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农场旧事》 第一卷(1)只身来到远郊 火车开出那座建于解放初期的奉水车站后一路东行。甄凡坐在紧靠窗户的一个座位,兴致勃勃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因为今天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重要转折。他已经大学毕业,今天就要奔赴一个听说很不错的工作单位了。 就在昨天,他去那位在百货公司工作的女朋友的家道别。他们认识已经一个月,但甄凡与女朋友之间似乎缺少感情的投入和默契。也许他不太习惯女朋友爱他的方式。她个子几乎跟甄凡一样高,文化水平却只有初中文化,能说一口流利而难听的本地方言。她家住在这个城市南区一个很老的即将拆迁的平房里。她想通过热辣的亲吻表达自己对甄凡的留恋,但他却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她显然没有得到满足,但时间紧迫,他们顾不上慢慢会所谓爱的余味了。因为他的一个远房表哥正在驾车在外边焦急地等他,并不停地按着汽车喇叭。表哥马上就要带他去省劳改局人事处报道。甄凡匆匆地跑出来上了他表哥的车,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省劳改局大院。负责接待的正好是他的上届水土保持专业毕业的被称为李处长的校友,长得很胖很壮的一位帅兄。李处长坐在一张看上去很陈旧的木椅上,用蘸水钢笔在同样很陈旧的办公桌上给甄凡填写分配通知书。椅子不时响起难听的吱吱声。他一边写字,一边不停地对甄凡说: “你去的这个单位待遇相当好了。很多毕业生都争着想去。在那里你不但可以做技术工作,而且还有劳改警察待遇呢!” 甄凡不住地点头,但却没有说出过多的客套话。因为他生下来就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在他们即将离开人事处办公室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很妖冶的女人进来很亲密地跟李处长打招呼,好像说她中午饭盒里带了好吃的饺子,约他一起吃。甄凡打量一下这个女,脑中突然冒出了“丰乳肥臀”这四个字。她走路的时候,从前面看,诱人的硕乳上下颤动;从后面看,宽大滚圆的臀部一扭一扭甚为性感。正在他痴痴的欣赏的时候,表兄突然吼道: “赶紧走!我下午还有很多事呢。” 甄凡现在坐在火车上还不时想起昨天省局那个管人事的校友那句话。是呀,有好的待遇加上能搞技术工作,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呀!这个时候,列车广播喇叭里传来了那首欢快的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亲爱的朋友们, 美妙的时光属于谁? 属于我,属于你, 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甄凡一边听着,一边用脚打着拍子。当他想到自己也算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之后,就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列车经过大约一小时后,便来到了这个城市的东郊,一个被称为牛四屯的县城。甄凡拎着家传的淡黄色破旧帆布旅行包,急匆匆走出火车出站口。车站对面是一排瓦房,上面写着“牛四屯供销社”几个已经褪色的大字;他看见站前的小广场上有几个农民模样的男子围在一个修鞋人的周围,那个修鞋匠大约三十多岁,似乎是一个有眼疾的人。甄凡经过那里的时候,那个长相怪诞的男子莫明其妙地向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走出凹凸不平的站前广场,有一条朝北的狭窄的土路。此时的他唯一的行动就是问路。正在他不知往哪里继续前行的时候,对面过来一个穿花格上衣的姑娘。甄凡毫不犹豫地拦住她,问道:“请问省牛四屯农场怎么走?”那个姑娘马上反问他一句:“你是说新生农场吗?”他说可能是吧。然后她高声对甄凡说:“顺着这条小路往前一直走,前面看到一个砖红色的四层楼就是了。”他说谢谢了,并习惯地瞟了她一眼,竟然发现她长的不像乡下村姑,一副学生模样。给他印象更深的是,她对他微微一笑,脸上竟然出现两个非常好看的酒窝。 但姑娘好看的微笑所带给甄凡的美好心情很快就被路两旁的破败景象吞噬光了。他走在土路上,路边是年久失修的门市房。一个捡废品模样的老妪在捡拾废塑料袋。再往前走,路东边出现一个水坑,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人窒息。臭水坑的对面可见几棵待死不活的杨树和歪歪斜斜的柳树。当他把目光从旁视改为直视前方的时候,不远处就看见了一个用红砖墙围起来的大院。甄凡快步走进院子,一个上写“x省劳改局牛四屯新生农场”几个黑色醒目大字的牌匾映入眼帘。 第一卷(2)梦想开始破灭 甄凡进入大楼,来到四楼西侧的人事科。那里已经有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在办理报道手续。他们也跟自己一样,一定也属于八十年代新一辈了。甄凡竟然又想到那首歌曲。但甄凡发现那些人的装束跟自己不同,他们都身着橄榄绿色的老式警服。其中还有四个女的,一位身材苗条、眼睛很大并留着齐耳的短发,还有一位长的像女篮球队员。正在他仔细打量她们的时候,负责接待的人事干部对他喊道: “那个带眼镜的,你是新分配的毕业生吗?” 甄凡慌忙地一边答道是的是的一边走上前去。 “你就是省农学院新来的大学生呀!欢迎欢迎!” 那个姓汪的干事一边打开档案一边笑着对甄凡说。汪干事长的很瘦弱,但他的表情是那样兴奋,似乎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一样。 “你来这里真是太有用武之地了。我们农场有8万多亩耕地呢,需要农业技术员呀。估计你开始可能不太适应。这里是半军事化管理,你刚来首先要改掉知识分子的一些不好习惯,跟军转干部打一片,这样你才能把工作干好。你不像他们劳改干部学校毕业生,他们已经在这里实习半年多了。所以你要有心里准备呀!” 甄凡听着汪干事眉飞色舞、喋喋不休的介绍,突然觉得这里原没有自己事先想象的简单和美好。但他此时莫明其妙地想起了伟大领袖的那句“既来之则安之”的著名教导。他环顾一下人事科有些破旧的办公室,心想如果真的能做技术工作,不让自己去看管犯人,即使工作条件艰苦点也能克服的。但汪干事下面的话,却让甄凡的心凉了半截。 “你马上去l分场报道。刚才他们分场的会计来场部办事了,估计她还没走。我一会儿叫她领你直接去那里,省得你找不到。我们全场八个分场五十多个中队,你要去的l分场离这里有40多华里路呢。” 听完汪干事的话,甄凡急切的问道: “我不在场部机关工作吗?还要继续分配到分场工作呀?” 还没等汪干事回答,那些在一旁的劳改干部学校毕业生们不约而同地发出略带嘲讽的笑声。汪干事也笑了笑,随后面目严肃地说: “按我们单位的规定,新参加工作的大中专毕业生必须先到基层锻炼,要学会摸爬滚打。你快去场部门前吧,再不去就赶不上她们单位的车了。” 甄凡急忙起向汪干事告别。在离开那个办公室的时候,他习惯地回看了那位留着短发的女劳改干部一眼。令甄凡感到非常意外的是,她正注视着他。她那明亮的眼睛里分明让甄凡读到了什么。那种眼光虽然只是瞬间的碰撞,但也许会留下长久的记忆。 甄凡跟着l分场的会计上了一辆绿色北京吉普车。车很快离开了场部机关所在的牛四屯镇向北驶去。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空旷并令人感到迷茫。此时他的心似乎随着稻浪的起伏在不停地翻滚着。从省劳改局分到这个农场,又从这个农场的场部机关分配到基层分场。他心里好像慢慢失去了什么,内心开始有些不安。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一种被发配的感觉,同时更觉得自己就像一名犯了什么罪的劳改犯,被送到这个荒郊原野来接受劳动改造。在火车上的那种兴奋心情已经被一种失望慢慢代替。此时的甄凡,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未知的东西等着他。他突然想起了女友,也许只有回忆昨天早晨的温存能使他暂时忘记苦恼。当他再次抬头时,从司机前面地的反光镜里却看见了一双的丹凤眼在注视着他。那是女会计的眼睛!甄凡心里有点紧张,然而正在这时候,吉普车停在了一个三层砖红色的楼前。 他跟着女会计上了三楼。她把他领到一个靠西边的写着分场长牌子的办公室,对正在打电话的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说:“场长,我把新分配来的大学生领来了。”说完关门而去,竟然没看甄凡一眼。 第一卷(3)一日连降三级 赵巧理看见程媛媛领了一个男青年进来,就已经知道了他是来报到的。此前,总场人事科袁科长已经来了电话,说要给他们分场分配一个大学生。说心里话,赵巧理想拒绝这样的安排。因为他自己明白,他这个分场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大学生,基本上以文化水平不高的劳改干部子弟和军转干部为主。他在这个地方一步一步从分队长干到中队长,又从中队长干到分场的一把手,他个人认为主要原因是他领导的这些人文化水平不高,比较容易管理。另一方面,他觉得一个大学生来这里工作有点浪费人才。尽管他从内心深处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新来的干部,但上级的命令不可抗拒。因此,当甄凡走向他的办公桌前的时候,他还是佯装欢迎的姿态。 “欢迎你来到我们分场工作。我们单位有七个中队,主要种植玉米和水稻,还有一个小麦中队。听说你是农学院毕业的,那就先到基层中队锻炼锻炼。我们分场场部人员超编呀,暂时不能把你留下。以后等有机会再把你调上来。” 甄凡听了赵巧理的话后表情木然,他心里想,这真是连降三级呀。从劳改局到农场总部,又从农场总部到分场,而现在又要从分场到最基层的中队去。这回可彻底深入基层了。但很奇怪的是他的心没有继续凉下去。他在来这里的吉普车上已经感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的糟多了。看来原来那些想法都是自己的幻想。这时,他急切地问赵巧理: “赵场长,我去哪个中队上班?” 赵巧理答到: “我已经跟y中队的指导员通了电话。你去那里上班吧。但一定记住,中队安排什么工作你就干什么,要服从领导呀!” 甄凡说: “放心吧场长,我一定会听从组织安排的。” 甄凡从分场出来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没有伞,一个走在去那个被称为“y中队”的路上。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上衣,更淋湿了他的心。他的内心开始充满悲凉和失望。路上没有一个人。路边是高过人头的玉米地,而远处隐约可听见马叫的声音更突出了他的孤独。然而,就在他无精打采地拐进一个弯路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个的女人的声音: “哎,等我一下,我这有雨伞!”。 他回一看,那个女人竟然是领他报到的、长着迷人眼睛的女会计! “你怎么来了?”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雨伞,充满感激地问道。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队来了。我叫程媛媛。我刚才去分场长办公室了,他说你走了。我还跟他开玩笑呢,都下雨了还催促你去报到呀。再说你也够听话的了。你们知识分子就是有点呆呀。” 女会计有些埋怨甄凡,但甄凡从她的语气中分明听到了一种女人特有的怜爱。此时的甄凡似乎彻底忘记了心中的不快。他为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荒郊就得到了别人的关心而欣慰。他有些腼腆地抬起头看着程媛媛,而此时,那双丹凤眼正火辣辣地注视着他。 第一卷(4)初见神秘端倪 甄凡几乎不敢直视程媛媛。正在这时,一辆农用胶轮拖拉机冒着黑烟行驶过来。他略显紧张地对程媛媛说: “谢谢你呀。你回场部吧。明天我把雨伞给你送回去!我走了。” 程媛媛望着甄凡远去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按理说,虽然她的父母都是农场普通的群众,但她的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在整个牛四屯农场都是不错的。她虽然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但由于是劳改干部家属,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的录用劳改干部的考试。她身材中等,长着可爱的瓜子脸,特别是眼神很勾人。她今年刚过二十岁,不但胸部丰满,而且柳腰丰臀。很多男人都对她产生过非分之想。父亲给她介绍的几个男朋友都让她拒绝了。她有点看不起有些农场子弟那种粗俗的作风。虽然大多数农场子弟是好的,但有些劳改农场职工的后代除了会说脏话就是打架斗殴。她也曾主动追求过一个省劳改局领导的一个儿子,但那个男人只是暂时想玩弄她。那位省局领导子弟到劳改农场工作只是一种过渡,没到一年就调回了市内工作。多亏她那次约会没有被那个色鬼骗奸。想起那次可怕的经历,程媛媛现在还不寒而栗。大约是去年夏末秋初的时候,田里的玉米还没有收割。她在中午被那男人叫出去,说想跟她谈点事情。他们沿着一条土路向青纱帐的深处走去。那个男人很会讨好他,一边走一边给她讲她没有听过的笑话或者发生在城里的新鲜事。她渐渐放松了提防的心理。那个男人不失时机地靠近她,并拉着她进入了玉米地。男人得寸进尺,想图谋不轨。而此时玉米地里突然窜出了一条黑狗的影子。那男人立刻被这只不速之客吓坏了,匆匆起来提起裤子逃掉了。从那以后,程媛媛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但这次遇到了甄凡后,一种压在内心已久的情愫重新苏醒过来。难道是他身上有某些特有气质引了她?她说不太清楚。 甄凡经过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所谓“y中队”队部。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收起来雨伞,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中队大院的围墙用绛红色的涂料粉刷得异常醒目,墙上面是铁丝网。大院的四角均有一个岗楼,每个岗楼里都有一个持枪的军人巡视。那里可能就关押着传说中的劳改犯人了,甄凡一边看着一边自己猜想。在大院的南边是一排墙面涂成淡黄色的瓦房,墙上“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几个过时的大字依稀可见。当甄凡经过那排平房的时候,一个戴军帽、身体有点肥胖的劳改干部从屋里跑出来对他喊道: “你就是来报到的吧?” 甄凡回答说是的,随后就跟着他走进了那间中队办公室。 所谓的中队办公室里,只有一张看上去更加破旧的办公桌和几个长条木凳。办公桌上的玻璃板已经有很多碎纹,每条碎纹都用脏兮兮的白色胶布粘合着。墙上有一座挂钟,钟上似乎很考究地遮盖了一块红布,但上面落满了灰尘。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在办公室一个墙角有一只花猫,正在认真地舔食碗里的剩饭。这样的景象真使甄凡感到无比的意外。他坐在摇摇晃晃的凳子上,等着那个劳改干部说话。但奇怪的是,那个人却不紧不慢地低着头卷起了旱烟,至少能有两三分钟时间才慢腾腾地抬起头。 第一卷(5)开始提心吊胆 古庸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面带腼腆的瘦弱的年轻人,脸上立刻呈现一种瞬间的神秘笑容。他此时的内心是复杂的。他在这个中队一干就是十多年,对农场基层单位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的。他心里一直认为,基层中队不需要什么专职的技术人员。由于警力不足,他这个中队需要更多的直接与犯人接触的带队劳改干部。自从我们国家提出不让劳改犯人坐吃闲饭口号之后,农场就开始让劳改犯人到田里劳动。农场的生产基本上是广种薄收。古庸觉得,种地没有什么太高深的。因为就连大字不识一筐的农民都能种地。他原以为上面会给他派来两个劳改干部学校毕业生,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新来的干部安排到劳改分队去管理犯人。但事与愿违。分场把一个看上去很文弱的书生分给了他。这真是有点为难了。他此时只能利用自己特有的狡黠跟上面周旋,反正上级也没明确指示不让新来的毕业生专门做管理犯人工作。