不过。不过前线打的热火朝天,军山被围困,而朱文正也派遣几乎所有兵马迎接支援军山,后方在很多人看来非常安全。所 以陈仪并未布置哨探斥候,让朱文正成功的登陆,摸了上来。 彭泽湖北渡口忽然起火。毕 竟是陈家命根子所在,这里驻扎的兵马也都是精锐,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不错的,而陈仪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能,在失火之后,立刻匆忙起身,砍杀了两个乱删乱叫的兵士,一边儿一边赶紧披挂起来,一边却是连番下令,让全军整肃,向他靠拢,让亲信侍从出去打探军情,弄清来犯之敌,又让先行到达的属下领兵沿着营寨、渡口的建筑布局去层层设防,兼收拢兵马。等 到披挂完毕,陈仪更是亲自提着自己的铁枪出门,然后骑上坐骑,引着一众亲信家族子弟顺着营寨和渡口街道上前方迎敌。平 心而论,若是寻常毛贼前来骚扰,这番举措早已经让此处转危为安。 但是,出得门来,走上街去,陈仪自己便已经沉下心去了……渡口和军营各处,早已经杀声震天,火光映河,然而更可怕的是,周围举着火把的敌军往来如风却纷而不乱,甚至明明是骑兵,却居然没有太大的马蹄声!陈 仪很快就醒悟过来,这个敌军的数量,这个敌军的战力,根本不是只有两三千兵的自己可以抵御的,但偏偏守土有责,陈仪却也没有胆怯和逃跑的意图!“ 传令下去,让全军向我靠拢,不能至者,各自就地防守,以保全为上!公子离我们不远,随时来援!届时两面夹击,我军必胜!”陈仪半是在给周围士卒打气,半是在说服自己。 实际上,他说的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彭泽湖北口乃是陈海平的命根子,这里一旦被敌人立下据点,敌人的兵马很有可能源源不断的杀过来。而 陈海平也断然不是无能之辈。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来支援。 但是…… “你便是陈家的陈仪吗?”火光照亮了半条街道,朱文正与陈仪狭路相逢,然后抬起长矛遥遥相指。“听说你自诩泗州名将?某不是你一招之敌?” 陈仪立刻猜测到眼前来着是谁!应 天的年青一代,能征善战着之最。 大都督朱文正!可 这话只是自己醉酒之后的胡吹胡擂之语,为何朱文正也知晓了?来 不及多想,被朱文正狰狞的面孔吓得不轻,陈仪横起铁枪,遥遥在马上拱手做答。“在下乡里俗人,如何敢胡言乱语,倒是大都督您的名号,如雷贯耳!” “既知我名,如何不降?”朱文正与诸骑士一般,皆手持长矛,立在黄骠马上扬声大笑。“你若能降,念在你如此有礼,又有卫将军那份香火情,我可保你前程。” “仪虽然是一凡夫俗子,却也知受命守土之责。”陈仪应声而答。“恕在下不能承大都督大恩!”朱 文正闻言非但不怒,反而愈发赞赏,却是不由挑眉而言:“如此气度,果然不愧是陈家之子,正该死在我手!陈仪!我今兵盛于你,人众于你,器械精于你,战势也强于你……是否?” “不错!”“ 不过你这人气度不凡,有礼有节,我朱文正却不能不敬你为人!”朱文正抬起长矛,横于马侧。“如何,可敢单挑?若你胜,我自不顾战事,全军退回!若我胜,便杀你于此处,以成君忠勇之名!” 陈仪也横枪相对,凛然不惧,却是顾左右而言:“我今死,非为陈家之事,实为泗州而死,只希望你杀我之后,能善待乡梓,莫要肆意掳掠。”言 未迄,其人明知对方是当世虎将,犹然率先冲锋。 朱文正愈发大喜,只是提矛勒马相对。 二将身后军官、兵马纷纷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两军各自主将,居然就借着这渡口火光,于街道上上演了一出单挑之事……宛如三国戏说一般,双方将领列于阵前,一决胜负一般。但 究其缘由,却也并非可笑之事。于 朱文正而言,半是夜战之中,野性勃发;半是见对方临阵持礼不失,有心以此来致礼相对;而于陈仪而言,更是简单,战局不利,兵马势弱,如今又狭路相逢,偏偏他又不愿投降失节,倒不如拼死一战,侥幸胜利且不说,便是败了,也可以让手下兵马不必再顽抗…… 须臾间,二将已经在街道上交马连斗十合,然而陈仪一合比一合气弱,朱文正却越战越勇,等到第十五合时,朱文正奋力一劈,陈仪抬枪去挡,双方兵刃在空中一对,后者只觉得双臂一麻,便颓然后仰,手中铁枪也就势滑落。朱 文正毫不犹豫,反手一矛戳出,正中对方咽喉,可怜陈仪乃是陈家顶梁柱子弟之一,为陈海平征战泗州立下汗马功劳,却尚未扬名天下,便死于朱文正之手。 第二百零八章 过关斩将朱文正 陈仪干脆利落的被干掉,本身因为夜袭而陷入绝境的彭泽湖北渡口守军瞬间崩溃,而朱文正既轻易攻破此处,却还记得姚广孝的计策与吩咐。立 刻派偏师偷袭豪强的诸君之地,粮仓之地,所到之地肆意放火。其余兵马也不去追击败兵,更不在就地劫掠搜刮,反而弃了那些溃兵与陈仪的大营,匆忙召回各部,然后依旧偃旗息鼓,往陈海平大营的方向赶去。 陈仪身死,败彭泽湖北岸渡口,不过是这个漫长冬夜的开胃菜的而已。三 千铁骑,马蹄上包裹着麻布,不急不躁,在朱文正的带领下,沿着官路一路偃旗息鼓,悄然杀向陈海平的大营。而 走了大约大半个时辰,约莫三十里距离不到,朱文正便亲眼看见,前方数里之外,俨然有一条火龙急速赶来。 听其马蹄声响,看火光阵势,估计四五千人,而且都是精锐骑兵。毫 无疑问,姚广孝的推断又成真了。豪 强提供的粮草,兵马对于陈海平都很重要,而豪强的安危,也是陈海平不得不担心的,豪强势力被攻打,大火肆意燃烧,陈海平理所当然的派出援兵。经 过了一场厮杀,早就浑身充斥着热血的朱文正愈发的大喜,他回身唤回了何文辉,而何文辉也立刻点头。并 立刻带着自己本部二百余人解开马蹄上的麻布,打着火把,大摇大摆的向前迎了上去。 朱文正心里暗暗羞赧。这 又是姚广孝的计策,自己跟何文辉可没有这种本事。现 在心里对姚广孝佩服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家伙在三河的战事打的怎么样了? 要是他在那里打的风生水起,而自己却在半路吃瘪了,怕不是被那小家伙笑话死。 何文辉这两百人疾驰向前,自然引起了对面援军的注意,而两军都是骑兵,相向而行,几乎是瞬间便迎面撞上。 而不等对方开口,何文辉便兀自大喊:“前方可是陈公子派来的援兵?彭泽湖渡口遇袭,我奉陈仪陈将军之命来请援军……还请速速救援!”前 方火龙几乎是瞬间为之一滞,然后便有数百骑涌来,举着火把围住了何文辉等人,而何文辉却只是面色焦急,竟无半点慌乱之意……要知道,何文辉这两百人也没带旗号,更没带什么标志,再加上他们确实是在彭泽湖北岸渡口打了一仗,身上血污、烟熏,甚至伤口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果然,这些人稍作观察,并未有任何疑虑,而很快也就有军令传来,说是陈道再将军召求援之人前去问话。饶 是何文辉早有准备,听到此言也是一惊:“可是那位在泗州大放光彩,被誉为陈家柱石的陈道再?”“ 陈道再将军名讳也是你叫的?”传令之人一时大怒。 “非是故意冒犯。”何文辉自知失言,赶紧解释。“我之前往来过中军,早就听人言,陈公子帐下有被誉为柱石的几位陈家将领,其中尤以陈道再和陈道兴兄弟二位光芒最为闪耀,敢问不知道前方当面的可是陈道再将军?”陈 道再的名号可不那么简单。朱 文正之前在泗州争夺城池的时候,被陈道再偷袭后方,断了粮草,被迫退兵,此战朱文正损失兵马超过两万,可谓损失惨重,一时间失去了继续攻略泗州各地的力量。而 陈海平则趁机大肆发展,形成对朱文正的压迫之势。 “原来如此!”传令军官倒是不由转怒为喜。“你也知道我家将军大名?如何,此番不必担忧,你们大营告破了吧?” 何文辉回头看了眼还在烧个不停的彭泽湖北岸渡口,倒是不由苦笑:“还恳请您给个机会,让我面见陈道再将军,细禀军情。” “这倒也是,速速随我来!”此人闻言不再耽搁,即刻引何文辉向后而去,却没有注意到那些跟着何文辉来的骑兵在各自军官的示意下熄灭了火把。 两百人熄灭火把,在几千人的军队中自然不引人注目,但都集中在一处,还处于全军的头部位置时,到底是能让身后其实已经并不远的人有所发觉的。而 另一边,何文辉孤身随传令之人往后而去,走不过区区百余步,便来到一处密集骑兵所在。而果然在一处土丘之上,于数名军官打扮之人的环绕之中,何文辉一眼便看到了一名甲胄齐全,且极其雄壮的将领。 陈家能有今天的作为,与陈家儿郎在泗州大放异彩不无关系。陈 遇春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陈家子弟弓马娴熟,也不得不为人称道佩服。隔 着十几步远,何文辉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此人跟前,然后口称将军,并叩首恳请出兵救援。 “不是说张公子前线已经将军山围困,朱文正派去支援的兵马也被阻截,哪里来的兵马偷袭渡口?连带各豪族的粮仓都被烧了?这可是个大麻烦。”陈道再微微不耐。 “回禀将军,这个事情,属下一个百夫长,实在是不知道。”何文辉按照姚广孝之前的交代,像极了一个不知情却猝然遇袭的中级军官。 他若是侃侃而谈,反而会让人产生怀疑,坏了计划。 “那你知道什么?”陈道再愈发不耐。他倒是没怀疑,只是越发的烦躁。 “不瞒陈道再将军,我只知道来时约有三四千骑兵渡河来击,中途被我们发现,这才让我们陈公子靠着两三千守军勉强聚寨而守,但如今大火蔓延,不知道那边还能撑多久……还请陈道再将军速速救援!”言罢,何文辉对准陈道再叩首不止。 不过,其人以头杵地之时,却是已经从地面率先于冬夜寒风呼啸中察觉到了一些动静。十 余步外,陈道再尚在兀自叹气,不知为何,其人竟然有些犹豫。 陈道再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敌人既然能神不住鬼不觉的摸上来,偷袭了渡口,自己去支援,会不会在半路袭击?只 是陈道再再聪明,也抵不过姚广孝的智计。 而忽然间,前方惨叫连连,并有人奋力大喊,疾呼‘敌袭’!事 发突然,陈军全线动摇,便是陈道再也怔在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道再稍作醒悟,怒目对上何文辉,并拔出佩刀之际,由于前方留下的那两百骑的奋战,杀戮声居然已经就来到此处!而有意思的是,这两百骑兵临到跟前,不去救自家百夫长,也不去争夺前方诸多军官,反而在此处驻足,甚至还主动裂开了道路。 何文辉耳听着一阵沉闷马蹄声由远而近,心中醒悟,然后顾不得多想,只是在地上一滚,复又往陈道再身上一指,便大声呼喊:“ 那人便是陈道再!”话 音刚落,一将骑一神骏黄骠马,宛如闪电,居然已经帅数十精锐骑兵顺着何文辉所指冲到陈道再身前!电 光石火之间,陈道再匆匆转向抬刀,却被对面骑兵带来的寒风一激,一时睁不开双眼,而朱文正携马势远远一矛刺来,却是正中对方咽喉! 可怜这位‘陈家支柱’,在泗州各地打的风生水起,被泗州百姓人人称赞,便死于朱文正之手。朱 文正撇了撇嘴,一脸蔑视,“便是这种腌臜之物,给我带来诸多麻烦?”谁 也没有想到,稳定的后方,会会猝然发生这么一场战斗,更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的过程是如此干脆,结局是如此匪夷所思。照 理说,一方五千骑兵,一方三千骑兵,堪称实力相当;一方是朱文正属下的主力精锐部队,一方泗州盟主陈海平直属心腹部众;一方是大名鼎鼎的朱文正,一方是陈海平最倚重的武勇之士陈道再。然 后,两军黑夜中迎面相撞…… 还是那句话,照理说,这一仗应该是打的你来我往,拼个你死我活。但 实际上,天下间不讲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姚广孝已经很讲道理了,用他的话来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八个字足以定一战胜负了! 一方早有预料,一方猝然遇袭;一方主帅临阵显威,一方主帅未战便亡;再加上双方都是骑兵,战也忽然,退也忽然……到最后,不过是两刻钟罢了,陈海平派出的这支援军便全线崩溃,数千早已胆寒的骑兵扔下大约几百具同袍尸体后,仓促溃散在了黑夜之中。有 人往回身方向而去,甚至有人慌不择路,骑着马上了黄河金堤,然后一头扎入彭泽湖……但不管是哪一个方向,都不能再维持建制与战斗力了。相 对应的,朱文正麾下这支军队竟然只有数十人的战损,这简直不可思议! 而经此一战,从朱文正开始,到下面的每一个骑卒,几乎人人振奋!朱文正不再怀疑姚广孝的计策,这些来自各方的士卒也不再怀疑朱文正的统帅之能,至于夹在二者中间的各层级军官们却是对二者都不在怀疑……一句话,这三千骑兵的血已经彻底热起来了,然后坚信这一夜是属于他们的!“ 大都督有令,不要管那些溃兵,如此黑夜他们不可能再聚起来,全军放开马力,全速前行,直扑陈海平大营!”何文辉早已经重新上马,此时正奋力呼喊传令。 没错,正如其人所言,按照计划,这支铁骑下一步正是要去攻击应该足足还有数倍于自己兵力的陈海平大营!因为此时在五社津北岸渡口驻扎的陈海平做梦都不会想到,在他向上游放出四千五百骑兵后不久,却居然要从同一个方向遭遇到差不多数量骑兵的袭击! 怎么来的?天上掉下来的?真 要是天上掉下来的也该去防备天上才对吧? 第二百零九章 阴谋也计自己人 战场之上,从来不只看交战双方的力量的对比,即便是其中一方占据绝对优势,有可能被敌人在某个时局某个关键点打败,从而彻底扭转战局。赤 壁之战如是。淝水之战亦如是。陈 家此次交战,最大的缺陷便是认为自己处于绝对的优势,又有张家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援,认为整个泗州,乃是更广阔的区域已经是囊中之物,而疏忽了防守。而 朱文正和姚广孝正是借此寻找到了战机,出其不意,趁其不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击杀陈家支柱之一陈道再,使其大军溃败,朱文正并没有放松懈怠,而是乘胜追击,拓展战果。 夜色之中朱文正引两千余骑兵,沿着湖岸一路向着东疾驰,但是距离对方大营不过五六里路的时候,眼神极佳的人便远远的望见灯火通明的陈家大营。陈 海平绝非泛泛之辈,他已经意识到今夜的不平静。所 以大营已经开始了紧张的部署之中。 朱文正不敢冒进,所以放缓了速度,将士兵潜入彭泽湖岸边的一处干涸的沟渠之中,然而他本人则自登堤远望,面色阴晴不定。前 方陈海平大营灯火通明本在意料之中,毕竟上游彭泽湖火起,而且之前刚刚派出了一支四五千人的骑兵援军出营往向上游出发,那营中保持照明,中军等待消息也属寻常。但 是,陈海平大营这里,决非只是保持照明,从朱文正这里居高远远望去,只见彼处那大营中门大开,中间往来兵甲无数,似乎竟有一支数量极多,可能多达万人军队正在列队整肃,准备出营作战!“ 陈家有了张家的支援,真的不再是一支简单的流寇队伍了,此次交锋若是不能重挫其元气,怕是他日我即便是有军山的支援,也难以与其争锋。最关键的是,眼下自己需要趁着这个机会改变整个战局。” 可此情此景,朱文正和其下属一时心惊肉跳,暗道不妙! “大都督,这般情形该如何是好?”何文辉小心凑到朱文正身边询问。“彼处陈海平那厮莫不是在准备第二拨援军?怪不得之前第一波兵马只有四三千骑兵……那应该是先头部队才是。”朱 文正面色阴沉,并不答话……他有心想骂一句姚广孝失策,却无论如何都没脸开口。毕 竟姚广孝也是人。自 己这一夜依据他的计策,已经占据了上风。 不能遇到了麻烦,就想着姚广孝如何如何,这也显得自己太过于无能了。不 能说,真的跟朱振抢夺姚广孝吧?朱 文正这个人很好面子,他强扭瓜可以,但是不只需要瓜解渴,还需要瓜很甜。但 是眼下这仗自己该怎么打呢? 此时难道要引兵向前与这近万披挂整齐的军队在总兵力可能有两三万人的陈海平大营处交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而 若是全军后退,退到一个安全距离,确保陈海平大营中的其他军队来不及支援这支部队,然后再进行伏击又如何呢?答 案是没用!因 为若是让这支军队明火执仗向上游进发足够距离的话,之前被冲垮到南北两个方向的陈道再部溃兵游勇,必然会纷纷往彼处汇合,朱文正这支奇袭军队的存在便会立即暴露。甚 至说,哪怕是干等下去,说不定都会有溃兵回来,向陈海平大营报告军情。当然了,那样也就无所谓有没有赶来回报了,因为众人在金堤上居暗观明,窥的清楚,那近万部队已经开始列阵出营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来到此处,发现这里藏着两千余敌军了。 朱文正愈发不甘。但 是,仅仅是片刻后,朱文正便瞪大了眼睛,然后狂喜难耐!原 来,这支部队大举出营以后非但没有往上游而走,也没有明火执仗,反而是跟自己这支军队一样,偃旗息鼓,以一个极宽的阵型往沟渠中去。朱 文正哪里不明白,这根本不是前往支援的援军。而是看到豪强火起,陈海平想坐山观虎斗,趁火打劫。 既想要趁机削弱豪强的势力,又不想放走自己,准备趁势偷袭,夺走渡口。将 自己强行留在这里。 这样自己就可以获取最大的权益。陈海平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真是……”朱文正瞬间想到,“姚广孝不是没想到这一层,而是不愿意告诉自己,怕自己畏惧,怕自己手下兵马畏惧。所以准备将自己逼入绝境,这样自己才有机会爆发最大的能量。” 因为没有人愿意自己陷入绝境。但 是人真的陷入绝境之中,却会爆发出无比巨大的潜能。 朱文正冷笑一声,理都不理这些下属的言语,只是静静等候战机。 而战机也说来便来,眼瞅着那支万余众的陈军铺陈开来,然后纷纷涌上大抵,又小心登船,朱文正不再犹豫,即刻下堤,翻身上了自己的黄骠马。 那一群军官也纷纷聚拢到了朱文正马前。“ 记住了,待会全军举火,随我直冲敌营,临到营下,先扔火把放火,然后便绕寨肆意袭杀!但尽量杀戮之余却务必依照按照姚广孝所言,不要恋战,以摧毁物资,烧取粮草为目的……不管如何,各部见河中兵马回援,就立即撤回……记住了吗?”说到朱文正再无顾忌,竟然是一声大吼。 众将各自凛然,竟然也是不再掩饰,直接应声,然后便纷纷归队准备。朱 文正立在的卢马上,持矛睥睨前后,而稍待之后,竟是不急不缓,一路轻提马速,顺着大堤往陈军大营而去,两千余用麻布包裹着马蹄的铁骑则跟在其人身后,大摇大摆,一路向东。 大约行得距离陈军大营不过数百步外,甚至有些望楼已经发现了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当然,彼辈只以为是自家军马,却是半点警惕全无,居然也不管不问……不过朱文正却自己忽然驻足。 其人迫不及待,根本毫不掩饰,只是一声令下:“举火!” 早有准备的两千铁骑相互协助,立即点燃了此行两根备用火把的第二根,一条火龙几乎是瞬间在陈军大营西侧显出身形。陈 军西侧望楼上的士兵目瞪口呆,竟然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 “怎么有人摸到了大营来了?” 而接下来,朱文正也不再下令,却是抬矛相对敌营,扬声而言:“姑苏曾经偶遇,如今已是故人,陈公子不来见见某朱文正吗?”话 音刚落,其人一马当先率众直驱敌营,两千铁骑手持火把疾驰跟上,四面绕营放火。毫无防备,甚至兵力显得有些稀疏的陈军大营登时火起。 回到一个多时辰前,眼见着上游彭泽湖陈仪大营火起,早早接到陈仪传讯,知道陈仪主力不在彭泽湖的陈海平即刻调度兵马,却是准备大举救援友军。 然而其人一边下令集合军队,一边召集高级将军与幕中智谋之士商议援军首领人选,还有进一步对策时,却有一人上来便反对他的救援计划。 “敢问公子,之前公子是否感慨,虽然我们与泗州豪强合盟,却无法如指臂使?”问话的是一名身材墩胖的白俊公子。 话说此人与朱振早在姑苏便有一面之缘,甚至互为知己,不过后来其他远奔他乡,成为扩廓帖木儿的谋士,为其出谋划策,整合力量。 如今的扩廓帖木儿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甚至已经独立于大都之外。 此时恰逢泗州战乱四起,被海东青从父亲那里请来,支援海东青。 陈海平早就有了自己的心思,他被海东青留在泗州,一开始还是想去大都闯荡一番,谋个不错的职位的。 然而眼下,自己整合泗州各地的势力,成为一方盟主,陈海平却动了别样的心思。自 己未必不能成为一方藩镇,跟各诸侯周旋的同时,跟大都讨价还价。 待天下有变,自己未必没有机会,去争上一争,坐坐那龙椅之位。 “这泗州的豪强只认可自己的好处,根本不愿意听从盟主的号令,让他们损失一番,也让他们认清楚谁才是他们可以依赖的力量。”陈家宿老也点头便是认可。 “不错,眼下朱文正派遣而来的也不过是三千余兵马,与大局无异,只要我们夺回渡口,他们便是插翅也难逃,至于他将泗州搅动成什么样子,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打不了收拾了他之后,我们再重新来过便是了。不过也要表明我们的态度,派兵可以,但是别真的灭了这队骑兵。” 对此,已经完全领会一众幕中智谋之士意思的陈海平颔首不止,这才派出了区区不到五千人的骑兵部队。 至于说,陈道再之前之所以有所犹豫,不是不敢战,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战,而是他早就受到提点,要利用好骑兵优势,确保各豪族受到了足够大的损失,再出手救援。 而陈仪,自然是被高层轻而易举的牺牲了。因 为陈仪不死,朱文正便没有胆量搞大的买卖。 只不过,他此番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了一个朱文正和姚广孝的组合,来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友军没事我先亡。 第二百一十章 今日为某杨名日 众人议论之间,陈海平俨然感觉天地就在指掌之间,自己距离龙登九五,登基称帝也不远了。 届时反对自己的全都要被自己踩踏在脚下。而 曾经看不起的自己的海东青郡主,自然也是自己胯下被自己蹂躏的玩物。想 到这里,陈海平看了一眼远道而来支援自己的谋士,见这位墩胖的文士,一脸恭顺的看着自己,心里更是美的不行。一 定是我的王霸之气感染了他,他刚入我大营,便倾心折服。心 里还在暗暗思忖,得亏朱振败了海东青一道,让这位郡主殿下对他念念不忘,留下自己让自己对抗朱振。又 是送金银财宝,铠甲粮食,又是送谋士的。 不然自己哪里有机会发展到今天的样子。 今日之事过后,世家大族的力量被严重削弱,他们便不得不依赖于自己,而届时自己肯定成为江南之中首屈一指的力量。 到时候不论是北方的大都,还是南方的起义军,都要看自己脸色行事。南 方起义军敢违逆自己,自己便可以借助大都的力量去打击他们,而大都不给自己好处,自己则任凭起义军折腾。到 时候大都肯定支撑不住,要给自己利益。而 就在陈海平洋洋得意之时,大营辕门外的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大帐内的名士隔着军帐都能看到汹汹烈火,仿佛一条咆哮的火龙一般,出现在营盘之外。 远远的还能听见朱文正如如猛虎下山一般的示威。 还来不及多想,周围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甚至已经看到了朱文正的兵马出现在视野之中。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还请速速入后方歇息。”陈家的元老,满头白发,一声都献给了陈家。 如今陈家的势头正盛,正是他们这老一辈愿意看见的。他 自然担心陈海平出现任何危险请,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拉住陈海平的手,语气格外尊敬,“公子,营中还有足够的兵马,各地散落的兵将也会即刻救援,朱文正大军正在与张公子交锋,此处兵马必不会多,顶多方把火罢了。他们断然不敢冲入大营。”陈 海平起先格外怯弱,准备逃窜。 但疏忽间,忽然想起了那一日与朱振在姑苏交锋的场景,自己那一日便是狼狈逃窜,那自己今日依然要逃吗? 那自己的颜面还在,如何继续做这个盟主。 此时陈海平忽然愤慨的推开了陈家元老的手,然后昂然说道:“吾既然欲谋取天下大事,岂能只求独活,而弃军士安危于不顾。当日在姑苏,吾被朱振撵的四处跑,那是因为事发突然,手下无兵无将。如今陈家拥兵十余万,俨然已经是天下豪杰,岂能一退再退?届时天下英雄如何看我?陈家又如何再有作为?” 一旁的圆润书生默不作声,眼角带着几丝嘲讽。 对于陈海平欲谋江山之事,他早就知晓,可是却一不提醒,二不点破,只是当个笑话而已。 扩廓帖木儿如此雄才大略的人物,手下精兵强将不知道凡几,却也自知逆天而为,终究难以阻天下大势,你陈家什么东西,也配谋取天下? 就凭你们这些陈家人吗? 没有民心,没有天下英雄的认可,凭借你那点土地和人口也配谋取天下吗? “陈霸昊何在?”陈海平既然提起勇气,便继续指挥若定起来。“你速速集结兵马,顺着营寨外墙去西面迎战朱文正,只要缠住对方片刻,文丑他们折返,便可大胜!” 陈霸昊乃是陈家直系子孙,曾经考中过进士,又习练武艺多年,是陈家难得的文武全才,便是陈家老主陈遇春也对其敬佩有家。 而陈霸昊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为陈家立下赫赫战功。在 陈家年轻子弟之中,被誉为继陈海平之外的第三号人物。 而其人接到命令,倒也毫不推辞:“公子敢立定不避,某又何敢擅退失节?今日势必死战,让朱文正见识下,我陈家的好儿郎。也让朱家人看看,他们凭什么与我们陈家争天下!”陈 海平大喜过望,便学着传闻中朱元璋的姿态,亲自拔出佩刀递给对方,以示信任。 而陈霸昊接过刀来,便也兀自不言,直接转身让人打起旗帜,便雄赳赳气昂昂,翻身上马,一边收拢士卒一边往西面迎战去了。自 陈海平以下,到周边诸位智谋之士,纷纷捻须感慨其人姿态。但 是,未及陈霸昊驱散些许涌到附近的朱元璋军,却见到火光中数百铁骑自西面迎面闪出,一边放火一边杀戮,正与陈霸昊撞了个正当面。 而其中为首一人,鱼鳞甲雁翅兜鍪,黑氅黄骠马,手持一杆长矛,马上斜挂着一副弓箭,当先杀来,正是威震泗州的名将朱文正。之 前朱振名扬姑苏的时候,朱文正就心里感觉憋屈。 要知道在姑苏搅动风云,改变天下局势的,可不仅仅是他朱振一人,他朱文正也曾默默付出。 而谁曾想到,最后天下人认识的,只有朱振,而没有他朱文正。 这让朱文正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靠 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汉?我 朱文正领兵作战,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才是真的英雄!今 日这一战,便是我朱文正真正正正的扬名之时。 早就见过朱文正的画册,从战场上也曾远远的见过,如今如此近距离见到朱文正,号称陈家第三号人物的陈霸昊先是一惊。 便赶紧勒马,然后准备遥遥搭话。但朱文正见到对面之人,倒是不惊反喜,其人根本理会对方言语,只是从容挂矛在黄骠马的另一侧,然后取下弓矢,遥遥一箭,便把兀自立身成为活靶子的陈霸昊给射翻在地。 箭矢正中面门,箭头全没,俨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怜这位被陈家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不及施展才能,却深夜中箭,一命呜呼,让人惋惜……百 余步外,陈海平眼见着这么亲近熟悉之人就这么干脆利索的没了,也是一时骇然,而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忽然间,对面火光中,有人抢先惊喜大喊:“大都督且看,那人便是陈海平,我曾在爵爷身边见过此人的!”刚 刚收弓换矛,正准备杀散陈霸昊尸体后这一团人马的朱文正闻言不由一惊,而他抬头望去,又如何不认得陈海平?也是不由惊喜,然后复又望着陈海平收矛取弓。可 怜陈海平片刻前还准备要‘为天下事’,这一刻却又登时惊的七魂散了六魄,以至于浑身发冷,寒毛倒立。 “这厮莫非是魔王转世?” “我命休矣!”陈 海平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之中。两 千余铁骑绕着陈家大营一边肆意放火,一边横冲直撞尽量杀伤,而朱文正本人更是亲自带着百余骑直突到大营辕门西面百余步外,先杀陈霸昊,然后复又弯弓搭箭,直指陈海平,惊得陈海平魂飞魄散,却反而来不及多做应对。话 说,元末天下大乱,朱文正随母亲四处流浪,若是没有一身精壮的体魄,如何能活到现在。成年,又随母亲投奔朱元璋,大大小小亲随朱元璋参与了上百战,可以说经验丰富到了极致。 而朱文正能够活到现在,本身武艺和弓马,也非常人能比。他 之所以时至今日,只有个大都督的名头,而不能统帅应天的大军,就是因为朱文正的脾性未定,朱元璋担心将大事交给他出问题。 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在磨练他。 可是当做朱文正真的狠下心来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强大的能量是何等的慑人。更 不用说,这一箭下去,其功劳足以抵得上杀伤十万兵!朱 文正自然倾尽全力。弓 弦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可见朱文正多么想一箭将朱文正射个透心凉。 于是乎,其人凭着本能以精钢箭头瞄准陈海平,然后便奋力一扯弓弦,居然是要将对方这个泗州盟主射杀于当场。然 而,一箭射出,居然歪歪扭扭,在距离陈海平十余步外便力尽落地!左 右亲卫,还有对面袁军上下纷纷惊愕,但朱文正本人却是刚一出手便知要坏……甚至就在身边的何文辉也是瞬间醒悟,然后不由仰天而叹。 原来自从军山研究出火铳来,朱文正便很少去碰弓箭,因为不论是朱振,还是邓愈这般能人,都认为火铳是未来的发展趋势。朱 文正自然不甘落后,所以每日里基本上都要打烂一把火铳。但 是这弓箭久而久之,就失去了保养。而朱文正手里的弓又是朱元璋赐下的宝弓,别人又不敢去给碰触。所 以再刚才射出一箭之后,弓弦便有些松了。 这第二箭,正好报废,让陈海平活了一命。算 起来,还是技术革新,救了陈海平一命。回 到眼前,这一箭之后,自然已经有陈家重甲武士持盾护住了陈海平。而朱文正见状,却又如何愿意放弃如此大功? 其人当即扔下坏掉的弓箭,复又提矛向前,直取陈海平。寒 冬腊月,陈海平早在那一箭时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以至于浑身湿透,继而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动作 。不过,其人如此举止,却让周围诸多谋士军官以为他还要继续在此指挥……敬佩之余,倒是让一些明白人怒气勃发。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眼神铳显神威 “公子还在想什么?关乎我陈家大局,公子还为了一己荣誉,而逞英雄吗?”“ 公子速速入营,又岂非是与朱元璋、朱振决战之时,要存有用之身啊!”见 陈家人忽然没有了先前的好奇,一窝蜂的劝陈海平退却,圆润的书生心中鄙视万分,此时陈海平若是退了,三军才会因此动摇。 不过自己毕竟是派来支援陈家的谋士,若是说了不为陈家思考的话,或者让陈家以为自己别有想法,反而对自己不利。 于是与陈家人一道苦苦哀求陈海平退去。陈 海平自然嘴上不允,但是身体异常诚实,在众甲士的搀扶下,退入大营后方。 “全军列阵拦截!只要稍作支撑,大军集结,此战便能复胜!”留 在营门外的陈家资历最长者当仁不让,立即呼喊调度,而陈霸昊既然身死,陈海平身旁的侍卫统领,陈子旗也立刻率领甲兵上前,试图阻拦正在大杀四方的朱文正。话 说陈海平出身江南陈家,又是泗州联盟的盟主,在加上其有大都和海东青的支持,手下财帛无数,铠甲丰盛,所以何止是四地的名门之子来投,便是无数的地方豪强大户,逞能游侠儿,也纷纷前来投军。得 益于此,陈海平的亲兵队战斗力着实不差。故 此,眼见着朱文正只率百骑突阵,射杀陈霸昊,逼退陈海平,陈子旗往下,这批被精选出来的中军甲士却也不惧,反而纷纷奋勇上前,准备在陈海平身前好好显出自己的本事。 然而,朱文正和他部属又如何会惧?此 时的朱文正真的如天神下凡,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手 中的长矛,每一次挥舞,必会取走一人性命。 朱文正心中愈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蕴藏在血液之中的英勇。 其实,自己的心思很有可能是错误的。自己根本不是做一个统兵元帅的料子,自己应该做的是统帅精锐不足,做最锋利的长矛。刺 透一切敢于阻挡应天的敌人。 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要走的路,自己又何必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自己出身朱家,是朱家自己人,就算是不能做统兵元帅,凭借着东征西讨的功劳,将来的地位还能低了?此 时的朱文正完成自己内心的精华。心 里再也没有丝毫的怒气和怨言。 彻彻底底的沉下心思去厮杀,去砍杀任何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 一时间,两军长兵短刃,战马铁胄,就在辕门处杀做一团。 战团处断肢横飞,红白喷涌,喊杀哀嚎,火光亮刃,种种战阵惨烈,不一而足……陈 海平和周围勉力退回来的诸位名士智者,何曾见过这种景象?也是纷纷失语,个个无言,而且难免面色惨白,惊慌失措。不 过,虽然朱文正攻势强横,又有骑兵纵横战场如风,可陈家大营中毕竟兵力充足,仅仅以寨门处的战场而言,因为陈海平本人的缘故,自然有一波又一波的援军涌出。朱 文正骑在黄骠马上,长矛骏马,连杀十数名不自量力的披甲武士,然而好不容易击溃了一层阻截,却又见到一队武士自营中涌出。 而且这队武士虽然装备不比陈海平亲卫,却行止有度,而且最前面几十名武士纷纷举着木制大盾,等来到辕门内,却又不急着上前,反而举盾伏身,就在辕门处架起一条密集的盾阵。更 要命的是,这队武士身后居然是数十长矛手与数十弩手,此时正行止有度,快而不乱,纷纷赶来。 朱文正如何不明白这是遇到了善于对付骑兵的真正行家?等到长矛架在盾墙之上,弩手立在长矛手的缝隙之后,除非是全副马铠的重骑,否则便是精锐如徐达的套杆营的那种骑兵也难过此门! 而其人再一回头,却又看到身后大堤后方的大河河面上火光煌煌……毫无疑问,这必然是那万余大军察觉到了身后异样,然后领兵将领素质出色,当机立断,放弃攻打码头,转而举火回身,试图救援!此 情此状,朱文正仰头一叹,便连番勒马后退转身。 何文辉等人还以为自家将军已经放弃,就也纷纷准备抽身归队。 而就在这时,那连退数十步的朱文正却忽然再度转向辕门,然后猛地一夹马腹,催动起胯下黄骠马疾趋辕门,临到那队大盾武士前,更是奋力一提缰绳!而 他身边贴身不离的亲兵卫队,也几乎同一时间飞马而起。 火光中,十几骑奋力一跃,竟然载着宛如天神下凡的朱文正与一众铁马骑士越过尚未架矛立弩的盾墙,飞身弛入辕门之后。 朱文正平安落地,一声大吼,身边的铁甲亲卫默不作声,只是紧随其后,形成一支锋利的长矛阵型,趁着辕门内的陈军目瞪口呆之际,连杀数人,居然再度直取陈海平! 陈家兵士瞬间大乱。这 长矛阵型一旦形成,锋利无比。 朱文正身边的猛士,护卫在左右两侧。任 何出现的抵挡,根本不是一合之敌。有 勇武之士身穿三层重甲想要抵挡,却被朱文正与身边的两位骑士合力直接用长矛刺透喉咙,直接挑落马下。 而刚刚喘了口气的陈海平,面对如此神勇之举,也是再度惊吓失魂!“ 这便是朱元璋帐下的朱文正吗?”“ 身侧有如此猛虎,如何被陈家逼得逼退不得的?” “早知此子如此强悍,陈家如何敢将军队调动到军山?势必要先除掉他啊!” 其实何止是陈海平,整个辕门内的陈军乱做一团,有人直接惊吓溃散,有人仓皇失神,有人呼喊乱叫,有人手足发凉。不 过,相比较于其余几乎被朱文正惊吓到无能为的甲士、兵马,陈军中那队盾、矛、弩并行的部队却显示出了极高的纪律性……虽然一开始也有些被朱文正这近乎神人一般的举止弄得惊吓过度,但惊吓之余却依旧保持了足够的行动力。 实际上,这支兵马的为首将领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陈军军官,随着其人那明显凉州口音的指挥,这队兵马也即刻撤盾撤矛转向过来应对朱文正! 然而,朱文正之所以跃马入营,并非是肆意猖獗之举。首先他手下的骑兵那是赵德胜和自己以及朱振三个人制定的训练计划,本身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起自己带领的这些,更是砸了无数资源。不 论是战阵之术,还是武艺,军阵都是上上之选。故 此朱文正很是放心,根本不理会身后兵马,而是不管不顾奋力向前,连杀连砍……俨然是眼中只有一个被吓呆的陈海平。 “狗贼吃箭!” 关键时刻,又是那个辽东口音起到了效果。 朱文正本能勒马降速,侧身躲避……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箭矢,俨然是那将仓促之下恶意诈他。 而锋利的长矛阵型,也因为朱文正的忽然停止,而停歇。不 过,这一声喊,却是提醒了陈家军中谋士,他们看见朱文正无弓在手,便干脆再次驾着已经失神的陈海平,撒腿向后方逃去。 一片混乱之中,因为驻马躲箭而错失良机的朱文正瞥看到陈海平后背,心中焦急,却又偏偏早早扔了弓箭……但机不可失。 朱文正一声令下,十几余骑士纷纷从后背解下火铳,这是一种可以连续射击三发的新式火铳。 唯独朱文正的骑兵少量装备,号称三眼神铳。按 照朱振所言,此种火铳再战场上,可以在与敌方骑军交锋之前,连续射出三枚弹丸,导致地方骑军军阵大乱,彼时冲锋可以大胜之。 可朱文正却反其道而行之,留在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火铳冒起烟火,砰砰作响,而陈海平率先被朱文正一铳打中倒下,肩膀俨然已经被打碎。 而护卫在他身边的其他人则死伤无数,尤其是陈家的元老更是因为用后背抵挡,保护陈海平被打成了碎肉。 然而,就在朱文正准备继续进攻之时,随着黄骠马一声嘶叫,这位大都督险些被掀翻在地…… 等回头看去,却借着火光见到黄骠马臀之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矢,鲜血直流,不远处更有一名将领手持空空如也的长弓,在那里兀自喘着粗气,竟然还是之前那名辽东口音的军官。 而身边的骑士纷纷挂号三眼神铳,开始用长枪拨打雕翎。朱 文正心中大恨,但其人情知最后机会已失,便也不再留恋,转而打马出营……好在为了援护陈海平盾阵已撤,辕门外又有何文辉等将奋力血战杀回接应,再加上黄骠马只是伤了马臀,反而让他们轻易冲出了辕门。不 过,待其人冲出辕门数十步,却忍不住复又折身回来,抬矛恨恨相问:“射马者可敢留下姓名?”“ 辽东完哲是也!”而 朱文正既然知道姓名,却也懒得多想,只是放声大笑,然后忽然就在辕门外奋力掷射了火铳中剩余的弹丸。完 哲大惊失色,匆忙俯身躲避! 但却见朱文正严重蔑视一笑,手中火铳再动,明显射的是是辕门处正在愣神的秦军将领陈子旗。 陈子旗痛呼一声落地,腹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窟窿,肚子中肠子流了一地。朱 文正见状愈发大笑,直接在无数陈军惊惶之中空手催马飞驰,率众而去了。而一直到此人消失在西面火光之后,一片狼藉的陈军辕门处,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陈子旗的惨叫呼救为陈军恢复清醒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而且,幸亏有个没有失态的完哲与他本部那支纪律极佳的私兵在此维护秩序,救火救人。 “此人莫非鬼神之勇?”浑身血污的圆润书生逃到奄奄一息陈海平跟前,而其人回首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也是忍不住第一个仰天而叹。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幡然明悟识得英雄计 众人失魂落魄,他们如何能够想到,堪堪不到三千人,竟然打的数万人的大营落花流水? 陈海平面色复杂的看着完哲。对于这个扩廓帖木儿派来的武将,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并去赶走了朱振。恨的是就是他们这些蒙古人,怕是自己做大,竟然不给自己真心实意的训练骑兵。 如果他们给自己诚心训练骑兵,自己家的骑兵又如何被轻易消灭?如 果他们给自己充足的骑兵装备,自己又如何拿对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最 为让人恼火的是,自己家的人被打的落花流水,关键时刻竟然要他一个外人来救命,这岂不是正说自己无能?将 来自己与北元产生争执,是不是意味着扩廓帖木儿手下随便一名将军,就能解决了自己?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除了北元什么都不是? 疼痛难忍的陈海平一时间心灰意冷。这 一战,虽然并未伤了自己的元气,但是着实扫了陈海平的雄心壮志。 其余智谋之士,皆各自无言以对。不 过只是哀嚎,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的陈海平,再见到渐渐已经气若游丝的陈子旗被抬起来,往后帐送去,其人却又忽然对着满地狼藉,痛哭流涕,甚至于俯身锤地不止。 连正在给陈海平救治的医师,也是一脸惊慌无措。这 陈公子到底怎么了?怎么说精神失常便失常了?莫 非被今日的战事给吓坏了?圆 润的书生刚才两次拽着陈海平逃生,心中自然清楚对方刚刚是真的惊吓失态,但此时突然痛哭,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是情感流露还是畏惧失态,又或者是突然醒悟要做表演?“ 蔡兄,你说为兄何其苦也。” 圆润的书生非是旁人,正是那日在姑苏与朱振对弈,临行前还坑了朱振一把的小胖子书生蔡和凡。此 时,陈海平的肩膀被打碎,医师正在紧急的给他包扎救治。陈 海平的肩膀骨头碎的很厉害,俨然以后再也不可能复原了。甚至听那医师的意思,如果事不可为,可能还要用锯子截断手臂。 从今以后,他陈海平可能就真的成为了残疾人。蔡 和凡本身从心底看不起陈海平,而如今蔡和平断了一臂,算是彻底绝了他称王争霸的路。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哪个英雄豪杰,真心实意愿意臣服一个没有了手臂的残疾人。 不过自己在人家大营,而起此时陈海平真的惨不忍睹,蔡和凡自然不会落井下石。毕 竟自己还有任务要去完成,当下出言安慰道。 “公子之前指挥若定,宁死不退,众将士多有感染,而如今朱文正已走,却如何反而大哭?” “蔡兄以为我是在做戏吗?”陈海平勉强收声,却还是满脸痛苦之色。“我是真的后悔……若非是朱文正今日这一趟,我只怕还在以自己泗州盟主的身份沾沾自喜,想着操弄人心,以至于竟然视战事为儿戏!而 但凡我能早些醒悟,何至于家族的儿郎何至于纷纷纷纷战死,今日之败,不在诸将士,也不在诸位出谋划策之人,皆在我一人而已!” 言罢,其人复又大哭特哭,以至于捶胸顿足,众 谋士本能想趁势称赞勉励陈海平一声,但念及之前朱文正的神勇,和眼前陈海平八分以上的真情实意,却居然一个奉承的字都说不出来。而 以操弄人心为业,希望做出一番大事来的圆润胖书生蔡和凡闻言也沉默不语,他忽然有些动摇。 因为他感觉陈海平说的没错。 因为这一次,自己依仗的智谋,似乎真的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或者可以说,军山这一方,有比自己更厉害的智谋之士在起作用。 朱文正已经退走,而今日作战的脉络也彻底的清晰起来,蔡和凡彻底明白了敌军的作战意图和路线,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再联系起来其他地方的战局,蔡和凡瞬间明白,自己只是着眼于泗州一线,而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将应天,军山,泗州三处核心连城了一个局。 可以说,人家的层次比自己高,战略大局也比自己要强。典 型的朱振谋略风格?莫 非这个家伙知道自己来了泗州?专门为了坑自己一把? 越想越感觉朱振深不可测,蔡和凡的表情也越发的凝重,他隐隐约约感觉今日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一 直散落各地的兵士从四方归来,喊杀声渐渐平息,周围将士开始大规模救火为止,才有人开始劝慰并奉承起了陈海平。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劝几句呢……一旁一直无言的圆润胖子蔡和凡忽然仰扶额一叹,便打断了这些人的君臣相得: “公子!陈盟主,别哭了?泗州要出大事了!”“ 蔡公子此这是什么话?”未等陈海平出言,旁边剩余陈家元老便已经愤然反问。“今日虽险,可也不过是被烧了营寨,并折数位陈家将领,可我陈家元气未伤,最多算是被挫了锐气,哪里来的大事?”“ 还尚未元气大伤!”蔡和凡愤怒反驳道。“是渡口被打空了,他们来去如风,破坏力太强了! 朱文正又来势汹汹,连我们都险些阻挡不住,若是其他人呢?你们想想,深夜之中,骑兵奔袭也好,是不是只能沿着大堤进军,才能保证不失路,不散军?” 在场之人多是智谋之士,闻言倒是纷纷醒悟,然后各自惊疑起来: “蔡公子的意思是,我们的第一支援军必然会与朱文正相撞……可那几乎是五千骑兵啊?” “可援军不败,朱文正何以至此?正如蔡公子所言,黑夜之中,长途奔袭,敌我都只能顺着大堤行军才能速速行进。” “其实若仔细想一想,之前渡口火起,然后朱文正又自西面顺大河来袭,是不是可以说,陈仪留守部众也已经全灭?以朱文正之神勇,若潜行过河突袭,说不定便能速胜。” “非只如此。”蔡和凡再次叹气感慨道。“你们想想,我们四处援军都赶来大营,是不是就像是一个拳头,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个拳头的巨人。若是有灵巧之人,用速度偷袭,是不是可以打中巨人的每一个要害?”“ 朱文正不至于厉害至此吧?”众人心中泛起滔天巨浪,但是依然心怀侥幸。“ 不至于如此?你们是在怀疑骑兵不能来去如风吗?”“ 如此说来,陈家完了?”陈海平彻底止住哭声,却又不由惊惶……“ 陈家完了!”陈家谋士也不得不面色发苦的承认,让陈海平彻底心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凤凰岂能甘心落鸡巢 “朱文正背后有高人!”蔡和凡最后幽幽叹道。 “吾不如也。”蔡和凡再贪。是 夜,朱文正以三千余精骑先破彭泽湖北渡口,以偏师袭豪强营寨,引陈海平骑兵五千相援,一战破之。 二战于陈家大营,以两千余骑兵连破营垒,尽逞英雄之能,累次欲斩陈海平之。 三战于泗州各地,三千大军化整为零,四处放火,陈家四处产业尽数为大火焚毁,其他损失不计其数。 是夜,陈家威风扫地,于泗州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与朱振争锋的能力。而 朱文正也因为此战一战成名,声震华夏大地,为诸兵家宿将所知,为天下豪杰忌惮。 朱振与张公子几乎同一时间得知泗州之战与三河之战的战报。朱 振手捧两封战报,一壶清茶,笑意盎然,众人不知何意,纷纷上前拿起军报。却 不似朱振这般淡然,一个个喜出望外,欢欣鼓舞,待众人散去,虎二悄无声息的拿起朱振身前被踢碎的一截桌角,藏入兜囊之中,苦笑着摇摇头。当 张公子听说泗州兵败,三河袭兵损失殆尽,士卒十不存一,大将陈6拼劲全力才保住些许兵马时,当场目瞪口呆,半响也难以回过神来。然 而令他更感觉难受的是,陈家大将陈6在战场上,为一白袍玉面小将所斩杀。活着逃回来的残兵败将提起那一战,一个个皆失魂落魄,心有余悸。他 之所以难受,一是爱惜陈6的能力,有陈6这般的能人辅佐,可以给自己查漏补缺,二是,那白袍小将竟然可以在万军从中取陈6级。这 般强悍,又是银袍玉面,多半是传说中的玉面小霸王郭英。这 可是传说中战神一般的人物,他都来了军山战场,是不是意味着朱元璋已经派遣更多的精兵强将来支援军山了? “他们怎么来得及在三河用铁索横河,更布置了那么多的火船?”张 公子难以置信,莫非应天之辈皆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还是说真的让陈6不幸言中了,这应天之中的刘伯温有鬼神之能?只是这般豪杰为何没被大元重用呢? 事实上,主导了此次战役的朱振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他只不过用大的趋势来引导张公子派兵偷袭应天罢了。用 朱振的话说,我将眼光着眼于全局,而张公子只将视线着眼于一域故有此败也。 亦或者说,当日喝酒品茶,两者相谈甚欢的时候,张公子的败局早就定下了。“ 陈6竟然为郭英当场阵斩……” 杨勋、范希尧、傅子介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是神色复杂。倒 不是张公子不想隐瞒此事,实在是陈6身死,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这种事情太大了,根本掩盖不住。“ 吾辈一直以为吾等为全军之核心,任务乃是重中之重,每日谨慎小心,夜不能寐,生怕耽搁爵爷的大计,今日方知只不过是边边角角的闲旗而已!”傅子介面色苦,表情说不出的失落。范 希尧倒是满不在乎,笑吟吟道:“泗州之战,三河之战,军山的局面算是打开了,我就知道爵爷是个能人,如今再也不用我们为军山担惊受怕了。”“ 你这般逍遥人物,根本不在乎功勋爵禄,可我傅子介岂能与你一般,只知道逍遥快活,我来到这时间便是要建功立业的。如此大好时机,便这般丢失了,我如何能够心肝!”“ 说的好听,如今局势尽在爵爷掌握之中,你我既然不是核心棋子,如何能够另起炉灶,做一番浩荡功业出来?”范希尧闻言,也火气大起。一 直沉默不语的杨勋忽然抬起头来,神色肃然道:“谁说我们打不出泗水之战,三河之战这般轰轰烈烈的大战的?我们人少,却在贼子腹心军中,只要我们三人齐心,必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傅 子介率先不信,鄙视道:“一个被财色酒气掏空了身子的家伙,也好意思放此等大话?张家的女人玩弄起来,可还爽利?” 杨勋坦然相待,而范希尧却羞红了脸。因 为这玩弄女子的事情他也参与了,而且不比杨勋差多少。杨勋这个混不吝满不在乎,可是回到军山之后,若是傅子介这个直筒子给自己说出去,自己焉有活路?“ 呵呵,你倒是不玩女人,但你可破局想过一个主意?如今的张公子手下可以调动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杨勋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捉襟见肘,也不是我们三个人可以抵抗的。”傅子介冷脸道。范 希尧却率先看出了什么,放下了脸上的无所谓,紧张的问道:“杨勋,你莫不是有思路了?” 杨勋看了一眼二人,躬身行了一礼道:“杨某也有建功立业的心思,还望二位兄弟并肩扶持,全心托付与我,杨某定不负爵爷与兄弟期望。” 傅子介表情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杨勋竟然有如此认真的时候,下意识也抱了抱拳,至于范希尧则直接保住了杨勋的肩膀。 “我们三兄弟也算是并肩作战过得,自然要上下一心。是不是老傅?”傅 子介默然点了点头。“ 如此,大事成矣。”杨勋一甩衣袍,出了营帐,哈哈大笑道:“走,随我去拜见张公子。”另 外两人虽然不知道杨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出于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信任,也紧随其后。 守卫早就熟悉了杨勋,勿用通报便可以直入张公子大营。 尚未入帐,便听到张公子暴怒,“一个个都傻了么?军山只不过胜了我等一手,与全局并未多大的影响,何至于一个个垂头丧气?” 杨勋偷眼观察账内的诸多将领,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机会来了。刚 想开口,却见张秀林率先一步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出乎预料,一向是为张公子马是瞻的张秀林说出的话,竟然是劝张公子退兵,减少损失。张 家是商业家族,商业家族谋取的是利益,最终目的又不是争霸天下,没有必要在这里死磕。 既然是商业家族,这个项目不挣钱,我们就应该及时止损了。张 公子诧异的看着一直对自己马是瞻的张秀林,顿时勃然大怒,“若是失去了进取之心,便是商业这一徒,我们还能与之前一般劈波斩浪,征服天下吗?此战开端是面皮之争,利益之争,若是日后军山要求与他们合作的商旅,都不可与我们张家合作?我们又该如何破局?这一战,开弓哪有回头箭?” 张秀林哑然,退回去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如今张家已经损失了过多的资源,如果在这样下去,甚至有动元气的可能性。而 且,眼下军山,泗州,应天占据形势全面转变,张家已经没有优势了,若是现在退兵也许只是丢了面子。若 是真的败了,那很有可能是一败涂地。 最后连带着对泗州的掌控也会彻底丢失。 遗憾的是,张公子所言,也并非虚假。若是张家此时退却了,让军山挣脱牢笼,对于他们来说,将士一场声望,实力,资源各方面的沉重打击。 “杨兄,你似乎有话要说?”张公子睥睨了欲言又止的杨勋一眼。 “这个……”杨勋露出了市侩的表情,犹豫再三说道:“请允许在下思忖一番,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说 吧,杨勋仿佛纠结的踱步起来。张 公子虽然乱了心智,但却是实打实操纵人心的人物,他如何看不出杨勋心中所图。 当下大手一挥,立刻外面有仆人抬来三个沉甸甸的箱子,箱子当着杨勋的面打开,第一个箱子装满了金子,第二箱子则是铺满了玉石,至于第三个箱子则是一箱子的精致瓷器。 “只要杨兄能为某出谋划策,这些小东西便是杨兄的。待某回到大都,定然另有赠送。”张公子虽然是商人,却从来不吝惜这些黄白之物。 他认为最大的投资是投资人,只要将源源不断的金银花到有用的人身上,便定然会有源源不断更多的收货。见 此,杨勋的表情甚是贪婪,不过心里却想的是朱振之前吩咐他做的事情。他 依稀记得,朱振要求他们不做别的,就是趁乱烧了张公子的大营。“ 烧了杨公子的大营,如何有炸了爽?” 杨勋心中一动,顿时下定了主意。“ 张公子。”只见杨勋抱了抱拳,低声说道:“公子可还记得那日某从军山偷来的手雷?” “什么?”张公子愕然的看着杨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张秀林却恍然大悟,一招手外面便有人端上了几张图纸。杨 勋瞬间磕巴起来,神色慌张的说道:“公子,你这是何意?我这图纸何时落到了你们手中。”张 秀林笑着说道:“杨兄,莫慌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我们张家还不至于做出夺人所爱的事情,那日你丢了这配方我们张家只是弄来稍作实验,帮泥检查真伪罢了。”“ 什么,莫非你们已经能生产手雷和火铳了?” 杨勋再次佯装震惊道。 “如何能那么容易!眼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把火药制作出来了。不过根据工匠所言,这火器若是能够生产出来,确实威力甚于先前火器数倍。单单是火药,也比之前的火药配方先进,只是可惜大战在即,这种东西用不上。”张秀林脸上满是失落之色。而 杨勋却得意的笑了,“此言差矣,谁说这火药没用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兄弟同心岂有不断之金 “杨兄,你莫不是在说笑?”张秀林第一个不相信,出言反驳。这 火药威力再大,也需要火炮配合啊!况且某都说了,以大都和张家目前的技术,根本造不出朱振那种性能优良,射程远的火炮。 你还说这火药有用?当 某是傻子,开某的玩笑吗?见 张公子面色不善,杨勋面不改色,表情淡然的看了一眼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众人,这一刻他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足够的自信,因为接下来才是他真正拿手的地方。 愚昧的蠢货啊,接受某无尽的忽悠吧。这 一刻,杨勋朱振附体。他 们自以为他们可以掌控人心,可以收买自己,可以从,利用美色从自己这里偷走重要有价值的图纸。但 是有一样东西他们绝对偷不走的,那便是藏在自己大脑里最为重要的情报。“ 张兄,似乎对军山不太了解。” 张秀林眉头紧蹙,一时不得其解,而张公子却恍然大悟,一摆手从外面又走数人,抬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对于杨勋的为人他实在是太了解了,既然见识到图纸和配方被偷走,依然如此淡然,那必然心中还有依仗。 而自己已经失信过他一次,要想挽回信任,还是要让他见识到真金白银为好。反 正这东西张家有的是,给他再多,也能挣回来。但 若是真的能够拿下军山,自己在家族的地位,才能真正的稳固。 “杨兄,今日只要你拿出有价值的情报,这些财宝便皆是你的。” 杨勋抱了抱拳,沉声道:“今日某所言,皆非为各人荣华富贵,只为为义弟报仇。” 众人皆肃然,这杨勋虽然贪财好色,却也是个世间少有的真汉子,不由的大家在心底佩服了几分。 连带着对杨勋的猜疑也少了许多。 倒是张公子虽然表情敬佩,但是心里却止不住的鄙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莫非我那些派给你的女子不会向某禀告吗?不过张公子也不点破,而是任由杨勋挥。 “杨兄请讲,某倾尽张家之力,也定位令弟报仇。”张公子慨然道。杨 勋道:“公子只看到了军山现在的好处,卷烟,织布闻名天下,却似乎对军山的历史并不了解,军山之所以被选为军事要塞,为历代军事大家所喜爱,并非只是因为他的山势陡峭,而是因为他富含丰富的铁矿资源,可以用来冶炼兵器。当然,这也是宋朝之前的事情了,公子不知晓,也情有可原。”张 公子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用火药深藏山洞,炸掉军山?” “不可能。” 无数人声质疑。杨 勋却说道:“军山之腹,有无数矿脉,如今早已被挖空,若是在山洞内填满火药,为什么炸不掉军山?” 张公子是见过手雷威力的,若是有足够的火药,未必不可能炸掉军山。只是这个庞大的火药数量,可不是工匠可以完成的,必须有数目庞大的人员做支撑。 张公子摸着下巴沉思着,良久皱眉道:“那朱振虽然年纪轻轻,可着实狡诈的很,你有把握他不会下山捣乱吗?” 杨勋闻言笑了笑,“真的炸掉军山,是个何等庞大的工程,况且公子对于军山也有所需求,真炸掉他,那是何等可惜之事。但是您不想炸掉军山,朱振更不想。但是为了活命,他多半是要下军山捣乱的。”“ 那你说这屁话做什么?”有豪强子弟忍不住骂道。杨 勋冷脸蔑视的看了一眼,笑道:“若是朱振下山捣乱,不正圆了公子的意图吗?” 一听朱振下山捣乱,张公子本能皱了皱眉,但是一细想,杨勋说的没错,若是朱振下了山,岂不是正好给了自己歼灭他的机会?就 他夹带了那点儿兵马,没有了地利的优势,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除非自己脑残了,让所有士兵放弃抵抗,排队让他枪毙。一时间,张公子对于此事跃跃欲试起来。 “秀林,你们怎么看?”张公子看向以张秀林为代表的家族人问道。张 秀林与家族其他成员互相低语了几句,又不约而同的看了杨勋一眼,心中对杨勋的评价又增加了几分。不 可否认,杨勋所提的建议,对张家联军来说是非常可行的,只要山下大规模的制作火药,并扬言要炸掉军山,那么朱振就不得不下山反抗。毕 竟谁也不想真的被炸上天。 如此一来,军山最为人头疼的山势险要便荡然无存了。“ 这杨勋有点儿门道啊。”暗 暗呢喃了一句,张秀林拱手道:“此计乃是实打实的阳谋,甚妙!”见 此,张公子心中也甚是欢喜,立刻拍案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家族立刻调动江南所有可以调动的资源,运输到军营,咱们连夜制作火药。” “是。”张秀林欠身领命。 而杨勋也抱了抱拳,心中却忍不住呢喃。 “既然是某的策略,我想爵爷您不会看不明白吗?” 杨勋三人刚一回营帐,范希尧便毫无正行的躺在床上,喝了一杯冷茶,笑着说道:“这张公子还真愚蠢,让他造火药,他不知道朱振是造火药的祖宗吗?到时候莫说是进攻,便是远远的来上那么几炮,便足够让他三军溃败。” 傅子介第一次很是钦佩的拍了拍杨勋的肩膀,笑着说道:“之前某对你还多有出言不逊,如今某知道错了,还请杨兄莫要怪罪!”杨 勋坦然一笑,对于这种心思耿直的武将,他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傅兄,不必如此。接下来的事情,还请二位兄弟多多配合为妙,杨某动动心思尚可,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还真的比不过二位兄弟。。” 二人皆诚恳道:“义不容辞。” 杨勋继续说道:“因为只有某知道哪些矿洞的位置,所有接下来某的日子肯定非常忙碌,而张秀林身为张公子的左膀右臂,要调动那么人生产火药,精力肯定跟不上,你们寻找机会,将某标记的火药囤积地点想办法送到军山即可。” 另外二人闻言,皆相视一笑,“大事成矣。” 自那日会议之后,张公子便向军山宣扬军山开始制造火药的事情。一 时间整个军山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朱 振照常满不在乎,每日里与叶兑先生品茶对弈,玩的不亦乐乎。 倒是常茂看不过,派了几次丛林虎卫偷袭,不过效果不佳,索性丛林虎卫精锐,损失倒不算惨重。而 杨勋则因为掌握着军山附近所有的矿洞资料,则负责参与整个工程的物资囤房安排的权利。“ 事情如何了?”张公子这两日眼皮子一直跳,担心出事儿,毕竟那么多火药,若是在营房里炸了,可就真的麻烦了。所 以张公子这几日,严防死守,火药屯放地点,皆安排了大量的张家子弟。 而朱振也很配合的派兵袭扰了几次,皆无功而返。 张秀林亲自给张公子斟满了一杯美酒,笑着说道:“这杨勋倒是好本事,他这一计着实打中了朱振的命脉,这些日子朱振狗急跳墙一般,派出了四五波精锐来偷袭,全都被咱们的兵马打退了。要知道为了等他派兵偷袭火药生产和囤积地点,我派出了所有的精锐死守,每一次偷袭,都仿佛撞在一张大网上,他们焉有活路。”张 公子摇摇头道:“这事儿本公子自然知道。不过朱振知道眼下他有生死之忧虑,为何不倾尽全力来攻打我们呢?”张 秀林这几日领着兵马打了几次胜仗,对于军山也免不了生了些骄躁之心。对 于张公子的担忧并未放在心里,反而自得道:“前些时日,军山之战虽然我们没有重创军山,但是也摸清了军山的底细,军山的兵马并不多,就算是朱振倾尽全力,能有多少兵马?所以不是他不想倾尽全力下山,而是为了防止我们打上上去,他不敢啊!” 张公子点点头,又问道:“火药的进展如何了?” 张秀林笑着说道:“皆按照配方制作,如今已经囤积了不小五万斤火药了。”“ 这个数目不小了,一定要小心,某总是感觉心里惶惶的,就怕这火药也要不了朱振的命。还有某暂时要回大都一趟,稳固下局势。” “公子要走?”张秀林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公子。张 公子的脸上却不似刚下江南时那般春风得意,苦涩的笑了笑道:“某也知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可大都那边儿争权夺利的厉害,家父写信与我,其他几房联合长老们,要弹劾某,某若是再不赶回去,怕是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张秀林与张公子同气连枝,休戚与共,自然不想张公子出什么事儿。当 下说道:“公子且放心去,这里有我,军山的矿洞某已经全都亲自跑了一趟,很多矿脉已经深入军山腹地,真的将我们的火药藏入深山,引一场爆炸,保不齐整个军山都会成为碎石。” “对了,这几日倒是见了杨勋几次,怎么没见他身边那两人?”张公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 张秀林思忖了片刻,竟然也没有什么印象,心中大惊,连忙吩咐人去找。 结果到了营帐之后,现别说这两个人没有,便是杨勋也消失不见了。 “不好!赶紧出营房!”张公子知晓之后,立刻拉起张秀林便跑,连鞋袜都来不及穿。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火烧连营七百里 张公子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因为跑得匆忙,腰带也没系紧,跑着跑着,便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肉,张秀林本想拉扯张公子,反而被张公子带的跟着跑了出去,还几次差点儿趔趄跌倒。 张公子平日里最注重风度,今日却仿佛溃逃的兵丁一般,让人甚是不解。“ 公子,外面都是兵士,您这般不注重仪表如何服众?”张秀林被拽的手腕生疼,忍不住开口劝谏道。 张公子看了一眼茫然的张秀林,愤然道:“还要什么风度?命都保不住了?莫要多言,找到马,赶紧跟某跑!” 见张公子一脸愤然,不像是开玩笑,只是时间紧急来不及解释,张秀林自然不敢含糊,拉了一匹马,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罩在张公子身上,二人合骑一匹马往外跑。 见到公子忽然变了模样,疯癫一般往外跑,家族众人立刻赶来,“公子,您这是要闹哪样?”张 公子此时也冷静了一些,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你们别管那么多,听我吩咐,立刻让家族中人,寻找战马,赶紧出营,立刻!立刻!”张 公子在张家威望颇高,而且这一次他出行所带的都是精锐亲信,就算是张公子疯了,大家多半也会随着他疯。 一时间大营里出现了一道极其讽刺的场面,张公子连衣衫都没穿戴整齐,张秀林更是裸着半个身子,带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张家人物,骑着马了疯的往外逃窜。 其他联军将领,见状纷纷忍俊不禁。 “这张公子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半夜连衣服都不穿就往外跑?”“ 你这凡夫俗子,如何懂得人家大家公子的癖好!”“ 深夜亮鸟也是癖好么……”“ 嘿嘿,看不懂么?肯定是张秀林与张公子有什么,被家族人现了,难堪之下,舍了命的逃窜!”“ 呜!没想到张公子这么风雅的人物,竟然有这等癖好。”张 公子一边跑,一边儿望着军山的方向,痛声骂道:“杨勋,某与你势不两立!” 就在这时,军山之上朱沐英望着一门门黑黝黝的火炮,嘴角泛起残忍的笑意。军 山的火炮要塞之上,此时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为 一员小将,身穿大红色鸳鸯战袄,头戴凤翅盔,正是负责火器的朱沐英。 朱沐英望向军山要塞下的张家大营,表情异常严肃,“诸位,准备好了么?” 在场所有的炮手皆一脸坚毅,“将军,请下令吧。”朱 沐英最后看了眼军山下的绵延不绝的张家大营,陈生说道:“各自按照预定目标射击!” “装填弹药完毕。”“ 调整角度完毕。”“ 射击!”常茂手中的火把猛地朝下一挥。 黑夜之中,一门门火炮出怒吼,一枚枚泛着火红色的弹丸,仿佛一阵瓢泼大雨朝着张家连营倾泻而去。顷 刻间所有人都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接着张家大营的营盘之中,便升起一朵朵蘑菇云。 张公子正领着大家一股脑的往外跑,尽力避开火药囤积地点。 “轰!” “轰!” “轰!” 随着一阵阵爆炸声响起,那些聚集在火药囤积点附近的张家心腹和部族瞬间上了天,连个完整的尸体的都剩不下。张 秀林更是直接被一条飞过来的断腿撞飞,口中吐了一口气,面色苍白道:“这!这!竟然是计谋?某何其蠢也。” “这军山的火炮竟然能够打那么远?军山这群畜生也够阴险的。”张 公子一脸颓废的从战马上跳下来,搀扶起失魂落魄的张秀林,“军山之战,我们输了,江南是朱振的了。”而 在军山脚下一处山洞里,傅子介三人正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被火炮轰击之下的张家连营。 傅子介倒不是怀疑杨勋,只是不解道:“这火炮的射程如此之远,为何某都不知道,而你却一清二楚?”杨 勋平静的说道:“我们渗透不了军山,却不代表渗透不了他处。男爵曾经给邓愈将军写过信,而邓愈将军的小妾正是我们检校中人。那日战场之上火炮齐鸣,我就预料到军山很有可能有射程更远的火炮,所以特意设下此计。”“ 今日之后,军山有你一席之地啊!”范希尧忍不住赞叹一声道。 “这般人才,怕是爵爷舍不得派回去送死了。”傅子介也忍不住长叹道:“是不是我的地位又下降了,毕竟又来了一个比我强的。”此 时,军山之上。 百姓们听闻炮声,纷纷起身,拿起能用的武器准备打仗。 一户人家,妇人来不及整理衣衫,拼命的推自己意犹未尽的相公。 “相公,深夜开炮,肯定是打仗,家中的孩子有我和爵爷照顾,您且尽力作战便是。”那 汉子满脸的怒意恨不得抽那不会说话的妇人一巴掌,将孩子交给你这般没脑子的妇人,孩子不得教成傻子?还 是这妇人真的跟爵爷有一腿? 连带和看自己的孩子的模样都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可是出了名的矮戳子,又黑黢黢的,为什么孩子却生的又高又白净?“ 二狗,还什么呆,与某去大队长哪里集合!”邻居的亲友喊了一句。 狠狠的瞪了眼妇人,想想爵爷往日的行径,只当自己的妇人是脑子不好使,不待多想跟着邻舍朝着大队长家里门口集合而去。 而到了大队长家里,却见大队长家门口早就支了一张锅,里面煮着滚热的羊汤,几个平日里负责他们训练的老兵正在那里慢悠悠的滋遛滋遛喝着羊汤。“ 里长……不对,大队长,这炮火连天,跟天崩地裂一般,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煮羊汤,奉承上官?”李二狗颇为耿直,也不惧怕大队长,梗着脖子质问道。大 队长一愣,心想这群小子莫不是吃了火炮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又有公社的其他年轻人质问道:“是啊,大队长,您怎么能这般?你对得起爵爷的信任吗?”“ 还有你们这群不思报恩的混账!平日里欺压我等也就罢了,我们只当是为了我们上了战场不至于丢了性命!怎么如今大战将起,你们不去杀敌,反而跑到公社蹭吃蹭喝?”“ 怕不是奸细吧?”有人脑洞大开道。 正在美滋滋的喝着羊汤的老兵顿时一脸火气,几个脾气火炮的老兵气不过上去朝着二狗几人挨个踹了一脚道:“什么叫奉承我等?这是老子凑银子给你们这群崽子带来的,还他娘的看着,过来吃肉喝汤!今个儿是咱们军山扬名天下的日子了!” “今个儿吃饱了,喝足了,随爷们杀敌!可莫要让那些卫所的家伙一直得意下去!” “今个儿,张家联军完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命好,爵爷特许你们跟着咱们痛打落水狗,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肉喝汤!” 此时,无数公社正生同样的事情,无数青壮已经开始在公社大院门口,亦或是大队长家门口聚集进食。军 山男爵府。叶兑,常茂等人斗地主。叶 兑老先生面前已经堆满了银钱和铜板。老 先生赢得开心了,连连捋着胡须,暗道这傻子们的银子好骗。无 论是地主,还是佃户,老先生都打的对面落花流水。张 大舍一脸我死定了的绝望交出最后几个铜子,被茹太素一把推开,从沈醉手里拿了一把金子,一脸兴奋道:“生财之道某最为拿手。老先生请了。” 叶兑老先生学着军伍的样子,也一抱拳道:“请!” 常茂一撇嘴,“两个匹夫,看某神威,无坚不摧。”朱 振跟朱标二人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着因为抢位置被输红了眼,一脚踹出来的虎二,朱标哈哈大笑道:“本来是打时间的东西,结果把军山的文武全都培养成了赌鬼,朱振你这家伙肠子都悔青了吧。” 朱振淡然道:“无妨,这些日子太压抑了,总该让大家有个泄的东西才好。再说了,你不也利用斗地主,赢了不少银钱么?”想 起赢钱赢得手抽筋的日子,再看看坐在一旁手里捧着本春秋,装模作样的郭英,朱标仰天长叹,“某的好日子到此结束了,真不希望你军山可以这么快赢了这场大战。”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方开唱谁都别登场 “嘿嘿,如何叶兑老儿,你输了,拿银子!”常茂手握王牌双炸,赢了一把春天,顿时得意忘形,最后手中牌往桌上一拍,咧嘴笑道。叶 兑老先生手中握着一摞牌,本来爽快的心情就中断了,被这小子一顿无礼,更是大怒,从脚下脱下鞋底子,便朝着常茂的脸抽了过去。 “我叫你老儿,黄口小子,你叫谁老儿?”常 茂这才清醒过来,连连告饶,可老先生怒火中烧,如何能够绕了他,一时间男爵府乱的不成样子。 朱振直摇头,以后谁敢再来自己男爵府聚赌,自己非得抽烂他们屁股不成。 “诸位莫要打了,有信使。”虎二在外面咳嗦了两声,另外一名亲卫死死的按住信使的眼,不敢让他看见如此荒唐的场景。“ 何事?”朱振问道。那 信使连忙将外面爆炸声四起,张家连营几乎毁于一旦的事情说了一边。“ 事成了?”听闻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是郭英,他也听说了军山的计划,只是对于这件事情他认为是朱振安慰部下的谎言。哪 里有能打那么远的火炮? 要是真的有,邓愈那厮岂不是牛上了天?可在战场上,邓愈的火器部队也没立下什么大功劳啊!不然小孤山之战也不至于打的那么艰难啊!可 转念一想,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军山的大佬们,也不至于一个个如此的淡定。在他看来,这哪里是形势如累卵的军山,这分明是一群游山玩水聚众赌博的混蛋。“ 朱振,这事儿真的成了?”朱标也很是惊讶的问道。 朱振淡笑的点头道:“是。”说 着,他缓缓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最后一幕话剧开始了。”张 家连营的爆炸连绵不绝,接着便是四处蔓延的大火。士 兵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很多离着爆炸地点稍微近一些的士兵,外面看着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嘴角流出一丝瘀血,面色青,内部的内脏全部被炸碎,死的不能再死了。此 外,还有连绵不绝的士兵的脏腑,肠子,断肢,头颅从天而降。火 炮打的非常准,每一个火药的囤积点全数被引爆。 剩下的兵士,亦或是大呼小叫的逃命,亦或是提着水想要去救火。不 过张家联军虽然彻底完蛋了,但是为了防备陈家的联军士卒和豪强士卒,所以火药囤积点儿离他们比较远,所以此时他们虽然混乱,但是损失的兵将却并不多。显 然是,张公子对他们的不信任,救了他们的性命。 “还缺一把火啊!”杨 勋默默地思忖着。而 就杨勋沉思的同时,范希尧和傅子介两个人也异常着急,因为他们临时变动了计划,虽然张家连营被炸得乱七八糟,但是他们却同时也失去了再里面捣乱的机会。没 法彻底引爆内部的混战。杨 勋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办法,转头望向傅子介道:“傅兄事到如今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爵爷在联军里是否有暗棋?” 傅子介闻言心中一动。 “有。”傅子介毫不犹豫道。“ 有是有,可是十有八九也跟咱们一样撤出去了吧。哎,都怪咱们没有考虑周详。”范希尧一掌山洞内的一块石头打的碎裂,脸上愁云惨淡。“ 果然还算有后手的,不知道是哪位英雄?”杨勋好奇道。 “刘青山。”刘 青山,原韩徵家将,与韩徵一道投奔朱振。刘 青山之所以没有跟他们一道行动,是因为刘青山本身就是朱振的后手,他率领一支豪强的部队,藏匿在大部队之中。 范希尧将刘青山那日的战绩与杨勋叙说了一遍,杨勋忽然感叹道:“竟然是如此猛士,若是他没跟咱们一起逃跑,估计今日这功劳就真的被分走了。”杨 勋的心情异常复杂,他希望刘青山在,那样自己的计划就有完美实施的可能性,又希望他不在,若是计划完美实施了,岂不是证明,自己的计谋还是在朱振的意料之中?自 己真的那么差吗?张 家联军大营。 张家联军爆炸不断,士兵们开始狼狈逃窜,张公子为了活命早就不知所踪,大家没有了主心骨,剩下的士兵一股脑的朝着粮食奔去,希望抢夺些粮草,然后逃命。而 就在此时,被张公子隐藏的矛盾终于爆了。 “那张公子着实不是东西,说好了,带我们打军山,分好处呢?结果呢?连老天爷都降下了惩罚,将他们炸得粉碎。咱们可别跟着他们瞎混了,赶紧抢些粮草,回老家吧。”刘青山在人堆中,对豪强家族的护院兵丁们说道。 “对,抢了粮草,咱们回老家。” 刘青山附近的兵丁纷纷呐喊着,一群士兵冒着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朝着粮仓的方向奔去。而 在这慌乱之中,那些豪强子弟早就没有了主心骨,见到有人领头,也跟着一股脑的往前走。“ 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联军的粮食,你们不能抢!” 守卫粮草的兵士端起兵刃阻拦,刚才的爆炸声实在是太恐怖了,这粮仓士兵也吓得双腿瑟瑟抖。谁 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他面前有两拨兵士,陈家的流寇士卒,富强豪族家的兵丁护院,大家都吵着要抢粮食。 “赶紧给爷们让开,这仗没法打了,我们要粮食。”刘青山喊道。 “凭什么你们拿走粮食?”“ 就是你们拿走了粮食,咱们怎么办?我们还要回泗州呢!”“ 就凭你,也配拦着某?”刘青山二话不说,一刀捅死了拦路的流寇将领,那些身后的士兵如何忍得住,纷纷提着武器上前杀人。他 们早就看不惯这些流寇的兵士了。在 这场爆炸的余波之下活下来的张公子,本想去粮草哪里只要守住粮草,或许能够挽回败局,谁曾想到,远远的就望见了这一幕。张 公子皱着眉头,看着几个找到自己的豪强,问道:“那领头的是谁?” 有认识刘青山的豪强说道:“这好像是老刘家护院,前些时日投奔老刘的,挺能打的,他怎么领头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公子,我与老刘家世代交好,虽然老刘没有了,但是那后生应该听我的,我去劝告两声吧。” “……”张公子看着那些厮杀在一起的兵士,摇摇头道:“晚了。” 别人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张秀林却知道这句晚了是什么意思,脸上露出了颓败之色,“公子,咱们不想办法制止吗?这可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制止?你知道这军中还有没有朱振派来的其他奸细?这仗输了!”张公子失望道,“且看吧,敌人不会让好戏这么快结束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古神兵须天将 而此时,男爵府朱振已经出了府衙,站在要塞的城墙上,淡淡的望着远方的联军火光冲天,许久长叹一声。若 非天下大乱,这些无辜百姓何苦丧命于此? 真的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说罢转头看向身旁的一员老将。 “赵元帅,你可有信心?”早 就憋屈的不行的老将一抱拳,冷冷到:“某愿意立军令状。” 而一旁的郭英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么好的扬名天下的机会,岂能这般轻易错过,一闪身也走出身来,沉声到:“某郭英亦敢立军令状。” 赵德胜忍不住骂道:“你一个小年轻,将来驰骋沙场的机会多的是,为何跟我一个老人家争抢?” “凭本事上战场,有什么不能抢的?” 叶兑老先生摇摇头,对郭英劝道:“郭将军,这山中的骑兵大多数都是赵德胜元帅训练的,他也熟悉,你便不要与他争抢了。”见 叶兑言,郭英这才讪讪的退了下去。 赵德胜瞪了郭英一眼,沉着一张黝黑的老脸下了山。只 是赵德胜下山的方向并不是前山,而是在后山,过上百驾吊车已经组装完毕。 漫山遍野的灯火下,是工匠们一张张疲惫的笑脸。 “将军,某等祝您旗开得胜。” 赵德胜蓦然感觉眼中闪过一丝泪花,从军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军民一心的场景。 心中忍不住想到:“自己反正年纪也大了,留在军山养老也不错。何必求那些所谓的功名利禄呢?况且以军山朱振的本事,自己留在军山就未必没有一番作为的机会。” 当下抱拳沉声喝道:“老丈放心,赵某定不负使命。”吊 车吊着一张张巨大的木板,缓慢的将兵丁和战马运输下去,沉默无声。翌 日,天刚蒙蒙白。 此时再看整座联军大营,哪里还有一丁点大营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座散着硫磺味的废墟。 记得在半夜时,战事终于结束,却是以刘青山等人抢夺了几乎半数以上的粮草,剩下的联军的败兵残将也不敢靠近大火,就是看着火焰自己熄灭的。 对于营寨被毁,张公子心如刀绞,这毕竟是张家多年的心血,而从此张家在江南的影响力会瞬间跌入低谷,连带着自己的位置都有可能保不住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昨夜爆炸声四起,整个军营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可军山的大营愣是没派出任何的兵丁偷袭他们。换 而言之,军山已经谨慎到了极致。不给山下的张家联军任何进攻军山的机会。“ 朱振这个家伙是真的胆小如鼠么?”张 公子穿着被烟火熏得不成样子的皮裘,淡淡的说道。他 没有任何资格鄙视朱振,因为自己是人家的败军之将。。失 望的张公子,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仔细的记住军山的任何一个场景画面,他要记在脑子里,张公子心里誓,终究有一天,他还要回来的。张 秀林眼圈里不知道被烟火熏得,还是心灰意冷,泛起了红色。他 不相信公子说的话,回来,真的能够回来吗? 许久,张公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淡然到:“传令全军,不用收敛尸体,收拾下剩余的粮草,便撤军吧。”“ 是。”几 名张家家将离去,去传递张公子的命令。张 家的精锐虽然一战被火药全部炸上了天,但是陈海平的部下,却有不少被张公子收买,愿意跟着张公子走。 不一会儿,联军的兵士开始在废墟中寻找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不 得不说,昨晚的火炮和爆炸的火药给他们带来的打击,比他们前些时日攻山还要严重,毕竟攻山的时候,大家知道怎么输的。 可是昨晚,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爆炸了呢? 大部分士兵还不知道这火药为什么爆炸的。 毕竟离着军山那么远,在他们的意识里,火炮根本射不那么远。而 张公子也不愿意解释自己的愚蠢,于是大多数联军将士带着懵懂,开始准备撤军,时间久了,大家相互交谈,竟然大多数的兵丁坚信朱振有呼风唤雨,召唤天雷的本事。 而藏匿在军山附近的杨勋,也远远的观察着联军的动向。 记得昨晚,一切都异常顺利,连带着刘青山大展神威,将联军营寨彻底带入深渊。可 为什么军山的兵士一直没有出现呢?莫 不是军山出现了什么问题?这 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一场夜袭呢?既 然有能力趁着联军大营混乱,给他们造成重创,却不出兵,那就肯定有爵爷自己的考量。不 可否认,杨勋是一个非常擅长思考和总结的人,不得不说应天不将他纳入军队,是应天的损失。常 遇春和徐达等将领的将星璀璨,也遮盖了太多人的光芒。 操持退兵这种事情,肯定是张秀林亲自来干。他 走遍各处营地,只见那些兵士大多数士气低迷,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小声的呢喃着什么,不时的望向军山的方向,面露恐惧之色。再 看看那些躺在地上的伤兵,他们大多数被炸得肢体碎裂,就算是好一些,也被震伤了内脏,多半没有生还的可能。张 秀林不由得幻想起来,这时候若是军山突然下山,将士们怕是顶不住多长时间的。忍 不住摇摇头,张秀林一摆手,对身边的一名家将说道:“让那些埋伏的弟兄们也准备撤退吧?昨夜咱们那么惨,朱振都没下来,让他们埋伏也是浪费时间。”那 家将点点头,“在寒风中冻了一夜,兄弟们也疲惫的很,可如今连一碗热汤也喝不上,兄弟们的士气是个问题。” 张秀林点点头道:“无妨,只要能够撤退,自然有的是机会休养生息。” 没过多久,张家联军布置的伏兵也悄然撤了下来,与其他联军将士合兵一处,朝着北方开拔。因 为考虑到军山可能会追击的可能,张公子特意派出仅剩下的部分精锐在后方缓慢行军,为前面的士气低落的士兵做掩护。张 公子走的非常匆忙,他心里非常明白,此时自己手下的兵士内心充满了疲惫,恐惧,若是军山尾随追过来,他很可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想等到这些部队回到泗州之后,立刻将大部分交给陈海平。至 于自己带走的那部分,他不会有意见的。因 为陈家的损失比自己更惨重,他需要张家的支持恢复元气。 张公子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希望盟友过得比自己更惨了?想 自己当初在大草原之上,面对那些凶悍的异族,部落领的时候,自己依然敢率领自己家的商队上去鏖战,并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那是何等的威风?可 如今堪堪不到三个月的功夫,自己就损兵折将,连带着家族配给自己的资源也损耗一空。 张公子感觉自己从第一次见到朱振开始,那家伙怕是就已经在算计自己了。而 一想到朱振,张公子便感觉心里窝火。 凭什么都那么年轻,他就那么厉害?当然他也忍不住鄙视朱振,昨夜那么好的机会都不敢下山?真的是卵子的家伙。他 但凡有一点儿胆气,昨夜下山反攻,自己说不定还能有点儿面子。 只能说胆怯,救了那么混蛋一命。 大军穿梭在盱眙大地之上,张公子坐着轿子,揉了揉有些酸的腰,忍不住挑起帘子,望向了远去那座不远的山峦。 那座山换做浮云山。浮 云山风景优美,景色秀丽,是读书人最爱去吟诗作对的地方。可 不知道为何,心情不佳的张公子越看浮云山心里也是憋气。 很有可能穿过浮云山,大军便要归还陈海平,而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归宿都不清楚。这 一次自己如何也拜托不了丢尽家族面子的罪名了。 他,被军山一个年纪轻轻的山大王毫不留情的击败了。“ 算了,算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某回到大都,稳固位置,将来寻机会再与他做过一场便是了。” 张公子恶狠狠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变故忽然生,那座浮云山上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簇,顿时使得毫无准备的联军将士成片的倒下。 “杀!” 军山代表着公社镰刀和纺锤的大旗在天空飘扬,上面绣着军字。一 支装备精良的士兵从丛林中杀了出来,着实打了张家联军一个措手不及。 真·神兵天降。“ 什么?军山竟然在此设有伏兵?”张秀林大惊。 张公子低头失魂落魄,口中呢喃到:“某早就该想到的,军山既然可以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依然有能力调动外围的战事,肯定有其他下山的渠道。只是某如何也没有想到,朱振这个家伙竟然在这里等着某。而且看着兵力,军山应该出动了所有可战之兵吧?” “杀!” 在无尽的箭簇的压制下,数以万计的军山军民从浮云山杀了出来,一下子便冲入了中军之中,将张公子的队伍懒腰斩断。而 面对忽然出现的敌军,联军将士俨然有些猝不及防到了傻了眼。 要知道,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大家心里都想着过了浮云山,上了船就能坐船回去了,此时正是他们内心最为松懈的时候。谁 也没有想到,怯弱到昨夜天雷地火都不敢杀出来的军山将士,竟然采取神兵天降的方式来了个伏击。“ 高明,高明!”被 傅子介拉着想找个机会搞破坏的杨勋和范希尧二人,一脸呆滞的看着漫山遍野的军山将士,忍不住赞叹起来。此 刻,杨勋终于明白朱振到底有多强。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吾有千骑卷浮云 联军完了。 虽然并未亲临战场,但是远远看着那些茫然无措的兵士,杨勋心里清楚,这些人完了。 他不禁有些感叹,因为昨夜刘青山制造了大混乱,再加上接连不断的爆炸,就连杨勋也认为朱振会抓住这个机会,来一次完美的偷袭。 可事实却是,军山,亦或是说那位年轻而又睿智的男爵阁下,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深远。 那个时候进攻,很有可能让所有人都联合起来。而 这个时候的伏击,则是在彼方失去了大部分联军,又经历了一夜混战的情况下,一方以逸待劳,另一方则是全无战意的士兵,这站长还怎么打?正 如杨勋所料,面带漫山遍野杀来的军山军民,此时的联军丝毫没有战意,甚至连一道像样的防线都没有办法构建起来。之 前还有陈6那样的名将可以支撑大局,眼下的张秀林和张公子都不足以支撑这般的战事。可 以说,联军现在一团糟。也 正是清楚这种情况,所以张公子在没有伏击到军山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就是不想再跟军山产生纠葛。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军山没有从前线的交锋出出现,反而早早的绕到了他们的后方,并实施了一次完美的伏击。“ 降者不杀!”军 山军民在冲锋之时按照约定喊出了响亮的口号。在 听到这奔雷一般的呐喊声时,无数联军将士选择跪地投降。他 们听说过朱振的行径,知道朱振是一个非常讲信用的人,他说不杀大抵就是真的不杀了。那些豪绅的护院跟他们在一起驻军了一段时间,还是有点儿效果的。 起码朱振的仁政他们有所耳闻,在心里感觉朱振是个善良的人,不至于真的要他们的性命。不 过处罚肯定是跑不了,但是只要能活命,受罪又如何? 抱着一线生机的希望,许多兵士跪在地上,扔掉了武器。而 军山的军民则会在后队之中立刻闪出一队队民夫,拿着绳索将这些捆绑起来,以免他们反水。 然后一群人就像是一串串的蚂蚱,被拴着拉倒了后方。后 来甚至这投降的兵士太多了,绳索困不过来,一些公社的大队长,便让这些人自行脱下衣服,光溜溜着身子,自己用绳子捆自己的弟兄,谁敢惹事儿,立刻杀掉。 还别说这些流寇自己捆自己的时候,非常专业,一会儿的功夫一条条自己捆绑好的蚂蚱,也被运送到了后方。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方的姚广孝更是使坏,吩咐人给这些降兵准备了足够的食物,衣物和热汤。不 过想要换这些东西,必须让他们给那些未投降的士兵劝降。一 时间,这群人比军山的将士还要积极,不停的呼唤自己的同乡投降,来这里享受福利。一 群爵爷看着咧嘴在一旁坏笑的姚广孝,一个个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爵 爷临行前给每个大队长开过会,这些俘虏不要轻易杀掉,他们将会用劳动改造的方式重新做人。 至于劳动改造是什么,军山的大队长们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那可会给军山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的。从 第一个人开始跪下开始,联军的将士就像是被暴风吹倒的麦子一般,凡是军山将士碾压之处,周围的联军立刻投降。连 一丁点反抗的心地都没有。而 这一幕在张公子和张秀林等人看来,内心则是无尽的酸楚。完蛋了,这完蛋的也太快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兵士会如此的不堪一击。而 更让他愤怒的是,自己辛苦保全下来的张家人,也有很多加入到投降的队伍中去,一丁点儿都没有为家族牺牲的信念。 “大家不要慌乱!不要慌乱!军山的兵马明显比我们少,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反击!反击!杀一个军山的士兵,赏白银十两!” 张秀林和张公子再次抛出他们的大杀器,银弹攻势,希望可以挽回劣势,他们一直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 他们的安利下,一部分将士稍微恢复了战意,毕竟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一个四口之家过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可 非常遗憾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经历了昨夜的纷乱,那些士兵的体力和意志都已经降到了冰点,根本抵抗不住。顷 刻间,勉强建立的防线便被再次冲破。军 山的军民感觉到了无比的诧异,今日的联军竟然弱的出奇。 当初攻打军山的气势愣是一丁点儿都看不见了。 “没想到,竟然连我也栽倒这里了。” 望着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张公子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便失去了最后的力量。 自诩天纵奇才的他,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此刻他眼前所看到的事实。他 朱振以完全劣势的兵力在吊打。而 此时,张秀林则抽出武器,死死的护卫在张公子的身旁,“公子,时局已经困难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用性命帮您阻击敌人,请您赶紧撤退。” 说完,不等张公子做出任何反应,便脱掉了张公子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冲着张公子身边的亲卫说道:“你们还不偷偷的带着公子撤离。” 听闻此言,几个张家的家将立刻如梦初醒,连忙护卫着失魂落魄的张公子,想西侧撤离。目 送着张公子离开,杨勋和几位留下断后的张家人眼中的担忧之色稍稍退去。 他们对视一眼,随即便分散,策马来到了己方军势中。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们没有想过改变战局,打败眼前的军山军民,但是起码他们也要为张公子偷偷摸摸撤离战场,争取足够的时间。 “张家待我们不薄,眼下正是我们为张家尽忠的时候。”张 秀林提醒了一句周围的家将,所有人都可以叛变,唯独他们不可以,因为张家给了他们的家荣华富贵,也可以让他们家一日从天堂走入地狱。一 群家将纷纷身先士卒,期望可以用身先士卒,换取那些完全丧失战意联军的勇敢。不 得不说,作为张家塞外领兵行商的领头人,张秀林不仅仅靠得是他的长袖善舞,他自身的武艺也非常不错,一连数招,杀死了数位军山的军民勇士,使得周围的士气一震。 而这一幕,让远远观瞧战场形势,恢复体力的赵德胜看的清清楚楚,老将军一拍战马,哈哈大笑道:“张公子,莫要欺负我们家的军民,让某来试试你的本事。” 想来,上一次自己被姚广孝安排,先是自认为被放逐,无比失望,最后又称为了战场的关键核心,本以为自己能够立下大功,让自己兴奋至极。 谁曾想到最后功劳却被邓愈和郭英抢去。 老将军感觉自己一时间经历了大喜大悲的极致体验。所 以这一次,老将军心里憋着气,一定要证明自己。 看到前面有战斗力不错的联军将领,他毫不犹豫,连亲卫也没跟上他的脚步,他便纵马孤身赶了过来。 而且这一次,也不顾腰伤,连双槊都拿了出来。 “锵!” 老将军手里的马槊狠狠的跟张秀林的战刀撞在一起,只见火星四起之余,空气中爆出一股强烈的金戈巨响。而 这一轮力拼的结果是,老将军技高一筹,身子虽然微微一晃,但是另外一只马槊却砸在了张秀林的肋部。“ 好快,好沉,好猛。” 张秀林心中一个转念,猛地一低头,原来老将军手中招数飞快,在砸中他的肋部的同时,另外一只马槊已经到了的头部。 幸好张秀林反应度够快,这才紧紧被磨掉了头。“ 年轻人真不赖!”老 元帅一边儿感慨自己年纪大了,不复当年之勇,一边感慨这个年轻人身法不错,只见一双虎目瞬间绽放无双的战意,只见他另外那只刚才砸在张秀林肋部的马槊直接被甩飞出去,直接拍在了张秀林的脸上。“ 年纪毕竟大了。” 槊飞出去的那一刻,老人家就有点儿后悔。 只见马槊飞偏了,没有直接戳在鼻梁上,让他脑浆迸裂,而是直接挂掉了一只耳朵,在太阳穴附近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乌青的鲜血流淌不止。 张秀林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下意识的用手抚摸脑袋。而 就在这时,只见找老元帅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前蹄风控而起,张秀林连忙再躲,马槊直接戳在战马的脑袋上,战马唏律律一声,脑袋直接被戳了一个窟窿。 而张秀林则慌乱之中,跌落战马。跟 在赵德胜身旁的弟弟赵端,眼疾手快,手中的长枪直接刺入了张秀林的哽嗓咽喉。看 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张秀林,赵老元帅气的嗓子都冒烟了。“ 你!你!你!” 赵端尴尬的笑了笑,兄长不好意思,激动了。 “这人莫非是天神下凡不成?” 周围的张家家将一个个目瞪口呆,不少人吓得手中的兵刃直接落在了地上。 看着那些丧失了斗志的将领,赵老元帅摇摇头,心中无限鄙视,连屠杀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胜、俘虏 张秀林几个回合被赵德胜杀死,让那些仍然在抵抗的联军更加的绝望,于是彻底的崩溃开始了,几乎所有的联军选择了投降。 场面极度诡异,经常十来个军山军民,俘虏上百个联军的将士。 而且看模样,这些被俘虏的兵丁,没有任何怨言,一个个埋怨军山军民俘虏他们的度太慢,耽误他们吃肉了。 这些将士早就不能打了,有的甚至主动招手投降。 更有甚者非常懂事儿的自己先脱掉衣服,等到军山军民以来,自己就开始要绳子,自己捆绑自己。 他们可没有什么军人的荣誉,在他们看来,能够吃一顿肉,比什么都幸福。可 见张家虽然有的是金银财宝,但是对于这些兵丁的生活,却并不怎么上心。也 是,生于张秀林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是很难理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力量蕴藏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的这种道理的。联 军将士抢着大声喊道:“兄弟,俺们也不愿意打仗,这不是被逼无奈吗?如今主将死了,赶紧俘虏了我们吧。”几 个将领见状呵斥了两声,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被自己的兵士合力砍成肉泥,拿着他们的人头去投诚了。事 情处处透着诡异,谁能想到之前还打的军山透不过气来的联军,最后竟然连半个小时都没有支撑柱,便被军山彻底歼灭。俘 虏兵将无数,一时间竟然统计不过来。而 本来已经逃走的刘青山,竟然迷了路一般,竟然又领着一群豪强家族的兵丁护院迷迷糊糊的溜达了回来,见到这种场景,竟然也诡异的投降了。非 常老实,刘青山嘀咕着对周围的人说道:“这一次军山大胜,咱们不如趁机降了军山,以后还会受那些大家族的欺负吗?” “可是咱们这样叛逃,家里的亲人不就危险了吗?那些豪族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有人担心质疑道。 刘青山嘿嘿冷笑道:“换作之前,或许他们敢杀害咱们的亲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张公子大败,如今谁敢惹军山的麻烦。咱们投了军山之后,咱们的亲人谁还敢动?”众 人寻思了一阵,又看了看远远的山头上正在吃肉的俘虏,一个个羡慕的不住的流口水,也全都降了。 去他娘的豪强,老子就降了军山了,谁都不能阻拦老子。想 想军山那位爵爷呼风唤雨,召唤天雷的本事,跟着他还能吃亏吗? 以后半个江南就是爵爷说的算了,跟着爵爷肯定是荣华富贵啊!一 时间,豪强家族们剩下的最后精锐兵力跟着刘青山也纷纷走上了投降的道路。 到了晌午,战事已经完全结束,朱振才带着一群人姗姗来迟,当他见到漫山遍野的俘虏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至 于朱标等人,更是对朱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家伙真的强到没边儿了,应天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他这边儿却率先终结了。 这似乎有点儿打脸啊!至 于郭英,心里更是嫉妒赵德胜那个老家伙,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竟然被他抢了。至 于朱振自己,许久也没有恢复过来。 因为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次投降的人数目会那么庞大,庞大到军山完全不可能容纳的地步,看来攻略盱眙需要提前了。而 对此,赵德胜耸耸肩说道:“某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晓得手底下的弟兄们一冲,联军便大片大片地投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见 到众人不信的眼神,赵德胜非常没有成就感的继续说道:“可能是忌惮某的武威,一个个吓破了胆,还有主动要求自己把自己捆上的。”朱 振听了这话很是纳闷,心说这张公子麾下的军队怎么突然间就弱到这种地步了。要 知道当初张秀林攻山的时候,那势头是何等的凶猛,很难想象这支强师在短短几日工夫后就变成了一只弱鸡。 “去叫刘青山来。” 远远望见刘青山也与一般的降卒一样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朱振遂吩咐身旁的虎二去叫此人过来。虎 二也不是蠢材,自然不会径直走到刘青山面前将实情透露,那样无疑会暴露刘青山的底细。只 见他故意走到刘青山附近,冷冷喊道:“这里谁能主话,来个将领,我军山的爵爷有话要问。”“ 爵爷来了?” 刘青山心中一动,又兼虎二时不时地望向自己,顿时会意,举着双手站起说道:“在下刘青山。乃此联军的领之一。” 昨夜,刘青山打遍联军无敌手,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他的模样。“ 联军领?”虎二假意打量了刘青山几眼,撇撇头说道:“那就是你了,跟我走吧。” 刘青山抱了抱拳,跟在虎二前往面见朱振。 “爵爷?”“ 军山的爵爷?” 而此时。那些张公子的士卒听到这话,脸上担惊受怕的神色顿时消减了几分,毕竟在他们心中,朱振这位爵爷并且也不会无端端地滥杀俘虏。这使得他们对活命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爵爷。”刘青山拱手抱拳行了一记大礼。 “唔。”朱振点了点头,旋即皱眉问道:“张公子军中是怎么回事?据我军赵老元帅所言,今日联军简直不堪一击……有什么阴谋么?”“ 阴谋?”刘青山笑了笑。所以将事情的展经过一五一十的跟朱振说了一遍。听到后者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说,张公子在昨日绝境之中,也没有调回他的伏兵,还希望跟我堵上一堵,堵我会下山偷袭他?所以把最后一支精锐的体力也消耗尽了?” “可不是嘛。”刘青山笑着符合道:“想来张公子万万没有想到,爵爷料敌于先,不攻他大营而在,反而在此地,在他撤退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高明!”“ ……”朱振闻言深深望了一眼刘青山,忽然笑眯眯地说道:“刘青山,你以前可是个耿直的人,你不是只服你们家公子吗?怎么开始恭维起某来了?”刘 青山闻言,面色并未带有任何的不满,反而恭敬道:“军山之战,足矣证明爵爷的本事,鬼神莫测,刘青山真心服了。” 第二百二十章 神机妙算刘伯温 元至正二十年,十月三十日,朱元璋的老巢应天率先迎来了一场冷雨。 秦淮河畔的花舟之上依然灯火璀璨,豪绅们依然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可老百姓的脸上却越的忧愁。 那些富人们家中有家丁护院,莫说那些寻常的流寇乱匪打不入他们家中,便是拥兵慎重的大人物,也轻易不会毁坏他们的家园。自 古战乱伤的只有他们这种普通百姓罢了。 好不容易迎来一位善政爱民的吴国公,谁曾想打这吴国公貌似人员极其差,先是跟陈友谅打了一仗,好不容易打赢了,谁曾想到张士诚又来找麻烦。整 个至正二十年,应天的战事就没有间断过。而 且最近的战事貌似并不是非常乐观,尽管国公府尽量在封锁消息,可是张士诚的细作和陈友谅的细作,依然在不间断的向外散播各种消息。其 实也算不上谎言,西线、东线、北线的战事都不是很乐观。 应天的百姓们忧心忡忡,生怕有一天大兵压境,攻入应天,让他们从此再也没有了这舒坦的日子。 而这一段时间,应天的吴国公府的气氛也显得很是沉闷,仿佛有一片乌云笼罩在山水秀美的应天之上,让应天城内的军民难免心情更加的压抑。尽 管应天应天兵强马壮,兵精粮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眼 下的应天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提升一下士气了。只 是这大胜能说赢就赢得吗? 清晨时分,昨夜处理公文到凌晨的朱元璋,早早的来到了议事厅。朱 元璋是个非常勤奋的人,不论前线打成什么样,他都雷打不动的保持着自己的习惯。 也许,天道酬勤说的便是朱元璋这般人物。在 张士诚和陈友谅沉迷于享受的时候,他能多少年如一日的努力,多少个夜晚的谋划,分析,不成功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朱元璋不信什么天命所归。 他只相信,一切幸福都要靠自己的拳头争取。只 是眼前的形势让他也隐隐约约的担忧起来。 “东线战场那边儿还没有消息传来吗?”刚 踏入议事大厅,朱元璋便看见了自己手下最为欣赏的两位肱骨之士,兢兢业业的李善长,缥缈出尘,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的刘伯温。 刘伯温望着大门外的潺潺细雨正在呆,而李善长则用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刘伯温,脸上的愁云久久未能散去。 他是应天的大管家,应天这些日子大战连连,消耗何其巨大。 先前有军山帮衬,财政还没有那么艰辛,如今军山被围困,应天的财政瞬间赤字的厉害,现在好多军官都不出饷银来了。而 最让李善长郁闷的则是,自己兢兢业业的做事,朱元璋也未曾夸奖自己,反而对于刘伯温几句轻飘飘的话,连连心怀感激。 仿佛仙人抚我顶,从此能长生一般。可 以这么说,这位外表忠厚的长者李善长,也忍不住妒忌刘伯温了。位 于身后的年轻的官员,眼神里泛着精光,见李善长并未回话,赶忙伸手拽了拽李善长的衣角,小声提醒了两句。 顺便提及一句,前些时日朱元璋请刘伯温算了一卦,刘伯温说不消一月,应天必胜,让朱元璋着实开心了好几天。 尽管连朱元璋自己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心里安慰。 不过连刘伯温这般智者都说能赢,朱元璋感觉这心理安慰似乎挺理所应当的。“ 回禀陛下,西线暂时并无战报。”李 善长赶紧起身,恭谨的回应道。 “嗯。”朱元璋勉强的点点头,看似平静的回到了座椅之上,也无心情整理政务,转头看向一旁神游物外到底刘伯温,忍不住生气问道:“刘先生,您不说不消一月,就会有大胜接连而至吗?怎么这都二十多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刘 伯温继续神游物外。 朱元璋当时火起,却碍于刘伯温青田大族和当世大学问家的身份,起身走上近前,猛烈的咳嗦了两声。 李善长和胡惟庸二人皆一语不,貌似都想看刘伯温吃瘪的模样。 最后朱元璋见喊话无用,只能用手去推。刘 伯温被朱元璋摇晃的跟不倒娃娃一般,最后长出了一口气,直着眼睛,明显是刚才被朱元璋打扰了睡意。 “先生,您是睡了?”朱元璋的脾气明显开始暴躁。 刘伯温立刻反驳道:“国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眼下大战连连,我也为应天的事情愁苦,如何会在议事厅睡懒觉,只是刚才心有所感,冥冥之中有一股三清之气入我神魂,让我得以神游物外,看清楚了些事情。” 刘伯温说谎话不带眨眼,手却忍不住摸了摸袖子里前些时日与朱振沟通的书信,想来那小子不会让老夫失望吧。 “哦?先生都看到了些什么?”朱元璋拉下来老脸,看似一脸好奇,但是周围的众人都清楚,刘伯温若是说不出些有用的东西来,这顿处罚肯定跑不了了。刘 伯温张嘴便是:“国公,天机不可泄露。” 朱元璋一脸晦气。李 善长和胡惟庸也都是一脸无奈,心中万分鄙视。“ 又来了,又来了。这算命先生就爱说天机不可泄露,一旦胡诌不出来,就说天机不可泄露。”见 朱元璋一脸郁闷的样子,刘伯温抚摸了一下颌下的山羊胡,温和的笑道:“但是,已经生的事情,可就算不得什么天机了,国公,在下想与您讨一杯庆功酒喝,成不成?” 见刘伯温耍无赖,愣是跟自己讨起酒来,朱元璋也颇为无奈。挥 挥手,示意侍从提来一壶美酒。 刘伯温提起一壶美酒,却并未饮下,而是直接洒在大殿里。 “虽然这一仗打的漂亮,值得我们全应天庆祝一番,可这些牺牲的将士们,才是我们最应该记住的。”刘 伯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悲戚之色。 朱元璋忍不住抓住了刘伯温的袖子,猛地摔碎了酒碗,急切道:“先生,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到底看见什么了?” 刘伯温收敛神色,笑着说道:“国公,在下为应天喝!为您喝!军山大捷。” 朱元璋忍不住拉下脸来,“先生,应天就是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胜了又有什么大捷?那小子自己没本事,还把咱的邓愈给借走了,想必已经是进入了生死的危机,就算是侥幸打败了对手,可对于整个战局又有什么益处?”见 此,宋濂远远的埋怨了刘伯温一眼,心想你就算是想宽慰国公,也得编个靠谱的吧?不 过见朱元璋心情着实低落,忍不住劝道:“国公,三线的战局虽然暂时没有捷报,但是想来咱们应天的将士,心怀忠义,勇猛无双,那些张贼,陈贼也不过是草芥之物而已。”“ 但愿如此吧。”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重新做回椅子呆。 李善长在一旁颇为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刘伯温,心想刘先生,您这下可失宠喽。这 些日子,有数不清的人用类似的话来宽慰朱元璋,但是西线和东线的战事陷入僵局,以至于朱元璋的心头仿佛每天都有一块巨石悬着。实 在是寝食难安。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就应该多听听朱升的话,好好种田筑墙,别急着争霸天下。 四战之地,惹恼了所有的邻居,这普通人家都知道日子不好过,自己为什么就心头一热,就跟所有人干起来了呢? 人就是这样,尽管当初朱元璋对刘伯温的各种策略颇为推崇,但到如今,应天陷入困境之中,他不由的感觉刘伯温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鬼话。甚 至朱元璋怀疑,刘伯温是大元派来的细作。 这人就怕把人往坏处想。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朱元璋就感觉刘伯温每日里神神叨叨的非常可疑,这哪里有一丁点当世大儒该有的样子啊。 就在议事堂气氛格外压抑的时候,一个信使急匆匆的赶入议事堂,朗声道:“国公,有前线军报。” 刘伯温和李善长袖子里的手同时一紧。来 了。 李善长虽然喜欢看刘伯温的笑话,但是心里却着实担忧应天的生死。至 于朱元璋则瞬间双目绽放光彩,仿佛睡醒之后,准备狩猎的一头雄狮,只是刹那间神色光华又渐渐的敛去。 如今自己做了主公,再也不能似当年那般在前线厮杀了。不然何至于天天郁闷的呆在后方。打打杀杀什么的,才是最畅快。不 用想,东线有徐达和常遇春,不会有大差错,肯定是东线陈友谅卷土重来了。朱 元璋心里恨的牙根痒痒。 不同于东线安静的很,西线自从没有了统兵大将,陈友谅可打爽了,整日的攻城略地,导致朱元璋这里偶尔有个军报,也都是西线丢失城池,某某武将战死的内容。搞 得朱元璋恨不得把西线彻底放开,自己顺流而下先把张士诚灭了,然后再跟陈友谅真刀实枪的干一场。 刘伯温见朱元璋郁闷的情绪,心里知道自己这主公怕是又生怕失望,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问道:“可是军山的军报?” 那信使惊为天人道:“先生,您怎么知道?”“ 某刚刚……”刘 伯温刚想自己神游物外,便被朱元璋打断,朱元璋倒不是担心军山彻底覆灭之类的事情,反而担心邓愈的火器部队彻底崩溃。只 见那员信使从腰间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照着宣读道:“十月十七日,邓愈、郭英、赵德胜、姚广孝联手设伏,三河一战,歼敌三万,主将陈6为郭英所杀……此战大捷,我军损失不足千人,此战战果旷古,古今罕见……赵德胜将军率军支援军山,邓愈将军顺流直下,补充的大量新式火器,重返扬州战局……军山赵德胜敬上。” ……听 到这份情报,议事堂内的众人皆目瞪口呆。 旋即看向刘伯温的眼神都直了。这 刘伯温莫非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不成?朱 元璋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刘先生真乃神人也。” 刘伯温抚须而笑,学着朱振在信中跟自己得瑟的话语,“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个老神仙坏的很 虽然并不是核心战局,但是好歹消灭了对方三万人啊。只 要包装一下,稍作宣传,也算是一场难得的大胜了。最 关键是,邓愈只支援了朱振三千多人,就灭了对方三万多人,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即 便是当初自己驴牌寨之战,也比不过他这一场大胜。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 李善长和胡惟庸见朱元璋的情绪有所好转,又不想见刘伯温得瑟,立刻起身恭贺朱元璋,将刘伯温晾在了一边儿。 刘伯温表情淡然,眼角撇了撇这两个人,忍不住说道:“这才刚刚开始,你们激动什么?”二 人一脸尴尬,不过想想今日,最为出彩的确实是人家刘伯温。人 家睡个觉,愣是说成神游物外。 最为气人的还是真的让这个家伙瞎诌对了。 空气顿时一滞,良久朱元璋才迟疑道:“刘先生,咱没听错吧?这可是杀敌三万了,还只是开始?” 胡惟庸在一旁小声说道:“我怎么没反应过来?三河设伏,军山损失不过千,而张家联军却损失惨重,军心动摇,后面肯定有大胜啊!”刘 伯温没有心情搭理想要拆自己台的胡惟庸,继续说道:“国公若是信我,可以命人敲锣打鼓宣扬一番战场百年难遇的大胜了。我应天肯定需要这场大胜来稳定军心。” 那名信使闻言,连忙说道:“刘先生放心,盱眙县男派人送信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支马队从应天城外的流民农庄出,一路敲锣打鼓,已经将消息传遍了应天。” “好,好,好,”朱元璋连连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对了,赶紧回去将这则捷报告诉夫人,他们母女二人也担心的紧啊。”朱 元璋一边儿嘱咐着,一边忍不住开骂,“朱振这小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打了个胜仗而已,看把他能耐的。” 刘伯温神神叨叨的做了几个掐指的动作,继续说道:“国公,您还别说,您这女婿,还是真的能耐的紧。” 朱振的干爷爷是马二爷,尽管与朱元璋闺女是私定终生,朱元璋也不敢反对,而马夫人更是巴不得自己的闺女嫁过去,好跟着一起孝顺马二爷呢。 所以说朱振是朱元璋女婿这件事情根本不犯忌讳。朱 元璋忍不住说道:“你又看见了。”刘 伯温老先生来了兴致,说道:“那是自然,我给您讲讲,彭泽湖北口的大战,那叫一个精彩。” 话音刚落下,又有一信使禀告进入议事堂,拱手禀告道:“陛下,前线有军报至。”因 为有了一场大胜,朱元璋心情好了许多,笑着问道:“是不是哪个西线将领挡不住了?”只 见那信使摇头,说道:“国公,是军山的军报。” 众人看向刘伯温的淡然的表情,真的太他娘的神了啊。这 到底是人是神啊。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来,忍不住死死的盯着刘伯温说道:“快念。” 刘伯温笑着说道:“国公,要不让在下来?”朱 元璋尴尬道:“不用,我听军报就行。”那 信使不明所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一个小册子,连忙宣读道:“十月十八日,侄朱文正尊军山盱眙县男令,亲率三千铁骑,横渡彭泽湖,登渡口,战敌将陈仪,斩之,破敌无数,又遣疑兵左进,引敌军骑兵五千来援,大都督率兵设伏,大破之。后领骑兵两千余,攻陈家大营,数次破其辕门,斩杀敌将无数,夺陈海平一臂,引泗州陈家各地兵马来援。后侄文正化整为零,三千骑兵各破陈家泗州基业之地,陈家积蓄毁于一旦。泗州之地,易主之日,近在眼前。 侄朱文正,恭祝叔父大人,贵体安康。” 整个议事堂鸦雀无声。倘 若说之前的军报那是开胃菜,让人恢复了低迷已久的情绪,那么这一份军报,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惊喜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大餐。曾 经在江南跟朱文正争雄的陈海平就这么一战,被三千人给折腾趴下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如 此一看,除了军山目前还有危险,整个应天以北没有威胁了啊!军山的战略空间广阔了许多。 没有了北方的威胁,自己似乎可以调遣更多的兵马派往东西两线。 甚至邵荣那边儿也不得不面对朱文正的压力,没有胆量再随便躁动了。“ 这可真的是惊喜。”朱元璋苦笑着喃喃说道:“刘先生,下次谁再说您是人,我第一次打他板子。” 他站起身来,走到正殿内,接过军报,气定神闲的走向殿外。胡 惟庸有些摸不清朱元璋的心思,在李善长耳边小声问道:“李公,国公这是不高兴吗?这可是大胜啊。” 听闻此言,李善长微微摇摇头,这个年轻人还是嫩了些。 想要成为自己的肱骨还需要一段时间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殿外传来了朱元璋那无比自信的笑声。 “哈哈哈哈。朕的佳胥既然能领着一群当初在应天人人嫌弃的混不吝立下如此赫赫战功,本公如何不能驱狼逐虎?” 原来如此。 殿内众人心领神会,亦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自肺腑的笑容。见 众人似乎有些高兴的过头,刘伯温有些犹豫,自己是说呢,还是说呢? 李善长还算是比较冷静的,正在观瞧殿内众人的反应,却见就连往日里老师板着脸的宋濂先生都抚须长笑,唯独刘伯温的表情甚是犹豫。 当下有些好奇的问道:“刘先生,您似乎有话要说?”刘 伯温有些羞愧的点点头,“在下神游物外时,看到的不止这些,但是看你们都这么开心,怕说出来,让你们激动的昏死过去。” “什么?还有?”大 家都是起义造反的人物,每个人都有一颗坚强的心脏。但 是感觉今日便是铁打的心脏都不够用了。怎 么?军 山还能有大胜不成? 这要是真有,你刘伯温可就真的成神了啊。人 可以蒙对一次,两次,哪有蒙对三次的? 朱元璋猛地转身,拉着刘伯温的袖子,激动的问道,“先生,您还看到了什么?快跟咱说说?”刘 伯温看到朱元璋的眸子里精光闪烁,心中的猛地升起一股警惕的意味,他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肆意妄为了。 这个世界哪里有真的神仙。 让别人摸不清就可以了,但是成了真的神仙,别人怎么看自己? 别看朱元璋现在仿佛还是激动,还是崇敬自己,但是回头回过味来,保不齐就得想办法弄死自己。 别看人人都敬神,但是没有人愿意身边有个真神。当 下刘伯温摇摇头说道:“国公,某又不是真神,只是凡体肉胎而已,本来军山还有一场大战可以看,但是忽然感觉天空一道金光闪烁,接着一条金龙飞向了军山方向,呼风唤雨,召唤天雷,某想近前观瞧,却被金龙尾巴一甩,直接将在下给打落凡间。 在下无奈,只能远远的盯着那金龙观瞧呢,就见那金龙在军山上空盘旋了一阵,就朝着在下飞来,最后变成了陛下的样子。哎,国公莫恼,都怪在下修为不到。不能提前给国公解惑。”刘 伯温一阵唏嘘,摇头晃脑,仿佛很郁闷的样子。 朱元璋却越听越开心,刚才刘先生神游物外,最后看到的金龙莫不是说的自己? 本来朱元璋是不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的,但是刘伯温接连预测到了两场大捷,让朱元璋的内心又有些动摇。尤 其是最后他所言的金龙,更是让自己颇为受用。 朱元璋感觉自己现在必须信了。不 管真假,起码殿内其他的官员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炽热了。 刘先生是个体贴的人啊。天 天装神弄鬼,不忘了给咱做做宣传。 这事儿传出去,老百姓怎么看?咱就是真龙天子啊!朱 元璋越看刘伯温越顺眼,拍着刘伯温的肩膀说道:“刘先生,咱现在很担心。”刘 伯温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国公担心什么?”朱 元璋一脸真诚的按着刘伯温的肩膀,“咱担心您是神仙中人,来片云就把你接走了。”刘 伯温闻言也装出很是真诚和恭敬的模样,“国公,您乃是神龙转世,乃是未来的天子,在下便真的是神仙中人,也要听您号令的。”朱 元璋听到未来的天子,心里更美了。连 带着看刘伯温的表情也越的顺眼。 不远处还想着如何跟刘伯温争宠的李善长和胡惟庸一时皆颇为无奈,相视苦笑,“这个刘先生,什么时候变成马屁精了?”“ 装神弄鬼不可怕,就怕装神弄鬼的成了马屁精啊!”李善长不由的想起了史书中的东方朔之流。 哎,自己的好日子就这样被刘伯温给剥夺了。见 李善长一时间有些气馁,胡惟庸却不想失去自己眼前这课庇佑自己的大树就这样倒下,在耳边小声说道:“李公,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李 善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 个人互相安慰,想着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肯定有机会跟刘伯温一较长短,外面又是一阵喧闹。信 使远远的高呼,“军山大捷!” 李善长和胡惟庸的心情顿时更加不美丽了。朱 元璋连忙对那信使招手,“某知道,某知道,这一战某也是参与的。” 唯一还算是清醒的两个人之一宋濂老先生,看着刘伯温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多好的一个主公啊,愣是让这糟老头子给忽悠瘸了。” 而心情不美丽的胡惟庸许久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淡然的刘伯温,忍不住摇摇头,心里暗道:“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不,这个老神仙坏的很。” 胡惟庸是真的从心底恐惧刘伯温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成为应天子民的骄傲了 信使一脸懵逼的看着朱元璋,心想国公这是怎么了? 您之前不都称咱吗?怎 么忽然变成某了?而且这心情激动的,仿佛要打摆子了,是不是生病了?见 那信使呆,朱元璋连连几步上前,抢过军报,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和威仪,直接打开锦盒,朗声念道: “十月二十三日。属下盱眙县男叩请国公贵安。 国公常言,闻兵恶不戢,武贵止戈。 然豺狼作恶,残害百姓,即便是圣人在世,亦不得不起刀戈铲之。属 下虽远在军山,亦时常牢记国公之教诲。国 公入主应天,圣化所覃,无远不届,洎四邻尚有良着,国公皆能以德服之;丧尽天良之辈,皆能坐运神策,以力制之。属 下困守军山,时常仰慕,故夙兴夜寐,制定战策,以图附国公尾翼。 军山对峙,属下布局三河和彭泽湖岸北口,三河之战和泗州之战,挫其锐气。 又遣细作,深入军中,乱其军心。于 十月二十二日,炮击张家联军火药库,是夜火光冲天,张家精锐尽灭。细作伺机动,使其自相残杀。一夜之后,得以数次补充的联军不足五万人,而且粮草尽毁。十 月二十三日,属下遣军民一万人,夜缒军山后崖,设伏兵浮云山,尽歼联军,得俘虏四万人。此 战能胜,皆赖国公神威庇佑,军民上下一心。属 下虽有寸功,却不敢有丝毫骄意。 皆因臣之功劳,如涓涓细流和飘渺微尘,只能仰望国公那汪洋大海一般的广阔和泰山一般高大的神威。 从今以后,属下当勤勤勉勉,继续追随国公的脚步。故 属下虽浮尘,亦是泰山一石。故 属下虽涓渺,亦是汪洋之水。”朱 元璋看着朱振的军报,一通马屁之后,心中忍不住舒坦的很。心里忍不住暗骂,这厮才跟叶兑混了今天,怎么写军报,也开始搞那么酸酸的东西。 而且还写的半文不文的,是欺负咱目不识丁吗?不 过这马屁拍的真舒服啊!算 了,算他考核及格吧。说着看了杨宪一眼,杨宪在角落里赶忙叩,示意明白。心 里那个痛啊。 自己儿子算是白死了。不过朱振,你以为这事儿就这样完了吗? 杨宪低着头,嘴里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朱 元璋才不管杨宪心里怎么想。他 现在心里只有朱振。 朱振与那些打工的臣子不同,他是自己的女婿,是自己家里人,又是晚辈,这般拍马屁,朱元璋还是可以接受的。 听着朱元璋念出来的军报,李善长和胡惟庸,以及坐在角落里,为大家所忽视的扬宪,脸色极其难看。 又是一只舔狗啊。 就连刘伯温也暗骂了朱振一顿,“这小子不地道啊,天天劝自己当舔狗也就算了,连自己也这么没骨气!现在的年轻人,不地道啊。”咣 咣咣——”“ 咣咣咣——” 当日,应天城内街道上出现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只 见那一队队以往负责治安的兵卫们,敲锣打鼓地走动在应天城内大街小巷,引来了无数城内居民顿足观望。 “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姑苏大军攻至应天了?”“ 莫要瞎说八道!”众 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细语,有好奇的,也有担忧的,不一而足。 