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命运》 第一章 一九二七年的一个早晨,东方刚现出鱼肚白的曙色,已经十六岁了的吕云朗,睁开了他那俊美的眼睛,他用一只胳臂支着沉甸甸的头往窗外看去,目光显得很茫然,他皱了下他那俊朗的眉,线条分明的脸上爬上了忧郁的神情,他逐一看了看还在熟睡着的爹和娘、大哥、三弟还有小妹,眼光中流露出的是困惑和迷惘,他对他们家贫穷的生活厌倦极了,他真的不想再忍受下去,可是又无可奈何,家人为了填饱肚子,在那几亩薄田上拼命地挣扎,刨地、播种、拔草、锄地、浇水、上粪。每天没日没夜地劳作,家里还是依然贫困,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他们村刘福贵家,不但住着青砖碧瓦宽敞的大房子,有着大片最好的土地,而且他从来也没看见他们家的任何人在他们的土地上流一滴汗水、播一粒种子,可他们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富裕的生活。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他曾经问过他爹,他爹告诉他:“人家有祖上留下的财产和土地,是地主,坐在家里收租就行,当然不用干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默默发誓:他长大以后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的土地,也要成为地主,为他的后代留下很多的财产,省得像他这样过得这么辛苦。 吕云朗年轻的心在梦想、在躁动、在希望,他想:属于他的未来他绝不会再让它向现在这样,他一定要努力地摆脱掉这贫困的生活,他思索着、憧憬着,心房仿佛随着那渐渐升起的太阳温暖起来,这时,他爹醒了,这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今年刚满四十岁,腰就已经弯曲了,干瘦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他十九岁那年父母就给他娶了亲,给了他两间土房和几亩薄田,让他自己“支门”过日子,他很爱他的老婆,尽管她的老婆争强好胜,脾气暴躁,经常地数落他,长得也不漂亮,黑黑的皮肤,窄窄的额头,高高的颧骨,扁平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特别是有一双尖利的、不会漏掉任何东西的眼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定了只要他娶了她,就要爱她,这些年来他唯老婆之命是从,守着两间破旧的土房,靠着几亩薄田,过着清贫的日子,他感到最痛苦的是无论他怎么劳累辛苦,都不能给老婆孩子一个像样的生活,他的老婆常常骂他是一个窝囊废,每当这时,他总是瞪着他那两只毫无神采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过早爬上皱纹的脸上呈现的是难言的痛苦。 吕云朗的爹穿好衣服,睁着他那浑浊的大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吕云朗一眼,发现他早就醒了,在瞪着眼睛想着心事,于是就对他说:“阿朗,你醒了,赶紧起来吧,待会还要去地里锄草呢。” “知道了,爹。” 吕云朗懒洋洋地答应着,同时心一下子沉重起来,他意识到他所厌倦的一切又要开始了,然而他又不得不去面对,他那刚被和煦的太阳温暖的心房迅速西沉,如同被遗弃在黄昏时分的冷露里。 他十九岁的大哥吕云昆也被他爹喊了起来,他长得非常健壮,身材很高大,就是性格有些懦弱,老实巴交的,唯父母之命是从,他爹非常喜欢他,而对一向我行我素、桀骜不驯、总愿意跟他唱反调的二儿子吕云朗,则常常感到头疼。 吕云朗的娘,起来给他们爷仨擀了一锅地瓜面汤,他们每人喝了一碗后就扛着锄头来到了他们家的地里,锄起草来。 不一会儿,灼热的太阳升上了当空,烈火般的阳光照得大地热烘烘的,好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着似的,他们几个被火辣辣的阳光晒得浑身都冒了油,汗水顺着他们的脸一个劲地往下淌,吕云朗拿起搭在他脖子上的破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张着大口喘了会气无奈地又继续干了一会儿,干着干着,他觉得头有些眩晕,胸口闷得难受,他再也干不下去了,丢下锄头对他的父亲说:“爹,太热了,咱别干了,都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热得实在受不了了,我去洗个澡去。” 还没等他爹发话,吕云朗就已经窜了出去,他爹望着吕云朗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对他的大儿子说:“阿昆,咱们也别干了,收拾收拾回家吧。” 爷俩一路无语回到了他们的家,推开四周用土坯砌成的土墙围成的院落的大门,他们没有直接进屋,他爹高声地喊着他的小儿子“阿龙、阿龙。” 正在外面玩耍的小龙一溜小跑地跑了回来对他爹说:“爹,我回来了,有什么事?” “去,去井里给我们拔点凉水,我和你大哥洗一洗,热死了。” 阿龙赶紧一溜小跑去井里给他们打来了水,吕云朗的娘搂着她的小女儿小燕正躺在炕上睡觉,听见丈夫他们回来了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来到院里,左瞅右瞅不见阿朗的踪影便问:“阿朗呢,他上哪儿了?他怎么没回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吗?” 正在洗脸的丈夫看了看她一声也没有言语,她又问了问她大儿子一遍,阿昆也没吱声,气得她骂道:“爷俩都一个德性,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从地里窜出来的吕云朗顶着灼热的阳光往海边走来,吕云朗非常地喜欢大海,一看到辽阔无际的大海,他的心就会豁然开朗,在温暖蓝色的海水里畅游是他最喜欢的事了,虽然他家门口就有一条小河,但他从不在那里洗澡,每每都会跑到离他们村有二十里地的海边。盛夏的阳光照耀着大海,把大海染成纯金一样的金黄,大汗淋漓的吕云朗到了海边,他瞅瞅四下无人,便三把两把脱光衣服,一头扎进了海里,“嗬,太痛快了”,他游了一会,浑身舒服极了,那燥热的感觉一扫而光,他畅快地在海里游着。 这时,海边走来了一位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这是个粉白美丽的女孩,穿着一身豆绿色的短衫和裙子,剪着齐耳的短发,柔美的面庞,两道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对顾盼灵秀的大眼睛,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少女,但从她的这对大眼睛里却透出掩藏不住的骚动和任性,那小巧的鼻梁,晶莹粉嫩的嘴唇,都带着几分早熟的妩媚。这个女孩名叫白雪,家就住在临海的村庄里,白雪出身于名门望族,祖上爷爷曾做过清朝年间的官员,后来家道中落,到了她父亲这一代殷实的家底已经让游手好闲的他败亡的差不多了,他家原来住在城里,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她的父亲就跑到乡下买了一处宅子和几十亩良田,俗话说“船破还有烂钉”,虽然他们家的生活在城里过得紧紧巴巴,可在乡下却也算得上是富裕人家,他们家的房子虽然不是村里最大的,但却是最好的,四间正房全部是上等的青砖碧瓦,左右分别是耳房,四面是高大的院墙,大门砌着门楼,院子里种着花草树木,小日子虽比不上城里的逍遥舒坦,可也是优哉悠哉,白雪的父母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视她为掌上明珠,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的白雪根本不知道人世间还有苦难,以为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生活在蜜罐里。 夏日的阳光分外刺眼,白雪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架下坐了一会儿,感到很无聊,她想:“何不去海边转转,兴许会碰到什么有趣的事。”于是,她跟她的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往海边走来,她的家离海边很近,她很快就来到了海边,刚退潮不久,海滩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贝壳,今天的贝壳格外多、格外漂亮,她高兴极了,边走边拣着她喜欢的贝壳,时不时的还向海里打几个水漂,走着、走着她发现前面海水里有一个人在游泳,“咦!是谁一个人在游泳?” 她好奇地向那个人张望着,噢,原来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只见他像一条鳗鱼在海里漂亮地游着,身上竟然一丝不挂,健康的肤色泛着油亮的光泽,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仅凭他那优美的游姿就能猜到:他一定长得很帅。这个男孩子深深地吸引了白雪的眼球,她偷偷地躲在礁石后面向他观望着,她越看越觉得他充满了魅力,他强健的体魄,帅气英俊的外表都强烈地撞击着她少女的情怀,她忍不住想要去结识他,靠近他,正好看见他放在海滩上的衣服,于是便悄悄走过去,拿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来到一块礁石后面藏了起来,准备跟他开个玩笑。 吕云朗游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一个鱼跃跳上了岸,岸上很滑,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白雪正躲在礁石后面向他观望,突然看到他四脚朝天、赤身裸体地摔倒在海滩上,笑声便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飞了出来。吕云朗猛然听到从礁石后面传来了一串少女清脆的笑声,吓了一大跳,他光着身子摔倒在地的狼狈样子怎么可以让一个女孩看到?他慌忙去找衣服,却发现衣服不见了,他羞怯、慌张起来。不能光着身子站在这里呀,怎么办?只有还回到海里,他急忙一个猛子又扎到了海里,同时高声喊到:“是谁拿了我的衣服?快把衣服还给我,不然我饶不了你。” 白雪天性具有与陌生人亲近的本领,她听到吕云朗的叫喊,不慌不忙地从礁石后面走了出来,她看着吕云朗蹲在海水里的窘相,感到很好笑,她大声地对他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把衣服给你。” 没想到,吕云朗天性倔强,桀骜不驯,他怎么能受一个女孩的要挟?尽管这不是恶意的。 “我偏不告诉你,你最好赶紧把衣服还我,不然有你好看。” “你能怎么样呢?”白雪歪着头调皮地说。 吕云朗急眼了,他不顾一切地从水里站了起来,赤身裸体地就上了岸,白雪呆了几秒钟,看到他男性的裸体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她的面前,脸上立刻绯红起来,她羞怯地把衣服扔给他,赶紧转过脸去。吕云朗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这时白雪心里忽然明白,他是绝对饶不了她的,转身想逃,可来不及了,他已经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不断地挣扎、扭动,但她的手仍被他抓得牢牢的,一缕阳光正好照在白雪柔美粉白的脸上,是那么地灿烂、明媚,不知怎么吕云朗的心潮一下子激荡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白雪被他看得心房“突、突”乱跳,吕云朗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与一个女孩纠缠在一起,他手里抓着白雪柔软滑嫩的纤手,嗅着她头发上的好闻的香味,感觉是那么的奇妙。白雪也似乎对吕云朗独有的魅力和气息感到沉醉、痴迷。俩人就这么纠缠着过了很久,吕云朗才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白雪有些失落地转身跑开了。 吕云朗瞅着白雪远去的背影足足呆了能有一分多钟好像才转过劲来,他对着白雪的背影高声大喊:“喂,小姑娘,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可是,太晚了,白雪已经走出了很远,她影影绰绰好像听他在喊什么,她回过头来向他张望了一下,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 吕云朗好像丢了魂似的,呆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怏怏地回了家,他娘正在烧火做饭,看到儿子进来,抬起她那干巴巴的毫无光泽的脸冲他乐了一下,吕云朗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娘在冲他笑,一脸心事地进了屋,他娘心里犯起了合计:“咦?这个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几个孩子中他娘最喜欢疼爱的就是他,她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进了屋,问道:“阿朗,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娘,您别担心了,就是天太热了,觉得闷得慌。” 他那机灵乖巧的三弟阿龙一听赶紧给他端来了一碗凉水说:“二哥,喝碗水吧,我刚从井里拔上来的,可凉快了。” 吕云朗从阿龙手里接过水来一口气喝了下去,心里马上觉得舒坦了许多,他抱起妹妹小燕在她红红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下,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会随着他的亲吻而烟消云散了。 夜晚,吕云朗躺在他家的土炕上,看着身边鼾声四起的哥哥和弟弟,心乱如麻,怎么也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海边女孩那柔美的脸庞,耳边老是响起她那悦耳的笑声,这个女孩像藤萝一样缠住了他的心灵。 夏夜,数不尽的星星在茫茫的天宇上闪着晶莹的光,白雪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情窦初开的她对下午在海边遇到的那个大男孩产生了朦胧的情怀,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闪现出海滩上那个充满青春魅力、帅气英俊的大男孩,他的眼神,他的嘴角,他的神情,都强烈地牵动着她少女的情怀,她想着他,渴望着能再见到他,可是她还不知他姓甚名谁?家住那里?一想到此,她就感到万分地失落,心里顿时觉得空荡荡的,她还不明了,其实爱情已悄悄地在她的心头萌芽了。 习惯晚起的白雪破例地一大早就起来了,她的爸爸妈妈非常惊讶,不知道女儿抽了哪股风,问她也不回答,她烦躁不安地在自家的院落里走来走去,天气是醉人的温暖,阳光怀着无限的柔情抚摸着大地,白雪家院子里栽种的花儿,欣喜地绽开了花蕊。院子边上那纤细小巧的青草,也快活地挺直了腰杆。门口那棵老槐树上停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鸟,它唱起了甜美的歌儿。 白雪眼睛望着它们,心里想的却是昨天在海边遇见的那个“他”,他那英俊的模样一遍遍地在她的眼前闪现,她多么想马上见到他啊,今天他会不会还去那里?不行,说什么也要去那里看一看,想到这儿,她再也等不及了,她几个箭步就冲向了大门,推开了它就向海边跑来,她盼望着第一眼就能够看见她想了又想的那个他,白雪来到了昨天与他相见的地方,却没有他的踪影,她在海边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张望着,“哎呀,他怎么还不来?”她相信他也会向她一样在想着她,她知道,她就是知道,直觉告诉她,她是不会错的,直觉比理智可靠,她带着热切的渴望等待着,那种狂热的劲头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她在海边徘徊了一上午,也没见着她渴望出现的人影儿,最后不得不失望地怏怏离开。 一大早,吕云朗就被父亲叫起去地里干活,他一边干着活、一边想着海边的女孩,“啊,你是谁,你是谁?”他在心里反复地问着,一想起那个女孩,他的心跳就加快,他以前从来都对女孩子不屑一顾,从不觉得她们有什么动人之处,看见她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从不曾想过要和她们接近,直到昨天,他看到她在阳光下那柔美的模样,那双朦胧的眼睛,特别是当他抓着她那柔软滑嫩的纤手和她纠缠在一起,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怎么也挥之不去,他觉得他需要她,说不出理由地需要她。 干完了活,他没有回家,一溜烟地就跑向了海边,期望能再看见她,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得很,等了他一上午的白雪刚刚离去,他们擦肩而过了。 命运之神是很会捉弄人的,他让这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见钟情,然后藏起他神秘的面容,让他们尝尽相思之苦。 (未完待续) 第二章 岁月荏苒,转眼已是三年过去了,五月的一天,天刚蒙蒙亮,吕云朗村里就来了一队国民党兵,他们是来他们村抓壮丁的,一进村,他们就开始了疯狂的搜寻,看见谁家有青壮年不容分说就抓了去,听见风声的吕云朗和他的哥哥连滚带爬地赶紧翻墙逃走,他们可不想被国民党抓去当炮灰,哥俩没命地向后山跑去,他俩从后山绕过村庄跑到了住在海边的本家五婶的家里,五婶一家刚起来,看到他哥俩满头大汗、气喘嘘嘘地跑了来,吓了一大跳,哥俩说明了来意,五婶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她让这哥俩在她的家里躲了起来。 第二天太阳刚露出脸来,吕云朗怀着令人窒息的恐惧醒来了,这种恐惧伴随了他整整一夜,他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觉得这种寂静显得异常地奇怪和可怕,他迅速地爬了起来,走到门前向外张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枪响,隐约而阴沉,像暴风雨来到之前的雷声似的,他的心开始突突跳了起来,他走回去推了推还在熟睡的大哥,吕云昆一个激凌急忙翻身坐了起来说:“怎么了?阿朗,是他们来抓我们了吗?” “不是,大哥,看把你吓得,要是他们来了,五婶早就喊咱们了,我听见远处有枪响,担心会出什么事,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起来早做准备吧。” 这时,门外传来五婶的叫声:“阿昆,阿朗,你们快起来吧,你爹来了。” 他爹神情慌张、满头大汗地进了屋,还没等坐稳就惊魂未定地说:“哎呀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 “怎么了?爹,看您满头大汗的,发生了什么事?”吕云朗急切地问。 “唉,这国民党,真不是人啊,简直是一帮畜生,这不,打从昨天你俩跑后,我的心就一直悬着,国民党兵到处抓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一大早起来寻思赶过来看看你俩,就在刚才我来的路上,看见一队国民党兵押着一群抓来的壮丁往回走,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趁他们不注意就逃跑了,结果被国民党一个当官的开枪当场给打死了,血流了一地,唉呀,那个惨啊,真是太惨了,要是你哥俩被他们抓住了,你们可千万不能跑啊,听见没有。” “唉,我们我看这里也不安全,他们要是来这个村抓人怎么办?” “可也是,昨个儿他们把咱们周围的村子都抓遍了,没准,今个儿他们还真能来这儿,我看,你俩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吧,对了,现在正在退潮,你俩就去海边小岛避一避吧。” 听了他爹的话,哥俩赶紧拾掇拾掇拿上五婶给他俩准备的水和干粮就匆匆地离开了五婶家。 哥俩急冲冲地往前走着,当他俩走到一户带有门楼的宅子前时,突然听见宅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穿蛋青色旗袍的漂亮姑娘,这个姑娘正是白雪,现在的白雪正当妙龄,非常地美貌,就像秋天的阳光一样闪着夺目的光彩,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身材更加迷人,一双大眼睛更加地顾盼迷人,眉毛弯而修长,小巧的鼻梁更加挺直,嘴唇更加地晶莹红润,昔日的齐耳短发已长成了又黑又长的长发,虽然这几年有许多的富家子弟追求她,可她一个都没有看上,在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中意的人,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三年前在海边遇见的那个男孩,他英俊的模样和独有的魅力,特别是他盯着自己看的肆无忌惮的眼神,已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田,她时常去她和他相见的那个海滩上,期望能再遇见他,可是三年来,她始终没有遇见他。 正在赶路的吕云朗无意识地瞟了一眼正从门里出来的白雪,突然他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盯着白雪看了有几秒钟,猛然心房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眼前的这位姑娘不正是放大了的三年前海滩边遇见的那个女孩吗?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在海边偷偷地把他衣服藏起来的女孩,她悦耳的笑声、柔美的模样,一想起来,心中便觉得有一种甜甜的味道,他时常跑到那个海边去,希望能再看到她,认识她,可是命运之神总是让他们擦肩而过,虽知在三年后的今天她却如同天降,突然地冒了出来,吕云朗百感交集,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久久地向她凝望。 白雪从家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把她家的门关上,就看到两个青年匆匆地从她家门前走过,其中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好奇地看了看他,突然,她的双颊涌上了红晕,眼光迷离起来,如同酒一般地迷人,啊!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吗?只是他更加地高大威猛,更加地具有男性魅力。 两个人相互地久久地凝望着,仿佛在用眼睛倾述衷肠,他们就这样看着、望着,似乎呆了、痴了,他们两个足足相互看了能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吕云朗惊喜地喊道: “是你”。 “是你”。 几乎是同时白雪也喊到,白雪激动地把双手捂在胸前,瞪着她那美丽的眼睛看着她日思夜想的人,自从她初次与他相遇,她就喜欢上了他,三年来,她对他的感情从来没有改变过,那天,她看见他在银光闪闪的海水里像一条鳗鱼似的游着,这种感情就突然袭上她的心头,当时她就情窦初开了,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相思的煎熬,她今天终于见到他了,她激动的嘴唇都有些哆嗦,她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吕云朗问道:“是你,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噢,你先别急着回答,都走到我家门口了,走,进去坐坐,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白雪不容吕云朗说什么,拽住他和他的哥哥就把他俩拉进了她的家,她边走边喊:“爸、妈,来客人了。” 随着白雪的喊声,从那四间青砖瓦房的正门走出一对中年夫妇,正是白雪的爸爸妈妈,她的爸爸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穿着灰色的长衫,头发向后梳着,很整齐,很光亮,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修剪得十分精致,他上下打量着正走进来的吕云朗哥俩,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傲慢和不屑的神情。她的妈妈长得跟白雪十分相像,虽然已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她穿着剪裁得非常合体的绿色花缎的旗袍,只是有点陈旧,梳着漂亮的发髻,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当她看到女儿领着两个一看就是穷小子的小伙子走了进来时,轻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和她的丈夫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不约而同地转身进了屋里。吕云朗和他的大哥尴尬地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白雪过来把他俩拉到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说:“甭理他们,你俩快坐,跟我说说你们怎么来我们村了?” 吕云朗看了看她,心里酸溜溜的,虽然他终于又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她父母的态度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他对白雪说道:“是这样,昨天,有一队国民党兵去我们村抓壮丁,我和我哥听见风声赶紧就跑了,我本家五婶住在这个村,我们就躲在她家里,刚才我爹跑来说担心国民党也会来这个村,让我俩去海边的小岛上躲一躲,我俩正准备去呢。” “噢,原来是这样,我看,去小岛也未必安全,不如你俩先在我家躲一躲,等风声过去了你们再走,国民党兵就是来了也绝对不会来我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家没有男孩,我爸爸妈妈就生了我一个女儿。”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别给你家添麻烦了。” “哎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可是你爸爸妈妈他们会同意我们留下吗?” “只要我同意,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我爸爸妈妈虽然对你们不太热情,但我带回来的朋友他们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的。” 白雪喊来他家的佣人张妈,让她给吕云朗哥俩,倒了两杯茶,老实巴交的吕云昆一个劲儿地对吕云朗小声嘀咕着:“阿朗,咱赶紧走吧,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白雪看在眼里对他说:“大哥,不是跟你们说了吗,等风声过了再走吗,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弟弟说呢。” 吕云朗看了看他大哥说:“哥,咱还是在这儿躲一躲再走吧。” 听弟弟这么说,吕云昆无奈地走到葡萄架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白雪眼里含着无限的情意看着吕云朗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叫吕云朗,你呢?” “我叫白雪。” “白雪,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吕云朗,这个名字也很特别,你知道吗?自从三年前我在海边遇见你,我就一直想着你。” “真的,那咱俩可真的是心意相通啊,我也是一直在想着你。” “你没骗我吧!” “骗你是小狗。” “去你的,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有多高兴?” “我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你难道没看到我有多高兴吗?” “我想了你很久、很久了,有三年了,我经常去你游泳的地方,希望能碰到你,可是每次我都失望而回,有时我真的怀疑那天遇见你是不是在梦里,真没想到今天你却在我家门口从天而降,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我曾发过誓:如果让我今生再碰上你,我一定不要再放过你。” “难道真的是天意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朗。” “小雪。” 俩人喃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目光中都饱含着深情,白雪走到吕云朗的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俩人亲密地倾诉着彼此的思念,完全忘记了还有别人存在,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吕云昆尴尬地坐在一边,一个劲儿地搓着他的大手,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外面传来了狗吠声,国民党真的来这个村抓壮丁了,他们在村子里闹腾的鸡飞狗跳,哭喊连天,庆幸的是他们果真如白雪说的那样,没来她家,折腾了大半天,他们抓走了好些个后生终于走了,吕云朗哥俩总算逃过了这场劫难。 白雪恋恋不舍地把吕云朗哥俩送到了大门外,她悄悄地在吕云朗的耳边说:“明天上午我在海边小岛等你。” 吕云朗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虽然他明白以他的身分,白雪的父母绝不会让他们在一起,但他的心却不管这些,一门心思地想着明天的约会。 白雪直到吕云朗哥俩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到了家里,她的妈妈显得非常不高兴地说:“小雪,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你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哎呀,妈,人家是咱们邻居老吕家的两个侄子,怕国民党把他们抓了壮丁,我让他们在咱家躲一躲,还说呢,看爸爸妈妈那冷淡的样子,也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以后少跟他们这些穷小子搅在一起,看你那个样子,就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妈,您怎么说话呢,反正跟您说了您也不明白,我不跟您说了。”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我告诉你就是不准和这样的穷小子来往,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好、好、好,不来往,不来往,行了吧。” 白雪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盼望着时间走的快一点,明天赶快来。 第二天早晨刚吃过了饭,吕云朗迫不及待地就来到了海边的小岛,他站在这个小岛的入口处来回地走着,焦急地等待着白雪的到来,全然不去想什么后果。不一会,只见白雪穿着一身白裙袅袅地向他这边走来,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飘啊、飘的,显得那么的韵味十足,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吕云朗兴奋地跑上前去,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么柔软滑腻,拉着她的手,他的心儿不禁摇荡起来,他的双眼充满了深情,白雪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那恰似红宝石般鲜红的嘴唇荡漾着甜蜜的情意。过了好半天白雪才把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手中抽了回来,然后望着他扑哧地笑了起来,吕云朗惊讶地发现正在笑的白雪:她的眼睛在怎样地跳舞,她笑起来两个酒窝有多么的深,她的腰肢有多么的纤细,吕云朗着迷了,白雪在吕云朗痴痴的目光下沉醉了,两个互相倾慕的年轻人像海水和浪花一样自然地拥抱在了一起。 过了很久,他们才松开彼此的手,吕云朗对白雪说:“小雪,我们往里走,好吗?那里有好多又肥又大的海蛎子,我弄给你吃。” “真的,我都是在家里吃煮的,还从来没有生吃过,好吃吗?” “可好吃了,保管你吃了忘不掉。” 白雪兴奋地把鞋脱了下来在手里提着,打着赤脚,跟着吕云朗向小岛的深处走去。 这个小岛每逢退潮的时候,都有很多鱼虾、螃蟹、海蛎子,特别是海蛎子不但多而且个儿大、肉肥,吕云朗熟练地找了几个又肥又大的海蛎子,敲开它们的壳,把那鲜美的乳白色的肉儿倒进白雪的嘴里,白雪津津有味地吃着,觉得这个海蛎子是她吃过的天下最好的美味,俩人拣着、吃着,说着、笑着,不觉时间过去了大半晌,这时,开始涨潮了,他俩谁都没有注意,很快潮水如同吞噬人的鳄鱼无声无息地爬到了他俩脚下,他俩一回头,身后已是一片汪洋,白雪吓得惊叫起来。四周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处岸边的小人影,这个小岛涨潮时几乎看不见,只有退潮时才显现出来,吕云朗显得很镇定,没有一丝儿的慌乱,他温柔地对白雪说:“小雪,你别害怕,有我呢!” 听了他的话,白雪立刻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稳下心来。吕云朗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拿定了主意,他拽着白雪,快步向小岛的最高处跑去,到了最高处,他找了一块平稳的地方让白雪坐了下来对她说:“小雪,你别担心,等潮水退了,我再送你回家。” 白雪像一头温顺的小绵羊乖乖地点点头。吕云朗看到她那柔弱的样子,坐在她的身边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用他的手指细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白雪靠在他的怀里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软软的陷入他的怀中,心里的恐惧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好像有了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多么想就这样永远地陷在他的怀抱里。 此时,他们的脚下,已是一片汪洋,滔滔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把他们浑身全打湿了。白雪用力地抱紧了吕云朗的脖子,白雪那被海水打湿了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把她玲珑的曲线全暴露出来,吕云朗抱着这年轻饱满的躯体,不禁心跳加快,喉咙发干,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体内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燥热,同时他也明显地感觉到了白雪心中的渴望,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白雪心潮狂乱起来,她的身体又热又软,迷蒙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相互热切地吻了起来,他们的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柔声地问他:“阿朗,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爱死了。” 白雪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温顺地躲在他的怀抱,俩人讲着缠绵的情话,等着潮水的退去,虽然他们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打湿了,而且又冷又饿,但他们的内心是温暖的。在夕阳收起了它最后的一抹余辉的时候,潮水终于退去了,俩人兴奋地站了起来,相互依偎着走出了小岛,海水在夕阳的余照下显得分外地柔和妩媚,难舍难分的两个年轻人在白雪家的门前依依不舍地分了手。回到家里,俩人还在各自回味着他们那缠绵细致的热吻,无比温暖的相拥,还有那令人春情抖颤的激情。 迅速坠入爱河的两个年轻人根本不去想他们的爱会有什么后果,只是一门心思地频繁约会,他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个给他们留下美好回忆的小岛,这个小岛成了他们幽会的天堂,他们在这里尽情地嬉戏,尽情地相拥,尽情地亲吻,尽情地挥洒着他们的青春! 白雪的父母发现女儿变了,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像以前总像是有什么心事,她的脸上终日挂着甜蜜的笑容,而且经常频繁地出去,一去就是大半天,问她总是遮遮掩掩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噢,对了,就是从那两个穷小子在他们家躲兵役后开始的,白雪的父母警觉起来,开始密切注意女儿的举动,终于被他们发现了女儿的私情,俩人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轮番对她进行斥责,斥责不成又苦口婆心地劝解,白雪的妈妈对她说:“小雪啊,你长没长脑子啊,你跟那个穷小子在一起,吃亏的全是你,你好好想一想,你能嫁给他吗?你从小娇生惯养的,他的家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起,一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你去了,还不得遭罪?” “妈,我不去他家不就得了,让他来咱们家。” 白雪的爸爸长叹了一口气说:“傻孩子,你说的倒轻巧,爸爸知道你喜欢他,小伙子长得那么帅,也难怪,这要是在过去,我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你,可是现在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你,你整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知道咱们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就指望着你找个好人家改变咱们家的窘境,可是你却中意这么一个穷小子,你叫咱们家以后喝西北风啊。” 白雪根本没想到他们家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一心一意地想让她的阿朗将来到她的家来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幸福的生活,看来她的愿望只能化为泡影了,她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呢?可是她又不忍心抛弃她那么爱着的阿朗,她左右为难,陷入了重重的矛盾中,白雪的父母为了帮助女儿尽快斩断情丝,把她软禁了起来,而且很快地便给她物色了一个富家子,这个富家子是三代单传的独苗,家里很富有,答应给白雪家一笔丰厚的彩礼。 好多天了,白雪都没有来和吕云朗见面,吕云朗独自在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等待着,始终都没有白雪的半点消息,后来他跑去五婶家打听,才知道白雪快要嫁人了,而且彩礼都收了,吕云朗的心像一下子被人揪住了似的,突然疼的要命,一连数日,他都徘徊在她家的门前,心急如焚地盼望着见上他的心上人一面,可是她家的大门始终紧闭,再也等不下去的吕云朗不顾一切地敲响了白雪家的大门,白雪的父母一看这个穷小子竟然找上门来,都吓了一跳,白雪的妈妈对他说:“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们家小雪了,她马上就要嫁人了,求你别再缠着她了。” 吕云朗听了觉得脑袋“嗡”得一下,几乎昏厥,他摇晃了一下身子稳了下神对白雪的父母说:“叔、婶,求求您们,不要拆散我们,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您们把白雪嫁给我吧,我保证会对她好的。” 对眼前这个苦苦哀求的穷小子,白雪的父母不屑一顾,她的父亲轻蔑地对他说:“穷小子,爱能当饭吃吗?你能给我女儿大房子住、大把的钱花吗?如果你能,我就把女儿嫁给你,不能,就赶紧给我滚。” 白雪的父亲说的这些都是吕云朗做不到的,他再一次地恳求道:“叔、婶,虽然我没有钱,但我有一颗爱她的最真挚的心,求您们让我见一见她吧,我想让她亲口告诉我这一切。” “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我的女儿不会再见你了,你还是快滚吧。” 垂头丧气的吕云朗回到了家,他伤心难过极了,他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难道穷人就没有爱的资格吗?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一定要见到白雪,他不相信白雪会真的离开他。这些天,吕云朗天天都在白雪家门前转悠,期望能看见白雪,挽回他们的爱情,可是他始终没有看到白雪的踪影,他不甘心就这么不了了之,他跑到白雪家门前高喊:“白雪,你出来,你出来,白雪,我有话对你说。” 听见吕云朗的喊声,白雪难过极了,她的眼里止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她想怎么也要和他见上一面,对他有个交代,希望他不要太伤心,于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就跑了出来,就在吕云朗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时,他终于看见白雪出来了,他惊喜万分,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吕云朗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悲伤,他死死地盯着白雪,白雪受不了他的这种眼神,忍不住要躲闪,吕云朗执着地把她拉到自己的眼前,痛苦地看着他,他们相互地凝视着对方,然后白雪哭了,吕云朗一把把她拥入怀中,久久不愿放开,白雪也紧紧地抱住吕云朗,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阿朗,我真的不是故意对不起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爸爸妈妈逼我逼得紧紧的,你说我能怎么办?” “跟我走,嫁给我。” “你能给我爸爸妈妈想要的吗?” “我不能,可是我能使你开心,使你幸福,我爱你!”吕云朗摇晃着白雪的肩膀激动地说。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爱你,我宁可这辈子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那个富家子?” “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意思我违抗不了。” “要不,我们私奔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吕云朗期待着她肯定的回答,可是事与愿违,白雪摇摇头说: “你别傻了,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只要你愿意,我愿带你去天涯海角。” 白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的光,可是只一刹那便熄灭了,随之,她咬了咬牙,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她猛然抱住了吕云朗,在他唇上印上了一个深深地吻,然后带着哭音说: “阿朗,求你,把我忘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毅然转过身去跑回了家中。 吕云朗目送着白雪跑回家中,开始时心里竟是一片恍恍惚惚的麻木,很快他就感到喉咙里开始剧痛,就像被医生突然切开了他的喉管时,最初的一瞬间是没有感觉的,接着才开始剧痛起来,吕云朗曾经多么固执地以为能够与心爱的白雪手拉着手厮守一辈子不分开,可如今这一切,都在她一转身的瞬间永远地失去了,他突然觉得白雪好残忍、好残忍,老天爷也似乎在同情吕云朗,天空下起了雨,那淅淅沥沥的雨珠敲打着他,初涉情网的吕云朗初次流泪了,泪水和着雨水疯狂地在他的脸上流着,他的心在痛苦地滴血,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他还能相信谁? 白雪如父母所愿嫁给了那个富家子,留给吕云朗的是伤痕累累的刺痛、难过和无边无际的惆怅。贫富就像一堵墙把他们隔开了,这堵墙比死亡还要令吕云朗痛苦。死亡所造成的分离,由于绝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漠,而这贫富所造成的隔离,却每时每刻都在煎熬着吕云朗活生生的希望,希望破灭了,他的心也死了。 吕云朗的父母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和白雪的恋情从开始到结束他没有向家里人透露半个字,也许,在他灵魂的深处早已知道他们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 就在这一年刚过了春节,吕云朗为了彻底忘掉那个使他伤心欲绝的女人,把她从他的心底永远抹去,毅然跟随他本家的几个大爷、叔叔们加入了出外讨生活的行列,他们辗转来到了东北这个山清水秀,景色很美的小城。 当他们在苍茫的暮色中下了火车,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那个当初满怀热忱,浑身都充满青春活力,很容易被生活所迷惑的吕云朗已经一去无踪影了,白雪—这个令他伤心欲绝的女人,带走了他全部的温暖、青春和柔情,他的生命似乎只剩下了躯壳,他只希望无尽的岁月不要把他这躯壳变硬!他在这个美丽的小城落下脚来。 吕云朗来到这个小城的当年,就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不到半年,东北三省广袤的土地全部被日军的铁蹄所践踏,第二年,日本扶植末代皇帝溥仪做了傀儡,建立了满洲国 第三章 林小英长得非常俊俏,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乌黑的浓眉给她平添了几分英气,鼻梁挺直,嘴唇红润,虽然她只有十五岁,但身体已发育的相当成熟,跃然显露的胸部是她那洗得都变了色的绿色花布衣裳遮挡不住的,黑色的有些紧绷的土布裤子把她的腰肢衬托得恰到好处,她的脑后垂着的那条又黑又粗的乌油油的大辫子还有那双像她这个年龄少有的没有被裹的大脚,总是引来众多人的目光。 她的脚没有被裹缠成小脚还得益于她不屈不挠绝不妥协不愿受束缚的性格,她的妈妈给她裹了三次脚,都被她在半夜偷偷起来把她妈妈缠好了的裹脚布扯了下来,然后再悄悄地松松夸夸地依葫芦画瓢缠好,等到她妈妈发现后她就嬉皮笑脸地央求道:“妈妈,求求您,别给我裹小脚了,大脚多好,还能帮您多干活。” “不行,姑娘大了都得裹脚,不然,连婆家都找不着。” “哼!我不信。” 林小英根本不相信她妈妈的话,在她的内心深处对生生地将自己的脚趾掰到脚心再用白布一道又一道裹缠的紧紧的形成小脚的残忍做法深恶痛绝,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非得要裹成小脚才能嫁得出去,为什么男人娶女人,要看她的脚,而不看她的内心?与其这样,她宁肯不嫁。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连三次,她的妈妈给她裹了三次脚都没有成功,气得她的妈妈第一次大声地呵斥她道:“留着你这双大脚,看你还能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我就不嫁,我陪您和爸爸妈妈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爸爸妈妈怎么忍心留你一辈子呢?” 林小英的妈妈最终还是拗她不过,放弃了给她裹脚,每当林小英踏着欢快的脚步走在大街上,心底总是不由自主地涌上喜悦的心情。 一九三七年的冬天来得很早,随之而来的是几场大雪,漫天弥漫的是被狂风吹起的白茫茫的雪粒,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一大早,林小英的爸爸便顶着风雪赶去铺里干活去了,这个瘦弱的男人虽然刚满三十七岁,却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沉重的生活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高高瘦瘦的身体好像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两鬓过早地添上了白发,但是在老婆和孩子们面前他那苍白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也不知为什么,林小英从小到大都充满了对爸爸的敬爱,望着爸爸那慈祥的目光,她的心里就洒满了温暖的阳光,爸爸身上那种对生活永远也不要失去信心的劲儿吸引着她,她自己的身上也渐渐地有了她爸爸同样的品性。 林小英站在门口,目送着爸爸,直到他隐隐地消失在风雪中,她才像个梦游人似的回过神来,她感觉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痛处,一种难受的感觉压迫着她,她知道她是在替爸爸担心,为了他们一家人,这样恶劣的天气爸爸还要出去奔波,前两天爸爸还发着高烧,他的身体能受得了吗?她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的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小英难过的样子,知道她又在为爸爸担心了,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小英的脸颊说:“别担心了,爸爸会没事的。” 一接触到妈妈的爱抚和听到她那温柔的声音,林小英立刻便平静了下来,对于小英来说,妈妈的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同她在一起,让她觉得妈妈的话永远是对的。 林小英的妈妈比她的丈夫小了四岁,虽然生过六个孩子,但身材依然没有什么改变,一如她过去那么苗条,脑后盘着丰盈的秀发把她柔美的脖颈衬托得更加优雅,她的衣着永远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神态总是那么安静,笑容总是那么温煦,声音总是那么轻柔,除了做饭、吃饭,她的手里总是拿着针线活在干,家里所有人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她的针线活棒极了,十里八村的有钱人家都争相请她来做手工,为了拉主顾,她的手工钱总是比别人要的少,虽然挣的少一点,但总算能替丈夫减轻一点家庭的负担,她的心因此感到些许的安慰。爸爸妈妈忙于挣钱养家,小英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弟弟妹妹、操持家务的担子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因此她也成为持家理财的一把好手,什么时候该买粮了、什么时候该买柴了,家里所有的开销都由她一手掌握。 天气变化得太快了,家里的劈柴眼愁着快没了,这样的风雪天气可怎么去买呀,正当林小英发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洪亮的叫卖声:“劈柴,又好又便宜的劈柴,快来买呀!” 林小英立刻觉得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及时雨啊,这么坏的天气是谁在不辞辛苦地叫卖?嘿,不管怎么样,他可是我的救星啊! 林小英立刻跑了出去,只见一个大汉顶着凛冽的风雪挑着他的劈柴边走边吆喝着:“劈柴,又好又便宜的劈柴,快来买呀!” 正当这个大汉一边吆喝着一边往前走时,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林小英那清脆的喊声:“喂!卖劈柴的,多少钱一斤啊。” 大汉连忙放下担子转过身来一看,只见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边喊边向他走来。 大汉忙对她说:“姑娘,我的劈柴卖得便宜,八分钱一斤。” “便宜什么?人家都卖三分钱,怎么就你卖八分钱?怎么样?三分钱卖不卖,卖,我就买点。” 林小英非常老道地在讨价。 这个大汉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林小英在说什么,他只是在直勾勾地盯着林小英看,他觉得她那俊俏的模样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虽然是冬天穿着棉衣,但依然看得出来她的身材很苗条,鹅蛋形的脸庞在冬日纷飞的白雪映衬下显得很娇美,特别是她那水汪汪清澈的眼睛似乎是那么的熟悉~~ “喂,卖劈柴的,你傻了吗?听见我说话了没有?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大汉愣了半天,似乎如梦方醒,他瞅着林小英那非常抢眼的在脑后晃动着的那条乌油油的大辫子还有穿着做工精致的土布棉鞋的一双大脚,感觉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有些魂不守舍地说:“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你耳朵不好使吗?我问你,你的劈柴三分钱卖不卖?怎么样?卖还是不卖啊?”林小英不耐烦地大声喊到。 这次大汉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了,他眼睛看着林小英,嘴里毫不犹豫地说出:“行!就三分钱卖给你了。” “真的!” 林小英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三分钱,三分钱你就卖吗?” “卖,就卖给你。” 林小英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个价钱是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她心里清楚,三分钱也就是个本钱吧,她原本想压低点价钱好好地讨价还价一番,没有想到他竟会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讨价还价已经完全地没必要了,她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仔细端详起这个大汉来,只见眼前的这个大汉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很高大很挺拔,身穿土布棉袄,戴一顶狗皮棉帽,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好像山东一带的人,一双剑眉斜插入鬓,显得英气逼人,深沉的眼睛闪动着精明的光,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大男人的气息。 而这时的大汉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小英,他们的目光不期而遇了,望着从他的眼睛里喷射出的目光,林小英的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哎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特别呀!让我的心都慌乱起来了。” 说不出什么理由,当这个大汉第一眼看到林小英时,内心就起了莫名的震颤,好像心灵深处已尘封了很久、很久的某种东西突然被打了开来,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再也离不开她了,他死死地盯着林小英看,本来开朗大方的林小英被他看得脸色绯红,心儿慌乱,竟然劈柴也没买扭头就跑回了家。 看着林小英跑了,大汉着急起来,他急忙喊到:“姑娘,别跑,你买不买了?我可等着你啊。” 林小英没有回答就进了她家那只有两间屋子的小院,大汉赶紧挑起他的劈柴担子来到了小英家的门口,在她家的门口徘徊起来,大汉寻思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如同鬼使神差他伸手就去敲门,门开了,林小英出来了,一看是他,她显得又意外又有些羞涩,她轻声地说道:“你还没走啊,那我就买点吧。” “姑娘,难得我卖得这么便宜,你就多买点吧。” 林小英心想:我倒想多买点,可我哪来那么多钱啊,还要留点钱买粮呢,她看了看大汉那诚恳的模样,忽然有了主意,她沉吟着说: “我真的想多买点,可是,我爸爸不在家,我没那么多的钱啊。” “不要紧,这次我也认得你家了,下回我再来的时候你再把钱给我吧,我看,你家的劈柴以后我就包下了吧,我保证给你家最好最便宜的。” 林小英心想: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吗?我不是做梦吧,她半信半疑地问道:“那行吗?” “行!我说行就行!” 