他开始以故作老成的缓慢语气询问甄凡的一些情况。他要利用自己的方式在任何一个新干部面前保持一个劳改农场最基层单位一把手的威严。他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就用不断缄默的办法显示自己的内心的沉稳与高深莫测。 “我们是基层单位,没有专门的技术人员。新来中队的干部,必须先到分队带队。考虑你是新来的,没有工作经验,中队就安排你协助a分队夏队长吧。” 古庸对甄凡面带严肃地说道。 听了古庸的话,甄凡的内心开始有些提心吊胆。甄凡心中那些仅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现在,他已经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和一个所谓的“天之骄子”,逐步沦为一个“劳改队看守”。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心理上得到适应。听完古庸的话,他仿佛觉得世界末日提前来临了。 正当他接受古庸训话的时候,一个同样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进来。古庸把那个新来的名叫沈之伟的毕业生介绍给了甄凡,然后领着他们俩走进了神秘的劳改大院。 所谓劳改大院,由犯人居住区和分队看管干部办公区组成,两个部分由铁栅栏隔离开。而中队领导的办公室不在大院内。由于甄凡现在是分队干部,所以他的办公室和宿舍在大院里靠大门岗楼左侧的位置。那是一排建于五十年代的很破旧的瓦房。他站在宿舍的门口,朝院子的北面望去,一些身着囚服的劳改犯人在铁栅栏里面集合,他们每个人手捧一个蓝色塑料小盆,排成整齐的队伍后开始向食堂走去。是不是开饭的时间到了?甄凡一边这样想一边看看自己的手表。正在这个时候,古庸在大门外喊他和沈之伟。“刚才分场来电话了,通知你们明天去总场开会。你们先去食堂吃饭吧,下午就不要随分队出工了,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宿舍。” 甄凡和沈之伟一起去食堂吃饭。甄凡一边在吃饭,一边回想整个上午经历的事情。他原以为能在总场工作,最起码也能在分场工作,但事实上他已经被发配到最基层的地方。他现在到了自己的工作环境,而这里的条件比自己预想的更加艰苦和恶劣。难道每天就要面对那些面目凶煞的劳改犯人?看着手捧的大米饭,越想越觉得没有食欲。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也许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当甄凡想起上午遇到程媛媛情景的时候,心中莫明其妙地涌起一点希望和牵挂来。 第一卷(6)正式成为队长 经过几天的“适应性”工作,甄凡和沈之伟对这个劳改中队大致有些了解。甄凡每天都跟a分队出工,其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夏京服检查犯人劳动质量。而防治犯人逃跑的任务由武警负责,这修正了甄凡以前的认识,也就是说劳改干部不是纯粹的“看守”。他们承担着管理改造犯人和组织生产的双重任务。当时正值八月初,奉水的天气仍很炎热。在秋收之前的这个季节,田里的农活基本上没有了,劳改中队的任务主要是沤制绿肥。这天,夏队长把八十多名犯人分成几个小组进行分组劳动,但劳动任务不需他亲自安排。劳改队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就是“犯人管理犯人”。每个中队都有一个犯人大组长,大组长下面还有若干小组长。劳改农场上级主管部门也曾经要求过劳改干部尽量不要使用犯人组长这个拐棍,但在实际工作中大家都不愿意丢掉它。这时,夏队长把一个外号叫“火碱”的犯人组长叫过来,将今天劳动任务安排好,然后对着粪坑那边的甄凡喊道: “甄队长,过这边大树底下凉快一下,别在太阳底下挨晒了。” 甄凡开始听到夏京服这样叫他有些不习惯。但自从他来到这里,已经知道“队长”一词是对所有基层那些直接接触犯人的劳改干部的通称。他不习惯也得习惯。甄凡在小心翼翼穿过泥泞的沤肥现场的时候险些滑到,而一群剃着秃头的劳改犯人好奇地看着他。说实话,他那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因为昨晚据沈之伟讲,他们这个中队属于重刑犯人比较多的“严管队”,反改造和不安全情况经常发生。沈之伟的话虽然不一定可靠,但看看犯人一脸的凶相,甄凡就觉得很不“安全”。他急匆匆地走到那棵大杨树底下,夏队长正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抽着五朵金花牌的香烟。 “你是不是不愿意来这里工作呀?我当初也不愿意,但自己在学校学的就是劳改专业,组织说这是专业对口。你慢慢适应吧,以后就好了。” 夏队长捧起一个大白茶缸,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模糊不清的红字。他喝了一口茶水,有些激动地对甄凡说道。 甄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夏队长,只见他脸色黑红,长的很瘦。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常年在野外被太阳晒的。看上去有点象农民了。 甄凡听着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唠叨,得知夏队长其实当初也不是很喜欢他的职业。 “我们每天在外边风吹日晒,回到大院还要值班,一周顶多回家两次。由于经常不在家住,很多人的老婆耐不住寂寞都红杏出墙了。而当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一身臭汗,老婆嫌我们脏都不愿意跟我们睡觉呀。” 夏队长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道。他接着给甄凡讲了一个发生在牛四屯农场一个真实的“故事”。大概在三四年前,他们中队有一个姓李的新婚不久的年轻劳改干部。由于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还没有正式转正,为了取得领导的信任和要求进步,这个小李队长工作非常积极。春天玉米春播大忙时,他能一个月住在队部;夏天铲地时,他也经常加班加点;秋天的时候开始割地脱粒,他更是“以队为家”。然而,随着小李的工作进步,他的家庭出现了危机。小李的老婆是劳改干部家属工厂的保管员,不但生的丰满妖冶,而且对男女之事要求强烈。每次小李回家,整个上半夜都必须在老婆身上加班加点。大约在初冬的一天,小李没有事先通知老婆,在中队吃完晚饭后骑着自行车就回家了。然而,当他回到家后,邻居的一个男子正代替他行使丈夫的床上职责。 “后来呢?” 甄凡听上了瘾,好奇地问道。 “之后发生的事情很残酷。小李难以吞下耻辱的果子,去厨房拿起菜刀向男人身上乱砍,其中一刀正中腰部。男人光着屁股逃回家,但却因腰部受重伤而终生残疾。第二天,小李队长就跟老婆离婚了。” 说完,夏队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卷(7)追忆往昔风流 听着夏队长近乎离奇荒诞的讲述之后,甄凡并没有因此而兴奋。他的心中不知不觉地涌起一股惆怅。是同情象夏队长这样的劳改干部还是同情自己?这些基层农场干部们,常年生活和工作在远离喧嚣尘世的环境里,整天面对人迹罕见的旷野和身着清一色囚服的犯人,打发着无穷无尽的寂寞时光。从夏队长的口中得知,劳改农场当局按着所谓“教育、挽救、改造”的方针,要求基层中队不仅要完成一定的劳动任务,还要重点做好犯人的思想改造和场所安全稳定工作。因此,象夏队长这样一线干部,每天在劳动现场或者犯人收工回到号里,都要轮番找犯人谈话,了解他们的“思想动态”。甄凡突然觉得,社会上对这些甘于奉献的劳改干部不是很了解。劳改干部,的确是一个应该值得人们尊敬的特殊群体。 这天上午,甄凡跟随夏队长带领分队犯人来到马号后面的粪坑继续沤肥。象往常一样,夏队长把“火碱”叫过来将上午的劳动任务大致安排一下,然后喊甄凡到马号东侧一棵柳树底下乘凉。所谓马号,是农场喂养大牲畜的地方,所以在他们乘凉的地方时而能够闻到微风送来的阵阵牛马粪的味道。夏队长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无嘴香烟,不慌不忙地把其中的一只插进一个黄褐色的玻璃烟嘴里。基层劳改干部们由于寂寞难耐,大部分都养成了吸烟的习惯。抽烟,已经成为他们消磨时光和排解寂寞的有效办法。夏队长点着了香烟,对这那边正在挥汗如雨的犯人们喊道: “抓紧干呀,早干完早收工。武见秋在哪里?过来一趟!” 甄凡听到一声非常响亮的“到”之后,一个带眼镜的犯人已经跑到他们面前。甄凡打量他一下,觉得他跟别的犯人不太一样,有些眉清目秀,脸上没有犯人特有的“劳改纹”,但神色忧郁。犯人来到夏队长面前后立即蹲下去准备接受训话。但今天夏队长一反常态,示意他站起来,并用比平日温和许多的口气对武见秋说道: “分场准备搞庆祝建军节演出。我听说你在歌舞团干过,你会唱还是会跳?” 武见秋慌忙回答,但表情木然: “报告政府,我会唱歌,但好几年不唱了。” 夏队长突然脸色一变,有些生气地说: “你小子不愿意去表演吗?那可是一个‘俏活儿’。我告诉你,现在离演出还有半个多月呢。参加演出的学员从明天起就不用出工了,开始在队部排练。难道你愿意出工来挖这个臭粪坑呀?你明天就听从甄队长的安排,不要给我们分队丢脸!” 武见秋仍然用响亮的声音回答说听从政府安排,之后就跑回去继续用铁锹挖土。他来到这个劳改队已经三年多了,但他一直郁郁寡欢。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想当年,他也是奉水地区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曾经是市歌舞团的一名著名的民歌演员,团里许多美女都象苍蝇一样围着他。要不是被人暗算,他现在早已经成为歌舞团的副团长了。那是在三年前,团里为了干部梯队建设需要准备提拔一个年轻的副团长。他那时候胸有成竹,因为他是团里的台柱子。然而不幸的是,同在一个团的副市长儿子也要竞争。那个副市长儿子生得威武凶猛,唱歌不跑调儿的时候比较少。据说他来歌舞团工作主要是因为这里美女多。有人劝说武见秋不要跟副市长儿子竞争了,“鸡蛋碰不了石头”。但武见秋就是不服气。但最后自己还真变成了脆弱的鸡蛋。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住独身的武见秋被团里一个著名的“大胸美女”约到女演员宿舍。他没有经得住“大胸”的百般挑逗,情不自禁地跟她上了床。正当他们颠鸾倒凤交战正酣的时候,市长儿子带人闯了进来。武见秋吓傻了,而刚才还浪声浪语的“大胸”突然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并大哭大叫地说自己被强奸了。以后的情况可想而知。人证物证,加上那个副市长正好分管奉水市公检法部门,武见秋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从一个风光无限的名人成为一名劳改犯人。去年,那个坑害他的“大胸”美女可能受到良心的自责,来到农场试图见他,被他骂走了。那个女人似乎消瘦了很多,哭着说自己是被市长儿子胁迫后才做了那事情。但尽管如此,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度过十多年的劳改生活,武见秋心中就会立刻生出一种强烈的仇恨来。而此时在积肥现场,他拼命地一锹接着一锹挖粪土。他要把自己的愤懑都发泄到劳动中。别的犯人都用诧异的眼神望着他,大家都觉得武见秋今天中魔了。 第一卷(8)又见迷人丹凤 按着夏队长的安排,甄凡开始带领武见秋在队部排练文艺节目。几天下来,甄凡逐步发现,那些最看上起很恐惧的犯人,其实都很温顺听话。通过协助夏队长下号了解情况,他觉得劳改犯们大多数都对过去所犯的罪行感到悔恨,而且这个中队也不像沈之伟所讲的那样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有些犯人进来之前虽然不是“社会精英”,但也都曾经是各行各业的“能人”。比如他这个分队的大组长“火碱”,曾经是奉水体育学院的资深足球教练,因为酒后伤人被判刑6年。他曾对甄凡诉苦说那个小白脸太“脆弱”,一个“垫炮”竟然把小白脸的下巴打掉了,结果法医的诊断结果是重伤害。还有因为做假帐被查处的会计师,有与初中生搞师生恋而被学生家长告发的重点中学副校长,有组织少女到奉水涉外宾馆色诱老外然后进行敲诈的刑警副大队长,等等。甄凡觉得这里真是“人才荟萃”呀。而随着“八一”的临近,y中队选送演出的八名犯已经淘汰了五个。但由于武见秋的艺术功底和原有基础比较好,他演出的节目被保留下来。他演唱的歌曲《小白杨》相当专业,以致于得到了中队最高首长古指导员的赞许。 “你小子好好表演,如果被分场选送到总场汇演,我给你记一个功。” 古庸那天来“视察”演出现场,当即就这样对武见秋许诺。在劳改农场,给犯人记一次功,就等于减期一个月。所以武见秋听到中队领导的表态后更加卖力排练。 这天上午,正当甄凡跟c分队的李队长像往常一样领着武见秋等三名犯在中队会议室“引吭高歌”的时候,古庸又一次进来了。他这次来不是检查工作,也不是来鼓舞犯人,而是通知一件事。他把甄凡和李队长叫到会议室外边说道: “分场来电话了。今天下午各中队到分场预演,分场领导要先对节目进行审查。你们俩儿下午一点之前带领演出犯人到分场,我也跟你们去。” 甄凡听到古庸的吩咐后心里不仅暗暗高兴。他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分队选的犯人可以代表中队去分场预演这件事。他内心还藏着一个自己觉得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自从他来到农场报道第一天见到程媛媛之后,他还没有再见到她。在甄凡心里,程媛媛就像是自己灰暗生活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又像是他那悲凉内心里的温暖阳光。特别是当他面对枯燥的工作环境内心孤独的时候,总是喜欢用幻想打发难耐的日日夜夜。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可能患上了“单相思”。人家可是的如花似玉的美女呀,能愿意跟他这个穷小子交往吗?但一想起那天在雨中程媛媛的眼神以及眼神里透出的温情,甄凡还是心存幻想,并一直在寻找机会去见她。所以,当古庸安排他去分场时,甄凡的内心是兴奋的。他虽然表面没有行动,但内心却盼望已久。 庆祝建军节预演在分场大会议室进行,来自分场七个中队的二十多名犯人依次登台亮相。台下坐着分场机关全体干部和各中队的领导。虽然y中队派出的演出犯人只有三个,但节目质量都较高,最后全部通过领导审查。甄凡在犯人演出的时候不能离开,因为他跟李队长还有防止武见秋他们逃跑的职责。他在会议室东张西望地寻找程媛媛的影子。“功夫不负有心”,他在后排靠门口的地方发现了程媛媛,而程媛媛那双丹凤眼正注视着他!甄凡怕被别人发现,又装模作样地转过头看着前方临时舞台的犯人演出。此时小麦中队的四个犯人正在敲锣打鼓地表演一段颂扬劳改干部如何关心犯人的“三句半”。但他已经心不在焉。当他再一次地回头看程媛媛的时候,她正用眼神示意他出去。甄凡捅了身旁的李队长一下,小声对他说自己要上厕所,之后就离开了座位。而当他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程媛媛正在门口等他。但程媛媛的第一句话令甄凡感到意外。 “你这个人借人家东西怎么不归还呀。我的雨伞呢?” 甄凡这才反应过来。是呀,那天程媛媛追他的时候,天正下着小雨。是程媛媛冒雨给她送的雨伞。他连忙回答说下次见到你一定还你。“那什么时候是下次呀?”程媛媛的眼里透出诱惑的眼神。甄凡分明读到了更深层次的内容,但他竟然手足无措。程媛媛看出了他的羞涩,大胆地但声音很低地对他说:“下一个星期天晚饭后我在分场家属区东侧的路口等你。”之后又提高了嗓门:“你把我的伞带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就这件事,我没别的事了。”说完她没有回会议室继续看演出,而是迈着轻盈的步伐向走廊东侧走去,推开那个写着“财务股”牌子办公室的铁门就进去了。正在甄凡目送程媛媛离开的时候,古庸走出来上厕所。古庸看到甄凡一个站在那里发愣很奇怪,但由于他有尿频尿急的毛病,因此也没有多想,就命令甄凡赶紧进去看住演出的犯人。 第一卷(9)遭遇旧爱新欢 在分场的预演总提上比较顺利,赵巧理比较满意。赵巧理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把甄凡叫住,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他的工作情况。甄凡内心虽然有很多不满,但表面上还是说了些“不错”、“还可以”之类的话。赵巧理曾经在给古庸打电话的时候专门谈到了甄凡。他要求古庸对新来的干部要加强教育,特别是那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必须”改掉他们上的“书生习气”。