而此时,就见那队兵卫中有一名官员大声喊道:“我应天子民聆听喜讯:盱眙县男朱振,携大都督朱文正,元帅赵德胜,郭英,邓愈,大败联军,使应天北方的兵祸终结……咱 们应天北方的战事终结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听到这番话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军 山大家倒是听说过,因为军山的小商品早就行销应天,可是随着战事吃紧,那些好东西早就消失在市面上了。大 家都以为军山那个山头早就完蛋了。 谁曾想到,没过多久,包围军山的联军竟然完蛋了。连带着应天北部所有的敌人都被消灭了? “消息属实么?莫不是应天放出来糊弄咱们的消息吧?” 一名身强力壮的莽汉站在人群中忍不住问道。 只见那位站在众兵卫中的官员瞪着眼睛回骂道:“此事国公也已经得知,国公最讲诚信,难道你这厮还不信么?”说罢,他瞪了那莽汉一眼,骂道:“若不是今日本官心情奇佳,定要将你这厮抓到牢笼里去,胆敢质疑咱应天……” 在一阵百姓的轰然大笑声中,那莽汉尴尬地抓了抓脑袋,不敢再说话了。不 过也有不少百姓纳闷于这名官员口中所指的盱眙县男朱振。 毕竟朱振的名气虽然威震姑苏,但是应天的百姓还真的不知道能征善战的盱眙县男朱振是哪号人,有些记性好的百姓想起了,之前应天有个大善人叫朱振。专 门救济穷苦百姓,但是没听说过那位爷会打仗啊?听 说他被张士诚招了婿,做了驸马爷。怎么一转眼,又成了咱们应天的人了? “盱眙县男……那位大人,盱眙县男是不是之前咱们应天的大善人?他不是去做了张士诚的女婿吗?怎么,他还是咱们应天一伙的?” “正是!”只见那名官员正色解释道:“盱眙县男是大宋皇帝陛下敕封的。归咱们应天管辖。还有县男确实是咱们应天的大善人,俺娘还让他治过病呢?” “哄……” “那个大善人就是盱眙县男啊!” “谁能想到呢?”“ 那大善人年轻着呢,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竟然那么厉害!”“ 是啊,善人救人厉害,杀贼人也厉害的紧呢。” “咱们回家之后,给大善人立个长生牌位吧。” “俺是木匠,当初爵爷救过俺,俺记得他模样,给爵爷早就刻了神像,大家要不来我家吧,成本价刻爵爷的神像。”一个木匠站出来,俨然是现了商机。与 百姓们兴奋不同,在应天城郊外,朱振家的农庄,一众妇人不停的安慰着姚广孝的母亲。 大家本来听说,爵爷打了胜仗之后,都为爵爷开心,管事还特意给大家了肉。家家户户做馅儿,准备庆祝一番。可 谁曾想到,姚广孝这个小家伙却给他母亲带来了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他 要代表军山出使元大都,见一见鞑子的皇帝。而 且今日便去找国公要符节。说 完就去送朋友上任,跑到远远的,其实就是不想看母亲落泪。 别说是这些每日里只知道做工的妇人们搞不懂姚广孝为什么这么做,便是一同归来的朱文正也不知道小和尚为什么这样做。不 过朱文正却没有心思管那么多,甚至连应天都没来得及回,便孤身一人去洪都走马上任了,临走还对姚广孝依依不舍。 心里暗道:“这小和尚莫不是傻了?跟着咱起码还能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要去大都?” 看着坐在远处的山丘上送别朱文正的姚广孝,一个妇人劝道:“不光是你们家崽子,我们崽子不是也随着爵爷上阵杀敌吗?”“ 不管这些孩子去了哪里,总之没给爵爷丢人!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咱们每多做出一个绷带,运送到军山给将士们疗伤用,也是功劳一件。”姚母擦了擦眼泪,颤颤巍巍说道。“ 嫂子别急,先给你家小和尚包顿饺子吧。”“ 也是,听说元人是吃羊肉的,他去了大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猪肉大葱的饺子。”妇人唏嘘不已,心里不知道有多心疼。“ 娘,俺能去军山给爵爷当亲兵吗?俺个子有长高了。”另外妇人旁边帮忙搬箱子的懂事儿的小子说道。 那妇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心里虽然万分不舍,但是依然学着姚母的样子说道:“只要你去对面庄子考核过了关,为娘就许你去。不过别给庄子丢人,若不是爵爷,咱们娘俩早就饿死了。” 类似的景象,不仅仅生在朱振的私人庄园里,整个应天大街小巷,无数年轻人渴望军山,希望去军山立下赫赫战功。因 为他们听说,朱家庄子一个光头没有父亲,母亲给人为奴做工的小和尚竟然跟了爵爷,打了几场仗,腰身一遍,也有了官身。如 今竟然可以代表军山和应天出使大都了。 当然,大家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他们从心底敬佩盱眙县男朱振。 因为人家已经做了驸马爷,本来可以在姑苏享受完美的人生,但是人家依然不忘旧主,主动去北线战场,替应天分担压力。 如今应天的男人,提起朱振,谁不挑个大拇指。 佩服的说上句,生字当如朱县男!应 天的滚滚人潮之中,一个小丫鬟本来正在买手帕,郡主说要挑选最好的,他要冒充自己的功劳,献给夫人。 小丫鬟哪里敢大意,正在小心挑选。 忽然耳边响起了潮水般对朱振的赞扬声,小丫鬟听了个大概,立刻跑到不远处的一处茶楼。只 见一位如今愈清秀的大家闺秀,手里却拿着一柄刀鞘,正在对着几个小屁孩教训道:“作为男人,一定要从一而终,永远只能爱一个女人,知道了吗?”白 胖子伸手打了在自己怀里拼命啃手指的黑小子一巴掌,惹得黑小子一阵折腾,最后小白胖子生气了,直接将孩子给放在茶桌上,自己两只脚站在茶凳上,撇着嘴,“姐姐胡说,之前大哥说过,做人要做朱县男,又娶娇妻,又立功勋,纵马天地间,做豪爽男儿,何其快哉。” “朱樉,你要造反是不是?跟跟你姐我唱反调,看我不揍烂你的屁股。”那姑娘闻言,登时大怒,手中的刀鞘刚要落下。就 听外面的小丫鬟大声喊道:“郡主,县男打胜仗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和尚做青鸟自己坠情劫 “表兄胜了么?”朱若曦闻言,手中的刀鞘直愣愣的悬在小胖子的屁股上,呆呆的望着小丫鬟迎春。 待小丫鬟连连点头说了一遍外界的传言,又指了指街头敲锣打鼓的兵吏,朱若曦连忙走到窗口,推开窗子,望向街边熙熙的人流,看着人们喜笑颜开,远远的偶尔能传来两句有关朱振的话语,怔怔入了神。 待听到生子当如朱县男之类的话语的时候,本来埋怨的眼睛变了颜色,似乎春水一般温柔,嘴角上扬,像是四月骤临,天地间芳菲忽然来临。 茶室忽然安静下来。几 个小家伙捧着茶碗,吸溜吸溜的喝了两口,嫌弃太烫,便在老二的带领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家的大姐,不由得跟着看呆了。“ 阿姐好美啊,真的便宜姐夫了。”老三小声嘟囔道。 “大哥说过,阿姐这表情多半是思春了。”老二小大人一般解悄悄用手指指了指,跟老三释道。 调皮的小子怀里抱着个黑黢黢的婴儿,见大姐并未听见自己说的话,自顾的自言自语到:“哎,女人啊,真是复杂的生物。” “朱樉,你要造反不成?”朱若曦从朱樉手里抢过婴儿,一把将朱樉提了起来。 朱樉昂着脑袋,一脸不忿儿的看着在包袱之中,笑嘻嘻的亲着朱若曦的朱小四道:“老四,别被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骗了。咱们以后可都是跟着大哥混的。大哥说过,口是心非的女人要不得,也就姐夫傻,被三言两语骗了婚。” 朱樉童言无忌,结果只能是再次被一顿暴锤。负 责守卫的朱元璋义子朱平安看不下去了,这郡主殿下若是在这样打下去,自己这义弟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当下以先生的课业时间到了为由,将三个小家伙全都给带回了吴国公府。 “小姐,天色不早,咱们也早早回府吧?”小丫鬟迎春手里凭着手帕,眉间隐隐有些担忧,再不回去教女红的默默又要找夫人告状了呢。 “急什么?再去听听。”朱 若曦则带着迎春两个人扮做普通人家的闺女,手里提着竹篮,流连于各家胭脂店,耳朵却支的高高的,将关于朱振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直 到金乌西坠,这才踩着今日细雨的过后,留在青石板的水洼赶回国公府。 国公府前矗立着两头威武的雄师,雄师旁列队站立着一队雄壮的帐前秦军校尉。 今日是郭彦仁当值,见郡主这个时间才游玩归来,连忙喊了句,“大妹,还不回府,夫人已经遣我数次,让我去捉你回来了呢!”朱 若曦对郭彦仁这位兄长很是顽皮,一纵身想要蹿到石狮子上,拔出腰间的宝剑,跟这位义兄比试一番。却 见从正门施施然走出个小和尚,小和尚身上背着包袱,手持符节,嘴角泛着一抹邪魅的笑容。朱 若曦一惊,自己往日里喜欢练武,自己人知道就算了,若是让旁人看见岂不笑话,当下一惊,结果脚没站稳,手中长剑差点儿刺中姚广孝。心 里正琢磨如何坑害北元鞑子的姚广孝,就见一把锋利的宝剑差点捅死自己。吓 得连连后退,待看清来者之后,赶忙双手合十行礼,磕磕巴巴道:“小僧恭请郡主金安。”“ 我当是刺客呢,原来是你啊,姚广孝。”朱若曦平复了一番情绪道。“ 郡主缘何得知小僧身份?”姚广孝惊讶道。“ 今日除却你家主人名满应天之外,名号第二响的便是你姚广孝了吧?听说他还去国公府讨了符节,准备替军山和应天出使大都,眼下你手持符节,你不是姚广孝还能是谁?”郡主一副了然的模样,其实是看见了姚广孝袖在胸前姚广孝,作战参谋的字样。其 实这是军山新施行的制度,方便战场上指挥。只是姚广孝平日里不在乎这些,所以就算是见朱元璋,也没将衣袍换了。 姚广孝何其聪明,并不点破郡主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反而恭敬的说道:“时常听主家提起郡主,说郡主如何芳华无双,如何盖世聪明,小僧先前还多有不信,认为主家如此夸赞主母,未免有王婆卖瓜之嫌,如今看来原来是主家谦虚,郡主明明是天下落下的仙子。”姚 广孝不拘世俗之礼,按道理来讲,他这般夸赞朱若曦为礼法不和,赶上讲究的主人,那多半是要打断腿的。 可这姚广孝偏偏是个聪慧的家伙,他就知道郡主不会恼他。 倒是不远处郭彦仁冷冷的瞥了姚广孝一眼,没搭理他。果 然听了姚广孝的话,郡主脸颊瞬间绯红,低着头有些羞赧道:“他远在军山征战,身边又是娇妻美妾,他如何能够记得我。你莫不是在编排我?” 一旁的俏丽的迎春起火来,也有一股小辣椒一般的味道,帮衬着郡主朱若曦说道:“小和尚,你若是敢说谎,信不信咱撕了你的皮子。”姚 广孝双手合十,躬身一拜,神态自若道:“郡主殿下,小僧委屈,你既然识得某是出家人,自然应该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道理。” “那他为何一直不写信与我无?”朱若曦一脸怒意道。姚 广孝闻言,表情很是自然的惊讶,“写了啊,爵爷每隔七日,都要写信与郡主,莫非郡主没收到吗?”“ 什么?怎么会,他写信谁还能给拦住不成?” 姚广孝也同样皱眉,“确实如此,以主家和郡主的身份,谁能拦下书信呢?莫不是在路上,被劫匪劫持了?”姚 广孝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朱 若曦却是听过杨宪为难朱振的事情,当下眉头一皱,恼火到:“定然是杨宪那厮不知好歹,待本郡主明日砸了他的检校衙门。” 说着,朱若曦双手揪着衣襟,一脸委屈到:“这可如何是好,朱振屡屡写信与我,我却没有收到,还四处与弟弟编排他。” 姚广孝嘿嘿的笑了笑,郡主殿下心里最难过的怕是没有爵爷的手书吧?“ 你看这是何物?” 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书信。“ 爵爷每隔些时日,都要写信与郡主殿下,并誊抄一遍,留作纪念,睹物思人,想着郡主读信的样子,主家便分外开心。 只是不知道为何郡主一直不曾回信,便问询了世子殿下一番。世子殿下答得很是勉强,他说郡主最近很烦你,每日广而告之,说你坏话。 爵爷很是委屈,所以爵爷特意嘱咐小僧此行一定要将书信带到一并与公主,若是公主对爵爷已无情义,便将这些信件做最后的礼物。从此各奔天涯。”朱 若曦连忙从小和尚手里接过书信一摞,小心翼翼的纳入怀中,眼泛泪花道:“是我冤枉表哥了,我哪里会与表哥无情呢?都怪杨宪那厮混账,明日必然砸了他的检校衙门。”说 着瞅了迎春一眼,迎春连忙从囊包之中取出银两一锭递了过去,小丫鬟知道这位是爵爷身边的重要人物,要想郡主与爵爷搞好关系,得打点好他才行,笑眼迷城一条月牙道:“小和尚,这是郡主赏的,拿去花。”小 和尚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冷霜转为春花的姑娘,顿时感觉若是一朵忽然在冰山绽放的雪莲花,当下连忙摇头,手做摆脱状,挣脱间不禁碰触到了迎春的皓腕。顷 刻间感觉一道酥麻感传递到了自己的心窝里,接着心窝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融化成了水,小和尚后背出了一身汗。小 和尚连忙告退,失魂落魄的跑了。“ 哎。你跑什么?”迎春踮着脚,看着这个微胖的小家伙跑的甚急,甚是不解道。 吴国公府执勤的帐前指挥使郭彦仁嘴里叼着根野草,忍不住摇头道:“小丫头,你乃是俗人,让那和尚碰了你的手,这不是逼人家犯戒吗?”“ 啊!”迎春的脸上顿时娇羞伴着几分懊恼起来。抱 着书信呆愣了许久的朱若曦,这个时候才回过魂儿来,在迎春的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一记,恼火道:“你这个笨丫头,赶走我了的信使,我还想多问我表哥两句呢?” 说着拉着呆呆的小丫头,转身回了国公府。 两个人离去许久之后,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小和尚羞红着脸探着头看向国公府门口,见人早就散去了,忍不住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感觉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脾。 顿时脸颊红润起来。 不知道为何双脚不停使唤的往前走,想着是不是能够再看到小丫鬟的背影,只是走着走着,一张如铁一般的大黑脸,抱着肩膀一脸玩味的瞅着自己笑。 吓得小和尚赶忙行了一礼,匆忙逃窜而去。 郭彦仁咧嘴嘿嘿一笑,“有意思啊,这年头铁树能开花,和尚能动情,果然是乱世道啊。”小 和尚倚在城墙根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忍不住朝着军山骂道:“都怪你主家,要不是你让小僧来送信擦屁股,咱家怎么会破戒?之前骗我喝酒吃肉,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存。那动了色戒,怎么骗自己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恩威并施 外界因为军山的战事彻底喧腾起来,敌人为战争的未来担忧到彻夜难眠,自己人则兴高采烈到通宵达旦,仿佛更伟大的胜利就在眼前。 尤其是应天,直接陷入了喜庆的海洋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鸣放爆竹,敲锣打鼓,对于未来的战争也更加有信心。与 朱元璋等一众国公府的官员来说,朱振的军山大捷无疑为整个应天团体打了个强心针。甚 至朱元璋勒令,杨宪必须停止对军山一切的调查,转而以暗中逮捕诋毁军山,图谋军山的利益之人为主。 而身为这次改变的军山,却陷入了深深的麻烦之中。 说起来这麻烦,在很多将领看来,很是可笑,那就是军因为浮云山一战,抓捕了太多的俘虏,导致朱振并没有能力第一时间去开拓更多的土地,而不得不考虑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就连找老元帅都有些懊恼,当时自己一时间打嗨了,忘记太多俘虏,对于军山未必是好事。 要知道朱振麾下兵马不足一万,而抓捕的联军俘虏却过三万人,这种事情在战场上不是没出现过。而 那些以少胜多的将领,往往会选择一种非常残酷的方式,来解决这些对手。 比如白起,比如项羽。因 为在己方人数远远少于对方的情况下,俘虏了他们,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处理不甚,这三万多兵马暴乱,朱振手下的一万人将极有可能承受非常大的伤亡。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支出,那就是粮草。要 知道不论那一方势力,对于忽然出现的三万青壮这件事情,都会很头疼的,人吃马嚼不是小数目。如 果李善长面对忽然出现的三万张嘴,估计会直接崩溃。 对此,常茂的建议跟他父亲如出一辙,那就是杀。别 看常遇春他本身也是盗匪出身,可是他却一直给他的家人灌输一种思想,那就是盗匪惨无人性,而常茂也曾见识过这些流寇祸害百姓,为害乡里的场面。所 以他认为杀光他们,是不必有心里负担的一件事情。但 在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上,新加入的杨勋却为自己的敌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只见杨勋双膝跪地,诚恳的说道:“爵爷,自古杀降不祥,再者您是盱眙的爵爷,将来肯定是要在这里扎根的,你一次性杀了这么多盱眙的乡梓,如何面对盱眙百姓的仇恨,又如何在盱眙立足?况且,这些人也是逼不得已,为了一口饭吃才走上了绝路。只 要军山给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找到活下去的路,他们就不会再反对军山。”听 闻此言,在敌人营盘里呆了一段时间的傅子介、刘青山,范希尧纷纷点头,一来他们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对于这些流寇颇有了解,在心底同情。二来,他们毕竟参与了这个计划之中,甚至在覆灭张家联军的过程中,他们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若是那么多人死于非命,他们心里肯定难过。 “不得已而为之?若是给他们活路他们就不会造反了吗?”朱振思忖了片刻,问杨勋道:“若是本爵爷许诺,所有愿意归降军山的士兵,都归入公社,每人分配一间房屋,田地二十亩。与军山其他百姓一样,免去农税三年。 三年后按照军山的赋税标准,三十税一。他们愿意真心归附吗?” 朱振这般处置,是有他的底气的。因为他虽然是朱元璋的部下,但是实际上是大宋皇帝陛下封赏的男爵,对于自己的领地有绝对的控制权和处置权。便 是朱元璋也不好干涉。张 大舍等人倒是一脸常色,但是其他的降兵将领闻言,却愣住了。呆了半响,才有人怯生生地问道:“爵爷,军山的赋税真的吗?” “对啊。这标准跟应天大抵相似啊,不至于算高吧?”朱振不明所以地回答。众 将领闻言后,皆有些难以置信,又追问道;“还有别的税收么?”“ 这个赋税之事,本爵爷作为军山税务的制定者,倒是挺有言权的,我们军山是实行义务兵役制,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民兵,并被选拔为军伍的权利。在军山军伍每月有三两银子的饷银,按月拨,在服役期间还有被选拔为军官,甚至转业之后,根据在服役期间表现,军伍可以转业成为工厂的工人,甚至官员。所以军山的即便是民兵选拔,也极其严格,几乎每一百个青壮,大抵有十人成为民兵。不过还有一点,那便是军山陷入绝境之时,本县男有权号令军山所有的成年男子,参与战事,共同保卫家园。”说 道这里,朱振忍不住自夸了一句,“我们军山的工人,过得是什么日子,想必你们外界也有所传言吧。所以本先县男,并不认为兵役是剥削,而是一种捍卫家园的权利和福利。”听 到最后一句,一众降兵将领忍不住暗暗咋舌。 都是在乱世里讨生活,凭什么人家军山的兵就能过那么好的日子,而且还不是人人都能参军,因为军山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也 难怪人家军山的兵士战斗力那么强,第一选拔严格,第二便是极其高的福利。然 而朱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咋舌的表情,耸耸肩继续说道:“另外我军山的士卒子弟,有优先进入各学堂学习的权利。就算是你不幸战死了,你的子孙也会被军山培养成人才,不至于过上困苦的生活。” 看着众人的模样,朱振很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军山的待遇你们似乎很不解?” 只见刘青山舔了舔嘴唇,苦笑着说道:“若是爵爷经历过我们这边儿的日子,就会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不解了。这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啊,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会有假?” “军山一直是这样做的啊?” 军山的将领,官员都吃惊的看着刘青山,刘青山下山比较早,对于军山现行的政策自然知道的少一些。便 是杨勋虽然身为检校,对于军山各种实施的制度也不是很了解,闻言心中也是格外惊讶,这军山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只 见杨勋思忖了一下说道:“爵爷,分配房屋之事,在下还算是理解,毕竟如今天下动荡,十户人家也未必有一户人口居住,可是这田地却大多数都是有主之物。莫非爵爷准备分配那些山田吗?” “什么山田!本县男已经做了统计,但凡此次参与张家联军的富户,一概没收土地,分配给百姓和士兵。至于你说的无主的山田,本县男也允许开采啊,而且谁开采的便是谁的,不过山田与普通的农田不同,必须照实纳税,不能出现圈地占地的现象。诸位以为如何啊?”诸 降将在刘青山的带领下,纷纷抱拳行礼,“爵爷仁厚。”“ 本爵爷有言在先,入我军山,当服我军山规矩管教,若有作奸犯科,一律严惩不贷。若有不努力劳作,致使分配田荒芜者,入狱重罪。若有在此等条件,亦不愿降者,杀之天不怨。”“ 罪将明白。”刘青山等人带头表示理解,随即又问道:“眼下时局并不太平,爵爷可有我等需要效命的地方。”“ 你们先回军中吧,至于你们的安排,某还得再思量一番。” ******************************俘 虏营。 “快!快挖!”一 名手持长枪的军山兵士居高临下地站在巨坑旁,严厉地呵斥着坑里看似在偷懒的两名降兵。只 见那两名降兵面色惊恐地,双手颤抖地握着铲子,一下一下在军山兵士的监视下挖着土。放 眼望去,只见那巨大的坑内到处都是正在劳作挖坑的降兵,至少有五千人。 而在坑外的地面上,多达两万多的联军俘虏正担心受怕地望着那片深坑,神色均有些惶惶不安。 难道军山要将我等尽数坑杀么? 降兵们不由地惊恐起来。 其中有一部分降兵由于恐惧,站起身来意图反抗,但瞬间就被四周监视着他们的军山将士毫不留情地射杀。由 于被收缴了武器,兼之昨晚上又折腾了一宿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今日清晨更是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顿就在张公子的命令下向西撤军,因为别看降兵人数众多,但事实上此刻的战斗力却不值一提。哪 里敌得过斩获大捷后士气如鸿的军山兵。不 过即便如此,混在这些楚军俘虏当中的刘青山亦不觉有些担心。他 们很清楚,朱振尽管命降兵们挖出这个深坑,但其目的也只是为了恩威并施,收复这数万降兵罢了,若是因为误会导致降兵作乱,遭到军山兵的无情杀戮,那便有违他们的本意。 因此,眼瞅着身旁降兵越来越焦虑的屈塍,瞧见军山的大将常茂“适时”地出现在附近时,刘青山亦“适时”地开口问道:“这位将军,贵军叫我等挖这个巨坑,可是为了坑杀我等?” 此时,常茂瞧了一眼刘青山淡淡的说道:“若是降服,享受一切军山福利,这坑用来埋战死的士兵的尸体,若是不肯降服,便埋俘虏。”此 言一出,四周的降兵顿时闹哄哄起来。 “这位将军,咱们已经投降贵军了啊。” “是啊是啊,我等既已投降。应该不会坑杀我等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收服降兵 庄子曾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可当人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谁又会感受不到那种即将面对黑暗的大恐怖呢?面 对巨大的土坑,俘虏们一度失控,即便是被绳索捆绑,很多人也挣扎着想要逃走,可是面对加身的刀斧,他们又无可奈何。 很多人忍不住哭哭啼啼,尿湿了裤子。 而更一大部分人,见到反抗无用,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像是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呆呆的看着一切。 这世道本来就是如此,反抗是死,顺其自然也是死。很 多人早就麻木了。不 过那些躁动的人群,还是引起了常茂的注意。 见此,常茂不由的皱了皱眉,厉声喝道:“都给某安静。某适才说,愿意归顺我军山,成为我家爵爷帐下士卒的,不仅死罪得免,还有机会成为我军山士卒么?这个大坑,是为了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准备的,另外还有就是那些战死的袍泽的尸体,你们不想他们暴尸荒野吧?到时候若是产生瘟疫,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尽管对于这个一身墨色铁甲,手持禹王槊的凶煞家伙,降将心中都有些自本能的畏惧,但是他的话,却让大家心里一宽。 毕竟说起瘟疫,那可是让人听仅仅听到字眼,就会浑身颤栗的事情。眼 前这将领虽然面相凶悍了些,但是说话却很是在理。而 类似的一幕幕,军山诸将在巡视的过程中,也不断的跟这些降兵宣导,将朱振的意思传递下去,不至于这些是士兵因为思想混乱而导致不必要的暴动。足 足三四个时辰,大坑才挖好,朱振略微有些姗姗来迟。 不得不说,朱振的卖相不如张公子,但是旗帜比起张公子要强太多了,张公子出身富贵,身上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 些普通的兵将在他眼里,不过是工具,是蝼蚁。而 朱振即便是穿着华贵的服饰,名贵的皮裘,也总是露出一副温和的笑意。那些本来还非常惊慌的士卒,见到朱振之后,脸上竟然纷纷露出了轻松之色。在 加上这些时日关于朱振仁厚的传闻,使得绝境之中的人,都看到了希望。 “大家都坐下,又是行军,又是打仗,刚才还有不少兄弟挖了坑,我想大家都累了吧?”朱振丝毫不在乎自己形象,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土坑挖掘过程中堆积的土丘之上。 众人见朱振表情温和,心里不自觉的放下了许多,大多数降将遵从命令,老老实实的坐下,一时间三万多人盘膝而坐,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很是潇洒的挥了挥手,“本县男,我想大家有很多人还不认识,就算是见过,怕是也忘了,在下大宋皇帝亲自敕封的盱眙县男朱振,咱们这一片儿都归我管的,所以我不得不说你们先前的行为都算是叛乱的。”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起了喧哗之声。大家刚刚稍微放下的心,顿时又紧了起来。“ 爵爷,我们也不想啊!”“ 我们是被那些为富不仁的富豪逼迫的啊!” “是啊,爵爷,若是能好好的过日子,谁敢造反啊!”见 降兵失魂落魄,朱振挥挥手道:“大家都别慌,虽然叛乱,是死罪,但是你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吃不上饭嘛! 本县男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四肢强壮,却荒废耕种,那是懒惰,是无良子,那种人是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但是咱们盱眙是什么地方?耕读传世的好地方,大禹治水都称赞过咱们这里的民风。所以我相信大家的本性都是好的,是世道的问题,是世道逼迫大家吃不上饭,不得已才犯的错。若 是华夏儿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还算是什么好儿郎?我 来得晚,不能立刻给大家一人一口饭吃,我朱振有罪,导致大家今日因为战乱,受了这份罪,我在这里给大家先赔个礼。” 说着朱振起身弯腰给大家行了个礼。周 围的降兵纷纷呆愣了起来,皆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振,他们难以相信,像是朱振这样一个地位尊贵的男爵会给他们行礼。要 知道在乡里,有个一百亩地的小地主,都人五人六的,恨不得别人见面给他跪下。 可这位爵爷却起道而行之,给大家鞠了个躬。 不过大家不知道这爵爷,是什么心思,一时间无人敢说话。 见情绪有些尴尬,人群之中的刘青山率先反应过来,高声喊道:“好。” 旋即更多的降兵反应过来,大家一起呼喊好,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山崩海啸一般的感觉。 朱振再次摆摆手道:“俗话说的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能允许你们犯一次错,但是不允许你们犯第二次。之 前我和你们的长官谈好了,只要你们诚心归降,你们所有人都按照我们军山的待遇处置,老百姓一律配田地,二十亩起,宅子一间,所有人并入公社管理。至于赋税么,是免税三年。”“ 啊!竟然有此等好事?”“ 天啊!” “我等戴罪之身,竟然能有此等待遇吗?”与 那些降兵的将领一样,这些士兵也极其震撼于军山给他们的待遇。这比太平盛世都要强啊。二十亩地虽然不算特别多,但是养家糊口足够了。见 这些降兵表型兴奋,朱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多么淳朴的百姓啊,只要给他们田地,他们就会安心的生产。 可偏偏有些贵人,拼命的在他们身上吸血,不给他们活路。朱 振继续说道:“大家都想回家种地,不想听听后面的福利了吗?” “爵爷,还有其他的福利吗?这已经是天堂了啊!”有 降兵见朱振没有架子,忍不住站起身来说道。“ 哈哈哈哈。”朱振尚未言,身边的军山官员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大舍指着那名兵士说道:“这还算是福利?这在我们军山,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待遇罢了。你们细细听爵爷道来,你们可真的是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让爵爷给你们这个机会。” 张大舍话音落下,更多的降兵安静下来,大家都带着期翼的神色看着朱振,一时间大大的满足了朱振的虚荣心。 只见朱振缓缓的起身,望向每一个降兵。平 静的说道:“军山也不只有福利,还有义务,这义务便是义务兵役制,就是说在军山的每个家庭,每个成年男子都有服兵役的义务。” 出乎那些降兵将领意料之外的是,士兵非常平静。只要给他们土地,给他们房子,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哪怕去战斗,又有何不可?要 知道当年大秦帝国之所以强盛于天下,靠得便是他们的军功土地制度。“ 军山的义务兵役制度,平时之时讲究的是,每个人都要配合军山的选拔,优秀者可以成为民兵,而民兵之中优秀者可以成为战兵。战兵每月饷银五两,每年军装两套,管宿食,可以学习文化知识和军事技能。退役后可以成为工厂的工人甚至官员。而 民兵则有地方民兵组织管辖,由军山供给伙食和兵器,每年考核。民兵分三等,一等民兵可以进阶为战兵,二等民兵享受饷银津贴。民兵属于地方武装组织,负责地方的稽查盗匪,戍卫地方,但是一般不参与大规模的战事。而 若是军山陷入生死之危局,所有战兵、民兵、百姓青壮一律按照义务兵役制战事管理制度,全部编入军伍,保护我们的财产和土地。” 说完这话之后,朱振静静的看着降兵们。 其实对于这些降兵来说,朱振给他利益真的是足够了。要知道在乱世能够活命都难,给口饭吃,就是善心十足的诸侯了。像 是朱振这般开出诸多条件的真的没有。说 到底,朱振依托于工商业,有足够的收入,而且南洋的商路已经打通,军山即便是不需要收取农税,也可以获取足够的粮食,用于供给部队。 朱振降低税收,分配土地,可以获取兵员和劳动力。 而相对于那些降兵来说,意味着他们可以有足够的口粮供养家人,可以在冬天不用担心挨饿。这些兵士大多数没有家人了,但是谁愿意一个人过一辈子。有 了这条件,谁敢说自己娶不上媳妇?时 间久了,军山周围的人口又会大规模的扩张。 “你……怎么说?” 一名怦然心动的降兵偷偷私下与旁边的同伴商议着。 只见那名同伴也是鸡贼地瞅着他,小声回问道:“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 其实他们都已经心动,只不过感觉朱振给他好处实在是太大,有点儿做梦一般的感觉。终 于,对视了良久,其中一名降兵忍不住小声说道:“三十税一,这跟没收税没什么区别啊,便是灾荒年景,家里也能剩下不少粮食吧?” “何止。”另外一名降兵压低着嗓音说道:“爵爷不是说了,只要通过选拔,一个月便有三两银子,我的老天爷,就咱们这种憨人,得多少年攒三两银子?”他 俩的小声对话,亦引起了附近几名降兵的关注。这 不。又有一名降兵小声地埋怨道:“为什么咱们主家连口饱饭都舍不得让咱们吃,而军山的爵爷却那么大方呢?”“ 还能为什么呢?”又有一名降兵不屑地冷笑道:“咱们主家?咱们主家过得是什么日子?那花销,能给咱们剩下什么?嘿!” 周围的降兵们闻言皆沉默不语,其实他们也不是傻子。又岂会不明白根本原因。 “问题是,那位爵爷的话可不可信。”一名较为年长老兵仍有些顾虑地提醒道。话 音刚落,便有不远处的军山士卒给朱振辩护,“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你们之前是流寇,是豪强家的护院,腌臜民怨的人物,爵爷能从你们手里得到什么好处?值得去骗你们吗?要是骗,骗我们军山十数万军民不更好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杨勋的命运选择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杨 勋远远的眺望着顷刻间就将降兵收买的朱振,心里却想着当初自己为了生存不得不背井离乡,走上造反的日子。若 是当时自己能够遇上这么一位人物,自己又何必堕落到成为检校那般在阳光下生存的人物。 想想自己躲在阴暗处,陷害人,搜索别人证据的日子,杨勋心里就止不住的颤栗。若 是条件允许,谁愿意做那被人咒骂的狼呢?之 前或许对朱振陷害自己可能还稍有不满,但是现在想想这位爵爷有心计,有手腕,还能关怀百姓,最低层的军人,将来肯定不会是池中之物。再 看眼前那位年纪轻轻的爵爷,心里也便不那么反感了。 自己能够附其羽翼,将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做出一番大事来。不 过让杨勋看不起的是,那些周围的降将,在他看来这些降将,大多数都是追随豪强地主压迫百姓的混账人物,他们降了军山,对于军山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儿。杨 勋对于这等将领实在是太了解了,他们贪婪,他们自私,不顾将士的性命也就罢了,而且还几乎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欺男霸女无所不为,奸淫掳掠无所不作。 他们的存在,只会破坏军山的名声,导致军山的战斗力下降。如 果说杨勋之前开动脑筋,是那为了活命。现 在却是真的认可军山,自肺腑的维护军山。 只是时间紧急,杨勋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法子,就在这时,杨勋却见军山一位平日里话语并不多,但是颇受士兵尊敬的书生走向自己。杨 勋认识,他知道此人叫张大舍。即 便是他是公认的军山高层,也为军山推荐了茹太素这般人才,可是在外界看来,张大舍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尊重的人物。 因为不论是出谋划策,还是具体的行政,都不见张大舍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杨 勋不解的看着走向自己的张大舍,不知道这位好好先生,有什么能跟自己这等腌臜的人物可以聊的。 要知道当初张大舍在应天的时候,可不止一次写文讨伐自己和义父大人。张 大舍从怀中掏出葫芦,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然后把葫芦递给了杨勋,杨勋倒也不敢在军山元老面前做什么傲气之举。接 过葫芦喝了两口,本来被战场的火气熏得有些干燥的喉咙,瞬间湿润了一些。 只是张大舍的话还没说完,杨勋便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杨 勋表情有些犹豫,张大舍倒不为难他,笑着问道:“本来这种事情该我做的,只是大都督朱文正要调遣我到洪都,怕是之后我也帮不到爵爷,就算是这件事情由我做了,日后这种事情依然的换人,而且会产生很多问题,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我看爵爷挺重视你的,索性就交给你来办?”杨 勋见张大舍一脸真诚,也直言道:“莫非在军山上下,在下只配做这种生活在阴暗中的事情吗?”杨 勋说这话,心里是有些泄气的,本以为自己出谋划策能够为军山看中,谁能想到自己最后却依然落得如此下场。说 心里不难受的,那肯定是假的。但 是依然走到这一步,不认命那也没有办法。 张大舍见杨勋心中有怨气,索性盘膝而坐道:“你怕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误解?来,我与你细细谈谈。” 他指着那些士兵说道:“你说,一个士兵强盛与否与什么有关系?”“ 当然是强壮的身体,坚固的铠甲,锋利的兵器。”杨勋回应道。张 大舍却摇摇头道:“错。” “军山依赖的不就是这些吗?”杨勋愈的不解。张 大舍摇摇头道:“若是兵器之锋利,铠甲之坚固,张公子并不逊于军山,火箭之威,连军山也要退避三舍,可是张家联军依然败了。” 闻言,杨勋不得不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良久长叹一声道:“莫非是智计?” “智计?张公子的智谋,陈6的智谋在我们家爵爷之下吗?可张家十数万联军,缘何攻占不了军山呢?”说起军山的士卒,张大舍心中便有几分自豪,亦有万分不舍。杨 勋随着张大舍的眼神望去,只见军山将士上下都英气逼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之感。心 中疑惑瞬间消逝,忍不住回应道:“可是军中上下一心,皆悍不畏死,敌军虽然,亦不能克?” 张大舍笑道:“然也。” “爵爷常言,只靠钢铁武装的兵士,只是算是最普通的兵士而已。但是武装了头脑的兵士,方可成为勇士。我军山将士,能够面对十数万大军的压力,依然能够坚毅不屈,靠得便是内心的勇敢。杨大人,你现在还认为某所言的工作,是阴谋鬼祟之辈才做的工作吗?” 见张大舍一脸正气的看着自己,杨勋心中大愧,起身恭谨行礼道:“是某格局太小,某这便去做。” 张大舍拍了拍杨勋的肩膀,“恭喜你,从此你便是真的军山一员了。希望你能不忘初心,时刻记得自己也是普通人出身。” 说着张大舍起身,走向朱振。杨 勋远远的看见,朱振这位落拓不羁、潇洒非凡的爵爷,竟然抱住这位被军山上下有些固执呆板的读书人的肩膀,湿润了眼眶。那 张大舍连连摆手,却不见那爵爷肯松开肩膀。便 是周围的军山大佬也纷纷上前说了些什么,看神情似乎也很是不舍。 杨勋手头有太多关于张大舍的资料。资 料说,张大舍出身贫寒,生性固执,朱元璋根本看不上他,是大都督卖了朱振的面子,曾经让他担任武官。 而朱振离开应天之后,张大舍再次泯为众人,不得已才来军山投奔朱振。自 己起初对这个人还心中有所轻视。 如今看来,此人能够与朱振风雨同舟,一道走来到了军山如今的威势。 可不仅仅是老黄牛那么简单。见 张大舍与众人望向自己,杨勋连忙起身行礼,表示不负所托。 张大舍笑着颔,在数位将士的护卫下,骑马离去。 军山给了那么好的条件,士兵自然表示愿意臣服。 可是让他们大为不解的是,军山并未将将士们解散,而是依然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看着大坑旁边儿走上去的杨勋,一个个窃窃私语,不知道军山这是要做什么。大 家可是认识杨勋的,也知道就是他将使用阴谋诡计,将不可一世的张公子逼的战败。 如今见他从军山的官员之中走出,大家才明白,此人定然是军山的高层。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王哥,你说这军山到底要做什么?刚才军伍之中,便是一个什长都接走了,你闻闻这空气中飘着的肉味,准是让他们大吃大喝去了。” “管那么多干啥?只要军山给兑现诺言,以后咱们这条命便是军山的了。至于那大鱼大肉,兄弟说实话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一钱不值的流寇,怎么,入了军山便不是流寇了,还想跟那些大人物一般享受同等的好处?” “不是王哥,不是说军山一视同仁吗?” “屁的一视同仁,说说而已。便是他所谓的二十亩地,也未必是全额的。”“ 还有,王哥,你看看,每个百人队都有那么一个高台,也不知道是干啥的。你说会不会把咱们埋坑里,然后做法吧?”那士兵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杨勋领着一群兵丁,走了过来,连忙低着头不敢说话。 对于张大舍交代的事情,自己还真的是头一次,看着乌压压数万降兵,猛地摇摇头,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自信些,走到高台上说道:“兄弟们,之前咱们是敌对关系,我不得不做那么做,如今你们入了军山,还怕我做什么?”所 有人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杨勋,不知道要做什么? 杨勋说道:“大家心里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们都答应投降了,却还要坐在一起?因为有些事儿需要大家一起聊一聊。” 众人你看我我,我看你,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这种最普通不过的兵丁,有什么可以聊的?你 要是真好心,让我们跟着一起去吃肉啊。 杨勋做这事儿还真的是头一回,他在士兵队伍里巡视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挺瘦削的士兵,对他问道:“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流寇?又祸害过多少百姓?”那 士兵被当着那么多人质问,连瞬间羞红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人,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怂货,别说是祸害百姓,你让他拿着武器,呐喊两句都跟蚊子似得。” 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士兵大声叫道,顿时一片哄笑,那个小个子士兵的脸顿时更加红了,眼睛也红了一圈。杨 勋知道自己没找错,他笑着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小兄弟,不要怕。大胆跟我说,你为什么当流寇?”那 个小个子士兵,看了看四周,闭着眼大声吼道“我当兵是为了吃饱饭。不让自己饿死,其实我真的没祸害过百姓,而且拿到的口粮,我也大多数分给藏在大山里的家里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诉苦大会 “哈哈。”周围的将士顿时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容丝毫不似有袍泽之情,反而充斥着冷漠。 杨勋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兵士的表情,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士兵在这冰冷的世道存活到现在,早就没有了人性可言。 他们内心无比的冰冷,无比的麻木。 这样的士兵是非常危险的,他们既然没有人性,自然谈不上忠诚,他们今日可以投靠军山,明日就可以投靠别人。而 张大舍交代自己的事情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杨勋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傻小子,当了兵去打仗,就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哪里有心思管那么多,还存钱存粮食给家里人,战场上一支雕翎箭,就能要了你的命。” 说着众人笑得更加大声了,有几个过分的甚至想要过来戏弄他。 杨勋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嘲笑,高声说道:“大家安静点儿,听听这位兄弟怎么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力气去做工,去种地,都比当兵强的,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份口粮可不好挣。” 那瘦削的兵士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悲伤的说道:“大人,我叫王柴垛,是松江府人,我也知道当兵打仗危险,但是我没有办法啊。”从 他的表情,杨勋可以猜得到,这必定是个悲伤的故事,他并没有打断王柴垛,而是选择默默的倾听。兴 许是杨勋的平易近人,让他打开了话匣子,所以这个故事很长,王柴垛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了杨勋以及正在聆听的众人的脑海里。 泗水本来便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百姓大多数以耕种为业。 王柴垛的老父亲辛苦耕种了几十年,给王柴垛攒下了十几两银子,本来想的是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盖几间新房,然后剩下的银钱做聘礼,迎娶邻村的有名的贤惠姑娘给自己的儿子为妻。 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王柴垛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干活有一把力气,也任劳任怨,懂得疼人,虽然人瘦削一点儿,但是在泗水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不至于受人欺负。 老岳父也很喜欢王柴垛,这门婚事理所应当的就成了。 本以为是天作之合,谁曾想到社长听闻王柴垛的女人有些姿色,勾结元人,新婚之日抢走了王柴垛的媳妇不说,还打死了王柴垛的母亲。王 柴垛的爹气不过瘫痪在床,每天靠喝中药度日,这让本来就不富裕的的家庭瞬间就败了。王 柴垛也提着刀去拼过命,可如何打得过那些强壮的元人,被人家狠狠的揍了几次,也就慢慢的认命了。媳 妇没了,母亲被打死,老爹瘫痪在床,这些都是元人和社长造成的。但 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王柴垛人老实,但是踏实,如果命运不起波澜,田间肯定多一位能干的庄稼人。 可命运总是那弄人。勤 勤恳恳的王柴垛的辛苦,老天爷看不见的。 灾荒来了,连年的干旱过后,农田的产量便开始大肆减少,接着蝗灾,水涝更是让农田颗粒无收。王 柴垛靠着自己的一身力气,去打工抗沙袋,在工头克扣之后,用剩下的微薄的薪水,养活逐渐长大的弟弟和弹簧在床的父亲。 可是老天爷兴许还嫌弃王柴垛不够惨,一场兵灾,抢走了家里所有的财务不说,连房子都被烧了。无 良的地方豪强抢夺走了土地,连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渴望都不给王柴垛,无奈之下王柴垛为了一个馒头,参加了流寇。 而若不是这个馒头,王柴垛,父亲,弟弟三个人也许早就饿死了。” 听了王柴垛的故事,那些士兵再也没有人笑话他,而是一起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也都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流 落到做流寇的,谁没有个痛苦的回忆。若 是可以,谁愿意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杀人,去抢夺别人。 都是世道逼得。“ 呜呜,柴垛我以后再也不嘲笑你了,大家都是可怜人,我那老母亲,也是因为地主豪强活活的饿死了。” “还有我,当流寇之前,咱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庄稼人,论种田,谁也比不过俺,可是那地主仗着家里有些人,直接抢走了我家的地,烧了我的房子,我是无路可走,被逼无奈才做了流寇。”“ 大家能够想起自己的过去,很值得表扬。”杨勋再次拍了拍王柴垛的肩膀,继续问道:“柴垛兄弟,我问你,你当了流寇,家里人和你过得比之前好多了吗?”“ 大人,您有所不知,做了这流寇虽然不至于被饿死,但是一天三顿也从来没有吃饱过,而且军中的领头的当官的,也动不动打人,谁敢在战场上退缩一下,回头就有可能被砍了脑袋,当初跟我出来一起投军的兄弟,没有几个了。”说 着,王柴垛脱去了外套,露出了他那瘦削的身体,杨勋看的清清楚楚,他身上遍布的伤痕,竟然大多数是鞭打和木棍留下的。 可见他在军中受到了多么惨无人道的伤害。 周围的士兵也纷纷跟着脱去外套,露出身上的伤痕。“ 大人,今天话说到这儿了,我们就跟您实说吧。军山就算是给咱们再多的好处,不处罚那些当官的,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多少。” “是啊,大人,我们的百夫长,每日里不是克扣我们的口粮,就是用鞭子抽打我们,每逢作战还躲在我们后面,让我们替他去送死,有赏银他全都拿走,也根本没有我们什么事儿。” 士兵们远远的瞪着那些坐在远处,由朱振陪着喝酒吃肉的将领,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 “大人,不都说军山的将领爱兵如子吗?将来我们还会过之前的日子吗?”在军中呆久了,被人欺压久了,即便是提出自己的诉求,王柴垛依然是小心翼翼。杨 勋一摆手示意不远处一个士兵站了出来。那 士兵给杨勋行了个礼,看向众人,心中颇为自豪的说道:“我叫王二,入伍之前就是军山脚下的庄稼人。我的遭遇和你们一样,也遇到了灾荒,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但是我幸运的是遇到了爵爷。” “你们不要以为爵爷说的那些话都是安慰你们的,那些福利都是真实的。”王 二看着众人大声的继续说道:“我自从被选拔为战兵之后,一个月有三两银子不说,每天还管三顿饭,前些日子还了一套棉服,家里的女人可以进入工厂,为军山做工,一个月也有五钱银子呢,而且听公社的老人说,等俺婆娘熟练了之后,计件那俸禄,一个月五两银子都有可能。”“ 至于农田,基本上都不用你自己耕种,农田是大队联合耕种的,每个家庭负责挣工分,当兵的,不需要出壮劳力的,而粮食也有人给你收回来。” “这!”“ 兄弟,你说的这可是真的?”众 人无比震撼,他们本来以为朱振所言,很有可能已经存在了夸张的成分,谁曾想到朱振所言的,竟然有很多根本就没有提到。而 这些没提到的细节,对于大家来说,也是莫大的福利。 杨勋笑着说道:“这下大家真心投靠军山了?”众 人纷纷呐喊,“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好,下面请大家将每日受到的冤屈,说与你们每个百人队旁边儿的书记官,有人命的更要详实,但凡作假,军山的法规可不留情。”士 兵们顿时眼前一亮,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一时间书记官们成了军中足忙碌的一群人。 而与此同时,在酒席宴间,朱振笑吟吟的看着那些投奔了新主家,一个个弹冠相庆的降兵将领。 “有罪行的人有多少?”朱振亲自问询匆匆赶来的杨勋,直接了当的问道。“ 几乎每个军官都有数条命案。”杨勋面带震惊道:“至于打骂士兵更是常态。不知道爵爷是不是要将这些人驱逐出军队?”“ 驱逐出去做什么?”朱振摇摇头道:“他们既然入了咱们军山,自然生是咱们的人,死是咱们的鬼。”“ 爵爷,不可,这种渣滓,便是入了军山,也是为祸军伍。”杨勋劝谏道。朱 标则在一旁一脸笑意道:“杨大人,爵爷的话你还不明白吗?生是军山的人,死是军山的鬼,他们既然做不了军山的人,便让他们做军山的鬼好了。” “属下明白。”杨勋有些惊骇于朱振和世子二人的心狠手辣,但是对于这些祸害的未来,又感觉到一股畅快之意。“ 酒宴后,你亲自处理。”朱振示意杨勋下去休息,却又看向虎二。 虎二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对朱振的命令有丝毫的质疑,立刻起身道:“爵爷请放心,绝对不会放过一个渣滓。”“ 让那些士兵亲自动手,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负责监视即可。”“ 是。”虎二也不多言,直接领命。是 夜,喝的醉醺醺的降将本以为他们可以从此过上富贵的生活,却不料在睡梦中被他们昔日的兵士抓住,直接扔入深坑之中,就地掩埋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兄弟的质疑 军山大胜已然过去十余日,因为张大舍远去洪都,剩下的安置降兵的事情,只能交给茹太素、沈醉、杨勋三人来处理。 军山之前就已经到达了负荷的极限,如今多了三万多降兵,俨然不可能去军山安置,索性之前浮云山一战后,富豪家族的兵马被刘青山一通忽悠都追随了朱振。盱 眙的豪强只能眼看着军山的兵马浩浩荡荡下山,将他们驱逐出城。而那些降兵则在最快的度下,被分配了公社和田地。而 此时朱振终于有了名目教训那些豪强,因为朱振是大宋王朝名义上在盱眙的最高长官,他们攻打军山,与谋反无异。所 以朱振名正言顺的抄了他们的家,夺了他们的田地,用来安置那些百姓。三 万人通过选拔,最终得到了战兵三千人,民兵五千人,剩余的则沦为民夫,想要有更好的福利,只能来年再行考核。 通过此次改编,朱振手下战兵总数直接过七千人,成为朱元璋手底下最强地方势力之一,远李文忠。军 山则成了实打实的生产基地,而男爵府与政事堂则从军山搬了下来,准备向四周扩张。 元廷暴虐,老天爷也不赏脸。本 来一年四季温润如春的江南,却飘起了雪。雪花虽然不大,但是缠缠绵绵一脸半旬,没有丝毫停止的样子。 房顶屋檐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白色的被褥,山峦统一成了白色,仿佛一头头冬眠的巨兽,让整个天地都变得冷清起来。寒 冬飘雪,孤舟凌江,取鱼竿垂钓水上,穿一袭蓑笠,舟中火炉温有姜茶,水汽氤氲,似仙人灵境一般。常 茂、沐英似乎难有朱振这般境界,倒是叶兑老先生颇喜欢这种儒雅的物什,只是朱标表情凝重,叶兑老爷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便在这里多呆,便提着空荡荡的鱼篓,率先返回船舱。 船舱内正在煮茶的张灵凤见叶兑老先生一语不的退回船舱,表情则越显得忧虑。一 旁的端木雨荷,则身着锦帽貂裘,神态专注的手捧绣花针,正在给张灵凤和自己腹中的孩子缝制衣物。朱 标似乎知道朱振忧虑什么一样,表情淡然的看了张灵凤一眼,张灵凤似乎对这位世子殿下颇为畏惧,连忙低下头去。一 时间船头只剩下朱振和朱标二人。 雪花飘飘洒洒,两个人风流的少年郎,皆浑身铺满了雪花。气 氛,宁静到了极点。军 山的生活,让朱标褪去了多半的书生气,身姿挺拔而硬朗,盘坐在船头任凭偶尔袭来的阵阵寒风惊扰,手中的鱼竿则纹丝不动。 偶尔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看向朱振,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朱振越是一语不,气氛就越显得有些压抑。 朱振盘坐在朱标旁边儿,身子挺拔,却并不似之前那般随意,这是因为之前在军山,朱振自己感觉自己多少有些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并没有严格要求自己。如 今盱眙已经拿下,摆在自己面前,是更加广阔自己的天空。 而手下的部队也越来越多,朱振不得不以军人的姿态来要求自己,以身作则给更多人的做好表率。 所以一时间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以免。 以往放浪形骸,好不讲究的两个年轻人,竟然像是大人物一般。默然无声。轻 轻的呷了一口姜茶,滚烫的姜茶在口腔里翻滚了几遭,口腔内适应了温度,在缓缓的咽下去一股馥郁的幽香残留咋唇齿之间,舌根隐约还留下几分甘甜。 军山的手艺人,手法越来越精湛了。 军山自立下基业以来,就凡事讲究要在同行内做到最好,所以军山只要准备做什么,就一定是同行业的灾难。 朱振对此心中有一份说不出的自豪。见 朱振饮茶的那一刹那,嘴角隐约泛起弧度,那份说不尽的淡然和悠闲,令朱标隐隐约约怒。微 微有些晒黑的面颊猛地一抽,朱标几乎要咬着牙根,一字一顿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重色轻友的王八蛋。”朱 标留在军山,其实心里有一个念头一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看的清楚,以军山的潜力,绝对有资格参与到扬州的战事中去。自 己与军山并肩作战,在扬州立下赫赫战功,绝对可以洗刷之前被俘虏的冤屈。可 是眼前这个家伙,在解决了军山的敌人之后,竟然默不作声,过起了逍遥的日子。朱 标焉能心中没有火气。不 给父亲争份儿面子,不打的张士诚满地找牙,自己留在军山作甚?朱 振却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世子的怒火,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没有惬怯意的回视着朱标凌厉的鸦身,轻笑道:“拉倒吧,汝父我之主公,吴王吾之岳父,汝欲吾行不孝之事乎?此等名不正言不顺之事,吾如何出兵?”“ 娘咧!” 竟然跟自己讲起道理来了。朱标的火直接压不住了。 嘴里骂了一声,直接甩起鱼竿,顺手砸向了朱振的肩膀,见朱振并未有躲避的意思,朱标又不忍心下手,鱼竿猛地往回一收,摇摆的鱼竿直接断裂,半截鱼竿反而抽向了自己的脸。 幸好朱振早有准备,手中鱼竿一甩,鱼线直接拴住了朱标断裂的那半截鱼竿,再一甩鱼竿落入水中。摇 摇头无奈道:“遇大事而心不静,非成大事之相。” 朱标气个半死,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好朋友,如何真的下得去手?朱 标与朱元璋又不同,说到底他是有感情的动物。而且自己虽然名义上是世子,但是论职官和勋爵来讲,自己都不如眼前这个家伙。真 的揍了他,自己算是以下克上,挨板子肯定跑不了。这 一点,自己父亲都救不了自己。朱 振瞅了一眼朱标,重新在虎二手里接过一根鱼竿,放好鱼饵,再次扔入水中,宛娘则趁势给重新换了杯姜茶。 朱标恶狠狠的剜了朱振一眼,似乎也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而郭英则似乎在远处只知道看笑话,让朱标感觉自己反而像极了上蹿下跳的小丑。丢 尽了脸面和身份,索性认命一般坐在一边。只 是看着朱振淡然自若的神情,心里愈的怒火中烧。“ 朱振,应天与你有大恩,你真的见死不救?”朱标气呼呼的说道。 这也是他最为不解的地方,按理说自己父子二人对朱振都不错,就算是知道他是张士诚的女婿,依然对他以来相待,给足了荣华富贵。军 山被困的时候,应天自己也很是艰难,在这种情况下,邓愈将军依然持精锐援助。 这真的是给足了面子和里子。在 朱标看来,以朱振的性格,他真的不会见死不救。 朱振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世子,你真的误会在下了,在下都是在为国公着想。我本一腔诚意,为何却被世子这般践踏,莫非我们老实本分人,就该这种命不成?” 朱标感觉朱振不要脸的性格在今日挥到了极致。 明明是他见应天陷入困境,坐山观虎斗不出手,反而他成了为父亲考虑的人。他 被朱振气笑了,“呵呵,合着应天帮你是应该的,而你不帮应天,反而是理所当然?还打着给父亲打人着想的名号?”熟 料朱振完全不理会他的讽刺,居然正色点头,“然也。” “然你大爷!” 朱标直接被气的吐血,这货怎么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舍 不得打你,骂你不是东西还不行? 朱标骂他,朱振则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而朱标本身也不是那种街头对骂的泼妇,自己骂了两句,就感觉愈没有面子。见 朱标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脸面,还是骂累了,朱振这才幽幽的说道:“其实你挺让我失望的,你是世子,考虑问题不能太过于片面。你想听听我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朱 标忽然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郭英都没有着急,杨勋也没有着急,似乎上蹿下跳的只有自己?而 眼前这个家伙没有一丁点儿拦着自己的意思,等自己出尽了洋相,这才幽幽的有了几分开口的意思。 真的太不是兄弟了。想 到这里,朱标冷着脸说道:“本世子倒是要看看,你有何高见!见死不救,还要让本世子对你心生佩服?” 朱振看了一眼船舱里的妇人们,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即便是我不出兵攻打扬州,扬州的形势也会再最近缓解。这么大的雪,张士诚的补给早就成了问题,不知道世子殿下信也不信。” “信你大爷!”朱标怒道:“扬州本身就是个大粮仓,里面之前储存的粮食足够十万兵马使用半年!张士诚的补给怎么就成了问题了。”朱 标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是真的让朱振气的不轻。 这家伙给的每一个理由,未免太过于牵强了吧。 被自己的好兄弟如此记恨,朱振却丝毫没有担忧,反而一挑眉毛,看着白痴一样看着朱标,“世子殿下,我为何说你看问题简单?莫非世子以为,姑苏的将领跟咱们军山亦或是应天一般服从张士诚的命令不成?且先不说,扬州的粮草在应天大军撤离之日,便运走了大半不说,便是剩下的粮草,也早被诸将领抢夺,贩卖之后换做了财物。这些事情张士诚有苦难言不会说,主公故意设局,自然也不会说,至于您为何不知道,在下也不知晓。” 朱标愣了一下。 “没人说,你怎么知道?”虎 二在一旁嘿嘿笑着说道:“扬州被攻破,那些姑苏的将领忙着散货,咱们家爵爷也是大买主之一,不然军山的粮草如何够十余万军民吃喝的。” 朱标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虎二和朱振的意思,却只是冷笑一声,“你以为姑苏的张士诚是吃素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开局一个碗,目标当皇帝 “吴王虽为吾岳父,然其征伐天下的本事,与国公相比,差距甚大。至于世子所言的吃素甚至都难,在吾看来,吃土便是极限了。” 话音刚落,船舱内的张灵凤便挑开帘子弯腰走了出来,远远的狠狠的瞪了朱振一眼。朱 振赶忙一脸堆笑,样子很没尊严。 朱标不忍直视,这厮惧内到了极点。待 张灵凤退回舟中,朱振又恢复常态,对于朱元璋一脸崇拜不说,口中更是满是溢美之词。对 于朱元璋,朱振早就崇拜到了极点。他 不是没有想过朱标类似的问题,但是他身心,只要朱元璋想要做的事情,那就没有人能拦得住!只 要朱元璋想要干掉张士诚,便是张士诚拼尽全力,那也没有用。开 局一个碗,目标打江山。这 种垃圾号,最后风风雨雨打下江山来,便是不开挂的某点作者,都不敢这样写。 可是在朱振的记忆中,历史中的朱元璋就完成了这种地狱模式的操作。 跟刘邦,国朝太祖并列,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帝。 这可不是吹的。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所以你刚才说的很不对,你以为你父亲真的是吃素的?”那 是少年时期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雄主,他身边跟随着无数精兵悍将,那是未来统一华夏大地的大明皇帝陛下。 只要朱元璋下定了决心,张士诚算个屁。甚 至朱振很清楚,别看自己的军山现在那么强悍,真的跟朱元璋闹掰了,最后自己想赢,也很难。眼 下自己出兵了,朱元璋会念自己的好吗? 这是抢风头。自 己跟他争风头,在貌似他危险的时局,打破他的谋划,贸然出兵虽然可以直接解决问题,但是抢了朱元璋的面子,让朱元璋怎么想? 自己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了。再 跟朱元璋抢? 朱元璋很记仇的好吗?朱 振哂笑的看了朱标一眼,任凭宛娘斟了杯茶,轻轻呷饮。其 实,他今日与朱标谈论的话题,本身就很是忌讳。因为朱标如果不出意外,早晚要坐上这个位置的。 跟他谈论这个问题,等朱标坐了龙椅,他就会考虑眼前这位是否事事跟自己动心思。那 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是朱振是穿越者,他知道太多的历史走向,也知道这位年轻的世子很可能中道死掉,而朱元璋的一切努力,也会化为乌有。然 后一个来自北平的黝黑的帅小伙再次带领大明走向辉煌。所 以对于朱标,朱振的心思很复杂。他 是自己的兄弟不假,但是他不知道他是否会成为一代明君。因为历史上的朱棣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改变历史的进程,阻止这位年轻的世子殿下,英年早逝。毫 无疑问,朱标确实非常优秀,他的品德,他的智慧,他的仁慈,被朱元璋阵营的每个人称赞。 甚至连朱振都被他的随和、义气、勇敢等多个品质感染。知 道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的男子汉。 但这未必能成为一代明君。所 以朱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提升朱标,让朱标的大局观得到改变,让他更加的优秀。 朱振轻叹了一声,说道:“在下之所以不出兵,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才是决定性的。” 顿了顿,他继续沉声说道:“军山若是出兵,对于整个时局有何影响?” 朱标一脸不屑,“张士诚虽然势大,但是在军山的精锐面前,不堪一击。而我们双方合兵一处,甚至有可能短时间内覆灭姑苏。”这 话说的没错,在见识到军山庞大的实力之后,就算是朱标认可张士诚的实力,但是也绝对不可能跟军山是一个层次的。 只要军山从姑苏的后方偷袭姑苏的大本营,姑苏在调离了大半精锐之后,根本没有实力抵抗军山。 可以说,张士诚也没有想到,朱振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了军山之困。“ 在下再问一句,就算姑苏覆灭,应天可短时间吸收地盘的实力?” 朱标皱了皱眉,这事儿,他也拿不准。因为他没有镇守地方的经验。不 过他在军山也有一段时间了,在他的认识里,军山想要彻底消化一片区域,需要的时间真的是非常长久的。 官员的行政规划,地方区域的划分,军队的训练,物资的仓储,教育,民意的招抚这都是问题。“ 想要消化张士诚,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张士诚虽然不及陈友谅那般强大,但是却颇懂得假仁假义,在民间风评不错。” 朱振又问:“那天下各大势力又如何看待应天和军山呢?” 朱标不悦的摆摆手,似乎嫌弃朱振的问题很傻,“北元残虐,天下豪杰并起,打成一锅粥,别说是应天,便是其他诸侯之间,本身便是仇敌,大不了他们心底忌惮军山罢了。但仅仅也是忌惮,我们覆灭了张士诚,谁还敢对我们动手?” 朱振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了那么半天,这个家伙还是终究年轻了一些,领悟不到自己的意思,想了想自己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妨再直接一点。他 问道:“我们有短时间覆灭姑苏的能力,那么天下英豪是不是认为,我们有短时间内夺取天下的能力呢? 届时天下英豪真的只是忌惮我们吗? 那些正处于争权夺利的北元贵族军阀,真的会任凭我们做大吗?世 子殿下,莫非忘记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了吗? 连年的征战,应天不经过休养生息,继续打仗的话,仓库里还有粮食吗?” “本世子……”只 是开口,朱标猛然顿住,满脸羞愧的看着朱振。朱 振抿了抿杯中的姜茶,轻声道:“世子殿下,明白了?” 只是一瞬间,小脸黝黑的朱标,再看向朱振脸上越是敬佩,而对于自己则是满满的羞愧。 无地自容。 朱标的脑海里,全都是羞愧,“步子大了扯着蛋!” 朱标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知道一旦朱振出兵,绝对会对整个时局产生巨大的影响,不论是朱元璋,还是他手下的将领,亦或是朱振手下的将领,都很难面对戳手可得的胜利而不顾。接着便是整个局势的连锁反应。不 论是朱振,还是朱元璋都不可能压制手下的将领,让他们不去立功。可 是这一动,便是连原定下的策略都得动。 而眼下的应天,经不起这般的折腾。胜 利对应天不一定有利,可僵持也绝对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朱振看着呆滞的朱标,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子殿下,是不是还想问一句,为什么我不控制下形势,只是打败张士诚,终结战事,而不是覆灭张士诚?” 这一次不仅仅是朱标,便是不远处的郭英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朱标讪讪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怎么说?”朱 振深深的看了惊讶的朱标一眼说道:“这种事情太难操作了,若是我们不能迅灭掉张士诚,而是打败或者僵持,那么见识到我们实力的北元,很有可能借道陈海平,直接南下给我们沉重的打击。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要么不动,要么摧枯拉朽,不然军山和应天都无法承担这个后果。因为军山的兵力震慑四方足矣,出兵却是万万不够的。” 朱标呆愣无言。 “我若是在军山之主这个位置,我能否能喝朱振一般,将事情考虑的如此周全?”最 后朱标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要么自己倒向张士诚,要么倒向自己的父亲,不论如何在眼下如此好的形势里,自己一定会出兵的。那 么大的功劳,谁能忍得住呢? 而自己手下的将领,是不是会想着扩大战果? 接下来整个东南大地势必会打成一锅粥。 只要东南乱成一锅粥,北元会不会给自己闪电一般的打击,陈友谅会不会在西边儿继续扩大战果? 想到此处,朱标浑身颤栗,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他 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万载寒冰,堵的他透不过气,冻的他寒透骨髓! 他一直心里碎碎念,获取如此大胜的军山不作为,是多么不堪。可是现在想来,换做是自己做了军山之主,作为是有作为了,但是却很有可能将应天和军山带向覆灭。 恍恍惚惚之中,朱标的耳朵里传来了朱振压抑的声音。 “所以啊,世子殿下,你明白了吗?很多事情,要通盘考虑,要考虑好大局,不然会有无数人陪你去死。你真的以为身为军山之主,每日陪你嘻嘻哈哈便足够了吗?” 郭英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但是却百思不得其解,他总是感觉眼前这个爵爷是在忽悠,可自己又看不出这通忽悠哪里不对。转 头望向喝茶正沉醉的叶兑老先生。 叶兑知道郭英跟赵德胜都是那种固执的死的人,自己不给他解惑,肯定会烦死自己。便 笑着说道:“若是真的撑不住了,亦或是国公有心眼下便覆灭张士诚,国公为何不下令?”郭 英恍然。 第二百三十章 不再犹豫 似乎老天爷执意要打朱振脸一般,在那日朱振与朱标深谈之后,徐达兵败扬州城下,无奈退兵三十里。应 天城中百姓纷纷出质疑,为何军山有能力创造大胜,却并未出兵支援应天。莫非真的如坊间的谣传一般,军山想要独立,借机应天与姑苏之间的大战来一场坐山观虎斗。 或者是,朱振心里向着他的岳父,将来甚至有可能与姑苏一并出兵应天? 一时间,朱振在应天的名望将至最低点。应 天但凡跟朱振关系不错的读书人,也纷纷写信给朱振,谴责朱振为何不出兵支援。 而之前上蹿下跳,对朱振百般不满的朱标却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军山所有的工厂全线开工,两班倒的生产各式的武器,源源不断的武器装备和粮食被集中在军山脚下,然后通过各种渠道,运送出去。军 山虽然没有出兵,但是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支援应天。而 且其庞大的资源数量,便是见识广博的郭英和叶兑,也忍不住咋舌。 军山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老本,便是面对张家联军的时候,也没有花那么多的本钱。 朱标放弃了自己的世子身份,这一次真的落地下潜,跟着军山先前政事堂的官员,走访盱眙的每一个角落,去摸查盱眙的情况。 外界的喧闹和纷纭似乎根本影响不到男爵府。因 为不论是朱振长居的男爵府,还是每日必去,与叶兑老先生谈论治理盱眙的政事堂,似乎都格外的沉默。偶 尔有新的政令出,也只是军山以及盱眙的内部事务,似乎与外界直接断绝了联系。年 关将近,天气越的寒冷,停了几日的雪又飘飘扬扬下了起来,新的男爵府院子里的柳树下,堆积了厚厚的积雪。虎 二跟亲卫们,正在校场里整齐划一的训练,朱振的书房紧闭,时常有叫骂声传来。 而张灵凤的心里,跟外面的天气一样,一片寒冬。姑 苏跟应天之间打了小半年,整个应天和姑苏的百姓都苦不堪言,而眼下大雪纷飞,那些百姓的房屋肯定会倒塌很多。应 天是什么情况,张灵凤了解不到,但是张灵凤清楚,姑苏的百姓的死活,张士诚肯定是没有心思去管的。 尽管父王有心思让手下人去做些什么,以姑苏官员的效率,怕也只能是杯水车薪。便 是以男爵府和政事堂的处处尽心,官员亲赴一线调查,还有一些百姓在寒冬中冻死,对此一向是和和气气的朱振,鲜有的对茹太素等一众官员,破口大骂。连 叶兑老先生都颇为自责,最为亲近的弟子,送来的饭菜被直接扔了出去。 老先生就住在男爵府,张灵凤听得清清楚楚,老先生对弟子呵斥道:“有心情管我这个吃得饱穿的暖的老东西,还不如去救济那些寒风中的百姓。” 叶兑老先生和夫君不止一次提起,若是张大舍在此,断然不会生这种事情。张 大舍虽然没有什么智谋,但是却给人少有的踏实勤恳。往 日里出现这种情况,他肯定不分昼夜的奋斗在最前线,每天顶着一双黑眼圈站在朱振面前,质问朱振,为何不管那些灾民。 可如今张大舍走后,别的官员就算是尽心,也没有张大舍趁手。 不过好在朱振对于手下的官员控制力很强,那些官员也很有心,朱振的愤怒,让茹太素等人感觉很是羞耻,从此茹太素再也没有再家中睡过一次觉,每日奔走在贫苦人家中,配柴炭,调遣人力帮助百姓修缮房屋。杨 勋那种阴鸷的人物,都每天领着兵丁去清扫积雪,砍柴送到百姓家里去。而 一门心思想着争霸天下的父王和那些高高在上,吮吸百姓血肉的官员,又如何有心思去管那些百姓的生死呢?这 般大雪的到来,无疑给很少见识到寒冬的江南百姓带来了一道催命符。 然而除却百姓生死让张灵凤更加心焦的,却是自己的相公和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 她毕竟是个女人,她不像是男人那般心里装着天下大事,她更希望自己能够幸福。之 前,他对于自己还算是颇有自信,他坚信自己可以成为军山和姑苏之间的粘合剂,甚至他也想过哪怕是父亲和军山之间的矛盾激化,自己也会选择站在朱振这边儿。 毕竟他是自己那个深爱的男人。 可是当自己看着姑苏表面上赢得大势,而实际上却不得不面对军山的大军以大胜之姿,成为左右大局的存在的时候。 自己的心里最初的反应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父亲不管不顾。 但父亲和夫君对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张灵凤的心里格外的难受,甚至是寒心。父 亲的态度,就完全没有将自己当做女儿看待。他 老人家的书信,别说对自己腹中的胎儿问上两句,便是对自己的那几句嘘寒问暖,都是假的不能再假。父 亲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自己不惜一切手段,让朱振作壁上观,不要参与到姑苏和应天的战事中来。甚 至他想让自己劝通朱振,让军山与姑苏一道,夹击应天。 可是父亲大人,当初军山被张家联军围困的时候,您去哪儿了?您 当时可是心里高兴非凡,暗中甚至还给了张家联军一些支援,真的以为军山一丁点儿信息都没有吗? 父亲的强硬态度让张灵凤很是伤心。 而朱振的反应,又让张灵凤不知所措。因 为朱振的态度……仿佛是完全为自己考虑。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真心爱自己,又如何能够做出朱振这般反应呢? 起码在张灵凤看来是如此的。 除却按照约定给应天物资支援之外,张灵凤没有见到军山调出一兵一卒。 她最近不止一次见到朱振,在书房里被那些应天来的信使对自己的夫君破口大骂。 甚至他看到了昔日里与朱振关系不错的胡大海的师爷,那个老家伙就站在男爵府的门口,对朱振大放厥词,最后将胡大海的断交书仍在了路边儿。 跟随自己一道嫁过来的家将,第一时间偷偷摸摸的将这件事情送到了姑苏,事后愤怒的张灵凤亲自砍了那员女将的脑袋。不 过想来父亲那边儿肯定是弹冠相庆了吧。尽 管夫君对于此事,并未感觉到任何委屈,甚至一次次劝自己不要难过。 可是张灵凤心里清楚,自己的夫君是如何的英雄人物,便是张公子那般英杰,都是谈笑间灭掉。可 是为了自己,他不得不委屈求全,任凭那些使者出言不逊责骂,笑颜相对。 张灵凤心里很难受。 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他知道,自己作为女人,就应该支持自己的男人的事业,而不是让自己的男人为了自己委屈求全。父 亲和相公,同样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为亲近的人物,可是为什么在父亲眼里,自己只是工具,而自己的夫君为什么又愿意为自己付出那么多?轻 轻推开窗子,天刚蒙蒙亮,院子里雪粉飘洒,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张 灵凤清亮的眸子微微转动,看着东边的那堵墙,墙的那一边,就是朱振的书房。 夫君极力掩饰,可是他真的丝毫不受那些使者的影响吗?张 灵凤轻咬着红唇,俏脸上满落寞和心寒,然后,他想起父亲的话,若是朱振真有出兵之意,望女儿毒杀朱振,使其群龙无。 待姑苏灭掉应天之后,为夫另选青年才俊为婿。朱 振鼠两端,身为孤之女婿,却不为姑苏做应有之贡献,实在可恶。这 莫非就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父亲真的有当我是女儿吗?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一刹那,张灵凤只觉得自己娇嫩的肌肤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寒意袭遍全身,如坠冰窟。 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没有见识的女人,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跟朱振一起并肩在姑苏作战,驱赶流寇。对 自己夫君有害的事情,他是万万不可能去做的。 甚至父亲所说的,杀死自己的夫君,更是万万不可能。且不说,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都扑在夫君身上,即便是自己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 自己杀了夫君之后,全天下谁敢娶了自己?张 灵凤只要想起父亲啊冷酷无情的口吻,俏脸一片煞白…… 不过想起那个为了自己,愿意忍受骂名的夫君,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暖流。张 灵凤下定了决心,走向了正在院子里打拳的朱振,这一次,她不在犹豫。 第二百三十一章 雪灾无情、野望 风雪中,黄瓦红墙的应天府也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地 上有一处风雪融化的积水凝结成的冰,倒映出朱元璋脸上怒气,没有人知道这位英主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 身后的侍从穿着单薄的衣衫,撑着纸伞,双股颤栗,一脸的恐慌。 至于其他的侍从低眉顺目的躲在一边儿,不敢出任何响动。 雪地里跪满了各色袍服的官员,不停的以头触地,口哀求之语。身后的锦衣卫冷漠的将排着队的官员抓到长凳之上,然后将哨棒打到他们屁股上。不 论高低贵贱,毫不留情。风 雪之中,李善长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没多说什么。而 是转身在侍从的护卫下,出了公爵府。李善长给家里带了口信,捐出家中一切半数财产,给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 朱元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天空飘洒的风雪,眼神有些飘忽,耳边儿自动过滤官员的求饶,却仿佛能听到宫墙外的百姓们孤苦无依的哀嚎声。 声声刃心。 这呼啸的大雪,让朱元璋挺拔的身躯,不由的有些弯曲。心 思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 一年,大旱,家乡颗粒无收,父母双亲死于灾荒,自己流落他乡,先是做了两年和尚,又在半个南中国乞讨。 最怕遇到的便是这种恶劣天气。 尤其是风雪。 实在是太熬人了,地里连快烂掉的地瓜都找不着了。单 薄的寒衣根本遮不住任何的寒气,微微一动,寒风就能割破衣袍,窜入体内。可 是若不动,又会彻底的冻死。跟 自己在一个巷子里逃荒的朋友,便是有不知道多少死在了这种寒冬之中。 莫说是他们这些居无定所的流民乞丐,便是那种有房子的百姓,也有经常死在房倒屋塌之中的可怜人。 当年,朱元璋早早的下了誓言,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要砸碎这个可恶的世界。之 前朱元璋不止一次跟自己身边的年轻俊秀谈论过这个问题,并深深的为自己拥有这个目标而感到自豪。 唯独那个新加入的年轻人,对于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对 于自己所言,自己身边皆是为民谋福祉之人这句话,更是一脸的蔑视。 朱元璋很是恼火,当场火,让那个年轻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定然要揍得他屁股开花。年 轻人讲了一个故事。他 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中原大地来了一条黑色鳞片的恶龙,到处掀起腥风血雨额,并抓走了皇帝的女儿,抢走了皇宫和民间的宝藏。 皇帝的军队数次征讨恶龙,都无功而返,国民苦不堪言,整日生活在对恶龙的恐惧之下。 终于有一天,有位勇猛的战士挺身而出,他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愤怒的提起传说中的屠龙刀,孤身杀进恶龙的老窝。 这一仗打得非常艰难,勇者有许多机会可以逃跑,但正义之心让他坚持下来,九死一生,最终战胜了恶龙!” 朱元璋到现在都记得那些不知所谓的年轻人不屑一顾的场面。这 种荒诞的故事,在民间随处可见,便是朱元璋都能随意讲出几个来。 但是他却记得那个少年,当时的表情忽然肃穆起来。 “勇者斩下恶龙的头颅,解救了被恶龙抢走的公主。他 的本意是把公主送回皇帝身边,把恶龙的宝藏分给受苦的穷人。 但是,当勇者看到这些少女的惊人美貌,看到那堆积如山的恶龙宝藏,他突然犹豫了。皇 帝的公主,比勇者见过的任何少女都更美丽。 这些宝藏,是恶龙多年抢来的,汇聚了半个国家的财富,勇者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财宝!勇者站在堆积如山的宝藏上面,用屠龙刀逼迫公主不准离开,他要把这一切都占为己有。 渐渐的,勇者身上长出鳞片、犄角和翅膀,他变成了一头新的恶龙!” 朱元璋现在想想,这个小子实在是太鬼了,他知道有些话他说了,自己可能不爱听,但是现在想想确实是真知灼见。 只是这个滑溜的小子,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现 在想想,正如他所言,很多人在退去了当初的热血之后,确实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当初随自己打天下的时候,大家都心怀理想,心里念着驱除鞑虏,恢复华夏,让汉人过上好日子的理想。但 是随着他们跟随自己,坐上了大官,荣升了高位。 却很少有人记得当初的理想。 他们一个个拥有者数不清的良田,有着数不尽的宅子,家里的童仆奴隶无数,可是谁还去管老百姓的死活?就 在昨日,锦衣卫来报,昨夜风雪,应天冻死百姓过千人,冻伤者无数。更 有无数流民,因为听到了有关自己的传闻,从四面八方涌来,希望在自己的治下留下一条性命。可 朱元璋连夜盘点了不少库藏之后却现了一个沉痛的事实,很多仓里的粮食被被贪墨了。因 为军山在南洋建立了航线的缘故,沈万三除却运输大量的烟草之外,还会按照朱振的要求,在南洋下订单,购买粮食。 这让朱元璋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储存,而更多愿意花费战争中获取的财务,购买这些廉价的粮食。而 存下的粮食,本来是朱元璋想着将来北伐使用的。 可是当自己面对灾荒,准备拿出来的时候,粮食不见了。朱 元璋当夜便杀了一百多个贪官,现在跪在自己不远处的,只是牵连的而已。虽然不是主谋,但是也都是些收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混蛋。相 信那些百姓,因为自己的疏忽很有可能死掉,朱元璋就异常难过。 在这一点儿,自己甚至比不过在大山当“山大王”的朱振。整 个盱眙,冻死者不过百人。眼 前跪在地上的这些官员,在朱元璋看来,人人该死。可 是自己却又不能把他们都杀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把他们都杀了,谁去给自己办事儿呢?到 时候别说张士诚了,便是这些急了眼的官员和地方大族,也能搞死自己。 可是不能救这些百姓,我这些年坚持的是什么呢? 这些可怜的百姓,辛苦劳作了那么多年,最后只求一家人过上个温饱,可是最后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能轻易带走他们的生命。 就算是自己再努力,再拼命,最后建立个偌大的帝国。 也只不过是换了一批蛀虫罢了,这些百姓依然任人宰割,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若 真的是这样,自己还拼搏个什么劲儿?朱 元璋一把推开给自己撑伞的侍从,任凭风雪落在自己的身上,恍然出神。 不时有官员昏死在风雪中,只是朱元璋来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被 胡大海的门人骂了一通,朱振心里确实有些憋火。 说起胡大海,朱振确实佩服这厮。他家的独子,趁着他领兵在外的功夫,竟然依然敢顶风作案酿酒,被朱元璋一生气给砍了脖子。 可胡大海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往日里格外溺爱他的儿子,依然咬牙在前线坚持作战,并未对此事表任何看法。 而且在得知应天陷入危急,而军山并未兵之后,第一时间站出来指责了自己。这 种人物,若是不死,将来突破极限,封个王都不是没有可能。 上午的时候,朱振看张灵凤闷着脸往自己这边儿走,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朱振并不愿意跟她交谈战事方面的事情。所 以寻了个由头,与亲卫出了男爵府,上军山视察去了。朱 振搬出军山有一段时日了,军山的生产已经开始恢复,为了应对寒冬,军山生产出了大量的火炉子,配合着煤饼子可以让一个平常人家过上一个暖冬。只 是南方的煤矿资源并不丰富,需要想办法从北方购买。 此外,军山的卷烟生意,服装厂也开始了他的机器,全国各地的商贩聚集军山脚下,而连带着盱眙也变得格外的繁荣。朱 振现在已经准备开当涂县(马鞍山),等到当涂被自己大规模开,自己的治下一定会成为一个庞大的城市群。到 时候自己虽然不争霸天下,但绝对是这天下最强大的话事人之一。 而便是朱元璋尝试到了军山体系带给他的好处之后,这位富有远见的君主,定然不会跟历史上一样,只知道一味打压商业。 而一定会挣开他的双眼,与自己一道畅意的去观察整个世界。而 到时候周边任何觊觎中原的国家,都必须在庞大的资本的压迫下瑟瑟抖。 便是朱元璋都知道,要想争霸天下,先要种田。 而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朱元璋种田,最多能够征服中原而已。 而自己种的田,则能够让华夏子女,征服整个大6,甚至让战舰飘扬在大海之上。甚 至日不落的帝国,也不是不可能畅想一下。别 提什么仁义道德,更别提什么世界和平,当你有能力不去占有的时候,没有人会在你衰弱的时候可怜你!这就是丛林的法则,狮子老虎得遵循,鬣狗豺狼得遵循,万物之灵的人类,照样也得遵循! 生灵涂炭?战 火纷飞?朱 振才不在乎。 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说客上门 翌日,朱振又要去巡查,便有侍女悄悄来到朱振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朱振挥挥手示意那侍女退下。 “爵爷,怎么了?”虎二见朱振忽然眉头紧蹙,立刻出声问道。 朱振皱着眉头说道:“吴王殿下看咱们军山日子过得舒坦,过来找麻烦了。” 虎二皱着眉头到:“非要整的咱们军山鸡犬不宁,他们才满意不成?爵爷您在这里捎带,我去宰了捣乱之人。” 朱振按住虎二肩膀,寻思了一番说道:“也不知道这说客与夫人之间是什么身份,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虎二原地等待,朱振则亦步亦趋的走向内室方向,尚未走到门口,远远的就听到阴惨惨的声音,仿佛孤坟上的野鬼,“郡主,您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是谁养你疼你,让你长大成人,又是谁给你今日的荣华富贵?”另 外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姐姐,咱们虽然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毕竟也算是有血缘关系,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是有些话却压在心里难受。父 王与你写信那么久,你怎么就没有点儿行动呢?莫非咱们姑苏与你就没有一定带你感情了吗? 要知道就算是军山今日的强盛,朱振他今日的尊贵,可都是父王给的啊!”“ 可朱振又是如何回报姑苏,又是如何对待姐姐你的呢? 明明已经有姐姐了,身边还有不少不三不四的女人,还找了个歌姬跟姐姐平起平坐。 他现在才是小小的男爵,就敢如此轻视姐姐,将来爵位高了,他这身边岂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女子以夫为纲一点儿不假,但是娘家的支持也很重要。与 其你将来看朱振脸色活着,还不如保证家族的强大,凡事有家族撑腰,到时候朱振如何敢不听你的话?”这 女子声音阴柔,慢条斯理,分析起来仿佛真的有理有据。这 是要蛊惑灵凤害自己,让自己出兵攻打应天,帮他们姑苏打个大胜仗? 旋即,张灵凤清亮娇脆的声音响起,语气略显激动,“起初以为你们是真心来军山游玩,我这才招待你们,谁曾想到你们竟然怀着如此下作的心思!你刚才还敢张嘴叫我姐姐?你一个贱婢生的,也敢叫我姐姐?你只不过嫁了个嚼舌头的废物,而我嫁给的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你凭什么在这里说我夫君的坏话?”“ 你……”先前说话的男子一脸的愤怒,抹不开面子,便要动手。朱 振看的清楚,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却 听到那个女子再次说道:“姐姐,我这夫君却是差了些,妹妹自认为也比不过姐姐。可是妹妹却从来没敢忘记姑苏对妹妹的恩情,愿意将一生都献给姑苏。知道如今姑苏有难了,便是拼了性命,也不敢忘记姑苏的安危,可是姐姐呢?姐姐你可知道,眼下朱元璋大军压境,这扬州在旦夕之间就可能覆灭。”“ 你们为姑苏做过什么?而我为姑苏做过什么?就你也配说将一生献给姑苏?”张灵凤越说声音越大,“某在姑苏最困难的时候,曾经指挥姑苏所有的兵马抗击流寇,那一站某身重十数创,险些连性命都保不住了,你们能够与某比吗?可姑苏又是如何待我夫君的呢?当军山被围困之时,姑苏暗中扶持张家联军,又是粮草又是装备的,真的以为军山对于你们的所作所为一点儿都不知道吗?你们不必多说了,赶紧回姑苏的吧。”先 前那说话的阴惨惨的男子开腔阴冷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郡主您就没想过夫人吗?因为您屡次不愿意替姑苏行事,吴王殿下屡次将怒火泄在夫人身上,如今夫人因为您卧床不起。您就算是不能提姑苏说上两句话,身为人子也该回姑苏看夫人吧。”张 灵凤闻言,脸色大变,带着哭腔说道:“我已经嫁为人妻,腹中胎儿亦有四五个月,现在只想着好好的做个母亲,你们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嘤嘤低泣的哭声。 做女儿的,如何不希望母亲好,可是他们说的话,没法辨别真假,但是就怕万一,若是母亲因为自己受了冷落,自己可便是大大的不孝。 一时间,张灵凤心里竟然想着要不要想办法去姑苏偷偷的探视下母亲。 朱振憋着火,一脚踹开房门。 屋里人吓了一跳。 张灵凤正站在堂中垂泪,愕然抬头,见到朱振阴沉着的黑脸,顿时犹如被现了什么秘辛一般,吓得面色惨白,两滴珠泪犹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凄惶惊愕。朱 振瞅了她一眼,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人。 一个锦袍青年大咧咧的坐在正位,方脸浓眉,长相颇为英武,此时望着踹门而进的朱振,面露惊愕。 另一个则是一袭袄裙,坐在下,一身阴柔之气。 朱振嘴角咧了咧,冷笑道:“二位真是好雅兴,居然跑到在下府上,替朱某教训家人,很有急公好义的孟尝之风,不错,不错!” 二人赶紧站起身,锦袍青年年岁大一些,一脸尴尬,当先拱手道:“让爵爷见笑了,实在是夫人思念郡主,忧虑成疾,所以我们说话也急躁了些。”朱 振哼了一声:“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锦袍青年道:“在下秦怀风,这是张灵玉,乃是郡主的妹妹,今日贸然登门,礼数不周,还请爵爷勿怪。”话 说的倒是很得体,浑不似刚刚对张灵凤声色俱厉的霸道。 当然,他也霸道不起来…… 而在他们面前的朱振是什么人?都 是在乱世求一口饭吃,他们属于依仗长辈作威作福,而人家朱振,却是单枪匹马打天下,还在江南闯下了赫赫威名。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朱 振看都不看那所谓的张玲玉,而是径自走到秦怀风面前,随便寻了张椅子坐下,淡然的说道:“刚才听你们好像不是说夫人思念女儿生病啊,好像是吴王殿下虐待夫人,是有这回事儿吗?”秦 怀风闻言,有些犹豫,“这个,这个。”正 碰上朱振凌厉如刀的目光,顿时把他吓了一跳,后半截儿话居然说不下去……朱 振沉声道:“若是有事,那就当面说出来,无论成与不成,某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背地里耍弄什么手段,休怪某不顾情分!到那时,怕是二位悔之晚矣……”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两个男人的决心 “你来说!” 朱振虽然年龄不及弱冠,但是却经历了出使姑苏,坐镇军山等一系列事件,整个人就算是不火,身上也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当 下见自己的夫人被人欺负,那身上喷薄而出的气势,两个姑苏来的说客,又如何能够承受的了? 朱振见二人眼珠子滴溜乱转,明显是想要编造谎言,顿时眯缝着眼睛,冷笑着说:“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盱眙离姑苏算不上远,夫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只要一打听,就能打听的清清楚楚,你们若是敢骗我,怕是连我这盱眙城都出不去。”“ 爵爷息怒,实在是夫人想念郡主的想念的厉害,我们怕完不成任务,为夫人责罚,只能出此下策。”秦怀风一脸畏惧的看了眼朱振,小声说道。 “你们竟然骗我?”张灵凤大怒。 但想起母亲,张灵凤亦很是难过的对朱振说道:“相公,我确实有些时日没回家去看望母亲了。”朱 振却将张灵凤揽入怀中,用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轻轻的揉搓,怕她因为愤怒动了胎气。 再去看眼前二人,心中越的生气。看 向张灵凤时,朱振却格外的温柔,“夫人,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嫁到盱眙,不能日夜萧敬在她老人家面前,她想念你那是肯定的。” “夫君你答应让我回姑苏了?”张灵凤不可思议的看了朱振一眼。朱 振却摇摇头道:“夫人,非是夫君不近人情,实在是眼下你怀有身孕,不宜远行。你 若是想念夫人,可以由我派遣兵马去姑苏迎接夫人来盱眙做客,一来可以解除你们母女的相思之苦,二来也可以让岳母大人看看你在盱眙的过得如何,莫要让姑苏人看扁了为夫,以为我给不了你好日子。”张 灵凤笑着依托朱振的肩膀,笑着说道:“还是夫君想的周全,我现在就给母亲写信。” 那秦怀风和张灵玉相视一眼,眉头紧皱。踟蹰了半天,最后还是张灵玉起身说道:“爵爷,夫人的身体一向不好,若是郡主不方便去探视夫人的话,大可以等郡主生育之后,带着孩子一起去探望夫人。” 眼下盱眙也好,军山也罢,虽然他们的主人朱振是张士诚名义上的女婿,但是谁都知道这厮其实是朱元璋的臣子。 若是张士诚的王妃来这里做客,被有心人利用,又该如何是好?他 们这边儿与张士诚请缨,本意是将张灵凤请回,以张灵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朱振,谁曾想到,他们本以为他们的行迹已经颇为隐匿了,谁曾想到还是被朱振现了。而 且不单单没有接到郡主,最后还有可能要把夫人搭进去,到时候吴王得知自己的无能,还不直剁了他们夫妻二人。谁 知张灵凤虽然不知道这些鬼套路,但是却诚心实意的为母亲着想说道:“你们二人有所不知,我夫君乃是应天乃是江南最有名的医生了呢。母亲身体不适,正好来盱眙调养一段时间。”“ 这!” 二人表情很是犹豫,张灵凤却摆摆手说道:“你们下去吧,待我写好信之后,你们即刻拿着书信送回姑苏便是。” 二人无奈,只能遵从张灵凤安排出了后宅。 “夫君,你不是这几天,一直躲着我么,怎么今天想起来后宅了?” 张灵凤任凭朱振搀扶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幸福的小表情,连带着前些时日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朱振笑着摆摆手,颇有些无奈道:“为夫如何不想见你,实在是为夫已经料到找我什么事情,为夫不想去做,只能躲着你了。” 张灵凤瞪大眸子,一脸不信道:“呸,夫君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朱 振与张灵凤便见倚在床榻之上,朱振看着天空中漂浮的红色罗帐,神思游离,却见张灵凤忽然起身,用一双明亮的玉眸认真的看着自己,无奈苦笑着说道:“夫人,你如何想的,为夫心里很清楚,无非就是支持我出兵,帮衬自己主公之类的话。你是个懂事的女人,但是为夫如何能让你沦落到不孝的境地中去呢?”“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又何必为了我坏了你的名声?我一个女子,被世人如何诟病,并不重要,但是你乃是这时间最伟大的奇男子,我不想看见我的男人,因为不忠,而被世人耻笑!”张灵凤用手摩挲着朱振的鬓角说道。 “我自有主张,你且听夫君安排便是。”说着,朱振褪去鞋袜,躺在了床上。 “夫君,不可肚子里的孩子。”张灵凤见朱振的手不老实,顿时脸上飞起红云,躲躲闪闪的钻入了被褥。而 朱振亦不去强求,只是将女人拢入怀中,轻轻的在她耳畔吹了几口热气。惹 得怀中的娇儿更是娇喘无力。 单说秦怀风和张灵玉两个人回到客房,心中越想越气。过 了许久,张灵玉说道:“我这半辈子,受尽了窝囊气,在姑苏的时候,什么好事情都轮不到我来,就算是到了成婚的年龄,也是有好男人他先选。 今日你看看人家盱眙县男,如何保护自己的女儿,你再看看你,真的是让我丢尽了脸面。” 而秦怀风则是心中想着今日面对朱振那强大的威势,一时间心有余悸。而 张灵玉见秦怀风不说话,更是恼火,揪着他的衣襟说道:“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就让人家瞪了一眼,就吓破了胆子?我告诉你,让我这般回头无脸的回姑苏是断然不可能的,要回去你回去,我是不会这般回去的。”秦 怀风却是个有囊气的人,若是一无是处也不会被张士诚选为女婿。却 见他在张灵玉的晃动下,表情越的沉着,最后一咬牙说道:“这般灰头土脸的回去,自然是不行的。若是带着郡主一起回去呢?” 张灵凤嘴巴长大能塞下一只鸡蛋,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惊骇的拉着秦怀风的袖子说道:“夫君,你莫要冲动,我就是心中有火气,朝你泄一下,但是你千万别做冲动的事情,这里是盱眙,朱振的老巢,我们斗不过他们的。”秦 怀风却摇摇头说道:“斗不过吗?你不动动心思,怎么能斗得过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朔气传金柝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士们穿着厚重的大红胖袄,头戴爵爷明的雷锋棉帽,依然难挡这逼人的寒气。街 头的人们,走路的时候身子像是摇摆的憨熊,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深深的雪中,要费劲力气才能拔出来。 至于挑在筐里非要炒着闹着出门看雪的熊孩子,更是要小心警惕,因为一个疏忽,孩子掉雪窝子里,可能就再找不到了。 偶尔要是哪里棉袍没穿戴好,露出一丝肉缝,便会有寒风灌入,让人从皮肤到骨头都感觉被钝刀子一下一下的锉动。 今年南国的日子太艰难了。 到处都在死人,尤其是深夜,很多流离失所的流民会冻死在城隍庙的房檐下,或者官衙的胡同口。 第二天,那些冻死的流民的硬邦邦的尸体,便会被送入到深坑里掩埋。这 是乱世豪强唯一能为这些流民做的便是收拾了。当 然,也有净土。那 便是盱眙的男爵府。自 从男爵府搬到了盱眙,便颁布法令,以度过雪灾为第一要义。男 爵府前设置难民营,不论是谁,只要是受了雪灾影响,只要你出现在男爵府门前,都可以在难民营暖暖的睡上一碗,还能喝上两碗热腾腾的肉粥。 担心受难的百姓在夜里找不到男爵府,所以男爵府悬挂了整整一圈的大红灯笼,远远的望去,那是真正的灯火辉煌。 自顾奢靡,很容易被世人诟病。可 唯独这一次男爵府的奢靡,反而被无数读书人称赞,说这是乱世中少有的善政。 所以不论是是商旅,还是读书人,都愿意宣扬盱眙男爵府的美德。也 有更多人,千里迢迢来男爵府投靠,期待有口宝饭吃。 一架车棚铺满了丝绸和镶着金色的花纹,由三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拉动的奢华马车,由远及近直奔男爵府。 道路两旁正在受公社安排铲雪的百姓,见马车奢华,知道车主身份定然不俗,都远远的躲闪。 茹太素紧皱眉头,扔下锄头,瞅了瞅身边儿的卫士,对于这种富贵人家,茹太素是有天然的厌烦心理的。所 以茹太素准备给他们个教训。 不过车夫异常低调,连鞭子都懒得甩出花儿来,只是拽动缰绳,在侍卫的指引下,直奔男爵府而去。这 让茹太素心里大为不解。莫 非这豪强人物,都转了性了?车 驾上的窗户被拍了几下,车夫连忙停住车,负责引路的卫士有些茫然不解的看向探出头来的姑娘。“ 表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卫士抱拳问道。 “这冒烟的弯头是什么?还有这味道怎么那么刺鼻?”被唤作表小姐的姑娘捂着口鼻,皱着眉头问道。因 为她刚才沿途现,几乎整个盱眙,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个冒烟的东西,散着呛人的气味,莫非这盱眙的八星都有病不成? 等到快到男爵府,她更是现,男爵府这种冒烟的怪物,似乎更多。那 卫士转头看向烟筒,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道:“表小姐,您可能是第一次来盱眙,对咱们盱眙的东西,不是很了解。 这冒烟的是蜂窝煤炉子,是爵爷被世人称赞的仁政之一。但凡是愿意尊崇法度,归顺男爵府的,几乎家家都有一台蜂窝煤炉子。 这蜂窝煤炉子,烧的燃料少,而提供的热量特别多,不论是谁家,有那么个东西,就能保证屋子里一天暖暖的,而且可以烧水做饭,比炭盆不知道好用多少呢。”“ 这得多少钱?我听父亲大人一直说,想跟你们采买,但是价格一直谈不拢的。”这位表小姐瞪大了眼睛,心想这盱眙百姓也太有钱了吧?这 传说中的蜂窝煤炉子,竟然一加一台?那 卫士摇摇头说道:“出口的价格肯定是贵的要死,但是盱眙百姓,只要拿着户口本,都能原价买上一台。 原价无非就是些料钱,算起来看看才二百文钱,就算是低保户,若是省着点儿吃食,也是够买上这么一台蜂窝煤炉子。”“ 如此看来,这真的是难得的仁政。可是你们家爵爷,对天下的商旅,未必就有那么仁慈了。”说罢。这位表小姐上了车。 心里也不知道是妒忌盱眙百姓,还是为自己的使命感觉到忧愁。这 么一位胸怀大略,为民安命的爵爷,会愿意让渡更多的利益,给其他人吗?眼 下这时节,大雪封山,封路,哪里都有冻死的尸骨,人们早就绝了外出的心思,一家人围坐在蜂窝煤炉子面前,烤着火做点儿军山工厂派下来的零碎手工活,那挣的钱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是也能糊口。当 然,也有富裕人家,就在蜂窝煤炉子上,直接炖上锅子,吃着滚烫的火锅,喝着香气扑鼻的美酒,过着让人羡慕的生活。当 然,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这一切是谁给的。 无数百姓都会在夜色中,朝着那个挂满了红灯笼的男爵府,拜上一拜,不能报答什么,但是心里念叨两句,还是应该的。 而这一切,哪怕是只让这位表小姐看到一丝皮毛,也不得不自肺腑的敬佩。 车驾停在男爵府侧门,由虎二亲自接待。“ 表小姐,您这一路辛苦了。” 虎二躬身行礼,算是表示男爵府的敬意。 “小女子何德何能,不敢劳虎二将军大礼,快快请起。”车驾的帘子掀开,从中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正是刚才的表小姐,对着虚空做搀扶状。虎 二这才起身,对那穿着雪氅,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姑娘说道:“表小姐,今日我家爵爷已经休息了,无法见客。是不是先去见夫人?”那 小姑娘点点头道:“那便先去表姐那里吧。” 小姑娘心中明白,家族在表姐落难时,未曾有过援手,而如今表姐达了,却让自己来认这门亲,着实道德仁义之家所为。表 姐心中有怨气,不亲自来迎接自己,也是无可厚非的。不 过小姑娘倒是与自己这表姐经常通书信,想来表姐不会刁难自己。 在亲卫的带领下,来到了端木雨荷的房间。端 木雨荷披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抱着个茶壶,正挺着肚子向外张望。小 姑娘这才知道自己误会表姐,非是表姐心中有怨气,不愿意去迎接自己,实在是已经有了身孕,这等天气可不敢随便出行。 “表姐,玉落这厢有礼了。”说 着王玉落飘飘万福,端木雨荷已经欣喜的迎了上来,拉着王玉落的手说道:“好妹妹,到了姐姐这里,就当是回家了,来拿着暖壶,随姐姐回房。” 侍女们搀扶着王玉落进入内宅,而端木雨荷则似乎早有预谋的在房门不远处,与蹑手蹑脚,提着饭盒准备外出的宛娘偶遇了。 “爵爷在那边儿歇了?”端木雨荷挑了挑眉问道。 宛娘见被主母现身形,无奈停下脚步,恭谨回应道:“是。”女 人那里有不善妒的,只是理智大多数时候能够战胜情绪罢了。但是同样腹中怀有胎儿的端木雨荷情绪似乎并不是那么稳定。 指着宛娘,竟然鲜有的说道了两句,“谈恋爱就光明正大的谈,常茂那厮若是有贼胆敢乱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常茂最近屡立战功,相比之下你可就差了许多。连分内之事,怕是都忘了吧?”“ 小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分内之事。”宛娘顿时委屈的说不出话来,双手扭捏的不知道往哪里放。却 见端木雨荷拉着宛娘的手,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对着宛娘瞅了半天,整个人围着宛娘转来转去,看的宛娘将头死死的低了下去。 “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宛娘忍不住问道。 “你说小姐想让你做什么?”端木雨荷折返做回椅子上,饶有意味的看着宛娘。表小姐王玉落则默默的喝着热茶,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姐您的意思是,让我干掉张灵凤吗?给表小姐创造机会?”宛娘寻思了半天,得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答案。 王玉落本来正端起一碗茶,想要喝一杯,结果被宛娘一句话逗得将茶水都呛了出来。 看着一脸憨态,被自己问的不知所以的宛娘,端木雨荷摇摇头道:“你啊,你,自从跟常茂谈了恋爱,脑子都不够使了。我平白无故的让你去刺杀张灵凤做什么?你忘记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了么?” 端木雨荷这才恍然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让我保护爵爷的安危?这点儿您放心,今晚我亲自盯着。我也感觉今天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端 木雨荷这才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当初夫君要娶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在心底就是不认同的,这不麻烦来了。” “表姐,不能把,在盱眙还能有什么麻烦能威胁到爵爷不成?”王玉落插嘴问道。 张灵凤摇摇头,“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奇妙,宛娘,无论如何今晚你得听从安排,老实监视,但凡有异动,一定要保住爵爷和张灵凤的安全。”“ 小姐,我知道了。”宛娘对于端木雨荷那是绝对的服从,刚想转身退去,却听端木雨荷又说道:“把你的绣花针给我用用,最近给孩子做衣服,有点儿废针。”宛 娘不疑有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银针,小心翼翼的递给端木雨荷,恭谨道:“小姐,你用奴家的针可以,但是切记要小心,莫要刺中自己的手指,阵上都涂了麻药的。” “我省的。”宛 娘退去,屋中只剩下端木雨荷和王玉落二人。今 日寒风凛冽,雪花潇潇,人们都赖在屋子里,围着炉火睡懒觉。而 端木雨荷却似乎好无睡意,香炉散着袅袅的香气,而端木雨荷则手持绣花针,上下跳跃,将一个孩子的小衣裳做的有模有样。宛 娘则一袭白袍,俯身藏在房顶之上,任凭风雪也没有丝毫动静。其 实倒不是说宛娘跟随朱振久了,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是朱振认为这种戍卫工作,交给宛娘一个小女子实在是太辛苦了。但 是今日端木雨荷忽然安排,让宛娘不得不谨慎起来。身 边数十个老手,都与宛娘一般打扮,身穿雪色长袍,藏身于男爵府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下英雄莫小觑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坐落在盱眙县核心区域的男爵府,其面积几乎占据了整个盱眙县城的一半以上,并且这个数据还在逐渐增加过程中。因 为但凡是跟男爵府沾染一丁点关系的区域,都处于大肆建设之中。即便是寒冬腊月,似乎也不能阻止这位爵爷对于建设的热情。朱 振对于经济缺乏认知,但是并不妨碍他知道凯恩斯的以工代赈。 大家伙一边儿搞建设,一边儿有了钱,等这个寒冬过去了,天气暖了,再想谋生,自然也简单多了。 当然,朱振不会将建设用在满足他私人享受之上。大 多数的钱财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建设中,单单是难民营自身建设便占据了男爵府的五分之四以上。以 五分之四宽阔房舍来侍难民,以五分之一的逼仄来应付自己,这不得不说朱振是个难得的好爵爷。 难民营以军山的财政收入为依托修建,备有大量的房间,房间里有被褥和烧蜂窝煤炉子的取暖器。当 然上述的房间,大多数会分配给老者,妇女和孩子。 青壮年往往会分配到一个大通铺里去,不过即便是大通铺,也能保证房屋的干净整洁暖和。 而且但凡是大通铺,都设有舍长一职。 这些舍长都曾是军山最优秀的战兵,因为受伤不得不退伍转业。 不过即便是退役,他们也不曾褪去他们曾经的兵种王者本色,那些大通铺里的流民在被安置之前,被他们管理的服服帖帖。 每日睡觉前洗澡是必须的,起床前被褥也必须叠放整齐。 虽然是流民,需要军山救济,但是不代表他们就一无是处,他们每日里在吃饱饭后,都会被安排出劳作,以获取些微薄收益,以免他们离开难民营猝不及防没有任何收入。此 外,还有便是巨大的仓库。莫 要忘了,盱眙眼下是军山和外界的中转站,大量的物资会囤积在盱眙,为了保证这些物资的安全,仓储区距离朱振的男爵府核心区域非常近。 总而言之,男爵府面积虽然大,可是纯粹属于朱振和其家属的私人区域并不多。 实际上,朱振的休息区三五十个兵丁就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宛娘自己的预感,还是端木雨荷的安排,今夜越来越多的兵丁开始出现在男爵府的休息区,并隐匿起来。男 爵府四周的难民情绪自然是有些紧张,因为就算大多数时候只是惊鸿一瞥,但终归是能看见那些凶悍兵丁的身影的。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什么谣言都有。有 说男爵府要将大家趁夜杀掉的,减轻负担的。 有说有人意图对男爵府不轨的,男爵府紧急调兵保护安全的。更 有奇葩说男爵府丢了条狗的。反 正各种传言都有,难民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躲在难民营给大家安置的房间里,就算是动荡,大家也懒得有所动作,实在是外面太冷了。 话说,朱振自身也是领兵打仗的大佬,虽然今夜的事情没有人特意通知他,但是朱振还是从外界隐约的动作中了解到了什么。 再略微一想,便意识到了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自己跟张士诚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轻视自己的对手。在 这个生死关头,张士诚怎么可能派出个无知小儿出使! 自己轻视他,其实就是中了他的计谋,是他出使成功的第一步。与自己当初出使姑苏何其相似!不 由的,朱振感慨起来,真的小觑了天下英雄人物了。今 日自己娘家人,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对自己一通抢白数落,再加上腹中胎儿总是不老实,让张灵凤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但 是躺在床上的张灵凤却见夫君似乎不曾有要休息的意思,反而静静的望着窗外呆,便忍不住问道:“夫君在看什么?”“ 月黑风高,雪粉簌簌,外面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楚,我有什么看的?”朱振笑着问道。 “那您一直盯着外面看?”张灵凤更是不解。“ 不是看,是在等。有些人,今晚可能要唱大戏给我们听。”朱振的情绪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毕竟是别人的安排,而自己就算是想通了,也不得不说,是迟了一步。“ 那夫君在等什么?”张灵凤是个天真烂漫,内心善良的人,她如何能看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自然越的好奇,“可是与泗水方面有新消息了。还是我父亲他们那边儿有战局有了转折?” “并不是。”朱振摇摇头,“但是我觉得吴王殿下今晚或许真的会做些什么?” 张灵凤茫然不解,但是却固执的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自己而起,情绪越的低落。 朱振将张灵凤拥入怀中,抚摸着她越鼓起的肚子,幽幽的叹道:“有我在身边保护你呢,谁都不能伤害你。”“ 夫君,我知道的。”张灵凤面容苦涩,“只是我们只要拒绝,以我们在盱眙的影响力,父亲那边儿做不了什么吧?”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想想有些可笑。”朱振摇摇头,然后轻笑着反问道:“你说我们自己认为对手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是才会属于防范?这叫盲区。”张 灵凤情绪低落,“夫君还是将父亲当做对手吗?”“ 对手总比敌人要好。”朱振坦然道:“想想自从离开姑苏,我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岳丈大人的事情,可是岳丈大人,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你,不仅仅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而且还总是搞一些下三滥的小手段,此般行径,真的看不出任何英豪霸主的影子。” 张灵凤如何不明白,只是往日里不愿意去想。“ 其实,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莫说是岳丈大人,便是方国珍,徐寿辉,陈友谅,这些人物哪个有情有义了呢?要我说,这些大人物,义子和女婿多如牛毛,但是依我来看,也只是拿他们当做工具罢了。可话又说回来,大家都是在乱世之中讨生活的,而且能够活命的人物,本事自身也不会差。即便是给别人做牛做马,也分是否有尊严的牛马,和是否自由的牛马。岳 丈的做法呢,其实在我看来,于道理上来说,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其实,若不是做了吴王,他未必不是个好父亲。”张 灵凤终于听明白了,“若是如此说来,这些驰骋的千里马,其实也是会挑主人的,毕竟赤兔马被吕布驱驰和被关云长驱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啊,”朱振失笑道:“其实不是我不想帮衬岳丈,实在是他自己做的不够好。” “夫君说的没错,咱们都是在乱世中求活的人,我不会奢求您为我父亲做什么的,不过夫君……” “什么?”“ 其实,朱元璋也未必是个好主人吧?”张灵凤正色问道。 “是啊,”朱振看了张灵凤一眼,却并没有否认,“国公这人呢,出身草莽,年轻的时候不被认可,经历了太多磨难,所以等到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功成名就,势必嫉恶如仇。因为他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不会真正的妥协。就算是妥协了,也是为了麻痹对手,给对手致命一击。而 且,这位国公还生性刻薄,之前我在应天就把他看透了。他看待有本事的人,总是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深情对视,但是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这样的人,太恐怖。 只是国公生性凉薄不假,但是有雄才大略也不假。况 且他生性凉薄只是对官员,对肉食者,但是对于百姓却是仁慈的。这种人怎么说呢?” 朱振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个词,帝王之相。张 灵凤心中一动,最后听到帝王之相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是想说,岳丈大人没有帝王之相,那为什么不偏向他,帮他打败朱元璋,将来割据一方,成为霸主不在话下不说,甚至谋取东吴霸业,都不是没有可能吗?”朱振嘴角轻轻一笑,仿佛将人心看的无比透彻。 “妇道人家,本不该多嘴,但……”张灵凤尴尬而言。“ 我故乡有个伟人说过,妇人能顶半边天,只要说的对,就没有什么该说与不能说。”朱振缓缓说道:“不过眼下这时代,男女分工不同,双方之间的格局视野,自然也有所不同。” 张灵凤自然不会多言。 “其实你说的没错,岳丈大人没有进取天下的野心,而且对待手下很是宽仁,为他做事确实很舒坦,将来也不是没有割据一方,自由自在的可能性。”朱振继续认真道:“但是宽仁也有宽仁的坏处,宽仁会让人失去进取之心,让人不由的松懈,而起于草莽之人,失去控制和约束,做事情为非作歹,没有礼数,更是难成大器。人活一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逍遥快活,还要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说实在的,若是想要逍遥,我自己找个海岛,谁又能拦得住我呢?”说 起找个海岛,逍遥快活的生活,张灵凤眼中全都是希望之色。但 是她从朱振的眸子里看到了光辉,信仰,希望。 这样的青年才俊是不会将青春浪费在海岛之上的。男 耕女织,逍遥田园更不是他所追求的。 两个人在房间安静了许久。 不过,这种沉默很快便被打破了。 随着三更天的到来,难民营的方向忽然起了大火,喧闹声四起,顿时惊醒了盱眙城内驻扎的部队,大家提着水桶赶紧去救火。朱 振微微皱起眉毛,该来的还真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男爵府。统 兵千户所营中,虎二提着一壶酒,两碟精致小菜,从男爵府的厨房返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话 说,今晚的流民着实有点儿多,而且多是从姑苏方向逃难来的。这 张士诚好歹也号称东南最强的诸侯王,可是怎么连治下的百姓的生死都看不住? 这百姓都跑到我们盱眙来,他莫非要做一个光杆儿王吗? 想不通便不去想了,今夜的整体氛围不对,像是虎二这种久居战阵的老油子,更是第一时间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起来的杀气。所 以即便是有宛娘替自己当值,虎二也没有心思回营之后蒙头睡大觉。 索性范希尧、傅子介这俩货也无事可做,早就约定今日来营中喝酒。这 两个,一个是万年单身老哈巴狗,一个是惧内狂魔,反正两个家伙在张家联军大营之中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日子过得挺痛苦的。尤 其是范希尧,没日没夜的被媳妇追杀,从军山逃回终南山,又从终南山逃了回来,往返不知道几千几万里,愣是没有甩掉追杀不说,连其最为自豪的胡须,也被玉儿割断了。 至于傅子介,似乎在返回军山大营之后,便恢复了他真直男宅男本性。每日除却练兵之外,便躲在自己的大帐里苦读兵书。 但是虎二永远忘不了,大营里深夜睡不着的傅子介,会用连枷不平的狂殴俘虏。这件事情,男爵府高层已经严肃通报数次了,可是没用,连刘青山那个憨货都被带坏了。 虎二摇摇头,叹息一声道,真的是个没节操的家伙啊。 虎二推开大门,却见除却这两个常客之外,杨勋和茹太素也在。“ 凑个牌局呗?”范希尧正一手拿着扑克牌,一手提着一个做工精巧的粉红锦囊,摇晃间出清脆的响声,表情很是到位,一看就是赌瘾上来的赌徒。傅 子介放下手里的兵书,揉了揉腰部,似乎颇为意动。 虎二低头一看竟然是百战奇谋。竟 然是刘伯温先生的书,低头要去拿,却见傅子介连忙将兵书抢回,脸色竟然鲜有泛红。 “我从世子殿下那里借来的,想看自己去借。”傅子介直接拒绝了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的虎二。