林小英一听心里一阵窃喜,连忙说道:“那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林小英不假思索地就说:“我叫林小英,你呢?” “我叫吕云朗。” “吕云朗,吕云朗。” 林小英把这个名字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觉得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这时,林小英的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把这个自称为吕云朗的大汉让到了屋里,给他倒了碗热水让他喝了驱驱寒气,大汉把这碗水接了过来一仰脖把它喝了下去,他的心中立刻觉得温暖起来,喝完了水,他帮着林小英把劈柴搬到了她家的小院,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只有两间小房的小院,虽然简陋却拾掇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他看得出这一家的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却处处透着融洽和谐。 从林小英家出来,吕云朗心里明白,这个名叫林小英的姑娘已经一头闯入了他的心田,他记不起来有多久了,他的心没有这样澎湃过?大概有十年了吧,十年了,他已经遗忘了的滋味再一次地升起在他的心中,十年前那个也曾让他心潮彭湃的姑娘让他一想起来心就会揪心般的痛,他已经很久都不去碰它了。 打从第一眼看到林小英后,他那干涸的心竟然掀起了波澜,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小英会如此地打动他,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就是我今生要娶的人!” 大概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命运让两个有缘人在这里相逢,注定了他们一生爱恨情仇的纠缠。 吕云朗自从与林小英偶然结识后,他尘封多年的爱情之门突然被打了开来,他的一颗心完全地系在了林小英的身上,她那水汪汪清澈的眼睛还有那条乌油油的大辫子老是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方设法主动去接近林小英,三天两头往她家送劈柴,去了后不是帮她家干点这个活儿,就是干点那个活儿的,渐渐地他成了林小英家的常客,看到林小英家的生活过得很清贫,吕云朗便经常接济帮助她家,林小英的父母和她的弟弟妹妹们都非常喜欢他,他对林小英的情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了,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吕云朗再也等不及了,他托人去了林小英家提亲,林小英的父母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还一起商定好了吉日。 初春的天气,微微有些寒意,但吕云朗的心却是温暖的,他兴冲冲地给林小英家送来了聘礼,林小英的父母留他在家吃了晚饭,林小英的爸爸还跟吕云朗喝了酒。独在异乡飘泊的吕云朗很久没有感到家的温暖了,林小英的家人让他有了好似见了亲人的感觉,他兴奋地与林小英的家人聊着,渐渐地天色已晚,吕云朗喝了很多酒,林小英的爸爸不放心他独自回去,便让女儿小英送他回家。 林小英扶着吕云朗,在清冷的月光下慢慢地向前走着,吕云朗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林小英看,月光下,林小英面庞绯红,显得无比的娇羞,酒后的吕云朗异常地兴奋,他看着林小英抑制不住地想要去拥抱她,亲吻她,他的内心在激烈地冲撞着,混乱而迷狂,终于他忍不住了,他突然揽过林小英,在她的嘴上亲了起来。有几秒钟,林小英呆住了,浑身一阵激荡,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虽然有一种无法自控的颤栗,但是她还是一把推开了他,转身跑回了家里。夜晚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吕云朗的亲吻,脸上泛起了潮红,虽然感到很羞涩,但那种留在唇上的温暖感觉,让她觉得非常甜蜜。 吕云朗用他这几年积攒下的钱租了两间带有院落的平房,他把它粉刷了一遍,把结婚所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着吉日把林小英娶过门来。 一九三九年北方的初秋,天高气爽,漫山的枫叶由绿变红,其它树的叶子也渐渐变黄了,大地山川层林尽染,色彩纷呈,在这样绚丽的季节里吕云朗和林小英迎来了他们的吉日,这天,阳光异常地充足,没有风,蓝天上飘着洁白的云朵,喜气洋洋的吕云朗身穿崭新的礼服领着迎亲的队伍早早地就来到了林小英家,在一片喇叭唢呐声中,身穿大红缎子礼服,头盖大红盖头的林小英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坐着花轿的林小英被抬到了吕云朗的新房,俩人行了大礼,拜了天地,酒席开始了,吃完了丰盛的酒席,林小英的娘家人告别了林小英都走了,林小英望着亲人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涌上莫名的惶恐,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黑夜悄悄地拉开了它的帷幕,林小英局促不安地坐在洞房里,等待着还在招呼着客人的新郎。夜越来越黑了,洞房里的大红蜡烛通明闪亮,坐在洞房里的林小英越来越心慌意乱,洞房花烛,对这个十六岁的姑娘来说,她还未能全部领会,夫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还很模糊、很朦胧。只是在她的心中早已认定了那个比她大了十一岁的山东汉子,她觉得他是那么地有力,那么地可亲,仿佛他那宽阔的肩膀,就是她一生的依靠。 正在林小英心慌意乱、胡思乱想的时候,吕云朗送走了他的朋友推门进来了,他喝了很多的酒,满脸通红,醉意浓浓,他看到林小英坐在炕上,灯光下,她楚楚动人,眼睛如同湖水幽深迷人,嘴唇比已往更加地红润,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初次吻她的感觉,她的嘴唇很温暖,有种甜甜的味道,让他回味了很久很久。无比娇羞的林小英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吕云朗看着看着,心中就刮起了飓风,掀起了狂澜,好像要把他自己席卷而去,他的激情热烈地燃烧起来,他急不可耐地对林小英说:“小英,很晚了,咱们睡吧。” 林小英羞答答地点点头。 吕云朗上炕铺好了被褥,转身吹灭了蜡烛,屋里一片漆黑,只听见他脱衣服的悉簌簌的声音,他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林小英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的手不停地抖动,好不容易才把衣服脱掉,她轻轻地走了过来在吕云朗的身边躺了下来,吕云朗一把把她拉进被窝搂在怀里,林小英羞涩地躲闪着,他更加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把他的手伸进林小英的怀里抚摸着她,林小英感觉要晕厥了,她软软地陷入了他的怀里,他缠绕着她,细致温柔地吻着她,甜蜜中夹杂着疯狂,林小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一边亲着她一边在她的耳边喃喃: “小英,我爱你!我爱你!小英。” 听着吕云朗在她的耳边呢喃“我爱你”,林小英的灵魂起了从未有过的激动颤栗,十六岁的她,从此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这个说爱他的人。 婚后的林小英非常地幸福和快乐,她越来越显出她少妇的风韵和妩媚,让吕云朗越来越迷恋。 爱情对于林小英,以前只是高悬在天空中的、只能让人仰视的星星,闪着朦胧的亮光,如今却是真实地摆在她的面前,她的丈夫无时不让她沉浸在浓浓的爱河中,她被自己的丈夫宠爱着~~ 清晨,胭脂色的朝霞升起在天空,林小英轻轻地把丈夫搂着自己的手拿开,披衣起来,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捅开炉子,坐上了水,然后舀了点豆面出来,准备为丈夫擀面条,这是丈夫最爱吃的家乡饭, 炉火越来越旺了,把她的脸庞映得绯红,忽然,林小英觉得有些恶心,接着便呕吐起来。 吕云朗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看到林小英在呕吐,急忙倒来一杯水,心疼地问道:“小英,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不知怎么了,最近闻到豆子的味道就恶心、呕吐,” 吕云朗一阵惊喜: “你大概是有了吧。” “有了?有了什么?” 林小英一脸的茫然。 “孩子,孩子啊,我们有孩子了!” 吕云朗一下子把林小英抱了起来,在她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说:“小傻瓜,你就要给我生儿子了。” “真的?我就要有儿子了吗?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儿子、女儿。” 望着林小英那可爱的样子,吕云朗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已经是早春季节了,早春带来了春的气息,捎来了春的柔情,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林小英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为了他们的孩子,吕云朗比以往更加勤奋地早出晚归。 林小英为贴补家用,也揽了些针线活在家干,还养了几只大母鸡,大母鸡被小英伺弄的羽毛丰满、肥肥壮壮,下得鸡蛋,她自己一个也舍不得吃,只是隔三差五的煮几个给丈夫打打牙祭,其它的都攒了起来,他们的小家被能干的林小英拾掇得井井有条。 午后的阳光温暖极了,林小英坐在自家的小院里做着针线活,突然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在蠕动,她欣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惊诧于这种生命的美妙,胎儿在她腹内的蠕动给了她极大的满足,她感觉好似有一股活力贯穿着她的心胸,这和丈夫所给予她的那种单纯的心的悸动完全不同,她整个心胸都感觉到特别新鲜和轻快,仿佛空气都变得更加洁净,如同在这个温暖的艳阳天晒着太阳,那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一九四零年的春天来了,春天不仅使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更给人带来了希望、新生,这样的春天没有辜负林小英,它慷慨无私地赐予了林小英、吕云朗夫妇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他们为他取名吕杰,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杰出的人。 清晨,天刚蒙蒙亮,吕云朗就起来了,来到厨房准备给“坐月子”的林小英熬小米粥、煮鸡蛋,从不干家务活的他,干着这一切是那么的笨手笨脚,手忙脚乱。 忙活了大半天,他才终于带着满脸的汗水和欣喜把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和两个鸡蛋端到了林小英的面前:“小英,来,饿了吧,快趁热吃吧。” “阿朗,真难为你了,看你弄得满头大汗的。” 林小英心疼地说到。 “没什么,你快吃吧,把孩子给我。” 吕云朗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接过儿子,把他抱在胸前,无比疼爱的用面颊贴着他的小脸蛋,儿子似乎不堪忍受他粗糙的大脸,直拨弄着他的小脑瓜,一会儿便“哇、哇”地哭了起来。 林小英赶紧放下饭碗,接过儿子,解开衣襟把乳头放入儿子的口中,小家伙吮着妈妈甘甜的乳汁,一会儿便睡着了,林小英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在了炕上,看着正在睡觉的儿子可爱的模样,夫妻俩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一笑,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夏天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推窗,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凉爽清新的和风,刚睡醒的小英,伸了个懒腰,把披散在额前的头发捋了捋,看看身边还在熟睡的儿子,摸摸他的小脸,滑嫩嫩的,再看看他的小手小脚都胖嘟嘟的,那眉、眼、嘴都像极了自己,她看着、看着,心中充满了爱怜,此时的她感到无比地幸福、满足,比起现在的满足,生他时所受的痛苦早已不算什么了。 小家伙醒了,瞪着他那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只有十七岁的母亲,不哭也不闹,还不时地扭动着他那柔软的小身躯。 林小英抱起了他,在他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她抱着儿子,心都要醉了,仿佛整个蓝天都随着她心房的颤动而更加丰满,她芬芳的心花,像灿烂的花瓣一样舒展、怒放。 (未完待续) 第四章 夜,渐渐地黑了下来,沉重的暮色笼罩着大地,干了一天活的吕云朗他们正准备回家,这时,工头来了对他们说:“大家先不要走,皇军有一批货物需要马上装船运走,为了皇军,大家就辛苦一下吧。”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空着肚子又回到了码头往船上装着货,他们心里清楚,这些中国人民的宝贵物资一船一船地都被小鬼子们疯狂地掠夺走了,虽然心中忿忿不平,充满了不甘,可是面对着小鬼子的枪口却毫无办法。 就在他们装货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枪弹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大伙在一起小声地嘀咕着:“可能抗联的人又来收拾小鬼子了,不知道哪个小鬼子和汉奸,又要倒大霉了。” 吕云朗他们装完货物时已是午夜时分了,工头从日本人那里领来了通行证发给大家,大伙拿着通行证拖着疲惫的身子匆匆地往家赶去。 大街上空无一人,死气沉沉,吕云朗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恨得他在心里把小鬼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底朝天,当他走到大汉奸刘玉昆家那高大的宅子前时,发现有好多的伪军和鬼子围在哪儿,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家的房顶已被炸了个窟窿,院墙也被炸掉了半边,吕云朗心里不仅暗自叫好:“好啊!活该,全给炸了才好呢!” 这时,鬼子看到了他,立刻把他推了过来“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吼道:“你的,什么地干活?” 吕云朗摸了摸无缘无故就被鬼子打得红肿了的脸,压了压胸中的怒火,掏出了通行证说:“太君,我的,良民地干活。” 小鬼子仔细地查看了半天才让他走了,他加快了脚步,心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直到快走到家门口了,他才放慢了脚步,转过街角,对面就是他温暖的小家了,他想:“小英一定还没睡,一定拾掇好了饭菜在等着他。” 果然他看见了家里还亮着灯,看着从家里窗户里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他的心顿感温暖起来,就在他走过街角时,突然黑暗处一个人拽住了他的裤管,他吓了一大跳,急忙低下头去一看,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倒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对他说:“救我、救救我~~” 还没等说完,那个人就晕了,吕云朗心里暗道:“天哪!这个人一定是抗联的,进城对付鬼子、汉奸受了伤,既然让我碰上了,说什么我也要救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这里。” 想到这儿,吕云朗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把那个人背了起来,朝家里跑去。林小英正在家里心不在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的头有些昏沉沉的,觉得一阵阵地恶心,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又有了,唉,这个小东西可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怀孕一点都没有给她带来惊喜,反而添了忧愁,他们家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着丈夫为养家糊口没日没夜地奔波劳累,林小英打心眼里心疼,她真的不想再多一张嘴增添丈夫的负担。 这时,林小英的眼皮跳了起来,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症兆,她焦急地嘀咕道:“哎呀,这么晚了,都半夜了,阿朗你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就在林小英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吓了林小英一大跳,正在熟睡的她的儿子小吕杰也被这“砰砰”的敲门声所惊醒,哇哇地哭了起来,林小英赶紧抱起儿子跑去开了门,一看是吕云朗,只见他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边往屋里走边对她急切地说:“小英,快把门关好。” 林小英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把门紧紧地拴住,进屋满腹狐疑地问丈夫:“阿朗,发生什么事了?他是谁?” 吕云朗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人放在炕上,然后对林小英说:“先别问那么多了,他伤得很厉害,你赶紧去弄些盐水和干净的布来,我给他包扎一下。” 林小英一听二话没说,动作麻利地弄来了盐水、找来了布,那个人肚子上被打了一枪,虽然他用自己的衣服把中枪的部位扎住了,可是鲜血还是透过衣服流了出来,夫妻俩赶紧为他清洗了伤口,重新给他包扎了一遍,这时,那个人渐渐苏醒过来,看到吕云朗夫妇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感激之情。 原来那个人真的是抗联的人,他名叫李大山,他和他的一个战友奉命化装潜入城里预备除掉大汉奸刘玉昆。大汉奸刘玉昆家养了一大群的狗腿子,出入都有一大群狗腿子跟着,抗联的人早就想除掉这个帮助小鬼子无恶不作的大汉奸,来个杀一儆百,以此警告那些投靠小鬼子的汉奸走狗,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这次组织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除掉他,考虑李大山会武功就派他和他的另一个战友来完成这个任务,虽然他俩知道这次去执行任务可能没有生还的机会,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最近,抗日武装风起云涌,都想拿大汉奸刘玉昆开刀,以儆效尤,他可能有所警觉,到了晚上没有重大的事情刘玉昆都缩在他的乌龟壳里不肯出来。李大山和他的战友进城后,通过在城里的地下组织的帮助搞到了武器,他俩接连侦察了好几天晚上都没有消息,终于通过地下组织的人得知大汉奸刘玉昆今晚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聚会,于是他俩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到了刘玉昆家的门前找了个角落潜伏起来。 “吱”的一声车响,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刘玉昆家的门前,大汉奸刘玉昆回来了,李大山他俩终于等到这个大汉奸了,当他的两个狗腿子为他拉开车门,他刚把头伸出车门,俩人猛然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向着他连开数枪,他当场中弹身亡,他身边的两个狗腿子当时都吓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李大山俩人已经跑出去几十米远了,他们疯狂地朝他俩开着枪,俩人飞快地向前跑着,这时他的战友身上连中了数枪,望着战友渐渐倒下的身躯,他一把抱起了他,可是不幸的是战友已经身亡了,李大山悲痛欲绝,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拿着枪朝着敌人狠狠地打去,“嗖”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肚子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院子里的狗腿子听见枪声全都跑了出来,李大山掏出三颗手榴弹接连向他们奋力扔了出去,趁着手榴弹爆炸腾起的滚滚烟雾李大山脱下衣服用力地裹住肚子上的伤口,转身就跑,跑了一段路,觉得眼前发黑一下子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由于失血过多,浑身无力,他再也跑不动了,他坚持着爬到街角,隐身起来,直到吕云朗经过,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一把抓住了吕云朗~~ 听了李大山的叙说,吕云朗夫妇从心底里升起了对这些献身抗日斗争的英雄的深深的敬意,虽然他们夫妻俩知道把李大山留在他们家,一旦被鬼子发现那是要被杀头的,但他俩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把坚持要走的李大山留在家里,直到他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才让他离开。 打这以后,吕云朗总是有意无意地帮助那些抗日的人,李大山回到队伍里后,身体很快就康复了,后来他还进城找过吕云朗几回让他帮忙办一些事情。 很快到了秋雨连绵的季节,清晨起来吕云朗就觉得心情很沉重,就如同外面那一片阴沉沉的天空。 不一会天空飘起了雨点,而且雨越下越大,大街上少有行人,吕云朗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码头走着,秋风挟着秋雨吹得他浑身瑟瑟发抖,冷如针刺的雨点迎面向他打来,雨水很快淋透了他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特别难受。 他好不容易来到了码头,远远地看见来了一队鬼子和伪军,工头正在点头哈腰地和他们说着话,不知怎么回事,吕云朗的心中涌上了不祥之感,果然,工头看见他来了,领着鬼子和伪军就扑了过来,不容分说便把他抓了起来,吕云朗大声地呼喊:“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听见没有?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好人,是良民,我是良民,我是良民。” 不怀好意的工头阴险地对吕云朗说:“别喊了,喊什么喊,什么错了错了,没错,太君抓得就是你,你是什么良民?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多得都跑到抗联那里去了吧,走吧,跟太君走吧,到了太君那里可够你瞧得。” 不容分说小鬼子和伪军就把吕云朗带走了,跟他在一起干活的老张傍晚干完活后赶紧跑到林小英家告诉了她,林小英一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耳边好像响起了一声炸雷,立刻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她摇晃了一下身子稳了稳下神,一把抓住老张的胳臂急切地问:“张大哥,您说什么呀?我们家老吕他、他真的被鬼子抓走了吗?这是真的吗?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快再说一遍。”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听工头说他和抗联的人有瓜葛就把他抓起来了。” 林小英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像个傻子似的愣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响,老张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过来推了她一下说:“弟妹,别傻站着了,快点想办法救人吧。” 这时,林小英似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随即,泪水爬满了她的脸颊,无边的哀痛淹没了她,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向了她的心头,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丝气力,眼前一片模糊,差一点摔倒,她心想:“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们救李大山的事被鬼子发现了才把丈夫抓走,果真如此,丈夫的命恐怕难保。” 想到这儿林小英的心更加不安起来,她放下孩子,稳了稳心神,深深地吸了口气,甩了甩头对自己说:“小英,你千万别倒下去,你倒下去了,阿朗可怎么办啊?谁来救他啊。” 她拽住老张说:“张大哥,您说,我该怎么办啊?” “弟妹,你先别着急,咱想想办法,我看不如这样吧,现在一般抓人不是要犯都先关在镇公所里,你先去那里打听打听看看关没关在那儿,如果关在那里说明事情还不是太严重,相对还好办一些,我去找找关系疏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他救出来,你也赶紧去找找关系吧。” 老张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林小英强打起精神,把家门锁好,抱着孩子也一头扎进了黑夜中,今晚的夜仿佛分外黑暗,黑得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没有一点亮光,晚秋的夜风,格外凄厉,它们在林小英的耳边呼呼地吹着,如同在奏着一曲悲歌,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狗吠,使这漆黑的夜更加地毛骨悚然。林小英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夜的恐怖,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阿朗,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林小英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镇公所,向伪军打听丈夫的消息,伪军根本不理她,她连半点丈夫的消息也没打听到,林小英一次又一次地跑上前去苦苦哀求,都被伪军连打带骂地赶了出来,林小英伤心绝望到了极点。 林小英抱着孩子在茫茫的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娘家走去,当她敲开了娘家的门时,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钟了,她的爸爸妈妈看到她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样子,简直吓坏了,她的妈妈连忙从她手中把孩子接了过去把小家伙放在炕上问她:“小英,发生什么事了?你半夜三更地跑回来。” “妈!” 林小英叫了一声“妈”后,“哇哇”地哭了起来,可把她的爸爸妈妈急坏了,一遍又一遍地问:“怎么了?小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爸、妈,阿朗他、他被鬼子抓走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被鬼子抓去了呢?” “说是和抗联的人有瓜葛。”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跟他们有瓜葛,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林小英又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小鬼子杀人不眨眼,他们那管什么错不错啊!我都快要担心死了,他真要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活呀!” 她的父亲安慰她道:“小英,你先别着急,你先躺一会,等天亮了,我去找我的拜把老哥,我老哥的侄子在镇公所当差,我去找他让他求他侄子帮帮忙。” 听了父亲的话,绝望的林小英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疲惫的她好像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说:“爸,咱赶紧走吧,咱现在就去找您的那个老哥,救人如救火,赶早不赶晚,走,咱赶紧去找他吧。” “现在去太早了,这么早去敲人家的门,人家会不耐烦的,小英,你先休息一下,我保证,天一亮我就去找他。” 林小英只好听从父亲的话,和衣躺在炕上迷糊了一小会。天刚一放亮,林小英就跟随父亲来到了父亲的那个老哥家,讲了事情的经过后,老哥二话没说领着他俩就来到了镇公所找到了他的侄子,经过老哥侄子的疏通,他们终于见到了吕云朗,被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吕云朗面色青紫、眼窝深陷、憔悴不堪,手上、脚上全都戴着镣铐,林小英一见,悲从中来,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抱住丈夫放声大哭起来,两个伪军赶紧把她拉了开来,吕云朗看着满脸泪水的林小英心如刀绞,他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哽咽着说:“小英,你别难过了,别哭坏了身子。” 林小英哭问道:“阿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抓你?他们有什么证据吗?” “小英,你放心,他们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凭猜测,我想,可能是我得罪了工头,是他向日本人举报,趁机报复我,说我跟抗日联军有瓜葛,因此他们就把我抓了来,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抗日联军,我告诉他们我是良民,我怎么说他们也不信,还打我。” 林小英一听“扑通”一声就给伪军们跪下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他是好人,是良民,我可以作证,他真的不认识什么抗日联军,求求你们,放了他吧。” 林小英一边给他们“咚咚”地磕着响头,一边苦苦地哀求着,林小英的父亲和他的老哥也一起求爷爷告奶奶地说着好话,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没有用,老哥的侄子阴阳怪气地对他们说:“行了,你们别在这儿闹腾了,让你们见一见他就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想要出去,那可要皇军说了算,行了,你们赶紧走吧,一会儿皇军来了,连你们也一起抓了。”说完不由分说就让两个伪军把吕云朗推了进去。 看着吕云朗被伪军推了进去,林小英的心都要碎了,她哭喊着:“阿朗,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的。” 接连几天,林小英和她的父亲四处奔走,找人说情,托人帮忙,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无济于事。 日本人为了从吕云朗的嘴里掏出抗日联军的消息,对他进行了非人的折磨,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无所不用,所有的这些都被坚强的吕云朗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他始终都没有承认与抗联有任何的瓜葛,日本人拿他也没办法,就把他关押起来。 这期间,林小英为了救丈夫,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换成钱全部送给了那个在镇公所当差的老哥的侄子,求他帮忙疏通,这个老哥的侄子是个吸血鬼,他收了林小英的钱也不帮忙就那么拖着,眼看到了年根底了,吕云朗还被关着,林小英急眼了,她去找了吕云朗的朋友老张,老张告诉她说:“弟妹,我找人打听过了,老吕始终都没承认他和抗联有关系,日本人没有真凭实据也没定他的罪,虽然关着他,如果找人疏通一下就没什么事了,你还去找那个你认识的在镇公所当差的人吧,据说他还是个小头目,我这儿跟大伙凑了些钱,你拿着再去求他,只要他点头,老吕就没事了。” 林小英拿着老张给她的钱,顶着凛冽的寒风又来到了老哥的侄子家,一进门,她“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一边“咚咚咚”地磕着头,一边痛哭流涕地对他说:“大哥,您就行行好吧,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全都借遍了,只有这些钱了,您收下帮我疏通、疏通吧,让他们放了我丈夫吧,让我们一家老小过个团圆年吧,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发发善心吧。” 看着挺着个大肚子脑门都磕出血来了的林小英,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他走过来拉起了林小英说:“你回家等着吧,你男人很快就会回去了。” 林小英千恩万谢地回家等消息去了,果然,过了三天,吕云朗就被放了回来,当吕云朗蹒跚着回到家中时,林小英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凶残的鬼子把高大强健的吕云朗折磨得没有人形了,高高的个子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好像来一阵风都能被吹倒,看着丈夫这个模样,林小英心里一阵发酸,她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泪水夺眶而出,吕云朗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说:“小英,别难过了,总算捡了条命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林小英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阿朗,你说的对,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寒冷的冬季很快过去了,在雪融化的地方,已经闻得出温暖的土地的气息,吕云朗经过林小英的精心照顾,身体很快恢复过来,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又重新出现在林小英的面前,为了林小英和孩子,吕云朗用尽了心思,想方设法地挣钱,没日没夜地四处奔波,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挣钱。 一九四二年夏日的黄昏异常的美,绮丽的晚霞披着华丽的外衣珠光宝气地显现在西方的天际,在这美丽的时刻,已经怀胎十月的林小英顺利地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小丫头美极了,玫瑰色的小脸,秋水一般的眼睛,皮肤细腻光滑的如同美玉,吕云朗对这个俊俏的女儿简直是爱不释手,回到家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抱起他的这个宝贝在她可爱的小脸上亲两下,他给他的宝贝女儿取名为吕玉,说他的女儿是这个世上少有的美玉,说也奇怪,小吕玉跟她的爸爸特别亲,一看见爸爸就冲他笑,粉红的小脸蛋像绽开的一朵鲜花。 夕阳西沉,劳累了一天的吕云朗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去,虽然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他还是很高兴,如果没有他的辛苦,小英和孩子们哪来的饭吃?他快要走到家了,他的儿子小吕杰正在门口玩耍,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小吕杰摇晃着他的小手向他跑了过来,他边跑边喊:“爸爸、爸爸。” 吕云朗赶紧快走几步一把抱起儿子把他扛在肩上,觉得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他歪着头问肩上的儿子:“小杰,今天在家乖不乖呀,调没调皮?听没听妈妈的话?” “爸爸,我没调皮,我可乖了,不信,回家问妈妈。” “我信,我信,我儿子最懂事了。” 林小英坐在炕上正忙着给女儿小玉喂奶,看到爷俩进了屋,急忙放下孩子下了地对小吕杰说:“快点下来,爸爸累了一天了,还让他抗着。” 小吕杰一听,动作麻利地从他爸爸的肩上滑了下来,吕云朗笑着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这小东西,还挺灵巧的。” 他急忙又去瞅了瞅他的宝贝女儿小玉,只见她瞪着她那漂亮的眼睛正在东张西望,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他从心底里涌出无限的温情,为了小英和两个孩子他觉得他付出的所有的辛苦和劳累都是值得的。林小英看到丈夫劳累的模样,心疼极了,赶紧给他打来了洗脸水让他好好洗一洗,凉快凉快,又赶紧端上了饭菜,还为他晾了一大杯凉开水,吕云朗端起这杯水来一口气喝了下去,立刻觉得浑身清爽,他早就饿了,端起小英为他盛得满满的一大碗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最后他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咂咂嘴,不无幸福地对林小英说:“小英,我有了你和孩子,觉得真是幸福,我的命是你救下来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我会好好疼你,让你和孩子们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听了丈夫的话,林小英的心立刻觉得暖融融的,她的嘴角不觉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是让所有中国人都能记住的日子,这一天,小日本终于举起了他们的双手,向中国人民宣布无条件地投降了。 正在码头和伙伴们搬运着货物的吕云朗,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眼里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大伙扔掉手里的活计,高兴得全都跳了起来,他们相互拥抱着,欢呼着,无恶不作的小鬼子终于滚蛋了,受尽了他们欺凌的人们怎么能不欢欣鼓舞、激动万分?他们奔走相告,自发地走上街头欢呼庆祝,吕云朗的脸上也乐开了花,这些年来,在小鬼子的奴役下,他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地过着生活,还差一点死在小鬼子的手里,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挺起腰杆做人了,高兴万分的吕云朗立刻跑去买了挂鞭炮回到家里把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林小英,林小英高兴地哭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拿出平时舍不得花的钱去割了点猪肉,和吕云朗一起领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全家人在门前劈里啪啦地放着鞭炮,吃着林小英亲手包的香喷喷的饺子,度过了这最值得庆贺的一天。 昨夜下了一夜的倾盆大雨,到了清晨,终于收起了它的磅礴气势,让位给太阳,红彤彤的太阳冲破云层,放射出千道万道光芒,给大地涂上了一层金光。 一大早,林小英抱着女儿小玉、领着儿子小杰,回了娘家,昨晚下那么大的雨,她很不放心,不知娘家的房子漏没漏雨? 林小英很孝顺父母,吕云朗对他们也很好,经常帮助接济他们。到了娘家,果不出林小英所料,屋中间放着几个接水的盆,屋里乱七八糟的,她的妈妈病了,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看到女儿来了,非常高兴,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林小英摸摸妈妈的头,很热,她赶紧跑出去给妈妈买来了药,亲手把药喂到了妈妈的嘴里,又把妈妈家,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中午,吕云朗也来了,他看到屋子漏了立刻爬上了房顶把漏雨的地方给修补好了。 雨后的天气格外新鲜、湿润,院子里的积水在金灿灿的阳光沐浴下快要蒸发干了,屋檐滴下来的水珠经太阳一照,好似一颗颗五光十色的珍珠,林小英把正在院子里跟两个小姨玩耍的儿子吕杰叫回了屋里,跟他姥爷、姥姥告了别,吕云朗抱着女儿、林小英领着儿子一起回到了家中。 夜深了,外面又下起了雨,雨珠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带着凉意的风,从窗的缝隙钻了进来,吕云朗扯了扯被子往林小英的身上盖了盖,看着林小英搁在枕头畔的娇美的脸蛋,仿佛像一朵温柔的花儿,蓬松的头发散乱地拂在前额上,显得那么的妩媚,他轻轻地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亲,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秋冬季节,秋风肆虐,到处是枯枝败叶,干了一天活的吕云朗回到家里,他的脸上挂满了愁云,看着满腹心事的丈夫,林小英关切地问道:“阿朗,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噢,是这样,我老家来人给我捎信了,我娘让我赶快回去一趟,说我爹病得很厉害,想见我最后一面。” 林小英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刻挂满了愁云,她打心眼里不愿意丈夫离开她,可是她又怎么能阻止他呢?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啊,心地善良的林小英对丈夫说:“阿朗,你爹病得那么厉害,你还是回去看一看他老人家吧。” “是啊,小英,我出来这么多年了,也没回去看一看,这次父亲病重,说什么也得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可是,小英,我真的放心不下你跟孩子啊,我怎么能抛下你们说走就走呢?” “我和孩子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爸我妈他们,你快去快回就行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看,不如这样,你和孩子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爹和我娘还没见过你和孩子们呢,我们就一起回去看看他们二老吧,再说,我真的很想让我爹在临终前看一看他的二儿媳妇和他的孙子孙女,好吗?” 听了吕云朗的话,林小英陷入了矛盾中,她真的不愿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长这么大她还没出过远门,再说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舟车劳顿的,自己的父母弟、妹们还需要她的照顾,她实在不愿意离开他们,离开自己的家,可是他的父亲病危,丈夫说的话也句句在理,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只是无法说出口,她想来想去最后委婉地对丈夫说:“阿朗,还是你自己回去吧,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一路上领着两个那么小的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后悔莫及,我真的不想去。” “小英,我求求你,你就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我答应你,只要你满足我这个心愿,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可我真的不想去。” “你就去吧,我们去看看他们就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辈子。” 在吕云朗的软磨硬泡下,林小英虽然不愿意,也不好再坚持,只得同意。夜晚,林小英心烦意乱地收拾着行李,准备跟吕云朗回他的老家。她打心眼里不愿离开父母,离开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特别是还带着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可是丈夫坚持要带她回去,为了他,也只好如此了,只求能快去快回,这一夜,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几乎彻夜难眠。 天亮了,启明星在天空中隐没,朝霞为云朵染上了红色。林小英满怀愁绪,告别了父母兄妹,告别了家乡,带着两个幼小的儿女跟随他的爱人—吕云朗黯然地踏上了去往异乡的路途。 就在林小英踏上火车的一刹那,她哭了,她五岁的儿子小吕杰伸出了他的小手为他的妈妈擦着眼泪,而她三岁的女儿,瞪着她稚嫩的小眼睛迷茫地看着她的妈妈,不知道她的妈妈为什么要哭?他们都还太小,根本不懂得他们那年轻的妈妈心里的忧伤,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好像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睁着他们那天真无邪的眼睛注视着这个混浊的世界。 老天也似乎在同情林小英,飘起了霏霏的细雨,铅灰色的雨幕悬挂在四周,那隐没在雨雾中的山岭像冬眠了的蟒蛇连绵起伏,川流不息的江水滚滚地向前流淌,家乡的一切都随着火车的向前而迅速地向后退去。 下了火车又转乘轮船,一路上硝烟弥漫,枪炮声、嘈杂声混成一片,乱哄哄、闹嚷嚷的,让人心惊肉跳,惊恐不安。到处是逃难的人群,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慌里慌张地奔向四面八方。昏昏沉沉,悠悠晃晃,经过几天的奔波,吕云朗带着林小英和孩子终于一路风尘一脸疲惫地回到了他的家乡。 到了,终于到了,那熟悉的家门就在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是那么亲切,又是那么遥远。还是那三间破房子,只是东西两边又各添了两间厢房,显然是在吕云朗走后盖的,却依然显得很破旧,门前的那棵大柳树还在风中瑟瑟作响,此时此刻激动万分的吕云朗一把拉住林小英的手,指着那三间破房子颤声地对她说:“小英,这就是我家,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对着的大门大声地喊到:“我回来了!” 就是这一声“我回来了”从此改变了林小英的命运,影响了她的一生,从此,她生活中痛苦多于快乐,忧伤多于欢笑,这一声“我回来了”,悠长而遥远,竟把林小英留住达十五年之久。 随着吕云朗的这一声“我回来了”,门开了,一帮人迎了出来,吕云朗看到他日夜思念的娘,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下子便扑了过去,他的娘头发已经花白,干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紧紧地抱住儿子泪流满面的说:“儿呀,娘可把你盼回来了,你可把娘想死了!” 接着用她那满是青筋的手摸着儿子的头“儿啊,你可黑多了,瘦多了。” 吕云朗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善良的林小英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眼泪不听话地一个劲地往下掉。过了好一会,他们才止住了悲声,吕云朗没有看见他爹,急忙问:“妈,爹呢?爹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阿朗啊,我在这儿,我挺好的。” 吕云朗的爹分开众人,颤抖着来到他儿子跟前,吕云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看到他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跟前,他愣了,林小英也愣了。 “爹,不是说您老病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吕云朗满脸狐疑地问。 他爹急忙解释道:“是这样,阿朗,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我们做爹和娘的有多惦记你,你知道吗?特别是你娘,天天想你、叨叨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打仗,怕你回来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也没叫你回来,如今小鬼子投降了,我们寻思你也该回来看看了吧,我们天天盼啊、等啊也不见你人影儿,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一点也没说错啊,没办法,我们只好说谎骗你回来了。” 吕云朗听了他爹的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个不是个滋味啊,确实,这些年在外头奔波很少想到家里,忽略了生他养他的父母,当初自己不顾父母的反对丢下一切离开家乡,内心的深处只想永远再不要踏上这块伤心的土地,完全没有顾及到父母,如今看到日渐苍老的父母,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他暗暗发誓:从今后,要好好地孝顺二老,以补偿这些年来对他们失去的照顾。 此时的林小英却是哭笑不得,自己和丈夫孩子心急如焚地赶来见公公最后一面,而公公却好端端的,原来只不过是虚惊一场,害得她一路上那个担心啊,唉!她长叹了一声,算了,反正已经回来了,正好和丈夫的家人见一见面。 大家进屋后,吕云朗赶紧把林小英拉到他爹娘的跟前说:“爹、娘,这是您们的儿媳妇小英。” 林小英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爹,娘,您们好。”她又把儿子、女儿拉到二老的跟前说:“爹,娘,这是您们的孙子吕杰、孙女吕玉,来,你俩快叫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吕杰脆生生地叫着。 小吕玉见人多有些怕生,张了张了嘴,只是在嗓子眼里叫着“爷爷,奶奶。” 他们的爷爷,奶奶看着这两个可爱漂亮的小家伙叫着他们,乐得一把就把他们搂在了怀里,在他们的小脸上啧啧地亲着。 脸上挂着憨厚笑容的吕云昆,这时走了过来抱住吕云朗说:“阿朗,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说到这儿,他的眼里涌出了泪花,吕云朗走的那一年,他还没有成亲,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他拉过他的媳妇对吕云朗说:“阿朗,这是你大嫂。” 吕云朗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嫂”,又把林小英叫过来向大哥、大嫂做了介绍。吕云朗的大嫂看起来有些邋遢,头发散乱,很瘦弱,看到初次见面的小叔子和小叔媳妇显得很拘谨。 吕云朗离开家乡的时候,吕云朗的三弟吕云龙还是个弱冠少年,如今他已长成身材高大挺拔的标致的小伙子了,他的皮肤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么黑,很白、很细腻,眼睛很漂亮,他依然如小时候那样乖巧、聪明,看到多年未见的二哥亲热得不得了,围着林小英身前身后地叫着“二嫂”,他也成亲了,媳妇是有钱人家的养女,读过书,认得字,经常跟随她的养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吕云龙向他的二哥二嫂介绍了他的媳妇,吕云朗夫妇打量了一下她,觉得她很是不同凡响,身上穿得衣服质地很好,头发梳得很光亮,在脑后高高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两道弯弯的眉,一对世故的大眼睛时不时的在人群中扫来扫去,薄薄的嘴唇带有几分不屑还有几分骄傲。 看到弟弟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知为什么吕云朗的心里竟涌上了酸楚,灵魂深处莫名地烦恼起来,后来听说弟妹是因为不能生育才嫁给三弟时,这种情绪才平息下来,究竟什么原因吕云龙的媳妇不能生育,大家一直都在猜测,有的说她可能在感情方面有过不幸的经历,受过创伤,还有的说她生来就有病,天生不能生孩子,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吕云龙爱她并且娶了她,宁可无后也终生无悔。她嫁过来时,带来了不少的嫁妆,从而使她的公婆对她另眼相看,她也自觉高人一等。 小时候就深得吕云朗喜爱的他的小妹现如今俨然已是一个大姑娘了,虽然长长的凤眼含着羞涩,但上挑的眉梢却暴露出她的泼辣,椭圆形的脸上那高高的颧骨,跟他娘像极了,吕云朗把妹妹拉到跟前,上下左右仔细端详着,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 林小英拿出花了他们很多积蓄的礼物把它们一、一分给了大家,与家人久别的吕云朗好像和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他们说呀、说呀,林小英一句也插不上。 (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绛红,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屋里却黑洞洞的,不知是谁点着了放在屋角的一盏小油灯,吕云朗的大嫂擀了一大盆热腾腾的面条,大家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边吃边聊着。 吃完晚饭后,吕云朗的娘说:“阿朗啊,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们也累了,快去西屋歇着吧,你们也不是马上就走,有什么话慢慢再唠也不迟。” “那好吧,爹、娘,大哥、大嫂,三弟、弟妹还有小妹你们也都歇着去吧。” 吕云朗走后,他爹后盖了东、西两个厢房为老大和老三分别娶了媳妇,吕云朗他们回来只好让他们一家暂时栖身在老房子那间堆放杂物的西屋了。 吕云朗一家四口来到了西屋,吕云朗点着了小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林小英看到西屋的地上堆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烂,铺着破烂不堪的炕席的炕上,堆着几床黑乎乎、脏兮兮的被褥,棚顶、墙上积满了灰尘,破旧的窗户上耷拉着几片泛黄的油纸,被风吹得瑟瑟作响,林小英有些不相信地问她的丈夫:“阿朗,难道我们就睡在这儿吗?” “先凑合一宿吧,等明天我好好拾掇拾掇,唉,太累了,孩子都困了,赶紧睡吧。” 林小英伸手摸摸炕,冰凉冰凉的,这么冷的天,把孩子冻着了可怎么办?她拉过一床褥子,给两个孩子铺上,让他们躺下,又拉过一床被小心翼翼给他们盖严实了,再一瞅,只剩下了一床破棉被,她和丈夫只得和衣躺在冰凉的炕上,挤在一床破棉被下,林小英心里很不是滋味,唉,真是的,这么冷的天就不能给我们把炕烧一烧吗?她开始讨厌起这个家来了。他们也实在太乏了,倒在那冰凉的土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林小英便被冻醒了,她蜷曲着躺在被窝里一脸的委屈和无奈,吕云朗睡得很沉,尽管这个土屋又冷又破,但这是他从小就在这儿睡觉的屋,他感觉很踏实。 吃完早饭,吕云朗带着林小英去拜访了村里的亲戚和本家。回来后,又和林小英把他们暂住的西屋拾掇、打扫了一遍,吕云朗把窗户重新修了修,把地上堆的那些破烂都搬到了院里,林小英烧了一大锅的水,把屋里屋外擦了个遍,还把那些脏的被褥全都给拆洗了,炕也烧得滚热滚热的,吕云朗还特意跑去集市买了两个新炕席,给他娘一个,自己屋里一个,经他俩这么一折腾,总算屋里还算有点样子,有了热乎气。 住了大约半个月,林小英便坐不住了,惦记着回家。吕云朗的父母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留他们在这儿过春节,他们拗不过父母便留下了。穷困压得这个家,喘不过气来,吕云朗除了把回去的路费留下外,拿出了他全部的积蓄贴补给了家里。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吹着门口那棵大柳树,呜呜作响,像一首深沉的悲歌。 