在这个问题上,赵巧理和古庸具有高度的共识。所以为了使甄凡这样新来的干部尽快“适应劳改农场工作需要”,必须让他们承担直接接触犯的工作。但他们的做法多少违背总场领导的意图。总场每年向省局要一些非劳改学校类大中专毕业生,主要还是考虑农场生产发展需要。总场的领导毕竟站的高看的远,不像赵巧理和古庸这些基层干部看重自己眼前的利益,所谓眼前的利益就是劳改犯别出现什么恶性事故、农田不被撂荒、劳改场所秩序稳定等等。但古庸这个中队属于“天高皇帝远”,一般总场的领导很少来这里视察工作。 但古庸也对甄凡有所提防。虽然这里离总场远,但中队的电话可以直通总场和外界。他特别关注甄凡来中队这段时间与外界的电话联系。最近,由于甄凡那个在百货商店上班的女朋友总给他打电话,所以已经引起古庸的注意。甄凡来劳改农场上班已经二十多天了,一次也没有回奉水市内。女朋友怕他变了心,所以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女朋友叫谢梅,是一个在奉水工作的老乡介绍的。那位老乡在甄凡读大学的时候给与了他很多的帮助。开始他不知道谢梅跟老乡的关系。等甄凡跟她上了床之后,谢梅说了实话,原来她是那位老乡的表妹。但通过一个月左右的接触,甄凡觉得谢梅上有一种自己讨厌的小市民的作风。但碍于老乡的面子,甄凡不好意思提出分手。所以谢梅每次打电话过来,甄凡总是不冷不热敷衍着。 这天是星期六。甄凡吃完晚饭后正准备写日记。自从来到这个荒郊野岭后,由于无所事事,甄凡就用写日记消磨时间。在日记里他可以无拘无束地抒发自己的郁闷,表达自己那些很难实现的梦想。突然,门卫值班的老任队长推门进来喊他,说有甄凡的电话。 “可能又是你女朋友。” 老任开玩笑地说。 甄凡放下笔,不紧不慢地来到中队队部。他拿起电话说了声“是谢梅吗?”,谁知电话那段传来了程媛媛的声音!甄凡连忙说对不起,接着问她有事吗?她说话很急促,说明天你不要忘记把雨伞带来,我六点在原定的地方等你,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甄凡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周末了。一个美好的约会就要来临了。而此时,甄凡早已把谢梅忘到九霄云外。 第一卷(10)激情转移孤独 y中队离分场场部不到十华里,而分场的家属区就在分场场部的西侧。所谓家属区,其实就是两排建于六十年代末期的青砖瓦房。这些宿舍看上去明显具有晋中的传统建筑风格。甄凡在她和程媛媛约定路口向家属区望去,袅袅炊烟在傍晚的暮色中升起,有一种田园的诗情画意。但他今天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欣赏风景。他来这个劳改农场后,很多美好的想法都被严峻的现实打碎了。他很孤独和绝望,已经不对诗歌中所描绘的纯洁浪漫爱情存在幻想。他好像在这里得到退化,文明的东西似乎在减少,野蛮的欲望和习惯逐渐占领他的内心。也许男人越寂寞绝望,越会显露出本能的东西。所以他认为自己跟程媛媛之间,更多的是异性之间的吸引,还没有上升到爱情,也许爱情早已在这个蛮荒的世界消失了。正在甄凡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去一个粉红色的“影子”在向他招手。那个“影子”就是程媛媛! 他们沿着家属区前新修的沙石路,一边走一边通过相互询问了解对方。不言而喻,他们都有了渴望亲近的想法。甄凡想这也许就是“一见钟情”吧,但这种感觉程媛媛第一次见到甄凡时候就感觉到了。程媛媛还问了一句“谢梅是谁?”,甄凡似乎有些紧张,但很快说了慌:“她是我的表妹。”他们已经远离了家属区,夜色已经降临,路边玉米地看上去阴森森的。甄凡说我该回去了,但程媛媛大胆的想法却让甄凡吃惊和兴奋。 “外边天黑了,我们去我家坐一会儿吧!” 甄凡问道: “你父母不在家吗?” 程媛媛说:“我爸在n分场门卫值班,他一周至少值三次班呢!我母亲她说今天她去总场我老姨家,晚上也不回来了。” 甄凡心中暗喜,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此时,一向谨小慎微的甄凡却突然变得有些轻率和胆大。他鼓起勇气拉住了程媛媛的手,程媛媛没有拒绝。他们就这样手拉手在夜色中摸索着来到了程媛媛的家。刚进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两张嘴心有灵犀般亲在一起。 “先别着急,我把门反插上。” 程媛媛推开甄凡。 程媛媛的家是三间平房,中间的是厨房,东屋是父母的居室,西屋是程媛媛的“闺房”。程媛媛把甄凡领带了她的屋内,甄凡立刻闻到一股芳香。他们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此时欲望已经驱散了所谓缠绵的爱情。甄凡压在了她柔软的身体上,动作有些笨拙,但最后还是顺利进入了程媛媛的芳草丛中,而程媛媛那里早已经是一片湿地。他们开始尽情地发泄着原始疯狂的欲望,任凭晚风把纱窗吹得哗哗作响。 第一卷(11)心情跌入谷底 甄凡是在第二天清早离开程媛媛家的,当然离开之前免不了再次温存一番。在告别的时候甄凡傻乎乎地说自己没把雨伞带来,而程媛媛亲昵地说我要人不要伞。甄凡走到中队的时候正好吃早饭,夏经服问他昨晚你去哪里了。他撒谎说去s中队了。夏经服前几天听甄凡说过那个中队也有一个农业学校的毕业生,心想他们这是要串联呀。但也没多问,就对甄凡说道: “你今天不用跟我们分队出工了。你吃完饭到指导员办公室去一趟。你的工作可能有变化。” 甄凡听了他的话,急急忙忙地喝了一碗稀粥后就直奔古庸的办公室。刚进屋,古庸就开门见山地对甄凡说道: “门卫值班汪队长开始休婚假。中队干部实在是紧张,就你和沈之伟没有固定岗位,也算闲人吧。我已经安排沈之伟带领几个脱管犯人去看护马号。你先去门卫值班吧。注意一定要坚守岗位,做好犯人出入情况记录,同时要严格检查犯人家属接见物品。特别是晚上,要精神一点。号里发生异常要及时汇报。” 甄凡听了古庸的工作安排,心情猛然从昨晚喜悦未尽的高潮跌进低谷。他来这段时间已经从夏队长那里得知,中队门卫值班工作一般是为年龄大的劳改干部准备的,属于不被重视的岗位。虽然不被重视,但容易出现责任事故。更辛苦的是还要值夜班,年轻的劳改干部一时适应不了。前几年有一个新来的劳改学校毕业生,由于晚上值班期间没有及时发现犯人斗殴致死事件,受到了开除公职留用查看的严重处分。想到这些,甄凡的心里不寒而栗。他越想越觉得悲惨。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竟然沦为劳改队的一名“看守”。但领导的命令不敢违背,只有等待机会向上级主管部门反映自己的情况。 而事实上甄凡很快就适应了门卫队长工作,工作也不像夏队长说的那样辛苦。这种工作不需要任何技术专长和丰富的知识,小学毕业都能干,因为只要会查数就行。门卫队长一共有四个人,实行“两班倒”。甄凡跟老任队长一个班,每隔两天休息一天。而在岗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白天,中队三百多犯人都到农田去劳动,整个大院就剩下十几个坐班犯人。晚上等号里一熄灯,甄凡就开始看书写日记。但如果轮到犯人接见日,甄凡就显得有些忙碌。 这天是周日,甄凡象往常一样让负责门卫卫生的犯人打扫好值班室。因为周日也是犯人接待日,所以甄凡开始准备接待犯人家属。他一个一个检查犯人家属所带的物品,没有发现劳改农场禁止带入劳改大院的铁器、酒、熟食和带馅的食物等。当登记到一名接见武见秋的女人时,甄凡敏感的地抬头看了看她。只见这个女人三十上下,上穿一个粉色薄呢短大衣,胸部鼓胀,胸口外露;下身是一条流行的紧身弹力裤。披肩长发,眼睛凄美,一看就不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女人。甄凡按程序问这个女人: “你跟武见秋是什么关系?我们规定,只有犯人直系亲属和犯人妻子才能接见。“ 那个女人立刻露出了媚笑,甄凡心里开始有些发痒。女人说自己是武见秋的女朋友,请甄队长高抬贵手照顾一下。甄凡突然想起来武见秋提到的那个坑害他的女人,难道眼前的这位就是那个大胸女演员。甄凡先把其它几位接见家属登记完,之后开始跟这个叫胡娇的女人聊了起来。 第一卷(12)无奈跳入火坑 从跟胡娇的谈话中,甄凡了解到这个女人对武见秋有一种深深的悔恨。此时知识分子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已经忘记了劳改农场关于接见的规定,决定给胡娇一次见武见秋的机会。但甄凡自己不敢轻易作主,所以就对胡娇说: “你的确不具备接见武见秋的条件。这样吧,你可以去找找中队领导,跟他好好说说,也许会特殊批准。” 胡娇说了声谢谢,就按甄凡的指点去了中队部。令甄凡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出于同情的建议却把胡娇送入了色狼的怀抱。 这天上午,古庸正在自己办公室闲着无聊地看着黑白电视。今天是周日,他除了中队值班之外也没什么工作可干。刚才他去了大院西侧禽舍。他去那里表面上是为了了解养鸭场的情况。当时,劳改农场各中队为了改善劳改干部伙食待遇纷纷建起了规模不等的鸭场和猪舍。y中队的鸭场由就业人员李瞎子负责。“就业人员”是劳改农场对那些被录用为农场工人、已经服刑期满的犯人的特定称呼。李瞎子劳改前是奉水市粮库的保管员,因为偷了一袋玉米面而被劳改三年,前妻已经跟了别的男人。李瞎子重新就业后,在牛四屯的农村娶了一位寡妇。这个寡妇风骚异常,没来到鸭场几天就跟古庸有了暧昧关系。每到周日,古庸都来鸭场“视察”,其实主要目的是找李瞎子老婆来了。李瞎子每次看见古庸过来,都很知趣地躲到鸭场里,让老婆在家陪古庸寻欢作乐。古庸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他已经年近五十,被提拔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所以个人生活作风上有些胡来。上级纪检部门出于爱护劳改干部的目的曾找过古庸谈话,要求他“注意影响”,然而他依然我行我素。但今天李瞎子老婆回农村娘家参加弟弟的婚礼去了。所以古庸很失望地回到办公室。正当他男性激情无处释放的时候,胡娇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胡娇说明情况后,古庸就开始色迷迷地上下打量他。胡娇是一个敏感的女人,她知道这个肥胖的领导也是色鬼。但为了见到武见秋,为了获得当面向自己曾经伤害过的男人赎罪的机会,她什么都可以付出。古庸不怀好意对胡娇说你的事情好办。胡娇说我是女人,你想干就干吧。古庸迫不及待地把胡娇拽到隔壁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那里面有一张铁床。古庸几乎傻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美丽的女人,简直就是女明星的身材。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一下子扑来上去。胡娇已经被这个强壮的男人折磨得精疲力尽。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古庸又假装正经地回到办公室,开始当着胡娇的面给大院值班的甄凡打电话:“甄队长,武见秋的妻子要见他,你安排一下。晚上让她留宿,夫妻团圆一下。这也是我们改造工作的需要呀。但武见秋妻子没带结婚证,告诉她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带来。” 甄凡说知道了,完全照办。没过多久,胡娇就重新来到门卫值班室。但细心的甄凡发现,胡娇的脸色很不好,而且头发凌乱了很多。 第一卷(13)欲望战胜仇恨 武见秋吃过午饭,便躺在号子里的通铺上开始闭目养神。最近犯人食堂的伙食有了很大的改观,今天中午他发现炖白菜里面多了一些猪肉。就在一个月前,那个中队负责犯人食堂管理的孙队长被撤了职,原因是他经常克扣犯人伙食中饱私囊。这件事惊动了总场领导,劳改农场当局下令不准任何基层中队降低犯人伙食标准。所以武见秋最近随着伙食的改善,他的身体也比进来的时候强壮多了。今天中午虽然吃的很饱,但今天上午的劳动强度很大,所以他有点累。夏队长上午安排他跟一个长得像麻杆儿一样瘦弱的犯人一组往积肥的大坑里运土,两个人的活儿几乎全让他一个人干了。就凭劳动积极肯干这点,他就赢得了其他犯人和夏队长的肯定。他对劳动没有畏惧情绪,甚至十分想通过玩命的体力消耗来发泄积压内心已久的郁闷和不平。他渐渐忘却了命运的不公,上瘾一般投入到劳动改造生活中。正在武见秋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门卫“大岗”喊他去接见室,说他老婆来看他来了。武见秋心里一怔,心想我老婆早已跟我离婚,难道她回心转意了?边想边走进了接见室,而眼前的这个冒充老婆的女人令他仇恨情绪重新点燃。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我是一个贱女人。自从那次事情之后,我几乎天天生活在被良心谴责的日子里。前几次一直没见到你,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当面向你忏悔。你现在打骂我都行,那样也许我心里会好受一些。只要你原谅我一次,我回家之后死也瞑目了。” 胡娇开始哭泣地对武见秋央求着。 武见秋是一个心软的男人,他一看见女人哭泣就受不了。看到这个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他有些动摇了。他开始觉得胡娇的话也许是真的。那个副市长儿子为人残暴,歌舞团里是有名的恶棍。很多人都惧怕他,何况胡娇这样一个弱小女子。武见秋让胡娇坐在接见室的长条凳子上,自己坐在对面。双方默默无语。胡娇看着皮肤黑红的武见秋。曾经风流倜傥的名角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更加自责。她对武见秋说: “你们中队领导很照顾你,说你表现不错。我说我是你未婚妻,又对那个古指导员说了很多好话,结果他不但同意接见你,而且答应晚上跟你同居。他说一般犯人即使老婆来也不一定允许留宿。看来‘政府’很重视你。” 胡娇一个人在那不停地讲话,而武见秋很少插言。但当他听说胡娇要陪他过夜时,心里莫明其妙地产生了渴望。是呀,他已经三年没碰女人了。男性的欲望憋在心中太久了,真需要发泄一下。他抬头看看胡娇,胡娇正用多情的眸子注视他。胡娇那眼神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欲望战胜了仇恨,他终于答应了胡娇。 晚上收工回到号子,武见秋开始到大院中间的压水井旁洗漱。“麻杆儿”过来逗他: “小武子,好好洗洗那玩意,晚上到炮台全靠它了。” 武见秋笑而不答。所谓“炮台”,是劳改农场内部流行的下流行话。它专门指劳改犯人与老婆同居的地方。y中队一共就有两个房间作为“炮台”使用,所以不是每一个来接见犯人的家属都有幸留宿。因此,能够在“炮台”与老婆共度良宵的犯人,一定会是犯人们人人羡慕的对象。 武见秋跟胡娇吃完从小食堂买回来的米饭和炒蒜薹,喝了一瓶胡娇带来的矿泉水。外边夜色已经降临。胡娇打开房间的电灯,只见一张铁床上铺了一个破草垫子,而窗帘竟是一块沾满污垢的红布。武见秋把自己的被褥铺在上面,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抱在在一起。一边亲吻,胡娇一边喊着心肝宝贝。他们迅速脱掉全部衣服。武见秋痴痴地看着胡娇的裸体,她的乳房竟然跟三年前的一摸一样。他动作生硬地把胡娇按在床上开始近似野蛮的蹂躏。他此时想用疯狂做爱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仇恨。而胡娇在下面扭动着身体,并断断续续地说: “你尽情发泄吧…我心甘情愿…只要你不再恨我了。”。 听了身下女人的哀求,武见秋的动作更加卖力。胡娇起身,让武见秋躺下。武见秋的情欲又开始了第二个高峰。他们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尽情地享受着激情四射五彩斑斓的性爱。胡娇最后都有些受不了了。而武见秋自己也觉得奇怪,白天繁重的体力劳动竟然一点也没影响到晚上做爱。他摸着胡娇丰满而富有弹性的乳房,慢慢进入了真正的梦乡。 第一卷(14)拒绝色狼骚扰 秋天到来的时候,农场的玉米等农作物开始被收割放倒,大地因此变得开阔起来。甄凡喜欢在休班的时候走出队部,到野外农田里没有目的地闲逛。天高云淡,农田旁的杨树叶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习习秋风吹过,杨树叶子就哗哗地散落农田路上。而柳树依然顽强地保持着独有的绿色,柳枝在微风中摇曳着,如舞动的女人婀娜多姿。被收割后的玉米地里长着各种各样的野生草本植物,而其中的苘麻和龙葵总是勾起甄凡童年的记忆。这两种植物的果实在他的老家被孩子们当作野果美餐。一想到这些,甄凡心中就涌起一股思乡之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国庆节。按着总场的统一安排,中队放假三天。但甄凡是门卫值班干部,不能正常休假。