虎 二无奈的耸耸肩,“世子都回应天了,我拿什么去借?倒是你这厮,平日里,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傅子介被虎二质疑,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视线,推了推杨勋的肩膀。“ 老杨,下棋有什么意思?来来来,斗地主了。” 范希尧、杨勋、傅子介,卧底三人组,平日里关系很是不错。杨 勋手里拿着一枚白玉棋子,举棋不定,闻言如闻大赦,感激的看了一眼傅子介,正要悔棋寻借口认输,茹太素一口老痰飞出,傅子介连忙躲闪,刚想火。却 见茹太素恼火道:“汝也算是咱们军山顶天立地的英雄汉,怎么就喜欢这销魂毁骨,丧人志气之物!”“ 先生,我……” “你什么?也就是你年轻,尚是可造之材,某才与你多说两句。要 知道侯爷常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里仗剑斩万夫。这女色一道,如刮骨钢刀,最为害人。 我等身为男儿,要时刻谨记。谁曾想,你却更是不堪,左右掌阴阳,右手射日月。自己伤害自己,还那么带劲儿。”傅 子介一脸尴尬,恨不得立刻找个石头缝钻进去。看 见杨勋无奈重返战局,茹太素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傅子介恍惚间感觉有有什么不对? 自己似乎之前也是体面人啊! 怎么滴,变成这样了? 却见杨勋那厮道貌岸然道:“哎,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不学好,还是吾等圣教门徒好啊,不受这些外物侵扰。”茹 太素点头称是,“自然,他们粗人如何知道吾日三省吾身?”傅 子介与范希尧同时看向杨勋,果然这些读书人,不要脸起来,真的有大恐怖。谁曾想到,当初被朱振差点儿砍了头的坏蛋,现在竟然成了军山的重要文官呢? 茹太素手中的棋子落盘,中中正正,以庞然大势压下,搞得杨勋愁眉不展,一时间愣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棋。 对于其他武人虎二自然不必在意,在男爵府武人的地位,便是常茂也未必能够比的自己深得爵爷信任。 但是侯爷却经常教导,这军山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却要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二位先生,怎么有兴致来在下这寒舍凑趣?” 茹太素和杨勋虽然偶尔出言调戏两句诸位武夫,但是却并未看不起大家伙的意思,尤其是杨勋与范希尧、傅子介同生共死,本身对于军山武人的真性情也是佩服的紧。“ 这说起来话长。”茹太素正色说道。“ 老哥,装什么高深?”在棋盘上丢了面子的杨勋,却是嘴上不饶人,“适才夫人派人通知,说今夜可能有事故,让我等早作防备!你这里离男爵府最近,又是临时可以调兵的最佳处所,所以出事儿,一般肯定是你这里先出事儿。” 茹太素皱眉道:“我宁愿相信这是二夫人一时间兴起,若二夫人说的是真的,岂不是更说明我军山官军无能,这等重要的情报,最后却是深居闺中的夫人给传递的情报,时候传出去,还不让天下英雄笑掉大牙。” 杨勋却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夫人先前在嫁给爵爷之前,那是姑苏检校的档头,便是与国公也是半合作半效命的关系,手下精兵强将多我何止十倍。 只是为爵爷才华横溢倾倒,倒向了爵爷,这事儿连国公都感觉可惜,数次与公众场合说便宜了爵爷。你说二夫人的情报能力,比我们强悍一些,又如何不可呢?”“ 二夫人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强?我怎么听说,当初二夫人是爵爷赎回来的扬州瘦马?”范希尧小声讨论道。 “你懂个屁。这是夫人的高明之处,要让男人愿意为你付出,这样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弥足珍贵,说实话,二夫人若不是一介女流,这检校的领非她莫属。”提起端木雨荷,杨勋是自内心的崇拜。虎 二摸了摸脑袋,自顾斟了杯酒,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这几天流民就有些不一样,叶兑先生手下的弟子统计过后的数据我看了,姑苏方面来的流民比之前忽然激增了半分之四十多,而且其中青壮数量过百分之五十。这是统计的结果,大家可以传阅一番。” 众人传阅,虎二却将烧酒给一人斟了一碗,连带着在外面守夜的兄弟都有酒喝。天 气寒冷,一碗热过得烧酒下肚,不消片刻便能感觉从腹心到头皮的燥热,整个人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卫士拱手道谢,虎二点头回应,见众人传阅完毕,皆手里拿着酒碗,笑着问道:“怎么,有什么看法?”杨 勋率先说道:“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是户房的一群兼职学子计算出来的,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这么看来,姑苏很有可能在今晚动手,因为今晚暂住在难民营的姑苏难民最多,根据这个情报上所说的什么编辑曲线,今天过后人数就不会再增长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很有可能今晚动手。”茹太素虽然不太懂这个边际曲线的意思,但是数据还是能看懂大概,知道这进进出出的变动虽然很大,但是总体来说,就是从今天开始,人口变化不会太大,会维持在一个较大的较大的人口数。“ 只是这些家伙准备从哪个方向动手呢?” “我还是难以置信,一群流民能够成什么大事?他们可是连武器都没有啊!”茹 太素一直不太愿意相信,以姑苏的能力,会在盱眙卷起风雨来。杨 勋却在一旁分析道:“这事情哪里有那么复杂,要知道张士诚掌控盱眙的时间可比我们长,留有些后手很正常。只是这后手想要找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管他呢,先睡上一阵,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傅子介酒量相对来说差一些,喝了没有几碗,竟然有了四五分睡意,怀里抱着一把据说是宋朝狄青用过的偃月刀,嘴里碎碎念着睡了过去。男 爵府外的一处难民营营房中,朱振并不知道他的一员昔日里的袍泽已经被人杀死,鲜血泊泊的往外流着,双目瞪得大大的,尸体已经凉透。 秦怀风将率先割破了手腕,任凭鲜血洒进酒壶,然后与诸位兄弟一人一碗饮尽。 众人刚才明显被打了一顿鸡血,一个个握着战刀,皆兴奋异常。唯 独秦怀风心里有些打鼓。 没错,热血上头,加上功利心作祟,从出了姑苏之后,秦怀风就想着怎么做一番大事,给张士诚看。 可是真的箭到弦上,不得不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怕了。只是作为张士诚的女婿,跟朱振一起的连襟,他不能这样灰溜溜的离去,他秦怀风可是要面子的。“ 朱振手下并未有丝毫察觉。”迎着众人的视线,秦怀风压低了兜鍪,握紧手中的战刀说了一句鼓舞人心的废话。 “不错,男爵府的守卫很差。”一个蒙面的黑脸汉子附和了一句,“如何,秦兄觉得可战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常茂败北 男爵府外的一处难民营营房中,朱振并不知道他的一员昔日里的袍泽已经被人杀死,鲜血泊泊的往外流着,双目瞪得大大的,尸体已经凉透。 秦怀风将率先割破了手腕,任凭鲜血洒进酒壶,然后与诸位兄弟一人一碗饮尽。众 人刚才明显被打了一顿鸡血,一个个握着战刀,皆兴奋异常。 唯独秦怀风心里有些打鼓。 没错,热血上头,加上功利心作祟,从出了姑苏之后,秦怀风就想着怎么做一番大事,给张士诚看。可 是真的箭到弦上,不得不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怕了。只是作为张士诚的女婿,跟朱振一起的连襟,他不能这样灰溜溜的离去,他秦怀风可是要面子的。 “朱振手下并未有丝毫察觉。”迎着众人的视线,秦怀风压低了兜鍪,握紧手中的战刀说了一句鼓舞人心的废话。 “不错,男爵府的守卫很差。”一个蒙面的黑脸汉子附和了一句,“如何,秦兄觉得可战否?” “打虎英雄认为可以打,咱们就可以打!”秦怀风信任道。 原来眼前这员猛将,非是旁边,正是施耐庵的表兄弟卞元亨,此人少时有勇力,曾经一脚踢死过一只老虎。 施耐庵对此还专门将其写入他的小说书稿之中,连题目都想好了,叫武松打虎。想 来施耐庵的兄弟是打虎英雄,还给起了个外号叫二郎,那么他的身份就颇为尴尬。 “敌人的防御外松内紧,而难民营围绕着男爵府。”卞元亨瞪着眼睛说道:“此时,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就是在外面引起足够的混乱,然后我们趁机杀进男爵府,抢走郡主,届时足矣要挟朱振。”秦 怀风沉默不语,张家联军十几万大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自己能轻易做到吗? “怎么,秦兄莫非有更好的计策不成?”卞元亨忍不住催促了一句。秦 怀风微微探出头来,再度打量男爵府方向,看着似乎防御并不密集的男爵府,刚要狠下心来,却见一声痛苦的哀嚎。负 责打探消息的斥候,忽然从男爵府高墙上摔落,距离虽然远,但是秦怀风还是看见了那刹那间闪烁的寒光。“ 早有防备?”秦怀风面色一变。 “怎么会?”卞元亨难以置信。“ 不会错的。”再众人仔细注视下,还是能够看出些许破绽来的,秦怀风低声说道:“男爵府朱振的方向,那些院落,我们看不见的房顶,能隐藏不少兵马,若是我们贸然杀过去,怕是损失不小。” “损失不小,就不干了吗?”卞元亨有些鄙视这位。 他认为秦怀风能够有今天,完全靠得是裙带关系,实际上本人并没有多大的本领。“ 不干?那我秦某人岂不是成了笑话?”秦怀风想起今日见到朱振时,那朱振高高在上的嘴脸,忍不住说道:“今日若是怕了,我秦怀风便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 待我三思……”秦怀风沉吟片刻,然后忽然急中生智。“走地道如何?我来之前从吴王殿下那里找到了密道地图!我们可以引起难民营的慌乱的同时,走地道点燃男爵府重要仓储的粮食和其他物资。然后等到他们彻底大乱之后,我们在伺机对男爵府起攻击。” “妙!”卞元亨也立即振奋了起来。“秦兄不愧是读过兵书的世家子,临敌有此急智!”“ 走!”秦怀风不再多言,却是提起武器,径直俯身先行。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辛苦爬地道成功,看着后营处几乎毫无防备的情形,秦怀风当即松了一口气。“歇息一刻,就按前言分头放火!”放 火!还 得放火!就 凭他手下的人口去撸男爵府的精兵强将纯属扯淡! 哪怕是夜袭,哪怕自己手下混入盱眙的都是装备精良的勇士,哪怕这里面还有卞元亨这样在历史上以勇力闻名的名将,哪怕敌人毫无防备,那也是如扯淡! 想要破敌,只有放火而已!让敌营失去控制,让他们自己逃窜,让他们自相践踏,让他们自相残杀!一 刻钟后,秦怀风等身后众人披挂完毕,然后齐齐举火,一声不,径直开始对着难民营点燃大火。 而同一时间,盱眙那些对男爵府怀恨在心,却因为朱振仁慈,暂时饶了一命的土豪富绅,似乎现了什么期望,立刻将家族的青壮召集了起来。“ 夫人那边儿可安排妥当?”男爵府中,朱振坐在一张雕花木凳之上,表情平静的望着杨勋。 “夫人这一次临机决断,非是常人能比。属下也是做情报出身,并不能从夫人的布置中,看出什么漏洞。”杨勋对于朱振将他从棋局中解救出来,很是感激。如 今他也算是军山一脉中的重要人物,关键时刻朱振也经常会问计于自己。 而且杨勋自己处事也越的沉着冷静,与朱振说话也越自信,不卑不亢。“ 这姑苏派来了不少卧底,准备在盱眙大干一场,而且走的都是我在盱眙走过的路线,还有不少富户准备趁火打劫?”朱振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了一句。 “确实没有错,根据情报司的情报,确实有很多盱眙的富户开始调动青壮了。”杨勋冷静的对朱振说道:“事突然,我们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就怕万一,爵爷还是先行躲避一阵吧。”朱 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说这个时候,我若是逃避了,让那些难民怎么想,我是不是根本没有保护他们的权利?” “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爵爷要保证有用之身,这样才能更好的实现抱负。” “可若是看着姑苏的一群手下败将,把我的盱眙搞乱,我这心里可是真的会不舒服的。”“ ……” “我的宛娘今天怎么没给我送餐?”常茂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然后猛地拍了一下朱沐英的大腿。 “你是不是把宛娘给我送来的下酒菜给偷吃了?” “沙雕!”朱沐英跟朱振呆久了,说话也很是内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根本懒得看常茂一眼,“你大晚上瞎折腾什么?不好好睡觉!明天大家还要救灾呢!”“ 不可能,平日里无论如何宛娘都会给我送下酒菜来的,今天宛娘没来,肯定是有事情生!”说话的功夫,常茂开始穿裤子,一边穿着,还一边说道:“这氛围不对啊,这难民营方向怎么起火了?”“ 保不齐是哪里新来的难民,不懂规矩,烧了蜂窝煤炉子吧。” “放屁!”常茂穿上棉裤,穿上鸳鸯战袄,抓起禹王槊猛地砸了一下门板,看着被猛然惊醒的亲卫,大声喊道:“咱们虽然从军山下来了,但是军山的军规没有改,这难民营一处起火可能,但是不可能那么大规模的起火!而且我那宛娘今晚竟然莫名其妙的没给我送菜,肯定出事儿了,兄弟们随我去看看。”一 群丛林虎卫早就喜欢了常茂的领兵风格,虽然大半夜的很是疲惫,但是还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穿上军装,持利刃出。常 茂很郁闷,自己穿的是很普通的鸳鸯战袄,可是刚进入难民营起火的方向,便有大批持兵刃的难民朝着自己杀了过来。很 多亲卫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朱沐英一声令下,身后数人放出弩箭,射杀了对手。 难民怎么有那么多武器?这 是在造反? “大人,后方好像也起火了。”常 茂刚看了两眼,忽然一名皮甲骑士打马而来,举起镔铁大棍朝着常茂的脑袋便砍了过来。“ 这是要和我比试一番吗?”常茂见势,也不畏惧,提起禹王槊便与对方交锋。 只是对方的镔铁大棍,势大力沉,威猛无比。 常茂虽然平日里经常自诩为世间第一等的猛将,但是真的交手之后,才现自己竟然连一个默默无闻的黑脸汉子都打不过。不 消二十个回合,便被人家一铁棍砸中了肩膀,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眼 看敌人要一棍子拍死常茂,朱沐英急中生智,大喊一声,“爵爷,莫要开炮,自己的兄弟还在呢!” 军山火炮的威力,那可是闻名南中国的。 那黑脸大汉听完声音之后,只感觉耳边有一圆状物嗡的一身飞了过来。 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以为是炮弹,吓得黑脸大汉,赶忙躲闪。一 群兵士,在朱沐英的带领下,赶紧抢回了常茂。 而那汉子也看的清清楚楚,对面刚才射的哪里是什么炮弹,而是朱沐英扔的雁翅兜鍪。 生死一瞬,常茂的脸色苍白,感觉裆部差点儿额尿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话到此时,后营之中已然开始喧嚣起来,越来越多的军山兵士醒了过来,并出外查探。虽 然大部分人刚一露头都被卞元亨等人杀戮丧胆,后营也已经秩序崩溃,但火势却还没有波及中军营帐那边,而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和反应了。“ 秦兄!”卞元亨又是一箭射死了远处一个未着火营帐中走出的难民,然后忍不住回头催促了一句。“不要耽搁时间,趁乱往中军杀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浓烟陷地洞 朱沐英急中生智救下常茂,待卞元亨想要杀人,却已经听到了砰砰砰的火铳声和簌簌的弓箭声。 黑夜之中看不真切,但是秦怀风却因为拉扯救援卞元亨,被弓箭射中肩膀,鲜血之流。 三百余卫士中立刻有二十余人持巨盾挡在卞元亨和秦怀风身前,这才让二人免遭乱箭乱铳射杀而死。 朱沐英本以为自己可以一招制敌,却不料敌人反应如此迅,便知道这些人对军山的士卒是有过详细调查的,早有防备,所以一轮齐射之下,对方虽有死伤,却算不上惨重。 而卞元亨见自己竟然被一毛头小子所欺骗,心中含恨,恶狠狠的瞪了朱沐英一眼,将其墩胖和憨厚的外表牢记心中,一招手吩咐将士立刻撤退。 眼下很明显,跟火铳手硬拼是极其不明智的。 秦怀风见状也明白,这男爵府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朱振能够短时间内崛起,又如何能够让自己轻而易举的将男爵府搅得天翻地覆呢? 当下秦怀风说道:“卞兄,成大事要紧。” 卞元亨也知道这盱眙不似其他的豪强之地,朱振虽然只是一微末的男爵,但是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若是给了他们充足的反应时间,自己必会被围攻致死。 眼下若是想要报答吴王恩宠,自己就只能抓紧时间,一战破了男爵府的核心所在,抢出郡主,或者生擒朱振,逼迫他们让军山士卒攻击朱元璋应天所属军队。 对于朱振的军队,他已经做了充分的了解。 军山将士不仅强悍,而且只忠于朱振一人。 被朱元璋派遣到朱振身边儿的叶兑也好,朱沐英也罢,早就被朱振同化,成为军山的重要一员。 这在朱元璋的队伍中,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秦怀风搬起不远处的石块,一处黑洞洞的地道恍惚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群卫士大吃一惊,虽说之前秦怀风提到有地道,但是大家也没有想到竟然处在如此核心的位置。 谁能料想吴王殿下的兵士已经撤出了盱眙,竟然还留下此等后手,一时间对吴王的敬仰之情不由的上升了数个台阶。 也给这些抱有必死之心的将士以强大的信心。 那就是此次行动并不是秦怀风一时兴起,而是姑苏早有准备。 秦怀风双手握住卞元亨的手,面带真诚之色,“卞兄,此去一定要小心。” 卞元亨却笑了笑,“此行乃为报吴王之恩,虽死不悔,唯家中尚有一兄,在高邮做的小本买卖,为人忠厚老实,余虑身死其为人所欺,网秦兄多多帮衬。” 秦怀风却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点头允诺。 当下卞元亨不在犹豫,引三百精锐入洞穴而去。 朱沐英见状大急,厉声喊道:“兄弟们随我追。” 却见远远的一黑衣男子,手持一物,站在洞口,哈哈大笑,“尔等虽强,我吴中男儿亦非那种黄白无用之物。 今日我秦怀风便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吴中男儿的厉害。” 哈哈大笑之后,站在洞口手持不知道从何处盗窃而来的手雷引爆,瞬间雷霆一般的响声想起,炸塌了洞口。 “替公子报仇!” 这一次张士诚为了破局,真的是下了血本,不仅藏匿了三百精锐在难民营之中,更是有大量终于他的普通兵士混杂在难民之中。 适才见秦怀风竟然引爆手雷而死,一时间皆义愤填膺浩浩荡荡朝着常茂和朱沐英围杀而来。 朱沐英虽然凭借火器之利,竟然无法短时间剿灭这些闹事之人。 三百精锐进入洞口之后,正随卞元亨往前奔走,忽然感觉地洞一阵颤抖,再看后方的洞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将士们内心瞬间慌乱起来,而卞元亨却闷哼一声道:“慌什么慌,若是不炸塌洞口,敌人尾随追击,我等岂有活路? 都打起精神来,随某杀!” 事实证明卞元亨确实是一员将才,换做别人地洞被炸塌,心态早就乱了。 而他却在复杂的地洞中,完全依靠临行前的记忆,左拐右拐,竟然不消片刻时间,接近了男爵府最核心的位置。 地道别有洞天,在最邻近男爵府的核心位置,有一处开阔地,里面存放着许多张士诚在撤出之时尚未运送走的财物和武器。 不过这些精锐卫士却视若无睹,皆小心翼翼的追随在卞元亨身边。 卞元亨忽然心有所感,停住了脚步。 有卫士小声问道:“大人,因何止住脚步?” 卞元亨皱眉说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暗里说,生那么大的事情,男爵府的核心地带应该乱成一团糟,可是待卞元亨带着人杀到男爵府核心区域的地下此地时候,才现男爵府在面临如此大的慌乱的时候静悄悄的可怕。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这才听见,有稀疏疏的挖掘土石的声音。 众人将耳朵趴在地洞墙壁之上,不消片刻,便有人惊呼道:“不好大人,对方在挖掘洞口,他们现我们了?” 卞元亨立刻喊到:“抓紧时间随某杀!” 只是众人冲了不消百步,尚未到达洞口的位置,却见洞口忽然打开,有数支火把插在洞口周围,一团团燃烧的半干不干的柴草被扔入地道之中。 顷刻间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传来。 身材高大、体态魁梧的刘青山身披两层铁甲,头戴棱角八面铁盔,手持一把偃月刀,立身于洞口所在之处。 在浓烟滚滚之后,宛如一尊铁甲魔神一般。 卞元亨见状,便知道不好,这男爵府或许早就知晓了地道的事情,故意引而不,就是专门等着自己上钩呢。 在那铁甲猛将不远处,有一俊逸儒雅的年轻人,身边伴有一正温润的读书人,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 只是可惜了那儒生一副好皮囊,卞元亨虽然匆匆一瞥,却也能看到他那阴鸷而玩味的眼神,似乎自己已经是其釜中之肉了。 而那年轻人,眼神从始至终未看向自己这边儿一眼,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值一提一般。 自己早就该料到,威震姑苏,让姑苏官场念念不忘的朱振,怎么会轻易被秦怀风这个声名不显的家伙摆弄? 但愿这个家伙的布置能够起到作用,不然自己便白死了。 “大人,让我们先来!” 事情已经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想要活命,就必须在这里杀出去。 三百余精锐组成验证队形,屏住呼吸朝着地道的台阶冲了上去。 只是大家却不曾料到,这人屏住呼吸之时,不猛烈运动尚好,一旦猛烈运动,便会止不住的猛烈喘息。 这一喘息,那呛人的烟雾便从上而下,只扑口鼻而来。 原来在刘青山身边周围,还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卒,手持大号的风扇,朝着洞口猛烈扇动,潮湿的烟雾便被直接扇到了洞口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精锐之士了被呛得止不住咳嗦。 而刘青山见状猛地一抬手,手中的鬼头刀如同闪电般惊鸿一闪,冲在最前面的士卒直接人头落地。 后面的士卒啊的一声惊呼,刚想举起手中的兵刃还击,却见刘青山大刀猛地又转了一群,噗的一声,又一人头直接飞了出去。 两具尸体弯弯扭扭的从台阶上滚落,连带着正在往前冲锋的精锐也不得不后退,甚至有后退不及者直接被装到。 刘青山哈哈大笑,“今日某也有机会尝尝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快感。” 那些正在猛烈的摇晃着风扇的士兵见卞元亨等人退后,也不犹豫,立刻提来几个水桶,用石头砸碎水桶上接的并,直接往下倒水。 哗啦。 哗啦。 一桶桶水沿街而下,直接打湿了地面。 卞元亨心中暗想,这朱振到底是有什么怪癖,莫不是怕我们吴中男儿的热血脏了他的男爵府。 只是待他看到那台阶遇水之后,顷刻便结了薄薄一层冰之后,不由的大吃一惊。 “好狡猾的畜生!” 只是如今被逼迫在地道里,进退不得,显然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卞元亨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咬牙亲帅士兵冲锋。 刘青山还想提着他的鬼头刀杀敌,却听到身后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青山,何必在那里浪费力气,来吾这里喝茶。 这些许小事,交给手底下人便好。” “是。” 那刘青山却是一憨厚武将,听闻他家主公的命令,竟然毫不犹豫的将鬼头刀一扔,颠颠的跑了回去。 卞元亨见状大喜,刚才之所以杀不上去,多是因为前方那员武将太过于彪悍。 他竟然离去,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多了机会。 当下踩着台阶,更加毫不犹豫,拼了命的往前走。 却见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妇人,三五个妇人怀里抱着一根竹竿,竹竿被削的无比锋利。 那几个妇人猛地朝下一戳,正在冲锋在卞元亨前面的将士直接被刺了一个透心凉。 然后身子晃晃悠悠的倒了下来,卞元亨连忙去搀扶,却不料脚下打滑,自己根本站立不稳,连带着自己的身后的将士也被撞了下去。 刘青山面色惨白,有些惊恐的看着上方的洞口。 明明对方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杀不上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明走地道,暗走偏房 第二百三十九章明走地道,暗走偏房外面的动静着实不小,但是端木雨荷这边儿的女人们完全没放在心上。 宛娘也早早的回来了,低声说道:“夫人,爵爷的意思是,您跟大夫人一起先去安全洞里躲一躲,这深更半夜的,别伤着您的身子。” 朱振将张灵凤安排之后,并未忘记自己这位红颜知己。 在他心里,这两位那可是一视同仁的。 “你都被派回来了,想必爵爷那边儿稳住局势了吧?” 端木雨荷笑着问道。 宛娘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崇拜,点头说道:“其实爵爷没有夫人想的那么大意,根本不用我故意提醒,他就意识到问题了。 所以现在叛贼已经陷入苦战之中,尤其是那张士诚的三百精锐,全部陷入地道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爵爷那边儿完全掌控局势,这点儿宛娘倒是有点儿习惯了感觉,自己家爵爷那是什么人呢,玩儿阴谋诡计的祖宗。 就算是偶尔有所疏漏,有点儿提示,他瞬间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并作出最佳的防范。 而让宛娘奇怪的便是这个新来的表小姐。 自己也算是跟着夫人有些年头了,一直以为夫人是自己一个人流落江湖,还真的不知道夫人有那么个表小姐。 可若是夫人有那么个出身富贵的表小姐,又何至于流落江湖,成为名动姑苏的扬州瘦马,当家花魁呢? 宛娘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我们听爵爷的安排先去躲躲吧。” 王玉落虽然一般时间都躲在深闺里写书作诗,但是并非对外界一点儿都不理解的雏儿,甚至他经常组织施粥,听说了不少外面的惨状。 她很清楚,一旦外面乱的不行了,他们这些女眷不仅自身很危险,甚至很有可能成为爵爷的累赘。 而端木雨荷却意外的摇摇头,“怕什么? 你以为姐姐跟你一样是花园的里的花骨朵?” 说着自顾起身,去检查王玉落带来的礼单。 男爵府的内库一向是有端木雨荷掌管的,这一点儿连张灵凤都没有质疑过。 端木雨荷手里拿着礼书,漫不经心的看着。 端木雨荷面对外界的乱事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是看到礼单的时候,却因为王家的出手阔绰,有些紧张了。 这珍珠粉岁,金银饰可能运输起来比较麻烦。 但是王家却异常的直接,送的全都是田契和银票,可是让人心动的宝贝物件。 同时愿意听从男爵府的安排,拿出家中存储的粮食,解决眼下的灾荒问题。 另外,盱眙正在大肆的建设,按照礼单的约定,王家起码派出了三分之一的奴仆前来帮忙。 帮助朱振消化他新控制的区域。 要知道王家掌家的家主,在这地界可是号称义子上千,在江南也算是响当当的豪门。 而且王家向来仁义,这些奴仆也念着主家的好,之前江南曾经爆过声势浩大的奴仆造反运动,可也未曾影响到王家的丝毫根基。 非只是如此,知道盱眙现在缺乏文官,王家还帮忙招收了不少读书子弟。 这些人不一定认朱振的名号,但是王家的名号还是非常认可的。 要知道琅琊王氏虽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但是王家的余枝,也不可小觑。 王员外看中的爵爷,那可就是不是爵爷那么简单了。 见到端木雨荷不为所动,王玉落也不好意思提躲避二字。 只是依然忍不住问道:“姐姐,这爵爷莫非苛待这些流民太狠了吗?” 王玉落这一路见识到了不少男爵府的仁政,总是感觉这叛乱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这叛乱来的也太奇怪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自己刚到就生了叛乱了呢? 而且感觉这江南枢密使的名头有些名不副实,哪里有一方大员把那么危险的群体放在身边儿的。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这丫头。 自己来来盱眙,盱眙什么样,自己没有耳闻吗? 盱眙的难民,就算是疯了痴了,也不会反爵爷啊!” 端木雨荷摸着王玉落灵巧的小手,笑眯眯的说道:“前些日子,爵爷打败了大都张家的联军,又败了你们北边儿的豪门,一时间声威大震,不论是应天的吴国公,还是姑苏的吴王张士诚都对军山的军力非常觊觎。 因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爵爷的兵马是可以成为压沉大船的最后一块石头。 所以不论是应天,还是姑苏,都有可能故意挑起事端的。 而难民盼着过还日子还来不及的,怎么可能参与叛乱。” “爵爷自己怎么想的呢?” 王玉落不由的恍然,但是忽然听闻这般国家大事,一下子竟然涉及了两个诸侯,他心里也格外的好奇。 要知道,外界对于朱振是帮朱元璋,还是张士诚,也有不少猜测。 便是王玉落自己也时常换位思考。 如果自己是爵爷。 一边儿是自己昔日旧主。 一边儿时自己的岳父。 自己该帮助谁呢? 似乎帮助谁都不对。 但是谁都不帮,等到一方角逐出胜负来,爵爷似乎都难有好下场。 “咱们女人想那么多干嘛? 男人有本事,便让他自己拼去吧。 咱们说多了,那叫牝鸡司晨,咱们自己脸上不好看,爵爷脸上也不好看。” 端木雨荷若有所思的说道:“咱们做女人的,就是男人的温柔乡,不能给男人增加麻烦,男人才会记得你的好。 不然他再爱你,喜欢你,宠着你,你天天给他带来一堆麻烦事儿,他也会疏远你。” “姐姐教训的是。 只是眼下这动荡不小,男爵府怕是损失不小吧。” 王玉落天资聪颖,如何听不出表姐的敲打。 但是她深知自己人离乡贱的道理,只是低眉顺眼。 万万不敢得罪眼前这位表姐,将来还得指着他帮衬呢。 要知道那张灵凤的身份和地位可不低,自己若是没有点儿眼力价,连表姐都得罪了,这以后可有自己的苦日子受的。 他可不想刚刚进入男爵府,孤苦无依的时候就备受打压。 要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直接影响着家族。 王家千辛万苦将自己送过来,不就是希望给家族带来好运吗。 “损失? 那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外面那么热闹就会有大损失了?” 端木雨荷冷笑一声,“不仅没有损失,还可以揪出张士诚再盱眙留下的所有棋子,甚至还有一个更好的效果,那就是世人的同情。 之前爵爷不能出兵姑苏,一方面是因为怕坏了大局,另外一方面那是因为张士诚是他岳丈,如今姑苏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那么以后就算是爵爷出兵了,外人也不能说什么。 咱们再运作,也就简单多了。 当然,也要看你们北边儿的情况,顺利不顺利。 不过眼下看来,你们王家连你这颗掌上明珠都送来了,想必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姐姐且放心。” 王玉落赶忙说道:“家里把我都派来了,这便是天大的诚意。 谁不知道,我父亲最疼爱我了。 我比任何言语、承诺都管用。” “你这妮子,倒是自视甚高。” 端木雨荷嗤笑一声说道:“你平日里闭门写书,豪门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别说你是个闺女,便是你父亲的亲生嫡子,在家族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要知道当初你们王家的老祖宗卧冰求鲤的时候,那也是个响当当的狠人。” 被端木雨荷戳破,王玉落不由的叹气一声说道:“姐姐你也知道,王家传承那么多年,已然是庞然大物,他不可能完全以父亲的意志为转移。 不过既然连个名分都没有的情况下,便送上门来,这便表明了王家的态度。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身份和态度,但是我却是认命的。 毕竟我也是王家的一份子,为父亲做些什么,也是我应当的。 而我一旦入了男爵府,对于整个江南来说,那势必是个强烈的信号,那便是我们王家支持爵爷,想必会有更多的豪门选择开始支持爵爷的。 爵爷不可能指着打仗收复整个江南吧,那不现实的。” “是啊!” 端木雨荷没有否认,“乱世谁都想自保。 可若是男爵府真的再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儿,怕是你们王家变回去也很快吧。” 王玉落沉默了半响,却是没有说话。 对于家族的事情,她如何不清楚。 今日男爵府要是出了大变故,怕是父亲第一个改变态度。 “其实,姐姐也不必担心。” 抬起头,看了两眼一直低头不说话的宛娘,“我相信爵爷,爵爷能够白手起家,闯下军山的家业,今天这点儿小风小浪如何度不过去。 他之所以任凭这种事情生,其实就是如姐姐所言为了找个对姑苏下手的理由。 因为我来了,证明北方的麻烦就小了。 他可以腾出手来,做些事情了。” 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护卫端木雨荷的亲兵尚未来得及做出应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弩箭射击之声,接着就是一阵倒地的声音。 “来了。” 第二百四十章 打成一锅粥的江南 且说秦怀风智计百出,又是派细作引起难民营骚乱,又是派精锐走地道,偷袭男爵府核心区域,但是计谋走的却破不顺利。 之前若不是替身炸了地道,怕是朱沐英的火铳队能直接杀进去。 将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 不过所幸家族豢养的死士临阵还算是有几分忠心,拿着手雷炸塌了地道,自己终于有了机会远遁。 然而,坏消息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被炸了后路的卞元亨被堵在了洞口,进退不得,三百精锐成了被关在门里的狗,秦怀风虽然知道卞元亨是难得的将才,却又无可奈何。 接着之前答应自己起事的那些被男爵府强权压制的豪强,一个个惶恐的看着已经开始街头巡逻的兵将不敢出门。 接着就是根据细作的情报,郡主已经被带走,不知所踪。 一个有一个坏消息。 原来这个男爵府竟然是铁桶一般的存在。 秦怀风原本还指望卞元亨吸引更多的火力,如今看来只能指望自己了。 而就在秦怀风勉励自己,谁没有经历过挫折,并立誓要自己一己之力改变败局的时候,第三个坏消息传来了。 话说他夜闹男爵府的消息很快便穿了出去,朱振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二话不说将自己家的夫人抓了起来。 并派出专人审问,自己的位置。 这个举动对于秦怀风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他乃是张士诚的女婿,靠得是幸进的路,如果自己的女人丢在了盱眙,那么张士诚如何能够绕过自己。 自己的一切都是张士诚给的。 他可以轻松让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也可以一句话便让自己失去所有。 到现在,经过了一系列挫折的秦怀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到底有多么的强大,盱眙县男朱振,以及他身边的人,跟吴王府的那些争权夺利的人不一样。 他们所有人都将力气用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捍卫男爵府的尊严。 不过明白归明白,一腔的酸楚是在在所难免的,毕竟敌人的强大,就意味着自己的一切谋划越有可能成为一堆灰烬。 当然,话又说回来,便是成为灰烬,自己动了这个地步,除了最绚烂的燃烧一回,又能如何? 实际上,男子汉大丈夫,当持三尺青峰,立不世之功的情怀自己有,难道朱振就没有了吗? 能够在江南闯下赫赫威名,让应天和姑苏都不得不小心面对的男人,又如何被自己的表象简单的迷惑? 应天强不假!军山下来的人,更不是好想与的。 便是当初姑苏的动荡,不也是被迅的平定了吗? 况且自己并未能引起盱眙县大规模的动荡。 秦怀风此时此刻,感觉自己跟丧家之犬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谋划,因为他有自己的执念,自己的理想。 他虽然感慨朱振的反应度,但是他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向失败屈服。 而就在应天这边儿生动荡的时候,朱元璋手下头号大将徐达已经开始着手应对扬州之乱了。 徐达神兵天降,根本不给张士诚时间,便再次以铁高的攻城战术夺回了镇江,并奇袭江都一战而下,在张士诚部做出反应之前,形成半包围之势,而邓愈的火器部队则屯兵上官桥,眼前距离扬州也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乎,一直藏在应天的朱元璋终于扬眉吐气,亲自出征,势必要将张士诚的精锐全歼在扬州城内。 这些日子受的鸟气可足够了。 至于兵力,朱元璋可以说是倾巢而出,甚至连西线的精兵都抽调出来,足足有战兵十六万,如今全都集中在镇江一线,值得一提的是,朱元璋刚调走军队,西线的张士诚就卷土重来,眼下便是连朱文正的洪都也都开始呈现出摇摇欲坠的态势。 而与此同时,张士诚的兵力,除了镇守扬州的精锐之外,其余的兵力都集中在无锡常州一带,与李文忠僵持,如今随着镇江被攻克,俨然是一条长蛇被拦腰斩断。 但是李文忠的作战风格顽强,他们短时间内又没有击破李文忠的迹象。 其中,谢再兴主导的常州战场,有精锐兵力十二万,但是就是无法攻克连四万兵力都不到的李文忠部。 李文忠还隔三差五的连个祈祷卜卦,忽悠身边的兵士。 日子过得仿佛还很惬意。 至于其中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李文忠以及他手下的武将皆是韧性极其强的人。 他们坚信他们能够支撑到最后的胜利。 应天和姑苏之间的扬州、镇江、常州、无锡一线,四个地方,自南向北一字排开,全都是南方最繁荣的城市、重镇,相互之间距离也算不上远。 数十万大军挣扎在一条战线上,俨然是角逐出东南霸主的态势。 还有张辰,作为张士诚最为信任的义子,足足三万五千精锐,则从姑苏出,驻扎在天长、衡阳一线,俨然对盱眙动心的意思。 张辰认可义父的想法,朱振此子难以真心站在姑苏一方。 之前的策略与养虎为患没有区别。 但是他不认可张士诚的看法,不应该偷偷摸摸的支援张家联军,而应该合兵一处。 那些文臣所谓的吴王已经称王,便应该有华夏郡主的气度,与大都势力联合,是丧失民心的事情的说法,在张辰看来完全是扯淡。 如今张家联军败退,张辰的兵力也牵扯到了此地。 尤其是随着镇江被突破,邓愈大军挺近,张辰不得不分出一万多部队,又加上张士诚咬牙挤出来的一万五千部队去防备邓愈。 换而言之,镇江截断了扬州和无锡之间的联系,而张辰则阶段了邓愈和徐达之间的联系。 双方的兵马互相切断,互相撕咬,不打的天翻地覆绝不认输的架势不要再明显。 那么问题来了,之前被斩杀了儿子的胡大海和铁面将军常遇春在哪里? 答案是从六合向北出,目的很明显,他们要途径盱眙换装之后,再向北穿插,准备将张辰也一举拿下。 某种意义上来看,朱元璋的胃口不可谓不小。 但是没办法,谁让张士诚前些时日太过于嚣张,前些日子差点儿逼得朱元璋自杀。 当然了,如果军山不参与,这场大战还很有可能打很长时间。 但是朱振一旦参与,将很有可能彻底打破这种僵局。 “常遇春和胡大海跑到哪里去了?” 天长一座寺庙内,张辰将一封战报交给身侧一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书生。 “这数万人的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一点儿情报也没有。 若是出点儿什么情况,怕是整个战局都要动荡起来!” “最关键还是军山的队伍。” 那名书生接过战报,大略的看了一眼,却又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朱元璋的的兵力应该有不少,但是他没有那么多钱和粮食武装那么多部队。 所以他认为张辰的担忧都是虚的,朱元璋这支启禀根本就是迷雾,朱振那边儿的威胁才是真的。 “姐夫,眼下指着秦怀风那厮没有多大的用处,咱们要真相解决问题,就应该趁着军山兵马进入盱眙这个空档,夺取军山插根钉子,阻断盱眙南下的可能性,同时调重兵与扬州兵马合围解决邓愈大军。” 张辰闻言,却是一生长叹。 “大人这是何意?” 这位看起来跟张辰年纪差不多大的书生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大人,莫非还念及旧情。 怕郡主怪罪? 咱们不是说好了,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吗?” “我不是犹豫不决。” 张辰不由的摇头,“若是没有决断,我何至于多次打探盱眙的军情,况且父王对我恩重如山,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有失。 你们不必催促,今日若是秦怀风他们不能得手,明日咱们就出兵。” “既然如此,那么大人为何还要感叹?” 说话的那位文士,其实也算是姑苏鼎鼎有名的士子,也是张辰的妻弟,叫刘岳。 “我感慨的不是要不要灭掉军山,而是在感叹父王。” 张辰摇摇头,“你是我妻弟,我也不隐瞒你,第一,父王真的有心灭掉军山,就不该犹犹豫豫,耽误战机。 第二,若是父王能够与当年十八根扁担起义时那样,亲临前线,不要说镇江不至于失守,便是应天此时也应该拿下来了。 要知道,咱们姑苏比起应天来说,最不缺的便是资源,一个朱元璋算什么,便是拿下整个南中国都不应该在话下。” 刘岳微微蹙眉,和自己这位姐夫不同,刘岳成年之前一直在家中读书,这一次还是姐姐使了不少力气,才能追随姐夫,以谋取军功。 刘岳自幼读书,心中礼教约束更多一些。 他认为张士诚已经做了吴王,那便与历代的君主没有任何不同。 做君主的,那自然要做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跟朱重八那般凡事身临仙境,还要文臣武将做什么? 但是很明显,刘岳不敢跟自己的姐夫说这些。 或者说,他没有勇气与姐夫说这一番话。 毕竟比起姐夫将数万大军安排的井井有条,自己还差的太远了。 “父王越是窝在姑苏,越是建设姑苏,我心里其实越难过。” 张辰继续说道:“听说最近还下了政令,要求姑苏的富户们赈灾,库房也播了银两和粮草,可是却没有什么用处? 呆在王府有什么用? 那些官员和富户真的会将好处与那些百姓吗? 倒是我听细作说,朱振那小子虽然只是个男爵,但是却将盱眙县的方方面面都跑了一遍,便是一个盲了的老妇人,都能听得出他的声音。 天天念叨让家中侍奉的独子去参军,你说这样的人不成事,什么样的人成事?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经常想是父王不懂的这个道理吗? 不是。 他也是曾经起事,骑着烈马杀死鞑子的人,他哪里能不知道这些浅显的道理。” “千金之子。” 刘岳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千金之子?” 张辰略显得无奈,“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乱世战场,郡主战死疆场,不是没有可能!可朱元璋如今坐镇一方,张士诚也雄霸长江上游,他们依然可以亲临前线,他们便不是千金之子吗?” “姐夫这说的什么话?” 刘岳不以为然道:“那朱重八,陈友谅如何能够跟主上比? 尤其是朱元璋,他不过是个臭要饭的!” 张辰微微一愣,却旋即黯然,“正是因为你们都这样想。” 张辰想到,父王曾经不也是盐贩子吗? 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而与此同时,盱眙县,男爵府的混乱正在继续。 “损失多少人?” 安坐后方的朱振看着赶来的朱沐英直接问道。 “因为张士诚的细作混在流民之中,猝不及防之下,损失了数座难民营,连带着袍泽也牺牲了二百多了。” 朱沐英面露惭愧之色,“请爵爷责罚,实在是难民可怜,兄弟们不忍动手。 往往被贼子利用,反而被刺杀。” “责罚什么?” 朱振不以为然,“本来就是我大意了,让张士诚做出那么一场好戏。 不过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有我的苦衷。” “属下自然明白!” 朱沐英赶紧俯道。 “且下去休息。 但是切记保持警惕,以防止张辰他们动手。” 朱振微微颔,却是看向了一直护卫在身旁的虎二。 虎二上前,傅子介等诸将也纷纷上前。 却是刘青山率先开口,“张辰偌赶来,必让他有去无回。” “军山不容有失。” 朱振肃杀容以对,“军山若在,我们随时可以打张士诚,若是军山丢失了,我们与张士诚之间,便有了一根钉子。” “是。” 刘青山率先离去。 时值寒夜,长空如墨,火把映照下的火光之中,刘青山领命而去,两千精锐,重新入驻军山。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卞元亨被俘 元末动荡,天下豪杰并起,天下诸侯全线暴动,但是真正还残存有理智的却并没有几个。 为何原有的时空朱元璋能够问鼎中原,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些起于微末的诸侯,很少有知道建设的。 除却朱元璋和朱振,这天下的诸侯没有管今年雪灾百姓的生死的,便是张士诚有心管,但是因为他对于吴国的掌控力不足,百姓依然频频饿死。 至于陈友谅和北元之流,更是不在乎百姓的生死。 而相比之下,军山虽然在天下豪杰之中出名比较晚,但是却一心一意的的安排盱眙附近的百姓。 就算是大战频频,应天陷于危机之中,也没有调兵出境的意思,而是一门心思将军队派出去,安抚百姓,帮助百姓走出雪灾。 平心而论,一心恢复生产,哪怕是与之敌对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更不要说更需要稳定与和平的世家大族了。 这不琅琊王家的余脉,在见识到朱振与天下诸侯的不同诸侯,便选择了与朱振结盟了。 亲自将族长掌上明珠王玉落送到府上。 而王玉落此人,乃是江南出名的奇女子,为了这个女儿,王家族长可是费尽了心思,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名门子弟的和亲,让无数人暗中嘲笑王家族长门槛儿高,看不起江南风流才子。 但是王家族长却最终选择将她最喜爱的女儿嫁给一个连他面都没见过的朱振,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朱振不仅仅能够打仗,声震盱眙乃是整个江南。 更是因为他的名望,随着他的一项项仁政,已经开始播散到了整个江南。 不仅仅是普通百姓需要庇护,便是这些世家大族也需要庇护。 然而,总是有些人看不惯别人好,并总是幻想别人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比如张士诚。 被朱元璋欺负怕了,心里总是琢磨着,自己这个女婿早晚有一天,会跟自己闹掰了。 这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 所以这位吴王被别人在耳边边儿上说了几句,脑袋一热,就相出先下手为强的办法。 早在之前,张家联军对付朱振的时候,他便跟张家联军不断的往来,并不断的给张家联军支援,与张家背后的大都势力暗昧不清。 于是乎,等到朱振与张家联军的战事一结束,吴王就慌了。 天天琢磨着,一旦军山这支生力军出现在战场上,这对于眼下的战局的影响绝对是毁灭性的。 所以才有了秦怀风与张灵凤的妹妹名义上拜访军山,暗中却妄图劫持张灵凤这件事情。 卞元亨死战不退,三百余战士尽数战死,而卞元亨也力竭被活捉。 整条地洞里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很多将士的尸体已经冷却与地洞里的冰水融为一体。 虎二亲自跳入地洞,与十几个精壮的汉子一道用绳索费劲力气,这才生擒活捉了卞元亨。 而在这个过程中,卞元亨依然用短刃刺伤了三人。 卞元亨适才表现出来的极其顽强的战斗意志,以及他强悍的战斗力,让朱振非常好奇,亲自上前搀扶,并给他松绑,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医师赶忙上前,尊重朱振的吩咐,上前包扎。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这人在被松绑之后,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感激。 反而一把推开了医师,表情淡然的说道:“爵爷何必如此。”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人从地洞来抬出,卞元亨昂然看着朱振,“我卞元亨既然决心助吴王一臂之力,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爵爷若真的尊重我,何不杀了我,成全我的名节呢?” 朱振很是惊奇……须知道,张士诚手下除却张士德之外,大多数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悍不畏死之人。 明明被困于地道之中,却一次次悍不畏死的起冲锋。 身体被竹竿扎了数个血洞,依然不知道痛苦一般妄图爬上来。 到了后来,朱振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坚持,要知道他现在的伤势,就算是爬上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而让朱振更为震惊的是,此人被自己俘虏之后,竟然没有任何异色。 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甚至还恳请自己杀了他,成全他的名节。 实际上,不要说朱振了便是常茂、沐英、虎二、杨勋这些人,也纷纷疑惑不解。 侍奉君主,你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还要求杀身成仁,真的不是张士诚那种蛇鼠之窝能出来的人物啊。 卞元亨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爱惜人才的朱振越是喜欢卞元亨,他拍了拍卞元亨的肩膀说道:“吴王并非仁主,姑苏百姓流落街头,如此寒冬依然衣不蔽体,你既然混入了难民营,应当知道我朱振,虽然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是却实打实的为民求活,你何必弃暗投明,追随我呢?” “爵爷能够将盱眙治理的井井有条,身边也有不少叶兑这样的名士,定然明白一臣不事二主这句话的意思吧?” 其人应答之快,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考虑。 “兄弟一身才华,若是这样为了张士诚死在这里,岂不是可惜了。 君未曾闻良禽择木而息的道理吗?” 杨勋忍不住开口说道。 “良禽择木而息,我家吴王殿下率十八袍泽起义,解救数百万民众于北元鞑子手中,亲民爱民,知人善任,爱护读书人,难道不是明主吗? 难道不是良木吗? 倒是爵爷您侍奉的主上朱元璋,屡屡压迫商旅,杀害手下的文人如同草芥一般,我想反问您一句,他算是良主吗? 您如今坐拥军山,实力不容小觑。 此时您的存在关乎时局,以朱元璋那狭隘的性子,他不敢动你,但是将来他不需要你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留情的,邵荣已经被逼反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吗? 你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吗?” 谁人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粗壮的汉子,竟然如同明伦堂的夫子一般,给朱振讲解起来了大道理,尤其是常茂等粗人。 一时间皆张大了嘴巴,好几次想说什么,但是就是开不了口。 没办法,这厮作弊,不光武力过人,还偷摸着读书了。 甚至还吹嘘什么邵荣已经反了。 人家明明老老实实的驻扎哎滁州好吧。 “兄弟误会了,”朱振无奈笑道:“我主并非是狭隘之辈,主上经常杀人不假,但是杀的也多是那些贪婪自私,侵害百姓之辈。 至于狡兔死走狗烹,更是无稽之谈。 有我等辅助,主上百姓日益富足,我们又不贪图权利,主上为何要杀害我等?” 卞元亨闻言一叹,有些怜惜的看了朱振一眼,“我一个粗人,如何能够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既然爵爷不愿意听在下好言相劝,执意与岳父决裂,在下也不好在劝什么了。 只是希望爵爷能够帮在下最后一个忙。” 朱振点点头说道:“杀你这件事情,我不会做,其他的你随便提。” “今夜参与暴乱的姑苏百姓,其实大多数是被裹挟所致,他们本意确实是姑苏流落街头的流民。” 卞元亨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的暴乱即将结束,脸上确实有几分哀伤的意味,“我等为了忠心事君,却害的这些可怜人蒙受刀兵之苦,罪过全都在我,跟他们无关,希望爵爷放过他们。” “这事我知道。” 朱振上前一步说道:“大多数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求一口饱饭而已。 可是卞兄你自己也说了,他们是因为你,才陷于这种境地。 这样吧,我提两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便放了他们。” 卞元亨点头道:“爵爷请讲。” “事情已经生了,这些百姓本身就那么可怜我追究他们的过错也没有意义。” 朱振表情淡然道:“但是我爱惜你的才华,所以我要做一次恶人,只要你臣服我,我便放了他们。” “爵爷,强扭的瓜不甜。” 卞元亨面色苦道。 “我知道。” 朱振满不在乎道:“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能解渴啊!而且我相信以我的行事风格,你虽然现在不是诚心臣服,但是你早晚能够接受我,接受我们军山。” 卞元亨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您终究会选择杀了我的。” 朱振笑着说道:“那是我的事情,那我说第二个条件。” “爵爷请继续讲。” “秦怀风。” 朱振一脸玩味的看着卞元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秦怀风并未死,他现在应该潜伏在我这男爵府的某处,我要你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不然我依然会杀了这些参与暴乱的人。” “爵爷自诩仁义,为何要杀害这些不相关的人呢?” 卞元亨斥问道。 朱振身后等人皆愤怒无比,尤其是性格刚直的茹太素了愤怒道:“不相关? 若是都不相关,怎么能组织如此规模的暴动,就算是大多数是无辜的,其中肯定还会有很多人参与了这件事情,只要我们挨个盘问,杀几个人心虚的人,就能知道结果。” “好吧!” 卞元亨沉思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说道:“我之前说过,爵爷会选择杀我的,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原因,因为我偷袭您这里,跟您僵持,乃至我现在愿意跟您说话,就是因为秦怀风那里想要我给他拖延时间,现在想来他已经得手了吧。”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二百四十二章 活捉秦怀风 “秦怀风。” 朱振一脸玩味的看着卞元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秦怀风并未死,他现在应该潜伏在我这男爵府的某处,我要你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不然我依然会杀了这些参与暴乱的人。” “爵爷自诩仁义,为何要杀害这些不相关的人呢?” 卞元亨斥问道。 朱振身后等人皆愤怒无比,尤其是性格刚直的茹太素了愤怒道:“不相关? 若是都不相关,怎么能组织如此规模的暴动,就算是大多数是无辜的,其中肯定还会有很多人参与了这件事情,只要我们挨个盘问,杀几个人心虚的人,就能知道结果。” “好吧!” 卞元亨沉思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说道:“我之前说过,爵爷会选择杀我的,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原因,因为我偷袭您这里,跟您僵持,乃至我现在愿意跟您说话,就是因为秦怀风那里想要我给他拖延时间,现在想来他已经得手了吧。”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陡然间爆发出的火铳声,任谁都知道端木雨荷哪里出事儿了。 哪怕是之前胜券在握的朱振,现在也不由的有些心慌。 秦怀风这个小崽子竟然打的是这么个心思。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于是乎,朱振也顾不得搭理卞元亨,稍微一下令,立刻兵分两路,其中傅子介率领一众人马包围男爵府,而朱振则亲帅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卫直奔端木雨荷的寝室。 毕竟火铳声是在端木雨荷寝室方向发出的,而朱振距离端木雨荷住所的方向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须臾间便可以到达。 朱振心里的怒火正在爆发。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任凭别人对自己的女人动手。 实际上,全身甲胄的傅子介包围男爵府,禁绝任何人出入之后,他便发现了一个非常沉重的问题,男爵府的地道绝对不止这一条。 因为四门并未打开,秦怀风之所以可以潜入二夫人的寝室,走的肯定也是地道。 那么秦怀风如果劫持了夫人,然后从地道中逃走,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过,相对于傅子介忧虑,朱振只恨自己当初没有直接杀了秦怀风,哪怕是背上一个坏名声,又何妨? 总比因为自己导致自己的女人陷入险地要好很多。 只是朱振如何也想不到,率领着最后手中残存的兵力,冲进端木雨荷寝室的他,并未如愿以偿。 因为第一个进入寝室的火铳手,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等到他们进入寝室之后,却见那位火铳手瞪大眼睛,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他的眼睛瞪得非常大,很明显是经历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而寝室中空荡荡的,连一个人都看不见,仿佛刚才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他们要么还在里面,要么就是藏进了地道中。” 有人立刻对秦怀风说道。 现在的秦怀风已经进入了绝境,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自己不能抓住朱振的女人,就必死无疑,别说吴王的命令,便是自己的女人,也势必会被朱振这厮给彻底的杀到。 所以此时秦怀风必须拼。 因为他知道,朱振的女人肚子里有了朱振的孩子。 为了孩子,朱振势必会妥协的。 “那就搜!” 秦怀风当即下令,“掘地三尺的给我搜,留下十几个兄弟给我堵住门口。 秦牧!” 秦家的家将立刻出列,“老奴在。” “立刻给我堵住外面的二进门!” 秦怀风压低了声音道:“有两个要求,第一这道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第二派几个人出去放火。 这男爵府有很多重要的资料和物资,如果着火,朱振也必须派人去救,这样我们的压力就减轻了。” 秦牧微微颔首,立刻领着十几个人离去。 而秦怀风立刻又看向了其他的弟兄,却是下令让所有人进寝室去搜。 他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端木雨荷真的能够逃出升天。 一群人在端木雨荷的寝室一顿搜查,可是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除却那个死去的兄弟,竟然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外面已经响起了厮杀声,透过窗子,秦怀风看了一眼,自己家的老奴秦牧想要放火,明显是失败了。 被敌人一箭射成重伤,此时正在带伤与敌人厮杀,看样子根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一念至此,秦怀风赶紧让手下人抓紧时间搜查。 而手下人也知道情况紧急,搜查手段已经直接到了极点,床铺,柜子被直接掀翻砸碎,可是一丁点有用的信息依然是也没有找到。 秦怀风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在混乱中思考了很大一会儿,秦怀风这才恍然大悟。 端木雨荷据说是朱振的女中诸葛,那么聪颖的人,在男爵府产生了混乱之中,既然没有选择逃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引自己上钩。 “不好!这里根本就是陷阱,呆不得了。” 秦怀风虽然有心救下自己的女人,但是想想如果自己也折在这里,可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但是就算是自己逃出去,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秦怀风忍着剧痛跟手底下的兄弟们说道:“来不及了,别找了,赶紧随我走。” 而秦牧那边儿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看着兄弟们纷纷带伤,眼看就顶不住了,少主人依然没有找到端木雨荷,便对身边人说道:“速速去找少主人,告诉他,别在坚持了,这里很有可能是陷阱,人家技高一筹,提前预知我们可能来这里,所以我们根本找不到人的。” 而收到秦牧消息的秦怀风也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准备突围。 几名适才还在搜刮的兄弟们,表情却很是无措。 大家赶紧捡起仍在地上的武器和盾牌。 但是谁都没有意识到,之前端木雨荷虽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但是在房屋之中,香炉依然袅袅的散发着香气。 正准备离去的秦怀风刚想推开门,忽然感觉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了一样。 “是迷烟!” 秦怀风说完这三个字,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站立,直接摔到在地上。 “少主人!” 秦牧远远的看见这一幕,转身呐喊了一声。 一枚箭矢在黑夜中宛如流星,正中秦牧后脑勺。 这一箭,是朱振亲自射出的。 虽然朱振是使用火铳的,但是从军甚久,跟常茂和朱沐英等人长期互相学习,朱振使用弓箭的技术早就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 秦牧的后脑勺直接被射穿,箭簇从眼睛中穿出。 人摇晃中直接倒在地上。 而随着秦牧的死去,二道门这里再也组织不起任何的抵抗力,朱沐英手里挥舞着禹王槊,但凡是敢抵抗自己的人,瞬间都被他杀死。 而此时,一面厚重的墙壁再一阵晃动之后,端木雨和王玉落走了出来,宛娘保护在左右。 王玉落的表情非常的局促不安,毕竟这种厮杀场面,他这种大家闺秀平日里是没有机会见到的。 只是让他格外出奇的是地面上那些凶残搞破坏的坏蛋,此时竟然都安然的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甚是奇怪。 刚想说话,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些摇晃,仿佛要失去力量。 端木雨荷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他,“放在口鼻之间,屋子里我放了迷烟。” “夫人,让你受苦了。” 朱振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赶紧来,上前一把抱住了端木雨荷的腰。 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朱振抱住,端木雨荷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朵红云。 而一旁的王玉落看着浑身浴血的朱振,那充满力量的身躯死死的抱着属于他的女人,将那些丑陋的敌人纷纷踩在脚下的时候。 她忽然感觉自己干涸已久的灵感爆发了。 自己一定要将这个故事记录下来,爵爷为了自己的女人,亲临第一线厮杀,将无数敌人斩落马下。 而表姐也巾帼不让须眉,略施小计便将敌人全部迷晕。 然后两个人在战火中相遇,拥抱。 她相信自己的戏肯定大火。 而看着朱振关切的眼神,王玉落心里更加清楚,自己姐姐所说,不要给自己的男人找麻烦的含义。 相比张灵凤,她虽然出身高贵,但是他给爵爷带来的麻烦太多了。 而自己表姐却云淡风轻的将这麻烦解决了。 如果不是姐姐以身做诱饵,这秦怀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落网呢。 秦怀风跟他那些被迷晕的属下被一盆冷水给泼醒过来。 在这个寒冷的时候,这些被仍在雪地里堆成堆的吴王手下,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便身上覆盖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秦怀风看着那些奄奄一息,已经没有了生还希望的兄弟们内心非常沉重。 “秦兄!” 朱振坐在一面椅子上,表情凝重的看着秦怀风,“你我都是吴王的女婿,我对你也不薄,可你为何要在深夜之中,做出如此对不起我的事情?” 秦怀风看着绑缚着自己的绳索,也不由的苦笑,“朱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只想你给我个痛快。”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宿雪初收天未晴 秦怀风身材匀称,相貌儒雅,一看就像是翩翩君子之辈。 曾经见过他的茹太素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看着也很儒雅,怎么能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竟然对自己的姐夫全家下此毒手!” 朱振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古人云,楚王好细腰,宫妇多饿死。 张士诚是好背信弃义,他手下的女婿又能好到哪里去?” 朱振这么说着,似乎有连带着自己也骂了的嫌疑,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想到,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此时的茹太素追随朱振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却是个务实的君子,又处于军山找个充满正能量的氛围之中,自然缺乏了几分对人性的理解。 朱振缓缓说道:“人所代表的利益不同,有的人平日里散财救穷,有的人看着翩翩君子,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当你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利益的时候,他那张俊逸的脸后面的丑陋峥嵘,能吓得你睡不着觉。” 见识过这个世界最坏的人心的朱振谆谆教导着自己的手下。 说实话,茹太素性子太直,不好跟人相处,但是跟这种人打交道,你可以放心,尽情的将事情交给他。 “不要被外表所迷惑,面丑心善的人也有的是,你看宛娘,了解他的人谁会讨厌他呢?” 茹太素点头说道:“是了,其实应天不少被吴国公处置的官员,我年少游览山河时,也曾有见过几面的读书人,大多数都是丰神俊逸之辈,可是一旦做了官,做的事情却让人恶心。 这大抵便是古人常说的,人不可貌相吧。” “这用词可不算准确。” 朱振给茹太素倒了一杯茶,“这越是动荡的时候,越容易暴露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茹太素点点头说道:“不过他虽然给我们惹来不少麻烦,但是第一我们有了对张士诚动手的借口,第二,让我们知道了邵荣的滁州那边儿出现了问题。 我们要提醒吴国公了。” 朱振笑眯眯的说道:“那还等什么? 赶紧给吴国公上书吧。 不过此时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吴国公亦有些虚张声势,邵荣便是真的反了,他也没有实力镇压了。” 关押起秦怀风和卞元亨,朱振静静的坐在书房想着事情,想起自己一旦出兵帮助朱元璋,北元便给了对手喘息时间,心里就感觉有些可惜,不过想想对手的卑劣行径,以及对待百姓的态度,朱振便忍不住一阵冷笑,“希望你们能撑过这个冬天,不然等我回来,岂不是没有了对手。” “少爷,又有一家豪门倒向了朱振了。” 陈海平正在琢磨着如何挽救尊严,好好的笼络各家家主,好稳住宿迁和海州一带,借助海贸,重新恢复实力,闻言就怒道:“滚!别拿这种事情烦我!” 下人吓得噤若寒蝉,立刻退出书房。 自从少爷残疾之后,整个人都病态了许多。 杖毙了很多陈家的家奴。 只是少爷自己不知道,族老已经多次商议要推他下来的事情。 陈海平呵退了下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朱振是吗? 我承认你很强,张家废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有废了你。 但是你又能嚣张几天呢? 等到你去支援朱元璋,我就撤机端了你的老窝!陈海平心里越想越美,等到朱振走了,自己就立刻出兵,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老窝就没有了。 朱振啊,朱振,你只不过是个粗鄙的武人。 只要你倒了,那些世家大族还不是得倒向我? 毕竟我才是真真正正跟他们是一类的人啊。 两三天一闪而过,朱元璋在大帐里处理政务,这便是朱元璋的与众不同之处,哪怕是行军打仗,应天的一切事物依然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 再加上应天有李善长坐镇,虽然应天方面大战连连,但是政务一丁点儿都不会被落下。 这一点儿张士诚与朱元璋相比就差远了。 随着战争的推进,张士诚的治下经济越来越差,已经快要超过了张士诚的忍耐限度。 所以说,现在最想结束战争的已经不是朱元璋,而是张士诚了。 朱标正在往营帐里走,却被一卫兵拦住了去路。 朱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吃一惊,原来拦住自己去路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小妮子眉开眼笑的看着朱标,“大兄,你自从从军山回来,也没抽个时间跟我说说朱振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马夫人本意是让她的大女儿好好的在家学习女红,谁曾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女扮男装偷偷的跟着朱元璋出征了。 还整天嚷嚷着自己要做女将军,弄得朱元璋哭笑不得,但是毕竟是自己女儿,朱元璋溺爱的很,便让他在军中担任自己的宿卫。 朱标心中有事儿,就敷衍到:“朱振好着呢。” 小妮子一看兄长敷衍自己,拉着朱标的袖子就是不撒手。 朱标立刻哀求道:“罢了,罢了,等到朱振出兵的时候,有机会让你们见一面。” 见妹妹消停了,朱标这才说道:“我找父亲有急事,你就别拉着我了。” 朱元璋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军报,皱着眉头骂道:“这个茹太素是什么人?” 朱标回应道:“是朱振手下的一个挺不错的书生。” 朱元璋皱着眉头说道:“朱振这小子不像是养废物的人啊? 怎么这个书生写个军报那么拖沓? 我读了三千多字,竟然没有找到重点。” 说着朱元璋就要将军报扔到一边儿。 朱标赶紧说道:“父亲,这茹太素我听朱振提起过,好卖弄文字,但是本人还是挺有才华的,您还是看完这封军报吧。” 朱元璋碍于儿子的面子,勉为其难的看完了军报,这眉头也越皱越深。 “这茹太素到底是有几分才华。” 朱元璋看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放下军报,皱着眉头说道:“邵荣有可能要反。” “不会吧!” 朱标一脸的震惊。 旋即又说道:“如果这是真的,还请父亲即刻发兵,镇压邵荣。” 因为是军报,朱标没敢拆开看,如今听父亲这么说,当下有些惊慌失措的感觉。 因为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朱标却清楚的很,自己的父亲手下没有多少兵了。 “先等等吧。” 朱元璋将军报扔在一边儿,平淡的说道。 朱标一脸不解问道:“父亲,要知道您即刻就要发兵与张士诚决战,这个节骨眼上,如果邵荣从背后捅咱们一刀,那么您多年来的努力,可就要付诸东流了啊。” 朱元璋看着朱标紧张的模样,许久摇了摇头,苦笑道:“傻儿子,作为一军之主,一国之君,不论何时都要有耐心,邵荣也许真的要反,但是他一日没反,我就不能动他,你懂吗?” 朱标忽然想起,听母亲跟自己交谈的时候,父亲在郭子兴手下为将,受尽了千般委屈,似乎每一次父亲都要活不下去了,但是那些对不起父亲的人,最后全都死了。 而受尽委屈的父亲,却越来越受人信任,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想起父亲的所作所为,诸般谋划,朱标心中渐渐有了感悟。 邵荣是地位和父亲相当的老将,权利也很大,他的地位让他逐渐飘飘然,目空一切,最后生出了易鑫。 但是邵荣又不敢轻易谋反,因为邵荣比谁都清楚朱元璋的狠辣。 可朱元璋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对邵荣动手,因为缺乏证据,一旦动手就会寒了老人们的心,在这个用人之际,必然会让朱元璋坠入深渊。 其次,那就是朱元璋抽出兵力来对付邵荣,便少了反攻张士诚的兵力,最后反而让张士诚渔翁得利。 所以这个时候,朱元璋与邵荣只能比拼忍耐。 其实朱元璋早就得到了邵荣有异心的风声,只是缺乏强有力的证据罢了。 看到儿子一脸的沉思,朱元璋就说道:“你若是想对付一个人,一定要学会忍耐和等待,因为只有你忍耐和等待,才会让他肆无忌惮,得意忘形,而这个时候,就是你出手对付他的时候了。” 朱标点点头,一脸的钦佩,“儿子知晓了。 父亲这是您放养军山的原因吗?” 朱标试探着问道。 因为从心底朱标特别担心,父亲最后会对朱振做出什么让自己伤心的事情来。 朱元璋表情愕然,然后猛地一脚揣在朱标的大腿上,喝道:“敢跟你老子耍心眼儿!找打!” 朱标连忙躲闪,原来在军山这一阵子,朱标跟着范希尧学了不少本事。 所以躲避的很轻松。 朱标笑嘻嘻的说道:“我就知道,父亲对待自己家人,不会那么狠心的。 您是想考验他是不是? 朱振那小子常说,欲戴王冠,必受其重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朱标离去时候矫健的步伐,朱元璋不禁露出了微笑,可是随着朱标走远后,朱元璋的微笑就变成了阴冷。 “儿子,这个世道,我们谁都不能信,便是我的女婿,该杀的时候,一样得杀。” 说着朱元璋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油灯映在上面,显然写着几个大字,史记·高祖本纪。 朱元璋低头细细的研读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快活如我有几人 今年雪灾格外严重,便是王家也受到了很重的损失。 看着灾民在王家门前排起长队,陈海平就在内心一阵鄙视。 “你给灾民饭吃,他们便不会受我诱惑,加入我的部队,你们这是再跟我作对啊!” 坐在小车里的陈海平内心很郁闷,但是却不敢声张,因为王家在此地影响力太过于深远,便是张家都不能轻易撼动,更不要说眼下损失惨重的张家代言人了。 陈海平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便被王家的门房拦在了门外。 “族长出行了,恐怕今日没有时间见年了,陈公子。”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陈海平一点儿怨言都没有,还笑着说道:“我们陈家新建了一处海港,想来王家也有不少生意需要走海,所以过来看看…”门房有些嫌弃的说道:“海港? 你们陈家还有这份能力,不都说陈家被朱文正一战打的十年站不起来了吗?” “啊?” 陈海平瞬间低下了脸,因为他不想让门房看见自己的愤怒。 我陈海平是什么身份,今日竟然被一个门房羞辱。 陈海平压抑住自己的怒火,示意看了一眼自己的仆人,让他们送上去一百两银子。 柔声说道:“还请这位小哥儿通融,就说陈家陈海平亲自登门造访,让贵家家主无论如何都要见我一面。 我是带着财的机会来的。” “呸!” 一口唾沫吐到了陈海平脸上,那门房一脸鄙视的说道:“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先前你想祸水东引,让朱文正祸害我们家老爷的产业,若不是朱文正一心对你下手,怕是我们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亏我们家老爷之前还信任你,扶持你。 你还以为现在的你,是之前拥兵十几万的陈海平了吗? 你现在就是个连手脚都不健全的废物了!” 那门房一丁点都不给陈海平面子。 “你回去吧。 现在老爷在的时候,我会通报的。” 要不是王家实力雄厚,陈海平如何会这般低三下四。 “是是是,还请小哥儿下次通融。” 陈海平被赶走了,心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等着吧,等到老子灭了朱振的老窝,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刚上了马车,没走十余步,就见远远的来了一个车队。 “这是什么情况? 大雪封山,也有生意做吗?” “这成本可不低。” “这王家的实力不容小觑!” “这些买卖早晚都是我的。” 陈海平在心中碎碎念,但是却不敢此时阻挡陈家的生意,连忙吩咐手下人,让开道路。 这庞大的车队停在了王家的大门口,就见王家家主竟然远远的出迎。 陈海平的脸色瞬间紫青。 “不是说王家家主不在吗?” “这是当我是傻子吗?” “你是何人? 为何要窥视我王家的生意?” 一群青壮从王家汹涌而出,在一旁窥视着瞬间被驱散。 陈海平立刻摆摆手,“示意自己的小车儿赶紧离去。” “告诉你们家爵爷,这次的我王家的收益,全都用来赈灾。” 王家家主红光满面的说道。 盱眙,男爵府,朱振看着正在赶制衣服的三个美娇娘,柔声说道:“我到了军中,哪里用得到那么多衣服。 你们三个还是斗地主吧。” 张灵凤立刻扔掉手里的针线,一副解放的模样。 而王玉落则小巧玲珑,娇憨可爱的说道:“没有了你,我们斗谁去。” 惹得朱振一阵坏笑。 端木雨荷在抬起头来,目光流转,“相公,您到了军中,整日里与那些糙汉在一起练武行军,衣服坏的肯定快,天气又冷,不给你多准备几件衣服可不成。” 张灵凤闻言则一脸的郁闷,一来感觉自己又在妹妹面前落了下风,好在现在有个王玉落跟自己比惨。 两个人,一文一武都挺厉害,但是就是有一个缺点,不像是个女人。 第二则是夫君此次出征,说到底还是对付自己的父亲。 可是张灵凤也说不出什么来,怎么说自己夫君这一次都是给自己报仇。 而乱世争霸,男人间争雄,作为女人自然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爵爷,你这次出征要多久才能回来,奴家特别喜欢听你讲的红楼一梦呢。” 朱振苦笑着说道:“短则半个月,长则三个月吧。” 其实这话说的很有水分,几十万大军的交锋,没有个半年,如何分得出胜负。 端木雨荷知道,但是他不想让男人看出来他担心,所以他只是默默的准备衣物和补品。 一碗碗乌鸡汤下肚,朱振感觉再这样喝下去,别说是打仗了,没准儿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个女人,那岂不是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我是去打仗,你把我养胖了,让兄弟们怎么看?” 朱振看着端木雨荷又端来乌鸡汤,一阵头疼。 “哼!再胖能比得过胡大海那个胖子?” 端木雨荷竟然少有的在朱振面前撒起娇来,搞得朱振无可奈何,只能喝下几趟。 张灵凤则非要朱振一视同仁,端来了一壶酒。 “爵爷,外面有人要见您。” “好。” 朱振喝了一壶酒,脸颊有些泛红,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好好准备,至于你玉落,你还小,再等等。” 那么羞耻的事情,张灵凤以往肯定不答应的。 可今天却轻轻的哼了一声,大抵是因为心中有愧,亦或是自成婚以来,就没有离开过夫君,所以夫君提出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就是了。 见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张灵凤竟然同意了,朱振感觉腹中一热,心里不由得愉快了几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嘿嘿。 军山大本营。 朱振正在检查此次出征要带走的物资,特别是火药。 “我们的火药配方与其他地方多有不同,所以一定要妥善保管,不然到了外地还得重新制造,那就影响战斗力了。” 朱振摸了摸火药桶,点头说道:“环境不错,还算是干燥。 不过出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到外界是雨雪天气。” “这次出兵,应天会供应我们粮草。 所以粮草不用带那么多。 军山的粮草和其他物资,以供应灾民为主。” “投石机不用带。 那玩意运输慢。” “绷带,白药要注意保存,让应天的庄子优先供应我们一批货。” 一系列检查过后,朱振大体还算是满意,对沈醉说道:“不错,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准备工作到位了,我去打仗我也就有信心了。” 沈醉得到了夸奖,感觉皮囊都保不住骨头,要酥了的感觉,急忙谦虚到:“都是爵爷领导的好,不过爵爷,眼下盱眙正是需要您的时候,你何不趁着雪灾多入主几个城市,为何非要亲自出兵呢?” 正说着,外面有人报信,说应天来人了。 朱振尚未下山迎接,便听到了笑声,正是之前来过军山的郭英。 “哈哈,朱小子,久违了。” 郭英感觉跟朱振自己印象中完全不一样,在朱元璋手下的诸多将领中存在感极地,因为他每次打仗必身先士卒,必导致自己伤痕累累。 这也就导致他很多时候,不能参与关键性的战事。 索性他是朱元璋身边极其亲近的人物,很多时候可以代表朱元璋下达命令。 朱振赶忙行礼,“拜见郭叔叔。” 郭英笑着点点头,“臭小子不错,胜不骄,败不馁,是个成大事的人物,接令吧。” 朱振赶忙躬身抱拳。 郭英收起笑容,严肃的把朱元璋的军令念了一遍,大意就是让朱振今日启程,奔赴滁州,准备参与大战。 “朱小子,这一仗好好打,打好了,国公少不了对你的赏赐。 要知道现在对你们军山有意见的军中人物可不少的。” 朱振拱手道:“郭叔叔放心,之前条件不允许,如今再出兵以名正言顺,小侄无所畏惧。” 郭英嘀咕着走了,在他看来,像是朱振这样的人物,肯定会豪气云天的跟自己吹嘘一番,好跟国公表忠心。 可是这小子怎么一点儿表现的欲望都没有? “这小子到底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 莫非他准备领了兵,到战场上去看风景?” 郭英走后,朱振立刻通知常茂、朱沐英、傅子介、刘青山等将领,“今日停止操练,全军歇息,准备出。” 等到回到家之后,朱振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屋子里人很多。 马老爷子在,喃喃也在。 朱标,以及那个跟自己私定终生的姑娘。 朱标一脸歉意,朝着朱振一直挤眉弄眼。 先开口的是马夫人的信使,他送上一个平安符,“姑爷,夫人专门去庙里给你求得,爵爷可要收好,咱夫人一共求了两枚灵符,您跟国公一人一枚。” 那马夫人的信使说的很恳切,让朱振心里也感觉到马夫人的用心。 这就算是收买人心,也比张士诚强太多了。 朱振行了一礼,“嬷嬷,回去之后,替我谢谢夫人。” 朱标则是一脸不快的说道:“母亲何其偏心,我才是他亲生儿子。” 话音刚落,就得了妹妹一个白眼球,小妮子上前,瞪了朱振一眼,将一枚灵符扔给朱振,冷冰冰的说了句:“保重。” 朱标嘿嘿笑道:“这可不怨我。 她非要跟着来的。” 马老爷子拍了拍朱振的肩膀,笑着说道:“臭小子好好打,丫头那里我给你摆平。” 说着拉着朱振的手里去,小囡囡则亲了朱振的脸一口,“哥哥,打不打的赢不重要,打不赢可以跑,这是二狗子教给我的。” 等大多数人走后,朱标这才说道:“你第一次参与应天的集体军事行动,我不放心,所以特意来嘱咐你两句,你知道滁州的事情比较麻烦,哪里是大军的集散地,也是纷争最多的地方,所以你一定要心心。” 朱振点头道:“你放心,我跟军中大佬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朱标笑骂道:“你可拉倒吧,连胡大海都跟你断交了,你要是打不出个漂亮仗出来,以后在军中可就真的是没朋友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与君离别意 “姐夫,等等我。” 朱振转过头去,一脸嫌弃,来者是个走路都带风的胖子,王玉落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随着王玉落入住男爵府,没过多久便也来到了男爵府。 多少有那么些做质子的意思。 王刚先是给朱标躬身行礼,然后急促道:“姐夫,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战场立功吧? 咱这身板,虽说未必能杀敌,但是给你挡箭还是可以的。” 朱振没好气道:“张士诚手下有那么些文人好男风,你姐姐没跟你说过吗?” 王刚吓得双腿颤栗,脑海里各种脑补,瞬间感觉脑门子连冷汗都出来了。 朱振和朱标相视一笑,然后说道:“在盱眙玩够了,就早些回家。” 王刚挠着头,嘿嘿笑道:“姐夫,小弟今年就不回去了。 姐姐头一次出远门,我怕她孤单,多陪陪她。” 王刚说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孩子气般狡猾的笑意。 朱振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便吓唬了两句,“你小子最好老实点,等我回到盱眙,要是知道你整日胡作非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王刚立刻不满道:“姐夫,莫要听姐姐瞎说,自从来了盱眙,我可是变乖了,不信你去问常茂哥,我可是经常跟着去赈灾的。” 朱标在旁边儿笑着看热闹。 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羡慕。 看看人家的小舅子,蠢萌蠢萌的。 再看看自己被老爹预定的小舅子。 哎,整个一个蓝日天。 是夜,男爵府,书房。 茹太素和杨勋恭谨的站在朱振对面。 朱振摆摆手,示意二人落座,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沉吟道:“吾此去滁州,估摸着盱眙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们两个了,你们还年轻,多往叶兑老先生那里跑跑。 还有课业不能落下,你们都是有才华的读书人,不可能跟着我干一辈子。” 茹太素立刻反驳道:“跟着爵爷做事,内心舒坦,这辈子不换了。” 杨勋亦说道:“我跟应天这辈子怕是无缘了。” 茹太素这么说,多半是自肺腑,他知道自己的缺点,跟着朱振这么个脾气的主家,日子还过得舒坦点儿。 真的跟着朱元璋,保不齐哪天命就没有了。 而杨勋多少有点儿口不应心。 毕竟自己当初也是见识过应天的繁华的。 卧室里。 张灵凤和端木雨荷各有千秋,灯下一对玉璧。 夫妻临别,自然是天雷地火,直到后半夜朱振才沉沉睡去。 而端木雨荷则穿戴衣物,偷偷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玉落则孤单的躺卧在隔壁,孤枕难眠,半夜里起身,听着一阵阵的春韵,忍不住捧起一本空荡荡的册子。 嘴里说道:“哼,好狠的人儿。” 朱振哪里知道,自己成了小说中的反面人物,并不久将为天下人物所知晓。 天未明,朱振悄然起身,穿戴好衣物,推开了房门。 朝着王玉落的门窗看了两眼。 小妮子正在秉烛夜读,听到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王玉落做贼似得将东西藏好。 朱振转身看了眼床上,见没有动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她却不知道,一苏杭眼睛正盯着他的背影。 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流淌。 一方面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一方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却要刀兵相向,她心里如何不难过? 朱振准备去前院拿行李,却见行李早就准备好了。 端木雨荷坐在软榻上,抚摸着小腹,面带微笑。 朱振看着她整整出神,她是一个让自己省心的女人。 “夫君,此去定要小心。” 朱振点点头,一把抱住了端木雨荷,端木雨荷想要挣扎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粗暴的吻住了。 “别说话。” 良久,唇瓣儿才分开,端木雨荷抚摸着朱振的鬓角,“夫君,张士诚虽未您的岳父,但是他也是争霸天下的诸侯,这天下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个人感情要放在后边儿,姐姐这边儿自由我来开导。” 朱振只感觉自己的心里非常的舒坦,有这样的女人,自己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灵凤性格粗了些,玉落不通事事,所以家中还得靠你。” 张灵凤点点头,示意明白。 “爵爷。” 前院里朱振的家丁都已经准备就绪。 按照当下的习俗,朱振应该收这些年轻的孩子为义子。 但是朱振总是感觉自己太年轻了,若是跟朱元璋一般收一堆义子,传出去太难听。 但是拗不过这些孩子及父母的忠心,便允许这些孩子改姓朱。 虎二亲自带领着他们等候着朱振。 “走。” 马蹄声打破了男爵府的宁静,难民们知道是爵爷出征,都主动送别朱振。 无数人走出营房,默默的看着这个无私守护着他们的男人,一脸的期盼和忧虑。 从男爵府到军营算不上远,再加上天色露白,道路看的真切,不一会热便快到了。 夜风呼啸,冰沫子刮的朱振脸很疼,正准备入营,虎二忽然勒住了战马。 “戒备。” 虎二大喊一声,家丁纷纷抽出弓箭,或者举起火铳,对准正前方。 而正前方顷刻间出现了树枝火把,影影憧憧的走出了一支马队。 火把下是扬宪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面带邪笑。 朱振凝视着扬宪,冷笑道:“杨大人不辞辛苦,从南京跑到我军山,所为何事?” 夜风吹得朱振的披风猎猎作响,扬宪年老力衰差点儿被风吹落马下,搞得很是狼狈,好不容易续足的气势顷刻间便没了。 看着忍不住光明正大笑起来的家丁,扬宪怒道:“我来干什么,爵爷心里势必比我清楚。” 朱振看着在马背上连坐都做不稳当的扬宪,淡淡道:“我在盱眙,你出了事情,怪我。 我不在,你若是出了事情,谁负责呢?” “你!” 扬宪伸出干枯的手指向朱振,表情无比的愤怒。 朱振一甩鞭子,差点儿抽到扬宪的手,吓得扬宪赶紧一躲,摔倒旁边的雪堆上。 “我们走!” 一行人直奔大营,扬宪被一群检校从雪堆里扒拉出来,恨恨的看着远去的朱振,表情无比的阴冷。 “小崽子,咱们走着瞧!” “大人,眼下他正是国公手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咱们何必非得跟他作对?” 旁边的手下忍不住劝谏道。 杨宪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教训道:“炙手可热,活着的人那才叫炙手可热,死去的人,就只能是凉了。 给邵大人送信,就说朱振要到了。” “是。” 手下一脸惶恐道。 “呜!呜!呜!” 当朱振进入大营的时候,值班的百户立刻吩咐号角手吹动牛角,接着整个军营便沸腾起来。 朱振下马,迎着常茂和朱沐英说道:“马上做饭,让兄弟们吃顿热乎的,咱们就出。” 朱沐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很明显是他已经锻炼了一阵子武艺了,看了眼睡眼惺忪的常茂,便替他打掩护道:“常指挥已经嘱咐我,让我准备好饭菜了。” 如今盱眙手下部队增多,便是常茂也做了指挥佥事。 朱振并没有追究什么,听说常茂这小子跟宛娘终于打破了僵局,有了新的进展,这一晚肯定跟自己一样是炮火连天。 都是年轻人,自然懂得理解。 看着生机勃勃的军营,朱振还是很满意的。 “爵爷,都准备好了。” 范希尧第二次见识到大军集结,却不似上一次做细作那般惊恐,自然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相比之下,傅子介的表情则复杂许多。 早饭很精细,无疑是朱沐英的杰作。 有馒头,有粥,还有小咸菜。 因为要行军,不能一次性吃的太撑。 士兵们都有腌制好的肉肠,挂在兜囊里,路上饿了可以吃一些。 吃完饭,那些公社的民兵便已经成群结队的到来。 他们平时属于民兵,在战时要调进部队,担任辅兵和民夫,关键时刻也可以上阵杀敌。 这次行军,他们需要携带的物资不是特别多,因为朱元璋特别嘱咐过,军山展时间短,又长期支援应天,若是大规模调动物资,对于雪灾中的百姓来说,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所以朱元璋告诉朱振,此次战役的一切物资,由应天供给。 天空已经放亮,朱振正准备出,却见大营前出现一队骑士。 朱标带着妹妹和郭英冲了过来。 “妹夫,我差点儿就赶不上了。” 朱振笑道:“如何,要替国公阅兵否?” 朱标摆手道:“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不敢在军山士卒面前逞威风,此战只愿妹夫旗开得胜,将士们平安归来。” 朱振心里有些暖,他知道朱标跟自己,还有军山是非常有感情的。 就说道:“我们会加进入滁州,补给过后,迅加入战场。 听说你也应征了,多多保重。” 朱标笑道:“我是跟在父亲身边,安全的很,倒是你,别少了胳膊腿。” 说着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见她怒气未消,故意扭过头去,不去看朱振,就讪讪的笑了笑。 朱振点点头,朝着朱标抱拳道:“保重!” 朱标亦抱拳道:“保重。” 大队人马出了军营,朱标远远的望着战马上威风凛凛的朱振,眼神坚定。 “朱兄,早晚有一天,我也有你那么秀。”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朱元璋大营中。 朱元璋练完刀后,一边儿自己擦拭着汗水,一边儿听捻着胡须的刘伯温讲解历代帝王得失,今天讲解的是光武帝刘秀。 朱元璋前些时日看完刘邦之后,又寻来资治通鉴,倒是对刘秀有些了解。 听刘伯温先生讲解一番,也算是有了不同的见解。 朱标归来后,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便驻足认真听起来。 见世子殿下也在听讲,刘伯温微微点头示意,继续讲解。 由于有朱标在场,刘伯温讲的更加浅显了一些。 等到刘伯温讲完,朱元璋和朱标一起恭送刘伯温离开。 见朱标一脸回味,俨然沉浸在大魔导师刘秀的伟大事迹中不能自拔的摸样,朱元璋笑着说道:“吾儿很崇拜刘秀?” 刘秀忍不住赞叹道:“中兴大汉江山,与携手创业的功臣善始善终,这难道不值得孩儿崇拜吗?” 实际上刘秀崇拜刘秀的天降陨石的操作。 心想刘秀莫不是也懂得造火炮,或者有上前门投石机? 不然那天降陨石,也太不科学了啊。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孩子,与臣子相交,一定要记住这句话,叫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帝王之夜,哪里来的那么多真感情? 为了帝位,杀了兄长弟弟,囚禁父亲,说明了什么? 权利诱人啊!臣子可以辅佐你登基,也可以觊觎你的地位。 所以作为上位,你未必需要那么绝情,但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君臣之情要不得。 况且刘秀并非你想那么伟大,不然马援又是怎么回事儿? 况且在为父看来,刘秀这个皇帝干的真的不咋地!” 朱标一脸不解,心中暗道:“父亲的心狠手辣,自己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他说出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这话,他一点儿都不奇怪。 反正自己将来肯定不能像是父亲这样。 但是父亲说刘秀不是好皇帝,他一点儿都不能理解。” 见朱标疑惑的表情,朱元璋解释说道:“刘秀出身皇族,又有那么多人支持,却用了十几年才当了皇帝,可见其就算是做了皇帝,也摆脱不了他是中人之姿的事实。 再说政事上的事情他做的真的很差劲,光武帝担心地方起兵,就解散了文武分制,将军权交给地方太守? 何其愚蠢!地方都军政合一了,要中央朝廷做什么? 我看三国大乱跟刘秀密不可分。 还有秦汉一直是全民皆兵,可是到了刘秀这里就没有了。 为什么少数民族在汉朝以后,就屡屡为外族侵略,和刘秀有很大的关系。 第三点,也是我最讨厌刘秀的一点,那就是尊儒,而不是将儒家当成控制国家的工具,你想想刚才先生说的话,刘秀的尊儒,是不是导致经学的解释权落到了世家手中? 最终的结果反而是造就了弘农杨家和汝南袁家? 朝廷的思想被别人控制着,那国家能不乱吗? 孩子,听先生们将史书,别被他们所诱导。 你要记住他们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从他们的学问中汲取营养,最后成就属于自己的帝王之学,不然你只会成为儒家思想控制下的书呆子。” 朱标被朱元璋一通教训,虽然大致听懂了,但是还感觉有些迷迷糊糊,怎么先生嘴里的圣贤之君,到了父亲嘴里就一文不值了呢? 还有父亲对于军政合一的事情是非常抵触的,可见对于朱振的现状,他老人家是不满的。 可是朱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父亲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朱振。 因为这家伙施行的很多东西都太离经叛道了,根本不被当下主流的意识形态所能容忍,所以在朱标看来,想让他发挥最大的价值,就必须给他一块地,让他自己去经营。 朱元璋见朱标沉吟不语,很明显在吸收自己讲解的东西需要些时间。 索性自己也不急,便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说道:“前些日子去了盱眙?” 朱标应道“是的父亲,我还看见了扬宪。” 虽然妹妹很生朱振的气,但是还不忘让兄长给扬宪上眼药。 朱元璋点点头,又问道:“那臭小子发兵了?” “是。” 说起此事,朱标有些兴奋,问道:“父亲,咱们什么时候开拔。” 朱元璋起身一边儿往回走,一边儿说道:“大军运转不易,我虽然亲率大军亲征,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亲临第一线,那是将自己安置在死地,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是朱元璋给朱标又上了一课。 朱标连忙点头:“父亲,孩儿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池塘,您和朱振,还有那些学生就像是各种各样的水,早晚有一天会将池塘装满。” 池塘吗? 朱元璋看着升起的朝阳,心中不禁豪情万千。 池塘算什么孩子? 你要做太阳,照耀万民,你要做大海,海纳百川。 咱们父子一定要携手并肩,创下万世之基。 大雪过后,盱眙进入了冰冻模式,那些顽皮的孩子学着北方逃难来的孩童堆起雪人,打起雪仗,而大人们则躲在房屋里烤着火炉摇头。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难道要一直靠男爵府养活不成? 这得多大的无底洞啊!叶兑和茹太素站在田埂间,脸上却浮起几分笑容。 “瑞雪兆丰年啊!虽然今年大雪造成不少麻烦,但是想必来年是个丰收年,北边儿的百姓的日子也有些盼头了。” 叶兑望着一望无际的大雪说道。 茹太素望着眼前的白色,以及在寒风中的老先生,叹道:“爵爷走后,总是感觉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爵爷什么时候回来。” 叶兑笑了笑,“盱眙太小了,像是爵爷这样的豪杰,不去参与下争霸,也太不对不起这老天爷赐给他的乱世了。” 因为滁州临近前线的缘故,无数新集结的军队,需要在这里领取物资后开拔,所以滁州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军营。 朱元璋将邵荣安排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来邵荣老了,坐镇后方,对他来说既安全,又能获取军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二来,这些骄兵悍将,也需要一个老将来镇压,不然不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片片早就布置好的营地外,一队精神略显疲惫的队伍正在挺近。 常茂在应天军方混的时间长,为了表示自己很能耐,自告奋勇去接洽。 看着常茂得瑟的样子,沐英无奈的耸耸肩道:“这厮就这样,不过在军方,一般人懒得得罪他,几分薄面还是给的,咱们应该能有个好位置,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避避寒风。” 只是老天爷似乎执意打朱沐英的脸,常茂本来正在和当地的官员交涉,结果忽然抽了对方几个嘴巴子之后,一脸怒气的走了回来。 “振哥儿,对面那厮说营中已经满员了,让我们自己寻找宿营地。” 朱振回头看了看那些疲惫的士兵和民兵,就皱眉道:“那么会玩儿吗? 罢了,我们初来乍到,别炸刺。 问问他们位置,我们自己扎营。” 常茂又过去了,这一次看他拿起禹王槊要杀人的模样,朱振就知道这一趟不大顺利。 谁这么光明正大的给自己下绊子? 朱标这家伙说我得罪了军方所有大佬,此言不虚啊。 “大哥?” “谁?” 常茂正一肚子火气呢,闻声回头,竟然是自己的二弟。 “大哥,我可想死你了,你可不知道,你在军山这些日子大展神威,弟弟在军中有多羡慕。” 常升见到自己的兄长,情绪自然很激动。 朱沐英在朱振身边说道:“那个瘦瘦弱弱的跟小鸡子似得家伙是常茂的兄弟,你别看他那样像是个病鬼,但是一枝花枪耍的很厉害,常茂惹了祸被人打上门去,都是这个当弟弟的挡锅。” “哦!果然是将门虎子。” 朱振点头道。 “别说这些废话,这滁州怎么回事儿? 你大哥才离开应天多久,就给我这般待遇? 我不要面子的吗?” 常茂怒气冲冲到。 常升心想,大哥啊,大哥。 您之前在应天也没什么面子啊!只是您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过看自己兄长这怒火,估计想要是杀人,为了不将事情闹大,常升赶紧上前交涉,“这位大人,请问您是哪位将军帐下?” 常升此时正在负责大军的接待事务,等待大军到来,所以这位官员一听就堆笑道:“哎呦,”常大人,这可不是下官的事情,是邵平章的安排。 下官只是照做罢了。”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退下吧。” 常升也是为了他好。 谁知道自己兄长会不会一怒之下,宰了他。 “邵平章? 这这是想要做什么?” 常升心中疑惑对常茂说道:“大哥,你替我跟振哥儿告个罪,我去去就来。” 朱振也在思索。 邵荣这厮想要干什么? 真的要造反吗? 要知道此时大军云集,他要是想要造反,可是跟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 不对啊,他要是想要造反,也不至于跟自己这点儿折腾啊。 还有朱元璋,为什么非要自己来滁州?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朱振对虎二招呼道:“就在大营旁边儿扎营。” 虎二也是军中的老资格了,不甘心道:“爵爷,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当初在应天的时候,您可就横着走!不给他们点儿教训吗?” 朱振的目光在大营之中游离,淡淡的说道:“那是之前,现在是在军中,一切按军法从事,我虽然有爵位,可是这点儿人在邵平章眼里,屁都不算。 干活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邵荣,打你脸可以吗? 三千多精锐开始扎营。 军山日子过得殷实,所以家当也很多,单是摆放在空地上的那十余门黑洞洞的火炮,便引起无数人侧目。 常升并不是自己大兄那般兄如烈火,相反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灵巧的人。 所以出现问题,他第一反应不似兄长那般打过去,而是思索一二。 按照道理来讲,朱振是吴国公亲自征发的部队,滁州应该给予善待才对。 可如今邵荣却上来让朱振碰了一鼻子灰,其中肯定有所依仗。 莫说是自己,便是以朱振的身份和地位,找到邵荣多半也会碰一鼻子灰。 所以常升先是安抚住兄长,准备先回去,商议个结果出来。 “老叔,您跟父亲走南闯北有些年头了,经验丰富些,您说说这邵平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被唤作老叔的老者,是常遇春的家将,常遇春领兵在外,担心儿子新入军中没有经验,出了叉子丢了性命,便给常茂和常升都安排了些心腹,一来是贴身保护,二来是给提供些有价值的经验和参考,让他们更好的在军中成长。 老家丁年纪大了,腰板已经挺不直了,但是眉宇间却闪烁着指挥的光芒。 他拍了拍常升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平心静气,思索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国公将邵平章安排在滁州,以他的资历和地位,他是有资格为难军山的。 况且军山一来战绩卓越,风头正盛,若不为难他们一二,让他们知道老部队的厉害,他们很有可能升起骄躁之意。 二来,朱振又是宋帝亲封的江南枢密使,按理来说他的官职甚于邵荣,这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还需要老朽给少主解释吗?” 见常升微微点头,那老家丁又说道:“其三,则是杀鸡儆猴。 最近这些日子要好处的部队太多了,什么营地,粮草都吵得不可开交,而且大多数都是功勋卓著的老部队。 若是不杀一杀这风气,怕是后方会出大乱子。 以邵荣的地位,他真的没有必要为难朱振。 但是谁让他撞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呢? 相比其他的老部队,朱振的部队是新组建的,而且一直独立在外,其实应天系统对军山的部队是排斥不认同的,所以对于邵荣来说,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可以杀一下歪风邪气,又不至于得罪军中其他大人物。” 见常升还想说什么,老家丁叹道:“我知道大公子也在军山的队伍中,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帮上一帮,可是大势如此,咱们家底蕴薄,公子您又新入军中,刚一到任,便与上司不和,与您前途不好,所以您还是别掺合好。 老朽观朱爵爷神华内敛,双目含光,是个有城府的人,小小的磨难,定然为难不到他的。 甚至说不好,这位爵爷还会让邵荣栽个跟头。” 自己虽然与那朱振接触不多,不过想想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大哥,如今竟然心甘情愿的做了盱眙县男的属下,可见其定有过人之处。 “最近我总是感觉邵平章怪怪的。” 常升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的对老家丁说道。 老家丁意味很长的叹了一口气,“更深层次的事情,少爷,咱们更不应该掺合。” “哎。 我知道了。” 常升长叹一声。 感慨军中的复杂与自己希望的那种环境毫不相同,空有一身本事,却要窝在后方,心里很是晦涩。 当常升与老家丁商谈的时候,邵荣的大帐中,也来了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 “邵大哥,听说朱振那小子到了?” 赵继祖笑眯眯的问道。 邵荣仰卧在帅帐之上,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扎着,国字脸上却是红光满面,丝毫看不出年迈的意思。 他淡淡的说道:“是,这军山果然名不虚传,行军速度快到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了。” 赵继祖行礼后坐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邵大哥,这可是难得的机遇啊!这军山的财富,儿郎们可不是念叨一天两天了。” 邵荣鄙夷的看了一眼赵继祖,嘲笑道:“你这个猪脑子啊!这大营周围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去做了朱振试试? 况且,你以为你打得过他们吗?” 赵继祖鄙视,内心也着实恼怒,不过这个赵继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脸上一点儿多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道:“我哪敢啊,自当那日盟誓为兄弟起,小弟便决心一切事务为兄长马首是瞻。” 邵荣看了一眼赵继祖,如何不知道他贪婪的是军山的财富,还有更高的权利,只是自己眼瞎正是用人之际,有人愿意攀附自己,自己没有必要赶走而已。 一旦事成,这等废物自己势必是要杀掉的。 当下脸色缓和了几分,淡然道:“兄弟你且放心,一切有我运筹。” 赵继祖虽然贪婪,也知道自己跟邵荣比起来,还是太弱小,自然要尊崇邵荣的安排,只能躬身告退。 等到赵继祖走后,邵荣扔下手里的粮草册,对身边儿的幕僚说道:“国公的心思真的是让人难以捉摸,这事情我看还得等等。” 幕僚谨慎道:“杨宪与军山有夺子之仇,平章是不是派人去联络下。” 邵荣摇头道:“杨宪那条老狗被朱元璋训得服服帖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我们走到一起的。 倒是那个朱文正可以联络一下,朱元璋一向不重视他,但是有什么苦活累活都交给他,若是说朱元璋手下要造朱元璋反的,我邵荣是第一个,那么他朱文正必然紧随其后。” 听到朱文正的名字,那幕僚赶紧将头埋下去,低声说道:“平章,若是朱文正咱们还是需要谨慎。 毕竟他跟朱元璋的关系太近了些。” 邵荣点点头,“暂且这样吧。 一切准备先停一停。 倒是这个朱振,你给我盯紧了,他若是敢嚣张跋扈,我今日必借势斩了他。” 幕僚总是感觉军山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知道自己家平章恨军山入骨,劝也没有用处,只能矗立一旁不言。 “大帅,那军山有动作了。” 邵荣身边儿的老人都习惯这般称呼邵荣。 邵荣也很是怀念昔日里自己跟着郭子兴打天下的日子。 那时候,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何其痛快,谁曾想到有朝一日,朱元璋一个毛头小子竟然爬到自己头上来。 还故意各种借机打压自己,让自己难以出头。 姓徐的和姓常的那两个小年轻,那点儿比得过自己? 那亲兵进帐后,抱拳禀告道:“大帅,那朱振令麾下将士,在咱们大营边儿上,直接扎营,大营内各路兵马正在围观。” “哼!” 邵荣冷哼了一声,“他这是跟我示威吗?” 邵荣本以为,你朱振的官职和年纪,他肯定会跟自己理论,那样自己就可以借机给他一个跋扈上官的罪名。 因为朱振虽然是宋室封赏的男爵,但是却不是应天封赏的。 所以对于应天的兵马来说,朱振的待遇大抵跟李文忠之流差不多。 但是就算是李文忠也得乖乖的叫自己一声老大人,或者叔父叔。 可让邵荣没有想到的,朱振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军队扎在大营旁边儿。 这就是直白的告诉所有人,军山千里迢迢来支援,结果被邵荣给慢怠了。 虽然应天系统的军方都对军山很是反感,认为他们坐看应天与姑苏大战不出手,有自立的念头。 可眼下军山实打实的来了。 这到时候传出去,人们自然会同情军山,而污了自己的名声。 现在下马威不成,反而让朱振将了一军,邵荣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驱逐他们!” 虎二亲自率人,以最快的速度扎了大营,甚至还在营地泗州挖了壕沟,树立了鹿角,在泗州设置了营门,由士兵持弓弩守卫。 “这是哪里来的队伍?” “看人家这本事,这建造营盘的速度,一准儿是老行伍中的老行伍。” “那还用你说,你瞅瞅那些辅兵,那壮硕劲儿,比咱们伍长都强!” “艹,真他么有钱,看见没有,那辅兵在嚼牛肉干!” 朱振大营旁边儿,无数军师正围绕着观瞧着,不时指指点点。 “打听出来了,是军山的兵马。” “军山都来了啊!看来决战不远了。” “听说军山那位朱爵爷,挺傲气的,邵平章这般欺负人家新来的,怕是不好吧。” “那他能怎么着? 咱们这位邵平章可是老资历了,他朱爵爷来了滁州,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都散了!各自归队!” “有什么好看的? 赶紧走!” 这边在指点江山,可很快营地里就出来一帮子凶神恶煞的家伙,把这些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朱振就站在刚建好的营地边上看着这一幕,对虎二道:“这些大概就是邵荣的亲兵吧,倒也有些威势。” 虎二沉声道:“爵爷请放心,就算是双方冲突起来,咱们也不怕!” 说着这货还拍拍腰间的长刀,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朱振看到沐英过来了,就吩咐道:“沐英,你去军中接洽,我去不合适。” 说到底朱振跟这些人不是一个系统,他们都是朱元璋的臣子,而自己名义上跟朱元璋都是宋室的臣子。 自己若是亲自去拜会军中大佬,有些说不过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邵荣的忍耐 沐英听了朱振的命令去找邵荣,可是邵荣根本不见他,只是让手下人吩咐沐英,通知盱眙县男,看管好麾下,莫要触犯应天军纪。 出了中军,一向是以脾气好,性格平和出名的沐英,也控制不住自己,骂道:“狗日的,连见一面都不让,这是让我们军山大军自生自灭吗?” 连大营都扎在外面,想见一面长官都难,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没有了男人的帮衬,什么都干不成。 而且此时,邵荣在军中威望甚高,连个站出来给军山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早知道就不该听国公安排,自己另选出路。” 回到营地,沐英却见营寨门口川里不息的人畜,都在搬运物资。 莫非是邵荣良心发现了,还是摄于我的威名? 沐英很快就清醒过来,自己还没有那么多的面子,多半是邵荣怕了爵爷。 邵荣的良心没有发现,常升正一脸崩溃的看着自己大哥。 “他邵荣好大的狗胆,连我的粮草都敢短缺!他是不知道小爷在应天的名号吗?” 常升苦着脸说道:“二哥,你这般抢夺粮草,那可是犯了军中大忌!” 常茂恨铁不成钢道:“饿的肚子没有力气打仗,死了兄弟们,那才是大忌!一个邵荣怎么了? 他敢得罪我们军山,我看他还有几天好蹦跶。” 常升也不是瞻前顾后的人,见事情发生了,便对身边的家丁吩咐道:“去,把邵荣的派来的那个眼线给打蒙,将肉食再弄来一点儿。 我知道这军山的弟兄们是吃惯了肉的,天天吃米饭,肯定不习惯。” 一旁的朱振心里暖洋洋的,可是却告诫道:“常升,你虽然负责接待事宜,但是毕竟是邵荣的下属,今天这事情要是被邵荣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常升豪爽道:“振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 家父也是军中的宿将,他敢动我,也得考虑考虑家父的态度。 真的逼急了小爷,小爷的花枪也不是吃素的。” “那振在此便谢过兄弟了,不过邵荣要是追究,你切莫往自己身上揽,就说是我们军山抢夺的便是。” 虽然粮草是常茂抢夺而来的,但是常升的故意不作为起到了很大的帮助,朱振不想让常升因为此事受罚。 “好你个常升,你竟然敢忤逆我!” 邵荣和幕僚正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谋划着如何坑死朱振,却接到了常升暗中资敌的消息,气的浑身抖若筛糠。 幕僚赶忙劝谏道:“平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咱们还是先做隐忍,再寻机对付朱振。” “忍耐个屁!老子的脸不是脸啊!今日便宜了朱振,明日军中还不知道如何嘲笑我!” 邵荣也是老军伍了,这性格也是如燃烧的烈火。 “平章,今日之事咱们本来就不占理,去了怕是……”幕僚那句自如其辱,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但是邵荣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军山大营。 常升面带忧虑之色,“振哥儿,这邵荣近几日行动颇为可疑,怕是他有异心了。” 朱振点头道:“这事情我早就料到了,只是不知道常升兄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常升说道:“邵荣坐镇后方,按理说应该全心全意筹措粮草和军饷,但是我观察他在附近的几处山林之中,似乎暗中存储了不少粮草和铠甲。” 朱振道:“如此看来,这邵荣果然可疑,只是国公并未有所指示,此事我们暂且不要参与为好,常升兄可以搜集一些罪证,以备不患。” 二人都知道邵荣的地位比较特殊,所以没有深聊,只是轻轻一点,便转换了话题,聊到了与张士诚大战的话题。 “振哥儿,如今我们虽然在兵力上已经不弱于张士诚,甚至徐达将军已经占据了镇江,可是我们现在也处于一种有气无力的状态,你说这场战争最后结局如何?” 朱振笑道:“这还用猜,张士诚必败。” 朱振直接断言,惹得众人侧目。 朱振见众人好奇,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军中眼下缺乏自信的军官也有不少。 朱振便解释道:“此事想要推断出来,何其简单。 以三国为例,董卓和曹操,都曾经占据大汉中枢,掌握天下,可是两个人却有不同的结局,你们知道为何吗?” 众人皆摇头,沐英则若有所思。 火盆里的木炭发出一阵阵噼啪之声,朱振环视众人,见众人一时间思索不出来为何,朱振便解释道:“后勤储备。” “不应该是大义吗? 我听先生们经常说,只要占据大义,百姓便会箪食壶浆支援。” “先生们说话,要学会分辨。 大义是一股庞大的政治力量,但是三国里,前期袁绍等人坐拥大义,不也不是董卓的对手,董卓真正输便输在了后勤物资储备。 。” 朱振继续解释道:“董卓占据中枢,掌握天下,因为其是武人的身份,根本不懂得建设经济,所以为了让大军有饭吃,有铠甲,只是粗野的掠夺富豪和百姓,所以在天下诸侯讨伐他的时候,董卓很强,天下一时间无人能够打败他。 可是掠夺来的财富只能支撑一时,等到粮草消耗尽了,他的部队的战斗力也只能削弱,所以败局在所难免。”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而常升也感叹道:“振哥儿,您的意思是张士诚之前攻势强大,全都是因为他在地盘上掠夺了大量的财富,而占据扬州之后,又从各地搜刮了不少粮草,所以在大战初期,张士诚有力量打的我们抬不起头来,但是随着这些财富的消耗,张士诚已经难以支撑接下去的战事了吗?” 朱振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那我们的优势又在哪里呢?” 常茂也好奇的问道。 朱振解释道:“我们国公的优势,跟三国中曹操的优势非常相似。 曹操占据中枢,控制了天子之后,所有人都认为该乘胜追击,去征伐天下诸侯,而曹操却选择让手下的军师屯田,生产粮草上百万石。 所谓手中握粮,有灾也不慌。 所以曹操在天下征伐的后期中,可以一统天下。 简单的来说,就是后劲儿足。 只要有粮草,将士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开赴战场,哪怕失败了一次两次也没有关系,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别人就不具备这种优势了。 比如说袁绍,官渡之战就输了一次,便再也没有反抗的实力。 不是因为兵将都输光了,而是经济不行,没法再支撑大规模的战役了。” 众人闻言,皆心中充满了战意。 朱振所言,如醍醐灌顶。 张士诚虽然富有,但是其钱财全都是搜刮百姓和商户得来了,而且手下官员贪婪,更喜欢搜刮百姓,所以他只能一直胜利,一旦出现败绩,就是战场的转折,他的粮草无法一直支撑下去。 而相反,在应天有朱元璋的辛苦耕田,有军山的财力支持,这简直是双剑合璧,所以哪怕是前期的战事坚信了一些,但是终究会有转机。 临行前,常升敬佩的对朱振躬身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战过后,我一定恳请父亲,将我调到军山去学习一二。” 朱振摆手道:“常升兄将来如何,想必常将军早有安排,何必来我这军山小庙。” 常升固执道:“振哥儿,说实话之前我对于军山打败张家联军之事尚有些不屑一顾,如今见振哥儿风采,心中万千佩服,便不去看军山袍泽,也知道他们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 常茂歪着嘴说道:“还用你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父亲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兄长……”常升心想若不是你是兄长,非得用花枪扎你几个窟窿眼。 翌日,大营中兵马还在睡梦中,便听到外面震天的厮杀声,吓得不少兵将铠甲尚未穿戴整齐,便拿着兵刃跑出来,寻找长官布置防御。 却见原来是军山已经开始操练。 “跑起来,加快速度!” 寒天腊月,常茂光着膀子,身边跟着一群光着膀子,袒胸露乳的丛林虎卫将士,皆气势昂扬的奔驰在雪地里。 朱振在营地中,扎了个高台,身边有亲兵侍奉,还泡了一壶热茶。 “都给老子加把劲儿,当初怎么打张家联军的? 怎么不保护家园了,就成了软泥了? 你们是不是都成了废物了?” 虎二嘴比常茂更臭,骂起人来,十分钟不带重样。 兵丁一个个感觉尊严受到了沉重的羞辱,自然奋力向前。 三千人在自己的营地里狂奔,还要时不时的越过各种障碍物,而火铳手则将石头快掉在火铳之上,保持阵营原地不动,汗水从鬓角不停的往外流淌。 惹得那些感觉匪夷所思的观众们哈哈大笑。 “这军山是傻了吗? 上面没有安排,自己给自己加练!这大冬天的,不冷吗?” “人家这是练逃跑呢。 到时候打不过张士诚,跑得过也行啊!” “跑? 到了战场上,这步兵如何跑得过骑兵? 要我说,这军山真抠,手底下明明有骑兵,可是愣是将赵德胜老将军给扔在了后方。” “扣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打压外人呗。 听说赵德胜老将军,上书军山不公好几次了。” 邵荣也听说了手下人的禀告,冷哼一声说道:“就这几板斧,也不过如此,不必理会他们!” 而常升也远远的观看着兄长们的训练,他是军伍世家,自然能看出军山训练的不同之处,暗含兵法精髓之妙。 心中羡慕兄长,找到了好上司。 早饭炖的羊汤,羊骨头是常升昨日送来的。 不然昨天常茂就得打过去。 “肉汤来了。” 肉汤里面放了很多滋补的草药,配合羊汤的营养,甚是滋补。 众人围在一起,喝着羊汤,泡着饼子,吃的很是热火朝天。 这些年轻的袍泽会跟自己一起开赴前线,在那里张士诚正在挑起战事,想要攻克应天更多的土地。 “岳父大人,既然你无情在前,那么就让小婿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世子犒军 “主家!” 看向辕门的时候,朱胖荣正一脸狂喜的朝着朱振挥手。 朱胖荣也是应天庄子的老人了,但是跟那些丧偶的寡妇不同,他是个老年丧妻的老鳏夫。 朱振见他可怜,在乱世中一个人活着听不容易,又认识些字,便留他在草药作坊做了个管事。 朱胖荣欣喜的说道:“主家,您要带病出征的消息应天早就传开了,庄子里的小崽子都吵着要见你,所以我就带着他们过来见见世面。” 朱振看着他们身后的那些年轻小家伙,此时他们正挑着担子,一脸憨笑的看着自己。 “主家好。” 整齐而稚嫩的声音让营地的士卒都看向这边。 朱振上前拍了拍朱胖荣的肩膀,又对那些年轻的小家伙们挥了挥手,“大家都辛苦了,快放下东西,进来歇歇。” 朱胖荣道:“主家,这些东西可不是庄子的财物,而是大家伙自己花薪水凑的,虽然不值多少钱,都是庄子人的心意。” 那些箩筐被揭开之后,里面的是鸡蛋和鸡肉猪肉,虽然对于大军来说,是杯水车薪,但依然让朱振很是感动。 而一筐筐绷带和白药,更是多的足矣让外面的代理商燃烧了红眼睛。 见朱振抚摸着绷带,朱胖荣诚恳的说道:“都是大家熬夜加班做出来的,主家的兵,便是咱们的亲人,多做一条绷带,就可能多活一条人命。” 谁能想到当初自己一个善念,能得到大家如此的认可呢。 “大家都不容易,回头你发薪水的时候,以奖金的名义多发给他们些,还有不少娃子年纪大了,别光让他们学武,多读读书。” 朱振知道,这些妇人养这些半大小子很不容易。 “主家,今年咱们庄子的药材和绷带卖的非常不错,大家薪水也高了不少。” 一个当初咒骂儿媳妇不守妇道,如今却天天蹲在家门口乐乐呵呵吃粥的老爷子,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朱振赶紧吩咐身边儿的家丁搀扶着他,然后问道:“今年雪下得不少,家里的蜂窝煤可还够用吗?” 老人一脸皱纹,牙梆子上也没有几颗牙齿了,“够,屋子里可暖和了,我家那儿媳妇厉害啊,一个妇人挑起胆子,便把家养起来了,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主家。” 见朱振一脸埋怨的看着朱振,那老爷子便挡住朱振的视线说道:“是我非要胖荣带我来的,我感觉这身子骨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了,所以临死前得来看看恩人,谢谢恩人,当初俺骂俺儿媳不守妇道,骂恩人您不怀好意,俺错了。” 说着就要下跪,朱振赶紧搀扶起老人。 “家里的银子挺多的,多请几个大夫,照顾好这些老人。” 朱胖荣说道:“其实还是天下大乱闹得,咱们家的绷带卖的很火,全天下的商人都来咱们庄子采购。 咱们家银库的银子堆得跟山一样高了。” “那银子你可别都存起来,买点儿地,把养济院和育婴堂扩张些规模。” 朱胖荣赶忙说道:“主家放心,实在是这年头地不值钱,这银子花不出去,如今您的庄子已经有一万亩了。” 对于土地,朱振倒是没有什么概念,实在是朱振看不上土地产的那点儿收益。 不过他还是很满意朱胖荣等人负责人的态度,准备说几句,却又看到大营那边儿开始操练了,“大家今天先在营地里稍作休息,回头我派只小部队送你们回去。” 等到把人安排好之后,朱振吩咐人把东西抬进去,然后看到了刘伯温。 “刘老先生……”您不在朱元璋身边吹牛逼,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见朱振一脸诧异的眼神,刘伯温表情有些玩味,“怎么,你这边儿大放异彩,立下赫赫战功,我这深藏功与名的老家伙,就不能来看看。” 朱振立刻撤下惊讶,嬉皮笑脸道:“老先生,您这话说的,不是您说什么主公谋臣不能与边将走的太近。” 刘伯温没有好气道:“我不好意思吹捧这件事情,你就不会在别的事情上给我吹吹? 你看看人家李文忠多会做人,都把我吹成神仙了。” 说着见朱振一脸不解,他实在是没办法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刘伯温跟眼前这非得让朱振给他吹捧一番的刘伯温联系在一起。 刘伯温一脸苦闷,“没办法,人设是这样,不装神弄鬼,那些大老粗不服气。” “虎二,拿我的行礼来。” 朱振的军帐,只有虎二可以独自进入,所以闻声就跑了过去,没过多久就拿了个包袱过来。 朱振接过包袱,“里面有不少装神弄鬼的手段,什么无火自然,什么豆芽生佛啊,虽然都是小道,但是用来骗骗那些无知的粗人足够了。” 刘伯温点点头说道:“都怪当年吾学道不精,竟然需要借助这些外物,惭愧惭愧,”朱振憋着笑,送刘伯温离去,这才回了营帐。 “加减法的计算……”朱振身边的家丁们正在给军士们轮流上课,从最简单的加减法,到地理学无所不包。 “哈!” “哈哈!” 见到朱振这边儿训得热火朝天,大营方向也不甘示弱,开始高强度的操练,只是那些士兵的脚步明显虚浮,一看就是有些营养不良。 其实朱振心里清楚,朱元璋跟陈友谅在江州一战,士兵的战斗力已经到了一个极点,接下来只是会让士兵战斗力下滑。 果然到了武昌战役,便是谋略如徐达,也是接连败绩。 蓝玉和耿炳文明显是看见了朱振,耿炳文见到朱振,自然如大多数军中大佬一般,冷哼了一声,给了朱振一个白眼儿。 而蓝玉则是因为常茂的关系,跟朱振颇为亲近,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仿佛有话想说一样。 朱振微微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 朝着自己营地挥了挥手,示意军士们继续操练。 “呜呜呜。” 号角响起,队列里整齐的军阵层层变化,像是随风摇曳的整齐麦浪。 一大一小两个营盘,训练的内容也完全不同。 “世子殿下派人来犒军了。” 正在操练的时候,外面常来了一声呐喊,朱振扭头望去,却旋即将头收了回来。 无数的民夫和马车,在大营外排起长队。 常升刚想上前迎接,却被邵荣故意支开,让他去检查下马料,而自己则一脸和善的表情迎了上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袍大汉对着邵荣拱手道:“平章大人,世子殿下听闻军中操练甚是辛苦,只叹侍奉国公左右,不能轻易离开,所以命小人送来些犒军之物,还请清收。” 邵荣立刻一脸恭维道:“世子殿下亲自参与东征之战,为我应天大军鼓舞士气,实在是我等之幸。” 朱振在远处听得真切,忍不住吐了口吐沫。 舔狗,舔狗,应有尽有啊。 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邵荣将物资清点完毕,做到了心中有数。 朱振看着邵荣将那些物资分配下去,故意没有分给军山大营,所以其他人多分了一些。 犒军的队伍很长,有米有肉,还有美酒。 “世子殿下仁义,平章大人公允,今日竟然比平时多了几坛美酒。” “这肉食也比之前要多了不少呢。” 这些军士哪里管得上军山,见邵荣分配下来赏赐,一个个大肆朵颐,不知道心里多美。 朱振一脸冷笑的看着邵荣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的讲话,大意是大家不要忘记世子恩典,到了前线要英勇杀敌云云。 “爵爷,没咱们什么事儿吗?” 虎二的脸色很是难看,在应天,他们可是朱元璋的亲卫军,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常茂更是苦大仇深的骂道:“入他娘的邵荣,这厮真的是倚老卖老到了极点。” 朱振回首冷笑道:“沐英,你拿着我的牌子,找滁州的一级代理商,让他们给我准备酒肉,我们也要好好的犒劳下弟兄们。” 沐英一听就皱眉道:“爵爷,咱们这是私人犒军啊!会不会被人猜忌?” “私人犒军?” 朱振笑道:“你是不是过糊涂了,军山的兵马本来就是我的私兵,你忘了我是大宋帝国的实封男爵,大宋皇帝陛下允许我自主扩军,我犒劳下我的部下谁能说什么闲话?” 朱振很清楚,只要自己身上还有大宋皇帝留下的印记,说什么都不管用,人家该排斥还是排斥。 可要是等到自己到了前线立下功勋,今日这事儿传出去,别人怎么看邵荣,可就不好说了。 老子领着自己的兵,义务给你们来支援。 你们不给吃,不给喝也就算了。 最后立下功勋的还是我们!你的脸呢!朱振就是要刻意营造出一种形象,那就是自己在邵荣苛刻的基础上,营造出自己委屈无比,大公无私的形象。 反正谁都知道自己有钱。 而且自己是朱元璋的准女婿,就算是自己花了钱,别人多半也会认为自己这钱花的应该。 而且今天朱振要是让军中的袍泽受了委屈,自己的面子少点儿不假,这兵以后可就不好带了。 “不让我们吃,别人也想吃爽了吗? 先让兄弟们,把他们的酒砸了!” 朱振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指着邵荣的嫡系部队说道:“对,就砸他们的酒,掀了他们的锅!我到底要看看,邵荣有没有胆子跟我干一场!” 当然,朱振纵容手下闹事儿,不是想引起兵乱,那就是给大家看的。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友军的吗? 怎么,当初是谁求着我们军山来帮忙的? 我们来了,你们就是这种态度吗?” “你再吃一口试试?” “操你娘的,看你那得瑟样!” 夜黑风高,邵荣的兵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缴了武器,然后蒙着面纱的常茂亲自将一壶酒,洒在了一个千户脑袋上。 大步而去。 干了这一票之后,朱振就放心的将兄弟们召集到一起。 就是简单的肉干加馒头,还有粥。 算是军山的标配,但是跟其他营的士兵那种大鱼大肉还是有天大的差别的。 “弟兄们可有怨言吗?” 朱振自己也用筷子穿了两个大馒头在啃,一边啃一边问虎二。 虎二直接是用小盆装了一盆的馒头,几乎是三口一个,闻言他努力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翻着白眼道:“还,还好,不过是吃一口骂一句罢了。” 朱振淡淡的道:“那就好,等怨气积累到明天后,那就好看了。” 第二百五十章 打脸邵荣,来人示好 邵荣直属部下的大营被掀翻,差一点儿就闹出兵变来,结果连闹事者的影子都没有找到,闹了个天大的笑话不说,连带着好不容易靠犒军激发的士气也变得低迷了。 而大营比较靠近中央,一处不错的核心位置,蓝玉和耿炳文正在饮茶,桌上是杯盘狼藉,美酒和肥肉被消耗一空。 两个人丝毫没有时下名士饮茶的风范,耿炳文抠着脚丫子,然后又擦了擦鼻子,大拇指直接扣在海碗上,将一大碗热茶一饮而尽,接着捂着肚皮,一脸舒畅。 蓝玉也是狂野的代表,外面寒天冻地,他却因为饮了半坛子美酒的缘故,坦胸露乳,形态放浪,将半碗已然是凉了的美酒直接倒进茶碗,然后半酒半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嘴里还嚼了两口常升献上的牛肉干,看着不远处垂头丧气收拾营帐的废物,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这邵荣也是红巾军的老人了,怎么那么不顶用? 既然知道自己没本事,招惹朱振那家伙做甚?” 耿炳文也是喝的醉醺醺的,一张脸红的像是火烧云,摇头晃脑了半天,“自从郭大帅过世后,这红巾军旧部,其实过得都不好,邵平章这么做,其实未必是真心欺负朱振,而是做给国公看的。” 蓝玉是属于那种没有政治头脑的人,听了耿炳文这莫名其妙的话,沉吟了半天,挠了挠头,“老耿,你说话能不能直白点儿。” 耿炳文无奈道:“还是那老一套呗,想着向国公展示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一方面自保,一方面要更多的话语权。” 蓝玉傻傻道:“可是这些兵将都是国公的部下啊,他有影响力有什么用?” 耿炳文有些嫌弃道:“是国公的部下不假,但是却很复杂,比如郭大帅的旧部,比如廖永安的旧部,还有青衣军,长枪军,苗军,国公手下兵马复杂,耿炳文这么做就是想让国公投鼠忌器。” 蓝玉恍然大悟道:“码德!这老货想让国公投鼠忌器,莫不是想造反? 他要是敢造反,我蓝玉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耿炳文摇摇头道:“大佬们的事情,我们少参与,打好仗就得了。 朱振为什么被应天排斥,还不是他们对于应天来说,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勋,咱们可别学他,让兄弟队伍看不起。” 蓝玉狠狠的点点头,“耿大哥,放心吧,我自认为打仗还是有一手的,将来能赶上我姐夫,也说不准。” 耿炳文尴尬的点点头,心里却止不住说道:“你这话倒是敢吹!也不敢风大闪了舌头。” 蓝玉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虽然朱振那家伙在应天没什么战绩,但是听说他们军山之战打的确实漂亮,也很提气,我想去拜访拜访,取取经,我知道你烦他,你就别去了。” 耿炳文点点头,“我确实烦他。 朱振太冒头了。” “我跟你不一样,人家冒头,那是人家有本事,我走啦耿大哥。” 说着蓝玉就摇摇晃晃出门。 耿炳文赶紧起身,搀扶着蓝玉,一脸嫌弃道:“你看看你这摇摇晃晃的样,算了,我扶着你去吧。” 蓝玉一脸坏笑,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猪头肉,扔进嘴里嚼了嚼,大大咧咧道:“真香。” 耿炳文一脸尴尬,见这小子还迷糊着,这才平复了心情。 今日犒军的阵势甚大,而且邵荣也极力想要收买各部队,所以几乎每支队伍都超额收到了犒军物资。 反而常升因为跟常茂的关系,营盘里一丁点儿东西都没有。 不过常升却是个冷静的人,他不会因为这点儿事情去计较什么。 就在自己营盘吃一些朱振送给他的牛肉干,而且营盘的兄弟,人人有份。 “老二,有酒有肉给大哥我弄一份。” 常茂来到常升大帐,把禹王槊往地上一戳,脱下铠甲就做到主坐上。 常升对于这位大哥的行径早就习惯了,也不恼火。 因为有些感情是记一辈子的,当初自己还小,大哥学艺归来,杀的跟血人一样,只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的场景,常升永远忘不了。 也是大哥给自己树立的榜样,自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所以心思细腻的常升早早的拿出来一份猪脸子肉,切得很均匀,上面还撒了蒜末和醋汁,一份热腾腾的米饭。 常茂先是不管不顾的吃了两口,却见常升慢条斯理的吃着牛肉干。 那种自己早就吃的牙根子都发木的零食。 “嘶!” 常茂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什么情况? 你的酒肉呢?” 常升笑吟吟道:“什么酒肉? 爵爷那边儿粗茶淡饭,我就敢自己享受了?” 常茂气愤道:“别跟我唱好听的!你告诉哥哥我,是不是邵荣那个老棍子欺负你了? 兄长现在给你一槊拍死他。” 常升缓缓的说道:“大哥,现在还不是咱们这种小人物出头的时候,像是这种事情,爵爷有的是办法应对,我们安心看就是了,何必给父亲惹麻烦?” 常茂皱着眉头道:“不惹麻烦也行!你得给咱爹写信,跟咱爹说一声,就说邵荣这老货欺负咱了。 他要是不管管,我就亲自弄死邵荣这个老东西。” 常升哈哈笑道:“兄长且放心,我早就向父亲求援了。” 而南国大地的某处秘密营帐中,一个黑脸大汉猛地将一封信拍在桌案上,桌案应声而碎。 大汉面含杀气,冷声说道:“邵荣是吧? 连我的崽子都敢欺负,你是活到头了。” 邵荣喝了个大红脸,幕僚和亲兵也被邵荣灌得醉醺醺的。 没办法,像是邵荣这种起于毫末的人物,最是讲究江湖习气,连带着那些来问候的军官也一个个被灌趴下了。 报信的千户看着一帐篷不停打酒嗝的军官,哭丧着脸说道:“平章,咱们的酒肉全都让人祸害了啊!” 邵荣挥挥手,心烦意乱道:“去去去,别打扰本平章饮酒,咱们大营在最核心的位置,谁敢来锊我的虎须。” “是真的啊平章,刚才来了一群黑衣人,蒙着黑巾,见面就砸。” 那兵丁正说着,却见邵荣响了鼾声。 朱振大营。 朱振正在趁着夜色给手下的亲兵讲解兵法战策。 “半天不学习,赶不上小毛驴。” 在朱振的警示下,一群家丁都学的格外认真。 “爵爷,久违了。” 夜色中来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意料之中,另外一个意料之外。 蓝玉看着一群神采奕奕的家丁,忍不住搓着手说道:“爵爷,你这亲兵不错,不知道我能不能收几个做义子。” 朱振皱着眉头,暗道这蓝玉果然没有智商。 耿炳文一脸嫌弃,一只手捂着蓝玉的脸,一只手道歉说道:“爵爷,这家伙喝醉了。” 说实话,耿炳文起初看不起朱振。 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臣,而且在应天最危急的时候,他竟然有几分明哲保身的迹象,这让耿炳文很是恼火。 但是今晚,朱振神不知鬼不觉的缴了邵荣部下的械,还砸了邵荣的酒肉,这让耿炳文感觉很是痛快,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敬佩的感觉。 不过耿炳文也只是感觉朱振是个汉子,但是打起仗来未必有自己有本事。 朱振笑着说道:“无碍,无碍,蓝玉将军若是喜欢,可以将身边的义子暂时派到我这里来,由我培训,回头学有所成,再给你送回去。” 蓝玉被耿炳文的大手捂得喘不上气来,一着急额头出了不少汗,这个时候也清新不少,知道自己刚擦说话犯了忌讳。 表情有些尴尬,笑着说道:“那在下先谢谢爵爷了。” 耿炳文坐下后,也兴奋的说道:“不知道在下的义子有没有这个机会?” 朱振点头笑道:“都是袍泽,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不过丑话说道前头,要是不肯认真学习,回头让我赶走可别怪我。 还有就是我的亲兵,关键时刻可是得敢冲在最前线的。” 耿炳文和蓝玉皆笑着说道:“爵爷放心,交给你,不听话,杀了都行。” 果然是一群没有人性的家伙,名义上是义子,实际上在他们心里也不过是工具罢了。 蓝玉也坐下,对朱振说道:“爵爷,今日的事情你做的虽然解气,但是邵荣在军方影响力不小,这种事情以后少做,免得他暗地里给你捅刀子。 还有切莫留下证据。” 朱振目光一闪,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你怎么能不懂呢?” 蓝玉又有些白痴了。 耿炳文立刻点头,明白朱振的意思,“那就是没有证据,跟我没关系。 我不怕查。” 朱振陪着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耿炳文这才明白,人家朱振能够有今天,靠得是本事和格局,心里越发佩服。 不过心里还有股不舒服的尽头,感觉自己到了前线未必比朱振差。 两个人又命人回军中调来几个义子,直接归入朱振营下。 朱振看了看,都是虎背熊腰身材高大的汉子,还算是不错,便允诺让他们暂且留下。 “你们先早点儿回去吧,免得让有些人看见,为难你们。” 在辕门口,大大咧咧的蓝玉对着柱子正在撒尿,不远处哨兵一脸嫌弃,却不敢管。 “怕他个球!惹了老子,老子直接砍了他!” 耿炳文赶紧将蓝玉拉走,这货实在是丢尽了自己的脸面。 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朱振才幽幽的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我这做了次恶人,却没想到立刻有人上门示好。 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啊!” 邵荣想教训朱振,在队伍里立威,帮着应天各个派系的兵马找场子,可是朱振却想办法将面子赢回来,不然自己这客军说不准就成为笑话。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你脸信不信? 翌日,为了强化战斗力,各营的操练继续。 操练过后,远远的一支庞大的远甚于昨日世子殿下的犒军队伍,在人仰马嘶中缓缓靠近大营。 这群人不带抬着东西,还吹吹打打,搞得很热闹的样子。 而且车上还拉着很多肥猪和肥羊。 伴随着人群的号子声,还有阵阵的牲畜嚎叫声。 大营中才吃过早饭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美的鼻涕泡都流出来了。 这乱世当兵打仗,哪里有这待遇,这才两天,就犒军两次了。 这到了战场上,兄弟们杀贼肯定有使不完的力气。 “哎呦,谁说咱们国公爷没底牌了,你看看这三条两头的犒军物资,一车车的往咱们这里啦?” “就是,就是。 这一仗咱们稳赢啊!” “啧啧,还别说,这邵大帅还真有本事,之前在江州的时候,那还是国公亲自坐镇呢,也没这待遇。” 众人一阵吹捧,远处打探后,得到消息的邵荣,心里不知道有多美。 听听,这就是底层兵士的呼声。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还敢轻易对我动手吗? 底下的士兵也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到时候我有郭大帅旧部的支持,又在其他队伍中有了威望,你如何动我? 你要么给我加官进爵,要么就等着我造反。 凭什么朱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都能列土封疆,凭什么朱文正一个浪荡公子,都能成为大都督。 我邵荣就必须做冷板凳。 你等着,这一次,你必须服软朱元璋。 就在大家都念着邵荣的威名,等着一会儿邵荣在平均分配,让大家都享受福利的时候,却见那些人停住了脚步,对着大营门口指指点点。 邵荣感觉自己沉一会儿就足够了。 毕竟人家是来犒军的,让人家久等了,不合适。 邵荣吩咐亲兵引路,尚未走到大营门口,就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辛苦了,辛苦了,邵某也不过是为了大家的安稳日子尽了微薄之力,大家……”等他领着一干将领和亲兵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领头的儒生忽然指着军山的营地方向喊道:“是不是走错了,大家看那边儿飘着盱眙县男的旗帜啊!” “什么?” 在大营门口已经等待犒赏的千户眼睛都直了。 “你们是不是傻了? 这里除了邵平章,还有谁知道犒军?” 可为的那老儒生却回头冷笑,“邵荣? 那等粗鄙武夫,也配我们犒军? 走乡亲们,去爵爷大营。” 这时邵荣已经到了,他皱着眉头道:“他们为何忽然走了? 可是你言谈无状,得罪了百姓?” 千户喊冤道:“平章,下官还没来得及说话啊!” 邵荣心中大怒,定然是你冲撞了百姓,不然来犒军的队伍为何无缘无故的走了。 说着命人将那千户拉下去,便打了一顿板子。 千户有苦说不出,之前对邵荣什么尊重,顷刻间烟消云散。 邵荣正跟朱元璋斗法,所以对士兵的看法,自己的威望都格外的看中。 “去,把人给我叫来,就说本平章再此等候。” 亲兵马上领命出了大营,很快就追上了那一队乡绅。 邵荣抚须微笑,觉得自己好歹是平章,在应天那也算是第二号人物。 等一会儿那儒生领若是因为自己的威严要下跪,自己一定不能让人家真跪。 人家读书人是受文曲星庇佑的,自己虽然职高位显,也得跟这些人尊重。 将来自己夺天下,还得指着这些读书人呢。 这些套路都是跟朱元璋学的。 虽然邵荣在心底厌恶朱元璋,但是却感觉朱元璋那一套笼络读书人的办法,真的非常有效。 想着那读书人见到自己礼贤下士的模样,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模样,并誓给自己树碑立传,邵荣感觉自己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 天空是透明的蓝,天空中朵朵白云,都像是一张张笑脸。 “大开营门。” 邵荣心想,我一定要让将士们看看我在民间的影响力。 “平章,小的本想叫那些人来,谁想那些人不听劝告,还将我推倒在地上。” 邵荣正在整理铠甲,闻言不信的看了过去。 先映入自己眼帘的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亲兵,接着是一群儒生和乡绅走到朱振大营对面。 而朱振正在跟那儒生领笑谈什么。 本来该属于自己的牛羊和肥猪,被兵士们赶入了大营。 那儒生躬身下拜,却被朱振搀扶起。 周围的其余书生皆赞喝朱振礼贤下士,是一等一的贤爵。 “咳咳咳。” 邵荣只感觉一口老血别在嗓子眼里,只剩下干咳来掩饰字的尴尬。 朱振这小子在打我脸啊!我邵荣不要面子的吗? “昨日世子殿下的犒军物资,我没分给他们,今日莫非世子特意给送来了吗?” “老朱家既然让我坐镇后方,竟然如此不信服我,让我如何领兵?” “而且这规模,明显比给我的多。” “不行,我要上书!” 邵荣看着朱振跟那些书生相谈甚欢的模样,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此时有亲信说道:“平章,要不要把这些人都赶走。” 邵荣摇摇头,然后苦涩的小声说道:“去叫赵继祖来。” 各部将领看邵荣铁青的脸色,心中都为朱振默哀,心想这盱眙县男这么跟邵荣叫板,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居然敢敞开大营,独自接受犒军,这不是直接跟邵荣叫板吗? “平章这是被激怒了吗?” “啧啧,有好戏看了。” 邵荣回到打仗之后,赵继祖早就在此地等候了。 看着邵荣进来,赵继祖一脸气氛道:“平章,这朱振是跟您叫板呢,再不动手,我怕……”“闭嘴!” 邵荣像是一只年迈的狮子,尽管能出怒吼,但是却也暴露他的年迈无能。 “赵继祖,这便是你说的地方百姓箪食壶浆,支援我等? 说好了跟我合力牵制各军,震慑朱元璋,这朱振是怎么回事儿?” 赵继祖脸上战战兢兢,心里却止不住的大笑。 “邵荣啊,邵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瞻前顾后。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还想着震慑朱元璋? 他是你能震慑的人吗?” 邵荣再看赵继祖,见他沉默不语,顿时后退了几步。 感觉自己终究是被这些人的谗言给忽悠了。 这迈出造反的脚步好迈,想收回来,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赵继祖阴惨惨的说道:“平章,兄弟们可都对您寄予厚望,您可别到了关键时刻怂了啊!” 邵荣不愧是在郭子兴时代就上战场厮杀的大将,深吸一口气,内心很快平复下来。 “当然,你回去跟弟兄们说,我邵荣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肯定不辜负兄弟们。” “看来邵荣的日子不好过啊!” 朱振的大营里,所有军官齐聚一堂。 这些军官在被无视了这些时间之后,早就对邵荣不满到了极点,而且他们是军山出来的军官,本来就有极强的荣誉感。 常茂哈哈大笑道:“爵爷,今个儿别管牛羊肉好吃与否,起码长志气啊!” 朱沐英则说道:“邵荣想让朱元璋知道,没有了他,这郭大帅的旧部谁都指挥不动,可是经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怕是谁都能看出,邵荣这只老虎老了,郭大帅的旧部未必愿意继续服他。” 朱振坐在上,淡淡的说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的较量肯定不会少,大家打起精神来,千万别让人家算计了。” “是。” 底下人齐声附喝,然后朱振一脸嫌弃的挥挥手,“都当军官了,还是那么小家子气,行了,赶紧下去吧,别坏了军规。” 常茂第一个抬腿走,大大咧咧道:“你们都别跟我抢,哨兵绝对不能在我们丛林虎卫里出。” 朱振无奈失笑,“这厮,真的是活宝。” 晚饭时间到了,军山大营的伙夫们已经开始准备晚餐,大营上空飘起袅袅炊烟,只是那些碟碟碗碗,冒着香气的肉块实在是太诱人了。 邵荣已经恢复了正常情绪,此时正骑着马巡查大营,身边儿的亲兵看到这一幕,就怒道:“平章,要不要把那个朱振抓过来?” 想起自己的那些直系下属被人家轻松的缴了械,砸了酒肉,心里就来气,但是邵荣却也知道,自己的人去了人家大营也白给。 不过邵荣也知道,郭大帅的旧部既然选择支持自己,此时自己不做点儿什么,表明立场,怕是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就低声说道:“让赵继祖找人去,他知道我什么意思。” 大锅里的肉炖的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将士们拿着筷子,将一块块肉夹到嘴里,心里那叫一个美。 朱振自己独坐一张小桌,在哪里品茶。 自从到了军营,朱振便不怎么饮酒了。 “爵爷。” 常茂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哪里有刚才饮酒时候放荡的样子。 “说说。” “赵继祖,去找了邵荣。” “赵继祖,听说在地方挺有影响力的。” 朱振就觉得邵荣忽然搞事情,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手底下有不少旧部,但是造反没有地方支持肯定不行的。 若是加上赵继祖就有些理所应当了。 “这赵继祖一掺合,事情就复杂了啊!” 郭大帅的旧部,本来就被国公猜忌,如今又跟地方势力掺和在一起,这邵荣的野心不小啊。 朱振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邵荣竟然昏了头。 郭大帅的旧部,如今在朱元璋的兵马组成中,早就是劣势了,他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还跳出来扎刺。 “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利诱之 军山的大鱼大肉,将士们大肆朵颐时传来的欢笑声,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其他大营的将士。 就在大家眼巴巴的盯着瞧的时候,只见一个光头大脑袋的伙夫披着围裙,从后营走了出来,旁边儿还跟这个瘦削的娃娃。 那娃娃头发天然自然卷,方脸,厚嘴唇,一脸的忠厚老实相。 “这个干啥?” 躲在暗处观瞧的蓝玉一脸疑惑。 他这几天偷艺正是热切,见到有新奇的东西便用毛笔蘸着唾沫歪歪曲曲的记在本上。 耿炳文一边儿鄙视蓝玉的书法,一边儿偷偷的往上撇。 “大家伙吃着喝着,咱爷们俩给大家说段儿?” 那光头大脑袋一张嘴,便特别有喜感,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旁边儿那娃娃立刻不乐意了,一脸恼火道“谁跟你是爷俩了。” “不是爷俩吗? 你爹辈份大,我见他爷爷,那咱俩是不是得叫爷俩? 当初他老人家离世的时候,可是托我照顾你的。” “得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你要是非想叫就叫一个老叔吧。” 少年似乎颇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那光头大脑袋佯装听不清楚,摇着耳朵说道“叫什么?” “叫老叔!” “叫什么?” 大脑袋把手靠在耳朵上问道。 “叫老叔!” “哎!” 这次答应的,却是底下围坐着喝酒吃肉的众人。 段子虽然算不上新,但是两个人配合默契,说的很是投入,对于军旅落寞苦寂的生活,倒也增添了不少醋味。 便是一阵冷这脸,佯装高傲的耿炳文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 蓝玉赶紧奋笔疾书了几下,留下了颇有风骨的蓝体,“军中豢养伶人? 这爵爷行事还真颇为不按常理出牌啊!” 耿炳文冷笑道“无非是哗众取宠罢了,你看爵爷的麻烦要来了?” “哪里?” 蓝玉不明所以。 耿炳文用手指了指。 只见抬上那个换做郭铁锅的大厨讲的抑扬顿挫,时而还唱上几句小曲儿,旁边儿的唤作鱼钎子的少年时不时的见缝插针,插科打诨,几个包袱抖得响的不要不要的,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而这时在角落里,一个喝了不少酒的什长却似乎吃坏了肚子,跑出了大营,对着柱子呲起水来。 其实营地里是有不少茅厕的,只是这厮似乎喜欢那种喝了酒后,被风吹得感觉。 感觉军中茅厕遮挡了日月,仿佛阻断他跟大自然的呼唤一般。 那黄河决堤般的奔放,如同一股从火炉中融化的铁水一般,瞬间将柱子边缘的冰雪融化,并形成一股新的河流奔腾而下。 那什长舒畅的抖了抖身子。 “嘿嘿,自从入了伍,吃饱了,喝足了,便是兄弟你也成长了不少。” 那什长正自言自语,便见十几人忽然从黑暗中摸了过来,那什长一个机灵,就喝道“是谁?” 腰间弯刀瞬间蹭的一声拔了出来,那正要靠前的黑影瞬间被削断了斗笠,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远处的大树上。 “咱们去帮帮忙?” 蓝玉皱眉道,心里暗想,“这邵荣真的是阴魂不散呢?” 耿炳文却笑着说道“急什么? 应天的百姓之前不都吹嘘军山的兵马是天兵天将吗? 今个儿咱们就看看,这军山的兵士到底几斤几两。” 蓝玉心想,“你就是见不得人好。” 只是自己的资历和本事,似乎都不如眼前这位老大哥,便点点头说道“听耿大哥的。” 那什长收回刀,皱着眉头道“丁大哥,怎么是你? 可以啊,你现在是百户了? 这官袍看着就威风。” 说着上前很是熟稔的抱了抱来者的肩膀。 只是抚摸那百户官袍的时候,说不出的羡慕。 那被唤作老丁的百户笑吟吟道“世事无常,当初你我流离失所,乞讨为生,每日食不果腹,饿的头昏眼花,想活命都难。 谁曾想到,咱们兄弟竟然能够有今天光景,你小子也不差,也是个什长了。” 那什长似乎也颇为感慨,“是啊,当初若不是丁大哥保护,说不准我早就饿死在乞讨的路上了。” 丁百户道“当初既然是哥哥将兄弟领出家门,自然有什么好事儿都要想着兄弟,今日有一桩富贵,哥哥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弟弟,今个儿特意跑一趟,我想你也是听到哥哥吹得哨子了吧。” 那什长闻言,却心生警惕,暗暗的退后了半步,嘴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果然不愧是我丁大哥,有啥好处都想着兄弟,有什么富贵?” 丁百户一探手从怀里掏出了几锭银子,递过去,“看看,这是赵大人赏的。” 什长摆摆手,说道“兄弟虽然爱钱,却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丁百户皱眉道“咱们都是粗人,你在哪里学来的大道理? 岂不知道,人生在世,大老爷们不能一日无财? 赵大人可说了,今日你若是帮忙,莫说是百户,便是个副千户也是能给你的。” “副千户?” 那什长脑海里闪过军山大营里,那几位长官,那一个不是前呼后拥,万般威风的存在。 当兵打仗,当兵吃粮是其一,可哪个汉子不想人前显贵,有万般威风。 可自己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想想傅子介和刘青山二位千户,哪个不是千人敌,万人敌,自己眼下这点儿本事,屁都不是,也敢当副千户。 想到这里,那什长便将银子再次推回去,拒绝道“小弟什么本事,小弟清楚,还请兄长将这富贵自己留着吧。” “兄弟,那朱振给你灌了什么汤,莫非一个小小的什长便要你舍了命了吗?” 那丁百户声音变得逐渐阴冷,周围一众武士顷刻间握着兵刃上前,自然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压力。 “某虽然只是个什长,但是某已经在军山战场,阵斩五个敌人,俘虏敌军十人以上。 这份功勋,丁大哥虽然是百户,怕是比不过某吧?” 那什长提起战绩,自然有一股傲气。 “丁大哥虽然做了百户,可是这本事跟咱们兄弟当日乞讨大狗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吧? 可是某每日里在营中学习兵法和学识,便是有一天不当兵了,当个教书先生,也足够了。 更不必说武艺,刚才那一下,某有多强,丁大哥心里应该清楚。” 那什长昂着头,骄傲道“我虽然只是个什长,但是身为军山的什长,我骄傲!我们军山有当地的乡绅送猪送羊慰问,可是你们的长官除了耍心思搞内斗,还能做什么?” “他朱振有千般好,可是他手底下满打满算才多少人? 跟邵平章和赵大人能比吗? 今日你追随了赵大人,明日便是副千户,回头有了军功,便是指挥使都不在话下了。” 丁百户鼓动着,其实他心里亦不想与昔日的兄弟动手的。 那什长呵呵一笑,“邵平章官衔再大又有什么用? 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昨日大营都被人偷了,这样的将领值得谁去追随? 你们平章昨日喝的民酊大醉,你可知道,我们家爵爷此时在大帐里品茶,出了事情,不消片刻,便有军中锐士出击,你还敢做什么吗?” “我等虽然不敢冲击大营,但是在这里做些什么,还是来得及的。” 见劝说无效,丁百户已经开始威胁。 “呵呵。” 什长笑道“丁大哥,你真的当某是贪生怕死吗? 当初某愿意为了报恩,心甘情愿的去挨那黑心地主的棍子,今日某也不会为了爵爷死战到底,丁大哥今日咱们这两个小人物,也算是各为其主了。 你动手吧。” 丁百户眼里闪过一道晦涩,“既然兄弟都这么说了,做哥哥的如何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伤害弟弟。 我们走!” 说着佯装转身离去,暗中却对身边的兵士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那些兵士见势,也都做离去的样子,暗中扑向那什长。 那什长嘿嘿冷笑一声道“丁大哥,你以为俺还是那个傻弟弟吗? 你这样坑弟弟可不是一回了,看招!” 说着手中兵刃一磕,弹飞了一个长枪手的兵刃,而自己一个纵身猛地扑了过去。 那丁百户身边立刻护卫过来三个亲兵,却被那什长一个人砍死一个,砍倒两个,而那丁百户更不是对手,交锋没有两个回合,便被砍飞了兵刃,直接被生擒活捉。 “当初你偷偷的用刀子划破我鞋子,让我跑不利索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丁大哥!今日还想坑我?” 那什长一脸的不屑。 朱振见兄弟们喝的欢畅,就去营地里巡视了一圈,见不少兄弟喝的有些醉了,便对虎二说道“虎二,今夜要加强巡逻,我可不想跟邵荣那傻子一般倒霉。” 虎二道“军中亲兵与丛林虎卫准备就绪。” 旁边儿的常茂鄙视的看了眼虎二,心想老子的功劳,需要你说么? 就在这时,营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两个人走到营地边儿上,就见一个军山袍服的什长正一手提着一个俘虏,与十余人黑衣人砍杀。 “你们是不知道老子李龙云在军山到底有多猛!” “来啊!干你爷爷啊!” 说着那什长还不忘用刀把砸了两下丁百户骂道“都是乡亲,你他娘的真让手下动手啊!” 丛林虎卫反应最为迅速,听到响声之后,立刻纵身上了寨墙。 常茂见状果然是有人来偷营,虽然人数只有十余人,立刻一挥手。 百余丛林虎卫同时击发弩箭,瞬间便将那十几个包围什长的黑衣人射成了刺猬。 朱振走到近前,先是问道了一股尿骚味,结果低头一看是那百户尿了,不远处还有一大块冰碴。 朱振立刻明了是怎么回事了。 “爵爷,这厮想让我出卖大营,被我活捉了。” 朱振摆手道“你是谁的兵? 夜晚不能擅自出营不知道吗?” “是我的兵!” 常茂一脸尴尬道。 朱振瞪了眼常茂,说道“行了,功不抵过,回去领鞭子吧。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当着你的面砍死你的人 此人一身百户袍服,众人如何不认得,但是想到此人竟然要埋伏军山的袍泽,自然一个个假装不认识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的揣上几脚。 不远处本来想要接应的兵士,见到丛林虎卫如此能打,自然吓得一个个逡巡不前。 见到自己家的百户大人,被人家蹂躏,心中更是难堪至极。 “谁能想到这人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细作。” 常茂在一旁指着丁百户,一脸鄙视道。 “我不是细作!” 丁百户猛烈的挣扎,可他一个李龙云都降服不了,如何面对十几个李龙云这般的高手。 联想昨日自己给邵荣使绊子,所以朱振很清楚对方的来历,于是喝道:“那你何人? 为何在军中对我袍泽使用兵刃? 说!不说我便命兄弟动手了。” 男子惊恐的喊道:“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朱振冷笑道:“别告诉我,你是邵平章派来刺杀我的!” 那丁百户不是傻子,朱振一开口,便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朱振蹲下去,缓缓的说道:“敢在我大营门口伏击我的袍泽,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其实是谁指使你的,我心里一清二楚……”那丁百户果然不敢开口,朱振拍了拍他的脸,淡然道:“放心,你不说,我也不可能攀诬别人,但是你的命运也就到这里了。” 丁百户心里已经想清楚了下场。 不说,自己死。 说了,死全家。 “我给你个机会,你的全家我可以保。 但是你得把派你来的人供出来!” 丁百户依然沉默。 “算是条汉子,可是站在了某的对立面。 某成全你。” 朱振叹了一声,说道:“虎二,敲响锣鼓,让诸营将士都知道,有人意图偷营,被我军山活捉,让大家警惕深夜还有其他偷营之人。 让大家都看看,咱们军山来的汉子们,是如何处置细作的。” 此时本来就有不少人在军山大营外看热闹,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丁百户,可是丁百户自己不开口,他们的属下也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别人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去得罪邵荣。 虎二敲锣打鼓,对着周围围绕过来的诸营将士喊道:“这些贼子,趁夜意图刺杀我军山袍泽,被我军山活捉,按军律即刻明正典刑,还请其他营的弟兄多加小心。” 正说着,不远处急匆匆赶过来一个千户,傲慢的对虎二说道:“这可是邵平章坐镇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军山行刑了?” 虎二斜睨看了眼那千户,讥诮道:“怎么? 若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你还不能还手了? 非得等县尊大人来判刑不成?” “你?” 那千户锵然道。 “怎么? 你也想试试?” 虎二虎胆一震,怒气喷薄,那千户骇然退后了好几步。 先前只是传闻军山厉害,今日得见方知这军山不是好得罪的。 不远处的蓝玉皱着眉头道:“这军山已然占了便宜,落了邵平章脸面,何必如此赶紧杀绝,便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么?” 耿炳文见蓝玉一脸疑惑,念及其人骁勇,又是常遇春的妻弟,自然有心提点两句,“朱振杀的不是他,而是邵荣的里面,你且看便知晓了。” 待虎二提着被活捉的丁百户,在军中巡视,喊道:“此人欲偷营,行乱祸之事,诸营弟兄可有认识此人者? 吾观其穿我军中百户袍服,可有人认识此人?” 赵继祖营中有将士想要出列,却被长官直接拽了回去。 赵继祖躲在人影之中,数次想要出阵,最后看向邵荣大营方向,见他没有丝毫动静,只能一咬牙,甩了甩袖子,亦返回营中。 将士们见此,自然心生寒意。 那好歹也是为了大人出生如此过的百户,此时此刻连条命都保不住,兄弟们保他还有什么意思? 巡视一圈,见无人替此人说话,虎二将他一把仍在雪地里,用脚踩着他的后背,蔑视道:“你也算是个汉子,却是个瞎了眼的,你自己看看自己从的什么主子,他配吗?” 那汉子以面呛地,吃了一嘴泥,却丝毫不在意。 忽然,艰难的仰起脖子,声嘶力竭朝着大营方向喊道:“恩公,小人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是知恩图报还是知道的,今日小的身死,只恳请恩公保护小人家小。” “呵呵,但愿吧。” 虎二一脸不屑,噌的一声,抽出长刀,对准丁百户的脖颈便要斩去。 “助手!” 一声呐喊,接着又是一声轻蔑之语,“盱眙县男好大的威风啊!” 话音落下,邵荣大帐大开,从中走出一队铁甲卫士,为首的邵荣穿戴整齐,头戴凤翅金盔,身穿锁子换金甲,腰配七星剑,跨步而来。 虽然老将已然不复当年勇武,但龙行虎步,配合胸前一缕长髯,端是有几分赫赫威风。 众人纷纷朝着邵荣行礼,喊道:“见过邵平章。” 邵荣见诸将士皆行军礼,心中果然有几分傲然,也不叫众人起身,而是对朱振道:“盱眙县男? 你为何不跪?” “呸!你算什么东西? 我们家爵爷是大宋皇帝陛下亲封的开国男爵,见官大三级,该跪下的是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担心朱振被刺的范希尧站出来喊了一句。 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想起朱振的身份。 虽然两个人其实都是朱元璋的部下,但是名义上,邵荣是朱元璋的部下,而朱振与朱元璋却都是大宋皇帝的臣子。 官职和身份高下立判。 邵荣冷笑道:“山中无猛虎,劣猿称霸王。 朱振,你别提你什么盱眙县男的名号,你就堪堪三千人,如何与我数万大军比较? 来人,给我拿下他!” “是。 平章!” 数十家丁义子立刻站出身来,冲向朱振,意图活捉朱振。 范希尧第一个站了出来,和傅子介并肩挡在朱振身前,腰刀出鞘,寒光闪闪的对准了邵荣。 邵荣阴沉着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喝道:“朱振藐视上官,谁敢阻拦,一并诛杀!” 朱元璋你不是派了朱振来试探我吗? 今日我便斩杀了他!后面的家丁和义子得了邵荣的命令,纷纷抽出佩刀,面孔里泛起了狰狞之色。 虎二瞥了一眼常茂,却见常茂点点头,常茂从腰里掏出一个哨子,用力吹响。 却见那营外本来无人注意的雪窝子,草丛中,一个个穿着雪白色的袍服的持弩丛林虎卫窜了出来,将朱振护卫在身侧。 邵荣见持弩之士似乎并不多,立刻大喜过望,“朱振你真的要造反吗? 诸将士随我平叛!” 说着一挥手,一群盾兵持盾从营中走出。 虽然邵荣敢调动兵马对付朱振的,但是调动的也只是嫡系,而且不敢调动太多,希望将动乱的规模降到最低,以免彻底惹恼了朱元璋的神经。 “邵平章,你似乎对你的大军非常自信啊!” 朱振轻笑一声。 邵荣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皮子直抖,再看原来在自己身后源源不断的出现丛林虎卫,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却足足有二百余人,俱是与朱振身边的精锐一般的士卒。 乱世讲道理屁用都没有,凡事得讲实力。 刚才邵荣嚣张,是他认为自己的亲卫能打,白袍丛林虎卫人少,自己还有盾兵作为依仗,可是如今越来越多的从雪地里钻出来的丛林虎卫,真的是让邵荣怕了。 邵荣心中一紧,怒道:“朱振,你真的敢杀了我吗?” “邵平章,你说的哪里话? 这世道凭什么只能你杀某,某便不能杀你?” “凭某是滁州主事之人,凭某数万大军的统帅!今日你若是杀某,汝必死无葬身之地!” 邵荣沉声喝道。 “屁!大家都是被北元鞑子逼得活不下去的人,谁比谁高贵!” 朱振冷脸道:“邵荣,你真的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仔细想想,你杀了某,国公是不是可以即刻奏请皇帝陛下,以谋反之名诛杀了你? 而某杀了你,国公却要上书奏请陛下,要求陛下处置某。 邵平章,你说陛下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某呢?” 原来随着朱振打通北方的通道之后,大宋小皇帝的日子也过得舒坦了不少。 因为他同样得到了盱眙的物资支持。 若是朱元璋内部起了争执,小皇帝肯定是站在朱振这一方的。 邵荣闻言,目瞪口呆,心中大悔。 他怎么没有料到呢,这厮真的疯了,杀了自己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我今日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为了面子出现在这里。 “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邵荣转身便要离去,他心里很清楚,别看朱振表现的如此强势,但是只要自己不率先开口,朱振便不敢当面杀了自己。 “平章且慢!” 朱振喊道。 邵荣冷着脸看着朱振,一脸愤怒道:“朱振你别得寸进尺。” 朱振忽然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平章说的哪里话,咱朱振一向是以德服人的。 我只是想让平章看两眼,可认识这个贼人,若此人是你军中派来暗杀我的,我便放了他,写信与国公告状即可。” 邵荣此时面对如此多的弓弩手,心烦意乱的厉害,根本也没有多想。 况且邵荣此人并不是什么恩厚之人,如何愿意为了一个百户让朱元璋得到把柄,自然连看一眼丁百户都懒得看,便说道,“某不认识此人。” 朱振点头,讥笑道:“哦? 不认识便好,那便不怕杀错了,虎二行刑!” 话音落下,虎二手起刀落,砍掉了丁百户的大好头颅,邵荣手下皆心寒。 邵荣望着将士们失望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指着朱振骂道:“小子,你好狠。” 话音落下,一口老血喷出,被一群亲兵搀扶着失魂落魄的回了大帐。 第二百五十四章 那些年我们当过的演员 邵荣出身草莽,当初起事是因为北元逼迫太甚,没有活路,心想靠一双拳头,换老百姓个太平日子,这才随郭子兴揭竿而起。 当年为万千红巾军将士簇拥,面对百姓的称赞时,邵荣也曾意气风发过。 可如今邵荣成了朱元璋系统的二号人物,地位愈发尊崇,可行事风格却变得让年轻的自己都会痛恨。 铺满了大红地毯的大帐,弥漫着奢侈的气息。 那炭盆里烧的是成堆的沉香木,上面还撒了让人闻后心神安宁的甲煎。 江南最为昂贵的雕花梨木的帅案上,摆满了精致的太湖寿山石。 寿山石旁边,是几尊在烛光下甚至能透出光芒的琥珀杯子。 三个衣衫单薄婢女就正大光明的侍奉在帅帐中,或增添沉香木,或端着酒壶,或仔细的擦拭着寿山石。 花梨木帅案后,是铺着价值百两纹银的虎皮的躺椅。 脱去征袍的邵荣,将头盔丢给亲兵,很是气愤往椅子上一趟。 那婢女见邵荣一脸的怒意,却举起酒杯,示意倒酒,便小心翼翼上前。 邵荣连饮了数杯,莫名的有些醉意,睥睨身边的婢女,却正恰巧寒冷透过帘子,吹起婢女的纱衣,露出雪嫩的肌肤。 本来心中万千愤懑的邵荣,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邪火。 自然而然的便在嘴角泛起一抹邪笑。 那正在侍酒的婢女见邵荣忽然一脸邪魅的看着自己,吓得一个颤抖,酒壶的酒水便溅在了邵荣的脸上,邵荣脸上刚刚泛起的笑意,一闪而逝,瞬间布满了寒霜。 “大帅饶命!” 婢女连忙跪地求饶,而邵荣却愤怒的起身,从大帐后面抽出宝刀,对准女子的头颅便狠狠的看了过去。 “便是你个下贱货也看不起某么?” 另外两个婢女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跑,却被几近癫狂的邵荣尽数砍杀。 鲜血如注,喷在帅帐上。 听见这边儿的喊杀声,幕僚赶紧进来,却见邵荣拄着兵刃,气喘吁吁的,一脸凶相的望着众人。 一众亲兵全都吓傻了,他们如何也不知道往日里自信心满满的大帅缘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幕僚连忙对着亲兵挥手说道:“还不将这几个意图刺杀大帅的贱货拉出去,处理掉。” 几个亲兵如释重负,提起婢女的尸体赶忙逃了出去。 那幕僚见邵荣一副虎狼一般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邵荣躬身行礼,开口却说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本来一肚子怒气的邵荣见幕僚一脸认真的模样,瞬间被气笑了。 “哦? 何喜之有? 莫非你也看不起我? 特意编排我?” 幕僚面相邵荣,一脸严肃道:“大帅能够抛弃身板这些腐蚀人心智的东西,不正是找回年少时志向的表现吗? 我等追随大帅尾翼,不就是希望有一天封侯拜相,建功立业吗? 见到大帅迷途知返,心中明白大业可期,自然要恭喜大帅。” 邵荣闻言,脸上自然少了不少怒气,他点点头说道:“我虽然回心转意,但是有些人却让我甚不满意,去将赵继祖叫来!” 赵继祖手下惨死,心中自然愤懑,对于邵荣也越发的感觉不可期盼。 不过他不想承担见死不救的责任,被匆匆就来之后,看到打仗内弥漫的血气以及邵荣的一脸淡然,便佯装惊喜道:“大帅,可是事情成了?” 邵荣坐在上首,用手帕擦拭宝刀上的鲜血,冷冷的看着赵继祖,把赵继祖看的很不自在,这才淡淡的说道:“成了? 你在说笑么? 赵继祖,你派的是什么东西?” 赵继祖不满道:“大帅,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丁百户是我军中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又与朱振军中人物有兄弟之情,我这才把他派了过去。” “英雄人物?” 邵荣问道。 “自然!大帅莫非忘了,上一次军中演武,他荣获前三,还是您亲自授予他百户职位呢。” 邵荣愣在当场,表情复杂,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是我亲自授予的百户?” 邵荣幽幽的说道:“看来当时我也是瞎了啊。” 赵继祖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低着头说道:“大帅,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您信得过的青年俊秀派了过去,莫非他失守了?” 邵荣见赵继祖果然不知的模样,便点点头。 “平章不必担心,他就算是今夜失守,还可以明夜再去。 您莫非忘记了,他那一手棍法,可是您当时亲自赞扬的,您当时不仅赐予他百两纹银,还夸奖他说将来能当个指挥佥事呢。” 赵继祖越是夸奖丁百户,邵荣越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我到底是有多瞎? 赵继祖有些愕然的看着变得有些失落的邵荣,明知故问道:“平章,这事情明天还做不做?” 邵荣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黑暗而没有尽头,而赵继祖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你嘴里的英雄人物!青年俊秀!已经被朱振当着我的面亲自给斩杀了!” “什么? 平章为什么不保他?” 赵继祖呆愣在当场,声音略微颤抖道:“大帅,您是老人们的领袖,看着手下的兄弟被人杀死,你让兄弟们如何看待您啊!” “滚!这种事情,我用你说!” 邵荣咆哮着将赵继祖赶出大营。 赵继祖城府深沉,邵荣越是失态,他越是满意。 因为将来事情传出去,兄弟们势必对他失望至极,到时候自己就理所应当的可以替换掉邵荣了。 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所以他尽量保持恭敬,“平章放心,您待兄弟们恩重如山,就算是他们有所怨言,但是念及往日的恩情,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不过朱振此人已经成了大患,平章可要早作决断。” 邵荣咬牙道:“滚吧,本平章心里明白,还不用你提醒。” 赵继祖越发的恭敬,“平章早些歇息,末将告退!” “滚回来!” 邵荣见赵继祖如同接着尾巴的丧家之犬一般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忽然喊了一声。 赵继祖立刻回身,一脸恭敬的看着弯着腰说道:“平章还有何吩咐?” “以后做事认真些,不然本平章饶恕不了你。” 说着邵荣特意看了眼溅在帅案的血渍。 “是。 是。” 赵继祖越发的恭敬。 等到赵继祖走后,邵荣对幕僚说道:“按理说,赵继祖如此无能,我应该高兴,毕竟他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他如此无能,却又难以成为我的助力,真的让人伤透了脑筋。” 幕僚微笑道:“平章何必恼火,赵继祖如此不堪大用,未必是坏事啊。 若是平章略施手段,便将朱振铲除,那便可以人心所向了。 赵继祖若是手段频出,平章反而要防范他。” 邵荣笑道:“这些年,我虽然声名不显,但是我却默默的注视着朱元璋,这小子那些黑手段我倒是学了不少,不如现学现卖,让朱元璋也吃点儿苦头。 这朱振的脑袋,我提前给他预定了。” 第二天,常升大清早便赶到这边儿,看着在寒风中已经冻成冰疙瘩的脑袋,一脸震撼道:“振哥儿,你怎么把丁百户杀了?” 朱振疑惑道:“此人很出名吗? 他昨晚袭营,被我军所杀!” 常升叹道:“此人可不是一般人物,曾经在演武场连连获胜,被邵荣称赞,谁曾想他竟然死在了这里。 看来邵荣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常茂一脸傲然,说道:“便是这等货色,也能获得演武场连胜? 那岂不是我丛林虎卫,人人在军中都能称为英雄? 爵爷要不咱们公开跟邵荣的手下比试比试吧?” 见常茂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常升连忙劝阻道:“兄长,莫要横生枝节,国公马上快到了。” 朱元璋确实离滁州不远了,在前线视察了一番之后的朱元璋,准备再次巡视一下粮草和军备大本营滁州,估算下自己的实力,伺机跟张士诚决战了。 因为还要处理政事,朱元璋坐了一辆超大的马车,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军报。 随意拿起一份军报,朱元璋看了一眼,原来是张辰在试探军山防御无果之后,准备试探下邓愈防区的军事力量。 因为朱元璋准备一口吃掉张辰的所有兵力,所以特意收回了拳头,让邓愈将兵马收缩,隐匿在大山当中。 而邵荣准备派出一支精干力量,一是试探张辰,一是迷惑张辰。 朱元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思量了一番,最终在军报上写了个“准”字。 朱元璋批改后的军报堆成一堆,朱标侍奉一旁,帮忙分类,然后由加急的快马送到各个地方。 朱标也在边上看过军报,可他心中的阴霾却取之不敢。 因为他感觉邵荣的军报和杨宪关于军山大军的情报,看起来太和谐了,和谐的让朱标感觉不正常。 看到朱标发呆,朱元璋哼道:“让你少读些经书,你却不听,回头宋先生找你麻烦,你推给我便是了。” 朱标急忙笑答:“孩儿睡得很好,只是有些担心我那妹夫了。” 朱元璋玩味道:“滁州大军云集,你担心他做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名将之花蓝玉、耿炳文 朱标很是干脆的说道:“父亲,孩儿担心他在滁州,被人胡乱指派。” 作为客军,又是树立了赫赫战果,朱振在军中就像是黑夜中的月光,格外的显眼。 而且以中国人的中庸思想来看,这种显眼未必是好事。 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回忆之色,“统兵打仗,坐镇一方,哪里有那么顺利,就拿你父亲来说,从参加红巾军以来,险些死于自己人之手的次数,明显多于对手。” “朱振那小子不也常说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些都是他应该经历的。” 朱标听了这话,恨不得肋生双翅,赶紧去滁州,保护自己的兄弟。 朱振,你可千万要坚强啊。 邵荣一旦真的有野心,他就势必会对朱振动手。 因为朱振是朱元璋派去试探邵荣的棋子。 见朱标那担心的小模样,朱元璋笑答:“放心,若是邵荣真的那么不堪,我也没有留他的必要了。” 见父亲意味深长的笑容,朱标心中却是越发的疑惑了。 滁州大营之中,邵荣高座虎皮大椅,与一众军将探讨敌情。 常升位列其中,只是资历太低,根本容不得他说话。 邵荣目含精光,说道:“前段时间,斥候来报,张辰的兵将频频出击,意图打破现在双方焦灼的战略僵局,对此我认为我们滁州大营,应该提前行动,派人去打探下张辰的虚实。” 说完邵荣还看向常升,示意他发表意见。 常升知道,邵荣问自己也只不过是走过过场而已,虽然值钱朱振打了邵荣好几次脸,但是也难以改变邵荣是红巾军郭子兴旧部大佬的事实。 而且邵荣此言,是真心为大局考虑,常升也没有必要对此为了反对而反对。 “如今正是双方大军决战的关键时期,卑职认为便是出兵也该持重,应选持重老将为佳。” 赵继祖一旁冷哼道:“派遣谁去,自然有平章决断,还容不得你这个娃娃指手画脚。” 常升闭口不言。 见赵继祖打压了常升,邵荣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拿起军报说道:“本官为此上报国公,国公也认可本平章的看法,并准许本平官专断之权。” 常升隐隐约约感觉这是邵荣针对朱振的计谋,若是连物资都不给朱振,便将朱振派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邵荣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本平章本意是派遣军山大营去做此事,可是念及盱眙县男大军刚到,未免有欺压客军之嫌,所以本平章准备让诸位毛遂自荐,有信心跟张辰掰掰手腕的,请自己站出来。” 常升顿感不好,因为他看到邵荣和赵继祖的部下皆缄口不言。 邵荣目光变得严厉,凛冽道:“怎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吃着国公的军粮,拿着国公的俸禄,这个时候却开始贪生怕死起来了吗? 我们滁州大营,除了军山整日里嗷嗷叫,就没有男人了吗?” 而蓝玉去猛地起身,说道:“我与耿大人携手练兵也有段时间了,愿意前去。” 常升闻言,对蓝玉说道:“此等大事,应该有老将去完成,你入伍时间尚短,若是出了差池,乱了国公的大业,如何是好?” 常升本意是劝阻蓝玉,莫要重了邵荣圈套。 说着频频朝着耿炳文挤眉弄眼,希望他能拉扯回蓝玉。 因为在滁州大营,朱元璋的本部兵马并不是特别多,耿炳文和蓝玉算是一部。 其余的兵马合计最多有一万,但是却形成不了压迫性的力量,也没有几个有实力的军将。 岂料平素里谨慎持重的耿炳文竟然起身一握拳说道:“我等虽然算不上老将,但也自认为有实力替国公完成此重任。 直击天长,败张辰于高邮。” 邵荣嘴角咧起一抹笑意,“若是完不成呢?” 蓝玉扯着大嗓子说道:“邵平章,莫要看不起人。 若是完不成,某兄弟二人自然倚军令状,提头来见。” 邵荣猛地一拍帅案,“好。 既然二位有此雄心,本平章如何能够丧自己人志气,既然国公允许我专断之权,我便调遣三千精兵与你二人统属。 你二人拿将令即刻出发,直逼天长,刺探张辰大军虚实。 若能取天长,本平章便再调七千兵马与你们。” 常升想要再做阻拦,却见自己往日里不着调的常茂小声说道:“男人选择时机去证明自己的。 二弟,莫要阻拦。” 等到诸将出了大营之后,邵荣才阴阴的一笑,吩咐人去准备。 蓝玉、耿炳文与朱振离别。 沐英一脸不解问道:“邵荣这是何意? 为何在这个关卡,将国公的人调走?” 蓝玉皱着眉头道:“什么叫邵荣要调走某等,分明是前线战事不明朗,我等主动去前线探查虚实。” 探你妹啊,这分明是陷阱好吗? 常升气的牙疼。 可是眼下大战僵持,国公手下的嫡系兵马都整日里嗷嗷叫,期望上前线建功立业,邵荣此举有没有阴谋暂且不说,但是正符合了这些将士的心愿。 朱振闻言,也是愣了一下,可是旋即知道结果不可更改,就闻到:“既然如此,想必蓝玉、耿炳文二位将军已经准备好了吧。” 耿炳文一抱拳,爽朗笑道:“那是自然,此行出兵,必不辱使命,让盱眙县男,也见识见识,咱们应天的好男儿。” 朱振笑道:“那在下祝二位兄弟,旗开得胜,升官进爵。” 大军旌旗蔽空而去,二十余天的时间转眼即过,又有七千大军走上了战场。 两颗将星冉冉升起,蓝玉和耿炳文自离开滁州大营,如出山猛虎一般,攻必克,战必取。 到达天长首日,克天长,俘虏张辰手下大将张宝,整编兵马足足二千人。 休整两日后,大军突然袭击,以神兵天降姿态,克张辰物资囤积点和重要渡口,城门乡。 俘虏张辰辅兵足足一万五千人,获取物资无数。 五日后,再发整编后大军合计,与左幅元帅合兵一处,合计两万六千人,取重镇北阿,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十五日后,先是耿炳文虚晃一枪,将张辰数万大军绕的东拐西拐,接着蓝玉露出獠牙,深入敌军腹心,夺取了衡阳。 耿炳文如出鞘利剑,将张辰打造的战线打的频频后退。 此时张辰大军,已经摇摇欲坠,仿佛只能依靠后方高邮,苟延残喘。 这也彻底暴露了张士诚大军的虚弱,应天军方集体叫好,认为击败张士诚就在眼前。 相应的朱振的军山打应似乎有了些锦上添花的味道,便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连带着军山打应的补给也越来越差,而对此朱振则默默无闻,整日除却训练士卒,便是与诸军校研究战局。 这一日,又有新的军报,耿炳文与蓝玉两人率两万六千大军,先各路兵马一步,攻克衡阳,将元帅沈友仁,元帅华高的宜兴、宁国兵马。 总管彭伟,万户费聚的广兴、安吉骏马,彻底拴在后头,先锋陈八、王保国的应天军马彻底甩在后方。 闲来无事,跑到朱振大营里凑热闹的常升闻言,顿时一脸愧疚之色。 而常茂也是为自己这位年轻的舅舅而感觉到高兴,在军中蹉跎了那么多年,终于有绽放光芒的机会。 而平日里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军山士卒也纷纷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这耿炳文、蓝玉二位将军实在是太强悍了吧?” “二十日连大大小小连克八城,几乎每两日便能取一座重镇,五日便能取一县城,这谁说张士诚难打的?” 便是杨勋都有些懊恼,加入战局太晚了。 不然以军山的战斗力,肯定也能获取不小的战功。 与众人对张士诚的队伍表现的不屑一顾不同,曾经在张士诚麾下服役的傅子介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吾曾经于东吴军中任职,便是爵爷也曾经指挥过姑苏大军破数十万流民,我想姑苏的大军虽然疲惫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弱!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常茂满不在乎的说道:“什么陷阱!你们是不知道我那舅父大人,多么的骁勇,便是吾父也经常夸赞,他能打的。” 话罢,众人将视线放在了一直没有发言的朱振身上。 只见朱振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道:“此次大战,大军席卷,一个将军即便是再能打,也难以改变战局。 蓝玉和耿炳文二位将军,有些冒进的过分。 诸位且看。” 说着朱振在衡阳附近划了一条线,本来复杂的形势似乎瞬间明朗了。 因为二位将军玩的是声东击西的策略,取重镇衡阳之前,并未剪轻张辰的屏蔽,此时衡阳外围依然有数目众多的大军。 只要有一支大军突入,那么便会将耿炳文和蓝玉死死的所在衡阳之中。 朱振又在地图上指了指,一脸严肃道:“诸位,且看,前些时日的军报,张士诚手下司徒李伯升的战斗力陡然下降,为常遇春将军打的连连后退,频频失地。” 常茂皱着眉头,“以吾父的统军水平,打个李伯升应该绰绰有余吧?” 常茂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之前频频大胜的局面,会有什么转变。 话音落下,忽然外面有军报传来,朱振展开军报,“李伯升亲帅军民十万,兵围衡阳,势必要吃掉耿炳文这支大军。”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这!” 在场诸将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说军山的军将没见过世面。 论世面,当初张家联军兵临军山,十余万大军打的不可开交,火炮飞弩漫天,那场面在战争史上也不算小了。 众人之所以吃惊,实在是因为张士诚拿下扬州之后,虽然夺取了不少城池,但是随着兵力铺开,兵力逐渐枯竭,谁都能看得出张士诚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笃定张士诚离兵败不远的时候,张士诚却来了个大翻身。 就像是巷子里被人强行施暴的良家,见施暴的壮汉嘴唇开始发白,脊梁骨开始颤抖,以为马上就要结束。 谁能想汉子双胳膊一箍,要给你在来个狂风暴雨三小时一个道理。 朱沐英猛然起身,看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局势,表情顷刻间僵硬起身,半响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张贼这是手底下有能人啊。” 见朱振老神在在,陷入沉思,而诸将神色疑惑,一脸不解。 朱沐英指着地图,解释道:“诸位且看,之前我应天军团与张贼大军对峙于镇江、扬州府一线,形势陷入僵持,若是继续拖延,待邓愈将军,徐达将军大军休养一段时间,再次进攻,便能采取中央突破之势,席卷张贼属地,配合军山以及邓愈将军大军,将张贼懒腰斩断重创张贼。” “而张贼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出的谋略,竟然采取了很是高明的谋略,先是放弃一些表面上看似重要的军镇,实际上却在暗中集合机动兵力,这一点从耿炳文将军和蓝玉将军的战果就能看得出来,彼方虽然损失颇大,但是主力却并未失去,相反我们虽然得到了一些城市,但是相应的辅兵和百姓的负担却逐渐加重,甚至补给线也在逐渐拉长。” “诸位且看耿炳文、蓝玉二位将军所在的位置衡阳,已经明显拉开了与其他元帅的距离,一旦李伯升联合张辰大军收缩包围圈,将二位将军合围在衡阳,整个天长一带的战局瞬间就会扭转,甚至让邓愈将军陷入孤木难支的状态。 待张士诚军重新拿下天长,甚至从侧翼威胁扬州,形成与我军在扬州新的对峙局面。” 众将了然,皆陷入了震惊的状态。 之前很多人从大局上分析,张士诚已经开始陷入劣势,甚至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 可是经过朱沐英这一番分析,张士诚这一番操作下来,不仅可以挽回劣势,甚至有肯能返回来重创应天军团。 而邓愈将军也因为之前施行国公的布局,突进太深,反而亦有几分孤木难支的感觉。 若是耿炳文这支精锐尽失,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突围,北上军山,入盱眙求存。 而朱振见众人对局势的未来走向有了一定了解,亦开口道:“李伯升若是吃掉耿炳文和蓝玉将军这支军事力量,则意味着天长一带除了邓愈将军军团,已经没有了威胁张辰的力量。 那么张辰就可以集中更多的兵力去夺取江都,这意味着此举甚至会影响徐达元帅在扬州一带的布局。” “这!” 朱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便似乎将战局引入了更坏的状态。 众人对着地图寻思了半天,越发的认为朱振所言是极其有可能的。 常茂虽然平日里行事乖张,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这得益于他平日里在军山受到朱振的培养,让他向着一名优秀的将领发展。 常茂抚摸着地图,开口说道:“从目前的战略态势来看,能够拯救耿炳文、蓝玉两位将军的,只有两支部队,一支是军山余部。 从军山调集军民南下,配合邓愈将军军团,进攻张辰。 可一旦如此,军山、盱眙没有军队控制形势,极有可能导致我们军山一年的辛苦白费。 而且张辰之前便是防御军山,对此不可能没有准备,即便是配合邓愈将军军团进攻张辰,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取到任何效果。 而另外一支,则是驻守滁州的队伍。 说道这里,沐英咳嗦了两下,沉声说道:“可是以邵荣的性子,他未必愿意与李伯升硬碰硬。 而且从滁州兵进衡阳,在这个鬼天气行军,本身对队伍就是一场考验,更不要说打仗了。” “当然,国公不可能不派其他部队支援,但是其他大军各有任务,一旦开动整个形势会陷入一种更加混乱的状态。 而且,正如前面所言,大军开动需要时间。 其他队伍,开拔到衡阳所需要的时间,比我们滁州大营时间还要长。” 常升闻言,起身紧走两步,到朱振近前,躬身行了一大礼,朱振连忙搀扶说道:“常升兄,你我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素来以兄弟相称,何至于此。” 常升表情焦急,说道:“爵爷,战局已经陷入此等僵局,二位将军生死已然陷入旦夕之间,眼下能就二位将军的只有您了。” 朱振点点头,对于此事,朱振并不反感。 于情来说,耿炳文是一员不错的将领,朱振很佩服他勇敢谋略,虽然他们最后陷入绝境,但是从他们出征以来的战绩来看,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此外,虽然朱振与常遇春见面次数不多,但是与常茂、常升二人关系走的很近,都算是朱元璋派系中新崛起的将领,理应互相照应。 于理来说,两位将领都掌控者朱元璋手下的大量机动部队,衡阳若失,不仅会连带丢失扬州北部重镇,更是会丢失朱元璋辛苦积攒下的家业,大量的机动部队的丢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战斗,朱元璋会少去很多攻坚力量。 这也是起义军经验不足,很多时间谁有能力,谁就有更多的话语权,谁就可以带领更多的部队。 在朱振看来,朱元璋将那么多的部队授予更棒文、蓝玉是大意了。 ‘你且宽心,吾观耿炳文、蓝玉两位将军,结寨练兵颇有章法,不会那么短时间内便被敌人攻破大营。 我们想要救援,时间是充裕的。 而我们在乎的,更应该是眼下这不是个陷阱。 ’“什么?” 众人皆看向朱振,脸上疑惑不解。 朱振笑着说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形势那么好,为什么偏偏邵荣一派兵,二位将军就陷入了危机呢?” 听到这个,常升轰然起身,对朱振问道:“爵爷,你是说,邵荣这个老家伙,在借刀杀人!不行,我要去找他!” 朱振早就料到了常升的反应,他摆摆手说道:“不可,派兵可是国公亲自批示的,你莫非还能质疑国公不成?” 常升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他想要咒骂,可是却也明白,这出兵是朱元璋批示的。 最后常升平静下来,面容晦暗,“我真不明白,大家都是为了天下太平而奋战,那么多兄弟袍泽死在战场上,对他邵荣又有什么好处?” 朱振依然板着脸,杨勋却冷笑道:“自然是有好处的,国公主力受损,自然要更加依赖郭大帅旧部,到时候谁能奈何的了他?” 朱振思忖了一番,便对常升说道:“常升,你速速将耿炳文、蓝玉两位将军的使者接来,我要亲自问询情况。” “沐英,你去找邵荣,跟他要兵,想要解救耿炳文、蓝玉二位将军,凭借我们这点儿人,还是不够的。” “不用了,邵荣的使者来了。” 虎二将邵荣的亲兵引入大帐。 “爵爷,平章下令,蓝玉、耿炳文二位将军有难,让你们军山大营即刻发兵营救。” 来者冷冷道。 沐英见那使者语态不逊,担心这个节骨眼,惹恼了朱振,便率先开口发问,“此等大军生死之事,敢问邵平章可有安排。” 那骑兵见军山这般态度和缓,尤其是眼前这位朱沐英,更是有几分恳求的姿态,心中自然欣喜,感觉前些时日受到的恶气全都释放出来。 那亲兵昂着头,略有几分亢奋道:“其他援军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军动员需要时间,平章素闻军山大营精锐善战,所以派你们打前站。 大军随后就到。” 随后到你妈逼。 常茂性如烈火,提刀便要砍人,却被朱沐英按住了。 常升也在常茂耳边说道:“救援舅舅要紧。” 朱振听到这话,也知道邵荣虽然推辞,但是却挑不出骨头来,就闻到:“既然如此,邵平章可为我军山大营准备好了辎重。” 那亲兵知道别人他顶撞无所谓,但是眼前这位若是惹恼了,随时有可能要了自己的脑袋。 立刻转变的比较谦逊,拱手道:“启禀爵爷,大军沿途所需要的粮秣,皆可持平章手书调用。” 图穷匕见。 邵荣的意图已经实现了。 先是让耿炳文、蓝玉去送死。 接着朱振自然不会看着两个人去送死,必然会去营救。 这叫借刀杀人。 亲兵心里暗道:“反正你们是去送死的,让你们做个饱死鬼也无所谓。” “既然粮草已经准备充分,为何不能让大军随行!” 常茂依然准备闹事儿,却被朱振喝住,对亲兵问道:“不知道我军山大营何时可以发兵?” 军情如火,这个时候闹事儿,只能起到发面效果。 轻重缓急朱振还是分得清。 亲兵笑语如刀,“平章说了,虽然军情如火,但是大军开动想必定然不轻松,只要爵爷愿意,缓个三五天也是可以的。” 等到那亲兵走后,两个浑身血渍的兵士走入大帐。 那兵士进入大帐便给朱振跪下,“爵爷,邵荣见死不救,这个时候能够救我们家二位将军的,就只有您了。” 耿炳文、蓝玉交给朱振代为培养的义子,见状也纷纷跪在地上,“恳请爵爷即刻发兵。” 朱振示意众人起身说道:“坐下说吧。” “振哥儿,我知道大军开拔不易,你且把丛林虎卫拨给我,我先行一步。” 常茂诚恳道。 “爵爷,我等也愿意追随常茂将军发兵,救援义父。” 诸位义子纷纷叩首。 “都慌什么? 是我死了,丢了主心骨吗?” 朱振为军山之主,掌一域军民生死,自然威严日甚,一旦发威,其威势自然慑人,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二位兄弟,你们且说说,衡阳眼下的形势。” 杨勋道。 其中一员士兵悲怆道:“其实二位将军攻克衡阳之后,便已经意识到衡阳是个陷阱,因为衡阳取下虽易,但是衡阳没有一丁点粮草,二位将军即刻下令突围,可是敌人太多了,从城头上看就跟蚂蚁一样。 我们突围了好几次,都被李伯升用战车给杀了回去。”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闻言,那士兵哽咽着说不出来。 朱振指了指旁边另外一位士兵道:“你来说。” “待知道衡阳是陷阱之后,蓝玉将军便与耿炳文将军言语,说自古孤城难守,便在衡阳外建立了一处营寨,以做掎角之势,以三千精锐戍守。” 说着说着这名士兵也呜呜的哭泣起来。 常茂焦急道:“说便说,你哭什么?” 朱振挥手制止常茂,安抚那士兵说道:“你莫要难过,只要某有一口气在,势会救援二位将军,也势会为诸位兄弟报仇雪恨。” 那士兵哭泣道:“非是小人想要在爵爷尊驾前失态,实在是太惨了。 第一次突围之后,蓝玉将军知道事情严重,从三千精锐中挑选出五百死士,披两层重甲,连夜突围,整整杀了一夜,折损了四百弟兄,这才杀了出来。 适才小人,想起昔日里一个马勺里吃食的弟兄,纷纷战死,心里便难过异常。” 常升闻言,瞬间升起希望道:“那蓝玉将军呢? 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求援?” 那士兵闻言放声痛哭,“蓝玉将军率众兄弟突围,身重慎重十余创,身上箭矢数十处,可突出重围后,他却说他与耿炳文将军亲如兄弟,他岂能在战场上弃兄弟而走,又帅最后百余兄弟迎着敌人杀了回去,一是为了阻挡追兵,二是想杀回衡阳,与耿炳文将军同生共死。” 朱振闻言,朝着衡阳的方向连续三拜。 “蓝玉将军真有古人之风,某朱振佩服。” 其实朱振心里明白蓝玉杀回去的意思,第一是与兄弟们同生共死,若是没有他与耿炳文犄角相援,衡阳怕是守不久,其二则是他乃是常遇春的小舅子,只要他还在包围圈中,不论是朱元璋,还是常遇春,亦或是自己,就得想办法救他。 不然,在局势崩坏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这一万多士卒,很有可能会成为弃子。 朱振环视众人,“诸位,此行明显是个陷阱,李伯升十万大军虽然有吹嘘的成分的,但是加上张辰的队伍,那也不是小数目了,咱们此行肯定很危险,我朱振当初说过,你们追随我,是为了天下百姓拼个好日子的,其次才是自己的富贵。 这一次很明显是九死一生,我朱振不能为了自己理想,逼着你们跟我去送死,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想以诸位的本事,在这乱世某个荣华富贵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朱振目光扫向诸将。 杨勋目光淡然,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 至于傅子介、常茂、范希尧、沐英以及诸位副千户、百户皆一脸愤慨。 “爵爷说的哪里话,当初您一无所有,兄弟们便追随您,莫非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那你们为了什么?” 朱振问道。 “义之所向,生死相随!” 傅子介抱拳道。 傅子介当初兄长自杀在朱振面前,他心里其实是有怨恨的,但是随着追随朱振以来,见识到朱振一心一意为民谋利,心中早就没有了起先那么怨恨。 剩下的只有至死不渝的钦佩和一心一意的追随。 见诸将附和,朱振点头,朗声道:“张士诚的兵马,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当初咱们在应天,某只有十几个亲随,便能将他的姑苏搅得天翻地覆,现在某有精兵三千,他就算是个铁王八,咱也能砸碎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军开拔兮 翌日,天微亮,在诸多将领还在沉睡的时候。 军山大营的将士们已经开始默默的收拾行装。 郭胖子给兄弟们准备了简单的早餐,肉包子和撞在水壶里的鸡蛋汤。 士兵排着队领取早餐,都忍不住习惯性的调戏郭胖子两句。 不过郭胖子明显情绪不佳,别看郭胖子站在台上,总是能给袍泽带来欢笑,实际上私下郭胖子是个可劲儿严肃的锅王,一张圆滚滚的脸,十天有九天是阴天。 胖子的话来说,给别人带来欢笑带来快乐的人,其实大多数自己都处于悲伤中。 “这都是什么事儿? 咱们军山什么时候那么怂过?” 郭胖子说的有点儿咬牙切齿。 往日里,军山袍泽出征,不论是军山还是盱眙,都是百姓夹道欢送,哪里跟今日这般,做贼一般偷偷摸摸的。 还不如前些日子,蓝玉和耿炳忠在的时候呢,起码两位将军还带些友邻的兄弟部队来串串门。 自从二位将军外出领兵打仗,创造了不少神话之后,这支滁州的老兵队伍越发的自暴自弃。 军山大营这支勉强算是朱元璋派系的队伍,再次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此时头发自然卷,总是被兄弟们嘲笑是假清真贵教的搭档,笑眯眯的眯缝着眼睛,“真正的厨子,才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用最快的菜刀,做最美味的饭菜足矣。” “你懂个屁,男子汉大丈夫,饭可以不吃,这脸必须要。” 朱振置身默然无声的队伍中,等到大家都收拾好之后,他站在最前面。 清晨,阳光有些惨白。 迎着肃杀的风,战马上的朱振身姿很是挺拔。 看着一张张愤慨的脸,对于滁州,他们太没有归属感了。 很多人都觉得此次出征,支援应天很不值得。 朱振说道:“兄弟们,大家有怨言,我心里都懂,没有人把咱们当自己人,排挤咱们,可是大家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后方,后方是什么地方? 后方是娘们过日子的啊!咱们犯得着跟一群娘们计较吗?” 朱振的声音算不上大,但是在清晨的风中却格外的清晰。 将邵荣的部下比作女人,即便是平日里严肃的军士,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朱振冷笑的看了一眼身后大营,然后说道:“蓝玉将军、耿炳文将军,在这里不受待见,我们军山来了,也不受待见,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无能,因为他们妒忌。” 一个军士举手道。 “他们无能!他们妒忌!” 整齐的呐喊声,如同爆发的山洪,将那些沉睡中的人震醒。 那些邵荣的部下很是不解。 外面盛传,耿炳文和蓝玉被包围了,那是千军万马,邵平章既然准许他们多准备些时日,那么这群兵痞为什么还急着去送死呢? 邵荣昨夜心情很好,便多饮了些酒,所以今日起的晚了些,此时正外面的呼喊吵醒,脸色阴沉的厉害。 “他们无能,他们贪生怕死,那么我们呢?” 朱振的嘴角向上翘起,“我们是谁? 我们是在军山杀出尸山血海的好男儿!我们需要跟一群懦夫,跟一群娘们找存在感吗?” “不需要!不需要!” 这是一群虎狼之师,他们经过最残酷的战争考验。 所以当他们疯狂的呐喊的时候,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即便是久经战阵的人物都忍不住趔趄。 更何况被酒色掏空了什么的邵荣。 “这便是那个在军山立下了赫赫威名的少年么?” 邵荣的脸色复杂,可旋即却又露出了冷笑,“即便是你曾经立下了赫赫威名又如何? 遇到李伯升那等杀才,还不是死!” “我与这等已经半只脚迈入地狱的无知少年计较什么?” 邵荣摇着头,颇感无趣。 而朱振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之前说过,是男人就要干翻别的男人!越是强壮的男人,当你干翻他的那一刻,越有成就感。 李伯升也好,张辰也罢,他们确实很强,很多军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干翻强者,不正是我们追求的吗?” 看着大家脸上越发振奋的表情,朱振举手喊道:“军山万胜!” “军山万胜!” “军山万胜!” 三千人的呐喊声,如同山崩海啸一般。 都是将脑袋挂在腰带子上的儿郎,如何不向往跟随朱振这样的长官。 即便是邵荣的高压,还是忍不住有人向往,有人给朱振说上两句话。 “盱眙县男这是明知必死,依然慷慨赴难啊!” 邵荣不远处的营帐外,一个还算是有良心的副指挥使说道。 邵荣显然不愿意为了一个即将离去的人去找自己人麻烦,只是酸酸说了句,“小孩子打架前,才叫上两句。” 常升其实早就起床了,只是躲在大帐里不好意思出门。 常升其实特别羡慕自己的兄长,可以跟随朱振这么一位能够尽情施展,能够肆意表达自己的长官。 而自己呢? 自己连自己的舅舅,自己的兄长都保不住,常升感觉自己不是男人。 此时,听着大营的咆哮,常升忍不住走出营帐。 亲兵想要拉扯常升的衣服,嘴上说道:“少爷,盱眙县男跟茂哥儿马上就要出征了,以后您在滁州的处境本身就不妙,何至于在此时碰那邵荣的眉头。” 常升不语,继续往外走。 几个亲兵想要继续拉扯,却听平日里邵荣颇为倚重的老者苦笑着摇头道:“莫要拦少爷,少爷也是年轻人啊!此时他不去,便是后悔一辈子。” 本来战马上的常茂还是有些失望,待见到自己的兄弟不顾亲兵阻拦,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时候,嘴角泛起了笑容。 远远的常升朝军山大营行了一礼,高声道:“诸位,此去辛苦,常升祝大家凯旋而归”常茂翻身下马,快朱振一步,保住常升,“兄长别无所求,只希望下次见你,更加男人一些。” 常升苦笑道:“兄长,你挡住爵爷的路了。” “噗嗤!” 周围的兄弟们忍不住笑了出来,让本来严肃的情景,多了几分乐趣。 朱振亦上前抱了抱常升的肩膀,“我们走了,你便孤木难支,一切当以小心为上,还有蓝玉、耿炳文二位将军,某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来的。” 常升再次躬身行礼,“那在下先行谢过爵爷了。” “回吧!” 朱振转身翻身下马。 常升抿着嘴,他身后的人都不会听到常升说什么。 而马背上的朱振嘴角却泛起笑容。 三千人出了大营没多久,便依朱振的嘱咐,到了三千架雪橇出来。 将士们双脚踩在雪橇上,双腿缠裹绳索,双手飞快的滑动,身姿摇摆,顷刻间一道道腾空而起的身影出现在血珀上。 雪白色的大氅随风摇曳,发出猎猎的脆响,将士们在空中做出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动作,宛如凌空南归的飞鸟。 而在滁州大营的邵荣,望着天空中逐渐露出笑意的太阳,也跟着在嘴角咧出了笑容。 “嘿嘿,臭小子,这物资囤积点可是下雪前筑造的,如今大雪封路,你便是神兵天降,行军速度能有多快,这一路行军便是实打实的饥寒交迫,到时候敌人砍你的脑袋,可就更简单了。” “邵荣!狗贼!” 朱标已经接到了快马传报,他看了一眼正在看地图的朱元璋,心中发狠,可却不能提出来。 朱元璋虽然没有名分,可实际控制区域,俨然是一国之君,他不可能会关注一支小部队的死活,这是为帅者的基本素质之一。 抬头看了朱标一眼,朱元璋的眉毛挑了一下,说道:“好好的看看地图,没想到李伯升这厮有点儿道行,咱们遇到麻烦了。” 见朱标不为所动,朱元璋眉头升起怒气,严肃道:“标儿,说说你对于李伯升的看法。” 朱标这才缓缓放松身体,苦笑道:“父亲,李伯升此举多半是围魏救赵而已,实际上他们的目标是扬州。” 朱元璋抚须微笑,“不错。 所以为父不会给衡阳太多的支援。 李伯升只知道他一口能吞下我的大军,岂不知道他想吞下蓝玉他们,也正好给我创造机会,先一步拿下扬州呢?” 话到嘴边儿,朱标还是忍住了。 他眯缝着眼睛,心里想的是,朱振一定要走快点儿。 可接着又开始反对自己,朱振,你千万不要去啊!这个时候,行军是非常痛苦的,任何一支部队都是这样。 可是军山的队伍却好很多。 因为雪橇真的非常好用,南国自然是没见过这个,可是朱振当特种兵的那些年,却是用过许多次的。 如果不是没有哈士奇和阿拉斯加大腚,他连狗拉雪橇都能研究出来。 叫来了每日坚持在最前方开道的常茂,朱振指着弟兄们日益疲惫的身影说道:“咱们是去救援的,不是去送死的。 从今日起,每天休息时间不能少于五个时辰,不然对上伏兵我们根本没有体力对抗。” 常茂不是那种轻易被急躁冲昏头脑的人,朱振一提醒他就清醒过来了。 “爵爷,你放心,咱醒的。” “隐蔽!隐蔽!” 士兵迅速趴在地上,依靠他们雪白色的大氅掩盖身体,顷刻间与天地融为一色,若不到近前,根本看不清楚丝毫。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大的误会 “警报解除!” 众人这才从雪地里站起身来,用手拍打身上的雪渍。 不远处几个斥候抓这个清瘦的书生从不远处的林子里走了过来,一群穿着厚厚羊皮袄的乡民正在整拿着武器与斥候对峙。 那书生正在跟斥候揪扯解释什么,见到雪地里忽然出现了那么一支大军,眸子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见眼前这些人装束虽然怪异,但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将军,我们只是旁边村落的贫苦百姓,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还恳请放我们一马。” 见到朱振之后,那书生有些怯懦的给朱振躬身行礼。 乱世兵如匪,百姓见朱振之后,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尤其是朱振这一行人装束实在是诡异。 朱振示意那书生起身,说道:“本地人?” 那书生不敢犹豫,唯唯诺诺道:“云香溪的。” 虎二在一旁拿着行军图,在上面点了点,朱振看了看备注资料,是个中等村落,大致有两千多口人。 “大雪封山,你们不在村里窝着过冬,到处乱跑什么? 可是收了张贼好处,出来打探军情?” 杨勋托着腮,冷冰冰问道。 对付这种慌乱的读书人,他最有经验。 果不其然,那书生闻言,吓得立刻跪在地上,以头杵地,骇然道:“大人冤枉,在下哪里是张贼的探子,实在是前些时日张贼的乞活营劫掠了村中的物资,村里乡亲无饭可吃,社长号召村民拿出家中物什,从县城购买了些粮食,小民因为读过书,认识些字,这才被社长委以重任谁曾想在半路上,冲撞了将军的大军。” “乞活营是什么东西?” 朱振疑惑的问道。 那书生赶忙解释道:“启禀将军,听闻这群乞活营之前只不过是涌进来的一些流民,被张士诚编为军伍,训练了一番,便派到四处抢劫? 至于其他的咱就不知道了,咱也不敢瞎打听。” 朱振点点头,结合之前自己掌握的一些情报,朱振大抵知道了缘由。 之前张士诚坐拥富庶之地,根本懒得搭理这些流民。 但是随着战事的升级,不论是物资供给,还是兵员都开始逐渐萎缩。 这个时候张士诚便开始模仿朱振,大肆的招揽流民。 之前朱振还以为张士诚是转性了,谁想到竟然是挑选兵员,用来充当这种类似于匪盗的角色。 既能为自己获取一定量的物资,破坏朱元璋辖区的稳定性,又能迟缓大军的行进,甚至可以威胁到大军的安全,倒是个不错的军事选择。 不过从政治上来看,朱振感觉张士诚就太过于短视了。 此举虽然短时间内可以产生一定影响,但是势必会影响百姓们对他的看法,进一步失去民心。 那书生也不傻,见朱振在队伍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定然是核心人物。 尤其是天空中已经升起的军山大旗,让他意识到眼前这支队伍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军山大营。 连忙开口问道:“敢问将军,您这支队伍可是传说中能召唤天雷地火的军山大营?” “问那么多做什么?” 杨勋很是谨慎,立刻开口呵斥道。 朱振摆摆手道:“你吓唬个没见过时间的书生做什么? 他能作假,那些百姓能作假吗?” 杨勋连忙道:“爵爷,这乱世之中,流寇作乱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以谨慎起见,还请将这些人全部杀掉,我们也可以趁机补给一下物资。” 朱元璋的队伍在朱元璋称吴王建国之前,干过不少抢劫老百姓的事情。 在杨勋看来,这是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谁料话音刚落,朱振瞬间发火,指着杨勋道:“杨勋,你既然入我军山,军山留你一条性命,就要按我军山规矩行事,这些百姓本来就在乱世挣扎求活,你又有什么道理杀他们?” 杨勋见朱振发火,赶忙退回营中。 朱振对那书生说道:“你说你是云香溪的,但是我手下人却担心你是张贼的乞活营,所以保险起见,你得带着我们去你们村子,若是村民认可你们,我们才会放了你们。” 不远处正在与斥候对峙的村民立刻喊道:“瀚文,不可啊,这些兵痞若是去了我们村子,跟张贼一样烧杀抢劫,咱们可就完蛋了。” “是啊,瀚文,你看看他们这怪异的打扮,一看就不想好人啊。” 那书生被乡亲们一阵劝阻,却似乎没有听见去一般,反而抬起头看向朱振问道:“敢问将军可否真的是军山大营。” 朱振从腰间解下印玺,示意虎二递给他。 那书生接过印玺,见上面刻着盱眙县男几个大字,赶忙叩首道:“原来是盱眙县男大驾,小的这就带路。” 说着起身对乡邻喊道:“大伙不要怕,他们不是什么坏人,是盱眙那边儿来的军山营,军山营知道吗?” 有乡亲问道:“可是逃荒而去的李老汉孙子来信里提到的军山营?” “就是他们。 这位是盱眙县男,”那书生道。 朱振见乡亲们的情感真挚,确实不像流寇,这才稍稍放心。 那书生与乡邻打完招呼,对朱振说道:“爵爷,云香溪离这里不远了,你们这一路辛苦,去我们村子里歇歇脚吧。” 朱振点头,示意他引路。 那书生被虎二带上战马,就坐在虎二怀里,由他引路。 而三千军山将士则分出不少斥候,继续侦查,以防周围有埋伏。 那书生还是第一次骑马,有些惊慌,待虎二载着他走了一阵之后,这才稍稍放心,不过煞白的脸色却是一时之间缓不回来。 见虎二一言不发,便扭头去看身后的队伍,见那数千装束怪异的士兵用手杖杵地,脚底下的两块板便开始飞速的在雪地上奔驰,更是惊奇,不过有刚才杨勋训斥的回忆,也不敢瞎问。 只是感觉这支队伍很厉害的样子。 而其他村民也坐上了粮车,看着朱振队伍里一袋袋的米面,还有肉食,倒也稍稍放下心来,这看起来像是一支赶路去打仗的部队,不像是要抢劫的样子。 村路里的百姓似乎被抢劫怕了,见到有马蹄声,早早的就开始从村口集合。 社长站在村边儿溪头的小桥上,看着一群装束怪异,穿着雪袍的兵士,挥舞着手里的拐杖,大声呼喊道:“有贼兵来了,女人赶紧搀扶着家里的孩子和长辈过桥,男人们跟我一起挡在这里。” 村里的青壮也闹闹哄哄的,拿着家里的农具,呼喊着,“跟这群乱兵拼了。” 只是当他们见到这支队伍如同在雪地里翻滚的雪龙一眼望不到尽头,拿着武器的双手也开始止不住瑟瑟发抖。 “社长,看着规模,今日怕是麻烦了。” 社长身边是一个老学究,但是很精神,被几个年轻人抱着放在了一颗歪脖子书上,正在眺望这支大军。 那社长此时倒是平静了许多,笑着说道:“年轻的时候,一直听父亲将起当年他随着大宋文天祥丞相抗击北元鞑子的故事,一直憧憬着做个大英雄。” “可一直没有机会,当过几次兵,上了战场都尿了裤子。” 一群年轻人为了壮胆,纷纷说起了社长的糗事。 这社长却不是死要面子的人。 “你们懂个屁,之前怕死,那是因为死了家里老小就没人照顾了,但是今天这场面,我等不死,孩儿们可就麻烦了。 老东西,今日可敢随某赴死?” 骑在歪脖子树上的老学究哈哈大笑,颇有几分英雄气概,恍惚间回到了年轻时代崇拜游侠,挂剑出游的场景。 “怕死? 拍死也敢当孩儿们的老师吗?” 说着老学究还像模像样的从腰间解下丝绦,在树上折了根树枝,当做旌旗,挥舞着说道:“孩儿们,看我令旗行事。” “老先生,放心吧,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弄死几个匪兵。” 女人们抱着孩子,哭爹骂娘的诅咒者匪兵。 “这群天杀的王八蛋,前些日子不是刚抢劫过吗? 怎么还来!” “娘,他们看着不像是坏人,像是天兵天将啊!” 说话的孩子对脚踩雪橇的军山将士很是好奇,畏惧倒是没有多少。 旁边年纪稍大一些的小家伙立刻给了那孩子脑袋一巴掌,说道:“你傻啊,上次来了一群兵,把家里的粮食都抢了,要不是我家地窖里还有点儿存粮,咱们不都饿死了。” “快走,咱们走的快一些,一会儿社长他们或许还有活路。” 孩子们的奶奶怀里抱着老母鸡,提着鸡蛋对孩子们呼喊道。 “乡亲们,不要跑,自己人!自己人!” 那书生见到这种场景,赶紧下马。 朱振也是第一次在朱元璋辖区遇到这种场面,感觉很是尴尬,也赶紧让兄弟们停下脚步。 “是李翰文!” 村长气的用拐杖猛地戳地面。 老学究翻身想要下树,结果发现屁股被树上的雪渍粘住了,便咒骂道:“小崽子,老夫教你读书,是让你出卖村子的吗?” “你们几个赶紧过来,老夫要打死这个王八蛋。” 几个壮汉喊道:“老先生,如何用您出手,我们便替你弄死这个混账!” 说着便跑了过去,还不等李翰文解释,便对着李翰文要打,虎二骑马过来,瞬间被一群壮汉包围。 老社长喊道:“随老夫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村民的难处 别看老先生一把年纪,但是动手的时候可不含糊。 别看虎二人高马大,但是本心却是个善良的人物,如何会忍心对一群可怜村民动手。 只是连忙解释,“老人家,误会,咱是应天吴国公的兵马。” 那老村长听后,一点儿都不信,指着虎二身后大军那怪异的装束骂道:“狗杂种,想要骗骗老朽,吴国公的兵都穿大红胖袄,怎么可能是你们这鬼样子,乡亲们给我打。” 那老学究也在树上摇着旗,大声喊道:“村里的老娘们,给我跑快一些,跑慢了就来不及了。” “壮子,你叫几个人守着桥,等我们都死了,就把绳索砍断。” 虎二委屈,被打了一顿还不敢还手,只能死死的护着自己。 而那李翰文更是悲惨,一会儿的功夫就鼻青脸肿。 朱振见虎二解释不清楚,这群乡民肯定是被乱兵欺负怕了,根本听不进去解释。 于是大手一挥,大军直接压上,也不伤人,只是把所有人围在桥边。 大军行动,自然效果明显,顷刻间一群人便被驱逐到了溪边。 一群青壮见事不可为,赶紧将吊桥的绳索砍断。 不过他们却没有过河,选择与社长他们共存亡。 虎二被一群斥候救了回去,此时已经鼻青脸肿。 “大人,您就任凭那群愚民打您,您也不还手?” 士兵救回虎二之后,帮忙包扎伤口,一脸不平道。 “还个屁的手!百姓不信任我们,还不是我们自己的过错!” 说着,虎二又忍不住咒骂了一通张士诚不是人。 朱振示意家丁拿着印玺和朱元璋的军令前去给那社长看。 那社长正挥舞着拐杖,放生咒骂着,若不是一群盾兵用盾牌死死的拦着,那老人家还想朝着军士们吐几口吐沫。 “老人家,这是我们爵爷的印玺和吴国公的军令,您仔细看看,咱们真的是误会了。” 那老学究到底是见过场面的,见这群兵士只是驱逐揍虎二的乡亲,但是并未下杀手,也许真的不是坏人。 所以自己想要下树,一翻身被冻着的裤子撕扯开来,有没有腰带,瞬间就被脱掉了裤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寒风凛冽,冻得老人家瑟瑟发抖。 立刻有兵士脱下征袍,扔了一件雪白色的大氅过去。 老学究心里琢磨,反正今天没准儿也活不过去了,就将棉袄穿在身上,还别说真的暖和,之前穿的羊皮袍子也感觉缝隙里冷飕飕的,结果这兵士的棉袍穿在身上还挺暖和。 “你那狗屁帽子也给老夫来一顶。” 那兵士咧嘴一笑,将包裹在头上的狗皮帽子也扔了过去。 这个时候,这个士兵的外形才完全展现出来,身穿大红色鸳鸯战袄,头戴雁翅亏,腰悬雁翎刀,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那老学究离近了一些,这才看的清清楚楚,又上前摸了摸说道:“你们真的是吴国公的兵?” 那士兵憨笑道:“自然是真的,还能骗老伯不成?” 那老学究接过印玺和军令,仔细观瞧,这才大吃一惊,赶忙领着社长跪在朱振对面,大声喊道:“老小儿无知,冲撞了爵爷,请爵爷恕罪。” 那老社长也知道自己领着村民闹了个大乌龙,只是嘴笨舌笨的,不敢乱说话,只是跟着老学究一起磕头。 朱振笑道:“我们也是为了行军方便和隐秘,这才做了白袍,导致双方误会,也不全怪诸位。 起来吧。” “将军,请随小老儿回村休息。” 村长憋了半天,这才憋出一句话来。 朱振挥手,示意大军跟进。 别看张士诚把朱元璋辖区搞得乱糟糟的,但是提起朱元璋对百姓的仁义,乡亲们还是颇为认可的。 这也是朱元璋到了应天之后,开始收敛劫掠,休养生息,发展生产的结果。 百姓们没有多大的追求,只要能过安稳日子,吃上口饭就行。 之前如此防范,全都是因为被抢劫怕了。 虎二在老学究的带领下去安排民房住宿,沐英和常茂却领着一群辅兵前去重新修桥,之前的桥梁已经损毁肯定不能用了。 一群妇人、孩子和老人可怜兮兮的站在小溪对面,若是任凭冷风这样吹着,第二天肯定得感冒。 李翰文混迹在修桥的队伍中,不时的埋怨,说什么你们眼瞎啊,连吴国公的队伍都不认识,平时不时学过几个大字,连军山都不认识吗? 一群青壮心里虽然愧疚,但是嘴上却不饶人,谁让每次张贼来抢劫,你都是跪在地上哀嚎,连反抗的用意都没有。 有的年轻人则跟在李翰文身旁,小声嘀咕,“瀚文,你跟刚才那些军爷认识,能不能给咱介绍介绍,咱也想参军,太威风了。” 李翰文无语道:“刚揍了我,还想进军山大营,做你的大梦去吧。” 刚才虽然闹了一场大误会,但是军山大营帮忙修桥,双腿踩在冰冷的溪水里,懂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确实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 雪后溪水确实结了冰,但是很薄,双脚踩上去,小溪上的冰立刻就会开裂。 中央处甚至能到腰间,可是为了百姓,军山的汉子依然咬牙坚持帮忙打完桩,重新做了一座临时的木桥,将乡亲们接了回来。 这乱世大家都求活,见到这种给人安全感的男人就稀罕的紧。 不一会儿的功夫,沐英这种大小眼的家伙,就已经被村中的寡妇上下摸了个遍,还将家里所剩不多的面饼给了一块给沐英。 至于相貌英俊些的傅子介,则蹲在墙根底下擦拭身体,本来寻思拖了衣服干活爽利些,谁曾想到一会儿的功夫,都被摸青了。 朱振被请到了老社长的家中,社长的夫人是个五十岁的老妪。 从别人家借了点粗茶,给朱振沏了壶茶,用粗瓷碗乘着。 老社长现在依然有点儿后怕,但是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朱振肯定不会为难老人家,便开口问道:“前些日子让乱兵祸害,虽然买了些粮食,接下来的日子可还能撑过这个冬天。” 听闻朱振提及此事,老社长一脸艰难,摇头苦涩的说道:“不瞒爵爷,莫说是现在新买来的这些粮食,便是之前有存粮的时候,也不一定够乡亲们度过这个冬天,这几年老天爷不开眼,长庄稼的时候大旱,等冬天的时候又下大雪,大家想出去找点儿食儿都难。” 朱振点点头,说道:“社长,你们丢失了粮草,我们也有责任。 不过我们大军即将开拔,确实没有时间和机会帮你们剿灭这些贼兵,只能是给你们留下些粮草,以度艰难。” 老社长闻言,期翼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 但是他也理解,像是军山这种精锐行军,肯定是有他的军令在身。 若是在自己这里耽误了时间可是要杀头的。 便起身要拜,态度诚恳道:“老小儿替乡亲们谢过爵爷了。” 朱振赶紧搀扶起社长,想着自己走后,这些乡亲们的日子依然艰难,朱振的心里就出奇的难过。 这操蛋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什么时候能够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心中有愧,便不愿意再与社长多谈,饮了茶水,便出门巡视队伍。 刚出门没多久,就听常茂说道:“振哥儿,我已经排查了,村子里没有可疑人物,也没有人偷偷去外面说些什么。 不过在村西的山上发现了战马的脚印,我怀疑是敌人的斥候。” 朱振望着星空,“立下命人连夜去查,如果距离不远,我们就捎带者把这些畜生给吃了。” 一群可爱的孩童正围着在他们家里借宿的士兵打转,大眼睛很是好奇的看着雪橇。 “大哥哥,我们玩玩儿你的这个车吗?” 在孩子的眼里,能够在地上跑的,应该就叫车。 杨勋也是出身寒门,对待百姓态度倒是很好,别人累的腰酸背疼懒得动,他却愿意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给孩子系上绳子。 然后交代孩子该怎么在平地滑动雪橇,该怎么注意安全。 不远处朱振看着小心翼翼教导孩子滑雪的杨勋,嘴角却是泛起一抹笑意。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只是不容易发现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子介看到了正在远远出神的朱振,也倚在墙根避风,跟朱振小声说道:“爵爷,这群百姓家里苦啊,刚才看到他们分配的存粮,根本不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天的。” 朱振点点头道:“我知道。” “爵爷,咱们的兄弟们借宿,乡亲们把他们珍藏的鸡蛋都拿出来给兄弟们吃了,说要报答咱们的修桥之恩。” 朱振亦点头道:“我也知道。” “爵爷。” 傅子介忽然大声说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 朱振问道。 傅子介看向朱振,一脸不解道:“爵爷,您也是心善的人,怎么能看着这群乡亲们受苦受难,却不出手呢?” 朱振看了看傅子介,“你先下去休息,我自有打算。” “哎!” 傅子介无奈长叹一声,看着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心里更是难受,但他也知道朱振的难处,大军行军,如果完不成任务,那是要接受严厉的处罚的。 尤其是蓝玉、耿炳文他们身陷重围,更容不得朱振耽误一丁点时间。 可是一想起这个村子很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他心里就万分的难受。 朱振望着村子里零星的星火,喃喃自语,“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 第二百六十章 乞活营 雪夜孤寂,寒冬中的卧牛山仿佛一只被冻死在寒风中的老牛。 从山脚下的碎石到山顶的古松,仿佛都陷入死已经的寂静。 寰宇间仿佛除了阵阵寒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在山顶偏西,临近北崖顶的地方,有一块几十米高的望天石,仿佛老牛临死前对老天爷发出的最后呐喊。 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这卧牛山藏风纳气,过几十没准儿能生出龙脉。 所以不少山贼都在这里立过门户,乞活营便在此扎下大营。 说起乞活营,确实多半要归结于朱振。 就是他在姑苏的一通操作,先后带动了陈家、朱文正两个人以流寇闻名江南,也让很多大势力意识到,那些丢弃了户籍和土地,四处奔走而讨生活的人,其实也可以成为一股庞大的力量。 再加上军山连战连捷,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乱世中没有依托的流民,只要给口饭吃,他们就能给你卖命,所以张士诚也毫无顾忌的跟着学。 只是张士诚毕竟不是朱振,他不敢无条件的将那些流民全部收养起来。 做到了张士诚这个位置,其实就算是很多时候他想,也不得不依靠屁股来决定脑袋。 没办法的事情,拥护他的人,都是姑苏最有实力的富绅名流,别看大家平日里大排宴宴,吟诗作对,畅谈千古风流的时候,都露出和煦春风般的笑脸。 一旦自己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这群富绅名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赶下台。 所以张士诚即便是想利用流民,也只能是小范围的利用,但却也挑选了不少精壮的汉子。 于是,乞活营应运而生。 眼前这座大营其实只是张士诚手下数十乞活营的一座,在北崖之下,规模大小有个两千来人营地,在中央大帐零零星星的点着些灯笼。 崖底的位置是库房,里面堆满了他们从各地抢劫来的粮草和牲畜。 这些粮草会由这些乞活营想尽办法,突破防线运输到张士诚的营地。 库房旁边儿则是几间漏风的木屋,里面不时的传来女子的哀嚎声和拍打门房的声音。 里面的女子全都是他们从各地掠夺来的良家女子,供他们享乐。 乞活营不算是正规军队,物资也由他们自己筹措。 而且因为他们在朱元璋辖区活动的缘故,所以他们平日里行事,真的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 而且但凡是被选拔进入乞活营的成年男子,其家人都可以被张士诚收养在姑苏城外的大营之中,其家人一天两餐,能够勉强有粥食度日。 若是在乞活营中立下战功,家里人还能吃上三天的肉饭。 若是不幸战死,家里人则会被分配田地,纳入黄册,成为张士诚治下的正式顺民。 所以这群残暴的乞活营士卒战斗力竟然出奇的强悍,甚至不少乞活营战斗力比张士诚的正规军都要强。 只是这些人强梢抢劫,奸淫妇女早就习惯了,根本不能受正规军的约束,不然张士诚甚至有心把他们编入正规军。 中央帐篷算是此处唯一有灯光的区域,里面不时的传来一阵肆意的残忍笑声,以及女子的哀嚎声。 大帐中央点着炭火,因为天气潮湿的原因,炭火冒着滚滚浓烟,屋内的汉子们也不在乎,时而猜拳,摇色子,时而端起酒碗猛地喝上几口。 中央桌子后面趴着个敦实的汉子,满是腿毛的大腿支撑在地上,墙壁上挂着一对铁锤,看样子得有个四五十斤。 他周围围拢着都是这支乞活营的军官,喝的尽兴也不顾天气,全都坦胸露乳,一边儿喝着一边儿肆无忌惮的讲着荤段子。 在那墩胖汉子身后,有一具妇人的尸体,妇人衣衫褴褛,死不瞑目,脖颈处有狰狞的恰痕。 那敦实的汉子起身,露出一张狰狞而相当不协调的脸,凶残的笑了笑之后,随意的摆摆手,一群候着的兵丁,凶猛的扑了过来,在经过一番厮打之后,获得了妇人尸体的交配权。 “他奶奶的!” 那敦实的汉子提起裤子,猛地一拍眼前的桌子,一脸回味道:“这正经人家的妇人就是有味道。” “大哥,这种有妇之夫有什么好玩儿的?” “就是啊大哥,赶明儿兄弟们给您弄几个大家闺秀来,跟您说,那些处子又娇羞,身上还有一股子兰花香。” “你们懂个屁。 一群没见识的鸟货,这女人只有成了亲,玩起来才有味道。” 说完看了眼闷头吃食的军师,咧嘴嘿嘿一笑。 这军师是张士诚手下正规的军官,在乞活营里负责训练士兵,出谋划策。 跟这些乞活营的家伙呆久了,他也明白这些人的脾性。 也没想过拯救他们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这群家伙越是禽兽,越是野蛮,在他手里则越有战斗力。 “军师,您这整天跟着兄弟们行军打仗,也不玩儿女人,图什么?” 首领大口喝了口酒,很是不解的味道。 军师放下酒碗,看了眼正在淫尸的兵卒,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给吴王卖命,可不该只是为了玩儿女人!你们莫非想一辈子在战场上厮杀不成?” 那首领明白军师的意思,赶忙点头道:“军师,您的意思咱懂,可是咱们除了有把子力气,还能帮着吴王做什么?” “说你们蠢,你们还真的让人头疼啊!” 按理说一群将脑袋挂在脖子上的杀才,被人这样侮辱,应该瞬间将屋子炸了才是。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帐内的汉子们,即便是被羞辱了,也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甚至看样子,还有些习以为常。 “军师,您说是啥就是啥。 咱们兄弟们还指望着您带着兄弟们活命呢。” 说着,这支队伍的首领便想起来,他们入了乞活营后,军师如何训练他们,如何带着他们扫荡村落,抢劫物资。 大家能有今天,全赖军师的筹谋划策,所以军师如何说大伙,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虚心求教。 “一般情况下,你们想改变命运很难,也就替吴王做些腌臜的事情,保不齐哪天在战场上便被人砍了脑袋。 但是今天机会来了,一个让你们真正建功立业,享受俸禄的机会来了。” 军师说着,故意提供了嗓门,本来还在喧闹的大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军师,您的意思是咱们这群糙汉,还有机会建功立业,在姑苏吃王粮不成?” 首领瞪大眼珠子,一脸不信道。 “那是自然!你们看这是何物?” 说着军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首领。 首领打开信封,对着上面的字迹看了半天,摇头道:“军师,您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吗? 我之前就是个打铁的,我哪认识这东西。” 军师再次摇摇头,摊开信件,指着上面的落款说道:“看到没,这密信是邵荣写的。 邵荣是谁,你们知道吗?” “咱知道,是朱元璋手下的一员大将,据说很有本事。” 帐内一个瘦削的汉子说道。 “不错。” 军师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过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邵荣是朱元璋手下一员大将不假,但是他却对朱元璋有不臣之心一久,之前我就接到了大王的命令,他命我们在关键时刻配合邵荣。 眼下机会就已经来了。” “军师您说。 只要能立下功勋,去姑苏吃皇粮,咱们什么都愿意。” “是啊,军师,咱们都听您的。” 一群乞活营的汉子,大多数连邵荣和张士诚的关系都理不清,但是他们听到了机遇。 军师笑着说道:“邵荣说,朱元璋手下有一支精锐,正在快速前进,意图支援被围困在衡阳的蓝玉、耿炳文,咱们若是能够稍微阻拦他们一二,这便是实打实的大功一件。” “军师,你莫不是开玩笑。 咱们怎么可能跟朱元璋手底下的正规部队硬碰硬。” 闻言,首领有些胆怯。 倒不是说他们没有跟朱元璋交过手,正是因为曾经脑子一热,跟朱元璋部下交过手,才知道那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那军师摇摇头道:“谁让你们跟正规军交手了,邵荣在信里跟我说了,在滁州附近的补给点儿,这支援军拿不到一粒粮食,他们要想补给,就只能找临近的村落。 而我们若是把附近所有村落的粮食全都抢了,你说这支援军会怎么样?” “活活饿死在路上。” 首领闻言,咧嘴笑着说道。 “这就对了,这可是一支三千人的精锐,人嚼马喂的,需要的粮草可不是少数。 咱们若是把他们阻拦在半路,你们说这算不算大功一件?” 军师问道。 “算!” “算!太算了!” 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那首领一激动满脸烧起了火烧云。 那军师说道:“王首领,之前你为姑苏已经抢劫了不少粮草,如今若是再在这里阻截这支精锐,功勋算下来,差不多在姑苏换个县令,应该问题不大。 到时候你这群兄弟,最起码也能跟着你混个县尉游击,到时候你说这日子,美不美?” “我滴娘啊!县令啊老大!” “是啊老大,姑苏城周边儿县令过得那是啥日子? 他们家娘子去城里买胭脂的时候,我还远远的头头的看了一眼,激动的我好几天没睡觉呢!” 王首领激动的心,颤抖手,感觉灵魂都不归自己所有了。 “军师,您下令吧,这仗怎么打,您发话。” “附近的村子咱们刚抢劫了一个遍,倒是不用担心,唯独这云香溪,今天咱们潜伏在他们村边儿的细作跟踪了他们一路,看见他们买了不少粮食,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咱们明天得再去一趟云香溪。” “抢了他们云香溪,饿死朱元璋的援军!” 从首领到军官都开始爆发出一股巨大到底热情,谁都没注意到那军师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冷笑,以及那刚刚微微掀起的大帐帘角被轻轻的放下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秦昌季出走 现代人很可能已经丧失了这种体验,那就是冬天的黎明时分让人灵魂都悸动的寒冷。 房门外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割着人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 守了一夜的士卒依偎在火盆前取暖,用温热的手巾擦拭着面目,氤氲升腾的日子逐渐的软化几乎麻木的脸部,让士兵终于有了几分我还活着的感觉。 军中老卒会将这些哨兵拉起来,推掉鞋袜手套,将手脚全都擦拭一遍,然后让他们倚在锅灶旁边儿休息。 灶膛里填满了将士们昨日砍的柴坦,啪啪啪啪的声响中,带来的是一股股软心的热浪。 老社长一夜未眠,之前村里没有粮食,自己总是担心村子里的乡亲们饿死,如今凑钱买了粮食,却又担心乞活营再次去而复返,将这点儿救命粮抢走。 在整个村落还死一般沉寂的时候,军山的将士们已经按照习惯起床,打起背包,只是那份极其显眼的白色征袍整体的叠放在一边儿,伙夫营已经开始准备了早饭。 等待早饭的将士们主动帮着乡亲们打扫了院子,将自己腰间的干粮拿出一些来,放进乡亲们空荡荡的米缸中。 云香溪的百姓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爱民如子的官兵。 之前他们遇到的都是活生生的阎王爷,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自从乞活营入寇以来,百姓们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么军山呢? 帮助百姓修桥铺路不说,还将自己的口粮留给百姓。 人心都是肉涨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百姓心里有一杆秤的。 朱振虽然嘴上不松口,但其实昨天夜里派出去起码四五波斥候。 清晨,一夜只是打了个盹儿的朱振,手里提着环首刀,嗡嗡的在院子里练习起来。 听军中擅使刀的老将说,使刀到了极高的境界,这环首刀的刀环是没有任何声响的。 可朱振明显到达不了这个境界,不过即便是没有这个境界,朱振依然将环首刀使得虎虎生风。 老社长远远的看着朱振练刀,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说道“爵爷,您这一走,云香溪数千口百姓的性命可就这样交代了。” 朱振停住身形道:“军中乡亲们若是能同仇敌忾,便我等强军昨日也被拦在桥头,社长指望我等确实能庇佑村子一时,但是身逢乱世,社长还指望我能保护你们一辈子吗?” “这。” 老社长一时语噎,但是没过多久,又开口道:“爵爷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自保吗? 可是我们只是一群只知道种地的农夫。” 朱振练完武,浑身散发着热气,棱角分明的肌肉,充斥着肆意的力量感。 虎二手里拿着手巾,帮着朱振擦拭身上的汗水。 “谁说村民不能自保了? 老社长您怕是不知道,咱们这支军山精锐,之前大多数也是义乌的百姓。” 虎二笑着说道:“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要是仗没打,先从心里怕了,就真的输了。” 指着一群耕种的百姓去对抗流寇,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情。 其就算是赢了,付出的代价将是何其惨重。 朱振心里其实很清楚。 老村长缄默了,可是心里却依然很难过。 “爵爷,又有情况,老先生家里……”杨勋从外面走进来,然后附耳在朱振耳边说了几句。 “派几个人跟着,老先生心胸大义,一心为民了一辈子,莫要伤了他的面子。” 一个年轻的男子,悄无声息的走出村子,身上满是鞭痕,一脸怨气的咒骂着,“老东西真的是疯了!自己家里攒下的银子,凭什么帮着那些穷鬼买粮食?” 秦昌季是老学究的小儿子,前面两个兄长都在吴国公营中参军。 老学究的夫人平时想念另外两个儿子,便将溺爱全都给了小儿子,这也导致了秦昌季的脾气桀骜。 这秦昌季平日里便看不起村子里的贫苦百姓,只是大家都尊敬老先生,这秦昌季只要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家也不会去乱嚼舌头。 只是这一次,老学究将家中的银钱全都捐了换粮食,导致秦昌季说媳妇的钱平白花掉了,心中怨念越积越深。 昨日气不过跟父亲辩论了两句,便被父亲以不懂事为理由,吊在房梁上一通暴打,今日母亲偷偷解下了他,他便下定决心,立刻准备去通风报信。 读书人,舍生忘死,以身殉国的事情不少见。 可读书人,忘恩负义,以谋自身的事情,也很多见。 秦昌季越想越恨,有的时候他感觉村子里那些贫苦百姓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自己反而是捡来的。 “爵爷。” 在虎二报信之后,没过多久,老学究也匆匆赶了过来,双膝直接跪在雪地上,叩首道:“爵爷,吾那不孝子偷偷跑出村去,吾担心他将村里有粮食的消息泄露给乞活营,还请爵爷即刻发兵,将那不孝子追回来。 若是追不回来,射杀了也可。” 话音刚落,一位保养还算是不错的中年妇人跑了出来,拼命的厮打老学究。 发了疯似得骂道:“你个老东西,你是不是痴了? 两个孩子从了吴国公,生死不知也就罢了,你连小儿子的命也准备送了去吗?” “混账!你个妇人懂什么?” 老学究含恨一巴掌打在妇人脸上。 妇人倒在雪地里,嘴角流淌了不少鲜血。 妇人心里难过,任鲜血流淌,趴在地上呜呜的哭泣起来。 朱振缓缓的摇摇头,一脸怜悯的看着老学究。 这位老人家一心都为了村子,却是造了什么孽? 若是因为此事斩了他儿子,岂不是让他平白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自己参军入伍,可不是为了坏人家一辈子生活的。 老村长一脸同情的看着老学究,上前说道:“爵爷,老学究是咱们村子的恩人,他前两个孩子都上了战场生死不知,恳请您无论如何都饶恕他小儿子一条性命。” 朱振笑着说道:“您请放心。” 一边儿上的虎二却是暗中摇头叹息,斥候已经送来消息,这秦昌季明显是朝着乞活营的方向跑去。 答案也很明显,这小子不是第一次与乞活营合作了。 到时候就算是爵爷不杀他,他在村里也没有活路了。 村民的白眼也足够杀了他。 朱振搀扶起老学究说道:“老先生,地上凉,您快起来,您孩子此行是我吩咐的。” 看着朱振煞有其事的模样,老学究一脸不信道:“爵爷,您莫不是骗我? 您莫要为了我个人的声誉,将村子百姓的性命置于一旁? 此等没有人性之子,杀了便可。” 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什么玩意,自己再也清楚不过了。 今日早晨,吾刚刚起床,您儿子便急匆匆跑到我这里,说自己犯了错误,他想立功,改变再父亲眼里的看法。 我便给了他这么个机会,说起来贵公子,还是舍身犯险的英雄呢? 他将亲临险地,告诉乞活营我等即将离开以及村子里有足够粮食的消息,到时候这乞活营八成会打过来。 而我等就是要在离去之前,帮着云香溪解决这个大麻烦。 “爵爷,您说的是真的? 我那不孝子真的有这等胆气?” 老学究依然有些难以相信。 朱振很是诚恳点点头道:“比真金还真。” 老学究恍然坐在地上,良久长叹一声,“吾儿明事理矣,吾虽死无憾矣。” 朱振又看向老社长,示意他配合,老社长一副了然的模样,跟着眨了眨眼。 朱振这才开腔说道:“我们也要赶紧行动了,不能让贵公子白跑这一趟,社长,您将村中的男人们都集中起来,换上我等的衣服,与我的侍卫队打着我的旗帜,现在就过河按照我们的行军路线向前行军,走五里之后,在我侍卫队的带领下直奔乞活营老巢。” 老社长并不是痴傻之人,朱振一开口便知道,眼前这位身份显赫的帝国男爵,并未忘记他们这群百姓。 弯膝想要叩首,却被朱振一把搀扶住。 “老社长,您得抓紧了,我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乞活营已经在路上了。” 朱振严肃道。 “爵爷,您请放心。” 老社长风风火火跑到了村中央。 不一会儿的功夫,村中央的铁钟被敲响,村里的男人们不知道所以然,以为有大敌来袭,嘱咐女人藏匿在地窖里,床底下,便手持农具赶到谷场集合。 却见老村长身边站着一支三十余人的军山精锐。 老社长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大手一挥道:“儿郎们,穿上铠甲,现在随我走!” 老社长在云香溪威望颇高,年轻人心里虽然有万千疑惑,但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不消片刻便将雪白色的大氅穿戴好。 老社长看着天空中飘扬的军旗,似乎回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个岁月。 老天爷真的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自己快入土的年纪了,竟然能够实现年轻时候的理想,自己跟老学究年轻的时候,可都幻想过铁马兵戈的。 “儿郎们,时间来不及了,我在路上再给你们解释,大家给我把军山将士们的气势走出来,现在就出发。” 说完,老社长朝着朱振的方向鞠了一躬,转身上马离去。 此时村口方向,一身农民装束的傅子介,看着同样穿着破羊皮袄,端着粗瓷碗正在吸溜吸溜喝着小米粥的朱振,嘴巴咧出了满是奉承的笑意。 “爵爷,我给您包鸡蛋。” 第二百六十二章 杨勋的报复 老社长领着村中所有青壮,过了云香溪一路东进,即便是这些人并未有多少行军经验,队伍带着大量空牛车,显得队伍非常杂长,但是依旧迅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云香溪不远处的一处地沟处的草丛里,一个身穿着白袍子的斥候悄无声息的消失,直奔乞活营所在的方向。 而在他不远处的雪窝子里,忽然一处草丛轻轻的晃动,收起弓弩,也远远的跟着他,追了过去。 出了云香溪,一群村民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走的很是疲惫。 但是没有人有怨言,因为老村长默默的跟着朱振的亲卫,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老社长心里很是感激朱振的帮助,但是对于大军行进很是不解。 队伍向东走了五里路,百姓们便有些疲惫了,老社长听从朱振亲卫的指挥,进了林子。 斥候前去侦查,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带回消息,暗中跟随的探子已经撤了。老社长见大家都一脸的疑惑,开口激动解释道:“爵爷知道我们的难处,所以略施小计,让我们佯装大军出行,造成云香溪没有人防守的假象,到时候若是乞活营来袭,爵 爷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原来是这样!” “爵爷仁义啊!” “是啊,我就知道爵爷不会放弃我们的!” 百姓们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朱振,但是却被朱振的仁慈深深的折服了。 