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修真] 阴阳食客》 第1章 中州大陆最西端,蓬莱山,凡人修真三派之一气宗的老三门所在地。 凡人修真道法源远的三大派为气宗、丹宗和武宗,其中,气宗被奉为修道本宗,可追溯的历史最为悠久,宗内得大成者人数最多,门派多如繁枝,门徒更是数不胜数。 上善阁、明悟峰、清风门是气宗一脉声名最为显赫的三大门派,被称为老三门,每年慕名而来的拜师者多如牛毛,遑论拜为入门弟子,单是想要成为外门弟子也要闯过重重关卡。 蓬莱山山脉逶迤绵延数千里,是中州大陆与无边洪荒的天然分界线。山脉内奇山险峰、灵洞妙谷无数,老三门分别独占北、东、西三向山脉,傲视聚集在南部山脉的同宗外宗大大小小门派,颇有三足鼎立之势。 今天,是清风门一年一度的门徒比试大会,先是外门弟子排位赛,名列前五十且境界至凝气期者可正式拜入师门,成为内门弟子。然后是内门弟子比试,十人一阶,按规制享受门内功法资源、衣食住处待遇及份例。 外门弟子的比试围观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些排位末阶的内门弟子才会去看,以求在内门比试的时候知己知彼。但无论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比试大会的锣声一经敲响,一个个的都绷紧了神经。 除了一人。 沈姜从内务账房出来的时候眉眼几乎笑开了花,颠了颠手里的钱袋,这个月的份例比上个月的多了不少,看来小食堂对他送过去的蔬果很满意! 内务账房设在西方山脉第一主峰凌云峰的半山主殿里,沈姜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势必要经过山脚次殿的比武场。看看天色,这个时候正是比赛正热闹的时候。 本着离热闹有多远躲多远的原则,沈姜刻意捡了条偏僻的路线走,但他一身俗服竟在内门自由行走,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目光。 清风门的严格规制在弟子的着衣颜色上即可体现一二。外门的弟子一律着灰色,内门弟子统一着朱青色,随着阶层的提高,衣服的质料和纹饰逐渐华贵,配饰也随之精致灵毓。 如今,沈姜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走在一堆朱青色长衫里,想低调不乍眼都难! 这万恶的等级门规啊! “咦?师兄,那个人怎么跑内门来了?今天守门的师兄恐怕要挨罚了!” “你才进内门一年,知道什么呀?那是沈姜,他爹可是咱们门里寥寥几位达到炼虚期境界的沈随风师叔!可惜啊,师叔最后还是没有成功渡劫,听说只差了一点点!” “啊?!那......那沈师叔如此厉害,他的儿子怎么......?” 被人称为师兄的内门小弟子摇了摇头,拉着几个师弟低声说道:“想当初我还在外门的时候,和沈姜同一批参加那年的外门甄选比试。那时候的沈姜啊,刚随沈师叔回清风门不到半年,但风头却盖过了掌门师伯一脉的罗通大师兄和掌门师伯的长子宋纪衍师兄。” “好厉害......” 几个小师弟纷纷露出向往、艳羡、憧憬的神情,惹得偷偷瞟着他们的沈姜几乎笑出声来。 “你们羡慕得太早啦!”被拱在中间的小师兄晃了晃脑袋,一脸的痛惜之色,“那年,宋纪衍师兄也还是外门弟子,俩人在甄选比试中对上了,谁成想当日也不知怎么搞的,沈姜表现尤为失常,宋纪衍师兄手上一时失了分寸,竟重伤了沈姜,破了他的关元穴!” “关元穴?!” 几个小弟子惊讶地低呼一声,震惊无比。关元穴被破,就是丹田被毁,对修真之人来说,无疑就是断绝了修行之路。 难怪啊,如今的沈姜,竟连清风门的外门弟子都不是! 百年不遇的天生优才一朝变废材,这真是从云端跌落到了土坑里,没寻短见就够让人佩服的了。 对小弟子们的唏嘘嗟叹,他们故事里的主人公沈姜可是一丁点儿的兴趣都没有。这都三年前的老黄历了,还被人常说常新地拿来给新弟子们科普,清风门的师兄们还都有做说书先生的潜质! 老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被某师兄科普完,迎面就碰上了话题里的主人公之一:现任掌门宋如风的大弟子,罗通。 如果沈姜还是原装版沈姜的话,此时看到这位罗大师兄衣衫翩翩、目光专注温润地奔他而来,小心脏一定扑通扑通。可惜的是,现在杵在这儿的沈姜他是个组装板的赝品!呃,确切的说,是个半赝品,硬件壳子是真的! 外人都道当初宋纪衍重伤沈姜破了他的丹田是失手,就连掌门宋如风也认为如此,可事实上,只有沈姜自己知道,这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温文尔雅、风姿翩绰”的罗通。 宋纪衍和罗通在小字辈里属根骨上佳之人,两人又竹马竹马一起长大,宋纪衍便对罗通生了旁的心思。本来俩人暧昧得挺好,偏偏沈姜插了进来,还天生了一副百年难得一现的奇佳根骨。 半年后的外门甄选比试出现了不少好根骨苗子,竟吸引了门内诸多高阶境界的师长们,更有传言,某位元婴期的师叔祖要在甄选比试后僭辈收徒,宋如风耳闻后也是惊讶不已。 罗通的目光自然也被横空出现的沈姜吸引,因为年纪相仿,两人竟越走越近,这如何能不引得宋纪衍大为光火。 在沈姜残存的记忆里,上台比试前,他只和罗通接触过。随后和宋纪衍的比试中,他就出现了凝气不顺的现象。可见,这个罗通必然有问题! 宋纪衍当时的功法并不及罗通。如果说宋纪衍是为情蓄意下黑手,那罗通呢?是宋纪衍的帮凶,还是借用宋纪衍之手的背后主谋? 不可知。 彼时适逢沈随风闭关破境,沈姜被安排在内门疗伤修养,心中痛楚疑惑无人能倾诉,只能暂且压滞下来。不料接下来就遭逢了沈随风渡劫失败身魂尽灭的惨事,雪上加霜,本就情绪郁卒的沈姜就真的卒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登泰山赶上神仙打架,被一柄仙器砸死的学霸沈江穿了过来,深刻体验了一把“天妒英才”的滋味。 组装后的沈姜觉悟到:这人呐,不能活得太聪明,不然老天爷都看不顺眼!得过且过,少管闲事多吃饭,少惹麻烦多睡觉,这样才能寿终正寝。 于是,为了百年后能落得个“好死”的下场,沈姜婉言拒绝了掌门特招入门的好意,识相地滚回了之前和沈随风一起居住的栖霞山上,靠种种菜摘摘果子供给清风门的膳堂,心安理得地拿着份例钱。 至于报仇什么的,沈姜也想了一下,觉得一来自己人微言轻,怎么折腾也没啥杀伤力,还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如留着先填饱肚子。二来这不是全民修仙的地儿吗,所谓天道轮回、报应昭昭,还是且活且等老天爷动手收拾他们吧! 沈姜自认看透了自己的人生,可惜,却没看清出现在自己人生过程中某些人的厚颜无耻。眼前这个就是典范! “师弟,我观师父这两天的脸色愈发沉重了,想来是又想起了你和衍师弟之事。我知道,于你而言,衍师弟的过错无法原谅,但还请你看在同门之情的份上,去劝劝师父,把衍师弟从禁地放出来吧!这三年来,不管我们哪个求情,师父都严惩不贷,他这是在等你消气!你看在师父他老人家对你的这份心意,就帮衍师弟说两句话,可否?” 寒暄过后,罗通老生常谈,把去年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不过是改了个年份而已,太没新意! 人家不变,沈姜也懒得创新,顺嘴拽过了去年的成品。 “我现在连清风门的外门弟子都不是了,可不敢再承罗大哥‘师弟’的称呼,于理不合。”沈姜低眉敛目,续续说道:“其实我心里是真的不怪宋大哥,功法无眼,既然参加了比试,就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至于掌门那边,我早已经表明了态度,他老人家还没有动作,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好贸然打扰,也请罗大哥体谅我的处境。菜畦里还有活计要做,我就不打扰罗大哥了,允我先行一步!” “也好。天气热了,你那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罗通的脸色未变,和煦叮嘱道。 沈姜噙着微笑点点头,转身直奔山下。 眼看着还有几步就出凌云峰山门了,后面突兀地传来一声粗嗓门的大嚎。 “沈姜——等等我!” 一听这大粗嗓门,沈姜二话没说撒丫子就开跑。一路吐血狂奔,跟跑路的亡命之徒似的,眼瞅着不到五十米就冲进自家大门了,妈的,又被人给薅住后脖领子了! 第2章 “嘶啦——” 但听这布料沉闷的声响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混蛋,唯三的夏裳就这么毁掉了一件! 沈姜怒转身,劈手从对方手里夺过被撕扯下来的衣裳后襟,赤luo着一整片白嫩的后背喷火怒视杵在自己眼前的熊孩子。 没错,就是壮实得跟熊一样的孩子! “宋纪阳,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明显高出沈姜一个头的宋纪阳被他这么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过很快又挺直了脊背,带着哭腔道:“沈姜——,你也要嫌弃我了吗?!” 沈姜气恼地扯下了只剩前襟和俩袖子的衣裳,狠狠白了宋纪阳一眼,“不是‘也要’,是老早就嫌弃你了!立马从我眼前消失,不送!” “沈姜沈姜,我说错了,我改!”宋纪阳伸手扯住沈姜的胳膊,大粗嗓门又嚎道:“沈姜——你又嫌弃我了吗?!” 有这货在,还说什么寿终正寝,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给弄嗝屁了! 半年前从山脚下把饿晕的宋纪阳捡回来喂了顿饱饭,这是沈姜生命重组后所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付出的代价就是,离寿终正寝的终极目标远了一步! 话说,这宋纪阳何许人也? 此人乃清风门现任掌门宋如风的次子,宋纪衍的孪生弟弟也。 不过可惜,是异卵双胞胎,不仅长得完全不像,就连天生的根骨也天差地别。 要不说老天爷是个小心眼呢,给了你相貌就要薄了你的天资,给了你天资就要薄了你的相貌。宋家这两兄弟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纪阳和沈姜年纪相当,同为十四岁,只是生辰上虚长沈姜七个月,可身形却足足高了沈姜一头,敦实得仿佛一只小熊瞎子! 不过可惜,也仅仅是四肢发达而已,天生根骨平淡无奇得很,在外门徘徊了三四年了从没在排位赛上打进过前一百,几乎成了清风掌门宋如风的人生污点,在家可以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 “沈姜,我刚刚看到你和罗师兄说话,是关于我哥哥的事吗?”少年宋纪阳正值变声期,嗓音变得有些粗哑,偏偏天生大嗓门。 四肢简单果然大脑平滑,在自己面前竟然能如此毫不避讳提到宋纪衍,沈姜真心佩服宋纪阳的简单脑部构造。 见沈姜甩开自己的胳膊话也不说径自往院子里走,宋纪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沈姜,你能帮我哥哥吗?我会报答你的!” 沈姜蓦然转过身,看到宋纪阳稚嫩的脸上带着少有的认真坚定,好笑地问道:“帮你哥哥?哈,你当我是圣人还是脑壳坏了的白痴啊!别忘了,你哥哥他可是下重手破了我的丹田,生生断了我修仙的希望,我凭什么要帮他说好话?而你又拿什么报答我?去把你哥哥的丹田也破了?哼,我也不稀罕!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是极限了,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宋纪阳在沈姜讽刺意味十足的一字一句中羞愧得涨红了脸,但仍固执直视沈姜,信誓旦旦道:“我知道我过分了,但是,沈姜,我不想罗师兄他们总来烦你,我知你也不喜,所以......所以,你退一步吧,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啥?! 沈姜恨不得挖挖自己的耳朵,或者扒开这熊孩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啥回路! “把你自己赔给我?”沈姜颇为嫌弃道:“你爹娘本就看你不上,赔给我,供你吃喝,算算我还亏了,不要!” 宋纪阳急得一双大眼直泛红,“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帮你种菜、摘果子、担水、洗衣服......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而且绝对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兄债弟偿? 沈姜仔细打量眼前的宋纪阳,天庭饱满,墨眉星目,脸部线条深刻凌俊,少年之龄已渐现俊朗姿容,端的是一张好相貌。再想到每次送菜到凌云峰都要被罗通之流骚扰,沈姜的心思开始动摇。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过是到你爹跟前说句话而已,宋纪衍能不能被放出来,我不负责。” “嗯!”宋纪阳猛劲点头,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沈姜,我这辈子一定好好报答你!” “你少在我面前出现就是报答我了!”沈姜白了宋纪阳一眼,把手里碎成两片布的短褂塞到他手里,“废话少说,先把衣服给我缝好了。” “哦!”宋纪阳攥着两片布跟在沈姜身后进了屋子,接住扔过来的针线包手脚笨拙地穿针引线,啧啧啧,动作僵硬透了。 沈姜也不管他,翻出一件黛蓝色的短衫套在身上,准备去做午饭。他现在居住的这个小院落位于栖霞山山腰偏上,四间房的竹楼清爽干净,旁边还特意盖了两间木板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院子里开辟了一块不小的菜畦,奇怪的是,蔬菜并不是成行成垄规整种着,而是看似随意的东一撮西一簇,鲜脆茂盛。 栖霞山位于蓬莱山西脉主峰凌云峰的西南,和凌云峰想比无异于小山丘一般,但比凌云峰更接近无边洪荒边境,地理位置偏僻,一直以来门内无人选择在此处修行,沈随风当初选择此地,就是看上了它的清静无扰。 老三门立派历史悠久,门下弟子众多,尤其是外门弟子,经年累积下来不计其数,在各自辖下繁衍生息代代相传,如今竟形成了大大小小繁华热闹的城郭。 清风门辖下最大的城郭便是凌云峰下的凌云镇,沈姜经常去赶集。栖霞山上虽野味不少,蔬果也丰富,但主食大米、面粉和油盐作料等物还是要到镇上去采买。 自从宋纪阳来蹭饭后,扛米扛面这种粗活沈姜就再也没动过手,想想这熊孩子还是有点用处的,就是饭量太大,太能吃了。 修真之人信奉“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的理论,是以到达金丹期的修士开始辟谷食气,以图明神增寿臻升境界。 所谓辟谷,其实并不是不饿,而是为了食气而不吃五谷杂粮,说白了,就是硬扛着挨饿,饿习惯了就习惯不吃了。如此虔诚的修行方式在沈姜看来,就是自己找罪受!人活着,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然就算真修炼成神仙了又能怎么样,长长久久死不了,人生漫无尽头,乖乖的,简直是生不如死! 沈姜这边三菜一汤都做好了,宋纪阳堪堪停针,献宝似的奔过来抖开衣服展示成果。沈姜看着两片布之间媲美蜈蚣的粗大针脚抖了抖嘴角,忍了。不得不说,沈姜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己做不到的事,不管别人做得如何差,也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己所不及勿苛于人! 作为一个注重生活品质、以寿终正寝为终极目标的人,午睡是少不了的。饭后给菜畦除草当运动消化,小半个时辰后,沈姜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午睡。 整整一个时辰的午睡,若让清风门内的苦修不辍的弟子们知晓,不知道要羡慕成什么模样。 沈姜醒来的时候宋纪阳正在院子外练功。确切的说,是在折腾。 在原地挖一个一米深的坑,人反复从坑沿跳到坑底,再从坑底跳上坑沿。或者徒手握拳暴击直径十几二十厘米的树干,俩拳头肿得跟豆沙包似的...... 如果把这种举止成为练功,沈姜真觉得心虚。 “我要去凌云峰见掌门,你要同去吗?”沈姜极富人道主义精神打断折腾中的宋纪阳。 “真的吗?我要去!”宋纪阳赤膊抹掉额上的细密汗珠,腾腾腾冲回院子里草草冲洗了一番,巴巴跟着沈姜往凌云峰而去。 要见掌门宋如风,就要去凌云峰峰顶的云殿,凭沈姜的身份,能自由出入到山腰的主殿已是极限,想上云殿,必须递腰牌求见。 两刻钟后,前去通报的弟子返回,将腰牌还给沈姜,让他直接上峰顶。沈姜接过腰牌,发现上面浮刻着一枚卷云纹,想来应该就是通过屏障的符纹。 一进凌云峰山门便是辽阔开敞的次殿,正热闹上演着外门弟子的甄选赛,高坐在观望台上的,赫然是不久前刚打过照面的罗通。罗通显然也看到了沈姜,以及走在他身后的宋纪阳。 罗通刚要起身,就看到沈姜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脚步毫不停滞地径直穿过了次殿广场。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视线里越行越远,罗通的眼神变得暗沉。什么时候开始,沈姜允许一个人这样跟在他身边了...... 走过主殿,再行一刻钟后,两人遇到了通行屏障,腰牌上的符纹只允许一人通过,宋纪阳只好在原地等候。 凌云峰峰顶的云殿沈姜并不陌生,记忆中原来的沈姜跟着沈随风来过几次,后来重伤后宋如风亲自给他疗伤,他在云殿也小住过一段时间。 沈姜走到云殿殿门口的时候早有宋如风的弟子等在那里,一路将他引到了内殿的小花园。摘星亭内,宋如风一脸慈笑地同他招手。 第3章 “什么?你让我把纪衍放出来?”听完沈姜的来意,宋如风难掩惊诧之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神情间没有并丝毫的勉强,转而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可是有人找你说了什么话?” 沈姜端坐在宋如风下手位置,神情淡然自若,道:“并没有人和我说什么,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所谓比试,本就功法无眼,致我重伤也非宋大哥本意,苦寒之地禁闭思过三年已经足够了,还望师伯能网开一面。” 送如风伸手摸了摸沈姜的头顶,神情复杂地幽幽叹了口气,苦涩道:“我宋如风这辈子,愧对你爹、愧对你呀!” “师伯莫要再纠结于此事,侄儿现今的生活也很好。况且,师伯逾制将栖霞山拨给侄儿继续居住,平素又多加照顾,爹爹知道了也会感激师伯您。” 宋如风在清风门上下、乃至气宗老三门内风评甚佳,虽资质、功法修为不是派内翘楚,但为人正直、处事公正、行事磊落,堪当一门之首。沈姜向来不是个听信风评的人,但和宋如风接触不深,一时也不好做评断,只能惹不起躲得起,索性和这帮人都离得远远的。 表明自己来意后和宋如风寒暄了几句,沈姜就起身告辞离开。 离通行屏障老远就看到宋纪阳傻乎乎翘首抻脖望着,看到沈姜的身影出现后立马绽开灿烂的大笑脸,看在沈姜眼里,傻气得晃眼! 回去的路上宋纪阳一直保持着高涨的情绪,但由始至终没有多问一句沈姜和他爹说了什么,他爹有没有答应放他哥宋纪衍出来。这让沈姜对他的印象加了两分。 沈姜平生最恨别人和他道歉,其次就是啰嗦。 俩人一路无话直奔山下,快到山门的时候,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罗通。不仅沈姜心头不快,就是宋纪阳也蹙起了眉头。 “师......姜弟,你可是刚从师父那边来?”罗通远远迎上来,心绪略激动地握住沈姜的肩膀,“姜弟,因为我,难为你了!” ...... 见过孔雀开屏的,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 沈姜险些面部表情失控,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道:“罗大哥无需纠结,我只是不堪宋纪阳的苦求才来跑这一趟,刚走过来时看到好像有人在找罗大哥,就不耽误你了,告辞。”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的确对罗通情有独钟,不过可惜,现在做主的是自己。三年了,对罗通这种自我感觉良好沈姜已经忍受到尽头。或许这一小步退得还算值得,起码宋纪衍出来后就能拖住罗通,不用再时不时就来个偶遇。 “笑的话,露八颗牙就行了,不用让大牙也出来吹风!”沈姜斜瞥了宋纪阳一眼,提醒道。 不说则已,一说宋纪阳笑得更灿烂了,“第一次有人看我的面子呢,沈姜,谢谢你!” “我可不是看你的面子,是看你的脸!”沈姜及时纠正。 宋纪阳一头雾水,“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因为你的脸长得还不错,我看着还比较舒服!”沈姜抬手拍了拍宋纪阳的脸颊,凉凉道:“所以,好好保护你这张脸,千万千万不要长残了!” 宋纪阳闻之大惊,嚎道:“沈姜,难道我长得不好看了你就不要我了?!” 沈姜斩钉截铁点头,“没错,如果有天你的脸变丑了,或者是我又碰上了一个脸比你好看的,当然就不要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相貌不过是臭皮囊而已!” “甭废话,老子就看脸决定心情,回家!”沈姜无情驳回宋纪阳的抗/议,从此就奠定了宋纪阳漫长修行路上每日必做的功课:日三省其身——看脸,看脸,再看脸! 