林小英完全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一大家口人在一起吃饭,每天都要早早的起来 烧火煮猪食、做大锅饭。林小英根本不会做这些,在家乡都是烧柴火或者是稻草,而这儿烧得全是晒干了的地瓜瓤子、花生杆子,林小英在灶底下生火时,弄得浓烟四起,呛得她直淌眼泪,脸上、手上全是灰,后来还是大嫂指点她,她才摸着了点窍门。大锅饭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做什么,做多少,都要问过婆婆,稍有差错,便会被她婆婆一顿训斥,而且顿顿的地瓜汤把林小英和她的两个孩子吃得面黄肌瘦的,她盼望着快一点过完年,好早一点回家。 快要过年了,天气异常寒冷,完全没有了光和热,好像要把一切都变成了冰。身受思乡煎熬的林小英好不容易挨到过了年,便早早地开始做着回家的准备,正月十五刚过,她就敦促丈夫赶紧去买票,吕云朗一大早就出发了,林小英在家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直到傍晚才把丈夫盼回来,林小英看到丈夫一脸的沮丧,心里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吕云朗告诉她,又开始打仗了,通往东北的交通被阻隔了,他们回不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林小英当时便觉天旋地转起来,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她哭喊着:“天啊!您开开恩吧,让我回去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您听到没有,我想我的家,我想我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啊!” 听着林小英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吕云朗心里难过极了,他接连几天去了好多次码头、车站,打听通航、通车的消息,每次都失望而回。林小英绝望了,她仰天大喊:“天啊!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当希望碰到现实这块冰冷僵硬的墙壁时,一下子便破灭了。 夜晚林小英躺在那阴暗潮湿的小屋,想起从前那温馨的家,想起父母,想起弟弟妹妹,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看到?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吕云朗看到林小英如此伤心难过,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她,他的眼圈也红了。 可能是天意吧,不得已,吕云朗一家便滞留在这块土地上。 一九四六年的初春,跟随吕云朗回老家探望他的父母的林小英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将会生活在吕云朗家乡的土地上,而且等待她回家的路会是那么的漫长。 吕云朗一家回不去了,这可乐坏了吕云朗的父母,当然最称意的是他的娘了。从这个时候开始,林小英就得彻底地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以前,婆婆还把她当成客人,对她还算客气,现在完全不同了,她立即开始了对林小英这个儿媳的改造。林小英在城里长大,虽然她的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之家,但生活习惯与乡下完全不同,她的婆婆很不得意这个没有把这个婆家当成真正的家的儿媳妇,本来以为他们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如今长住下去,可不能这么听之任之。 一大早,林小英的婆婆就当着全家人的面,抽着长杆旱烟,板着她那瘦长的脸对林小英说:“老二家的,今天我可把丑话说在头里,以前你怎样我不管,但现在你既然到了俺家门,就得守俺家的规矩,俺家虽然穷,可规矩却不能破,在这儿,一切都要听老人的,听男人的,男人是天,以后家里不管什么事,不要自作主张,都要先问问我再做,你听明白了吗?” “是,娘,我明白了。” 林小英心里有些忿忿,嘴里不得不答应着。在林小英善良的心中,原本觉得公公婆婆跟自己的父母没什么两样,可事实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在旧中国那个封建畸形的年代,演绎着地代代受压迫、受剥削的妇女的悲剧,“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本是善良的女人,一旦由受气的小媳妇而变成了婆婆,心灵便扭曲了,把原本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反而变本加厉地又加注在下一代的媳妇身上。 小英的婆婆正是如此,她天性中本是善良的,如今她把她当初做媳妇时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效法先人,加注到她的媳妇们的头上,可怜林小英身在异乡,无依无靠,人地生疏,吃尽了苦头。 最让小英吃不消的是婆婆对她的训斥和臭骂,她为人直率,看不惯的事情总要说一说,往往遭到婆婆的一顿痛骂,她不明白为什么弟媳,就能受到优待,只干些轻微的活,脏活、累活总是让她干,她想:也许婆婆觉得自己是外乡人吧,好欺负,总之,错的全是她。 林小英最不愿意干的就是推碾子拉磨的活,可婆婆偏偏让她来干,今天,又把这个活儿派给了她,林小英差不多推了一上午了,累得她满头大汗,不知什么时候吕云朗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心疼地对她说:“英子,看你累得,满头大汗的,你歇一会儿,我来干吧,这些日子真苦了你了。” 听了丈夫的话,林小英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委曲总算他还能理解。没想到,这一幕恰巧被婆婆看到了,她把儿子大骂了一顿:“没出息,窝囊废,就知道围着老婆屁股后面转——” 接着又斥骂小英:“不要脸,狐狸精,就知道哄着男人替你干活,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男人——” 婆婆的责骂,让林小英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哭着跑回了屋里,吕云朗随后跟了进来,他坐在小英身旁,伸出手来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正在气头上的小英,一转身甩开了他的手说:“你别这么没出息,这么窝囊,去做你娘的乖儿子吧。” 吕云朗把脸贴到林小英的耳边,柔声地说:“嘘,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我就是要没出息,我就是要喜欢你。” 林小英猛烈地摇头说:“不!” 吕云朗扳过她的身子,轻轻地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看着她那一双哭红了的泪眼,心疼极了,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脸上、嘴上亲着,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平息她的伤心、她的难过,林小英的心渐渐地被融化了—— 第3节 生命,在这里被看轻 春天到了,吕云朗的小妹出嫁了,虽然她的爹和娘舍不得他们唯一的女儿离开他们,但女大当婚,毕竟女儿是要嫁人的,自从小妹嫁人后,她的娘好像丢了魂,心神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 缺少欢乐的日子总是很难熬的,时间几乎沉重地赖在林小英的手里不走了,她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天,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林小英与她的丈夫共同孕育的生命之果,就要开花结果了,林小英又强烈地感到了那种生命的蠕动,这即将出世的孩子带给她的喜悦,暂时冲淡了生活带给她的烦恼。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黑暗一点点的向四面退去,美丽的霞光一点点的染红了天际。 就在这样的一个美好的早晨,林小英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大家庭里,这个丫头片子的降临,除了父母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欢心。林小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受尽痛楚生下的女儿,在她们看来,就像母鸡下蛋似的,再简单不过了,没有格外的照顾,嘘寒问暖想都别想。 林小英仅仅只做了七天的“月子”,吕云朗家乡的习俗,女人做“月子”一般不做到满月,当然有钱人家除外,一般的只做十二天,七天,还有的只做三天。 到了七天这一天,林小英的婆婆把吃剩下的鸡蛋全都煮上了,大人孩子全分到了鸡蛋吃,说是吃月子里的鸡蛋不得病,还能保平安,不得不入乡随俗的小英吃着分给她的六个鸡蛋,想起在家乡那个温暖的小家生大儿子、生大女儿时的幸福情景,心里一阵心酸,眼泪不知不觉得流了下来。 翌日,一大早林小英便被婆婆喊着去河套洗她生孩子时弄脏了的衣服和孩子的尿布,林小英拖着虚弱的身子勉强爬了起来,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昏昏沉沉的,头像顶了个大箩筐,林小英深一脚浅一脚地端着盆子,往河套走去。吕云朗站在门口,目送着还有些摇摇晃晃的小英,心中很不是滋味,很想去帮帮她,一回头,他的娘就站在他的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没有勇气迈出他的脚步,更怕村里人笑话他,他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 由于营养不良,林小英奶水严重不足,孩子饿得敖敖哭,吕云朗看着这骨瘦如柴的娘俩,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说吃猪蹄可以催奶,他就偷偷地跑到集市上买了两个煮熟的猪蹄回来,像做贼似的拿给小英吃,林小英吃着猪蹄,眼里含着泪水,她吃完猪蹄后的骨头,吕云朗怕他的家人发现赶紧用布包起来,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扔了。看着这一切,林小英抱起了她的女儿抽泣道:“女儿,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林小英为她这个苦命的女儿起名叫吕香,希望她将来的生活像蜂蜜一样香甜! (未完待续) 第七章 春去春又回,不觉林小英离开家乡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她的悲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乡愁的、思亲的眼泪只得暗暗地流入心的深处,在这举目无亲,荒凉寂寞的异乡,她的忧苦又能向谁倾述? 吕云朗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对林小英不像从前那样热情和体贴了,从前的缠绵和甜蜜早已成为记忆,难道是沉重的生活把他的心变冷了吗?林小英很苦恼,也很失望,尽管如此,艰难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林小英每天要照料孩子,洗衣做饭,喂猪喂鸡鸭,春耕和秋收的时候,中午还要到地里去送水送饭,虽然如此,她还是得不到婆婆的欢心,她整日累死累活,却得不到同情和宽容,更不用说家人的一星半点的帮助和关心了。 林小英越来越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做梦老是梦到爸爸妈妈,她太想他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看到他们,当初,她跟随丈夫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做梦也没想到,等待她回去的路会那么的漫长。 春日的午后,林小英来到了村头的河套边洗衣服,她边洗衣服边想着心事,不觉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了,那渐渐西下的黄昏显得是那么清冷、凄凉,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她深深地生出一种孤独的感觉。 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春雨,那春雨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沥的响声,也感不到,雨浇的淋漓,就好似湿漉漉的烟雾,那么迷茫,飘忽,小英凝视着春雨,心也随着这雨珠在飘忽~~ 吕云朗从地里干完活回到家,他娘劈头盖脸地把他好一顿数落,埋怨他没有管教好自己的老婆,出去了一个下午也不见个人影,饭也不做,孩子也不管。 吕云朗赶紧找了出来,远远地他看到林小英坐在小河边望着家乡的方向呆愣愣的想着心事,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英跟前,只见小英泪痕满面,吕云朗的心一阵难过,他知道,她又在想家了,他走上前去拉起了她,把她洗好的衣服收在盆里,柔声的对她说:“英子,别难过了,我答应你,等交通方便了,我一定带你回去。” 丈夫的柔情和诺言又唤起了她心中快要泯灭的希望。她擦了擦眼泪,跟着丈夫回到了他们的“家”。为了丈夫,为了孩子,林小英只得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继续去承受着痛苦,她时常在想:“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然而,她毕竟统统经受住了。 转过年的冬天,林小英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她给这个儿子取名叫吕明,希望他成为聪明的孩子。 刚满三天,婆婆便道:“家里穷成这样还有什么心思做月子,还不赶紧起来把那些脏东西拿到河里去洗了。” “娘,我在家里洗,成吗?河里冬天该结冰了。” “不成,你懂不懂规矩,这些脏东西能在家里洗吗?河里刚结冰,你把它刨开不就行了吗?” 听了婆婆的话,林小英张了张嘴想再求求婆婆,可是看到婆婆那冷冷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住了,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扑簌簌的落下来,湿透了她的衣襟。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用一条破毛巾包着头,把生孩子时的脏东西划拉、划拉,端着盆,拿着棒槌,顶着凛冽的寒风,步履艰难地朝河套走去。 老天也好像在欺负人,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雪不停地下,天气十分寒冷,林小英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两只脚好似有千斤重,她用悲伤的眼睛瞧着这异乡的大地,不觉又掉下了眼泪。 终于,她来到了河边,她用棒槌使劲敲开了冰,把水舀到盆里开始洗了起来,费了半天劲,小英才勉强把这些脏衣服洗完。 雪越下越大,林小英端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也许是长时间蹲着的缘故,她双腿好像失去了知觉,她刚生完孩子不久,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还刨冰洗衣服、淋着雪,又累又悲伤的林小英筋疲力尽,再也支持不住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晕倒在雪地上。 林小英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她以为是在梦中,眨了眨眼,看到丈夫正焦急心疼地看着她。原来,吕云朗得知林小英去了河套洗衣服后,左等她也不回,右等她也不回,天气寒冷又下起了雪,他万分焦急,赶紧顺河边找来。 幸亏他来了,要不然,林小英真的就要冻僵了。此时此刻,林小英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丈夫放声痛哭起来,吕云朗也哭了,他哽咽着说:“小英,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打这儿以后,林小英落下了毛病,手脚不能沾凉水,沾上凉水手脚便刺骨的疼,眼睛也是见风就流泪。 为了林小英,吕云朗下了决心,不管多艰难也要把她带回她的家乡,他开始四处打听林小英家乡的消息,让他难过的是,她的家乡战火正旺,他给林小英的承诺又一次地落空了。 这一年是个多灾多难之年,一向身体很好的吕云朗的爹,突然一病不起,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这个苦命的人,一生穷困潦倒,受尽磨难,现在终于解脱了,办完丧事后,吕云朗一家的生活更加拮据了。 吕云朗的爹去世后,哥几个人心涣散,各自藏着心眼儿,有劲也不往一处使,一大家口人靠着吕云朗的娘,苦撑了一段时期后就散了架,没办法,他娘决定分家,她谁也不跟,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轮着在三个儿子家吃饭。 全国解放了,吕云朗家分到了大片的土地,还分到了地主家原来住的青砖瓦房,他们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为了这个家和这片土地,吕云朗和林小英拼了命,他们终日劳作,挥汗如雨,渐渐地这个家开始有点模样了,他们不但添置了农具,还买了小牛犊、小骡子,他们的四个孩子也在渐渐的成长。 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岁月让林小英更加懂得了生活的艰辛,现在的她早已被磨练成一个庄稼地里的行家里手,她家里家外地忙碌、操持,村里的人提起能干的她无不竖起大拇指。 在世上不花任何代价,是不会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尽管那个代价是痛苦的代价,林小英如果没有当初的痛苦磨难也不会有今天的收获,她一天天理解了这个道理,心灵也格外成熟。 自从分家以后,心地善良的林小英不计前嫌,每逢婆婆轮到她家,她都格外做些婆婆爱吃的饭菜,临走还给她带一些。婆婆在老大、老三家根本吃不饱,她一去,她越不爱吃什么,人家偏要做什么,还常常遭受白眼和闲话,,过去婆婆对媳妇们很刻薄,现在人家加倍地还给了她,唯有小英对她恭敬孝顺,问寒问暖的。媳妇这么对她,她大为感动,她流着眼泪对小英说: “英子,你心眼太好使了,过去,三个媳妇中我对你最不好,可你不记仇,还对我这么好,以前我真是对不住你啊!” 婆婆哽咽着,为她当初对小英的行为而悔恨。林小英抱住了婆婆,为她擦去了泪水,一瞬间,毋须语言,她们像母女一样心贴得紧紧的,以前的种种不愉快,都如同乌云消散了。 已是早春时分,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把地里的泥土,灌得饱饱的。一大早,吕云朗夫妇便在地里忙碌着,新翻的农田还沾着水珠,散发着泥土的清香,远处传来牛的“牟、牟”叫声,是他们的大儿子小杰甩着鞭子,赶着牛车来送粪了,他光着脚,打着赤膊,虽然才十岁大一点,已是爸爸妈妈的好帮手了,剥花生、割草、喂牲口、送粪什么活儿他都干。 林小英非常心疼儿子,她恨不得把所有的活全包下来,让儿子好好的读书,玩耍。可春耕不等人,他们的地又多,林小英和小杰不帮忙的话,会把吕云朗累死的,每天天不亮,吕云朗都会毫不客气地他们叫醒,拖着他们去地里干活,小杰的手上全是茧子和血泡,林小英心疼的直掉眼泪,这些日子他们每天都在地里干到天黑才回家。 家里就剩下八岁的大女儿小玉照看着五岁的妹妹小香和三岁的弟弟小明。 虽然小香还那么小,只有五岁,但她是个早熟的孩子,知道心疼人,看到爸爸妈妈忙碌劳累了一天,天黑了才从地里回来,妈妈回来后还要生火做饭,一直到很晚才能吃上饭,她心里很着急。 今天,她看看太阳已经都落山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还没回来,便学着平常妈妈做饭的样子生起火来准备做饭,姐姐不让,她也不听,林小英他们干完活儿,刚进院里,一股地瓜秧子燃烧的辛辣烟气,就窜入他们的肺腑,林小英急忙跑到屋里一看,二女儿小香,正在生火做饭,吓得林小英赶紧把她拖到一边,呵斥了她一顿。 林小英怕她不小心,失了火,警告她以后不许她再摆弄火,张罗着做什么饭。可她一看到妈妈没回来就着急,妈妈警告她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不知道放多少水和米,便跑去问邻家的刘奶奶,刘奶奶过来给她把米和水放好了,再把火给她点着再回去。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小香很快便学会踩着小板凳做饭了,小香是个乖巧的小女孩,惹了祸,妈妈刚要打她,她就会赶紧举起双手央求妈妈:“妈呀,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我了,求求妈妈了。” 林小英心一软,便不打她了。而八岁的大女儿小玉和妹妹正相反,她性格文静,不爱说话,而且非常倔强,妈妈打她,她从不告饶,而且你从这个地方打她,把她拖过来,她还会跑回最初打她的那个地方坐着哭起来没完没了,有时能哭一整天,林小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吕云朗特别喜欢这个女儿,一看到她吃亏就替她出气,每当此时,她就会得意地破涕为笑。 林小英的二儿子小明今年不到三岁,身体单薄瘦弱,整天哭哭啼啼,而且一到晚上就哭得厉害,劳累了一天的林小英每天晚上都要起来好几回,哄她家的这个“哭夜郎”。 这几天,他哭得格外厉害,原来是他的头上生了一个疮,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流着黄黄的脓水,小英很焦急,每天都用盐水给他清洗,也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溃烂的不成样子,小英心如刀绞。 邻家刘奶奶过来串门,小英让刘奶奶给看看,小明的头上到底是生了个什么疮,怎么老也不见好,刘奶奶抱过小明,在他的头上仔细地看了看说:“小英啊,你儿子头上生得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人说在咱们村,百里外有个小镇,那里有个老郎中,能治这种病,你明天赶紧带他去看看吧。” 林小英听了刘奶奶的话儿,再也坐不住了,决定立刻就去找那个老郎中,天色已经很晚了,大伙都劝她明天再去。可她执意不肯,背起儿子就走。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星光没有鸟鸣,只有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从远处席卷而来。 上天似乎在考验林小英,刹那间,雷雨交加,大雨如注,林小英没有退缩,只是更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顶着狂风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整整一夜才到了那个小镇。 天亮时分,林小英到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老郎中。老郎中刚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林小英浑身被雨浇得从头到脚往下滴水,而且沾满了泥浆,怀中紧紧抱着她的儿子,颤抖着声音说道:“老先生,我可找到您了,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老郎中看着眼前的林小英,大为感动,他仔细地察看着小明的头,然后说:“幸亏你送得及时,要是再晚送两天他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老郎中精心配制了膏药,为小明敷上,又拿了三贴膏药让林小英带回去,让她每隔三天就给小明换一次,就这样,小明奇迹般的好了,林小英挽救了她儿子的生命。 记得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女人天性中的其它情感或许都会枯萎,但在母性的胸怀里,有一个角落总是永远保持明朗的微笑,这是上帝给母爱所特地创造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爱,能与母爱相比,林小英所给予她的儿女们伟大无私的母爱就像那不倦翻腾的大海,永不疲倦! (未完待续) 第八章 经过了几年的辛勤耕作,吕云朗一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像样了,吕云朗拼命地攒钱买地,逐渐地已成为当地的土地大户。 前两年,林小英嚷嚷着要回家乡,吕云朗总是以各种借口拖延归期。到了现在他的家底越来越殷实,土地越来越多,他怎么能舍得这一切跟小英走呢? 每当林小英提起此事,他不是回避,就是恼火,言外之意,他是绝不离开这里,要走也只能是她自己走。渐渐地林小英也不再提了,她不是不想回去,她做梦都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可她现在面临着选择,丈夫现在是铁了心不要回去,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土地,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当初是不得已才离开的,日子穷的时候,还有心想走,现在日子过得像样了,何况他还买了大片的土地,他怎么能舍得离开呢?要走就得自己走,可她又怎么能离开他和孩子们呢? 林小英的一颗心就像是悬在半空中,她难以取舍,很痛苦也很迷茫。几个孩子都在当地报名上了学,她自己也去村里的扫盲班报了名,她从小就羡慕读书人,如今她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她也能读书认字了。 每天晚上她都早早地来到扫盲班,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当她拿着铅笔一笔一笔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时,竟激动的流下了热泪。 林小英参加了扫盲班后,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沉重的生活带给她的忧愁似乎不见了,脸上总挂着笑意。 吕云朗不情愿地对小英说:“一个女人家,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呆着,出去读什么书?认什么字?成天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 “女人怎么啦?女人就不能识字啦?告诉你吧,前两年村里来了解放军,队伍里有一个杨大姐,对我可好了,要不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我早就跟她走了,说不定现在我早就成了女军官了呢!” “哼,看把你能耐的,说不定?女军官?说不定你跟她走,早就成了枪下的女鬼了。”吕云朗撇着嘴不屑地说。 “你怪里怪气地干什么?我就要去读书识字,怎么啦?” “好、好、好,去吧,去吧!” 吕云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太阳快落山了,五彩的晚霞把大地罩上了一层轻纱,林小英早早地做好饭,把孩子们安顿好,她洗了洗脸,把乌黑浓密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换上了一身新做的衣服,那丰满结实的身体裹着这一身滚着绿边的粉色碎花衣裤,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她跑到丈夫跟前说: “嘿,当家的,你看我好看吗?” 吕云朗眼前一亮,只见林小英是那么的新奇和美丽,虽然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经历了不少的磨难,但岁月的风霜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她犹如香醇的美酒,更加地纯熟美丽,只是她过去这些年根本没有闲情余暇和多余的钱来收拾打扮自己,沉重的生活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今,日子好过了,林小英又焕发了青春的活力,宛如美酒在杯子里泛起浪花,她鲜亮的打扮和妩媚多情的目光,唤起了吕云朗那久已远去的甜蜜回忆,他仿佛又回到了蜜月新婚,见到了楚楚动人的十六岁的小英,过去的这些年,生活的压力和艰辛让他的心渐渐地变冷,整日的劳累和彼此的太熟悉,使他忽略了小英,更失去了激情,当小英重又洋溢着旺盛的青春和美丽,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不禁激情高涨,周身热血沸腾,他一把拉过小英,粗鲁地扯开她的衣服,不顾一切的疯狂地吻着她,面对丈夫这曾经久远的激情,小英陶醉得一塌糊涂,她闭着眼一个劲地叫着丈夫的名字,回忆和激情一起,如潮水般拍打着他们的心灵和身体,吕云朗感到怀中的小英在颤抖在流泪。 她的泪水唤起了他久已远去的柔情,他温柔无比的抚摸着她,亲吻着她,好像唯有如此,才能挽回这些年来对她的歉疚—— 他们相互热烈地亲着、吻着,度过了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的,令他们心醉的激情之夜。 天亮了,林小英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丈夫,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早上,天气晴朗,太阳温暖地照在大地上,门前的树枝上还留着隔夜的露珠,微风柔和凉爽地轻拂着,天空蓝得澄清,蓝得透明。 林小英的心情就如同这晴朗的天空一样,特别的快乐,她嘴里哼着小曲,脸上荡着笑意在忙活着给丈夫和孩子们擀面条,孩子们都很奇怪妈妈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他们当然不懂其中的缘由,只有吕云朗心里明白,他看着小英快乐的样子,心里很惭愧以前忽略了她。 林小英自从跟随吕云朗来到他的家乡,痛苦、思念、磨难、泪水、劳累、忙碌就伴随着她,沉重的生活使他们少有欢乐,像一朵盛开的花渴望空气和朝霞一样,正当旺盛青春的林小英也希望能从丈夫那里得到抚爱和欢乐。经过昨晚,林小英好似又找回了她的青春,找回了那久已远去的甜蜜,这美好的夜晚没有辜负他们,赐予了他们一个可爱的儿子。 经过十月怀胎的艰辛孕育,这个爱的结晶诞生了,小家伙长得非常漂亮,人见人爱,特别是那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林小英为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亮亮,小亮亮从不叽叽歪歪,哇里哇啦地哭,他总是睁着他那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瞅着你,那模样可爱极了,让人喜欢不够。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成熟的果实等着人们收获回家。特别是花生,如不及时收回家,遇着大雨便会烂在地里。今年,吕云朗家的花生种的最多,收成也最好,全家老少一齐出动,开始抢收。 天刚蒙蒙亮,吕云朗全家就来地了地里,林小英把刚刚才五个月大的小亮亮放在背篓里,把他放在地头,怕太阳出来晒着他,还把她的衣服斜着遮盖在了背篓上。小亮亮真可爱,不哭也不闹,吮着他的手指头,瞪着他那漂亮的眼睛新奇地左顾右盼—— 很快就到了中午,大家匆匆吃完了早上出门时带的晌午饭又赶紧去刨花生去了,林小英急三火四地喂饱了小亮亮,把他放好,就急忙跑去干活了。 吕云朗和林小英在前面刨,几个孩子在后面捡,干着干着,突然,浓密的云雾遮住了天空,可怕的雷声在他们的头顶炸响,雷电不断地耀眼闪光,照亮了整个大地,霎时间,狂风大作,大雨滂沱,一场罕见的暴风雨倾泻而下—— 这突然降临的暴雨把他们都惊呆了,林小英惦记着地头背篓里的儿子小亮亮,疯了似的从地那头跑过来,她掀开衣服,只见篓子里已积满了雨水,孩子泡在雨水里,小脸煞白,林小英一把抱起孩子,扯开衣服把儿子放在胸前,瓢泼大雨疯狂地打在他们身上,雨水顺着他们的脸,一个劲地往下淌,林小英用胳膊护住孩子的头,可还是挡不住。 这时,吕云朗和孩子们也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吕云朗扯下他的衣服高举在林小英娘俩的头上,想遮挡一下这肆虐的暴雨,可是根本不管用,小亮亮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林小英吓坏了,摇晃着儿子,呼喊着,让他睁开眼睛,可他好像失去了知觉,一点反应都没有,吕云朗急眼了:“英子,你赶紧把他抱回家,我去找大夫随后就到。” 听了吕云朗的话,林小英二话没说抱着小亮亮带着三个孩子便往家跑,这时,雨渐渐地小了。 回到家里,林小英急忙给小亮亮擦干身上的雨水,为他换上干衣服,抱着他一个劲地喊:“亮亮,醒醒,醒醒,亮亮。” 可无论林小英怎么叫,他还是不醒人事,林小英试试他的鼻息,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她感到无比地绝望,傻了似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宝贝儿子小亮亮。 小玉把灯点亮了,小杰、小香他们几个都围了过来,看着他们可爱的小弟弟,泪水直在他们眼眶了打转,小香摇着弟弟喊到:“弟弟,醒醒,弟弟,快醒醒。”这凄惨的叫声,撕裂着林小英的心,她只盼望着丈夫能快一点把大夫找回来,救救他们的小宝贝,全家人怀着对大夫极大的渴望急切地等待着—— 忽然房门开了,吕云朗领着大夫匆匆进了屋,他们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浇透了,水珠从湿淋淋的衣服上不停地滴下来,大夫接过林小英递过来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赶紧过来看小亮亮,他翻了翻他的眼皮,又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太晚了,没救了,他死了。”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好像才明白过来,可爱的小亮亮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死了。 孩子们嚎啕大哭起来,他们边哭边喊:“弟弟呀,你不要死啊,弟弟呀,你不要死啊,你活过来吧,你活过来吧!” 林小英好像完全听不着孩子们的哭喊,只是死死地抱着儿子不肯撒手,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灿烂的生命,早上还欢蹦乱跳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便永远地没有了,她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她在儿子的脸上亲着、摸着,叫着儿子的名字,状似疯狂,吕云朗强忍悲痛过来扶住小英说:“英子,把孩子给我吧,他已经死了!” “不!我不给,你胡说,他没死,他没死!” 林小英把儿子抱得紧紧的,不肯撒手。 “英子,你这么就不明白,亮亮,他真的死了!” 吕云朗哽咽着,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痛哭起来。 看到丈夫和孩子们哭作一团,林小英似乎明白过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昏了过去,大夫赶紧为她掐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苏醒过来,她抱起已经死了的小亮亮,悲痛欲绝,嚎啕大哭,她的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请来的大夫看不得这辛酸的场景,赶紧走了。 可爱漂亮的小亮亮就这么轻易地走了,林小英始终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在她的心中,永远都觉得儿子没有死,永远都那么鲜活地在她的眼前。 一天夜里,睡梦中林小英忽然觉得儿子在叫她“妈妈,妈妈”,这温柔甜蜜,从未听到过的梦寐以求的声音,让她的心沸腾了,她扑过去,儿子瞬间来到她的跟前,用小手搂着她的脖子,把头贴在她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妈妈,妈妈~~”林小英陶醉在这叫声里,她不由自主的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无限温柔地叫着:“亮亮,亮亮,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 “英子,英子,你怎么了,快醒醒,又说胡话了。” 吕云朗把小英推醒,她一睁眼,发现自己,搂着一个枕头在喃喃自语,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小亮亮在她眼前消失了,她失望极了,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泪水沾满了她的脸颊,打湿了枕头—— 过度的伤心和悲痛使小英的精神受到沉重打击。每当雷雨天气,林小英便坐在窗台上,遥望着埋葬儿子的地方,悲伤地叫着“亮亮,回来吧,回来吧,亮亮,妈妈好想你啊!” 这哀伤,凄惨的叫声,连风、雨,听了都在瑟瑟地颤抖!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一个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失去自己心爱的孩子,现在的林小英正在经受着这人生唯一的最最痛苦的事! 时间是治愈创伤的最好良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失去小亮亮三年后的夏天,林小英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们为这个儿子取名为—吕强,希望他身强力壮,远离灾祸。 这个新生命的诞生给林小英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使她痛苦的心灵得到了很大的安慰,随着儿子的一天天的长大,她的痛苦也在一天天的减轻—— (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不觉吕云朗回到他的家乡快要十年了,十年间他们夫妇呕心沥血,辛苦劳作,省吃俭用,一分钱也舍不得花,他们拼命地攒钱,买了很多土地,特别是吕云朗对土地的钟爱近似于疯狂,似乎他人生的目的就是买地,他要成为土地的主人,为了这一目标,他付出了他全部的心血和汗水。 都说有多少希望就有多少失望,在这一年,国家把所有的土地都收为了国有,成为国有财产,个人按人口分配只允许留一小部分自留地,吕云朗一家的大片土地就要被收为国有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那种苦楚、那种伤心、那种失望、那种无奈、那种刀割似的滋味,只有苍天才能洞悉。 吕云朗如同被抽去了心头肉,在土地被收回的当天,他病倒了,整整躺了三天三夜。 土地就如同吕云朗的生命,生命没有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土地的日子,他变得特别地懒散,终日无精打采,不知道如何来打发时光。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集日,阳光透过白云,在无垠的蓝天衬托下,把它的灿烂洒向大地,林小英看看百无聊赖的吕云朗,便打发他去集市买点日用杂货。 集市上熙来攘往,人声嘈杂,十分热闹,现在正值雨季,许多小贩为避风雨,都用竹竿搭了雨布篷子,篷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有吃的、有穿的、有用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吕云朗把林小英交代给他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齐了,准备往回走,蓦然回首,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风摆荷叶般地往这边走来,她边走边左顾右盼,猛然间,她停住了脚,盯着吕云朗死死地看,似乎再也不愿移开她的目光。 吕云朗的眼睛、心灵、手脚也在那一刻停住了。 是“他”! 是“她”! 凡是恋爱过的人都知道这个简单的“他”与“她”字所包含的种种意义。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云朗的初恋情人白雪。 当她一刹那看到“他”时,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这个曾令她梦魂牵绕的男人,那么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感到浑身热血上涌,她极度地兴奋和惊奇,毫无顾忌地跑上前去,拉住吕云朗的手摇着: “阿朗,是你吗?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了东北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连串的提问飞出她那鲜红的嘴唇。 吕云朗似乎有些呆了,他不知如何回答,从哪儿说起,白雪一个劲地用她那又软又滑的手摇着他,他瞅着她,悠悠的岁月没有抹去她的美貌。 虽然已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但风韵依然,特别是她那如梦如幻似的大眼睛还是那么喜欢紧盯着人看,她的脸依然如水晶般晶莹,她的嘴依然如鲜花般鲜红,她的穿着打扮依然还是那么精致,举手投足还是那么妩媚多姿。 吕云朗看得痴了、呆了,往昔的一切如潮水般的涌向他,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感觉,那一段又一段美好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经过了二十年依然还那么清晰地记得那些美好的往事,而那曾给过他伤害的记忆却那么的模糊。 他一下子抓住了白雪的手,白雪的心又感觉到了荡漾,眼前的这个男人二十年前曾经让她那么地爱恋,那么地难忘,如今,这个更加成熟,更加具有男人味的昔日情人,再一次地掀起了她心中情感的狂澜,他们相互久久地凝视,如同他们初次在海边相见一样。 二十年前,他们一见钟情,是命运拆散了他们,二十年后,他们再见又钟情,难道又是命运使然? 第2节 渴望寻回旧情 吕云朗慢慢松开了白雪的手,白雪紧盯着他,不肯移开自己的目光,她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对吕云朗说:“阿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吕云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俩来到了一个小茶馆坐了下来,俩人边喝茶边相互叙说了别后的一些事情。 原来白雪自从嫁人后,很少回娘家,她的婆家非常富有,她的丈夫是他们家的独子,她的出身,她的美貌,还有她为婆家生下的一个儿子,更是让她春风得意,这富有快乐的生活使她几乎把吕云朗忘得干干净净,不幸的是,她那倒霉的丈夫,在他们婚后的第五年突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了,好在白雪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白雪成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白雪的丈夫死后,她就像一朵儿挂满了秋霜的花一样,从花茎上坠落下来,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难耐的漫漫长夜,心中的激情犹如滔滔的江水,不知道冲向哪里? 她想起了她的初恋情人吕云朗,便悄悄地跑去打听他的下落,谁知吕云朗早已伤心地走了,她大失所望,惆怅万千,后来又听说吕云朗在东北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不回来了,内心更加地黯然神伤。 她过惯了婆家富有的生活,迟迟下不了改嫁的决心,但她不甘珍贵的年华和旺盛的青春得不到爱的抚慰和报答,就白白地流逝了,对她来说,这是最令她难受的事。 于是内心空虚寂寞的她,在性的饥渴中,玩起了危险的偷情游戏。婆家看在她是他们家唯一孙子的妈妈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的追究。 解放后,她婆家被分了房屋,分了田地,她娘家的父母也相继去世,白雪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父母的家业无人继承,于是她借机便从婆家搬回了娘家,婆家当然不肯把他们家的宝贝孙子让她带走,她只好孤身一人回到了娘家,住在她父母遗留的房子里,守着点积蓄过日子,虽然免不了孤单寂寞,却也给她的偷情带来了方便。 不管别人如何地多嘴多舌,指指点点,对于正当妙龄的她来说,爱人和被人爱,才是至关重要的。 俩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快晌午了,吕云朗恐怕林小英担心,急忙与白雪告了别。 白雪依依不舍地对吕云朗说:“阿朗,你一定要来看我,我就住在我父母那里,千万别忘了!” 白雪回到家后,她那颗躁动的心便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强烈地渴望着能与他的初恋情人旧梦重温。 她不知轻重,不管会伤害谁,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一门心思地要在二十年后的今天找回她的梦、找回她的激情、找回她的情人。 她想,这都是天意的安排,不然,为什么会让他们在二十年后再一次的重逢?她绝不要放弃这个机会,她想象着与吕云朗重又在一起的种种情景,心中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情欲—— 第3节 燃烧的旧爱 白雪自从与吕云朗邂逅后,她盼望着吕云朗能快一点地来看她,她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到他的身边。 白雪在焦急的等待中熬过了三天,始终没有见到吕云朗的影子。 “怎么办?怎么办?我一定要见到他,重续我们的旧梦,他不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去找他了。” 白雪拿定了主意,第二天,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便来到了吕云朗家住的村子里。 吕云朗自从在集市上巧遇白雪回到家后,好几天都精神恍惚,那遥远的旧情,像没有燃尽的灰烬一样,表面冷冰冰的,内里却隐藏着一丝余热,一经遇上干柴烈火,便会迸出火星,继而熊熊燃烧起来。 他整日食不甘味,坐卧不安,耳边好像老有个声音在叫:“快来吧,阿朗,快来,我想你!” 白雪那迷人的风姿和勾人的巧笑总是闪现在他的眼前,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 就这样过了三天,第四天的上午,吕云朗去村头挑水,突然看见了正在村头井边来回徘徊的白雪,他吓了一大跳,他知道她是来找他的,这个女人的大胆,他是早已领教的,他连忙跑上前去让她回去,白雪含情脉脉地盯着吕云朗说: “阿朗,明天你一定要来啊,如果你不来,我还会来找你。” 说完,她一步一回头地走了,留下傻了似的吕云朗,呆站在那儿。 夜晚,如水的月光洒向窗棂,胸中似一团火在燃烧的吕云朗,无论怎么努力也挥不去白雪那双蕴含无限春情和渴望的眼睛,他的心就像一只焦急的小鸟,急切地想要飞走,它不是飞向蓝天,而是飞向白雪的身边。 第二天,吕云朗坐卧不安,心神不宁,内心激烈地斗争着,他知道今天他如果不去赴约,白雪明天真的还会再来,她就是那种无所顾忌的女人,如果被小英发现,那后果—— 他真的不敢想下去,如果他去赴约,他知道那将意味着对小英的背叛,他不想这样,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又是极其渴望着与白雪的相见。 吕云朗左思右想,举棋不定,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终于,想见白雪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再也等不了,告诉小英,一个朋友请他去喝酒,要晚一些回来,就匆匆地走了。 吕云朗像个小偷似的来到白雪家的门前,当初,他为了白雪曾不顾一切来到这里,求她的父母把白雪嫁给他,遭到拒绝后,他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踏进这个门槛。 没想到,二十年后,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来到她家门前,他内心很不是滋味,手,似乎有千斤重,始终抬不起来敲她家的门,他在她家门前徘徊了好一阵子,终于下了决心去敲门。 门是虚掩着的,只轻轻一推就开了,原来白雪一直都在给他留着门,听到门响,白雪兴奋的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一看果然是她的情郎,她把门闩上,一下子便扑入他的怀里,她周身的热血激荡着她的心脏,在全身奔腾,她燃烧的激情,似滔滔的江水奔涌而来,她疯狂了,热吻雨点似的洒向她的初恋情人,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吻了—— 她的吻,好像让吕云朗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甜蜜的回忆伴随着如火的激情,吕云朗的热血,骤然上涌,他不由自主的抱起了她向屋里走去,把她扔到了床上,粗鲁地扯掉她的衣服,经过了二十年,她的身材依然那么诱人,依然那么无可挑剔,如雪的肌肤、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足以诱惑任何一个男人,俩人在二十年后再次上演了他们初恋时的激情—— 这一对旧情人像久旱的沙漠逢上了甘霖,如饥似渴地吮吸着雨露的滋润。 夜色渐浓,树上的乌鸦也停止了它的噪音,激情过后的吕云朗猛然想起了家中的小英,他全身打了个冷战,一骨碌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家赶。 白雪望着吕云朗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她多么想把他永远地拴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离去,此时的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需要他,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布满星光的夜空,想着不过才刚刚离去的吕云朗,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思念。 匆匆赶回家中的吕云朗,看到小英这么晚了还在照顾孩子、忙着家务,心中充满了愧疚,他觉得对不起小英,觉得自己所做的是那么的低贱荒唐,可耻可笑,于是悔恨不已,他决心再也不去白雪那儿了。 (未完待续) 第十章 白雪自从和她的旧情人吕云朗重续旧梦后,像口渴的小鸟思念山泉一样,思念着她的情郎,思念着他的紧紧的拥抱、他的热烈的亲吻、他的奔放的激情。 她本以为吕云朗会经常地来看她,可是他却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她这么能甘心就这么放弃? 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感觉自己如同发了疯似的,她不顾一切地再一次跑来找吕云朗了。 还是在村头的那个井边,她终于等到了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挑水,心慌意乱的吕云朗面对这样一个毫无顾忌的女人,只得举手投降,他答应了去看她的请求。 内心充满矛盾的吕云朗,在情欲和愧疚面前迷惑了、茫然了,他心中的两个我在剧烈地对抗,想起白雪的丰富多情,还有她的热吻、她极尽温柔的触摸、她芳香的呼吸,他不由得心醉神迷起来,终于情欲占了上风,吕云朗再次投入到白雪的怀抱! 善良的林小英对这些一无所知,一如继往地为这个家忙碌着、操持着。 不过,他总觉得丈夫有些不对劲,究竟不对劲在哪儿,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他比以前勤快了、温顺了。 大凡在外边做了亏心事的男人,回到家里,都会变得格外乖巧,他们察言观色,生怕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心虚与愧疚使他们在家里比以往表现得更好。 吕云朗正是如此,过去从来不屑做的家务活,也主动抢着干,对几个孩子也比过去和颜悦色多了,孩子们惊奇地发现:他们的爹,变了,也不打他们了,也不骂他们了,老是阴沉的脸也放晴了。 吕云朗开始有事无事地往外跑,借口、理由都很充足,小英丝毫都没有怀疑,更没有觉察,日子仍旧像过去那样一天天地过着----- 慢慢地吕云朗回来得越来越晚,而且明显地表现出对小英的冷淡,他的热情和精力已在白雪那儿消耗尽了,他怎么可能对小英,再燃起呢?回到家里,睡意便缠着他,他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倒头就睡,一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吕云朗依然那样匆匆地走,匆匆地回,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有好几次甚至在下半夜才回家,每次林小英问他,他不等回答就已鼾声四起,林小英感到既纳闷又古怪。 林小英在等待,等待丈夫的解释,等待丈夫的早归,等待丈夫那似乎已经忘了的爱。 这等待让她感到很痛苦,她一天比一天忧郁起来。 失去了欢乐的青春,犹如一朵鲜花被人从阳光下搬到阴暗的小屋, 看着丈夫离自己一天天地远去,林小英难受极了,她时常想起他们的燕尔新婚,时常半夜醒来盯着她的阿朗看,企图看透他心中的秘密,犹如天上的星星一夜又一夜地虚度时光,她的目光能看透这漆黑的夜幕吗?这样的等待使林小英的生活一天一天变得枯燥无味。 秋日的夜晚,夜凉如水,已经十一点多了,吕云朗还没有回家,毫无睡意的林小英心烦意乱,丈夫频繁的晚归和对自己的冷淡,使她意识到可能是出了问题,但她始终不肯相信丈夫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在她善良的心中,总是把他往好处想,给他编织各种理由为他的行为开脱,可三次、五次,十次、八次这样频繁的次数,连她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了,她心中有个声音在说:“小英,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林小英瞪着双眼想来想去,不能入睡,忽然想起,上次在河套洗衣服,曾看见一个模样俊俏,打扮招摇的女人打河边经过,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个女人似乎还特意看了她一眼,当时村里的本家二嫂也在河边洗衣服,她非常神秘地对她说:“小英,看见没?刚才那个妖艳的女人,她就是咱这一带有名的破鞋,守寡十多年了,专干勾引男人的事,你可要把你们家阿朗看紧了,可别叫她把你男人的魂勾了去。” 二嫂说完这些话,还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时她听了二嫂的话,还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逐着那渐已走远的女人,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光从她那走路如风摆荷叶的姿式,还有那身段、那打扮就能看出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这种女人只要是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她回到家后,就把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女人和二嫂说的话学给了丈夫听,当时丈夫好像很不自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头没脑地斥责她说:“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地乱嚼舌头根子,累不累?” 后来她又隐隐约约地听到关于丈夫和那个女人的闲言碎语,可她宁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小英翻来覆去的想着,不觉已是下半夜了,还不见丈夫的身影,她心烦意乱,坐卧不宁,穿衣来到了外面,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小河边,寂静的小河泛着清冷的光,林小英看着这静静流淌的小河,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天在河边看见的女人和她对自己似乎含有深意的一瞥,此时此刻,关于对那女人的种种议论和已往隐约听到的她和自己丈夫的闲话,全都响在小英的耳旁,她疑心顿起,感觉整个心潮向着某个方向流去,她随着心的指引来到了那个女人居住的村子,今天,她决心一定要揭开迷雾,看个究竟。 她像个梦游人在村里茫然地寻找着,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家住那里?