谢梅几次打来电话,要他十一期间回奉水见面。甄凡现在很矛盾。他跟谢梅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而且性格也差异巨大。他已经有意疏远她。特别是当他认识程媛媛之后,他几乎没有主动给谢梅打过电话,只写过一封信。程媛媛虽然是劳改干部子弟,但她的身上多一种文化气质和具有温顺的性格。甄凡那晚在跟她长谈时得知,程媛媛也曾差一点考上大学。程媛媛自嘲说自己是“大学漏子”。虽然没考上大学,但程媛媛喜欢读书,喜欢文化水平高的人。所以第一次见到甄凡时,她就下决心不能错过。但甄凡想完全地投入到与程媛媛的恋爱中似乎真的很难。谢梅紧追不舍。她说自己已经是甄凡的人了,警告他不要变心。甄凡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怕谢梅把自己疏远她的情况告诉她的表哥。甄凡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用拖延战术维持着“脚踏两只船”的现状。因为他心里也明白,不能过分疏远谢梅。思前想后,甄凡决定让老任顶替一个班,准备周末回奉水一趟。 谢梅这天正在百货商店上班。她的工作就是站在柜台前为客人扯布。她已经在这个岗位干了三四年了。由于她工作干练,销售业绩突出,大家都想推选她为布料组组长。当组长之后就不用辛苦地站柜台了,每个营业员都眼馋这个岗位。负责营业部的王主任也想提拔她,但谢梅感觉王主任还有别的用意。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个王主任专门打年轻营业员的主意,经常在工作时间跟女营业员在布匹仓库鬼混,每次鬼混之后都在崭新的布匹上留下大量污浊的精斑。王主任曾多次挑逗谢梅,但谢梅就是不肯就范。因此,谢梅现在还是站在柜台前卖布,那个姓吴的小妖精当上了组长。但谢梅自己不后悔,她心里一直装着甄凡。谢梅知道,自己跟甄凡虽然有些差距,但她不能放弃,况且她已经跟甄凡有过亲密的接触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姓吴的小妖精喊她去营业部办公室接电话。她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了甄凡的声音。原来他回城来了。 第一卷(15)弄巧反而成拙 甄凡下了火车,先给谢梅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走出人群攒动的奉水火车站。他乘上开往南区的711路无轨电车,感觉车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是的,劳改农场的环境已经改变了他,他慢慢就会成为一个脸色黝黑的“农场劳改干部”。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远离城市的文明,从外貌和内心都与现代化的城市生活格格不入。 谢梅的父母看见甄凡回来后异常兴奋,问寒问暖。接近中午的时候谢梅下班回来了。当她第一眼看见甄凡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认。那个两个月离开城市的白净书生,现在已经象半个农民。谢梅母亲说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好好聊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去。谢梅于是就拉着甄凡来到她的房间,并迫不及待地抱住甄凡。但甄凡的反应很迟钝,并轻轻推开谢梅。他说别让你妈看见,我累了想坐一会儿。谢梅觉得甄凡有点情绪低落,但也没有做更多的思考。他俩于是就并排坐在床沿上开始互相询问各自的工作情况。谢梅似乎特别对劳改农场里的一些事情感到好奇,就不停地问甄凡: “听说你们那里还关押了很多女犯。你管她们吗?我听说她们之中长得很好看的那些女犯都必须陪劳改干部睡觉,真的吗?” 甄凡听了谢梅如此幼稚的问题哈哈大笑。他说那绝对都是谣传。直接管理女犯的都是女干部,男性劳改干部不允许单独接触女犯,怎么会一起睡觉呢。但甄凡的确听说一个特殊的案件。据说在七十年代末的时候,女子分场有一名搞文艺的犯人,在一次犯人演出时被当时总场一位领导看上了。这个领导色大包天,直接找女子分场的一个副场长,说要见那位女犯。这个女副场长心领神会,正好赶上她想在仕途上往上爬,就违反规定让总场领导跟这个女犯在自己的办公室见面,而她却充当哨兵。那个总场领导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强行奸污了女犯人,女犯人敢怒不敢言。事情好像就平安地过去了。但过了几个月后,女犯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居然怀孕了。纸里包不住火,这件奇案轰动整个劳改农场,同时使省局大为震惊和恼火。省局领导要求严查到底。结果,那个总场领导被判了刑,由劳改干部变成了被劳改的犯人。那个女副场长也被开除了公职。但这件特殊事件不能跟谢梅讲。甄凡知道,普通老百姓对劳改农场存在很大的偏见,他们会以一当百,以偏概全,尽管绝大多数劳改干部是好的。甄凡不愿意多讲劳改农场里的那些事,他想换一个话题,于是说道: “谢梅,我这次回来主要还是给你谈我们的事情了。我们现在相隔数百里,见一次真的很费尽。我不知道将来结婚之后怎么办?” 谢梅听了甄凡的话,问他什么意思呀,甄凡你是不是变心了?甄凡说没有,我怎么可能变心,但我们要解决现实问题。谢梅有些伤心地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呀?甄凡答道: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两地分居,我们就不要先结婚了。我听说你表哥认识省公安厅的人,能不能把我调回奉水市工作。那样我们就可以整天在一起了。” 谢梅现在算明白了。她想甄凡你小子不愿意跟我处就直说,干什么给我提出那个几乎不成立的条件。谢梅的表哥就是市委组织部的小科员,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但谢梅也是充满心机的女孩,想了一会儿对甄凡说: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想马上把你从那个鬼地方调回奉水市真的很困难。但我会找表哥慢慢研究办理。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甄凡说什么条件?谢梅说我父母想让我们明年五一结婚,父母包括左邻右舍都知道我们已经发生关系了。你要是离开我,我以后就没法做人了。但只要你先答应结婚,我就答应找人把你调回来。甄凡看着谢梅哭哭啼啼的样子,终于在谢梅面前软了下来。他想这次回来真的很不值得,“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原想回来提示谢梅他已经不爱她了,没想到又扯出结婚这件事,而且是明年五一。这时谢梅母亲叫他俩吃饭,甄凡说谢梅你把眼睛擦擦,别让你妈以为我回来就欺侮你了呢。 吃过午饭,谢梅去上班了。甄凡去拜访几个留在奉水市工作的同学。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工作不如预期的好,一致安慰甄凡安心工作。“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甄凡跟他们比较一下,觉得虽然自己工作条件很差,但工资待遇比他们高很多,也就不再过分怨天尤人了。等晚上回到谢梅家的时候,谢梅的父母已经借故去她姥家串门了。谢梅说他们晚上不回来了,然后用热辣辣的眼神看着甄凡说: “甄凡,今晚你就别走了。我要好好陪陪你,让你无论走到天涯还是海角都忘不了我。” 甄凡心想,我这回算彻底完了。 第一卷(16)偶遇短发美女 牛四屯火车站依然那样冷清,一些衣衫破旧的农民在站前广场上摆摊卖水果。甄凡下车后已经临近中午。经过昨晚跟谢梅的激情一夜后,他身心均感疲惫。他走过广场,走进牛四屯供销社。来牛四屯快三个月了,他还穿着原来那双破袜子。由于奉水地处中原大地的北部,秋天过后,这里的天气说冷就冷。他要买些越冬的必备衣物。供销社内没有几个顾客买东西,营业员都无所事事地闲聊。甄凡买了几双厚袜子和两条毛巾,又买了一条廉价的电热毯。营业员板着国营企业员工传统的僵硬面孔,甄凡想我买东西还象求她似的。正在他交完款准备走出供销社的时候,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女劳改干部跟他打了一个对面。甄凡仔细一看,她就是那天报道时在总场人事科办公室遇见的那个大眼睛短发美女乌美芳。 此时乌美芳也已经记起这个带眼镜的大学生。她那天在总场人事科看见甄凡的时候,就被他身上的书生气质所吸引。当时听汪干事介绍,说甄凡是今年全场唯一一名分配来的大学生。甄凡主动跟乌美芳打招呼: “你也来买东西呀?” 乌美芳说是呀,然后接着问甄凡被分到了哪个中队。当听说他被分配到离总场最远的一个中队时,乌美芳很同情地说: “我听说那是一个农田队,出来一趟都费尽。总场领导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一个大学生分到基层去。” 他们开始站在供销社门前若无其事地闲聊。甄凡得知,乌美芳是晋北劳改干部学校的中专生,现在女子分场h中队工作。女子分场的生产是组织女犯进行服装加工,风吹不着雨晒不着,所以乌美芳看上去还是那样皮肤白净。甄凡问她是不是专门买东西来了,她说今天带几名换性病的女犯到总场医院做定期检查,顺便买点东西。甄凡说那你忙吧,我要赶上中午内部通勤车回中队,以后有事情打电话。说完抬头看看乌美芳,她正用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他。他们互相留了中队的电话就匆匆告别了。 甄凡挤上所谓总场内部通勤车,上面已经有很多象“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的人。其中一个老劳改干部的大檐帽被挤歪了,他大声地吵吵嚷嚷,说总场领导应该考虑职工上班的辛苦,多加一辆通勤车。他的话似乎引起了大多数乘客的共鸣。甄凡前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肥硕女人,紧紧地用宽大富有弹性的臀部顶着甄凡。甄凡开始觉得很不舒服。破旧的通勤车大约经过四十多分钟的行驶,到了甄凡所在的y中队。当他刚走进门卫值班室的时候,老任队长对他说: “分场的程会计打电话找你,她说你回来的时候给她打一个电话。甄凡,你小子挺有本事呀,怎么让美女看上了。” 甄凡说老任你这么大岁数不要瞎说,她找我是要雨伞。老任说为什么她把雨伞借给你,那是她有意的。再说你脸都红了,我看你们肯定有情况。现在中队很多人都知道程媛媛总打电话找你,你臭小子别隐瞒了。甄凡心里想这回事情要复杂了,我跟程媛媛该不该说去奉水见谢梅的事情呢。 第一卷(17)平静蕴藏危机 吃过午饭,甄凡让老任队长下班休息。他开始在门卫值班室开始所谓的“工作”。他在奉水见同学的时候,同学们听说他是劳改干部编制而且工资待遇不错后都很羡慕,那时候似乎他感觉也应该满足了。但一回到这里,甄凡的心里又开始不平起来。他思索着自己的未来,难道就在这里一辈子从事这样与自己专业无关的“看守”工作?夏队长有一次建议他去找分场或者总场的领导,他说“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夏队长以及中队的大多数劳改干部都很同情甄凡,都觉得“人才浪费了”。甄凡从心里感谢这些心地豁达而且有正义感的基层劳改干部。但他们做的仅仅是同情,他们不是决策着。有时候甄凡想到程媛媛,因为她爸爸毕竟是工作多年的劳改干部,肯定认识人事管理部门的领导。但甄凡的为人受家庭的影响较重。甄凡的父亲一生沉默寡言,有事从不愿意求别人。因此,甄凡也养成了自己忍辱负重的性格。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苦闷告诉程媛媛。思前想后,甄凡决定不给程媛媛回电话了。 而程媛媛这些天也觉得甄凡在疏远他。说心里话,她是从心里喜欢上他了。有几次在睡觉的时候她辗转反侧,想起他那晚给与她盼望已久的男人激情,简直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但通过跟父亲的谈话,程媛媛觉得父亲不太欣赏甄凡。有一次她在家吃饭的时候不自觉地跟父亲提到甄凡,父亲逗她是不是看上他了。父亲名叫程思以,在n分场一个基层中队工作。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他其实也在考虑的女儿的婚姻大事。但通过了解y中队的干部,他对甄凡的印象不是很好。听古庸说甄凡家里非常穷,父母都是农民,“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他不会同意女儿跟这样自己不喜欢的人建立恋爱关系的。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别人多次给程媛媛介绍过的n分场武场长的儿子。于是说道: “小媛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那个武猛我看不错,人长得仪表堂堂,憨厚本分。上回我听总场大家议论说,准备提拔武猛呢。我看你哪天见见他,你们处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程媛媛听了父亲的老声常谈,有些不耐烦了。就对程思以说: “我不喜欢当官的,再说那个武猛长的太土了,一点文化都没有。” 程思以老婆见状,说都吃饭吧,以后少在吃饭的时候提这些烦心的事情。听了老婆的话,程思以没多说,但心里却对老婆说,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呀。 日子过的似乎很快,眼下已经进去了冬季。甄凡没有再单独见过程媛媛,只有一次去分场办事的时候在走廊里见过一面,但没聊几句就被别人撞见。程媛媛有些慌乱地走开了,留在甄凡一个人在那里发呆。这些日子,谢梅的电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多了。而甄凡仍然按着有些僵化的一成不变的工作生活程序,点数、查号、接见登记,寂寞而枯燥地打发着无聊的时光。表面的一切似乎很平静,而事实上,一个稍稍改变甄凡命运的事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第一卷(18)人生首次受挫 按着劳改农场的管理规定,犯人得病先由各中队自己的卫生员诊治,如病情严重的话必须到总场医院接受治疗。这些规定充分体现了劳改农场当局是十分重视犯人生命健康的。甄凡由于是门卫值班干部,所以按着中队的安排就必须不定期带领患较重病症的犯人去总场医院去看病。这天,中队安排甄凡带领号里一个疑似肺结核的犯人去看病。按常规,中队同时要跟随两名“四防”。所谓“四防”,是指那些经过严格审查后选出的协助劳改干部防治犯人逃跑的表现好的犯人。一般意义上讲,“四防”人员本身是不会逃跑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四防”如果想逃跑会更容易。因为他们已经获得了政府的信任,劳改干部已经放松了对这些人员的看管。 这天,甄凡带领两名“四防”和一名犯人病号乘上了农场的内部通勤车。大约四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总场医院。甄凡安排那两位“四防”人员领病号检查化验。甄凡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医院走廊里溜达,不时看见几个穿着已经有些发黄的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化验结果出来显示,患病犯人仅仅是因为感冒没有及时治疗引发了肺部感染。甄凡在医院收发室给古庸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情况后,就领三个犯人走出医院。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富有同情心的甄凡放松了防逃的警惕性。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甄凡他们看完病后准备乘内部通勤车返回中队。当走到车站的时候,甄凡看见上面有一个写有发车时间的牌子。虽然那牌子已经锈迹斑斑,但还能看出最近的一趟班车是十一点发车。甄凡看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才九点半。这个时候,一名叫“大眼贼”的四防人员提出去市场买点东西的要求。甄凡考虑时间还够用,心想这些人出来一次也很不容易,就给他们方便一下吧。虽然甄凡心里很软,但表面还是用比较强硬的口气对“大眼贼”说: “你自己去吧。问问他们俩个还有什么需要代买的。记住,不许到小吃铺喝酒,否则我饶不了你!” “大眼贼”说请队长放心我一定准时回来,就直奔牛四屯市场而去。