宋如风夫妇虽然对宋纪阳完全采用散养方式,但每晚还是要回去住,蹭完晚饭又在坑里坑外蹦跶了几百次,沈姜总算是把他给送走了。 夜幕渐拢,沈姜把木桶里最后一瓢水浇完,提这个小篮子就出了院落。 三年前初醒,这副身体处于重伤之中,沈姜在床上躺了足足月余才回到这个栖霞山的小院子,接下来一年之内身体都虚弱得很,走路稍微急一些都提不起气来,一年半后才勉强恢复到常人模样。 但就在一年前的中秋满月之夜,为了采一棵七十年生的双生莲守在山顶没有下山,月至中天,当双生莲上的两朵花蕾缓缓绽放于皎洁月华之中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一温一凉两股精纯的气息从花蕊间缓缓流出,沿着沈姜探出的双掌循脉而上,在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后从丹田的破损处流出。脉络被流淌过的精纯之气抚熨、滋养,沈姜觉得撑到半夜的疲劳感一扫而逝,神清气爽。于是盘膝静坐,双掌轻抵花蕊,依照记忆中的口诀催动功法,果然,那两股或温或凉的精纯之气再次顺着手掌导入身体经脉之中。 结果沈姜一激动,乐极生悲,被滞留在体内的精纯之气反弹,吐了整整两大口鲜血。 只有植龄满七十年的双生莲才会开花,并且只在每个月月圆之夜月华最盛的时刻才会绽放。沈姜在栖霞山附近的几座山峰寻了个遍,将两株不满花开植龄的双生莲也移植到了山顶这处。 栖霞山毗邻西方无边洪荒,虽有宋如风布下的护山结界在,但修真界中,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魔修,说到底都是纯粹的实力崇拜,高阶压倒低阶,但得碰上修为境界高于宋如风的,这结界自然被破除!所以,虽说因为破损的丹田沈姜不能修炼进阶,但有个健康的身体能逃命时跑快些还是很好的。 到山顶的时候离月上中天还有段时间,沈姜就先跑到不远处的温泉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换上被宋纪阳缝好的那件短打上衣躺在地上欣赏满月。那么拙劣难看的针脚,既然已经不能见天日了,那就沐浴沐浴月华吧! 栖霞山海拔很低,置于周遭的山峰之中,宛若在碗底,是以终年湿润温暖,即使是冬季,山顶的这株双生莲也同样在满月之夜花开。 第十二次引渡双生莲的精纯之气入体,沈姜已经能够娴熟地操控着两股精气在体内运行两个大周天,然后经丹田的出口释放而出。 意外的是,原本应该溢出丹田后立刻就散开的两股精气竟然维持着凝合的状态直接渗入沈姜膝下的土地,然后,以沈姜能够感知到的轨迹沿着双生莲的根脉寻上而去,洗刷过茎叶再度涌到花蕊,然后再次被引渡进沈姜的身体里。 意外这时出现了!由于沈姜一念之差,本应左温右凉的精气流再度传回双生莲身上时竟被颠倒过来,变成了左凉右温! 进入自己身体里的两股精气本就是互相缠绕的,沈姜并不担心这种突变对自己会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担心这株双生莲。于是,再一次将真气导出体外后,沈姜高度凝神将感知聚成一点,追随着那两股精气的踪迹,结果惊喜地发现,属性互换后的精气不但没有对双生莲的植体造成损伤,反而增强了通体经脉的韧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姜这会儿也无暇顾及,双生莲只在月上中天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才会借由绽放的花蕊释放出大量精纯的气息,一寸光阴一寸金,片刻不由得沈姜浪费。 于是,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沈姜便和这株双生莲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真气循环系统。其实严格说来并非绝对的闭合,因为沈姜发现,每次引渡精气流进入身体的时候,那两股精气的纯度和浓度都有些微的增强,就好像是,自己和双生莲的循环圈在吸入更多的精纯之气! 这个发现让沈姜惊喜不已,不过这回他学乖了,死死控制住了心绪。乖乖的,上次那样都吐了两大口鲜血,这次还不得吐一盆啊! 满月缓缓越过中天,大循环圈内的精气渐渐变弱,但尚在沈姜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整整一个时辰后,那两股精纯之气从沈姜的丹田处溢出,消散开去。 沈姜调整呼吸,刚要睁开眼睛,突然,眼前竟像看电影似的出现了一幕幕鲜活的场景。 这是......属于原来的沈姜的记忆,完整的、清晰的记忆! 第4章 第4章初入紫府 三年前醒来后,沈姜对原有的记忆只依稀回想起一二,大多是跟着沈随风回到清风门后的一切生活片段,之前所经历之事几乎没有印象。好在也没人关心他之前的事情,也就顺利过关。如今,眼前清晰的场景弥补了这份空白。 行走。 漫无目的、没有止境的行走。像是在不停歇地寻找。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化,襁褓中的婴儿不断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行走,再到笨拙操练功法......十年光阴无声流淌。岁月在沈随风的脸上并镌刻下丝毫痕迹,却在他眼底缓缓蓄满失望。他所追寻的东西,始终不可得。 返回师门......落居栖霞山......初遇罗通、宋纪衍......重伤.....沈随风破境失败神魂尽灭......沈姜神灭那刻时的绝望和悲凉...... 短短的时间内,沈姜似乎将那十一年的时光又重新活过了一遍,突然,一阵剧痛从脑内袭来,眼前的景象如明镜般碎裂,沈姜捂着闷痛的头回过神来,满额头的冷汗。 清冷月华之下,沈姜苍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原来,当年比试之日沈姜真是着了罗通的暗算,而且,沈随风之所以会破境失败,竟然和宋如风脱不了关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子儿子师父徒弟一个德行,还真是贱人扎堆! 尽管沈姜一再自我催眠,但每每想到沈随风魂散时眼里的深深留恋不舍和十一岁的沈姜神灭时弥漫着绝望和凄凉的眼睛,心头的狂躁就难以压制。 噗——!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落在眼前的双生莲上。翠绿的茎叶、一白一黑两朵微微闭合的莲花被斑斑血迹点缀得妖冶异常。须臾,血迹竟然悄然渗透到了双生莲体内,无迹可寻! 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迹,沈姜三两下凑到双生莲跟前,鼻尖几乎都要贴在茎叶上了,真的一点儿痕迹都没残留,很白痴地伸手捏捏,完全没异样! “好家伙,你倒是不浪费,那可是老子的心头血!”沈姜满怀豪气拍了拍双生莲厚实的叶子,“这下子,咱俩也算是过血的交情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说罢,沈姜握手似的抻着双生莲的叶子抖两抖,下一刻就被自己的逗比举动给雷到了。跟宋纪阳混久了果然拉低双q!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横行天下!”沈姜放松身体后仰,躺在草地上看着偏离中天的满月长叹息道:“沈姜啊沈姜,不是我不想为你讨回个公道,只是形势比人强,我也不得不低头!轮回有度,咱们就且行且看,顺其自然吧!” 早说了,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刚要闭眼假寐的沈姜腾地挺身蹦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身后划拉了自己的后背两下,还残存着微微酥麻的感觉。 这感觉来的太突兀,以至于沈姜当下就惊了。出于验证目的,沈姜再次在原地躺了下来,最大限度放松全身的肌肉还原刚才的状态,一秒......两秒......三秒...... 大概过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无数股微弱纤细的气流通过他同地表接触的皮肤渗入进身体,带来微微酥麻的感觉,如同被叶子轻轻骚动一般! 同双生莲身上引渡过来的真气相比,这些微小的真气细流精纯度低了不少,而且相当分散,进入沈姜的经脉后并不能通畅的流动,大部分竟出现了滞留状态。 怪事天天有,今晚特别多! 面对不请自来的天地灵气,沈姜只得叹了口气,凭着记忆中的凝气口诀笨拙地开始第一步:炼气提纯。 拥有了完整的记忆后,对修真的第一境凝气,沈姜有了更加具体形象的认识。虽然不知道亲娘是谁,但沈随风却是气宗一脉公认的翘楚、修为大成者,遗传基因不是闹着玩的,十一岁时沈姜的修为就达到了凝气后期,要不是出了意外,相比如今早已突破到了筑基前期。 原有修为虽已不在,但修炼的功法和心得还在,沈姜现在操作起来虽手法略生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起来。两刻钟后,滞留在经脉中的灵气被初步提纯压缩,汇凝成一股精气流在经脉内沿大周天轨迹缓缓流动,可惜,效果同双生莲引渡而来的精气相比差距甚远。 经脉的感受先于大脑产生反应,沈姜萌生出想法的时候,经脉已经开始行动! 凭借对双生莲引渡而来两股精气的温凉感触记忆,经脉在炼气诀的催动下挤压作用于精气流,无比缓慢的过程中,凝合在一起的精气流竟真的分化而来,形成两股一温一凉的精气,彼此缠绕着洗刷经脉一路畅通前行,在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后从丹田溢出体外,回归大地之中。 沈姜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精神前所未有的充沛!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关系,沈姜觉得身边的两株低植龄的双生莲茎叶的颜色变通透了一些...... 虽说用精气洗刷经脉对身体大好,但凝聚分化提纯的过程需要高度集中精神,沈姜适可而止,原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后起身准备回家。刚走出去二十几米远,沈姜迈出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比较复杂。 不确信地将脚步前后移动了数个回合,最后沈姜干脆以某一线为基准,脚踏两界,脸上的表情更丰富多彩了。 “我靠!”憋了半天,沈姜才爆出这么句感慨,抻抻衣角,继续往山下走,行至虎突泉附近的时候脚步又停滞下来,撞邪了一般前后左右丈量似的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赶路,总算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东方天际已经隐约现出鱼肚白了。 一夜未睡也没有一丝困意,精神饱满神清气爽,沈姜煮了一小锅粥,就着自己腌制的清脆爽口小菜喝了两碗,然后把剩下的用竹罩子罩上,自己拎着两只木桶和细孔渔网出了门。 宋纪阳一早跑到栖霞山小院的时候扑了个空,院里院外竟然没有看到沈姜的影子,轻门熟路进了厨房,看到桌上罩着的清粥和小菜摸着后脑勺傻笑好一会儿才坐下来风卷残云般将吃食统统划拉进肚子里,然后锲而不舍地接着跳坑、打树。 沈姜也不是故意避开宋纪阳,但乍知宋如风宋纪衍父子俩的卑鄙行径不久,想要心平气和面对宋纪阳还是有些疙瘩。重活一遍,沈姜就不准备为难自己,好好活个痛快,所以,尽管心知肚明宋纪阳是无辜的,也要小小迁怒他一下,谁让他摊上了宋如风宋纪衍这样的亲爹和大哥呢,这就是命! 对沈姜的想法毫不知情的宋纪阳在院子外面折腾了一天,眼看着日薄西山了还没看到沈姜的影子。沈姜平时也常出去采药草挖山菜摘果子,但从来不会像今天这般早出晚归,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宋纪阳越想越焦心,撒丫子就往山上跑,也不知道沈姜到底在那个方位,只能笨方法地毯式搜人! 等沈姜看到宋纪阳的时候,这家伙已经累得跟头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粗气跑着,门头满脸的汗。 “沈姜——”宋纪阳总算是看到了沈姜,尥蹶子奔过来,然后在距离沈姜两米处嘎然止步。沈姜曾经用不给饭吃的惩罚让宋纪阳深深牢记:满身汗臭味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他两米之内! “沈姜,你怎么还不回家?喝粥一点都不顶饱,我早就饿了......”见沈姜在溪水里捉鱼,宋纪阳忙凑上去帮忙。 哼,你爹和大哥都把人给害死了,留口粥给你喝就够圣人胸怀了,还要干饭吃,想法真够美好的! 沈姜不爽地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木桶扔给宋纪阳,指挥道:“把这通装满了,然后跟我走!” “诶!”宋纪阳乐颠颠应道,满心以为捕上来的鱼沈姜是要晚上做来吃的。 宋纪阳那边虎虎生风跑到渔网栏断口上游抽打岸边的草丛赶鱼,沈姜蹲在溪边装满鱼的木桶旁,挑出长于自己手掌的鱼,啪,扔回溪水里! 啪啪啪—— 沈姜一条条扔出去毫不手软,却把不远处的宋纪阳给看懵了。 “哎,沈姜,你别扔啊!要不,你挑小的扔,大的咱拎回去炖着吃啊,可香了!”宋纪阳嚎道。 “闭嘴,我就要扔大的!”沈姜甩了两记白眼过去,手上扔大鱼的动作毫不耽搁! 宋纪阳看着大鱼从沈姜手里飞出去后一猛子扎进溪水里摆摆尾巴就游跑了,心疼得哟,可沈姜高兴,他也不敢有异议,只得更卖力赶鱼,但求再多捉一些大鱼。 栖霞山钟秀灵毓,远离城郭,整个山体环境都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是以山溪里的鱼并不难捉,很快另一只木桶也装满了。 不给沈姜刺激自己的机会,宋纪阳拎起两只木桶看向沈姜,嘴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沈姜,好了,咱回家吧!” 沈姜岂会看不透宋纪阳这点小心思,啥也不说偏偏头,示意道:“跟我走!” 这并不是回家的路,而是绕到了溪水后面的虎突泉。宋纪阳意识到后也没多嘴询问,只是亦步亦趋跟着沈姜一路往前走。 沈姜回头看了宋纪阳一眼,脸色很平静,看到自己看他还是一脸的傻笑,于是,沈姜心口堵着的那口气就顺了。 自己就是太深明大义、太理智、太是非分明、太怜惜无辜了!这是绝症,没得治! 沈姜深刻自我反省一番,决定从此以后把宋纪阳从他们宋家摘出来了! 第5章 第5章偶遇赤焰莲 虎突泉位于栖霞山北麓,山腰与山顶之间,泉水双窟齐迸,喷涌不息,泉涌上水花翻飞若轮,突出白色水涟数尺,声如虎啸,故而得虎突泉之名。 今早从家里出来后,沈姜第一时间跑到这里,为了印证自己的预想游到泉水中央,伸手触摸两窟泉眼,果然是一温一凉! 回到岸边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沈姜盘膝坐在岸边盯着泉水中央涌动不息的两窟泉眼看了足足近两个时辰。双生莲的黑白两色花蕾......引渡到自己体内的两股精纯之气......两窟不同触感的泉眼......灵气明显高于周围的特殊区域...... 最后,沈姜得出结论,麻烦了,自己好像被开了金手指!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温凉有别的两股精气和泉眼触感应该就是功法中常提到的阴阳之气,而灵气浓度明显高于周围区域的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地灵眼。 凡人修真走的是修阳之道,从凝气期起步开始,功法追求的便是凝合淬炼天地间的至阳精气洗刷周身经脉、聚气丹田、唤醒精神力,从而聚顶三花、朝远五气,突破筑基期晋升到结丹期,结丹而成的自然也是至阳金丹。至元婴、分神期的修士,于紫府内炼神还虚,炼尽元神中的阴滓,成就纯阳无阴的元神,即后来脱体而出的阳神。 同凡人修真截然不同的妖修走的则是修阴之道,至阴之气以血肉之食最易获得,但同时极容易滋生心魔,最终泥足深陷堕入魔修。 至于魔修,顾名思义就是那些被心魔吞噬驱使的人修或者妖修,他们靠掠杀其他修行者为手段,抢夺的不仅是金丹、魂核,甚至连*也不会放过,在修真三界中最为野蛮肆虐,但同期境界中实力也是最彪悍的。 沈姜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的引气凝气炼气过程,最终发现自己是个“三不像”!啊啊啊,这个结论意外的、格外的让沈姜纠结。 如此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设定,明显是金手指大开的男主模式!说好的碌碌无为、寿终正寝呢,混蛋天道! 被自己推测出来的结果弄得恹恹不乐好半天,但面对强大的天道命数,沈姜自知反抗无门,只得受了! 既然都是受,沈姜振奋精神,打定主意树立强受形象! 于是,下午就跑到山溪里捉鱼去了。不能浪费虎突泉这处天地灵眼,泉水煮茶泡酒,然后再多养点儿鱼吃,想想也是极好的! 宋纪阳完全不知道沈姜在短短一夜一昼间经历了怎样匪夷所思、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的心路历程,他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了那只装有大鱼的木桶上。看到沈姜略开心地将一只木桶里的小鱼们“歘——”一声泼进了泉水里,宋纪阳眼皮一跳,将将控制住想要上前护住另一只木桶的冲动。 沈姜故意抬头看了宋纪阳一眼,呵呵,熊孩子挺能忍的,身体就僵成块木头了,还撑着!提起另一只木桶,颠了颠重量,果然,宋纪阳的眼睛恨不得要黏在木桶上了! 恶趣味被满足,沈姜的良心总算没有欠费还剩下一点余额,放下木桶,在泉水边的草丛里择了几根韧茎的山草拧成一股细细的草绳,然后从水桶里捞了两条肥大的草鱼,将草绳利落穿过鱼鳃串在一起,扔向宋纪阳。接着提起木桶用力一泼,剩下的大鱼小鱼都扔到了虎突泉里! 宋纪阳乐颠颠接住扔过来的鱼放到空着的木桶里,兴高采烈跟着沈姜回家。 “沈姜,我最爱吃鱼了!你对我真好!”宋纪阳低头看着木桶里的两条大肥鱼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宽缝。 沈姜毫不客气补刀道:“你还最爱吃鸡鸭猪兔等等等所有能吃的肉,宋纪阳,你最爱吃的东西可真多!你有不爱吃的东西吗?” “没有,只要是沈姜做的,我都最爱吃!”宋纪阳铜皮铁骨,沈姜的补刀显然对他没有丝毫杀伤力! 作为一个有品味有追求的吃货,沈姜对宋纪阳这种来者不拒的“吃风”表示很唾弃,但同时作为投喂者,又相当满意他不挑食的属性。 矛盾普遍存在原理果然是放诸于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沈姜,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捉鱼放养到虎突泉?”小院厨房里,宋纪阳边烧柴火便好奇问道。 “高兴。”沈姜手上片鱼肉的动作不停,“往后吃鱼必须是虎突泉里捉上来的。” “哦。”半年时间足够让宋纪阳对沈姜的想一出是一出习以为常,“可是沈姜,多捕些大鱼放到泉水里不是更好,想吃的时候就可以马上捉来吃,还可以生很多小鱼。” 呃,沈姜脑筋卡路,靠,光想着把小鱼养成大鱼,忘了还可以这样! 但是怎么可以承认自己的智商劈叉输给了宋纪阳这个熊孩子呢! “我就喜欢养成系的!”沈姜硬撑到底。 “哦。”察觉到沈姜的心情突然变差,宋纪阳特有眼力价闭嘴。要说宋纪阳这人吧,长得不说是清风门小一辈里的“草魁”,那也八/九不离十,之所以顶着这么张拉风的脸还不招亲爹妈待见,除了根骨平凡被宋纪衍死死压着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不会看人脸色说话办事。 俗话常说,没有丑姑娘只有懒姑娘。孩子也是这个道理,没有不可爱的孩子,只有不会教育孩子的父母! 宋家夫妻俩,宋如风重视根骨资质,自然一开始就偏心宋纪衍,宋夫人生宋纪阳时被折腾得不轻,心里本就有微词,在宋纪阳成长过程中态度始终不咸不淡,导致母子间隔阂日甚。少了爹娘的人生启蒙导师,沈二少的情商就走上了“先天不足、后天畸形”的道路! 沈姜没有意向打造圣人胸怀,但委实无法忍受一个眼色欠费的“不速之客”,调/教手法更是简单粗暴,直取对方弱点:不给饭吃!效果立竿见影,这不,短短半年时间,宋纪阳就能比较敏感察觉到沈姜的情绪变化了。当然,这种敏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宋纪阳的直觉,而不是观察。 but,who care 沈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明天要去五华山采草药,然后直接到束蓬镇卖掉,顺便赶集,这两天应该都不会在家,地窖里藏了两只我腌渍好的山鸡和野兔,你自己动手炖了吃。”饭桌上,沈姜交代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五华山吧,下山后你去凌云镇我就赶回家。”只要能赶在山门关闭前回去,宋纪阳都要跟着沈姜一起上山。 “不用。”沈姜摇摇头,“五华山有些远,恐怕你会赶不及。” 五华山是有清风门长老结界封印的地方,按理说旁人是无法进入的,但沈姜却有宋如风给他的高阶通行腰牌,是以可以畅行无阻。 在清风门,也可以说在老三门里,但凡境界臻至元婴期的修士都会被自动纳入长老团,独享一座山峰作为修炼的地界。五华山就专属于清风门的某位高境长老,但五华山气势磅礴、山体奇峻,沈姜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位长老的丝毫气息和踪迹。 