只是往有灯光的地方寻找,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当她走到一户亮着灯光的人家门前时,看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那个女人正吊在自己丈夫的脖子上恋恋不舍地亲吻着,吕云朗好不容易挣脱了她的纠缠一转身,看到了小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林小英会出现在这里,他吓得不知所措,皎洁的月光照在林小英的脸上,一片惨白,妈呀!多可怕的一张脸,她的脸,因气愤和伤心过度在扭曲,愤怒的火焰从她的双眼喷射而出,她疯了似的扑向那个女人,狠狠地打了她两个耳光,“臭婊子,大破鞋,不要脸~~” 一连串的辱骂冲出林小英的口中,白雪毫无准备,冷不防被林小英打得、骂得措手不及,她捂着被林小英抽红了的脸,傻了似的站在那儿。 吕云朗从来没看到过林小英如此地疯狂,吓得他赶紧跑过来抱住了小英,林小英不知那来的劲,一把推开了他又扑向了白雪,吕云朗急忙拉住了她,白雪趁机跑回了家中,把门闩上,气极了的林小英挣脱开丈夫拉着自己的手,跑上前去用脚死命地踢着她家的门,不依不饶地叫骂着,吕云朗上来死死地拉住她苦苦地哀求道: “英子,求求你,别闹了,行吗?一切全是我的错,咱们回家再说,好吗?” 可是愤怒的林小英根本不听,她失去了理智,拿出了她平生最泼辣的劲头又哭又叫、又骂又喊,吕云朗怕被人听见,急忙捂她的嘴,林小英一口咬下去,疼得吕云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家开门出来了,吕云朗怕丢人现眼死死地抱住小英,生拉硬拽地往回走,林小英不肯跟他走,她与吕云朗撕扯着、叫骂着,气急败坏的吕云朗伸出手来狠狠地打了小英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 林小英的脸上立刻印出五个大指印,林小英捂着被丈夫打的火辣辣的脸,惊呆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挨丈夫的打,自从他俩结婚到现在丈夫从来不舍得动她一手指头,总是宠着她,如今为了这个臭婊子丈夫竟然动手打她耳光,而且这么狠,林小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停止了哭闹,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尖锐的像撕裂般的痛楚,侵犯着她的每根神经,她狠命地瞪了丈夫一眼转身跑去。 她没命地向前跑着,泪水疯狂地爬满了她的脸颊,她跑啊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心头的痛楚有些减轻了,她喘着气放慢了脚步。 这时吕云朗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上前一把拉过了小英,他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抖,再看看她的脸惨白得吓人,只见她双眼紧闭,嘴唇发青,一言不发,吕云朗吓坏了,他苦苦地哀求道:“英子,你怎么了?病了吗?你说话呀?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该打你,求求你原谅我吧!” 他边说边用力地抱紧了她,林小英想推开他抱紧了的自己的手,可吕云朗更用力地把她抱住,她开始挣扎,吕云朗从没看到小英如此强烈地挣扎,他本能地想制服她,可她拼了命地拳打脚踢,过度的悲伤,使林小英整个人都虚脱了,她只觉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林小英醒来时,已躺在自己的家中,几个孩子都上学去了,最小的儿子还在香甜地睡着,林小英挣扎着要起来,浑身又酸又疼,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昏沉沉的像要裂开似的。吕云朗看她醒了,赶紧端来一碗稀粥过来说:“英子,我刚熬的,来,我喂你趁热喝了吧。” 林小英把头扭向一边,没有搭理他,吕云朗放下饭碗,又去摸她的头,林小英嫌恶地扒拉开他的手,他低声下气地抱住小英说:“英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你原谅我吧,我发誓,再也不跟她来往了。” 林小英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拼命地咬住嘴唇,想止住内心的痛楚和悲伤,吕云朗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注视着小英,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愤怒、悲伤,甚至还有绝望。 吕云朗心如刀绞,想起小英刚满十六岁就把自己鲜花般的青春献给了他,他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发誓说永远爱她,仿佛就在昨天自己还在她的耳边说着柔情蜜意的情话,今天的他却背叛了她,他真的不想伤害她,他知道,小英深深地爱着自己,为了他,她甚至可以舍去自己的生命,可怜她背井离乡,远离父母兄妹跟随他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乡,受尽了磨难和艰辛,为了这个家,没日没夜地操劳忙碌,养儿育女,照顾老人,而他完全置这些于不顾,被情欲的狂风吹得神魂颠倒,一头扎进了曾经抛弃他的昔日情人的怀抱,辜负了小英,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小英,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男人,他悔恨交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握住小英的手,苦苦地请求她的原谅! 男人的泪水是最容易打动女人的,林小英那颗被浸满泪水的心渐渐地被丈夫的泪水和哀求所感动,她脸上的冰在融化。 她毕竟是爱他的,他毕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男人,毕竟是她孩子们的父亲。她可以原谅他,却不能原谅那个女人,她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怨恨,她坚定不移地认为是那个臭婊子、狐狸精勾引了自己的丈夫,否则,丈夫是绝对不会变心的。 女人的宽宏大量常常掺杂着一种让人莫名其妙的感情,她只对自己所爱的人宽宏大量,而对自己憎恨的人,却决不肯退让一步。 林小英正是这种典型的女人,她原谅了自己的丈夫,却更加痛恨起她认为勾引了自己丈夫的那个狐狸精,一想起她,林小英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马上咬她两口才解气。 第4节 自食其果 这些日子,白雪躲在家中,没有出门,她热切的盼望着吕云朗能来到她的身边,用他的似水柔情来抚慰她的委屈,她根本不去想她所做的这一切带给吕云朗的妻子林小英的侮辱和伤害,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毫无顾忌的女人,事情都已经败露了,她还在热切地盼啊盼,等啊等! 一连几个月,白雪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她心急如焚,不停的念叨着:“阿朗啊,阿朗,你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你把我忘了吗?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白雪不相信吕云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轻易地放弃了她,她不甘心,现在的她已到了人生的秋季,对眼前能够抓到手的幸福怎么会轻易地放弃?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像年轻的时候,可以放弃很多东西,面对春天的果实可以想象秋天更丰盛的果实而毫不怜惜地丢弃它,如今的她已经到了人生的秋季,再也不能肆意地挥洒她的青春了,她要抓住一切可以抓到手的果实,似乎非如此不足以弥补她抛弃春天果实的遗憾。 情感膨胀了的白雪失去了理智,她不顾一切地又来找吕云朗了,这一次,她竟然来到了吕云朗的家。正在院里喂猪的林小英,看到她走进她的家门,脑子立刻“嗡嗡”作响,浑身颤抖,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会如此地不要脸,胆大妄为到找上门来的地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气极了的林小英,端起身旁的一盆泔水就泼向了她,白雪毫不示弱,抖抖身上的泔水放开喉咙叫道:“阿朗,你出来,我又话对你讲。” 林小英红了眼,转身进屋操起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吕云朗听到喊声赶紧跑了出来,看到手拿菜刀状似疯狂的小英,吓得吕云朗一把抱住了她,他把她手里的菜刀夺了过去说: “英子,你冷静点,千万别干蠢事,杀人是要偿命的,我这就撵她走,你放心,我保证她再也不敢来了。” 吕云朗转过身来一把拖过白雪,把被泼了一身泔水的白雪拽出了院子外面说:“你疯了,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你赶紧走吧,不然我老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不怕,只要你爱我。”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爱呀爱的,你赶紧走吧,我不能再作对不起我老婆事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不!不行!我不同意,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就这么甩了我,我什么都不怕,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受不了。”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不怕,我怕,你这么闹下去,孩子们知道了会瞧不起我,村里人也会戳我的脊梁骨,我不想失去我老婆,更不想失去这个家,趁还没人看见,你快走吧!” 吕云朗边说边推她赶紧走,此时的白雪如同掉进了冰窖,浑身发冷,她本以为吕云朗看见她便会回心转意,对大家的非议,闲话,还有林小英的发难,她都不在乎,都可以忍受,她唯一在乎的、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吕云朗,他的断然拒绝和冰冷的态度让她感到揪心般的痛!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吕云朗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心里也很难过,想去给她擦擦眼泪又不敢,他知道小英在看着他们。白雪止住了悲声幽幽地对吕云朗说:“阿朗,你说这些话,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你老婆,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就是想你,我等着你,我家的门永远都为你敞开,我不指望你和我长相厮守,只求你不要把我忘了,我不求回报,我无怨无悔,我永远等着你!爱你!” 白雪的这番话,使吕云朗大受感动,他甚至冲动地想要把她揽进怀里,为她擦去泪水。这时,林小英看到他俩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大吼一声:“没完了,还不快滚,想找死啊?” 吕云朗猛然炸醒,他知道,他不能再对白雪生出情意,他不能再执迷不悟了,他硬起心肠大声地对白雪说:“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毅然地转过身来,快步地回到了家中。 女人玩弄她的情感,正如小孩玩弄他的刀,到头来,终归是自讨苦吃。白雪看着吕云朗坚定回家的脚步,心中充满了伤感,她和他在一起时的种种美好灿烂的感觉在一刹那间消失了。 过度的光能引起燃烧,火焰是翅膀的敌人,燃烧而不中止飞翔,那只能是神仙的奇迹。白雪自食其果,她在伤害林小英的同时,自己也受到了伤害,把自己的幸福依托在已婚的男人身上是很傻的。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时光流逝,生活还在继续,它不会因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放慢它的脚步。 林小英虽然对丈夫偷情的事已不再追究,但这件事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就像一束消失在树影中的光线,还是会时不时地在她的心中隐隐闪现。 他们的生活从表面看,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像过去一样,夫妇俩,有时也聊聊天,唠唠嗑,闲扯一番。可每每一扯,林小英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破鞋啦、作风不正的女人身上扯,而且言辞尖刻,虽然没有直接提白雪的名字,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再明显不过了。 林小英非常热衷于喋喋不休地议论此类事,好像痛骂那些风骚的女人一顿,她就能找回心理平衡似的。有好多次,吕云朗想说她几句,但都忍住了,他不想刺激她,再火上浇油,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感到生活失去了光彩,变得乏味起来,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就这样,他们一家在表面平静却暗藏忧患的日子里,过了一天又一天。 在一个不算寒冷的初冬的黄昏,突然刮起了风,把白天的温暖吹散了,给人们送来了凉意。虽然大自然日渐显现它的冷漠,但林小英此刻的心却是温暖的,因为她的孩子这两天就要出世了,林小英欣喜地做着各种准备,虽然她已有五个孩子,但这丝毫未减她对这个孩子的渴望。将近午夜时分,林小英觉得腹内一阵剧烈地绞痛,凭她的经验,她知道是她十月怀胎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在经过一番痛苦折磨后,林小英的三女儿出世了,这个小丫头生下来又瘦又小,可能在她妈妈的肚子里就分担了她妈妈的忧愁的关系吧,她从来不会笑,而且那么小就懂得蹙眉头,林小英给这个女儿取名为—吕冰,可能与她此时的心情有关吧,她非常疼爱小吕冰,把她深切的母爱和温情全都给予了她。这个新生命的到来缓解了林小英和她丈夫之间的冷漠情绪,使这个很长时间都没有欢声笑语的家重又热闹起来。 吕杰已经十六岁了,俨然出落成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了,林小英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喜欢他,他也非常喜欢妈妈,有什么话总是愿意跟妈妈讲,而对爸爸现在只剩下了畏惧。 他记得小时候总是喜欢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爸爸总是喜欢用他的胡子扎他的小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爸爸渐渐跟他疏远了,特别是近几年来还经常打他,还有他跟妈妈之间的争执,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滋生出对爸爸的不满。他恨这片土地,这片土地让他小小年纪就付出那么多的汗水和辛苦,夺去了属于他的许多快乐,他真的不想在这片土地上再呆下去,更不想在这个穷乡僻壤过一辈子,他要离开这里,出去闯一番自己的天地!吕杰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妈妈,林小英看看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儿子,长叹了一声说: “儿子,你真的长大了,还有了自己的想法,做妈的怎么能阻止你呢?好男儿志在四方,死守着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你是永远也飞不高的,妈支持你!” 林小英用她在扫盲班所学到的很少的文字,亲自写了一封信回老家,求父母弟弟妹妹们收留吕聪并照顾他。林小英很快收到了回信,她的亲人为她的儿子安排好了一切。就这样,吕杰迫不急待地踏上了去妈妈家乡的路途,虽然吕云朗不愿意让儿子走但也没有阻拦。 吕杰走后,林小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儿子一个人在外闯荡,虽然有亲人们的照顾,她总是放心不下,又怕他冻着,又怕他饿着,惦记这儿,惦记那儿的,一颗心老是悬在半空中,觉得生活也一天比一天乏味,吕云朗似乎也在承受着某种煎熬,他不爱讲话,常常一个人想着心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林小英也不冷不热的。吕云朗的淡漠像针扎一般刺痛着林小英,她知道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女人,虽然他努力控制着不去见那个女人,但他忘不了她,一想到此,林小英就浑身不舒服,嗓子眼像卡了个鱼刺,如哽在喉。 吕云朗与林小英之间已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他们时常为一些小事无端争吵,强烈的妒嫉和猜疑使林小英的生活像被抹了毒药似的,无论吕云朗去哪儿,她都不放心。 春耕的时候,村里派吕云朗去邻村拉肥料,走了一天,太阳都要落山了,吕云朗还没回来,林小英心急如焚,如坐针毡,跑到村口望眼欲穿地看啊等,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看到丈夫赶着马车赶了回来,林小英满脸疑惑,刨根问底,没完没了地追问吕云朗怎么才回来,吕云朗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公社运送肥料去邻村的车坏在半路,耽搁了。” 无论吕云朗怎么说,林小英还是满腹狐疑,她话里带刺,转弯抹角地问他是不是去见了谁?面对林小英的不信任,吕云朗真的火了,他睁圆了双眼大声说:“你再胡说八道,不相信我,我就砸碎你的骨头!” “正好,那样不就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省得我搅了你的好事。” 林小英这不无讥讽的话,让吕云朗的血直往头上涌,多少日子积压的怒火此刻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他一个箭步跳过去,抓住林小英的头发就给了她一撇子。林小英捂着被丈夫打得火辣辣的脸,心中的怒火和怨恨腾地窜上了她的脑门,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窜出老高蹦了起来,她上前抓住吕云朗便用头撞了过去:“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吧,你这个没良心的,挨千刀的-----” 她一边不停地撞一边不停地哭喊,吕云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气极了的吕云朗抡圆了拳头开始没头没脑地往林小英身上猛打,尽管她被打得鼻青眼肿,可她还是一往无前地往他身上扑来,吕云朗发现他不打都不行,他没法停手,林小英如同疯了似的又抓又咬,又哭又骂。吕云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他呼哧呼哧直喘,才勉强把林小英抱住,而她的双脚还在乱踹。吕云朗认输了,他发现,他想用暴力来解决他们的争端,来驾驭林小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这只能激起林小英更加激烈的反抗,正如同用力去抓住手中的一个水珠一样困难。 有了这次的教训,每当吕云朗要打林小英时都心有余悸,可他们的争吵却愈演愈烈。 吕云朗对林小英越来越反感,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受不了她的疑心和蔑视、受不了她的唠叨和嘲弄、更受不了把他的誓言当歌来唱,三天两头揭他的伤疤,他厌烦极了,他感觉他的心儿离林小英越来越远,林小英的心也感觉越来越疼。 他们俩都努力想改变目前的状况,试图找回那失去的平静和幸福,可他们都没能如愿,他们的平静和幸福就在吕云朗投入他昔日情人怀抱的那一刻起丢失了。吕云朗虽然对自己的行为悔恨不已,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极为留恋和渴望那短暂而美妙的偷情时光,他的心时时地感到饥渴,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中。 每个人所需要的爱并不都是一样的。林小英沉溺于过去丈夫对自己的爱中,失落于现在丈夫对自己的厌烦中,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就不能挽回丈夫的心。虽然春风仍在吹,秋雨仍在下,可得不到丈夫的爱的林小英越来越痛苦,越来越不安。 无休止的争吵,数不尽的打闹,使吕云朗对林小英仅存的一丝爱和怜悯荡然无存,林小英常常被吕云朗打得鼻青眼肿,而吕云朗的脸上也常常被林小英抓得青一道、紫一道。这样的打闹成了家常便饭,三天两头地就来一场。孩子们也渐渐地习以为常了,他们也不加劝阻,他们也劝阻不了,他们的劝阻往往不是招来他们爹的一顿痛打就是妈的一顿痛骂。 他们的家失去了欢乐和安宁,争吵和打骂像一个无形的毒瘤慢慢地侵蚀着他们的心灵。吕云朗开始不愿回家了,他常常滞留在外,借酒浇愁,常常喝得醉醺醺半夜才摇摇晃晃地回家,一直等着他的林小英,赶紧过来扶他,可每每被他一把推开,自己踉跄着倒在炕梢和衣睡到天亮。 林小英强烈地感觉到,她将再一次地失去她的丈夫,一想到此,她的心就好似被人用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剜了似的,疼得要命~~ 夜深了,满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在看着踉踉跄跄走在路上的吕云朗,酒后的吕云朗不知怎么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白雪家的门口,他在她家门前徘徊着,心中犹豫不决,他脑子里一会儿是林小英的叫骂,一会儿是白雪久违了的倩影,一想到白雪,此刻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和冲动,膨胀的情欲在他心中熊熊燃烧,把他对林小英的誓言全部抛在了脑后,他举起手来,敲响了白雪家的门。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白雪一看是她日思夜想的阿朗,心中一阵狂喜,啊!她终于等到他了,他终于来了,她扑上前去,吊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两片温润的像花瓣般的柔软的嘴唇便贴到了吕云朗的嘴上,她热烈疯狂地亲吻着他,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极度亢奋的吕云朗猛地抱起白雪向屋里冲去------ 吕云朗再一次地投入到了白雪的怀抱! 无论林小英对吕云朗有多么深的爱,他也只有深深的叹息,他不想整日生活在愤怒、争吵、妒嫉、仇恨、唠叨中,他选择了逃离,他躲进白雪的怀抱! 林小英失去了她的丈夫,她那颗流血的心渐渐地停止了流淌,血流尽了,心便死了。她不像以前那样与丈夫争吵打闹了,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陷在深深的痛苦与绝望中,她很快地消瘦下去。 放纵自己的吕云朗越来越厚颜无耻、肆无忌掸起来,他完全弃林小英于不顾,常常几天几夜不回家。 一连两天都不见丈夫的人影,孤独的林小英躺在炕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女们,心中充满了悲伤,她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漫无目的向前走着,走着、走着竟来到了那个女人家的门前,想到自己的丈夫此刻可能正跟那个狐狸精卿卿我我地在亲热,她的心好像在流血。 她绝望极了,她无法摆脱丈夫所给予她的伤害,丈夫痛哭流涕的悔过、信誓旦旦的誓言仿佛还响在耳边,转眼之间一切就都变了,她受不了这些,丈夫的心已不再属于她了,他的心变了,他的魂被勾走了,此时的林小英完全绝望了,感觉活着还不如死去。 她转身离开了白雪家的门前,向海边走去。孤独的林小英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双手拄着下巴凝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海水,过去的一切就像梦境一样在她的脑际闪过,昨日与丈夫的温柔种种已幻化成了今日的种种怨恨。 天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月亮,瞪着它那冷冰冰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林小英,根本不管她的痛苦和悲伤,林小英对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绝望了,她站起身来往大海里走去-----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仿佛传来了“妈妈,妈妈-----”的哭喊,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几个儿女在失去她后那哭天喊地的悲惨情景,她豁然惊醒: 这个世上还有她的儿女们,她怎么能丢下他们不管?最小的女儿还不到两岁,他们不能没有妈妈,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她走了,孩子们怎么办?林小英停下了她投向大海的脚步,热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她一个人在海边哭了很久、很久------ 可能真的是天意吧,是林小英的孩子们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不得不继续着她的痛苦。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在死亡线上徘徊的林小英最终选择了活着,她就像被抛在波涛起伏的大海里被风暴追逐的一艘小船,孤独而凄凉地在沉闷的生活中激荡着。 走出死亡的林小英不愿意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丈夫抛在一边不闻不问,与其这样不死不活地活着,还不如起来抗争,她要把失去的都找回来,她下定了决心:就是耗去她的一生,她也要找回孩子们的父亲、她的丈夫还有她的爱。 林小英郑重地告诫丈夫:“阿朗,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再去找那个臭婊子,否则被我发现,有你们好看。” 吕云朗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不信?不信,咱就走着瞧!”看到林小英阴沉着脸、咬着嘴唇的样子,吕云朗不禁打了个激凌,心里多少也害怕起来。他安静了一段时期,渐渐地把林小英对他的警告,忘在了九霄云外,又继续他的放纵。 一个秋日的黄昏,吕云朗又偷偷地去了白雪家,正好被放学回家的吕香看到了,吕香是个早熟的女孩,对妈妈的痛苦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特别痛恨搅乱了他们平静生活的那个坏女人,当她看到她爹悄悄地溜进了那个坏女人的家时,马上一溜烟地跑回家告诉了妈妈,愤怒的林小英问女儿:“香儿,你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去收拾那个臭女人?” “愿意!”吕香坚决的回答。 “那好,咱们走”。林小英随手抄起了家中的扁担和女儿吕香一起气冲冲地来到了白雪家。 “当”的一脚,林小英踹开了白雪家的门,吕云朗和白雪正亲亲热热地在喝酒、聊天,他们“郎情妾意”正浓。 林小英一见怒火中烧,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操起扁担便开始砸了起来,林小英眼睛都红了,疯狂地撵着白雪没头没脸地打去,白雪被打得嗷嗷直叫,她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跑到吕云朗的身后,吕云朗挡在白雪的前面死命地夺林小英手中的扁担,这更使小英愤怒到了极点,她也不知哪来的劲,一把推倒了吕云朗,不顾一切地扑向白雪,手里的扁担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她,可怜白雪被打得满地打滚,哀号连天。 看到白雪被打得那个狼狈相,吕洁乐得直拍手,她一边拍手一边小声骂道:“打死你!打死你!臭破鞋!狐狸精!” 尽管她怕吕云朗听见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吕云朗还是听见了,他上前狠狠地踹了女儿一脚,吕香赶紧跑开了。吕云朗终于抓住了林小英,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她手中的扁担夺了下来,这时的白雪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破了、躺在地上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林小英一口唾沫吐在她的脸上,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臭婊子,再勾引我男人,我见一回打一回,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扁担硬。” 白雪的家被林小英砸得稀里划拉,白雪更是被林小英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哀怨地望着她的情郎,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淌,看着可怜巴巴的白雪,吕云朗心疼的心都要碎了,转眼再看林小英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怒火腾地窜上他的头顶,他上前狠狠地拽住林小英的胳膊死命地往家拖,一路上,林小英又踢又咬,又打又踹,吕云朗全然不顾,吕香吓得跟在他们身后,不敢吱声。 进了家门,吕云朗把林小英一下子就摔在了炕上,反手把门闩上,他发狠了,把林小英好一顿打,当一个男人真火了的时候,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管林小英如何抵抗、挣扎都逃不脱他一双大手,他把林小英狠命地压在身底下,伸出大手左右开弓打在她的脸上,只一会儿工夫林小英的脸就肿了起来,这样他还不肯罢手,拳头雨点般地砸向她,直到林小英被他打得瘫倒在地他才住了手,吕云朗抬起腿来踹了林小英一脚恶狠狠地说:“叫你发疯,叫你放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说完,打开门扬长而去。 林小英生平第一次被丈夫打得遍体鳞伤,她送给白雪身上的,丈夫又双倍地还给了她。林小英彻底地崩溃了,她身体上的伤痕她毫不在意,肉体上的痛苦远远不如心灵上所遭受的痛苦来得迅猛,来得深切。 在吕云朗发狠打她的一刹那,她惊呆了,她不能相信丈夫会如此打她,开始她还反抗,后来她便停止了反抗,任由他雨点般的拳头砸向她。以前丈夫也打过她,但始终舍不得下这么重的死手,这次不一样了,为了那个狐狸精,他竟然舍弃了他们十几年的感情于不顾,往死里打她,她的心一下子凉透了,脑子里全是疯狂的念头,眼前闪现的全是丈夫挥舞着拳头打她的狰狞面目和那个女人抱着胳膊得意洋洋的狞笑。林小英傻了,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散乱,眼睛盯着墙壁好久好久都不动一下。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孩子们吓坏了,他们扑到妈妈的身上哭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无论孩子们怎么叫怎么喊,林小英都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瞪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瞅着墙壁。吕香问姐姐吕玉:“姐,妈是不是死了?” “妈没死,她有心跳还有呼吸,可能是疯了吧,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赶紧把爹找回来吧!”吕香知道爹准是又跑到那个女人家去了,于是就一溜烟地跑了去,她把爹喊了出来说:“爹,你赶紧回家看看吧,妈妈好像疯了!”“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你再说一遍?” “我妈她好像疯了,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怎么叫她,她也不答应,眼睛也不动。” “那她是不是死了?”吕云朗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姐姐说妈她还有呼吸,可能是疯了。” 吕云朗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那种疼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抽在了一起。 他拉起女儿就往家跑,他的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不知小英现在成了啥样?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下那样的死手毒打小英,真不知道是犯了那股邪气,他悔恨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双手砍去,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在他的内心深处,最最在乎的,最最爱的还是小英。 只有那种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感情才是永远的,即使发生变故或者死了,在日后还能找到它,而只爱躯壳,图一时之欢的感情是最不牢靠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分崩离析! 吕云朗大汗淋淋的跑回家里,看到林小英还躺在地上,目光呆滞,脸部青肿,披头散发,身上青一道、紫一道,显得那么憔悴,那么凄惨,他一阵心酸,上前一把抱起小英摇晃着: “英子,你怎么了?说话呀,是我,我是阿朗,我回来了。” 林小英好像不认识他,他就好像是一个陌生的人,吕云朗的心都要碎了,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哭着对小英说: “英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朗,你好好看看,我真的是阿朗,我错了,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啊!”他边说边拿林小英的手往自己头上打。 林小英好像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惊叫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捂着头,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喊着:“别打我呀!别打我!” 然后,又突然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就往外跑,她狂奔到村头的井边,这口水井有十几米深,四周爬满了青苔,滑溜溜的,林小英到了井边,二话没说,“嗖嗖”地就爬了下去,跟在后面的吕云朗惊呆了,他哭喊着:“不要啊,英子,不要这样啊!” 吕云朗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林小英已经“嗖嗖”地又爬了上来,没人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她爬上后,冲着惊魂未定的吕云朗嘻嘻地笑着说:“傻样。” 吕云朗看到光着身子冲他傻笑的小英,心如刀绞,他一把拉过小英把她抱回了家。回到家,安顿好小英,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边哭边抽打自己,他做梦也没想到,小英会疯了,让小英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是他想都不愿想的,他想,小英如果不是把自己爱到了骨髓,她是不会痛苦到发了疯的。吕云朗痛心疾首,悔恨万千,他抓住小英的手发誓:“英子,我向你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见那个女人了,我要好好疼你,好好爱你,我说到做到,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吕云朗决心用自己全部的爱、全部的真诚把小英从崩溃的世界拯救出来,即使是花费他毕生的时间和精力他也在所不惜。 吕云朗说到做到,他再也没去见白雪,虽然白雪偷偷地找过他几次,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断然离去,白雪彻底地明白了,吕云朗真正爱的人是他的老婆—林小英,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对她的心早已在她当初抛弃他的时候死掉了,她再也得不到他了,她不得不放弃了他。 吕云朗体现了前所未有的真诚和耐心,他全心全意,不厌其烦地精心照料着林小英,他每天都给小英洗脸、梳头、哄她吃饭,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讲她家乡的事,给她讲他们以前的幸福时光,尽量避免她受到刺激,到处为她求医抓药。林小英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不发作时,挺好的,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发作起来,任谁也拉不住地往外跑。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是要离开这个给她无限痛苦的地方,回那生她养她的家乡。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吕云朗将近大半年的精心照料下,林小英终于慢慢地恢复过来。在一个五彩斑斓的夏季,林小英又生下了她的第四个儿子,他们给他取名为吕健,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林小英非常钟爱这个儿子,因为这个儿子是她和丈夫失而复得的珍贵的爱的结晶。 现在的林小英对吕云朗越来越依赖,吕云朗也更加迁就她,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对吕云朗来说,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来之不易,他一定要小心翼翼地去呵护、去经营,他要弥补对小英的愧疚,弥补对她的爱。他们之间的那种淡漠早已成为过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新婚的日子里,彼此都感到更加需要对方。 在一个温暖的月夜,吕云朗把小英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英子,以后日子不管多么艰难,岁月多么漫长,我都会永远爱你,我再也不会熄灭对你爱的火焰了。” 紧贴在丈夫怀里的小英流泪了,为丈夫的话语更为丈夫的深情,吕云朗轻轻地为小英擦去了眼中的泪水,俩人一起度过了又一个缠绵之夜。 留在林小英心头上的创伤在外表的掩盖下,看似愈合,但它不会收口,一被触及就会流血。在她内心的深处,希望永远都不要听到关于丈夫的那些令她心碎的旧情,那是留在她心头永远的痛!她告诉丈夫,她想永远地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痛苦、绝望的地方。 吕云朗打心眼里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可一想到小英,想到她在这块土地上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为了使她能够彻底地摆脱这一切,吕云朗决定放弃他苦心经营了十五年的家,义无返顾地选择离开这里。 自古以来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不可挽救的,人生的路曲曲折折,充满了艰辛,但只要你一路走下去,一往无前,百折不挠,就一定会等到美好和希望!林小英在离开家乡十五年后终于等到了返回家乡的这一天。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在一九六零年的初春,吕云朗林小英夫妇变卖了所有家当,打点行装准备返回林小英的家乡。 吕云朗没有卖掉他家的房子,把它托付给了母亲照管,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丝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落叶归根再回到这里。他的老母亲抱住他久久地不肯松手,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二十年前她没能留住儿子,二十年后她依然没能留住他。 告别了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告别了家乡的山山水水,吕云朗难过地流下了泪水。 经过几天的奔波,吕云朗一家终于回到了林小英的家乡,一切都如同迷离的梦境,当林小英终于看到日思夜想的母亲时,娘俩不禁抱头痛哭起来,岁月使母亲的双鬓早已斑白,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了。 最让林小英难过的是,她再也看不到她亲爱的父亲了,父亲已经在一年前病故了,想不到,十五年前离开家乡时同父亲依依不舍的告别,而今竟成了永诀,林小英伤心欲绝,她把父亲的遗像紧紧地抱在胸前,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止住了悲声,没想到,十五年间林小英的娘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弟弟妹妹们,她走的时候,他们都很小,小弟还在襁褓中,如今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了,大弟弟早已成家立业同母亲还有三妹四妹住在一起,二妹嫁了个军官,三妹、四妹在纺织厂做女工,五妹去年考上了空军军官学校,小弟受五姐的影响,也准备报考军官学校,林小英打心眼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吕云朗和林小英向母亲打听他们当初离家时的房子还在不在?母亲告诉他们:房子已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被美国鬼子的飞机炸毁了,只剩下了一堆废墟。 吕云朗和林小英难过极了,他们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三年,那里有他们许多美好甜蜜快乐的回忆。马上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这几天,林小英一家就暂时住在了她的娘家。 林小英全家的到来,一下子搅乱了她娘家正常的生活,给他们增添了诸多的麻烦,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林小英的三妹、四妹只好出去找地方睡。林小英的弟媳三天两头地念闲杂,撂脸子。当林小英全家不得不寄人篱下而又不受欢迎时,这是种多么难堪的处境啊!无奈之下,吕云朗找了过去的老朋友,经他们介绍找了一份建筑队的活儿,没几天,建筑队要去外地施工,吕云朗便跟他们到外地去了。 林小英一家在娘家呆了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林小英把腿都要跑断了也没找到住处,偏偏大儿子出差在外,帮不上忙。吕杰自从来到这里,不久就找到了工作,现在的他已是一家很有名的厂子的供销员。林小英盼啊盼,盼望吕杰能早一点回来帮助她解决难题。就在她焦急地等待中,弟媳终于忍不住了,当着林小英的面指桑骂槐,摔鼻子、摔脸子的,林小英一气之下带着孩子从娘家搬了出来,老母亲怎么拦也没拦住,急得她一个劲地流眼泪。 人海茫茫,哪里是他们落脚的地方?走投无路的林小英和孩子们只好在桥洞里暂时栖身。一天过去了,焦急万分的林小英四处寻找住处,毫无结果,急得她满嘴都起了大泡,嗓子也说不出话了。妹妹们下班后听说大姐一家搬了出去,急得她们到处寻找,最后终于在桥洞里找到他们,她们让大姐跟她们回去,可倔强的林小英说什么也不肯。她蜷曲着身子,双手抱着头在桥洞里颓然地坐了一宿。 当公鸡发出了黎明时分的第一声鸣叫时,林小英“噌”地站了起来,给横七竖八睡着的孩子们盖了盖被子,便走出了桥洞,开始了找房子的寻觅。 将近中午,天突然下起了雨,林小英看到有的行人往一个山坡上跑,她也跟着跑了过去,原来山坡上有一个“地银子”,人们都跑进来躲雨。所谓的“地银子”跟陕北的窑洞很相似,是依着山坡而挖的一个地洞,平时不注意还真不知道这里有个“地银子”,不知道是什么人挖的,也无从考究。林小英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五、六个人住根本没问题,她心中一阵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现成的住处摆在她的面前。林小英赶紧跑回桥洞跟孩子们一说,孩子们都很高兴,反正总比在桥洞里像乞丐似的,受尽行人的白眼和鄙视强。 雨刚一停,林小英和孩子们便收拾东西搬了过去,他们把“地银子”收拾了半天总算安定下来。由于“地银子”阴暗潮湿,里头十分气闷,加上蚊虫叮咬,六口人挤在一起,他们的身上都起了红斑点,奇痒难耐。林小英找来了艾蒿,点着它,把“地银子”熏了一遍,还用艾蒿,烧了些水给大家擦洗了一遍,别说还真管用,第二天大家身上的红斑点便全消了,而且“地银子”里也没有蚊虫了。 很快,吕杰就回来了,他找了在派出所工作的熟人,通过他们的帮助,找到了一处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林小英一家总算有了自己的家。林小英也在一家街道办的工厂里找到了工作,吕玉也被一家工厂招为正式工人,十五岁的吕香也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十三岁的吕明也经常出去打打短工,帮人拉拉小车,挣点零钱贴补家用。 只要清风把微小的种子带进土里,种子就会在那里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从这个时候起,林小英和孩子们在属于自己的这个家里,过上了不再四处流浪,遭人白眼的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过年了,吕云朗也从外地打工回来了,看到林小英奇迹般地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他高兴极了,全家人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了一个他们回来后的第一个团圆年。 林小英一家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可是好景不长,为了还苏联“老大哥”的债,全国人民勒紧了裤腰带,无论是谁每人每天都吃“二两”粮,这样一来,家家户户的口粮都不够吃,没办法只好“瓜菜代”。 林小英一家刚回来还不到一年便赶上了这样的状况,拖儿带女的一大帮,而且孩子们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那艰难的困境可想而知。天天吃的是,掺着菜叶子的稀溜溜的玉米面饭,每人喝好几大碗也不饱,后来连这样的面子饭也吃不上了,只好去挖些野菜、摘点榆树叶子掺杂着吃,吃多了这样的“橡子面”,大人孩子都出现了浮肿。吕云朗为了能给家里省些粮,同时多挣点钱,跟着建筑队四处奔波。家里剩下林小英带着一大帮孩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 街道办事处为了照顾林小英一家,让林小英顶“五、七干部”的名头下乡锻炼半年,这样她不但可以省下口粮还能带走三个孩子,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林小英便带着最小的三个孩子一起来到了乡下。 这是一座土地肥沃,风景秀丽的小乡村,四面环山,绿树掩映,一条欢快的小溪从村中淙淙地流过,溪水又清又凉,几只肥鸭在小溪中嬉戏。村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敦实汉子,他热情地接待了林小英他们娘几个,安排他们住进了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周全是绿油油的菜地的两间房子里,看来村里对林小英这个所谓的“五、七干部”还是蛮照顾的。 清晨,美丽的朝霞好像给这个宁静的小村,涂上了鲜艳的胭脂。林小英一觉醒来,穿上衣服来到了外面,放眼看去,整个乡村完全淹没在一片浓绿中,一切仿佛都被水洗过似的,那么清新,那么新鲜,那含着露珠的树叶,那吐着芳香的花蕾,都是那么的美,林小英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信步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走着,感到无比的惬意。 这里的民风很纯朴,村民们都非常热情,林小英为人也很爽快,没多久她便熟悉了这块土地,熟悉了这里的村民,并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村长非常照顾林小英,给她分配的总是一些轻松的活儿。林小英非常勤快能干,除了参加村里的劳动外,空闲的时候就在她住的房前屋后的空地上种上了玉米,黄豆,起早贪黑地精心伺弄,大家都很佩服她,没想到城里的“干部”不但人缘好,心眼好,还这么能干,他们哪里知道林小英原本就是庄稼地里的行家里手。 这个小乡村远离城市的喧嚣,被群山环抱,绿荫遮蔽,宛如一个披着面纱的仙女,避开尘世的烦扰,独自藏在这静谧的大自然里。这梦境般的世外桃源不仅仅给了林小英欣喜、愉快还有收获。当她“下放”期满回到城里,不仅度过了“低粮标准”这个难关,还带回了她亲手栽种的果实。这次的经历让林小英喜欢上了淳朴恬静的乡村生活。 林小英的大儿子吕杰就要结婚了,对象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同学宋小凤,宋小凤千里迢迢独自一人从山东老家投奔吕杰而来,经过几番风风雨雨终于和她所爱的人结为了连理。 吕云朗和林小英高兴万分,毕竟他们共同孕育的生命就要开花结果了,只恨他们没有能力好好为儿子操办婚事,只是简单地为他们做了两套行李,买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这是他们终身引为遗憾的事。 吕云朗和林小英这些年在农村呆得太久了,早已习惯了乡下的生活,一家人挤在城里,日子过得这样艰难,吕云朗和林小英都心有不甘,他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到农村生活比较踏实。 如果他们能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他们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一千年,恨上一万年!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在一九六三年的初春,吕云朗一家通过街道办事处的安排被下放到了农村。 他们所去的地方是个有名的水稻之乡,离城里不到六十里地,村委会把他们一家安排在生产队闲置的一个墙用土坯砌成、房顶用稻草扇的破旧的房子里,它的左边是生产队的马棚,它的右边是生产队堆放杂物的仓库。 这次的下乡与上次林小英的下放劳动完全不同,上次在那个小乡村所受到的礼遇,她再也找不到了。吕云朗还有吕香吕明,每天都要到生产队出工,他们日出而做,日落而归,干最苦最累的活,却挣最少的工分。林小英在家也是紧忙活,除了看孩子操持全家的家务吃喝外,她又买了两头小猪崽,还有一大群鸡鸭鹅喂养起来,日子总算是过得有了些眉目。 转眼到了生产队最忙的季节—插秧,从没干过水田活的吕云朗和孩子们吃尽了苦头,一天下来,手脚泡得发白,累得腰酸背疼,而工分却拿得最少。到了晚上,他们回到了家里恨不得拽着猫尾巴上炕,林小英只有在伙食上尽量让他们吃好,到了晚上给他们烫脚、捶背。等一切都收拾完后,她还要习惯地房前屋后的看一看,检查一遍,然后才回屋上炕熄灯睡觉。 一天晚饭后,林小英照例开始了她的巡查,突然发现右边生产队堆放杂物的库房有个人影一闪,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她赶上去一看是小队喂牲口的老孙头,林小英也没在意,小队的牲口棚就在她家的左边,老孙头负责喂它们,林小英寻思可能是他喂完牲口往回走,也没多想就转身回家关上门上炕就睡了。 翌日清晨,林小英一觉醒来,不知为什么昨晚老孙头的影子一直在她的眼前晃,她总觉得不知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便推了推身边的丈夫说:“我昨晚出去关门,看见老孙头鬼鬼祟祟的好像还挟着一包东西,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好像不对劲,他一般不从咱家这边走,可昨天?你说他会不会偷了小队仓库里的什么东西?” “你快别瞎猜了,你又没抓着人家的手脖,瞎寻思什么?赶紧起来做你的饭吧。” 吃完早饭,吕云朗和吕香、吕明上工去了,吕强也上学去了。林小英忙着收拾着家里家外,小吕健正在院子里玩,忽然看见一帮人闯进他家院里,他赶紧跑去喊妈妈。 林小英急忙跑出来一看,只见老孙头和生产队的干部一起直奔她家堆放柴草的小屋里,一会儿工夫就从那里翻出一包大约有二十来斤重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化肥。林小英一头雾水地问: “怎么了?你们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队干部轻蔑地“哼”了一声,没有作答,而是拿着这包化肥扬长而去,林小英看到老孙头躲闪的目光,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上午九点来钟,公社派来两名全副武装的民兵来到生产队的稻田里,把正在插秧的吕云朗揪了出来,吕云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 两个民兵恶狠狠地说“你自己干了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跟我们到公社走一趟,到那儿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然后,不容分说揪着吕云朗便走。吕云朗光着膀子,背心放在田边,他要去穿,可他们根本不让,不知犯了什么事的吕云朗光着膀子在两个民兵的押送下,在田埂上走着,正在插秧的社员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尽管他们不知吕云朗犯了什么事?可公社派民兵来抓他,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大伙都向他投来了蔑视的目光,吕云朗的脸像被巴掌抽了似的,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心里感到无比的屈辱、震惊,他一个劲地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来抓我?” 可他们就是一声不吭,只是推着他让他快走。路过家门时,吕云朗请求他们说:“我还光着膀子,让我回家穿件衣服好吗?” “不行,快走吧你!”他们边说边推着吕云朗往前走。 吕云朗光着膀子被两个民兵押着往公社走去,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如此丢人过,他的心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到了公社后,他们把他关押在一个黑屋子里。过了好几个小时,才来了几个人,大概是公社干部吧,困惑不解的吕云朗像盼到了救星似的连忙对他们说:“你们可要给我做主,我究竟犯了什么法?他们把我抓来?” 只见其中的一个干部猛地一拍桌子说:“你老实点,你自己干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是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抵赖,看来你是要准备顽抗到底了。” “人证物证?我抵赖?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吕云朗一头的雾水。 “你们小队喂牲口的老孙头,亲眼看见你偷了生产队的化肥藏在你家厦子里,今天早上我们都从你家翻出来了,你还想抵赖?” 这时的吕云朗猛然想起早上小英对他说的话,他恍然大悟:“是老孙头偷了小队的化肥,他以为被小英发现了,所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把化肥偷偷地放在我家的厦子里,然后嫁祸于我,这个阴险狠毒的卑鄙小人。” 想到这儿,吕云朗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抓住老孙头,问问他还有没有良心?