虽然村子只派了一次人去县里,但是也听说了蓝玉、耿炳文大军被围衡阳的消息,而昨日入驻云香溪的这支大军如此精悍,想必是支援他们的队伍。 百姓虽然不通文墨,也知道延误军机,当斩的事情。 而这位爵爷却依然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他们剿灭乞活营,这份恩情在百姓看来,着实比天还高。“军爷,爵爷的计策确实高明,让我们伪装大军离去,造成云香溪空虚的假象,引乞活营出动。可乞活营毕竟也有千余人马,爵爷为何不准许我们杀回去,助大军一臂之力 呢?”老社长休息了一阵之后,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一脸疑惑的对朱振的亲卫问道。 这次领军的是亲卫,叫朱玉成,是个伶俐的少年,今年堪堪十六岁,在朱振身边学习东西都非常快,朱振此次安排,存了锻炼他的意思。 少年郎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在朱振身边担当宿卫副队长,是军山无数人羡慕的对象,但是为人去一点儿都不倨傲。 而且因为久在朱振身边的关系,受朱振熏陶,对待百姓非常客气。从腰间解下水囊,一边儿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儿喝了口水,指着走了些路,便有些稀稀拉拉的百姓,苦笑着说道:“老社长,我们爵爷说过,让一群没有经历过训练的 百姓去行军打仗,那是谋杀。您看看您这些乡亲,虽然有些胆气,但是跟那些乞活营若是交起手来,那是必死无疑。” 村子里自然有不少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听闻这话心里有些恼火。 不服气的说道:“可我们也是云香溪的儿郎,如何要让爵爷保护,我们却只看戏的道理。” “是啊,军爷,为了家乡而死,我们不怕的!” “恳请军爷给个机会,我们手里也有武器,我们能够跟乞活营那群砸碎拼一拼的。” 见一群百姓慷慨激昂,朱玉成微微点点头,心里越的认可爵爷说过的,百姓之中蕴含着无穷伟力这句话。当下点点头道:“之前爵爷指出一条路,我现在说给大家伙听,但是这条路虽然比起现在回援云香溪安全的多,但是也有一定危险。希望大家斟酌一下再做选择,我们军山 此次出面,是为了保护乡亲,若是相信死伤太多,绝对不是我们想要的。” 老社长从腰间掏出一根军山贩卖的香烟,用火折子点着了,任凭烟火在额前升起,点点头道:“军爷请言明。” 自从军山的香烟大肆在华夏贩卖,很多人便开始喜欢上了这种东西。 老社长家里还算是富裕,自然买了一些。 每当遇到重要的事情需要抉择的时候,老社长就喜欢抽上一根。 朱玉成点点头道:“情况是这样的,之前我们现了乞活营留下的马蹄印,认为乞活营已经现了我们的行踪,所以爵爷定下了假装大军开拔,引乞活营出兵的计策。 可是后来根据兄弟们侦查,这乞活营其实并未现我军,只是看到了贵村出村买粮的队伍,准备劫掠村子。” 那朱玉成临行前,得到了朱振的嘱咐,所以开腔前,也给老学究的儿子打了掩护。 “索性爵爷临时心生一计,由老先生儿子亲临乞活营,将大军即将开拔的消息告诉乞活营的领,将乞活营引出来。到时候大军乞活营大营伏牛山肯定空虚。” 说道这里,老社长双眼精光一闪,立刻道:“爵爷的意思我们村子里的男人集体去抄乞活营的老窝。” 朱玉成笑了笑道:“爵爷是这个意思,还说什么偷基地,我虽然不太懂,但是想必是老社长所言抄老窝的意思。” 老社长立刻起身,对着村子里休息的差不多的年轻人们问道:“儿郎们,可敢随某去抄了乞活营的老窝。” 一群年轻人立刻嗷嗷叫道:“这乞活营祸害我们的家乡,我们就去抄了他们老窝!” “对,抄了他们老窝!” 看着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朱玉成点头道:“可这乞活营的老窝,肯定有人留守,而且伏牛山地势险要,到时候免不了有所牺牲,诸位可怕?” 老社长哈哈大笑,“军爷,你莫要小看了咱们村里人!贵军愿意为我们云香溪流血,我们云香溪又如何会贪生怕死!” “死便是死了,如何也不能让这乞活营的狗杂碎好过!” “对!即便是绝后,村子的乡亲也会来某的坟头上上几张黄纸的!” 朱玉成心生感慨,“难怪爵爷走到哪里,便让哪里变得强大起来。这般仁慈之下的军民一心,可不是吹嘘的!”当下拍板道:“好,现在我们就兵进伏牛山!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是去打仗的,诸位一切行动,都要听某安排!诸位可莫要看着某年轻,便不尊号令!到了战场,某的 战刀可不杀贼人,也斩不尊号令之人!” 老社长当下第一个回应道:“军爷放心,若是村民不听话,到时候某第一次杀了他!” “出!” 朱玉成一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朝着伏牛山出。 老社长领着村民佯装大军离去之后,没过多久,斥候便带回了乞活营靠近云香溪的消息,朱振立刻安排辅兵将村中妇孺老人安排好的命令。 可是这乞活营的鼻子特别灵,竟然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杨勋找到了朱振,见到朱振躬身行礼,见朱振一脸疑惑,便笑着说道:“爵爷,可是为明明计策没有漏洞,为何这乞活营却不敢杀过来的事情而忧愁。” 朱振正在擦拭手里的雁翎刀,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杨勋,点点头。 常茂皱着眉头道:“咱最烦你们这群文人,动不动就卖关子,直接说不好吗?” 朱沐英则在一旁打趣道:“不卖关子,如何显得他们读书人的厉害。” 杨勋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这才开口道:“爵爷可知道空城计!” 闻言,朱振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村子太冷清了。” “然也!爵爷让村民走后,孩子和妇人也都藏匿起来,这乞活营远远的望着云香溪,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们如何不生疑问嗯?”杨勋解释道。 平日里大家都感觉杨勋这人太过于阴毒,不太喜欢他。 可如今杨勋一言道破缘由,众人又有些不由的钦佩。 朱振赞赏道:“不错!若不是你一语道破天机,恐怕我们还在这里苦等下去!既然你堪破了天机,想必已经有主意了。” 杨勋笑着说道:“他们担心是空城计,爵爷何不引蛇出洞呢?” 朱振看了一眼杨勋,思忖说道:“让妇人和孩子们出来,我怕一旦生战事,他们躲避不及。” 说着杨勋一摆手,外面的士兵竟然抬进来不少女人和老人的衣服。 笑着说道:“何必让乡亲们冒这个险,我们穿戴百姓的衣服不也一样吗?” 傅子介看着杨勋递给拄着的衣服,皱着眉头道:“扮演村民,何至于让爵爷穿女人的衣服?” 杨勋嘴角泛着坏笑看着朱振,就是想看看朱振的气量。 他虽然因为朱振的计谋投靠军山,但是说道理心里还是有怨气的。这一次虽然给军山献策,但是他还是想看看朱振的度量。 若是因为朱振因为此事火,他之后还会在军山做事,但是绝对不会似今日这般主动出谋划策了。 杨勋虽然拿出了女人衣服,但是他也没有指望朱振穿上。 只要朱振不火,然后感慨两句自己的计策好,自己自然有其他的谋划献上。 但如何让他也没有料到的是,朱振立刻脱掉外套,将女人的衣服穿上,还吩咐亲卫给他那些胭脂来。看着诸将或者疑惑,或者替朱振感觉叫屈的眼神,朱振哈哈大笑道:“我若是不能身先士卒,如何让我军山铁骨铮铮的男儿穿女人的衣服。传闻司马懿为了忍诸葛亮的传闻 ,便是诸葛亮送了女人的衣服也大军岿然不动,如今我为引乞活营出动,穿上女人的衣服在外面走一遭,也足矣名留青史了,诸位还等什么?”话音落下,果然从沐英开始,一群袍泽纷纷穿戴上了女人的衣服。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生一计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朱振的计策虽好,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对手是乞活营,是在乱世的夹缝中求生存的一群人。 这群人在人世间挣扎,本身就练就了一身敏锐的直觉。 但凡是有一丁点儿危险,便会如同惊弓之鸟般逃窜。 此次因为军山大营在此驻扎的原因,他们只敢远远的观察,不敢轻易冒进分毫。 云香溪往西有一处白雪皑皑的高岗,因为年数太久,高岗上的古建筑已经塌陷,上面长满了灌木丛和杂草,也不知道到底是古代的坟茔,还是古代祭祀的台子,平日里是孩子们过家家,玩些行军打仗的乐园。 如今天气寒冷,孩子们倒是不去了,却迎来了另外一群陌生客人。 在高岗后方,是一千人的乞活营将士,他们密密麻麻的躲在高岗后面,不少人簇拥在一起,以躲避风寒。 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以乞活营的兵丁的念头,根本就不想出来打仗,反正寨子里有不少粮食和女人,呆在山寨过个肥冬多好。 之前有几个人忍不住想要生火,却被首领狠狠的抽了一顿鞭子。 若是此时在高岗方向升起火焰,肯定会引起人怀疑。 这乞活营的首领虽然不是正规的军伍出身,但是这点儿行军打仗的经验还是有的。 军官们都藏匿在高岗之上的密林之中,唯独身材魁梧的军师穿着一件雪白色的袍子,神色凝重的蹲在高岗树林前的一块无名石碑之上,手搭凉棚,静静的眺望着云香溪。 天色寒冷,便是如今富裕了的乞活营将士,也冻得止不住哆嗦。 首领搓着手,走到近前,顺着军师的眸子朝着云香溪瞅了半天,瞅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忍不住问道:“军师,您在观瞧什么?” “看你我的命!” 军师说完之后,再次沉默不语,默默的盯着云香溪的方向。 首领搞不懂军师话语之中的玄机,只是跟着眺望着云香溪,只见云香溪的村里的烟囱里已经冒起了滚滚的炊烟。 临近村口,有户富裕的人家,首领记得是个怯弱的书生,上一次抢劫的时候,便在他家抢夺了不少金银粮食。 如今看他家院墙边儿,晾在枪头的羊皮,似乎隐隐约约空气中都有了肉味。 顺着羊皮往下看,便是一坛坛酒瓮,看到酒瓮,首领不由的想起了上一次自己抢劫的那些酒。 味道着实不错。 快过年了啊,即便是被自己抢劫了一通,这些乡民还是筹措物资,准备过年。 听着首领不住的吞咽口水,军师自然也顺着首领的视线看去,忍不住摇摇头呢喃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这是要过年了啊。” 听手下说起云香溪这一次买了不少粮草,乞活营的首领蠢蠢欲动,军师一直不发话,让他变得越发的急切。 忍不住开口道:“军师,这军山走了便走了,咱们何不抢上一番。” “是啊,军师抢了粮草,除却咱们自己那一份,交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乞活营的兵士纷纷开口,小声议论。 军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众人一眼,他知道自己栖身的队伍,皆是短视之辈,只是没有想到他们那么急着去送死。 “你们忘了密信上说军山是三千兵马了吗? 今早离去的兵马可也就一年五百余人!” 随着军师的话音落下,众人皆一脸恐慌!什么? 这云香溪莫非有军山的伏兵不成? 犯不上吧!不少人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军山犯不着为了一个村子,费那么大的力气。 可是大家伙能够活到今天,靠得就是一份谨慎,所以军师和首领下令之前,没有人敢私自行动。 那可是在姑苏闯下偌大威名的朱振的军队。 “他们可以神兵天降云香溪,那么会不会来个空城计,摆我一道呢?” 乞活营的军师忖度着,趁着朱振未来此地之时,搞搞小动作还可以,真的跟他硬杠,他是一点儿这个念头都不敢想的。 人的名,树的影。 单单是一个名号,便会让人止步不前了。 更何况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朱振穿上女人的衣服,感觉还差些什么,便吩咐手下人弄两个馒头来,就在这时,村中的妇人却主动找上门来。 人未到,声音先至。 听声音中蕴藏着的那份自信,不像是村里的寒门小户。 “爵爷,奴家听说您要穿着村里的女人衣服,去冒充女人? 您是贵人,如何做的了这种事情,何不让小女子代劳。” 老学究的儿媳昂首挺胸的从正门走入,一双绣花鞋踩在刚刚被清扫后的土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妇人穿一件金冠绿丝袄,上罩浅红色比甲,勾勒出惊人的曲线,让一群常年呆在军营里的粗人们纷纷侧目,忍不住呼吸都有些急促。 老学究的儿媳,身边儿还跟着几个打扮的很是朴素的村妇,但是也都是年轻秀丽的年纪。 一群大老粗不时的吞咽口水,却担心失礼,低头不敢直视这些小娘子的样子倒是煞是可爱。 在一群妇人中,老学究的儿子最为娇艳,也最为自豪,因为自己的男人为了整个村子去假传消息,让她感觉无比荣耀。 自己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她感觉自己不能落后自己男人太多。 云香溪的百姓大多数都非常的质朴,他们认为军山的士卒帮这个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让朱振一个堂堂的爵爷去做穿女人衣服诱惑敌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大的罪过。 所以虽然危险,这群女人依然勇敢的站了出来。 朱振见到这女子竟然敢面对一群男人的直视而面不改色,也算是个女中豪杰的人物,当下也不会轻视,只是笑着摇头说道:“战争,女人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那老学究的儿媳却反驳道:“保护家乡,为何就只能是男人的事情? 莫非爵爷以为我们云香溪的女子就只能是弱不禁风的绣花娘吗? 还请爵爷给我们个机会。” 朱振忽然想到这乞活营一直不敢进攻云香溪,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若是真的让一群男人假扮女人,若是被人看出了破绽,反而更加麻烦。 不由的朱振想起了当时杨勋欲言又止的神色。 “妈的,老子当时只是想着身先士卒,却忘了这一出,这厮是真的记仇啊!” 朱振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老学究的儿媳说道:“你们若是真的有心,我这里倒是有个好主意与你们!但是风险确实有的,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接受。” 见朱振真的意动了,老学究的儿媳很是激动,连忙再次敛襟行礼道:“爵爷,您请说。” 朱振望了眼乞活营潜伏的方向,见其没有丝毫动静,最终下定了决心。 其实乞活营现在的动静一直处于军山将士们的监视之中,朱振只是想将他们引的更近一些,以免双方一旦交战,让不少人逃了出去。 朱振说道:“敌人现在不敢进攻,很有可能是猜测到了什么,既然如此,你们就配合我再演一出戏。” 其实朱振还真的猜对了。 因为云香溪之前派出去的队伍虽然穿了军山的军装,但是却只有堪堪一千五百个青壮左右,与邵荣写给乞活营的密信数量不符。 所以乞活营的军师虽然盯着云香溪看了半天依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云香溪可能有伏笔。 就在他一直观摩的时候,村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人仰马嘶的声音,接着一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队伍开始集合。 军师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朱振啊,朱振,没想到你也只是个泛泛之辈。 之前世人都说你如何如何厉害,但是你的计谋不也让我猜出来了吗? 假装大军离去,却故意留下一支队伍准备伏击我? 怎么? 等不及了,担心延误了军机,朱元璋处罚你吗?” “我虽然不能亲自跟你打上一场,但是屠光你驻扎过得村子,到时候再宣扬一番,你没有军粮,所以抢劫军粮,再杀人灭口还是可以的吧。 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名声彻底臭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而一群乞活营的士卒更是看待神仙一样看着自己的军师。 军师再一次靠智慧保护了大家,若是刚才大家一激动一股脑的冲上去,此时肯定已经与军山的队伍撞上了。 到时候以军山大军的实力,大家如何能够讨得到好处!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军山的士卒,那彪悍的气息虽然隔着老远,依然可以感觉得到。 朱振穿着厚厚的棉袍,浓眉大眼的他,头戴凤翅盔,胯下白马,威风凛凛,格外显眼。 龙飞凤舞写着军山二字的大旗迎风飘扬。 朱振身边是一千多卫士,押运着大量的物资,人仰马嘶开始向外行动。 剩下的兵士则换了百姓的服侍,与一群女人依依不舍的送到了溪边的木桥一畔。 当看着队伍跨上桥头,仿佛一曲不复返的时候,村里的妇人们甚至还很是戏精的发出了哭声。 常茂在战马之上,越走越想笑,“这群妇人倒是天生的戏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伤心了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全歼乞活营 军山士卒与云香溪的“百姓”依依不舍的道别,最后朱振竟然做主留下了整整两车的粮秣和牛羊。 高岗上的乞活营贼寇看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心里就仿佛一面大鼓在猛烈的敲打。 “这狗日的军山营怎么那么富裕!” 乞活营领气的咬碎了钢牙,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些财物抢到自己手底下。 像是乞活营领这般人从来不会思索为什么自己这么穷,自己该如何通过努力改变自己,他心里更多想的是,都是军山这些混蛋为富不仁,才让自己连口饭都吃不上。 至于他分润粮食给这些云香溪的百姓,只不过是邀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军师,这行军打仗的队伍咱们也见过不少,像是军山这般这么有钱的,还是头一遭见啊!”军师旁边一位军官忍不住问道。军师看着渐渐远去的军山队伍,心中却升起几分羡慕,“军山自创立以来,造香烟和绷带,行销天下,其积累的财富,何止于百万贯,我们见到的军山富裕,也不过是冰山 一角罢了,今日我们若是盲目撞上去,多半是九死一生。” “是啊,多亏了军师明智。” “军山兵甲虽胜,却在智慧上输了军师一筹,真是我等之幸!” 倒不是众人有意给军师吹嘘,实在是看到强盛的军山队伍缓慢走出云香溪,心里感觉到阵阵后怕。 若不是军师有耐心,大家怕是真的完了。看着军山的影子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军师心里也开始逐渐放松警惕,从石碑上跳下来,擦了擦有些酸的鼻子,说道:“大家准备下,一个时辰后,对云香溪起突击。我 要让十里八村的都明白个道理。” 说着军师环视皆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乞活营军官,郎朗道:“那就是凡事敢接待军山的村子,势必会遭到我们血腥的报复!” “对,杀光他们,财物上交吴王,女人和粮食就都是我们的了!” 一群人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惊动不远处的云香溪百姓,但是想到他们厮杀,抢夺百姓的场面,一个个内心又极度激动。 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杀上门去。 将士们虽然不能立刻进攻云香溪,但是一千人却已经开始了动员准备,擦拭兵刃,穿紧征袍,给为数不多的战马喂上些草料。 一支兵器齐备的千人队,对于一个人数不过三千人的村落来说,足够了。 军师却并不这样想。 虽然看着军山的队伍离去,但是心里隐隐约约依然有些担忧,所以他准备留下一支百人的骑兵在村落的边缘停歇,随时准备支援。 而领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有些不屑的。他在日益膨胀的自信催促下,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的人冲进村子,一阵厮杀,便可以将村子完全掌控。 因为平日里,都是这样的。 他让将士们打开属于他的那一面大旗,上书乞活二字。 听姑苏的读书人说过,这乞活军在历史上曾经是一支非常强悍的队伍,乞活营的领认为,眼下自己已经足够配的上乞活二字。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 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天色已经不复清晨那样寒冷,军师一挥手,八百多人已经开始集合,呈半圆弧形朝着云香溪包围而去。 他们本身离着村子就近,不小片刻就来到了村子边缘。 村子本身就知道有人要来偷袭,所以一直留心观察着,当马蹄声响起没有多久,女人和孩子,就按照与朱振约定的计划开始了哭嚎之声。 女人的哭嚎声,让乞活营的领内心感觉异常兴奋。 他感觉自己只需要一个冲杀,就能吓得所有村民跪在地上瑟瑟抖,到时候男人自己可以肆意屠杀,而女人们无疑是自己的玩物。 整个村子的男人们,除却那个老社长和老学究之外,都是些贪生怕死的犊子,根本没有勇气与自己对抗。 当然,就算是他们敢与自己对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连趁手的兵刃都没有。 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就是一群人任凭自己宰割的牛羊。 领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朝着村子奔驰而去,这群狗日的村民跑的度倒是挺快,进入村口的时候,村子竟然已经有了几分冷清的意思。 领提起一壶手下儿郎抢来的美酒,大手一捏捏碎了封泥,扬起脖颈一饮而尽,泛黄的酒酿沿着他杂乱的胡须流淌到了衣领越显得豪气。 压抑了许久的乞活营士卒更是了疯的踹门,砸锅,掠夺尚未来得及迁走的牛羊生出,将鸡窝里的山鸡直接拴在腰间。山鸡窝窝的惨叫,有的侥幸逃匿到天空之中,留给他们一脸的鸡粪和飘零的羽翼。而那士兵则毫无形象的趴在鸡窝边缘,用手去掏鸡窝,一副不掏出山鸡誓不罢休的样子 。 军师紧随队伍行进,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有些懊恼,这哪里有一份精兵的样子。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那位正在掏鸡窝的乞活营贼子身体抽出了两下,便已然身死,鲜血染红了鸡窝。 那些乞活营的将士看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呆滞,旋即陷入了一种癫狂之中。 这群该死的百姓,竟然敢反抗我么? 一定要杀光他们,叫他们好看。 “我们是吴王殿下的乞活营,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赶紧给我出来,否则抓住一人,便杀一人,抓到一家,便杀一家。” 回到领的不是百姓的哀求,而是一阵暴雨一般的羽箭,乞活营的领立刻挥舞手里的酒坛子挡在身前,而身边的其他人则没有这般好运了。 刚才还好好的十几个亲兵立刻死了一多半。 军师率先现了问题,因为当他们进入云香溪的那一刻,这个村子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我们中计了。” 说着军师不顾中箭的风险,急切的跑到了一处宅院的房顶,向远处眺望。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变得目瞪口呆,因为他见到了他人生中最为恐怖的一幕。 他留下了一百骑兵作为机动力量,一旦出现问题便倚为支援的底牌,在他看来作为保命的骑兵,正在遭受到狂风暴雨的进攻。那今日刚刚离去的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分出一千多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进入村子的路口,,而一支数目大约百人左右的骑兵部队,竟然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 在高岗后面,朝着自己预备的百人队起了冲锋。 高岗之上的石碑旁,不知道何时已经树立起伞盖,伞盖之下站在一员年轻将领。 身穿白袍,单手按住刀柄,似乎正在表情轻松的眺望着战场。 在他伞盖旁,是一支红烈烈的大旗,上书军山二字。 高岗下,一只只仿佛用来用来喝酒的水囊被将士们从马鞍桥取下,然后甩开膀子朝着自己的百人队甩了过去。 接着有十数名紧随马后的弩兵点燃了火箭,朝着水囊射了过去。 军师看的真切,弩箭射中水囊,水囊立刻在空中便燃起熊熊火焰。 火焰仿佛暴雨,从天空中瓢泼而下。 自己的将士还未靠近人家,便已经折损了一大半。 “这是火油!” “仗还可以这样打!” “军山到底多有钱,珍贵到守城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猛火油,竟然成了骑兵的标配物资了吗?” 军师忍不住连连对自己问。 火雨不仅仅让骑兵恐惧,甚至战马也变得狂起来,他们还没有与敌人交锋,便开始疯似的四处乱窜。 军山的骑兵将领非是旁人,正是朱振手下大将傅子介。 他看着玩笑一般的乞活营骑兵,表情越的阴冷。 “这些畜生,都该死!” “军山!无敌!” “无敌!” “无敌!” 呼唤声中,这支如浑身覆盖着天鹅羽的骑兵开始化身为从地狱闯出来的修罗,开始肆无忌惮的杀戮。 傅子介和自己的亲兵冲锋在最前面,他手里的长刀,就像是闪电一般,每一次闪动,都会将战马上的人头砍下。 朱振站在村口,一千多人开始布置军阵。 用三千人对付一支狡猾的乞活营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是朱振却足够相信,这一战足够震慑那些活跃在朱元璋辖区的乞活营,让他们不敢轻易给自己找麻烦。 军山将士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丁点儿都不花哨。 他们出一阵阵呐喊,让敌人越的胆怯。 “好一个军山!某终究还是大意了。” 军师这一次是自内心的佩服。 “无敌!” “无敌!” 随着将士们的呐喊,军师留下的预备队被全歼,而云香溪整个村落的攻势也开始了。 包围圈在逐渐缩减,在军师的视线里,村妇、老人、孩子在数百人的掩护下,已经坐着牛车从村南头出,慢悠悠的奔向了高岗的位置。 而另外一支本身隐匿在村子里的军山士卒也开始与村外的军山将士合力夹击乞活营。 乞活营的军师和领全都傻眼了。 这军山到底有多少人,现在粗粗估计,算上最早开拔的那支队伍,军山已经有五六千人了。 这么大的数量,便是一个卫的数目都有了。 整个云香溪到处都是厮杀声,军师率先回过神来,喊道:“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准备突围!” 军师懂得兵法,知道此时分兵便是死。 可是乞活营的将士都是流贼出身,打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逆风,瞬间就崩溃了。 “全歼他们!” 朱振表情冷漠,军旗挥舞,军山将士们冷漠如刀,肆意杀戮。 常茂自从与朱振下军山,入滁州之后,便一直憋屈,今日终于放飞自我一把。 当包围圈彻底合围的时候,数百人跪在地上,只能呜呜磕头求饶。 倒是那乞活营的领让朱振另眼相看,在被包围的情况下,愣是拼着重伤的代价,骑着马驮着军师逃了出去。 数十紧随其后逃窜的精锐被丛林虎卫尽数猎杀,最后只剩下一道狼狈的身影逃回了伏牛山。看着那些被割掉了头颅的乞活营贼子,常茂兴奋道:“这群作恶多端的贼子,便是到了地府,阎君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吾替地府做阎罗 朱玉成率领老社长等两千余云香溪村民赶到伏牛山,负责留守的几十名伏牛山的喽啰兵远远的望着两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老社长亲自打开牢笼,走出来的是一群行尸走肉般的妇人。 这些妇人大多数都穿的破破烂烂的,有很多人脚下甚至没有鞋子,已经发生了很严重的冻疮,朱玉成知道后,立刻吩咐将士脱下棉袍,给妇人们做了些简易的鞋子,让她们穿上。 妇人们完全失去了灵魂一般,表情麻木的从牢笼里走了出来。 伏牛山的乞活营贼子为非作歹,抢劫百姓日久,积蓄甚多,朱玉成率领村中青壮装了十余辆大车。 老社长岁数大了,心地也非常善良,不然也不会为了村子随时抱着必死的决心,看到妇人们消瘦的模样,又想起村中还有不少年轻的后生没有成亲,知道这些妇人是累赘,也不在乎,立刻吩咐村中年轻人给妇人们拿了些吃食。 妇人们看着穿军装的人,就怯怯的往后退,有的被吓得极了,就上前像是猛兽一般撕咬。 朱玉成看着这些可怜的女人,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曾经为了养活自己,受过的那些苦日子,上前对妇人们抱拳行礼道:“诸位姑娘,本人奉盱眙县男之命,来此处解救尔等,希望大家不要恐慌。” 说完之后,又摆摆手示意大家退下,只留下衣服和食物。 等到大家离得远了一些,那些妇人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来,警惕的看两眼周围的情况。 这群天杀的畜生!他们到底对这些妇人做了些什么? 看着那些可怜的妇人消瘦的模样,朱玉成恨不得将那乞活营的贼人生吞活剥了。 女人们吃了些吃食,总算是恢复了些精神,朱玉成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姑娘,可还记得回家的路?” 一个看着刚刚二十出头的妇人抹着眼泪,一脸悲戚的说道:“家? 哪里还有家? 我们村子小,早就被杀的一干二净了。” 听闻此言,朱玉成又恨的咬牙切齿起来。 “大人,发现两个乞活营装束的家伙正在靠近伏牛寨。” 这时一个斥候赶了过来拱手道。 “他奶奶的,竟然有漏网之鱼,兄弟们随我拿下他们!” 说着抽出了腰刀,就要上马作战。 老社长也提起手里的武器,指着周围的青壮说道:“军爷,咱们云香溪的男人们也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请允许我们一并出战。” 只是两个人,朱云成自己就有把握消灭他们,但是却不想打消百姓的积极性,所以点了点头。 一行人埋伏在伏牛山进入寨子的树林两侧,待乞活营首领和军师两个人刚进入伏牛寨,就听到道路两旁一声铜锣声响起。 那军师听着刺耳的铜锣声,仿佛猛然间想通了什么。 哎呀一声,险些从战马上跌落。 幸好首领眼疾手快,虽然周身浴血,但是依然死死的抓住了军师。 “军师,你怎么了?” “糟糕,我怎么忘记了这一招连环计!” 军师猛地拍打自己的头颅,一脸的失落。 “连环计?” 战马上的军师一脸的极致苦楚,“自然是连环计,首领莫非忘记第一批那两千余人了吗? 今日军山出现的兵马数目远远超过了三千人之数,之前我还不解,现在想来这的两千人哪里是军队,分明是云香溪的百姓。” 乞活营的首领一愣,分明是也明白了军师话里的意思。 那首领苦笑一声道:“军师,看来今日是你我为大王效忠的日子,只是希望大王能够看在我为他流过血的份上,能够善待我的家人!” 军师正色道:“那是自然!吴王如何会让他的将士流血又流泪。 今日只剩下死战!一群百姓而已,想杀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十个八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就听那不远处站立的老社长喊道:“抛网!” 一张大网从天空中坠落,不待两个人做出任何反应,径自直接将两个人罩在网兜里,一群村里的后生明显是见过昔日里嚣张的不行的乞活营首领。 大声喊道:“社长,是那日带头抢咱们村子的畜生!” 老社长闻言,哈哈大笑,“狗日的,这群畜生也有落在咱们手里的一天,儿郎们,扒了他们两个人的皮!” 话音刚落,不待众人行动,就见刚才还吓得瑟瑟发抖的妇人们,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有的人从地上捡起石头往下砸,有的人直接用拳头用牙齿,对着乞活营的首领和军师便招呼了过去。 “滚!你们这群贱货想做什么?” 乞活营的首领在网兜里肆意的挣扎。 却被一群士兵死死的按住,其中一个甚是年轻的女子,不知道从哪里竟然掏出了一把小剪子,朝着他的裆部先是一刺,鲜血噗噗的流了出来。 接着又展现出她高超的女红水准,愣是在鲜血染红的裆部,剪下裤子的布料,将那个丑陋的虫子生生的剪了下来。 那女子剪完罪恶根源之后,便仿佛再次失了魂一般,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姐姐,我给你报仇了啊!” 那乞活营的首领和军事疼的嗷嗷怪叫,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从网兜里挣脱不出来,一群女子最后竟然将他们活活的折磨而死。 “相公,奴家给你报仇了!奴家这身子脏了,没有尊严活在这个世上,奴家来陪你了!” 话罢,朱玉成等人来不及阻拦,直接朝着旁边儿的柱子撞了过去,这名刚烈的女子以脑浆迸裂而死。 朱玉成看着这一幕,心里升不起一丁点立功后的快乐。 反而看着这群可怜的女子,心里万分的悲戚。 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个世界要用如此残忍的办法惩罚她们? 大多数女子发泄完了之后,便继续失魂落魄的哭泣,他们怕是好长时间都要生活在乞活营给他们带来的阴影之中了。 任凭朱玉成吩咐人将她们领上了牛车,也不再发一言。 朱玉成看着已然被大火点燃的伏牛寨,面色稍缓道:“社长,这些妇人便安置在云香溪吧。” 老社长点点头:“都是乱世的苦命人,咱们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 朱玉成笑道:“老社长放心,等到我们这边儿战事结束之后,如果贵村养活不了那么多女子,可以接到军山去的!” 闻言,一群年轻后生立刻不乐意道:“军爷,看不起我们云香溪吗? 但凡有我们云香溪男人们的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她们这些可怜人!” 看着后生们大义凛然的模样,社长尴尬的笑了笑,“军爷,莫听他们胡言乱语,都是些找不着婆娘的大龄后生,憋得。” 朱玉成促狭的笑了笑,“社长放心,只要你们善待他们,这些小事我们不会阻拦的。” 待回到村子,朱振已经打扫完战场,那一千乞活营的尸体的头颅被砍下,堆到高岗之上,成为一座尸山。 “爵爷,这么多尸体堆积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风干了,给乡亲们做口粮吃不成?” 杨勋问完之后,周围正在搬尸体的乡亲们立刻大肆呕吐起来。 “怕是风干,就闹瘟疫了吧。” 常茂若有所思。 一群百姓更是胆怯的连连后退。 朱振给了常茂脑袋一巴掌,“寒天冻地,如何闹瘟疫,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吗?” 百姓们不敢抬尸体了,军山的将士便自己抬,看着那些尸不瞑目的贼子,看着那些尸体或者绝望,或者恐惧的表情,众人似乎明悟了什么。 爵爷是想告诉世人,欺负百姓人,最后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暴尸荒野也许便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将士们心里嘀咕,莫说是坏人看到这堆积起来的尸山感觉到恐怖,便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们,心里也感觉毛毛的。 当最后一颗人头放在山头上的时候,一座尸山便完成了。 在中华的文化里,他还有京观这么个文雅的称呼。 “乖乖,爵爷,您这是弄了个京观啊!” 杨勋毕竟是文化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没错!” 朱振命人移动石碑,他拿起毛笔开始在上面奋笔疾书。 村里的读书人跟着一字一句的念着。 “吴王张士诚残暴无道,命军士以为贼寇,欺凌百姓,屠杀弱小,为世人不齿,今军山大营,与贼战于云香溪全歼贼寇千余……垒垒京观,造人间地狱。 白骨森森,某替地府做阎罗,”呼。 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吾替地府掌阎罗。 爵爷是真的愤怒了。 杨勋感觉这些乞活营如果再敢欺负百姓,那么他们的末日真的要到来了。 如果说朱振与张士诚之前还要考虑些翁婿关系的话,那么自从见识到张士诚如此不重视百姓的生死后,那么最后一点儿翁婿感情也不会再有了。 眼前这座石碑,就是朱振拿出来的裸的宣战书。 第二百六十六章 酒碗碎了一地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细数华夏几千年历史,明君名将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真正为民请命,担心百姓生死的,却没有几个。 朱振为云香溪百姓一怒之下,诛乞活营,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筑京观,震慑十方宵小,可以说深深的赢得了云香溪百姓的爱戴,当天村中便有二百余青壮要求加入军山大军。 这些青壮有血勇之气,面对强大的对手也敢反抗,朱振手下几员虎将喜欢的了不得,为了争抢名额,差点儿打起来。 老社长夺回了本属于本村落的财物,留下足够村子明年开春的吃食,剩余的一并献给了军山,并在村里的谷场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宴。 而老学究也知道了朱振为了他的名誉,说了谎的事情。 趁着众人不注意,提着躲在树根发抖的儿子,回去又是一顿棍棒。 村子的小姑娘们都耐不住心里的欢喜,愉快的邀请军山的汉子们一起载歌载舞,在知道军山明日即将开拔,从此以后再见无期的时候,不少姑娘也偷偷的抹起了眼泪。 老社长佝偻着身子,挪动到了朱振身边,今天一白天的急行军,说不累那都是骗人的。 如今打了胜仗,带着儿郎们得胜归来,老社长顿时感觉浑身的力量仿佛水一般退去,整个人有着无穷的疲惫。 若不是心中有所求,便是这等欢喜的场面,老社长也未必会参加。 “爵爷,咱们云香溪虽然算不上大,也算是为军山立下不小的功劳吧?” 老社长几经犹豫,最终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唔!?” 朱振正看着那些载歌载舞的姑娘和小伙子,听老社长开口,转过头来,嘴角的笑意有些玩味。 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要自己做了,接下来便可以水到渠成了。 “那个……”话到嘴边儿,看着朱振玩味的笑意,老社长又有些踟蹰起来。 他可是知道,军山百姓的待遇,也不知道爵爷他能否接受村子这两千多人的负担。 “哎,你这个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叽叽。” 老社长的夫人一把推开了老社长,大大方方的对朱振说道:“爵爷,咱们村里的几个耆老一起商量了一番,觉着我们守着这云香溪这一方土地,也未必能过上好日子了,听说您在治下广施仁政,我们私底下一合计,不知道能否举村搬迁到盱眙去。” “搬迁到盱眙?” 朱振笑道:“老社长、老夫人,你们可考虑好了,在这里你们日子虽然艰难,但是到了盱眙,便要成立合作社,日子怎么过,可是要听官员安排的。” “我们考虑好了。” 老社长听闻朱振并不反对,心里底气也足了一些,微微直起身子,“听上面安排怎么了? 这乱世求什么自由,有口饭吃,便是老天爷的开眼了。” 说着,老社长担心朱振不应允,连忙补充道:“爵爷,您可千万别认为咱们这些百姓都是累赘,咱们村的青壮可真不少,到时候你要是需要打仗杀贼,尽管来征兵便是了。 咱们村子没有一个孬种。” “胡说八道,什么老天爷开眼,明明是爵爷的恩赐。” 社长夫人立刻拆台道。 “你个妇人,能不能给点面子。” 老社长一脸尴尬。 “我给你面子,给你面子你能让村子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吗? 别以为你上了战场,圆了梦想,就真的能耐了。 再老娘面前,你就算是头老虎,也得老实儿的趴着。” 老夫人掐着腰,一顿唾沫星子,吓得到了战场上面对刀光血影都不皱眉头的老社长,连连后退。 见朱振看热闹一直坏笑,老社长支撑不住说道:“爵爷,行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其实你不提,我也准备跟您说的,毕竟您阖村曾经与我们并肩作战,杀了不少乞活营的贼子,我们又立了京观,震慑乞活贼,如果不举村搬迁的话,我也担心他们报复你们。 这样,我给你留下一百名士兵作为护卫,保护你们举村搬到盱眙,到了之后拿着我的手书,茹太素会给你们安置生活的。” 朱振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书信递过去,老社长颤颤巍巍的接过书信,看了两眼,激动的立刻跪在地上。 “爵爷大恩大德,我代表云香溪的和全村百姓,给您叩头了。” 说着老社长不顾自己一把岁数,想要下跪,却被朱振立刻搀扶住了。 让长者给自己下跪,那肯定是要折寿的。 老社长起身后,看着载歌载舞的年轻人们,挥舞着手里的书信,大声喊道:“乡亲们,看到我手里是什么了吗? 是爵爷给盱眙茹太素大人的手书,他已经下令让我们去盱眙安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乞活贼的威胁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下跪,整个村子里的百姓都跪在地上,“谢谢爵爷恩赐。” “谢谢爵爷恩赐!” “以后可以过好日子喽。” 朱振看着百姓们感激的举动,赶忙喊道:“大家速速请起!既然我做了大宋的爵爷,就要为百姓的生死考量!大家速速请起,这都是某应该做的。 大家要谢,便谢谢那些为了大家厮杀的将士们,谢谢为了家园而厮杀的自己吧。” “谢谢军山的将士们!” 云香溪的百姓再次给军山的将士叩头,眼神里充斥着感激的神色。 在场的,不论是朱振,还是军山的普通将士,内心都深感触动。 起先大家出来当兵,大多数就是为了求一口饭吃。 但是当真正有无数百姓跪下给他们磕头,感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深处,是无比自豪的,他们也终于知道了成为一名军人的意义。 “这似乎于理不合吧。” 朱沐英有些担忧的看着那些百姓。 朱振辖区的百姓那都是有数的,朱振一封书信便让他们举村安置,便有了抢夺百姓之嫌,到时候朱元璋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见沐英想要上去劝谏,杨勋赶忙拉住沐英,在耳旁小声说道:“爵爷安置这些百姓,乃是仁义之举,吴国公也是贫寒百姓出身,哪里有见到百姓有活路,反而怪罪爵爷的道理。 我看,要是爵爷放着这些百姓的生死于不顾,那才是真的惹恼了国公。” 朱沐英思忖了一番,似乎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开口。 翌日,大军终于再次开拔,百姓们也迈上了他们的迁徙之旅。 白塔镇是滁州地界重要军事要塞之一,而且邵荣不知道是为了防备张士诚,还是朱元璋,在这里驻扎了大量的部队。 外面大雪封山,数九寒天,而这座白塔镇的城楼上却别有洞天。 数盆喷着火苗的炭盆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在炭盆旁边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桌子,几名身材发福的军官正在吃肉饮酒,时而耍上一顿拳,时而讲上几个黄段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谁丧气,提到了朱振的名字。 顿时有人开口说道:“我滴个乖乖,听信使说,这军山大营可了不得,因为犒赏分配不均,他们竟然趁着月色摸到了邵平章的大营,将邵平章的嫡系给缴了械不说,连带着把犒赏也给抢走了。” “可不是吗? 我听说,这群盱眙来的兵痞,可了不得,就是因为邵平章手下的老人夜里窥视他们军山大营,这朱振愣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将一个百户给杀了。” “什么百户,明明是千户!” 一群军官谈军山色变,仿佛朱振这个大魔王随时会到来,给他们造成极大的危害一般。 甚至有些人有些脸色发白,要是遇到了那么个不讲理的东西,该怎么办? 邵平章还说要给这家伙一个刁难,别让他们轻易的过关。 这邵平章的命令是不得不听的,可是这朱振也不是好得罪的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为首的将官哈哈大笑,“诸位,你们怕什么? 要知道滁州到咱们白塔镇可有不短的距离,而其他的补给点的粮草邵平章早就命人运走了,而附近村落的粮草,也都被乞活营抢劫一空,朱振要想活命,只能费劲千辛万苦,忍冻挨饿到咱们这里来乞讨。 可关键是什么,大家知道吗?” 众人纷纷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长官。 那长官提起酒壶,径自灌了一大口酒,笑着说道:“关键是,这雪地行军极其辛苦,他们又没有补给,这一路艰难,他们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咱们这里,等到他们挨到咱们这里的时候,别说闹事儿,估计连气也只剩下半口了,到时候他们还不是任凭咱们拿捏的废物?” 诸将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大人说得有理,等到朱振到了,就凭着他们只剩下半口气的兵痞,如何敢跟咱们这上万大军交锋?” “他朱振要是敢闹事儿,咱们直接平了他们便是。” “对,他盱眙县男敢顶撞咱们一句,便取了他的狗头!” 众人酒局之间,仿佛朱振已经是他们手上的玩物,任凭他们拿捏了。 就在这时,斥候匆忙从甬道上赶过来,大声说道:“诸位大人,大事不妙,外面来了一支怪异的军队,而且……”“而且什么?” 为首的军官皱着眉头,很是不悦的问道。 他以为多半是乞活营又来闹事儿。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局,因为邵荣与张士诚互有默契,那就是这些乞活营可以闹事儿,但是绝对不能攻城。 而作为交换,邵荣已经下令手下部队不许出城剿灭乞活营。 地方不平稳,这也是邵荣一直不发兵的重要理由。 见自己家大人只是不悦,却并没有不担心的样子,斥候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们打了军山的大旗。” “什么?” “军山?” 那些正在饮酒的军官们手里的酒碗碎了一地。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人妖朱平安 为了不让人太过于震惊,并防止再次出现云香溪那种误会,所以靠近白塔镇之后,朱振就命手下人收起了雪橇,换上了吴国公队伍的标志大红胖袄。 只是这样依然让一群人惊掉了下巴,在他们看来,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道路如此崎岖,想要到达白塔镇,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根本不可能的。 谁曾想到,这支队伍用了仅仅四天的时间就到达了? 他们莫非是神兵天降不成? 人家是用走的,他们是用飞的?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城下的这群人很可能是打着军山的旗号假冒的,所以他们立刻派出斥候,想先弄清楚真假。 朱振看着不远处的白塔镇,感叹道:“此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怪不得邵荣会直接派遣大军在这里驻守。” 杨勋说道:“此处扼守要地,敌人若是敢绕路,则可以前后夹击,难怪邵荣那么大的心,敢任凭乞活营的贼寇放肆。” 朱振笑了笑,想起从乞活营那里翻到的密信。 哎!也不知道朱元璋看到密信后会怎么想。 大抵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吧。 现在朱元璋把宝压在前线,邵荣就算是再怎么折腾,朱元璋都没有实力给邵荣来个致命一击。 当然,邵荣的选择也很没有骨气。 他想等朱元璋与张士诚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知朱元璋收拾了张士诚之后,就算是损失再惨重,也不是他可以对抗的。 他的命运,从郭子兴死后,他选择妥协于朱元璋开始就注定了。 现在想起来独立,真的晚了。 想到这里,朱振不再去关心这个邵荣已经命运的结局已经注定的家伙,而是去观察眼前这座白塔镇要塞。 “爵爷,要塞来人了。” 朱振抬头望去,就见十余骑正在飞驰而来。 “吁……”斥候离着军队一箭之地停下,为首的小旗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可有军令?” 朱振对着常茂点点头,随即常茂上前拿出军令。 那斥候检验军令后,也是一脸震惊,“什么? 你们真的是军山的队伍? 莫不是你们都长了翅膀不成?” 对于斥候的震惊,朱振完全可以理解。 这个时代的南人,恐怕都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雪橇这个东西。 “吾自有行军之法,还请让开道路。” 听闻要让开道路,那小旗脸色立刻变得为难起来,对朱振一抱拳道:“爵爷,事情有些复杂,如今白塔镇附近充斥盗匪,指挥使已经下令,除却使者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城。” 在人家的地界,就得按照人家的规矩办事,朱振还没有傲娇到遇到谁都怼一顿的程度。 当下吩咐常茂代替自己进城,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而已,还没有厉害到需要自己亲自拜会的地步。 常茂走之前,朱振吩咐,一定要了解一下前线的军情,以及拿着邵荣的书信索取粮草。 朱振相信,邵荣就算是有反意,他手下的兵马也不一定愿意跟他一条路走到黑的。 今天的冬天特别冷,在加上众人一路用雪橇急行军,将士们都又冷又饿,朱振看模样心疼,便皱着眉头说道:“估计他们就算是碍于军令让我们进城,也不会那么快,大家先扎营吧。” 可军营还没有扎好,常茂就骂骂咧咧的从城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排民夫和车马。 “爵爷,城里人倒是挺客气,但是说前线军情紧急,斥候这些日子带回来的军情说李伯升的大军将衡阳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咱们既然身负重任,还请立刻开拔。” “他们呢?” 朱振冷着脸问到。 因为朱振从城外观看城内驻军的规模,这个时辰的炊烟就能判断出,城里起码有一万人。 “他们说大军要弹压地方的盗匪,以免整个滁州方向崩溃。” 朱振用力跺了跺脚,留下个深坑,“这群猴崽子,跟着邵荣也蹭了一身猴毛,什么弹压乞活营,纯粹是不想出力。” 沐英也脸色铁青道:“振哥儿,他们贪生怕死,咱们也管不了,但是将士们必须去城里休息,咱们这一路长途跋涉,兄弟们体力消耗的厉害,再这样下去不行。” 常茂说道:“振哥儿,要不你给我一千人,我给你破了他们的城关!” 朱振咬牙道:“混账!还没到前线,先跟自己人打起来了,你想让全天下笑话我不成? 大家放心,咱们现在就扎营,明日开拔。 我看着邵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杨勋迟疑道:“可是爵爷,就地扎营,这一晚上将士们可容易冻坏啊。 找个附近的村子也成啊。” 连自称茂太爷的常茂,也冻得流鼻涕,更不要说普通的将士了。 朱振冷笑道:“附近那么多乞活营,哪里还有村子,不过大家不用担,我自有办法。” 有朱振的地方自然会有奇迹,大家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位无所不能的爵爷。 在朱振的带领下,大家拿着长枪开始刺探雪地,最后选了一处积雪最深厚的地方。 “振哥儿,咱们这是做什么?” 沐英一脸疑惑的对朱振问道。 其他人也非常不解,朱振对诸位将领说道:“你们都看仔细了,将来一旦北征,遇到暴雪天气,很有可能用得到。” 在朱振指挥下,将士们先在刀上撒上尿,等尿结冰之后,形成一层锋利的冰层。 众人越来越疑惑,感觉爵爷今天莫非是疯了? 这刀是用来杀人的,往上撒尿做什么? 待朱振用加工后的长刀在雪地里制作出一块块冰砖的时候,众人终于明白了,爵爷这是要自己造一座城啊。 朱振制作出第一块雪砖之后,自然有好奇的人制作出第二块,第三块,然后在朱振的指挥下,一群军官在坑地周围码上一圈的雪砖。 结果大家发现朱振并不是做什么冰城,而是雪屋。 为了让后面的雪砖更加严密,朱振还用长刀将顶部修成一个螺旋的斜面。 又用雪将雪砖之间的缝隙填充好。 随着工程的进展,一块块雪砖被累积好,一座微微向内倾斜,半球形状的建筑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然,当初的特种兵生涯给朱振带来了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这雪屋不仅有门,还有天窗。 众人排着队体验了一把朱振再不到半个时辰修建的雪屋,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外面的温暖懂得瑟瑟发抖,而在屋内裹着辈子,竟然就没有那么冷了。 大抵有一种应天的冬天刚刚到来时候的模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再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每五个人一组,皆不用半个时辰便做好了一栋雪屋。 清晨,负责镇守白塔镇的将士看到了非常奇怪而且震撼的一幕。 一排排整齐的雪屋恍如仙术一般一夜之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雪屋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有军山的大旗在冷风中飘荡。 “他们弄得是什么啊?” “那是用雪堆成的坟茔吗?” “而且他们的士气很高昂啊,一点儿也没有在外面冻了一夜的样子啊。” 冬天在外作战,寒冷是一个极其致命的考验。 所以当城头的官兵看到军山的将士一个个浑身冒着热气,士气高昂的从雪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神色精彩极了。 “集合,准备开拔。” 朱振还要商议军情,虎二便替朱振开始召集军队。 “他们还要往东去啊!再往东,可离着张士诚的地盘就不远了。” “我好像听说了,他们是去衡阳的。” “什么? 衡阳,就这点儿人马,给李伯升撒牙缝都不够吧。” “听说他们跟邵平章作对,被邵平章整了。” “那他们真是活该!邵平章什么身份,他们也敢叫嚣吗?” “哎哎,大家看,有人出城了,那莫不是前两天在咱们这里吃瘪的那个监军?” “啧啧,吴国公来了都不好使,更何况那么个小年轻呢? 这后生昨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生生在外面冻了一夜,真的可怜。” “哎,谁让他们自寻死路呢。” 朱振感觉自己这雪屋很不错,在里面除了不能生火之外,铺上褥子还算是挺暖和的。 “爵爷,外面来了个年轻的后生,说是要来监军。” 虎二的声音落下,领着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卑职朱平安,见过侯爷。” 映入朱振眼帘的是个即使面对寒风,也不忘擦脂抹粉的俊俏年轻人,他头上的话已经因为冰冷粘在了头皮上。 他的皮肤百姓,脸颊有些格外的苍白。 “平安,你怎么来了?” 正在铺被褥的常茂,从怀里掏出跟烟递了过去。 朱平安赶忙接过香烟,麻利的从怀里掏出视若珍宝的火折子,点燃之后,猛地吸了一口,许久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大家要么身居要职,要么认为爵爷这支队伍是去送死的,没人敢来,我寻思反正我平日里也没多大出息,这一次正好是我表现的机会,我这就来了。” “说实话!” 常茂一脸鄙视。 “咱义母拿鞭子逼我来的成了吧。” 朱平安耸耸肩,一脸无奈。 “没想到那么冷,所以特别后悔,早知道宁可挨鞭子,也不来是不是?” 常茂问。 “是。” 朱平安又讨要了一根香烟,一脸颓废道:“其实,我感觉每天在家里睡个懒觉,睡醒了做个饭,收拾收拾屋子,照照镜子,化化妆,才是真正的享受人生,哎,谁让咱的命是义父捡来的呢? 这个时候不报恩,什么时候报呢。” “他能行吗?” 监军的职务不低,甚至与朱振平级。 所以朱振很是好奇,同样是朱元璋义子的平安,到底有常茂几分本事。 朱沐英表情尴尬,他难道能说,平安是最差的吗? 只是让朱振意想不到的是,朱平安很是淡然道:“爵爷放心,我虽然是监军,但是绝对不会干预您的任何命令,您把我当成一员马前卒即可。” 说着,朱平安似乎意识到什么,指着精致的雪屋问道:“这屋子挺雅致,爵爷,您能不能教教我?” 朱振回头,皱眉道:“此物都是些粗人的活计,平安兄身份高贵,还是不要学了。” 这货就是一娘炮,朱振愿意搭理他才怪。 朱平安的嘴在寒风中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怒入白阿镇 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冷的天气却一直没有改变,三千人的大军并未入城,而是在白塔镇修整之后,继续前行。 数匹骏马见朱振有所行动,便从白塔镇冲出,沿途顺着官道,直奔东方。 入了大军,朱平安也没去端他的监军架子。 而且以朱振观察,这厮这打扮,平日里也不会招朱元璋喜欢。 不然都是义子,凭什么人家李文忠,何文辉都成为了统兵大将,而他却还整日在国公府擦脂抹粉。 所以朱元璋连个亲兵卫队都没有配给他。 “爵……爷,您不能就……”朱平安本身就有些苍白的脸被冻得惨白,若是穿上姑娘的衣服,一准儿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爵爷……这白塔镇……”看着这朱平安惨兮兮的样子,朱沐英心疼他,便趁机给了他一招雪白色的大氅。 朱平安裹在身上之后,果然好了许多。 “爵爷,这是棉花啊!这些年连年大旱,百姓们连粮食都不够吃的,你们竟然用土地种棉花,真够奢侈的啊。” 朱平安刚刚脱离了寒冷,立刻就变得碎碎念起来。 朱振睥睨他说道:“我们盱眙可以直接在南边小国进口粮食,这干旱天气,种种棉花岂不是更好?” 杨勋也在一旁笑道:“您要是嫌热,可以脱下来,给咱穿。” 朱平安之前在朱元璋身边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吴国公义子,奉承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如今这般冷遇还真的是头一次。 不过这厮倒也坚强,将手放在大氅里,昂首道:“大家伙也别看不起咱,当初我追随义父,那也是杀过贼子的。 哎,那战争是枪林箭雨的岁月啊。” 朱振无语望青天,自己在应天也混过一段日子,这能征善战的将领确实不少,但是朱平安这三个字,自己确实头一次听说啊。 “朱平安,你确定你不是吓死对方来着?” “什么? 爵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咱这张脸,不够俊俏吗?” 朱平安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得,围着朱振打转。 俊俏在军中除了能卖屁股之外,朱振还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优势。 朱振嘴角咧起,心想朱元璋真的是瞎了眼,这般娘娘们们的废物,怎么会收为义子? 这放在身边儿,还不够恶心人的呢。 朱平安大义凛然,一脸正气道:“咱之所以能够当这次监军,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咱知兵事,上过战场,爵爷您不会以为我义父会随便派个人来吧?” 这是对自己认识不够清晰啊。 “你真的上过战场?” 朱振一脸不信道。 这话让朱平安更是一脸郁闷,说话的语气也弱了一些,“当然上过战场了,当时我手里拿着弓箭,百步穿杨。” 这肯定是炮灰啊。 莫非朱元璋也认为自己要扑街了,所以派了那么个货色? 朱振拱手道:“国公帐下的青年俊秀,我多少也认识几个,朱文正,李文忠都是当世英豪。 可……”“爵爷放心,咱朱平安也会让您大开眼界的。” ……一路行军艰辛,当到了白阿镇的时候,守将果不其然依然禁止大军入内,但是也很好说话的给军山补充了给养。 还亲自出城给朱振送了些牛羊。 当然震惊于军山的行军速度是免不了的。 而且这厮竟然没有拜会朱振,只是在大军面前喊了两嗓子,留下东西,就灰溜溜的跑了回去,让人颇为摸不着头脑。 “艹,这群畜生依然不允许咱们进城啊。 谁想这出了滁州,邵荣还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常茂忍不住骂道。 朱平安一脸忧郁,“说是前线局势紧张,军令要求咱们加速前进。” 朱振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自己就只有三千人,如果跟自己人先做过一场,接下来的救援可就真的没戏了。 而且朱元璋军法严苛,人家照章办事,自己惹了祸,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现在走,争取早日到达衡阳战场。” 朱振咬牙道。 傅子介面带忧虑之色,“爵爷,咱们手下的兄弟可是有不少冻伤的? 难道跟着咱们继续行军?”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人的身体真的好,能够跟着朱振一路急行军而不掉队,但是寒天冻地的天天在外面折腾,冻伤真的是在所难免。 看着那些忍受着冻疮的弟兄,朱振眉头一皱,双腿一夹战马,直接冲向白阿镇的城墙,有的时候,为了兄弟,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虎二招呼一声,家丁也纷纷跟上,并且很是熟练的抽出了兵刃。 他们才不管什么指挥使,指挥佥事的,只要主家一声令下,就都当西瓜砍了。 朱平安也骂道:“这一路小爷算是知道邵荣是什么货色了,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义父治他的罪。” 沐英负责安抚大军,看着气的跳脚的朱平安,无奈摇摇头。 少年啊,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实际上朱沐英跟他年纪相仿,只不过是跟着朱文正和朱振在外面混了一段时间,算是见过世面罢了。 朱振冲到城门口,那坐在城门土墩子上的总旗吓了一跳,但是想起邵荣的密信,立刻说道:“粮草已经给你们了,我们家大人也亲自出迎了,军山是厉害,也不能不按军规办事吧?” 朱振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进了城。 那总旗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子,心一横就烂了上来。 “我说爵爷,您这胆子不小啊,军令都厕纸用,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虎二直接把刀把子架在那人脖子上,“小子,说话注意点儿,你前面是大宋的男爵,而你只不过是个小旗而已,跟我们说军规,你的军规都忘记到狗肚子去了吗?” 等到众人都进了城之后,那总旗才敢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脚印子,骂骂咧咧到:“折腾吧,反正你们也要去送死了,关咱什么事儿?” 边上的小旗看着自己家总旗大人刚才被揍得那么狼狈,一转眼自己跟自己开心起来,很是疑惑,缩着手问道:“大人,您说他们去送死,是什么意思?” 那总旗摇摇晃晃的重新坐在土墩子上,吸着鼻涕说道:“那蓝玉一伙人明显是完蛋了,李伯升十几万大军是吹着玩儿的吗? 这往上撞不是送死是什么?” “那他这是进城找谁啊? 咱们白大人刚才不是见过了吗?” “咱们城里最大的官就是咱们白大人,不找他找谁? 关键是咱们白大人是邵平章的旧部,他去了也白去。 半截身子进了土的死人,挣扎个什么劲啊。” 白阿镇算不上险要,但是确实朱元璋辖下钉在衡阳附近的钉子。 也是理论上来讲,与衡阳遥相呼应的犄角。 朱振冲到了指挥佥事衙门,翻身下马,立刻有几个亲兵拦住了去路。 “站住,再往前走,爷们可就动刀子了。” 朱振停住脚步,面色阴沉,止住了就要砍人的虎二说道:“就凭你们,你们大人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给我滚!” 在人家地盘上,让人家滚,在朱元璋的帐下,也只有朱振敢这么干。 而且,偏偏这几个亲兵还就是怕了朱振,老老实实的后退了。 “哎,你们做什么?” 朱振大步流星进了正堂,见里面无人,便直接闯入后宅。 天气寒冷,这些将官却非常享受,白佥事正在侍女的服侍下,脱下征袍,另外有侍女已经泡好了热茶,俨然很是享受的样子。 朱振看了两眼,看着旁边的香炉里散发着袅袅的香烟,怒气便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将香炉踹飞。 “砰!” 炭盆飞起,火星四溅。 “哎呀!” 男子被火星烧到了脸,急忙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的在脸上抚摸着。 感觉脸上没被烫伤后,男子才看向了朱振。 “来人啊!” 男子的双手撑住扶手,身体一个后空翻,就站在了躺椅的后面,目光四处梭巡,寻找武器。 可惜最近的一把长刀都在五米开外,而朱振腰间的柳叶刀却可以在瞬息间拔出来。 男子瞪大眼睛,杀气毕露的喝道:“本官白玉堂,你是何人?”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玉堂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得意的道:“束手就擒,本官还能给你一个体面,不然……”朱振没有拔刀,而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短的东西,咔嚓一声后,他笑道:“原来是白大人啊!” 此人正是此地的指挥佥事白玉堂,他看到朱振没拔刀,再看看冲进来和虎二等人对峙的亲兵们,心中大定。 虽然亲兵们有二十多人,可虎二和家丁们却没有一点畏惧,只是冷笑着逼住了对方。 “你究竟是谁?” 白玉堂终于平静下来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身手,就能在朱振拔出刀之前脱离险境。 朱振反而退后了一步,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上去,然后挑眉道:“白大人,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你可是刚刚拜会过某的队伍。 某就是军山之主、盱眙县男朱振。” 白玉堂一楞,想起了今天自己拜会的那支强悍到极致,能够在风雪中如同天神一般飞速行军的军队,不由的好像有些慌张道:“爵爷,您知道下官有下官的难处,况且下官也亲自拜会了您的队伍。” “你也知道。 不然你已经是死人了。” “爵爷,咱曾经也是邵平章的旧部。” “可这里也不是邵荣的滁州,白大人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朱振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垂眸道,全然不顾白玉堂悄然挪动的脚步。 “爵爷!” 虎二看到白玉堂想跑,就喝了一声,然后脚下一点,左右脚在门框边上一踩,人就飞跃进来。 “大人小心,他是高手!” 一名亲兵看到虎二那敏捷的身手后大惊失色的喊道。 “去死!” 白玉堂一脚踢翻了身前的躺椅,然后一个前滚翻就到了墙角,飞快的取下长刀。 “铮!” 长刀指向了朱振,白玉堂狞笑着:“还不跪下?” 朱振把手中的东西对准了白玉堂,淡淡的道:“本官大宋皇帝陛下亲封的盱眙县男,超品爵位,你是什么东西?” 白玉堂楞了一下,突然嗤笑道:“宋室小皇帝封敕的爵位,也敢来我的面前招摇吗?” 宋室小皇帝韩林儿的日子如今风雨飘摇,越来越多的日不将他们当做一回事儿。 就连那些亲兵们都嬉笑起来,觉得朱振真是失心疯了,居然敢用散官的头衔来威胁。 “这人是傻了吗?” “我觉得是傻了,要不然怎地会拿这种名头来吓人!” “我们大人可是吴国公封的指挥佥事,劳什子小明王封的爵位什么的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虎二站在朱振的身前,闻言就喝道:“都是宋室臣子,宋室的爵位当真不值钱吗?” 白玉堂冷笑道:“当然不值钱!” 虎二嘿然道:“若是加上一个吴国公女婿的身份可值钱?” “哈哈哈哈!你在骗谁呢?” 一个亲兵大笑道:“你骗谁呢? 吴国公的女婿怎么会来这种送命的地方?” 白玉堂也是嗤笑不已,觉得这人是疯了,居然敢冒充朱元璋的女婿,这罪名可是要杀头的。 虎二怒不可遏的道:“尔等不怕金陵震怒吗?” 在金陵,虽然朱振虽然没有官身,但是凭借马二爷的关系,便没有人敢得罪他。 甚至马二爷不开心了,最随便歪歪,就能要了这个指挥佥事的命。 一个邵荣的旧部而已,朱元璋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弄死。 白玉堂笑道:“我以礼相待,又是亲自相迎,又是送米送面,牛羊也紧着你们来,不让你们进来,那是军令要求,你们依然不领情,那可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官司打到吴国公那里去,咱也不怕。 当然,你要是真的是吴国公的女婿,咱不让你们进城确实失礼,关键是你一个小明王封赏的男爵,算什么东西?” 朱振什么时候靠女人上位过,正要发火,就见不知道朱平安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脸冷笑的看着白玉堂,“那如果我给爵爷证明,你眼前这位不仅是吴国公的女婿,而且还是世子殿下的好兄弟呢!” 说着掏出身份凭证,猛地往桌子上一扔,众人瞬间安静了。 人的名,树的影,朱平安虽然不出名,但那毕竟是朱元璋实打实的义子。 别的可以作假,这凭证在朱元璋的地盘可是没有人敢作假的。 白玉堂现在心里快骂死自己的老长官了。 您不是说朱振起于毫末,什么都不是吗? 怎么这稀里糊涂的,又是吴国公的女婿,又是世子的兄弟的。 虎二把刀收入刀鞘中,对着挡在前方的亲兵喝道:“闪开!” 亲兵看向白玉堂,可白玉堂却有些麻爪了。 朱平安的身份凭证不可能有假,这是实打实的朱元璋的义子。 朱振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想起邵荣的步步逼人,就忍不住道:“你的老长官可有交代? 怕是交代你等一路闭门不许我们进城吧?” 白玉堂的身体一颤,被朱振的话逼到了墙角。 要是朱振不说这话还好,白玉堂进退自如,可这话一出,主要朱振的身份是真的,那么他白玉堂就尴尬了。 关键是,前几天邵荣亲兵来传的命令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九章 怂出新高度 白玉堂看了几眼朱平安,最终还是怂了。 朱振看了他的这副模样,“你是邵荣的老部下不假,可是邵荣在滁州做的什么事情,我想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到底是吴国公可以问鼎天下,还是他邵荣能保你一生富贵,你早晚要做个选择的。” 在乱世,没有人可以两耳不闻天下。 别说朱振说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乞活营胡作非为,屠戮百姓他如何不知道。 朱振笑着收起手枪,笑吟吟道:“白大人,此时吴国公大胜在即,收手还来得及,你不似滁州坐井观天的邵荣,对于前线的形势多少有些了解吧? 李伯升就算是能够动摇衡阳的局势,怕是也不急扬州的危机吧?” 白玉堂感觉脸颊的汗水都要落到地上了,急忙拱手行礼道:“爵爷,下官有罪。” 朱振笑道:“白大人何至于此,你我都是武人,本身就该报团取暖。” 报团取暖吗? 白玉堂一个激灵,人家这是给我机会啊? 当即开口道:“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一种亲兵虽然莫名其妙,还是稀稀拉拉的退了出去。 这个盱眙县男不简单啊。 一番话,软硬兼职,就轻松的把自己家佥事大人给说服了啊。 等亲兵尽数退下后,朱振这才说道:“其实我也是无奈之举,可适才白大人的行事,让我感觉到不友军的温暖,不知道你我一番推心置腹之后,我可否将军中伤员托付给白大人呢?” “那是自然!就算是我喝粥,也要让兄弟们吃上肉,以求他们早日恢复。” 白玉堂心一横一咬牙,脸上挤出几分笑容,“爵爷何不让所有弟兄都进城休息一番,先前在下可真不知道爵爷的身份。” 做出这个决定,白玉堂其实也很为难,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跟自己的老领导决裂,意味着将来邵荣在军中一天,自己就难以得到重用。 可眼前这是吴国公的女婿啊。 而且人家说的没错,自己的老领导在倒行逆施,跟所有红巾军作对。 大家虽然争权夺势,但是都抱着一个目的,那就是赶走北元,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你这种让张士诚的乞活营在咱们的地盘胡作非为,是什么恶劣的行径啊? 邵荣不知道自己的计策,虽然给自己找了借口,也耗尽了他在军中的军心。 普通官兵有口饭吃即可,但是稍微有点儿见识的军官,却知道做事情要顺应大势而为,要夺取民心。 没有了百姓,你军队哪里来的粮食,哪里来的兵员? 即便是朱振以流民起家,可是他一旦成事,也是将百姓看的最重的。 而邵荣的行径已经逐渐走到了百姓的对立面上去了。 白玉堂以为自己做出抉择,朱振肯定会将自己逼到邵荣的彻底对立面上。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朱振却淡然的笑道:“我都说了,我们都是武人,要抱团取暖,我为何要让你难做?” 这便是朱振的大度之处了。 朱振从微末之众,成为军山之主,盱眙县男,身边有叶兑,茹太素一干仁人志士辅佐,大家看的不就是他宽阔的胸怀吗? 有的人哪怕是他到了草塘,也改变不了他猛虎的身份。 而有的人,哪怕是坐上了金銮殿,那也是穿了龙袍的猴子。 人和人的差距,其实从平时就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朱振这个顺水人情虽然自己免不了麻烦,但是却换来了白玉堂的真心感激,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是朱振不在,他也要悉心照顾这些伤员,让他们早日康复送到军山去。 朱振示意看了一眼朱平安,朱平安也适时说道:“白大人的古道热肠,我一定会写信禀告吴国公的。” 白塔镇关门前,朱振站在城外,一脸肃然的看着那些冻伤的将士们乘着马车缓缓走进。 伤员们想到自己不能随爵爷征战,很多人忍不住流泪。 “兄弟们,莫要哭,眼泪会冻住的。” 朱振挥挥手,一脸的心疼。 所有冻伤的士兵心里都暖暖的,他们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出身,当兵入伍,大多数混不下去了,想要在军中用命换口饭吃。 民间俗语说的话,好男不当兵。 一旦入了军中,这命就比狗屎还贱。 谁能想到,他们会遇到一个像爵爷这样大气仁慈的将军呢? 常茂一旁也笑道:“兄弟们放心,这白塔山的白大人已经反正,不会做威胁到大家安全的事情,况且这里离着军山也不远了,谁敢搞歪门邪道,军山也不会放过他。” 常茂的话让白玉堂脸上有些尴尬,但是却说不出什么。 毕竟自己先前的行径就在那里,那是无法改变的。 “爵爷,我不去白塔镇,我要追随您杀敌。” 一个心情十分沮丧的军士大声喊道。 连带着很多冻伤的士兵也在车上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爵爷,让我们跟着吧。” 朱振沉着脸呵斥道:“混账!身体是战斗的本钱!身体废了,你们拿什么追随我? 北元还在肆虐,天下百姓还在受难,都给我回去老老实实的养着,谁要是等我回来,还不能一个打十个,老子就让十个兄弟揍你们!” 白玉堂也在旁边急忙说道:“爵爷请放心,在白塔镇,我一定请最好的大夫给他们医治,让他们早日康复。” 朱振跟着白玉堂到了安置士兵的房屋,看着白玉堂命人收拾的干净的房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白玉堂倒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前期跟错了主子。 白玉堂又说道:“这个镇子不算大,我已经派人去征用百姓了,毕竟军中都是糙汉子,照顾人的活还是得让那些妇人来。” 朱振闻言,从怀里先是递给了白玉堂一根烟。 白玉堂很是熟稔的架在两根拇指中间,放在冒着热气的炭盆里点着,吸了口,神色怅然道。 不一会儿外面已经来了一群一身褴褛的妇人,有人拿着扫把,有人提着锅碗瓢盆。 看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朱振摇摇头,又命人拿来些银子递了过去,“不能让百姓白忙活,这钱给她们做辛苦费。” 白玉堂自然不会违逆朱振的意思,心里对于朱振的做法也越发的钦佩,这军队征用百姓,还给银子,这等好事,谁还不卖力? 白玉堂连忙命人把银子发下去一半,解释道:“爵爷放心,我还不至于贪墨他们这些银子,这银子给他们一半,一是让这些妇人家里安心,剩下一半是督促他们干活卖力。” 朱振点头道:“白大人,做事情倒是挺有章法。” 白玉堂又吸了一口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章法,也活不到今天,正因为太有章法,也一直没有什么作为。” 说着,又担心朱振拒绝,犹豫了半响才说道:“爵爷,我看贵军军容整齐,反正我手底下的军队在这白塔镇窝着,也没什么用。 你看我能否暂借你五百精锐,你打仗的时候顺带帮我调教调教?” 五百人,人数有点儿多,多少有些不符合军中的规矩。 朱振想要立刻拒绝,朱平安却看出了朱振的担心,连忙说道:“爵爷此事我会替你禀告吴国公的,打仗的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朱振看着这一到了暖和地方,已经开始掏出镜子,擦拭抹粉的朱平安心里就有气,听闻他说打仗的时候不用讲那么多规矩,立刻说道:“要不这样,监军大人,前线枪林箭雨的危险的很,不然你留在后方照顾这些受伤的弟兄们吧。” 朱平安立刻恼火道:“爵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咱朱平安可是那等怕死的废物?” 见朱振沉默不语,朱平安又道:“爵爷,咱朱平安可是帮过你不少吧?” 见朱振依然沉默不语。 朱平安急了,用甚至有些哀求的语气,拽着朱振的袖子说道:“爵爷,你不能因为我比你英俊,你就妒忌我。” “你……”朱振也很无奈。 白玉堂很明显不想将这么个恶心人的吴国公义子放在身边儿,立刻也说道:“爵爷,您还是将监军大人带着吧,不然事情传出去,不合规矩。” 妮玛!朱平安立刻有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他感觉这个白玉堂也在嫌弃自己。 “我朱平安终究会证明自己的!” 说完一甩袖子,将镜子藏好,扭头出了房间。 “呵呵,让白大人见笑了,咱们这监军大人吧……”朱振一脸尴尬的在脑子上指了指。 正躲在门外偷听的朱平安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外面立刻响起了呼喊声,“不好啦,监军昏倒啦。” 白玉堂不要监军,朱振只能将朱平安放在马车上与大军随行。 守门的总旗见到朱振被白玉堂送到门外,连忙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的身躯,生怕让朱振看见。 朱振也不会跟这种小人物计较,只是用拳头撞了撞白玉堂的肩膀,“白大人,请留步,某这便要发兵了。” 白玉堂拱拱手,等到朱振走后,白玉堂一脚揣在了总旗的肚子,骂道:“丢人现眼的混账玩意,缩头缩脑的像什么?” 白玉堂还想说我们这里有不少精锐,可这么看来,朱振不把自己的人当累赘就不错了。 总旗自然不敢说自己怠慢过朱振,那样说的话,以白玉堂刚才的态度,还不直接废了自己。 可白玉堂自己回到衙门之后,脱掉外套之后,发现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 哎,还是太怂啊。 “那些军中的老兄弟,以为自己跟着邵平章可以荣华富贵,可是他们不知道,吴国公从一个亲兵能够厮杀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个好想与的人吗? 今日不低头,明日全家休,该怂的时候就得怂啊!” 说着看着外面一脸疑惑的亲兵们,苦笑一声,“怂怎么了? 怂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套路啊!” 白玉堂觉得自己怂出了新高度,等到自己的老长官完蛋,朱元璋势必要安抚他的手下,到时候自己的表现怕是真的可以动一动屁股下的位置了。 第二百七十章 军山的被针对远远没有结束 营帐外雪花飘飘,连带着朱元璋的心也感觉冷飕飕的。 不过朱元璋不是自己感觉到冷,而是为将士们,江南百姓现在面临的酸楚,他都感同身受。 放牛娃的饥饿,游方和尚的颠沛,是朱元璋一声最宝贵的财富,自然也是朱元璋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 良久,朱元璋微微挪动了一下酸的脖颈,将手中的军报稍微下一些,看了眼正在恭谨的汇报着近期情况的邵荣。 似乎出于一种天然的畏惧,邵荣不敢只是朱元璋,只能将视线瞥向侍奉一旁的朱标,却见朱标表情自然,甚至有一股淡然的微笑。 那种并没有任何的笑意,邵荣之前见过,盱眙县男就是这样的。 所以邵荣心里有些慌。 为何自己总是遇上这种一肚子城府的家伙? 低下头,邵荣继续说道:“张士诚的乞活营在滁州一带肆意生事,卑职已经令滁州的将士大规模围剿,同时已经派出三千精锐前往衡阳,为大军前峰。” 朱元璋长出了一口气,根本看不出脸上的喜怒,只是说了句,“知道。” 等到邵荣退下之后,朱标气冲冲的瞪着他的背影。 朱元璋暗暗摇摇头,“毕竟还是年轻一些,养气的功夫差了些。” 不过朱元璋也没有怪罪朱标,这么小的年轻,若是跟自己一般老气横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喜欢的意思。 自己正是鼎盛,也不需要孩子那么早支持家业。 “标儿,你觉得怎样?” 朱元璋咳嗦了一声问道。 朱标连忙收敛心神,回应道:“父亲,孩儿认为衡阳敌人并不是我们主要的对手,我们若是因为衡阳就调集大军营救,反而会扰乱整个扬州战局。” 朱标目光炯炯,带着几分期翼道:“父亲,既然时局如此,能让朱振他们退回来吗? 我担心衡阳根本就是个口袋阵,大队伍去了影响占据,小队伍去了,就被吃掉了。” 朱元璋笑道:“傻孩子,这点儿风雨都经受不起,如何做咱们朱家的女婿?” 朱标却是明白了,“虽然朱元璋嘴上说,不能因为衡阳动摇大局,但是衡阳的蓝玉,和耿炳忠都是很不错的将领,若是不救,就真的寒人心了。 所以他希望朱振能给他创造奇迹。” 朱标急忙道:“既然如此,父亲当尽力派兵支援朱振。” 朱元璋笑道:“傻孩子,凡事等你提起,将军们的尸体都凉透了,你且看吧。” 见朱标依然有些不解,朱元璋笑道:“你以为李伯升的兵马都是看客吗? 他们想吸引我们的兵力,我何尝不想将他们拴在衡阳,现在看来本钱有点儿小,所以为父要加注,你懂了吗?” 朱标立刻回应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衡阳那里也会爆大战?” 要是十几万大军的交锋,朱振那三千人就更加危险了。 三千人较之十几万人,就像是大海里的浪花一闪即逝。 ……该死的天气。 朱振看着皑皑的白雪,忍不住诅咒了这反常的小冰河期。 历朝历代,帝国覆灭大多数因为官员腐败,民族问题,但是跟这个小冰河期也脱不开关系。 地球爸爸似乎要提醒每一个地球人,你们不要得意,我感次冒,都能让你们帝国覆灭。 可是地球爸爸的感冒是无差别的,不仅对行将就木的帝国不友好,对于元帝国的反抗者而言,同样也非常不友好。 而就在这无边际的银白之中,一队人马缓缓的出了老爷岭。 临近衡阳,老爷岭算是个兵家必争之地,过了老爷岭,连水系都没有几条,就是一片大平原。 每到金秋,无边无际的金黄色稻田,吱扭吱扭的水车,眼角笑出皱纹的百姓,都是一帧美丽的画面。 可是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白。 “咱们算是快到衡阳了。” 越是靠近衡阳,大军越是激动,当然也少不了谨慎。 “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常茂挥舞着拳头异常激动。 傅子介则表示很淡然,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与昔日的袍泽刀兵相见。 当然,现在的傅子介,在见识了毫无人道的乞活营之后,他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 杨勋的脸色则有些难看,一个读书人,硬挺着走到现在也不容易,就冲这一点,朱振就相当佩服这个家伙。 唯独朱平安,娇柔的身子早就挺不住这种高强度的行军,最后没有办法躲到了伙夫队伍中去,每日与郭胖子请教做饭经验。 看着一步步往前凑的朱平安,朱振拦住了他,这次倒不是嫌弃,而是很认真的说道:“朱平安,再往前就是衡阳了,随时可能与李伯升的人交手,你还是去后队吧。” “爵爷,我说了,咱朱平安是条汉子。” 朱平安眺望前方,摇头道:“若是我真的死了,确实有些可惜,这幅英俊的面孔,应该出现在新帝国最高规格的典礼上,接受义父的封赏。” 朱振掏出千里眼看了一员,吩咐道:“虎二,你让火器营的弟兄们做准备。” 军山营令行禁止,随着朱振命令的下达,队伍的行军立刻停止,所有人都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 队伍停下来后,后队的辅兵开始分粮草和豆饼,让战马和骡马补充些体力。 “遇到敌人时,千万要保持阵型,我们人少,阵型一乱,就有可能被敌人冲散。” 虎二安排完毕后回来,队伍重新启动,朝着前方继续前进。 朱振摸着怀里的信封,长叹一声道:“世子让我小心,说衡阳可能成为第二战场。” 杨勋亦点头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第二战场出现在衡阳是没错的。 若是蓝玉将军、耿炳文将军被吃掉,整个衡阳局势动荡,就算是李伯升不吃扬州,转而进犯滁州,南下打应天,对我们来说,也非常的恐怖。” 朱振点点头,轻轻的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朱标这小子还没有这等见识,所以朱振敢确定,肯定是朱元璋向他透露了什么。 而朱元璋为什么像朱标透露这些,朱振已经懂了。 军山是特殊的存在,能搞钱,能调理阴阳,这还不够,朱元璋要朱振表现武力。 朱元璋是个自信的人。 他不会因为手下人的兵力强悍而过于忌惮,他真正忌惮的是手下有兵权,却不愿意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 眼下是朱振表明自己身份的一个极佳的时机。 是自立,是追随朱元璋,还是大宋,亦或是张士诚。 朱振无意与命运之子做什么敌对,所以他选择了服从。 衡南县位于衡阳和老爷岭之间,进可攻退可守,是目前朱元璋调集的队伍拯救蓝玉、耿炳文的集合地,也是桥头堡。 在李伯升的攻势下,朱元璋的队伍能够打下衡南县,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听斥候说,前线的战事非常惨烈,甚至连万户级别的武人都有战死的。 衡南县中,目前最高的统帅指挥使王侃正看着手中的信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信是邵荣亲手写的,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王侃手里。 邵荣能够从红巾军中活到今天,不可能没有底牌,这一次与朱元璋的内斗,邵荣可以说是底牌尽出,这个王侃也算是一个。 朱元璋的援军打下衡南县之后,王侃是最后姗姗来迟,却保持兵力最完整的,再加上之前的万户已经阵亡,所以衡南县现在他说了算。 衡南县城的城隍庙里,王侃看着手里的书信,忍不住直摇头。 “邵平章说让咱们将朱振拒之门外。” 王侃对手下诉苦说道:“在衡阳这个地界,李伯升现在如日中天,有城池庇佑还好,没有城池庇佑,简直就是要人命。” 副指挥使怒斥道:“咱们先是红巾军,做这种事情定然是要遭报应的。 大人!” 另外一员指挥佥事则苦着脸说道:“为之奈何,我们的家小都在人家手里。 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立于王侃身侧的书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们是来救援的,在咱们这里干什么? 他们一仗没打,莫非就想修整? 怎么也要让他们去前线试试。” 王侃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正说着,外面来了斥候。 “什么情况?” 能够被托付坚守衡南县,王侃自然有几分本事。 斥候抱拳道:“大人,军山来了。” “走,不论如何,某都是佩服这支脚下长翅膀的队伍的。” 衡南县刚刚经历过大战,城池显得很是破败,但是将士们看起来都很精神,一看就是朱元璋手下的悍卒。 为的指挥使王侃远远的拱手道:“在下王侃,见过盱眙县男。” 朱振亦抱拳道:“见过王指挥使。” 王侃笑着说道:“还请县男随某入城。” “大人。” 旁边儿的军官皆朝着王侃使眼色,却不知道王侃为何改了主意。 朱振正要进城,忽然有使者奔驰而至。 “大人不好,李伯升大军来袭,牛蹄镇危在旦夕。” 王侃正色道:“爵爷,李伯升大军势大,若是任凭他们拿下牛蹄镇,则衡南县便会成为孤城一座,您看?” 杨勋立刻拉扯朱振的袖子道:“爵爷,咱们的斥候没有反应,这分明是不想让咱们进城,甩给他们一个破镇。” 朱振的目光扫过王侃的脸,淡淡的说道:“如此也好,我们军山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休假的,不过既然支援牛蹄镇,我希望指挥使能够补充我们部分物资,还有牛蹄镇的军权我也要了。” 王侃道:“那是自然。” 第二百七十一章 威虎镇初战 因为要支援衡阳,此地的物资颇多,其实朱元璋也不想蓝玉手下的精锐尽失,所以在此地还是做了很大的努力的。 在加上此地距离军山并不算远,所以此地囤积的物资。 朱振拱手道:“还请王大人遣人引路,如果能把附近的情况告知的话,那朱某感激不尽。” 朱振并不是一个不识大局的人,有的时候吃亏是傻子,而有的时候吃亏则是福气。 这一点儿朱振还是拎得清的。 于是朱振的爽快,造就了王侃的尴尬。 王侃脸色变化颜色道:“理所应当的事情,下官马上就安排人跟随大人。” 王侃唤来一个瘦小的军士,介绍道:“爵爷,这人叫做李进,打小就在衡南县混,对周围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朱振皱眉看着这个眉目狡黠,可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就问道:“年纪太小了吧?” 这孩子打眼一看,就是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那种,若不是这是古代,朱振都感觉他像是吃了三鹿奶粉,有点儿像是大头娃娃。 王侃看到朱振并没有因为被拒之门外而大怒,心中就松了大半,闻言笑道:“爵爷,你可别小看了李进,他父亲以前就是咱们镇内的小旗,只是一次出哨遇到了元人战死,后来……”“我自小随父亲习武,比你们都有本事。 你们是嫉妒我,天天不给我饭吃。” 李进眉间的狡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朱振看得出这个孩子非常有自尊心,懂得自尊自爱的孩子,就还有前途,所以朱振在心里默认了这个孩子。 王侃被人当面驳斥,还是个孤儿如此不给面子,让他有些不渝,所以语气不悦道:“那就这样吧,爵爷,天色不早,下官就不留你了。” 没人管,还能活这么大,看来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 朱振从来不会看不起这些偷鸡摸狗的家伙,韩信当年偷鸡摸狗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这也不妨碍他做大将军啊。 “王大人,你果真想要把李进送给某吗?” 王侃摇头道:“虽然他经常跟着我们的斥候出去,可却不是军籍,爵爷尽可随意。” 其实王侃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您赶紧把这小畜生弄走,咱们也好省心。 朱振看到李进的眼中闪过一抹和他年纪不相符的苍凉,心中一酸,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李进此后就是我朱振的家人了,告辞!” 朱振虽然不收义子,但是也不违逆这个时代,身边儿的家丁还是不少的。 家丁类似于古代的部曲,完全属于朱振自己的家臣。 虽然身份不自由,但是在军中的地位却并不算低。 李进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只是一面,朱振就会把自己定位家丁。 王侃无所谓的道:“爵爷请便。” 朱振看到李进穿的破破烂烂的,就吩咐道:“虎二,带他去换身军装!以后就是自己家兄弟了。” 李进迟疑的看了看朱振,感觉眼前这个看似跟自己同龄的家伙是不是念错了戏词。 直到虎二过来吆喝道:“这是我家爵爷,给你那么大的恩典,你还不跪下?” 朱振正准备说不必了,可李进却机灵的跪在了雪地中,“谢爵爷恩典。” 朱振颇为喜欢这小子的机灵,“虽然做了某的家丁,但是到了战场,若是打仗的时候软了双腿,先是某的军法无情,其次家法也会让人悔恨终生。” 李进连忙再次叩头,“定然不敢让爵爷失望。” 李进起身后,笑嘻嘻的跟着虎二去了后面。 等再出来时,李进穿了一身显得有些肥大的军装,还得了一匹好马。 朱振的家丁,如何也不会太寒酸。 虎二走过来低声道:“爵爷,这小子的身手不错。 长大了,定然是把好手。” 朱振点点头,然后在李进的带领下,队伍再次出发,直奔目的地。 王侃上了城墙,看着远去的队伍,呐呐自语道:“总算是送走了那个讨厌的小子!” 他身后的军官却脸色一变问道:“大人,哪个小子被送走了?” 王侃笑道:“就是那个李进,天天偷鸡摸狗。” 军官苦笑道:“咱们倒是挺关照这小子的,奈何这小子的脾气让人厌恶的很。” “是啊,咱们也不能关照他一辈子啊。” 李进的身手敏捷,而且又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孤儿,所以那些刻薄的人家就会在丢东西后叫骂。 而他们嘴里的‘小偷’自然就是上房如履平地的李进。 王侃满不在乎的道:“我这也算是对得住他了,那位朱振可是勋爵,身份不知道贵我们几等,李进跟着他,总比呆在咱们这强!往衡南县的右边直行十公里不到的距离,平原上突兀的冒出了一个小镇。 李进指着小堡兴奋的道:“爵爷,就是这里,破败多年了,没有百姓,自然连个名字都没有。” 在这乱世,整个镇子都空了,实属正常。 杨勋拍马屁道:“爵爷,您学问高深,要不就起个名字吧?” 朱振笑道:“要不就叫做……威虎镇吧!” “好名字!” 朱沐英夸赞道,而朱平安已经打马往那边跑,想先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这些日子行军,感觉自己都老了好几岁。 秦淮河的妹子,也不知道还认不认自己。 李进有些皱眉的道:“爵爷,这里平日只有一个小旗在此值守,可今日……”朱振举目看去,就看到镇门开的大大的,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就生了出来。 “救命啊!” 就在这时,刚冲进镇门的朱平安惨嚎一声,又飞快的骑马冲了出来。 朱振的手举起,喝道:“各部戒备!傅子介带队出列!” 瞬间,长长的队伍就活了过来。 军士们纷纷在百户们的呵斥下整队向前,而傅子介已经带着斥候冲到了最前方,就在朱振的身后。 “救命啊!” 朱平安这货的骑术看来不错,伏在马背上几乎看不到脑袋,只能听到凄惨的叫声。 威虎镇不大,容纳下朱振的麾下就有些紧张了。 就算是有敌人,那数目也不会太多。 所以他略一思忖,就挥手道:“傅子介探路,各部按照战时列队前进!” 斥候骑兵马上前出,而朱平安此时也到了。 一看到朱振,他就在马背上坐直了,惊恐的道:“爵爷,里面有好多的鞑子!” 这里距离镇不过是三百多米,朱振催促道:“虎二,快步上前。” “哔!” 一声哨响,军山部率先开始了奔跑,而且队形保持的很整齐。 而其他各部临时编入军山的队伍却有些凌乱,让他二人都恼怒不已。 刚到离镇门两百多米的地方,里面就冲出来三十多骑。 马上的骑士都是张士诚军卒打扮,他们看到奔跑而来的朱振部后,一声惊叫,就想逃跑。 傅子介此时离他们不过是五十多米的距离,看到才这点人,他冷笑道:“弩箭!” 差不多一百张弓弩对准了这些人,让他们都面露绝望之色。 “冲锋!” 一声唿喝后,这些骑兵不退反进,挟着一股惨烈的煞气冲向了傅子介的队伍。 朱振带着火铳兵已经到了近前,正准备叫傅子介闪开,可却听到李进喊道:“爵爷,他们说要绕道!” 绕道? 绕到哪去? 朱振看着已经跟上来的另两个千总部,就冷笑道:“他们绕了更好!” 到时候左右两翼一夹,火铳兵正面堵截,斥候百户追击,这点人还能跑到哪去!“放……”前方的傅子介一声令下,那弩箭就覆盖了敌人。 “啊!” “咴儿……”“咿律律……”一轮弩箭打击后,剩下的十多骑兵却悍不畏死的冲到了斥候的面前。 “拔刀!” 这时候也只能是短兵相接了,不然就会暴露出身后的朱振。 可这些骑卒却一声尖啸后,从斥候的左侧绕了过来。 “不好!” 正躲在朱振身后的朱平安看到张士诚的骑卒冲了过来,不禁颤声喊道。 朱振皱眉看着他,冷冰冰的道:“监军若是害怕,可到后面去。” 朱平安挺起胸膛,努力控制住身体不要去颤抖,然后说道:“我可是监军,当然不怕。” 说着还想抽弓搭箭,但是刚才因为恐惧,手抖得厉害,惹得众人发笑。 当下羞愧的满脸通红,甚是想钻到地缝里去。 朱振看着这十多名张士诚的骑卒,对那边的傅子介摆摆手,然后手再次抬起。 “哗啦!” 朱振的身后马上就涌出了几排军士,因为不是强敌,所以他们没有戴那冰冷而沉重的头盔,连板甲都没拿出来。 黑黝黝的枪口马上就对准了这十多人,那急促的马蹄声不能让军士们动容,更不能让朱振花费心思。 朱平安不认识朱振麾下的这种武器,就担心的问道:“爵爷,这是何物?” 朱振淡淡的道:“火铳。” 然后他对虎二吩咐道:“虎二,赶紧开始吧,然后进去休息一阵子。” “是,爵爷。” 这点人让虎二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抽出雁翎刀,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绕过来的骑兵喊道:“第一排……”朱平安心中忧惧,可却不能后退,就说道:“爵爷,咱家以前看卫所精锐可不是这样的啊!” “吴国公的队伍哪有见到主将遇险而不回援的?” 朱平安指着那边原地停止的傅子介部,怒道:“那人莫不是想弑主?” 朱振瞟了他一眼,没回答。 “这次他们的火铳好像有些不一样哎!” 蓝玉的义子们的观察还是很仔细的,耿炳文的义子点头道:“我好像听说多了个什么打火的东西。” “多了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你没看他们都没有火绳吗?” “那要是点不着火怎么办?” 这边在等待着看燧发枪的第一次使用,而虎二已经在前方挥下了雁翎刀。 “第一排……齐射!” 无数的食指扣动了扳机,瞬间就引发了火星。 那些张士诚帐下的骑兵看到没有刀枪后,不禁狂喜的冲了过来。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干掉中间的那两个家伙,那么牺牲才有意义。 近了!已经很近了!下一刻就可以挥舞马刀,斩下这些敌人的脑袋!只需要冲垮这三排手持着细铁棍的步卒,就能干掉那两个看着像是官员的家伙。 “嘭嘭嘭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枭首挂城墙 谁都没有想到,未来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三段击会在这个连名字都是朱振临时起意想出来的小镇出现。 这边儿众人还在观察三段击的射击效果,那一边儿张士诚的骑兵们已经开始欣喜若狂了,敌人的射击停止了,意味着他们即将成为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战马在肆意的提,似乎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即将来临。 狂风席卷战场,卷起了漫天的雪花,让人不禁想起了那句脍炙人口的千树万树梨花开。 浓烈的硝烟弥漫中,第一排的军山火铳手并不慌乱,而是蹲下身子收拾火铳,第二排的将士已经把火铳搭在了他们的肩膀上,随时准备射击。 “放!” 虎二手中的雁翎刀一挥,将士们迅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第二轮射击开始,敌人的骑兵在得意中滚落战马。 虎二表情淡然,转过身去,“爵爷,敌军已然全军覆灭。” 朱平安苍白的面孔逐渐变得凝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火铳的威力,随着火铳这种新式武器的出现,朱元璋的吴国公府的武库里,也有些许火铳,与手下的义子和将领们学习使用。 但是除了邓愈之外,大家对这种武器的态度都很一般。 甚至很多将领认为这东西只不过是个小号的火炮,威力却小了无数倍,当个爆竹庆祝下节日也许刚刚好。 可是当这些武器在战场上开始出怒吼的时候,朱平安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扑通!” 朱平安跌落战马,看着眼前随着硝烟散去,留在战场的张士诚骑卒的尸体。 “这莫非是上天的惩罚不成?” “对,一定是老天爷惩罚张士诚了,人力如何能到达这般威势。” 与朱平安的呆滞不同,朱振的表情则是一副理所应当,淡淡的说道:“让辅兵清扫战场,丛林虎卫率先进入镇内侦查,大军随后跟上。” 常茂问声点头而去,朱平安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在止不住的颤抖。 一方面是恐惧,一方是则是深深的羞愧。 刚才朱振的手下人并不是要弑主,而是他们自信他们可以轻松解决这群骑卒。 “这是越时代的武器,这也是我见过最强悍的士卒。” 朱平安知道,就算是武器强劲,也需要勇敢的士卒去使用,若是刚才面对骑兵的时候,朱振手下的士兵有一丝丝的慌乱,朱振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这一次朱平安是由衷的赞叹朱振手下兵马的勇武。 也是第一次由衷的赞叹朱振指挥有素,镇定自若,有大将之风。 对于这种评价,朱振早就习惯了,并未有过多的表示,因为其实朱元璋的义子,抱着只要他不过分,便不去搭理的心思,将他的话全都当做了耳旁风。 看着丛林虎卫从里面出来,并有军旗从镇内升起,朱振就喊道:“所有丛林虎卫,斥候全数撒出去,搜寻四周,其他人随我进入镇子。” 可上天似乎并不想让军山的日子过得太过于平淡,已经攀上了城墙的丛林虎卫拿着水晶磨出来的千里眼巡视泗州,忽然指着后方喊道:“有骑兵!” 自己的后方有骑兵? 朱振连忙拿起望远镜,朝后方眺望。 在千里眼的视线里,十余名骑兵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这里,其中一个什长一摆手,策马掉头而去。 “爵爷,我们快撤吧,这里很可能是王侃设下的陷阱!” 杨勋皱着眉头说道。 “不管是不是陷阱,现在都由不得我们了,赶紧进城!” 朱振一挥手,手下人来不及思考,尽数跟着朱振进入了城镇。 士兵经过长途跋涉,本身就很疲惫,而且敌人的士兵以骑兵为主,若是在野外交锋,遇到大规模的敌人,覆灭便只在旦夕之间。 朱振不会自大到拿着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常茂从威虎镇走了出来,愤怒的说道:“振哥儿,里面的弟兄全都被吊死了。” 战争永远是无情的,朱振觉得常茂还是过于情绪化,这种情绪化有的时候可以立下赫赫功勋,有的时候则是大过的催化剂。 这支朱振连名号都叫不上来的百人队,明显没有王侃嘴里的人数那么多,此时全数被吊死在城内,眼珠子外凸,死不瞑目。 “畜生!” 朱振拳头生风,狠狠的砸在城门上,城门上的灰尘噗噗掉落,而一股猩红也顺着拳头的缝隙流淌了出来。 “李伯升要是让老子遇到了,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朱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但是朱振知道对方的最高将领是谁。 最后的一切罪过,朱振全都记载了李伯升,张辰身上。 朱振阴沉着脸说道:“快,将这些弟兄从杆子上抱下来,换身干净的衣服,找张席子安葬了。” 凉席锅尸,干净的衣物,对于乱世中战死的军人,已经是顶好的待遇。 虽然因为天寒地冻,地面会有厚厚的一层冻层,但是辅兵们并不认为这是一件浪费体力的事情,男儿上了战场,说不准哪一天他们也会死。 谁都希望自己战死的时候,会有一个好的归宿。 朱振的做法,明显赢得了每个人的信任。 大家都希望跟着朱振打胜仗,但是他们也希望自己死了之后,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待遇。 “爵爷,你要的酒。” 虎二递过来一壶用来给将士们擦拭伤口的药酒,郭胖子摆上了平日里留着打胜仗的猪头肉,范希尧则插上了几根高香,穿上了许久没穿过的道袍做起了法事。 朱振打开封泥,自己喝了一口,打了个酒嗝,够烈,将士们应该会喜欢。 朱振将酒洒在将士们的坟前。 “弟兄们,我不知道你们是那支队伍的,但是我朱振向你们承诺,张贼的士兵在我这里不会有一个俘虏。” 其实不用朱振说,军山的将士将这些尸体抱下来的时候,虽然很沉默,但是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 看着渐渐堆起的土丘,朱振转过身来,抚摸着虎二正在雕刻的墓碑,沉声说道:“弟兄们,天下动荡,有豪杰雄起地方,这不稀罕。 可像是张士诚这样,不顾百姓生命,残暴无度的豪杰,绝对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大家应该记得乞活营的残虐,今日也见识到了敌军的冷血,若是有招一日他们势大,即便是我们盱眙,也会成为他们口中的碎肉,连渣滓都不会剩下。” 面对麾下沉默的士卒,朱振忽然爆起来,“我知道很多人对于这次远征是有怨言的,但是我想大家见识到张贼的残忍之后,便应该意识到,他们的得意,便是我们灭亡的边缘。 我们不求争霸天下,但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毁掉我们的生活。 所以我想问兄弟们,为了生存,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他们!”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嗓子喊出来的是大家都忽略掉的小透明朱平安。 他的脸颊涨红,双臂高高的举起。 “兄弟们,你们还在等什么,燃烧热血,准备战斗吧。”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如实呐喊了一番之后,杨勋满意的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不错,不愧是国公身边的义子,这鼓舞士气的配合倒是跟爵爷配合的不错。” 朱平安杀气腾腾的瞪了杨勋一眼,“你个读书人懂个屁,我朱平安是个热血沸腾的汉子,看到敌人这种惨无人道的行径,我现在只想亲自剁了这些砸碎。 跟你似得,阴人。” “你!” 杨勋没想到,自己反而被鄙视了。 朱平安的表情被朱振看在眼里,这一次却没有报以冷嘲热讽,反而很是认真的说道:“平安兄,你放心剁人这种事情,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即可。 你在后方掠阵即可。” “爵爷,你……”朱平安刚想反驳,朱沐英就过来问道:“振哥儿,这些张贼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枭悬挂于城墙,尸体扔到外面喂野狗!” 朱沐英有些犹豫,傅子介与常茂却没有任何负担,领着一群兵士上前便疯了似得将尸体砍成两截。 砍了一阵子,常茂便大声喊道:“都忘了爵爷平日的教导了吗? 让新人来尝尝鲜。” 此言一出,顿时一群新兵被推了出来,新人凭借一时的愤怒,挥舞手里的雁翎刀一通乱砍,最后血肉模糊溅了自己一身血不说,敌人的脑袋也不成形状了。 “老子这算是杀过人了吗?” “我的刀都卷刃了!” 一众新丁猩红着眸子,在开了荤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了一般,不一会儿就蹲在一边儿哇哇爆吐起来。 朱平安看着军山训练士兵的方式,认为有些过于残忍,不敢去看。 杨勋故意在一旁嘲笑道:“怎么,应天来的大监军这就怂了? 敢不敢去试试? 别说自己不如新兵!” 朱平安被杨勋嘲讽,来不及多想,接过战刀,猛地挥舞,感觉眼前刀光一闪,却不料战刀太过于锋利,人头和身体被斩为两段不说,整个人也一个趔趄,直接摔到在地上。 嘴巴啃了一嘴血渍。 朱平安其实心里吓得很,但是却依然咬牙坚持,“军山的刀是这天下最好的刀。 军山的袍泽,是全天下最悍勇的士卒。” “你开荤了,算是过了关了。” 朱振说完,不在搭理朱平安。 朱平安愣在原地,这爵爷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不嫉妒我的容颜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王侃的算计 这座城池的将士们定然是做过殊死搏斗的,城墙虽然是土围子,但是在内侧,却支了不少架子,士兵可以站在木架上射箭和投掷武器。 如今先前守城的将士虽然不在了,但是木架上留下很多战斗过的痕迹。 朱振顺着木架子登上城墙,木架子很结实,并未有任何摇晃的感觉。 转身看着镇内的简陋的土屋,城内半数以上的房屋已经被拆卸掉了,用来当做滚木礌石对抗敌人。 不过看样子,战斗结束的非常快,这些准备并未派上用场。 如今到了朱振这里,便成了麻烦事,将士们很多根本没有地方安置,取暖就成了个大问题。 索性将士们有了先前的经验,在朱振巡视的时候,没有分配到房屋的将士,已经开始自行修建雪屋了。 雪屋虽然并不似仿佛那么温暖,起码不会将士兵冻死。 但是在缺乏物资的情况下,长久居住在雪窝子里,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看到身边的袍泽都有些疲惫,朱振就说道:“虎二安排好哨探,其他人轮值休息。 这地界离着衡阳很近,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可别让人家给突袭了。” 杨勋冷的一直跺脚,“爵爷,这住雪屋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若是长久在此地入驻,可以修建些木屋,一直住雪屋会降低兄弟们的战斗力的。” 朱平安也懂得只哆嗦,闻言眼前一亮道:“爵爷,来前我看到镇子外围有些树木,可否伐取一些,以防止敌人来了用来做云梯。” “这么冷的天气,让兄弟们去砍树,太不明智了,还不如留着给敌人。” 朱振摇头道。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那些树木他不准备动。 “留给敌人?” 一众人立刻懵了。 留着给敌人使用,爵爷的脑子莫不是抽了? 这么直接的攻城材料,爵爷不收回,还准备留给敌人? 起码一把大火烧了也成啊!虽然一直下雪,但是这些树木还是有办法点燃的。 朱振也不解释,就说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先行歇息,这威虎镇可不是我们的常驻之地,咱们应该活跃在战场上。” “虎二!” “在!” 虎二起身。 作为朱振身边的亲信,任何安排虎二都能井井有条的完成。 朱振说道:“我看着地图,这威虎镇之前应该是条河流,若不是这大雪天气,城内的将士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内覆灭,我命你按照这几个点迅速清理出些位置来,用火药炸些鱼出来,并按照我的吩咐布置炸药。” 说着朱振指着那几个区域说道:“火药必须用油桶密封,导火管要多缠绕几层,最后用竹管儿保护好,一不能进水,二不能受潮,明白吗?” 虎二面露喜色,他已经意识到朱振的打算,“爵爷,俺怎么没发现呢,这喝碗热鱼汤,这群臭小子还不得美的嗷嗷叫啊。 而且这河流用大量的火药一炸开,不论是谁都得进水里喂鱼!” 杨勋也钦佩道:“这叫咱们吃鱼,鱼吃贼子。” 朱振看了眼无所事事的李进,就说道:“你小子今天也累的够呛,就别跟着瞎折腾了,下去休息吧。” 这娃早年丧父,孤苦一人活到今天,朱振打心底心疼这孩子。 李进闻言连忙摇头,“爵爷,这威虎镇附近的河流,俺再清楚不过了,你虽然有地图,但是未必准确。 您就让我去吧。” “行,你去吧。” 朱振看着那小子热切的眼神,心里似乎想通了什么。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孩子虽然可怜,但是越是艰苦的环境,其实越有助于他的成长,自己若是太过于可怜他,反而容易让他成为温室里的花朵。 见朱振松口,小家伙顿时喜上眉梢,领着虎二众人出了城镇。 外面响起了阵阵爆炸声,不消半个时辰便将河流炸出好几个窟窿,里面的鱼发了疯似得往外蹦,虎二几个人拿着网兜不一会儿就抓了数百斤鱼。 大家都是粗人,不懂的其中原理。 虎二就一直吹嘘,说爵爷是龙王爷转世,这河流里的鱼儿全都听爵爷调遣,来给弟兄们送饭吃来着。 别说这种骗鬼的话,在军中还挺有市场,兄弟们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们哪里知道,当初在晋朝,有个叫王祥的人,想给母亲抓条鱼吃,碰巧赶上河流裂纹,鱼儿就直接蹦上来了,最后成了千古传说。 他们哪里知道,鱼儿之所以拼了命的往外跑,不是受到什么感召,而是缺氧。 不过大家伙都知道,今天晚上的鱼汤不错,郭胖子往鱼汤里放了不少葱姜蒜,虽说晚上吃姜等于吃霜,但是没人顾忌这个,大家都知道这一碗热鱼汤下去,一身的寒意瞬间少了许多。 第二题,朱振起床后正在用毛巾擦拭脸颊,李进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瘦削的小脸看得出很是疲惫。 虎二也紧随其后,看到虎二之后,朱振问道:“昨夜辛苦,外面怎么样?” 虎二精神头还算不错,说道:“爵爷,昨夜虎卫和斥候在外面搜寻了十余里,并未发现敌军的踪迹,张士诚的兵马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样。” 朱振立刻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起先他以为是王侃的计策,不想让自己入城,甚至他怀疑过王侃跟张士诚的兵马有所勾结。 可是后来的交锋,让朱振摒弃了这种想法。 “你们先下去休息,我得思索下军情。” 走出雪屋,朱振打了个哆嗦,然后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皱眉说道:“这老天爷又感冒了?” 长途跋涉之后,将士们很是疲惫,朱振特意没让士兵今日早起训练,而是在睡饱了之后,去按照自己的布置,在丛林之中埋设陷阱。 李进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朱振身边儿,然后指着衡阳的方向说道:“主家,李伯升的包围圈,我偷着去过,里面的攻势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强劲,蓝玉将军、耿炳文两个将军虽然打的吃力,但是短时间内覆灭是不可能的。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援军,李伯升退兵是早晚的事情。” 朱振若有所思,“吴国公不可能放任这二人覆灭,所以最有可能是抽调各地方的驻军。 当然,光有驻军还不够,吴国公是否会亲自进入战场呢? 这可是大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 不过朱元璋不会轻易出动,若是被敌人围点打援了,朱元璋的情况,一定会更加的被动。 朱平安也走了出来,披着大氅的他,哆嗦个不停。 朱沐英搓着手说道:“爵爷,这张士诚的骑卒肯定是怕了吧。 昨夜连个骚扰都没有。” 常茂叹息一声说道:“可惜了,咱们准备了那么多,还想着让张贼的兵马感受下什么叫做恐惧,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朱平安蹲在角落里,抽着烟,听着众人议论,“肯定是蓝玉将军他们给李伯升造成的压力太大,他不敢分兵了。” 蓝玉他们给李伯升施加压力? 这还真的有可能。 要知道蓝玉和耿炳文二人的兵力也不可小觑,两个人若是发起疯来,还真的够李伯升喝一壶的。 但是对于衡阳的一切,全都是猜测,缺少一个真正了解衡阳县城具体军情的机会。 可不能再这里等着啊。 朱振始终认为,李伯升他们并不是突然发难,而是准备充分,并不是很大概率存在朱平安说的那种可能性。 想不出结果的朱振想要派人去衡阳方向打探打探。 结果出了威虎镇连续二十里,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搞得斥候莫名其妙,再往前走便是李伯升大营,众人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观察。 连续好几天,都是衡阳的防守非常严密的情报,搞得朱振有些疑惑。 莫非李伯升真的是摆开了阵势,等着自己上去撞一下子? 按照朱振对于李伯升的理解,这家伙可不是个那么软弱的人啊。 而在衡南县的王侃显然也很是无聊,他看着手下无所事事的手下说道:“本来想着朱振去了下面,遇到危险咱们可以趁机打张贼一把,谁曾想到张泽手下皆是些软蛋,碰了个钉子,连回来搞事情的勇气都没有了。” 手下一名千户打着哈切说道:“大人,朱振死活关咱们屁事? 只要衡阳不失守,咱们就是大功一件了。” 另外一名千户也困得不行,本来大家以为镇守衡南县是个麻烦活,谁曾想到自从王侃把朱振推到前面去,自己这边儿彻底消停了。 看着手下人没精打采的样子,王侃也松懈了几分,“都回去歇着吧。” 王侃手下有个书记官忽然想到了什么,异想天开道:“大人,敌人会不会偷袭我们?” 王侃不屑道:“朱振与张贼的嫌隙可不简单,当初的姑苏动荡,乞活营的大肆被绞杀,全都有朱振的影子,甚至张士诚的一个女婿都是死在朱振手里,连带着女人都被关在盱眙,你说张士诚手下疯了,放着朱振的军山营不打,来打我们?” “大人,您这鱼饵放的好,只要有人想吃军山这块肉,咱们就能从后面来一下子,到时候军功自然来了。” 王侃哈哈大笑道:“有些话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何至于说出来,若是传出去,让人家说我王侃不讲道义不是?” 第二百七十四章 衡南县城破 威虎镇。 李进急促的声音传来,“爵爷,发现了大规模骑兵的踪迹。” 听到是李进的声音,朱振迅速起身,命人将李进带进来。 李进的脸色因为外界的寒冷变得有些青紫,朱振立刻给他倒了杯热茶。 “先暖暖身子。” 李进猛地灌了两口,双手托着水壶,长出了口气,“爵爷,事情有些不妙,我发现了大规模的骑兵。” “骑兵? 多少人?” 朱振示意虎二去呼唤其他人,然后继续听李进汇报情况。 “敌人的行进速度太快,一看就是精锐,我不敢抬贴近侦查,但是看形势三千人总是有的。” “三千人? 三千人也敢来寻我的眉头吗?” 朱振皱着眉头,搞不清楚对方卖什么关系。 “爵爷,不是咱们这里。 是西边。” “西边?” 朱振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了什么。 “快,所有的百户以上军官立刻来我这里商议军情。” 正在赶来的军官都有些面面相觑,然后还是朱沐英抢险问了一句,“振哥儿,可是发现了敌人?” 朱振铺开军情图啊,在上面画了个弧线,“有一支骑兵正在向西边告诉运动。” “嘶”场内顿时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战场新丁,如何能够不明白敌人向西运动的缘由。 只能说这一次真的是遇到了对手。 “剑指衡南县? 咱们这一次是遇上硬茬子了啊!” “对。” 朱振已经听到士兵集合的声音,他目光炯炯道:“敌人的目标必然是偷袭衡南县。” 此时朱平安也赶了过来,这货似乎正在军营里握着化妆,因为跑的急,脑袋上插着的那朵干枯的菊花的花瓣都散乱了,听说朱振的话后,有些担忧道:“敌人有可能偷袭衡南县,也有可能是想在半路伏击我们,这大半夜的出兵,可不安全啊。” 军山援军以步兵为主,这要是在半路上遇到骑兵的伏击,那可是要了老命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朱振,等待着他的命令。 ……茫茫的雪地里,衡南县就像是远古山海经里面的饕餮巨兽,在吞噬了无数生命之后,安静的躺在平原里休息。 在衡南县东边儿不远处,三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正在给自己的战马喂养马料,将鸡蛋打碎,搅拌着豆粉,喂养战马。 另外有骑卒打来不少水,让战马补充水分。 “刘奇,张士诚的骑兵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要通知王侃吗?” “不。” 一个表情阴鸷的男子,冷冷的看着正在默默的奔向衡南县的骑兵,淡淡的说道:“王侃说到底,只不过是个骑墙派罢了。 这种人还不值得咱们去关心。 而且,王侃死了,朱振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我们安心看戏就成。” 另外一个男子笑着说道:“王侃以为将朱振推出去,便可以吸引所有的火力,却忘记了李伯升是个有野心的人,别说是朱振,便是他王侃,在李伯升看来,也不过是嘴里的肉罢了。” 一阵沉默后,那阴鸷的男子复言,“平章的机会来了。” “那先派人回去禀告平章,让他早作准备。” 王侃今日饮了些酒,正在营房里休息,他知道等到大规模的援军在休整过后,重新来到衡南县,这里就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而且自己在关键时刻负责防守过衡南县,军功无疑会有自己一份。 夜色深沉,守夜的将士们都躲在墙根底下缩着休息。 几十匹脚底下裹了布的骑卒,悄悄摸到城根底下,将绳索套在城墙上,然后猛地驱赶战马,衡南县城的城墙应声倒地。 这是李伯升当时故意放弃衡南县城的原因之一,城墙已经不再坚固,他们特意用柴草堵住了巨大的缝隙,并重新粉刷,以麻痹对手。 而王侃也认为自己是捡漏来的,也并未仔细检查这座城池。 城墙倒地,轰然作响,惊醒了沉睡中的将士们。 “怎么回事儿?” “地龙翻身了?” 巡夜的士兵听闻声音,手里晃着火把,惊慌着四处巡视。 黑影中一阵密集的箭簇袭来,直接将巡夜的士兵射成了刺猬。 其他方向并未被发现的士兵听着急促的射击声,立刻张嘴大声喊道:“大事不好,敌袭!” “敌袭!” “敌袭!” 越来越多的士兵反应过来,在匆忙中加入战团。 衡南县立刻喊杀声一片。 王侃能有今天,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在听闻喊杀声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而是立刻穿戴上自己的战甲,召来亲兵从营房里杀了出来。 “大人!城墙塌了!张士诚的亲兵入城了。” 亲兵的表情有些慌乱。 马蹄声四起,并不用手下士卒禀告,王侃就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侃稳住心神,看着那些慌乱的部下,厉声喝道:“这个时候畏惧,只会让大家一起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敌人给赶出城去。” 众军官在王侃的厉声训斥声中清醒过来,纷纷召集亲兵,让亲兵去聚拢将士。 而这些追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的将士们其实早已经与敌人接触上了,他们虽然在慌乱之中找不到军官,但是凭借多年的战争经验,大家开始自发的组织军阵,去抵抗骑兵的冲刺。 可毕竟是黑夜之中,而且被敌人打了个猝不及防,所以即便是有防御,效果也不大。 黑夜之中,占尽了先机的骑兵毫不犹豫的冲击着薄弱的军阵。 “为吴王效忠!”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杀王侃者,官升三级,赏白银五百两。” 尽管前排的将士们在尽力砍杀,但是敌人依然跟不要命的往前冲锋,这让临时集结起来的军阵摇摇欲坠。 “艹,打的什么窝囊张,兄弟们跟我冲!” 一个百户率先出阵,领着自己的兄弟们,悍不畏死的冲锋起来。 一百余人直接冲出军阵,虽然并未杀死多少骑兵,但是却有效阻碍了骑兵进攻的时间,给后队的兄弟们重新集结,组织军阵创造了时间。 那边儿的张士诚的骑兵迅速发出两次弓箭。 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卒,为首的骑兵首领喊道:“碾碎他们!” 马蹄肆意的奔驰,马背上的敌人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在火光的照耀下,是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衡南县的士卒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逃跑已然不可能,只能拼死一战,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势。 朱元璋御下极其严格,这些军官在关键时刻大多数起到了带头作用。 总旗、小旗这种军官更是不要命的往前冲。 “爷爷是跟着国公在驴牌寨杀过贼的老兵了,今个儿死在这,真他娘的屈枉!” 一个倒在血泊里,身中数箭的总旗嘴角流淌着鲜血,不甘的说道。 “我陈二年今日杀了八个,死了也够本了。” 又是一名百户倒地,被骑兵踩成了肉泥。 靠近城墙的数个百户所的将士牺牲超过八成,可是让张士诚的部下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骑兵竟然也损失了六百余人。 