当然,他也不在意这个。这回上五华山,他奔的是一株百年生的七星草。 七星草在炼丹草药中属于低阶下品,一般用来炼制凝气期时有所助益的聚气丹和养气丹。但百年生的七星草确可以在筑基期丹修修士手里练成固基丹,成本较常用的低阶中品古芝草便宜了数倍。因而在束蓬镇的拍卖场里很受欢迎。 七星草极其喜欢山风和月华,因而多生长于山顶的峭壁边。五华山山径崎岖陡峭,怪石嶙峋,爬到山顶着实是件既费体力又费时间的事,沈姜在天色微亮的时候就动身前往。 出栖霞山往西南方向而行,沈姜常造访的是青藤山、龙骨山、银头山和五华山。这四座山峰均是有清风门长老结界封印的修行之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出五华山沿西南方向再行半天路程就是束蓬谷,蓬莱山丹宗一脉最大最负盛名的门派之一,地处蓬莱山西山山脉和南方山脉的分界处,山下的束蓬镇多以草药买卖为主,尤其是束蓬拍卖场,很多丹修的长老都会委托他们来代购中高阶药草,沈姜来束蓬镇卖药草时间不长,还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进到拍卖场里,这株百年生的七星草就是他此行的敲门砖! 沈姜对五华山还算熟悉,所以爬到山顶的时候下午的时间刚过半,顺利采下七星草后,沈姜立刻转身下山,在山腰偏上的一个山洞里过夜。这是他在五华山的据点,前几次来才药草的时候都是在这里过夜的,里面还放着上次留下来的不少生活用品。 像五华山这种高山,自然少不了“良配”流水。有水的地方就不愁没有鱼吃。 为了赶路沈姜一路上只啃了几个干巴巴的烧饼和野果子,这会儿得空狠狠慰劳自己一把,晚饭竟啃了两条大鱼,撑到了! 在火堆上架了几根树枝,沈姜走出山洞在附近的地方踱步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断崖边。 老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满月还未至中天,盈盈月华倾泻而下就将整个断崖笼罩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中。 一株赤红色莲花遗世独立般傲然挺拔在清冷月华之中,和沈姜隔着不远的距离无声相对。 “我靠,是赤焰莲!” 第6章 沈姜轻呼一声,三两步奔到断崖边,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天材地宝图鉴》,翻到记载赤焰莲的那页对照着仔仔细细将眼前的植株打量数遍。 没错,果然是赤焰莲!沈姜欣喜若狂,忍不住原地一蹦三尺高! 修真界中把所有罕见的有特殊功效的植物或矿物统称为天材地宝,一般来说,植物又称药草,主要用来炼丹,服用后可以增长功力、增加寿命。不同药草根据所炼成丹药功效的不同,分为低中高三阶,每阶又分下、中下、中、中上、上五品,在束蓬镇,阶别不同的药草,反映在价格上可是天地之差! 可是,有些药草却不受这三阶五品的限制,它们被称为“通材”。所谓通材,在沈姜理解看来,就是百搭,还是具有强化功能的百搭。它们既能和各种品阶的药草搭配炼制出高于原品阶的丹药,又能和天材地宝中的矿物搭配,炼制成更加精致的武器。 这类“通材”在天地间可遇不可求,目前为人所知的不过是《天材地宝图鉴》中记载的赤焰莲、血菩提、三色地心莲、五色沉香四种而已。 在药草市场上“通材”往往有价无市,谁手里要是能有这么一株,竞买到手的丹修者不但会一次性全额付款,还会大方附赠丹药。 沈姜似乎看到了一大波银子朝自己袭来! “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姜盘膝坐在赤焰莲对面,打算守着它直到天亮,然后再采了它直奔束蓬镇。 眼前这株赤焰莲高约一米,通体茎叶墨绿,全株只有一朵花,花头硕大,花瓣红艳饱满,月华映照下妖冶魄人。 沈姜却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伸出手掌探向花头,刹那间一股灼烫之气冲撞过来,沈姜条件反射速速抽回手! “喂,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那股猛扑过来的灼热气息令沈姜心有余悸,稳定下心神后,沈姜试探着去碰触赤焰莲的叶子。 手之所及,竟是植物茎叶绝不该出现的温热之感。 “怎么会这样?”沈姜眉峰微蹙,手指在莲叶和莲茎间流连,尽是一片温热。 或许是出于心理作用,沈姜觉得花瓣的颜色更加鲜红了,好像有鲜红炽热的血液在里面流动、翻滚,下一刻就会崩裂开来! 不然现在就把花头采下来? 沈姜暗自揣度,赤焰莲采的就是花头。花头采掉后,剩下的茎叶就会如被烈焰燃烧过后一样当即化为灰烬。 沈姜心思刚动,手指间温热的莲叶竟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有意识似的皱起宽厚的叶子,将沈姜的整个手掌包裹了起来! “这是......贪图我手掌的凉快?”沈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赤焰莲竟然像是回应他的话似的,包裹着他手掌的叶子竟然又抖了抖。 我靠,这货不会是开启灵智了吧?! 啊啊啊啊啊,这太超出接受范围了,沈姜表示淡定不能! “你听得懂我说话?”沈姜问道。和一株植物说话,沈姜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可赤焰莲下一刻的反应帮他洗白了。 这回不仅包裹着他手掌的叶子抖了抖,那颗硕大的花头也颤了一颤,点头似的。 “得得得,你可别晃头,折了!”沈姜顾不得感叹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忙伸出另一只手虚托了一下花头底托。 感觉温热之感更甚了。 “那好吧,我问你答。”沈姜保持着一只手被人握住的姿势跟一株植物继续对话。 “你碰到麻烦了?” 赤焰莲抖抖叶子。 “自己解决不了?” 赤焰莲再次抖抖叶子,幅度大了不少,看起来很糟心。 “看你这么热,如果温度降不下来,该不会爆体吧?” 随着沈姜这句话问出来,赤焰莲不仅包裹着沈姜手掌的叶子抖,全株的茎叶都开始打摆子了! 靠,看来形势很严峻啊! “如果我现在把你的花头采下来会怎么样?”沈姜屏蔽良心问道。 整株赤焰莲当即僵住了,好几秒后,一片宽厚的叶子沿着叶柄分分钟化为灰烬! 沈姜差点骂娘! 还以为捡到宝,结果只能看不能采不说,还极可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要太虐啊! 许是感受到了沈姜的情绪波动,赤焰莲怯怯地抖抖叶子,状似安慰。 一瞬间沈姜就陷入自黑模式。 看人家没心没肺的植物都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富有爱心,自己怎么能趁火打劫,甚至见死不救呢! “帮你没问题,关键是我能做什么?”作为一个在信仰科学的世界里长大的魂穿者,用三年时间来适应这个有仙、有人、有妖、有魔的非科学知识可以解释的世界已经够勉强的了,帮助人,哦不,是帮助一株有灵智的植物这种事太高端,沈姜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懂了沈姜话里的爱莫能助之意,赤焰莲有些着急似的将包裹着沈姜手掌的叶子卷得更紧了一些,甚至还探出了几片叶子碰触沈姜的身体。 沈姜见状挪挪屁股,相当大方把自己往赤焰莲茎叶里一扎,几乎整个身体都隐在了莲叶里。几乎同时间,赤焰莲的莲叶轻抵上沈姜的整个后背和腰身,像是将他抱在怀里一样。须臾,沈姜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身下的土地里升腾上来,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这株赤焰莲生长的位置,竟是一处阳气制胜的灵眼! 这处灵眼的范围非常小,几乎只容一株赤焰莲生长,但阳气的浓度却相当精纯,源源不断注入赤焰莲的经络之中。 按《天材地宝图鉴》中记载,赤焰莲本就生长在天地间阳气最盛的地方,照例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被阳气反噬的情况,除非...... 沈姜盘膝端坐,双手抵上赤焰莲的叶子,凝神将渗入自己经脉中的温热精气聚成一股气流从左手掌心导出,然后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锁定在这股导出的气流之上,感应着它在赤焰莲的经络内运行。 果然如猜测的那样,赤焰莲的经络内出现了不少“萎缩点”,最严重的一处在花头底部的托萼部位,萎缩面积达到了一半! “贪功求快!”沈姜收回双掌,声色严厉责备道。 之所以出现这么严重的“萎缩点”,沈姜断定一定是因为赤焰莲急于求成,渡入了过多的至阳/精气,以致于经脉被灼伤,久而久之形成了萎缩点,最后出现了今天这样的危急时刻。 赤焰莲蔫蔫搭下叶子,活脱脱一个犯了错误被老师训斥的学生。 靠,承认错误的态度要不要这么好啊,让人很容易就想原谅! 面对一株吸入过多阳气排出不畅通导致发烧的植物,用脑袋想也知道普通的物理降温是行不通的。沈姜拍拍赤焰莲的叶子让它放开自己,屁股往后挪了几下退出了至阳灵眼的范围。 修行的禅道里有言:相逢即是有缘。沈姜初初不是很理解,现在稍微有了些感触,所谓有缘,可不仅仅是善缘,还可能是孽缘。 全身的经脉因为凝聚提纯分化至阳/精气而产生极大的痛楚,沈姜咬牙忍受着身体由内而外的灼伤之感,整个人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 作孽啊,上辈子一定辣手摧花过,这辈子现世报应来了! 毗邻至阳灵眼,周遭的精气中阳气的含量也明显高于阴气,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沈姜才将经脉内分化提炼出的一股阳气导出,独余一股阴冷的至阴精气。 沈姜以功法催动至阴精气在体内流转,双手抵上赤焰莲的叶子,试图将这股至阴精气导入它体内。 此时,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从沈姜的头顶倾泻而下,将他完全笼罩其中,无数细小微弱的气流携着凉意汩汩注入沈姜体内,冲淡了那股慑人的阴冷,渐渐变成他所熟悉的清凉。 满月——沈姜——赤焰莲。 沈姜觉得导出至阳/精气后的自己像是一块磁铁,吸引着月华中精纯的至阴之气到体内,然后源源不断地引渡到赤焰莲体内。 我靠,不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吗,怎么正好颠倒了,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啊! 身兼磁石和中转站两种职能,沈姜这会儿可不敢分心,集中精力将自己体内流动的精纯阴气引渡到赤焰莲经络内,助它引导精纯阴气缠绕到暴烈的至阳真气上,二者缓慢融合,彼此消长,最后凝聚成紧密交缠在一起的两股温凉气流。 在这个过程中,沈姜发现,自从精纯阴气进入赤焰莲体内后,两股精气的运行都是他在操控,赤焰莲竟然束手无策! 默默叹了口气,沈姜以功法催动赤焰莲体内的两股温凉精气沿大周天运行,尤其是流经脉络上的“萎缩点”时,要反复用真气流洗刷数次,直到所有“萎缩点”被冲开,脉壁恢复如常平滑。 满月越过中天后进入沈姜身体里的精纯阴气就越来越少,幸而沈姜已经成功压制住了赤焰莲体内暴烈的至阳/精气,调和后的两气沈姜驱动起来尚能应付,单也仅仅是“尚能”而已! 两个半时辰后,沈姜的精神力开始涣散,奋力挣扎了两下,最后不得不放弃,将精纯阴气从赤焰莲体内撤离出去的刹那,他整个人虚脱瘫在了地上。 好累,手指尖都动不了了! 就在沈姜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快要累挂掉的时候,腹部丹田之处竟生出一汪暖流,缓缓流向四肢百骸,温润滋养着疲惫不堪的经脉。 第7章 流失的力气一点点回还,沈姜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整株向自己倾斜过来、一大片叶子覆住自己腹部给自己渡气的赤焰莲。 原先墨绿色的茎叶已经变回翠绿,花头如血般的艳丽之色也沉淀柔和下来,想必是没事了...... 沈姜就地滚了两圈,躺到赤焰莲的脚下,屈膝侧躺,让赤焰莲的叶子遮掩住自己,然后闭上眼呼呼大睡。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拨拉开虚挡在自己脸上的叶子,沈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抻抻腰踢踢腿,做了小半套广播体操,再回首,赤焰莲茎干挺拔叶子支楞楞的俏立着,精神抖擞倍儿鲜嫩! 沈姜盯着硕大的花头垂涎了好一会儿,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伸手拍拍赤焰莲的叶子,叮嘱道:“昨日一见,也算是咱们有缘。最近这一个月尽量少吸些至阳精气,我虽然帮你把萎缩点复原,但脉壁尚薄,下个月十六我再来帮你巩固一次。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切不可贪功冒进,不然可找不到像我这样不趁火打劫还乐于助你的好心人了......” 沈姜毫无心理压力地将主旋律为告诫别人和自我表扬的自言自语进行了一刻钟有余,临离开前再次垂涎了赤焰莲的大花头一把,恋恋不舍离开。 劳心劳力折腾一宿,到头来,白忙活! 不过,赤焰莲这等可遇不可求的通材宝物,长得果然通透灵毓,红花娇娇茎叶玉翠,初阳柔和的光线下亭亭玉立,宛若娉婷少女,千媚婀娜。 罢了,总算是饱了眼福! 不过,眼福归眼福,沈姜还是决定下个月十六过来必须索要报酬,狠狠索要! 沈姜离开后,断崖边又恢复了静寂,只有赤焰莲茂盛饱满的叶子在山风的鼓动下沙沙作响。忽然,一抹衣袂摩擦空气的声音打破静寂,人影虚划而过,凌空旋转跃下,长身立在断崖边,山风拂动,袍角猎猎。 这是个双鬓花白、五官深刻的男人,周身散发着高阶修者超然物外的宁和之气。 不过,待看清赤焰莲一眼后,古井无波的双眸立即浮上一抹诧异。 这株赤焰莲求成心切,竟冒然大量吸入至阳精气炼体,导致经络内出现了不少郁结之处。对这株通材宝物,他心生怜惜,故外出寻访故友打探可有解决之法,稍有眉目就往回赶,不成想,竟有人抢先一步解了赤焰莲的难关! 男人手抵赤焰莲莲叶,催动体内一股真气灌入它体内,操控真气循着赤焰莲大周天轨迹细细探查,眉峰愈发紧蹙。 到底是谁,竟然能在自己离开的短短时间内将赤焰莲经络上的萎缩点全部打通! 男人抬手,宽大的衣袖流水般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眼前的空气微微震荡,须臾,一面巨大的镜像虚空而立。 镜像里,是一个身穿短打背着轻便包袱的少年,步履匆匆,但神色从容闲淡,身形稍显单薄,相貌却异常精致灵动,尤其是那双如曜石般清澈的双眸,让人过目难忘。 “原来是个外门的小弟子,想必是上山来采药草的......”看到少年腰间挂着的清风门令牌,男人低声自言自语,同时心下揣度,能屏蔽自己结界镜像,并且出手帮助赤焰莲度过难关的,应该是功法修为远胜于自己的某个前辈。 “能有如此际遇,也算是你的福缘,好好珍惜吧!”男人拍拍赤焰莲娇丽的花头,转身虚影一闪,当下消失无踪影。 被以貌取人,沈姜毫不知情,一路匆匆下山赶到束蓬镇时天色早已过午,约莫再有一个时辰不到束蓬拍卖场就要关门了。 在前柜台表明来意,沈姜被客气请到内厅,接待他的是一位二十岁多岁、相貌清秀笑起来很爽朗的女人,名唤秦黎,束蓬拍卖场高级掮师,按沈姜的理解,就是高级客户经理。 七星草不过是低阶下品的药草,即使是百年生,也僭越不了品阶,怎么会让束蓬拍卖场的高级掮师来接待自己? 沈姜心有疑惑,不好直接问出口,就只能用眼神表达。 秦黎是什么人啊,整日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岂会读不出眼前这个少年眼里的疑问。但要怎么回答?说自己看他长得委实精致漂亮,心生接近之意,所以近水流台抢先一步了?! 不不不,这么影响专业形象的事实她才不会宣诸于口,只得捡了个“别人忙,我恰好有空”的借口搪塞过去。 沈姜奔着卖药草而来,谁来接待对他来说并不是关注的重点,是以心下虽明白秦黎不过是在搪塞自己,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毫不拖泥带水直入正题。 束蓬拍卖场隶属束蓬谷辖下,创建的初衷是为门内网罗各种品阶的天材地宝,数百年经营下来,在修真者世界中的声望和实力无对家可及。 “束蓬无,天地绝”,天材地宝如若在束蓬拍卖场也找不到,那就是在天地间绝迹了。这是中州修行者们给予束蓬拍卖场的盛赞,听起来有过誉之嫌,但也侧面反映出了束蓬拍卖场受追捧的程度。 而束蓬拍卖场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天材地宝的卖家,是因为他们经营宗旨之一:为卖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正是沈姜看中的地方。 束蓬拍卖场的货品分两种形式出售,展销和拍销。展览销售的货品多为中等品阶以下之物,拍卖场的抽成费用相对较低。而拍卖销售的货品则为紧俏卖品,实际拍出价格较高,拍卖场的佣金抽成也相对较高。 沈姜手里的这株百年生七星草,无疑要被送往展销。 束蓬拍卖场的经营奉行两个原则:不问卖品来路,不问买卖双方身份。即使现场拍卖,入场宾客也要带上面具才能入内。这也是很多高品阶天材地宝卖家愿意委托拍卖的主要原因。 “百年生的七星草虽然品阶不高,但需求量很大,估计最晚明天午前就能卖出去,你吃过饭过来就能提取银钱了。”秦黎详细解释了代卖契约书里的条款,并重点强调了佣金抽成那一部分,然后在沈姜签字落印后,递了块半掌宽、触感温润的莹白玉牌给他。 “这是我们拍卖场的符牌,每天的卖品需求信息都会续传到这上面。” 沈姜客气接过来,道了谢后,在秦黎的指引下出了束蓬拍卖场。 “沈——姜——” 送走沈姜,秦黎拿着契约书看看落款处少年笔锋锐利的签名,眼前浮现出那张精致无暇的脸。秦黎是束蓬谷的内门弟子,修为已至筑基中期,有三花聚顶,可隔虚空探查人的气息。据她所探,这个叫沈姜的少年身上没有一丝功法修行的痕迹,但眉宇间的清明澄澈却是不经灵气洗礼所难以达到,想来身边定有高人照拂! 小小年纪就有一张吸引人的精致面庞,长大了还不知道要掠走多少人的芳心呢! 沈姜没有水仙那种临水照花、孤芳自赏的“天下唯我独美”自恋情怀,但对自己的容貌,三年总结下来,还是有比较客观的认识。一个两个、甚至几个人说你好看,那是恭维客套,可如果每个乍看到你的人眼睛都发直,那就是真事实了。 或许,这也是明明自己丹田已被废而罗通还殷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理由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刻意献殷勤,非色即贪。 沈随风虽已魂飞神灭,但作为曾经达到炼虚境界的高手,没人相信他会什么也没留下给独子沈姜。 这三年来,沈姜也揣度过罗通陷害自己的动机。罗通年纪虽小,心却不小。宋纪衍自出生起就因奇佳根骨备受关注,再加之亲爹是清风门掌门,家世高人一等,自然眼高于顶,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 就是这么个傲气十足的人,罗通却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可不说用心良苦,极富有抱大腿精神。 修真者,抱紧大腿最好的方法就是结成双修伴侣,无疑,家世好、天资高的宋纪衍是罗通的目标,不料中途沈姜插了一脚,家世同样不俗,天资却更高,这让罗通的心思动摇了...... 然而,某位元婴期师叔祖要僭辈收徒的传言却让沈姜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罗通想要一个于自己有所助益的修行伴侣,但沈姜即将拥有的际遇只能让他望其项背、遥不可及。 得不到就毁掉?还是想取而代之?亦或是宋纪衍出于嫉妒之心欲除之而后快? 无论哪种情况,对现在的沈姜来说都没差别,就如同罗通和宋纪衍,不管谁是主谋谁是帮凶,本质上就是两个贱人! 对付贱人的方法,无外乎两种,自己势弱时就有多远离多远,眼不见为净,甭把自己憋成神经病;自己势强时就欠我一尺还我一丈,连本带利想讨多少就讨多少!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呵呵,抱歉,老子没有圣人的觉悟! 沈姜自醒来后一直保持这种“积极乐观、端正健康”的心态生活,即便是突然发现自己貌似开启了某种牛掰的技能,也没萌生勤奋苦练早日报仇雪恨的心思。为了惩罚贱人而失去了自己的生活质量,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是个成功的报复! 所以,目前阶段,不管罗通的目的是“非奸即盗”,还是“非色即贪”,沈姜都不在乎,反正他再也不会从自己这里讨到半分便宜! 细想来,还得感谢宋纪阳的推动作用,宋纪衍被放出来后,罗通想来是要花很多时间来陪他,自己会清净不少! 思及此,沈姜决定多买些炖肉、烧烤的作料,回去后好好犒劳熊孩子一顿! 束蓬镇沈姜常来,到相熟的客栈开间普通客房,叫了些吃食送到房里,洗过澡吃过饭后,就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开始呼呼大睡,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太阳照屁股! 从束蓬镇到凌云镇每天有两趟马车通行,沈姜到集市上买齐了要添置的物什,又到束蓬拍卖场取了银钱,正好赶上晌午去往凌云镇的第二趟马车,一路听车上的人议论着拍卖场又卖出了新鲜的天材地宝,时间也好打发。 