他对干部们说:“我是冤枉的,是老孙头故意陷害我,我老婆昨晚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在仓库那儿转悠,他以为被我老婆发现了,就来个恶人先告状嫁祸与我。” “还挺能编的,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我绝不会干这种事的,化肥对我根本没有用,我家一没有水田,二没有自留地,偷它来干什么用?” 吕云朗反复地解释反复地说,可无论他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相信他这个外乡人,反而说他诬陷好人,罪加一等,让他好好反省,准备明天开全体社员大会,批斗他!然后他们“砰”的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冤枉的吕云朗感到心像被刀子捅了似的难受:“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地侮辱我?冤枉我?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这么阴险?” 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眼前一会是自己光着膀子走在田埂上人们向他投来的蔑视的目光,一会是明天的批斗会上自己站在台上挂着小偷的牌子被批斗的场景。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他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明天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将要被冠以小偷的名声而遭到大家的批斗,他的脑袋便嗡嗡作响,他要崩溃了,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小偷小摸之徒,而自己恰恰被人冤枉将背负这样的名声,而且是将要曝光在全体社员们的面前,他真的感到是没脸再活了。 一天一宿,吕云朗滴水未沾,米粒未进,他蜷曲在这个黑屋子里,瞪着眼到天亮,他真想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结束这屈辱的一切。 暴力行为往往能激起人的反抗,而对人格的侮辱却往往令人垂头丧气。垂头丧气的吕云朗一直等到天亮才听到门响,进来的是早年就来到东北,现在已在大队当上干部的自己的本家二叔,吕云朗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他跑上前去抱住他二叔便痛哭起来,边哭边把老孙头冤枉他的经过讲给他听。 可残酷的是他二叔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有谁会相信呢?你想一想,大家是相信土生土长的乡亲?还是相信你这个刚来不久的外乡人?何况,在农村,特别是一个村的,都是扯着骨头连着筋的,我看,你就自认倒霉吧,现在正赶上抓得紧,批斗会是免不了,完事也就拉倒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向公社求了情,让你回家吃点饭,穿件衣服,批斗会等明天再开。” 吕云朗听了他二叔的话,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绝望了,看来他是无法澄清自己了,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情根本毫无办法时,往往的后果便是彻底地绝望。 绝望了的吕云朗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里,焦急万分的林小英终于等回了丈夫,她对丈夫说:“昨天上午你刚被抓走,两个孩子就跑回来告诉我了,说你还光着膀子,我急忙拿了你的衣服跑到公社去,任我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让我见你,问他们你犯了什么法?他们也不告诉我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抓你?现在没事了吧?” 吕云朗把真相告诉了林小英,林小英一听怒火中烧,立刻就要去找老孙头理论,吕云朗一把抓住了她说:“小英,我饿了,到现在我还滴水未进,在那个黑屋子里被关了一天一宿,冻得我现在还打哆嗦,你去给我买点下酒菜,我喝点酒暖和、暖和,其它的事呆会再说。” 林小英看着丈夫憔悴悲伤的样子,又心疼又难过,她拽了条被子给他盖上说:“你先躺一会,我一会就买回来了。” 林小英刚要走,吕云朗拽住了她的胳膊,他久久地看着她,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动了动嘴,终于只说了一句:“快去快回”。 林小英直觉地感觉到丈夫有些不大对劲,觉得丈夫的目光有些异样,她拉着丈夫的手温柔地问他:“你怎么了?你好像哭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冤得慌,我饿死了,你赶紧去买吧。”在丈夫的催促下,林小英走了。 吕云朗把正在哄着弟弟的女儿吕冰叫到了跟前,摸着她的头,嘱咐她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又把小儿子小吕健抱在怀里,在他的额头、脸上亲了又亲,还不到四岁的吕健瞪着他那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的爸爸,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如此难过,他用他那稚嫩的小手摸着爸爸的脸,吕云朗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在心里悄悄地说:“儿子,你知道吗?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爸爸要走了,爸爸要永远地离开你们了,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吕冰看到爸爸哭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问:“爸爸,你怎么哭了?是别人欺负你了吗?” 吕云朗擦了擦眼睛说:“没什么,爸爸心情不好,你领弟弟去院子里玩吧,我要躺一会,快去吧。” 看着两个孩子走向院子的背影,吕云朗不知不觉眼里又涌出了泪水,从他走出那个小黑屋的一刹那,他就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本家二叔的话让他彻底地绝望了,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申辩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只有死,才能洗刷他的冤屈,他再也没有勇气站在明天的批斗会上,背负着小偷的名声,接受屈辱的批斗了,他要用他的生命做代价来证明他的清白。 吕云朗从炕上下来,找出了用来药耗子的敌敌畏,他拿着它,看了看熟悉的家,又向窗外道口看了一眼,远处晃动着小英熟悉的身影,她正急急忙忙往家赶,吕云朗一阵难过,心中似又不舍,他使劲地甩了甩头,好似要甩去一切的烦恼,他看着手里的敌敌畏一口把它喝了下去------ 当林小英踏进屋门的时候,吕云朗已经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女儿吕冰正不知所措地摇晃着他,林小英一下子就呆了、傻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是真的,还有一口气的吕云朗死死地盯着小英,好像在期待着她,林小英扑了上去,撕心裂肺般地哭喊着: “阿朗,阿朗,你怎么了?吕冰,快去喊人救你爸爸呀,快去呀!阿朗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丢下我和孩子啊!你不能死啊!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阿朗,阿朗你快点醒过来呀!” 悲痛欲绝的林小英一边哭喊着一边摇晃着丈夫,可是已经太晚了,丈夫的目光已经散淡了,林小英疯了似的叫喊着:“快来人啊!快来救救他吧!快点救救他吧!” 闻讯赶来的村民们赶紧把吕云朗送进了医院,可是他早已停止了呼吸。林小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至爱一生的丈夫就这么走了,这残酷的现实让她一下子就昏倒在丈夫的身上,闻讯赶来的儿女们扑在爸爸妈妈的身上哭作了一团。 当林小英渐渐苏醒过来时,看到几个孩子抱着父亲的尸体在放声痛哭,她肝肠寸断,心好似被硬生生地拽下似的疼,她再一次地扑到丈夫的身上拼命地摇着他:“你别死啊!你给我活过来!你不能就这么撇下我们啊!你死了,叫我怎么活啊!” 林小英嚎啕大哭,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可无论她怎么千呼万唤,也永远地唤不回她心爱的丈夫了,他满怀着屈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亲戚朋友们闻讯都赶了来,帮助料理吕云朗的后事,吕杰买来了上好的柏木给父亲做了棺材。 当吕云朗被装进棺材里的刹那,林小英泪水潮涌般地滚落下来,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她再也支持不住了,她哭喊着:“等等我,阿朗,我来了,不要撇下我,我陪你来了!” 林小英边喊边一头撞在了棺材上,鲜血四溅,她当场昏死过去! 林小英的孩子们扑在了她的身上又哭又喊,那悲惨的场面让在场的人们都落下了热泪。大家好不容易才把林小英救醒过来,林小英睁着一双又红又肿的泪眼看着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孩子们,心如刀绞:丈夫走了,她再走了,叫他们怎么活?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老孙头诬陷冤枉丈夫所造成的,她的眼里喷出了火,她把悲痛化作了仇恨,一把推开了围着她的孩子们,冲进屋里,拿了一把菜刀状似疯狂地就要去找老孙头拼命。 吕杰赶紧过来死死地抱着她夺下了她手中的菜刀“妈,您别这样,就是去拼命还有我们呢,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爸爸入土为安,等送走了爸爸,我们再商量报仇的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小英的大弟对姐姐说:“大姐,你别这样,你冷静冷静,你这样拿着菜刀去拼命,杀了他当然解气,可杀人偿命,为了那样卑鄙的小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多么不值得,扔下一大帮孩子让他们怎么办?你不能这么做。” “那你姐夫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们逼死了,就值了吗?就这样拉倒了吗?” “等把姐夫的后事处理完,你可以去告他们,让法律来制裁他们。” “好,我就听你的,我发誓,一定为你姐夫讨回公道,还他清白。”林小英的脸上显出了悲壮的神情。 为吕云朗料理完后事,大伙陆续地都走了,只剩下林小英他们孤儿寡母,相对无言,凄惨地流着泪水。 可怜吕云朗与林小英夫妇历尽多少艰难困苦、风雨坎坷才把感情修好如初,本想幸福快乐地度过他们的余生,可老天就是这么无情!这么残酷!让他踏上了不归路,让林小英永远地失去了她的爱人!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骤然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人,一直以来,不管林小英与吕云朗经历多少凄风苦雨,痛苦磨难,她与他丈夫的生命之舟都是紧紧相连的,如今这连接的绳索突然断了,丈夫撇下她独自漂走了,林小英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她不知道,人生没有了他,她还怎么过? 吕云朗走了,带着屈辱冤枉就这么走了,给林小英留下了痛苦、悲伤、遗憾、仇恨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他的遗腹子。 他死的时候,林小英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这是她和丈夫最后爱的结晶,虽然他撇下了她和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独自一人走了,但林小英决心无论多么艰难也要生下这个孩子,把他抚养成人,以告慰丈夫在天之灵! 失去了丈夫的林小英领着五个孩子痛苦艰难地生活着,支撑她活下去的是一定要为丈夫洗刷冤屈还他清白的信念。信念就像一团火,它能最大限度地燃烧一个人的潜能,指引她飞向所要去的天空! 林小英三天两头地往大队、公社甚至是县里跑,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丈夫的冤情。当初,丈夫用他的生命做代价想证明他的清白,可他到死也没有想到,他宝贵的生命失去得毫无价值,换来的只是更残酷的罪名“畏罪自杀”。 挺着大肚子的林小英用她微薄的力量据理力争,不是碰钉子就是吃闭门羹,虽然如此,但依然不能阻止她上访伸冤的脚步,她发誓:即使用尽一生,也要为丈夫讨回公道! 林小英每次看见老孙头,都上前揪住他的脖领质问他:“你这个坏了良心的老东西,你为什么要陷害我的丈夫?你害死了他,你就不怕他的冤魂要你的命吗?” 弄得老孙头一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得远远的。 秋深了,霜风初起,自然界慢慢褪尽了它的颜色,南飞的雁群在空中呜咽着,仿佛在哭泣。正在地里挖粪池的吕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个社员以为他好欺负就说:“你去挑粪,我来挖。” “队长让你挑,可没叫我。” “让你干你就干,嚷嚷什么。” “我偏不。”倔强的吕明没有理会那个社员。 气急败坏的那个社员瞅吕明不注意一把把他推进了旁边已经装满了大粪的粪池,当全身沾满了粪便的吕明好不容易爬了上来时,社员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吕明哭着跑回家告诉了妈妈事情的经过,林小英听了后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她拉起吕明就跑到了生产队,让吕明告诉她是谁把他推进粪池的,吕明指着那个社员告诉妈妈:“就是他。”狂怒的林小英像头发了疯的母老虎扑向了那个膀大腰圆的社员又抓又挠,又撕又咬,口里还不断骂着:“瞎了眼的狗东西,叫你欺负人,打死你!咬死你!” 那个社员完全被林小英不要命的疯狂样子吓傻了,被林小英抓得鼻青眼肿,毫无招架之力。 冬季,是生产队最清闲的日子,队长让吕香、吕明姐弟俩和一些其他社员去拉石头,而一些身强力壮和队长关系好的社员却在队里坐着闲聊。委屈的吕香回家吃饭时就跟妈妈唠叨了几句,林小英越想越生气,太欺负人了,简直拿我们孤儿寡母不当人看,林小英挺着个大肚子怒气冲冲的来到了生产队,一把揪住队长的脖领子,就开始怒骂了起来:“你们的良心眼子都叫狗吃了吗?你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白拿着队里的工分不去拉石头,让几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去干那么重的活,你们可真下得去眼,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怎么着?” 本来就理亏的队长面对如此凶悍泼辣的林小英,只能忍气吞声。林小英“泼妇”的名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生产队的人再想欺负他们,都得掂量掂量。 冬天的大地显得特别的空旷,北风呼啸着,仿佛要吃人似的,快要分娩的林小英觉得自己再也无力与这个冷酷的世界抗争了,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悲凉。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凌晨,吕香被一阵痛苦的叫声惊醒,她看到妈妈捂着肚子在痛苦地叫着,脸上大含淋漓,她惊恐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香儿,快去喊村里的张大娘,妈要生孩子了。”吕香一听赶紧穿上衣服一溜烟地往接生婆张大娘家跑去,当张大娘赶到林小英家时,看到已有殷红的鲜血从门槛下流了出来,她马上明白这是产妇大流血,好在她经验丰富,紧急处理后,赶紧开了个药方让吕香去抓药。为了救妈妈,十几里的路,吕香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药买了回来。 也许老天动了恻隐之心,让林小英总算度过了危险期,平安地生下了她最小的女儿。由于失血过多,林小英的眼睛肿得连一条缝都看不见了,她强撑着挣扎着起来吃了吕香为她煮的几个鸡蛋,还有粥。 晚上吕香又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让弟弟吕明给杀了,烧上火放到锅里炖了起来,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把鸡的内脏取出来,炖出来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汤是没办法喝了,林小英只勉强地撕了点肉吃了。林小英身体严重虚弱,奶水根本就没有,孩子只得喂。林小英的这个小女儿长得很好看,眼睛特别漂亮,定神时如清澈的泉水,闪动时像闪耀着的星星,她非常安静、乖巧,不哭也不闹,好像在妈妈肚子里已经尝尽了妈妈的泪水,她总是安静地躺在那儿,瞪着她那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的妈妈。哥哥姐姐们都说他们漂亮的小妹妹,眼睛像星星,于是林小英为她取名吕星。 小草是柔弱的,可小草不会因为自己的柔弱而停止它的生长,它顽强不息地冲破僵硬的冻土,把春天的绿色最早地展现给世人。林小英站在窗前,看着那泛着绿意的草地,大喊了一声:“春天来了!” 踏着春天的脚步,林小英拖着虚弱的身体走了过来。随着日子的越来越艰难,林小英心中的仇恨也越来越深。一直以来,支撑林小英活下去的是:一定要为丈夫洗刷不白之冤。这个信念使林小英觉得什么都无所畏惧,为了这一目的,她不屈不挠。从大队、公社、到县里、市里都没有给她一个应得的说法,她决心到北京去。于是她安顿好家里的一切,揣着大女儿吕玉给她写的诉状,抱着才三个月大的吕星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林小英下了火车,到了北京,打听到国务院信访办所在地,便直接奔了去,接待处的同志给她登了记,她开始排队等候,有冤屈的人天南海北到处都有并非只有她林小英一个。 林小英天天在那里候着,渴了,就在水龙头下接点自来水咕咚地喝两口;饿了,就把临走时从家里带的冷饼子拿出来啃几口;困了,便去火车站的长椅上蜷曲着睡一会。小吕星好像知道她妈妈在完成一项大的使命,非常地安静乖巧,已经三个月来大了却一口奶也没吃过,大人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只是妈妈在嘴里嚼了一遍再送到她的小嘴里。 来到北京更是没有条件,林小英只能把冷饼子使劲地嚼过来嚼过去,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到女儿的嘴里,然后喝一口凉水再送到女儿的嘴里。娘俩就这样在北京熬了整整七天七夜才终于排到了接见他们的日子。此时的林小英和吕星早已熬得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接待林小英上访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姓张的中年干部,他非常地和蔼可亲,没有半点官价子。张干部看到林小英母女憔悴不堪的样子,马上起身给林小英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手里说:“先喝点水暖暖身子,有什么冤屈慢慢说,共产党一定会为你们这些老百姓做主的!” 林小英心中一阵温暖,好像见到了亲人,她把她所有的冤屈、不幸统统地倒了出来----- 张干部听着林小英的哭诉,又仔细地把林小英的诉状看了又看,林小英的遭遇引起了他深深的同情,当他听到林小英说她已身无分文,带的冷饼子也早已吃完了时,他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他赶紧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些钱,喊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去给林小英母女买些吃的,还特意吩咐他给林小英的女儿小吕星买点奶粉和饼干,又吩咐手下的工作人员把林小英母女安顿在招待所里住。 林小英来到招待所,工作人员把买好的东西送了过来,林小英打开奶粉为她的小女儿冲了一杯奶,看到她的女儿喝得那么香甜,她的眼里涌出了感激的泪水。林小英想都没有想到她会受到这样的照顾,她在招待所那宽敞的床上美美地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张干部就来到了招待所,他告诉林小英:“我们经过研究,组织准备派我陪你一起回去,调查处理此事,你放心,共产党领导的天下决不会让一个好人受到冤枉。”听了张干部的话,林小英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张干部为林小英买了火车票和一些吃的,陪她们母女一起回到了林小英的家乡。 下了火车他让林小英母女先回家等候消息,自己亲自去了市里,市里的领导一看北京亲自来人调查此事也不敢怠慢,立刻派专门的同志协同张干部,又指示县里全力支持他们调查核实。也许是摄于国务院这块牌子的强大威力,从市、县到公社、大队各级领导都全力配合,终于澄清了事实。吕云朗的冤屈终于得到了昭雪。 公社公开向林小英做了道歉,在张干部的努力和支持下,各级领导终于同意了林小英的请求:把她全家迁入城里,未满十八岁的孩子负责养到十八岁。 当林小英拿到盖有各级政府的大红印章的批件时,她热泪滚滚,“扑通”一声便给张干部跪下了,她泣不成声地对他说:“恩人哪,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林小英就是到死那一天也忘不了你这个大恩人哪!” 张干部一把拉起小英说:“快别这么说,人间自有公道在,要谢你就谢共产党,我是共产党的干部,共产党的干部就是要为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服务做主的。” 林小英怀着无限的感激和感恩送走了张干部,张干部临走时告诉林小英,今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和困难都可以来北京找他。这个被林小英视为大贵人、大恩人的张干部此别后,林小英再也没有见着他,文化大革命时林小英去北京找过他,听说被造反派打倒了,让林小英好生伤感:为什么世上的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很快,林小英他们回城的手续办妥了,可惜的是,吕香、吕明被留在了当地,理由是他们已经到了下乡青年的年龄,回城也得下乡,无奈林小英只好带着四个孩子回到了城里。 天气很好,太阳温柔地照着大地,树上的小鸟在欢快地鸣唱,和风徐徐地吹来,漫山遍野争相开放的野花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林小英来到吕云朗的坟前,心中百感交集,她对着吕云朗的坟喃喃自语:“阿朗,时间过得好快啊,你含冤去了快要一年了,你撇下我,让我独自承担起养育儿女们的重担,这个担子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孩子,我操碎了心。” 说到这儿, 她的眼眶涌满了泪水,想起她在多少个不眠之夜独自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女,不知不觉就想起了丈夫,对丈夫刻骨的思念让她的心感到锥心刺骨的痛。 林小英从她十六岁嫁给吕云朗那一天起,她的心中就对他产生了难舍难分、相依为命的情感,好像播下了一粒种子,虽然这粒种子曾经沉睡了一段时期,但还是开出了美丽的花朵,这花朵的芳香至今都让她心醉,可现在一切没有了,一切都随着丈夫的离去而去了。 林小英再一次地对着埋在地下的丈夫说:“阿朗,我答应你要为你伸冤昭雪,我真的做到了,是你在天之灵在支持我吗?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为你讨回了公道,阿朗,你瞑目了吗?阿朗,你太狠心了,扔下了我,自己走了,没有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怎么活下去?” 林小英满腹的辛酸、满腹的哀愁、满腹的痛苦,都化作了满眼的泪水,她扑倒在丈夫的坟前泣不成声-----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九六四年的春天仿佛十分漫长,在这一年的暮春,林小英带着四个孩子回到了城里,街道办事处分给了他们一个带有阁楼的不足三十平米的房子,林小英又被安排回到了街道工厂工作,吕玉也从单位集体宿舍搬回了家中。 尽管林小英家的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可时光却不管这些,它们仍然如流水般地无情地逝去。 林小英的大女儿吕玉出落得更加漂亮,眼睛更加清澈晶莹、顾盼撩人,面容更加白净细腻,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的气质。 她现在不但是厂部的宣传员还是厂工会的积极分子,正值青春妙龄的她,有很多的追求者,有一个叫刘志仁的小伙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小伙子长得可真帅,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略显瘦长的脸上镶嵌着一对神采飞扬的眼睛、有棱有角的鼻子、不厚不薄的嘴,他梳着整齐光亮的分头,总喜欢穿一件蓝色的便装,围一条白色的围巾,举止相当得体、儒雅。他在城里的一家报社工作,父亲是个忠厚老实的工人,母亲没有工作,有五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大,家境不是很好。他第一次来林小英家时,看着他的穿着打扮,刚看完电影《江姐》的吕冰悄悄地对大姐吕玉说:“姐,你看他像不像电影《江姐》中的叛徒‘甫志高’?”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调皮的吕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甫志高”,只要他一来就喊:“‘甫志高’来了,‘甫志高’来了。” 刘志仁以他的真诚和耐心击败了众多对手,赢得了吕玉的芳心,他们相爱了。林小英对这个未来女婿也非常地喜欢,非常地满意。 经两家商定,决定在“国庆节”为他们举行婚礼。 “国庆节”到了,吕玉和刘志仁如期举行了婚礼,亲朋好友来了一大帮祝贺他们的新婚,新娘吕玉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林小英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衷心地希望女儿从今天开始能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婚后的吕玉、刘志仁跟刘志仁的父母住在一起,尽管他们的生活不是很富裕,甚至可以说很窘迫,但他们小俩口的感情非常好,共同的理想和爱好让他们婚后的生活很美满,很和谐。 天气渐渐凉爽,秋天带着落叶的声音来了。林小英瞅着窗外那被秋风吹得遍地乱飞的残叶有些心神不宁,天气凉了,不知道在乡下的吕香、吕明姐弟俩怎么样了?知不知道多穿点衣服?林小英惦记着两个孩子,当初吕香、吕明在林小英一家返城时被留在了当地,吕香被安排进了粮库工作,每天重复着抖落麻袋的活儿,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疼,满脸都是灰尘;吕明则被安排在大队的果园看园子,非常辛苦和孤独;姐弟俩吃住在当地的一所中学里,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受尽了白眼和欺凌,虽然姐弟俩相互照顾,林小英总是放心不下。 今天正赶上厂休日,一大早,林小英就坐车来看这姐弟俩了。她给他俩带来了秋衣、秋裤还有一些吃的,姐弟俩非常高兴。吕香拉着妈妈的手问东问西的,吕明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妈妈带来的那些吃的。吕香似乎有什么心思,她寻思了半天对林小英说:“妈,我告诉你件事,这个学校有一个老师,对我和弟弟可好了,我俩要是回来晚了,他就偷偷地用自己的饭票给我俩把饭菜打好,还叮嘱食堂的蔡师傅给我们留着,你说怪不怪?”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妈,看您说的,人家能看上我吗?” “怎么了?我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又勤快又能干,心眼儿好使得不得了,谁找了我姑娘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咱还不一定看好他呢?跟我说说他多大了?长得怎么样?” “妈,没影的事,您往这上面瞎扯什么?” “我随便问问,跟我说说。” “他大约二十五、六岁吧,个头不太高,但长得很英俊,眉目清秀,特别是一双眼睛很漂亮,目光很犀利。是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最难得的是他非常地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是乐器方面,样样皆通,歌唱得可好了,特别是有一首《乌苏里船歌》,简直唱得棒极了,不但高亢有力,而且韵味十足,每当他在学校的喇叭里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听完再走。” “听听,我看,不是人家看上你,而是你看上人家了。我可告诉你,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你小学还没念完,人家可是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我看你俩不合适,他对你好,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你可千万把握好自己,不能上当受骗,听见没!” “妈,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林小英千叮咛、万嘱咐了姐弟俩一番便赶了回去。晚上,吕香和吕明去食堂吃饭,正好碰见了他们所说的这个老师,这个老师名叫霍建东,他非常同情这姐弟俩,更对吕香这个纯朴善良的姑娘产生了好感,他又向吕香投来了关注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今天吕香看见霍老师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这大概就是爱吧,爱情已在她心中悄悄地萌芽。 不久,两个互有好感的年轻人在食堂蔡师傅的撮合下恋爱了,虽然当时也有几个老师在追求吕香,但吕香始终心仪的是霍老师。 他们终于结婚了,虽然这其中不免有许多波折、许多文化的差异,毕竟吕香小学还没有念完,与一个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相比有太多的距离,但所有的这些最终没有妨碍他们渴望爱的两颗心,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是吕香的温柔多情,勤劳善良征服了霍建东的心。 林小英对这个二女婿老是有些不大放心,她总觉得他们文化相差太多,怕女儿受气,隔三差五得给女婿敲敲钟,提个醒不要辜负了女儿。霍建东对这个厉害的丈母娘是相当地佩服和敬重,他在她面前发誓:今生一定善待吕香。有了女婿的誓言,林小英放宽了心,她再三的嘱托他们夫妇多关心照顾她的儿子吕明。 现在的吕明是林小英所有孩子中长得最帅气的,高大挺拔的身材,浓眉下一双大眼清澈有神,挺直的鼻梁几乎与额头齐平,整齐洁白的牙齿,棱角分明的嘴唇,昔日的瘦弱少年已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他的身影吸引着无数年轻姑娘的目光,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打动无数少女的芳心。很多人争着抢着给他介绍对象,可他一个都没看中,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大概是缘分还没来吧! 快到春节了,吕云朗的老家捎来信,让林小英回老家一趟,说是要处理当初吕云朗托付给他老母亲照看的房子,林小英和大儿子吕杰都脱离不开,林小英让吕明回了一趟老家。 让林小英和大家大吃一惊的是,吕明从老家回来时出人意料地领回来个媳妇。 这个媳妇名叫王文珍,她自幼父母早亡,跟随哥嫂一起生活。吕明回到老家,自然要去拜访一下叔伯婶娘等,在他去拜访大伯家时,正好王文珍在吕明的大伯家玩,看到英俊帅气的吕明,王文珍心潮激荡,目光再也舍不得移开。 回到家,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眼前晃动的全是吕明英俊的面庞,她彻夜难眠,第二天便央求哥哥托人去吕明的大伯家去说媒,哥哥拗她不过只好托人去了吕明大伯家说明了来意,吕明的大伯跟他说了此事,吕明觉得不好拒绝人家,不如看看再说吧。 晚上,王文珍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在哥哥的陪同下来到了吕明的大伯家,坐下后,大伯挑了挑昏黄的油灯,顿时屋里显得亮堂了许多,油灯洒下淡黄色柔和的光,灯光下,王文珍显得是那么的楚楚动人,一下子便打动了吕明的心,大概这就是所谓缘分天注定吧。就这样,吕明把王文珍从老家领了回来。 木已成舟,多说无用,林小英只好为他们操办了婚礼。 转眼就到了一九六六年,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以势不可挡的潮流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这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疯狂喧闹的时代,仿佛一夜之间,举国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特别是年轻的一代那种雄心壮志似乎能把天倒过来,工厂关闭了,学校停课了,大字报铺天盖地,批斗会比比皆是,游行示威的人流把大街小巷塞得水泄不通,整个大地都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哭喊声、叫骂声、甚至是枪炮声。 林小英所在的街道工厂也受到了冲击,工厂基本属于瘫痪状态,林小英失业了,不久,每月街道办事处发放给林小英未满十八岁的孩子们的最低生活补助也没有了,林小英找到街道办事处,可是街道办事处似乎一夜之间便不存在了,代之的是“革委会”的牌子,没人理睬林小英。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救济,林小英一家一下子陷入了困境。林小英强撑了一段时期,到后来连买粮、买煤的钱都没有了,林小英只好东借西凑,拿粮票到农村去换点包米面回来,凑合着打点面子饭,填填肚子。孩子们饿得不行,就瞅林小英不在的时候,偷偷地用水壶煮点玉米粒吃。 快要到冬季了,一团团阴森森的乌云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林小英仿佛觉得那乌云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透不过气来。走投无路的她找到了市民政局,问他们她孩子们的补助到哪儿才能领到。民政局的同志告诉她:当初,关于她的案子,民政局根本没有备案,所以在民政局,她根本领不到补助,她的档案直接就转到了街道办事处,理由是他们下乡是通过办事处走的,回来也直接归他们接受,可现在的街道办事处别说是档案,就是一个小纸片恐怕也难找到。这真的让林小英无法接受,她一屁股坐在了民政局的门前欲哭无泪,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她还怎么过? 在民政局的门前坐了大半天,林小英左思右想,也没想出解决的办法,直到傍晚,她看到下了班的民政局干部们拎着包走出大门,突然,她想起了北京的张干部,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她“豁”地站起来就往家奔,她要到北京去,去找张干部,让张干部来给她解决难题。 林小英借了点钱,再次领着小吕星挤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不幸的是,国务院信访办早已门庭冷落,而张干部也听说被关进了牛棚,彻底绝望了的林小英无奈地返回了家中。 从北京回来,一连数日,林小英吃不好,睡不着,不知道领着四个孩子,今后的日子如何来过?她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再也无法开口了。 夜深了,孩子们都已沉沉地睡去,林小英披衣来到了窗前,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雪肆无忌惮地飘飞着。林小英望着窗外这满天飞舞的雪花,心越发地感到寒冷,她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中。 她眼瞅着生命中再也没有了希望在等待了,疲惫已极的林小英内心彻底地崩塌了,她决定了结自己的生命。她把家里仅剩的几个角币、分币,放在了小女儿吕星的头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拿了一条绳子拴在了阁楼的梁柱子上,再搬来了凳子踏了上去。 “死”,怎么是这么一件虚幻的事,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当林小英把绳子套进脖子,踢倒凳子的刹那,觉得死亡已将她的生命攫取,眼前是一大片的黑暗,突然间觉得冥冥之中她的丈夫在用他那双大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双腿,让她的生命在这一瞬凝结而不是终结。 同时她的小女儿吕星仿佛被“鬼”掐了似的,嗷嗷大哭起来,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哭过,哭声惊醒了她的哥哥姐姐,他们一找妈妈,才发现她已经悬在了阁楼的梁上,吓得他们嚎啕大哭起来,吕冰疯了似的敲着邻居刘大妈家的门,闻讯赶过来的大爷、大妈赶紧把林小英从梁上弄了下来,此时的林小英舌头都已经伸了出来,大爷、大妈都摇头叹息,以为她的生命已经无望了,就在大伙以为她已经死了时,奇迹出现了,林小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苏醒了过来,她想到仿佛是自己的丈夫在抱住她的双腿,不禁悲从中来:“阿朗,你为什么还要我活下来?你让我怎么去过这样的日子?” 林小英的生命就这么神奇般地没有终结。刘大妈说,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说是神拯救了林小英,林小英明白不是神,是自己的丈夫不让她就这么撒手人寰,还要她承担抚养儿女成人的重担。 (未完待续) 林 第十七章 林小英从死神的侯见室里做了瞬间逗留后,又回到了尘世间,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完成她未竟的责任。为了糊口,林小英每天不是去副食店拾点菜叶子就是去江边码头拣一些臭鱼烂虾。 夜色宁静,天空没有一丝儿云彩,虽然林小英心中充满痛苦和无奈,但这并不影响月色的皎洁。她在家中的小阁楼靠窗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很久了,她痴痴地望着窗外,夜,如流水般地逝去,只是她不觉得,她就这么坐了好几个钟头,想着眼前艰难的日子,不觉伤心地落下泪来~~清晨醒来,林小英给孩子们做了一锅掺和了菜叶子的面子饭,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喝着那稀溜溜的面子饭,林小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知道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可是她真的是无能为力。吃完了早饭,林小英又来到了江边码头,突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枪炮声,码头上的工人议论纷纷,说是造反派正在攻打造纸厂,想到造纸厂就在她家附近,林小英担起心来,子弹可没长眼睛,不知孩子们往没往外跑?她赶紧往家赶。 这一时期,造反派搞串连、武斗,大部分学校都停课了,林小英的孩子们都呆在家里,风风火火的吕冰最爱往热闹的地方钻,吕冰听见枪响就坐不住了,央求三哥吕强带他们去看热闹,吕强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地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吕强性格缄默,寡言少语,非常聪明好学,他从不惹事生非,学校停课了,同学们都参加了造反派,开始时他也跟着起起哄、抄抄家,后来,不知从谁家抄来一大堆书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偷偷地拿了一些回家,悄悄地躲在家里看了起来,一看就是大半宿,别的什么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吕冰一看三哥不理她,又不肯照看小妹,自己又特别想出去看热闹,小弟吕健也吵着要出去,吕健虽然只有八岁,但非常淘气,小小年纪就得了个“捣蛋王”的名号,不是今天把这个打得头破血流,就是明天把那个打得鼻青眼肿,弄得人家三天两头地来找林小英告状,林小英往往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顿,可他总是不记打,转过头来擦擦眼泪又照样如此。吕冰终于抵不住诱惑,她背着小妹、领着吕健跑了出来,子弹就在他们头顶“嗖嗖”地乱飞,街上的行人全都跑开了,匆匆赶回的林小英正好撞见不知死活的吕冰他们一溜小跑地跑着去看热闹,她吓坏了,赶紧把他们拽回了家,把他们一顿痛打,直到他们告饶为止。林小英打完孩子又特别后悔和心疼,饭也没吃,坐在阁楼的椅子上难过地落着泪。好久好久她才揩干了泪水站了起来,她推开窗,把上身探出窗外,一股冷风扑面吹来,吹拂着她纷乱的思绪~~ 冬季来临了,对林小英来说,最难的事是如何打发眼前的生活。大抵人生的痛苦和烦恼,往往是由现实生活中最最实际的问题—吃饭的问题所带来的。人活在世上,首先是生存的问题,没有了吃还谈什么生。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大眼瞪着小眼瞅着她,她怎么能看得下去。她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坐以待毙了。想来想去,无奈之下的林小英只得去要饭了,她偷偷地跑到郊外,挨家挨户地乞讨,上天也起了怜悯,林小英从没空手而回,不是要来些包米面就是些地瓜、土豆等。只是林小英瞒着所有的人,她是个非常要强和爱面子的人,她怕大家知道了耻笑她,所以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去。 马上要过年了,林小英又来到了郊外准备要点东西好过年,她的运气很好要了不少东西,有发糕、馒头、饼子、包米面,满满地一大口袋。有一家正好办喜事还给了林小英一些吃剩下的饭菜,林小英很高兴,孩子们很长时间没吃着荤腥了,这回可够他们吃个够的了。 她急三火四地往回赶,天越来越黑了,渐渐地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夜让人心悸,人非得有光不可,任何人在无光的地方都会感到恐惧和心焦。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冬夜,即使最勇敢的人也会感到不安,何况林小英还是一个女人,她加紧了脚步,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老是觉得道路两旁的树木后面隐藏着一个个黑影子,他们若隐若现,好像就在林小英眼前几步远的地方,显得清晰如真,真的到了眼前,又化为乌有什么都看不见,林小英不觉毛骨悚然,虽然寒风凛冽,她却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到了家,把那一口袋东西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吕冰赶紧给妈妈倒来了热水,林小英一口气“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喝了个净光。刚喘了口气,看到孩子们还饿得饥肠辘辘的,赶紧吩咐吕冰把要来的饭菜热一热,让孩子们吃个够。孩子们吃着这很久都没吃到的香喷喷的饭菜问妈妈是从哪里弄来的,林小英强忍住心酸的泪水说:“是你姨姥姥给的。” 勉强凑合着把年过了,林小英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有一天,邻居刘大妈对林小英说:“英子,看你们娘几个日子过得也真够艰难的,我闺女认识部队一个干部,他马上就要转业回南方了,只是他们夫妇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临走想要个孩子就说是自己生的,我看不如你把你家最小的小丫头送给他们,一来减轻你家点负担,二来也让你家小丫头跟着人家享享福,比跟着你遭罪强。” 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送给人?可一想到她小小年纪跟着自己受苦遭罪,现在有这样的好人家,自己还犹豫什么?于是便答应了刘大妈让她给联系。 没想到第二天刘大妈的女儿就领着这对夫妇来了,这对夫妇一看到小吕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小吕星非常安静乖巧地看着他们,他们一把就把吕星抱在怀里,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白嫩的小脸,粉红的小嘴,两条乌黑的小辫,真是惹人怜爱,他们抱着她就不肯撒手,林小英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在怀里,眼里涌出了泪花。这时,这对夫妇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塞到了林小英的手里,林小英拿着这沉甸甸的一沓钱,心里突然“格登”一下:“难道我是在卖闺女吗?我怎么能这么做?我不能这么做!” 林小英一把把女儿从人家怀里抢了过来,大声地对人家说:“你们走吧,我不给了。”边说边把钱硬塞还给了他们,弄得这对夫妇惊愕无比,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满脸不高兴地一个劲地看着刘大妈的女儿,刘大妈的女儿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她很不高兴,一个劲地埋怨林小英::“大姐,你这么了?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出尔反尔?哪有这么办事的?” 无论他们怎么说,林小英抱着吕星再也不肯撒手,无奈他们只好怏怏地走了,也许真的是天意,如果这对夫妇不给林小英五百块钱,可能吕星一生的命运将从此改写。一切都是天意,吕星注定了是林小英的女儿。 婚后的吕玉和吕香现在都各自有了一个儿子,他们的日子也都过得紧紧巴巴,特别是在乡下的吕香日子过得更是艰难,她的丈夫霍建东是家里的老大,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他的父亲是个有名的牙医,妻子死后不久就为霍建东续娶了继母,又为霍建东生了一个弟弟、四个妹妹,继母对他很不好,常常虐待他,可霍建东又是一个非常懂事孝顺的孩子,为了不使父亲为难,在父亲面前他从来不说继母半个“不”字,不幸的是文化大革命刚一开始,他的父亲就被造反派整死了,父亲死后,家里的大事小情,继母都来找他,他非常孝顺又不得不管,如此他跟吕香的日子就过得相当紧巴。暑期的时候,吕香把她才两岁大一点的儿子霍文送到了妈妈家,让放假在家的妹妹吕冰照看着。 盛夏,烈火般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吃完午饭,吕冰不顾炎热领着弟弟吕健、妹妹吕星,抱着外甥小文来到了江桥上看热闹,已经退潮了,桥下有好多小孩儿在摸鱼、洗澡,吕健一看便撒欢地跑了下去加入其中,吕冰急得心直痒痒,也想下去痛快地玩水、抓鱼,可小外甥太小了,吕星您照看他吗?她犹豫再三,看到桥下的孩子们在快乐地嬉笑疯耍,她再也抵不住诱惑,她放下小外甥送到妹妹吕星的身边,叮嘱妹妹看好外甥,自己飞一般地跑了下去。 吕星和小外甥趴在桥上,向桥下玩耍的孩子们看着,看到高兴处,吕星不自觉地露出了她那灿烂的笑容,小外甥可不是一件东西放在那儿就不动弹了,他向桥栏杆爬去,桥栏杆怎么能挡住像他这么丁点的孩子?“啪”的一声,小文从桥上摔到了桥下,吕星吓得一声惊呼,吕冰回头一看,吓得“妈呀!”一声叫起来,只见小外甥摔在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小沙丘上正在“哇哇”大哭,吕冰直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得一下,她一个高窜了过去,一把抱起小外甥,左看右看,完好无损,只是受了惊吓在“哇哇”直哭,吕冰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扯扯他的小腿,活动活动他的小胳膊,看看脸,又摸摸耳朵,确实一点事都没有,吕冰赶紧喊上弟弟妹妹,抱着小外甥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吕冰没敢隐瞒,怕小外甥有什么内伤承担不起,回家后,赶紧如实地告诉了妈妈小英。林小英一听,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抱起外孙好一顿的查看,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哭起来没完,林小英赶紧把外孙抱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说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吃点药,压压惊过两天就好了,林小英还是不放心,又抱着外孙找人给推拿了几回 ,小外孙终于不哭也不闹了。 等吕香来了后,林小英告诉了女儿,吕香紧张得抱过儿子仔细看了又看,确实毫发无损,心想,这真是一个奇迹!夜晚,吕香的儿子终于睡着了,吕香看看林小英日见消瘦的面庞心疼地说:“妈,您怎么又瘦了,我知道您太难了,一个人拉扯着弟弟妹妹们,多不容易啊,可惜我家的日子也过得挺艰难的,心有余力不足,也帮不上妈什么忙,妈,您不过才四十多岁,难道您就准备为我爹守一辈子吗?我看,有合适的您再找一个吧,这么长的人生路您怎么能孤独地走完它呢?” “唉!哪有那么合适的,再说,我也放不下你爹!” “可是,妈,就是不为了您,也得为弟弟妹妹们想想啊!” “我能怎么办?拖着四个孩子谁愿意挑这个担子?”林小英跟女儿吕香唠了半天,心情更加地沉重。 生活对于林小英来说,真是太沉重、太苦涩了,面对严酷的现实,迫于无奈的林小英只得去找大儿子吕杰,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每月给她十五块钱,好让他们一家五口人的生活维持下去。此时的吕杰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他们自己的生活也够拮据的,但毕竟他们两口子还都上班,都开工资,吕杰答应了妈妈的请求,虽然媳妇未免有些想法,但也无力改变他的决定。就这样,每个月为了要这十五块钱,林小英多多少少总要跟媳妇有些不痛快,为这,林小英心里很是伤心难过,伸手管人要钱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媳妇也不是那么回事。 又到了月底了,儿子的钱迟迟没有送来,林小英还等着这个钱去买粮,没办法,她只好去要钱,刚走到他家门口,就听见儿子和媳妇争吵的声音,媳妇又哭又闹,林小英在门口听来听去原来是为了给她那十五块钱的事,媳妇感到委屈,一个劲地吵吵:“这不欺负人吗?凭什么光让我们每月拿十五块钱,你大妹,二妹,二弟他们也都成家了,为什么他们不拿,偏让我们一家拿,都拿我没意见。” “我大妹跟她婆婆住在一起,你让她怎么拿?二妹婆家穷得叮当响,二妹夫的父亲刚去世,他还是老大,弟弟妹妹一大帮,自己家一大摊还顾不过来呢,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婆不干活在家呆着,又刚生了孩子,你叫他拿什么给?” “我不管,反正让我们自己拿就是不公平,家里紧得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着他们的争吵,林小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进去转身回到了家里。正好吕明回家来了,林小英跟他说了家里的情况,让他年底给家里点钱或者是粮食,吕明听了妈妈的话,半天没吱声,也没说给或者不给,坐了一会,起身走了。 望着吕明远去的背影,林小英的心都凉透了,她越想越悲哀,她真的不想再面对这无情、残酷的世界了,她伤心极了,难过极了。 伤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它总是与痛苦哀伤结伴而行,它像影子似的纠缠着林小英,伺机把她拖进绝望的深渊。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冬天终于熬过去了,春天来了,春天虽然来了,可希望又在哪里?林小英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眼瞅着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她不想再管吕杰要钱了,看到儿子为了她而与媳妇脸红脖子粗地争吵,她真的受不了那种难过的滋味! 黄昏时分,半隐半现的太阳闪着刺眼的光清冷地落下山去了,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地凄凉------ 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林小英跑到江边,她在靠近江水的地方坐了下来对着滔滔的江水发着呆-----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没有答案。 江水不断地冲击着江岸,激溅起的水花淋湿了她的鞋和裤腿,她毫无觉察,几只水鸟从江中飞过,发出“嘎、嘎、嘎”的怪叫,叫得林小英心烦意乱。 暮色渐渐浓重,林小英还痴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水出神。她坐得太久了,手和脚都已经麻木了,她的神经也开始麻木了,她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怎么办?我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抢,还是死了吧,让一切都结束吧!死了,一了百了!” 处于痛苦无奈中的林小英,心中老是被“死”这个念头所缠绕。死的念头表面看风平浪静,但一旦投入它的怀抱就如同泥沼深陷其中,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放弃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林小英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她站了起来,机械地挪动着她那已麻木了的双脚往江水里走去,一步一步,眼看江水就要到她腰部了,一切就要结束了,她甚至感到有些欣喜,这种心灵的惨境,如此地可怕,她继续地往前走着,江水已经淹到她脖子了,她好像看见无底的深渊正张开着血盆大口在等候着她,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似有金光乱舞,就在她闭上眼睛迎接死亡的一刹那,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一下子抱起,然后拖着她拼命地往岸上游,恍惚中,林小英觉得已来到了阴间与她的阿朗相会了,此时,阿朗正抱着她,迎接她的到来,她欣喜地睁开眼睛,发现把她抱在怀里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他是谁?难道我没死吗?” 林小英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很疼,她知道她又没死成,是这个人救了她,她只感到悲哀:“啊!老天,为什么你连死的机会都不给我呢?你太不讲道理了!”林小英的眼里涌出了悲伤的泪水。 这个男人把林小英抱上了岸,他看了看怀里的这个女人,发现她竟满脸的泪水和哀伤,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很痛,很难过。他放下了她,给她披上了他甩在岸边的外衣,柔声地对林小英说:“大妹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去寻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你还这么年轻,可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林小英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好听极了,那么富有磁性和吸引力,她不由自主地向他深深地凝望:只见他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很漂亮,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具有穿透力,林小英觉得他是那么地气度不凡,相貌堂堂,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久久地凝望着他,心灵竟起了莫名的震颤。 