战况可谓是绝对的惨烈。 张士诚的骑兵将领看着城中心的区域,再看看倒在路上的弟兄们,怒火大肆燃烧,喝道:“杀过去,屠光所有人,财宝和粮草,全都带走。” “杀!” 骑兵们摆开阵势,开始在衡南县城宽阔的主干道上冲锋。 “这可如何是好。” 王侃看着从城外大批冲进来的骑兵,就知道今夜多半要完蛋。 回头看看身边儿的部下,也大多数一脸的灰败之色。 遇到骑兵夜袭破城,如果不能短时间把敌人赶出去,那基本上就彻底完蛋了。 “大人,既然城破,我等断然没有逃走的道理。” “成在人在,城破人亡,想必国公会替我等照料家人。” 这是潜藏在军中的检校开始发力,这种事情他们会自发的影响军官,也算是暗中提醒。 王侃从腰间抽出战刀,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几个是检校,之所以之前不阻拦我对付朱振,那是因为你们家大人跟盱眙县男有仇,但是如今城池告破,我也不奢求你们杀敌,只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监督各军官,谁敢后退,杀无赦。” 再去看那些面色各异的军官和士卒,王侃喊道:“兄弟们,废话不多说,我王侃愿意与兄弟们战死于此。” 将是兵胆。 主将无所畏惧,手下的士卒自然不会逃亡。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般天气,人能跑多远,就算是敌人没追上来,自己一个人也会被活活冻死,饿死。 马蹄声越来越近,王侃挥舞手中的战刀喊道:“盾兵立墙,枪兵摆阵,弓弩手准备三轮齐射。” 步兵与骑兵咋城内巷战,其实并不是一味的劣势,盾兵纷纷上前,将手中的盾牌紧紧的竖在地上,立刻就形成了一面大墙,长枪手纷纷将长枪斜插在盾牌上。 街道两旁的墙壁和盾牌直接形成了一个充斥着枪林的死胡同。 而这时弓弩手已经拉开了弓弦,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王侃借着夜色观察着骑兵的距离,在进入射程射程之后,手中战刀一会,大声喊道:“放箭!” 第二百七十五章 援军为何援救我等? 战马的铁蹄践踏在衡南县的青石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王侃的命令终于传递了下去。 手下的弓弩手同时发射了箭矢,天空中顷刻间犹如腾飞起一片遮云的蝗虫。 “噗!噗!噗!” 箭簇透过简陋的防护,直接射入人的身体,顿时响起了阵阵的惨叫声。 人的哀嚎声,与战马的悲鸣,让衡南县的这条主街道成为人世间的修罗地狱。 “不能停!继续往前冲!” 南方虽然有养马场,但是张士诚手下的战马并不富裕,而骑兵更不是简单能训练出来的,看着纷纷落马的将士,那军官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依然咬牙命令道:“继续冲锋,违者斩首!” 谋略用尽,此时除却一波莽下去,别无选择。 这时一名军官有些担忧的劝谏道:“赵大人,赵大人,军山的精锐就在衡南县不远处的小镇,他们会来援吗?” 赵汤是张士诚这支骑兵的指挥官,也是李伯升的亲信。 闻言他就轻蔑的说道:“我军夜间行军偷袭,等他们发现时,姑且不论时间是否来得及,可他们敢在夜间和我军作战吗?” 军官点头道:“也是,军山以步卒为主,不敢与我军野战,那么今日衡南县就是我们的了!” “杀啊!” 还算是宽敞的街道马上就被骑兵给占满了,喊杀声震天。 王侃看到这个势头,就闭眼说道:“且战且退!” 这种规模的冲阵靠着这些仓促布阵的军士们是挡不住了。 “噗噗噗!” 这时前方已经接战了,一根根长枪刺进了马屁的前胸,然后长枪的主人被惯性冲来的马匹撞飞。 长枪阵就此被破!衡南县外的另外一支队伍还没走,看到县城的火光,听到那些高喊,他们都有些兴奋的往前走去。 “刘奇,谁会赢?” 刘奇听着堡内的喊声道:“王侃他们赢不了!” “那就是张士诚人赢了? 可惜我们的大军未到,不然干脆趁机把他们全都杀光!” 刘奇闻言就皱眉道:“干掉他们? 你是不是疯了? 他们最好打的两败俱伤,不然对平章都没有益处。” 这话一出,另两人都面露仇恨之色,怒道:“朱元璋好生卑鄙,每一次都是他的嫡系扩充,而大帅的嫡系则被千方百计剪弱。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逼得。” 刘奇冷笑道:“如今这仗越打越热闹,朱元璋想要故技重施怕是没有机会了!” 听着城中越发大声的嘶吼,刘奇道:“王侃已经撑不住了,没有看头了,我们撤吧。” 可刚上马,一个同伴却低声道:“刘奇,好像有大军到了!” 刘奇闻言身体一震,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了过去。 那是一长熘的队伍在朝着衡南县行进,速度很快,可在黑夜中的大致轮廓却能看出来,这只队伍训练有素。 “他们是谁? 张士诚人? 还是……”“刘奇,我们还走吗?” “不走了,先看看再说。” “杀!” 城内,王侃的士卒的阵型已经被骑兵冲散了,基本上都是在各自为战。 王侃怒喝一声,挥刀把一名骑兵斩下马来,然后一脚踢在了敌人的脖子上。 王侃身边的亲兵不知道在哪里淘换出来一杆火铳,想要射出弹丸,结果炸膛蹦死了自己,连带着王侃的耳朵也变得耳鸣,听不清楚前方的动静。 他捂着耳朵,反应了半天,擦了擦脸上的血,看到周围的军士们都在苦苦支撑着。 而在不远处,张士诚人的第二波冲击马上就要来了。 剿灭了这波敌人后,看着剩下的这点人,而且还大多带伤,所有人都明白。 最后的时刻到了!骑兵在火光下的威势惊人,还未近前,就已经能摄人心魄。 一个军士看到这副景象,突然把刀一丢,喊道:“我不想死在这……”可当他转身准备逃跑时,一把长刀就挥舞过来。 人头落地,千户罗四满面的鲜血,嘶吼道:“都聚集起来,敢逃者就如此人!” 幸存者们都默默的靠拢过来,王侃虽然听不清楚声音,依然大声说道:“事已至此,就让我等为国公战死吧!” 对面的马蹄声急,那些张士诚人正准备扫灭这最后的抵抗者,然后整个衡南县都将是他们的战利品。 无数的金银铜钱,还有那些粮草……这些东西马上就将是我们的了!“哟呵!” 一个张士诚骑兵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在马背上直立起来,摇动着马刀唿喊着。 “哟呵……”王侃呆呆的站在那里,握刀的手在颤抖。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看着逼近的敌人,几乎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罗四身上全是猩红的血液,他突然挥刀呐喊道:“就让我们去死吧!” “就让我们去死吧!” 回应者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在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军山大营会来援救我们的!” 一个军士神经崩溃的喊道。 “不,夜晚不会有人来,他们也来不及了!” “他们没有必要支援我们!” 一个百户官冷静的道。 当初朱振离开衡南县城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当到了生死之际,所有人都记起了那个没有低下腰身来求衡南县的朱振。 还有那支阵型森严的军伍!“如果他们在该多好啊!” 军官们遗憾的道,浑然忘却了当时他们是支持王侃不接纳朱振所部的决定。 一个老兵长叹一声道:“当初咱们就像是赶走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赶走了人家,可现在还指望别人来救我们?” 王侃仰头看天,心中呐喊道:“朱振,爵爷,您在哪啊!” 感受到那边士气的低落,张士诚将领得意的笑道:“他们的士气已经彻底跌落了,胜利就在眼前!” “杀!” 一名千户官带着几十人持着大刀反冲了过去。 一分钟后,前方就只剩下了那名千户官。 他杵刀喘息着,木然的看着地上死去的袍泽。 “某吴国公帐下老兵郭天勇,今日替国公效忠了。” “咿律律!” 这时一个张士诚百户官挥手止住了冲势,然后他傲慢的用语气对郭田勇道:“你是个汉子,何必死于此地,可愿意效忠与我?” 郭天勇喘息着,渐渐的笑了起来。 “呸!” 郭天勇呸出一口血水,骂道:“老子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与一群盐贩子为伍!死便是死了,有什么怕的!” 这个百户闻言就摇摇头,然后准备挥手,了结这帮子顽抗的家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 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王侃激动的道:“是我们的援军吗?” 罗四冷冷的道:“也有可能是张士诚的后续人马!” 就在大家猜测来人是谁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叫声响彻夜空。 “敌袭!” 那整齐的脚步声依然在接近中,可张士诚那边突然有人喊了几句,接着他们的人都有些骚动。 “他在说什么?” “你们可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王侃回身问道。 军中有耳朵尖的人已经在浑身发抖了。 这人激动的喊道:“他说有敌军来袭!是他们的敌军!” “什么?” 王侃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揪住这人的衣襟,喝问道:“你没听错?” “没错,小的听到的就是敌军来袭!” 其他军官担心自己生了幻觉,还抽了自己嘴巴,感觉生疼,才意识是这是真的。 这人满脸红光的说道,最后看到大家半信半疑的,就赌咒发誓道:“若是有假,小的下辈子就投胎畜生。” 听到有援兵,原先一心求死的郭天勇也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 他招唿人再次组成枪阵,然后喊道:“就算是有援兵,可他们能挡住张士诚人的冲击吗? 都赶紧靠拢过来,我们需要自救!” 这话仿佛是一桶桶冰水,瞬间就从大家的头顶浇了下去。 是啊!在黑夜中,张士诚人的骑兵冲击力更是难以阻挡。 朱振能挡住吗? 千万别救不了衡南县,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罗四知道,如果衡南县和威虎镇全部陷落,那么张士诚人直接就能逼近边墙,震慑大明,为此后的各方纵横创造条件。 你不该来啊!要是能保住威虎镇的话,那么应天在衡阳区域还有一处要塞,起码可以起到侦查敌情,袭扰敌军的作用。 不然等大军到来后,连敌人的动向都不知道,那还打个屁的仗啊!脚步声消失了,眼力好的已经能看到堡门处有张士诚人正惊慌失措的冲进来。 “他们在喊什么?” 王侃急不可耐的问道。 身边的亲兵有些犹豫的道:“大人,好像是在说外面的敌人不足为惧,一个冲阵就能击溃。” 王侃已经被这些变化折腾得心神俱疲,他甚至都在想着,是否可以利用朱振在堡外的牵制,自己带人逃跑。 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别人拼死来援,可你却跑路了,这要是说出去,王侃相信自己不但会被军法从事,而且还会带累家人。 而张士诚的那个指挥官在暴怒,他抽打着退进来的麾下,然后喊道:“军山的步卒有什么可怕的,都给我冲出去,冲垮他们,回头再收拾这里!” 这话完全无视了王侃所部,可却让他们长出了一口气。 王侃低声道:“希望朱振能…挡住吧!” 只要朱振能挡住张士诚人,那么王侃就敢集结最后的兵力发动反击。 这样两边夹击之下,胜利的把握较大。 一百多张士诚骑兵试探性的冲了出去,可前方的虽然出去了,后面的居然被堵在原地。 “他们是魔鬼!” 刚冲出堡门的张士诚骑兵突然勒马不前,堵住了道路,惊唿道。 看到手下恍如疯癫的模样,指挥官骂骂咧咧的到了前面,准备收拾这些一惊一乍的家伙。 可当他看了前方一眼后,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发木……衡南县的前方,此时静静的站着一列列的队伍。 黑夜中,阵列在沉默着。 “上面罩!” 在第一排的左侧,一个年轻男子骑在马上,缓缓拔出刀来。 火光一闪,那刀光刺痛了城门这边无数人的眼睛。 可更大的惊骇在后面。 随着男子的一声令下,这些沉默的军士们都用右手从头顶一拉。 “咔嚓!” 同样整齐的声音后,面甲就笼罩了面部,只有那唿吸带出的白气证明着面甲下面是一个活人。 黑暗中,那些冷冰冰的眸子闪烁着辉光。 恍如从地底下开出来的魔鬼大军!“这是恶魔!” “咿律律!” 冲出来的张士诚军队都惊骇不已。 指挥官喃喃的道:“他们为何面对我冲阵之势还不躲闪?” 旋即他的脸上一冷,喝道:“列队……” 第二百七十六章 神火飞鸦前身的威力 一阵嘈杂之后,张士诚的骑兵队伍开始重新集结,也排出了骑兵阵势。77dus 马儿打着响鼻,不安的在踢踏着地面。 马上的骑兵却自信满满,因为他们冲垮过很多这种步卒阵列。 指挥官的嘴角一抽,挥刀喝道:“杀过去!” “不自量力的垃圾……”所有的张士诚骑兵都在马背上直立起来,挥舞着着马刀唿喝着。 “爵爷,敌军这是在炫耀武力。” 今日之战,非同一般,军山大营的指挥官,是朱振他自己,包括虎二在内,也是随时听从调遣的军事力量。 朱振深唿吸一口气,想起以后动荡的神州,想想自己的将士南征北战,面临的敌人,就说道:“我的麾下不会害怕所谓的震慑,我们会用铁与血来回击他们!” 看到敌军黑压压一大片的冲过来,朱沐英在后面有些不安的看着在前方列阵的火枪兵,心中担心这些火枪阵列会被一冲即垮。 “大人,前方举旗了!” 副千户指着前方说道。 朱沐英抬眼一看,然后就低声道:“老规矩,所有人都蹲下。” “哗啦!” 越过已经摆放好的火箭阵列,就在火枪兵的后面,一千人的枪兵、刀盾手都蹲在那里,随时听从前方的调令。 常茂觉得胸中的热血在奔涌,他看着身边那些火箭和缠绕在火箭上的手雷,无比期待着敌人冲击的那一刻。 黑夜给了人隐藏的条件,那三个男子正躲在城墙上,仔细看着这一场即将开始的战斗。 “刘奇,你说这些军山是不是疯了,居然敢用这么点步卒来硬抗张士诚人的骑兵,我打赌,他们顶多能坚持两次冲击。” “不,我认为他们在第一轮冲击时就会崩溃!” 听到两个同伴的话,刘奇皱眉道:“朱振很是聪明、大胆,他在到位之后居然不突击进去,而是在门口整队,这是想堵住张士诚人的同时,还想减少自己麾下的伤亡。” 看着喧嚣冲锋的张士诚人,刘奇疑惑的道:“这些军山怎么不布置长枪阵呢? 难道他们想用人命来让张士诚人的冲击减速,然后再跟上砍杀?” 骑兵的优势就在于速度,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步卒面前并没有多大的优势,反而会因为马匹转动的不灵活而丧命。 可朱振却冷漠的看着逐渐加速的张士诚骑兵,手中的雁翎刀渐渐举起。 一百人一排,十排火枪手整齐的站在那里,第一排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敌人。 食指放在扳机的前方,微微接触,金属的冰冷让人的大脑为之一清。 虎二手持雁翎刀站在朱振的马边,他的呼吸沉重,恨不能上马冲杀上去。 县内暂时安全了的王侃等人也听到了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可却没听到朱振部的声音,不禁心中绝望。 “这是怎么了?” 罗四火带着哭腔的道:“难道朱振他们跑了吗? 他们不能这样啊!” “哭什么!” 王侃面色沉凝的看着外面的天际,突然摇头道:“朱振已经尽力了,我估计他们很难挡住第一轮冲击,咱们……听天由命吧!” “第一排……”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嘶吼,王侃激动的喊道:“是朱振的声音,他们没走!他们没走啊!” 朱振当然没走,可朱平安却在瑟瑟发抖,嘴巴张的大大的,就像是头恐惧的河马。 “第一排……”朱振看着距离五十米的敌人,雁翎刀斩下,喝道:“齐射!” 整齐的枪管稳定下来,然后就喷出了硝烟。 督战的张士诚指挥官,也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猛人,看到那些不动如山的军士,不禁嗤笑道:“他们的火枪只能打一轮,一轮后,就该是我们的天下了!” “嘭嘭嘭嘭!”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硝烟弥漫中,第一排的军士们迅速的向后退去。 “啊!” “咿律律!” “嗷…”“……”县城被拽开的出入口不是很大,所以张士诚骑兵的阵列不宽,这也是朱振敢用百人阵列的原因所在。 硝烟未散,朱振手臂再次挥舞。 “准备,射!” 已经轮换到第一排的军士们齐齐的开火。 “砰砰砰”中弹的人马都惨嚎着,朱振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毫不犹豫的再次挥舞战刀、“砰砰砰”“……”一匹马儿甩下了自己的主人,疯狂的跳动着,准备从侧面冲过去,可却被几枚铅弹击中。 它长嘶一声,一个跳跃后,就摔倒在地上。 几轮射击之后,前方已经被硝烟遮盖住了。 看不到前方情况的指挥官面色陡然一变,他觉得自己轻敌了。 可现在弥补还来得及,不是吗? “都列阵!都列阵!” 随着命令,除了一个亲兵百户之外,所有的张士诚骑兵都排成了阵列。 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两军前的硝烟,露出了中间那惨烈的景象。 就在战线一侧的五十步左右,此时横七竖八的倒下了数百具尸体以及那些中弹的马匹。 而侥幸活下来的马匹都惊惶的逃往了侧翼,头也不回的往黑压压的地方狂奔而去,可却被常茂带着斥候给拦截了。 都是好马呀!可不能浪费了。 如果是以往的战场,这些张士诚人一定会冲过去,把斥候斩杀殆尽。 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就让张士诚人一败涂地。 一个负伤逃回去的张士诚骑兵惊恐的对同袍们嘶喊道:“他们是魔鬼!他们是魔鬼的大军!我们……”唰!这人随即被百户官一刀枭首!对阵的双方都在看着斥候百户肆无忌惮的在收集马匹,然后,两股冷漠的目光就在半空中相遇了。 朱振的眼睛微眯,手中的雁翎刀突然指向了对方的指挥官,喝道:“无胆鼠辈!大宋军山营所在此!可敢再来一次!” 不管对方是否能听听清楚,可朱振麾下的将士们却被这个叫阵给刺激的哇哇叫。 朱平安此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着那些敌人的尸骸,而己方却无一伤亡,不禁仰头哈哈大笑然后兴奋的喊道:“对面是不是爷们!可敢再来一战!” 所有的军士,都齐声喊道:“可敢再来一战!” 喊完后,朱沐英才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低声对自己的部下说道:“刚才我还以为前面要被冲垮了,可没想到啊!爵爷当真乃天人也!” 蓝玉和耿炳文的义子们也纷纷说道:“太吓人了!如果换了义父们的军队在前方,估计已经被冲散了!” 而在边上窥视的那三个男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兴和堡前。 刘奇不敢置信的道:“这军山营的人怎地这般厉害? 换作我们,怕是已经崩溃了吧!” 他的同伴担心的道:“刘奇,我们要走吗? 再不走我怕军山胜利后会大搜四周,到时候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刘奇犹豫道:“我看是张士诚的人太轻敌了,所以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显然张士诚人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剩余的骑兵一起奔跑起来。 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人一定以为一两千的骑兵冲锋也不过是如此,可当你直面这种威势时,能不腿软就算是好兵了。 朱平安就腿软了,只是他坐在马背上看不出来。 可最终这货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振哥儿,我……”可朱振回答他的只是再次举起的雁翎刀。 刀锋从朱振的眉间掠过,反射的光线把那双眸子照的分外的冰冷。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敌人还在一百米时朱振就命令齐射,这个命令让朱平安觉得有些急躁了。 这一次齐射由于距离的原因杀伤不大,这让那些张士诚人激动万分,都纷纷叫嚷着,马刺拼命的敲击着马肚。 第二排已经就位了,而朱振也换了一面军旗。 军旗挥舞,擂鼓官看的清楚,立刻换了一种密集的敲击方式。 这时常茂的喊声在后方传来。 “手雷,放!” “轰轰轰!” 手雷引线被点燃,无数的手雷被使用火箭射击了出去。 “呜呜呜!” 朱振所部的军士们都听到了从头顶空中传来的破空声,可谁都不敢抬头,只是在想着这是什么秘密武器。 当手雷冲破硝烟时,那些张士诚人都在马上愕然的看着这些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难道明军投掷了石块? “加速!” 几十个黑点根本就无法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带队冲击的军官高喊道。 这些东西最多能造成十人的伤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十人根本就无法影响大局!张士诚的千户官冷笑着说道:“军山是傻了吗? 居然想靠着石头来击退我军!这是在找死!” 在空中飞行中的手雷终于要落下来了,精心准备的引线已经烧到了里面。 “都低下头!” 朱振俯身喊道,同时抱住了战马的脖颈,安抚着即将受惊的它。 手雷还未落地,可对面的军山将士却都低下了头,这让张士诚军官心中大喜。 这些军山将士是在找死吗? 还是说被神明镇压了!这个念头只是一转,旋即异变就发生了……经过多次计算的引线在手雷到达敌人头顶,或是下去一点时,终于燃烧到了装药处……“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光密集的闪烁着,烟火马上就笼罩了明军阵前的一百多米处。 “啊……”烟火中,气浪席卷了张士诚人的密集冲击队形。 无数的废铁料、无数的碎瓷片在空中高速飞舞,被击中的人马无不惨叫倒地。 “嗤!” 一块瓷片划过张士诚兵的脖颈,顿时那鲜血就喷涌出来。 他想用手捂捂住伤口,可那道伤口是如此的深和整齐,手才将摸到那里,他的瞳孔就已经开始涣散了。 “嘶……”远处观战的那三人都被这爆炸和火光给惊到了,等硝烟渐渐散去后,看到爆炸中心几乎无一人完好的惨状,三人都懵逼了。 “这是何物? 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战而定平三千骑 起初朱振上军山,被宋室小皇帝敕封为需要县男,从文武百官到普通百姓无人看好,谁曾想到,人家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展到了这种地步! 起先与张家联军交锋,打的张家联军溃败,大家还能说一句打败乌合之众算不得本事,可如今连张士诚帐下的精骑都能打的落花流水,如何不叫世人跌落眼睛。 “刘奇,若是平章与朱元璋爆了武力冲突,朱振率领军山精锐出盱眙,与我军交战的时候使用这种武器,我们有胜机吗?” 刘奇的表情许久之后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最终摇头道:“我帐下虽然俱是精锐,但是比起张士诚的精悍骑卒也强不到哪里去!” 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沮丧。 “可是我敢打赌,即便是军山,也没有多少这种强悍的武器。” 刘奇目光炯炯道:“而且这种武器,据我观察,需要的辎重队伍非常庞大,只要以快突击部队摧毁他们的补给,他们手里的武器就跟烧火棍没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因为在热武器生质的变化之前,对付高机动部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 而今日这种情况,纯属张士诚的骑卒遇到了枪口了。 “对。”其中一名军官紧握拳头说道:“而且军山的兵马说到底也不足万人,只要拉长防线,挥机动性,就可以寻找机会歼灭他们了。” 刘奇也点了点头,他觉得大家说的没有错误。 而此时赵汤看着自己部下的惨状之后,内心几乎崩溃,胯下的战马受不了这种爆炸声不断的战场,几次险些暴走。 “这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他身边的亲兵们纷纷举着盾牌挡在自己家大人身前,担心主官莫名其妙的死在战场上。 顷刻间的火光冲天,硝烟弥漫,让王侃意识到,援军终于到达了。 “我王侃枉做小人,军山的援军到了。” 王侃一脸羞愧的说道。 罗四兴奋道:“大人,战场之上同仇敌忾之后,皆是袍泽,今日之事卑职愿意负荆请罪,烦请大人下令出击吧。” 众人虽然不知道朱振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翔,并引强烈爆炸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但是随着对方骑兵的趋于崩溃,己方的战斗意志却越的强烈。 郭田勇亦说道:“大人,还在等什么?下令,让弟兄们拼吧,都是七尺男儿,岂能让军山孤军奋战。” 王侃脱掉脑袋上的兜鍪,披挂在身上的战甲,露出身上的雪白的睡衣,昂道:“兄弟们,以我为前锋,杀!” “杀!” 诸军官皆外脱战甲,露出身上的雪白内衣,领军上前。 而士卒只需追随雪白的内衣前行,便不会迷失方向,自然界一往无前。 硝烟散去,朱振表情冷淡的看着眼前的地狱场景,挥舞着手里的雁翎刀:“整队!前进!” “爵爷,敌军真的很强,这时候亦未放弃!” 一直护卫在朱振身旁的虎二指着前方的骑卒说道。 其实敌人的反应朱振看的清清楚楚,不愧是李伯升帐下的精锐,此时竟然在绝望中爆出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对朱振的队伍再次起了冲锋。 朱沐英感觉这点儿对手可以轻易干掉,连那些火铳都打的烫的火铳手们,表情里都透着对敌人的蔑视。 可朱振却下达了让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军令。 “长枪手预备。” 朱沐英愕然,傅子介已经一招手,待命的义乌儿郎们,却已经纷纷披挂上战甲,将藤牌与长枪握在手里。 朱平安第一时间反对道:“爵爷,振哥儿,此时咱们依然要赢了,为何要让兄弟们去拼命!” 朱振冷冷的问道:“你懂打仗吗?” 朱平安却是不敢公然质疑朱振,只是小生嘟囔道:“我若是不懂,如何看得出大胜就在眼前。” 朱平安看的清清楚楚,此战地方陷入狭窄区域,火铳手占尽便宜,若是不更换人员,很有可能以零伤亡覆灭对手。 这若是传出去,将是何等辉煌的战绩啊。 “沐英,振哥儿是几个意思?” 看着正领着队伍往后退的沐英,朱平安一脸不解的小声问道。沐英远远的看了朱振一眼,一脸钦佩道:“这便是爵爷与我等不同之处,我们只看到此战的胜败,爵爷却已经想到了未来的战事。今日我等确实可以轻易覆灭这三千人,但 是却少了给其他弟兄们练习配合的机会。” “平日里,大家不是经常训练吗?”朱平安又问。 “呵呵,平常自己训练,哪里有战场上真刀实枪来的有用!训练场十年,不如战场半柱香的。” “砰!砰!砰!” 火铳手在撤退的过程中,进行了最后的射击,等到所有人都退出战场之后,已经打空了火铳里的弹丸。 而此时眼前敌人已经不足五百人。 可这些刚才因为火器打击的而感觉到震惊和绝望的骑卒竟然毫不犹豫的再次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刘奇看到这一幕,不禁长叹道:“这张士诚的精悍骑卒果然不简单啊!” 张士诚凭什么从一个盐贩子能够裂土封王? 张士诚凭什么以一介造反的泥腿子身份遏制北元的攻势? 无他,就是追随他的手下有人为他训练了一支南征北战,战斗力强悍的部队。 大家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真的铁了心要拼命的时候,与其他的精锐又能差多少? “这支队伍,着实不弱!” 连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常茂都忍不住赞叹道。 而朱平安则一脸呆滞的表情,“这群人莫非真的是不怕死吗?” 朱振却冷眼旁观,淡淡的说道:“若是连这份悍勇都没有,国公如何被逼的连扬州都丢了?” “举枪!” 朱振挥舞手中的军旗,立刻有旗牌官擂鼓官传递军令。 常茂双手紧握禹王槊,一旦前线动摇,他必须率领精锐冲进去,把敌人的攻势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朱平安此时虽然心里疑惑朱振是不是脑子被马蹄子踢了,但是却也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刀,准备加入战团。 近了! 近了! 以至于可以看清楚敌人猩红的眸子。 张士诚的骑卒还做不到北元骑卒的齐射本事,只能抽出马刀,准备一通砍杀。 将士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耳朵时刻等待着命令。 可是朱振仿佛被时间机器凝滞成了花卷一般。 十几米了,第一个敌人已经举起了马刀,下一刻就要砍杀了。朱平安本想喊一嗓子,领着人往前冲锋,只是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黑暗中的个子并算不上高大的军卒们,跟朱振一般,仿佛成了寒冬里披着雪毯子的一排 排枯树。 他们跟朱振一样疯了吗? 敌人的马蹄就要践踏到他们的脑袋上了。 此时此刻,电光火石之间,战场竟然出奇的安静下来。 “杀!” 战场之上,朱振扯足了嗓子,猛地一声呐喊。 盾兵们纷纷将手里的盾牌戳在地上,第一排的将士纷纷躲在盾牌后面。 第二排将士将长枪搭子盾牌上方,形成一面枪林。 马背上的骑卒知道他们使用的战术与衡南县的战术大抵差不多的,所以根本无所畏惧,只要冲破了第一道防线,对方将一无是处。 完全是先前战场的重演。 巨大的冲击力,战马撞在了枪尖上,长枪被大幅度的弯折,瞬间断裂。 “噗!” 敌方战马上的敌人纷纷落马,而己方的长枪手和盾牌手也有不少被撞飞,口吐鲜血。 朱平安已经抑制不住,想要冲锋了。 可让朱平安再次没有想到的是,第三排与第四排的士卒如同海浪一般,将手中的长矛疯狂的刺向了战马上的敌人。 而在军阵中,有力量强的士卒趁着敌人停滞的这个机会,猛地将手中的链子锤甩了出去。 敌人最后的骑兵冲刺的劲头瞬间彻底止住了,他们的生命被肆意的收割起来。 而赵汤同样也面临极其残忍的结局,一副链子锤从天空中飞来,先是小锤砸中胸口护心镜,接着大锤砸中兜鍪,整个人摔落战马。 此时此刻,朱振忽然动了,挥舞手中雁翎刀。 “冲锋!” “杀呀!” 第一时间爆出喊杀声的确实衡南县内。 朱平安此时却忘记了自己在战场上紧张的模样说笑道:“这群家伙,捡漏倒是来的积极。”远处的长枪手、刀盾手正与赶过来的王侃队伍合力正在清剿张士诚的骑卒,而城墙上正在观察战况的刘奇长叹一声说道:“军山之凶悍,闻所未闻,回去必须让平章谨慎了 。” “走?想的倒是挺美的。” 回到衡南县,仿佛回了家的李进,此时正倚在城墙上,手里把玩着一杆短铳,一脸嘲笑的看着眼前的几人。 “你是何人?” 刘奇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更多弓箭手出现在自己身边。 刘奇心中一惊,赶紧去腰间拿武器,却见那些黑影将箭羽搭在了弓弦上。 李进手中短铳连招呼都不打,就打烂了刘奇的胳膊,“谁让你乱动的?”“嗷!”刘奇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却见对方的少年再次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一时间刘奇现,自己竟然能忍着剧痛不说话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让王侃写捷报 王侃生逢乱世,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好汉级别的人物。 一袭白衣,领着袍泽弟兄一通砍杀,正巧张士诚的精骑被堵在城墙处首尾不能兼顾,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有了几分被两面夹击的意思,一时间覆灭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等到最后一员张士诚帐下骑兵战死,王侃这才单手拄着刀喘着粗气。 再去看战场,众人这才发现,就在他们眼前,俨然已经是修罗地狱一般的存在。 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鲜血洒满了衡南县城的青石板上,那些有幸活命的战马,正在围绕着主人转圈。 有些连头颅都被打爆的尸体,此刻只能任凭战马带着他们招摇瞎逛。 “大人,我们去拜见盱眙县男吧。” 罗四用袖口随意擦了一把身上的血渍,刚才的一场恶战下来,此时身上都是浓郁的血迹。 将士们并未因为城破而对自己家大人有所怨恨,而是在心里敬佩自己家大人在关键时刻的身先士卒。 朱元璋能够走到今天,应天这支义军能够走到今天,与中层军官关键时刻的悍勇有着重要的联系。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王侃却说道:“速速去找些荆条来,今日本官要效仿古人,负荆请罪。” 而此时军山的军民则开始打扫战场,刚才没摸着上战场杀敌的郭大光头,此时身边儿伴着他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叔,将适才躲避箭雨的炒勺拿出来,当做武器。 但凡是有个喘气的,便是一炒勺抡过去。 “这里有个大官,还活着。” 老叔率先喊了一句。 “问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郭大胖子手里的铁锅便是一闪。 那赵汤刚刚在昏迷中醒来,头上还缠着链子锤,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袭来。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赵汤的整张脸几乎被拍平了。 “看见没,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弟兄伙给我绑了这厮。” 郭大胖子意气风发,摸着大光头知道自己定然是立下了大功了。 “郭师傅,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得来上一段啊。” 兄弟们也不跟他抢,今日鏖战每个人都立下不小的功勋,自然没有人跟天天给他们做饭的伙夫去抢夺功劳。 郭胖子摸着大光回头,洋洋得意笑道:“自然,今日给大家讲一段我是你爹。” 说着手还习惯性的往老叔身上摸,惹得孩子万分不快,猛地踹了郭胖子两脚。 “你是谁爹呢!” “抓着他们的指挥官了。” 朱振看了正想去看看,就见王侃赤着背,光着身子缠绕着荆条,鲜血流满了整张背,半跪行礼,“爵爷您以德报怨,卑职心中万千愧疚,特来负荆请罪。” 朱振看着那些浑身都是伤痕的兵丁,反而问道:“临镇遭到袭击,为何不发兵救援?” 威虎镇与衡南县毗邻,互成掎角之势,一方丢失便是天大的麻烦。 罗四上前解释道:“爵爷有所不知,我衡南县兵马不多,若是去救援临镇,怕是衡南县有丢失的风险。” 其他人皆低下头来,表情很是尴尬。 其实不是抽不出兵力来,而是大家想着让朱振当替罪羊,所以根本没想过派援兵。 倒是王侃颇为诚恳,再次行礼道:“我想其中缘由,卑职不说,爵爷也清楚,如今王侃在此,爵爷想打想杀任凭决策。” 朱振抬起脚,便想踹上一脚,但是想起他们也是热血的男儿,抬起来的脚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反而说道:“你们可知道临镇的袍泽拼死而战,无一人头像,最终被贼人将尸体挂成了肉串儿? 别跟我说你们之前没有发现战事,只是想着嫁祸与我,故意一直引而不发罢了。” 朱振气势汹汹,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人替战死的袍泽背负责任。 朱振不会去管这个王侃到底是何方人物。 王侃闻言,心中有万千羞愧,几番想要开口,最终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袍泽,一咬牙将腰间的宝刀抽了出来。 “今日之罪,皆在我王侃一人,我愿意以死谢罪。” 说着便要横刀自刎。 却不料手背朱振猛然死死的握住。 朱振恨铁不成钢的便是一脚踹在王侃腹部。 王侃瞪大了眸子,指着朱振道:“爵爷,你这是何意? 我王侃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罪恶,并愿意以死谢罪,你为何还要羞辱我? 莫非以为我王侃不是热血男儿吗?” 朱振指着王侃,失望道:“你还好意思自刎,你死了便完事了吗? 你的罪过可曾有丝毫的弥补? 你若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死在战场上,也好过自刎而死!” 尼玛!你死了,你手下的兵马谁指挥? 你以为这事情一死就能一了百了了? 朱振与王侃在交谈的功夫,王侃手下的袍泽远远的却发出了一阵阵哭泣声。 “老刘,你这般战死,家中妻儿老小可如何是好。” “我那儿,你死了,我如何与你母亲交代。” 朱振皱着眉头,问向王侃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侃一脸苦涩,解释道:“此战我军损失惨重,兄弟们心中悲戚,家中老无所养,妻儿无人照顾。” 朱振皱着眉头到:“此等大捷,理应有所封赏吧?” 郭天赐性子冲,直接说道:“人头没有两三个,如何讨赏,城都被破了,不丢脑袋就不错了。” 朱振是厌恶透了这些军官。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可是他们固然可恨,这些袍泽却是无辜的。 朱振缓缓摇摇头,对着正在清点战功的杨勋说道:“杨勋,将首级拿出三分之一来,分润给友军,不过只限底层将士,所有军官一个首级军功都不能给。” 王侃闻言,心中很是感激,一回首身边军官皆明白什么意思,纷纷跪倒在地,感激到:“卑职替兄弟们谢谢爵爷。” 朱振看着王侃认错态度诚恳,虽然心里有恨,但是却不能说什么了,只是摇头道:“是男人,就别指着别人的恩赐,下次在战场上还给我便是了。” 说完朱振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怔然的王侃。 罗四钦佩的摇头晃脑到,“大人,此生若是能够在爵爷手下做事,便是死了也值了。” 郭天赐也说道:“是啊,大人,活那么大年纪,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少年,也没有遇到过这般讲道义的长官。” 王侃也点头道:“此等恩情,虽死难报,下次上了战场,某若是为报恩饿死,诸位克知该如何去做吗?” 诸军官纷纷点头道:“无他,前赴后继而已。” 军山与朱元璋的军队并不算是一个体系,所以说首级功勋对于朱振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当然,有朝一日,朱元璋登基称帝,自己改旗易帜的时候,这首级便是最重要的军功了。 “主家,我们抓到了几个了不得人物。” 朱振正在慰问伤员,对于一些伤重的弟兄,便在战场亲自手术,双手都是血,虎二亲自在一旁擦拭额头的鲜血。 刚完成一台手术,李进就押着三个人走了过来。 “给老子走快点儿!” 朱振很是疲惫,手术这东西比杀人更消耗精神,就说道:“臭小子,不错,把他们先交给杨勋处置,明日再论军功。” 说起休息,军山大军立刻井然有序的扎营,将被攻破的城墙堵住。 看着那些面庞冷峻的友军,王侃内心再次涌起感激之意。 这群人虽然傲气十足,但着实是值得信赖的战友啊。 相比之下,自己的作为,只能自惭形秽了。 朱振休息了不消半个时辰,就见杨勋一脸血渍的走进来,杨勋的舌尖舔着脸上的血渍,神采奕奕的说道:“爵爷,这几个人是滁州的人,其中一人唤作刘奇,是邵荣的亲信。” 这个口供是如何问出来的,朱振自然不会关心,他只是愤怒的踹翻了炭盆,骂道:“彼其娘之,邵荣这老狗竟然来看热闹!看来反意昭然了。” 杨勋却摇头道:“爵爷,何来看热闹一说,他们是与李伯升交易,恳请李伯升剿灭我们的,只是没想到李伯升胃口那么大,想要将我们一锅烩了。” 朱振冷笑道:“还想要将我们一锅烩了,我看这邵荣蹦跶不了几天了。” 说着,朱振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杨勋说道:“将这件事情告诉王侃,并让他写捷报。” 杨勋皱着眉头说道:“少爷,此战王侃并无多大功劳,若是让他报捷,他若是虚报军功该如何是好?” 朱振笑道:“不必担心,看到这几个人之后,王侃必然不敢乱写。” 杨勋有些犹豫,“爵爷,人心难测啊!” 朱振笑着摇头道:“无妨,还有朱平安呢!别看这家伙阴柔气十足,其实心里也是个硬气的汉子。” “那爵爷您还整日取笑他!” 杨勋更加不解了。 朱振摇摇头道:“你何时见过与监军关系好的主官? 况且君不闻这世间有激将法这般说法吗?” 杨勋听着激将法,心里想的却是朱振刚才话语里的那个君字。 原来我在爵爷心里也算是个君了啊。 “算了,还是别想自己的事情了,爵爷这个激将法用的秒啊!” 杨勋走出大帐,内心很是替朱平安感觉到悲哀,那么一个好好的国公义子,就被爵爷的激将法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惜了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捷报滁州 “什么,爵爷竟然让我写捷报?” 正在一边儿安抚将士,一边儿组织人马准备修补城墙的王侃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朝杨勋再施一礼,恭敬道:“爵爷之仁义,王侃服了。 还请这位大人回禀爵爷,卑职这就去写捷报,待爵爷亲览之后,便送到后方。” 回到营房之后,王侃自然将自己所见所闻,手书成册。 其中内容不敢有稍稍懈怠,唯一与实情不同的是,其中己方杀伤占据总杀敌数的四分之一。 人家敬我,我自然不知道好歹。 虽然朱振说与己方三分之一的首级,但王侃却不敢全要。 只是待王侃写完捷报,准备呈朱振亲览的时候,却被祝平安一把抢了过去。 “此处应该写明爵爷临阵决断之明吧? 还有此处应该写爵爷亲临军阵,身先士卒吧? 怎么你这捷报,一丁点儿爵爷的威风都没有写出来呢?” 王侃大囧,立刻收回捷报,慌慌张张的回去重新写捷报。 心里暗道,自己怎么那么无知,爵爷让自己写捷报,无非就是保证捷报的“真实性”,以及让自己做做宣传吗? 不然这般战绩说出去谁会信呢? 反正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三千人的步兵竟然灭了三千骑兵的战绩。 朱平安见王侃回去之后,入朱振营帐,告饶道:“还请爵爷莫要怪在下自作主张。” 这一次朱振并未嘲讽祝平安,反而是颔首微笑表示感谢。 自己率领三千军山儿郎鏖战沙场,不求重利,若是连点儿名声都不求了,那人也着实过于无欲无求了。 烽火连三月,捷报抵万金。 几匹骏马朝着朱元璋的驻地冲去,背上插着的八百里加急的护背旗,让驻地的兵马根本无人敢阻拦。 途径正在修整中的大营,马背上军事立刻呼喊道,“大捷。” 辕门处持矛而立的军士立刻让开道路,搬开鹿角,看着冲锋的骑士,忍不住说道:“怎么回事儿? 不是刚说前线拿下衡南县后,主力立刻撤退,只留下部分队伍坚守吗? 怎么这么快就有捷报了?” 要知道大量的部队在进攻了一次衡南县之后,就放弃了主动进攻计划,等待主力部队或者名将来指挥了。 大家着实搞不懂,单凭衡南县那点儿人如何能够打下大捷来。 “大捷?” 从前线退下来的指挥官管军总管杨兴正在积蓄力量,准备等到朱元璋大军来了之后,就先与吴国公剪掉扬州的屏蔽,拿下衡阳,然后进一步吃掉扬州。 结果有八百里加急经过大声呼喊了一顿。 “捷报!我军衡南县一战杀敌三千余!” “大捷!衡南县一战歼灭李伯升主力骑兵三千余!” 几名骑兵在行辕内呼喊了几嗓子之后,就翻身下马,对管事的军官说道:“衡南县一战,军山大营与王侃前后夹击,灭李伯升主力骑兵三千人,卑职乃是爵爷报捷的家将李进,恳请大人帮忙换几匹骏马。” 那管事一边儿吩咐人去牵马,一边儿看着这年轻的家将,一脸不信道:“真的假的? 还三千骑兵,莫不是歼灭了三千的乞活营的贼寇吧?” 李进昂首自信道:“此地何来乞活营? 莫非贵军连匪冦都不能尽数剿灭吗?” 那管事讪讪一笑,却不敢得罪军山的兵马,要知道现在军中不少补给,例如香烟和绷带,那可是军山运输来的,得罪不起。 换了战马后,李进一个呼哨,带着数名亲兵策马就走。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行辕的兵马立刻欢呼起来。 只有杨兴听到这个消息后,若有所思,“既然军山的战斗力如此之高,是不是可以与自己配合,与李伯升再次掰掰手腕呢? 上一次从衡南县撤退,自己心里可是憋着一口气呢。” 李进沿途送信,但凡遇到城池军营,必然会呼唤一阵。 那些当初将朱振拒之门外的军队主官,纷纷跳脚大骂邵荣。 “你这个老东西,真的是害死人了!” ................滁州大营。 这里是军山和应天物资的重要集结地,同时又是各地大军的集结地,邵荣作为地方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一时间风头无双。 可是此刻,邵荣却如何也傲气不起来。 因为朱元璋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朱元璋第一站选择地点竟然是滁州。 邵荣的左右暗中数次与邵荣商议是否在军中杀掉朱元璋,邵荣也屡次动心,但是看到朱元璋随军的数千锦衣卫之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军之中猝不及防,虽然可以让不少人跟着动手,但是要知道朱元璋在红巾军之中威望颇高,一旦不能短时间消灭朱元璋,援军便会从应天直接扑过来,而自己的士兵是否跟自己一条道走到黑,邵荣也不敢瞎估计。 不过随着前线的形势越发的紧张,邵荣心里清楚朱元璋早晚是要走的。 只要他前线打了大败仗,威望跌落,邵荣就准备干一番大的。 一想到前途的光明,邵荣心情就不错,呼唤手下弄来些许小酒。 “大捷,军山大营衡南县一战,歼敌三千。” 啪!酒碗摔裂,邵荣的脸色青紫,一时间没有了兴致。 军中之前纷纷看好邵荣的军将皆私下讨论,“这小平章大人坐不住了。” -----------趁着自己西征,张士诚袭击自己后背,让朱元璋损失惨重,扬州本来是作为陷阱的地方丢了不说,扬州区域大量沦陷,搞得朱元璋内心火气很大。 从应天出发,各地巡视部队,检查仓储,其余时间全都与身边的谋士和将领们讨论战局,琢磨着怎么给张士诚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刘基等人又是扔乌龟壳,又是掐手指装疯卖傻一顿,说朱元璋这两年就能在江南登基称帝。 将士们瞪大了眼睛,幸福感满满,心里琢磨着朱元璋当了皇帝,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弄个国公侯爷当当。 而朱元璋心里虽然美的不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先自立为王,但是嘴里还是出言训斥刘基,让他不要妄自忖度天意,自己起兵只是吊民伐罪,替天行道。 用凉水洗了把脸,这才将吴王这个想法抛在脑后的朱元璋,有些疲惫的躺在椅子上。 而朱标则听了一肚子的军事计划,正在做整理工作。 今天邵荣提出不应该将全部兵力囤积向东线,导致西线的摇摇欲坠。 可是对于接下来的战事该怎么打,他却一点儿建议都没有。 如果朱振这家伙在这里,他会怎么说呢? 这小子打仗可是把好手。 “大捷!”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朱元璋的眸子忽然睁开,露出一道锋芒,“快去看看。” 何文辉立刻走出大帐去查看情况。 朱标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前线作假? 不是说杨兴已经退下来了吗? 难道他还有本事再次打回去不成?” 要知道朱元璋治军极其严格,即便是今年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假传军功,让朱元璋愉快愉快。 所以不仅朱标疑惑,连朱元璋都有些恼火,因为在他的布局里,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冲突。 李伯升忙着围困耿炳文、蓝玉也不会抽出太多的兵力再次放肆。 他们放弃衡南县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杨兴也是自己手底下的老人了,他不会不顾自己的命令,再次大规模的出击。 还说说今年年头不好,手底下人想要造反? 朱元璋摇摇头,准备看看谁胡说八道,到时候自己饶不了他。 很快何文辉领着一行人走了进来,躬身道:“义父,有报捷的将士到了。” 作为朱元璋的义子,何文辉紧守本分,不骄不躁,其他义子都外放做大事去了,他却可以安守本心,一心一意的做朱元璋的戍卫工作,可谓劳苦功高。 当李进进入大帐之后,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让这个骄傲的小家伙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甚至连抬头看朱元璋一眼他都不敢。 朱标看着李进呆呆的模样,有些想笑,却看到了君山大营独特的肩章,然后就问道:“你可是盱眙县男的部下?” 李进见不远处那尊贵的少年问起,立刻记起朱振的交代,瞬间将腰板挺直,昂首道:“军山大营信使李进见过国公,见过世子。” 何文辉干咳一声道:“见到国公还不下跪,成何体统。” 朱元璋却瞪了何文辉一眼,笑着说道:“小家伙,你不用紧张,跟我说说,捷报何来?” 朱元璋出身行伍,对于这种年轻精神的军士非常喜欢,再加上他此时不卑不亢的神色,让朱元璋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少年,心里自然更多了几分欢喜。 “国公,十天前,李伯升帐下三千精骑,夜袭衡南县,县男亲军军山大营救援,一战全歼敌军。 “全歼?” 朱元璋一愣,旋即想到是朱振的队伍,便有些信了。 再看李进,见着少年精气神十足,眼神灵动,一看就是个好苗子,接过何文辉递过来的捷报,也不堪,反而是放到一边儿,问道:“你叫李进? 今年多大年纪? 这一战可立下什么功勋啊!” 朱元璋对待底层军士一向很是宽和,这样这士兵回去之后,肯定会向自己的袍泽宣扬,这种不需要花费便可以收买人心的手段,朱元璋用的很是熟稔。 这也是邵荣虽然代表着很多红巾军老人,却不敢贸然躁动的原因。 因为朱元璋在军队里的威望,确实不是他能比的。 “国公,小的今年十五,此战不仅手刃敌人五人,还俘虏了……”话到嘴边儿,李进忽然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巴。 第二百八十章 朱元璋的底气 “国公密报。” “你且稍待。” 朱元璋摆手,示意李进暂停。 根本不需要通报,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便直接走入大帐,躬身将手书递给了朱元璋,然后未做停留便退了出去。 朱元璋拆开书信,却是一封详细的衡南县战报。 写下这封书信的员锦衣卫密探明显是潜入军山大营的行伍,因为其中关于衡南县大战的信息叙述的太详细了,从朱振如何决定救援衡南县,如何排兵布阵,到最后如何因为担心军中袍泽受苦,故意分润军功说的一清二楚。 这些手底下人的小猫腻,朱元璋根本懒得去管,真正让他在乎的是,朱振竟然抓住了三个邵荣的细作。 邵荣这厮不能留了。 但是该怎么杀,确实还是需要谋划一番的。 朱元璋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换做旁人,知道自己掌握大军的部下要造反,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或者立刻铲除自己的部下。 因为在这个时代,部下反害主上的事情太常见了。 其中佼佼者便是陈友谅。 这家伙用铁锤砸碎徐寿辉的脑袋,然后在五通庙登基称帝了!关键是还成了朱元璋的死对头,可以说朱元璋对这种背叛主上的人恨透了。 可关键是这个时候,还真的不能杀邵荣,一是没有邵荣造反的关键证据,二是,在这个时候杀害大将,容易动摇军心。 所以即便是朱元璋有心杀了邵荣,依然要等待时机。 看完书信之后,朱元璋又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因为锦衣卫在书信中提到,军山大营新入一青年才俊,便唤作李进。 “你是朱振的家丁?” 这下子李进有些惶恐了,因为从始至终自己根本没有提过自己是朱振家丁的事情。 而眼前朱元璋明显是知道了。 “莫非眼前的国公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成?” 见李进惶恐的模样,朱元璋心里却很是舒坦,他最喜欢看别人对自己敬若神明的模样,只是可惜,在刘基,李善长这些人眼里,自己虽然值得尊敬,但是未必有什么值得自内心的恐惧的地方。 因为他们见证了自己一步步的成长,在他们眼里自己依然是人。 哪怕是自己装作再深沉,在深不可测,他们依然这样看待。 甚至很多时候,刘基这样的能人,还能将自己的心思猜的通透,着实恐怖。 朱元璋的笑容很是宽和,“你不必震惊,你虽然在军山大营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也从以往的军报中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叫李进,是衡南县人,少有才华,却不为当地人喜欢,自从入军山大营之后,斥候侦查的天赋便表现出来,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好苗子,便是本公的幕府也想着提拔你为千户呢。” 朱元璋又拿起衡南县那封官方密报看了看,果然有些冠冕堂皇,王侃这厮把朱振都快描绘成了神话中的人物了。 朱元璋看了两眼,有些想笑,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爱慕虚名的。 待两封文书看完之后,朱元璋笑道:“衡南县被张士诚的兵马突破,可朱振竟然能够带着军山大营星夜驰援,还活捉了他们家的骑兵将领赵汤,这个赵汤是个能人,曾经给本公带来过不少的麻烦,今日竟然被朱振活捉了,不错,很不错。” 朱元璋见李进期待的看着自己,知道他们所需求什么,当下说道:“衡南县守将王侃守城不利,导致城池险些丢失,本该枭示众,然念其血战不退,并斩有功,功过相抵,将士们按级验功,赏赐立刻放下去。” 接下来朱元璋沉吟了一下,说道:“盱眙县男大胆兵,救衡南县于水火之中,与衡南县守军歼敌三千余……”朱标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兄弟,你可以啊!要是带着我,别说是三千人了,便是打进李伯升的老巢都有可能啊!” “想我朱标此时在父亲大人身边,跟被锁入牢笼的猛虎一般无用武之地,可惜可叹。” 何文辉默默的看着朱元璋,朱振现在已经是盱眙县男,更夸张的是他是朱元璋手下唯一拥有封地的臣子。 他实在不知道,朱元璋此时能够给朱振什么。 莫非朱元璋还是国公,便给朱振一个伯爵,子爵吗? 这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朱元璋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便摇头道:“那小子倒是好说,关键是他手下人毛病多,前些时日,咱们去应天赊账拿绷带,竟然被几个妇人嘲讽了。 说什么不给钱也就算了,缘何连爵爷的赏赐都没有。” 朱标和李进闻言,脸色一沉。 朱标担心朱元葬因为此事,消除朱振的功劳,让朱振寒心,立刻开口道:“父亲,军山各处虽有所怨言,但是其忠诚之心可昭日月。” “哈哈哈哈。” 朱元璋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父亲是那种赏罚不明的人吗? 人家军山那么大的功劳,为父又不是瞎子,岂能当做看不见?” “记录功勋,待东征事毕,本公给他亲自庆功。 毕竟是咱咱们自己家人,我若是小气了,岂不是让人家说我这做岳父的小气。” 这是朱元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朱振是自己的女婿,朱振此时已经有了两位夫人,承认大女儿与朱振的亲事,对于朱元璋来说,定然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可朱元璋依然承认了,在何文辉看来,这便是天大的赏赐了。 “我以后见面要叫妹夫了?” 何文辉也忍不住笑了笑。 李进等人被送下去休息,刚进入营帐没有多久,何文辉就前来传话。 “你虽然年少,但是有勇有谋,国公幕府想让你去徽州,先做个千户,你可愿意?” 李进有些懵,浑然没有注意一行的同伴都有羡慕甚至嫉妒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在来滁州之前,爵爷就找过自己,跟自己说过,自己年纪轻轻,前途无限,若是得到吴国公的封赏,必然前途无限。 他起先还以为爵爷是为了自己跑这一趟辛苦活的安慰,谁曾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人,我,我需要考虑考虑。” 李进道。 “这等大事,确实需要考虑,若是考虑清楚,可以去国公营帐见我。” 何文辉并未多言,从朱振手底下挖人,若是对方不同意,自己还强行拉扯,回头不仅这位风头无二的盱眙县男有可能会报复自己,便是世子都未必能够轻饶自己。 另外一边儿,朱元璋已经命人故意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啪!” 邵荣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具碎裂,也不能压制住他老狗一般的咆哮声,“怎么会这样!” 邵荣的面色顷刻间青紫起来,“他怎么能!他怎么可能!” 邵荣觉得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沿途不许部下补充朱振给养,不许朱振入城,等到了前线,在伺机让老部下坑死他。 在前线葬送一支三千人的小部队太容易了,而且保证谁都找不到缘由。 而此时在常升的军帐之中,出现了一位神秘来客,让平日里以稳重为名的常升呆愣在当场。 来者皮肤黝黑,身材壮硕,行走之间浑身的凶悍之气难以抑制,见常升呆愣的模样,确实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怎么,连为父都不认识了。” 常升立刻叩,“父亲大人,您总算是来了,去解救蓝玉舅父,耿炳文叔叔吧。” 常遇春拍了拍常升的肩膀,“你这些日子的事情,为父都听说了,平日里倒是挺稳重的,今日怎么见到为父慌乱成这个样子。” “可我听说,李伯升筑九寨为楼车,下瞰衡阳,运土石填城隍,掘地道引水灌城,衡阳已经在旦夕之间了。” 常遇春笑道:“前线确实危机,但是你蓝玉舅父在城外扎营,与衡阳互为犄角,将仗打的也是有条有理,虽然未曾击溃李伯升,但是战果颇丰,况且前些时日在管军总管杨兴,前峰陈八,万户费聚大军突袭之下李伯升的攻城武器也损毁不少,现在只要有小部队牵扯李伯升,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攻城,待为为父率兵到达衡阳,衡阳之围自解。” 论打仗,这个时代除去徐达,怕是没有人可以跟常遇春一较高下。 常升亦想起,当时家将描绘父亲与元将在衢州鏖战时候的场景。 衢州城城垣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父亲常遇春率部在城下树栅栏,建奉天旗,从6上、水上将衢州六座城门团团围住。 旋即父亲又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城军械,拥至城下,高与云齐,欲阶以登城。 同时父亲在大西门又挖"穴地道攻之。 最后连伯颜不花的斤这样的猛人都败给了父亲,常升不认为一个李伯升是父亲的对手。 想到这里,常升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父子二人交谈了一番,常升忽然笑着提到:“父亲,这邵荣真的是越来越活回去了,竟然屡屡寻振哥儿麻烦,谁曾想到最后却成全了振哥儿的美名。” 常遇春也忍不住赞叹道:“朱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若是没有他吸引邵荣和李伯升的视线,我们的准备如何那么充分。 孩子做好准备吧,大战即将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恶客登门 毕竟是江南水乡,不可能似北国那般拥有漫长的冰天雪地,年关刚过了没多久,那寒彻的风雪天气便散去,路边儿的枯草开始泛起嫩芽,春花似乎也在努力正敞开心胸,将五彩缤纷赠与整个世界。 现在的盱眙县,在寒冬过去之后,像是走出了冬眠的春兽,陡然间爆发了勃勃生机。 大规模的青年汉子穿上了火红的鸳鸯战甲,一水儿的红缨范阳笠,虽然堪堪挨过冬天,身材算不上壮硕,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行走坐卧已经颇有规矩。 日头刚刚升起,不少年轻的范阳笠兵士就走出军营,手里并不携带兵刃,反而提着镐头铲子,在茹太素的带领下,帮着那些逃荒来的百姓修建房屋。 一块块青石铺入地基,已经颇具规模,熟练的工人拿着一般地方筑城都未必舍得使用的三合土勾缝,妇人们在一旁煮水烧饭随时准备犒劳这些好儿郎。 没有了饥饿之忧的孩子们开始奔跑玩耍在街道上,连总是爱板着脸的茹太素,看着在城区里新建立的,可以容纳大量劳动力的服装厂,面容也多了几分柔和。 生机勃勃。 茹太素看着那些脸上充斥着笑容走进服装厂的百姓,内心由衷的自豪。 想想自己当初落魄之时,靠给人家写信糊口为生,面对元庭贵族的嘲讽,虽然嘴上豪气云天,说自己将来必然平步青云,为官一方,可谁都知道自从那位喜爱在标山写散曲的张养浩老先生与世长辞之后,科举之后就再也指望不上了。 当不当官的,茹太素真的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能否一展心中所学,为天下百姓谋一个安居乐业。 眼下盱眙虽小,却似世外桃源一般,给了自己足够的心理慰藉。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在哪儿,所以他很满足,也很珍惜眼前的一切。 难得的天气不错,端木雨荷在宛娘的保护下姐妹来到了城外的田间。 张灵凤也在,许久没有骑马射猎了,此时她正领着一队女兵在田野间奔驰,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而王玉落则一直围着端木雨荷转圈。 “姐姐,夫君是如何让你怀了宝宝的?” 见端木雨荷羞红了脸颊低下头,便自作聪明的说道:“哦,姐姐不说便以为妹妹不知道么? 是不是喝酒? 小时候我便见姨娘灌醉爹爹,姨娘扶着爹爹去花园唱曲儿,没过多久便有了弟弟呢。” 端木雨荷拍了拍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等夫君回来,你也去灌一灌试试。” “还有记得不一定在花园唱曲儿,在房间里,厨房里唱曲儿也是一样的。” “那我要去房顶,房顶一边儿看星星,一边儿唱曲岂不是更好。” 王玉落天真无邪道。 端木雨荷却笑着笑着感觉肚子疼,腹中的胎儿已经会踢腿了,这一点儿随他爹,劲儿大。 十几个男儿在田野里踢蹴鞠,端木雨荷腹中有了胎儿后,就格外的喜欢孩子。 虽然孩子们穿的大多数破破烂烂,但是精气神都很不错,端木雨荷看的有些痴了。 其中一个瘦小的孩子将球在膝盖上各种颠挑,耍的很是精彩,惹得一群孩子止不住的鼓手称赞。 “是夫人来了。” 不知道是那个眼尖的孩子看见了端木雨荷,孩子们连蹴鞠都忘记取,一股脑的跑过来。 围着端木雨荷和王玉落又是鞠躬又是行礼,甚至有几个呆萌萌的孩子还想叩头。 这些孩子大多数都在最困难的时候,从端木雨荷手里端过她亲手煮的粥,孩子们心里记得住这份恩情。 王玉落在深宅大院呆的久了,却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变得有些拘谨。 端木雨荷像是抚摸王玉落柔顺的青丝一般抚摸着孩子们杂草一般的脑袋,笑着问道:“这个冬天,官府可曾让你们吃不饱过。” 兴是在义学里呆久了,孩子们连说话都异口同声。 “没有。” 端木雨荷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模样,不禁点点头。 今年赈灾,整个军山和盱眙都很紧张,但凡是有不体恤民情的官员,都会得到眼里的处罚,韩徵这个本地人更是跑断了腿,留下个韩青天的美名。 “去玩儿吧。” 端木雨荷吩咐宛娘拿出些许零嘴散发给孩子们,其中一个孩子结果糖人,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夫人,爵爷不回来了吗?” 端木雨荷心中一震,抚摸着孩子担忧的脸颊,温柔的说道:“会回来的。” 那孩子鼓起勇气,“可是……可是,我听不少行脚的商人说,爵爷回不来了,咱们盱眙的买卖做不久了。 他们还说,凭什么让他们的辛苦,供养我们盱眙人过好日子。” “他们还说,贱民就是贱民,饿死活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在乱世生活久了,这些孩子都很敏感,都很担心这好不容易过上的好日子,一觉醒来就没有了。 前线的事情,端木雨荷自然听说了不少,“大家放心,爵爷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拿着大红花去迎接他知道吗?” “夫人,爵爷也喜欢大红花吗?” 孩子扬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当然。” “走,我知道一片花地,咱们去浇水,等爵爷回来,给他插在头上!” 一群孩子风一样蹦蹦跳跳离开了。 夫人说爵爷会回来,爵爷就肯定会回来。 在大家看来,端木雨荷在盱眙是除了朱振之外,说话第二管用的人。 王玉落喜欢观察世间的形形色色,等孩子们离去之后,她依然紧紧的盯着孩子们的背影。 等到看不清楚了,他才扭头说道:“姐姐,这些商人真讨厌,我听下人说,他们联合起来,想要压价呢!” 端木雨荷的脸色很不好,眉宇也皱的紧紧的,当一名年轻的检校擦着汗水,走到近前的时候,端木雨荷的表情变得冷峻起来。 那检校低着头,轻声说道:“夫人,滁州又来人了。” 滁州跟军山的联系很是密切,有很多紧俏的物资,甚至可以留下字据,就先行借走。 这让滁州似乎形成了一种习惯,来军山亦或是盱眙扫秋风甚至成了一种习气。 宛娘从袖口拿出几根银针,怒气横生,“夫人,你莫要生气,这种人让他再世间消失了便是。” 韩徵听闻了军山来人,也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冷峻,“真当咱们这里是他们家了吗? 我叫刘青山派兵来!” 端木雨荷点点头,他知道没点儿真刀真枪,有些人真的敢肆无忌惮。 只是王玉落,他有些疑惑,因为马二爷也在盱眙,为何不去将老爷子请来。 只要看见老爷子,别说是滁州来的人,便是朱元璋亲临,也不敢说些什么。 可滁州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也没见夫人去求过马二爷一次。 甚至喃喃都有些看不下去,在来找端木雨荷玩儿的时候,问要不要她去请爷爷,却依然被端木雨荷拒绝了。 端木雨荷在男爵府的前厅里,也不讲究什么妇人不能见客的道理,就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的喝着茶水。 没过多久,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獐头鼠目一脸市侩气的商人。 “在下商人郝有乾,见过夫人。” 这人看似躬身行礼,但是却摇摇晃晃,看起来就给人一种甚是轻浮无礼的感觉。 端木雨荷淡淡的道:“我便是端木雨荷,你一个小小的商人也敢登男爵府的大门,不怕被砍了脑袋吗?” 郝有乾对端木雨荷传递来的淡淡杀意视而不见,反而轻笑道:“在下之前便与爵爷有过合作,便是军山也是去过的,爵爷还曾夸过在下的厚道,这不看最近盱眙的生意似乎有些麻烦……”“你可以走了!” “夫人合则两利啊!” 郝有乾不知进退道继续说道:“夫人,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乱世之中,盱眙这份家业单凭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守不住的。” 端木雨荷到:“我虽然是一介妇道人家,却也不是可以任你们拿捏的泥人。 况且若因夫君不在府中,便守不住家业,待夫君归来,又有何面目面见夫君?” “哈哈哈哈!” 郝有乾的笑声充斥着得意,“夫人何必自欺欺人,在下可是听说,最近盱眙所有的分销商,对于价格都很有看法,甚至不少人要求夫人将卷烟厂和绷带厂的买卖交出来呢。” 端木雨荷气势一滞。 她虽然屡屡与朱振出谋划策,也曾经做过检校的大档头,但是却很少这般抛头露面,抵挡过风雨。 而就在早前端木雨荷与孩子们说话的时候,男爵府后院的马二爷正一脸怒气的说道:“去,把朱元璋的那几个侄子义子给我叫来。” 喃喃则是一脸委屈的看着爷爷,一边儿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 侍奉左右的仆人立刻去通报朱元璋派遣在马二爷身边儿侍奉的义子朱文刚。 朱文刚听闻马二爷发火了,立刻赶过来挨骂。 “是谁惹二爷爷生气了?” 朱文刚一边儿走一边问。 这厮胆子也太大了,谁不知道这马二爷的身份。 不仅是盱眙县男的干爷爷,更是国公夫人的二伯,地位之显赫,怕事整个应天集团都没有人能比得上。 只不过老人家平日里低调,又喜欢守着孩子从不发声罢了。 传信的仆人小声说道:“老祖宗好像在骂邵荣那个老王八蛋!” 是邵荣啊!朱文刚摇摇头,面色发苦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何谓嚣张跋扈 朱文刚不敢耽搁匆忙回到后堂,到了马二爷哪里后,囡囡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告着状,而马二爷一脸怒火,地上的茶杯碎的不能再碎,仆人们战战兢兢的收拾着,大气都不敢喘。77dus “二爷爷,现在形势不明朗,连国公都得赞避邵荣的锋芒,您何必非得这个时候出头?” 朱文刚行礼后,轻声劝谏道。 朱文刚和马二爷对于红巾军高层的事情,其实比端木雨荷都清楚一些,这事情一发生,马二爷便猜了个十有**,倒是省了朱文刚解释。 马二爷并未提滁州的事情,反而问朱文刚道:“文刚,你给二爷爷撂下句准话,我那孙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朱文刚想到,就算是自己不说,马二爷也可能会通过其他渠道了解此事,当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二爷爷,事情确实有些麻烦,那朱振被邵荣下了黑手,还有不少郭大帅昔日的袍泽也参杂其中,这个实力极其庞大,便是义父想要处理也非常棘手,此次朱振确实很麻烦。” 马二爷骂了句,“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家伙。 朱元璋那混账东西平日里的杀伐果断去哪里了?” 朱文刚自然不敢接这话,心里想国家大事哪里来的那么简单。 若是想杀谁,就杀谁,应天还不早就乱套了。 朱文刚见马二爷情绪激动,便不住的安抚道:“二爷爷,您也不用担心,朱振在军山打仗那么厉害,到了衡阳自然也不会让张士诚的人讨了好处去。 至于他在滁州的家业,大可不必担心,朱振还年轻,即便是损失再惨重,也能挣回来。 做大事情的人,岂能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 囡囡年纪小,平日里却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今日却插话道:“文刚哥哥,你说的那么长我听不懂。 我只知道,我们都是振哥哥的家人,振哥哥的东西那也是我们的东西,坏人要夺,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 朱文刚刚想解释,囡囡又继续问道:“好人不能让坏人欺负,这不是应该的吗? 你怎么让我们忍着?” 朱文刚让囡囡问的哑口无言。 马二爷也开口说道:“知道为何你入盱眙那么久,也没有军山和盱眙的老人搭理你吗?” 朱文刚想了想说道:“大抵是因为军山和盱眙多是朱振的家臣私属,大家为了避嫌吧。” 马二爷闻言,脸色很是难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放屁!那是因为你自己首先没把自己当成军山的一份子。 你可知道朱文正在此,他会怎么做?” 朱文刚脱口而出,“打杀过去。 可是……”“什么可是?” 马二爷继续训斥道:“都说朱文正性格阴鸷,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为应天文武不喜,可是人家现在是大都督,而你朱文刚却什么都不是。” 朱文刚闻言,躬身行礼,“二爷爷,我懂了。 我这就去做事。” ……“郝老板,好大的威风!” 男爵府前厅中,沈醉穿这身朴素的青衫,指着郝有乾喝道:“你一个滁州来的小商人,也敢觊觎盱眙的买卖? 你也不看看自己口袋里的那几个铜板,够买几个窝窝头的。” 那郝有乾面对沈醉怡然不惧,冷笑道:“我寻思是谁在咱面前放大气,原来是沈公子,怎么,沈家人都从流放的途中回来了?” “你!” 沈醉撸起袖子,赤红着眸子便想要与郝有乾厮打。 “沈醉你退下。” 端木雨荷不怒自威,一双眸子放出无限精光,气势慑人。 “此等败类,还不值得脏了我们的手。” 沈醉冷静下来,想了想,然后指着郝有乾说道:“说吧,你身后的那位是谁?” 端木雨荷也冷笑着看向郝有乾。 一个小商人,竟然敢在大军在前线作战的时候,来盱眙敲诈。 这绝对是顶风作案,嫌弃自己活得太过于长久的操作。 郝有乾装疯卖傻道:“在下只是听闻盱眙县男在前线作战遇到了麻烦,尤其是他才三千人驻守孤镇,被李伯升十几万人吃掉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着之前爵爷与在下的恩情,自然不能让他的事业就此埋没,这才专门来了这一趟。 夫人莫要多想,在下纯属好心。” 前厅的气氛瞬间凝滞下啦,朱振支援衡阳县这么危险的事情,肯定不会特意支会家里,所以当郝有乾提起此事的时候,对于前线战事算是不叫了解的端木雨荷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姐姐,夫君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在别人都认为事不可为的时候,只有他敢于迎难而上。” 有英雄情结,而且爱幻想的王玉落刚从外面进来,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然后指着郝有乾说道:“收起你肮脏的心思,在我的书里,你只不过是一个满肚肥肠的奸商,一个权贵养的恶犬罢了。” 端木雨荷说道:“他确实是权贵养的恶犬。” 就在此时,茹太素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端木雨荷躬身行礼道:“夫人,刚才前线传来个天大的好消息。” 端木雨荷略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什么好消息。” 茹太素看了眼郝有乾,尽力抑制内心的激动,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淡然一些,“爵爷在前线歼灭李伯升帐下精锐骑兵三千人,连他们的指挥官都俘虏了。” “什么?” 端木雨荷一脸惊讶。 而王玉落则已经摊开纸笔,准备记录了。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实在是他心中伟大的人物,值得自己用万千笔墨描绘的存在。 而郝有乾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们觉得这等谎言能骗了我? 还是能骗的了在盱眙等待的千百商旅?” 郝有乾惋惜的看了眼沈醉继续说道:“还有你沈公子,你也是商人,但是眼光着实不咋地,连续两次选择错主人,这一次再走错,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朱振若是出事,那么沈家从沈万三到沈醉,都会再次成为无根的浮萍,生意立刻会被那些富商身后的权贵吞噬一空。 端木雨荷心里以您有些担忧,此等人物既然在知道军山的根脚之后,依然赶来敲诈,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容小觑。 他背后是谁呢? 感觉自己胜利在望,郝有乾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下巴高高扬起,颇为傲气的说道:“在下跟邵平章有些合作。” “邵荣?” 端木雨荷等人直接被镇住了。 倒不是说大家怕事,实在是邵荣的地位和身份太高了。 这一方面端木雨荷确实比不过马二爷的经验老道,对于朱元璋体系高层之间的博弈缺乏一个清晰的认知。 邵荣是军方仅次于朱元璋身份和地位的老将,尤其是在郭大帅旧部中威望非常高。 这个时候,怕是连吴国公都有些投鼠忌器啊。 郝有乾很是嫌弃的看了眼茹太素。 这是属于读书读傻了。 便是吴国公自己,侵吞别人东西的时候还少吗? 红巾军体系内自己人坑害自己人不在少数吧? 朱元璋自己借刀杀人用过多少次? 郭大帅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郝有乾不想再跟眼前这群太过于想当然的人浪费口舌,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夫人,你可想清楚,今日我若是迈出去这个门槛,接下来可就是猛虎分食的场面了。” 端木雨荷心里确实少了几分底气,但是依然不容置疑道:“夫君的产业,不会在我手里受到任何损失。” “盱眙和军山的买卖,从此之后你修养接到一分。” 沈醉的话对郝有乾竟然不能起到一分的威胁,他的笑容里仿佛藏着一根根锋利的獠牙,“夫人,别想着国公念旧情跟军山撑腰。 朱振只不过是国公手里的一把剑,剑没了,剑鞘有什么用!” 都属于红巾军体系,邵荣怎么能干这种事情!朱元璋为什么不管管? 沈醉对于朱元璋的印象一向是非常差,认为他是个卸磨杀驴的混蛋。 听了郝有乾的话,不由的为盱眙和军前的未来担忧起来。 对于郝有乾的威胁,茹太素却很坚定,“我会上书应天,将邵平章的事情昭告应天各位大人,将你们的丑恶嘴脸公布于众。” 对啊!邵荣最能耐,也是朱元璋体系的人啊!他肯定需要脸面啊!郝有乾摇摇头,不屑道:“你以为国公不知道平章的所作所为,实话告诉你们,国公现在就在滁州,但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此事,还屡屡示好我们家平章,你说你写信有何用? 毕竟接下来的战事,我们滁州可是国公的依仗!” 沈醉一咬牙,“那我们军山和盱眙的军民即便是拼死抵抗,也不会便宜了你们。” “哈哈哈哈。” 郝有乾仰天大笑,良久才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得意道:“拼死抵抗,朱振离去,把精兵强将都带走了吧? 现在的军山和盱眙,也不过是用一群新兵蛋子撑场面,你们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吗?” 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废物,也妄图抵抗? 郝有乾已经丧失了耐心,他皱眉道:“夫人,你最好快点儿答应在下,因为这好处我一个人拿,与跟与你们一起分享,其实我更喜欢前者。” 第二百八十三章 郝有乾的哲学三问 “二夫人可在?” 就在郝有乾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外面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77dus “是谁!” 愤怒的郝有乾,仰起脖子对着房顶咆哮了着,“没看爷爷在说话吗?” 郝有乾自我感觉异常良好,在他看来整个男爵府阖府上下都应该仰视自己。 谁曾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打断自己的说话。 “某再说一遍,给某滚出去!” 听着脚步声正在走来,郝有乾根本懒得回头,直接出言骂道。 朱文刚是个性格温润的君子,被此人骂了顿时有些懵,他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沈醉和端木雨荷。 沈醉看了一眼主母,然后朝着朱文刚拱拱手,表情平淡道:“朱兄来此地何事?” 朱文刚一听这话,在看看端木雨荷坐在椅子上,沉稳如山,面如寒霜,心中顿时便暗暗发苦起来,自己这些日子想着应天大局,对于军山和盱眙不闻不问,让人家寒心了。 可是马二爷说的没有错,自己不把自己当成军山人,军山人为何要容纳自己。 若是做军山人,就要为军山这个小家出力。 家国天下,先有家再有国。 一心一意只为国,在这个时代看来便是傻子。 朱文刚脑海中不过是一转,就干脆的朝着端木雨荷行了一礼,即便是态度冷淡的端木雨荷的表情也是一滞。 要知道朱文刚在应天,那也是朱元璋的义子,地位非常崇高的存在。 整个男爵府,除去马二爷,其他人还真当不得他的大礼。 可是他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且看表情是心甘情愿。 这让端木雨荷对朱文刚的看法瞬间有了改观。 朱文刚却不得不行这一礼,他充斥着歉意的说道:“夫人,滁州的事情败坏到了这种地步,在下全然不知那是假话,之前应天来拿物资,文刚全都以为是大局需要,而且之前我来替应天接洽,可都是拿了钱的,我以为滁州亦是如此,所以没怎么上心,谁曾想到滁州上下,这般无礼无知。 在下也是刚从马二爷那里知道最近的事情,所以在下就赶了过来,恳请夫人莫要动怒,伤了胎气,回头我自然会跟夫人一个交代。” 朱元璋真不愧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即便是他的义子们,一个个也是极其有担当的。 “文刚你也算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端木雨荷开口,算是承认了朱文刚的身份,朱文刚起身之后,瞥了脸憋的像是一张发紫的酱香饼一般的郝有乾,疑惑道:“这位先生是? 适才在下见他大放厥词……”郝有乾感觉自己的面子仿佛被乞丐按在地上疯狂的抽了一百巴掌一样。 当下阴沉着脸反问道:“你是何人?” 嗯? 居然有胆气反问我是谁? 朱文刚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应天的政事堂,那都是备受他人尊敬的人物,闻言就眉头皱起,冷静的看着郝有乾,想要看出些什么。 一旁沈醉阴阳怪气的说道:“刚才这位郝有乾,郝老板,说应天的吴国公对于他们家邵平章都要礼让三分,即便是邵平章想要谋取应天的财产,国公也不敢说什么,不知道朱大人可知道此事?” “混账!” 朱文刚大怒,“邵荣虽然是红巾军老人,可他也不过是义父帐下的部下而已,既然是部将如何来的需要义父礼让三分之事?” “接着演,接着演,随便来个娃娃就敢说自己是吴国公的义子,是不是一会儿来个老乞丐,就敢说自己是吴国公的叔公了?” 郝有乾掐着腰,踮着脚,一脸鄙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认为这军山真的是黔驴技穷了,不是说谎,便是演戏,真的很是无趣。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一个伶俐可爱的小丫头,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了进来。 朱文刚一愣,连忙行礼道:“二爷爷。” “哈哈,你们还真的准备好了,让某猜猜,这个老头子二爷爷是朱元璋的父亲,还是岳丈呢?” 马二爷闻言,并没有搭理郝有乾,反而转头看向了朱文刚,“你就任凭这东西在府中乱吠? 某教你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 你要是真没本事,就给老夫滚回应天。” “对,就是这种语气,要再高高再上一些,国公的长辈,怎么能没有气势呢?” 郝有乾啧啧有声道。 “混账东西!” 马二爷手中拐杖刚刚举起,那郝有乾仰着脸对着马二爷,“对,朝着某的脸打!某是邵平章的人!打了某,便是打了邵平章,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了朱振的军山,拿什么面对平章的怒火。” “啪!” 马二爷的拐杖直接落在郝有乾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紫青棍痕迹。 “老夫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那么贱!” 马二爷这毫不留情的一棍子,直接把郝有乾打懵了,脑袋懵了,心神也懵了,一时间瞪大了眸子看着马二爷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敢再说一句,马二爷肯定会再给他一棍子。 马二爷走向主坐,端木雨荷让到一边儿,马二爷看向朱文刚,“怎么了,小子,还要某吩咐你么?” “老家伙,你竟然敢打我!” 愤怒的郝有乾终于反应过来,准备上前推到马二爷,朱文刚如何敢真的让他得逞,一探手从腰间抽出了雁翎刀,直接抵在了郝有乾的心口。 “你在动一下试试!” 朱文刚默然道“小子,你这是再给自己招祸,军山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郝有乾嚣张跋扈的瞪大了眼珠子,呲着牙说道。 朱文刚一个翩翩君子,这等没有脑子的狂货,他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要知道此人好歹也算是代表着邵荣。 真的在吴国公府上弄死他!若是邵荣最后没有造反,而是老老实实的做人,自己岂不是惹了滔天的祸事? “何文辉求见,盱眙县男帐下家丁李进求见。” 就在朱文刚犹豫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通报之声,朱文刚立刻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个时候,我怎么犹豫了呢? 我刚才是不是捅死他好一些呢? 不好吧,当着老爷子的面杀人,有些过分啊。 端木雨荷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淡定道:“快请进来。” 何文辉进来之后,先是看见了坐在主坐上一脸怒气的马二爷,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二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谁惹你生气了。” “你们都是朱元璋养的好螟蛉义子,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 说完二爷颇为负气的扭过头去,不在看何文辉。 何文辉只能恳求的看向端木雨荷。 端木雨荷却没有解释,反而问道:“何大人,其他事情先不要提,我那夫君如何了?” 何文辉指了指李进说道:“夫人,论对前线的了解,我可比不过振哥儿的亲兵,还是由他来说吧。” 李进对府上的事情早就打听清楚了,见何文辉让自己说,立刻跪在地上给马二爷磕头,给端木雨荷磕头,说道:“老祖宗万安,夫人万安,小的李进,乃是爵爷在衡南县收的家丁。” 何文辉? 真的是何文辉? 他竟然给那东西磕头了。 朱文刚,朱平安这等朱元璋的义子平日里低调,他不认识很正常。 但是在朱元璋一直负责戍卫的何文辉,在邵荣底下做事的他,如何能没见过。 端木雨荷笑吟吟的对着李进说道,“你且起身,说说你家爵爷的情况。” 李进起身后说道:“爵爷在威虎镇全歼李伯升精锐骑兵三千,如今已经与总管杨兴商议反击之事,小的奉命去与国公报捷,国公听闻此事,都说要等战事结束之后,嘉奖爵爷呢。” 郝有乾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大锤猛地捶打了一番,整个人都软了。 “那你家爵爷可有把握回家?” 李进能成为朱振的家丁,自然是个伶俐的孩子,“爵爷如何回不来? 夫人可知道,爵爷沿途为邵荣刁难,不给物资,爵爷硬是靠沿途剿灭乞活贼一路杀到了前线,不仅没有耽误军期,沿途还留下了赫赫威名。 如今从滁州到衡阳,谁不知道爵爷的威名!李伯升的部下,现在听说爵爷的名号,别说是打仗,不尿裤子就不错了。 爵爷如何回不来?” “噗通!” 听到这声音,大家扭头一看,原来是郝有乾。 郝有乾听说朱振不仅没事儿,还威名大震,顿时心里明白了个通透,自己这是要完蛋了啊。 何文辉也笑着说道:“振哥儿在军中颇得军心,国公听闻这小子在军中立下军功,说赏他个千户,愣是被小子拒绝了。 可见爵爷在军中威信之重,便是有苦战,也能凭借威信胜之。” 郝有乾越听越难受,恨不得现在找个地板的缝隙钻进去。 可李进偏偏不给这厮机会,一脚揣在他的腿上,按着他的肩膀问道:“夫人,这厮是谁? 爵爷让我回家后一定要好生护卫家乡,若是需要,小的现在就废了他。” 说着感觉还不解气,直接把脚揣在了心口上,这下子郝有乾老实了。 莫要看李进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他这话说出口,自然带着一股杀气,在场没有人敢不信。 郝有乾只感觉自己心口进气少,出气更少,在昏死过去之前,脑海里只有三句话。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四方云动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昏厥中的郝有乾终于醒了过来。 但是他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不想面对对方的羞辱。 如今朱振还活着,朱元璋的义子们也在这里,自己瞬间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处境可怜到了极致。 只是那个叫做李进的登徒子不遂自己心意,不仅脱掉了他的衣服,还将吊了了起来,手中的雁翎刀刀片寒意慑人,像是在拍打一头即将被宰杀的肥猪一样,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 冷风嗖嗖的,即便是装昏,也不得不发出微微的颤栗。 何文辉站在李进旁边儿指点,“小子,要在这里划开,然后刀子要倾斜着往里捅,这样才不会割断肠道,不然那黄的黑的,一股脑喷出来,又恶心,又熏人。” 李进在一旁附和道:“何大人,受教了,受教了。” 何文辉将手里的解手尖刀递了过去,“你们家爵爷打仗是把好手,但未必是个精细人,试试某的解手尖刀。” “不要过来!” 郝有乾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立刻摇晃着发出咆哮声。 见李进和何文辉只是朝着自己坏笑,并未真的动手的意思,郝有乾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不过依然让他心有余悸,郝有乾喘着粗气说道:“在下只是来劝夫人与邵平章合作的,你们不愿意便说不愿意,为何这般羞辱我? 莫非邵平章不是红巾军一脉吗?” 这是反咬一口,配合刚才何文辉和李进的做派,传出去还真有人信朱家欺负老实人。 所以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郝有乾偷偷的瞄了一眼朱文刚和何文辉,心想这二位既然都是朱元璋的义子,对于目前的形势肯定比军山的人要强,自然要知道自己家平章的面子到底硬不硬。 何文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倒不是他不知道邵荣的面子硬不硬,而是莫说朱振这个自家人受了邵荣的欺负,便是他在滁州的时候,都不得不给邵荣这个混账的老东西好脸色。 而且我跟朱振都算是国公的家人。 你邵荣这是真的要造反啊!连手下人都那么嚣张!刚想动手,却感觉眼前一道身影闪过。 “你是不是真想死在这里啊!” 朱文刚一把从李进手里抢过解手尖刀,对着郝有乾的臀部便扎了进去。 鲜血簌簌的往外呲了出来。 一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依然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这是一脸和气朱文刚?” 沈醉懵了。 “这是翩翩君子朱文刚?” 何文辉一脸呆滞。 “这是瞻前顾后朱文刚?” 马二爷也难以置信。 你不是一直很怂吗? 怎么动手那么利索? “某见这厮说话颠倒黑白,一时间气不过。” 朱文刚摊摊手,但是并不后悔,“义兄莫要担心,若是义父追究起来,某担了便是。” 动了手之后的朱文刚有些跃跃欲试,直言道:“要不杀了这厮,来个死无对证吧。”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真的敢动手啊!” 郝有乾吓得魂儿都飞了。 那可是雁翎刀,捅进去人就没有了。 郝有乾再也不敢嚣张,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端木雨荷一介女子面对这种场面,立刻扭过头去,“你们快把拖出去!” 何文辉直接斩断了绳索,将郝有乾扔了出去。 ******************“父亲!” 朱若曦见到朱元璋之后,就加快了战马的速度,看样子马夫人将女儿抓回去学女红的计划又失败了,身后一群兵丁死死的追着,但是不敢过分靠前。 一时间战马的朱若曦裙袂飞扬,朱元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下次骑马,要穿武士服。” 朱元璋本来有万千火气,但是看着女儿俏皮的伸出舌头,恼火的心脏瞬间被平息了。 女儿跟自己亲近不容易啊。 朱若曦扬起小脑袋,左右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父亲,朱振还没回来吗?” 朱元璋面色发苦,一是女生外向,还没成亲就天天只知道惦记那臭小子,二是朱振的处境确实不怎么好。 最后父亲的慈爱占据上风,不忍心欺骗女儿,“那小子在前线,估计还得有些日子。” 朱元璋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待这个女婿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要知道自己女儿这些年也是过得颠沛流离,辛苦的不行。 而他的夫君竟然也没有得到自己一丁点儿的优待,甚至还要帮衬着自己,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定然会笑话自己这个岳父失职。 朱若曦瞬间撅起嘴,怏怏不乐起来。 朱元璋正发愁如何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女儿开心,却见何文辉急匆匆的走回来,朱元璋立刻严肃起来。 何文辉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躬身道:“父亲,孩儿前些时日犯了大错。” 朱若曦担心义兄受罚,立刻拉扯朱元璋的袖子。 朱元璋先是对朱若曦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不过是去了趟盱眙,安抚下那边儿,怎么会犯错?” 对于何文辉这个义子,朱元璋还是非常放心的。 何文辉低着头说道:“那日孩儿去了盱眙男爵府……”何文辉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只是将动手的人说成了自己。 朱元璋对于朱平安、朱文刚这种武功不行的义子并不是非常喜欢,何文辉担心朱文刚受罚,所以将一切过错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朱元璋脸色不变的听着,当听到郝有乾一介商贩,竟然谋求军山的产业的时候,竟然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杀他全家!” 朱若曦忍不住喝道,那声音中充斥着无穷的怒火。 自己男人上战场的时候,竟然有人抢劫!何文辉心中有些畏惧,但是见义妹此等反应,充满了人情味,心里却是暖暖的,垂着头说道:“那郝有乾是邵荣的人,我已经调查取证过了,是邵荣第十七房小妾的兄长。 这一次去盱眙索要军山产业,也是邵荣的授意。” 朱元璋呵呵的笑了笑,眼神中却充斥着狠厉,淡淡的说道:“那你有什么过错?” “那好有钱厚颜无耻,孩儿气愤不过,便捅了一刀,现在想想怕是可能坏了父亲大事。” 朱元璋嘴角抽动一下,抚摸着朱若曦的头顶,漫不经心道:“邵荣的人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么就是死有余辜,我现在给邵荣几分面子,但是却也不是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 而且朱振现在在前线,不能让我这女婿寒心啊,郝有乾在哪里?” “孩儿给看管起来了,免得他回去乱说话。” 何文辉说道。 “把人头取下,送给邵荣,他会明白的。” 朱元璋淡淡的说着,却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的终点。 朱振确实很愤怒,但是却保持着一军长官应有的镇定。 威虎镇“帅帐”内,朱振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邵平章的传令官,亦或是使者。 范圭是个很魁梧的山东汉子,与江南军士似乎由衷天然的格格不入,军中有不少这人的传说,在郭大帅时代,便立刻赫赫战功,只不过是这人一心终于邵荣,不愿意升迁,所以到现在还是个千户。 不过若是战斗力,却没有人敢小觑。 虎二想要留在这里保护朱振,却被朱振摇头示意不用。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范圭却学读书人,文绉绉的说了一番话,最后很是轻飘飘的说道:“刘奇乃是平章之爱将,某想他跟县男的误会也是些微末之事,烦请爵爷放人,否则……”话语虽然轻飘飘的,但是眼神里却充斥着威胁,范圭相信朱振绝不敢轻易得罪邵荣。 朱振听完话之后,默默的喝了杯茶,淡淡的回应道:“否则什么?” 范圭一愣,然后摸着下巴的胡茬说道:“否则大军之中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平章想要救援你,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朱振低声叹息了一声,就在范圭以为朱振要妥协的时候,朱振却冷笑道:“此次我们与张士诚交锋,就连国公都要亲临前线,红巾军将士更是前赴后继,你真的以为邵荣能够代表所有的红巾军老人吗?” 范圭气的直接骂道:“混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可知道,你关押的刘奇,乃是大帅时候就展露头角的猛将!” 朱振皱着眉头,命人给自己换一壶茶水,然后淡淡的说道:“他到底有多猛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范圭顿时有些心虚,但是依然态度强硬道:“他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联络大军,还能做什么?” “联络大军?” 朱振觉得这些人都是些不要脸的玩意,给他们脸他们都未必要。 “联络大军?” 朱振冷笑连连,“联络的好啊,联络张士诚的大军,好把某跟王侃的大军一起歼灭了是吗?” “爵爷说这种话,可有证据?” 撕破脸皮的范圭毫不退让甚至有些得意。 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是私扣同僚,就是大罪。 “爵爷,屈打成招,可是做不了证据的!” 见朱振不语,范圭又轻飘飘的加了一句。 “去你阿娘的证据!” 朱振猛然摔裂手中的茶碗。 而范圭同样是爆裂的对抗,“爵爷,没有证据,就请放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到处都是套路啊 “先喝茶,我们都需要平复下情绪。” 朱振先饮了一碗清茶,然后递给了范圭一碗。 “我要刘奇跟我走!” 看着朱振慢条斯理的喝着清茶,范圭的耐心逐渐散去,放下手里的茶碗,直接威胁道。 再他看来,朱振既然主动敬自己茶水,那就是妥协的表现。 “呵呵,在某的大营里猖狂,即便是邵荣都不敢!” 只是让范圭失望的是,朱振忽然再次变了脸色,言语间甚至有些轻蔑。 “爵爷对自己似乎很自信啊!” 范圭一拍手,营帐的四周立刻被人用利刃割开。 “好兵!” 看着那些割开自己大帐,鱼贯而入的精壮汉子,朱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要知道自己的营地,丛林虎卫的巡视可不是那么容易躲避看来的,尤其是在自己的营房,竟然悄无声息的混入了十来个人,没有几分本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红巾军中强者辈出,朱振从不认为军山便是最强的。 这些人进入营帐之后,立刻用兵刃对准朱振,一副随时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朱振面对着汹涌的杀气,却忍不住淡然的笑着,“范圭,你这是想跟我动手?” 范圭自以为胜券在握,然后得意笑道:“爵爷,想不到吧,在你的营中被人劫持,你大意了。” 朱振点头道:“是啊,某大意了。” 范圭却道:“爵爷,说到底这里是你的地盘,某若是跟你动手了,也没有多大的好处,还是那句话,放了刘奇,某给你道歉都可以。 若是不然,即便是您功夫再好,能不能过去今天这道坎,也不好说。” 说着,那群精壮还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朝着朱振施加压力。 “呵呵。” 朱振笑了两声,从后腰掏出了几枚短刃,手枪和步枪的子弹终究有用完的一天,但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朱振还是有所准备的。 这腰间的短刃就是朱振模仿古龙小说中小李飞刀的武器,在特种兵中也有些人会使用飞刀,技巧和原理朱振也明白一些。 当然为了使用这种暗器,朱振还不耻下问,跟宛娘学习了很长一段的暗器使用手法。 看着朱振拿出来的暗器,在军中厮杀了多年的范圭忍不住笑了。 “爵爷,您拿这小玩意有什么用处? 您这小刀能让某留多少血?” 范圭指了指身边的大汉,“您再看看我们手里的刀,一刀下去,您的命可就没了,活着不好吗? 你家里还有娇妻美妾,何至于跟我们这些人较真。”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朱振的笑容很是玩味。 范圭摇摇头,“爵爷,你何苦自欺欺人,这小刀能有什么用处?” “有什么用处?” 朱振猛地一甩小刀,正在悄然靠近朱振的一名精壮的眉心立刻被射中了一道,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抓住他!” 范圭率先扑了上来,却忽然感觉腿脚瞬间没有了力气,而朱振的刀已经到了。 利刃射中了范圭的用胸口,让他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朱振手里的刀顷刻间便连连甩了三发,射中三人。 “来人!” 朱振冷哼一声。 剩余的壮汉还在冲锋,却不曾见外面的帘子被挑开,一支支利箭射了过来。 朱振混迹在人群之中丝毫不感觉到危险。 因为射箭的都是自己训练出来的精锐,丛林虎卫。 对于他们,朱振拥有无条件的信任。 “扑通!” “扑通!” 几乎每个人都中了好几箭,范圭跟看魔鬼一样的看着朱振,“你竟然在茶水里下毒。” “下你妹的毒!你麻醉药。” 朱振拿着小刀,一刀刀在范圭身上划着,“哎呦呦,那么厉害的汉子,竟然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是不是好难过?” “你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范圭的脸色因为缺血,越发的苍白,眸子瞪得大大的,一脸的没法相信。 “卑鄙? 某再卑鄙,有你们家平章卑鄙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有脸来我这里要人!” “平章会给我报仇的!” 范圭临死依然威胁着朱振。 朱振起身,拍了拍手,“埋了!” “是。” 虎二将众人挨个补了一刀,结束他们的生命之后,埋到土里,做成了废料,想必明天这里的野草长势肯定不错。 邵荣和傅子介听闻事情之后都赶到这里,至于沐英和常茂则开始疯狂的整顿部下,让一行人摸到朱振的营帐却没有任何发现,这让他们感觉万分的羞辱。 看着一地的血渍,傅子介有些担忧道:“爵爷,这个时候刺激邵荣,是不是有些不好。” “你怎么看?” 朱振扭头看向杨勋。 杨勋无奈的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敢刺杀爵爷,杀了便是杀了。 要在下看,爵爷此刻应当嚣张的给邵荣写一封信,大肆的指责他刺杀您。” “杨勋,你出的什么破主意? 这不是更加激化矛盾吗?” 傅子介恼火的说道。 “不!邵荣要是真的敢现在造反,就不会派人来了。 他越是派人来,就越是证明他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 杨勋冷笑道。 由于朱振、王侃、杨兴三方积极配合,不断骚扰李伯升,让朱元璋的大军士气连带着也提升了不少,速度自然提升了很多。 待到二月末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衡阳地界。 衡南县外,王侃和杨兴一行人惴惴不安的等待,而朱振直接没来。 当朱元璋的队伍到达衡南县外的时候,朱振放下了手里的信,信是邵荣写来的,语气极其客气,跟朱振说了很多道歉的话,至于范圭的死就此揭过,希望朱振放了刘奇。 朱振面无表情的拿出另外一封信,这是何文辉写的。 朱振跟这位义兄的见面次数并不多,但是朱振却很感激这位兄长,他平日里对待兄弟们照顾颇多不说,便是对自己的女人,也颇有照顾。 这一次更是亲自去了趟军山,帮自己解围,这份恩情着实不小。 朱振将信放下,然后对等待在外面的朱沐英说道:“沐英,你去见国公,就说我患了风寒……”朱元璋治军极其严厉,见到沐英姗姗来迟,差点儿直接自己拿军棍杖打沐英,吓得沐英直接跪在地上解释。 听闻沐英说朱振病了,朱元璋若有所思,但是还有些担心朱振真的病了,毕竟年纪不大,长途行军,再加上这鬼天气,说病了也真有可能。 “他这风寒染了多久了? 他自己可给自己开过药?” 诸将都很震惊的看着朱元璋,国公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可不多见啊。 按理说沐英应该替朱振向朱元璋表示感谢,但是想到自己临行前,朱振跟其他的兄弟喝酒吃肉,心里就更郁闷了。 最后纠结了半响,知晓义父性情的朱沐英演不下去了,有些颤栗的说道:“朱振他没病。” “嗯?” 朱元璋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这个嗯表现出他万分的不满。 何文辉立即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朱振赶紧滚过来!” 邵荣出现在这里也很苦逼,当时朱元璋在滁州的时候隔三差五的给自己赏赐,等到他出发了,这赏赐也没有断过。 这让邵荣很是得意,也慢慢的放松了警惕。 所以一天晚上,再喝了朱元璋犒赏的酒,喝得有些高之后,又玩弄了几个年轻的女子,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邵荣再醒酒之后,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朱元璋大军之中。 而赵继祖也在身侧,两个人已经失去了自由。 至于滁州的大军也拿着自己的手令默默的出发了。 而眼下控制自己手下大军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怀远黑太岁常遇春。 不过邵荣不肯认命,虽然自己有把柄在朱振手里,但是依然轻飘飘的挑拨了句,“盱眙县男,一路长途跋涉,想必就算不是病了,也有些惫懒,国公不必肆意怪罪他。 年轻人嘛,有傲气很正常。” 朱元璋沉声道:“朱振这臭小子想什么? 你天天在他身边最是清楚,给我说。” 沐英面对义父的气势,连大气都不敢喘,有些颤抖的说:“朱振的意思是……朱振的意思是……”邵荣看着朱沐英一直看着自己,就勃然大怒道:“你看着我做甚? 虽然我平日里对盱眙县男颇有照拂,但是这个时候,他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我也帮不了他。” 说完感觉自己作秀不够,邵荣又对朱元璋抱拳道:“国公,都怪我之前对朱振太过于包容,导致他肆无忌惮,卑职有罪。” 好一个过于包容!朱元璋的表情无比的宁静,“他到底想什么?” 沐英依然看着邵荣,这让邵荣心中有些慌乱,“你看我做甚?” 就在此时,有锦衣卫上前说道:“国公,前些时日盱眙县男抓了邵平章的几个部下,还杀了平章的使者。” “混账!” 朱元璋猛地一拍帅案,喝道:“立刻让朱振滚来见我!” 这算是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朱沐英长出了一口气站在一边儿,而再看邵荣,脑门上则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朱元璋大营扎的很靠前,不消半个时辰,朱振就到了。 “盱眙县男……朱振到。” 朱元璋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喝道:“让他在帐外先站半个时辰,反省反省。” 邵荣和赵继祖相对一视,眼中多了几分喜色。 国公果然还是要照顾我们面子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当年,某在太祖帐前装过逼 说是罚站,可是谁也没有胆量来管教这个大宋帝国实打实的男爵。 怕是即便是小皇帝韩林儿来了,腰杆子也未必有朱振硬气,因为军山有钱啊。 只要朱振发动钞能力,便是韩林儿都要甘拜下风,什么伯爵,公爵,只要朱振敢要,小皇帝就舍得给。 无他,穷吗? 天下诸侯养兵都养成了穷光蛋,唯独朱振地小国富,这一点儿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那个啥? 有吃的吗? 这一路走得辛苦,肚子又饿了。” 朱振大大咧咧的对朱元璋的亲兵招呼着,那亲兵知道朱振乃是朱元璋的女婿根本不敢得罪,又有何文辉的暗中指点,赶忙转身去后营寻找吃食。 不一会儿来了个小兵,朱振伸手要接食盒,却感觉眼前这双手白皙的有些过分,根本不像是军中的糙汉。 一抬头,却见一张笑脸,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仿佛暖春绽放的野菊,朱振有些难以置信,“郡主,怎么是你?” “怎么,我们家爵爷逍遥日子过得久了,便是连我这个小女子都不能见见了。” 朱若曦并不与朱振计较,亲自给朱振拿出来些吃食。 朱振一手拿着米饭,对着估计连朱元璋都舍不得吃的烧鸡大肆朵颐。 “岂敢,岂敢。 只要郡主喜欢就好。” 朱若曦看朱振吃的欢实,心里喜欢得紧,但是想起父亲那生气的样子,又有些紧张,就在一旁说道“一会儿见到父亲的时候,说话老实儿点儿,那邵荣也算是军中的老资格了,你得罪他做什么?” 朱振苦笑着摇摇头,“为夫自己为夫的道理。” 朱若曦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朱振,“这个登徒子。” 话说完之后,想起朱振那句为夫来,脸颊有些骚红的低下了头。 宋濂随军平时都是给朱元璋起草些文书,今日却讨了个不咋地的差事。 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审问朱振,就有些头疼。 这小子可是出了名的滚刀肉,跟常茂那般熊孩子是一样的难对付的货色。 别看自己当初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不容易,跟着小子打交道,更难。 走着走着,就听前方传来阵阵年轻女子的声音,“你慢点儿吃,不够我再去拿!” 宋濂是个古板的君子,军中有女子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忍让,刚想发作,却看清楚了那女子的容貌,竟然是国公的长女,而朱振那小子哪里有一丁点儿挨罚的样子,怕是来享福的吧? 那烧鸡自己怕是一个月都没有闻到过味道了。 “咳咳。” 宋濂咳嗦了两声,朱若曦见到是朱标的老实,赶紧起身万福行了一礼,但是根本没有退去的意思。 宋濂瞪了朱振一眼,朱振却嘿嘿的笑道“宋夫子,你那学生最近有没有逃课?” 为人师者,连个学生都管不住,这确实是老师的失职。 宋濂立刻懒得管朱振如何了,反而问道“国公遣我问你话,你可回答仔细了。” “宋夫子,我与朱标那是兄弟之情,您也算我半个老师,如何搞得那么生分,来吃鸡。” 说着便用那满是油腻的手来拉宋濂,宋濂赶紧让身边儿侍奉的童子方孝孺搀扶着自己躲的远远的。 “我吃你个戒尺!” 宋濂脸色颇为嫌弃,“臭小子,莫要与老夫套近乎,我且问你,有人说你杀了邵荣的使者,可有此事?” 朱振立刻委屈巴巴的说道“宋夫子,学生的品性,您能不了解吗? 这是谁造的谣,您叫他过来,我要物理感化他。” “何是物理感化?” 宋夫子不解问道。 朱振刻意大声说道“物理感化即是用拳头殴其脸,双脚踹其腹而已。” “你!老夫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便是让你用拳头讲道理的吗?” 宋濂感觉自己顷刻间便有得了脑疾的感觉。 大帐内众人纷纷看向朱元璋,心想这小子如此肆无忌惮,这下国公该发飙了吧? 只是让众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元璋竟然只是目无表情的听着。 “那范圭跟我说找什么刘奇,那刘奇可是在我这里犯了事的,我岂能放他走? 我就跟他解释了两句,结果那家伙竟然派了刺客埋伏在我大营里,幸好我亲兵都算是能打的,不然我这身子骨没死在敌人手里,反而要先死在自己人手里。” “想到我此生不能为国公尽忠,我这一颗心就如同刀绞一般疼痛。” 朱振一脸悲愤,便是应天府最专业的伶人也未必有他惟妙惟肖。 让宋濂都信了几分,“可有证据?” 宋濂对邵荣本身就没有好感,再加上朱振这小子虽然生性跳脱不假,但是却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在宋濂看来,朱振勉强算是个好官。 “当然,国公在我军中想必安排有锦衣卫吧? 一问便知的事情,何必非得找我问答案。” 宋濂嫌弃的看了一眼朱振,这种事情知道就好,何必非要说出来,你以为就你知道国公在我们身边安排锦衣卫? “前面的事情知道了,那我问你,今日为何谎称有病,不来面见国公,你可知道这在军中乃是大罪?” 宋濂的眼神暗示,让朱振顷刻间心领神会,手悄无声息的给宋濂行了一礼,嘴里满是悲愤的解释道“我是怕了。” “你怕什么?” 宋濂眼前一亮,这其中果然有隐情。 里面的朱标也觉得朱振接下来会说出些石破天惊的话,当下若有所思的看了邵荣一眼,看的邵荣浑身不自在。 “我怕邵荣。” 朱振淡淡的说道。 “皆在国公帐下称臣,为何要怕?” 听了朱振的话,宋濂一脸的不解。 朱振却一阵阵的冷笑道“是吗? 敢问先生,邵荣到底有没有被国公从滁州弄出来?” 宋濂嘴角微微一笑,偷偷指了指营中,朝着朱振点了点。 朱振再次心领神会,指着营帐骂道“邵荣,你个畜生!可敢出来跟爷们对砍!” 此时朱元璋大帐内鸦雀无声。 这还是一国男爵该有的风度吗? 出口成脏,这成何体统!邵荣当下大怒,可想到自己现在反而是在朱元璋军中,只能无可奈何的跪地说道“国公,朱振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竟然敢如此辱骂卑职,卑职……”说着邵荣摘下冠冕,以头杵地,不消片刻便已经发髻散乱起来。 军中不少不明白事情经过的老人,皆一脸感触的看着邵荣。 想当初大帅活着的时候,邵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国公掌权,竟然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无法保证? 谁知道这个结局,会不会有一天落到大家身上。 侍奉在不远处的扬宪则在心里暗暗给邵荣叫了个好,然后打眼看向朱标,见朱标的脸上浮现起了焦急之色。 朱元璋亦将朱标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感叹,儿子终究是年轻了一些,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朱元璋咳嗦了一声,正准备发话,可外面的宋濂已经开始呵斥了。 “朱振,那邵荣如何说,也是你的前辈,你这般辱骂他,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老先生,你是不知道邵荣是什么东西,你看我这般骂他,他敢出来跟我对峙吗?” 朱振哈哈大笑,指着营帐里面继续畅快的骂道“邵荣你个混账东西,从滁州到衡阳,你给小爷暗中使了多少绊子? 你好歹也算是个滁州的最高武官,可是滁州百姓因为你却陷于水火之中,你说你有什么脸面活在世界上。” 邵荣身体一震,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可怜形象,很有可能顷刻间被毁于一旦,急忙辩解道“国公,卑职冤枉,卑职冤枉啊,这朱振是在污蔑卑职。 还请国公为卑职做主。”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心想邵荣你也有今天。 朱元璋故意放纵朱振落邵荣面子,那边儿朱振也格外的配合,吃饱喝足的朱振,把腰间的犀牛带一紧,整个人精气十足,猛地往前蹿了几步,看样子转眼就要冲入大帐。 还是何文辉赶紧示意侍卫拦住朱振,死死的抱住他的后腰。 朱振哪里敢真的冲击大帐,只不过是做做气愤的样子,他指着邵荣骂道“邵荣,你个老瘪三,有本事冲着小爷来,小爷接着便是。 你为何要威胁我家人!没钱自己挣啊,觊觎我盱眙的产业做什么? 你可知道某的产业养活了多少百姓,又可知道某的产业为国公提供了多少支持? 老东西,你要造反吗?” 朱振的话语虽然粗糙,但是内容却让人心惊。 这盱眙县男也算是一方诸侯,今日竟然如此不要体面的咒骂邵荣,莫非是这邵荣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便是那些对事情不熟悉的老人都有些怀疑的看向邵荣了。 杨宪更是缩了缩脖子,他没有想到,朱振竟然那么能豁得出去体面。 而朱标此时的神色已经平和,但是心里的杀气却慢慢的升起。 邵荣该杀。 本来想要上前呵斥朱振两句的宋濂也停住了脚步,朱振这小子虽然跳脱,但是却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 马二爷就在盱眙呢,这邵荣不会真的胆大包天,却顶撞马二爷了吧?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宋濂朝朱元璋拱手示意,“国公,盱眙县男今日如此失态,其中定然有天大的缘由,还请国公开恩,给他个讲明的机会。”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臭小子,今日若是说不清楚,小心你的脑袋!”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孩子们都不纯洁了啊 朱振平复了下情绪,深吸几口气,然后说道:“邵荣自从我入滁州之后,便嫉妒军山昔日的军功,处处针对我,先是犒赏大军的赏赐没有我军山营,然后便是命令军山支援衡阳沿途的驻军不允许分配我物资,我大军沿途靠以战养战行军,倒是替他邵荣缴了上万的乞活贼!若不是沿途百姓配合,我那些冻伤的袍泽,怕是就得死在路上。” 朱元璋看向杨宪,杨宪却是不敢隐瞒,朝着朱元璋点点头。 看见杨宪点头,邵荣瞬间感觉自己命去了半条,他哀伤道:“国公,卑职从未做过如此卑劣的事情啊!朱振是在污蔑卑职……”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以邵荣的身份和地位,除非是朱振疯了,不然如何会攀咬他? 况且,此事还有杨宪作证,如何假的了? 此时的胡惟庸已经走上历史舞台,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还不足以在这种大佬成群的场合里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能默默的从大佬们身上学习本事。 当然,今日朱振这般的肆无忌惮的猖獗,让胡惟庸感觉这真是万分的畅快。 做臣子便要做朱振这般的臣子,便是在主上面前放肆,主上也得忍让。 朱标看向邵荣,心里很是恼火。 邵荣啊,邵荣。 你真的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朱振继续说道:“那邵荣大抵是以为我死定了,还故意派人去盱眙抢夺我的家业,在我府上嚣张跋扈,差点儿将我那家中的爷爷气出病来。” 说起马二爷,朱振咆哮着说道:“邵荣,你有本事欺负一个老人家,就没有胆量面对他的孙子吗? 来啊,干啊!” 提起马二爷,众人便有些心惊。 谁都知道,朱元璋感觉这些年亏欠了马二爷,所以对马二爷抱有格外的尊敬。 而且马二爷的身份实在是太高贵了,那是夫人的二伯啊。 人家要不是想念干孙子,现在应该是在应天过着享不尽的富贵日子。 大家见面保不齐还得磕头行大礼。 邵荣,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敢派人跑去闹事儿? 这些连想给邵荣说话的老兄弟,一个个也怂了。 宋濂听闻邵荣的行径,也很是心惊,低声说道:“朱县男,说话注意一些,国公在里面呢。” 朱振渐渐冷静了一些,但是依然不给邵荣丝毫面子,大声说道:“国公也不能阻止为人子孙者尽孝吧? 今日我便要与邵荣在这里真刀真枪的杀上一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朱振这话已经让他与邵荣这些郭子兴昔日帐下的老人彻底对立起来。 同时也代表着朱振与邵荣直接开战,不死不休。 是哪个不长脑袋的废物在坑老夫? 老夫只是说朱振要完,可是没让人直接去抢夺军山的产业啊!等到朱振死亡的确切消息传来,老夫直接出兵占了盱眙和军山,再由老夫公开分配不好吗? 你们抢什么? 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 邵荣心里很是清楚,这种事情自己那些家里人还真的干得出来。 之前抢夺其他富绅财富的事情,他们可没少干。 只是自己在滁州地位尊崇,可以只手遮天,给他们掩盖了罢了。 如今你们闹到马二爷那里去,我如何给你们掩盖? 怕是我自己都保不住了。 朱元璋看向邵荣的面色阴冷不定,但是却首先对朱振开口道:“身为大宋勋爵,却一点儿体面都不要,给我轰下去,让他好好反省下。” “我来!” 朱标看见朱振嘴唇儿边的油腥了,赶忙冲出去,生怕别人抢夺了这大好机会。 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还朝着朱振挑眉。 朱振了然,对着朱元璋拜了拜,“末将失态,还请国公恕罪。” 朱标捅了捅朱振,示意把肉教出来。 朱振昂着头,甩都不甩朱标,示意没有。 朱标一摊手,摸着朱振满是油腻的手,瞪着眼睛。 宋濂扶额,看着自己这一丁点儿出息都没有的徒弟,立刻训斥道:“你们两个,还不速速退下!” 你们两个混账赶紧退下去好吗? 老夫不要面子的吗? 国公不要面子的吗? 再这样折腾下去,朱振藏在腹部的烧鸡掉出来,可就不妙了啊。 朱振与朱标扬长离去,可是邵荣就难受了。 朱元璋面色阴沉的看着邵荣,“邵荣,你还有何话可说? 是不是要本国公派锦衣卫调查一番,再做定论。” 一直站在朱元璋身旁的默不作声的何文辉出列,“义父,何须调查,当时孩儿就在男爵府,可以为县男作证。 那索要产业之人叫郝有乾,乃是邵平章的妻舅。 不过想来,以邵平章的身份,不会觊觎县男的产业,大抵是家里人私下做的吧。” “这是好人啊!” 邵荣感激的看了何文辉一眼。 人头是何文辉送来的,若是今日何文辉落井下石,自己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朱元璋朝何文辉点点头,如今这小一辈的成长很快,朱振不错,只是抓着邵荣的痛处打,却没有提邵荣谋反之事,而何文辉也能见缝插针,攻击邵荣,还能让邵荣感激他。 都是好好孩子啊。 连刘基等随军的文官都若有所思的考虑着今日之事,脸上露出些许钦佩之色。 唯独邵荣,内心都要后悔死了。 但是朱元璋不可能此时废了邵荣,因为这不符合当下的形势。 可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邵荣自然也没有脸统军了。 前线的袍泽在打仗,你在算计人家产业。 让你继续领兵,其他弟兄们怎么想? “降邵荣为随军副总管,以观后效。” 朱元璋说完命令之后,示意自己疲惫了。 众人很是识趣的行礼告退。 等众人走后,朱元璋含笑道:“不错,刚才你与朱振的配合打的不错,很合时宜,正符合为父步步为营,慢慢削弱邵荣的计划。” 何文辉的小把戏如何能瞒过朱元璋,所以他有些羞赧道:“义父过奖了,每日陪伴您身旁,就算是不长本事,眼力还是能长一些。” 朱元璋欣慰道:“为父终有一天会老去,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兄弟辅佐世子。 世子品性宽厚,重感情,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何文辉单膝跪地,“儿臣此生只忠于义父一人。” 朱元璋摆摆手,搀扶起何文辉,“胡说八道,只忠于咱,等我死了,你还能陪葬不成? 记住我的话,兄弟们要一辈子扶持,才不至于让这份家业被邵荣这种人夺走。” 何文辉肃然道:“儿臣记下了。” 今日朱振骂邵荣的话一旦传出去,邵荣在军中的威望就彻底臭了。 而且朱元璋还降了他的职务,又是裸的打脸。 在乱世,没有了军权,紧紧靠影响力,想做出大事来很难的。 就像是北元,王保保的威名谁人不知,可是军权分散于各个军阀的处境,让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才有了江南各国蓬勃发展的机会。 这边儿朱元璋在教导何文辉,朱振这边儿却已经堵住了邵荣。 连带着一群栖身于军中的纨绔也跟着提着棍子虎视眈眈的远远的看着邵荣。 朱标擦着满是油腻的嘴,从旁边儿的营帐里走出,对一群年轻的小青年说道:“此事某不便出面,若是振哥儿有难,便有劳诸位兄弟了。” 这些纨绔有朱元璋的义子,各位领军大将的孩子,放在朱元璋身边,有培养的成分,也有作为质子的成分。 “标哥儿放心,世子放心!” 一众年轻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另一边儿,朱振咆哮道:“邵荣!小爷来找你了。” 在中军不远处,是大将们休息的军帐所在,人不是特别多。 