终于要到家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远远看到自己的小院子,沈姜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熊孩子宋纪阳背着个包袱坐在水井边的小凳子上,闻声抬头看过来,脸上赫然顶着通红的清晰巴掌印! “沈姜——!”粗嗓门嚎得惊天动地! 第8章 听听这可怜兮兮的声音,再看看这满脸委屈还硬撑着的俊脸,沈姜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沈着脸走到水井边,居高临下俯视他。 “沈姜——”宋纪阳坐在小板凳上,伸手扯住沈姜的衣角,仰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姜带着颤抖的声腔道:“我被逐出家门了!” 哼,带着包袱,不是自己跑出来,就是被赶出来。就宋纪阳素日的脾性,离家出走这种高难度的事对他来说基本办不到! “说说吧,为什么被赶出来了?”沈姜强忍着没有扒拉掉宋纪阳的爪子。 “我哥哥他回来了......”宋纪阳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我和他......我们吵了几句,爹让我道歉......我不肯......爹很生气,呃......就把我赶出来了!” 结结巴巴,眼神飘忽,分明就是心虚! 对宋纪阳说出来的话,沈姜还是很相信的,这小子心虚,一定是没和盘托出,有所隐瞒。不过沈姜也没啥好奇心,不管什么原因,结果就是自己得长期收留这个会移动的饭桶了,略虐! “书房边上的那个房间给你用,自己去打扫。”沈姜伸手指了指竹屋最西边的房间,忽而又想到了件更重要的事,神情严肃看着宋纪阳,说道:“你也知道,我非常非常不喜欢宋纪衍,不喜欢到听到他的名字就食欲变差的地步,所以,你想留在这里也行,不过,往后你在我面前就得叫纪阳,能接受吗?” 宋纪阳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纠结几秒钟后毅然点头,“好!” 他答应过沈姜的,只要他肯帮哥哥求情,自己就一辈子听他的话。现在沈姜做到了,自己也不能食言! 沈姜眼底的凉意悄然融化,浮上一抹真实的笑意,伸手拍拍宋纪阳的大脑袋,“我去做晚饭,回来时在凌云镇买了和记的烤鸭加菜,待会儿你打扫不完,我就自己都吃了!” 纪阳阴霾情绪一扫而空,雀跃高呼了一声嗖的蹿了出去,找桶、提水、拧抹布......分分钟化身清扫小能手。 吃货的世界,揍是如此简单! 和记烤鸭一直以来是纪阳的最爱,却不是沈姜的菜。鸭子虽然是放养,但和栖霞山上纯野生的山鸭没法相提并论,要么肉嫩,却弹性不足,要么够嚼头,肉质却略柴,始终无法两者兼顾。 沈姜吃了两口就果断弃了,几乎一整只烤鸭都进了纪阳的肚子。 真是好养活,不择食。 看着纪阳就着烤鸭和小菜呼呼呼喝了多半锅的菜粥,沈姜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择食是好养活,但不择食的饭桶就不是那么好养活了! 纪阳除了能吃之外,还是有不少优点的,比如实心眼一根筋,比如乐观向上,比如执着坚韧,比如吃苦耐劳...... 但真正说服沈姜留下他这个仇人之子、仇人之弟的理由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脸! 只要颜够正,沈姜的容忍尺度就会相当富有弹性! 当然,关于这点,沈姜已经和纪阳阐述得相当明确了,以致于纪阳现在每天睡前和起床后多了一个毛病:找镜子,看脸!不看一眼一宿睡不好觉,不看一眼,一天都心神恍惚! 沈姜向来说一不二,纪阳绝对相信,如果有天自己的脸变丑了,沈姜就会毫不客气地扔掉自己,绝不手软! 于是乎,晨练也不敢挑崎岖陡峭的小径跑了,担心脸被树枝刮伤啊!!! 纪阳虽然被宋如风赶了出来,但并没有外人知道这事,生活和往常并没什么区别。 外门弟子不需要每天都在次殿修行,指导教习每逢阴历二、五、八才会过来,余下时间可以自行修炼。往日纪阳天天泡在次殿无非是没地方可去,现在和沈姜住在一起,自然不用每天都去。 而且,事实上,在次殿修炼了那么久,纪阳的进展并不大,可能真的不是走修行道路的材料。 “我说,你这么折腾,是打算放弃气宗走武宗外修之道?”沈姜蹲在坑沿边上,一遍咬着手里的果子一边看坑底的纪阳挥舞着铲子吭哧吭哧挖土。 “指导教习说我除了身体好、空有一身蛮力之外,别无长处......”纪阳汗颜,在外门修炼这么多年,能保持在排名一百之外的位置,完全是靠体力、力量拼出来的。 “那就试试外修呗,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条条大路通什么骡马的纪阳没听懂,但后边歪脖树上吊死那句听懂了,沈姜这是在鼓励自己修炼外功,可是...... 纪阳有些纠结,“可是......如果让爹知道我私自修炼别宗功法,一定会把我吊到歪脖树上!” “那你还挖坑?!”沈姜反问。 “我资质这么差,就算修炼外功也不一定能行。万一真成了,就等我爹吊我的时候再说!” 瞧,多乐观向上、孜孜不倦、奋发进取的正直好孩子! 可看在沈姜眼里,就是个自讨苦吃的傻蛋! 纪阳在坑底往外挖土,沈姜就拿了纸笔过来坐在坑沿边上写写画画,俩人各干各的,倒也宁静祥和。 “呐,按照这个图纸把东西搭起来!”沈姜把涂写好的两大张纸扔给坑里的纪阳,下巴一扬,指着另一张写满字的纸,说道:“往后每天按上面写的练习,一秒钟都不许偷懒!” 纪阳看看手里两张散发着清透墨香的纸,一张画着粗木搭成的木架,一张密密麻麻罗列了诸如越野、马步、游泳、沙包阵等练习项目,每一项还详细注明了时间和强度标准。 这是......修炼外功的方法? 再抬头看过来,纪阳眼神里的感激和敬佩饱满而热烈,沈姜自觉消受不起,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凉凉道:“再怎么折腾,担水浇菜洗衣烧火等活计也要优先干完,耽误一次,没有饭吃,耽误三次,立马滚蛋!” “恩,我保证一次也不会耽误!”纪阳咧开嘴大笑,盈盈水光流转的双眸弯成了两道月牙,好看至极。 傻蛋! 沈姜在心里轻啐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当沈姜还叫沈江的时候,作为豪门沈家嫡系正房的继承人,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除了脑力开发,武术功夫也必不可少。自由搏击、空手道、跆拳道、截拳道......一切没有武器条件下能自我防卫、脱身的功夫都列在了沈江的学习日程之中。尽管沈姜奉行“枪法王道”,但彼时他的意见等同放屁,除了能崩出个响儿,屁用没有! 无怪乎先人说:技多不压身。 纪阳这小子碰到自己可真是祖上烧高香坟头冒青烟了! 沙包阵的木架结构虽然简单,但所用的具是粗木,定桩也深,纪阳伐木采木就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然后和沈姜俩人又用了五天时间才把木架搭起来。 沈姜抬腿用力在木架四角的柱子上踹了几脚,纹丝不动,恩,不错! 沙包和粗韧的吊绳沈姜趁着纪阳伐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木架一搭成,沈姜就指挥他按照一定的密度将沙包用吊绳固定到木架上,然后让纪阳饱饱吃了一顿,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沙包阵就正式投入使用! 沙包阵锻炼的是人的反应能力、灵敏度、全身肌肉的协作能力、身体的抗击打能力以及拳脚的攻击力。一项运动可以达到多种锻炼的目的,是基础强化训练的首选。 不过,效果好常常伴随着高强度和高难度。被十二只沙袋“群殴”了十几天才摸出门道这种事,沈姜不想回首。 考虑到纪阳的初学者身份,沈姜发挥关爱精神只挂了九只沙包。数量少了,分量却没有一丝缩水,尽管填充了木屑,但每只沙包都足有六十斤重! 首战的惨烈是意料之中的。 看着纪阳像个皮球似的在沙包阵中被虐,坐在一旁啃龙果的沈姜突然萌生了一股同命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真正的理解必须基于同种情况的经历,那些站在岸上高呼“我理解你”的人,纯属瞎bb! 沈姜上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成天把“理解”这个词这个词挂在嘴边的人。 不寄希望被人理解,也不想理解别人。 看着顺眼就好。 沈姜这一世就打算这么活,全凭自己开心! 之所以帮纪阳弄身体强化训练,除了看纪阳那张脸的面子,沈姜还有自己的私心。 白天被/操/练得厉害,纪阳晚上是脑袋沾枕头就着,别说打雷,就是有人把他抬走了他都没反应!这样沈姜大晚上跑出去炼气就方便多了。 自从上次在五华山上帮赤焰莲冲破“萎缩点”耗尽身心之力后,沈姜发现自己即使不是满月情况下也能在天地灵眼处凝气炼气了!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白忙活!怎么凝怎么炼,最后都从丹田跑掉! 略虐! 时间就在大虐纪阳、小虐沈姜的过程中一天天流逝,很快就到了农历十五,沈姜动身再会赤焰莲的日子! 也是沈姜去讨债的好日子! 第9章 第9章达成协议 十六一大早,纪阳雷打不动跑完了十里地的越野,成功在早饭前冲进了院子。沈姜有规定,赶不上饭点儿前完成任务,饭量减半! 纪阳已经连着吃了十几天的半饱,晨跑时看到活蹦乱跳的山鸡和野兔子啥的,就忍不住嘴冒馋涎、双腿不受控制偏离跑道。 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早半路上自己捉条鱼、逮只山鸡烤着吃了,可纪阳啥脑子,那就是一根筋,充其量也就望着山鸡野兔子的影子吞吞口水,然后无数次把歪了的跑道给拉直了! 看到纪阳累得摊在椅子上媲美死狗一条,沈姜眼里的惊讶一闪而逝,把手里的黑陶锅往桌上一放,抬腿踹踹纪阳,嫌弃道:“赶紧洗洗,一身臭汗!” 真的好想立刻马上就抓起筷子吃饭啊!但是,惹毛沈姜的代价极可能是再次被扣掉一半的饭菜,甚至可能没得吃。无奈,纪阳解下腰间和腿上的负重沙袋,拖着两条酸痛的腿三步并两步往水井边上挪。 纪阳背后,沈姜抿着嘴角轻笑。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纪阳在气修方面没资质,武修方面却有不错的表现。腰腿负重十五公斤十里,也就是五公里,能在规定的两刻钟,即三十分钟内完成,对十四岁的少年来说难度很高,但纪阳居然在半解状态下仅用十二天的时间就适应了这种强度,身体潜力不错! 自从纪阳开始训练后,俩人的一日三餐就都变成了干饭。今早吃的是辣子兔肉丁蒸饭,一小锅蔬菜清汤,一碟凉拌山蕨菜。 纪阳保持着沈姜吃一碗他吃完两碗的速度,十五分钟后把黑陶锅里最后一勺饭塞进了肚子,看得对面早已撂筷子的沈姜嘴角忍不住抽筋。 有没有搞错,这一锅饭明明是给他带了午饭的量! “撑到了吧?”沈姜关切问道。 纪阳摸摸肚子摇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摇头,“没有,刚好八分饱。沈姜,你做饭真好吃!” 该!你就不该多余问这一嘴! 沈姜暗自唾弃自己,面上不动声色,“收拾好碗筷之后你自己在家练习,我要去五华山采药,赶在明天午饭前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现在和沈姜住在一起,没有回山的门禁,纪阳当然不愿意让他一个人进山采药。 沈姜一个眼刀甩过去,凉飕飕说道:“区区九个沙袋的沙包阵就能让你毫无回手之力,跟在我身边,你确定碰上麻烦的时候不会帮倒忙?” “......”纪阳被噎住。他不是没和沈姜一起上山采药过,实话实说,在山里跑,自己那两下子还真跟不上人家! “五华山我常去,你就放心吧。”纪阳也是出于关心之意,沈姜不忍看他蔫头耷脑,画了张小饼给他,“等你能应付那九个沙袋了,我们一起去探访个没踏足过的山峰。” 果然,一根筋的人就是容易快乐!看着纪阳乐颠颠收拾碗筷,沈姜羡慕极了,这也是天赋,别人学不来的! 采药不过是给赤焰莲疗伤的幌子,沈姜也不着急动身,先给纪阳又焖了满满一大锅腊肠蒸饭,又把泡了一夜的桔梗丝捞出控干,加各种调味料拌好装进浅陶罐里,临出门前嘱咐了纪阳一番,这才背着竹篓出了院子。 一路无话,沈姜顺利到达五华山,爬到赤焰莲所在的断崖边时,天色还大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姜总觉得那株赤焰莲看到自己时被山风吹动的叶子翻动幅度大了不少,特意和自己打招呼似的。 走了多半天的山路,沈姜这会儿已是饥肠辘辘,于是又跑到自己常驻的那个山洞,把竹篓里带来的各种作料放到吊在洞壁上的小筐里,又背着篓子去觅食。 靠山吃山,一年多的锻炼,沈姜已经练就了一身就地取材的功夫。 五华山的山体虽不及西脉主峰凌云峰磅礴崔巍,但也自成一套气候系统,山间终年灵雾缭绕,滋养着其中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若长时间置身此山或许感受不明显,但沈姜常常往返于几座山峰之间,能明显感受到五华山空气中的轻灵之气甚于别处,呼吸起来让人神清目明,走上半天的山路也比其他地方轻松。 这也是沈姜喜欢来五华山的原因,这般蕴气充沛的地方,孕育天材地宝的机会也比较大。这不,通材赤焰莲都碰上了! 烤好的野山鸡在几种香料的调佐下散发出的肉香迅速弥漫了整个山洞,沈姜撕下一根鸡翅膀啃了一口,浓郁的香气流荡在唇齿间,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没错,这种味道,生长在天地灵眼处的山菜,或者长期在天地灵眼处觅食的动物,烹饪后食用时都会带着淡淡的这种味道,你无法用已知的、具体的味觉词语来形象描述它,最贴近的一个勉强可用的就是“鲜”字。 快速解决了这只山鸡,沈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回忆了一下捉到这只山鸡的地方,在淡黄色的纸上刷刷刷勾勒出五华山的轮廓,然后将那处标注出来,同时也标注上赤焰莲所在的位置,然后把册子翻到栖霞山那一页,看着上面六个大小各异的标志符号发愣。 自从上个月十五从双生莲身上渡气发生异变后,沈姜发现自己开启了一项新技能——感知天地灵眼。并且,这种感知目前只有在满月及其前后两天内的晚上有效。 根据目前标注出的这八个地方,沈姜经初步分析将天地灵眼大概可以分成三类:阳灵眼、阴灵眼、调和灵眼。不同属性的灵眼则孕育着和它同属性的天材地宝。比如,五华山断崖边的这处灵眼是阳灵眼,生长着嗜至阳/精气的赤焰莲,而栖霞山山顶和虎突泉所在的那两处是调和灵眼,孕育着阴阳双脉的双生莲和双窟泉涌。至于阴灵眼,虽然沈姜至今尚未发现,只是推测所得,但沈姜确信一定存在在某处。 还有,沈姜发现,自家所在的栖霞山目前发现的这六处天地灵眼,居然都是调和灵眼。 是巧合吗? 沈姜无法判断,只能边找边看。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同调和灵眼处生长的天材地宝渡气互动他比较喜欢,气息温凉舒服,比如双生莲。赤焰莲这种实在是太火辣,他有些吃不消。同理推测,和阴灵眼上的某物互动,感觉也好不到那里去! 呸呸呸,这种多管闲事的经历可别再有了! 吃饱喝足后沈姜就出了山洞直奔断崖。 该干正事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恢复得不错,想来靠自己也能慢慢痊愈,不一定非要我帮忙。”沈姜站在赤焰莲跟前,扯住它一片叶子,开始谈判。 “说实话,帮你治疗那些萎缩点挺累的,尤其是分炼阴阳两股精气的时候,简直冰火两重天,疼死了!所以,现在两条路摆在我们面前:一,你不用我帮忙,自己慢慢养。二,我再帮你一次,不过你要给我点补偿,譬如几朵花瓣。选一,你这片叶子不动,选二,卷住我的手。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计时开始!”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看到他和一株植物谈条件,指定会认为他是个神经病。然后看到这株植物不仅听得懂人话,还在下一刻就卷起叶子裹住了他的手掌之后,被吓成了神经病! 这是一场以“自愿、公平、平等”为原则的双向选择,达成一致意见后,沈姜背篓往旁边一扔,钻到赤焰莲茂盛的茎叶下面躺成一团,交代了一句“月近中天的时候喊我”后埋头大睡。 赤焰莲整株茎叶僵了两秒,而后又恢复随山峰轻曳的状态,宽大饱满的叶子舒展开来,遮住了透过空隙照在沈姜脸上的日光。 沈姜是被蒸腾而上的热气熏醒的,一睁眼,皎洁月华下赤焰莲正不屈不挠地支棱着两片大叶子拨拉他的头发。 沈姜醒来后,地面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触感。 呵呵,估计是拨弄有一会儿了,见没效果只好放热气了! 沈姜伸手把凌乱的发型抓了抓,毫无形象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踢踢腿抻抻腰,做了半套广播体操,月上中天了! 这次的赤焰莲摆脱了暴走边缘状态,在它的控制下,从地下引渡到沈姜体内精气流中至阳精/气的纯度明显低了不少,但这仅限于让他在引气入体的时候稍微好受点,到了后面分化提纯阴阳两气的时候同样冰火两重天,咬牙熬到把至阳/精气导出体外,清凉的月华携着精纯的至阴/精气渡入体内,沈姜才顶着满头满脸的汗水长长舒了口气。 催动精气流在赤焰莲体内运转,在脉壁薄弱的地方反复洗刷滋养,两个大周天下来,满月已经偏离中天,沈姜引导精气流快速行走了一遍,确认无不妥之后将精气流导回自己体内,刚想催动它至丹田处导出,一股暖意洋洋的精纯阳气从他的左手掌缓缓注入,寻到那股精纯阴气后快速彼此缠绕,沿着沈姜体内的经脉徐徐前行! 第10章 第10章 被惦记上了 这两股精纯的阴阳之气远比从双生莲体内引渡过来的强大数倍! 沈姜狭窄的经脉被这两股紧密交缠在一起的温凉气流缓缓撑开,酸胀的感觉充斥全身,身体下意识做出抵抗排斥反应,经脉强行压缩精气流,酸胀中隐约透着痛楚。沈姜立刻调整过度紧绷的神经,最大程度放松身体以增加经脉的张力,同时,配合呼吸的频率同步收缩经脉脉壁,模拟按摩作用于精气流。 运行一个大周天后,沈姜全身被汗湿打透,无一处经脉不火辣胀痛。 两个大周天后,经脉的火辣胀痛感渐渐被抚平,经脉的宽阔度和脉壁的弹性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三个大周天后,沈姜只觉七经八脉畅通无阻,周身如婴儿般柔和轻软,仿佛漫步飘渺云端,异常安适妥帖。 沈姜推测,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八成是进入了所谓的忘我境界。 突然,沈姜觉得头顶的印堂穴与百会穴如同被打开了一扇天窗,和风清光透射进来,整个紫府豁然开朗,荡漾着无比清凉之感,与此同时,一股清虚之气乘虚而下,遍洒全身经脉血肉。 此时的沈姜自己看不到,他额头眉心处缓缓浮上一朵青灰色花瓣。青灰色又称铅色,而铅色花现于眉心就是“三花聚顶”中所指的“人花”,修者达到筑基中期可炼精化气境界方才出现。通常要达到这种境界,普通凡人至少要修行五十年以上,即便是资质根骨优秀如宋纪衍和罗通那般,起码也要苦修上三十年! 而沈姜达到这一步时,年仅十四岁! 这就是血脉传继的霸道之处! 沈姜开始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娘亲感兴趣了,想来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不过可惜,上次初入紫府时一丝线索也没有,看来原主对他那位娘亲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从紫府乘虚而下的清虚之气和经脉内两股温凉至纯精气相辅相成,互为增益,如斯又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清虚之气大部分返还紫府之内,余下部分散于血肉之中,而两股至纯精气沉于丹田,流于体外。 沈姜长吁一口气,缓缓张开双眼,靠,不仅人觉得精神百倍、周体通畅,视力也变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可思议的地步是什么地步? 沈姜看着赤焰莲所在的断崖上方隐隐颤动的空气,心里推测,自己往后再找天地灵眼可能就不用大晚上地毯式搜山、脚踏实地感受了。 因为此时已天光微露。 这技能似乎有越开越大的趋势...... 沈姜抓着赤焰莲的一片叶子下意识揉搓着,心里的感受嘛,有些复杂。既暗搓搓的得意高兴,又为预感到因此会招惹到不少麻烦而纠结。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 沈姜站起身拍掉衣裤上的土,诚心诚意道谢。和赤焰莲这桩买卖,值了! 看天色,即刻动身勉勉强强还能在晌午时赶回去,凭纪阳的一根筋性格,看自己没在承诺的午饭前赶回去的话,铁定会跑过来找人! 双q余额不足,性格硬伤,胃口上不封顶...... 越想,沈姜越觉得纪阳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唯一的价值就是那张阳光型俊朗的脸了!哼,敢长歪了,分分钟扫地出门! 看脸投喂,沈姜还是有信心做个好饲主的。 以上不过是沈姜一息间的思量,转身后尚未来得及迈开步,一片厚实宽大的叶子从后面探过来拦住了沈姜的动作。 这是...... 沈姜纳闷转过身,刚要开口,那朵硕大的花头便凑近过来,繁复叠压、鲜艳欲滴的饱满花瓣在日光斜照下近乎半透明,而嫩黄色的花蕊上,竟赫然躺着一枚鹌鹑蛋般大小通透赤红的珠子!珠子表层与外界接触的地方,空气隐隐颤抖不安。 