就是这种连林小英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心灵的凝望,看似平静如水,但却蕴涵着危险的魅力,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那是一种死而复生偶然流露的留恋迷离的柔情,这深深的凝望让这个男人怦然心动,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魅力在强烈地吸引着他,他望着这个湿漉漉的女人,好像在望着一颗星,望一颗星是因为星是发光的又是看不透的。 他渴望了解林小英身上的这种神秘的东西,他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为什么会自杀?他柔声地对林小英说:“大妹子,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吗?” 林小英摇了摇头,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此时的她思绪乱极了,不知道回去后将如何面对孩子们,如何去面对以后的生活! 虽然是春天,但江水依然很凉,被江水湿透了的林小英浑身打着哆嗦,她蜷曲着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就那么坐着。 这个中年男人名叫应文,他救起林小英后,几次想走,但都停住了脚步,他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女人,心中起了无限的怜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她还会不会再去投江?本来自己从不在江边走,只是今天市领导来港务局检查,他这个办公室的小主任只能等领导们都走了,才敢下班,他一看很晚了,就从江边抄近路回家,不经意间,他朝迷茫的江中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正好看到林小英投江自杀的一幕,一切就是这么的机缘巧合,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脱掉鞋子,甩掉身上的衣服,冲进江里,向林小英身边游去,刚好在林小英被江水完全淹没的一刹那,救起了她。 他想:“既然命运让我碰上她并救了她,我何不好人做到底?让她彻底地断了自杀的念头,把她平安地送回家里呢?”想到这儿,他走到林小英的身边坐了下来说:“大妹子,看你浑身都湿透了,我送你回家吧,不然别染了风寒得了什么病就不好了,你有什么难事跟我说说,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林小英摇摇头还是没有做声。一轮明月在云中穿行,时隐时现,应文默默地注视着林小英,心也和天空中的月亮一样若明若暗。这个女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她为什么一言不发?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几次欲言又止,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不忍去打扰她,只是坐在她身边默默地陪着她。 忽然起了风,林小英被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应文看在眼里说:“大妹子,你冷,就靠在我身上吧。” 林小英没有言语却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应文感觉到她在发抖,他伸出双手很自然地把她搂在怀里,浑身被江水湿透了的林小英靠在他的怀里,觉得温暖极了,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享受男人温暖的怀抱了。 其实,每一个人所需要的都是一样的,无论他是伟人还是平凡的人,男人或者是女人,都需要温暖、爱与关怀。似乎不应该责怪林小英就这样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死而复生的林小英是多么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啊!而上天似乎也在怜悯林小英,恰巧就给了她这样的怀抱。没有任何语言和交流,林小英静静地靠在这个救她的男人怀里,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应文注视着怀里的这个女人,发现她长得很好看,他猜想她大约有四十来岁吧,她浑身上下别具一种独特的魅力,苍白的脸上满是哀伤,虽然眼睛闭着,但长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微微张开的嘴唇,好像都在显现着她的痛苦,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显出她饱满的曲线,他怀抱着这又湿又软充满哀伤的女人,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怜悯和柔情,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模样,他不忍叫醒她,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渐渐地他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平线上现出一道红色的条纹,跟着,东方的早霞变成一片深红,把江水全都染成了红色,接着,朝霞铺满天际,水天一色,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天亮了。似乎太不可思议,在这样一个月色融融的春夜,一个陌生的男人救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毫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男人竟然抱着女人在江边坐了一宿,这样不可思议的事竟然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林小英醒了,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救了她的男人紧紧地拥着睡到了天亮,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夜,她经历了死亡,经历了复活,更经历了温暖和祥和,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何方人士?可在她的心里却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她渴望着对他的倾诉,好像唯有把心里的话对他全倒出来,她才能真正地得到解脱。 于是林小英把她的经历、她的痛苦、她的不幸还有她的悲伤全都倾泻了出来,应文听得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随着林小英的倾诉,他的心也似乎在经历着林小英所经历的一切,此时的他已对林小英生出了深深的情愫。 从同情到爱是情感的升级,应文从救起林小英的那一刻起,便对她产生了同情和好奇,她那深深地凝望让他莫名其妙地怦然心动,又通过一夜的相拥,还有她对他的倾诉,更加深了他的同情怜爱之心,在他的心中萌发了对林小英深深的爱意,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怜了,他多么想从此把她永远抱在怀里,呵护她、照顾她、爱她,让她永远不再痛苦、不再受到伤害。 应文坚持把林小英送回了家,道别后,他直接就去上班了,一整天,他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林小英的影子,他想,他真的是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感情,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就是天意,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救了她而且是那么地机缘巧合,如果不是他开会晚了,如果不是他从江边路过,如果不是他鬼使神差地向江中看了那么一眼,一切都将与他毫无瓜葛,事情就是这么不可预料地发生了,爱情已张开了它的大网,把他牢牢地网在里面,他没有办法抗拒心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爱意。 应文爱上了林小英,在这种爱的魔力下,他不顾一切了,他完全忘了他是一个有妇之夫。他的妻子是教育局的一名干部,虽然相貌平平,但却出身于高干家庭,父母很有势力。他也在妻子家的帮助下从一个工人被提拔为港务局的一名干部。他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相敬如宾,但却貌合神离,他在她的面前永远觉得低她一头,而她在他的面前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优越感,特别是在他提干后,她更是以恩人自居,让他感到非常地不自在,妻子在他面前永远比他强大,这让他男子汉的自尊心大大受挫。 在应文救起林小英的那一刻,在柔弱无助的林小英靠在他怀里的瞬间,他那强壮有力的男子汉保护柔弱的雄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要做一个强者,做一个保护者,不要再做一个受气包,他受够了,不想再忍下去了,他早就想脱掉套在他脖子上的那毫无激情、淡而无味的婚姻的枷锁。 林小英的出现,恰是一个契机,不但激发了他骨子里大男人的万丈雄心和激情,而且给了他无比的勇气,他决心与妻子离婚而与林小英结合。他想,这一切还是先不要告诉林小英,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爱情真的是难以捉摸,有时你拼命地追逐却不一定能得到,有时在不知不觉中它就突然闯进了你的心田。应文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他走过了将近大半生也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情,他无意中救了林小英,却因此拨动了他爱的心弦,爱情顽强地闯入了他的心田,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爱。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爱情让应文成为了傻子,为了林小英他好像疯了。 下了班,他便直接去了林小英家,敲开门,林小英一看是他,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心中涌上惊喜,应文对林小英说:“小英,我能这么叫你吗?” 林小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应文欣喜地接着说:“小英,你出来一下我们谈谈好吗?” 林小英沉吟了半晌又点点头,她带上门跟应文出来了。俩人沿着江岸路向前走着,应文对林小英说:“小英,早上我送你回家后,一整天我都在惦记着你,满脑子想得都是你,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特别是天亮时你对我讲述了你的情况后,我的心更是为你牵动,现在你和你的孩子们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就让我来帮助你,我跟我老婆前几年因感情不和离婚了,你别嫌我唐突,我就是这么想的,不如我们结合成一家,你看怎样?” 林小英在经受了长期的痛苦后,忽然有个人不仅救了她还对她产生了情愫,她这颗久已干枯的心感到无比地喜悦。此时这种喜悦对于林小英的心就好像是甘露对久旱后的土地一样,虽然这种作用在表面看并不显著。林小英没有立刻答应应文,只是说让她考虑考虑。 从这天起,应文全力投入了对林小英的追求。他给林小英家送来了吃的,四处奔走为林小英找了一份临时的工作。林小英表面矜持,从不采取主动,但内心非常渴望与应文的见面,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应文深情地对林小英说:“小英,你有什么难处,苦处,千万别憋在心里,尽管告诉我,两个人共尝一个痛苦,只有半个痛苦,两个人共享一个快乐,却会有两个快乐。” 应文的话深深地打动着林小英,给她苦涩的心灵增添了无比的勇气和信心,她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笑容。 就在林小英被应文的爱缓缓地侵入,渐渐陶醉其中时,她的大儿子吕杰得知了此事,他跑回家中不分青红皂白把妈妈好一顿地责怪,他不能接受妈妈再给他找一个父亲,他认为这是件非常丢脸的事。 林小英伤心欲绝,为了生活她都到了要饭、自杀的地步,难道脸面比生命还重要吗?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帮助她把儿女抚养成人有什么可丢脸的。 她问儿子:“为什么我就不能再找个人?有什么可丢脸的?你父亲丢下我走了好几年了,我一个人拉扯四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工作,没有钱,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说让我去依靠你吗?每月管你要十五元钱,你媳妇都和你打得天翻地覆的,我还能指望谁?” 可是不管林小英如何说,吕杰态度非常强硬,总之就是不同意妈妈再婚。林小英伤心极了,小时候,吕杰是林小英最喜欢、最中意的儿子,他也最心疼体贴妈妈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小英渐渐地感觉到儿子与她的疏远和冷淡,大概是他太早离开她的缘故吧。不被儿子理解的爱是最痛苦的,想起女儿吕香还曾劝她有合适的人再找一个伴她共度余生,心里还有许安慰。 这就是女儿与儿子的不同,女儿站在母亲的角度,而儿子则站在社会的角度。 天气很沉闷,正如林小英的心情,已经是下半夜了,可她还是无法入睡,她爬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了它抽了起来,她长长地吸了一口又狠命地把它吐了出来,感觉胸中的闷气好像也吐了出来,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好长时间没抽烟了,那还是在丈夫刚死不久,她为了排解心中的痛苦和思念,学会了抽烟,好像唯有一根接一根地狠命地吸烟,她的痛苦才能随着那喷出的烟雾吐了出来。后来由于经济的原因,她不得不放弃了她很喜欢抽的烟。这包烟还是应文得知她喜欢抽烟又苦于没钱买时,悄悄地给她买来的。一想到应文,她的心就感到很温暖,是应文给了她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有了他,她感觉又有了依靠,可是儿子却说,她如果再婚会让他们做儿女的抬不起头来,会让人笑掉大牙,她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如此说,她思来想去,辗转难眠。 天亮了,耀眼的阳光洒在枕上,孩子们都从睡梦中醒来了,几乎一夜未眠的林小英爬了起来,给孩子们做好了饭让他们起来吃,自己划拉了几口便赶去上班了。虽然应文给她找的这个活儿苦点、累点,但钱给的很多,她只盼望着能干得长远些。 今天活儿特别多,下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小英急三火四地往家赶,突然听到有人叫“小英、小英”,她回头一看是应文,应文已经在街口等了她很长时间了,他远远地看到林小英走了过来便喊住了她,他的手里拎着一大包吃的,是他买给林小英孩子们的。 林小英干了一天活又加上昨夜几乎一夜未眠,显得很疲惫。应文关切地拉过林小英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感觉冰冷冰冷的,再看看林小英的脸是那么地苍白,他是一个细心的男人,感觉有什么不对,便问她:“小英,你怎么了?病了吗?太累了就别干了,一切有我呢,我看,我们还是早点结婚吧,这样你就能轻松轻松。” 听了应文的话,林小英突然觉得莫名的伤感瞬间向她袭来,她对应文说:“我也想早点跟你在一起,只是我大儿子坚决反对我再婚,我非常苦恼,不知怎么办才好。” 应文对林小英说:“小英,你不用听任何人的,我喜欢你,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我娶你,我一定尽我所能好好照顾你和你的孩子们。” 应文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林小英,她颤声地叫了一声“阿文”,泪水便涌出了她的眼眶。看到林小英在哭,应文心疼地轻轻为她擦着眼泪柔声地说:“小英,别哭了”,这一刻,一股温情涌上林小英的心头,她问应文:“阿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 林小英不再说什么,只是眼睛里满含着柔情深深地凝望着他,这凝望让应文的心跳突然加快,在他救起林小英时,林小英就曾这样地凝望过他,他当时莫名其妙地怦然心动,而今天他又一次面对林小英充满深情的凝望,此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下子把林小英抱在怀里,他的唇就碰到了林小英的唇上,他用最温柔的吻,吻着林小英,他感到怀中的林小英在颤抖,在流泪,他痴痴地吻着她,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他的嘴里------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小英终于知道了应文还没有与他老婆办理离婚的事实,那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让林小英怒发冲冠。 她怒气冲冲地找到应文,俩人沿着江边向前走着,江风习习,月色正浓,林小英阴沉着脸,等待着应文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的应文满脸的歉意和愧疚,他本想不把林小英牵扯其中,等他离完婚,把问题解决后,再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与林小英结为夫妻,与她携手相伴终生,没想到,事与愿违,林小英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他只好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当林小英得知应文是因为爱上了她,才准备与妻子离婚时,忽然感到全身发冷,一种犯罪的感觉瞬间向她全身袭来。 应文搂住她,把她轻轻揽在怀里,他看到她眼里有着苦涩的泪光,他温柔地吻着她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很快把离婚手续办好的,我一定会跟你结婚的。” 林小英一把推开了他说:“你怎么就不明白?难道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能指望我跟你结婚吗?你知道吗?我平生最恨的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做这种人的!” 历尽沧桑的林小英平生最痛恨、最厌恶的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想当初,自己的丈夫背着她跟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让她痛不欲生,尝尽了痛苦的滋味,至今想起来心都会痛,这种痛苦她不想再让别人品尝,她绝不可以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她含着痛苦的泪水对应文讲起了她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丈夫对她的背叛,以及因此所带给她的心灵的创伤,那痛苦的回忆让她的心撕裂般地疼。 应文想不到林小英会有如此的遭遇,他更加同情起她来,他说:“小英,我们不一样的,我是一心一意准备跟我老婆离婚而与你结婚的,不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再说,我老婆她根本不爱我,我也不爱她。” 林小英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她问应文:“你老婆跟你说,她不爱你了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她肯定是爱你的,你这么好的人,她还会不爱?” 应文苦恼极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劝说,企图说服她不要去钻牛角尖,他告诉林小英:“小英,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都向我老婆摊牌了,本来就是这几天的事。” 林小英坚决地说:“不,阿文,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一个家庭风风雨雨走过来多不容易,你千万不要去破坏它,我真的不想让世人指责我,说你是因为我才跟你老婆离婚的,我不想背负这样的名声,再说你这样做会影响你的前程,我真的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而失去你大半生所经营起来的家庭和前程,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小英,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与你没有关系,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跟我老婆感情不好,离婚不过是早晚的事,与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即使没有你,我们也不会过得长久。说什么影响我的前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 听着应文这发自心灵深处的肺腑之言,林小英的心都碎了,她是多么地渴望能够得到他的爱啊!可是一想到她曾经得到的伤害,她恐惧了、退缩了。 她哭着对应文说:“阿文,算了,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真的做不到,那样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我们的缘分尽了。” 应文终于明白,留在林小英心中那永远的痛,使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去做伤害她人的事,与她相伴终生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他的心感到如同被锋利的刀狠狠地扎了般地痛,他久久地望着林小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滴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入夜,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在窥视着林小英,林小英怎么也无法入睡,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如此地捉弄她,总是让她得到了又失去,失去了又得到,得到了再失去,她恨命运对她的捉弄。 想想自己十六岁嫁给吕云朗,以为可以幸福美满的与其白头到老,可命运偏偏与她过意不去,让她还不到不惑之年便永远地失去了她所爱的人。她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有爱了,可命运真的很喜欢捉弄她,让应文突然出现救了她,并对她产生了爱情,就在她沉醉在应文的爱情里,充满喜悦时,又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不愿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只好选择掐断了他们的爱情。是命运让他们相逢,又是命运让他们分开,残酷的现实撕碎了她的梦,想到应文一个这么好的人,自己却无缘与他在一起,她伤心欲绝。 接连好几天,应文都来找林小英,努力地说服她,试图挽回他们的爱情,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用了,每次他都是带着希望而来却最终都是黯然神伤痛苦地离去。虽然应文的爱是林小英那么渴望想要得到的,但最终她还是拒绝了他!他们的爱情就像一朵花儿,花朵的生命太短暂了,短暂得令人哀伤。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春天随着落花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闷热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在这样沉闷的天气里,林小英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窗外雨声淅沥,窗内的林小英面无表情地瞪着这雨水,心中在做着艰难的抉择。自从她不得不选择离开韦应文后,林小英的心一刻都没有平静过,她的心在痛苦的流血,为了不引起大家的非议,更为了韦应文的前程,林小英毅然地离开了韦应文给她引荐的工作岗位,没有了工作,他们一家的生活又陷入了困境。儿女们给的一点点补贴,对于林小英他们苦涩的生活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在乡下的吕香回到了家里,看到妈妈在艰难的生活中苦苦挣扎而日渐憔悴的脸,心中不免一阵心酸,她对妈妈说:“妈,家里这么困难,依我看不如下乡吧,在城里,吃一丁点东西都要花钱,在乡下,自己种点地,没有钱也能凑合着过,再说,三弟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也得上山下乡,不一定给分到什么地方去?还不如全家一起下去,就说投奔我和二弟。” 听了吕香的话,林小英陷入了沉思,城里的生活她真的无法再过下去了,继续留在城里是死路一条,下乡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再踏上那块曾夺去她丈夫生命的伤心的土地,可那个地方毕竟有她的女儿、她的儿子,她想来想去,无法决定,“走,还是留?” 如同莎士比亚笔下复仇王子哈姆莱特的那句著名的台词“死,还是活?”, 她陷入了矛盾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走投无路、心力交瘁的林小英几经挣扎、几经权衡,终于下了决心:下乡投奔女儿、儿子去。 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城市还有所依恋,存有幻想,她没有把城里的房子卖掉而是把它租了出去。 圣经上说:“上帝关了这扇窗,必会为你开另一道门。”生命就是一场持续不断的挣扎,当人生需要做出选择时,该放弃的你不得不放弃。林小英不得不放弃了她的爱情,又不得不放弃了她历经艰难、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城市生活,这城里的生活让她实在过不下去了,走投无路的她只能选择离开。 当林小英挥手向这个城市作别时,浑身感到一种濒死的沮丧与疲惫。 吕香为妈妈一家租了房子,吕香管房东叫姜大爷,说他人很好,心地善良,在生产队喂牲口,林小英听说房东是喂牲口的,心里感到很别扭,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害死她丈夫的老孙头,去年吕明回来对她说,老孙头突然得了暴病死了,林小英听了后高兴万分,热泪滚滚,她冲着苍天喊到:“老天爷啊!感谢您!您终于睁开了眼睛,把丧尽天良的老孙头给收了去。” 汽车直接把林小英一家和一应物品拉到了房东姜大爷家,姜大爷早已等候他们多时了,他今年六十岁,中等身材,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看起来体魄健硕,面色红润,只是有些邋遢,他老婆死得早,给他留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的儿子住在离他家不足百米的隔壁,他们都已成家立业,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他自己则守着三间房子过着独居生活。 下了汽车,林小英打量了一下这个他们将要生活的家:这是一个被收拾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农家院落,看得出它的主人非常地勤快能干,三间房子是用砖砌成的,房盖是用稻草扇的,一进大门,是两边是樱桃树、上面是葡萄藤的小道,开满了樱花的树上有蜻蜓和蝴蝶在上面飞舞,屋檐下还有几处燕窝,时不时地有几只燕子在穿梭飞翔~~ 姜大爷帮林小英他们把东西从车上卸了下来,林小英和孩子们一起把他们的家安顿下来,林小英四下里走了一圈,到处看了看,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漫山遍野一片浓绿,空气中四溢着浓浓的香气,田野里,稻浪起伏,预示着丰收的喜悦。房前屋后,隐在一片绿色中,房前是一大片的菜地,菜地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有芸豆、茄子、辣椒、黄瓜、韭菜,绿油油的一片。一条小溪从菜地前流过,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地欢快。屋后是一个小山坡,底部被修成梯田型,种了一些花草,五颜六色开得正艳,小山坡上满是开满了花的果树,有梨树、桃树、樱桃树还有一棵很大很茁壮的栗子树。所有的这一切都向林小英显现着收获和美好,林小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沮丧疲惫的心情一扫而光。 孩子们更是欢天喜地,他们蹦啊、跳啊、捉蝴蝶、抓蜻蜓,一切都感到是那么地新奇。说也奇怪,姜大爷家的大黄狗,好像跟他们早就认识,不但不咬他们还摇头摆尾地跟着他们跑来跑去,平时一看见狗就吓得不得了的小吕星好像与“大黄儿”特别投缘,她不但一点都不害怕它,而且还敢上前去抚摩它,她摸着它身上那柔软的黄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而“大黄儿”也似乎特别喜欢小吕星,时不时地伸出它的舌头舔着她的小手和脸儿。 晚上,林小英做了几个菜,把吕香、吕明一家还有房东姜大爷都请了过来,吃了他们下乡后的第一顿团圆饭。 生活就像是大自然一样,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不可能永远地走厄运或者永远地走好运,正像是有严冬就有酷暑,有绚烂明媚的阳春就有硕果累累的金秋一样。林小英不知道她今后的生活会交上好运抑或是厄运?在这寂静的夜晚,她带着几分迷茫、几分欣喜、几分向往进入了她下乡后的第一个梦乡~~ 在这样的夜晚,还有一个人久久地不能入睡,他就是房东姜大爷,自从他第一眼见到林小英,不知为什么他那颗独居多年的心便掀起了波澜,他没想到这个女人是那么深深地打动着他的心灵,他觉得她是那么地漂亮,那么地好看,她看上去就像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她的微笑是那么地具有魅力,他觉得他的眼睛再也无法离开她,他没有力量挪开他的视线,正像一只猫无力离开一只耗子一样,他遐想连连,春心荡漾,他暗暗下了决心,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也要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哪怕是只有一天他也心甘情愿! 时光是不会停留也不会重复的,你只能去把每一刻过好,既然已经来到了乡下,林小英觉得就应该努力地把现在的生活过得好一点。林小英起早贪黑的忙碌着,把房前屋后地边地角全都种上了庄稼。 房东姜大爷表现了他从未有过的热情,不但不要林小英家的房租,地里的菜还随便他们吃,而且还自己掏钱为林小英他们家抓来了猪崽,还有鸡鸭鹅,林小英很感激他,她每日精心喂养伺弄着。生产队又分给了林小英家一块菜地,姜大爷抢着帮林小英全都种上了菜,他挑水、施肥,把地里的活儿全包了,他殷勤周到地帮助林小英打理着一切,隔三差五地给林小英家送点这样、送点那样,倾其他全部的力量来帮助林小英一家。 吕强初中已经毕业了,他直接到生产队上班了,虽然才刚满十七岁却挑起了下乡后全家人生活的重担,吕冰和吕健也在当地的小学入了学。渐渐地林小英一家生活有了起色,林小英的脸上也有了少见的笑容。一个人的一生总有大大小小的期望,期望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林小英的期望就是如何把孩子们抚养成人,而眼前的期望就是如何拥有一座自己的房子把日子过得像点样子。而房东老姜的期望却是如何才能让林小英嫁给他,使他这颗相思孤独的心不再受煎熬。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百般讨好,都不能赢得林小英的芳心,林小英对他总是若即若离,既不冷淡也绝不热情,她就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仙女,只露出她高雅的发髻,漂亮的娥眉、光滑的手指,却藏起了那最动人的如秋水的明眸。 人类有多少欲望,这个世界就有多少诱惑。备受相思之苦的老姜几经考虑,几经权衡,没敢找林小英直接表白,而是找了林小英的女儿吕香说了他的愿望,希望吕香能从中撮合他们。吕香答应姜大爷给说说看看,姜大爷走后,吕香想:“妈妈领着弟弟妹妹们,指着三弟在生产队一年挣点工分养活全家也够艰难的。再说,现在是白住着人家的房子、种着人家的地、吃着人家的粮,觉得生活过得还可以,可一旦拒绝了人家被撵出来,到那时情况就不象现在这样了,只有成为一家人这一切问题才能应刃而解,而且姜大爷在生产队喂牲口,挣得工分很高,这对处于困境中的妈妈全家将是极大的帮助。”想到这儿,她赶紧回家说了此事,林小英听后断然拒绝。她怎么也不甘心嫁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乡下老头,虽然他全力以赴地帮助他们一家,她打心眼里感激他,可让他做自己的丈夫?这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虽然老姜遭到了拒绝,但他毫不气馁,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一如既往、不计代价、无怨无悔地继续帮助林小英,经常买些好吃的送给林小英的孩子们,林小英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个房东大爷。 过了一段时期,老姜恳求林小英说:“老吕家的,你看,我一个人做饭也怪麻烦的,我也不愿意做,不如我交给你伙食费,你做饭多带一口,省得我费时费劲的还得自己做,你看行吗?” 林小英无法拒绝他,受了人家那么多的恩惠,怎么好意思对他说“不”,不就是多一双筷子、多一个碗,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小英答应了他。这让他欣喜若狂,天天在一起吃饭岂不又多了一个接触林小英的机会?就这样,除了睡觉,老姜几乎和林小英家融合在了一起。 这一年,为了得到林小英,老姜使出了浑身解数,绞尽了脑汁,向林小英一家大献殷勤,那种情形简直就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虽然林小英根本不爱他,甚至有些讨厌他,但为了生活,她的态度显得有些暧昧,她对他的帮助和讨好既不反对也不拒绝,可以说来者不拒,特别是后来又容许他和他们一起吃饭,无疑是对他的一种纵容。过年时老姜又把他一年的工钱当作伙食费大部分给了林小英,林小英也没拒绝,心想反正是伙食费,虽然太多了,但那是他心甘情愿给的,与我何干?岂不想想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林小英努力地把他和自己不相连起来,可她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他对她没有非份之想,他能如此地竭尽全力吗?随着他的目的越来越明确,她受到的恩惠也越来越多。渐渐地,林小英开始不安起来,她意识到她的良心再也不能对他的恩惠处之泰然了,她怎么能如此地心安理得呢?虽然他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可他全心全意地钟情于自己,现成的房子、现成的家业、现成的劳动力,如果自己一味地装聋作哑,不去理会人家,到头来一切都将成空。既然命运给了她这样的一个生存环境,她怎么能违背命运呢?虽然她心有不甘,但事情早已上了轨道,已经到了她不能不置之不理的地步。她意识到过于执着并不值得,她应该让有些想法从自己的脑中滑过,就好像水珠从鸭子的背上滚落一样,没有什么甘心与不甘心,既然命运让她走到了这里,让一个能养活她全家的人在这里等着她,她就不得不顺从命运,虽然她的心头不免有痛楚和委屈,但他确实能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和安稳的家。为了生活,林小英最终还是接受了老姜,她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偷偷地领结婚证,不举行任何仪式;二是称呼上孩子们依然叫他姜大爷,没有任何改变。 老姜答应了林小英的请求,他们去公社领了结婚证,表面看,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老姜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林小英睡在了一起~~林小英一辈子都梦想和一个她所爱的人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可命运总是与她作对,她爱的人无缘与她在一起,而她不爱的人,却和她睡在了一起。人生有爱着而结合的终身幸福,也有无爱而在一起的永恒的遗憾。而这遗憾常常让林小英扼腕叹息,无奈至极。 再婚,对于林小英来说没有丝毫的喜悦,但对老姜却有着枯木逢春的感觉,他身心都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在生活上,林小英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早晨一睁眼,就有一大碗冲好的鸡蛋水放在面前;晚上全家人一直等到他回来才开饭;每逢他晚班林小英都打发孩子给他送去热呼呼的饭菜;他一进屋林小英就赶紧给他打来洗脸水,让他洗去一脸的灰尘和疲惫;睡前又给他打来洗脚水;从没让他穿过一件脏衣服,为他收拾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一扫过去的邋遢模样。老姜从未感到如此幸福过,脸上每天都挂满了笑容,快乐在他的心中都快要盛不下了,他不但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女人,更得到了他从未享受到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在林小英孩子们的心里,根本没有继父这个概念,他们只知道这个慈祥的姜大爷比过去更亲密地和他们生活在了一起,而这也正是小英所希望的。 窗外的月光显得分外地清冷,随着夜色的渐渐加浓,林小英不觉感到丝丝的凉意,看着睡在身边的老姜,突然有了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情绪,她多么希望睡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的丈夫阿朗抑或是阿文啊,可偏偏是自己不爱的老姜,虽然他们现在已是正式登记的夫妻,但在她的心里却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她的心一刻都没有属于过他,这常常让她感到痛苦,让她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虽然在林小英的生命中,她的爱情屡屡遭到命运之手的折断,但生活的路没有折断,有路就有希望,如同有萌芽就有了伸向天空的向往。 老姜与林小英的结合,引来了老姜儿孙们的怨恨,他们不甘老姜的房产和家业落入林小英之手,他们的坚决反对之声与老姜铁定要娶林小英之心相比,简直是太弱了,他们阻挡不了他,便把怨恨发泄在林小英一家人的身上,见了林小英和她的孩子总是横眉冷对,不理睬他们。 吕杰从来都是反对母亲改嫁的,何况林小英又是在农村找了个老头,这更让他觉得颜面无存,他又气又恼,但木已成舟,他也无力挽回,只是把支持妈妈的吕香大骂了一通,他不愿意见那个他认为不属于他们家的老姜,一直不肯登门,但他惦记着妈妈,常常打发媳妇和孩子们过来看望林小英,特别是寒暑假,整个一个假期他的孩子们都在这里度过。 林小英的几个孙子、孙女最喜欢来奶奶家了,学校刚一放暑假,他们便欢天喜地地来了。 盛夏,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丝风,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们张着嘴喘气。这么炎热的天气也没能阻挡住这些孩子们玩耍的脚步,吕冰带领着弟弟妹妹还有侄子侄女、外甥一大帮到门前的小河沟里去摸鱼。吕冰和几个男孩子的兴趣是摸鱼,而吕星和侄女小云的兴趣是抓蝴蝶和抓蜻蜓。美丽的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飞舞,漂亮的蜻蜓在树上翻飞,吕星和小云追着、抓着、跑着、笑着~~正好被中午下班回家的老姜的孙女看见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住小云就把她推到了一边说:“滚,别在我家门口抓蜻蜓。” 小云小小年纪可不是省油的灯,天生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她不但没有退缩、害怕,反而挺起胸来说:“我就在这儿抓,管得着吗?” 这一下更惹恼了老姜的孙女,她一把把小云推倒在地,上去狠命地踹了她几脚,小云躺倒在地疼得嗷嗷大哭起来,边哭边没命地叫她的姑姑和叔叔,吕冰、吕健听到小云的哭喊,领着侄子、外甥从河沟里跳出来便飞跑过来,吕冰一看小云被打倒在地、吕星吓得不知所措,不仅大为肝火,指责老姜的孙女:“为什么欺负小孩?” “就欺负了怎么着吧!” “哎呀!你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打你看看什么滋味!” 吕冰跳起来就给了老姜孙女一个耳光,俩人迅速对打起来。毕竟老姜孙女比吕冰大,吕冰很快就处于下风,吕健一看姐姐吃亏了,立刻冲了上来,姜家孙女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闻讯也飞快地从家中跑了出来,加入到这混战中来,吕星一看这么多人打她姐姐、哥哥吓得惊慌失措地跑回家,把妈妈喊了出来。 林小英一听,赶紧扔下手里的活,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几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们分开,当她最后把姜家孙女与女儿吕冰分开后,她震惊了,吕冰的脸被抓得血痕累累,姜家孙女的手上还攥着一把从吕冰头上拽下来的头发,林小英气愤地对她说:“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打小孩?你看你把她打得什么样了?你怎么能这么下死手?你爹妈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呸!活该,倒霉,谁叫你们占了我爷爷的房子?不要脸的女人。” 林小英一听无名火“噌”的一下就窜了出来,她“啪”地一声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反了,竟敢骂我?不教训教训你这个少教的丫头,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姜家孙女不知好歹,对林小英拳打脚踢,但她哪是林小英的对手?她被林小英狠狠地揍了一顿。 从此,两家埋下了更深的仇恨。林小英的孩子们一打他家门前过,姜家的人就放他家的狗咬他们,弄得孩子们上、下学都得绕道走。老姜的儿媳妇和孙女只要看见林小英就跳脚大骂,骂声不堪入耳。开始时林小英还忍着,怕人笑话,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了,她疯了似地跑过去一把揪住正在骂着她的姜家儿媳的头发,照着她的脸狠狠地打了她几个大嘴巴子,一下子把她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你骂呀?怎么不骂了?你再骂一声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少教的东西。”林小英掐着腰高声叫道,她的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姜家儿媳大概被林小英的气焰所吓倒,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跑回了家。 打这以后,林小英决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骂就和他们对骂,直到骂得他们闭嘴为止;要打就不顾一切地和他们对打,直到打得他们告饶为止。她还告诉她的孩子们说:“今后你们不用怕他们家的人,上、下学就在他家门前走,手上准备着石头和棍棒,只要他家放狗咬你们,你们就拿石头砸、棍棒削。”这一招果然灵验,他家的狗被打了几回后,再见到林小英和她的家人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回家中,只是在院子里“汪、汪、汪”地叫着。 两家不断地争争吵吵,打打闹闹,战火不断。面对林小英和儿子一家无休止的争吵打闹,老姜感到是那么的无奈和不知所措。他不知向着谁好,向着儿子,林小英就会大发雷霆,他从没想到林小英是如此地厉害和泼辣,有时他都不敢去面对她;向着林小英,儿孙们就对他横加指责。直到现在他才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左右为难。自己唯一的儿子频频地向他施加压力,指责他把辛苦了大半生的心血拱手送给了别人,责问他:“您这么做,能对得起我死去的娘吗?”儿子声泪俱下的指责,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哑口无言。 面对来自儿子一家的挑唆和逼迫,老姜犹豫了、动摇了。他心里清楚林小英并不爱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他来帮她抚养她的孩子,他明明知道这一点,他还义无返顾地和她在一起,那是因为他实在是难舍她。如今,她与儿子家的关系弄得势同水火已经到了他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一方是他钟情的女人,另一方是承继他血脉的唯一儿子,他心灵的太平该倾斜谁呢?终于亲情的力量战胜了一切:“是啊,儿子怎么说也是自己唯一的血脉,难道自己辛苦一生的家当不给儿子反倒给了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吗?” 人性都是反复无常的,当初是那么不顾一切地要和林小英生活在一起的老姜现在却坚决地选择了亲情,虽然他那信誓旦旦的誓言还想在林小英的耳边,可一转眼全都变了,林小英不知道这个世界她还能相信谁?她不知道她应该向谁发出她愤怒的呼喊?一阵凉风吹过,似一种悲叹在她心中穿过:“啊!老天!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点?为什么偏偏要把我交给这样一个不可靠的男人手里?让我受这样的侮辱?你太不公平了!你太不讲理了!” 林小英和老姜的婚姻,仅仅维持了短短的两年就昙花一现般地消失了。在林小英的内心深处,多么希望把当初这段无奈的选择永远地从自己的人生轨迹上抹去。没有泪水,没有哀伤,更没有乞求,虽然老姜以房东的名义,言词恳切地挽留林小英一家继续住在他家,可坚强的林小英斩钉截铁地予以了回绝。当林小英坚定地领着孩子们走出老姜家的大门时,感到的是一种解脱了的轻松和释然。 林小英从走出姜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发誓:不管今后的人生充满着多少艰辛,命运是否眷顾她,是否给她爱情,她一定会把孩子们抚养成人,一定会坚强勇敢地把自己的人生之路走完!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英国作家笛福的《鲁宾逊漂流记》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我要尽全力而为,只要我还能划水,我就不肯被淹死,只要我还能站立,我就不肯倒下。。。。。” 林小英虽然是个女人,但她恰恰具有这种坚忍不拔的个性。她和老姜分手后,就开始为她们新家的筹建东奔西走,先是找生产队批了一块房基地,然后备齐了材料盖起了新房,生产队批给她们家的房基地不是很大,盖完三间房后,几乎没剩下多大地方,房前屋后很狭窄,她们家的右面是一面山坡,林小英想来想去,只有把这面山坡挖掉才能扩大院落的面积,还能盖一个堆放柴草、杂物的小屋,于是决定把这面山坡挖掉。 搬来新家后,林小英和孩子们只要一有空就立刻去挖那个山坡,挖下来的土用来垫院子,剩下的用独轮车给推出去;挖下的石头堆在院子里准备用来砌墙。就这样,林小英领着孩子们硬是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挖掉了这面山坡,他们家的院落一下子大了许多。 林小英又领着几个孩子拣来破旧的砖头加上挖山坡时挖下来的石头用它们垒了猪圈和厕所;砌了鸡窝和狗窝;还盖了堆放柴草的小房子。然后又把房前屋后,地边地角,垫石头的垫石头,该培土的培土,四周全都栽上了树苗。紧接着开始伺弄菜地,林小英带领着孩子们起早贪黑地翻地、播种;精心地浇水、施肥;间苗、锄草。。。。 很快,他们的新家便开始有模有样起来,地里的庄稼也长势旺盛。在金色的秋天他们终于收获了一个丰收的季节。 转眼就到了冬天,今年冬天雪下得特别早,林小英惦记着老母亲,便去她四妹家看望母亲,回来后她很难过,她的母亲中风了,得了半身不遂,腿脚好的时候,她的儿媳都不怎么待见她,何况是需要接屎、接尿的瘫子?无奈,林小英的四妹把老母亲接回了家,虽然他们对老母亲照顾得很好,但毕竟他们都是双职工,大部分时间还是她母亲一个人在家。林小英来看她,她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就不肯放,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林小英明白母亲是想让她把自己带走。回到家后,林小英成宿睡不着觉,母亲那双渴望的泪眼老是在她的眼前晃动。 又下雪了,那雪一片一片轻盈得像柳絮一般飞舞着,落在房屋、树木、群山、大地上~~望着窗外这皑皑的白雪,林小英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缕缕青烟,缭绕迂回,在那丝丝缕缕的烟雾中,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那双渴望的泪眼,她的心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她猛地吸了几口,下了决心,不管多么艰难,也要把母亲接来好好地照顾她。 林小英顶着大雪来到了四妹家,让四妹夫找了一辆车把母亲接到了她的家。 林小英给她的母亲缝了厚厚的褥子放在炕头,让母亲躺在上面,每天都坚持给她擦洗身子,又把家里的老母鸡宰了炖汤给她喝,还让吕香在粮库托人买了些挂面,天天给她煮鸡蛋挂面吃,经过林小英精心的侍侯和调养,她的母亲脸上渐渐红润起来,脸上也有了难得的幸福的笑容。 自从把母亲接来后,林小英更加地劳累了,除了每天都要烧水给母亲擦洗身子、接屎、接尿、倒屎盆子、洗尿布子,还要单独给母亲吃小灶虽然非常非常辛苦,但林小英看着母亲一天天地好起来,她高兴极了,能有机会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她真的觉得是一件幸福的事。 莎士比亚在他的《威尼斯商人》里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霖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林小英的母亲从女儿这里得到了幸福,林小英也从照顾母亲的过程中找到了做女儿尽孝心的快乐。 林小英的小儿子吕健小学快毕业了,他从小时候起总是不能如林小英所愿做一个老实听话的好孩子,他总是给妈妈惹出一大堆的麻烦,让她束手无策。 在林小英的四个儿子中就数他最顽皮了,他非常崇拜那些腰扎武装带,头戴绿军帽,胳膊上戴着红袖标,敢打敢杀,能说会讲的革命小将,常常模仿他们的举动,动不动就把同龄的伙伴打得鼻青眼肿,为此,林小英伤过无数脑筋,怎么打他,教育他也无济于事。 下乡后,虽然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骚乱,但他的顽皮却丝毫未减,而且愈演愈烈。在学校,上课不注意听讲,搞小动作,老师在上面讲课,他趁老师不注意就在下面做鬼脸,惹得同学哈哈大笑,他却一脸的严肃,作业不及时完成;看谁不顺眼就把人家踢两脚、揍两下;三天两头地被老师罚站,学校大会小会地点名批评教育,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成了有名的“滚刀肉”。让老师同学不得不佩服的是,尽管他如此地不好好学习,调皮捣蛋,可一到考试,他总是在前几名,他的聪明和他的顽皮同样令人惊奇。 又到了炎热的夏天,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热得人们喘不上气来,狗也热得伸着长长的舌头喘着气,树上的鸟儿也无精打采地停止了鸣叫。中午放学热得满头大汗的吕健跑到水库,脱下他的小背心就跳了下去,扎了几个猛子,然后上来,觉得浑身的燥热减轻了许多。他赶紧往家走,走到一大片菜地边,菜地里的菜苗刚长出不久,顽皮的吕健放着好好的道不走,偏偏要走菜地,走着走着不注意踩倒了一棵菜苗,哎,他觉得挺好玩的,便走到了菜地上,走一步踩一棵,走一步踩一棵,正在兴头上被菜地的主人发现了,人家跑上前去一把揪住他 就找上了门,林小英气得不得了,当着人家的面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又连连地向人家赔礼道歉,又顶着大太阳间了菜苗,去给人家补栽上,还大老远地挑来水浇上,忙活了差不多一个下午,把林小英累得浑身大汗淋漓,筋疲力尽。为了使吕健少一些闲暇调皮捣蛋,林小英让吕健放学后去捡一筐粪回来。可他为了不耽误玩,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拐着筐,拿着小铁锹就出去了。到了冬天,寒风刺骨,他的手冻得又红又肿,林小英又心疼又无奈,拿他毫无办法。 有一句阿拉伯谚语说:“有两种东西失去后,才会发现它们的价值—青春与健康。” 青春已不再属于林小英,她毕竟五十多岁了,额上,眼角已开始爬上皱纹,与以前的丰腴,娇美相比,早已面目全非了,她在养育儿女,辛苦奔波中渐渐地失去了她的青春。 而健康也是林小英的母亲,一个瘫痪多年的七十多岁的老人不再拥有的了,她已经“油尽灯枯”了,是林小英不倦的孝心和精心的侍侯在维持着老人最后的生命。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她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忙碌了一天的林小英在傍晚发现母亲突然有些呼吸不畅,她赶紧找来了医生,医生给老人把了把脉,脉搏已经很微弱了,他又翻了翻老人的眼皮,眼神已经涣散了,医生摇了摇头把林小英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老人已经不行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林小英一听,泪水夺眶而出,想到自己的母亲操劳一生,含辛茹苦地抚养他们,那种苦楚,她感同身受,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够幸福长寿,让她多照顾母亲些时光,可老天偏偏不遂她愿,将要带走她的母亲,她怎么能不伤心难过?林小英吩咐吕冰吕星赶紧去把吕香还有吕明找来。 夜色渐渐深了,清冷的星星像人们眼中的泪花在闪动,老人微闭着双眼,精神萎靡,呼吸更加困难,林小英给她冲了一杯奶,用小勺慢慢地喂到她的嘴里,她已经吞不下任何东西,奶水顺着她的嘴角全都流了下来,她睁开眼睛,看着林小英,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她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林小英预感母亲可能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猜想,可能是想要看她儿子最后一眼吧,于是她问母亲:“妈,您是不是想您儿子了。” 老人点点头,林小英对母亲说:“妈,您就放心吧,等天一亮,我就叫吕明坐车去叫他们,您一定会看到您儿子的。”老人的眼里露出了希望的光。那个夜晚仿佛十分漫长,看着老人痛苦地大睁着双眼在盼望着她的儿子,大家都心酸地流下了眼泪,林小英的心更觉揪心般地疼。老人一直等到了她儿子赶来,看了她两个儿子最后一眼,然后合上了双眼。 料理完老人的后事,林小英病倒了,她的弟弟妹妹们都纷纷安慰她,让她别太难过了,好好保重身体,他们对林小英这些年无怨无悔地照顾瘫痪的母亲感激不尽。 自从母亲走后,林小英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心里老是没落似的,往日,忙活着照顾母亲,跟母亲聊一些家常理短,虽然累点,辛苦点,但觉得很幸福,很快乐,如今这些都随着母亲的离去而在刹那间如同一阵风给吹走了,一想到此,林小英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春天带着花香走来了,大地又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林小英的三女儿吕冰已经十八岁了。 