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甄凡确定“大眼贼”已经逃跑的时候是通勤车快开的时候。接近两个小时没有人影,他越来越着急,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他不敢自己去到市场去搜找,因为还有两个犯人需要看管。他只好忧心忡忡地回到中队,向古庸做了汇报。 古庸听到犯人逃跑了,立刻大发雷霆。因为在劳改农场,犯人脱逃是严重的事故,不但当事人要受到严厉处分,所在中队乃至分场的领导都要受到批评。当然劳改农场当局制定的规定还是讲理的,就是对那些责任事故处理的严厉,而对非责任性的犯人逃跑事故处理的很轻。比如一个正在农田里收割的犯人突然强行窜进玉米地里,尽管没有捉到,但只要队长及时发现并报告在四周看押警戒的武警,就属于非责任事故。 “你完全是责任事故。你难道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四防’也是犯人,也是我们看管的对象呀!我看你大学是白念了。我们中队今年逃跑率目前是全分场最低的,结果你给放跑一个人,马上突破了逃跑指标。我看今年我们中队当选先进单位的事情就彻底泡汤了。你现在停职检查,立即写出事情经过,等候组织处理!” 古庸近乎咆哮了。 甄凡此时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委屈,开始自悲自怜。同时,甄凡现在心里开始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情绪。经过这次打击,他几乎对工作和生活失去了信心。他那晚上整夜未眠。他不住地在问自己,难道国家把我培养成为一名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就是要来这里看管犯人吗?他越想越觉得窝火。沈之伟看到他情绪低落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沈之伟说了一句话,却给了甄凡很大的启发。 第一卷(19)组织主持公道 沈之伟坐在自己的床上,对绝望中的甄凡说: “你这样自暴自弃、怨天尤人终究也不是办法。我看你明天还是赶紧去总场去一趟,向组织部门反映一下你的情况。当然,劳改犯人逃跑有你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们不是劳改干部学校毕业生呀。国家分配我们来这里是搞技术工作的,分场和中队这样使用我们也不合理。你说呢?” 甄凡觉得沈之伟的话有些道理。他觉得早就应该去上头找一个说法了。这次去总场反映自己的工作情况很有必要,最起码去争取纪检部门减轻对自己的处分。听夏队长讲,如果干部受到记过以上的处分,轻则影响以后工资调整,重则影响入党和提干。甄凡倒是还没有心情考虑提干的事,但他的见习期还没到。如果这个时候受到了严重的处分,很可能影响自己的转正。想到这些,甄凡从床上爬起来对沈之伟说: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总场。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汪本长这天正在整理新来的干部档案。他是一名部队转业干部,原来是总场人事科的干事,由于原任副科长退居二线,他刚刚被提拔为副科长,因此工作热情正处在很高的阶段。他喝了一口自己喜欢的红茶,正准备给l分场的赵巧理打电话。他想了解今年新分来的毕业生三个月来的工作情况,准备写一份报告向总场政委汇报。正在刚拿起老式拨号电话时,他听见有人敲他办公室的门。他喊一声请进后,就看见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我叫甄凡,是今年新参加工作的。今天我想找您反映一下自己工作情况。”甄凡鼓足勇气地先进行了自我介绍。 汪本长听甄凡这么一说,立刻想起来了。因为甄凡是全场今年唯一一名大学毕业生。组织部门正想重点了解他的表现。按着省局提出的“各劳改农场要大力提倡科学种田、不断提高农业产量”的要求,新到农场工作的大学生,在基层分场锻炼一段时间后要调到总场机关生产科,开展农业生产指导和科研工作。汪本长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已经被l分场安排到基层中队看管犯人,就大声问道: “你在l分场开展技术工作还很顺利吧。那里是生产一线,多少年来一直用土办法种田。你懂先进技术,好好指导他们。” 甄凡听了汪科长的话,感到向组织诉苦的机会到了。他把自己目前所从事的工作以及犯人逃跑的事情详细地向汪科长做了汇报。汪科长听了甄凡的介绍后很吃惊。甄凡发现军人出身的汪科长是一个脾气急躁的人,但同时也切身感到汪科长是一个正直可信任的人。汪科长当着甄凡的面给赵巧理打电话,批评了l分场这种违反干部使用原则的行为。打完电话后,汪科长语气诚恳地对甄凡说: “你的情况我会进一步了解。组织上对你的工作关心不够,但你没有有效制止犯人逃跑也是很失职的行为,受到处分是不可避免的了。这样吧,你的情况我跟总场领导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处分时从轻一些。你是年轻人,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委靡不振。你回去先不要着急,我们会考虑重新安排你工作的。” 甄凡不住地点着头,心情好了许多。他想说感谢汪科长的话,但口舌笨拙的他终于没有说出口。他一直认为应该把对别人的感激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边。其实他的观点是错误的。你不在语言上表示对别人的谢意,别人怎么知道你心里真的感谢人家呢。但汪本长没有在意这些,他感到眼前的甄凡是一个很实诚的年轻人。他打心眼里讨厌那些油嘴滑舌的人。 甄凡中午才回到中队,这个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他到中队小卖点买了一袋方便面,用开水泡了之后就匆匆吃掉了。因为昨晚他跟沈之伟没睡多长时间,所以他感到很困乏,躺在床上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一卷(20)梦里云雨情柔 甄凡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故乡的野外,走着走着就进入了一片油菜花地。他看见他在初中时的女同桌穿着一件粉色花格上衣在开满黄花的油菜地中间向他招手。他感觉身子有些飘忽忽的,步履轻盈地向女同桌跑去。可是,等甄凡赶到那个女孩的身边的时候,“花格上衣”突然不见了。此时。甄凡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远远看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影子在鲜艳的花地里跑动,那是乌美芳!他开始追去。追呀追呀,似乎经过很久很久,他感到自己精疲力尽。但最后他还是从后面抓住了乌美芳的手。然而,当那女人回头的时候,甄凡惊呆了。她变成了谢梅。谢梅看着她仍是不语,但眼睛中透出责怪的目光,甄凡感到很心虚,刚想上前说话,但谢梅化作一股风不见了。正在甄凡站在油菜地里发呆时,她听到了一种女人的笑声。那声音好似程媛媛的声音,越来越近。甄凡回头一看,程媛媛站在面前,迷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甄凡。程媛媛拉起了他的手,慢慢走出油菜地。奇怪的是,家乡的油菜地不见了,眼前变成了甄凡第一次跟程媛媛约会的y中队的玉米地。他们急切地钻进青纱帐里,甄凡上前抱住了程媛媛,而程媛媛早已是风情万种。 甄凡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他换上一条新洗的内裤,穿好衣服后在宿舍里开始写检查。一边写,甄凡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写检讨。小时候,他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村里人都夸他老实。上学后,从小学、中学再到大学,虽然甄凡称不上品学兼优,但从来就是听话的学生。虽然很少受到老师的表扬,但也几乎没有受到老师的批评。可是今天,一向谨慎胆怯从不惹事的甄凡要写人生第一次检讨书。他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写才能让组织上觉得自己态度真诚。甄凡走到床前,他看见外边已经一片肃杀的景象。大地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几台大马力的“东方红”链轨拖拉机在广阔的农田里进行翻地。中原的冬季已经来临了,而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考验等得他。他此时深刻地感悟到,自己学生时代那种无忧无虑的轻松日子已经彻底远去了,他必须学会适应错综复杂的社会。“吃一堑长一智”,甄凡不再自悲自怜。他想起上午在总场时汪科长鼓励他的话,开始准备用一种积极的心态面对未来。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像明白了很多道理,于是重新回到桌子前,书写起自己人生的第一份检查书。 赵巧理听到甄凡“放跑”犯人的事情后,并没有象古庸那样火冒三丈。他跟古庸的想法不同。中队领导看重的是自己单位的名誉和利益,而他是分场的领导,管辖七个中队,逃跑一个犯人对他来说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说句心里话,赵巧理听说这个新来的大学生出事后,内心还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情愫。但是,这回他至少有充足理由把甄凡调离他管辖的分场了。 第一卷(21)天冷人亦心寒 然而一切并没有赵巧理想象的那样简单。今天是周六,他按着自己的习惯到理发室理发。赵巧理表面看上去不修边幅,但他每到周末,也会刮脸理发。正在这时,汪本长来电话了。 “老赵呀。总场已经研究决定,要求你们把y中队那个新来的甄凡安排到生产岗位工作。这一直是省里的要求,我们可不要违反政策呀!”汪本长严肃地说。 听了上级的指示,赵巧理连忙说照办。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看现在l分场主要是大田生产,不象e分场那样非常需要技术人员。你跟领导说说,能不能把他调到水田单位?” 汪本长听赵巧理这么一说,突然想起e分场教导员曾经要求组织部门给他们分几个农校的毕业生。今年已经给他们分去了两名,他们还觉得不够呢。但e分场有十一个中队,他们计划每一个中队配备一名技术员。汪本长早就听说,由于水稻育苗对技术措施要求较高,所以凡是有技术员的中队,今年水稻育苗质量就很高。相反,那些没有技术人员的中队,由于用土办法进行育苗,春天的苗田在撤掉塑料布后大片大片地枯死,严重影响水稻插秧。想到这些,他对赵巧理说: “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知识分子呀?但你说的有道理。水田还是更需要一些。这样吧,既然你提出了这个要求,看在我们是同期部队转业的份上,我同意你的要求。你下周一就通知甄凡到总场开调令吧!” 一听到自己的要求被批准,赵巧理脸上习惯地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由于是周末,加上是农闲期间,中队的干部除了值班劳改干部外,大多数人下午都提前回家了。跟甄凡同住一个宿舍的沈之伟由于正跟中队的老王女儿谈恋爱,所以也去女朋友家了。中队显得很冷清。宿舍里感觉很冷,甄凡索性钻进被窝里。别的干部宿舍早在几天前就安上了炉子,甄凡和沈之伟本想再挺一挺。但今天他有些挺不过去了。听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有大雪和降温天气。甄凡于是从被窝爬起来,到门卫叫“大岗”带领几个犯人把炉子抬进来。之后又让他们搬些煤块和劈柴,很快把炉火点着了,屋里顿时暖和了很多。甄凡重新上了床,开始看同学们的来信。说实话,他有些怀念大学时的生活了。人往往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去珍惜,等到永远失去的时候才开始抱恨。那时候他和同学们那时候多希望早一天毕业呀,早一天拥有自己的工作。但盼望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有一次同学来信问他在劳改农场做什么工作,他回答说门卫值班。结果很多同学都知道了,互相通告说甄凡在劳改队“看大门”呢。因此甄凡越来越感到自卑,基本上不跟同学进行书信联系了。甄凡就这样一个人萎缩在被窝里,度过自己孤独的周末。 第一卷(22)再赴佳人之约 临近年末,财务人员们开始忙碌起来。程媛媛是分场的主管会计兼财务股长,开始加班加点工作,因为总场马上要召开财务决算会议。由于最近工作忙,加上程思以的反对,程媛媛能有一个多月没给甄凡打电话了。同时她还有些生甄凡的气。她想,甄凡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嘛。都是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却很少回电话。农场有多少未婚的男人想给我打电话还没有机会呢。她觉得女人不能过分殷勤,那样的话男人就会觉得女人容易得到,进而不珍惜你。但程媛媛从心里想甄凡了,只是一直没有理由打电话给他。 这天是星期天。程媛媛一家在吃早饭的时候,程思以把自己在n分场听说甄凡造成犯人逃跑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心里一惊。我说最近甄凡没有音信呢,原来出事了。她匆匆喝了半碗小米粥,连馒头都没吃就下桌了。妈妈关心地问她: “小媛,怎么吃这点呀。是不是听说那小子出事了你着急了?我说姑娘呀,你爸爸说得对,不要再跟他来往了。我估计这次事故很严重,他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处分。我跟你爸可不愿意看到你跟一个犯了错误的人结婚。你知道吗,人受到一次处分,一辈子都算有污点的人。” 程媛媛撒谎说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单位很多帐务没结算完,总场马上要开会了,我着急工作的事情。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穿上裤子和大衣,然后走出来接着对正在嚼馒头的父母说: “爸,妈。我今天还得去加班,争取周二把会计年报填完。你们慢慢吃吧,中午给我准备点好吃的。我走了!” 程媛媛快步来到分场场部,她遇到了收发室看楼的秦大爷。那老头正在扫一楼的走廊。程媛媛告诉秦大爷说自己来加班,那老头口里啧啧称赞,说她事业心真强,不愧是一个好姑娘呀。程媛媛顾不上跟他废话,快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慌乱地拿起电话,拨通了y中队门卫的电话。 此时的甄凡刚起床。他刚把炉火点着,正拿着一个炉钩子捅炉子里的煤块,试图让炉火更旺些。听见老任队长喊有他的电话,他就猜出是程媛媛打来的。他出门的时候,发现昨夜真的下了大雪。这天气预报还挺准的,甄凡自言自语道。程媛媛在电话里用很低的声音询问了他那个犯人到底是怎么跑的,甄凡没有多说。程媛媛说我怕你受到太重的处分,用不用我找人说说情。甄凡说你千万别那样做,否则我会恨你的。程媛媛说我想你了。我在分场办公室加班呢,我要雨伞。甄凡听说程媛媛说要雨伞,心里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说实话,他也想程媛媛了。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有了“雨伞情缘”,雨伞已经成为他们的感情信物和结合的美好托词。甄凡心领神会地对程媛媛说: “我还没吃早饭呢。等我吃一袋方便面,然后给你送雨伞。” 程媛媛说我等你。 甄凡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没过几分钟水就开了。他用热水充泡一袋“华丰”牌方便面,然后开始洗脸。等洗完脸刷完牙后,盆里的方便面已经可以吃了。他匆匆地将方便面吞下,套上大衣,走出了y中队队部。 甄凡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大地是白茫茫的一片。由于雪很深,他只好顺着一个马车的车辙向前走。他走的艰难,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命运并没有太亏待他。虽然他来到农场这段时间有很多苦衷,但也遇到了很多象夏经服、汪科长那样关心他的劳改干部。特别是还有程媛媛在挂念他。他一边在雪地里跋涉,一边回忆着跟程媛媛度过的那个美好夜晚。