邵荣被降职,自然没有心情与其他人一样巡视大营,准备回营帐反思,如何也没有想到朱振会找上门来。 不过看见朱振也是一个人过来,自己身边儿还有不少家丁,便表情狰狞的对朱振说道:“朱振,今日拜你所赐,老夫面皮丢尽,你且等着上了战场丢脑袋吧。” 朱振连连逼近邵荣,低声道:“我知道,你人多,地位高,但是今日过后,你怕是也没有多少脸面了吧?” “丢了自由不可怕,如今连军权都没有了,是不是很舒坦?” 哪壶不开提哪壶,朱振的表情笑容中带着几分贱样。 “老夫宰了你。” 邵荣被气的魂不附体,也不顾什么体面了,抽出腰刀就冲了过来。 正巧一队巡逻的兵士路过,看到这一幕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邵荣也太过分了吧!先是对盱眙县男下毒手,被人揭穿之后,竟然又提着刀砍杀人家。 朱振看着邵荣失去理智,嘴角微翘,大声喊道“邵荣,今日之事,你讲不出道理,便要杀人灭口吗?” 说着便围绕着军营中的大旗躲闪起来。 邵荣砍了几刀,见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自己拿到是犯了忌讳,将刀仍在一旁,只用拳头追打朱振。 朱元璋正在与何文辉畅想未来的大业,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厮打之声,不悦的看向亲卫。 “看看怎么回事儿?” 不一会儿亲卫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 何人在营外喧哗打闹?” 朱元璋看了那亲卫一眼,便见那亲卫浑身皱巴巴的,而且脸上还有少许血迹。 “这是谁干的?” 朱元璋的火气瞬间上来了。 敢动我的人,这是裸的要造反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平原遭遇战 “是这般,这般。” 侍卫倒是有几分心悦诚服,将自己如何劝架,结果被误伤,其中男爵的拳头有多硬云云说的一清二楚,朱元璋听了解释之后,虽然有些埋怨朱振不懂事儿,但是想到邵荣的惨状,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而此时鼻青脸肿,身上多处伤痕的邵荣此时走在营中,觉得人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卑鄙小人。” “陷害袍泽。” “枉为人子。” “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 邵荣猛然回身,却发现离自己最近的人,也得有个几十步的距离。 如何说,邵荣也曾经是军中响当当的大人物,如今虽然被降职了,但是积威还在,路人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多言。 可邵荣依然觉得那些人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屑。 而且还有鄙视的碎碎念。 “谁若是嚼舌头让老夫听见,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邵荣怒吼着,气喘吁吁的模样就像是刚刚在战场上厮杀过一样。 那些人不敢惹邵荣,于是就躲的远远的。 现在看不见朱振了,邵荣仿佛长本事了,便假装朱振就在眼前,咬牙切齿的很恨道:“小崽子,你来啊,干我啊!” “不敢了吧!你不是能耐吗?” “你等着,等战争结束,看老夫如何收拾你。” 很快邵平章无辜训斥士卒,还有些疯疯癫癫的消息传了出去。 朱振正在脱衣服,旁边儿的沐英帮忙擦拭淤青,“振哥儿,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个爵爷,怎么跟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斗殴。” “你不懂!我这么做,一来是争口气,二来是让那些红巾军的老人好好看清楚邵荣的本来面目。” “贪婪,自私,懦弱。” 朱沐英在一旁说道:“不论是那一条,都不是好的领路人。” 随着朱元璋到达衡阳一带,东征的气氛终于达到了顶峰。 大军休息了五日之后,朱元璋下达了他第一道命令,宣布阅兵。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一次朱元璋统帅的更多的是地方部队,所以他要通过阅兵的方式,来查看自己部队的战斗力。 “国公原先准备再缓些日子的,可是知道衡南县大捷之后,就改变主意了。” 常升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作为常遇春的亲兵出现在战场。 朱振则比较低调,跟军山士卒一般穿着火红色的鸳鸯战甲,头戴红缨范阳笠。 活脱脱的一个战场大头兵。 把雁翎刀挂在腰间,朱振看着雄姿英发的麾下士卒,就大手一挥,“出发。” 衡南县外,此时已经是大军云集,杀气弥漫。 看着手下的士卒走进阅兵场,朱振并未进入校场,只是默默的在外围呆着。 宋濂等人一向是不喜欢这种氛围,看到朱振在外面溜达,就好奇的走过来,笑着问道:“朱县男,为何你不去?” 朱振拱手,然后一脸惫懒的模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连阅个兵都需要我带着,也太丢我的面子了。” 宋濂笑了笑,也不去干涉,就和其他文官上了城墙。 朱元璋在一群义子和亲卫的护卫下到了,朱标也追随在身后,当应天的军旗升起的时候,校场上响起了海啸一般的呼喊。 “红巾军万岁!” “国公万岁!” “国公万岁!” 如今的朱元璋多少有些仰龙凤政权鼻息存在的意思,将士们这般直白的呐喊,多少有些僭越,但是今日却没有人说什么。 因为十余万大军齐声呐喊的样子,着实震撼。 也意味着,应天集团,面对敌人的进攻的时候,是有勇气,有力量去对抗的。 朱振远远的感受着大军的威势,心里越发的感慨。 难怪朱元璋做到了从古至今未有人能完成的伟业,从南向北北伐,恢复幽燕之地。 因为朱元璋手下有一支支彻彻底底的虎狼之师啊。 时间一转,到了四月份,天气转暖不说,南方的细雨迷雾已经开始弥漫大地。 朱振站在一颗垂柳之上,手里拿着千里眼眺望着远方,对树下的虎二问道:“杨总管他们运到到哪里了?” 蓝玉和耿炳文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凶人,在衡阳这个地方一坚守便是几个月。 期间李伯升发起了无数次进攻,各种奇葩的战术都用尽了,蓝玉和耿炳文损失也极其惨重,但是李伯升就是拿不下来衡阳。 而朱元璋也派出各路部队试探了好几次,都被李伯升给击溃了。 眼前形成了这么一种局面,李伯升打蓝玉和耿炳文,皆不能克城。 朱元璋手下的武将进攻李伯升,皆不能解围。 而总管杨兴作为前峰统帅,则始终处于战场的最前方,而朱振的部队则被朱元璋直接扔在了杨兴的后方,算是给朱振一个安慰。 虎二皱眉看着前面,等看到斥候回来之后,就上前问了问,便说道:“爵爷,杨总管他们马上就到三岔口了。” “三岔口?” 常茂骂道:“见了鬼了,这地方是个平原,可是走了这么多天,连个张士诚手下的毛都没看见,难道张士诚的兵都跑了? 再往前可就是衡阳了,莫非李伯升存了直接在衡阳决战的念头不成?” 朱振却沉稳的说道:“李伯升既然想在衡阳搞事情,他就不可能这么快跑了。” 论打仗,李伯升算是张士诚手下的顶级统帅了。 他再怎么不敢跟吴国公交锋,也不至于这么痛快的溜号吧? 回去张士诚不得用口水喷死他? “李伯升若是退了,蓝玉耿炳文的军队,与父亲的军队就会合兵一处,直接进攻扬州,到时候整个张士诚军团就会动荡,所以李伯升就算是脑袋疼,也得硬顶着。” 声音很是自信,分析的也是头头是道。 朱振闻声诧异的回头,然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朱标呵呵笑道:“中军无事,父亲见我太过于无聊,就让我到下面走走。 振哥儿勿怪,我这一次带了八百骑兵,皆是追随父亲征战多年的老兵,精悍的很,遇到突发事情自保足矣。” 朱振看了看朱标身后数百气势非凡的骑兵,就知道朱元璋把自己的老底儿凤阳精骑给朱标配上了。 就劝说道:“此地既然是李伯升设下的战场,随时都可能与敌军展开大战,你在这里溜达溜达,就赶紧回去吧。” 朱标神采飞扬的说道:“振哥儿,我还寻思着去双头山去逛逛呢。” 什么狗屁双头山,朱振都没去过。 行军一个多时辰,就在朱振准备让大军休息的时候,前方却有两员丛林虎卫斥候飞奔而来。 斥候翻身下马,拱手道:“爵爷,前方发现了李伯升帐下的游骑兵。” 朱振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闻言立刻高涨起来,喝令道:“全军加速,从侧翼包抄过去,人家吃肉,咱们也得喝点儿汤。” 朱振的命令下达,整个军山大营就像是个庞大的机器,立刻飞速运转起来,各部都在千户和百户的呼喊下,迅速组织起来。 朱振从马背上取下军盔,回头对朱标说道:“你迅速回去,顺道告诉国公此事。 就说李伯升终于不跟咱们藏猫猫了。” 朱标心里感觉痒痒的,他感觉今日很有可能是一场大战,但是奈何朱振的眼神非常坚定,根本不给自己机会。 等到朱标一走,朱振立刻加快了速度。 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朱振已经听到了喊杀声,于是他就拿起望远镜看去,就看到几百名东吴骑兵正在前锋的左右游走。 “这是在试探。” 朱振目光炯炯的道:“敌人是想试探我们的士气军心,传令,包抄过去!” 张士诚的部队很快就现了从左翼包过来的朱振部,而朱振部大多是步卒,正是个袭击的好对象。 “冲锋!” 一阵呼啸后,几百骑就朝着朱振部冲了过来。 杨兴的身材高大,一把有些斑白的胡须看着平添了几分威猛。 他看到敌军转变了方向,就皱眉道:“谁让他们赶来的? 胡闹!” 在杨兴以往的战役经验中,骑兵还得要靠骑兵来对付,而他刚才不过是在等待敌军靠近的机会。 至于朱振之前在衡南县的大捷,那纯粹依仗的是城池提供的机会,让敌人的骑兵无法发挥其高速机动性,像是这种平原,纯粹是找死。 眼下由于朱振部的到来,这个机会已经消失了。 部下有人说道:“总管,若是任由敌军冲垮了他们,咱们的面上也不好看啊!” 在他们看来,面对骑兵的冲击,朱振部能坚持住就算是了不起了。 杨兴叹道:“罢了!我们追过去!” 部下遗憾的道:“怕是咱们追到的时候,敌军已经透阵而出了。” 骑兵冲步卒,那就是一锤子的买卖,成了就势不可挡,不成就得赶紧退出来,重新组织二次冲阵。 而朱振此时已经开始布置防线了。 “义乌部正面布防。” 挡敌锋锐的任务朱振只信任自己带出来的火枪兵。 “傅子介左边,常茂部右边,保护两翼。” 傅子介常茂领命而去,朱振对虎二说道:“你部作为后备,随时准备出击。” 此时那几百敌军已经离这边不到五百米了,可朱振的从容却给了大家信心,所有人都大声的应诺着。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火铳扬威 地表最强部队马蹄声激昂,像是万面打鼓在疯狂的敲击,又像是这个这个世界上最激荡的战歌,敌人的气势越发的强劲,可是等到他们靠近前线的时候,当他们能清晰看见火铳手的面孔的时候,士气却猛然一滞。 战马在提速之后,就不能停止,但是马背上的士卒却感觉到庞然的压力。 “这是什么东西?” “好恐怖的对手!” “他们是石像吗?” 一路急行军,一路剿匪,在加上衡南县的鏖战,让义乌的汉子们已经坚如磐石一般不动如山,所以当他们阵型组织成型以后,一排排火铳瞄准了对方,敌人只能看见他们黑黝黝的面甲以及他们眼神里投射出死神一般的杀气的时候,一股面对死亡的恐惧悠然而上。 这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李伯升帐下的骑兵军官,心里存着为队伍一雪前耻的心思,面对着如此一只枪兵,也存着立威的心思,抽出马刀,在战马上死后,“兄弟们,随我杀过去,让这群畜生见识下,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部队。” 战马上的将士们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开始发起了冲锋。 这一刻,他们气势如虹。 朱振手里的雁翎刀闪烁着寒芒,他的眉宇间严肃,“准备。” 顷刻间都是火铳架起的声音,最前排的将士已经调准好呼吸,手指也放在扳机上。 “五四三二一。” 朱振计算着时间,猛然一声呐喊,“第一排,齐射。” 敌人知道他们最前排的将士肯定会死,但是没想到会死那么多。 前线的火铳如同爆豆一般的声音急速响起,接着便是硝烟弥漫整个战场,双方都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啊!” “咿律律!” “……”尸体不停的从战马上摔落,战马的哀嚎声不断。 可朱振依然面色严肃的挥舞手里的雁翎刀。 “砰砰砰。” “……”战场之上硝烟弥漫,可是敌人后面的视线却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总管杨兴提着马缰,一脸呆滞的看着在硝烟弥漫前被一排排打倒下的骑兵,惊悚道:“这是什么东西?” 在朱元璋这边儿,火铳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价,但是大家大多数当做玩具,或者一种射程较短的弓弩。 唯独当做重要武器使用的邓愈,还没有机会让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优势。 而上一次面对火器的李伯升骑兵部,已经在衡南县全数陨落了。 而如今朱振再一次让火器出现在战场,便是告诉敌人,你们已经落伍了。 “砰砰砰。” “砰砰砰。” 三段式射击,可以让火铳不间断的以排枪的形势发射弹丸,这让即便是拥有告诉冲击力的骑兵也寸步难行。 就在敌军萌生退意的时候,硝烟的后方,朱振再次下达了新的命令。 “全军突击。” 哪怕是看不清楚对面的损失,可是朱振依然坚信,敌人在自己的火铳射击下,已经乱成一团,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冲锋!” “冲锋!” 杨兴呆滞的愣在原地,看着一个个带着棉甲,身穿鸳鸯战甲的将士,如同从地狱里走出的魔神一般,冲向了战场。 即便是反冲锋,他们依然保持着完整的队列,几次射击之后,骑兵对手已经无法支撑完整的阵型了,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开始逃窜。 “追击。” 看到敌人逃跑,杨兴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埋怨自己在战场上发傻,贻误了战机。 “爵爷。” 虎二看到敌人狼奔豕突,他也想去追杀。 朱振却摆摆手说道:“反冲锋只是震慑敌人,颇使他不得不后退逃窜,你还指着我们的步兵去追击骑兵吗? 这种事情交给拥有骑兵的杨大人就足够了。” 杨兴多年的作战经验,被朱元璋屡屡重用,不是没有原因的。 什么时候追击,什么时候停下,这些经验虎二不如杨兴。 而且即便是朱振,也比不过杨兴。 虎二摇摇头,感觉自己这一次又打了酱油。 不仅仅是他,即便是常茂,傅子介,范希尧这三人,又何尝不是感觉自己打了酱油了。 几个人经常私下讨论,若是军山有十万火铳兵,到时候在战场上排开阵势,多么强大的敌人不得后退? 到时候要我们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处。 可是只有朱振清楚,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连自己都不可能让军山人手一只火铳,更不要说十万了。 等到朱元璋的大军赶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战场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游荡的战马,已经没有任何厮杀的声音。 朱元璋被一群将官包围着,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通过应天的军旗判断。 没过多久,军令就传达下来。 “全军开拔!” 何文辉在临出前来了一趟,转达了朱元璋的话。 “国公说了,你打的很不错。” 能错的了吗? 这一战朱元璋都认为朱振必输无疑,已经做好了让部下去支援的准备了。 毕竟这里是平原,没有任何屏障,遇到骑兵冲锋,在朱元璋的潜意识里,是必败无疑的。 可是朱振竟然凭借自己的火铳打赢了。 这也是朱元璋为何在阵前夸赞朱振的原因。 朱振知道以朱元璋的扣扣索索,能有这么一句就算是不错了,所以就点头道:“念国公厚恩,朱振愿意替国公扫荡东吴,换江南太平。” 何文辉看了朱振一眼,悄悄的给朱振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就走。 回去后把朱振的话转告了朱元璋,朱元璋笑道:“小子大言,凭他三千人,也想扫清东吴? 且看后面的大战吧。 不给咱添乱子就不错了。 这小子狂傲,我可得小心些。” 刘基骑在马上也是笑道:“李伯升怕是坐不住了,国公,卑职估算敌军应该已经集结了。 是时候开启决战了。” 刘基长于筹谋划策,而且对军略也见识不凡,在军中号称半仙,所以他的话朱元璋当然会看重。 而正好此时杨兴派来了斥候报信。 “国公,我军在再往前五里地,再次遇到了敌军斥候,刘都督已经停止追击,原地等候国公之命。” 朱元璋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拔剑喝道:“敌军既然来试探,李伯升当在前方,诸军齐进。” “万岁!” 一阵高呼后,大军丝毫不乱的朝着前方前进开拔。 朱振所部这次得到了优待,居然被安排到了中军左近。 刚到位置,朱振就看到几十名骑兵簇拥着一个大将飞奔往中军去。 这些人到了朱振部前方时依然没减,大将扭头看了这边一眼,那眼中的刻骨仇恨让朱振马上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被朱振上次揍得鼻青脸肿的邵荣吗? 穿着全套盔甲的邵荣看着威武不凡,可他此刻心中却有些绞痛。 前几日他已经接到了家信,信中说郝有乾的妹妹已经被一杯毒酒给打杀了,让他在外征战放心,此后家中必然会在夫人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郝有乾的妹妹就是邵荣宠爱的小妾,这个小妾仗着宠爱就气焰嚣张的敢和夫人对抗,搅得家中不得安宁。 而且这个小妾还大胆的把手伸到了外面,利用自己的哥哥大肆敛财毫无顾忌。 邵荣去信家中时,只是要求找出一个替罪羊来,可没想到早就把那小妾恨之入骨的夫人却趁机下手,一杯毒酒就干掉了自己的最大对手。 “朱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马背上的邵荣咬牙冷哼道。 恨不得利用诅咒之术,诅咒死朱振。 那次他和朱振动手,结果吃了大亏,在军营中都传遍了。 可朱元璋得知了消息后,却当做没这回事,更没有惩罚朱振的意思,据说那天的晚膳还喝了点儿小酒。 而朱振部才刚立下一功,杀敌数百人,可谓是给东征军露了大脸,而且上一次露脸还是朱振的功劳。 这小子的运气怎么这般的好呢? 老天爷为何不能眷顾下我呢? 带着这个郁闷,邵荣冲到了朱元璋的边上。 “国公,杨兴已经在前线站稳了,由此我军右翼完整,可否令人从左翼张开?” 大军进攻,临敌前必然要张开两翼,不然就是防御姿态。 朱元璋沉吟道:“为了围困蓝玉他们,李伯升兵力定然不足,锦衣卫带来的消息,李伯升帐下当会各自一路,这样,杨兴游击于我大军右翼,左翼嘛……”邵荣真心的想听到朱振的名字,这样的话,朱振那一路将会面临着张士诚的一路人马,死翘翘的可能性大增。 可朱元璋想了想后,就道:“就让常遇春去。” 邵荣失望的走了之后,朱标才问道:“父亲,朱振所部放在哪?” 朱元璋含笑道:“此部火器犀利,可兵员太少,大战中作用不大,且在中军吧。” 大军中,几千人真心的不打眼,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朱标只是有些不服气的道:“其部虽然人少,可在关键时刻却能打开局面,父亲可莫要小觑了。” 朱元璋想起朱振在军山的显赫的战绩,就点头道:“罢了,大战近在眼前,此刻的打算都是预定,不能作数。” 朱元璋可不是前宋的皇帝,大将出征还得送图,限定各种作战模式,那种作死的事朱元璋不会干。 第二百九十章 李伯升的疑兵之计 ♂?,, 朱元璋大军疯狂的向前推进,可是李伯升的斥候部队在被朱振歼之后,其余部队就像是在白日里蒸了一样,让朱元璋大军像是一拳头打倒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 大军奔驰了整整一个下午毫无所获,朱元璋打仗那么多年,看着士兵的气势和体力逐渐衰竭,如何不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 不敢将将士们的气力一股脑都用光,迅派出十几路游骑哨探去打听消息,然后让旗牌官打出旗语,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扎营这种事情,自然不必朱振费心,而是带着虎二和朱平安在漫无边际的战场上观察。 这里可不是一个扎营的好地方,平野一望无际,空旷的很,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细雨,导致道路相对泥泞不堪,不仅防守是个问题,而且打起仗来,还会非常辛苦。 一脚水,一脚泥的,追击敌人麻烦,退守也很困难。 当然,麻烦事相对的。朱元璋部麻烦,李伯升部也很麻烦。 唯独开心的,很可能也就只有军山部了。因为知晓春季来临,细雨不断,盱眙特制了一批用牛皮缝制的雨鞋,鞋底是层木板,反面用铁包裹一层,还有铁钉镶嵌在上边。 别人都跑不动,军山就没有这个烦恼。 虎二放下手里的千里眼,皱着眉头,“今日急行军,将士们都颇为辛苦,爵爷,我担心今夜李伯升派人来偷营。” 朱平安对于战场缺乏敏感度,从虎二的脖颈之上取下千里眼,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感觉脚下的泥土软趴趴的,到时候军阵能否挥十足的威力呢?朱振看着正在挖壕沟,放置鹿角的士卒,笑着摇头道:“我们跟李伯升不同,他们久攻衡阳不下,将士疲惫,而国公这一方虽然是从各地征调来的部队,精锐未必比得过李 伯升,但是有常遇春与我们军山坐镇,士气高昂,若是偷营,他们不沾光的。” “都散开。” 后方一阵喧哗,众人回头望去,却见军士推着几门火炮过来。 这火炮是军山生产的宝贝,各路军将都喜欢的紧,但是真的将其运用到战场上的并不多。 常遇春正在组织人马布置防线,看见朱振溜达到他这边儿,就朝着他摆摆手。 朱振笑着走过去,指着火炮说道:“没想到常将军竟然会摆弄这新物什?” 常升抢话说道:“振哥儿说的什么话?当初父亲领兵大战,可是各种花样的作战武器都用过的,这火炮虽然新颖,但是我父帅也不是看不明白。” “这里那里有插嘴的份,还不赶紧退下。”常遇春大手一挥,常升就被扒拉到了一边儿。常遇春看着朱振,然后拍打着火炮说道:“李伯升狡猾如狐,这仗打到现在都有些虚虚实实,让人看不清楚 ,不过动了明天,我们进一步逼近衡阳,李伯升就算是再想后 退也没有机会了。”朱振点头道:“今日便遇到了李伯升的大规模的侦骑,我想他本意便是迟滞我们的进攻时间,给他进攻衡阳提供时间,只是没想到进攻那么猛烈,为了保存力量,他后退了 。不过之前李伯升多半是存了围点打援的心思,结果没想到最后盼来了国公,打又打不过,眼下他能吃的肉,也只有衡阳了。明日我军继续前进,李伯升就不得不跟我们来 硬的了。” 常升也跟着嘿嘿怪笑,“反正跑是不那么好跑的,耿炳文将军他们会追着屁股咬的。”常遇春看着朱振军营有个胖胖的光头竟然讲段子,引得队伍哈哈大笑,脸上的肃容不减,淡淡的说道:“大战一起,生死难料,的军山虽然不错,但是毕竟人少,且小 心了。”朱振看见邵荣也在巡视部队,脸上的蔑视一闪而逝,转身对常遇春说道:“常将军放心,安上,小子自然省的。倒是您不要每次都亲冒矢石,我可是听闻,您的亲卫十万 营,每次都损失惨重。” 常遇春也意识到了自己每次打仗很拼命,保不齐哪天一支乱箭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每次把儿子都放在身边儿,有些不好。 便对朱振说道:“不知道爵爷能否让常升也跟在身边儿,学点儿本事。” “父帅,儿子要跟着您。”常升如何不知道父亲的意图,立刻哀求道。 常遇春一巴掌拍到常升的脑袋上,“闭嘴,大人说话,哪里轮得到插嘴。” 朱振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道:“可以,我部处于中军位置,保他安自然没有问题。况且我军拥有不少火器,也可以让他见识到未来作战的趋势。”当初军山与应天关系冷淡的时候,应天不少人选择与军山决裂,而儿子都在军山的常遇春却一言未,甚至顶着巨大的压力,将自己的一些亲兵送到军山,帮助军山训练 军士。 这足矣证明常遇春是极其重感情的人,而且也可以看得出常遇春的战略眼光比起一般的将领是要强许多的。 因为他能看到很多人看不透的东西,这一点儿朱振是非常佩服的。 不然朱元璋也不会一直在他跟徐达之间难以决断谁做军事统帅了。 两个人默默的一番交流之后,然后各自分开。 邵荣看着这两个人冷哼一身,慢慢踱步靠近常遇春,低声说道:“既然想要掌握老夫的旧部,就必须要得到老夫的认可,常遇春将军,这样做,让我很难办啊!” 朱元璋将邵荣削弱之后,便将部分兵权转给了常遇春,让常遇春接替邵荣的意图非常明显。 但是常遇春其实自己也能感受到,这些老兵对自己的天然抵触,这还是在邵荣威信扫地的情况下。 常遇春冷笑道:“兵权都是国公的,难道某如何掌兵,还要听一个随军副总管安排?如果真的是这样,某还真得见见国公了。” 邵荣也没有想到常遇春这个新晋的将领会对自己拒绝的如此干脆,愣了一下,甩手道:“罢了,常遇春是国公的爱将,除了战场之上的威胁,别人是碰不得的。”不仅常遇春听出了邵荣的言外之意,便是常升也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父亲在身边,他也不怕他,立刻欲要拔刀,却被常遇春按住,常遇春看了一眼邵荣的色厉内荏,哂然 道:“我也劝您几句,国公自从领军以来鲜有败绩,您这般行径,等战事结束之后,保不齐还得某给您求情,所以您还是对某客气点儿的好。” 常升把刀按回去,怒气冲冲道:“邵荣,平日里的行径,某看的清清楚楚,怎么振哥儿给的教训还不过,还想来我们常家蹙蹙眉头吗?” 邵荣多少感觉有些黔驴技穷,但是依然咬牙切齿道:“哼,大话说的山响,希望们到了战场,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目光在朱振身上扫过,邵荣带着人扬长而去。 “混账!” 常遇春的话不多,但是显然邵荣激怒了他。 是夜。大帐里油灯摇晃,朱振在营帐里给家人写信。 “二位夫人,大军已经抵达衡阳,我已经清晰的预感到一场大战即将爆,这场战争将不似昔日军山保卫战那般有所依仗,艰难程度肯定有一些的。” “大战一起,便是生死有命,为夫甚是想念们二人,还有腹中的孩子,但是国是如此,身为男儿,如何能在家乡苟且偷生? 若为夫凯旋,定然要让门楣荣耀,累积的军功,也能惠及子孙。 若是为夫战死,还望二位夫人能够将孩子养大成人……” “我与刘基有师徒之实,如果家中遇到事情,可以求他帮衬,自当有一世平安。” 良久,朱振摇了摇帘子,从外走进一名亲兵。朱振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朱九九,若是我战死,便将家书送到夫人那里去,同时跟其他的锦衣卫兄弟说一声,让他们加派些人手,名义上算是监视,实际上算是帮 忙保护我的家人。”朱九九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陷,但是爵爷平日里对大家真心实意,他是打心底感激的,接过书信,朱九九单膝跪地,“主家请放心,某虽然是锦衣卫,但是从来没有向 外释放任何对您不利的消息,今夜某便让人把书信连夜送出去,若是某与爵爷双双战死,这封书信才会送达夫人那里。” 朱振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位少年,沉声说道:“也不容易,若是战死,家中的母亲谁来照顾?”少年朱九九摇头,“若是没有爵爷,小的怕是早就与母亲饿死在街头了。指着亲军校尉外围那点儿禄米吗?况且若不是某有幸追随爵爷,某永远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一 个对家国有用之人。” “行了,某知道了,且退下吧。” …… 清晨如约而至,红日初升,本应该万物恢复生机的时候,天空中却格外的弥漫着一股慑人心魄的杀意。 谁都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朱振自然也不例外,朱振正在与手下的军官说话。“战争号角一旦吹响,军上下只能有我一个人的号令,不过我只管大方向,但是小的地方,比如十个人的队伍的兵器如何分配,小团队如何组织,这都是们的事情,我 负责大方向,们负责微操细节,我们通力合作,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听到没有?” 常茂这厮向来比较活跃,所以他也是第一个拼命点头的,“振哥儿放心,咱们论军略肯定是比不过的,但是指挥手底下人舞刀弄枪,也比差不到哪里去。说着见没人搭理他,常茂便转身去检查弟弟的盔甲,然后小声说道:“听见爵爷说啥没有?战场之上所有人都听他的,细节的拼杀自己人做主。还有到了拼命的时候,跟在某屁股后头,某若是死了,别傻了吧唧的拼命,扭头就往回跑,咱家有我和父亲为国公拼命就行了,没那个必要。”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李伯升的底气 为了布置防御,减少敌人利用就近丛林树木打造攻城器械的机会,衡阳附近的丛林被蓝玉砍伐了一空,但是毕竟时间短暂,离开衡阳一段距离之后,依然有大量的茂密的 丛林被留了下来。 此时春天来临,积雪融化,万物复苏,丛林之中树木杂草已经开始生叶发芽,隐匿士兵自然也就难以被发现。 所以翌日的行军,斥候精锐们便多了许多辛苦,因为他们要搜索丛林,排除丛林中可能隐匿的危险。 本来对付这种丛林最佳的对付手段是放火烧林,这样若是有士兵藏匿其中,即便是不会葬身火海,也会被烟气熏呛出来。 但是天公不作美,细雨连绵的天气,却断绝了这种可能性,让朱元璋都暗地里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天命不在自己这一边儿。 前锋军杨兴已经整饬部队,列队出营,朱元璋这是才堪堪准备上马。看着这位多少年来,一直活跃在最前线的主上,哪怕是因为积年处理公务,日益有些发福肚腩,可是依然盖不住他眉宇间的威风凛凛,将士们看向他的目光都很是崇敬,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敬仰。 “今日之战,诸将切勿不可松懈。”朱元璋的声音很洪亮,上位者的威严也表现无疑。 “出发。” 朱元璋翻身上马,在他身上依稀可见当年在郭大帅帐下鼎鼎有名的虎将的身影。 虽然朱振与邵荣之间的争斗,以邵荣的颜面扫地而收场,可是邵荣作为红巾军中久握权柄,又身负军心的老人,依然在朱元璋的授意下再次掌控了大量的红巾军旧部。 这时,何文辉打马疾驰而至,手持银色令牌,看到朱振转过身来,就说道:“朱振听令。” 朱振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听令。” “命你部随中军前行,一切部署,由中军统筹。”对此,朱振并未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因为他的部队大多数是火器部队,当做马前卒去前线顶着,不仅容易造成大规模的损伤,而且有些大材小用,好钢用在刀刃上,才 是最佳的选择。 由此可见,朱元璋虽然只是见过一次军山的作战方式,便对军山有了清晰的定位。 这不得不说,朱元璋身为三军统帅,其个人的战略眼光和军事素养,是非常完美的。 朱振起身接令,检查无误后,“你回去回复国公,军山部上下,定然奋力杀敌,不负国公战前所托。” 何文辉见朱振语气沉着,目光炯炯,便知道军山部应该是存了全军奋战的心思。 等回到中军,朱标最为关心军山的情况,来问询了一番,何文辉告诉朱标,朱标闻言,不由的有些沉默。 朱元璋闻言,就指着前方说道:“平日里不少人抱怨,说凭什么朱振一个年级轻轻的后辈,便可以列土封疆? 他们追随某多年,升官都难。可某却不得不说,他们若是人人有朱振之决心,朱振之功勋,一个列土封疆,某朱元璋真的舍不得吗?”朱元璋见朱标情绪有些低沉,就开解道:“此子军山营之精锐,怕是我们也只是了解到冰山一角,你无须担心。况且其常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咱们家的列土封疆,可 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朱标用力点头,而一旁的宋濂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国公啊,你们家的列土封疆不是不好拿,而是除了你们家自己人,根本拿不到。 这朱振若不是你女婿,他能有这个机会? 怕是用来补偿长女的委屈更加多一些吧? 大军迅速开动,没过多久,前方的斥候,就遇到了李伯升派出来的小股游骑,双方激烈的缠斗了一番后,互有死伤。朱元璋对于这种战争方式,甚至有些习以为然,接到汇报后,只是点头说道:“这只不过是敌军的试探罢了,李伯升是战场的老人了,这份谨慎还是有的。只是可惜他追随 错了主人,传我的令下去,令左右两翼向中军靠拢一些,斥候拓宽侦查范围,放的再远一些。” 朱标等人走后就问道:“父亲,可是担心敌军插入我军缝隙吗?” 朱元璋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抚须笑道:“正是,你是如何知晓的?” 连后面的刘基等人都是目露异彩,想听听朱标的解释。朱元璋自己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但是这个时代人的寿命都不长,而且战场之上,乱箭无眼,自己保不齐哪天会死在战场上,所以接班人是否拥有战略眼光就显得尤为重 要。 要是朱标能否继承自己的衣钵,便是不能问鼎天下,起码也可以南北对峙,建了个百年的王朝。被一众人看的有些羞赧的朱标说道:“孩儿曾经在军山呆过一段时间,振哥儿经常给自己的亲卫和军官讲解兵法,其中就有一个经典案例,说的便是以小股精锐兵力,直插 敌军腰肋缝隙,打乱敌军的布置,使其指挥失灵的战术,这套战术打得好,甚至可以让敌军的心腹地带严重混乱,导致三军溃败。” 朱元璋按捺不住心情,喝了一声好,然后再次解释道:“我中军和左右两翼若是被切开,则各自为战,大军散乱之下,不败者能有几人?” 朱振居然会兵法? 这个疑问在几人的脑海中转动了一下,随即就认为这是纸上谈兵。 朱振虽然在军山打得不错,前段时间也救援了衡南县,可那些都是硬碰硬,并没有什么谋略在其中。 大军浩浩荡荡的在平原上行进,前方的斥候不时的遇到游骑。而且越往前,遇到游骑的频率就越高。 双方的厮杀也越发的惨烈,经常是百人队规模的骑兵成建制的消耗掉。。 这是李伯升人在随时保持着对朱元璋军队的位置确认,那么……今日必有大战! “游骑密集,敌军不远了!” 朱振用千里眼看到了前方的骑兵不断上去增援,就知道大战即将来临。 “国公,杨总管已经靠近右翼。” 斥候流水般的来汇报军情,而朱元璋也是当即决断,毫不拖泥带水。 “令杨兴可夹击敌军左翼。” 前方已经出现了烟尘,朱元璋马上指着右方的山包道:“敌军已至,中军随本公移到上面去。” 登高才能望远,朱元璋摸着胸前的千里眼,不禁看了朱振那边一眼。 朱振正在给麾下打气。 “弟兄们,李伯升人已经来了。” 朱振看着这些穿着胸甲戴着头盔的军士们,心中激荡着,大声的说道:“见证我们的时刻到了……” 朱振的声音很大,连边上的友军都在听着,甚至还有人去打小报告,说朱振不务正业,临战才鼓舞士气。 朱元璋淡淡的道:“他说了什么?” “……我想说的是,今日,就在今日,我们军山将用实力证明我们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军人。” “国公在看着我们…” 朱振的声音逐渐的嘹亮起来:“应天的百姓在看着我们,大宋的百姓在看着我们,他们在看着我们如何击败这些时刻在觊觎着我们的东吴!” 朱振的目光坚定,手中握着刀柄,目光缓缓转动,在这些年轻的脸庞上滑过…… 这些人中,今日不知道会有多少再也无法回到故乡,再也看不到亲人。 “诸君,今日一战,我朱振不会退后一步,若是我退后一步,请斩我首级震慑诸军!” 朱元璋听到这话也有些动容,而朱振也在做着最后的鼓舞。 “弟兄们。” 朱振突然捶打着自己的铁甲嘶吼道:“今日……就让我们横扫千军,有我无敌!” 前方的烟尘越来越高了,所有人都捶打着自己的铁甲嘶吼道:“横扫千军,有我无敌!” “横扫千军,有我无敌!” 热血在人潮中涌动,当大队开始进发向前时,所有人都是昂着头,腰板挺的笔直。 朱元璋站在小山包上,千里眼中已经看到了敌军。 在前方几里地的两个山包上,此时李伯升人已经分成了三路,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行进中的应天队伍。 朱元璋一挑眉,就喝道:“去!逗弄一下李伯升人!” 马上就有一队重甲骑兵冲了下去。 两边相距不过是两里地,重骑兵缓缓到了山下,朝着上面喝骂起来。 原来真有这等单挑的战法吗? 朱振好奇的看着那一队重骑兵,也期待着这场复古的单挑。 山顶上的一个穿着金色盔甲的将军却冷笑道:“这等小把戏当真可笑,朱元璋不过如此,此战我军当大胜。” 其实他心底多少是没有底气的,他不相信朱元璋如此无能。他之所以还这样说,无非是想给手下人打打气。 实际上,李伯升对于此战的凶险,心里已经有了预估。 结果,非常不理想。 但是为了吴王张士诚,这一仗自己拼死也要打。 哪怕打光了军队,也要为扬州减轻压力。因为扬州方面,面对的徐达,他们的压力只会更大。 而扬州一旦丢失了,前期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金甲男子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山包,喝道:“既然朱元璋要战,那就让我李伯升来终结应天吧!” 手一挥,号角马上就响彻山上。 听着渐渐涌起的马蹄声, 李伯升的眉间全是傲然,这便是他李伯升的底气。 作为与张家的盟友之一,这些战马都是从张公子那里重金买到的,这些北方的马与朱元璋那种南方养起来的马大不相同,他们高大而富有冲击力。 手再次一挥,顿时万骑奔涌,都朝着山下冲去。 李伯升人此来都是一人三四匹马,也不用顾及马力,直接就冲着那一队重骑杀去。 朱振看到这一幕后,不禁担心的说道:“张士诚如何来的那么多骑兵?” 常升在边上摇头道:“这不科学,张士诚怎么会有那么多骑兵?” 这时候还不走就是傻子! 只见那一队重骑兵马上就策转马头,飞快的朝着本队奔来。 “看不成了。” 朱振看到中军已经列阵了,就让虎二去协调各部之间的联系。 “开始了……” 万马奔腾是什么感觉?朱振总算是体会到了,觉得就像是在地震。“冲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常遇春落马 为了此次战事,常遇春做了充足的准备。 红巾军的老人虽然投军时间长,但是因为邵荣多年来以保存实力为目的,将士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是很好。 而除却红巾军老人之外,朱元璋调动的部队也是以地方部队为主,战斗力并不算非常高,若是硬碰硬少不了要吃苦头。 而且之前与李伯升交手,常遇春就已经感觉到了李伯升的不正常,所以对于地方有可能出现大规模骑兵,其实早就做了预案。 所以当战场上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的时候,常遇春虽然也感觉到一丝惊骇,但不至于彻底乱了方寸。 先是火炮发威,军山生产的火炮虽然并不是多么领先的科技,但是其威力着实不容小觑。 轰轰的炮鸣声中,则是敌方骑兵队伍中泛起朵朵浪花。 只是敌军骑兵太多,即便是火炮造成的影响,也只是让局部混乱,而无法影响到大局。 接着便是被前置在军中的大规模的弓箭手。 箭如飞蝗,天空中升起浓浓的箭雨。 火炮真正的作用,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第一会扰乱敌方将士的心神,第二则是让战马四处乱窜。 而真正有杀伤力的则是如蝗的箭雨。 瓢泼的箭雨从天而降,敌人的前峰队伍立刻倒下一片骑兵。 朱振听到了斥候的汇报,说此次李伯升骑兵出动了足足有三四万人,可见张家真的是给足了李伯升和张士诚面子。 其中很有可能也是元廷的意思,目的便是让南方的诸侯打的头破血流,将来好收拾。 常遇春已经不复战前的豪情万丈,他站在队伍之中,当看到敌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立刻吩咐军中的床弩发威。 常遇春准备的床弩,是在宋朝较为流行的三弓床弩,又称"八牛弩",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床弩也可发射"踏橛箭",发射的时候蔚为壮观,成排成行的踏橛箭牢牢射死对方的骑兵。 甚至有些弩箭将人马穿成呼噜,然后才重重摔倒,被后面的战马踩成肉泥。 可李伯升这一支劲卒着强悍,面对如此强大的火力,甚至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对着朱元璋的大营,踩着伙伴的尸体,继续发起强攻。 常遇春的表情越发的动容,但是却并不妨碍他组织军队防御,令旗挥舞,顿时弩箭再次射出。 “放!” 数百架弩车同时射出、“嗖嗖嗖。” 弩箭腾空的声音太过于密集,以至于朱振感觉自己有了轻微的耳鸣。 在阵地的最前方,李伯升的骑兵成建制的被消灭,死伤惨重,连带着攻势也开始减弱,常遇春不失时机的命令弩车前移,再次射击。 “嗖嗖嗖。” 又是几轮射击过后,李伯升的骑兵终于抵挡不住,调转马头。 毕竟不是正规训练出来的骑兵,就算是有了战马和马具,也发挥不出骑兵应有的威势。 “随本公来。” 朱元璋征战多年,他敏锐的发现了李伯升的攻势放缓,就率领身边的亲卫和锦衣卫以及大量的直属骑兵部队发起了反击。 朱沐英看着那面代表着朱元璋的大纛忽然前移,激动的喊:“振哥儿,国公亲自冲阵了。” 朱振也看见了,那面大旗下,朱元璋的直属部队从发起冲锋开始,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样,仿佛空气都被撕破,沿途所有的军队就主动让开缝隙,将士们忍不住开始发出阵阵欢呼。 “国公万岁!” 朱振是发自肺腑的钦佩,要知道朱元璋眼下的地位,距离列土封疆,称王称霸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身份之尊贵,与在姑苏城里当王爷的张士诚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同为对手的张士诚,此时在姑苏城里享受着阳春三月,坐拥锦绣繁华。 而朱元璋却带领着他的袍泽,冲锋到了最危险的前线,亲冒矢石。 他不成功,谁能成功? 他不当皇帝,谁该当皇帝? 朱振来不及分析形势,只是对身边的将士们喊道:“我部分属国公直辖,眼下国公已经冲锋,我们有何道理窝在中军,兄弟们随我冲!” 朱标在山包上看的清清楚楚,不仅父亲的大纛动了,便是在军中格外显眼的军山大营的军旗也动了,心里百年抑制不住,想要跟着冲上去。 “世子,请恕老臣无礼了。” 宋濂立刻拉住了朱标的缰绳,正色说道:“世子,国公冲锋陷阵,中军没有人坐镇可不行? 您莫非要让老臣在这里发号施令吗?” 朱标在队伍中寻找刘基的身影,这才发现平日里给朱元璋出谋划策的刘伯温刘先生,竟然也提着宝剑上了战场。 无奈之下,只能拿着千里眼,眺望整个战场的形势。 并嘱咐旗牌官,一旦形势不利,便要立刻听从自己的号令,鸣金收兵。 “杀!” 朱元璋一马当先,手中的战刀寒光闪烁,快若流星,一个看着朱元璋的盔甲想着升官发财的骑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砍掉了头颅。 而朱元璋帐下的亲随,也各个骁勇无比,立刻将李伯升的阵线凿的是摇摇欲坠。 而李伯升则非常坚决的选择了撤退,在付出了一定代价之后,远远的将朱元璋的骑兵甩在后面。 “咬住他们!” 朱元璋微微喘息着,暗自恼怒,应天的舒坦日子,让自己懈怠了不少。 何文辉想要劝谏,却被朱元璋用眼神严厉制止。 而邵荣则是眼睛时常闪烁,虽然紧随其后,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双方一个追击,一个撤退,两军之间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朱振的队伍,步卒偏多,虽然紧随其后,但是也只能喝点儿糖粥,根本没赶上大阵仗,等到了朱元璋大军旁边儿的时候,李伯升的骑兵已经撤退到了较远的地方,并且集结完毕,稳固住了阵线。 朱标也赶到前线,看着朱元璋浴血的征袍,喘息不止的身体,就连忙劝阻道:“父亲,敌人既然已经稳固阵型,咱们是不是暂且往后退退。” 朱元璋却摇摇头,眸子深邃的盯着李伯升的队伍,“我大意了,没有想到李伯升有那么多骑兵,要是我们大军撤退,他定然会派出精锐游骑骚扰,主力寻机伺机而动,那么我们必败无疑。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伯升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啊,我着了他的道了。” 朱元璋有朱元璋的苦衷,而李伯升也有自己的犹豫。 一旦撤退,李伯升敢保证,自己会陷入朱元璋无边无际的追击和屠杀之中。 可进攻的话,自己的骑兵在验证过后,又明显不如北元的骑兵精悍。 “损失了多少人?” 李伯升问向自己的赞画。 “三千多。” 李伯升感觉自己的肝脏在颤抖,自己的队伍看似非常多,但是这已经是东吴的老底儿了,要是打光了,扬州战场势必动荡,而扬州要是再输了,意味着今后的几年之后,东吴都没有了再次进攻朱元璋的能力。 “那么便战吧。” 李伯升最后还是选择了防御,这样只需要坚守到天空,双方就不得不停止战斗,而到那个时候,依靠骑兵的速度,自己则定然会再次掌握优势。 甚至有可能给朱元璋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李伯升开始变幻前线阵型,转攻为守,而朱元璋也不含糊,立刻调兵遣将,准备进攻。 大军军阵频频变化,左翼右翼同时发起进攻。 朱元璋安排完之后,就死死的盯着地方的中路,只要李伯升敢调动中路的兵马去支援两翼,他就会立刻发起冲锋,给李伯升致命一击。 “标儿,战场凶险,你给为父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再乱走,为父定然不会宽恕你。” 朱元璋说完,不给朱标开口的机会,便将自己的中军队伍不停的向前移动,靠近最前线的位置去指挥。 “杀!杀!杀!” 激昂而雄浑的战鼓声在战场之上回荡,左路的攻势最先开始,双方的队伍直接绞杀在一起,战况格外惨烈。 朱振的队伍再次被嫌弃,朱振只能命令手下弟兄席地而坐,恢复体力,而自己则拿着千里眼观察着整个战场。 左翼前峰打的很是奋力,可是李伯升手下的坚韧,竟然死死的拖住了朱元璋队伍的进攻,这导致左翼前峰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不小的亏。 这个时候,常遇春终于率领队伍赶到。 常遇春的弩箭给对手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那弩箭不要钱似得往前挥洒,一次齐射数百人的死伤,让人想想内心就会感觉到悸动。 战场上的一切变故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支乱箭射中了常遇春的胸口,差点儿要了常遇春的命,常遇春刚用手扭断箭杆儿,又是一支箭簇射中了头盔,常遇春闷声下马。 左翼差点儿直接动荡,常遇春闷在地上半天没出生。 李伯升的队伍立刻欢呼起来。 “敌军左翼统帅战死!兄弟们冲锋啊!” 李伯升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欲要进攻,常遇春的亲随纷纷赶过来,想要守住常遇春的“失守。” 等到众人搀扶起常遇春的时候,却见只是发髻散乱。 常遇春捂着脑袋上的包,苦笑一声道:“这军山的头盔到底是不错,老子这一下子笑话闹大了,孩子让人家带也就算了,命都是人家救得。” 身边的亲随焦急道:“将军,别说闲话了,敌人都要冲上来了,您赶紧下令,让兄弟们顶回去吧。” 与手下的兄弟们的紧张完全不同,常遇春嘴角却咧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不急,不急,让兄弟们的弩箭,火炮都给我准备好了,放进了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大的勇气 应天的兵马在持续的作战中,劣势逐渐显现,那就是士兵的战斗力,明显不如在扬州作战的精锐,敌人一旦再次发起反冲锋,瞬间就战死了无数的将士。 朱振看了这一幕,心中很是焦急,不时看向朱元璋那边儿,心想国公怎么还不下命令。 常遇春率领的这群乌合之众,明显是抵挡不住了。 常茂也在军中不时埋怨朱元璋,说吴国公怎么那么眼瞎心瞎,给自己父亲一群鸟兵,而不是让父亲统帅嫡系完整的十万营,不然父亲怎么会打的那么艰难。 而朱元璋此时则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局,其实此时的他,是最无助的,因为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奇迹。 而实际上,自己的中军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这种规模大军的鏖战,比拼的就是前线将领的指挥水平和士兵的素质。 粮草不够了,自己可以种,可以去买,但是士兵整体素质不行,你能指着中军统帅做什么? 为了去改变整个战局吗? 所以此时的朱元璋只是紧紧的握了握刀柄,并未多言。 “父亲,常将军好像顶不住了,要不要让将士们退下来。” 朱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朱元璋身侧,让一众亲随不为侧目,心想咱们家世子殿下,胆子真肥,敢三番五次冒犯过国公。 朱元璋气恼的看了眼朱标,恨不得当众抽他一顿,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忍住了,“你先去朱振那里!” 朱标以为这是父亲给他的机会,实际上他哪里知道,到现在军山也没有出战,而是朱元璋也没有心思让朱振出战。 看着孩子美的屁颠屁颠的样子,朱元璋的嘴角泛起了柔和的爱意,那可是自己的儿子,应天的未来。 若是战场有什么不测,朱振那小子,应该能帮着他这大舅哥杀出去吧。 宋濂感觉朱元璋这个决定太随意了,那可是接班人,你怎么能随便派到朱振那里去呢? 于是,他对着刘伯温朝着朱振的方向指了指。 刘伯温似乎并不着急,而是慢吞吞的朝着朱振队伍方向走去。 朱元璋并未将刘伯温的离去放在心上,而是感觉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一是因为儿子的安全有了保障,武力有朱振辅佐,文又有刘伯温出谋划策,万一自己出了事儿,朱标不用自己太担心。 二是,不管刘伯温的计谋有多么神奇,一旦到了战场上真刀实枪干起来了,他不可能呼风唤雨,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朱振手里拿着千里眼,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随时可以杀敌的状态,看着朱标带着大队骑兵赶过来,不禁面露喜色,“国公准备让军山上了?” 朱标手里紧紧的握着雁翎刀,兴奋的说道:“父亲让我带着亲卫来你这里呆着,肯定是要上前线的。” 朱振看着跟随朱标来的这一队几百人的精锐,有些疑惑道:“这些精锐,也归我指挥?” 朱标看了眼护卫自己的千户,那千户微微点头,眸子里透着一股坚定的忠诚。 有了这几百精骑,加上自己的骑兵,朱振感觉底气更加充足了些,他叫来杨勋,让他即刻组织辅兵,一定要跟上队伍。 杨勋指着后方说道:“爵爷,一千枝神火飞鸦准备就绪,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保证让他们脑袋开花。” 朱振满意说道:“传下命令,检查神火飞鸦的品质,千万别让这祖宗落到自己头上。” “盱眙县男!盱眙县男!” 军山这边儿正蓄势待发,刘伯温就骑着一匹老马来了。 刘伯温来了之后,并未多言,只是劝诫朱标不要离朱振太远,而且说法也很好听,那就是只有跟在朱振身边儿,才能学到朱振如何指挥战斗,将来才能更好的独当一面。 朱标也立刻颔首答应,因为他觉得跟朱振并肩作战,本来就是他希望的。 朱振此时慢了一拍,没有意会到朱元璋让朱标来自己这里的意思,也没有意识到刘伯温为何来自己这里。 因为前线此时出现了逆转。 常遇春的左翼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忽然发出了怒吼。 常遇春忽然出现在军旗之下,挥舞手中的长矛,“火炮、弩箭给我射。” 可能压抑的太久了,这位怀远黑太岁这一嗓子,传出去很远,不仅左翼无数士兵听到清清楚楚,连对方的士兵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轰!” “轰!” “嗖嗖嗖。” 密集的火力夹杂着火炮,让敌人纷纷落马,看着敌人再次被弩箭钉死在地上,常遇春脸上露出了一份欣慰的笑容,自己的忍耐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而看着地方的火力全开,李伯升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淡淡的说道:“让甲字营出战。” 一队一直在修养中的精锐骑兵忽然加入战团,在常遇春的火力已经摆开阵势,短时间内无法改变方向的情况下,从缝隙之中直接杀入。 这队号称甲子营的骑兵,不仅盔甲鲜明,而且战马也是膘肥体壮。 在得到李伯升的命令之后,如同一阵旋风一样,直接杀入战场。 “杀!” 冲锋在最前面的百户一刀砍死了一个正在安装弩箭的士兵,然后马蹄便将床弩踩得粉碎。 “杀光他们!” 前线将士无用,让敌人瞬间冲破阵型,导致常遇春的队伍大乱。 常遇春见状,立刻率领亲卫营准备抵抗。 毕竟是怀远黑太岁,真的在血磨盘里绞杀,他还真的不怕谁。 而在这时,在己方队伍的后方,一支暗箭忽然射向常遇春,常遇春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虎将,背后有暗箭袭来,他自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赶紧往马背上一趴,躲过了暗箭,刚长出了一口气,准备找到偷袭之人,一枚军山大营使用过的链子锤飞来,正中常遇春后背。 常遇春在马背上哇的吐了口鲜血昏死过去。 一众亲卫见势不好,立刻护卫着常遇春屡战屡退。 左翼陷入混乱之中,而右翼杨兴打的也非常艰难,李伯升是个非常有耐心,而且指挥水平非常高的将领。 他一人对付常遇春和杨兴两个朱元璋手下的名将,不仅抵住了压力,而且打的有声有色。 常遇春落马昏死,万户费聚挥舞着手里的马刀,倒在他身边的敌人顷刻间便有上百人,而他身边的亲卫也尽数战死。 费聚知道自己不能死,便命将士将军旗取下,挂在护背旗上,挥舞着战刀,大声呼喊道:“儿郎们,向我聚集!” “杀了他,应天这群狗杂碎的左翼就没有人指挥了。” 见费聚竟然妄图收拢士卒,顿时有上百骑兵冲锋过来,幸亏左翼士兵及时赶到,这才稍稍稳住局势。 但是大的形势依然不能改变,那就是左翼即将崩溃。 朱标看着眼前的情况,只感觉心脏砰砰跳动,一口鲜血都要冲到嗓子眼里来了。 “世子殿下,这前线形势不对,您看那边儿有个小山丘,咱们若是上去,对整个局势便一览无遗了,而且左翼动荡,费聚万户正在且战且退,等到敌军杀到山丘下,正是力竭的时候,咱们的将士体力充沛,直接杀下去,不仅能解左翼之困,还能救下费聚和常遇春二位将军,这是大功一件。” 朱标身边儿的一员亲随见朱标面露焦急之色,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山丘说道。 朱标看了一天,原来此处虽然地形平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贵族修的坟茔,还是自古便有,在军山营不远处还真有一处山丘。 这员亲随叫赵天胜,是朱元璋在红巾军队伍中通过大比武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臂力超绝,而且擅长左右开弓,不仅朱元璋屡屡夸奖,同时也是朱标重点培养的嫡系军官。 闻言,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战过后,某亲自给你请功。” 话罢,见朱振和杨勋等人正在商议前线的战事该如何处置,便没上前告知,自己领着骑兵一股脑的去了山丘。 刘伯温早就被朱元璋召回,商议对策,所以根本无人阻拦。 “常遇春将军重伤昏迷!” 朱元璋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其实他看的清清楚楚,常遇春是己方的链子锤砸倒的。 胯下的战马似乎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到了,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前,朱元璋按住鞍辔,准备冲锋,却被刘伯温拉住了手腕。 “国公,且看看,尚有转机。” 刘伯温姗姗来迟,但是却让朱元璋重拾信心。 看到常遇春被自己军山的制式武器链子锤砸倒,还是从自己方向扔出来的,朱振气的直接把千里眼仍在地上,杨勋赶忙捡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我艹,邵荣这个砸碎,还真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杨勋阴冷道:“爵爷,这个邵荣留不得,国公不收他,咱们得收。 要不让他……”杨勋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朱振却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世子呢?” 虎二立刻指着一侧的山丘说道:“世子殿下去了那边,我拦不住。” 朱振举目看去,就见靠近左翼战场一处山丘之上,临近双方焦灼点,左翼正在缓慢撤退,而一旦左翼退却,那么山丘就会陷入深深的包围之中。 “老子交代的什么? 死也得拦住!” 朱振高高举起马鞭,想要抽虎二一鞭子,但是却忍住了。 这是自己的疏忽,凭什么迁怒于手下人? “罢了,谁劝世子去的?” 虎二见朱振的鞭子高高举起,又轻轻的落下,很是自责,“是赵天盛,国公很是喜欢他。 某阻拦世子的时候,他一直作梗。 而且当年比武,他赢过某,某的劝阻没有用。” 朱振刚想叫朱标回来,但是顷刻间战场形势再次发生变化,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对着朱沐英喊道:“沐英。” 朱沐英正在卸掉火铳手们的位置,听闻怒吼声赶紧赶了过来。 朱振的表情很是严肃,“你看,那是世子。” 沐英看了眼形势,立刻慌乱无神道:“爵爷,我去救世子。” 朱振按着沐英的肩膀,“这个时候,你去不管用。 我去!你留在此处,同时令人到国公那里报信。” 朱沐英尚未来得及反应,朱振就已经甩开马鞭,“军山的弟兄,随我走。” 沐英一边儿派人去通报吴国公,一边儿急的直跺脚。 “世子殿下这真是疯了,竟然敢去那里!” 要知道左翼面对的是李伯升,连常遇春和费聚都吃了大亏,更何况他那千八百的手下,真的骑兵对骑兵,即便是他是精锐,他也禁不起李伯升的一两次消耗。 朱振正是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个原因,所以才勃然大怒,立刻带兵增援。 朱标已经到达山丘,看着左翼缓缓撤退。 立刻吩咐赵天胜道:“你告诉弟兄们,准备随我冲锋!” 那千户皱着眉头说道:“世子殿下,交给我吧。” 赵天胜却昂首道:“还是我去吧,世子殿下身份尊贵,由不得半点闪失。” 朱标皱眉道:“什么,不是我带队冲锋吗?” 那千户恨恨的瞪了一眼赵天胜,对着朱标正色说道:“世子,您自然不能去。” 说话的功夫,赵天胜已经带着骑兵冲了过去,朱标知道自己上前线,又错过了机会,不由的有些失落。 而且赵天胜的骑术也着实不错,顷刻间就一马当先。 只见他挥舞着马刀,越冲越快。 那千户的眉头却越皱越深,并吩咐身边仅剩下的二百来人道:“保护世子。” 朱标不解道:“赵天胜一马当先,如此神勇,咱们破敌有望,保护我做什么?” 千户苦笑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就在千户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那赵天胜大声喊道:“朱元璋世子就在这座山丘上,你们还在等什么?” 朱标的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 第二百九十四章 火线救援 战场之上,刹那间的形势急转直下,让朱标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77dus 是死战,还是撤退? 朱标慌了,可是敌人却在飞速的接近,老天爷已经不会给自己决断的机会。 朱标此时心里只剩下对赵天胜无边的怨恨,以及对自己立功心切,不听他人劝告的悔恨。 千户见朱标一副犹豫的样子,就咬牙说道:“护送世子殿下离开。” “走!” 剩余的护卫准备以死护送朱标离开,可是这个决定终究是晚了。 当他们还未冲下小山丘的时候,张士诚的骑兵听闻朱标就在山上,像是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朱标猛然清醒,若是没有了山势的阻挡,自己这点儿在对方的汹涌大潮里,根本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当下停住脚步,毅然决然的喊道:“不要撤退,随我迎敌。” 朱元璋的悉心培养世子,终究有了体现其价值的时刻。 朱标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立刻改正。 千户虽然知道留在这里的凶险,但是对于朱标此时的情形和果断,也表现的非常钦佩。 毕竟朱标是个初次上战场的孩子,这个时候能够反应过来,下达命令,并准备与敌人厮杀,在他看来,这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 确实眼下在这里死守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但是却放弃了逃生的希望。 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朱标的选择,只是会让他更加壮烈一些。 千户眺望战场,忍不住向上苍祈祷。 老天爷,请您降临奇迹吧。 因为赵天胜的反水,朱标此时身边儿已经不足一百亲卫。 敌人的骑兵见朱标并未突围逃走,顿时惊喜万分,就绕着山丘开始兜圈子,箭矢不断的飞入。 朱标人少,偶尔有些箭簇落在士兵身上,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积少成多,不消片刻,就开始再次出现减员。 那些骑兵呼喊着朝着朱标的方向冲去,因为在他们看来,朱标的性命已经握在他们手里了。 朱标内心其实很是绝望,但是他没有怯弱,而是握着从军山武库里抢来的雁翎刀,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杀敌。” 可朱标的人马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法阻挡敌人的进攻。 越来越多的袍泽为了保护朱标死在战场之上。 他的亲卫千户官被十几个骑兵乱刃分尸而死。 而朱标的身上也中了好几箭,如果不是他的铠甲异于常人的坚固,此时怕是早就成了喷血的刺猬。 而他身边仅剩下的三个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人带伤不说,连战马都丢失了。 “谁让他去的?” 朱元璋得知朱标那边儿的情况之后,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朱沐英的亲随低着头说道:“是赵天胜,他趁着盱眙县男和我们家主人商议军情的时候,蛊惑世子殿下去军队旁的山丘,策应左翼大军。” 朱元璋举起千里眼看了看,正好看到朱标孤立无援的场景,顿时心里一痛,但是却一咬牙道:“这是他的命!不用管他。” 宋濂和刘伯温皆是一惊,宋濂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国公,世子殿下乃是咱们应天的未来,不能不救啊!” 朱元璋却说道:“只要我的中军一动,李伯升立刻会派兵冲击我的中军,到时候应天十几万儿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无知小儿,去葬送弟兄们的性命吗?” 刘基思索再三,摇摇头无奈道:“国公,既然如此,恳请你将军山的指挥权交给我,由我去营救世子吧。” 朱元璋刚想开口,却听到那朱沐英的亲随说道:“国公,盱眙县男已经率领军山本部兵马去了,他临行前说,一定要好好调查下赵天胜到底是谁的人!” “还有吗?” 朱元璋问道。 “爵爷还说,爵爷还说。” “说,别吞吞吐吐的!” “爵爷还说,人家都要动你儿子了,国公你还能忍下去吗?” “混账!” 宋濂立刻出声呵斥道。 朱元璋却扶额摇头道:“宋夫子,莫要动怒了,这小子说的是临终遗言,他和世子若是有丝毫差池,我会让诛杀罪人的九族。” 朱元璋和刘伯温一听,赶紧眺望战场,就见朱振本部正在飞速的朝着朱标的方向靠近。 “这便是吾朱元璋的女婿!” 朱元璋也在眺望战场,最终忍不住赞叹道。 行动有矩,虽然急切,但是不显丝毫慌乱,显然是大将风范十足。 朱元璋不得不承认,自己平日里小看朱振了。 朱标的身上也挂满了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他刚刚用手中的雁翎刀看死了一个骑兵,那骑兵的鲜血溅了自己一身,但是敌人的铠甲也非常的坚固,死死的卡着朱标手里的雁翎刀,让他拔不出刀来。 旋即他身后的一名骑士手中的战刀差点儿直接砍到朱标的脖颈之上。 朱标滚落战马,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过往的一幕幕从脑海里闪烁,这便是乱世么? 几遍我是吴国公的世子,也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之上。 他甚至看见李伯升的骑士从战马上跳下来,就要用刀砍掉自己的脑袋。 “朱标!” 战场上一声怒吼,一柄雁翎刀凌空而来,那名准备砍掉朱标脖子的士兵的头颅瞬间飞了出去。 一只大脚揣在了朱标的屁股上,朱标又连续滚了好几圈,被一群兵士救起。 朱标从士卒手里夺过兵刃,想要继续加入战团。 却见朱标的脸色极其沉重,“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后面呆着。” 朱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朱振发那么大的火,心里却升不起任何的怨气,他知道因为自己的无知,连带着自己的兄弟,也被陷入了危机重重的险境之中。 常茂已经带着丛林虎卫冲了上去,先是弓弩一阵散射,将敌人的骑兵逼退一段距离。 而火铳手也在傅子介的带领下,有些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他们能够及时跟得上,多亏了前些时日朱振的急行军。 “振哥儿,谢谢你。” 朱标大声呼喊着,朱振并未多言,只是回头狠狠的瞪了朱标一眼。 军山的将士们在到达战场之上,并未有丝毫的停歇,而是沿着山丘,迅速的布置整理阵型。 “幸不辱命。” 杨勋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了,身后是那些随军的民夫,他们比军山的将士更加辛苦。 因为他们要背负沉重的武器弹药。 朱振满意的点点头,夸奖道:“不错,马上就位。” “振哥儿,李伯升的骑兵围上来了。” 常茂杀了回来,浑身都是血渍,而他的丛林虎卫也一次性减员了三十多人。 朱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看自己的部下已经展开阵型,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辛苦弟兄们了,准备迎敌。” 李伯升不肯放弃朱标这条大鱼,在失利之后,立刻组织更多的兵马围拢上来。 朱振的兵少,他并未一次性将所有的士兵都带过来,李伯升看的清清楚楚,眼下朱振的手下连两千人都没有。 朱标放下手里的千里眼,脸色铁青,“给我查查赵天胜和邵荣他们的关系。” 何文辉带你点头,然后再次看向朱振的方向。 “神火飞鸦齐射。” “嗖嗖嗖。” 神火飞鸦的煽动翅膀,在羽箭的带动下,越来越快,一排排持续不断的从天空中坠下,然后猛烈的爆炸。 将那些正在冲锋中的敌人直接炸翻在地。 可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而军山的士兵又太少,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形成防御圈。 刚刚交锋,中央就被敌人的骑兵突破了。 李伯升的眉宇渐渐舒展,什么军山的火器部队不败神话,在自己面前,也只是浮云而已。 “给我狠狠的打!今日我就要让姑苏的那群窝囊废知道,什么朱振,什么军山,都是渣滓。” “变阵!” 危急时刻,朱振大声呼喊,可是在他眼前,能够看见的只是那些高高举起的马刀。 “义乌人可不是看热闹的!” 不知道是谁在军阵之中呼喊了一声,瞬间脚步声四起,随即刀盾手,藤牌手,镗钯手出现在战场之上,跟敌人的骑兵猛烈的厮杀起来。 “步兵打骑兵,朱振真敢想!” 李伯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他下的是死命令。 俘虏朱标什么的,他不在乎,他只要朱标的命。 只要朱标死了,朱元璋的判断就肯定会出错。 哪里有不在乎孩子的父亲。 他越是强装镇定,他的内心就越难过。 只是接下来的战斗,并未按照李伯升的预算进行,因为他的骑士在交锋之中发现,敌人的铠甲实在是太坚固了。 这个时候,所有砍在对手铠甲上,看着四溅的火星,都不由的想起这段时间非常火的一个新词汇。 军山造。 义乌队表现出来的顽强战斗力,就像是一面变化多样的铁石之墙,将敌人死死的挡住,并逐步推着敌人后退。 他们使用的是朱振变种的鸳鸯阵法,武器复杂多样,但是却富有配合性,在这条义乌防线前,堆集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李伯升的笑容渐渐敛起,“有点儿意思。” 随即晃动手里的军旗,李伯升的骑兵迅速开始调整方向。 即便是有山丘的阻挡,骑兵的高机动性也是无法避免,因为这山丘本身就是赵天胜特意挑选出来,让朱标丧命的陷阱,所以他的地势根本不陡峭。 “噗!” 一名正在举着火铳射击的火铳手的手臂被骑兵的马刀斩断,然后士兵猛地从腰间抽出腰刀,对准骑兵的心口便扎了过去。 只是火铳手的勇猛,如何能敌得过骑兵? 所有人多慌了神,莫非连这支传闻中就从来没有输过的军山营,也拿敌人没有办法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断后战术 “李伯升,你真的以为你要赢了吗?” 朱振俯视着战场,嘴角咧出残忍的笑意,“手雷准备。” “杀!” 最前线厮杀的弟兄们,心里非常清楚,一旦手雷从天空中落下,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被误伤。 但是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因为一旦防线被突破,所有人都得死。 这个时候,军山将士铁与血的意志完美的展现出来,明知道一旦手雷被投掷下来,他们很有可能被炸死。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 一名士兵用手里的长枪捅翻了一个马背上的敌人,随即就被一匹冲锋到山坡上的敌人用航樯挑飞,然后被马蹄踩碎了胸膛。 那士兵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身体抖动了几下,就此没有了气息。 而敌人的骑兵优势越发的明显起来,在不算长的战线上,无数小的鸳鸯阵被敌人分割包围,虽然李伯升的骑兵不懂的骑射,但是坐在马背上射箭还是可以做到的。 射身上的铠甲没有用,但是那么近的距离,我们射头还不行吗? 虎二此时已经不再奉命保护朱振,而是率领着一众兵马,准备冲杀出去。 “傅子介。” 就在这时,战场之上再次传来了朱振的命令。 “爵爷,让我冲一阵吧。” 虎二有些不舍的喊道。 这些可都是袍泽,是兄弟啊。 傅子介心里也很难受,但是他是职业军人,职业军人就该有职业军人的样子。 他听闻朱振的呼喊之后,立刻大声回应。 “爵爷,准备就绪。” 朱振此次带来了两千来人,此时已经超过千人与敌人绞杀在一起,要是不分敌我投掷手雷的话,怕是能活下来的不足三百人。 朱振看了一眼正在自己后方集结的骑兵和呆滞的朱标,就喝道:“将手雷扔到敌人的后队去。” 所有人都以为朱振要用手雷直接轰炸焦灼的前线,谁曾想到朱振竟然要大家扔到敌人的后队去。 傅子介听到命令之后,想要反驳朱振,因为这样起到的效果并不大,只会短暂停滞对方的支援,但是对大局似乎并无裨益。 但是见朱振态度坚决,傅子介不敢犹豫,只是心一横,就命令士兵开始点燃引线助跑。 “狗杂碎,看招!” 当天空中出现密密麻麻的手雷的时候,朱振就策马转身,对着朱标说道:“混蛋玩意,以后要当个好皇帝,我抽时间给你算了一卦,此生莫去西安,还有在大都定都挺不错的。” 朱标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朱振已经纵马而出。 “弟兄们,有胆子的随我冲,救出我们的弟兄。” “振哥儿。” 朱标想要出身阻止,朱振手中的雁翎刀一挥,身边儿的袍泽一股脑的嗷嗷叫着跟着他冲了上去。 这是骑兵与步兵的接触站,在缺乏防具和弓弩的情况下,基本上很难翻盘了。 而此时义乌的汉子们,正在用手里的长矛拼命的阻截敌人的骑兵,马刀与长矛的拼杀,鲜血洒满战场。 小小的山丘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而军山的将士和李伯升的骑兵则成了磨盘中的稻谷,只是磨盘里流出的是染红山岗的血液。 双方将士们的尸体横陈在战场之上,没有人后退,除非倒下。 可李伯升的兵马毕竟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很快朱振的防线便要后撤,可当看到天空中一片黑压压的石头状物什的时候。 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东西,军山的废物这是极了,连拳头大的石头都开始当投掷武器了? 当手雷降落的时候,敌军的骑兵甚至依仗着铠甲的坚固,连躲避都懒得躲避。 也不过如此吗? 都不疼啊!当手雷露出阵容的时候,比之前神火飞鸦更震撼的爆炸声轰然而至。 一次性接近一千枚手雷爆炸的场面似乎要将整个小山丘都炸碎一般,敌人的战马和穿戴着铠甲的士兵直接被炸飞。 在交锋中的前线不足二十步的区域,直接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真空地带。 在山丘的腰腹部,一个个小腿深的弹坑出现在敌军的视线里。 而他们眼前的袍泽,俨然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剩下。 硝烟正在逐渐升空,朱标看到马背上朱振威猛的身姿第一个冲进地阵。 “对不起。” 那一刻朱标满脸都是泪水,他知道自己的闯的祸,甚至要让自己的兄弟用命去填补。 “所有人,向我集合。” 朱振手中的雁翎刀,如如海蛟龙,上下翻飞,所到之处,血光一片,没有任何人是他一合之敌。 连续三个对方高级军官被朱振手里的雁翎刀斩落马下。 朱振身边儿的家丁,都是朱振家最赤胆忠心的家人,没有一个人惧怕,加上每个人都是最坚固的铠甲和最锋利的武器。 他们形成了一个以朱振为核心的战场之刀。 所到住处,皆是人仰马翻。 正陷入苦战的义乌队听到朱振的呐喊声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弟兄们,爵爷没放弃咱们!” “杀过去!” “让他们撤下来吧。” 战场的另一端,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李伯升见朱振都拼死搏杀,虽然有心一战消灭朱振和朱标,鼓舞士气。 但是通过观察朱振强大的战斗力,以及数百个蓄势待发的投掷手,他放弃了。 如果让更多的兵力冲上去,那些投掷手在来一次那种铁疙瘩,自己宝贵的骑兵势必会无辜葬送太多。 既然短时间内消灭朱标已经成为不可能,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消耗兵力。 只是前线完全杀红了眼,李伯升的命令第一次被前线的军官拒绝了。 那军官指着战场上的朱振说道:“那厮杀了我那么多弟兄,我若是不宰了他,我有何面目面见弟兄们的家人,回去禀告大帅,我李义不杀朱振,提头去见大帅。” 说着纵马一跃,也加入战场。 可是当他加入战场之上,才发现战斗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随着朱振的加入战团,敌人爆发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 虽然他们的铠甲已经算上精良了,但是那些红袍汉子手里的长枪总是弄将他的袍泽刺个对穿,挑落马下。 “这分明就是欺负人!他们是重装步兵!” 李义越大越心惊,难怪这些兵丁打了那么久都没有崩溃,这军山也太有钱了吧。 渐渐的,朱振身边已经聚集了五百多士兵。 他看到左侧还有三百多弟兄被包围着,就直接冲了过去。 “投弹!” “投弹!” “轰!” 那些没有加入战团的投掷手再次扔出了他们的手雷,将那些刚刚越过空白地带,准备增援的骑兵炸了个人仰马翻。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兵凶战危 整个战场越发的混乱,到处都是厮杀状态,左翼因为常遇春在战场上被暗杀生死不知,战局越发的焦灼。 而右翼因为并不是李伯升的主攻方向,投入的并不是主力,所以打的并不艰难,甚至有些许占据上风。 “报,前线邵平章中箭落马。” 就在众人放心将视线投入左翼的时候,邵荣被一群亲卫搀扶着带着箭伤回来,看到朱元璋之后,他立刻跪在地上,“国公,属下无能。” 朱元璋点头,本来也没有将希望放在邵荣身上。 他虽然受伤,但是右翼的战局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邵荣死后,赵继祖立刻统管右翼,打的有声有色。 因为军山的加入,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左翼。 “蚍蜉撼树!” 朱振刚躲过一箭,迎面便包抄过来两个高大的骑士,同时他的家丁都被敌人纠缠着,仿佛一时间朱振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只见朱振的战马加速,猛地一只脚离开脚蹬,整个人蹭的一下子趴到了马背一侧,敌人横劈的一刀瞬间落空了。 敌人刀势尚未到老,朱振单脚踩着马镫,身子猛然起身,手中的雁翎刀朝着斜着一跳,那骑士的头颅瞬间飞了出去。 朱振落身马镫之上,双脚站直,身子笔挺,改成双手握住刀柄,对着另外一个敌人的头盔直接劈了过去。 “噗!” 敌人被直接砍裂了头盔,眉心一道血痕,身子一歪落下战马。 朱振根本不去管刚才与自己交锋的两个敌手,几番厮杀解救下自己的亲卫,领着他们直接杀入包围圈中。 “爵爷!” 那些被包围的弟兄皆热泪盈眶,激动的欢呼着。 “走!随某杀出去!” 朱振在前撕咬军阵,硬是将被包围的袍泽救了出来。 那些被包围的将士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拼死战斗。 虽然死伤颇多,但是却尽数杀了出来。 那些包围他们的骑士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但是在局部战场上,依然节节败退,只能尽力追赶。 而朱振则亲自断后,每一个追赶上来的骑兵,皆被他几刀砍杀。 远处正在眺望的宋濂老先生都忍不住赞叹道:“盱眙能成为应天藩属,为世人羡慕,皆赖县男一人之功啊!今日军山一战,目睹县男虎威,老朽服气了。” 朱元璋看着险象环生的朱振,也是沉重的点点头。 “此战过后,不论朱振如何,某亲自去替他讨个伯爵。” 他知道,这个人情自己是欠下了。 救子之情,自己即便是讨个伯爵,也还不清的。 再说李伯升一方,那骑兵指挥官李义选择不退是有他的道理的,因为朱标就在前方,这个时候后退,刚才的损伤就白白搭进去了。 止损不存在的。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弄死朱标。 如此大的功劳面前,战前抗命也在所不惜。 在他的率领下,手下的士兵不计一切代价,拼死冲锋。 军山没人携带的手雷只有五枚。 所以傅子介指挥中并未肆无忌惮投掷,而敌人也看出了手雷不足的问题,趁着投掷停止的机会,大声呼喊道:“他们火器不多,弟兄们冲啊!” “爵爷杀回来了,手雷掩护,不要留,全都扔出去。” 傅子介密切的观察着战场,见朱振硬是撕破了包围圈,将弟兄们救了出来,心中感慨之余,连最后的家底也不要了,将手雷一股脑扔了出去。 这一次密集的敌人再一次遭遇到灭顶之灾。 轰鸣的手雷再一次收割了无数的生命。 虎二在战场上,亦如下凡的魔神,亲自率领一支骑兵阻击追兵,尸体堆积如山,虎二身负无数创伤,身上插满了箭簇不说,连带着眼睛都被射瞎了一只。 “啊!” 虎二猛地拔掉被射中的眼珠,因为爵爷说过一旦哪只眼珠出现问题,要立刻解决,不然两个眼睛都会瞎。 虎二看了一眼插在箭簇上的眼球,猛地放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两口,狰狞着哈哈大笑道:“这生吃眼球着实不如烤着吃美味。” 战场的敌人看着虎二竟然直接吃了自己的眼球,吓得连连后退。 “虎二哥,爵爷被包围了。” 虎二连忙用只剩下的一只眼睛去看战场,只见战场上朱振为了掩护袍泽撤退,竟然再次折返战场,不仅弟兄没有被救出来,反而自身被五名身手矫健的骑士围困在中间。 “振哥儿!” 朱标看朱振遇险,想要去救援,却被朱振吩咐留下来的亲卫死死的抱住后腰,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某!” 朱标拼命的厮打,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在朱标的视线里,朱振手中的刀势已经不如之前凶悍,之前杀敌只用一刀,如今却要用两刀才能砍死敌人。 而敌人的刀刚才很明显撩中了朱振的腰肋。 战场之上的朱振闷哼了一声,横切一刀切入敌人的腹部,这一次显然没有要了敌人的命。 “他力竭了!” 腹部中刀的骑士后退着喊道。 剩余的三名骑士一边儿冲锋,一边儿呼喊援军。 “啊!” 朱振感觉后背被猛然被锤子砸中,嘴边儿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来不及调整,朱振又感觉脑袋前生风,一支长枪对准脑袋刺了过来,朱振没有反应时间,直接滚鞍落马。 敌人的战马直接朝着朱振的脑袋踩了过来。 倒在地上的朱振连连翻滚,好几次险些被踩死。 “放开某!” 朱标猛地从亲卫腰间抽出刀,横在了脖颈之上,要么你们随某救出你们家爵爷,要么某死在你们面前。 一种亲卫无奈,只能陪同朱标以及他所剩不多的骑兵加入战场。 就在这时,战场之上发出雷霆一般的咆哮。 “爵爷,休要担心,少要害怕,某虎二来也!” 两支队伍仿佛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朱振的方向救援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振要身死的时候,正在地上翻滚的朱振,猛地投掷出手里的雁翎刀,射死一个骑士。 又从地上捡起一支长达两米有余的长矛,在人群之中猛地一轮。 在他周围的骑士猛然后退,但凡后退不急者,或者被划破了胸墙,或被划破了脖颈。 一时间以朱振为中心两三米的范围,愣是没有一个敌人。 朱振拄着长枪,不停的喘息着,腰肋之处被刀划破,鲜血不断流淌,练武之人都明白,腰肋伤不得,一旦受伤,气力就断了。 “他不行了。” 敌人面目狰狞,面带欢喜之色,但是看着面目凶光的朱振,却没有人敢立刻上前。 “想要某的命!你们接得住吗?” 朱振每往前一步,地上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他要干什么?” “什么!他竟然要杀某吗?” 被朱振直视的敌军,竟然骇然的竟然想要调转马头后退。 “怕什么!射死他!” 涌来的骑士纷纷抽弓搭箭,准备射死朱振。 朱振的表情无比的狰狞,他知道一旦这些弓箭射出,自己必死无疑。 自己要想死的有价值些,就要在他们射出箭簇之前,用手中的常茂尽力多捅死几个人。 “虎二,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挺不住了。” “亲人们,对不住了,我朱振要离开了。” 朱振在这一刻,并未有任何气馁,反而用尽最后的精气神,手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使了个金鸡乱点头,长枪的另外一头,立刻出现了四五个枪尖。 挡在朱振面前,正要射箭的骑卒的腹部瞬间被刺了数个窟窿。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打倒李伯升,活捉朱元璋 这是自穿越以来,朱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脖颈之上,几乎已经感觉到了敌人长矛尖头那凛冽的寒光,朱振身上的汗毛顷刻间一根根竖立起来,但是却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但朱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他只是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铠甲上碰了碰。 然后便是砰然倒地的声音。 “你救咱一命,咱救你一命,算不算扯平了。” 一双熟悉的手拽起朱振,映入朱振视线的是正在傻笑的朱标。 此时的朱标可看不见任何的风流潇洒,小脸到处都是血渍和污泥,不知道在路上跌倒了多少次。 而在朱振身边儿,那个之前耍枪的骑士,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趴下。” 身后的呐喊,让朱标不敢犹豫,一把将朱振压在身子底下,然后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上空飞过,正中一骑兵的咽喉。 虎二也到了。 朱振的身体虽然疼痛的厉害,但是体力恢复了一些,瞪了正在等待自己夸奖的朱标一眼,起身对缺了一只眸子的虎二感慨的说道:“谢了兄弟。” 虎二的箭在危急之中,救了朱振和朱标两条命。 匆忙的救援,再加上之前的连番战斗,消耗了虎二大量的体力,尤其是刚才那一箭,仿佛直接将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抽空了,此时虎二的战袍全都湿透了。 没有谁比虎二更清楚,刚才只要自己一个疏忽,爵爷和世子就都得死在这里。 “列阵。” 虎二喘息着布着命令,对着刚刚赶来的朱标手下说道:“你们不熟悉阵行,往后站。” 朱标的手下有些不服气,可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自己家世子跑的快,还险些让世子丢了性命,只能憋屈的听从人家的安排。 “列队,列队。” 今天姓常的命都不好,常茂的左臂正在往下淌血,可是依然在凶狠的嘶吼,督促手下列队。 战前被常茂教训的常升此时正死死的护卫在兄长身侧,身上的征袍也不知道染了多少敌人的血。 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警惕的看着四周,任何胆敢靠近的敌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刺杀。 到现在,常升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 他内心非常清楚,父亲已经倒下了,兄长也受了重伤,此时常家只剩下自己可以战斗。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而傅子介此时已经暂停了手雷的轰炸,看着眼前弥漫的硝烟,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说句实话,他知道手雷很厉害,可是当硝烟散去,看着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颤栗的。 “打得好。” 一直悬着颗心的朱元璋,看着李伯升的骑士终于开始缓缓后撤的时候,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世子并未枉费某的一番教导,此战他若是坐视朱振战死,某以后绝不认他。” 朱元璋的声音振聋聩,此时没有人怀疑他话的真假,因为他们的主公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左翼的战事依然在焦灼,而右翼的攻势在放水狂魔赵继祖的带领下,俨然陷入了僵局。 当然,除了中路。 这一场战斗,打的确实足够混乱,谁都没有想到,杨兴能够从右翼运动到中路。 其战况之惨烈,也是让人难以想象。 杨兴的战马被人射杀,索性他就从战马上跳下来,领着家丁呼喊着一头扎进敌人队伍中。 手中的大刀左右挥舞,鲜血四溅。 身边儿的家丁和义子,一个个的倒下,但是没有人后退一步,甚至没有一个人皱一下眉头。 这种混乱的场面,蓝玉和耿炳文不是没有现,只是他们试图杀出城来好几次,都被李伯升给打了回去,甚至差一点儿被李伯升趁机夺走衡阳。 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呆着了。 此时的朱标没有再想过立下赫赫战功什么的,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够不给大家添乱就不错了。 他有些畏惧的看着朱振在朱平安的帮助下,撕破铠甲,露出了腰肋处的伤口。 伤口很深,且向外翻卷,整个下半身几乎都被鲜血打透了。 朱平安虽然也杀过人,但是这战场上治伤还是第一次。 嘴里忍不住咒骂医师,你们家爵爷被包围,你激动个锤子,你一个大夫冲那么快,不被杀谁被杀。 “你他娘的看着点儿,你要是把你的粉当白药给老子涂上,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朱平安满头大汗的撒折药,然后用绷带缠裹住伤口,皱着眉头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小心伤口恶化,丢了命。” 朱振知道不论是朱平安,还是朱标都是真心关心自己,便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朱标内心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愧疚,低头不语。 朱平安则是转身即刻去照顾其他伤员,兴许是因为平日里不论是修眉还是涂抹胭脂久了,他这手工活还不错,在战场上愣是凭着半吊子医术救了不少弟兄的性命。 而此时,再也没有人嘲笑朱平安是个娘娘腔,对于救命之人,军山的将士,都知道要以命相报。 朱振和朱标都杀出了包围圈,依托山丘防御,连续打退了李伯升骑兵的数次进攻。 而左翼在起初的连连后退之后,终于重新组织起力量,起了反击。 这让那群对朱标抱有幻想的骑兵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 他们后退,就给了朱振机会。 此时的朱振连兜鍪都没有,身上还缠裹着绷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狼狈至极。 可是将士们看向他的眼光,则是万分的尊崇。 之前的两次,不少弟兄们都是要被牺牲掉的。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有他的道理的。 可是朱振宁可亲自冒险,宁可自己身重数箭,也要救回弟兄们。 这份情义,是真的当将士们为自己的手足了,大家如何不感动!朱振面对这些崇敬的目光,只是很随意的咧嘴笑了笑,然后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心情重新沉重起来。 “说下伤亡。” 常茂已经倒在地上接受治疗了,此时说话的是常升,他阴沉着脸回答道:“阵亡三百七十八人,轻伤二百五十人。” 这可都是我的兄弟啊。 朱振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眸子变得猩红,“此仇不报,非男儿。”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远处指挥的朱元璋忽然被一阵猛烈的咆哮吸引,扭头望去竟然是刚才损失惨重的军山。 “他们在做什么?” 刘伯温看了看,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他们怕是要去跟敌人拼命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逐渐坚定,似乎再做什么决定。 “杨勋,神火飞呀还有多少?” “爵爷没有了。” “手雷呢?” “辎重营里还有三千多。” “全都给我带上。 今天不炸的他们肥肠满天飞,我就不姓朱。” 杨勋领命,没多久辎重营便将所有剩余的手雷拿了出来。 “列队前进!” 赵继祖明显偷奸耍滑,此时右翼已经现出了颓势,朱振不等命令,直接往中军方向插去,准备越过中军去增援右翼。 “朱振都能杀敌人个三进三出,某怎么不可以。” 朱元璋手中马鞭一甩,直接冲了出来,身边儿的亲卫和义子自然不会做多想,也跟着无脑的冲锋。 “国公亲自冲阵了。” 中军将士们开始忍不住咆哮起来。 朱振闻言大惊,这朱元璋可不是当初那个提着刀砍杀贼子的红巾军了,他是一方诸侯身份尊贵至极,屡屡上前线杀敌是什么鬼? 而且您的身体,能够支撑这等规模和强度的大战吗? 可是朱元璋的大纛是做不得假的,那面旗帜所到之处,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便连接起来。 “国公万岁!” “国公万岁。” 李伯升密切的注视着战场,看到朱元璋再次冲阵,他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难堪了。 朱元璋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少,李伯升并不看重。 关键是他对士气的影响。 随着朱元璋加入战团,本来体力消耗严重的应天军团,竟然重新爆出强悍的精气神。 李伯升,咱亲自来了,你可敢跟某当面一战吗? 马背上的朱元璋,听着耳边的山崩一样的呼喊,内心也越的激昂,“随某杀过去,斩了李伯升的级。” “杀!” 朱元璋的这支亲卫威势惊人,而李伯升的中军还有不少预备队,所有人都急切的看着李伯升,等待他的决断。 是迎战……还是……双方的大战已经接近一个时辰,下面的将士们都是筋疲力尽了,只是凭着悍勇在拼杀。 听着身边渐渐粗重的呼吸声,李伯升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不然一个优柔寡断的统帅会害死三军。 想到三军覆灭的危险,李伯升一个激灵后,就脱口道:“令全军突击,抓获朱重八!” 朱元璋居然打头冲了进去,手中的长刀左右劈砍,身后的重骑随即就扩大了这个缺口。 “抓住朱重八!” 就在朱元璋刚打开缺口的时候,一支精锐骑兵也加入了战场。 李伯升!朱元璋的眼睛盯住了躲在后面的李伯升,猛的一刀斩掉敌人的脑袋,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过去。 而朱振也到了,那些被重骑冲击的七零八落的敌军就成了他的泄愤工具。 第二百九十八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第一排,射。” “砰!砰!砰!”身负重伤的邵荣得了朱元璋的命令,简单的包扎之后,不得不走上战场,邵荣似乎也明白,今日之战若是打输了,朱元璋很有可能第一个拿自己祭旗,所以当下打的格外 卖力。 因为他发现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那就是自己的老部下损失非常惨重,尽管打的很猥琐,但是并没有起到保存实力的作用。 朱元璋刚刚亲手砍死一个骑士,抬头就看敌方骑兵的攻势,心里就异常的焦急,这个时候他真的希望将所有的骑兵都集合起来,跟敌人拼命。 “活捉朱元璋!” 随着这声呼喊,李伯升的骑兵不顾其他方向,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顷刻间朱元璋的压力倍增。 “想要活捉我?” 朱元璋嘴角泛起冷笑,真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自己这才离开最前线战场多久,敌人竟然连活捉自己的口号都喊出来了。 真的一群不知道天高家伙。 朱元璋正准备提马厮杀一番的时候,可是耳畔却传来朱振严肃而冷静的声音。 “义乌队掩护火铳队进入阵地。” 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军山所剩下的一千名火铳手,愣是在战场上摆出了一排排整齐的步兵方阵。 这步兵运到到战场位置之后,立刻变阵呈现出三叠波浪状态。 这小子怎么来了? 还有朱标,他才刚刚脱离虎口,怎么就敢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其实朱振此时也不想来,尤其是朱振身上还有伤口,这让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到非常的艰难,但是朱振没有退缩。 因为他们的国公还在最前线厮杀。 前是李伯升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李伯升所依仗与朱元璋打硬仗的主力,只要击溃这股力量,那么李伯升便会彻底失去继续打这场仗的底气。 依靠火枪阵列绝对抵挡不住骑兵的冲锋,尤其是对方还是精锐的情况下,看着严肃的士兵,朱振说道:“所有人,手雷准备。” 虎二听令下去准备,然后朱振就对着傅子介和朱沐英说道:“敌军冲锋到距离二十步的时候,我需要你们打一个反击,明白吗?” 今日军山损失非常惨重,但是朱沐英却保存了一个完整的千户所的战斗力。 朱沐英点点头,沉重的说道:“振哥儿,你且放心,某绝不会退缩一步。” 朱振扭头对马背上的傅子介说道:“我将所有的骑兵都交给你,你记住,不许畏缩,拼尽力往前杀,步兵会配合你们。” 朱振没说一句话,似乎都要喘息一阵,但是他依然坚持在最前线。 每个人都严肃的点点头,没有人敢怀疑朱振话的真实性。 朱振的表情越发的苍白,以至于朱标和朱平安连连劝谏道:“振哥儿,你现在身体状态不行,不如交给虎二吧。” 朱振摇摇头,强笑道:“我的士兵尚未退缩,我凭什么后退?” 这是军山的部队第一次走出根据地作战,朱振坚持必须打出军山的威风。 军山要让天下都知道,我军山虽然地小人少,但是绝对是这世间最强悍的一股力量。 朱元璋震撼的看着朱振所部挡在了自己左侧的位置,朱振亲自指挥着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反击着敌人的攻势。 “前进十步,火铳齐射。” “砰!砰!砰!” 密集的排枪火力,将正在冲锋的骑兵打落战马,火铳最前方八十步以内,几乎看不到活人。 而敌人虽然不会骑射,但是也在战马上抽弓搭箭,抛射箭簇,还以颜色。 “叮叮叮!” 因为火铳手人人披甲,而且是军山制造的铠甲,所以只能会被弹开,倒霉的会被射中四肢,立刻会有辅兵看着担架和盾牌,将人拖走。 李伯升看着自己的精锐在军山部前纷纷落马,心里恨死了朱振,但是却不敢将心思浪费在朱振这里,只能对部下说道:“我只要朱元璋,让他们绕过军山部。” 亲卫的脸色很是难看,“可是。” 可是刚到了嘴边儿,战场的局势忽然发生了转变,李伯升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原来自己的部下,竟然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冲到了针线最前方。 似乎胜利就在眼前了。 “冲过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看着胜利就在眼前,李伯升如何能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带着亲卫也开始冲锋。 “爵爷,鱼儿上钩了,似乎还钓到了李伯升。” 虎二大声喊道。 “准备。” 脸色苍白的朱振立刻一挥手,前方的火铳手立刻后撤,露出了严阵以待的傅子介和朱沐英。 “顶住就是胜利!” 傅子介手持长枪,紧张的看着前方的敌人。 朱振喝道:“军山火铳手,立刻运动队伍,准备从侧翼发起进攻。” 虎二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朱振的打算。 这是要让步兵阻拦敌人的攻势,然后让军山剩余的火铳手从侧翼夹击地方的骑兵。 “竖盾!” “长枪手准备。” “投射。” 前方的盾兵死死的蹲在地上,用尽力气支撑着盾牌,枪兵将长枪杵在地上,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枪林。 而后方的长枪手也没有闲着,与辅兵一起开始奔跑,然后将手中的投枪扔了出去。 天空中顿时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人力投掷的枪雨。 长枪下落,瞬间形成了与八牛弩一样的效果。 长枪连人带马射穿,无数人死在僵持的前线,当然也有很多前线阻挡敌人的盾兵和枪兵被撞飞,但是敌人的攻势瞬间阻挡住了。 “弓箭手!” 朱标也发挥了他世子的优势,愣是在战场上找到了大量的弓箭,战斗到了现在,很多弓箭手已经没有了体力。 但是朱标知道,军山的辅兵是经过严格的民兵训练的,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懂的射箭。 随着朱标一声呐喊,数千枝箭簇升空。 敌人的后方兵士立刻成片的减员,死伤惨重。 但是敌人依然悍不畏死的冲锋者,双方的前线士卒死伤都非常惨重,但是不论是朱振还是李伯升,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李伯升是拳头伸出去,就不能回头。 而朱振则是等着火铳手运到到布置好的位置。 朱标这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性冷酷的战斗,在命令士兵们射箭之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偶尔看一眼朱振,也只能看见朱振紧紧的盯着左右方向。 当军山的部族运到到了侧翼之后。 朱振立刻挥舞手里的令旗。 虎二终于等到了机会,现在爵爷受伤,嗓门不行了,轮到咱了。 “第一排,齐射。” “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弹丸如同狂风暴雨袭来,敌人的侧翼猝不及防,纷纷中弹落马。 敌人的身体毕竟是肉做了,如何能面对疾风骤雨一般的弹丸,不消片刻阵型就被削弱了许多。 “骑士们,效死的时刻到了。” 傅子介清楚的看见朱振挥舞着代表骑兵的绿色军旗,将面罩盖在脸上,抽出了腰间的马刀。 “终于轮到我们了。” 军山的骑兵只有堪堪几百,算上后来朱标补充给朱振,以及临时从常遇春那里借调来的,也不足一千之数。 “都给我往死里打!” 虎二也不失时机的配合起了反击,侧翼的火铳兵大步向前,驱赶着敌人的阵型。 “手雷 !” 在火铳手和步兵的挤压下,地方的骑兵异常的密集,朱振相信一波手雷的投掷,就能让对方刻骨铭心。 “放!” 当密集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死伤惨重的敌军终于扛不住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逃跑,带动了整个防线的动摇。 大批的骑兵开始拼命的逃窜。 李伯升本意自己带队冲锋,结果没走多远,就被己方的逃兵冲散了阵型,看着己方的精锐正在被大肆屠杀,李伯升哀叹了一声。 “这是败了啊!” 诚如李伯升所言,当左翼发生了大规模的溃退之后,这场战斗自己就输了。 而这时大后方也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火铳射击的弹丸声。 一支声势浩大,足足有数万人的队伍出现在战场。 为首的将领高声喊道:“张辰兵败逃回姑苏,李伯升你被包围了。” 无数士兵跟着呼喊,导致整个战场都回荡着张辰兵败的声音。 朱标立刻拿起千里眼眺望,映入视线的是两员虎将。 左边儿是邓愈,而右边儿郝然是留守军山的刘青山。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苟到一起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张辰? 邓愈和刘青山的加入,俨然是压垮李伯升队伍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一加入战场,整个李伯升军团就呈现出彻底溃败的局势。 漫山遍野的逃窜的士兵,而应天的士兵则是拼了命的追杀。 “我就说邓愈大哥不会是个怂逼,一个张辰都打不过混个什么劲儿。” 朱振说完身体摇晃着落下了战马,朱平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朱振。 朱振疼的额头都是豆粒儿大的汗珠,他努力摆摆手说道:“你们随着大军乘胜追击,我这边儿让平安娘伺候就行。” 朱平安这一次没跟朱振反驳,反而苦笑一声道:“确实,女人照顾男人体贴的很,你们赶紧追杀敌人,切莫让敌人反应聚拢起来。” 郭胖子根本懒得追杀,他的身子肥,跑不快,只能提着医药箱,配合朱平安给朱振重新包扎伤口。 因为这一次朱振重新走入战场指挥战斗,导致刚才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尽数裂开,朱平安拿着消过毒的针线缝合的时候,身体抖得都拿不住针。朱振躺在地上,咬着牙鼓励道:“女人缝补针线那是拿手活,你这点儿能耐,如何做得了女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大胜之后 邵荣的情绪非常糟糕。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快要到了。 今日作战的时候,自己本来是想着划水保存实力,谁曾想却被暗箭射中了身体,虽然入肉不深,但是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书,结果依然是灾难性的。 赵继祖在邵荣看来是个聪明人,虽然有妄图夺取自己旧部统属权的嫌疑,但是却也是完美的执行了自己的划水政策。 可是敌军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来了个兵败如山倒。 走在战场上,他看见了虽然浑身是伤,但是神态却有些优哉游哉的朱振,不禁怒目而视。 今日自己并未立下寸功,可是朱振却带领着麾下的军山大营,成功的击溃了左翼精锐,最后竟然还在战场的关键时刻,替朱元璋挡住了左翼的进攻。 可以说,军山的兵马虽然不多,但是朱振却在关键时刻,连续救了朱元璋和朱标的命。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重了。 邵荣甚至可以预感到,军队中一颗闪闪的新星的崛起。 当然,不仅仅是军队,因为朱振是有封地的勋爵。 邵荣甚至可以将军山看做节度使。 见到邵荣走了过来,一众亲卫死死的护卫着朱振,生怕邵荣想不开危害朱振,但是朱振却知道,这个时候的邵荣,完完全全是没有了爪子的老虎,不敢做什么的。 所以推开了护卫身边儿的亲卫,揶揄道:“邵平章这是来慰问朱某吗? 当初出兵的时候,可都没有这个待遇,这多少让朱某有些受宠若惊。” 邵荣的眼皮颤抖着,冷哼了一声,就带着人离开了。 邵荣越走心里越气。 真他娘的晦气,谁曾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最后在战场上活了下来。 慰问你? 你小子倒是会想,老子巴不得你今天晚上就死于伤病。 朱元璋亲帅大军追出了十几里地,连带着蓝玉和耿炳文也救了出来,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蓝玉先行拜访了常遇春,得知常遇春只是受了伤,昏迷过去,此时已经醒来。 便马上拜访朱振,见到朱振浑身是伤,躺在担架上。 耿直的蓝玉毫不犹豫的给朱振躬身行礼,“振哥儿,别的话不说了,咱们兄弟被包围的时候,你是第一个站出来救援的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又是你屡屡在外线牵扯李伯升,这份恩情,蓝玉永生不忘。” 相比蓝玉的耿直,耿炳文则含蓄许多,拍了拍朱振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振哥儿,咱们都是年轻的将领,等你伤好了,咱们多亲近亲近,我请你喝酒。” 朱振点点头道:“你们手下的弟兄们,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耿炳文的表情很是沉重,“我和蓝玉费心心思,总算是保住了多数弟兄们的性命,但是这些日子缺乏粮草和伤员激增,短时间内是无法投入战场了。 但是修养几个月之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好好修养,张士诚这边儿战事结束,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要与陈友谅开战了。” “我明白。” 耿炳文点点头。 朱标从战场上撤出,第一时间火急火燎的来到了朱振这里,看到他正在床上躺着,身上缠满了绷带,就忍不住自责起来。 “振哥儿,今日若不是我不顾大局,你也不会受伤。” 朱振的伤口确实很疼,但是见兄弟如此自责,级勉强劝慰道:“你莫要多想,谁都是从战场上的雏鸟过来的,想必你经过此次大战,下次再面对这种形式,也不会如此慌张了。” “是,宋濂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让我写一份检查。 振哥儿,这检查是不是你跟宋夫子说的?” 见朱振摇头,朱标又有些愁眉不展。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 看着朱标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朱振有些想笑。 大战过后,朱元璋听取了敌我的伤亡情况,当他听到结果的时候,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当即下令犒赏三军。 朱标劝谏道:“父亲,尽管是大胜,但是我们也要防备李伯升卷土重来啊。” 朱元璋愣了一下,有些欣慰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放心吧,此次大败,李伯升几乎输光了张士诚的家当,他不被同僚攻击,不被张士诚罢官就不错了,他是不敢杀回马枪的。” 常遇春此时也是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状态,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呲牙咧嘴,黝黑的脸颊,让人感觉常遇春笑得时候比沉着脸更吓人。 “放心,李伯升的家底儿打的精光,家丁被杀戮一空,李伯升就算是想要杀个回马枪,也没有能力组织军队了。 况且张辰被击溃,李伯升没有了后方,他现在可真的是惊弓之鸟了。” “哈哈哈!” 朱元璋哈哈大笑,然后招呼常遇春说道:“今日左翼布置的非常好,虽然常将军身负重伤,不得不退出战场,但是常将军留下的布置,奠定了今日胜利的基础,当为功劳。” 朱元璋素来喜爱常遇春,甚至军中屡屡有朱元璋想任命常遇春为帅的传言。 所以即便是今日常遇春仗打了一半,便退出了战场,但是朱元璋依然不吝惜对于常遇春的褒奖。 常遇春心中虽喜,但是却知道今日之战,多亏了朱振,所以赶忙看向朱振。 朱振此时已经可以勉强的坐起来了,“今日之战,小子虽然牺牲不小,但都是小子应当做的,当不得常叔叔的大礼。” 常遇春皱眉道:“咱们都是爷们,不兴这些虚虚假假的东西,今日若不是你跟世子,左翼必败,这一礼是你应该受的。” 常茂不满的说道:“爹爹,有不少只有振哥儿负伤。 您儿子也受伤很重呢。” 常遇春闻言,一脸嫌弃的摆摆手,将常茂推到了一边儿,“你也不小年纪了,到了战场连点儿出彩的地方都没有,为父替你丢人。” “爹爹,孩儿今日在战场打的不错的,不信你问二弟?” “兄长,你快别说了,丢人。” 一众将校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朱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想看这父子三人拌嘴,只能微微闭上眼睛,装作一条疲惫的死狗。 杨兴笑呵呵的说道:“当初随国公征战驴牌寨的时候,某腰肋也被砍了一刀,口子比你这个还要浅一些,但是因为自己不注意,一连好久都没上战场。 盱眙县男,这李伯升虽然败了,但是并不意味着战事结束了,你可要好生保养,老夫还等着与你并肩作战呢。” “您放心。” 朱振拍了拍胸口,结果有些牵动了伤口,一时间脸色涨红的厉害。 中军大帐里热气腾腾,中间支了一口大锅,郭胖子正在调羹着羊汤,左右坐满了大将,虽然军中不许饮酒,可是气氛依然非常热烈。 杨兴指着郭胖子说道:“嗨,胖子别光煮汤,给大家说段儿相声。” “想听我是你爹这段儿吗?” “就来这个。” 杨兴对着一脸不解的诸将说道:“我跟你说,朱振军中这厨子没得挑,不仅饭做得香,段子讲的也是一等一的。”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朱元璋在外面巡视了一番,正推帘子入内。 看到哪里一边儿煮汤,一边儿说的忘我的郭胖子,便问道:“这是谁?” 郭胖子正在放飞自我,哪里听得见朱元璋讲话,当口说道:“我是你爹。” 账内哄然大笑,连朱标都忍不住嗤嗤笑。 朱元璋大恼,脸色极其难看,正要怒,何文辉赶忙解释道:“这是军山营的伙夫,讲的是一些段子,跟元曲儿差不多,就是为了逗大家一乐。 大家打仗挺辛苦,放松放松不错。” 朱元璋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诸将现朱元璋来了,赶紧行礼。 郭胖子也赶忙住口,老老实实的熬汤,朱元璋看见常遇春也在人群中,就问道:“朱振那边儿如何了?” 常遇春看了眼刚才相声都没给他带来欢乐的邵荣,就笑道:“这小子命大,死不了。 不过伤口确实很大,估计短时间内难以上战场了。”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了朱标一眼,说道:“没事儿就好,但是某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带了些应天的名医,让他们给朱振瞧瞧。” 第三百章 邵荣、赵继祖的末日 朱元璋虽然很想乘胜追击,但是却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在击败了李伯升之后,并没有立刻大兵挥师进攻扬州,一举解决此次张士诚西进给应天系统带来的种种困境, 而是原地驻军休息。 疲惫之师不宜长时间作战。 反正李伯升损兵折将,张辰几乎被全歼,已经没有了屏蔽扬州的力量,张士诚已经无力再战,扬州此时已经是他嘴边儿的肉,他随时可以吃掉。 是夜,诸将尽欢,连带着邵荣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夜色低沉的时候,红巾军旧部却迎来了一个消息,原来陈友谅趁着朱元璋东征的时机,也频繁东进,如今衡阳之围已解,大军自然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被总管杨兴 连夜带走。 诸将虽然有所疑惑,但是邵荣和赵继祖今日连连失利,威风大减不说,而且也不能继续统领军队,再加上杨兴手里的银色令牌,大家也不敢直接在营中造次。 只能听到杨兴安排。 而当天喝的醉醺醺的邵荣根本不知道此事。 翌日下午,宿醉了一宿的邵荣被叫进了朱元璋大帐,大帐内朱元璋正在与军事和几位将领商讨战略,朱元璋忽然瞥了进入营帐的邵荣一眼。邵荣尚且不知道旧部被调走的消息,只是感觉被朱元璋看了这一眼有些发毛,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蹲在角落里的赵继祖一眼,然后勉强讪讪的笑道:“不知道国公叫我来何 事?昨夜宿醉,尚未来得及去巡视军营,若是没什么事情,卑职便先行告退了。” 朱振在账内瞥了一眼邵荣,心里很想笑。 心想这位爷,到现在了,还不忘记手里的军权,真的是一根筋啊。 至于赵继祖也是看了一眼邵荣,摇头冷笑。 朱元璋并未作答,没说邵荣可以走,也没有说邵荣不可以走,只是继续端详沙盘,而刘基等人,却顺势起身,各自立于沙盘两侧。 “此次衡阳之战,卑职打的着实不好。”邵荣不敢怠慢,赶紧俯身叩首自责,“在乱军之中,非但没有立下寸功,反而身负重伤,有负国公所托。” “你哪里是衡阳之战打的不好。”朱元璋扶着身前的沙盘,低声嘀咕了一声,却忽然抬头传令,“聚将。” 帐内诸多军将,常遇春、耿炳文、蓝玉、朱振等人自然纷纷忙碌,组织中军大会,而刘基、宋濂等人则默默肃立站在两旁,等待诸将士集合。 俄而,鼓声想起,连绵不绝,邵荣越听心越是疑惑不解,这怎么是全军聚将? 邵荣刚想起身,便被何文辉率领秦军校尉按住,脱去盔甲,按在账外跪下等候。赵继祖还想反抗,却被常遇春一把提住,直接绑缚,仍在邵荣旁边儿。 在外面他们还遇到了一个他们如何也不想遇到的人物,赵天胜。 此时赵天胜奄奄一息,正剩下一口气,倒在血泊里,常茂等一众丛林虎卫抱着胸口,冷眼相待。 朱元璋也出了大帐,带着军师和诸将出来,到了高台上落座。 朱振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不知名的山丘已经被将士们连夜夯土成了高台。昨日将相声讲到兴处,最后喝醉了跑到山丘上夜宿的郭胖子正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被何文辉笑着给扔了下去,幸好傅子介眼疾手快,不然单凭他自己滚落,可不 好受。账内,军中将校和将士纷纷就位,尤其是军中但凡是有些体面的军官,皆认识邵荣,此时正议论纷纷,但是随着朱元璋做到将台之上,一手扶刀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台 下便安静的雅雀无声起来。 这个时候,邵荣才从人群中发现,红巾军旧部一个军官都不在,甚至连一个最普通的士卒都没有。 邵荣的心就往下一沉。 “大意了。” 邵荣内心慌乱,不假思索,便赶紧扬声主动请罪,“国公在上,卑职无能,居然在东征路上并未立下丝毫功勋……” “你哪里是无能?”朱元璋不怒发笑,“依我看,你的能耐不小呢,以至于昨日本公才知道,你邵荣有天大的本事。” 邵荣目光闪烁,朝着周边儿的同僚乱瞅,结果发现但凡跟自己熟悉的红巾军旧部全然不在不说,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跟自己有仇之人。 宋濂皱着眉头,他对刘基说道:“看国公这架势,是想要战前杀将,这不吉利,得阻止国公,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夺回扬州再说。” 结果腿还没迈出去,就被刘基给拽住了。 “这个好人,可不该让你来做。” 而此时朱元璋已经转身看向朱振,“盱眙县男,将邵平章在滁州是怎么做的,沿途又是如何与你作对的,你大声告诉军中兄弟,省的有人说我冤枉了他。”?“回禀国公。”朱振与邵荣之仇,可以说根本无解,今日朱元璋提起,朱振立刻出列应声道:“邵平章不肯给一兵一卒不说,还克扣军饷,甚至暗中勾结乞活贼,五次三番陷 害军山大营……” 邵荣听到一半,便当中开始哆嗦起来。 “国公,邵荣意图谋反,勾结李伯升,可是与某无关,国公,请您看在昨日卑职鏖战不退的份上,给卑职一个机会吧。” “机会?这赵天胜是你安排的吧?” 朱元璋并未继续搭理这二人,而是看向了赵天胜。“赵天胜。”看着被绑缚着揍得奄奄一息的赵天胜,何文辉扭头看了一眼做贼心虚,往后躲的朱标,皱着眉头埋怨常茂道:“怎么下手那么狠,打死了这贼子,国公的证据可 就没有了。” 常茂讪讪的笑了笑,“这厮皮子硬,打的不狠,可不会招供。” 朱元璋并不在乎赵天胜是否挨打,只是对着赵天胜说道:“将你与邵荣、赵继祖如何勾结的事情说一遍,若是有假,你的家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得活。” “罪将不敢隐瞒。”赵天胜赶紧俯首说道:“那日战前,赵继祖与邵荣两位大人,在营中召见某,以家人威胁,让某想办法将世子带入绝境,不然便要杀了某的家人。” “为何不上报与某。” “回禀国公,那邵荣与赵继祖歹毒,控制了某的两个弟弟,某的两个弟弟都在红巾军老营服役,若是罪将来告发,两个弟弟必然当即身死。” “那你为何如今又说了。” “邵荣、赵继祖两个混蛋,以为某跟着李伯升跑了,想要斩草除根,杀害某的两个弟弟,幸好某及时赶到。” “你这本事倒是不小,某的营中你来去自如。想死想活?” “回禀国公,某自知罪过滔天,不求活命,只是两个弟弟尚且年幼,肯定国公饶他们一命,赵天胜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是条汉子,虽然罪过不小,但是本公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来人打入敢死营,日后死活不论,非大功不可赦。”朱元璋示意众人将其代下。 “罪将拜谢国公。” 朱元璋又微笑的看向了邵荣,“邵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边儿诸将都闭紧了嘴巴,这邵荣意图谋害世子,与谋反无异,大家都不会替他说一句话。至于邵荣,也赶紧叩首请罪,“卑职玩死,但是赵天胜胡言乱语,卑职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卑职命手下杀了他的那两个弟弟,那是因为愤恨他出卖世子殿下。 此事,赵继祖可以作证。” 赵继祖无语至极,心想都这个时候,你还想让我作证?但是见朱元璋看着自己,也只能跪着继续说道:“国公,事情既然发了,卑职也不继续隐瞒,但是你苛待郭大帅旧部,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是某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的 。” 言罢,其人闭上眼睛,等待审判。 见此情况,周围的诸将皆若有所思,回想郭大帅的旧部过得日子确实不太好,尤其是两位公子,死的不明不白,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是朱元璋干的。 不过,朱元璋脸厚心黑,面带赵继祖的指责丝毫不放在心上。 “赵继祖。”朱元璋环视周遭,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赵继祖和邵荣的身上,“我确实对待红巾军的一些旧部有些苛刻,但是为什么苛刻你们心里没有点儿思量吗? 我是否早就颁布命令,告诉各路兵马不许劫掠百姓?是否告诉过你们,大军作战,必须严格按照我应天军律行事? 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每逢作战,怯弱不前不说,每到一地,当地的百姓都会生灵涂炭,让你们劫掠一空! 别以为本公是瞎子,傻子,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在咱的眼里!而且,别以为本公没给过你们机会? 昨日之战,你们果断放水不说,竟然敢暗中射杀己方将领,怎么,你们这些人自成一脉,本公的命令,本公的将领都由不得你们了吗?” 朱元璋一边儿说,一边儿逐渐敛起笑意,并且转而变得严肃,等到了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甚至有些过分的眼里。 而邵荣听闻此言,却是更加惶恐,连连在地上叩首。“也罢,你看看昨夜本公收缴上来的这些书信是什么东西?”朱元璋叹了一口气,将一摞书信仍在地上,“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写的什么?若是某大败而归,汝便可以取而代之 !任由乞活贼劫掠,我等便有机会拥兵自重!设计消灭军山营,我们便可以多去军山盱眙一切资财!邵荣、赵继祖我说你们本事很大,你们可服气!” 这一番话说出来,诸将都一脸鄙视的看着邵荣。 而军山诸将士看向邵荣、赵继祖则是一脸愤愤之色。“卑职……卑职”邵荣跪在地上,若若不知所言。 第三百零一章 宽宏大量吴国公 朱元璋缓缓走下高台,当着万千士卒的面,心平气和的说道:“邵荣,你我昔日兄弟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当初的金戈铁马,兄弟之间在战场上拼死相助,多少个瞬间为对方挡住刀枪,如何能够忘记?只不过被权利蒙蔽眼睛,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记罢了。 如今被朱元璋当众问起,邵荣自然万分羞赧。 “你怎么不说话?” 朱元璋拍了拍邵荣的肩膀,一脸回忆道:“你不说,便由某来说说吧,初次入营,某还是个大帅的亲随,而你已经是一方总管了。 按理说,你这等大人物,怕是永远不会与某产生任何交集。可谁想到,你与大帅被那孙德崖算计,被大军包围,生死与旦夕之间,红巾军中将校虽多,却大多都是些明哲保身之辈,是某带着弟兄们,在万军从中救出来的你跟大帅 吧?” “是。” 邵荣回答的很没有底气,表情自然越的羞愧。 朱元璋又说道:“当初我虽然位卑,你却能与某把酒言欢,敬某一声兄弟,某虽然不挂在嘴边儿,但是心里却时刻牢记,时刻牢记这份兄弟之谊。所以,濠州之战,你出师不利,连续攻打濠州半旬未果,大帅说给你三天时间,拿不下城来便取你的项上人头,你无可奈何,身重数十创,依然拿濠州没有办法,是某拼 了性命,组织敢死队破的城门是也不是?” “是!”邵荣的声音沮丧无力,朱元璋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苍白几分。 最后连辩解的欲望也没有了。 事到如今,邵荣细细想来。自己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世人唾弃。可乱世之中,要想谋取宏图霸业,不就是要放下这些所谓的虚伪,去追求权力吗? 不然,陈友谅如何能有今日的位置呢? 我邵荣只不过输了而已。 不过邵荣虽然心里有些许不服气,但是嘴上却不敢说出一分来。 因为眼下的处境,真的是生死全在朱元璋旦夕之间。 而且,丢掉了军权的自己,根本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所以不论是服气与否,自己都得认命。朱元璋继续说道:“大帅病逝,我继承大帅遗志,以驱除鞑辱,恢复华夏为己任,手下武将辈出,常遇春,徐达二位暂且不说,便是李文忠,胡大海也比你强上不少,但某 可短了你半分好处?” 