看沈姜双眸圆瞪、双唇微启不动弹,赤焰莲又将硕大的花头凑近了一分,整棵植株几乎呈十四五度角斜歪着,吓得沈姜抬手就托起花头,把栽歪的赤焰莲给推了回去,随手拿起了那颗珠子。 手心里暖洋洋的温润感告诉沈姜,这可不是一颗珠子,而是一颗丹药,由赤焰莲体内抽离而出精源化形而成。所谓精源,就是天材地宝在炼制过程中形体被彻底炼化后与精气融合所得的精华,被认为是天材地宝的精体本源,丹药就是用不同种类的天材地宝精源调配而成的。 “你......”沈姜向来奉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之前动过揪人家两片花瓣的念头,但在赤焰莲出手帮自己扩展筋脉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眼前这个无异于“割肉相赠”的礼物,他是没法心安理得收下! 靠,这可是一株有灵智的植物啊,硬生生抽离精源,你他妈不觉着疼啊混蛋! 沈姜边腹诽边毫不留恋迟疑地将手里的药珠放回到花蕊上,不成想,赤焰莲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竟收敛花瓣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强送的节奏?! 人品值要不要这么爆表啊! “你确定抽离这么多精源不会受影响?”沈姜心情比较复杂问道。 赤焰莲支楞出一片叶子,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 混蛋,这意思是:有影响,但是不太大? 无声对峙十几二十秒,沈姜最后败下阵来,无声叹了口气,重新将药珠握回手心。 “好吧,我收下。下个月十六我还会过来。” 这次挥别沈姜,赤焰莲的大叶子摆得尤为欢畅。 此时的一人一花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同步再现在山内某处洞窟的石壁上。 甩动云袖在半空中拂过,宽大石壁上的虚镜消散,男人站起来身影晃动,一息间竟移至数里之外。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也会碰见鬼。 看着这个从天而降般悄无声息飘忽而至面前的老头,沈姜条件反射想把背篓往丫脸上一甩,撒丫子跑路! “喂,小子,你可拜入何师门?”被沈姜称为老头的男人面无表情问道。 “未曾。”心神很快稳定下来的沈姜还算客气回答道。眼前这老头身着朱青色长袍,云袖袖口和袍角皆绣有反复的云纹,腰间悬挂着一枚镂空雕饰繁复图案的白玉腰坠,加之周身萦绕着的淡淡气华,沈姜几乎可以确定,这位应该是清风门内修为境界很高的长老。 碰上地头蛇了! “那就拜我为师吧。”老头很是大方地挥挥衣袖,“这就随我回清风门宗祠行拜师礼!” 老头伸过来的手还未触及到衣袖,沈姜已噔噔噔后退数步与他拉开距离,看着对方的眼睛严肃认真道:“多谢前辈厚爱,但晚辈还是要拒绝。” “你不愿?”老头剑眉高挑,难掩吃惊之色,转而恍然一击手掌,笑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清风门门下第七十八代弟子,青乙真人嫡传弟子白染,人称白眉上人,境界至分神中期。怎么样,可够资格收你为徒?” 刚遇上强送,这又碰上个强收的,今天极品出没真频繁! 居然是分神期的前辈!第七十八代弟子......青乙真人嫡传弟子......如此算来,是沈随风的同门师叔。 “和前辈无关,是晚辈自身问题。”看老头这架势,不实话实说是没法脱身的,沈姜索性和盘托出,“不瞒前辈,家父是清风门下第七十九代弟子、崆峒上人的嫡传弟子沈随风,晚辈沈姜,三年前在外门比试中伤了丹田,此生恐怕都无法踏足修行之路了......承前辈错爱。” “你竟然是随风的儿子!”老头一听顿时双眼瞪圆,上前来扣住沈姜的左手手腕。登时,一股绵长稳持的气息徐徐探入到他体内。 确信这人于自己没有危险,沈姜便放松全身经脉,任由他探查。 片刻后,白眉上人放任那股真气从沈姜的丹田缺口处散出,收回手紧蹙双眉,神情郁结地反复打量着沈姜,嘴里还念念叨叨自言自语。 “不通不通......匪夷所思......” “前辈,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沈姜看眼前这老头摇头晃脑,嘴里还念念有词,俩眼睛锃光瓦亮直冒光,越看越像......神经病前兆!当下情景,还是赶紧脚底抹油,溜吧! 丹田破损,七经八脉却强韧开阔,甚至刚刚破境至筑基中期,铅花聚于紫府!这怎么可能?!这如何说得通?! 白眉上人纠缠在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早跑没影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沈随风的儿子吗?有趣!有趣! 空寂的山道上突兀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惊起四周繁茂古树上无数飞鸟掠起。呃,场景略瘆人...... 第11章 第11章瘟神上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古人诚不欺我! 自从十六那天五华山一行撞到白眉上人后,沈姜觉得自己就成了被黄鼠狼惦记上的一只小公鸡! “小姜徒儿,为师来啦!”栖霞山沈姜小院,白眉上人第七天踩着饭点儿准时而至。 看着脸色分分钟黑化的沈姜,纪阳忙把脑袋埋进饭碗里猛吃。诶呀呀,被师叔祖惹怒的沈姜好可怕,但是自从师叔祖来蹭饭后,自己原本该减半的午饭和晚饭又都回来了! 喜欢师叔祖来?不喜欢师叔祖来?这个问题很让人纠结...... 不同于纪阳的左右为难,沈姜是相当确定及肯定得知道,他一丁点儿都不欢迎这个执着于收自己为徒的蹭饭老头! “前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拜您为师的,请您再另觅高徒吧,晚辈不想浪费您的时间!” 忍过再五再六,沈姜决意要把今天的再七变成终结版。 “我也说得很清楚了,为师不怕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咱们今天就去宗祠吧!”白眉上人早已辟谷,不吃也不觉得饿,但是未来徒儿做的吃食,味道太勾人,吃过一次就欲罢不能!记忆里中州第一楼满香楼的饭菜也没这里的味道好,难道是自己太长时间没吃东西的缘故...... 见过自我感觉良好的,没见过自我感觉这样过于良好的! 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沈姜脸上浮现出破釜沉舟之势,吓得一旁猛扒拉饭的纪阳急吼吼吞下碗里最后一口饭菜,然后打着提水浇菜的借口,跑了! 如此仓惶逃窜的背影,沈姜当即赏了两记白眼甩过去! “恕晚辈无礼,有两个问题要请教前辈。”沈姜先礼后兵,在得到对方示意后气势一震,严肃问道:“敢问前辈可曾遇到过我这样的先例?如果拜入前辈门下,前辈可有指导我修炼的具体方法?” 白眉上人表情一滞,而后诚恳而纠结地摇头。 “由我带着你一起摸索修炼的方法不好吗?你可知道,进入筑基中期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每一步的修炼都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没人从旁指点极容易受到精气反噬而重伤!” “多谢前辈关怀,但是,晚辈还是要......拒绝!”沈姜态度坚决。 白眉上人从出生起至今从未如此自我怀疑过,主动送上门还被人如此嫌弃,人生的色彩都变暗了的节奏! “我敢保证,这世间没有人会碰到过你这样的情形,你就因为这个理由而拒绝我,是不是尚欠考虑?” 沈姜笃定摇头,“不,晚辈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其实,晚辈也并非仅仅因为这个原因而拒绝前辈。” “哦?那还有什么顾虑?”白眉上人略紧张问道。他向来自诩臻于完美,不料想在个小小少年眼里还不止一个被人看不上眼的地方!呜呼,哀哉! 沈姜深深看了两眼老头微露郁卒之色的脸,求证道:“您真的想要听实话?” 白眉上人一咬牙一跺脚,“尽管实话实说便是!” “那得罪了!”沈姜也就不客气,祭出最后一个大招。 “其实吧,晚辈眼皮子浅,嗜颜如命,前辈您的脸......不太符合晚辈浅薄的审美观。” 轰隆隆...... 白眉上人顿觉耳边一串炸雷轰碾而来,裹挟着的破坏力丝毫不亚于一期劫时的天雷。 这个混小子的意思是......嫌弃自己长得丑? 脑子里闪现的认知让白眉上人无法自已地出离愤怒! 混账!无知小儿!有眼无珠! 想他白染初入师门便被冠上了“清风四君子”的头衔,老三门里出了名的才貌双全,不知引得多少男男女女明许、暗许芳心,如今竟然被个小小少年嫌弃长得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眉上人大怒,欲拂袖而去。可站起来刚一转身,腿就说什么也迈不开步子,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小子额间铅花光华流转的模样。 天地间独一份的奇葩摆在眼前,好想要! 心尖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被毛茸茸的猫爪子撩/拨似的,怒气一寸寸被心痒痒驱散,再转过身来时,白眉上人的脸色依然恢复如常。 看他这副样子,换成沈姜觉得不好了。 这老头,战斗力挺高啊...... 看着面前少年精致中跳跃着灵动的面孔,再想想其父沈随风绝压清风门、冠誉老三门的无双容颜和修为境界,白眉上人忽然间觉得人家挑剔到苛刻的程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实话,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师父?即便我不行,也能替你寻一个从旁指点。”白眉上人这回机智了,化被动为主动,就怕继续正面推销自己,眼前这个少年再扔出个引爆人理智的大招来! “一定要有师父?”沈姜觉得可有可无。 白眉上人郑重点头,“必须有。尤其是筑基期,精、气、神互为炼转后上探紫府下沉五元,每一步对初入门者来说都是凶险万分,若无人在旁指点护法,极容易内伤,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经脉受损,再无修炼的可能!” 不排除老头故意夸大的可能性,但回想起赤焰莲渡精纯阳气帮助自己拓展筋脉时强压而下的火辣胀痛之感,沈姜觉得有个人能在旁边指点一二,或许也挺不错的。 “恩......要说找师父的标准,我一时也没有具体的概念......” “没关系,你可以找个人作参考对象!”白眉上人剑眉微挑,挺拔的脊背稍稍前倾,就差脸上写着“参考我参考我”了! 偏偏一腔热情空付! 沈姜转悠着眼珠子盘算,视线好巧不巧就落到了一旁提着水桶弯腰浇菜的纪阳身上。 伸出手指指向纪阳,沈姜说道:“脸不能长得比他差,吃得比他少,功法比他高......恩,这样就差不多了。” 沈姜收回手指的当下,白眉上人觉得自己再次被大招击中,自信自尊自豪自傲统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百余年来,白眉上人再没遇到过能让他如此心神惧疲的人! “这般样貌如何?”白眉上人轻轻划动衣袖,虚空中浮现一身着朱青色长衫的青年,眉深如黛,眼清如泉,脸部轮廓深刻如刀雕,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浩然英气。 “甚好!”即便挑剔如沈姜,面对这样的人物也不禁要竖起大拇指。在他的印象里,能与眼前这青年媲美的,也就只有仙逝的沈随风了。 “如此便好,你且等着,我这就替你去寻他!” “那个......” 还不等沈姜把话说完,白眉上人急吼吼闪身冲出了小院,仿佛有恶狗在身后追赶似的。 “我就想问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有必要跑得那么快吗?”沈姜望着院门口喃喃自语。 白眉上人前脚一消失,纪阳僵直的后背才松懈下来。娘呀,刚刚沈姜的手指指过来的时候,师叔祖甩过来的眼神锋利如刀、刀刀要割自己肉啊有没有?! 抹擦额头冷汗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院门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弟,我和衍师弟来看你了!” 这声音,不是罗通又是谁! 沈姜刚把碗筷拾掇到厨房里,可能没听到罗通的声音,但在院子里浇菜的纪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呆愣片刻,他扔下手里的水瓢起步迎向院门。 纪阳虽年方十四,身量却丝毫不亚于青年男子,往院门口那么一戳,隐隐有那么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阳师弟,姜弟可在家?” 师父为何把宋纪阳赶出家门罗通不知,但他离家后寄住在沈姜这里他早已听外门的弟子说过,故而此刻在这里碰面丝毫不觉意外。 不同于罗通喜怒不形于色,纪阳向来表里如一、不懂掩饰,将两人虚拦在院门口,纪阳神色不郁,低低喊了两人一声后就僵持着不动。 “纪阳,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拦在院门外的宋纪衍高声责问,面上涌起怒意。 身着朱青色门服的宋纪衍精神饱满、容色白皙红润,不见丝毫苦寒之地思过三年的风霜、颓意、苦楚痕迹。尤其是言行中的那份自傲与跋扈,与三年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娘亲心心念念、夜不能寐,唯恐在禁地思过吃苦受罪的哥哥! 这就是思过三年回来,身体和精神状态比沈姜还要健康数倍的哥哥! 这就是站在沈姜院门口还一脸理直气壮、毫无羞愧之意的哥哥! 这样的宋纪衍,纪阳非常非常不想让沈姜见到!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让沈姜帮忙求情的做法是个很严重的错误。 “你们回去吧,沈姜他不高兴见到你。”平生第一次,纪阳在面对宋纪衍时说话如此底气十足。 宋纪衍和罗通从未见过纪阳如此,当下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后,宋纪衍怒意更胜,指着纪阳的鼻子喝道:“放着宋家的少爷不当,偏自甘堕落跑到沈姜这里来当看门狗,哼,你可真有出息!如果不是爹非要我亲自来请他去家里吃饭,你当我愿意过来招惹晦气!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衍师弟,你少说两句吧......”罗通这会儿真恨不得把宋纪衍的嘴堵上! 纪阳岿然不动挡在门口,气得脸红脖子粗,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拳,用力太猛微微颤抖着。心里却有个执念的声音反复响着: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去! “哦?既然如此,那就不敢为难宋大少爷了,好走,不送!”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纪阳身后传来,丝毫不掩饰言语之中的讽刺和嘲弄,“纪阳,关门!” 纪阳闻声后背一僵,强忍着不回头,直等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才放松身体,冲宋纪衍和罗通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当着俩人的面,紧闭院门! 充耳不闻身后宋纪衍的怒骂声,纪阳脚步毫不迟疑直奔竹屋而去。 第12章 第12章从天而降的蛋 到了沈姜睡房门口,纪阳反倒怯步不前,原地打转转不敢敲门。 “想进就快进,鞋底磨漏了还得花钱买新的,你有钱吗?”沈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听语气,和往常一样刻薄! 纪阳终于放心松了口气。 沈姜正背靠床头半坐着,手里翻阅《天材地宝图鉴》,看纪阳推门进来,嘴角竟浮上一抹难得暖意融融的笑意。 纪阳的心腾地又提上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这气氛,这反应,忒不合常理! 别看纪阳双q常常游走于欠费边缘,但动物的直觉却异常敏锐,尤其是在饿肚子威胁的刺激下,灵敏度几乎呈几何数据增长。 “沈姜,你别生气......”纪阳蹭到沈姜床边,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哥哥,你放心,我会去和爹说!” ...... 无声冷场好一阵儿,纪阳吊着的心随着沉默愈发不安,神色慌乱抬头,不期然和沈姜含着坦然笑意的双眸碰撞到一起。 “笨蛋!”沈姜笑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纪阳挠挠后脑勺,立马笑得一脸阳关灿烂。 沈姜有午睡的习惯,睡不好的话,起床气可以持续一整个下午,纪阳不敢挑战,确认沈姜没有生气后就离开了。 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昏昏欲睡的沈姜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周公来唤,没来得及细想就睡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清醒过来的沈姜才意识到,糟了,忘记告诉纪阳这个时候别去找他爹了!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沈姜跑出屋子直奔后院的沙包阵,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纪阳的半点影子! 罢了,人常说,虎毒不食子。纪阳虽不受宋如风待见,但怎么说也是亲生儿子,总不至于把他怎么着。 可惜,沈姜还是低估了宋掌门的“功力”。 眼看着暮日馀晖即将散去,门前的山路上还是看不到纪阳的身影,沈姜终于坐不住,饭菜用竹篾子罩上之后出门,沿着通往的凌云峰的大路寻过去。没一会儿,夜色就笼罩下来。 沈姜是在距离栖霞山山脚不远的路边捡到纪阳的。 月华不满,沈姜远远只看到一团黑影窝在路边,提高警惕慢慢靠近,越看越眼熟,最后才小声试探地问道:“纪阳......是你吗?” 团靠在路边树干上的黑影缓缓抬起头,少年虚弱苍白的脸裸/露在淡薄的月光下,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双唇翕动,声音却已发不出来。 但让沈姜数年无法忘记的,却是走近时看到的那双眼睛。 以往再苦再累再饿也跳跃着活力火苗的双眸,此时已布满眼泪干涸后残留的红色血丝,疲惫、痛苦、浓重的失望和委屈......层层叠叠铺满眼底,在看到沈姜的那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灼热的泪,涌了出来,双眼辣辣的疼! “你......你别哭啊!”看到纪阳一动不动窝成一团沈姜本就心慌,突如其来的哗哗淌眼泪更让他手足无措起来,“你受伤了吗?很疼?我......我不动你,你看看能不能慢慢起来......” 情况不明下也不敢冒然挪动纪阳,还好附近有处溪水流过,沈姜忙取了些水过来。 火烧火燎的喉咙被清凉的溪水滋润后缓解不少,纪阳连着几口把荷叶卷里的水喝光,半靠着沈姜的肩膀,脑袋耷拉在他肩窝里,气虚地哼哼道:“沈姜,疼......” “哪儿疼?”沈姜挺着身体不敢乱动,轻声询问。这么近距离接触,沈姜发现纪阳后背的一大片衣服都是湿的,这得多疼啊,逼出这么多的汗! 纪阳轻轻咧嘴,苦笑道:“肋骨疼,好像......断了......” “艹!”沈姜一听忍不住爆粗口,“宋如风干的?” 沉默数秒,纪阳才顶着一张苍白如鬼的脸点了点头。 看纪阳这副模样,沈姜立刻收敛起情绪,扶着他慢慢躺到地上,放轻动作解开他上衣。尽管有思想准备,但直入眼帘的大片淤血青紫还是让沈姜瞪大了双眼。 “还好不是两侧都骨折!”沈姜抬手抹掉额头上的细汗,心头松了口气,但脸色却并不好看,“不过左侧肋骨断了两根。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敢硬撑着走这么远,怎么就没疼死你!” 看纪阳要张嘴说话,沈姜立马一个眼刀戳了过去,“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一个字。” 沈姜平时抖抖眉毛在纪阳看来都够有杀伤力,遑论眼下浑身冒着杀气!身残眼不残,纪阳乖乖闭嘴。 抬?没人帮忙! 背?背不动! 回家还得爬半座山! 眼前就是这么个让人蛋蛋疼的现状! 沈姜郁闷地站在原地四处观望了两圈,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小册子上涂抹出的那几个标记。 “忍一下,就近找个地方我先给你疗伤。”沈姜扶起纪阳,让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走走停停,放在平时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俩人硬是折腾了三倍的时间。纪阳疼得龇牙咧嘴,沈姜累得出气多入气少! 只怪平时投喂太好,自作孽不可活! 栖霞山脚下的这处天地灵眼在一方小山谷内,灵眼内生长着一株高插入云的千年龙血树,以及一株姿态嶙峋、不好判断树龄的老桃树。 黄川根并不是难找的药草,能有效治疗骨伤骨痛,配上刺红花活血化瘀通经止痛,休息一晚上的话明天应该能支撑着回到山上。 