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大约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分场场部。 第一卷(23)貌似海誓山盟 程媛媛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她已经下定决心跟甄凡好下去,不管父母是否反对和别人如何议论。从这一点上看,她很象她的母亲。她母其实出身书香门弟。如果不是程媛媛的姥爷文革时期被错划右派,程媛媛的母亲才不会嫁给父亲这个大老粗呢。程媛媛其实是在父母的无休无止的争吵中长大的。她心里正在念叨甄凡的时候,甄凡推门而入。程媛媛上前就抱住了他。 他们开始热吻,两颗思念的心开始激烈碰撞。他们极力互相吸吮着,舌头缠绕着,舔食着,恨不得把对方吃下去。几分钟的激情过后,程媛媛把甄凡拉到沙发上坐下。她含情脉脉同时又有些埋怨地对甄凡说: “你把我想死了。你好狠心呀。为什么出事不告诉我?你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我以为你还有别的女人。今天我就想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要你亲自对我说。” 甄凡听了程媛媛的话,头脑开始冷静。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程媛媛。但他心里还是喜欢程媛媛。程媛媛性格温柔,时刻挂念甄凡。特别是知道甄凡犯了错误,即将面临严重处分的时候还要见他。就凭这点,甄凡感到程媛媛也许是他一生厮守的人。但他此时又想起了谢梅。他跟谢梅之间虽然没有默契,甚至多数时候是谢梅一厢情愿,但谢梅对他也是真心的。他现在面临选择的时刻。他不想再搞“拖延战术”。此时程媛媛正用深情的、期盼的甚至诱惑的目光注视他。他分明看到程媛媛眼里的泪花。甄凡此时鼓足勇气,上前再一次抱住程媛媛,一边亲吻她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甜言蜜语。程媛媛此时已经被爱迷惑,眼神逐渐迷离。甄凡看出了她的渴望。不是,是他们共同的渴望。也许只有男女的肉体真正结合了才是爱的升华和证明。情欲之火在冬季里燃烧,温暖了他们全身。他们是那样的忘情,以致于已经忘记了办公室的寒冷,忘记了把办公室的们反锁上。 甄凡在分场办公室跟程媛媛厮守一个上午。他们一直偎依着,亲吻着。由于他们似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所以已经彻底忘记了收发室老秦头儿的存在。所以,甄凡跟程媛媛在办公室的约会,不可能逃过老头儿的眼睛。老秦头儿是农场的就业工人,在没被释放前就在赵场长的分队当犯人大组长。所以当他留场就业后,赵巧理把他要来看管分场的大楼。因此,当星期一大家上班的时候,老秦头儿就借着给赵巧理送报纸的机会,把甄凡几点来到场部、几点离开场部等情况向他做了详细的汇报。赵巧理听后顿时脸色大变,之后拨通了汪科长办公室的电话。 第一卷(24)下级见风使舵 汪本长刚到办公室,电话铃声就急促地想起来了。他拿起电话,听到赵巧理的声音: “老汪呀,关于甄凡的问题组织上研究没有?现在他已经被停职检查一周了。我看这样拖下去不好。为了给年轻人重新工作的机会,我建议组织上抓紧给他安排新的工作。” 汪本长一听又是这件事,心里不觉好笑。但他又有些糊涂,为什么他着急把甄凡“踹”走呢。其实关于甄凡的问题,上周六已经过场部领导研究。领导考虑到甄凡是技术专业干部,l分场未经总场允许就让他做管教干部,在这个问题上组织上也有责任。因此,y中队呈报的关于给予甄凡行政记过的处分没被总场纪检部门批准,仅仅给予甄凡一个行政警告处分。总场这个样做一个是为了保护年轻的干部,更重要的是想通过这件事让基层分场引以为戒,在使用专业技术干部时一定要专业对口,有效发挥他们的技术特长。汪本长在跟总场管人事的政委汇报时,特别介绍了甄凡的情况。政委刚从省里开会回来,并带来了一个新的精神。省劳改局要求所属各劳改农场,要加强农业技术推广和农业科研工作。总场根据省局要求,已经初步决定组建由总场直接管辖的科研站。为此,政委听了汪本长的介绍后,指示他先将甄凡调到急需技术人员的水田分场,如果将来组建科研站,可以考虑把甄凡调过来专门从事农业科研工作。毕竟他是总场自国家恢复高考后分配来的第一名大学生。因此,当汪本长听到赵巧理有又一次打电话要求调离甄凡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告知他,总场已经决定将甄凡调到e分场工作了。 甄凡是在下午的时候才接到工作调转通知的。那时候他正在跟沈之伟围着烧得很旺的炉子瞎侃。看见古庸面带微笑地进来,他们有些感到奇怪。因为平时古指导员一直是板着严肃的面孔。古庸说沈之伟你先出去回避一下,我要跟甄凡单独谈话。沈之伟离开宿舍后,古庸满脸堆笑地说: “刚才分场领导来电话了,说准备把你调到e分场了。你明天就可以报道去了。你来y中队这几个月里,我作为一把手对你关心不够。但我们中队真的不需要专职技术员呀。希望你到新的工作岗位好好干。” 甄凡心想这个地方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总场的指示真有权威呀,连一向对自己发号施令的指导员都似乎在向他道歉呢。但甄凡没有因此得意起来。他对古庸说我来中队没有做出多大的贡献,却给单位惹了祸,还希望领导原谅呢。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记恨这个领导。要不是总场领导的干预,古庸非得给我一个最为严厉的处分呢。古庸说你下午就准备一下,把行李收拾好,明天我派马号的蔡队长用马车送你去e分场。古庸说那个水田分场离这里有五十华里呢。 第一卷(25)信步迈上新途 第二天,甄凡早早地起了床。吃完早饭,他回到宿舍开始捆绑行李。中队大多数劳改干部都知道他调走的消息了,于是纷纷来向他道别。夏队长找来两个犯人,帮助甄凡把行李和一个大木箱子装上了马车。这时候甄凡才发现,赶车的车把式原来就是鸭场的李瞎子。 大马车拉着甄凡和他的全部家当行走在无人的旷野上。甄凡回过头来,y中队的队部和劳改大院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尽管道路凹凸不平,但李瞎子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车辕上,用一种冷漠和悒郁的目光望着看不尽头的前方。他一言不发,好像心里有无穷的心事。甄凡知道他的老婆长期被别人霸占,因此突然产生了一种同情。甄凡于是问李瞎子: “李师傅,e分场还多远?” 李瞎子叹了一口气,一边摇着手中的马鞭一边说道: “还远呢。等我们什么时候走出玉米地,看到水田了,e分场也就快到了。小甄呀,我听说你是大学生,怎么来这里工作呀。你离开y中队算对了。既然你已经离开了,我就给说点实话。那个古庸早晚会被处理的,因为他经常跟劳改犯人家属勾勾搭搭。你说中队的一把手都这么胡整,你还能在这里干下去嘛!” 甄凡说你回去可不要乱说,小心遭到古庸收拾你。这老头突然不说话了。他经过几年的劳改,已经形成了胆怯和顺从的习惯。但甄凡心里坚信,那些少数胡作非为的劳改干部不会永远逍遥法外的。 大马车在艰难地翻过嘎嘎作响的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后,李瞎子说前面就是e分场的水稻田了。甄凡回头看到,这座木桥的下面是一条冬日里没有完全干涸的渠道,因为渠道里还残留一些或厚或薄的冰层。这条渠道看上去似乎就是水田和旱田的分界线。而渠道两旁的杂草仍被雪覆盖着,只有较高的有些枯黄的苇草挺立着,看上去纹丝不动。这时,有几只被马车惊起的蜥蜴簌簌地乱爬。这个木桥看上去已经破旧不堪,而且桥面似乎已经跟渠道持平了。穿过所谓的木桥,路的两旁就是稻田了。甄凡看见了留得很高得稻茬。而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太阳开始变得暖融融的。天上没有云彩,蓝色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雪野。而天的蓝色好像又极有层次,慢慢淡下去,到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部分,就变成了淡淡的青烟。此时的甄凡心中涌起了似乎很悲壮的感觉。他虽然不确定自己会很快适应新的工作岗位。但有上级领导的关怀和那些直爽仗义的劳改干部的关心,他慢慢坚信自己的明天会是充满希望的。经过几个月的磨练,甄凡懂得了很多在学校里无法弄明白的道理。他想,自己一定要安下心来,不要再有调出劳改农场的想法了。甄凡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心情越来越舒畅起来。而前方,就是他经过了三个多小时颠簸后所要到达的目的地。(第一卷完) 第二卷(1)爱情输给同情 过了三月,虽然中原的春天似乎还没有真正来临,但此时,冬季的积雪开始融化,河床开始湿润。钱强和甄凡走在已经有些松软的农田里,盘算着今年水田育苗计划。钱强原来是w分场f中队的生产队长,因为长期与r中队指导员的严重不和几年前主动要求调到这个远离总场的f中队。他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劳改干部,工作踏实而且艰苦朴素,为人和善而且爱憎分明。但近几年他在这个中队的生产管理工作岗位上却一直没有取得令分场领导满意的成绩。特别是去年春天,由于天气冷热无常,加上管理方法不当,他的中队大部分苗田都得了难以防治的水稻立枯病。所谓“立枯病”,是水稻苗田发生的一种常见病害,被称为水稻秧苗的“癌症”。得了这种病后,原来绿油油的苗田里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块儿一块儿枯黄。看到那样的惨状,钱强非常着急上火,一个人蹲在池埂上不停地吸烟。由于秧苗严重不足,分场组织其他中队紧急向f中队支援稻苗,这才勉强使f中队水稻插秧得以完成。其他中队都配备了专门水稻技术员,所以农业生产都走在了他的前列。通过去年的教训,钱强开始认识到,搞生产仅仅靠吃苦耐劳是不够的,还需要科学技术。因此,当分场决定给他安排一个技术助手时,钱强欣然同意了。 而事实上,甄凡也没有辜负上级领导和钱强的期望。他已经来到这个f中队已经三个多月,对中队的水田面积和水田生产规模已经基本了解。作为生产中队长的助手,甄凡积极配合钱强的工作。由于终于可以从事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了,他的工作热情极高。他想通过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的方式,暂时忘记生活上的一些烦恼。从一分场调出之后,程媛媛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甚至有一次在电话里好像说要来f中队看他。甄凡拒绝了。他说自己才来这个单位,怕别人知道自己谈恋爱“影响不好”。程媛媛说你就装蒜吧,原来你在l分场时跑到我办公室找我,你怎么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呀。甄凡无言以对,只好说哪天我去看你。 其实,甄凡对程媛媛态度的转变都来自于谢梅的频繁施压。自从跟程媛媛在那个寒冷的冬日里立下海誓山盟后,甄凡已经公开地向谢梅说出了自己有了新爱。谢梅知道后伤心至极,但她不会放弃甄凡。她先通过自己的表哥向甄凡施加压力,然后以死相威胁。甄凡被逼无奈,只好在春节回老家的时候顺路去了她家。他面对哭的像泪人的谢梅和谢梅那白发苍苍的父母,甄凡心软了。他答应谢梅五一期间结婚。 甄凡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违心的。他站在水田那高高的斗渠上,对面吹来了一阵阵燥热的南风。旷野上干热的风吹得他心烦意乱。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跟程媛媛解释。原谅我吧,给我激情与温暖的姑娘。我们可能真的没有缘分。你是美丽的天使,我是一个穷书生,我们今生也许不可能走到一起。即使你愿意,你的父亲也会百般阻拦。就让我们默默想念对方吧,如果真的有情,让我们来生相聚。甄凡从心里对程媛媛呼唤着,眼眶开始湿润了。他呆呆地立在哪里,连斗渠下面的钱强大声地喊他似乎都没有听道。 第二卷(2)面临女性骚扰 钱强连喊了好几声,甄凡才听到钱中队长是在叫他从渠坝上下来。钱强用一只手揉着迷进沙粒的眼睛,用另一只手招呼甄凡: “今天的风太大了,我们到小房子里坐一会儿吧。” 所谓“小房子”,是水田地里供放水员休息的简陋房子。这个中队水田面积大约有3000亩,如果按着总场生产科的要求,每300地就必须设置一个放水员。当每年水稻插秧结束后,f中队就必须派出十名脱管犯人到田间日夜看管水田。所以当甄凡进去之后,从屋子敞开的窗户往外瞭望。他看到农田里分布着十多个这样的小房子。甄凡坐在满是灰尘的土炕边上,听钱队长给他安排近期工作: “你刚当中队,实际工作经验还不足。但你毕竟学过专门的农业技术。你的到来给我们中队提供了技术的保证。现在我们的重点就是把今年的水稻秧苗育好。你最近把主要精力用在研究育苗技术上,有必要的话可以到总场生产科或其它中队请教老的技术人员。有我的实际经验和你的技术,我们f中队今年育苗工作一定会圆满完成!” 甄凡说我有信心协助你抓好我们中队的农业生产。我刚来,脑子里全是理论的东西,还请中队长多多批评指教呢。钱强看了看眼前这个少言寡语的小伙子,突然问道: “小甄,你有对象吗?” 甄凡听到钱中队长问这件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说我有女朋友了,准备五一结婚呢。 “五一结婚?那可是水稻管理的关键时期。你能不能往后推一推?”钱强说道。 “我结婚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你给我两天假就可以了。我不会影响我们中队工作的,请中队长放心!”甄凡向自己的上司表态。 钱强心想,这小子自己的婚事还挺抓紧的呢。我以为他刚参加工作还没有对象呢,谁知道都要结婚了。他接着询问了甄凡对象是哪里的,将来到哪里居住。甄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当听说甄凡的女朋友在奉水市内工作的时候,钱强心里开始怀疑起来。他自己问自己,这个大学生能在这里工作长久吗?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钱强还是微笑地对甄凡说: “既然你都定下来了,我将来会批准你的假期的。走吧,我们回队部吃饭去吧!” 下午,甄凡按着钱强的要求没有到田里去,而是在办公室里开始制定水稻育苗栽培技术措施。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手里拎着暖瓶进来了。那女人说自己是干部家属,在中队管小卖店。这是钱中队安排她给甄凡送开水来了。甄凡说谢谢,你就放在窗台上吧。但那个女人并没有马上走,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甄凡说: “我听说你是新来的大学生,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你长的那么秀气,来这里怪可惜的了。我姓文,你就叫我文姐吧。以后你缺什么就到我店那里拿。”那女人说完用手拍了拍甄凡肩膀,然后扭着性感的屁股走了出去。甄凡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想来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她原来就是那次在总场内部通勤车上用肥硕臀部摩擦甄凡的那个丰满女人。而此时,甄凡分明闻到了这个女人留下的廉价香水的味道。 第二卷(3)愚人难懂痴情 程媛媛这几天心情很糟糕。自从甄凡被调到几十里以外的水田e分场后,她一直没有见到他。有时候她想给甄凡挂一个电话,但往往拿起电话后,犹豫半天又放下了。她似乎理解了甄凡的苦衷。而在上个周末,她父亲已经明确反对她跟甄凡来往。她父亲已经答应n分场武场长,让程媛媛跟武场长的儿子武猛年内成婚。按理说这个武猛也没有什么不好,为人诚实本分。程媛媛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很熟悉。但程媛媛总觉得跟他在一起找不到一种激情和浪漫。程媛媛想这也许就是命吧。就在上个星期天,那个有些木呐的武猛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晚上去总场电影院看电影。她原来想拒绝了,但思前想后,还是答应了他。但那个武猛在看电影的时候,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程媛媛想靠她一会儿,结果他毫无反应,搞的她非常地无趣。程媛媛事后想,跟这个木头疙瘩过一辈子可真是令人难过。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四月末。风越来越暖,天气也越来越热了。