现在的吕冰面临着她人生的第一次抉择,她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在学校她是闻名的三好学生,刚上初中就入了团并担任了学校团支部书记,别看她学习有些差强人意,但她天生具有组织和领导才能,她性格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学校开会她上台发言,从不拿讲稿,不但滔滔不绝,而且幽默风趣,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她还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打起球来凶猛泼辣,学校领导非常看重她,准备培养她入党,她多么希望能够继续读书,可她是个懂事孝顺的女儿,看到这个家就靠三哥一个人挣钱养家,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妈妈日夜为这个家操劳,两鬓渐已出现了白发,她左思右想毅然决定不上高中了,下来干活,挣钱帮助养家。林小英也同意女儿下来干活,虽然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她想这个家光靠吕强一个人挣钱也不是个事,何况他也老大不小了,还要攒钱给他娶媳妇。 就这样吕冰没有上高中就下来干活了,在生产队里,她很快赢得队干部们的赏识,被破格提拔为妇女队长。她不但泼辣能干,而且非常善于与各种人打交道,男女社员都愿意与她交往。看着女儿能有出息,林小英甭提有多高兴了。 第二年,林小英的小儿子吕健也初中毕业了,他也和姐姐一样下来干活了。林小英一家五口人现在有三个人挣钱了,他们家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自从吕冰和吕健干活以来,林小英的家渐渐地热闹起来,吕冰和吕健都非常喜欢结交朋友,特别是知青点的那些男女青年更是把林小英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有事没事都愿意往林小英家跑,一来了,林小英就留他们在家吃饭,这些孩子远离城市,远离父母,来到农村,林小英很心疼他们,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也把林小英当成了亲人。听着他们跟女儿、儿子天南地北地聊着;看着他们在一起开心地玩着、乐着;林小英仿佛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好多。 林小英的三儿子吕强已经二十二岁了,出落的更加英俊健壮了,性格也越来越沉稳。这些年,他是林小英家主要的劳动力,吕强很孝顺,这些年妈妈为他们所受的苦,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为了给家里多挣点钱,他主动去了火车站当了装卸工,这个活儿又苦又累,但他从不说什么。儿子干这么重的体力活,林小英非常心疼,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生活,不管儿子多晚回来,她都为他守候,给他打水洗脸洗脚,又冲上一大碗热腾腾的鸡蛋水泡上几块蛋糕让他趁热喝了后再让他睡。家里最好吃的总是留给他,地里的活儿自己能干的尽量自己干,从不支使他。而吕强也很体贴妈妈,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悄悄地帮妈妈干活儿,林小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懂事、稳重的儿子。 这些日子,上门来给吕强提亲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林小英三天两头地领着儿子去相亲,不是她看好,吕强没相中,再就是吕强相中,她又觉得不妥。昨晚,邻居王婶来到林小英家,说她娘家邻居有个姑娘年龄与吕强相仿,人长得又漂亮又能干,想给吕强与她撮合撮合,林小英一听就动了心,约定后天去相亲。 天气很晴朗,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林小英带着吕强和王婶一起来到了姑娘家。姑娘名叫刘若兰,刚从田里插秧回来,上穿一件浅色的短袖衬衫,下穿的是一条蓝色裤子,脚蹬的是一双红色水鞋,干干净净,身上竟没有一个泥点。她的身材很苗条,头发扎成两个松松的发辫垂在她皮肤有些黑的脖子上,显得很好看,鼻子两旁还散落着几颗星星点点的雀斑,至于眼睛很大、很漂亮,可不知为什么林小英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她不喜欢的东西,吕强一见姑娘就喜欢上了她,姑娘更是对英俊的吕强一见钟情。 随后,俩人开始了恋爱,若兰姑娘能歌善舞,热情大方,是大队文艺队的骨干,她非常非常喜欢吕强,对他倾注了她全部的热情和活力,她活泼热情的性格正是吕强所喜欢的,虽然他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小伙子,但却喜欢外向性格的姑娘,他们之间恰好形成了互补。吕强已完全地被若兰姑娘所征服,对她是言听计从,俯首贴耳。 很快他们便订婚了,虽然刘若兰家要的财礼很高,但为了儿子,林小英硬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儿子为这个家出了很多力,她会尽最大力量来满足他们的。 不久,他们便结婚了,林小英使出浑身解数,又跟人借了一些钱,为他们举办了隆重而热闹的婚礼。 婚后,小俩口非常恩爱,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林小英除了高兴又感觉有些失落,儿子婚后很少再到她屋里来坐一坐了,除了吃饭上班,回来就腻在他们自己屋里。而媳妇若兰对林小英这个婆婆却显得有些冷淡,只有吃饭的时候大家才聚在一起。这样过了两个来月,眼瞅着要过年了,突然有一天,吕强来到林小英的屋里,吭哧了半天对林小英说:“妈,若兰让我跟您说,我们想单过,不知您同不同意?” 林小英看着儿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心想:辛辛苦苦养活儿女有什么用啊,娶了媳妇就知道奔自己的小日子。林小英一阵心酸,眼泪涌出了眼眶,吕强看到妈妈流眼泪了,慌了说:“妈,您不同意就算了吧。” “还是遂你们的意吧,不过,马上到年底了,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指望着你年底算回点钱来把你结婚欠的钱给还了,可你们要分家,这样的话,这个钱还得你们来还。” “那当然了。” 吕强满口答应下来,回去跟他媳妇一说,刘若兰当时就翻了脸,她本打算独吞吕强年底算回来的工钱,才鼓动着吕强分家单过,没想到婆婆还要他们还债,一下子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盘,她怎么能甘心?她跟丈夫大吵了起来,可吕强态度非常坚决,本来跟妈妈分家他心里就很过意不去,再不还他们结婚欠下的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刘若兰完全不管这些,她鬼迷了心窍,推开房门就冲过来找婆婆理论,坚决不同意还钱。 林小英很生气,毅然地说:“这事由不得你,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就这么定了。” 没想到,刘若兰听婆婆这么说,竟破口大骂起来,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冲出了她的口中,林小英一下子惊呆了,如此缺乏教养的儿媳妇她还是头一回遇上,气得她脑袋“嗡”得一下,差一点晕倒,吕强赶紧上前扶住了妈妈,林小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恼怒地推开了扶住她的儿子,看着盛怒的妈妈气得浑身颤抖,吕强心如刀绞,他伸手扇了媳妇一个大耳光说:“你少不少教?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敢骂咱妈?” 刘若兰捂着被吕强打肿了的脸,一下子呆住了,她真的不敢相信平时那么温顺听话的丈夫会这么下死手打她? 她嚎啕大哭,更难听、更恶毒的话像机关枪似的从她嘴里往外突突。吕强一看太不像话了,便拽住她往自己屋里拖,她又抓又挠、又撕又咬、又叫又骂,气极了的吕强又狠狠地踹了她两脚,发了疯似的刘若兰披头散发一头冲出了门外跑了出去,大家谁也没拦她,各自生着闷气,默默地呆了很长时间。 天色渐浓,寒风刺骨。这么冷的天,刘若兰能跑到哪儿去呢?大家渐渐坐不住了,吕强更是心急如焚,一直以来他们都很恩爱,今天为了她骂他妈妈,他狠狠地打了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林小英看着儿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焦急万分地搓着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儿子说:“吕强,你还不赶紧把你媳妇找回来,这么冷的天,她没穿棉袄就跑出去,还不冻坏了?” 吕强一听,赶紧跑出去寻找起来。林小英又吩咐吕冰和吕星还有吕健也帮着去找,吕健生气不去,吕冰和吕星拿着手电出来了。大家找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吕星对吕冰说:“姐,我想回家上厕所。” 吕冰说:“前面不就有个厕所吗?我陪你去那儿吧。” 俩人快步朝厕所走来,突然发现厕所后面蹲了个人,一看正是三嫂刘若兰,她蹲在厕所后面蜷曲成一团,冻得直打哆嗦,她们赶紧把三哥吕强喊了过来,吕强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她的身边,心疼得一把抱起了她,跑回了家中。 怎么办?儿子新婚不久,与媳妇好得如胶似漆,儿子舍不得媳妇,做妈的只好忍气吞声了,无奈的林小英痛苦地与儿子分了家,遂了媳妇刘若兰的心愿。 林小英曾对吕强寄予厚望,如今他成了家,娶了媳妇,却离她而去,去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她除了无奈,只有深深的痛苦和失望,特别是儿媳妇对她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让她痛彻心扉,伤心欲绝。这种痛苦、伤心、失望没别的办法,只有靠岁月的长河来慢慢平息了。 在吕强和刘若兰婚后的第二年,刘若兰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这个大眼睛、漂亮的小家伙一出世,林小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孙子,一天好几遍地跑去看他,只要孙子一哭,就像剜了她心头肉似的,只要抱着他,摸着他那圆嘟嘟的小屁股,亲着他那白嫩的小胖脸,一切烦恼都没有了。小家伙也似乎特别喜欢奶奶,只要看见奶奶,他马上就会露出他那可爱的笑脸。渐渐地祖孙俩谁也离不开谁了,林小英一天到晚不是抱着他就是背着他,走到哪儿都要抱着这个宝贝孙子,有一口好吃的都要留给他,看不到他,心里就好像没落似的,特别地难受。 有一句名言这样说:“一只脚踩扁了紫罗兰,它却把香味留在那脚跟上,这就是宽恕。”当初刘若兰对婆婆林小英的辱骂让林小英非常地伤心,心中充满了失望,说句心里话,要想让林小英宽恕她,真的不容易,可是随着她孙子的出世,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人永远为了那重要的而丢掉那次要的,既然她爱儿子和孙子,她就得宽恕儿子的媳妇孙子的妈妈。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一九七六年,“四人帮”被粉碎了,举国欢庆,林小英家也迎来了少有的春天,林小英经过多方奔走,把吕强安排到了当地的粮库工作。由于名额限制,吕冰把第一次招工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吕健,吕健被安排进了当地的食品收购站工作,成为国营正式职工,吕强、吕健转为城镇户口,改吃商品粮,吕冰县里答应明年给她安排工作。 夏日的黄昏,几抹彩霞使柔和的暮色平添了一番宁静。青年点的小青年陈武又来到了林小英家,他是林小英家的常客,几乎天天都来,小伙子聪明机灵,能说会道,长得也不错,身材适中,眉清目秀的。他的嘴巴很甜,一来就围着林小英“阿姨长,阿姨短的”,叫得林小英很受用,他眼尖手快,端茶倒水总是能抢在前面,时间长了,他来了,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帮助林小英干点这个活儿,干点那个活儿,扫地擦桌子,甚至炒菜做饭什么都干,林小英也没拿他当外人。 陈武有事没事地往林小英家跑,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欢上了吕冰。如今的吕冰已出落得相当漂亮,她身材高挑,面容娇好,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唇。陈武打从第一眼见到吕冰就喜欢上了她,最打动他的是吕冰身上永远充满着青春的活力,一看见她,就如同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她身上的那种乐观豁达的感染力是最让他迷恋的。每每来到林小英家,他的眼光总是离不开吕冰,看吕冰想要干什么,他总是能抢在前面干,对吕冰真可谓是关怀备至。吕冰时时能感觉到他那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他马上就要被抽回城了,临走的前夕,他几次想要向吕冰表白他的感情,但一想到父母家庭,他就顾虑重重,他出身于干部家庭,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们怎么能同意他在农村找对象呢?就这样,他怀着矛盾的心情回到了城里。 吕冰所在的生产队成立了一个建筑工程队,到城里盖楼。吕冰也是工程队的成员,他们施工的地方离吕冰大哥家很近,于是吕冰便住到了她大哥家。 青年点的陈武回城后,心里老是放不下吕冰,他时不时地想起她,她的身影老是在他眼前晃动,他从心底爱上了这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对吕冰的思念撕扯着他的心,他多么想立刻见到他,向她表白自己的爱情,他再也顾不了许多了,他坐车来到了林小英家,可是却没有见到吕冰,林小英告诉他,吕冰去城里干活去了,他管林小英要了地址便赶了回来。还没到收工的时间,他便守候在吕冰大哥家的门前等待着吕冰,他心急如焚地来回踱着步,盼望着吕冰早一点收工,远远地他看见了吕冰苗条的身影,他的心开始“咚咚”地跳了起来,他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吕冰说:“小冰,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真的怕见不到你,我太想你了。” 吕冰突然看见小陈,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又惊讶又不好意思。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机械地说:“到屋里坐吧。” “小冰,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求你了。” 望着他那双渴望的眼,吕冰终于点了点头说:“我回去换件衣服,告诉我大哥一声。” 吕冰出来后,小陈带着她沿着江岸路往前走着,晚霞把西方天际染得一片金黄,碧绿的江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懒洋洋地涌动着,江面上闪烁着万点金光,像魔术师抖动着的一块镶嵌金丝的布。他们在江岸公园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小陈拿出了早已为吕冰买的面包和香肠,让她吃,吕冰真的饿了,她接过来慢慢地吃着,小陈深情地注视着她说:“小冰,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回城以后,我试图忘了你,可我怎么也做不到,越是想忘了你就越想你,求求你,答应我,跟我好吧,我会让你幸福快乐的。” 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渴望阳光一样,充满青春活力的吕冰也希望 得到人人所向往的爱情。对小陈的表白,她不但脸热心跳,还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像被一层温暖的海浪温柔地托住,轻飘飘的,很受用,人人都喜欢听甜蜜的话,何况是这么大胆直露的爱的表白。她心里虽然很喜欢他的表白,但她还是理智的把她农村户口的事提了出来,尽管她心里清楚,她招工进食品站,改为城镇户口就是明年的事,但她没有说,她觉得他们之间还需要考验。小陈当即表示:“我不在乎你是否农村户口,我只在乎你,我爱你,这是最重要的!” 吕冰非常地感动,表示:“既然这样就先处处看吧。” 小陈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围着吕冰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坐回椅子上一把把吕冰搂在怀里,吕冰试图挣脱,但被他抱得更紧,他们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惊悸而喜悦地体会着这种崭新的感觉:啊!多么美妙,多么令人迷醉,爱情怎么这么美好! 他们恋爱了,每天晚上吕冰收工,他都等在吕冰大哥家门前,他们一起吃东西、压马路、看电影、逛公园,陈武总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吕冰也很健谈,但在他面前还是甘拜下风,他还特别能讲笑话,常常逗得吕冰哈哈大笑,快乐总是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唇边流出来。 小陈看到吕冰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跟水泥砖瓦打交道,脸都被太阳晒得曝了皮,手和脚也被水泥泡得裂了口子,他心疼极了,赶紧给她买来了防晒油、蛤蜊油、手套。他又怕吕冰吃不好,经常给吕冰买些水果,饼干,面包什么的,还隔三差五的硬塞给她些零花钱,他的殷勤体贴、细心周到让吕冰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虽然工作很苦很累,但她心里总是感到甜滋滋的。 到了秋收季节,工程队全都回去参加秋收了,吕冰也要回去了。临走的那天晚上,小陈又约吕冰来到了江边。夜明如水,满天星雨,江水泛着白色的光点,空气如同被水洗过似的清新。小陈使劲吸了口这清新的空气,长长舒了口气对吕冰说:“唉,小冰,真舍不得让你走,你走了,我想你怎么办?” “想我,你就回我们那儿,那样我们不就天天在一起了吗?”吕冰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真是那样,我爸我妈会杀了我。” “嗬!这么严重?真要这样,咱俩的关系还真得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我都替你考虑好了,我早就知道你要招工了,只不过你先让给了你弟弟,过了元旦你就能上班了,到时,我让我爸爸托人把你调回城里,这样咱俩不就能在一起了吗?” “噢,你真狡猾,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还真的以为你不在乎我的农村户口了呢?” “我是不在乎,可我爸妈在乎,这些日子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催我去看,没办法,我只好向他们坦白了我们的事,只不过我告诉他们你已经工作了,我爸爸正准备帮你办理调转呢,本打算这个星期天请你去我家吃饭,没想到你却要回去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说呢?” “你也太性急了吧,工作还没影呢,你就告诉你爸办什么调转?可笑不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只不过差几个月的事,早一点托关系,就能早一点把你调过来,这样我们就能早一点在一起。” 看着他孩子似天真的模样,吕冰真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时,有一颗流星闪过,划出一道长线陨落而去,吕冰的心突然“咚”地跳了一下,她不知道这闪过的流星是一个好的预兆还是一个坏的预兆? 夜色深了,吕冰站起身来说:“很晚了,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小陈恋恋不舍地拉着吕冰的手不肯松手,生怕这一松手,就再也见不着吕冰了。到了吕冰大哥家门口,吕冰抽回了自己的手温柔地对他说:“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小陈一直目送着吕冰进了屋,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吕冰刚回去两天,小陈就来了林小英家,他对吕冰说:“我爸妈想邀请你去我家吃饭,想看看你。” “怎么这么急?我才刚回来。” “他们不是想要给你转工作吗,着急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我有什么可看的。”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吗!” “去你的,谁是丑媳妇?” “开玩笑,开玩笑,我的小冰那长得跟仙女似的,人见人爱!” “别贫嘴了,我收拾收拾就跟你走。” 吕冰急忙收拾完,跟小陈坐车来到了他家,在路上小陈一个劲地嘱咐吕冰说:“小冰,我跟你说,我爸妈要问你现在干什么工作,你就说你在食品站开票,反正你马上就要上班了,你千万别说你还在生产队干活,听见没?” 吕冰白了他一眼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撒过谎,我本来就在生产队干活,你非要我说在食品站开票,我怕我说不出口。”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一定要这么说,我求求你了,把这一关过了,以后就好办了。” 看到小陈着急的样子,她点了点头说:“那好吧。” 到了小陈家,他推开了门,把吕冰让进了屋,吕冰打量了一下他的家,他的家很宽敞,屋里布置得很雅致,很漂亮,客厅中间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满满的一桌酒席。他们家有很多人,陈武一一给吕冰做了介绍,有他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大姐、大姐夫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外甥;最后是他的爸爸妈妈。他的爸爸妈妈一看就是干部模样,他们对吕冰非常客气,一个劲地让她吃水果,这么多人盯着吕冰看,让吕冰浑身都不自在。这时,陈武的妈妈突然问她:“小吕,听说你在食品站开票,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吕冰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陈武一个劲地向她使眼色,吕冰急出了一身汗,她真的不知道食品站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现编她一时又不知说多少好,一时间竟然僵住了,陈武忙过来打圆场说:“妈,开饭吧,问东问西的干什么?不知道的,你们问我。” 敏感的陈武妈妈似乎觉察出什么,她坚持地问道:“小吕,难道你们单位不开资吗?” 吕冰再也不能沉默了,她冲口而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开多少钱,我现在生产队干活。” 陈武的家人一听吕冰的话,全都呆住了,他的爸妈立刻拉长了脸走开了,再看陈武,脸色一片惨白,他呆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吕冰一看,气氛有些不对,便站起身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武的家人竟未挽留,还是陈武猛然惊醒,拽着吕冰不让她离去,吕冰一把推开他,拉开门便冲了出去,委屈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顺着眼角一个劲地往下流,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被人瞧不起,被人冷落。 陈武随后追了出来,他拉住吕冰不让她走,吕冰气恼地吼道:“你放开我,你们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们呢!我们就到此为止!” 陈武愣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吕冰,紧接着,他又迅速转过身来,望着吕冰,脸上竟是一片泪水,他哽咽着对吕冰说:“小冰,你怎么这么狠心?说拉倒就拉倒,为了你,我千方百计地哄我爸妈,骗他们,好不容易哄他们吐口同意了咱们的事并答应帮你调工作,你就不能圆滑点,撒撒谎,骗骗他们,反正你工作是早晚的事,何必说你在生产队干活?这下可好,我都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解释,你还火上浇油,竟说出分手这样的话,你叫我怎么办啊?” “这好办,你回去做你爸妈的乖儿子,听他们的话,按他们的意思办,不用考虑我,我们的缘分到头了。” “不,不!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看着陈武一脸泪水地使劲地摇着他的头,吕冰的心中一阵难过,眼睛不自觉地又湿润起来,她真的不想离开对她这么好,这么深情的陈武,可骄傲的她怎么能忍受他的家人对她的轻视? 吕冰觉得眼前老是晃动着陈武爸妈拉长着的脸,她不能忍受这个,即使再怎么舍不得陈武也不行,她断然地说:“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决定了,和你分手。”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就跑了。就在吕冰转身跑开的瞬间,陈武明白他将失去吕冰,他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他了解吕冰是宁折不弯的性格,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垂头丧气的陈武回到家里,又遭到家人的训斥和围攻,陈武是他们家的独苗,他们都希望他能找一个他们认为理想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农村姑娘,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任陈武怎么解释说:吕冰马上就要招工了,他们也不肯相信,他们对陈武对他们的欺骗已经伤透了心了,他们坚决反对他与吕冰继续交往下去。虽然家人对他施加压力,但他的心依然属于吕冰,他三番五次地去找吕冰,希望能够挽回,他苦苦地求她不要与他分手,可骄傲的吕冰不管陈武如何恳求也决不回头,无奈的陈武终于举手投降了。 吕冰的放弃是由于气盛,而陈武的放弃是出于无奈,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多么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够到永远。可命运注定他们今生无缘。爱情这道绚烂的生命光芒,决不应该如昙花这样短暂,它决不应该这么轻易地被放弃。多少年过去了,无论是吕冰还是陈武,都不愿回忆起这最初的甜蜜的恋情,以免带出紧接在后面的难受。。。。。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过了元旦,林小英的三女儿吕冰被招工了,跟弟弟吕健在同一个食品站工作,仅仅相差三个月就让她与陈武擦肩而过,可能人的缘分真的是由天来注定吧。虽然吕冰工作期间不乏追求者,但她的心似乎都不为之所动,她在等待,等待爱神丘比特的神箭能够射中她喜欢的人,这等待时时在煎熬着她。 林小英的二女儿吕香一家搬到县城了,她的丈夫霍建东调到了县重点高中教数学,吕香调到了粮食局下属的单位工作。他们一家这一走,林小英突然觉得家里冷清了许多。 吕香一家几乎每天都在林小英家,她的两个儿子带给林小英家许多欢乐,特别是吕香的大儿子霍飞,从小就在姥姥家,大家都很喜欢他,他长得很漂亮也很乖巧,在表演方面像他的爸爸非常有天赋,他的爸爸多才多艺,在学校自己组建了一个文艺队,亲自领着文艺队排演了现代京剧《沙家浜》,文艺队在当地的演出,场场爆满,他也成了轰动一时的名人。每次排练,小飞都在旁边认真地观看,一来姥姥家,他就给大家演唱,他演《沙家浜》里的胡司令简直像极了,肚子里塞一个小枕头,弄出大腹便便的样子,让小舅和小姨两个人用被单当幕布把他挡在后面,喊开始时,他从被单后走出来,被单落下,然后他便开始演唱起来,表演得惟妙惟肖,唱得是字正腔圆,有模有样,常常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吕香的小儿子也非常讨人喜欢,他异乎寻常的聪明,无论什么一学就会,说话出口成章,从小就具有大人的思维,俨然就是个“小大人”。他们一家这一走,可把林小英一家闪了一下,好长时间大家都觉得像是生活中缺少了什么。 林小英的小儿子吕健已经完全出落成一个标准的大小伙了,虽然他不象他另外三个哥哥那样英俊挺拔,但身体强壮匀称,不十分高大但也绝不矮,黝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一双剑眉让他平添了几分英气,不算很大的眼睛透着聪明和狡黠,机灵的鼻子只是鼻孔微微有些向外张开着,如同在渴望着什么,略有些厚的嘴唇,透出几分性感。吕健非常地聪明机灵,食品站的工作他做的得心应手,深受领导们的赏识。工作之余,他和他的一帮哥们经常凑在一起看电影、聊天。 一天,电影院又来了新片,他们一伙哪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在电影院门口吕健遇上了也来看电影的姑娘孙杰,孙杰家离吕健家不算很远,但她家跟吕健的二哥吕明家是邻居,而且她还和吕冰很要好,以前他们还经常见面,只是谁也没有在意谁,自从她接了她父亲的班去了乡里的国营饭店工作后,就很少见到她了。孙杰是那种典型的“外冷内热”的姑娘,皮肤白白的,脸圆圆的,眉毛很淡,眼睛细长,但眼神很抓人,鼻子略有些平,嘴唇很好看,身材不是很苗条却非常匀称丰腴,她的白皙、丰腴,使她显得很娇媚。如今在电影院门口不期而遇,吕健瞥了瞥她就走过去了,但是他感到他非得再回头看她一眼不可,这并不是因为她非常漂亮,而是因为在他走过她身边时,她那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特别的柔情蜜意,当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正碰上了她那专注地盯着他看的火辣辣的眼神,他敏感地注意到了有一种渴望在她的嘴角边掠过。孙杰在电影院门口看到吕健,不知为什么竟像是遭了雷击,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以前那个自己不屑一顾邋里邋遢的捣蛋鬼如今竟出息得这样一表人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丘比特光华灿烂的金箭一下子便射中了她,她竟对现在的吕健一见钟情,看到吕健在看她,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想竭力掩藏住她眼睛里渴望的光,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她把她的渴望和爱慕通过她的眼、她的表情一览无余地暴露给了吕健。 看完电影回到家后,俩人的心中都起了波澜,特别是孙杰不顾已有男朋友的事实,很快借故与她的男朋友分了手,紧接着,她开始了对吕健的热烈追求,她比吕健大将近三岁,这个外表温顺恬静内心火热大胆的姑娘用尽温柔手段,很快让初涉情场的吕健坠入情网。他们的恋情曝光了,大家都惊讶不已,他们想都没想到他俩竟然能好上了,真是造化弄人一点不假。林小英对此也无话可说,虽然孙杰比吕健大三岁,但孙杰是她看着长大的,父母为人处事都很好,家境、工作都不错,人也挺温和的,可能是他们有缘吧,好歹是他们自己愿意的,自己总不至于去拆散他们的姻缘吧。 春去秋来,眼看着吕健和孙杰恋爱有一年了,而吕冰还毫无动静,林小英想:总不能让弟弟在姐姐前面结婚吧。 林小英对吕冰的婚事着急起来,三番五次地催她去相亲。吕香对妹妹吕冰的婚姻大事也格外关心,她多方为吕冰物色,终于从众多的候选者中为妹妹挑选了一个小伙子,他名叫项永,是一个汽车修理工,父亲是部队转业干部,在粮库工作,母亲是家庭主妇,他是家里的老大,身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吕香偷偷地去看了小伙子觉得很不错,于是就跟介绍人商量好定在这个星期天与吕冰见面。 星期天,艳阳高照,春光明媚,田野一片嫩绿,屋檐下的燕子有的在呢喃、有的在飞翔,如同主人一样忙碌着迎接客人。将近十点,一辆大卡车开到了林小英家的门前,从车上下来的是吕香还有介绍人张师傅,另一个就是今天的男主角—项永。 项永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八还多,长方脸,眉毛很清朗,眼睛虽不大,但很有神,高高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给人一种善良朴实的感觉。只是他的打扮却不尽人意,一身皱皱巴巴的黄色的确良仿制军装,领口处露出一截有些陈旧了的、褪了色的红色秋衣,头戴的那顶黄色的军帽已经泛了白,脚穿一双还有些泥点子的解放鞋,给人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最要命的是他说话有些吐字不清,有种大舌头的感觉,吕冰越看他越不顺眼,他的气质与她心仪的儒雅挺拔相去甚远,而小伙子却对吕冰一见钟情。 林小英对这个朴实厚道的小伙子非常喜欢,她认为女儿吕冰脾气急躁,性格泼辣率直,而项永脾气好,性格沉稳,朴实细心,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是女儿的最佳选择。何况小伙子长得也不错,个头也挺高,工作也很好,家庭她也很满意,林小英从心底认定了这个女婿。虽然吕冰没怎么看好项永,可经不住妈妈和姐姐的苦苦相劝,在妈妈和二姐的极力说服下,吕冰终于同意了这门亲事。 吕冰和项永很快便结婚了,吕冰也被调到了县城工作,他们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小家。婚后的吕冰越来越觉得幸福,细心体贴的项永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吕冰在接受项永所给予她的爱的同时也渐渐地爱上了他,爱情不经意间已闯进了他们的生活。 第二年的春天,林小英为儿子吕健在他们家房子的东头盖了两间新房,为他娶回了媳妇孙杰。 晨光初现,朝霞展开了玫瑰色的笑颜,在这美好的早晨吕星迎来了她的好消息,她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一整天她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林小英也为女儿感到高兴,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发愁:“唉!小星的哥哥姐姐全都结了婚各自去奔自己的小日子,让谁来供她上学呢?她的学费自己还有点积蓄可以给她交,可是吃、住这么办?”林小英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让吕星去她二姐吕香家,吕香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吕星去她家一切都很方便,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看到吕星喜气洋洋的样子,林小英不忍扫她的兴,自己偷偷地去了吕香家,她把她的来意和女儿、女婿都说了,没想到,女儿、女婿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吕星在她家吃饭,只是他们家居住条件不是很好,女婿建东去找了校领导,安排吕星在学校住宿,就这样,吕星开始了她半走读半住宿的高中生活。 吕星自从在二姐家吃饭以来,二姐对她照顾得非常周到,她跟两个外甥也情同手足,相处得非常融洽,特别是跟她的外甥小文,非常谈得来,他们经常在一起谈什么人生啊,理想啊,虽然都还很朦胧,但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他时不时地向他的小姨请教怎样把作文写好,吕星也欣然地向他介绍自己的经验。 吕香家开始忙起来了,她凭着粮食局职工的身份,近水楼台,利用休息时间给单位扒花生仁挣点手工钱,尽管扒一斤花生仁才挣几分钱,而且又脏又累,但总算是有了挣钱的道,吕香家全家上阵一起动手,每天都到很晚才睡,两个孩子虽然上学,每天也分给他们一定任务,利用早晚两头和中午吃饭的时间扒,如果有事耽误了,就是不睡觉也要完成分给他们的定额,一家人的汗珠子摔成了八瓣,手全都磨起了血泡,这一茬没好,又接上了另一茬,总算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们家的小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 北方的冬天,虽然有些过于漫长,夏天几乎遥不可及,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暖和一点,那遥远的夏天的芬芳气息,似乎透着冰雪已渗透上来。星期天,吕星他们学校照例又放假了,吕星急忙收拾东西往家赶,她的眼前浮现的是妈妈坐在窗台上努力地向外张望的情景。每逢星期天林小英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吕星回家,虽然生活上把她托付给吕香照料,但她还是时时刻刻挂念着她。 林小英坐在窗台上,眼睛盯着大道的方向,远远地她便看见了女儿小星背着书包朝家里走来,她连忙下了地,欣喜地迎出了门外,娘俩亲热地抱在了一起依偎着进了屋,林小英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说:“小星,我怎么看你又瘦了,学习累吗?还是吃得不好?” “妈,您就别担心了,我学习也不累,吃得也挺好,二姐对我照顾的也很周到,只是我很想家,特别是想妈妈。” 吕星说着说着,眼里闪出了泪花儿,林小英的眼睛也不觉湿润起来。这时,吕健拎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他知道今天妹妹吕星能回家,所以买了好多好吃的,他还买了牛肉和芹菜让妈妈包饺子给妹妹吃。吕星高兴地对吕健说:“哥,还是你最疼我了,知道我最爱吃牛肉芹菜馅的饺子,这下我可要大吃一顿,哎呀,妈,快点包吧,不然,都快要把我馋死了。” 不一会儿,孙杰也回来了,她可是炒菜做饭的一把好手,真没白在饭店呆过,一会儿工夫,菜也炒好了,饺子也包得差不多了,林小英在屋里走来走去,满脸的心事,吕健悄悄地对妹妹吕星说:“小星,看见没,做点好吃的,咱妈又坐不住了,又惦记这个儿,惦记那个儿的。” 吕星会心地一笑,她笑着对林小英说:“妈,做点好吃的是不是又坐不住了?我去把二哥、三哥叫过来喝点酒,好吗?” “好啊,好啊!还是我闺女知道妈的心思。”林小英乐得合不拢嘴,又悄悄地嘱咐吕星一定要把她孙子领来。 林小英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大家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喝着酒,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聊着家常。 夜色降临了,月亮跑得也没了踪影,暗黑的世界里闪烁着难以胜数的星辰。吕星钻进了妈妈的被窝,妈妈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地叮嘱着她。吕星凝望着劳苦了大半生的妈妈的脸,那上面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妈妈的眼角还噙着一滴泪珠,吕星知道那是慈母悬挂女儿放心不下的泪珠,她伸出手来轻轻为妈妈擦去了眼角的泪滴,让妈妈放心,不要为她牵挂。 送走了小女儿吕星,林小英怅然若失,偌大的一个家又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大炕上,她多么希望孩子们都不要离开她,还围绕在她的身边,吵吵闹闹,欢声笑语的,她真的不喜欢孤独,她害怕孤独,孤独让她想起很多人,很多事,而这些都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不知过了多久,林小英突然觉得肚子开始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疼,疼得她汗如雨下,她强按着肚子,呻吟着,似乎这样能减轻些痛楚,可是还是不行,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打开灯,找了两片止痛药,打开暖瓶是空的,想起今天根本没有烧水,她把药扔进嘴里,强咽了下去,她摇晃着爬上了炕,躺了下去,眼中挂满了泪水,以前孩子们在家时,每每犯病,不是吕冰就是吕星起来给她端水送药,嘘寒问暖的,如今身边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她心中一阵难过,头也跟着眩晕起来,可能血压又上升了。林小英患有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已经好多年了,前两年又得了慢性胆囊炎,一着急上火就犯病,家里常备了一些药,疼了吃点药就能缓解一下,有好多次,孩子们都劝她去医院好好治一治,她都不干,她不想给儿女们增加负担,硬是挺了过来。今晚她又犯病了,她不愿惊动儿子媳妇们,就这么强忍着挨到了天亮。 天亮了,吕健过来一看妈妈,吓了一大跳,只见妈妈面色苍白,脸上汗珠子直往下滴,忙问:“妈,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可能胆囊炎犯了,疼了一宿,吃了药也没见强。” “哎呀,您怎么不喊我,硬挺着,这怎么能行呢?赶紧我送您上医院吧。” 吕健把妈妈送进了医院,接连打了一个星期的消炎针,林小英才渐渐好转起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觉学校又放寒假了,每当寒暑假都是林小英最高兴最忙碌的时候,今年,她格外盼着假期的到来,学校刚一放假她的家就热闹起来,她的孙子、孙女、外孙都来了,林小英整天忙活侍侯这一大帮孩子,虽然累些,但她感到非常高兴,脸上终日挂着笑容。 快要进腊月门了,林小英开始忙活起来。在小年那天,林小英请人把她喂养了一年的大肥猪给宰了,把孙男弟女全都叫回来吃猪肉,她灌了一大盆血肠,煮了一大块肉,炖了一大锅骨头酸菜,看着孩子们香甜地吃着,她高兴极了。 马上要过年了,林小英的儿女们,这个往家送,那个往家买的。 腊月二十八,林小英就开始行动了,她蒸了一锅年糕;一锅散状糕;一锅豆包;一锅馒头、花卷;还包了一锅萝卜馅的包子;一锅酸菜馅的包子;炸了一锅地瓜丸;一大盆小麻花、江米条;炸了一盆刀鱼、小黄花鱼;炖了一大锅排骨酸菜;一大锅海带炖冻豆腐肥肠;又杀了两只鸡,炖了一锅小鸡炖蘑菇。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大年三十,林小英所有的孩子们全来了,大家欢聚一堂,吃着林小英为他们准备的饭菜、喝着白酒、放着鞭炮、打着扑克、下着象棋,不知疲倦地玩着、乐着~~整个一个正月,林小英家每天都闹腾到下半夜,大伙玩了一个正月,林小英也忙了一个正月,她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这是她最高兴的时刻,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高兴的呢? 年也过了,节也过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该走的都走了。生活又恢复了旧样,林小英家里又安静了下来,过年时的热闹早已过去,只剩下了林小英一个人,饭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了,吃也行,不吃也行,她懒散地躺在炕上,没有了忙碌,很清闲,她忽然感到很茫然,觉得生活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一晃儿又是大半年过去了,这半年来林小英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特别是夜晚,以前他们家的炕上躺着一大帮的孩子,如今,孤独的青灯下,只剩下了她自己,孤寂的林小英突然生出了被遗弃在世的感觉,孩子们一个一个翅膀坚实了,都飞走了,只剩下她这个老燕子飞不动了,孤零零地一个人。 大概人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最容易想起所爱的人,林小英想:“这个时候,能够有个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那该有多么好,夜晚总不至于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漫漫的长夜自己也就不会有所畏惧了,人老了,越来越想有个伴儿,可老天为什么偏偏要留下她自己?让孤独来折磨她?” 她不愿意再往下想,一想起这些,她的鼻子就酸酸的,心都要碎了。。。。 无数的夜晚林小英独自醒来,无限的惆怅向她袭来,她真的不喜欢孤独,她多么痛恨命运对她的残酷,如果不是命运的无情,她至今都会和她所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的心底涌起了对她所爱的人的强烈的思念,这种思念的痛苦是别人无法安慰的,由此而产生的种种也永远无法从她的心中抹去。。。。。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两年过去了,林小英的小女儿吕星由于诸多的原因没有如愿夸入大学的校门。 这让林小英很痛苦,她非常地伤心难过。看到星星在悄悄地流泪,她的心都要碎了,她哭了,她从未这样哭过,至少在儿女面前,她想:自己不到四十岁就守寡,多少艰难困苦的日子自己都咬着牙挺了过来,以为自己很坚强,好像永远不会在儿女面前哭,可这一次,自己哭了,为了不能帮助自己的女儿实现她的愿望,竟然哭得如此伤心。。。。哎,感觉自己确实老了,不行了,其实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也非常地脆弱,动不动就要伤心,就要落泪。。。。如果丈夫还活着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他一定有能力让自己的女儿夸入大学的校门。 清晨醒来,林小英看了看女儿吕星,见她的脸上似有泪痕未干,她心疼地为女儿轻轻地揩去脸上的泪痕,她非常难过,不知道如何来安慰女儿这颗脆弱的心灵。 为了女儿,林小英告诉吕星:她要为她在市里找所房子,从乡下搬回来跟她一起住,她不想再让她再在哥哥、姐姐家来回地跑来跑去,她要给女儿一个真正温暖的家,不让她再受委屈,她要用她全部的爱来温暖她脆弱的心。 听了妈妈的话吕星觉得心里热呼呼的,此时,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那灿烂的光辉将吕星心中所有的烦恼不快完全融化。。。。 吃完早饭,林小英便开始行动起来,她告诉吕星,她要去她三妹家,她记得她家有一个房子,暂时没有人住,那是三妹准备留给她儿子结婚用的,她想去和三妹商量商量暂借一下。 天气很好,没有风,秋天的阳光很温暖,高远的天空像大海一样蓝,这样的天气总是让林小英想起好多事。忙忙碌碌,苦苦挣扎,大半辈子都已过去了,青春岁月早已画上句号尘封在沾满灰尘的记忆里了,她已经好长时间不去碰它们、不去想它们了,偶尔心中涌起的对往昔的怀恋和柔情,也立刻会被现实生活的无情而化为烟云消散了。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把情感全寄托给了她的儿女们,别的根本不作其它想。 快到三妹家了,林小英不觉加快了脚步,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这时她对面的一个男人也骤然停住了脚步,他们四目相对,眼里都满是惊喜,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林小英分别了十五年了的应文。 今天,应文休息在家,不知怎么肚子就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觉得疼得厉害,家里没有药,他便锁上门准备到对面的药店去买点止痛药,正要过马路,突然看到迎面走来了的林小英,他的心骤然狂跳不止:啊!这不是林小英吗?真的是林小英,真的是我朝思夜想的林小英!虽然有十五年没看见她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应文久久地凝视着林小英,百感交集,面对他的凝视,林小英好像受不了他的这种眼神,忍不住要躲闪,就像十五年前躲闪它时一样,可是应文已经一把抓住了她:“是你,是你吗?小英,十五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今天,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你还好吗?”他激动地紧紧地抓住林小英的手,林小英竭力想抽回被紧紧地握在应文手里的手,可是她白费力气,应文死死地抓住不放,生怕这一松手,又是几年、甚至几十年。对一个人的迷恋就像慢性毒药,刚中招时还浑然不觉,等到有了感觉就没救了,应文就是这样,他救了林小英,鬼使神差地就迷恋上了她,他恨命运为什么要对他们无情,生生地要拆散他们。他常常想,如果他和林小英能够早一点认识,而不是让他们的爱情发生在他的婚外,或者如果林小英不是那么一个坚守原则的女人,或许他们早已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林小英的心地太善良了,她不能接受他的那种只有背叛才能与她相爱的感情,她说,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爱,宁愿走开。 “既不能爱,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纠缠。”十五年来,这句话老是在应文的耳边响起。可他就是忘不了林小英,多少个梦牵魂绕的夜晚,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她,当日与她戏剧化的相识、相恋总是走进他的梦里,往往梦醒逝去,让他好生惆怅,每当这时他就会起床走到窗前,点燃一支香烟,凝望着窗外满天的星光,心生无限感慨,真是岁月依旧,情难依旧!今晨醒来,他还怅然若失一番,因为昨晚林小英又入他梦来。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竟让他在苦苦地等待了十五年后又遇上了他一直思念着的意中人。 十五年了,岁月没有在林小英身上留下多少明显的刻痕,她依然如从前一样风韵犹存,依然还是应文喜欢的样子,只是略有些发福,她眼中的无助和柔情依然打动着应文。 林小英终于还是抽回了她的手,她柔声地对应文说:“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像从前一样这么好冲动!” “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不容分说,应文拉起小英便往他家走去,林小英挣扎着说:“你这是拽着我往哪儿走?” “噢,去我家,我家就住在这附近。” “我不去!” 应文看到林小英脸上忽然僵住的表情,一下子反应过来说:“噢,我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一个人生活,我在这儿买了一个筒子房。” “你怎么一个人生活,你老婆孩子呢?” “我和我老婆已经离婚好多年了,我们的婚姻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强扭在一起,只有彼此日益加深的厌烦、分歧和矛盾。渐渐地我们都觉得累了,这种无爱的婚姻就如同坟墓,我们都受够了,我们决定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想都闷死在这死水里等死。我们和平地离了,孩子们都大了,各自也都成了家,他们都很开明,对我们的决定表示理解。我离婚后,曾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而你似乎一夜之间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我始终没有你半点消息,你去了哪里?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今天怎么走到了这里?” 面对应文一连串的追问,林小英都不知从何说起,还没等林小英回答应文又说:“小英,先别说了,到我家再说吧。” 他们很快便到了应文家,应文把门打开,把林小英让进屋里,他的小窝虽然有些简陋,但被应文拾掇得非常干净整洁。应文倒了一杯水给林小英说:“喝点水,休息休息,马上晌午了,我去炒几个小菜,中午就在这吃吧。” 林小英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留了下来。很快应文就把饭菜都做好了,他们边吃边聊了起来,林小英跟应文讲述了她这些年的经历。。。。 不知不觉,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随着林小英的述说,应文感受着她的辛酸和痛苦,特别是林小英讲到她为了生活曾经那么无奈地和一个她不喜欢的比她大好多的老姜头一起生活了两年时,应文忽然觉得心中很痛,他的眼泪就在他的眼眶里流动,他再也不想让林小英属于任何人了,他要从此与林小英朝夕相伴,握手至天明。 应文激动地对林小英说:“小英,你这辈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你承受的痛苦太多太多了,今天,老天让我们在这里相遇,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我们一起生活吧,我再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无法把你忘记,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后半生,让你的生活从此不再有辛酸和痛苦,就让我们在一起吧,再也不要浪费生命了,好吗?” 林小英的眼睛湿润起来,她动情地对应文说:“阿文,我何尝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多少个长夜当我孤独地醒来,多么想有你在我身边啊,那对我寂寞痛苦的心将是怎样的安慰啊!可是现在我马上就要六十岁了,而你依然如从前那样精神硬朗,何况你还比我小好几岁,再说我们双方儿女能同意我们的结合吗?亲戚朋友又该怎么想,以前还可以说是为了生活,为了养活孩子,可现在生活都好了,儿女们都大了,孙男弟女的一大帮,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临老了,又要嫁人,我真的怕世人的指指戳戳。” “小英,你总是有那么多的顾虑,你一辈子都在为儿女们活着,临老,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吗?我,你就放心,我的心永远都属于你,自从救了你后,我的心就染上了你的痕迹,再也不能恢复原色了,这辈子,你在我心里留下的烙印,我再也无法把它抹去,你随时随地都在我的梦中,不管你是年老还是年轻,身体健康还是老态龙钟,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呵护你,虽然我已年过半百,但找个女人睡觉并不难,可我要的是一生难求的能与一个所爱的女人共度一生,那种握手到天明的温暖感觉,你,小英,只有你才能给我这种感觉,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你,我相信我一定会和你相遇在人海,我也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应文的话让林小英很感动,她哭着对应文说:“阿文,要不是当初你救了我,我早已成了一捧黄土,是你给了我生命和活下去的勇气,你真的是难得的大好人,你又有教养又有文化,你应该活得更好,跟我这样一无是处的老女人生活,我会觉得对不住你的。” “小英,你怎么能说这样的傻话,你还让我怎么表白才能明白我的心呢?” “既然这样,你容我考虑考虑,起码等到我小女儿找到对象结了婚,才能定我们的事吧,我总不能我女儿还没嫁出去,我倒先把自己嫁了吧。” “小英,为了你,我愿意等,无论多长时间,哪怕是一万年我都愿意。” 林小英听了应文的话,眼泪更加狂猛地涌了出来,应文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他拉过林小英,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那一刻,他们彼此觉得很温暖,他们谁也不再说话,就这么久久地抱着,随后应文热烈地吻了她,虽然过了十五年,他们都已上了年纪,可是面对钟爱的人他依然热血上涌,她依然激情抖颤。。。 林小英要走了,应文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生怕这一松手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林小英的眼底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了泪光,那里面似乎夹杂着一点儿苦涩又有一丝儿甜蜜,她温柔地对应文说:“阿文,你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等我找到房子安定下来,马上就来见你,现在,我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天快黑了,我还要去我妹妹家。” “小英,你千万千万不要骗我,一定要快点来呀,从明天开始除了上班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等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的。” 林小英走了,留给应文的是无尽的思念和惆怅。