邵荣心服口服,低眉顺眼,只能叩道:“卑职对不起平章。”“当初大家举事,为了便是共富贵。如今我做了国公,却也从来没想过背弃当初的诺言,昨日大胜,我观你吃酒并不尽兴,便让手下天明之前重新准备了一桌酒菜,你我兄 弟痛饮一番,这之后,你便离开军中,自谋生路去吧。” 话罢,由军中伙夫摆上一桌酒菜,邵荣战战兢兢坐在下,朱元璋亲自斟满一杯酒。至于赵继祖则仿佛成了添头,从头至尾都不在朱元璋考虑的范围之内。 不难想象,邵荣犯下如此过错,而朱元璋依然能宽恕他一命,将来传出去,不论是军中红巾军旧卒,还是对朱元璋之前颇有怨言之人,都会对朱元璋心声敬佩。 甚至史书都会将朱元璋的宽宏大量大书特书,让朱元璋的光辉照耀后世。 可是在场的将领们看来,却颇不是滋味。大家让邵荣坑的好惨,尤其是军山的朱振和常遇春,差一点儿连命都丢了。 至于其他队伍,凡是被邵荣坑过的,都恨不得生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吴国公朱元璋三言两语,吃顿酒就想饶恕他,让大家实在是没办法理解。 “国公,邵荣犯下如此大错,若不杀他,如何服众?”诸将见朱元璋竟然心软,一个个悲愤莫名。见众人对邵荣愤恨至极,朱元璋环顾左右,一声叹气,“诸君,你们不要进谏了,我也知道邵荣犯了太大的错误,可他毕竟是我昔日的兄弟,今日断绝他与我军的联系,将 他赶出军中,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你们非要让我斩杀他,我如何下得去手?将来传将出去,我朱元璋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众将心中不忿,但摄于朱元璋威严,纷纷退位,朱振刚想上前言,却被常升给拉了回来。 “父亲说了,此事还由不得我们小辈插嘴。” “看着这厮竟然能吃国公的酒肉,还能光明正大的离开,我心里就不爽。” 朱振恶狠狠的瞪着邵荣,恨不得直接瞪死邵荣。不过他也知道轻重,知道这般决策,不是自己该轻易干预的。 至于被冷落到一边儿,不时被割下一块肉的赵继祖则一脸淡然,看向恬不知耻的与朱元璋虚与委蛇的邵荣,虽然一刀刀下去,疼痛难忍,但是却止不住泛起冷笑。 监视行刑的何文辉止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赵继祖淡然笑道:“我笑朱元璋的宽宏大量,邵荣的死到临头不自知。”见赵继祖一脸得意,何文辉脸色阴沉,便要命行刑手直接了当他的性命,赵继祖却说道:“何大人放心,让刽子手慢慢凌迟便可,我不会大声嚷嚷,我得跟邵荣一起走,不 然这黄泉路也很寂寞。” 刽子手看向何文辉,何文辉看了赵继祖一眼,叹息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继续吧。” 邵荣这顿饭吃的也是战战兢兢,但是见朱元璋真情流露,内心竟然也多了几分感慨,仿佛多了几分会很之意。“国公,某错了。这权柄实在是动人心魄,说实话当初从军,我心里何尝想的不是与诸位兄弟共富贵,可是这一旦掌握权柄,便如何乞丐握有黄金,莫要说花去半分之后的 心疼,顷刻间仿佛全天下的黄金都应该是自己的了。这便是贪婪,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啊。”“邵荣,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你我共事多年,我岂能不了解你?但是理解不代表你做得对。”朱元璋摇摇头道:“可这人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啊!你若是真的有天大的本事,莫说是元帅之位,便是某的国公让给你又如何?可你扪心自问,你有改天换地的本事吗?你没有啊!你没有这个本事,还妄图做大事,便是自寻死路。这也是遇上了 我,珍惜昔日感情,不然今日哎……” 朱元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观刑的士兵却听得清清楚楚。 朱元璋此举一来震慑军中有二心之人,另外一方面却也表现了其的宽宏大量。 邵荣闻言,立刻举起酒杯。 “国公,某知道错了,希望来生有机会能为国公鞍前马后。” 说到此处,邵荣眼里泛起泪花,竟然真的有几分难过的模样。 说来可笑,之前朱元璋给了他千万次机会,他都不知道悔改,如今手中兵权全无,成为刀俎之上的鱼肉,他反而看开了。 不过感受着不远处传来的凶光,邵荣不由的摇摇头。 那个朱振,即便是自己离开了,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啊。 “国公,虽然此饭过后,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兄弟,但是你与我只见的情分我却永世不忘,有些话,我还是要与你说的。”邵荣一脸真诚的看着朱元璋说道。 “你说便是。”朱元璋手端着酒杯,淡淡的看着邵荣说道。邵荣轻声说道:“还是那句话,人一旦有了权柄,便会上瘾,控制不住自己。眼下军山虽然屡立战功,但是却并非国公手下实握之兵权,其治下的盱眙和军山与国中之国无 异,国公若是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邵荣,还请国公早作防范,以免酿成大祸。” 朱元璋若有所思,饮下酒杯中酒,点点头道:“是啊,有些事情是该早作防备啊。” 二人酒足饭饱,朱元璋任凭邵荣离去。 看着面对刀斧在身,表情淡然的赵继祖。 再看看失魂落魄,毫无胆魄的邵荣。 众人心里充斥着鄙视,这厮还有脸活着,我们之前竟然在他帐下听过差!老天爷,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等贪生怕死,卑鄙无耻的东西,竟然能混进我们的队伍! “这就走了?” “这邵荣也太好命了吧?” “什么好命不好命,这是国公仁慈。” 众将议论纷纷,朱振正在心里琢磨,却远远的见到何文辉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溜到了常遇春旁边儿,在常遇春耳边窃窃私语。 常遇春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拜谢过何文辉之后,立刻朝着邵荣的方向追去。 朱振见常遇春离去,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自然不肯放过好戏。 正在跳着脚口型中明显看得出是骂国公昏聩,但是不出任何声响的常茂被朱振一把拉住,“走,有好戏看了。” “有什么好戏看?”常茂张嘴大声喊道。 一旁杨勋立刻捂住了常茂的嘴巴,埋怨道:“我说茂太爷,您小点儿声不成吗?” 常茂一脸不解的问道:“你们搞什么神神秘秘,咱们此时不应该再去劝劝国公人,让他收回成命,将邵荣明正典刑吗?”朱振无奈的看了常茂一眼,“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赶紧跟我走。晚了,就看不见了。” 第三百零二章 心狠手黑常将军 朱元璋真的放邵荣离开了,刚一开始邵荣走的还有些担惊受怕,但是当他见朱元璋将心思全都放在检阅部队上,邵荣的心就放开了。 他开始观察这支部队,这支曾经容纳过的部队。 不得不说,朱元璋真的很强大,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是,有朱元璋的地方,即便是地方的二流部队,朱元璋也能将他带成铁血之师。 这一点儿,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的。 因为自己擅长的是将一流的部队,带成三流的残废。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这样了呢? 进入自己脑海的是,一幕幕奇异的画面,而且大多数与朱元璋有关。 那是朱元璋第一次将他的收获拿出一大半给自己,让自己体验到了不劳而获的感觉,是那么的舒坦。 那是朱元璋将他收缴的美人无偿送给自己,让自己享受到了人间极品,让自己知道,人间原来有那么多的美好。 那是朱元璋将第一个安全的后方,但是颇具权柄的职务让给自己。 让自己知道,原来在后方掌握权柄是那么的舒服和安逸。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陷阱,而无知的自己,竟然仿佛吃了蜜一样,一步一步陷进去,不能自拔。 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原来国公是那么有心机的一个人,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养成了废物。” 邵荣转身看了一眼朱元璋,朱元璋正在给那些受伤的士兵讲话,并不忘给了自己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在邵荣看来,忽然变得不那么和气了,甚至有一股阴冷的杀意。 邵荣终于知道自己与朱元璋差距在哪里了。 单纯与无知。 此时的邵荣感觉自己与朱元璋比较起来,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能够留一条性命,真的是朱元璋天大的恩慈。 邵荣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执掌生杀大权的队伍,带着一丝丝对军队的留恋,加快了脚步。 只是邵荣并未走多远,连大营五分之一的路都没有走完,就听到身后有阵阵马蹄声。 邵荣心往下一沉,脚步不由的加快了些,他甚至后悔自己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与朱元葬要一匹马。 这种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的差极了。 “邵平章何故走的那么匆忙啊?” 来将负伤很严重,虽然在马上并未走多远的路,身上已经出现了涔涔的汗水。 邵荣朝来者一抱拳,“平章二字不敢当,在下现在已经是平民一个,不知道常将军何故拦住去路?” 常遇春手持镔铁大枪,指着邵荣,黝黑的脸上全是冷峻的笑意。 “邵平章何必明知故问?” 邵荣无奈的松开手,淡淡的说道:“我只想知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国公的主意?” 常遇春有些可怜的看着邵荣,“有那么重要吗?” “我知道了。” 邵荣回应的有些落寞,“动手请快些,我不想死的不体面。” 邵荣整了整衣襟,收拢了发髻,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 旋即被常遇春刺死。 待到朱振与常茂等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尸体,邵荣死的很干脆,这一枪直接刺中咽喉,身体丝毫抽搐皆无,很明显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有士兵赶忙去禀告朱元璋,奇怪的旋即就有锦衣卫队伍赶来,将常遇春擒拿了。 常升蹙眉,苦着脸说道:“爹爹这是何苦? 都是武将,岂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常茂咧着大嘴说道:“嘿嘿,哪里来的那么多事情,邵荣这等腌臜之物,死了便死了。 我倒是感觉他死的那么干脆,真的是便宜他了。” 常升无奈的看了常茂一眼,摇摇头,“兄长,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振哥儿,你怎么看?” 朱振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昔日纵横一方的大将就这样倒在军营之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何其可怜。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朱振没有给他收尸的心思,邵荣生前的一举一动也不值得自己去给他收尸。 但是邵荣的死,朱振着实提不起任何的快感。 因为他死的不是那么干脆。 面对常升的问题,朱振只是淡淡的说道:“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啊~!” 杨勋倒是没有什么感情因素,再他看来邵荣死便是死了,他不似朱振这般,会联想到朱振考虑的朱元璋称帝后大杀功臣的事情。 在他看来,邵荣的死全都是自己做的。 侧身在朱振耳边小声说道:“爵爷,此时咱们可不该在这里看热闹,该去台前接个人情,或者说陪国公唱出戏。” 朱振点点头道:“我省的。” 众人回转,尚未到达台前,远远的就听到了朱元璋咆哮的声音。 “常遇春,你好大的狗胆!你可知道邵荣乃是我昔日营中袍泽,你竟然违逆某的命令杀了他,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朱元璋说到此处,脸上似乎有万千悲恸,眼中泪水溢出,从腰间抽出战刀,便要直奔常遇春而去。 而常遇春并不畏惧,反而昂首挺胸,慷慨激昂道:“国公要杀便杀,反正邵荣的狗头我一定要取的。 邵荣不顾军法,意图谋逆,致使军中袍泽死伤无数,若是不除,将来何以震军心?” “震你娘的军心!那是老子的袍泽!” 朱元璋提刀上前,被朱标死死的抱住,按理说朱标这个年纪,是无论如何都抱不住身强力壮的朱元璋了。 但是说来也巧,暴怒之中的朱元璋竟然被朱标抱住,寸步不得进。 “父亲,邵荣已经死了,莫非您要把您的臂膀也要除掉吗? 将士们会寒心的。” 朱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其他军中将校虽然感慨朱元璋感念旧情,但是更不忍朱元璋在军中杀了战功卓著的常遇春。 自然纷纷跪在地上给常遇春求情。 朱振亦在军中发言,“国公,常将军为邵荣设计陷害,险些丢了性命,此为不共戴天之仇。 换做之前,常遇春将军寻仇,那是坏了大局,可如今邵荣连我们袍泽都不算了,常将军即便是寻仇,也是人之常情,您又何必怪罪?” 朱元璋怒斥道:“朱小子,别以为某不知道你如何想的,怕是常将军再晚一步,邵荣便死在你手里了。” 朱振很配合的说道:“卑职有何不敢承认,若不是常将军快了一步,某必然亲自斩他首级,坑害卑职的弟兄的人,卑职绝对不允许他活着。 国公爱护手足,卑职也不会视手足于无物。 国公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混账,是谁允许你来这里与某犟嘴的,给我滚到一边儿去,不然某先斩了你。” 朱元璋话到嘴边儿,猛地将朱标推到一边儿,三两步便下了高台,正好来到朱振眼前。 手中刀高高举起,大有朱振不躲开,便斩了朱振的道理。 军中将校皆感慨万分,国公真是仁慈之主,尽管邵荣犯下如此错事,国公还如此包容,我等岂有不效死力的道理。 怨只怨邵荣自己不争气,坏事做绝,把命丢了。 朱振将常遇春死死的护在身后,很是光棍道:“国公心中有怒气,但是常遇春将军乃是国之干城,留有重用,不如先杀小子消消气,留常将军一命。” “恳请国公饶常将军一命。” 常遇春在军中,素有残暴之名,几乎每次攻破一座城池,都要大杀特杀,被他屠杀的俘虏数不胜数。 可是这只是让敌人记恨他,但是他的战友,没有不喜欢他的。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出朱元璋的手段,但是却几乎所有人都真心实意的跪下请求朱元璋留下常遇春。 “你们这是陷我与不义之地啊!” 朱元璋一脚踹到朱振,哐当一声将手中兵刃扔在地上,转身亲自帮士兵抬来的死不瞑目的邵荣合上了眼睛。 “兄长,不是我不给你活路,实在是你的所作所为,触犯了众怒,你且在黄泉路上走好,希望你来世能生到富贵人家吧。” “常遇春!” 朱元璋转身冷冷的看了常遇春一眼,“你可知罪?” 常遇春单膝跪地,老老实实道:“末将知罪。” “好!你杀了某的兄弟,某现在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为他报仇!可是某也知道,你是军中的悍将,杀了你便寒了弟兄们的心。 但是这不代表你的过错就这样过去了,本公现在将你贬为军山卫副指挥使,以观后效,你可服气?” “末将心服口服!” 常遇春再拜。 朱振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一脸悲愤之气的朱元璋,“好你个朱重八,你他娘的算计到小爷头上了。” “盱眙县男朱振!” “末将在。” 朱振赶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地。 “此次衡阳之战,你功劳不小,本公准备于吾皇请旨,敕封你为盱眙县公,实封八百户,并将本公的爱将常遇春暂与你管辖,你可愿意?” “卑职谢国公天恩。” 朱振心中暗骂朱元璋混账王八蛋,但是身体和嘴却非常诚恳的感谢朱元璋。 “行了,军山损失惨重,接下来的战事不用参与,即刻回盱眙修整,其他部队原地休整一天,即刻发兵扬州。 ” 第三百零三章 坐镇淮安行省 朱元璋挥师扬州,准备与吕珍决战,而朱振却班师回了盱眙,同时还带着宋室敕封的盱眙县伯的圣旨以及大印。 常遇春、常茂、常升三父子,傅子介,朱沐英,刘青山,数位大将随行,以及军山两千多精锐,此外还有一些地方的卫戍部队,总数直接超过两万人浩浩荡荡。 对于常遇春这员虎将,朱元璋还是非常爱惜的,虽然因为邵荣的事情处罚了他,但是却依然给了他两万的兵力,甚至连军山的兵马,他都可以染指。 而朱振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的新爵位是盱眙县淮安省平章。 所以朱振在回了盱眙之后,来不及与夫人们温存,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淮安。 表面上朱振的权威和职务都似乎是降了,但是实际上却是升了,因为之前朱振的江南行省枢密副使,看似职务非常高,疆域非常广阔,但是实际上控制区域非常狭窄,只限于军山和盱眙一代,往外开拓就全都是北元或者朱元璋的实际控制区域。 宋室的皇帝其实想的是朱振打通应天与宋室所在山东的通道,拓宽大宋的控制范围,但是朱振一直没有行动,这也导致大宋的影响力,一直没有办法到达应天,而朱元璋一直处于独立状态。 这一次朱元璋投桃报李,将整个淮安给了朱振。 第一算是对于朱振在衡阳之战的战功累累,二是答谢朱振整个军山系统对于应天对外战事的支持。 淮安本身是张士诚的领地,但是刘青山配合邓愈大破张辰之后,淮安的兵力彻底被消耗一空,而邓愈又要投入到衡阳、扬州战场,淮安行省自然不在朱元璋的控制范围内,其实多少也有些做顺水人情,连带着让朱振从北方牵制张士诚的意思。 这是大宋第二次置淮安行省,第一任平章赵均用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淮安的大老爷们在张士诚手下日子过得不错,张士诚的控制核心在平江(苏州、姑苏),对于淮安的控制力其实挺一般,如今张辰败北,更是连最后一分本钱都输光了。 朱振入主淮安行省,张士诚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的张士诚就剩下一个心思,保住扬州的兵马,继续做自己的逍遥王爷,当然此时张士诚也在做另外一件事情。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估,那就是扬州丢失之后,朱元璋的大军很有可能随后就到,所以他开始疯狂的加固平江城。 张士诚对于未来的期望暂且不提,单说淮安。 淮安的人们本以为就算是淮安爆发战事,跟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大家大可以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谁曾想到张辰败北之后,朱元璋立刻派了个强势人物朱振过来。 想起朱振在盱眙诸多战绩,整个淮安颤抖一片,甚至富户家的孩子都不敢夜啼了,因为他们的父亲说,再敢哭,朱振就把你们抢走,晒成肉干,给那些穷鬼当饭吃。 朱振对于朱元璋的行径明显不是很满意,因为盱眙附近州县,自己刚刚铺好基础,朱元璋便将自己迁走,明显有卸磨杀驴之嫌。 但是朱元璋此时有意与元朝廷修好,减少北方的压力,将自己调走,也有配合元朝廷的意思。 不过朱振也不是那种使性子的人物,除却保留了盱眙和军山之外,各地州县他一点儿都没有用。 而且新到一地,朱振也不似之前那般小心谨慎,因为淮安被邓愈和刘青山一通折腾,早就没有了大规模的明面上的抵抗力量。 所以他便遵循了太祖毛选的办法,乱世用重点。 既然是乱世,便应该用治军的手段治民,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眼下淮安一团糟,只能用高压让百姓服从,只要以后,则借鉴军山的经验,让他们有饭吃,有衣服穿,赏罚分明,便可以彻底收纳人心。 “传令,随行的官员,都来府上议事。” 治理百姓,首先要治理官员,而要治理官员,首先要做到官员与自己同心同德。 朱振一声令下,便将淮安自己带来的官吏,都召集起来,统一思想,分派任务。 “是。” 一声令下,传令官和皂吏各赴军营和官衙,首先行动的则是各路将领,军法无情,如今具体掌军的是传说中的怀远黑太岁常遇春,比朱振还严厉的活阎王,大家不想死的莫名其妙,行动都异常的迅速。 “参拜平章!” “免礼!入座吧!” 淮安知府衙门,如今成了淮安平章府,朱振高居主坐,神情冷峻,着实有了几分封疆大吏的味道。 少了一只眼睛,却多了几分杀气的虎二,单手按住腰刀,冷漠的护卫在朱振身旁,一脸的杀气。 行礼完毕,众人分文武坐在两旁,有常遇春、常茂、常升、傅子介、刘青山、范希尧,茹太素、沈醉、韩徵、叶兑也被朱振请了过来,希望发挥他治理民生上的才智。 这些人入座之后,除了叶兑老爷子经验丰富之外,其他人在民政上都是新手,这让朱振这个平章府多少有些军政府的味道。 “诸位,本平章奉吴国公之命,朱正淮安府,还希望大家同心同德,再创盱眙盛事。” 首先说吴国公,而不提宋室皇帝,这是表明立场。 其次朱振说话的时候,有意看了看常遇春,希望他能认清情况,不要因为自己是长辈,就心高气傲,不停管教,甚至影响大局的团结。 “愿为平章效力。” “愿为平章效力。” 平章府的声音算不得热烈,但是每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很真诚,这里就算是与朱振没有太过共事经验的常遇春,也欠了朱振不少恩情。 看着众人真诚的态度,朱振满意的点点头。 淮安这个地方,从赵均用倒台之后,就一直格外平静,仿佛一潭死水,而朱振来了之后,明显不想继承这种平淡的日子。 所以搞事情是必须的。 “刘青山、朱沐英、常茂、傅子介听令,各带本部兵马,扫除淮安地界的山贼、倭寇、盗匪。 另外,有豪强恶霸欺压百姓者,不需请令平章府,便可就地格杀。” 朱振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听父辈说过的严打之后大环境的变化。 便忍不住说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凡是跟平章府作对,凡是敢扰乱治安,凡是敢骚扰百姓者,一律格杀勿论。” 一连三个凡是出口,整个平章府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嫉妒,朱振的脸颊上更是杀意密布。 如今可不是当初在军山,不敢随意树敌,每日担心被人进攻的日子,如今的淮安朱振最大,谁敢不服气,就是一个字杀。 眼下的环境跟朱振当初刚到军山大为不同,所以朱振也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办法。 借鉴太祖建国后的做法,快刀斩乱麻,大力剿匪,扫除治下一切不稳定因素,恢复本地治安。 人心思稳,只有地方安稳了,百姓才会诚心归附,淮安才能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么好的办法,朱振自然要拿来使用。 前世朱振在军队里的时候,便经常翻阅床头的那五本选集,谁曾想到今日竟然会派上大用场。 连叶兑都连连点头,心中感慨朱振真有几分古之豪杰之相。 “遵命!” 诸位将领领命,抱拳行礼后躬身退出,点兵出发,身为武将,他们不太懂得安抚百姓该怎么玩儿,但是杀人放火,他么绝对是拿手好戏。 而且平章也说了,宁可错杀一千,绝对不放过一个。 常遇春一脸羡慕的看着大步流星离去的儿子,心里想着这么好的活,怎么没落在自己身上。 大帐里,众人身上的寒气尚未散尽。 朱振的第二道命令又下来了。 “韩徵,韩家之前是本地的名门望族,对于当地的宗族势力自然比我要了解许多,现在就由你为使者,去通知当地的宗族势力,十五日之后,本平章要在淮安府大排宴宴,以庆上任,想要在我的地盘安稳过日子的,给我老老实实的过来。” 说道这里,朱振摸了摸鼻子,脸色越发的深沉,“另外,明白的告诉他们,当初我作为使者出使平江的时候,路过张士诚的地盘,将各地的情况摸得很清楚,不要有侥幸心理,敢不来的,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遵命!” 之前韩徵的日子过得很辛苦,对于那些为富不仁的豪族,心里很是鄙视。 如今朱振大摆鸿门宴,要为难淮安的豪族、宗族,这让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当然,也有丝丝的隐忧,因为淮安确实有不少书香世家,如今北元的势力虽然败退,但是他们依然以元人自居,他很担心朱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难这些读书人。 虽然韩徵平日里,比较偏向于法家那一套,但是对于读书人一向是比较宽宥的。 “平章,为政之道,仁恕为先,你这么做,跟在军山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是不是有些过于刚猛了。” 大帐里敢直刚朱振的,也只有茹太素了。 一来是他的性格如此,敢直言进谏。 二来,他跟朱振的关系,乃是家臣与主上的关系,自然不似其他人那般。 “太素,你是正人君子,也陪我在军山施行仁政,但是却要明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道理。 并不是所有时刻,所有地方,都能施行仁政的。” 淮安富庶,豪族大族比比皆是。 之前我就做过调查,这些人把持地方事务,阻扰官府政令,危害极大。 为何赵均用任平章没有多久,就兵败身死? 为何张士诚手下的张辰作用淮安诸地,却因为一次失败,一蹶不振? 全都是因为地方不配合,权利不能下放,导致他们手中的权利成为空中楼阁。 所以本平章必须改变这种局面,以严苛之法治理淮安,哪怕是大规模流血,也在所不惜,不然偌大个淮安行省是掌控不了的。 提起之前的淮安来,朱振就一脸黑线,如果不是他们手腕不够硬,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吗,自己前两任,还是各有不同的。 赵均用纯粹是个农民起义家,除了造反什么都不会,至于手腕也没有,而且失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处置,唯一的手段便是抄家勒索,算不上什么大场面,也算是农民起义的局限性。 张辰有手段,有本事,可惜他的领导是张士诚,张士诚是没有魄力去对付这些地方豪族的。 而且他主政淮南的时期,主要目的是对付军山,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围困着军山的南面,根本就没有时间管理淮安的具体政务。 至于之前的元人,他们的脑子里长满了草,心思全都琢磨着怎么在淮安放马了,哪里有心思管这些。 况且他们想要治理淮安,还要与地方豪族合作,不然想要治理淮安,着实有些鞭长莫及。 第三百零四章 激荡的淮安 如今朱振坐镇淮安,执掌大权,可没有前面的人好说话了。 朱振想要有一番作为,势必拿那些豪强势力开刀,让他们服服帖帖的才行。 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该拉拢的拉拢。 如今有了在盱眙执掌地方经验的朱振,再一次施政有了得心应手的感觉。 现在的形势很明朗,跟着本平章混的,有肉吃,不跟着混的,自己玩儿的,你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跟着唱反调的,那么对不起,下面凉快。 “前面都是对我们淮安的,下面则是对外,咱们虽然将重心放在了淮安,但是之前在泗州、盱眙区域的老对手不能忘了。” 说着朱振提笔在手,亲自写了一封信给陈家,抬头就是,“吾兄海平,如今弟坐镇淮安,与汝再次为邻,念及就好,甚是想念……知兄境况不佳,欲招兄入淮安,做一太平富翁,可好?” “平章,陈海平此人性如烈火,这封书信恐怕会激怒他。” 这次不仅仅是茹太素,连杨勋都有些坐不住了。 吓得冷汗直流,因为随着朱振将核心遣往淮安,王保保重新给了陈海平不少支持,让陈海平的实力再次稳固起来。 如今朱振坐镇淮安未稳,如果陈海平就此打过来,淮安真的能接受住吗? “怕什么? 直接派人送到陈海平手上。” 朱振把手一抖,如今的陈海平的骨头早就被朱文正打断了。 苟延残喘也就罢了,他难道还敢犬吠不成? 自己越是霸道,他越是要考虑得罪自己的下场。 从第一家为富不仁的豪族被全家斩首之后,整个淮安就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一般,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人们奔走相告,传递这一恐怖的信息。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豪族大户,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仿佛他们的末日降临一般。 谁都别因为朱振年轻就敢小觑他。 这位爷跟张士诚的义子不一样,别看他是张士诚的女婿,但是刑事手段和风格完全不同,太过于酷烈了。 传闻他在军山呼风唤雨,直接打的北元来的张家联军溃不成军,尸横遍野。 关于朱振呼风唤雨,召唤天雷的手段,早在去年冬天就传开了。 一开始只是在军山盱眙流传,后来传到了应天,最后连各地的豪强都知道。 尤其是当朱振在东征战场上屡立战功,以少胜多的时候,这种传言更是凶狠。 都说朱振,每逢对敌,便可以召唤天雷,将敌人炸得连个渣滓都不剩。 谁敢得罪朱振,他便可以写信给天上的雷神,来个旱雷,把人给炸死。 豪族大户都是聪明人,自然不相信朱振可以呼风唤雨,召唤天雷这等弱智的谣言,不过无风不起浪,而且但凡做朱振的对手,都没有好下场,因此众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不消二三日,豪强大户们便开始纷纷串联,商议对策,硬刚肯定是不行的,张家势力盘根错节,都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小胳膊小腿,上去硬怼,那不是要命吗? 不过,遇到强敌就投降,这明显不是华夏子孙的行事风格。 豪族心里也琢磨,朱振虽然会打仗,但是治理地方未必能做的好。 你看他眼下行事这一套,跟军队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整出民乱来,他想要在淮安继续呆都未必能够呆下去。 所以经过一番串联之后,豪族和大户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表面不反抗,内地里阳奉阴违,银弹开路,他的手下,逐渐架空朱振。 煽动民意,让他成为无根之萍。” 朱振啊,朱振,你真的以为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就能做一省之地的平章吗? 太异想天开了。 韩徵的行动很快,不消三日,便已经做好了调研和准备。 这一日,淮安的大道上,在一队官兵的护卫下,韩徵带着一众豪门大户的家族,当地的书香门第,赶着马车,带着财物,热热闹闹的赶往淮安平章府。 “韩大使,不知道平章除了财物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喜好,比如说女人、古玩之类的。 平章远道而来,为我们淮安费劲心力,护卫太平,我们都很感激平章,希望送上些平章喜欢的物什。” 有些豪族内心抵触朱振,但是表面文章做的却非常好,不仅想着腐化朱振的手下,甚至连朱振也想给买通了。 如果朱振可以高抬贵手,他们何必跟朱振对抗? 大家各安其好,过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如此说来,我还真的没有注意过。 说起来惭愧,我这个属下竟然不知道平章喜爱什么物什,着实有些不称职。” 韩徵手捋新蓄起的胡须,一脸的懊恼之色。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家大人到底喜欢什么? 他追随朱振时间不短,但是对于朱振的印象却截然不同,一方面他在军山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身为爵爷,可以给百姓劈柴挑水。 另外一方面,到了战场,他又能化身恐怖的杀神。 至于喜欢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不过,韩徵也不是无的放矢,起码大人喜欢钱财是真的。 因为大人主政一方,肯定要有所作为,那么钱财势必不能少。 这些狗大户的钱财放在地窖里是放着,拿出来给大人,反而有些用处。 众人见韩徵除了钱财之外,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只能胡乱猜测,这时远方响起阵阵号角之声。 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一队兵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先是一面火红色的大纛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朱字。 挂在拳头粗的三丈旗杆上,迎风猎猎作响,着实威风。 再看大纛旗下,站着一匹黑色的战马,马背之上端坐一员虎将,身高八尺挂零,独眼之中冒着凶悍之气,头戴八瓣儿铁盔,身穿火红色战袍,腰铉雁翎刀,威风凛凛,杀气弥漫,真如古之恶来。 江南消息传得很快,世人都知道,衡阳战场有一虎将,唤作虎二,战场之上,舍身救主,中箭之后,生吃眼珠,依然勇猛作战,深得朱振信任。 眼前这位肯定就是传说中的虎二了。 再往后看,一队队的年轻骑士,身姿挺拔,表情冷酷,充斥着斗志,一看就是传说中的朱家亲卫,乃是朱振从自己家庄子选拔出来的孩子,一个个赤胆忠心,战斗力彪悍不说,单凭他们身上那一件件透着寒光的铠甲,就能让不少人心里发酸。 再往后是一架豪华的马车,马车用精美丝绸包裹,上画猛虎,犀牛,四角用银铜镶嵌,很是奢华。 如今朱振是伯爵,应天系统里朱元璋吝啬,自己出行有的时候都靠脚量,所以朱振的车驾一准儿是最豪华的,而且不违制。 “盱眙县伯好大的威风。” 众人心里不仅恐惧,而且还很羡慕。 身为男儿,谁不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呢? “参见平章!大人朱正淮安,乃是淮安行省百姓的福分,我等身为淮安百姓代表,心中万分敬仰,特备薄酒,为大人接风。” 这话说的很是口不应心,如果说接风,朱振来了就该老老实实的接风。 如今说这话,做这事,多少有些刀把子抵在心口,被人挟持的味道。 “吁!” 车夫一提缰绳,马车停住脚步,车内却毫无动静,韩徵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恭迎大人。” 听到是韩徵的声音,帘子这才掀开,一只洁净白嫩的手先伸了出来,随后露出了一张英气十足,少了几分女人应有妩媚的脸颊,竟然是张灵凤。 张灵凤虽然是女子,但是身为吴王郡主的她,身上自带一股威严。 让那些大户豪族,有些忍不住想要跪拜的感觉。 张灵凤是朱振的正妻,淮安作为之前张士诚的治下,百姓们自然多少有所耳闻,甚至不少人见过张灵凤的画像。 因为张灵凤经常外出游玩,张士诚管不住,只能四处粘贴画像,寻找张灵凤。 如今众人看见张灵凤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心中顿时有各种念头喷涌出来。 “我滴个老天爷啊!这位平章真的是什么? 占了张士诚的地盘不说,还带着人家闺女,真不知道张士诚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也有人心中暗暗鄙视朱振人品,既然是张士诚的女婿,就该乖乖为张士诚效力,你这种又取了人家女儿,又帮着外人对付张士诚是什么下作东西? “我等见过夫人。” 虽然心里百千滋味,但是毕竟书平章的正妻,行礼是必须的,尤其是那些尚未来得及逃走避难的张士诚旧属,其实内心是激动的。 因为他们这个礼行的是心甘情愿的。 张辰失败,并不是所有人放心离开,因为家族在此,根在此。 但是他们又不想背负背主的罪名,张灵凤的出现,适逢其会的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一个名正言顺投靠朱振的机会。 他们并不是效忠朱振,而是效忠的张士诚的女儿。 虽然传出去所少有些掩耳盗铃之举,但是起码能落得个心安。 此时,张灵凤的内心也非常的复杂,同样的人群,同样的场面,但是自己此时却代表的是盱眙县伯,而非是旧日东吴的郡主。 当初自己代表父亲巡视地方的时候,这些人也是如此的恭谨,想必兄长张辰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吧。 可是形势一转,同样是这群人,背信弃义,落井下石,导致张辰速败。 不论是从东吴计,还是为夫君计,这群人都要小心对待,因为他们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一直以来,张灵凤都不想夫君与父亲对抗,不想夫君去占领父亲的地盘,可如今看到这群阿谀奉承的面孔,让她在心中升起一种复杂的快感。 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的父亲将这些人全部赶尽杀绝。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人盘根错节,在淮安拥有很大的能量,不是那么轻易对付的。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是淮安的根基,全都动了,淮安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么复杂的事情,根本是自己不能参与的,所以张灵凤并不认为自己能做什么。 “夫人下来了,怎么平章没有什么动静,莫非一路上太过于辛苦,睡着了?” 众人疑惑,顺着缝隙往车内看去,甚至暗暗猜测,平章的另外一位夫人端木雨荷是不是也在车上。 听闻这位爵爷的艳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呀。 张灵凤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见她嘴角微微一挑,戏谑的笑了笑,而后彻底撩开帘子,露出了空荡荡的马车。 “刷!刷刷!” 无数的目光投向车内,希望能看到那位平章的身影,结果……“空的? 车内是空的!” 众人把眼睛瞪的老大,只看到一个软枕,一床薄被,至于那位平章大人,根本就没有踪影……“人呢? 人去那了?” 你看我,我看你,众人面面相觑,“平章大人……丢了!” 第三百零五章 何为取民心,何为真豪杰? 淮安坐落于淮河与京杭大运河交点,是漕运兴盛之地。在这里,一方面漕帮,富商,豪门盘根交错,官员、官吏与各方势力互相扶持,形成一面庞大的势力网,让外力插不进手来。另外一方面,百姓穷困积贫不堪,每日在生 死间煎熬。 朱振想要治理好这里,就必须走出平章府,去走一走,看一看。 正如伟人所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朱振熟读五本选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当大队人马在淮安招摇逛市的时候,朱振却换了行装,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此行随行的人员并不算多,茹太素、李进,端木雨荷,王玉落此外还有宛娘。体察民情,肯定不能太招摇,为了掩人耳目,众人摇身一变成了行商的商人,茹太素是掌柜的,李进领着几个家丁成了商队的护卫,端木雨荷是夫人,宛娘则是女婢,至 于朱振吗? 嘿嘿,自然是赶车的车夫了。 端木雨荷倾国倾城,之前在平江(姑苏)之时,都能被世人赞为花魁,自然不能抛头露面,不然这就不是商队了,直接成为美人护送队了。 到时候山大王,地方豪强,散兵游勇还不得拼了命的劫持,朱振也别体察民情了,整天只能拿着雁翎刀砍人了。 所以朱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心,感觉这怀了孕的女人,有些不可理喻,太粘人。 男人就是这种贱贱的生物,女热对他爱答不理,他心里失落的很。 等到女人天天粘着你,他又有些嫌弃,崇尚自由。 不过朱振也拗不过端木雨荷,只能在商队里加了一辆马车,由他亲自赶车。 马车表面上很普通,但是内置却很奢华,香炉,蝉丝被,吃食一应俱全,端木雨荷再里面铺了一张小桌,每日跟王玉落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还别说,伯爵大人不仅打仗厉害的紧,赶车水平也是一等一,腕力十足,鞭子在他手里挽出花来。 看着李进崇拜的眼神,朱振内心很是得意。 小样,当年哥开坦克、装甲车、直升机的时候,兄弟们看我的表情比你可强多了。 既然都当车夫了,爵爷的称呼自然是不能用了,朱振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劳士吉。 大家都不知道劳士吉到底是什么诨号,但是亲卫们总是感觉,爵爷休息的时候,跟那些赶车的车夫们一起讲些腌臜的段子,很是不讲究。 但是怎么那么想听呢? 就算是听得面红耳赤,也想着支好耳朵。 好自卑。我怎么是这样的? 一群远远盯着,准备随时保护朱振的亲卫暗想。“某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行走民间,不过某比起现在差远了,饥一顿饱一顿,靠卖字为生,可爵爷身居高位,却能深入民间,体验黎民疾苦,真的不容易,若是爵爷早生 几年,甚至现在爵爷有这份雄心,便是天下也可以争一争。” 茹太素感觉自己自从为官之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每天忙碌于尺牍之间,感觉这腰背颈椎每日疼的要死,便要求每日在队伍里步行。 看着赶车赶的很是悠哉,不时讲上几个祭酒和女扮男装的白夫子的故事,姓高的落魄书生每日头顶草原的时候,茹太素脸颊竟然不时有几分火热。 茹太素便忍不住自责道,爵爷与民同乐,我怎么能生出龌龊心思。 我不应该一心一意的感慨爵爷深入民间,体察民情吗? 只是爵爷新讲的这个阳谷县武大郎的故事似乎很有意思,这三寸丁谷皮,怎么能找到金莲这样的女人?茹太素又升起几分惋惜之意。 听到金莲与西门勾勾搭搭,实在是不成体统,茹太素终于忍不住,上前说道:“爵爷,您身居高位,却能不顾体面,一边儿赶车,一边儿体察民情,卑职着实佩服。” 茹太素本想斥责朱振一番,但是想来自己刚才听得津津有味,谁曾想到话到了嘴边儿说出来的全都是奉承之语。 “呵呵,太素谬赞了,既然成为封疆大吏,我自然要做出一番封疆大吏的样子来。不然跟几位前任一样,我在军山当自己的山大王岂不是更好?”朱振笑道。 “可爵爷的行为,跟那些起义的豪杰又大不相同,大家都在抓紧训练军队,四处征战讨伐,唯独爵爷如此特立独行。”李进在一旁忍不住吐槽道。 不仅李进吐槽,便是其他跟随在朱振身边儿的年轻亲卫也是一脸不解。“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打了几场胜仗,就认为兵强马壮才是最好的。”朱振赶着马车,晃晃悠悠,收起刚才的不正经,依然谈笑风生道:“这乱世只论兵马,是最下等的选 择。 兵强马壮虽然有用,却总是一时的。譬如张士诚,论兵力他比国公和张士诚都要强吧?可是真的打起仗来,却总是虎头蛇尾。 国公的骑兵很强,纵横江南,可是真的与张士诚交锋的时候,却又因为缺乏水军,总是有一种拳头的力量打不出去的感觉。 便是李伯升如此强悍的兵力,包围了衡阳,结果打了好几个月,连城都没破不说,最后还让国公给打的一败涂地。” “那爵爷,该如何争取天下,成为真正的豪杰呢?”朱振外出并不是很严肃,这让身边儿的年轻人们胆子大了许多。朱振提醒了一句,“叫什么爵爷,叫劳士吉。你们将来的成就,肯定是不止做我的亲卫,所以我与你们多说几句。其实这争霸天下最主要的是粮食。”朱振甩着鞭子,稍微正色说道:“从北元动荡,天下大乱开始,再加上这鬼天气不靠谱,不是大涝便是大旱,这农田里的粮食就越来越少,易子而食,烹妇而食,两脚羊等有悖伦理之事便大行其道,再加上各地豪杰掠夺,军队强征,于是这些最普通的百姓就发现,我就算是辛辛苦苦种田,到头来也会被别人掠夺,还不如提起刀子,跟着别人去抢,这个时候人 心就乱了,天下也就越发的动荡。这些人看似可以抢劫到食物,但是所有人都不种地了,最后会成为一种什么结果呢?” 茹太素也听得真切,而且经验也丰富一些,所以脱口而出,“所有人都饿死,尤其是女人和孩子,最为悲惨,容易饿死不说,还容易成为别人嘴里的食物。” 此言一出,身边儿的年轻人纷纷变色,似乎想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不错,这世道总归需要有人种田的。”朱振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大家都去抢劫,都去打仗,越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没法耕种,加入抢劫的队伍,最后粮食只能是越来越少, 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张士诚每次进攻都是虎头蛇尾,北元几次进攻江南,都打的有气无力,是因为没有粮食吗?所以我们在军山和盱眙,不论是耕种,还是贸易,都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粮 食吗?”“除去后勤的远近问题,基本上是这样。”朱振瞥了一眼李进,笑着说道:“有了粮食,心里才不慌。若是没有粮食,别说是刘青山领军山队伍配合邓愈进攻张辰,便是之前 的张家联军,我们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所谓的豪杰争霸天下,其实就是看谁种的粮食多,养的军队多?”李进脑子转的比较粗糙,得到了一个貌似很合乎逻辑的结论。 茹太素在一旁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你能有这样的看法,其实也还可以了。”朱振无奈的笑了笑,“天下枭雄、豪杰,即便是强如陈友谅,张士诚也不知道生产囤积粮食,一个靠抢劫,一个靠手下人在地方搜 刮,你虽然说得不是很准确,但是大抵贴进了,但是却也只能是贴进。” “还请劳士吉赐教。”茹太素在一旁拱手道。朱振如何不知道茹太素心里怎么想的,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争夺天下本质就是争取民心,那句古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一点儿都不假。读书人认为他们便是民心,其实这是错的。太平年景,老百姓安居乐业,有口饭吃就不折腾,这天下确实是读书人说了算,但是这乱世,却不是这样的。乱世动荡,百姓最为被影响,有了粮食,只能是 让百姓不折腾,但是如何让他们支持我们呢?起码要有衣服穿吧?” “所以爵爷一直在改良织布机?”茹太素面露钦佩之色,“这点儿跟叶兑先生所言差不多。老天生说男耕女织,乃是天下最大之事。”“叶兑老先生说话高屋建瓴,但是却也陷于读书人的视角,百姓吃饱穿暖也不是就这样完了。他们还希望挣点儿银子,买几亩地,盖套好房子,家里有口铁锅,过节能吃上 两个鸡子,还希望孩子长大了,能说房俊俏点儿的媳妇。” 茹太素点点头,陷入思考。 朱振知道,茹太素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这些对他来说,不是很难理解,只是很多时候他考虑问题是从读书人的角度考虑罢了。 而读书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想当然。 在朱振看来,茹太素对于百姓的理解还是少的。便止不住多说了几句,“最基本的生存满足之后,人还会追求美,追求心灵。西方有个哲人,曾经提出了一个叫做马斯洛需求理论,人在吃饱饭之后,便有更多的需求,精神的,江湖啊,朝堂的,这些都是民心。争天下,便是争民心,可是民心却是世界上最难统一,最难争的。当然,这个比坏的时代,能让百姓吃饱,就已经很优秀了。起 码打造二三百年的帝国,还是有希望的。”“您说的很有道理,在下佩服。”茹太素慨叹道:“和您和国公相比,张士诚也好,陈友谅也罢,都是连粮食都不知道积攒,而我们这边儿呢?国公虽然处于四战之地,但是却广泛屯田,军山虽小,却靠商贸大肆的获取粮食,开矿建厂打造兵刃铠甲,又掌握着香烟和绷带等诸多巨利买卖,几乎全天下的财富都在往我们这里走,其实从力量对比来看,我们是越来越强,而敌人却是越来越弱的。所以我们可以禁得起一次两次的失败,可以禁得起敌人一次次的进攻,但是敌人却不行,国公尚未真正反击,张士诚 便慌慌张张的开始加固平江,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他没有多少本钱了。” “果然读书人的脑袋快。”李进赞叹道:“爵爷,茹太素先生说的对吗?”“对,也不对。”朱振看了看茹太素,兀自笑道:“天下的豪强并不止张士诚、陈友谅,还有北元,还有王保保,还有高丽,甚至东瀛,就拿北元来说,一旦他们被我们赶走,便是另外一种模式,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之间的争斗,若是不妥善处理,我们即便是再强大,也是极其麻烦的事情。当然,即便是赶走之前,只要北元清醒过来,开始学习我们,建立几个根据之地,休养生息,耕地种田,我们想要对付,也不容易的。” 第三百零六章 大海啊,全是水 战鼓与杀伐声弥漫的战场,滚滚升腾而起的浓烟,血液尚未冷却的断臂残肢,尸体的头颅上绝望的眼神,这种让人的血液喷张,时刻准备杀人和时刻准备被杀的环境,让 人的精神不得不时刻紧绷,久而久之精神意志再强大的人,也容易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所以哪怕是两世为人,见惯了生与死的朱振,在战争结束后,也期盼着离开军营,换一个环境去休息,争取早日从战争的创伤中走出来。 战争经验丰富的人,其实也很懂得享受悠闲的生活。 鞭子耍累了,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喝上两口上品的女儿红,生活何其快哉。 亦或是日头正盛的时候,倚在车辕上来个睡得迷迷糊糊的懒觉。 悠闲久了,自己都会恍惚忘记自己的身份,身上的血腥气自然而然的就会散了。 而且没有了繁杂的政务,身上的伤口自然而然的也就好的快了些。至于王玉落为什么跟着,一则担心端木雨荷在车中寂寞,毕竟她不能跟朱振他们这种大老爷们一样抛头露面,再者小妮子,身为大明最出名的话本作家,也是需要采风的 ,所以对待出行她是最为积极的一员。 有娇妻相随,有玉人为伴,朱振感觉自己这一下哪里是下乡调查,反而是一趟优哉游哉的旅行。 高兴之下拿起酒葫芦,狂灌了几口,再甩几个鞭花,真的有了几分老司机的感觉。 朱振有美酒相伴,其他的小伙伴如李进之流,自然不时的往朱振这里看来。 朱振也不严格要求他们,将剩下半数的美酒扔了过去,一群小家伙立刻美的不行,不消片刻便将美酒争抢喝掉。 淮安富庶,有着深远的历史原因,从西汉开始,这里便开始设置盐场,到北宋时期,淮安盐场更是发展到极致。 盐巴,是人类生活必不可少的物资,如果少了盐巴,人就会变得浑身无力,头发发白,甚至换上许多痛苦的疾病。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天天的不吃肉无所谓,但是如果不吃盐,那肯定是受不了的。 所以国家自汉武帝开始,就开始实施盐铁专营,看中的就是其中的暴利。而有了盐铁暴利支持,汉帝国也有了足够的支撑,完成了汉帝国对匈奴的疯狂反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钱在作祟。 而下面的百姓,即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贩卖私盐。 你要是敢阻拦他贩卖私盐,他甚至敢操刀造反,在高邮就有盐贩张士诚揭竿而起,最后还成为一方霸主。 可见盐巴这种东西,确实有着无比诱人的利益,让上至官府,下至百姓,都趋之若鹜。 这一次朱振主政淮安,朱元璋便写信与朱振,专门叮嘱了一件事情,就是取盐以补充应天之用。 应天缺盐,缺到什么地步? 官员和军官若是在发放俸禄的时候发上一袋儿盐,比他们领了金银都要高兴。 之前朱元璋日子过得憋屈,处于四战之地的他,连个出海口都找不到,产盐之地都控制在张士诚手里,朱元璋处处受制于人,每年大量的财富都被张士诚搜刮走。 这让小心眼的朱元璋为此事记恨了许久,一旦有了机会,拿下淮安,即便是割肉,也心甘情愿的给朱振。 朱元璋清楚朱振生财有道,将淮安给了朱振,以后他再也不用为吃盐的事情发愁了。另外,因为北元实施了变态的盐政,将盐户编户齐民,实施类似匠户的制度,这些盐户要世世代代为国家生产盐不说,官府还让这些百姓听命于若干个团,同时又在包税 制和盐引法之间摇摆不定,国家拿走的钱财有限,而这些百姓得到的收入更加有限,衣不蔽体,一日三餐也难以保障,但是却富裕了很多豪绅。而经过张士诚控制的淮安,不仅没有任何好的变化,反而因为张士诚的绥靖媾和,让那些豪商搜刮了更多的利益,整体实力更加强大,这也导致各方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 ,俨然成为一块私地。 朱振想要控制淮安,自然要先从盐入手。 这叫集中主要力量解决主要矛盾。 水天相连,别说一眼,千眼万眼都望不到尽头,此时的大海没有后世的那么多的生活垃圾和污水排放,放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深蓝色。 朱振的队伍在经历了数日的奔波之后,终于来到了繁忙的淮安盐场。 别看因为前些时日的战事,整个淮安上下都处于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但是盐商依然没有减少对盐户的剥削。海边儿到处都是煮盐的百姓,站立高坡之处,远远眺望,之间错落有致的二十余处盐场,尘烟滚滚,百姓们衣衫褴褛,皮肤黝黑,面上覆着腌臜的面巾,迎着海风,辛苦 煮盐。 元朝开始有晒盐一说,但是却并没有在淮安推广,而且最初始的晒盐技术,并不是跳跃式的,晒出来的盐并没有煮出来的盐好。 这导致淮安的盐场依然是煮盐,而且原材料薪柴,明显成为一个庞大的行业。 从山坡向身后眺望,来来往往看不到尽头的,全都是用大车拉着薪柴的车队。 茹太素身为知识分子,并未似朱振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而是对大山大河别有一番感触。 是啊,除了朱振这种上一次飞机坐腻了,战舰坐烦了,天空海洋早就见惯不惯的人物,任何一个人第一次见识到大海的时候,都会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神奇的伟力,让人沉迷、赞叹,却又想去征服它,唯有大英雄,胸襟辽阔无边,方能气吞山河,包容四海! “听闻爵爷也是文笔超凡的人物,如今面朝大海,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如何不学一番建安魏武,赋诗一首,以作留念呢?” 王玉落也从马车里下来了,她虽然在淮安有段时间了,但一向深居简出,来海边游玩,同样是第一次! 当她看到广袤的大海,内心也是异常的激动。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齐声称赞,就连端木雨荷的一双大眼睛里都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自己的夫君貌似很久没有写下些让自己心情激动的文字了。 朱振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之前写过很多东西,在文坛已经有一席之地了,尤其是在元末,小说这种东西已经冒头的情况下。 茹太素也在一旁帮腔,“伯爷,写些东西吧,不然如何对得起这般雄浑壮阔的海景。”如今美人有请,夫人期待,甚至自己小跟班都是一脸崇拜之色,朱振自然要好好露一手了,当下挺胸、抬头、收腹,又把头发捋乱,做出一副慷慨豪迈的气势,至于歌颂 大海的诗赋,那不是张口就来吗~ “大海啊,全是水!” 六个字刚要出口,朱振猛然醒悟,狠狠的咬了口舌头,总算是把这脑残诗歌给咽了回去。 “嗯~嗯~~呀!”好在朱振够聪明,装作清清嗓子,然后抖着有些发肿的小舌头,抄了一首并不应景的诗歌。不过这诗歌虽然不应景,但是却反映了朱振真实的心境。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 “好!~好!~ 伯爷文采飞扬,天下第一!”最先拍手喝彩的是李进和一众亲卫,其实这几位只知道骑马、射箭、砍人,连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不过他们对朱振的崇拜却是无以复加的,既然是伯爷的诗赋,那自然 是最好的,就算听不懂也得拍手呀! 待见到众人皆沉默不语,这才有些尴尬的停下了拍掌。 端木雨荷等人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朱振这首乱七八糟的句子,跟诗歌能扯上什么关系,跟大海又有什么关联。倒是茹太素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惭愧的说道:“爵爷出手,确实非凡,颇具警醒意味,是在下忘记了重点之所在啊。这景色虽好,但是却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 要做的是处置那些为非作歹的盐商,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啊。”茹太素毕竟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自然能品出朱振句子的好坏。不过神色有些怪异,因为朱振的诗表面上是在嘲讽这些盐商唯利是图,追求凡俗之物,但是却多多少少有 些隐世避世的念头。 再联想爵爷虽然坐镇一方,但是确实没有真心争霸天下的意图,莫非爵爷是属老庄的,玩儿大隐隐于世那一套。 王玉落第二个反应过来,“是啊,伯爷能够抛却大海的美景,而在心里惦记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着实让小女子佩服了。不过小女子却不似爵爷这般认可您的劝谏,商人本身便是逐利之辈。如今他们欺压百姓,唯利是图,是因为他们缺乏监督和良好的制度管辖,而伯爷要做的便是指定规则,加强监督,至于世人是否追求美好生活,可不是爵爷该干预的。” 第三百零七章 老夫戚详 王玉落出身世家,自幼受家族文化熏陶,对于商贾之事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说出这番话来,朱振并不稀奇。 倒是茹太素年轻时读书为业,见多了商人狗眼看人低的属性,内心对于商人反而更加反感。 即便是在军山,虽然经常与商人打交道,其实他也是看不起商人,甚至还经常规劝沈醉多读书,别整天将商贾之事挂在嘴边儿。 当然他也尝试跟朱振说说这些,但是被喷回来的时间比较多,久而久之他也不敢找朱振麻烦。 而当下主流思想,对于商人也确实不是非常友好,哪怕是以商为主业的沈家未来接班人沈醉自己,也经常跑到叶兑老先生那里听讲。 此时的商人,更希望换一个身份存活在世界上,起码要有个官身做掩护,再不济也希望背负一个儒商的身份。 而淮安盐商肆意搜刮,无限度欺压百姓的手法,在诸人看来,着实不能够接受。“伯爷,可需要小的们帮忙吗?”茹太素刚刚离开,李进等一群小子就冲了过来,一脸贱笑,黑眼珠滴溜乱转,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但是宛如一幅老司机的模样,朝着朱 振挤眉弄眼。 “你们?你们能帮我什么?”朱振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这群坏小子。 朱振现,从白夫子的故事开始,到西门大官人的风流,自己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真的是一不可收拾了。 一群坏小子不仅平日里总是寻找雌性生物观察,就算是跟自己说话,也是度极快,仿佛秋名山的老伙计一样。 “今晚我们可以邀请茹太素给我们讲书!” “虽然我们一听茹太素讲书,就感觉昏昏沉沉,如刀锋在颈,但是为了伯爷,值了。” “爵爷,没有了茹太素掣肘,您就可以双飞燕了。”小子们一脸贱笑,“伯爷,纵享齐人之福,况且还是表亲,那种感觉啧啧。”李进摇头晃脑,一脸羡慕的说道。 “你们就是这样侍奉主家的?”朱振一脸黑线,双手伸出,一把抓住李进,然后往前一甩,直接扔进海里,给李进来了个倒栽葱。 “你小子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吧。” 再次看向广袤无垠的大海,朱振终于忍不住喊道:“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十七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 肯登攀。” 岸边儿的马车上,车帘偷偷掀开一角,露出一大一小两双明眸,同样的光彩照人,端木雨荷忍不住说道:“这才是天下间的真男儿呀,胸襟如海,豪气冲天!” “伯爷就是小气,刚才让他写诗不写,教训人,现在又偷偷的写,生怕别人知道他心怀天下似得。” 来到淮安,如果不煮上一锅海鲜,喝上一顿美酒,那真的是万分的遗憾。 在朱振的世界观里美酒和海鲜,必须同时进行,哪怕是中风,也在所不惜。 记得端木雨荷此行带的钱足够,朱振心中底气十足,“扇贝,海蛎子,大龙虾,海怪,大海蟹,凡是朱振上辈子吃过的美味,这一次非得再来一次不可。” 按理说,如此规模的百姓劳作,相应的配套服务配套设施肯定是有的。 可是朱振看的清清楚楚,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自己带着干硬的干粮来吃,偶尔有百姓在海边儿捡到只死虾,甚至都不去加工,就赶忙塞进嘴里,补贴肠胃了。 至于做饭的饭馆,真的是一家都没有。 茹太素也摇摇头说道:“这些盐商真的是足够贪婪,那么多劳作的盐户,愣是一家吃食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找找吧。” 朱振话,众人只好继续搜索前进,其实马车上带了充足的食物和酒,但是这里根本没有淡水,柴火也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做饭都难。 还在天无绝人之路,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朱振很快找到了人类生活的痕迹。 海边儿一处山丘上,现了做棚屋。 只是简简单单的草棚,周围围着一群木质的栅栏,栅栏上晒着渔网,远远的就能闻到浓郁的海腥气。 “敢问,主人家在吗?我等是行脚的商旅,途经此地,腹中饥渴,还请主人家行个方便。” 茹太素跟李进站在门口喊了两句。 “稍等,老夫这就给你们开门。” 不消片刻,柴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老一少,小心翼翼的眺望着门外。老人家看外表五十多岁的年纪,海边儿生活辛苦,人一般外表比实际大一些,不过这老人家身子骨很硬朗,骨架也比一般南方人要大一些,可能是因为营养原因,比正常 人要瘦一些,穿着打满补丁的抹布短衫,腰间系着麻绳。 常年在海边儿的缘故,一张老脸上满是褶子,头挽起,用破了洞的网巾包裹着,脚下踩着一双木屐,脸上有些许酒气。 老人家身后还跟这个七八岁的小闺女,身材瘦削,面泛彩色,穿着一件裁剪很是粗糙的麻布短衣,头披散着,脚上是一双小号的木屐。 因为海边儿日照太足,小妮子皮肤有些黝黑。 此时正躲在老人家身后,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端木雨荷和王玉落身上的丝绸衣裳,很是羡慕。 老人家定了定身子,看清楚来者,不似坏人,便很是好客的说道:“诸位,快快请进,这里是盐场,很少有外人来,老夫这里也许久没见过客人了。” 老人家很是好客,看清楚众人的情况之后,立刻打开木门,请众人进来。渔民生活辛苦,木屋简陋至极,即便是在房间里,也能感受到渗漏的海风,这里跟内6不同,外面虽然是晴暖天气,但是在房间里若是静坐久了,便能感受到阵阵的阴冷 。 这也是老人家为何白日饮酒驱寒的原因。 众人干脆从马车上拿来简易软榻,席地而坐,李进搬来火炉和铁锅,又从老人家手里 买了些干柴,淡水,给朱振煮了酒,不一会儿便飘起了浓郁的酒香。 老人家不时往朱振这边儿耸动鼻子,朱振便招招手示意老人家近前。 “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听口音不像是当地人,这里又是何地?”入乡随俗,朱振递给老人家一碗酒,而后又依次递给茹太素等人,依然是一副伙计的行径。 “不敢当,不敢当,小老儿姓戚名详,祖居河南,前些年躲避战乱,辗转定远等地,最后来到这海州落脚。”老汉轻轻抱拳,举止之间,颇符礼仪。 这让朱振等人不禁有些微微好奇,一个四处躲避战乱的渔民,见到那么多人,竟然不慌胡乱,而且言谈举止颇有仪态,这可有点儿不简单。 见众人疑惑,戚详笑着说道:“早些年在郭大帅手下当过差,不瞒你们说,要不战乱冲散了,我现在应该在应天吴国公手下当差呢。我听说前些日子淮安打了大帐,邓愈那 小子把淮安夺了下来?你们商人见多识广,这事儿知道吗?” “却有此事,如今坐镇淮安的是盱眙县伯朱振,你们有好日子过了。”茹太素笑着说道。 “戚详?”朱振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听朱元璋提起过,想必是当初早年的红巾军人物,又能跟朱元璋在郭子兴手下当差,能有这般表现也就不奇怪了。 朱振点点头,趁机打量起这座渔家小院来,四间破旧的草房,勉强能遮风挡雨而已,院子里有根木杆,上面挂着一些咸鱼。地上还有两口锈迹斑斑的大铁锅,上面挂满了盐粒,一看就是煮盐用的,不过海水腐蚀性很大,加上这个时代冶炼技术落后,像这种铁锅,估计几个月就得更换一次,煮 盐的成本可谓高昂!小院一角还堆着不少的干柴、枯草、树叶,反正是能燃烧的东西似乎都收集到了,这也不奇怪,煮海熬盐,必然需要大量的柴火,几百年的时间下来,海边的树木估计早 就砍伐殆尽了,就连枯草都得收集,难怪一路上看不但一点绿色呢?综上所述,这是一户最典型的渔民了,靠着打鱼、煮盐为生,按理说盐是稀缺物资,他们又不属于盐商管控的盐户,将盐贩卖出去的话,获利甚丰,足以满足一户普通人 家的衣食需要,他们的生活不该如此贫困呀?正谈话间,从屋子里走出一名青年来,二十出头岁的年纪,身材很是魁梧,不过左腿上裹着白麻布,还有斑斑的血迹渗出,走路一瘸一拐的,手中柱着根鱼叉,正一脸警 惕的看着众人!青年先看到的是李进等人,因为这些人里就他们带着弓箭和兵刃,另外就是几个年轻人正在烧烤海鲜的小行军灶了,只有区区几根木棍支成,却很是牢固,明眼人都知 道,只有军队里的人才会这种手法,因此青年不禁握紧了鱼叉,生出一丝警惕来!等看到茹太素和王玉落时,一个一身浩然正气,一个手拿本子,炭笔正在挥画,一脸的天真无邪,又让青年微微放心一些,至于王玉落,则让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 位天仙化人的小美女,竟然会出现在他家。 想想儿时听父亲讲过的扇贝姑娘的故事,青年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口水。 好在青年人的意志力还算坚定,虽然多看了王玉落几眼,但还是把目光挪开,转向最后一个人,一个身穿粗布衫,手持马鞭,完全是赶车老司机装扮的人! “震惊!恐惧!” 复杂的情绪疯狂的击打着年轻人的大脑,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茫然的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就那么楞楞的看着众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诸位莫怪,小儿有伤在身,总是疑神疑鬼的,可能是在战场上受了惊吓吧!”戚详老汉示意众人勿怪,同时也忍不住骂了两句。“咱们这等人家,给谁打仗不是打仗,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你天天疑神疑鬼什么?咱们这地界已经属于吴国公了,过些日子,你爹我带你去应天,投奔吴国公,当年他还跟我学过兵法呢,我戚详的儿子他可不能不收。” 第三百零八章 海州四害(上) 老人家还懂得兵法?茹太素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戚祥,轻声问了一句。 见茹太素问起,老人家端坐酒桌之上,手拖酒碗,颇有几分显摆的意味,啧啧笑道孙子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将军您这一身行头隐藏的虽好,但您身边儿的年轻人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精气神,定然是不折不扣的精锐,就算不是队伍之中的斥候,也应该是亲军之流,不知道我说的 对也不对?您说我懂不懂兵法呀? 茹太素手中的酒碗应声落地,一脸震惊的问道您当年真的追随过吴国公?见身份被识破,李进等人虽然并未第一时间上前,但是却暗自握住兵刃,准备随时救援朱振。至于老人家所言什么,之前追随过吴国公,大家之前多半认为是吹嘘之言, 如今老者一语道破众人身份,李进等人就不得不小心对待了。 如果真的投奔过朱元璋还好,但是若是故意说出来欺骗众人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老人家很危险?甚至这周围都有可能有埋伏。 朱振却很是随意的摆摆手,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示意众人不必紧张。 朱振比李进等人战场经验丰富多了,见过的人物也比他们不知道多多少,所以眼前老者是善意还是恶意,朱振是一眼可以识别的。这里可曾经是张士诚的地盘,到现在还有不少张士诚的余孽,我说大话又有什么益处?众人暗握刀剑,其实戚祥瞬间就感觉到了,但是却没有丝毫慌张,颇有些不以为 意的笑道。 那老人家如何看出他们是精锐的呢?单凭他们的姿态吗?朱振抿笑道。戚祥指了指李进的后背的火铳,有指了指墙壁上悬挂一物,说道老夫虽然年迈,多年未曾上战场杀敌,但是却喜好去酒肆听些战场见闻,如今淮安传言,当今世上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叫火铳,可射弹丸伤人,与故宋突火枪类似,但威力巨大,老夫专门找铁匠仿制过,想必将军手下肩膀之上的便是此物吧?这等稀罕之物,定然是在精锐手 中,再联想他们的仪态,定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三军之中,精锐中的精锐,不是亲卫,起码也应该是个斥候吧。 在老者的示意下,其儿子从墙壁之上取下火铳,递给朱振。 朱振检查了一番,与军山现在的旧式火铳比较类似,只是枪管更短一些,威力虽然大一些,但是射程很短,不过却基本上已经具备了旧式火铳的雏形。 茹太素接过火铳,观瞧了一番之后,赞叹道老人家果然大才,竟然能通过只言片语仿制出此物,若不是军山的火器控制严格,我都以为是我们的火器流失了呢。这有啥。戚祥得意的笑道我不仅能仿制出你们的火铳,我还大抵猜测出,你们再与李伯升骑兵交锋中,应该是使用了一种三叠阵,可以让火铳连绵不断的射击。对也 不对? 朱振起身躬身行礼,小子有眼无珠,不识老人家大才,还请老人家恕罪。 戚祥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一个身子骨快入土的老家伙,什么大才不大才的。 一旁的李进见戚祥如此大模大样,连朱振都要行礼,当下有些不乐意到老人家,您既然如此厉害,那你猜猜,你眼前的人物是谁? 朱振刚要训斥李进,老人家却对朱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为难后生。这有何难,吴国公命盱眙县伯朱振为淮安行省平章,在张辰败走,第一时间来体察民情的,除了这位历时一年,便将军山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并善政广传四海的盱眙县 伯之外,还能有谁? 老人家厉害!朱振起身再拜,神态愈发恭敬。几碗酒下肚,双方的关系近了不少,戚祥老爷子与军中汉子性情一直,虽然身体有些苍老,但是却颇为豪迈,说了不少年轻时候的辉煌战绩,惹得朱振一众亲卫不时鼓掌 称赞。 这个时候,就连朱振都有些由衷的感叹,不是自己厉害,而是老一代的大人物,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的原因。 当然,朱振这个历史盲流更不可能知道,这老人家有个了不起的后人,叫戚继光。朱振在闲谈中忍不住问道古人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海州物产丰富,老人家虽然退伍归乡,但是找些昔日袍泽,做些简单生计应该不难吧?为何我观您,一脸沧 桑,生活疾苦至此啊? 哪有那么容易!戚祥将碗中酒水一仰而尽,口打唉声,将自己的双手平摊出来,众人再仔细观瞧,上面不但布满了老茧,而且还有海水腐蚀的痕迹,甚至有些指甲脱落,成为黑紫色的肉 瘤。 当年战乱将我与队伍冲散,逃难至此之后,我知道想要去投奔国公颇有些难处,而我儿又被张士诚拉了壮丁,我只能在家中靠海做些营生。谁曾想到,这海边儿的生活一点儿不比中原轻松,老夫每日五更起床,检查渔船,入海打渔,回家之后,还要砍柴,煮盐,编口有块荒地,也可以重些果蔬,几乎 日夜忙碌,连我家凤儿都跟着帮衬,可一年到头,依然是食不果腹,遇上兵灾更是破家之祸。 民间确实辛苦,可是比起板荡的中原,淮安还算是太平。起码看不到白骨露於野,父母易子而食的惨状。 朱振又给戚祥倒了一碗酒,脸上同样露出了黯然之色。 若不是北元无道,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即便是他是异族立国,也不至于全天下都起义造反,读书人离心离德。 言之有理。军山能成为吴国公之助力,并非巧合。全赖伯爷眼光开阔之功。老人家很是钦佩朱振,也并未因为身份的诧异,而有任何的疏远。至于其他人吗?茹太素一脸的书卷气,总是感觉与众人有些格格不入,戚祥与朱元璋一样,不怎么喜欢读书人 。端木雨荷与王玉落,俱是举止高贵难以侵犯的大家闺秀 ,老人家连看都不肯多看两眼。剩下的李进之流,总是给人感觉充斥着锋芒的感觉,而且又过分年轻,老爷子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你既然来体察民情,我便多说两句。世人都说淮安殷富,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可是自从来到此地之后,方知此般言论之大谬。当地的豪强富商确实有钱有势,可平头百 姓的日子,却苦不堪言。或许是因为曾与朱元璋一同服役的缘故,戚祥的口才不错,说话也有理有据,而且还认识字,拿手指沾了沾酒水,在桌子上写道,海州有四大害,盐碱地,海风海浪,盐 ,海寇。咱先说说这盐碱地,这海州地处滨海,土地盐碱化的厉害,几乎到了连杂草都懒得长的地步,听附近的乡邻提起,战乱之前,这里每亩地还能有个四五斗的产量,如今战 乱频频,民不聊生,百姓忙于奔波,再加上频频天灾,能有个两斗的产量就不错了,尤其是这两年,老天爷瞎了眼,几乎到了根根苗都活不下去的地步。 第二就是海上的飓风,世道不济,连妈祖娘娘都不保佑这里了,别看现在海上风平浪静,可一旦飓风突起,便是房倒屋塌,人畜俱灭,所以老夫连房屋都懒得修缮了。戚祥一直在说,朱振一直默默的听着,时而点点头,其实对于盐碱地和飓风的危害,他早就知道,即便是到了后世,袁神农的盐碱地水稻出来之前,盐碱地种庄稼也很困 难。另外便是海风,到现在朱振还记得被山竹悟空他们支配的恐惧。 不过朱振当朝太祖就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要想治理这些自然困境,也不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朱振虽然不清楚该怎么治理,但是茹太素和叶兑老先生却并不是那种远离农田的读书人,包括张大舍对于农事都有独到的见解。据张大舍说,当年给地主做佃户的时候,他夫人种的庄稼,比人家的都好,盐碱地只要用水冲刷,就能增加产量。只是后来夫人嫌弃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需要四处 求学,就换了营生而已。不过想要冲刷农田,就需要在淮河上做文章,其中需要投入的巨大的人力物力,都是天文数字,恐怕要将整个淮安动员起来才行。而唯一将来有能力这样办的,也 只有 朱振这个淮安行省平章一人而已。而根据朱振观察,此地海风作乱的巨大原因,就是因为此地煮盐的生产方式有问题,因为煮盐会将沿海的树木都砍光,没有树木的阻挡,飓风登陆自然横行无阻,不光淮 安,内陆的百姓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要想富,多生孩子,多修路,没事儿还得多种树啊。朱振很快就给自己制定了施政目标,在封建时代,要强强大,第一人口必须有保障,这一点儿倒不是很困难,只要百姓能吃饱,他们在深夜里,会用无数种姿势,制造孩 子。不过种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知道十年树木,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东西短时间内难以有效果,一般人可不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 第三百零九章 海州四害(下) “敢问老人家,这盐是又如何成为四害之一的呢?”朱振深知,这盐铁乃是暴利,像是戚祥这种私自制盐的,在盛世,朝廷都很难管辖,顶风作案,积攒几年积蓄,在城里 买宅子买地过好日子很容易。 就像是后世,在沿海地界,有的村子都敢整个村子集体公开制毒,朝廷想要整治,过程之复杂困难,都可以拍成电视剧。 像是戚祥这等懂些兵法的,只要纠结点儿村子里的人,组织支小商队,贩卖自己制作的私盐,想要过上舒坦的生活,不要太简单。 所以在朱振看来,这元末动荡,对于这些制作私盐的百姓,未必是一件坏事。“这盐是好东西不假,卖出去可以换取巨大的利润也不假,前些年张士诚刚入主淮安还没有时间管理的时候,大家也确实富裕过一段时间,但是谁知道张士诚是盐贩子出身 ,对待其他的盐户却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甚至比元庭更狠辣。 元庭好歹还是鞭长莫及,有的时候宽松些,大家还能剩下点儿钱,换点儿新衣裳,他坐镇平江,想控制淮安,太容易了。 在他的辖区,不论是谁煮出来的盐,必须统一由他手下的官员收购。为了保证专营,张士诚跟当地的盐商勾结,但凡敢私自交易者,杀无赦。 附近城墙上,盐户的脑袋都挂满了。” “若是与那些盐商交易呢?”茹太素插嘴问道。“若是与他们交易,那更是没有活路,如今外面的盐价翻了十几倍了,可是到了我们这里,连几文钱都未必能拿到。指着他们,我们早就饿死了。”戚祥气愤的说道:“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咱们普通百姓靠海,捕捞些鱼虾,还能将就将就,可实际不是那么回事儿,沿海一带的盐商,手底下几乎人人有一支护盐队,这些护盐队的兵丁叫盐丁, 他们是烧杀抢劫,无恶不作,若是乖乖的将烧制的盐上交上去,没有盐的,便要上交其他海货。乖乖的任凭他们剥削,还能留条性命,若是稍有不从,便是举家付之一炬啊。这导致我们这些老百姓,吃不上饭,吃不上盐,一天天的连点儿力气都没有,久而久之就成 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杀了。” 说着,戚祥掀开儿子戚斌的衣襟。露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像极了一条大蜈蚣,甚是吓人。 “你们看,我儿戚斌还不容易从战场上逃了回来,结果就因为理论了两句,差点儿被那些盐丁砍死。” 激动的戚祥看了眼低着头的端木雨荷和王玉落,连忙告饶,“老小儿情绪激动,忘记有女眷在场,请伯爷莫怪。” “这些盐商如此横行无忌,当地的官府,当地的宗族就不管吗?据小子所知,张辰虽然败走,但是当地的官员和宗族却依然有些影响力吧?” 朱振还是一脸的笑容,就像是与长者轻松交谈,不过手却忍不住的摩擦,熟悉朱振的人都清楚,伯爷这是要杀人了。 “这些官员和宗族势力是有影响力不假,可…”戚祥叹息一声。 “莫非这些盐商已经嚣张到了连当地的官员和宗族都要惧怕他们的地步了不成?”一旁的茹太素颇为震惊到。他感觉这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 如今这天下不太平,朱振虽然是淮安行省平章不假,但是朱元璋未必能够给她足够的时间治理,保不齐哪天朱振就要出征,作为救火队再次出现在战场上。 到时候如果处理不好盐的问题,很可能让那些盐商卷土重来,威胁当地百姓的安危。 “倒不是如此,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海州的盐商盐枭啊!”戚祥再次叹息一声说道。 他那一直不说话的儿子戚斌忽然站起身来,瘸着腿走到朱振近前,目光中异样连连,有畏惧,有尊敬,还有一丝期待。 “戚斌,退下,莫要冲撞了贵人。”戚祥没有想到,自己这个闷葫芦儿子会忽然冒出来,连忙斥责。 “无妨,无妨,贵公子一看就是沙场虎将,某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人才。”朱振摆摆手示意到。 眼下的戚斌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体型健硕,四肢强壮有力,而且听戚祥提起,能够反抗盐丁,而且从盐丁手下活下来,肯定有不小的本事。那戚斌单膝跪地,一脸肃然到:“伯爷,之前战场之上刀兵相见,虽然您并一定知晓我的名号,但是我很明确的可以跟您说,我杀过您的部下,但那是各为其主,生死各安 天命,如今您坐镇淮安,想要有一番作为,戚斌愿意助您一臂之力,但是希望您能将我父亲和我女儿送到后方,给他们一个好的生存环境。” 戚凤虽然年幼,但是却已经到了能听懂大人说话什么意思的年纪,立刻抱着戚斌的腿说道:“我不要离开爹爹,我不要离开爹爹。” 戚斌虎目含情,将女儿散乱的头理顺,温柔道:“凤儿乖,伯爷那里有肉,有盐,是个好去处,爹爹帮着爵爷打坏人,打完坏人就去找你。”凤儿哭着说道:“爹爹骗人,爹爹骗人,当初你跟大伯,二伯,三伯,四伯出门的时候,也跟凤儿说,你们很快就回来,可最后他们都不见了。铁蛋说,他们是死了。再也 见不到了。”“傻孩子,这世道哪有不死人的!”提起死去的几位兄长,戚斌也止不住流下眼泪。戚祥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对朱振和戚斌说道:“想要治理淮安,爵爷还是听听我说的四 害再做决定也不迟,说不准您听了我这四害,连淮安都不想管了。我就剩下那么一个儿子,您若是没有本事治理好淮安,我也未必放心能将孩子教给你。” “哦?”朱振一脸诧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人家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哪里有人放着地盘不要的呢?而且我连军山和盱眙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你一个淮安我就治理不了吗? 戚祥见朱振一脸不解,便解释道:“您可知道,为何张辰败了张士诚便将淮安拱手让与他人吗?他真的没有实力,在短时间内夺回淮安吗?” 朱振摇摇头,表示不解。 “那是因为淮安的第四害,已经到了张士诚都不能治的地步了。”戚祥的手指在桌子上已经慢慢有些暗淡的痕迹上点了点。 “敢问老人家,第四害是什么?”“倭寇!”戚祥说道:“从北元动荡开始,这海边儿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小矮子,当地的朝廷官员叫他们倭寇,他们就像是饿狗闻到骨头一样从各种地方杀出来,为非 作歹,无恶不作。他们乘着船跨海而来,当地官员和百姓也难以提前准备。每逢一地便大肆掠夺,不仅是财物,连人口他们都要用海船拉走,张辰之所以输得如此之快,跟他们之前与一支 叫我八幡大菩萨的倭寇交手损失惨重的缘故。”“倭寇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了?”不仅仅是朱振,茹太素也是一脸惊讶。朱振还稍微好一些,知道倭寇这东西,历来都有。但是朱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元末就有大规 模的倭寇这件事情。 “何止是严重,这些倭寇所到之处,轻则屠戮村庄,重则可以攻城略地。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提起倭寇,即便是戚祥这等老行伍也是心有余悸。戚斌在一旁补充道:“爵爷,您可能不知道。这群倭寇给人的感觉就是穷疯了,他们所到之处,不论是鸡鸭牛羊,还是麻衣草鞋,见到什么抢什么?就连咱们穷人身上的衣 裳,他们都不会放过。 之前我见过一个被他们偷袭的村子,男人全都吊死了,女人被强奸祸害了无数,很多妇人被他们祸害了之后,赤身裸体的被倭寇用刀剥开了腹脏。” “混账!”茹太素忍不住怒拍桌子,皱着眉头到:“蚂蚁大小的倭国也敢如此屠戮我华夏百姓,他们活的不耐烦了吗?”茹太素不似戚祥这般粗人,当他听到倭寇就知道是东边儿倭国再搞鬼。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心中还有热血,尤其是敢于起义反抗北元的读书人,在他们看来,华夏血统何 其高贵,如今听戚祥说来,连倭寇都敢在华夏的土地上烧杀抢夺,他如何能够忍受。 李进也在一旁说道:“伯爷,您下令吧,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定然灭其国,毁其宗庙。” 戚祥见众人一脸气愤的模样,倒是率先冷静下来,一直偷偷的打量着朱振。他要看看,这位伯爷是不是人如其名,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他又是如何解决的。 如果只是名声大,他倒是也会奉承几句,但是想要让儿子给他卖命,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朱振并没现戚祥在打量自己,反而对茹太素等人说道:“慌什么?我平日里跟你们说的攘外必先安内,你们都忘了吗?欲要解决倭寇,必须先解决淮安本身的问题。不然我们大本营都没解决好,便跟倭寇去硬拼,一来是无根之木,二来,若是当地的势力与倭寇有勾结,我们必会死无葬身 之地,所以要想解决倭寇,必先解决淮安当地问题,欲要解决淮安当地问题,必先理清盐政。处理事情要分先后缓急,不然如何成大事?”戚祥听了朱振的话,拍了拍戚斌的肩膀道,一脸肃然道:“斌儿,随为父给伯爷叩头,以后咱爷俩的命就交给伯爷了。” 第三百一十章 叫花子组成的队伍 一场战争结束,朱振甚至没来得及享受胜利果实,就急匆匆的赶往淮安,军山和盱眙的百姓都有些莫名其妙,生怕刚到手的幸福日子,转眼就没有了。77dus 不过军山和盱眙虽然没有贴出安民告示,但是军山的防护却上升了数个等级。 马二爷从盱眙之前的男爵府直接搬回了军山,并从南京的庄子里再次补充了些年轻后生过来,加强训练的同时,也算是加强整个军山的防护。 马二爷坐在你大厅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囡囡则安静的抱着本书,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只是偶尔往外瞟的小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期待,证明这孩子多么的不情愿。 忽然,大厅的一块砖被顶了起来,朱平安嬉皮笑脸,满头泥土的从地下钻出来,马二爷很是嫌弃,他喜欢朱振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却讨厌极了朱平安,实在是太娘了,整日窝在房间里化妆,为了磨砺磨砺他的脾气也好,亦或是为了将这小子赶走也 好,马二爷专门给他挑一些又脏又累的活。不大一会儿功夫,洞口便被清理干净,几个短衫打扮的年轻小子从地洞里爬出来后对马二爷说道:“老太爷,地道准备的差不多了,是刘伯温先生亲自设计的机关图纸,真 的有什么困难,军山的家业可以第一时间通过地道转移。” 马二爷点点头,对一众小家伙说道:“你们主家去了淮安,但是家业大半却留在了军山,这里是他的根基,无论如何都不能有闪失。” 朱平安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面镜子,静静的梳理着头发,他也是在最困难的日子里走过来的,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只是觉得马二爷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些。 “振哥儿怎么刚打完胜仗,就去了淮安,你是怎么想的?”马夫人抱着日益顽皮的朱小四对着从战场上赶回来,同样是征尘为洗的朱元璋问道。 朱振是不仅马二爷的干孙子,更是自己家的女婿,这位温柔的夫人是发自内心的关怀着。 朱元璋有些嫉妒的瞅了一眼马夫人,见夫人有些耍小脾气的样子,内心忍不住有些想笑,但是涉及国事,却由不得他不严肃。 在马夫人这里,可没有妇人不能干政这个说法。朱元璋也从来不避讳这些,但是夫妻二人谈论国事的事情,气愤总归有些严肃。朱元璋负手道:“淮安需要人去镇守,一来保证食盐供应,二来锁死张士诚的退路,形成关门打狗之势。朱振是最佳人选,眼下既要对付张士诚,又要防备陈友谅,拿不出 那么多兵力来了。” “之前这孩子也就是山大王,你这一转手让他做封疆大吏,能成吗?”“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本公当初打濠州,打应天,哪一次敢说有把握?这个时代,最考验本事,我们能给他们的只有机会,能不能成看他们自己的手段。就拿标儿来说, 才多大的年纪,不也跟着我驰骋疆场吗?” 朱振虽然一不是朱元璋的旧部,二不是朱元璋的义子,但是朱元璋对于朱振的欣赏却比自己的义子,甚至手下的得力臣子更加欣赏。 之前朱标被擒,应天没有人能解决,朱振硬是凭借出使平江,不依靠应天的任何力量,将死棋下活。 就这一条,朱元璋其实打心底就感觉朱振,他知道这孩子虽然年轻,但是可以托付大事。 后来去了军山,虽然有盱眙县男,江南行省枢密副使的称号,但是实际上还是光杆司令,但是人家却能在那里自己打下一片江山来。 更不要说,衡阳站场,朱振舍命救了朱标一命。此等恩情,甚至到了朱元璋都知道该如何偿还的地步。 从这一点儿来看,朱振比起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朱文正,李文忠来说,都要强很多。这也让朱元璋很是忧虑。 毕竟是外人,再大的本事,也不是那么放心啊。马夫人是个很贴心的女人,她一眼就看出了丈夫对于自己手下孩子们的忧虑,将玩儿累了,有些昏昏沉沉的朱小四放在床榻上,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驴哥儿他们不如朱 振,这点儿妾身知道,可是他们也都很努力,你看看平安和沐英,甚至驴哥儿,在朱振身边儿呆了一段时间之后,都上进了许多,你就知足吧。”“夫人,你信不信,这洪都在驴哥儿手里,他顶多做个看家犬,指着他进取太难了,搞不好最后还得让陈友谅活捉,我给他的可真不少,大都督那是三军之长不说,连朱振 的左膀右臂张大舍都给他了,他要是还守不住洪都,以后就跟平安一样,伺候老爷子去吧。”正在朱元璋与夫人谈话的时候,有亲卫送来一个锦盒,是锦衣卫的密函,朱元璋看了看,就扬扬手里的密函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让本公失望。不过啊,这小子那 么大的本事,让我也是很忧虑啊。” 其他人的心思朱振不知道,也没有功夫管,因为他遇到了另外一件烦心事。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戚祥所言虽然非虚,但是他看到的海州,乃至淮安,只是他视角中的那一部分。 眼下,朱振就见到了另外一面。 在邱斌加入队伍之后,戚祥和戚凤被接到山阳,而朱振则继续巡视淮安。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地的盐商、盐枭还没有找自己麻烦,另外一支力量却迎头而来。 在山沟里,密密麻麻的盗匪手持农具和竹枪出现在朱振视线中。朱振想起了宋濂跟自己提起过的一个历朝历代都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流民和山民。很多百姓在不堪朝廷的压迫情况下,会放弃自己的土地,成为没有户籍的人口,这 样虽然没有了朝廷的保障,但是相应的,也避免了各种沉重的赋税。 先前马二爷自然也是属于这种人,那还是在应天脚下。 更不要说淮安这种远离政权控制中心的存在,朱振能看得出来,领头的山大王,明显是杀过不少人的。 流民的特性之一,杀人放火,劫掠为生。 “伯爷,这些都是些乌合之众,末将保证,别管来多少人,只要您将您的亲卫队交给我,我都能一气破之。”戚斌一身崭新护卫服饰,瘸着腿凑到朱振面前说道。 “流民便不是人了吗?让他们缺衣少食,那本身就是上位者的过错,今日本伯就让他们敞开了抢了便是。 别告诉我,你害怕这些流民,想要先下手为强。”朱振转头调侃戚斌,别看这厮腿受伤了,但是十个十足的杀才,自己手下的李进等人合伙,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这厮还颇懂得战阵之术,加入自己没多久,就让自己的手下隐隐有了一种更上一层楼的趋势。“伯爷说笑了,末将怕他们作甚?这些人只不过是仗着人多罢了,末将就是有些忧虑伯爷的安危,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末将怕战事一起,突然间末将照顾不到伯爷。 ” “不打紧,你瞅瞅这些流贼山民都是什么人构成的?你看看那个拿着锄头的姑娘,有锄头高吗?传令下去,不许伤人,让他们抢。” 戚斌低声应允,但是依然嘱咐李进小心保护朱振,茹太素看向这些流民,眼神之中都是怜悯之色。 端木雨荷早就见惯了这种民间辛苦,倒是王玉落一脸好奇,偷偷的掀开车帘,不时拿炭笔在纸张上写些什么。一个身材魁梧的秃头汉子,手持一把铡刀,一看就是力气浑厚之辈,大步向前喊道:“我们就是一群吃不上饭的穷百姓,不想杀人,你们是富贵人,比我们惜命。把钱财拿 出来,这事情就算是了结了。否则,这老爷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秃头大汉警惕性十足的看着眼前这支商队,当他们包围这支队伍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不光是这支商队没有相识以前别抢劫的商队那样大呼小叫,更是因为这支队 伍的护队看起来,比他们更像是强盗。 尤其是那个瘸腿儿的汉子,眼睛里的神色,就跟刀子一样。到了车队,他已经做好厮杀的准备,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场恶战,这么多护卫不可能不反抗的,不过自己没有选择,不拼命自己的乡亲们就活不下去,反正自己人多, 用人堆也能得到这些货物。 看到自己的部下已经控制了马车,大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这些人都挺壮实的,自己心里还有点儿担忧,没想到竟然是一群怂货,害的自己白担心一场了。 挥了挥手,那些男女老少推车小推车,风一样的涌了过来,不一会儿,车队周围就挤满了搜刮财物的人。 他们这还带就地分赃的,朱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戚斌守在风险系数最高的端木雨荷和王玉落的车厢门口,感觉身后的丑陋女子是添头,还不如不下车,对着来着皱着眉头说道:“今日算你们好命,我们家老爷不让动粗, 拿了财货赶紧走,不要惊动了我家老爷。” 那秃头大汉刚想咒骂两句,就看到身子一凉,一根银针不知道什么时候扎紧了自己的穴道,身子骨的力气瞬间卸了一大半。 宛娘自从认识了范希尧夫妇,学了不少终南山的手艺。这银针使得是越发熟稔了。 秃头大汉心里一凉,知道自己遇到硬茬子了,赶忙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对面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让自己抢,但是只要有饭吃,管他那么多干啥。 秃头大汉刚想约束手下,却不料一个拿着擀面杖的黄面小丫头,一擀面杖悄无声息的敲在了戚斌的受伤的腿上。 她心里琢磨着,等待着戚斌疼的龇牙咧嘴蹲下的时候,自己拿着擀面杖再给他后脑勺一下,今晚就可以吃面皮汤了。 她混迹在这抢劫队伍里,用这一招可抢了不少战利品。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那个护卫的表情可以看得出非常痛苦,但是却文丝未动,只是表情有些阴冷的可怕。 那黄面小丫头头发乱糟糟的,举着擀面杖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丧天良的坏人,我们到现在流落山林都是你们害的。今天就是你们还债的日子。” 小丫头明显非常仇视有钱人,手中的擀面杖竟然再次朝着戚斌砸了过去,戚斌手中的刀猛地出鞘,寒光闪闪,是商品的雁翎刀。 小丫头明显是吓坏了,呆愣在哪里,一动不动。 但是戚斌却没有下刀,因为从这小妮子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闺女的影子。 如果条件但凡允许,这么小的孩子,如何会出来抢劫呢?“让那个姑娘过来。”朱振的声音传来,戚斌点点头,一把抢过了小姑娘的擀面杖,提着小丫头往朱振那里走,秃头大汉一看不好,想要抢回小丫头,却被邱斌一个膝盖顶 在了腹部,铡刀掉在地上,整个人不住的抽搐。“谢了。”邱斌回头朝着宛娘示意,厚着则看都没看戚斌一眼,重新退回马车。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根小草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77dus 秃头大汉被打倒在地,正在忙碌着搬运货物的流民,竟然没人发现。 就算是有人发现了,也会睁着眼睛当瞎子,假装看不见。 他们才不管谁是首领呢,只要不耽误他们搬运货物就行。 大家都饥饿寒酸太久了,有那么一支肥羊不容易。 他们不会考虑这肥羊为何如此心甘情愿的被宰杀,他们只考虑,有了今日的收货,他们可以换取多少粮食,可以过多久的好日子。 而在邱斌看来,如同小鸡子一般提在手里的小丫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威胁到别人的。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在落地的那一刻,从怀里掏出一把竹刀,竹刀上满是乌黑的血渍,很明显是宰杀过什么东西的,小丫头举着竹刀对着朱振萌凶萌凶的说道:“放过老大,拿出钱财,饶你不死!” 面对努力把自己变得看起来凶煞的小丫头,朱振内心何其苦涩,百姓过得如此艰辛,这小丫头也就是面对自己,如果遇到别人,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是不知道,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所要承担的风险吗? 不,她是被逼的彻底没有了活路,不得已而为之。 陈涉当年喊,今天造反也是死,不造反也是死,都是死,为了吃口饭而死好么? 最后身死,被太史公依然记录下来,这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代表了一种普遍现象。 人在绝境中爆发出来的状态,是普遍性的。 由此可见,自己未来的道路将是何其沉重。 随着在元末波涛挣扎,朱振越发感觉自己这艘船的责任感。 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姑娘,也不顾危险,甚至摸了摸小丫头的乱糟糟的头发。 暴怒的小狮子见到银子之后,凶狠的眸子瞬间眯成一条线,手里紧紧的攥着银子,对着乡邻大声喊道:“我抢到银子啦。 是银子!银子!” 孩子免不了显摆的天性,可是众人连他们的首领被人俘虏了都不知道,如何会关心这个小姑娘。 银子有个屁用,又不顶饭吃,都是山民你有机会花银子吗? 小丫头将银子贴身放好,刚要转身离去,却看到了茹太素,眼珠子一转,“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有钱,你也交钱。” 说着拿着竹刀,像模像样的围着茹太素打转。 “噗嗤。” 不远处的马车上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她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堂堂的大宋帝国伯爵,竟然被一个小妮子给打劫了。 还抢走了一锭银子。 茹太素面对着竹刀,表情怜悯的看着小妮子,学着朱振的样子,去摸小妮子的脑袋。 “丑人,不许碰我,你没有刚才那个哥哥好看。” 小姑娘后退两步,奶凶奶凶道。 茹太素一脸尴尬,这都有外貌歧视的吗? 不过茹太素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转头看向朱振,“爷,拿银子吧,再不给这小姑奶奶要杀人了。” 朱振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姑娘,茹太素大为不满到:“爷,我就值一锭银子吗? 人家小姑奶奶都说了,读书人值钱。” 朱振无奈的摇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小姑娘顷刻间就对在她看来丑陋无比的书生充满了好感,将银子再次贴身放好,想跟茹太素说两句感谢的话。 话到嘴边儿就感觉有些不妥,自己是替天行道的女侠,而对面是一群满肚子肥肠的坏人,怎么能跟他们说感谢的话呢? 想到这一点儿,又往前走了一步,将竹刀直接抵在了茹太素的腰上,“不行,涨价啦,我要金子。” 毕竟还是个孩子,这种话到了嘴边儿,竟然感觉到了羞耻,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了。 “好孩子啊!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竟然只知道读书,要是知道抢劫来钱那么快,我肯定拉着张大舍那憨货去打家劫舍,这比贩卖文字来钱快多了。” “我管张大舍是哪个,不给钱你就死定了。” 听了小妮子的话,朱振发现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在泥潭里挣扎了太久了,唯有金钱才能带给她丝丝的安全感。 其实她哪里知道,越多的钱财,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一把随时可能会要了她命的刀。 朱振从怀里拿出一枚金叶子递了过去,这一次是先经过茹太素的手,放在小姑娘手里柔情问道:“小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这么小,就出来拼命,太危险了。”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小妮子的辛酸史,朱振温柔的像是邻居家的儒雅大哥哥,而张大舍则是那种体恤人的夫子模样,丑虽然是丑了点儿,但是一点儿都不像是坏人。 当下小妮子忍不住说道:“小草爹娘死了,爷爷奶奶死了,没有吃的了,我就跟着乡亲们出来找吃的,平日里的车队我们不敢打劫的,但谁让你们是外来的,我已经决定了,拿着银子去买一缸米,剩下的都埋在地里,我也能过好日喽。” “你这么小,会做饭吃吗?” 茹太素笑着问道,丝毫没有被打劫者的觉悟。 “当然会做,当初奶奶教我的辣味的糯米饭,可好吃了。” “啧啧啧,”茹太素听了一脸回味的表情,“当年我当乞丐的时候,有个去北方做生意的商人曾经送我一碗辣味糯米饭,上面撒了蒜末和茱萸,吃了之后能出一身汗,本来还有点儿风寒的我,立刻就好了。” 这种辛酸的故事立刻引起了小草的同情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重新递了回来,可怜兮兮的说道:“你也要过饭啊,我知道,要饭很辛苦的,当初你能要到辣味的糯米饭,真的是好命。” 提起辛酸史,茹太素可是有大把的话题,别看他一把年纪,竟然能跟小姑娘蹲在道边儿上促膝长谈。 当茹太素讲到,自己一个堂堂读书人,竟然为了半个窝窝头,被地主家的恶犬追出去半里路的时候,小姑娘听得泪眼八叉,听到茹太素背井离乡靠卖字为生,自己引以为豪的字画,被人家当如厕的纸张的时候,小姑娘更是连东西南北似乎都找不到了。 故事讲了很长的时间,从中午到日落,当善良的茹太素给小妮子准备好马车住宿,放下帘子的时候,对着车顶还在思考的小草,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这样就到达了山阳城? 不过啊,刚才茹太素给自己的饭真好吃,比自己喜欢吃的米饭还好吃。 留下没有走成的肯定还有那个昏迷过去的秃头首领,所有流民都看见小草和车队的书生谈得愉快。 大家都知道自己什么情况,留在流民队伍中,保不齐那一天就会饿死。 遇到那风流倜傥的书生,和大方到没有边儿的大人物,说不定还能有个好结局。 流民是不计入黄册的,不管你是如何成为流民的,但是你肯定不能得到任何官门的庇佑,犯了任何事情,保命都很困难。 但是朱振却又不得不承认,整个海州,整个淮安,超过四分之三的百姓沦为流民,没有生计。 张士诚在淮安的时间不长,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理这些流民,只要他们不公开对抗衙门,衙门也不会在乎他们的存在。 朱振却不同,他恨不得将任何一个能喘气的活物都拉倒山阳,更不要说这漫山遍野的流民,虽然遇到这些流民有些仓促,甚至还被抢走了一笔财物,但是这些流民对于朱振来说,确实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只要这些流民有了营生,就肯定能成为良民。 既然做了伯爷,就该发光发热,解救更多的热,这是起码的社会责任感。 朱振虽然有自己的贪念,有自己的**,但是却知道,自己的肩膀上的责任到底有多沉重。 不仅仅是朱元璋,甚至任何一个上位者,都认为这种包容天下人的心思,就是传说中的大逆不道,说句发自肺腑的话,朱元璋都不希望他的儿子跟朱振有一样的想法。 如果是清廉仁恕的官员,朱元璋会高兴,但是如果有人开始大公无私到了极致,朱元璋就会有将你送到地狱的想法。 当然,朱元璋怎么想,那都是未来的事情。 朱振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何将无形的敌人变成有形的敌人。 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淮安行省平章,一省的最高长官,是所有想要压迫百姓,搜刮百姓人站在最明面上的靶子。 而自己的敌人则躲在阴影里,朱振这一趟走下来,发现几乎到处都是自己的敌人,但是似乎人人都不是自己的敌人。 不过现在却不用这么想了,因为漫山遍野的流民草寇,这些人一旦加入自己,会形成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 到时候自己的反对者,一定会压抑不住自己,站在自己的反对面上的。 就怕人家不干啊,谁都知道朱振打的张家联军连连溃退,张家的未来的掌门人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 这些人想想朱振的强大和恐怖,很有可能藏匿到最幽深的淤泥里。 准备射出最为恶毒的箭簇。 这些人歹毒的很,他们不会给朱振讲任何规矩的,张辰在这里输得一败涂地,他们肯定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朱振输得一败涂地。 除非朱振能够跟张士诚一样,与他们同流合污。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招纳流民 人生就是这样,谁都不知道你的对手,会将屠刀从什么地方砍过来。 淮安的关系很复杂,堪称千丝万缕、盘根错节,朱振初来乍到,若是一棍子全都敲死了,那么他能得到的只是个空壳淮安,甚至引来连续不断的抵抗,最后狼狈而走。 而那些富商、豪族其实也多少有些准备,家中的盐场、买卖、田庄都准备了死士和刀斧手,各家也互相约定,不配合,不捣乱,但是朱振如果敢来硬的,大家就联合起来,好好的跟朱振做过一场。 别看朱振在衡阳打的声名远播,那是因为在大军之中,他借了朱元璋大军的势。 真的让他在淮安跟地头蛇厮杀,这些地方的豪强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底气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朱振到达淮安先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待其重新返回山阳的时候,下达的第一道政命竟然是与流民有关。 当然,这其中发生了一件让整个淮安都感觉到恐惧的事情,那就是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寻常陌路,一夜之间贴满了告示。 而号称消息灵通的豪族,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告示的内容也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明明是堂堂的淮安行省平章被流民打劫,并未作出任何恼羞成怒的反应,反而似乎是在示弱。 文书上写的清清白白,只要从山林之中走出来,就能得到官府的优待,之前的种种劣迹和罪孽,全都可以一笔勾销。 朱振并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干的人,之前的张辰也想这样做过。 因为只要这些流民如何户籍,便有赋税,也有了劳役。 但是他没有这个威望,流民对于张士诚政权的任何人物,都缺乏一种后天培养而成的信任感。 堂堂的大宋帝国伯爵,淮安省平章,亲自下达一道安抚流民的指令,多少有一种点炮炸蚊子的感觉,与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似乎完全相悖。 士人们感觉匪夷所思,盐商们也不能理解。 但是当他们看到家里的奴役们,一个个心不在焉,并且开始有人偷偷溜走的时候,大家心里开始惧怕了。 这叫釜底抽薪啊。 大家之所以可以称为豪族,那就是因为家里有无数的童仆义子,而这些人一旦离去,称为朱振的百姓、户民,那他们去压迫谁,他们靠什么养活家业,又靠什么跟官府争一争威势? 当然,他们可以暂时利用多年的积威压制住家里的奴仆,或者用家丁来管控,但是却管不住那些在山野草泽里的流寇、流民。 即便是自己不流失力量,也足够那些豪族感觉到畏惧。 因为己方人心惶惶,而淮安的平章却开始了积蓄力量,一旦他们有了足够的人口和劳役,那么他们的处境也就会越发的危险。 世面上开始有各种关于淮安行省平章的流言,大多数无外乎,朱振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去供养那么多人,亦或是军山是为了将人骗出来,将来在毁约,欺压这些流民。 这样虽然有些许效果,但是效果却并不是非常好,因为朱振之前在军山的种种所作所为,早就流传遍布整个南中国,所以当他在淮安也这么说的时候,大家心中是倾向于相信的。 在绝境之中,那些无助而脆弱的普通人,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的。 如今的淮安,已经不复当初的那么宽宥,随时朱振有意无意的展示出来的肌肉,虽然并未彻底震慑住当地的反对派,但是官员却不敢明火执仗的去对抗朱振。 而在朱振开始清理官员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慵懒的底下的官员办事的热情瞬间开始高涨起来,办事的人加官进爵,偷懒的人朝不保夕,大家都是聪明人,屁股随时可以决定脑袋的思维。 那些豪族虽然厉害,但是毕竟不能任命他们官位啊。 他们在官位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庇佑一下家族,若是连官员都不是了,岂不是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所以,朱振只要拿好胡萝卜加棍棒,就能在无形之中收买一部分人,并瓦解当地的势力。 之前因为流寇抢劫受到损失,而告入官府的文书,被朱振一把火给烧了,连带着还有锦衣卫辛苦搜集的官员情报一并付之一炬。 看着自己的辛苦白费,锦衣卫千户内心很是纠结,当然更多的是那些提心吊胆的官员轻轻的松出一口气。 所有人都没了过往,过去的功劳也好,污点也罢,统统消失不见,或许朱元璋其他的属性希望用他掌控下属,那是最下作的手段,朱振根本不需要。 烧掉那东西是犯律的事情,不过大家都很聪明的保持了沉默,谁能让新改制的锦衣卫的南北镇抚司低头说话? 伯爷就可以。 锦衣卫千户非常不习惯站在大堂里和人说话的感觉,他们习惯用阴鸷的眸子,盯着过往的每个人,甚至那些大人物与小妾的私密话,都是他们记录在档案里的文件,这种偷偷的获取人生活片段的东西,他们非常的喜欢。 而当那些人做出了任何危害官府的事情,甚至过去的恶行,被他们寻找到了蛛丝马迹,便立刻会成为锦衣卫们的功绩。 但是以后肯定用不到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大抵最大的作用,就是这一次帮忙发发传单,贴贴文书,再想做其他的,就是越俎代庖了。 “你们这些锦衣卫,以后不用出来了。 国公既然安心将淮安交给我,那么你们可以在背后偷着看,但是再敢说一句废话,干一点儿出格的事儿,伯爷砍了你们,可别指着你们指挥使来给你们收拾。” 千户很想大骂一通,可是他却不敢。 临行前指挥使的千叮呤万嘱咐,依然在耳边回荡,惹恼了这位爵爷,可万万不会有他们丝毫的好果子吃。 朱振这个主帅当然要住在山阳城里,城池里和城池外,驻满了精锐,常遇春知耻而后勇,几乎每一个都将那些兵丁往死里操练,大军的气势越发的浩荡,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更何况一门门黑黝黝的火炮开始从军山运输而来,更是让人噩梦连连的恐怖杀器。 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巡逻的兵丁开始检查山阳城,朱振清楚自己这釜底抽薪的一刀,很有可能惹来当地权贵的报复,他可不像闹出淮安行省平章被人砍死在平章府的笑话来。 而这种朱振表现出来的强大压力以及釜底抽薪的政策,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为了一个目的。 那就是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给逼到明面上来。 躲在阴暗角落里放冷箭的人不好对付,但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却可以轻松的人道毁灭的。 政令不断的从山阳城里下达,淮安的官员全力发动,好些官员坐着轿子、骑着马去山林、荒野里劝说流民,掌握好现在的机会,赶紧入籍为民,编入黄册。 到时候朝堂会为他们造鱼鳞册,分配土地。 盱眙县男已经准备免掉淮安三年的钱粮,三年不纳税,又能保证地方一方平安,大家还不抓紧机会,在山林里喂蚱蜢,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个被人轻松拿下的秃头首领也被放了回去,他带回去的话,跟官府所说的却大相径庭,想要加入民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必须做整整一年的苦工,官府管饭食,一年结束后,分给田地,想要做工,会有工钱发放,和那些良民同样对待。 茹太素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亲自跑了许多次,他大声喊话,告诉那些流民山匪,只要从山林里走出来,就能得到户籍,结果非常不理想。 除却马被人抢走,衣服被人抢走,一丁点儿效果都没有。 朱振说,这样如果有人信,那就是天大的怪事,朱振的解释,让茹太素很是难受。 世间的人总是相信自己到人间就是来受苦的,那些骑着马、坐着轿子的官员,满嘴胡言乱语,哪里有不吃肉的狼? 哪里有会有不吃屎的狗? 无缘无故的恩德,谁会相信? 把官府的告示往最坏里想,然后再降低一个等级,才能信。 这不是,李进就带回了最准确的消息,罚做苦工一年,什么苦工? 就是在工地上挖土挑砖,砸石头,官府没人可使唤,这才勉强给了大家一条活路,一切都豁然开朗,既然他们需要人,就不会做的太过分,做一年苦工,就做一年苦工吧,听说管饭,在那里不是混个肚子圆? 大泽里的热越来越多了,总是没完没了的抢地盘,总是死人,算了,还是出离开山林,去接受官府的压榨,起码朱振不会比之前的那些官员过分。 盱眙县伯的名声还是很靠谱的。 在茹太素不解的目光中,大批的流民开始走出山川,一见到官府的人员,就问做苦工到底管不管饭? 茹太素告诉他们不需要做苦工,只要去官府报备就能分地,和颜悦色的说话还是不能让他们相信,一个白发老者不断地作揖说:“行行好,老爷,俺们就求一碗安生饭吃,您就不要骗俺们了,只要告诉俺去哪里做工,吃饭就成。” 茹太素再一次说明了官府的态度,并且发誓赌咒的说绝无欺瞒,已经把老祖宗搬出来了,依然不能取得信任,迎接他的是一双双鄙夷的眼睛。 第三百一十三章 鱼鹰凶猛 在朱振的示意下,一个粗壮的汉子,拎着鞭子,腰里挎着弯刀,大声呼喊着,“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每天天一亮,所有人就要去工地,日头落下去,再回窝。77dus 真他娘的命好,算是让你们捡着好事儿了。 伯爷说了,阎王还不遣饿鬼呢,你们只要踏实干活,到时候就有你们的饭吃,奶奶的,你们怎么那么好命。 一个个都他娘的像鬼,去南边,军中有大灶,有糜子米饭,听说还有肉汤,先吃饱了,睡一晚上缓缓力气,明天就上工地,听到了没有?” 听说有吃的,流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呼儿唤女的跟着那个凶恶的大汉去南边吃饭,只要今天有干饭,明日一定也会有。 茹太素着实有些不思不得其解。 朱振眼前摆着章红木小桌,桌上放着一盘精致的烤扇贝,上面放了蒜泥,还有些青葱的碎菜叶,吃一口下去,只感觉浑身满足,唯独缺少的大概就是铁桶里的扎啤。 一名精通账务的朱家亲随在一旁神情专注滔滔不绝的汇报着各种统计而来的数据,粮食不够多了,主要是盱眙和军山,也需要大量的粮草,所以不可能源源不断的运输到淮安这里来。 而且根据锦衣卫密报,最近淮安的水贼有蠢蠢欲动的趋势,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作,将一股股小水贼给吞并,当然淮安的水贼朱振不可能短时间内完全从水里叫上岸来,而那些意图兼并他们的势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将他们完全兼并。 在朱振的安排下,一支支规模并不算庞大的队伍,开始暗自潜伏在各个水系的重要登岸地点,没有水贼不需要上岸吃饭的,只要被朱振摸清楚规律,他们多半依然要选择束手就擒,或者成为水中的烂鱼,最后散发让人恶心的腐臭味。 没有必要捉急忙慌的去做些什么,这个时候安心的吃海鲜,比将麻雀一样弱小的敌人惊跑强百倍。 等到将弱小的麻雀集中在一起,以为自己强大到不行的时候,自己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消灭。 现在的淮安,已经不是之前的淮安,朱振也喜欢这个靠海的地方,他有心将这里打造成为新势力的出海口。 所以什么海商,倭寇,水贼都不再有发展起来的可能了。 朱振已经劝说了王玉落好几次,告诉他这里环境潮湿,容易患各种疾病,单单是疟疾一项就够她受的,更不要说这平日里采风的时候,要面临的海边儿特有的烈日,还有讨人厌的海风。 可是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她那白嫩的脸蛋,或许在她看来,她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那催人泪下,肝肠寸断的故事吧。 小妮子将朱振当成了自己的铁粉,每日不厌其烦的给朱振讲她根据现实生活写出来悲欢离合。 当然,是欢多一些。 因为根据王玉落自己说,现在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苦楚,人们需要更多好结局,来麻醉自己。 当然,除却王玉落每日里烦人的故事,其实还是有蛮多的乐趣的。 比如说,做菜。 有着丰富在海边儿生活的张灵凤,就喜欢领着手下的女兵,那些珍惜无比的盐巴,去海边儿抓一种叫做蚬子的贝类生物。 将盐巴撒入蚬子在沙滩上的出气孔里,蚬子就会拼命的往外爬,这个时候那铲子轻轻的一铲地面,蚬子便无处可逃。 用蚬子做一锅汤,里面放上白嫩的豆腐,闻起来鲜,吃到肚子里,也是暖中带有一股温润的力量,似乎能直导小腹。 今天邱斌也回来了,作为地头蛇,自然在山川河流中,寻找贼寇流民要多承担一些。 一连半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格外的风尘仆仆,扔给朱振一个统计数据和记录地图的册子,便倒头睡觉去了。 随意看了两眼,朱振便把册子扔给了茹太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朱振是没有闲工夫的,眼下他的海鲜更重要。 蚬子需要放点儿盐在水里吐干净你杀,然后再放进清水,花环加温等待水温稍稍惹了一些,在把豆腐放进去,然后在放点儿葱花和香油、酱油,一锅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蚬子豆腐汤就出锅了。 朱振并没有第一时间自己享受,而是让李进拿了一些给邱斌送去,连带着还有一盘海蟹,这些日子奔波,对身体损耗确实有些大。 这种粗浅的御下之术朱振根本懒得用,后来被马二爷训斥了几回才明白,在这个没有家国情怀,缺乏理想的年代,双方之家的感情基础,主上对下属的尊重,是一种极其重要的纽带。 而不管你是否真心对待他,最起码的套路是要有的。 身为上位者,拍拍他的肩膀,一句简单的问候,其实都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今天就拿邱斌来试试,因为这里只有他是最新加入自己团队的人,别人早就潜移默化的接受自己,甚至靠更高层次的理想追随自己。 整整半锅蚬子豆腐汤被吃了个精光,没有人受到感动,李进和邱斌一起吃的,问他们感觉怎么样,两个人还一起很是享受的说,还有没有? 哎,肉包子打狗啊。 朱振从这次实验中走了出来,接受过良好思想教育的自己,想要做这种封建的事情,还是不适合啊。 李进要是犯了错,上去便是一脚,邱斌犯了错,他爹自然会用鞭子抽他。 大家都习惯了直来直往的东西,这种多了一种环节的感情,他们压根就感觉不到。 当然,最不自在的便是朱振,他感觉马二爷交给自己的套路太虚伪。 所以以后一定要少干这种事情。 一想到李进和邱斌一脸呆逼的看着自己,问还有没有的时候,朱振就想打自己的脸。 朱振也没有想过,将所有人都变成自己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一旦让过多的人,上了自己的船,自己终究有一天,会成为陈桥驿上的赵匡胤一样的存在。 到时候穿龙袍八成会死,不穿龙袍一定会死。 所以朱振来了淮安之后,虽然说军政大权一把抓,但是却并未过多的限制常遇春。 这一点儿也是朱元璋喜欢朱振的原因之一,军山和盱眙,那是多么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朱元璋说给他换个窝就换个窝,军中派个二把手,朱振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份自觉,比军中不知道多少跟朱元璋一起造反的老兄弟要强。 要知道,心里想着跟邵荣一样事情的人不在少数,区别在于,邵荣敢玩儿大的,别人只是偷偷摸摸的阳奉阴违罢了。 如果说不发生什么意外,其实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应该很愉快,但是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你想象的来。 茹太素有一天读书的时候,发现一只鱼鹰无情的将鸟屎拉在书上,这让茹太素感觉很晦气。 茹太素只是骂两句,可是朱振却感觉不一般。 育英又不是在林子里天天驻扎着哭丧的乌鸦,他无缘无故的往伯爵府跑什么? 而且这里除却邱斌这个已经放弃主业的渔民之外,也没有人去打鱼啊。 李进这小子做了几个陷阱,想要将鱼鹰抓住,可是那鱼鹰看见盆里的鱼,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朱沐英甚至试了试让火铳手来了个齐射,依然射不死鱼鹰。 问了问军中的老人,有养过鱼鹰经验的,摸索着鱼鹰的习性,不断的追踪鱼鹰。 追到了河边儿,战马就过不去河了,只好站在河边儿眺望,想要看鱼鹰到底去哪儿。 一连看了三天,终于确定了大概的位置,李进带着有毒的强弩和两个人去找鱼鹰,朱振则跟着茹太素一如既往的在伯爵府浪费时光,吸引鱼鹰的注意力。 一天没动静,两天没动静,朱振都感觉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了,连头鱼鹰都不放过,忽然间,一声响亮的叫声引起了朱振的注意,头顶上的鱼鹰匆匆忙忙的向外飞去,却没有另外的鱼鹰来接替李进得手了。 去了五十人,回来了三十人,还有两个躺在担架上,胸腹间血肉模糊,朱振看得心头一痛,一只鱼鹰换二十个人,这笔生意亏大了。 “李进和二十个弟兄还守在那里,想要看看有没有人去鱼鹰那里,如果有,准备追踪一下,先把他们的老巢找到再说。” 听了这话,心痛的差点昏厥过去的朱振,立刻就来了精神,吓死老子了,不早说,仔细检查了两个伤员的伤势,发现伤口虽然恐怖,却没有伤到内脏,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只鱼鹰装了铁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