今年春天天公作美,几乎没有寒潮袭来,加上甄凡技术指导得当,f中队的水稻秧苗长势良好。甄凡站在斗渠上,望着秧田里绿油油的稻苗,心中有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他的工作已经得到钱强的充分认可,以致于在昨天分场组织的水稻生产拉练会上,钱强代表f中队还介绍了育苗经验。在总场农业拉练会上,甄凡认识了生产科的潘科长。潘科长是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非常重视发挥科研人员的才能。他听钱强介绍甄凡的情况后,拍拍甄凡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刻苦钻研农业生产技术。潘科长笑着说:“我们都老了。牛四屯农场的明天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希望你放下知识分子的架子,好好跟基层干部打成一片,把书本上学的东西结合到生产实际工作中。总场已经制定成立科研站的计划,你干好了到时候优先调你去。”甄凡连忙说多谢领导关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由于钱强对甄凡工作很满意,所以他那天晚上主动到甄凡的宿舍询问结婚的情况。钱强晚上在中队喝了一些白酒。在劳改基层中队,由于整天在田间指挥农业生产,晚上回到中队大家都很疲劳。为了给大家解乏,中队领导允许那些不值班的干部在晚饭时少量饮酒。今天晚上钱强好像有点喝多了。他坐在甄凡的床上,满脸通红地对甄凡说: “小甄呀。你我对你小子很放心。你办事…我放心…你来中队之后我是高兴呀。我终于可以在其他中队那些管生产的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钱强的话有些断断续续,但甄凡感到他说的都是心里话。甄凡说本周他就要回奉水把自己的婚事办了,需要请两天假。钱强说我多给你几天。你结婚那天我组织中队的部分干部给你捧场去。钱强说结婚是喜事,我们中队的水稻秧苗长的好也是喜事。这叫双喜临门呀。钱强在甄凡宿舍磨叨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当他刚要走出宿舍的时候又返了回来,很神秘地对甄凡说: “我看那个文英经常来你办公室。你离这个骚狐狸远点,别让她给你迷住。”说完狡黠地一笑,然后迈着踉跄的步伐,一晃一晃地走了出去。 第二卷(4)请教新婚秘笈 奉水的晚春季节是迷人的。桃花已经盛开,鲜艳的粉红色点缀在城市的街道和楼群间,为这个远近文明的中原古城增添了浪漫的时代气息。柳树发出的新枝在微风的吹拂下优雅地摆动者,而路旁的小草已呈现出片片绿意。谢梅送走了甄凡,一个人走在运河边。她的心情似乎也象这明媚的五月一样充满希望,因为,甄凡已经跟她结婚了。虽然甄凡仅仅在家逗留了五天,但谢梅已经满足了。她这几天尽可能表现出一个新婚燕尔妻子的温柔和体贴,几乎不让甄凡做任何家务。特别是晚上,她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给了他百般抚爱和万般柔情。她的床上功夫甚至令甄凡惊讶。为了留住甄凡的心,谢梅多次请教百货公司的一位满脸雀斑的大姐。那位大姐以自己是过来人自居,向谢梅传授很多男女性事经验和“秘笈”。谢梅开始有些害羞,但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大姐说想留住男人的心主要是让男人在床上销魂,这样他才不会想别的女人。谢梅不知道大姐的话是否正确,但她实在没有更多留住甄凡的办法,只好在床上下功夫。而且谢梅在跟甄凡亲热的时候把那位大姐的经验进一步发挥,没有按着他的要求使用避孕套。谢梅是一个充满心机的女孩。她希望自己能够很快怀孕和生孩子,那样就能够更拴住了甄凡的心。 甄凡结束婚假后匆匆回到中队。他一直挂念着自己的水稻苗田。虽然前期长势喜人,但过了五月份,随着秧苗的长大,秧田需要开始“放风”。所谓放风,就是将盖在秧田的塑料薄膜随着气温的升高适当打开。这是水稻育苗的关键环节,弄不好会导致一种“青枯病”的发生。虽然钱强安排了几个有多年育苗经验的老犯人日夜看管,但还是有一块苗田出现了问题。甄凡回来后,立即制止了中队原来的防治病害方案。他给总场的杨总农艺师打了一个电话说明秧苗病症,之后在电话里进行了技术探讨。杨总在肯定甄凡工作一丝不苟的精神的同时,还拿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但甄凡经过对发病秧苗的详细研究后发现,今年的病症很特殊。他查阅了最近一期《农业植保》杂志后,断定这是一种“青枯病”的“变种”,用传统的方法根本无法防治。他结合自己的所学和论文上的理论,使用一种综合药剂与栽培技术相结合的方法,成功抑制住了水稻秧苗病害的蔓延。事后,钱强站在泥泞的秧田池埂上,对挽着裤脚穿着水靴立在秧田中央的甄凡说道: “我越来越佩服你了。这种病如果以前发生,根本就没救了,只能看着秧苗死掉。你真是妙手回春呀!我有机会好好奖励你。” 甄凡用沾满泥巴的手推推自己的眼镜。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学者”的感觉。刚才在给杨总打电话的时候,杨总还另外给甄凡说了一件事情。就是总场每年都进行专业技术职称评定。他建议甄凡好好做自己的技术工作,争取有科研成果,那样在评选职称的时候就非常有利。想到这里,甄凡对钱强说: “我没有那么神呀,钱中队长。但这的确是一种新的植保技术,我希望再通过几次试验,将它在全分场推广。你如果真想奖励我,就在我评定技术职称时帮我好好写写工作鉴定吧。” 钱强说那一点问题没有,谁不合格你小子也应该合格。我听说评定职称由总场生产科负责技术成果鉴定,这方面问题不大。但关键的环节是通过人事部门的审核。以前在总场评定技术职称时存在不合理的现象,比如业务成绩突出但组织部门考核没有过关。你没问题。总场人事副科长汪本长是我的老乡,他那里不会是有问题的。你就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吧。甄凡听后说那哪天我请你呀。你如果去奉水城里办事,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办完事后到我家里请你喝酒。钱强说你小子才结婚几天,这么快就想媳妇了。甄凡说我哪能呢。我是真心的呀。钱强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但你这两地分居的问题早晚应该解决一下。甄凡听钱强提起了这个话题,心情开始有些沉重。他扬起头,对着天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第二卷(5)激情老翁毙命 按着水稻的种植要求,秧苗在长到四叶期后就要移栽到大田里,这种作业被叫做“插秧”。水稻插秧是农业生产中的非常重要环节,所以总场上下非常重视。由于插秧季节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总场不但会动员全场干部职工到水田分场进行支援,而且会从旱田分场抽调一部分身强力壮而且表现较好劳改犯人。劳改农场的这一常规性的措施,使武见秋又一次见到了甄凡。 那天,甄凡正穿着水田靴子挨个条田检查放水情况。水田放水作业由表现突出而且不易逃跑的脱管犯人负责。f中队有三千亩水田,每个犯人负责大约300亩面积,因此放水组有十名放水员和一名放水组组长。当甄凡走到离队部最远的一块水田时,一个手拿铁锹正在堵毛渠水口的犯人远远地对他喊道: “甄队长,是你吗?” 甄凡走上前一看,原来是武见秋!武见秋匆忙从水田地里上到支渠上,开始跟甄凡聊了起来: “甄凡队长,我说在y中队很久没见到你了呢,原来你调到这里来了。” 甄凡看着他挽着裤腿,小腿上全是泥巴。甄凡说: “原来你小子也被抽调过来了。你还是那样吃软不吃硬吗?你的性格毁了你。不过你个人的改造表现不错,刚调到f中队就到了放水组。你可知道,能混到水田放水组的都是政府信任的人,你要好好干呀。如果插秧期间你们表现不错,将来插完秧后我会把你调到水稻田管组,那更是一个比较自由和清闲的活。你一定要努力。” 这时候,甄凡突然想起了曾经到y中队接见武见秋那个女人,于是问道: “那个胡娇还来看你吗?” 武见秋有些沮丧地说: “别提了。她那次见我之后再也没看到她,后来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才知道她也出事了。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胡娇被那个副市长儿子叫出去陪一个所谓的“客人”。那个客人是奉水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准备赞助歌舞团。由于那个副市长儿子上台后不抓演出,把歌舞团搞得乌烟瘴气,很多演员都下海经商或者“走穴”。因此歌舞团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糕,甚至连发工资都困难。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副市长儿子想出了一条“捷径”,那就是组织演员尤其是青年女演员到奉水各大企业拉赞助。那天胡娇被安排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一个秃顶的小老头。副市长的儿子指示胡娇要全方位陪好那个秃顶老总。酒后那个老头强行把她领到饭店的包间跟她做爱。可是当他们脱光衣服开始在沙发上热火朝天地发泄激情的时候,那老头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结果胡娇以“过失杀人罪”胡里胡涂地被判刑八年。她在信中说我们现在地位真正平等了,都成了失去自由的劳改犯。据说她好像就在女子分场呢!” 甄凡听了武见秋的叙说,心中更增添对武见秋和胡娇的同情。甄凡觉得那个副市长儿子也太嚣张了,早晚会被绳之以法。他对武见秋说我最近总在思考你的案件。我准备把你的情况向上反映一下。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在奉水检察院工作。有机会我找找他,看能不能推翻你的冤案。我坚信法律是公平的,社会自有公道。你好好在这里改造,不要着急。甄凡说完后就到下一个地块检查放水情况去了。武见秋望着甄凡的背影,一种难言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第二卷(6)男犯检阅女犯 经过二十多天的大干,紧张而忙乱的水稻插秧结束了。从六月初开始,水稻生产开始转入田间管理期。武见秋在放水组的时候,经常干到很晚才回中队。他管辖的水田地块,水层平均而且保水时间长。这样的地块插秧后稻苗返青快而且肥水不易流失。不仅如此,他还帮助其他放水员干活。中队的领导特别是钱队长和甄凡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因此在水田插秧后不但把他调到田管组,而且让他当田管组组长。那次钱强站在支渠上,对站在水田里的武见秋说: “调你到田管组当组长,是领导对你小子的信任。但你不要以为那十个人好管理,他们虽然个个都挺能干,但个个都一身毛病。你如果能管好他们,出去后就能当一个几百人的厂长。” 但武见秋通过一个多月的观察,这些人并没有钱队长说的那样难管。由于劳改农场采取了犯人管理犯人的英明办法,所以犯人之间都有一种非常平等的气氛。由于到了田管组,武见秋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别的犯人无法得到的自由。他们晚上不用回中队,而是住在离号子有五六里远的大面积稻田中间的小房子里。f中队的水田与农村的农田和村落仅仅隔一条水渠,因此武见秋感到一种田园般的意境。这里没有电网,没有高墙,没有岗楼,没有持枪看守的军人。他们甚至能听到村里传来的鸡啼狗叫。武见秋从高高的干渠大坝向自己管辖的稻田望去,田野已经由刚插完秧时的淡绿色变成了深绿色。纵横的斗渠、支渠、毛渠和田埂将大地切割成象棋盘格似的无数小田块,而很多劳改犯人就在那里忙碌地拔草。正在他扛着铁锹在大坝上呆呆地望着的时候,田管组的一个犯人也爬了上来。那个犯人对武见秋说: “组长,你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想女人了。我听说女子分场明天要来支援我们中队薅草,我们可以好好过过眼瘾。说不定还能近距离地亲上一口呢!” 武见秋听手下的人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甄凡昨天到田里跟他说的那些话。甄凡被中队安排专门负责田管组的管理。他昨天到各地块了解水稻长势,发现稻田里的杂草很多。如果再不拔出,水稻就要被杂草盖下去了。他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钱强。钱强说我们三千多亩稻田,靠自己中队的犯人是拔不过来的。经过分场请示总场领导后,总场决定派女子分场的犯人到水田中队支援拔草。武见秋想昨天甄队长安排他最近稻田里的水层不要灌溉的太深,看来是为了明天拔草做准备呀。他看着那个已经走下大坝的有点兴高采烈的犯人,自己的心中也不由兴奋和憧憬起来。 第二天早晨,武见秋他们吃完中队食堂组犯人送来的早饭,这时候,那个昨天跟武见秋一起在大坝上的犯人急急忙忙地跑进小房子,对正在洗刷饭盒武见秋喊道: “女队来了!” 田管组的所有犯人都很激动,包括武见秋。虽然女队里没有一个他们的亲近的人,没有一个是他们的朋友,但仅仅凭借那个群体的性别就足以对他们这些男犯人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见女人了。他们都齐刷刷地放下自己的饭盒,急匆匆地来到支渠边的土路旁。 太阳似乎刚刚升起来,笼罩在稻田上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消散。武见秋看到远处一片身着囚服的人影很快地向这边移动过来。她们越来越近,而她们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起来。女犯们踏着轻捷的步伐走过稻田边的土路,以高傲的姿态似乎正接受武见秋他们的“检阅”。但是,当武见秋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脸掉过去了,他不愿意再继续看下去。因为这些女犯们的形象破坏了武见秋以往对女性美好的印象。她们在一样的灰色囚服遮掩下,没有腰、没有胸部、没有臀部,一张张黑红臃肿的脸上透出雌兽般的粗野。很多女犯一边走一边用白眼斜视他们。他们的眼神有些扬扬得意,又好像是在挑逗。他突然想到,胡娇被抓到这里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第二卷(7)撞见裸女野浴 女子分场的支援大军已经开赴稻田。按着钱强的指示,甄凡负责安排女犯每天拔草的地块并检查拔草质量。他站在田埂上,看到女子分场的犯人队伍走了过来。他跟武见秋那帮犯人观察的对象完全不同。武见秋他们想通过看看女犯来满足自己的心理上抑或生理上的需求,而甄凡没有闲心看这些女劳改犯人。他的首要人物就是赶紧找到女子分场的负责人,以便马上把劳动任务分配下去。正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他看见几个走在队伍最后的女劳改干部朝他走来。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乌美芳! 等甄凡看清楚的时候,乌美芳已经走到跟前并兴奋地喊到:“甄凡,你是在接我们吗?” 甄凡说是的,并打着官腔说欢迎欢迎。他俩简单寒暄几句后,甄凡把今天拔草的地块交代给了乌美芳。乌美芳叫来一个长得和很肥硕的女犯,让她带领女犯们下到稻田里拔草,自己过来跟甄凡聊了起来。他们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又象一个心灵默契的知己。乌美芳发现,甄凡是一个感情丰富而且心地善良的人。跟他聊天,她感到轻松和温暖。而甄凡也发现,这个外表有些严肃的劳改干部学校毕业的美女,内心也有女性的无尽柔情。当他们谈到自己的业余爱好时,甄凡才知道乌美芳原来也喜欢写诗歌。甄凡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充满着理想,他经常用诗歌来表达自己对完美世界的真诚渴望。但自从到劳改农场后,面对与自己想象有很大差距的现实,他再也找不到诗情浪漫的感觉了。 然而,乌美芳说她也喜欢诗歌。这又重新激起了甄凡心里已经压抑已久的写诗欲望。他们谈的是那样投机,期间偶尔互相对视片刻。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这是劳改犯人薅草的现场,忘记了自己劳改干部的身份。而以后的几天里,他们一直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在一起,惹得其它女干部心里产生了很多嫉妒。 女犯支援稻田拔草进入了最后一天。由于女子分场犯人的早出晚归,f中队的草荒基本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所以,乌美芳今天可以让犯人们多休息一会儿。