草药捣好后,沈姜把赤焰莲送给他的那颗药珠拿了出来,用纪阳随身携带的匕首切了三分之一化到草药里。 都说傻人有傻福,这回可便宜纪阳这熊孩子了! 药珠表面看是赤红色,触及到草药汁后很快融化成无色无味的粘稠液体。沈姜把搅拌均匀的药草仔细涂抹在纪阳的伤处,然后用木枝和自己的上衣做了个简单的固定带固定好断掉的那侧肋骨。 在药草的作用下,纪阳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在附近捡树枝生起火,沈姜到老桃树不远处的溪水里捉了两条鱼,还好运气捉到了一只野山鸡。 说实话,没有盐调味,烤出来的鱼和山鸡口感真心好不到哪里去,即便它是在这天地灵眼里长大的! 沈姜略嫌弃地慢悠悠啃着鱼肉,眼睛不停打量着吃得正欢畅的纪阳。 在这货眼里,世界上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此刻的沈姜觉得没有知音的自己,好可悲! “轰隆隆——” 天边突兀地传来一阵阵雷鸣声,夜空中层云急速聚合,弯月顷刻间被掩没,漆黑倾轧而下,笼罩整个世界。 龙血树下跳跃的一团火苗宛若苍茫大地上最后一颗火种。 雷鸣声越来越近,沈姜扶着纪阳快速远离龙血树,往溪水边的开阔地转移,离目的地还有堪堪几米,一道开天辟地般巨大刺眼的闪电劈了下来,就落在两人不远处的正前方! 闪电落下之处,那株不知树龄几许的高大老桃树如同浴火凤凰般摇曳,炽烈红艳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山谷。 诡异的是,闪电之火从生到灭,只紧紧附着在老桃树身上,连它脚下的一根草也没波及!更甚的是,如此威力十足的电火,居然只烧光了老桃树的叶子! 光秃秃的、被镀了层黑漆似的老桃树顽强地挺立在眼前,高桠树杈里托着的那颗贼白贼白的......蛋就特别的突出、显眼! 没错,它就是颗蛋。还是一颗很白、很大的蛋! 沈姜和纪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读到“见鬼了”的潜台词。 摘蛋,还是不摘蛋? 这是个问题。 第13章 第13章以卵击石 层峦叠嶂的密云聚得快,散得也快,转眼工夫一勾新月便重现天幕,雷鸣隐匿无踪。 天生异象,非灵即妖! 可是不管哪一类,沈姜都不想纵容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不仅能害死猫,同样也能害死人! 所以,摘与不摘的问题,他并没有纠结多久。 “沈姜,我们真的不管它?”纪阳盯着不远处那颗被架在黑黢黢、光秃秃的树杈上的大白蛋,心有向往之。那么大的一颗蛋,用来蒸蛋羹的话得蒸多大一碗啊! 单看纪阳的脸,沈姜就能猜到他的想法。哼,从天而降、遭雷劈、被火烧、还安然无恙,如此来路不明的蛋也敢吃,饭桶的世界果然单纯! 腰侧被简易固定带绑着虽然能减轻疼痛,但或坐或站都非常不舒服,沈姜扶着他又回到龙血树下躺着。篝火边剩下的干树枝不多,在这里过夜通宵离不开火光,沈姜决定到附近再捡拾一些。刚起身走了没几米,脚下就涌上一股灼烫! “啊,好烫!”沈姜炒豆似的在原地蹦了几蹦,好不容易找到处落脚,急忙转身看向纪阳。 奇怪,这家伙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纪阳,醒醒!你还好吧?”沈姜大声喊道。 半睡半醒间忽听到沈姜的声音,纪阳猛惊醒过来,条件反射要起身,一时忽略了身上的伤,龇牙咧嘴倒回了地上。 “喂,你乱动什么!”沈姜懊恼自己冲动,缓和了语气道:“我没事,就想问问你躺在那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纪阳松了口气,龇着牙吸了两口凉气,虚弱回道:“没事,就是还有点疼......” “那你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纪阳:...... 拖着受伤的身体跑了这么远的路,纪阳的体力已经被疼痛吞噬殆尽,眼下填饱了肚子,在伤药和暖火的作用下很快就睡着了。 沈姜这边就那么顺利了。 向左......向右......向后...... 靠,都烫脚,只有向前一个方向没事!当真见鬼了! 拿脚尖探索着往前走,越走,沈姜的脸色就越黑。照目前的轨迹来看,目的地是那颗被雷劈秃的老桃树无疑。 沈姜上辈子过够了迫于别人的生活,这一世重来,最大的执着便是做主,做自己的主!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站在老桃树下,沈姜微微仰头看着卡在树杈间那颗鸵鸟蛋般大小来不不明的大白蛋,良久沉默不动。脚边的热气终于忍不住躁动,蔓延到了沈姜的脚下。 不精纯的阳气大量聚集,蒸腾出滚烫之气,从沈姜双脚攀爬而上,速度缓慢,似胁迫,更似催促。沈姜却固执地不肯退让,磐石一般伫立在当地,凝静心神,片刻后,一股熟悉的清虚之气从紫府缓缓流出,乘虚而下,很快和那股燥热之气在大腿经脉处狭路相逢! 从外表看,无声伫立在老桃树下的沈姜沉静无波,除了眉峰稍有微蹙,脸上的表情也是惯常那般淡淡的。可无人知道,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体里、经脉里,正经历着第一场紫府之气与外来侵入精气的对决! 这股清虚之气虽气量不大,但沈姜操控起来却是得心应手,意念动,它瞬间即至。而且,初初交手两回合,沈姜发现这股清虚之气对精纯度不高的阳气极有威慑力。 以清虚之气薄薄附着于两条大腿内的经脉脉壁上,经脉倏然发力,作用于脉壁内的灼热阳气,热气随着剧烈的脉壁振动愈热虚化,被清虚之气不断吞噬、揉压,回凝成小股清凉的精纯阴气。如此反复,清虚之气仿佛不知疲倦、没有损耗的机器,将燥热阳气中的阴气分化出来,被提纯的燥热阳气恢复成温润的纯阳/精气被上送到气海穴,连带着回凝的精纯阴气。 一个时辰后,气海穴被温凉的精纯阴阳两气充斥,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沈姜撤下附着在经脉脉壁的清虚之气,全部凝聚在精纯两气的首部,牵引着两气气流循着大周天轨迹逡巡过上半身的经脉,而后绕过丹田,直奔两腿! “退!” 沈姜无声大喝,驱使由清虚之气牵引的两气气流正面撞击攀爬而上的灼热气流。 一时间,强烈的精气撞击在沈姜两腿间爆发,经脉在双方力道的冲击下陡然被迫扩张,下一秒本能的回缩反压! 巨大的痛楚清晰腿部神经,沈姜踉跄好几步,撑着老桃树焦化的树干才勉强稳住身体。 灼热之气明显被沈姜的反击力道威慑住,一路仓皇退到双脚与地面接触之处,不再犯进,却也迟迟不肯离开。并且,热度明显降了下来,成温热状态,宛如冬日里热水泡脚的感觉。 这是在......耍赖? 面对铁了心思做狗皮膏药的阳气,沈姜突然觉得哭笑不得。就像面对一个和家长索糖吃的任性小孩,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就哭给你看,弄得你多狠心似的! “让我拿那颗蛋?”寂静的夜里,沈姜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这般情形,任谁看到都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脚底温热的阳气泉涌一般汩动。 沈姜嘴角不能自控地抽搐。 “不是?”沈姜明知故问,非要不死心挣扎一番。 温热阳气沉寂不动。 “是?” 果然,它再次汩动起来,大有更欢实的趋势。 沈姜无奈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着我?” 汩动!靠,它居然真的汩动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本事学的不错啊! 如果是冬天,这自带泡脚盆的功能大赞,可放到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畏热体质的沈姜觉得想想就分分钟狂躁。 都是祖宗啊! 得,让我把蛋弄下来是吧?哼,弄下来小爷回头就炖了给纪阳加菜! 察觉到沈姜的意图,温热阳气心满意足地放开沈姜的双脚。沈姜虽看不到,但是他敢确定,这货肯定在一边围观呢! 外衣给纪阳做简易固定带用了,沈姜此时上身只着一件白色内衣,想想这是他唯二的两套内衣之一,脸色就更加臭了。伸手在老桃树黑黢黢的树干上摸了两把,咦,居然没有一点儿黑灰!不相信地又摸了两把,果然,嘿嘿亮亮,还挺滑! 异象啊异象!真心不想管闲事! 可转头想想隐身围观在一旁的“泡脚盆”,沈姜还是认命地一个旱地拔葱,跳起来抱住树干,不情不愿往上爬。 被雷击火烧后的老桃树,枝干黑中透亮,表皮坚硬光滑,幸而原装身材比较崎岖,攀爬起来也不是很有难度。 大白蛋被架在离地约四米高的细树杈中间,站在地面上仰望还不觉得,爬在树上看,嗬,那两根细树杈着实挺辛苦的! 虽然沈姜不想承认,但不管他承不承认,事实都摆在眼前:他的体重,架着大白蛋的那两根细树杈也堪当此任! 这不仅是一棵老桃树,还是一棵老妖桃树! 沈姜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慢慢往大白蛋所在的地方爬。 很好......伸出胳膊......再往前探一分就能够到了...... 沈姜坐在离大白蛋一臂远的树杈上,双腿盘紧,上半身努力前倾,伸直双臂,手指马上就好和蛋壳亲密接触之际,忽然,意外情况就发生了! “啊......阿嚏!” 随着沈姜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他骑坐着的树枝猛地一颤,起伏波及到周边,架着大白蛋的那两根细树枝也未幸免。 “嗖——哐当!” 沈姜抱着树干,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大白蛋炮弹似的砸向了地面! 咿呀呀,一地蛋清蛋黄的情形不要太惨不忍睹! 沈姜不忍直视,捂着眼睛反省:我真心不是故意的,只能怪这个喷嚏来的太没有眼力价! “沈姜,你在树上干什么?” 老桃树树下的杂草不多,大片土壤裸/露着,大白蛋从四米高的地方砸下来引起了不小的声音,纪阳虽不堪疲累睡着,但一听到响动就敏感醒了过来。不成想一睁眼睛就看到沈姜以不怎么优雅的姿势骑趴在老桃树上。 “哦,我想把蛋拿下来给你加菜,不过很可惜,它掉下去摔......”沈姜的手指从眼睛上解放出来指向地面,那个“碎”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卧在土坑里一颗完整全壳的大白蛋给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好不人道! “怎么了?掉下来摔碎了?”可能是外功训练的缘故,纪阳发现近来自己耳聪目明了许多,此时躺在龙血树下也能借着火光看清老百米外老桃树那边的情形。沈姜趴在树上,树杈上的大白蛋却不见了,想想八成是掉下去了。呃,略心疼,浪费了。 “没有。”沈姜回了一声,开始蹭蹭蹭往下退。爬树容易下树难。上辈子沈江也爬过一次树,印象深刻。那是沈家大宅后院的一棵近六米高的白杨树,树干笔直,沈江那天下午也不知怎么了,就想爬上去看看,结果爬到三米多高不敢爬了,想下又下不来,吓得腿直哆嗦,为了不让仆人发现告诉他爷爷,最后只好眼一闭、牙一咬,直接秃噜了下去!啧啧啧,t恤的前襟被树皮蹭碎,大片肚子破皮渗血,死鱼一般仰躺着睡了多半个月的觉不说,还被他爷爷好一顿收拾! 所以,爬树对沈姜来说,有后遗症。 踩着老桃树曲曲折折枝干的结点,沈姜总算是安然无恙重回地面。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沈姜踱到大白蛋跟前蹲下,双手把它捧起来仔细打量,来来回回翻看了两三遍,最后确认:这颗蛋连一丝细缝都没有! “真的这么邪门?”沈姜喃喃自语,然后在温热阳气也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将手里的大白蛋用力砸向了一旁的石块上。 以卵击石! 第14章 第14章因祸得福 沈姜疯了!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纪阳瞪大眼睛缩着脖子如是想法。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 “!” 蛋壳和石头亲密接触的那一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以肉眼可以看得到的速度,坚硬的石头沿着撞击处的细缝轰然碎裂,一堆碎石中间,大白蛋岿然不动,完好无损! 这个世界疯了! 纪阳有些短路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沈姜一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倒也不觉得怎么惊讶,走上前去把大白蛋从石头堆里拨拉出来,踢足球似的一路踢回到龙血树下,转头就去捡干树枝,留下身后的纪阳眼不错珠盯着一颗大白蛋。 一颗烧不熟、摔不烂、砸不破响铛铛的大白蛋,纪阳还是头一次见到,但是看了半天,除了个头大点儿,壳白点儿,也看不出和别的蛋有什么不同,再加上伤处疼得很,纪阳的好奇心没多久就被稀释淡了。蓬莱山西脉频临无边洪荒,境内奇珍异兽无数,想来这应该是某种大型奇鸟的蛋,刚才那道闪电劈下时大鸟正飞过老桃树上空,受到惊吓蛋就掉了出来,正好落到老桃树上......真是可怜的蛋呀,连自己鸟妈的面都没见过...... 沈姜回来时看到的情形就是纪阳正用饱含怜惜的眼神看着那颗蛋,让人看着恨不得掉一地鸡皮疙瘩。这是肋骨折了还是脑筋断了? “疼得睡不着?”往火堆里多添了一些树枝后,沈姜靠着龙血树树干坐下,看纪阳稍微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也忍不住龇牙咧嘴,低声问道。 纪阳诚实地点点头,虽然敷上草药后感觉好多了,但稍微动一动肋骨的地方还是很疼。 骨头断裂,淤血阻滞,经脉不通...... 看着纪阳身上的伤症,沈姜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第一次给赤焰莲疏通经络萎缩点时的情形。植株的经络和人体的脉络本质上大同小异,既然能治疗赤焰莲,那在纪阳身上也该行得通。 “我现在试着帮你疗伤,你只需要做两件事:躺着不动,闭嘴。能做到?”沈姜意在让纪阳变成一株会呼吸的植物。 不明情况,但纪阳无条件信任沈姜,毫不迟疑点头应下。 解开外衣,拆下简易固定带,伤口处青墨色的药草和深紫色的瘀伤交错,看起来怵目惊心。 盘膝坐在纪阳身侧,手掌轻抵断裂肋骨两边,沈姜闭眼凝神,唤出紫府内的清虚之气,沿着小周天在身体里运行,大概一刻钟后,与地表接触的薄薄一层空气开始发生波动,两股温凉气流沿着双腿缓缓顺势而上,沈姜意念一动,清虚之气即刻而至,进一步提纯阴阳两股精气的同时,牵引着它们汇合于气海穴,而后分别沿着身体两侧的大脉聚于双掌之上。 左手为阳,右手为阴。眉心一瓣铅色人花! 纪阳不懂为何沈姜的双掌会源源不断输入一温一凉两股气流到自己体内,但他眉心的那瓣人花他却是认得的,那是筑基中期的标志! 明明丹田已破,沈姜怎么会如此熟练的凝气?怎么会突破境界到筑基中期?...... 看着沈姜淡然无波的脸,纪阳被突然而至的一大堆问题和不解湮没。 沈姜看不到纪阳的表情,但从他肌肉的紧绷程度就能推测出来,这家伙此时脸上一定是茫然的傻样。 纪阳虽根骨平庸,但好赖也在外门修炼数年,丹田内还是盘绕着一小团精气,但因为全然信任沈姜,有外来气流侵入也没有生出丝毫抗拒心理,是以丹田内的精气静然不动,两股精气流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伤处的经脉。 一温一凉两股精气流交替冲刷伤损的经脉,纪阳明显感觉到肋骨伤处的疼痛在迅速减减退,甚至能隐约感到骨头在缓慢愈合! 这......这这这...... 纪阳眼里的情绪由开始的惊诧慢慢转变为崇拜、仰视,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多前,他躲在凌云峰次殿的石柱后面,偷偷看着沈姜和罗师兄切磋功法。那时的沈姜,虽和自己同龄,却是名动全门的少年天才,就算是哥哥也远不可及,更何况自己! “我就知道,沈姜是最厉害的!”纪阳在心里默默念叨,心底压着的最重一块大石被搬开,轻松释然。 俩人一个闭眼凝神,一个看人傻笑,谁也没注意到,伤口上敷着的草药慢慢退去青墨汁水只剩下枯白的残渣。 断裂的骨头堪堪被搭上,要完全愈合不是一夕可以做到,但起码明早走回家是不成问题的。沈姜对这次的治疗效果非常满意,心下一高兴,人也难得勤快了一把,催动两股精纯气流探到了纪阳的丹田之中。 丹田,乃修真之人的命门之地,譬如龙之逆鳞,不容碰触。 可惜,沈姜他不知道呀!记忆里沈随风没告诉过原主,眼下纪阳也没一分一毫的抵触,沈姜自然心安理得地登堂入室。 果然是根骨平平啊! 感触到纪阳丹田内薄弱的一小团精气,再想到熊孩子每天雷打不动的修炼,沈姜突生一种命运不公的感慨。 以及一股想多管闲事的冲动! 于是,行动派沈姜想到就做到,开动了! 一股温和的精纯阳气从会阴穴走起,沿着身体正面正中央的筋脉一路向上,到唇下的承浆穴后调转方向原路返回会阴穴,是为冲任脉一遭。另一股清凉的精纯阴气自会阴穴出发后,沿着脊椎往上走,直达头顶后穿过双眼之间,止于口腔上颚的龈交穴,之后同样原路返回会阴穴,是为冲督脉一遭。 下一个轮回,阴阳两股精气互换,再冲任督两脉一遭! 任督两脉为人体经络主脉,修炼之人常说的气运小周天,指的就是运行真气在任督两脉流转。 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任督两脉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皆通,进而筋强骨健,体质将会有一个质的提升,修为突飞猛进! 这也是进入筑基前期的修为标志。 境界的突破从来都是艰难的,即使是从凝气期到筑基期这样最低级的境界突破,常人根骨,非三十年不可得! 然,纪阳因祸得福,十四岁这年初夏,一夕间打通任督两脉,晋升至筑基前期! 沈姜无法体会任督两脉被打通的具体感受,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自己接收之后它就是通着的。但看着纪阳已经能自己站起来慢慢原地踱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沈姜推测那感觉应该挺爽。 其实,沈姜是看差了,纪阳脸上哪里是恢复了血色,分明是激动得胀红了毛细血管! 虽然断裂的肋骨还有疼感,但早已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纪阳在原地活动腿脚,感受着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和力量,内心的狂喜如巨浪一般高高跃起,如果不是沈姜在一旁看着,他真想畅快地翻几个跟斗! 这一晚上,先是震喝住灵眼阳气的逼迫,然后被一颗大白蛋刺激,接着给熊孩子疗伤,最后又一时头脑发热冲破顽固的任督两脉,沈姜觉得自己可以拿一个劳模奖了。 自己辛苦别人受益,这种损己利人的风格从来不是沈姜所追求的。所以,明明知道纪阳这会儿高兴得恨不得满山疯跑两圈,他就偏偏让他憋着! “喂,你不睡的话,过来坐着。” 沈姜那边一招手,纪阳立马颠颠儿奔过去,挨着沈姜靠坐在龙血树下。 沈姜拍了拍纪阳的腿,恩,硬邦邦的,不是骨头就是骨头,见天吃那么多饭也不知道长点肉,浪费。但聊胜于无,凑合着用吧! 身子一栽歪,沈姜枕着纪阳的大腿开始进入呼呼大睡模式。用时不超过三分钟。 操控阴阳双气给别人治疗,真心耗费心神体力,每次结束后沈姜都需要狠狠睡一觉才能恢复。 喜悦来得太大太突然,以致于纪阳一时没有顾及到沈姜的脸色,如今近距离看着他脸上的疲惫,纪阳内心充满了歉意和懊悔。 半年前在山脚下把自己捡回家吃饭的沈姜,不耐烦自己跟着嘴巴毒却每次都心软的沈姜,看自己受伤脸色苍白的沈姜,为了给自己疗伤累得昏睡的沈姜......三年多前,在次殿练功场上笑得灿烂耀眼的沈姜...... “沈姜,我哥哥他们让你失去的,我都会替你找回来......” 寂寂无声偶有昆虫低鸣的山谷里,纪阳单手轻轻掠过沈姜隐隐浮着疲惫的眼角,沉声呢喃。 温暖的火光映照下,两人一坐一躺相继睡去,在他们不远处,那颗大白蛋轻微颤动了两下,而后归于平静。 第15章 第15章 孵蛋的姿势 经过一夜休养生息,纪阳伤处的淤血浮肿已然全消,只要动作幅度不大,被接上的肋骨也不是很疼,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家。沈姜把剩下的黄川根收好,仍有余烬的火堆埋上一层干土,无视纪阳的欲言又止,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 还没迈开步就感受到了脚底漫上温热的阳气。沈姜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卧槽一句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最终,沈姜还是寻来两根软藤条把大白蛋捆好系在背上带回了家。 好在外门弟子比试第一轮刚结束,纪阳的第二场比试要在十天之后,再过六天就是月圆夜,沈姜打算倒时候带着纪阳去山顶一趟,看看能否借助双生莲的灵气把骨伤彻底治愈。 麻烦的是,这颗来路不明的大白蛋要怎么处理? 回来后,沈姜无所不用其极破坏数次,这颗蛋依然完好无损,用清虚之气窥探,甚至能感受到它内部有微弱的脉息。这是一颗种蛋! “沈姜,咱们把它孵出来吧!”纪阳趴在窗台上,对院子里一筹莫展的沈姜说道。 “好啊,那就塞你被窝里孵吧!”沈姜捧起蛋朝纪阳砸过去,反正也摔不碎,投掷起来毫无压力! 纪阳抬手稳稳接住,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老母鸡孵蛋的情形,忍不住嘴角抽搐。 