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太阳快落山时林小英来到了三妹家,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大姐了,三妹喜出望外,她让大姐赶紧脱鞋上炕,还拉过一个小被子盖在她的腿上,姐俩亲热地不得了,三妹又赶紧吩咐她女儿去买点肉要包饺子给她大姐吃,林小英赶紧拉住外甥女的手对她的三妹说:“三妹,都这么晚了,快别忙活了,我来是有点事求你。” “大姐,看你说的,咱们姐妹还说求不求的,有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全力而为。” 于是林小英说道:“三妹,我住在乡下,把小星一个人扔在城里上班,我很不放心,虽然住在她大哥、大姐家,来回跑着,终究不是个事,他们的孩子都跟小星差不了多大,小星虽然生日小也二十岁了,越来越不方便,我知道你有一处房子准备给你儿子结婚用,你能不能把房子先借给我住着,你儿子什么时候结婚我立马就腾给你,你就成全姐姐吧,行吗?” 林小英的三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姐姐说:“大姐,看你说的,什么成全不成全的,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人,轻易不张回口,你有困难,当妹妹的不能眼瞅着,何况现在我儿子还没有对象,你就先去住着吧,等我用的时候再说。” 林小英听了妹妹的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为了女儿,再怎么艰难她也要和她一起度过。 林小英回到了乡下,收拾收拾就把她的家搬到了市里她三妹家的那个房子里。这是一个两居室的老式楼房,分给了两户人家,没有煤气,没有暖气,林小英和女儿吕星住在靠外面的那一个居室里,两家合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虽然不是很方便,但毕竟她们有了一间属于她们的单独的屋子。靠里面住的是一户三口之家,对林小英她们的到来,很不欢迎,这也可以理解,本来她们没搬来时,名义上是两户人家,实际上就住着他们一家,那多好,如今林小英她们搬来,毕竟不是那么方便,可生活不是处处都合人愿的。 一切收拾停当后,林小英和吕星打量着她们的新居,虽然还是那些简单的用具,林小英三妹家的炕,陈旧的沙发,她们搬来的柜子、饭桌以及锅碗瓢盆和行李,但都被林小英收拾得干净整洁。 不久,吕冰和吕健把他们的女儿也送了来,让林小英给照看着,两个小家伙乐得在楼下跑来跑去,她们四口人生活在了一起,她们又有了一个新家,吕星也不再四处飘泊了。 这个冬天又灰暗,又寒冷,屋里没有暖气,林小英只好在屋里搭了个铁炉子取暖。好在做饭用煤气罐,省去了很多麻烦,小日子虽说有些艰难,但很温馨。 吕星自从高考后,她的心情糟透了,她向往的一切都把她拒在了门外,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她的一生难道注定与美好无缘?今后,她还能找到她想要的梦想吗?吕星的心感到那么的疲惫,不知道哪里是她停靠的港湾?她日渐消沉,心如死灰,活着如同死去。 在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林小英给了她无比的关爱,吕星觉得妈妈的爱就像天上的星星,黑暗是挡不住它的,妈妈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把闪耀着的母爱之光洒向她。 每天林小英都做好了热汤热饭,领着两个孩子站在道旁等着吕星下班,特别是吕星下夜班回来,总是能看到妈妈坐在灯下为她守候的身影,每当这时,吕星便会感动,眼里就会噙满泪水,她觉得妈妈就是她的守护神。 远远地吕星就看到妈妈又站在道旁等她下班,她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围着她跑来跑去,她们看见了吕星,便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一个叫“小姨”,一个叫“小姑”,吕星把她们俩一个前一个后放在车子上推回了家,林小英早就把饭菜都做好了,只等着吕星回来开饭。 吃完了饭,吕星逗着两个孩子玩,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小英打开了门一看,是女儿吕冰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忙问:“快进来,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妈,项永他被火烧了,现在正在医院呢。。。。”没等说完吕冰已哽咽起来。 “什么?被火烧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在家里换煤气罐,不知怎么就爆炸了,把他烧得不成样子,我赶紧找车把他送在市医院,医生让住院,我瞅空赶紧跑来告诉您一声。” “那咱赶紧去医院吧。” 林小英、吕星领着两个孩子跟随吕冰连跑带颠地来到了医院,一看他浑身上下被烧得面目全非,没有一块好地方,叫人不忍目睹,林小英怕他这个样子吓着两个孩子,赶紧让吕星把她俩领到外面,吕冰一个劲地抹眼泪,林小英的眼圈也红了,她对女儿说:“行了,别哭了,咱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全力给他治吧。” 吕冰的丈夫项永身上大面积被烧伤,幸亏吕冰一刻也没有耽搁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给他做了及时的处理,他住院期间,可把林小英、吕冰、吕星忙活坏了,三人分工,林小英负责买菜做饭看孩子再加上去医院送中午饭,吕星负责送早饭和晚饭,吕冰白天晚上都在医院护理她的丈夫,几天下来吕冰熬得憔悴不堪,可她看到丈夫一天好似一天,自己再怎么辛苦也要坚持,医生告诉吕冰让她给她丈夫多吃一些带皮的东西,如猪蹄、猪尾巴、牛鞭等还要多吃西瓜之类利于排尿的水果,吕冰每天都让妈妈给项永做这些东西吃,冬天的西瓜贵得吓死人,吕冰不管多贵,每天都买一个大西瓜给她的丈夫吃,经过几次成功的植皮和吕冰及林小英她们精心的护理、照顾,历时两个月项永终于痊愈出院了,让吕冰欣慰的是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一块疤痕,只是手和胳膊上有一些,医生说过了几个伏天就会慢慢恢复。 林小英跟随吕冰去了她家,帮助女儿侍侯了项永些日子。项永打心眼里感激丈母娘对他的照顾,他对林小英说:“妈,是您老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您老就放心吧,我就是您的儿子,我会永远对您好的。”听了女婿的话,林小英欣慰地笑了,总算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吕冰在市场承包了一个熟食亭,卖她们厂自己加工的熟食品,她起早贪黑地干着,隔三差五的就给妈妈她们买一大堆的东西送来,对女儿的孝心林小英打心眼里高兴。 太阳快要下山了,西方天际有一大片云霞在飘移,色彩是那样的绚丽夺目,变幻是那样的神奇莫测,林小英望着窗外那美丽的晚霞,不禁想起了应文,自从和应文相逢后,她答应他会很快去看他,可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前一阵子女婿住院忙活着照顾他,不觉好几个月过去了,她越来越想念应文,她再也等不下去了,一算正好明天女儿吕星休息,就让她来看孩子,明天去看看应文吧。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她日思夜想的阿文,林小英的心不由得温暖起来,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儿甜蜜的微笑。。。。 曾几何时林小英以为自己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真爱了,她除了把感情奉献给孙男弟女,再也不会给任何人了,可自从她与应文相逢后,一颗心除了系在儿女身上,又系在了这个痴情的男人身上,一想到应文,林小英的心中便充满了柔情。 吕星下班回来了,吃完饭,林小英对吕星说:“星,你明天不是休息吗?我想去看看你三姨、四姨她们,挺长时间没看见她们了,真的很想她们,你明天在家看看孩子,行吗?” 吕星说:“妈,明天您尽管去吧,成天在家侍侯我们,也该出去散散心了,我在家照看她们,您就放心吧。”林小英听了女儿的话心里非常高兴,她盼望着天快一点亮,她好早一点见到她的应文。 应文自从林小英走后,天天都在盼着她的到来,可是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林小英也没有出现,他不相信林小英真的会不来见他,他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他等啊等,都快要急疯了。 今天,又是一个星期天,吃完早饭,他点了一支烟又站在了窗前,下雪了,窗外是一片银白的世界,漫天飞舞的是一片片轻盈如同飞絮似的小雪花,望着它们在窗外肆意地飞来飞去,他多么想也变成它们,跟随它们飞到林小英的身边,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朝大道的方向瞅着,雪花迷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是林小英,应文揉了揉眼睛,是她,是林小英,欣喜若狂的应文扔掉烟头就冲出了门外。。。。 正在找应文家的林小英见一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一看是应文,她又惊又喜,应文一把拽住了她:“小英,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天这么冷,快进屋。” 林小英一脸地歉疚,进屋后,她告诉应文她没来的缘由,应文表示理解,并没有责怪她。他们这一别就是好几个月,彼此都非常地想念,应文看到林小英比他上一次见到她时明显地消瘦了许多,他心疼地对她说:“小英,你可瘦多了,别老是为了儿女,把自己的身体都弄垮了,你一定要多多地保重自己的身体。” 林小英说:“我知道了,阿文,你也瘦了好多。” “还不都是想你想的,这几个月你知道我都是怎么度过的吗?我天天都站在窗前,盯着大道的方向看,盼着你的出现,生怕你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我的家,今天果然被我盼到了。” 听了应文的话,林小英的眼里涌出了无限的柔情,他们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了一起,林小英的身体在应文的怀里有些抖动,他拉过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紧紧地搂住她,林小英就像十五年前他们初次相遇那样,在应文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天,阴霾、阴霾的,漫天都是厚厚的瓦灰色的乌云,太阳怕冷似的躲进重重浓雾里,不敢露出脸来。林小英躺在冰凉的炕上,忧郁地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想着心事。 这两天林小英的三妹来告诉她,儿子有了对象,准备年底结婚,她马上告诉三妹,如果需要马上就可以腾出来,三妹说:“不急,年底倒出来就行。” 林小英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饭也不想吃,也懒得起来做,她想如果应文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该有多好啊,一想起应文,她立刻便觉得温暖起来,真的好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最近,她越来越渴望见到应文了,可能是人老了,真的需要有个人来陪伴吧,岁数大了,她越来越感到孤独,真的想安定下来,她真不想再继续孤独下去了,想来想去,打算在市里买个房子,一是可以安定下来,照顾女儿小星,二是和应文也近些,可以常常看到他,可是儿女们都强烈地反对,特别是大儿子吕杰,她刚一提起就被他驳回,让她好生难过。林小英非常痛苦,与应文在一起吧,怕儿女们说她,不在一起吧,又觉得对不起应文,她真的无法向孩子们开口说起她想找个老伴成个家,看着应文为了她在苦苦地等待,她的心每天都在受着煎熬。 正在她想着心事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了她一大跳,她急忙跑出去打开门一看是小儿子吕健,只见他面色灰暗、神情慌张,忙问:“健啊,出什么事了?” “唉,妈,说来话长,您先倒杯水给我喝。” 林小英给他倒了一大杯水,他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喘了口气说:“妈,出事了。” 林小英一听,心咯噔一下,她的八个儿女,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儿子吕健,吕健从小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孩子,调皮捣蛋、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结婚后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时不时地显出他那不安分的本性来,结交江湖朋友、吃喝玩乐、打打杀杀、好赌成性,这些都是他身上致命的弱点,但他心地善良,讲义气、重感情,又聪明、识时务,在单位受到领导的赏识,在社会也是一呼百应的响当当的人物,成为下一辈的侄子、外甥所追捧的偶像,林小英从心底里疼爱这个小儿子,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为他操碎了心。 林小英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臂问道:“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妈,我不是买了一台货车让大庆给我开车跑运输吗,前天我俩去了一趟吉林,回来的路上都中午了,我和大庆把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口去吃点饭,饭店有一帮人,像是车匪路霸,他们出去盯着我的车看来看去,凭我的经验我感觉不好,可能遇上抢劫的了,那个地方很偏僻,出什么事喊个人都没有,我向大庆使了个眼色,我俩在一起都有默契,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去,我等他快到车跟前时站了起来就往外跑,那帮人一看我们要跑,马上围了过来,我一边喊大庆,快发动车,一边抡起了身边的一把椅子就砸向了他们,我和他们五、六个人打在了一起,从饭店一直打到院里,你也知道我的身手不错,这时,大庆已经把车发动起来,我拼命朝车跑去,一个家伙一把拽住了我,挥手给了我一个通天炮,打得我鼻口穿血,我一个趔趄正好看到地上堆了一堆砖,我随手拿了一块手里跳起来就砸向了那个人的头,顿时鲜血四溅,大庆把车开到了我跟前,我一个高跳了上去,我俩撒了野地往回开,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吉普车在后面没命的追,幸亏大庆开车技术好,跑了一个来小时才把他们慢慢甩在了后面,那场面比拍电影都惊险。” “可不是,我听着都挺惊险的了,把他们甩掉了不就得了吗,怎么还需要躲起来?”小英疑惑地问。 “别提了,我也以为没什么事了,谁知被我砸了一砖头的那个人一直昏迷不醒,他们一伙里有一个家里挺有势力的,记住了我的车牌号,连夜找人到咱们县公安局要抓我,定我重伤害罪,幸亏那天值班的是我朋友的一个哥们,他认识我,悄悄打电话给我朋友让他转告我出去躲些日子,他们找不到我,过一段时期不是本地的案子就不了了之了,我一听赶紧就跑来了,另外还要通知大庆也要躲一躲。” “我给你拿一千块钱,你去通化你大嫂她姐姐家去躲一躲,不通知你别回来,我让你大嫂跟她姐姐联系,你今天就赶紧走吧,再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林小英让女儿吕星急急忙忙去车站为吕健买了车票还有一些吃的、内衣内裤、洗漱用品等一大堆东西,把吕健送走了。 回到家,吕星见林小英坐卧不宁的就安慰她说:“妈,您也别跟着上火着急了,我哥出去躲一阵子就没事了。” “但愿吧,我真后悔当初让他买这个车,当初要是不借钱给他也没有这码事。” “不是我三姐借给他的钱吗?怎么又成您借的了?” “是这样的,当初他买车手头没有钱,知道我当初把市里的房子卖了,手里有俩钱,天天上我这儿软磨硬泡,我怕你哥你姐他们知道是我出钱给他买车有意见,就让你三姐出面借给他六千块钱,说是你三姐的钱,他将来还你三姐,说我的钱谁也不借,我留着好养老,你三姐当时不同意,我好说歹说才说服她同意了,再一个,我寻思,大庆在市里的活也不干了,学了车票,正好给他小叔开车这不挺好吗,谁知出了这档子事,你说闹不闹心?” “噢,原来是这样,我小哥也就是不安分,好好的工作不认真干,跑什么运输?” “唉,想挣大钱都想疯了,我成天为他提心吊胆的,操不完的心。” “已经这样了,妈,就随他吧,您把心放宽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怎么样的。” 吕健在外躲了两个多月,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下来,林小英悬了两个多月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北风呼啸,天色灰暗,夜已深,吕星看到林小英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便悄悄地问林小英:“妈,您有什么心事吗?” “唉!” 林小英长叹了一声说:“是的,我在想,马上就要腾房子给你三姨了,你只好暂时还去你大姐家住,我只有回乡去了,我一个人不想住在乡下,你知道,虽然我跟你三哥住在一个院里,可是你三嫂她伤过我的心,我一看到她心里就堵得慌,你二哥家我也不愿去,你二嫂邋里邋遢的,我也看不上,我寻思着在市里买一个筒子房,也好照顾你,你三姐和你小哥的孩子都回去了,也不用我照看了,我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我把我的打算跟你哥你姐他们说了,可他们反对,我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 吕星看着妈妈难过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近几年,妈妈的白发明显地增多了,脸上也添了好多皱纹,她老人家总是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愿去选择生活,年轻时是这样,年老时还是这样,吕星对妈妈说:“妈,您不用听我哥我姐的,您想怎样您就去做,您一辈子都为我们而活,到老了,您就自己做主,过您想要的生活,老是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干什么。” 听了吕星的话儿,林小英的眼里似乎又有了希望。 吕星听了妈妈的话儿,不知怎么眼睛就湿润起来,她的心里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究竟是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天空中飘着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把人们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林小英的心情也如同这灰灰蒙蒙的天气感到非常地迷茫。 林小英非常地想念应文,她从家里出来,不知不觉来到了应文家。 应文看到林小英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张罗着给她做了许多好吃的,一个劲地让她吃,她看着他,发现他比以前明显老了、瘦了、憔悴了,林小英心碎不已,觉得再也不能辜负他了,下决心说什么也要跟他在一起。 林小英告诉应文说:“阿文,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生活,你等了我这么多年,我再也不能辜负你了,马上我就要过生日了,儿女们都能来,我打算在我过生日的时候跟儿女们说,无论他们赞成也好反对也罢,我都决心和你过完我的余生!” 听了林小英的话,热泪涌出了应文的眼眶,他终于守到了“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天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小英哽咽着说:“小英,我太高兴了,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你不会再让我失望吧!” “不会的,这次真的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你放心吧!” 从应文家回家后,林小英心情一直很沉重,她惦记着对应文的承诺,整天寻思着如何跟儿女们开口,弄得她心神不宁,茶饭不香。 傍晚时分,吕键来了,看到儿子来了,林小英高兴地爬了起来,吕健买了鱼和肉,林小英忙活着把鱼炖了,炒了几个菜,一会儿,吕星下班回来了,娘仨个边吃边聊着家常。晚上,吕健没有走,他钻进妈妈的被窝和妈妈聊着天,林小英告诉儿子说:“过两天就要给人腾房子了,你妹妹我让她去你大姐家住,我只有回乡下了,我不想一个人在乡下住,我想把乡下的房子卖了,在市里买个筒子房,安定下来。” “妈,您在市里买房子,等妹妹找对象结婚走了,早晚还不是一样一个人住,我看,就算了吧,您去我家,跟我们一起住,您愿意去谁家住两天就去住两天,不愿意去就在我家待着,孙杰对您也挺孝顺的,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买什么房子?” “儿子,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想去你家,可是让我受不了的就是你,你一天到晚地不着个家,弄得天天五更半夜的,你说我在你家能睡得着吗?要是你能把你那些臭毛病改了,还真行。” 吕健没有吱声,他知道妈妈说的没错,妈妈不在他家都天天为他担惊受怕,何况是在他家? 娘俩又闲扯了一会儿,林小英问儿子道:“你今天怎么倒出时间来了?” 吕健寻思了半天说:“妈,我也只能跟您张口了,我有点事需要点钱,您能借我点吗?” 林小英说:“是不是又输了?” “不是,妈,真的不是,我有点事急用,等我倒腾开了就还您。” “算了,我也不追问你了,你想要多少?” “就一千吧。” 林小英给儿子拿了一千块钱说:“你拿着吧,别去赌就行,我也不用你还,你都快奔三十的人了,别让我再为你操心了。” “妈,明天您跟我去我家呆些日子吧,天这么冷,您住在这儿,还得天天烧炕。” “下个礼拜就是我生日了,等我过完了生日再去吧,省得来回跑。” “那也行,那您要多保重身体,我怎么看您又瘦了。” “你就别担心了,只要你好好的,少叫我操点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没过几天,林小英搬回了乡下。吕星又挤到了她大姐的五口之家里。好歹姐夫和三个外甥对她都还不错,让她略感安慰。。。。 林小英的生日到了,她的儿女们全都来了,热热闹闹地为妈妈庆祝生日,林小英高兴极了,儿女们全在,她想把她考虑了很久的想法和孩子们说说,于是她对他们说:“你们兄弟姐妹今天都在,我有个想法想跟你们说说,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想把乡下这儿的房子买了~~” 还没等林小英说完,儿女们七嘴八舌就争执开了,有的同意卖,有的不同意卖,还有的主张往外租,虽然他们都知道妈妈想去市里买房子,可是谁也不提,却为妈妈跟谁过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老大吕杰说:“妈,咱家就剩这几间房子了,过去只有人穷得不能过的时候才卖房子、卖地的,您现在也不等钱花儿,没有钱了,就管我们张口,谁不能给您两个?特别是妹妹们对您都很孝顺,您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能满足您,房子,我认为是坚决不能卖,当初市里的房子卖得就是一个错误,您不能一错再错了,您的脾气我知道,不管在谁家都待不长,住个个月二十天的,就惦记这个儿、惦记那个的,您总得有一个自己的家,在谁家不顺心了,抬脚就走,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啊,林小英确实如吕杰所说的得有一个自己的家,不过不是在乡下,她的本意是把乡下的房子卖了,去市里买个房子在那里生活,可儿女们虽然知道她的想法,却都只字不提,吕星想说,又怕哥哥、姐姐误会妈妈是为了她而在市里买房子,她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强咽了回去,林小英心里好生难过,巨大的悲哀袭上她的心头,原打算想把她准备跟应文一起生活的事跟儿女们说一说,现在看来儿女们是不会同意了,她也没有必要提了,吕冰问她:“妈,您想跟谁在一起生活?您就说,我们姊妹八个您想跟谁就跟谁,无论您跟谁,我都愿意出钱让他们好好照顾您。” 望着眼前曾是最懂得她的心的三女儿,林小英忽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林小英想,我是最早把自己想在市里买房生活的事告诉你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想怎样生活吗?她看着女儿赌气地说:“就听你安排吧。” “妈,我觉得您跟我二哥一起生活最好了,让我二嫂侍侯您,您看怎样?”林小英想:她最看不上的就是二媳妇的邋遢劲儿,如今吕冰还把她安排去她家,难道她真的不懂我的心吗? 林小英难过极了,她的眼里涌出了泪花,她转过身悄悄地擦掉了它。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跟谁生活都无所谓了,看来,她今生注定是无缘与应文一起生活了,她注定要辜负他的一片痴心了,她的心感到一种濒死的绝望~~ 她强颜欢笑对儿女们说:“就听你们的吧,房子就不卖了,我就听小冰的话去老二家,你们回去都安心工作吧,别为我操心了。” 第二天,孩子们走后,林小英就病倒了,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手脚无力,头重脚轻的,饭也不想吃,昏沉沉的就那么躺着,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离开了她的躯体,没有了意识。 她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整天,傍晚吕明下班过来准备带她去他家,一进门,看见妈妈盖着被蜷曲着躺在炕上,一摸头,滚烫滚烫的,连忙问林小英:“妈,您怎么了?发烧了吗?您快起来,我带您去医院吧!” 林小英睁开眼睛看看儿子说:“不要紧,大概是感冒了,你去给我买点药吧。” “那您起来,我带您去我家吧,您一个人在家怎么能行呢?” 林小英勉强地爬了起来,简单地收拾收拾便跟儿子去了他家。吕明给林小英买了药给她吃了,吃了药的林小英依然昏沉沉的,二媳妇给她做了一碗面片汤她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只觉得恶悠悠得往上返,胸口发闷、难受、堵得慌,一会儿发冷一会发热,浑身上下觉得连骨头缝都酸溜溜的,特别是头疼得她像要裂开似的,这一夜把林小英折腾得几乎就剩下了一口气。 天一亮,吕明就把大队卫生所的孙大夫找来他家,给林小英仔细检查了一番,孙大夫说林小英得了重感冒,给她开了一个星期的吊针,又让卫生所的于护士来吕明家给林小英打针。 吕星自从给妈妈过完生日回去后,妈妈那伤心难过的样子老是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非常惦念,放心不下,到了星期天,吕星再也坐不住了,请了假就来到了乡下。林小英家的门被锁着,吕星的三嫂告诉她说:“咱妈叫二哥接他家去了。” 于是吕星又来到了吕明家,一进屋,正好看见林小英在打吊针,林小英明显地消瘦了,精神似乎也有些恍惚,目光散乱甚至有些呆滞,吕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几天工夫,妈妈怎么一下子就憔悴成这样?吕星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来,她难过得眼泪“哗”地一声就掉了出来。 林小英看女儿掉了泪,便安慰她说:“星,你哭什么,我就是感冒了,打几个吊针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说着不知怎么林小英的眼里就有了泪花,吕星摸着妈妈憔悴的脸说:“妈妈好起来吧,我好担心你哦。”林小英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无比疼爱地抚摸着小女儿,心中充满了温情。 吕星把她特意给妈妈买的一条烟拿给了她,林小英很高兴,她打开了一盒让大伙抽,吕星赶紧给妈妈点了一根,林小英一边抽着烟一边和吕星聊着家常,快中午时,吕香、吕冰也是不放心妈妈,特地赶了过来,她们看到妈妈憔悴的模样,心情都很沉重,立刻就要送她去医院,这时,吕明对大家说:“咱公社医院的大夫跟咱大队卫生所的孙大夫比差远了,这儿的老百姓有病全都找孙大夫看,特别是治感冒,孙大夫可拿手了。” 林小英也说:“就是个感冒,去医院也是打这些针,还不是都一样,你们不用担心,我打几针就好了。” 吕香和吕冰分别掏出了五百块钱给吕明,让他好好给妈妈看病,多买些有营养的食品做给妈妈吃。 吃完午饭,吕星说:“我不放心妈妈,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吃完了晚饭吕香、吕冰也回去了。午饭和晚饭,林小英都没有吃多少,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晚上,吕星给妈妈把被褥铺好让她躺下,然后自己也把衣服脱了,钻进了妈妈的被窝,林小英伸出手来把女儿搂在怀里,娘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搂在了一起,眼里都流出了泪水。 过了许久,林小英说她头有些疼,让吕星给她找两片“脑清片”吃,吕星起来找来了药,倒了一杯水让妈妈把药吃了下去,然后伸出手边给妈妈揉着太阳穴边说:“妈,我看您这次病得不轻啊,明天您跟我走吧,咱去市里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彻底地治一治,别在这儿给耽误了。” “我不要紧,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这两天打吊针都强了。” “妈,那您怎么吃那么点饭?” “我心情不好吃不下?” “妈,您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吗?是不是还为了房子的事烦心?” “唉!” 林小英长叹了一声说:“算了,你哥你姐都不同意,就拉倒吧,我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还不知道今个儿活,明个儿能不能活呢?” “妈,您怎么这么伤感?这可不像您,您是多么坚强的人啊,别再说这样丧气的话了,我还是那句话,不用听他们的,您想怎样就怎样,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林小英眼里闪着泪花儿,更紧地把女儿搂在了怀里说:“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好好地过你的日子吧,等你找个好婆家,我死了也就放心了,以后有了婆家,你一定要和婆家的人和和气气的,相互之间多一些体贴,多一些谅解,即便有什么不愉快,也不要死钻牛角尖,忍让一下就过去了,特别是要孝顺两个老人。” 妈妈的话儿虽然说的句句都在理,可让吕星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是妈妈在向她交代什么似的,她总觉得妈妈的眼里有一种绝望。 吕星回去后,妈妈有气无力的样子和她那绝望的眼神老是在她的眼前晃动,这几天她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吕星的预感真的很准,中午换班她刚一到大姐家,车子还没支好,大外甥就跑过来告诉她:“小姨,妈妈让我告诉你,说姥姥病得很重,她和爸爸先去了,让你回来也赶紧去,在县医院二楼。” 吕星听了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嗓子立刻冒了烟,她立刻急三火四地赶到了县医院,一看,大家全到齐了,林小英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她双眼紧闭,面色灰暗,已经不认人了,吕星一下子扑到在妈妈的床前,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握着妈妈的双手边摇晃着边凄楚地叫着:“妈,妈,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星啊!” 吕玉也过来趴在林小英的耳边大声地喊:“妈,您老闺女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她吧。” 边说眼泪边“啪哒啪哒”地往下掉,似乎感觉妈妈的手动了动,眼皮好像也抬了抬,几乎就是一瞬间便没有了动静,但吕星真切地看到妈妈的眼角有泪水流了出来,她心如刀绞,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落下来,她泣不成声哭倒在妈妈的床前,大伙也都跟着落下了眼泪。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对他们说:“你妈妈得的是脑软组织坏死,就是醒过来也是植物人,现在她老是高烧不退,药物退烧已经不起作用,唯一的是物理降温,看看她还能不能醒过来。” “什么是物理降温。”吕杰赶紧问医生。 “就是找来大量的冰放在她的全身,看看能否退烧,我们医院储存的干冰已经用完了,好在现在是冬季,到处都是冰,你们赶紧去弄冰吧。” 吕杰一听,立刻让林小英的孙子、外甥们四处去找小河沟刨冰,林小英的孙男弟女们,一趟一趟地来回跑着,刨来那么多的冰,护士告诉她们:把冰包裹好,放到林小英身体的四周。 大家立刻行动,林小英身体的周围堆满了冰块,大家焦急地盼望着她能快一点退烧。过了一段时间,林小英仍是高烧不退,医生吩咐护士往林小英的嘴里插个管子,吕星在旁边一个劲地喊:“轻点,轻点。” 护士看了看吕星说:“你不懂,你妈现在脑细胞已经坏死了,她根本不知道疼。” “什么,难道我妈妈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吗?” “可不是呗。” 大家一听难过得又一次地泪如泉涌。吕星一直坐在妈妈的病床前,握着她妈妈的手不肯放,她的泪水擦掉了又涌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天晚上钻进妈妈的被窝,妈妈跟她所讲的那些话儿,竟成了最后的话语,她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她摇晃着妈妈:“妈,醒醒啊,快一点醒过来跟我说说话呀!” 可是无论吕星怎么摇晃,她的妈妈始终昏迷不醒,吕星又一次地放声大哭起来,吕冰把她拖出了妈妈的病房流着泪说:“星,别哭了,哭什么哭,咱妈一定会醒过来的。” 大家流着泪一遍又一遍祈祷老天不要带走他们的妈妈,让他们的妈妈快一点醒过来。傍晚,医生过来告诉他们说:“你妈妈已经不行了,你们快准备后事吧。” 大家一听全都傻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他们的妈妈会离开他们,他们拽住医生,请求医生赶紧抢救,医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没用了,你妈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你们赶紧给她准备后事吧。” 吕杰扑到妈妈的跟前泣不成声地说:“妈,我送您回家,您一定要坚持住,等咱回了家您再走。” 林小英被拉回了乡下她的家,她似乎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牵挂,强撑着一口气在家呆了三天,第三天的凌晨五点十分,吕星刚把妈妈嘴边的唾液擦完,回过头来发现妈妈似乎已没有了呼吸,她哭喊起来,大家全都围了过来,一看妈妈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走了,她终于摆脱了无限的痛苦和折磨,不幸和忧伤,她再也不必承受世间的一切,她去同她的丈夫会合了,她从尘世间永远地抹去了自己,她在尘世间的一切都在刹那间成了永恒! 孙男弟女们嚎啕大哭起来,他们的眼睛哭肿了、嗓子喊哑了,却怎么也哭喊不回林小英来,林小英从发病直到离去,整整七天,没有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她是身体机能慢慢衰竭而死的。 古语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林小英的离去,给她的儿女们留下了永远的遗撼。眼泪对于他们来说已不直接意味着痛苦,他们的泪水早已流尽,他们始终不相信他们的妈妈真的会离开他们。 有一句犹太人的谚语说:“上帝不能无所不在,因此他创造了母亲。” 林小英活着的时候,她的儿女们还都不觉得他们的母亲有多么的伟大,突然之间妈妈去了,妈妈生前艰难困苦 第二十九章 岁月无情,一晃儿林小英离开她的儿女们已经快大半年了,林小英的儿女们虽然失去了妈妈,但却没有失去生活,生活无法搁下,还得继续。 今天是清明节,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大早,林小英的孙男弟女们全都来到了林小英的坟地,吕星请人给妈妈刻了一个墓碑,用车把它拉到了坟地,还拉来了水泥、沙子,大伙一起动手把墓碑立了起来,矗立在林小英坟前的墓碑是那么挺拔、醒目,碑上没有墓志铭,只有林小英和吕云朗的名字。 不过才半年的时间,林小英的坟头已长出了郁郁葱葱的青草,想着长眠于这里的妈妈,林小英的儿女们哭成了一片,特别是吕杰,更是哭得泣不成声,自从妈妈离开这个人世后,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年来,特别是从父亲去世后,妈妈为了抚养弟弟妹妹所受的苦、遭的罪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他悔恨自己为生活整日忙忙碌碌,奔波劳累,很少闲暇陪伴妈妈,更没尽多少孝心,眼看生活都稳定了,小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他也想对妈妈好好尽一尽孝道,可是妈妈却离他而去了,这怎么能不让他痛彻心肺? 在他的心中最最后悔的是他为了自己的面子多次阻拦妈妈,使她没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去生活,特别是在妈妈临终前,妈妈来到他家,夜晚躺在他的身边,说起她想在市里买房子的事,看到妈妈眼里那期待的目光,他几乎就要同意,可是想到当初她那么轻易地就把市里的房子卖掉,他耿耿于怀,不仅没有答应,而且坚决反对,当时妈妈那失望甚至是绝望的眼神好像现在就在他的眼前晃动,还有在妈妈过生日时他明明知道妈妈的心思,可他就是只字不提,让她带着永远的遗憾走了,他悔恨万千,他心里明白,如果他答应了妈妈,妈妈也不会这么早地离开这个人世。 想起小时候妈妈是那么地疼爱她,每逢他干重活的时候她都心疼得直掉眼泪,父亲揍他,妈妈总是护着他,是妈妈给了他最最深切的母爱,虽然他很早就离开妈妈的身边出来闯荡,可是多少年过去了,妈妈一直是他心中的最爱,妈妈的离去,让他肝肠寸断,悲痛不已,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他好有机会重新选择,那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满足妈妈的一切愿望,可惜时光一去不再来,因此才给世人留下无尽的遗憾,再多的泪水也无法把他的妈妈哭回来了,他的心在痛苦地流血。 天空中布满了雨云,天色渐渐地灰暗起来,旷野中传来了鸟虫的低鸣,宛如在对林小英的儿女们唱着哀婉的歌。 下雨了,雨如丝般地飘洒着,剪不断,理还乱,蒙蒙地遮住了天空,不一会,雨下得大了起来,林小英的儿女们在这重重的雨帘注视下,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林小英的坟地。 六月的天空很蓝,到处是暖融融的感觉,这暖融融的六月天唤起了吕星无限的思念,夜晚,林小英又来到她的梦里,梦醒人去,空留下音容,让她好生挂念! 已经是秋季了,应文忧郁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下雨了,秋雨一下就没完没了,秋风挟着雨丝漫漫飘洒,整个大地都沐浴在蒙蒙的秋雨中,应文的心也好像被罩上了一层阴沉的烟雾,有一种沉闷的感觉,快一年了,林小英音信皆无,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林小英会对他置之不理,他百思不解,疑虑重重,心头像压了块重石,沉甸甸的,想起最后见林小英的那一天,仿佛就在昨天: 那是在去年一个冬日的下午,他躺在床上抽着烟,想着林小英,他想象着:午后,他和小英在温暖的阳光下坐在摇椅上一同晒着太阳、慢慢的聊着天;晚上,在如水的月光下,他们相互握着手,倾听着彼此的心声,迎接黎明的到来。一个人一辈子能找到一个可以倾心相爱的人真是太不容易了,找到了就应该在一起,他坚信,他一定会和小英在一起的,即使是等到了头发全白,牙齿掉光的那一天他也无怨无悔,他的心中涌起了对小英强烈的思念,正在他思念小英的时候,如同有心灵感应似的,小英来了,他欣喜万分,他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再看看她的脸,充满了忧愁,明显地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他心疼得心就像被人揪住了似的,小英就是他身上的血和肉,小英的痛楚就是他的痛楚,他无限柔情地问小英:“小英,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看你愁得什么样子了,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小英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他伸出手来轻轻地给她擦着,林小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阿文,看你怎么又瘦了,你别再傻了,你苦苦地等我这个老太婆干什么,我什么也不能给你,给你的只有痛苦,找一个年轻的比我好的能够照顾你的女人一起生活吧,别再苦自己了。” “小英,你说这样的话太让我伤心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可我只爱你,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我这后半辈子除了你,谁也不娶,我愿意等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听了他的话,林小英的泪水再一次地涌了出来,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谁还会为谁耐心地等候?只有阿文,只有她的阿文肯为她真心地等候,直到此刻她真正地相信了这个世上还有真正的爱情存在!她真的不能再辜负他了,她下了决心,无论怎样她也要和应文在一起,哪怕受到儿女的指责、世人的唾弃。她把她的决心告诉了他,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他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他总算是等到了“云开见月明”。 林小英走了,他天天都在等待着她的好消息,可是这一等就是将近一年,应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无论他怎么冥思苦想也没有答案,他相信林小英是爱他的,她不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不和他见面,一定是有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到底发出了什么?他的心无比的焦虑,感觉他的心上下飘浮,一种不祥的感觉向他深深地压来,他再也坐不住了,穿上衣服一头冲进了雨中,开始了他疯狂的打听和寻找。 终于让他找到了林小英以前借她三妹的住处,他敲开了门,出来的是林小英三妹家的大儿子问他:“您找谁?” “噢,你一定是林小英的外甥吧?” “是啊,您找我大姨?”林小英的外甥眼里满是疑惑。 “我是你大姨的朋友,很长时间也没有她的消息,我找她有点急事,你不介意我向你打听打听吧。” 林小英的外甥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说:“介意倒是不介意,不过您真的不知道我大姨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去世了吗?”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应文一把上前抓住了林小英外甥的双臂摇晃着他问。 林小英的外甥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地说道:“我大姨、我大姨她在去年冬天突然得了脑病,没几天就去世了。” 应文一下子瘫软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林小英就这么走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自语:“他是骗我的,骗我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了家里,他始终不能相信林小英真的会死去,而且已经快一年了,这对他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难道她对他承诺的那一天真的竟是他们的永诀吗?他想起了林小英曾告诉他,她乡下的地址,虽然他一次也没去过,但他还是一路打听着跑了去,终于证实了林小英的死讯,他悲痛欲绝,肝肠寸断,觉得自己的心被硬生生地撕了开去,那种痛楚他无以名状,他跌跌撞撞回到了家里,一头栽在床上,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他任凭它们就那么流着也不去擦它,一连数日,他不吃也不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淹没在失去林小英的无边的悲痛中,觉得活着就如同死去~~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林小英在答应他要和他在一起后不到一个月就永远地离开了他,他如果能未卜先知的话,一定会把林小英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可是,他不是神,根本预测不了未来,世间的悲剧大凡如此!应文不能接受他再也看不到林小英这个事实,他早已习惯了等待,他盼望着还能像以往一样,突然在某一天,林小英还会来到他的身边,他宁愿相信还会这样,他活在对林小英的思念和毫无意义的等待中。 中秋节的前夜,应文又思念起林小英来,他想起他们的相遇、相识、相恋,点点滴滴,都是那么美好,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地记得林小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特别是她那透视他心灵的深情的凝望、还有她苦涩的泪水,一想起这些,他就禁不住地落泪,他揉揉被泪水打湿的双眼,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林小英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用她温软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他,他颤声地叫着“小英、小英”,伸出双手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是却扑了个空,林小英在他伸出双手的霎那间消失了,他的心顿时就碎了,泪水又一次地夺眶而出~~ 中秋节到了,应文决定到林小英的墓地去看一看她,他太想她了,他想亲眼看一看埋葬他所爱的人的地方,虽然他不知道林小英的墓地具体在哪里?但大概的方向他还是知道的,上次他来打听林小英的消息,村民指着那一片山坡说林小英就埋在那里,反正有墓碑,他相信林小英一定会指引他找到她的墓地。 一大早,应文买了一大束鲜花来到了埋葬林小英的那面山上,他沿着山上的小道寻找着,突然他看到离他前面不远的地方冒起了青烟,有人在烧纸,他的心动了一下,向冒烟的地方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跟前见一位姑娘正在烧纸,她不是别人,正是吕星,可能冥冥之中的天意让应文与吕星在这里相会吧,昨天,不知怎么回事,吕星就想起了妈妈,眼前闪现出妈妈活着的时候和她在一起时的温暖、甜蜜的时光,她想起了她钻进妈妈的被窝,赖在妈妈的怀里,妈妈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头,亲热地和她说着知心的话的幸福情景,想到这样的时光再也不会出现了,她难过的掉下了眼泪。她想,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妈妈去世快一年了,虽然不是什么忌日,她觉得说什么也要到妈妈的墓地去祭奠一下才能安心。 为了不耽误中午的换班,吕星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妈妈的墓地,四周是肃穆的死寂,那一座座坟墓光怪陆离,神秘莫测,所有的这一切都在齐声向吕星倾诉着死亡。看着埋葬着妈妈和爸爸的坟墓,吕星热泪盈眶,那坟墓上的野草已经开始枯黄了,只不过才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野草已经青了又黄,吕星的心一阵难过,不知某年某天,她终究也会如此,变成坟土上的一棵小草,她希望她死后能和妈妈埋在一起,即使是变成坟土,也要和妈妈的坟土在一起长成肥沃的小草,如果她将来有了儿子或者女儿,有一天他们能够来到她的坟前,发现这棵分外茁壮的小草,她会非常非常地欣慰,因为那是她和她妈妈合二为一的化身! 吕星烧完了纸,正准备要离开时,她看见一个手捧鲜花的男人向这里走来,他大概五十六、七岁了,但依然相貌堂堂,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步伐沉稳,显得很有风度,他盯着吕星看了又看,嘴里念叨着:“真像,真像。” 吕星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死死地盯着我看?” 应文看了吕星一会,转身又向墓碑上看去,当他看到墓碑上刻着的“林小英”三个字时,脸上立刻显出痛苦和哀伤的神情,他把鲜花放在了林小英的坟前,吕星看见他的脸上有泪水流了下来。他在林小英的坟前默哀了好长时间,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对吕星说:“你一定是林小英最小的女儿小星吧?长得跟你妈一模一样,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一晃快要二十多年了,我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没想到的是,你妈妈却先我而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里又有泪水流了出来。 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吕星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噢,他一定是跟妈妈有着不一般关系的人,于是她问:“叔叔,您说您是我妈妈的朋友,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您?” “这也正是我感到悲哀的地方,虽然我是你妈最好的朋友,我还非常非常地爱你的妈妈,但你的妈妈怕你们儿女指责她,从来都不让我出现在你们面前,那还是在你还很小很小不懂事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次,你那可爱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我抱着你就不肯撒手,如果不是命运的无情,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父女!” “这是真的吗?叔叔,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妈跟您的故事?” 应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我就讲给你听听吧,我相信你妈妈也一定想让你知道我们的事,不然,怎么那么巧,让我今天遇上了你,今天又不是你妈的忌日或是上坟的日子,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叔叔,可能真的是天意,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中秋节我非得来看妈妈不可。” “我是最近才得到你妈妈去世的消息,就在你妈妈临终前不久,她答应我要和我一起生活,想不到在我得到了她的承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去了,我还不知道,每天都在苦苦地等待,直到我等到感到有什么不测的时候,才到处打听到你妈妈已经过世了的消息。” 吕星忽然想起,妈妈去世前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几次地追问她,她都欲言又止,原来是为了她和叔叔的事。吕星真的责怪妈妈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支持妈妈的。 应文又接着对吕星说道:“你妈妈的突然去世,让我悲痛欲绝,一想起她,我的心中就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悲伤。其实你妈妈生前她真的好想好想和我在一起,只不过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守原则的人,这也正是我敬重她的原因,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对她的思念和回忆中!二十多年前你妈妈投江自尽被我救起,我对你妈妈产生了情愫,并一发不可收拾,可最终她还是离开了我,为的就是她心中所坚守的原则。从远古到现在,一直延伸到未来,人们追逐着、向往着爱情,爱情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爱情才是美好的?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幸福的?我相信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同的。我认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爱情就是从我救起你妈妈那一刻开始的,虽然从那一刻起,岁月的长河流过了十五年,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她,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蓦然回首惊奇地发现,我对你妈妈的爱随着岁月的更迭,不但丝毫未减,而且越来越强烈了。 在你妈妈离开我十五年后,我和你妈妈又一次偶然地相逢,我想,这回我可以有资格跟你妈妈共度下半生了,可你妈妈说要等到你结婚以后,我想,那就等吧,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等的,我满怀着希望一天天地等待着她,可她始终没有勇气迈出她最后的一步,她拖了再拖,怕我们的结合招来你们儿女的指责和世人的唾弃! 虽然你妈始终不能做出她的决定,但我依然坚守着对你妈的诺言,苦苦地、痴痴地等待着她,而你妈为了我的这份等待,心也在经受着煎熬,我们在相互的思念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的无尽的寂寞的长夜!每逢夜半醒来,我都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就在你妈妈下最后的决心要和我一起生活时,她却突然去了,我难过极了,命运对我们真是太无情了,我再也见不着我深爱的人了,我永远地失去了她,我的心痛得在流血,我一生唯一深爱的女人离我而去了,我痛苦悲伤的心情你能了解吗?” “是的,是的,我了解,我非常非常地了解,因为我的心跟您的一样!”吕星泪流满面地对应文大声地说。 秋日的阳光映照着应文眼睑滑落的泪珠,回忆像一把奇妙的钥匙开启了他心中记忆的闸门~~ 听着应文的讲述,吕星的眼中始终流着感动的泪水,吕星对应文说:“叔叔,您跟妈妈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妈妈从来都没跟我讲过,不然,我一定会支持妈妈跟您在一起的。” “没想到,你这么开明,这么懂事,当时你妈妈顾虑重重,考虑我们的年龄都不小了,怕你们儿女反对,你妈妈一直没有勇气跟你们说,总是拖了再拖,如果知道你会支持她,她一定不会带着遗憾离开我们了,这都是命运对我们的捉弄!” “是的,命运真的是令人讨厌。” 林小英和应文的爱情让吕星好生感叹,特别是应文对她妈妈的那份痴心和等待让吕星心碎不已,吕星感慨万千:这个世上像应叔叔这样深情的人真是太少了,妈妈她真是太幸运了,能够在茫茫的人海中遇见这样的人,虽然他们最终没有生活在一起,未免让人遗憾,但她真的是为他们曾经有过的这份美好真情而感动! 吕星望着眼前的应文,一种亲切温暖的感情涌上她的心头,她有些激动地对应文说:“叔叔,我好想叫你爸爸,可以吗?” “噢,星星,可爱的星星,我的好女儿,这是我盼望已久的啊!我想,这也是你妈妈最想听到的最动听的两个字,叫啊,女儿,在你妈妈的坟前大声地叫啊!” “爸爸!” 吕星颤抖着声音喊出了她生平第一次喊的这两个字,然后激动地扑入到应文的怀里痛哭起来。 应文抱着怀里的星星,无比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也涌出了泪水。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父女俩离开了他们最爱的人的坟前,他们相拥而走仿佛听到了彼此心碎的声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