前几天中午算上吃饭的时间才休息一个小时,而今天她想让这几天很疲劳的犯人们在稻田边的水渠斜坡上多躺上一会儿。女队也像男队那样采取犯人管理犯人的方法。乌美芳这个中队共有一百多人,今天来拔草的不足一半,但都是年轻力壮的犯人。由于到野外劳动,为了预防犯人逃跑事故的发生,她带了两名大组长和六名“四防”人员。 正常情况下,由于犯人防逃的任务主要由“四防”负责,所以她们不许乱走动,必须站在犯人的周围时刻观察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而犯人大组长相对比较自由。乌美芳由于听一个同事说这里的水田沟里有很多黄河小野鱼,她想如果捉回几条放在宿舍里养着,一定是很开心的事情。这说明她童心未泯。于是,就在昨天派她的一个得力大组长去稻田边排水沟的芦苇里摸鱼,可惜的是那组长空手而归。今天中午休息时间长,乌美芳想再让去她试试。 几天来,武见秋按着甄队长的要求,带领田管组负责加高加固那些被拔草的女犯踩开的水口子。田管组的十个人分别负责自己的地块,而武见秋由于是组长,他的任务就是挨个地块检查他们的劳动质量。 今天中午吃完午饭,别的犯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小房子的外边那颗大柳树下休息。武见秋对他们干的活有些不放心,于是就扛起铁锹到稻田里溜达。劳改农场的水田全部是条田,两个条田之间有一条较窄的上水渠和一条同样宽度的排水渠,而每十条左右的稻田拥有一条很宽的上水斗渠和一条同样宽度的排水斗渠。上水斗渠由于是用来向稻田里灌水的,所以水渠里的杂草必须铲除干净,否则严重影响水的流速。而排水沟的杂草一般不用拔出,所以进入雨季的时候每一条排水斗渠里都长满高高的芦苇。 武见秋一排排地从东向西检查着稻田,再经过一条宽宽的排水沟,就是女队今天拔草的地块。然而,正在他沿着排水沟边的田埂往前走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长满芦苇的水渠里有哗哗的响声。那响声武见秋觉得很熟悉,好像是野鸭子在芦苇深处的沟渠里用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他以前跟田管组的犯人们在稻田里经常看见那种长着可爱小脑袋的水鸟,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捕捉到。也许今天就可以捉到一只。武见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下铁锹。他蹑手蹑脚地从田埂上下到水沟中,小心翼翼地拨开芦苇。 他慢慢地在齐腰身的水沟里前行,而那种哗哗的响声越来越近。正当他穿过芦苇丛的时候,他看见了令他惊呆的一幕: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在排水沟里洗澡,原来那哗哗的声音不是野鸭子弄出来的,而是这个女人用手向身上撩水的声音! 第二卷(8)天赐神奇媾和 是的,武见秋看见一个女犯在洗澡。那个女人可能由于害怕深水,所以不敢到水田排水沟的中间去。她背对着武见秋,用手掌撩起水撒在脖子上和后背上。她的皮肤不是很白,甚至有点黄,丰满的裸体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那优美的臀部曲线,正释放者极度诱惑的信息。这个女人看起来已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这是劳改农场的稻田,忘记了有人会撞见她,忘记了自己女劳改犯人的身份,更忘记了乌队长交代给她的捉鱼的任务。过来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继续尽情地享受着洗澡的快乐。武见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脯,细腰和小腹,整个身体各部位凹凸有致。特别是两个不停抖动的高耸的乳房,更是闪耀着迷人的光泽。看着看着,武见秋的欲望之火被慢慢点燃,内心充满着强烈的渴望。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然而,他却正好被排水沟底下一根芦苇根绊倒,一下子趴向水里。那女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呆了,慌忙抬起头,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惊惶失措的胡娇认出了这个偷看她洗澡的男人原来是武见秋。而令武见秋感到更加意外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是胡娇。 胡娇确定眼前就是日夜挂念的武见秋后,兴奋的向武见秋扑来。而武见秋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身份,上前抱住了胡娇的裸体。按理说他们应该询问一下对方的情况,但难耐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包括恐惧和害羞。他们什么也没说,尽情地站在排水沟里一边亲吻一边乱摸。他们就在这个长满芦苇的排水沟里,在这个阳光刺眼的中午,不可思议地发泄着原始的欲望,因为他们都已经压抑的太久。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大,有节奏地拍打出的水声惊动了芦苇深处的水鸟。那些水鸟一个个倏地窜了起来,盘旋着飞向天空。 几分钟后,他们才慢慢停下来。这个时候,胡娇才有些害怕。他推开武见秋,慌忙走上渠坝,很快地穿完了囚服。他对仍站在水里回味激情的武见秋笑了笑,急匆匆向女队拔草的那个地块走去。武见秋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慌乱地从排水沟上来。而正在这个时候,从那边的斗渠上传来了尖利的出工哨子声。武见秋扛起了放在田埂上的铁锹。他打算继续检查其他犯人管理的条田,但此时他却觉得有些疲乏。他索性返回了小房子。当他躺在屋里的土炕上准备歇一会儿的时候,才发觉他的脸上。腿上被锋利的苇叶划开了很多道血口,脚底叶被排水沟里的芦苇根扎破了。 乌美芳看到胡娇一中午没有回来,多少有些着急。这个胡娇,是乌美芳最信得过的女犯。她不但听话,而且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在没当上组长之前,她的劳动表现很好。那时候每个犯人平均每天最多能缝纫五件衣服,而她不费力气就能完成八九件。乌美芳把她任命成犯人大组长之后,胡娇更是积极配合中队组织犯人劳动。不但队长信任她,犯人们也很听她的指挥。在乌美芳的印象中,交给她的任务几乎没有不完成的。而这次,当胡娇浑身湿漉漉的回来的时候,乌美芳发觉交给她捉鱼的任务是完不成了。虽然乌美芳心里有些不快,但捉鱼毕竟是“副业”。胡娇的主业还是带领犯人们干好活。再说胡娇回来比什么都好。假如胡娇真的趁机溜走了,那后果就很严重了,弄不好还要给自己处分。想到这些,乌美芳就不再过分在意捉鱼的事情了。她于是就对胡娇说:“你今天跟大家说清楚。今天可是我们支援拔草的最后一天。编筐编篓全在收口,让大家干活仔细点,别糊弄。等拔草大干结束了,我给大家多放几天假,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 胡娇用响亮的声音喊了一声“是”,然后就带着队伍下到稻田里拔草去了。乌美芳安排完劳动任务,就一个人在斗渠上溜达。她一边想一边自言自语。甄凡怎么还不来呢? 第二卷(9)果然东窗事发 事实上,甄凡今天下午不可能来拔草现场看乌美芳了。今天中午吃午饭时,钱强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通知甄凡下午不要到田里去了,因为总场负责纪检监察工作的万书记来中队找他谈话。甄凡开始一惊,继而对钱强说:“钱中队长,我也没犯错误,找我谈什么话呀?” 钱强看到甄凡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他告诉甄凡说你确实没犯错误。纪委来人是想了解一下有关l分场y中队原指导员古庸的一些情况。因为你曾经在那里工作过,所以就找你摸摸情况。甄凡这才知道古庸真的被查处了。看来那个老婆一直被别人霸占的李瞎子的预言真的成为了现实。 大约下午一点左右,一台北京吉普车开到了f中队的队部门前。甄凡知道这是总场来人了。因为当时整个牛四屯农场除了总场机关有两辆破吉普车外,其它各分场没有一台小车。钱强听见汽车声马上走出来迎接,而甄凡随后跟了出来。大家互相介绍后,那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万书记把甄凡单独叫到钱强的办公室。万书记沉思了片刻后,用很严肃的口气对甄凡说:“今天我代表组织正式找你谈话,请你如实回答。我们今天想调查一下原y中队指导员古庸的违纪情况。最近半年来,纪委经常接到犯人家属和群众的举报,检举他利用管理犯人的机会以权谋私,不但收受犯人家属钱物,而且借职务之便奸污多名犯人家属。听说你原来在y中队大门值班室工作过,你听说过或者遇到过上述情况吗?” 甄凡一听说古庸由于跟犯人家属乱扯被告发了,突然想起那位曾经接见过武见秋的女人。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多了,甄凡仍然觉得当时的情景很蹊跷。按理说,当时那个叫胡娇的女人既不是武见秋的妻子,也不是武见秋的直系亲属,这种情况按着劳改农场当时的规定是绝对不允许接见的。但很奇怪的是,胡娇去找完古庸后,立刻被通知允许接见,而且还允许晚上住宿。更令甄凡感到意外的是,来时候穿着整洁的胡娇,从古庸办公室出来后头发凌乱衣着不整,而且眼神惊慌不安。甄凡回忆起这些情节后,断定古庸一定占了胡娇的便宜。甄凡此时心中涌起了一股怒火。他决定把这个情况如实地向组织做以汇报。 “你说的仅仅是猜测,没有证人呀。” 万书记听了甄凡的介绍后摇着头说。 “你可以派人到女子分场了解那个叫胡娇的女人。那个女人后来因为犯过失杀人罪被判刑了,现在就在女子分场劳动改造。她一定会作证的。”甄凡急忙解释道。 万书记听说当事人就在女子分场,连声说那就好办了。他站起来使劲握了握甄凡的手,用坚定的语气对甄凡说:“任何干部,不管他资格有多老,贡献有多大,后门有多硬,只要他违法违纪,玷污国家劳改政策,我们都会严厉查处的!” 甄凡一边听这位老书记说话,一边看着他的眼睛。甄凡发现,这位头发过早花白的老书记的眼神里,分明透射出一种坚毅和正直。 第二卷(10)貌似依依惜别 由于女子分场的大力支援,f中队稻田的草荒基本上被根除。中队领导非常满意,晚上在中队食堂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招待女子分场的带队干部。在乌美芳的极力劝说下,甄凡破例喝了一点白酒。甄凡发现乌美芳酒量不一般,就好奇地问她是什么时候练的。乌美芳的脸蛋儿有些粉红,更加透出女性的妩媚。她说喝酒不用练,是“天生的”,因为他爸爸就非常能喝白酒。甄凡说我有点惧怕你了,因为无论如何女人能喝酒都是很恐怖的事情。乌美芳听后有些放肆地大笑。她有些醉意地对甄凡说: “你够哥们儿,从来都不喝酒的你也喝酒了。我很羡慕向你这样能上大学的,可惜我没有考上。我命就是不好呀。我在高二的时候是全班的学习尖子,我的作文曾经获得省中学生“萌芽文学奖”的第二名。我从小喜欢文学,向往着长大能成为一名作家。但高三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追求我的男生。结果从那之后我的心思就乱了,学习成绩开始急剧下降。高考的时候,我勉强考了一个中专。我那时候真傻呀。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喝酒!” 乌美芳又把酒杯端了起来。甄凡看到她有些喝多了,知道她内心又很多伤感的回忆。他看了看钱强。钱强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想不能让大家再喝下去了。于是举起酒杯提议道: “感谢女子分场的各位同志。我们今天确实很高兴,但酒逢知己千杯少。现在还不是我们大喝庆功酒的时候。等到秋天我们农业生产取得大丰收的时候,我们再请你们来。因为你们为f中队的生产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呀。我们后会有期!” 乌美芳说好吧。我不喝了,你们怕我喝多,我知道。以后你们男队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大力支持。钱强开玩笑地说目前别的困难没有,就是有几个年轻的干部还没搞对象呢,等什么时候我们搞一个联谊活动,把你们女队的美女给我们这里的单身汉介绍几个。乌美芳说没问题,然后对甄凡说你是不是还没对象呢?还没等甄凡说话,钱强抢先说: “这个小子最抓紧了。他不但有了对象,而且结婚了。不但结婚了,而且快有孩子。” 乌美芳一听,有些惊讶的说: “甄凡你挺着急呀,怎么不声不响地把婚事都办了。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而甄凡望着表面有些大大咧咧的乌美芳,发现她的眼里有一种女性特有的伤感和失望。乌美芳和其他女队干部坐上f中队唯一的一台四轮拖拉机,告别了f中队。听着拖拉机渐渐远去的突突声,甄凡感到有些莫名的失落。 昨天晚上一夜的暴雨,把稻田、排水沟和长满芦苇的沼泽都变成了汪洋。空气很潮湿,似乎还带有一丝丝的雨滴。武见秋天一亮就把田管组的犯人都叫了起来。他们要赶紧检查稻田里的排水口和上水口是否被大雨冲开,田埂有没有被冲垮。武见秋来到昨天跟胡娇神奇相遇的地方,激动的心似乎还无法平息。 第二卷(11)献身只为赎罪 检查完所有稻田,武见秋躺在斗渠的斜坡上开始发呆。天空似乎开始放晴,风撕裂了铅灰色的云。他望着天边,望着远方,慢慢看到了橙黄色的阳光。而斗渠对面的村子里,也开始传来赶牲口的吆喝声以及马叫的声音。他把自己的目光收到脚下,斗渠里冒着白泡的水流把一些拔出来的杂草冲走了,而渠水有节奏地发出细微的潺潺声。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伤感,含有一种忧郁和爱恋的调子。武见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胡娇。虽然她曾经伤害过自己,但那都是被迫的。他觉得以前对她的误解太多,以致于反过来伤害了她。特别是昨天,他只管满足自己的情欲,连一句体贴的话都没说。 但武见秋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爱上胡娇。自从他被送到这里进行劳改后,他就放弃了自己对爱情的追求。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的权力。那种他曾经在歌舞团演出时无数次歌唱过的纯洁美好的爱情,那种久远的玫瑰色般的浪漫初恋,那些曾经向往的柏拉图式的爱情理想主义,全部被出工、报数、点名、囚衣和插秧大干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动物的生理性要求。他突然想起了一名作家的那句话。那位作家曾经说道:“可怕的不是周围看不见女人,而是自身的感情里根本就没有爱情这根弦”。是的,他现在仅有一种肉欲的渴望,所谓的理想爱情,早已成为上个世纪的“巴比伦”。而灿烂眩目的阳光开始普照下来,大地开始温暖起来。武见秋的体内似乎也慢慢升腾一种生理的欲望。 女子分场支援完水田中队拔草后,一连放了三天假。胡娇来劳改农场已经半年了,感到这里并不像事先想到的那样可怕。她特别感谢乌队长,觉得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妹一样。那是刚来的时候,胡娇连死的心都有,整天不吃不喝。是乌队长耐心劝导她,让她安心改造,尽早回归社会。在乌队长的教育下,胡娇情绪开始好转,而且积极参加中队各种活动,包括生产劳动。由于胡娇各方面表现突出,后来被乌队长任命为大组长。因为自己是大组长,似乎拥有比别的犯人更多的自由。也正因为自己有相对的自由,才不可思议地在芦苇丛中遇到了武见秋。她觉得这好像是上天的安排。自从那次自己被副市长儿子要挟坑害了武见秋之后,胡娇觉得这辈子都无法赎回对武见秋犯下的罪过。也许老天知道胡娇的心愿,特意安排她跟武见秋见面。她回味起跟武见秋的两次结合。虽然她没有感到太多的愉悦,但自身生理满足不是重要的。只要她为武见秋奉献了,她就满足了。而且,奉献的越多,她的心里就会越来越平衡。然而,像那次芦苇深处的神奇相遇,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如果再想见到武见秋,只好等着她和武见秋双双释放。胡娇盘算着自己在农场的日子,想起自己的慢慢刑期,想到不知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见到武见秋,心中不禁多出一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