烫手山芋刚脱手,不速之客就登门,流年不利! 沈姜的脸色不善,罗通以为他还在为昨天宋纪衍在门口闹事而生气。想到宋纪衍自禁地思过回来后愈发蛮横难缠的性格,再看看眼前相貌精致、个性淡然的沈姜,愈发觉得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姜弟,我今天过来,一是代衍师弟给你赔礼道歉,他一人在禁地面壁思过三年,刚出来性子难免暴躁些,昨天那样并不是故意针对你,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这二呢,是代师父师娘看看阳师弟,昨天师父在气头上,出手一时失了分寸,事后也懊悔不已,但又拉不下脸面见他,这不,特意命我带了上好的疗伤药给他,不是姜弟能否带我去阳师弟的睡房亲眼看一下,回去了也好和师父师娘交代!” 相识三年多,不说初识那会儿,即便是后来沈随风过世、沈姜自己独居,罗通也从没机会进入过眼前的这栋竹屋,而且,自从受伤后,沈姜对他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淡薄了。罗通本以为是沈姜遭遇人生大变后对所有人都心生隔阂,但偏偏出了宋纪阳这个例外! 虽是掌门之子,却不受待见,根骨平平不说,个性也木讷,说话做事死板不知变通,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能入沈姜的眼?!失去修炼可能的沈姜就算是想要找个依傍的人,也不该是他,而是自己! 罗通素来善于管理自己的言行举止,心中的愤懑不平再激烈,脸上也能带着恰到好处的君子之风,殊不知看在沈姜眼里却是虚伪做作至极。这等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小人,上辈子的沈江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哼,代替这个道歉,代替那个探病,还真把自己当劳模了,俨然宋家代言人的姿态! “如此,这药我就替纪阳收下了,昨夜疼了一宿,这会他刚喝了药睡着,不太方便打扰。纪阳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都是些皮肉外伤,涂些活血化瘀的草药几天就能消,宋伯伯和宋伯母可以放心。”决口不提宋纪衍的事,沈姜把罗通挡了回去。 “这样也好。”罗通把药交给沈姜,稍作犹豫后又问道:“姜弟,我昨日来的路上,隐约看到一抹人影从你院子里出来,那人动作极快,只能隐约辨出穿着的好像是门内长老的外袍,可是沈师叔的故交?” 沈姜不动声色看了罗通两眼,说道:“只是采药时偶遇的前辈,昨日来让我帮他留意两味药而已。” 沈姜不冷不热的敷衍让罗通心生不快,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底懊悔当日不该带着宋纪衍一起过来,没请到沈姜回去惹得师父不悦不说,还把沈姜也得罪了。 罗通一时也没有好办法让沈姜对自己改观,只能悻悻而去,寂寥的背影看在旁人眼里,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不过可惜,当下除了沈姜,也就再度趴回窗台的纪阳看得见。 “沈姜,我不喜欢罗师兄。”纪阳探着脑袋特别严肃地说道。 沈姜闻之扬起眉梢眼角看向他,调侃道:“哟,难得咱们宋二少也有看不上的人,难得!难得!” 熟悉的沈姜终于又回来了! 纪阳被挖苦了也不生气,顶着一张被掌掴后青紫的脸傻笑。一口大白牙倒是整整齐齐,没有脱离组织的! “喂,你到底多不懂语言艺术啊,能被亲爹打成这样,说来分享一下。”沈姜好奇问道。 纪阳脸色一暗,良久后支支吾吾道:“我回家直接和哥哥说,让他以后再也别出现在你面前,哥哥很生气,我们就动了手,然后......然后爹他发现我在私自练习外功,就把我逐出家门,断绝关系......” 同人不同命!这话用在宋家两兄弟身上再贴切不过。 沈姜看着纪阳青青紫紫的脸,无奈叹气,“也把你逐出清风门外门了?” “那倒没有。”沈姜摇头,“不过爹说了,就算我过了外门的比试,也不会有门人收我为徒......” 拜托,这和逐出师门有什么区别? 纪阳的情绪很低落,沈姜极有分寸当场打住这个话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姜自己对清风门没有执念,但却不能否定纪阳对清风门的向往。 “如今你的任督两脉已经打通,不如弃了外功修炼重回清风门的气修,相信你爹也不会真的为难你。”这话沈姜说着也觉得心虚。 纪阳憨实,却不傻,这么多年爹娘对他的态度没人比他更清楚,如果说之前还存着一丝幻想,那么昨天挨的一场暴打彻底熄灭了他最后一星希望。 “就这样吧......”纪阳弟弟叹息,“我也想按自己的意愿活一回!” “那就别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沈姜把手里的药瓶抛给他,冷然警告:“脸上的伤赶紧擦药,丑死了,三天不好就给我滚蛋!” 片刻后,纪阳的睡房里传出杀猪般嘶哑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忘记那时候捂着脑袋了!” 接下来的两天,纪阳坚持不和沈姜同桌而食,出了睡房脸上也要包着块布,眼睛鼻子的地方抠三个窟窿,活脱脱一忍者扮相,多亏他们没邻居,不然冷不丁看到非得吓个半死! 不管罗通那瓶药源于谁手,反正药效不错,没到沈姜规定的三天期限,纪阳帅帅的俊脸恢复如常,连着喝了几天的鱼汤、鸡汤、大骨汤,肋骨上的伤也好了不少。但是参加第二轮比试,纪阳觉得胜算不大。 听完纪阳想要放弃第二轮比试的打算,沈姜不认同道:“通过了选拔没人收你为徒,和没通过选拔没资格拜师是本质上的区别。既然你没有被逐出外门,为什么要自己放弃机会?是怯懦?还是也对自己修炼外功感到耻辱,怕在比试的时候被人发现?” “我没有!”纪阳当即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参加了也是输。你知道的,我凝气的功法有多么弱,这些年能冲到百名开外的位置,靠的就是一身的蛮力,可现在......”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沈姜白了他一眼,“十五晚上和我上山一趟。” “上山?干什么?” “不该问的问题就不要问。” 纪阳挠挠头发,凑到沈姜跟前,“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能修炼到筑基中期吗?” 沈姜毫不客气一掌扒拉开眼前的大脑袋,“不能。” 既然沈姜说不能问,纪阳就熄了好奇心。在他心里,沈随风是神一般的人物,作为这人的独子,沈姜怎么样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颗大白蛋! 自从那天沈姜把蛋扔给他后,纪阳当真把它塞在自己的被窝里,大初夏的晚上盖着被子搂在怀里睡觉,可好几天过去,别说动静,就是一丝热乎气都没有! 纪阳忍不住要怀疑这是颗臭蛋,根本就焐不出鸟来! “那是你孵蛋的姿势不对,怪不到人家蛋身上!”听完沈姜的苦恼,纪阳就赏了这么句风凉话,纪阳却又当真了! 眼下的身体状况,越野打沙包游泳不成,偷窥山里的野鸡孵蛋却还能做到。钻了两天野鸡窝,纪阳得出结论:只有鸡才能孵蛋,他做不到! 于是,在小院里搭了个超级舒服的鸡窝,抓了只母山鸡过来,把鸡往蛋上一放,傻眼了! 沈姜眼睁睁看着那只和蛋差不多大的母山鸡被纪阳按趴在大白蛋上,一脸的无辜和无措,笑得一整天都停不下来。靠,那画面实在太美,不忍直视啊! 日子在纪阳越挫越勇寻找更大只山鸡的折腾中无声流逝,很快就到了十五月圆之夜。 第16章 第16章草木有情 漫天月华笼罩下的栖霞山山顶,清透的空气中充盈着精纯的阴气,源源不断灌入周身散发淡淡青光的少年体内。 此时,沈姜已经和双生莲完成了两个大周天的阴阳双气循环,再一次将两股精气引渡到自己体内小周天运行一周后,沈姜将它们缓缓引渡到盘膝坐在自己身边的纪阳体内。 纪阳的任督两脉刚刚打开,经脉较窄,脉壁也薄弱,所以在渡气过去的同时,沈姜要以清虚之气作用于两股精气,将其均匀拉长,从而减轻纪阳经脉的承受压力。 可是,拉抻精气的过程进行得并不顺利。沈姜能随意念任意驱使清虚之气改变位置,引导精气气流运行,但操控它改变精气的流量却相当困难,只要作用于气流之上的清虚之气稍有不均,便会前功尽弃! 整整两刻钟的时间,沈姜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做到如此细腻地操控清虚之气,失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沈姜的大脑飞速运转,可一时半会儿毫无头绪,为了阻挡精气流窜,沈姜将清虚之气平铺在自己和纪阳相抵的手掌中间,形成一道隔离膜。阴阳两股精气无法回流,开始不断尝试突破隔离膜,但频频被挡回来,在掌心造成一股股酥麻感。 一筹莫展的沈姜感受到掌心的骚动,突然念头一转,豁然开朗。 既然用清虚之气拉抻精气流做不到,那么用清虚之气搭建出一截临时过渡性拟经脉就好了! 为了印证想法的可操作性,沈姜抽出三分之一的清虚之气稳住精气流,余下的依照意念的调度迅速围合成一截中空的模拟经脉,经脉宽度与纪阳的相仿。完成这个工程耗费了沈姜近半数的精力,幸而一切都值得! 温凉的阴阳精气如水流般缓缓沿着纪阳的小周天运行了两圈,然后在清虚之气的引导下集中在纪阳肋骨的伤处,反复冲刷,直至裂痕完全消失,整条肋骨恢复如初。不!不仅仅是恢复如初!被精纯的阴阳之气洗刷过的肋骨比之前更加强韧,纪阳能清晰感受到这种变化! 精力虚耗殆尽,沈姜开始回渡运行在纪阳体内的精气流,当温凉精气流经他的丹田时,沈姜还是忍不住徇了私,将一小股纯阳/精气留在了他的丹田之中! 阴阳比例失衡,原本温凉的精气冷感加重,回渡到沈姜体内后,数股温热阳气受清虚之气吸引迅速流入沈姜的经脉之中,不刻便中和了加重的冷感,再度恢复温凉舒适。 当最后一丝精气流脱离自己的身体进入双生莲体内时,沈姜突然有种“完璧归赵”的感悟。 精气散尽,清虚之气上腾归入紫府那一刻,沈姜眉头微蹙,额间一瓣铅花光华陡增,一闪而逝。重归紫府的清虚之气明显增加了两分! 家里书房内摆放着不少沈随风留下来的功法书籍,但大多是入门之类,自从沈姜发现自己能凝气之后开始慢慢翻阅,但自己身上出现的诸种现象,沈姜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或许,老头说的没错,自己的确需要一位师父。 吐纳调息,缓缓睁开双眼,身体由内而外有种轻盈飘逸的感觉,疲劳感也格外清晰。不知不是不在赤焰莲那里养成了习惯,沈姜下意识里就想滚到双生莲叶子下面贴着它的根茎睡觉,视线刚落到它身上,就看到了两朵莲花花蕊中间赫然顶着一黑一白两颗拇指盖般大小的珠子!取下握在掌心,浓郁而精纯的双生莲精源气息。 这是......劳务费? 拿到精源珠的刹那,沈姜第一反应就是:这株双生莲也开智了? 斜目看向纪阳,正摒弃外界干扰入定打坐,消化刚刚留给他的那股纯阳/精气。 沈姜凑近玄花,尽量压低声音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 整整两分钟后,沈姜得出结论:自己傻逼了! 按劳取酬,这两颗精源珠沈姜坦然收入囊中。再看到口袋里躺着的那颗从赤焰莲那里得来的明显大上几号的精源珠,想想明天还得赶到五华山给赤焰莲渡气,沈姜脸色一黑,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还是一株低等灵智的植物! 爱心软的愚蠢人类! 赤焰莲属纯阳体质,它经脉内流动的纯阳/精气,对修真之人来说,好比沙漠中摆在干渴旅人面前的水,一口喝下去可以直接被身体吸收。沈姜本想渡气之时顺手转渡给纪阳一些,权当收取劳务费了,可惜,过犹不及,刚刚被塞到纪阳丹田内的那股初阳/精气他尚未完全操控住,如果再灌入,纪阳的精神力无法控制体内精气的运转,导致精气乱窜,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本想索你些精气抵了这精源珠......”沈姜取下花蕊上析出的拇指盖般大小通体赤红的精源珠,对赤焰莲的坚持感慨颇深,草木尚懂知恩图报,奈何人非草木,却比草木更加无情。 这趟俩人一起出来,也不着急回家,打算顺便采些草药回去。沈姜拿出秦黎给他的束蓬拍卖场符牌,查看了一下交易信息,就带着纪阳一头扎进了大山里。两天后俩人风尘仆仆赶回家,准备吃顿饱饭好好犒劳自己一番,没成想一位不速之客造访,施施然端坐在自家的小院里。 在看到沈姜那一刻,端坐的男人站起来,一袭青袍长身而立,眉目深刻,嘴角含着清浅笑容。 沈姜顿时想起来自己为何看他有股熟悉感了,这张脸,分明就是当日老头给他看的师父人选。 竟然真的给他找来了! 可老头人呢? 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老头的影子,沈姜上前恭敬施礼,“晚辈沈姜,拜见前辈。请问,前辈可是受白染前辈之托而来,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先别说旁的,我只问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为徒?”男人声音朗然,气息沉稳深阔,一听就是修为高手。 沈姜和这男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有余,微微抬起头打量他的穿着,朱青色的长袍袖口和袍角绣有繁复的云纹,腰间佩挂着一枚镂空雕饰繁复图案的白玉腰坠...... 这......难道清风门大拿们的穿着都是统一配备的? 如果不是...... 靠,这个想法实在太玄幻了! 可人都能修炼成仙,御剑日行万里,杀人千里之外,这本就是个玄幻的世界啊! “白染......前辈?”沈姜控制嘴角抖动的频率,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求证道。 男人端然持重的表情瞬间崩裂,双手掐腰哈哈大笑,而后走上前来特宽慰地拍着沈姜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徒弟,有眼光!” 选这样的人做师父,真的堪当“有眼光”这样的称赞吗?沈姜看着给根尾巴就翘到天上去的男人,表示非常怀疑。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会儿拒绝的话,情况会非常糟糕。 “外门弟子纪阳,拜见师叔祖!” 沈姜正犹豫的当口,纪阳走上前来和他并肩站到了一起,恭恭敬敬施礼后,少年变声期略带嘶哑的声音坦荡着说道:“禀师叔祖,弟子认为沈姜拜您为师于礼不合,不可!” “屁!老子说行就行!”白染一听就怒了,瞪着眼睛大喝。 纪阳俨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不慌不乱地说道:“沈姜的父亲沈随风师叔和我爹系嫡亲同门,师承青乙真人,也就是师叔祖您的师兄,虽然本门有规定,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自由收徒,但自立派以来,从未有过僭辈收徒的前例。弟子私以为,开此先例,必将师叔祖您和沈姜至于风口浪尖,还请师叔祖慎重考虑!” 白染显然将纪阳的这番话听了进去,怒气逐渐散去,蹙眉思考。沈姜重新打量纪阳,眼里带着几分欣赏之色。不错,挺沉得住气! 纪阳察觉到沈姜的目光,悄悄撇过头,俩人视线一碰触上,就咧着一口大白牙摆出标准的阳式憨笑,气场瞬间如戳破的气球,瘪茄子了! “那......不如这样,我让宋如风收你为徒,然后我亲自指导你,如何?”白染从未收过徒弟,仅有的师兄青乙真人平生也只收了宋如风和沈随风两个徒弟,他宝贝沈姜,自然不肯将他挂到旁人门下,只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宋如风占个名义上的便宜。 沈姜自然不肯,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晚辈不想拜入宋掌门门下。” 听出沈姜话里的冷意和浓浓排斥,白染不解地看向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一个脸色淡泊中透着寒意,一个面带羞愧、歉意和不安。白染一拍脑门,诶呀呀,一时大脑发热,竟忘了宋如风家的大小子正是害得小徒弟丹田被废的元凶! “这可如何是好?”白染一下子也没了头绪。怪只怪他自来野性惯了,嫌少在门内静修,以致于除了师父和师兄就没个信得过的。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师叔祖,不知门内是否有规定,先逝的金丹期以上修士可否能收徒?” 沉默片刻后,纪阳开口问道。 白染神色一亮,“你的意思,是让沈姜拜在他爹随风的门下?好!妙!就这么办!”白染一拍手,“走,这就去宗祠!” “不急。”沈姜原地不动,晶亮的双眸带着笑意看向白染,朗声道:“晚辈在拜师前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第17章 第17章 拜入师门 “什么?你让我也收他做徒孙!”白染眼睛瞪得驼铃一般猛摇头,“我不要,这个小子一看就蠢笨如牛,我收了他还不得砸招牌!收不得收不得!”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只能继续喊您前辈了......”沈姜闻言无奈摊手,摆明了俩人必须捆绑销售! “你......你你你你你......”白染气得手指头都哆嗦了,想想人家收弟子,不说被捧上天吧,那也得捧在半天上,可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这么难呐! 乍听沈姜这么一说,纪阳当场就傻眼了,回过神来看到白染气得手都抖了,紧怕连累到沈姜,忙扯扯他衣角低声耳语道:“沈姜,不要这样,我没关系的,你不要让师叔祖为难......” 沈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纪阳一眼,狠狠拧了他胳膊一把,示意他麻溜闭嘴。熊孩子,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都分不清楚,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纪阳会意,委委屈屈抿紧嘴巴。 白染一边抖手指头一边看俩小子互动,瞎子也看得出俩人之间是沈姜做主了。 “非要如此?” 沈姜丝毫不给商量余地,笃定点头,“嗯,非如此。” 纵使千般不愿,白染也不得不接受纪阳这个赠品。 师父常叹的孽缘,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自师父飞升、师兄青乙真人云游后,白染已有数十年未踏足凌云峰,把守山门的弟子虽不认识他,但一看衣着配饰就知道是门内地位极高的长老,自然不敢阻拦,前脚客气放行,后脚就派了个脚程快的弟子上山禀告掌门。 白染素来随性独行,说客观点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但凭自己心情。这会儿带着沈姜和纪阳一路直奔山顶主殿,途中遇到通行屏障,不过单手虚空一划,屏障界墙就被轻松撕开一道缝门。这就是修真界中高境界上位者的霸道之处! 一路畅通无阻至凌云峰主殿,宋如风已接到通报率一干弟子在大殿门外恭候,见到白染远远走来忙迎了上去,眼角余光看到白染身后跟着的沈姜和纪阳眉头飞快蹙动了一下,而后收回目光恭敬地向白染施礼,“不知师叔上山,弟子有失远迎,还请师叔恕罪!” 白染对师兄这个大徒弟向来不喜,根骨倒也不错,就是心思太宽泛,世俗羁绊过重,在他看来过于追求功名等身外物,难成大器。 “不说就是怕你们摆出这等阵仗,烦得很!”白染挥挥衣袖,不甚耐烦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管我,我带着这两个小鬼到宗祠行完拜师礼后就走,你帮我准备两套内门弟子的衣袍就好。” “拜师?”宋如风愣怔数秒才回过神来,脸色复杂地说道:“师叔,且不说这两个孩子还不是内门弟子,就算是,拜您为师于礼制恐怕也不合,还请师叔三思!” 白染剑眉一挑,回头看了眼低头顺目的纪阳,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宋如风,嘴角浮上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我只是说带他们来行拜师礼,何时说过我要收他们为徒!” “那他们......”宋如风要被眼前的师叔弄糊涂了。 “如果我没老糊涂的话,凡我门下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自行收徒,并没规定必须是内门弟子吧?”白染并没有直接回复。 宋如风咬着牙点头,门规里的确没有这般规定。 “这样便好。从今天起,这两个小鬼就正式拜入随风门下,日后修行自然有我从旁指导,你就不用操心了。” 白染这番话一出,不仅站在一旁的宋纪衍和罗通脸色大变,就是沉稳如宋如风,也不禁乱了神色。但沈随风生前的修为境界,放眼清风门甚至老三门,千年无一人出其右,如今他人虽离世,但彰显长老身份的画像还悬挂在宗祠之内,嫡亲师叔代他收徒,此举从无先例,但却不悖门规,宋如风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姜儿能拜入师弟门下,得师叔亲自指点实乃大幸事!只是......”宋如风沉敛目光看过纪阳,冷声道:“只是吾子纪阳年幼顽劣,竟私自修炼外家功夫,弟子日前已将其逐出家门,断绝亲缘关系!” 逐出家门?断绝亲缘关系! 宋如风话音未落地,静立在一旁的弟子们虽没出声,但也彼此面面相觑,无声交流内心的震惊。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白染略有深意地看看气定神闲站在自己一旁的沈姜,和他旁边始终低头不语的纪阳,愈发觉得这个徒孙有意思。 “既然你已与这小鬼断绝了亲缘,那他的事你也不必再烦心,我自然有办法将他导回正途!”白染耐心消耗殆尽,抬手示意沈姜和纪阳跟上,三人直奔宗祠而去。 “哼,一个废人,一个废物,真不知道师叔祖是什么眼光!”宋纪衍恨恨低语,眼底的不甘和阴鸷毫不掩饰。 罗通不言不语,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那三人的背影。宋纪衍未得回应,侧头看到他这般神情,眼底的阴冷之意更甚。 清风门主殿傲然矗立于凌云峰峰顶,巨大的殿顶隐匿在飘渺云雾之中,飞檐脊兽若隐若现,站在十数米高的大殿正门前,顿觉自身渺小。 白染双掌合力,真气化作一股劲风将殿门缓缓推开,沉重的古檀木大门门轴发出低沉的声响,恍如命运的齿轮锵锵转动。 沈随风的模样,沈姜在偶然初入紫府之时见过,但如今站在这大殿之内,仰望着高高悬挂在墙壁上的画像,心情莫名复杂。 画像中的沈随风,一如紫府中所见的那般英俊儒雅,而且,眉眼间少了那份愁苦,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灵动超然。 匆匆行走在路上不停寻找的疲惫神色......魂散前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和不舍...... 沈姜记忆中的沈随风和眼前画像上眼神清澈无波淡然超脱的沈随风交错出现,让沈姜突兀地生出一种悲凉和心酸。 他朝若能习得一身行走于外的本事,定要为沈随风做些事情! 屈膝跪在画像前,沈姜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暗自许下承诺。 行过拜师礼,白染带着两人出了主殿大门,跨出高及膝盖的门槛,脸上才又恢复了往常的随性不羁。 虽说白染交代过,但宋如风还是带着弟子们陪在殿前广场的一侧,见他们出来,示意罗通接过一旁弟子捧在手里的两套朱青色衣袍随他一起迎上前去。 “启禀师叔,一个月后就是一年一度内门弟子的排位赛,不知两名师弟到时可要参加?”罗通把两套衣袍递给沈姜,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两步到白染面前问道。 “既然是内门弟子的排位赛,他们自然要参加!”白染懒得和他们多说,和宋如风挥挥手示意后,带着沈姜和纪阳头也不回地离开凌云峰顶。 “喂,你们俩一直以来就这么让人欺负的?”出了凌云峰山门,白染停下脚转身掐腰看着两人,有些火大。 “技不如人,自然被人轻视,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你想,不也可以随便欺负他们!”沈姜早已见怪不怪,脚步不停,越过白染继续往前走。 “呃......”白染当场被噎得接不下话,悻悻然跟在沈姜身后。一旁的纪阳看不下去了,扯着白染的袖口故意落后沈姜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师叔祖,沈......师弟他心情不好,您千万不要生他气。” 心情不好?没看出来呀...... 白染瞄瞄前面少年的后脑勺,低下头问纪阳:“为什么?” 纪阳眼神闪烁,犹豫片刻后才开口,“只要见了我大哥和罗师兄,他的心情就会不好。” “站在宋如风身后那俩小子?” 纪阳点点头。 白染习惯性去捻胡子,抓了个空才发现已经没得捻了,只能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深有同感道:“我也不喜欢那两个小子,不愧是我门下的弟子!” 拜托,沈姜不喜欢他们事出有因,才不是和您有什么师门默契好吧! 纪阳虽在心里腹诽,但明显功夫修炼不到家,脸上的表情诚实地出卖了他,惹来白染一顿爆栗子。 看着纪阳在白染手下捂着脑袋四处仓惶逃窜,沈姜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修真大拿气质的指导老师真是越看越不靠谱,求退货! 第18章 第18章 钝骨之才 当然,求退不过是沈姜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对白染来说,虽然徒弟变成徒孙的结果有些偏离初衷,但沈随风已逝,青乙真人行踪不定,他完全可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称王的第一步,就是死乞白赖搬到竹屋里,鸠占鹊巢,霸占了沈随风原来的睡房。 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而且,白染的饭量不大,也不挑食,最重要的是,吃了还颜丹后的脸看着真心养眼,沈姜也就默许了。 既然已入清风门,即便排位赛上打狼倒数,每个月也会有一份固定的月例收入,加上纪阳的那份,维持日常开销应该是没有问题。既然如此,沈姜就决心断了凌云峰小食堂供菜的生意,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用在寻找草药上。 纪阳的一天,是从天刚蒙蒙亮的十里负重越野开始,两刻钟往返。进沙包阵被虐半个时辰,吃早饭,再进沙包阵被虐两个时辰,半个时辰伏地挺身躯体向上,吃午饭,两个时辰虎突泉全速游泳,一个时辰蹲马步,吃晚饭,睡前两到三个时辰打坐调息。 同纪阳忙碌而充实的一天相比,沈姜的日子过得堪比神仙。早上睡到自然醒,起床做饭,背上竹篓上山采药,顺手掐把山菜、捉条鱼或者逮只山鸡兔子,午饭后雷打不动一个时辰午睡,睡醒了之后处理药草,打理菜畦,准备晚饭。吃过晚饭看会儿书,睡觉! 白染原本打算观察两人五到七天的日常作息,然后再详细探试他们的功法修为,这样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做出指导,但勉强撑过三天就到了极限。 三人盘膝坐在院内紫藤树下的水井边,白染体内的真气随意念而动,从并起的食指中指指尖平缓注入沈姜经脉之内,循大周天徐徐探之。伴着时间的流逝,白染的双眉愈发紧蹙,良久,才收回真气,睁开双眼。 “你之前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白染蹙眉问道:“五华山上那般引气调息你多久一次?” 既已拜入师门,沈姜自然信任白染,坦诚告之,道:“一年前开始,只有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月上中天的时候我才能利用双生莲引气入体,三个月前的农历十六,我在五华山偶遇赤焰莲,误打误撞引气成功,帮它解了危急,第二次帮它渡气后,紫府内突然生出一股清虚之气,之后只要夜晚有月亮,我就能借助清虚之气引气。” “还有......前几天纪阳肋骨断了,我引气帮他疗伤,然后发现......清虚之气好像变强了......” “什么?你确定?”听到沈姜后补充的一句,白染吃惊问道。 沈姜慎重点头,“这个可以确定。” “今晚我们上山顶,只有亲自探试过后我才能做判断。”白染压制下内心的小激动,转而开始调动真气探试纪阳。 一刻钟......两刻钟...... 白染紧蹙眉峰睁开眼,而后又不确定似的再次探息过去。前前后后过了足有半个时辰,白染才彻底收回真气,一睁眼看到俩小子都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抚掌哈哈大笑,眼角眉梢恣意飞扬,整张脸霎时生动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啊,竟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宋如风日后若是知道了,不晓得要后悔成什么模样!有趣,有趣!” 这老头突然发什么疯?性格已经有缺陷了,脑子再间断性失常,颜正也弥补不了了好吧! “师叔祖,您没事吧?”不同于沈姜的暗自嫌弃,纪阳向来有话直说。白染这种反应着实让他心里发毛,总觉得他这会儿看自己的眼神儿跟饿狐狸盯着老母鸡似的。 白染被俩小子或嫌弃或防备的小眼神伤害了,抬手就赏了纪阳个爆栗子,佯怒道:“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蠢小子,难怪你这么蠢,原来竟是天生‘钝骨’!哈哈哈哈哈——” 钝骨? 纪阳和沈姜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只得把求教的目光再次投诸回兀自笑得嚣张的白染身上。 白染生平最喜欢看人吃瘪,这几日和俩小子相处,他没少从纪阳嘴里套话,对宋如风差别对待两个亲生儿子的事颇为不齿,现下眼见他看走了眼,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笑够了,白染才夸张地用手指揩了揩眼角,尽为师之责给沈姜和纪阳解惑。 “修真之人,最重视的就是根骨。根骨天生既定,通常情况下,婴孩长至周岁,以真气探入体内便可知根骨如何。但是,有一种奇佳的根骨却是例外,那就是——钝骨。” “钝骨钝骨,听名字就知道,迟钝至极的根骨。想要把它唤醒,只能依靠外力。这种外力,可以是武宗一脉的外功,也可以是气宗一脉的洗骨。我刚刚探试纪阳经脉的时候,发现他左侧肋骨出现了钝骨被激活的迹象,想来和你引气帮他疗伤、以及他开始修炼外功有关。” “恩,疗伤那日我的确用精气帮他洗刷过断骨。”沈姜看了眼呆掉的纪阳,心道这熊孩子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这么玄幻的事情都能让他赶上,如果有彩票必须买两张! “他体内的任督两脉也是你打通的?”白染明知故问。 沈姜点头,“当时,纪阳的经脉窄弱,我只好操控清虚之气塑成一段仿脉,这才将精气抻细后渡入他经脉之内。” “咦,这么说来,双生莲和赤焰莲给我精源珠也都是在我渡气时使用清虚之气之后......”沈姜喃喃自语。 “什么精源珠?”白染瞪圆了眼睛问道。 沈姜抬手从腰侧拽出荷包,把里面的四颗珠子递到白染面前,“这两颗一大一小的是赤焰莲的,这一黑一白两颗是双生莲的。” 不必触碰,白染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四颗珠子表面的空气在微微颤动,其精纯程度可见一斑。 白染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虚空一抓,一个镂空雕刻团云花纹的玄铁手环便出现在掌心。 “这是能屏蔽一切气息的乾坤手镯,切记,再有精源珠这等天材地宝定要放到乾坤手镯里,不然灵气外露,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白染将玄铁手镯戴到沈姜手腕上,原本看着宽松的手镯一碰触到皮肤,立刻自动调整成最合适的大小。 “待我这两日教你如何自由使用清虚之气,你就能自己使用这乾坤手镯了,勿急!” “多谢师叔祖。”腕上的玄铁手镯轻若鸿毛毫无负重感,最神奇的是,竟然带着温润的触感,一想就是好货色! “至于纪阳......”白染看看眼前仍在状况之外傻愣着的纪阳,想着该如何把这颗明珠身上的蒙尘洗刷下去。 “你们可知哪里有龙血树?树龄越久越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沈姜看着白染点头,“栖霞山下的一处山谷里就有,最少千年之龄,而且,它生长的那处,精气颇盛。” “时也,命也!用真气洗骨时配以龙血树树汁浸浴,唤醒钝骨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走,咱们现在就去采龙血树树汁!”这下子,连白染也不得不羡慕纪阳的好运气了。 “弟子多谢师叔祖再造之恩!”洗刷全身骨头,听也知道要消耗人多少真气,恩同再造,纪阳已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一二。 “你呀,还是把这份情记在沈小子身上吧,若不是他,我也发现不了你这一身钝骨。那宋家父子虽是你骨血之缘的亲人,可你们俩也是同门手足,望你将来一颗心不要太偏颇了便好!” “弟子谨记师叔祖教诲!”纪阳恭敬地给白染叩了个头,然后冲着沈姜露出个标准式的阳式笑脸。 难怪能长出一身钝骨,可真是够蠢的,没听出来老头是想借我之手让你和你爹、和你哥哥叫板吗?就这双q,将来非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喂,我们去采龙血树树汁,你背着它干什么?”看着纪阳把那颗砸不碎烧不熟的大白蛋背上身出门,沈姜难以理解。 纪阳回头看了眼被宰身后的大白蛋,笑着说道:“咱们是在龙血树那里捡到它的,搞不好大鸟也会到那里找它,沈姜,我们就带它一起去吧?” “随你,反正也是你费劲背。”在沈姜看来,一颗蛋如果不能吃,那就失去了使用价值,即便它本身再有价值,对自己来说也是臭蛋一颗,爱谁谁要,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殊不知,这个听之任之的决定,给他以后漫长的人生平添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第19章 第19章灵眼之智 山谷这处依旧维持着当日离开时的模样,被雷劈过的老桃树在霞光里愈发显得黑亮可怜。 “这是......”郁郁葱葱的山谷里杵着这么一棵光秃秃黑黢黢的光杆司令,异常乍眼,白染相看不见都难。 纪阳就把当天的情形事无巨细地给白染复述了一遍,并且加上了自己对大白蛋如何从天而降的推测。 白染刚开始听着还觉得挺玄乎的,后来一听纪阳猜测这颗神乎其神的大白蛋是从受惊的大鸟屁股里漏出来的,整个人就觉得不好了。画蛇添足啊,画蛇添足! 听纪阳的描述,白染怀疑他们两人当日看到的是九天玄雷。只是,九天玄雷现身只为雷劫,为何会劈到一棵老桃树上,难道是...... 心下一动,白染不由自主加快脚下速度,直奔老桃树而去。 不是。 少顷,白染收回探试的气息,略失望地摇了摇头。 “看来那道并不是九天玄雷,这株桃树还活着。” “啊?都这样了还活着呢?”纪阳大张嘴巴惊讶道,就连他身边的沈姜也吃惊不已。 白染点点头,心里彻底否认了九天玄雷的可能。一来,九天玄雷绝对不会劈错对象,二来,被九天玄雷劈中还没死的,最差也是元婴期修为,眼前这棵桃树明显不够格。 “在这天地间,除了人修、妖修和魔修,还有一种极其少见的灵修,这类修行者是开启了灵智的天材地宝,你之前见过的赤焰莲便是。只不过那株赤焰莲灵智尚未完全开启,还不能化形,修为也只是最基础的凝气中期。” “这棵老桃树也是?”沈姜伸手拽了一条黑黢黢的桃枝过来,当着白染的面用力掰上两下,果然折不断。 白染示意沈姜后退两步,催动真气单掌挥出,掌风化作一柄气剑,手起,枝落。 以掌为刃,虚影间银白色的气刃翻动流转,看呆了旁观的沈姜和纪阳。 靠,对比之下,电视剧里的特效做的简直就是烂街货! 沈姜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一刻钟不到,一柄样式简朴但细节处尽显精致的桃木剑出现在白染手里。 “但凡天材地宝,都是天地间灵气最钟爱的载体,想来对你引气应该能有些帮助,你就先用这个作为兵器吧!”白染把桃木剑扔给沈姜,转身看向不远处那株直参云霄的龙血树,眼底的热情明显高涨起来,乐颠颠跑去查看详细情况。 “这株龙血树虽然灵智未起,但树龄已经超过千年。”白染眉眼间挂满喜悦之色,拍着树干道:“说来也奇了,我曾经在洪荒边缘的古森林里见过一株三千余年的龙血树,可树体内蕴含的灵气竟不及这一株五分浓郁,没想到啊,这栖霞山竟如此钟灵毓秀,沈随风好眼光!” “当然没有这一株灵气盛,它可是从小就长在天地灵眼里,吃了一千多年的灵气!”沈姜在心里默默念叨。 不管在什么时空,什么世界里,太过异于常人就会被认为是异端,没有异端会有好下场!所以,与信任无关,沈姜单纯地想让自己站在正常人的队伍里,所以能探感到天地灵眼这种堪比外挂的技能,目前一定要捂死了,谁也不能告诉! 千年龙血树团云般的树头荫蔽方圆数里,树干笔直粗圆,估计要十来个人手拉手才能将它抱住。白染命纪阳砍来一根毛竹,削去细头和旁岔,中间的骨节处打通,一端削尖,以真气灌入竹筒,挥手斜/插/进龙血树树干之内。 竹筒一入树干,白染当即盘膝而坐,双掌抵上树皮,气息调动流转,顺着双掌掌心缓缓渗入龙血树繁错的脉络里。约一刻钟后,竹筒露在外面的这端开始有液体滴出。墨绿色略微粘稠的孱细水流顺着竹筒滴落到木桶里,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纪阳被眼前的情形深深吸引,脚步不肯挪窝,巴巴守在白染跟前。沈姜看着仍被他背在背上的大白蛋,轻叹一口气,动手解了下来,拎着走回到老桃树下。 屁股刚落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迎了上来。 靠,还阴魂不散了! 气流的温度比上次柔和了不少,不安分地在沈姜的屁股和腿下打转转,时不时还要汩动上来几下。 这是......打招呼? 拜托,一面之缘而已,还是孽缘成分居多,要不要这么热情啊? 一个貌似有灵智的天地灵眼......真的是太讨厌了!人家赤焰莲还知道用完了他要给两颗精源珠当做报酬,这货倒好,一见面就是下马威,耍横不成就耍赖,净指使人办事,一毛不拔,妥妥的铁公鸡一个! 这种类型的必须被拉入黑名单! 任凭它再汩动,沈姜打定了注意装死,戳不活! ...... 两刻钟后.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姜起手把放在一旁的桃木剑提起来狠狠插在地上,靠,屁股都要被这货给戳麻了,一定要这么执着吗?啊?! 让人绝望的是,一剑下去,情况完全没有好转! 沈姜抬头看向龙血树的方向,白染和纪阳的动作几乎没有变动。虽然隔着百米有余,但白染的道行可不是虚的,□□中期的修士,可御剑日行万里,杀人千里之外,区区百米距离,说什么还不听得真儿真儿的呀! 可屁股底下这位,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非得要回应,就是个祸头子啊祸头子! 沈姜狂躁地用桃木剑猛戳地,嘿,戳得越快屁股底下的汩动就越欢畅! 呃,不会是以为自己在和它互动吧? 自从遇见了赤焰莲开启了新世界的一扇大门后,沈姜发现自己增长最快的一项技能就是脑补。真担心有天脑洞开大了就收不回来了...... 一边担心,沈姜一边用桃木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字。 “能看懂字?” 屁股上传来清晰的一下汩动。 沈姜的脸都要黑透了,靠,就不能换个地方戳吗,混蛋! “我不方便说话。还有,千万不要让那边的那个人感应到你的存在!” 屁股又被戳了一下,不同的是,换到了另一半上...... “你们天地灵眼都有灵智?” 屁股被戳了两下! “好吧,你厉害。放心,我们也就借龙血树一些树汁用,借完了我尽量帮他复原,这样可以了吧?” 屁股又被戳了两下! 这混蛋,居然不满意! “那你要怎样?不然你说给我听。”沈姜无耻地为难人家。 屁股底下平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方故技重施,温度又飙了上来,沈姜不动声色挪动身体,最后背靠到了黑黢黢光/溜溜的老桃树树干上。 靠! 沈姜在心里暗啐一口,剑尖飞快在地上划动。 “你不会是让我帮你救活这棵丑死了的老桃树吧?” 对方欢快地戳了他屁股一下,好像在说:“bingo,恭喜你答对了!” “你能随意走动不受限制?” 屁股上犹然欢快的一戳让沈姜分分钟绝望。逃跑之路已被断绝! 耷拉着脑袋颓废了一分钟,眼角突然扫到静静窝在一旁的大白蛋,沈姜顿时计上心来。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看到那颗蛋没有,要么煮熟了,要么孵出来,只要你做到,我就试着帮你救这棵丑桃树。” 屁股底下再次恢复平静,沈姜也不急着催促,悠哉哉在地上画着圈。足足一刻钟后,对方给了回应:戳一下。 为了显示自己的风度,沈姜扯了些松软的草在老桃树下围了个超级舒服的窝,解开大白蛋上绑着的两条布带,然后稳稳地放进了草窝里。 大白蛋一进草窝,沈姜就感到脚下熟悉的气息转到了大白蛋下面,心里隐隐涌上股看热闹的小喜悦。 哼,恶人自有恶人磨,您二位就好好玩儿吧! 沈姜拍拍手,心情不错地往龙血树下踱去,估摸着白染采树汁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在他身后,草窝里的大白蛋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两下,再次恢复静止不动...... 第20章 第20章洗骨之痛 “就在这儿?”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但对白染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稳重作风沈姜还是一时适应不能。 白染点头,从腰坠的虚空中取出浴盆和水桶,指挥纪阳打来溪水按比例调兑龙血树树汁。 连浴盆和水桶都有,他腰坠的空间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啊!沈姜不由自主想吐槽。 “一旦脱离树体,树汁里蕴含的灵气就会慢慢挥散,这处山谷地形隐蔽,清气旺盛,可算是上佳的地点,别浪费了,就在这儿洗吧!” 什么是满头黑线的感觉,沈姜终于深刻了解。能把洗骨说得跟洗衣服似的,不愧是清风门修真大拿的范儿! 三个人在山谷里一番折腾,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晚饭时间,纪阳泡到浴盆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沈姜中途回小院拿来些油盐之类的调味料,就地做了几条烤鱼、两只叫花鸡,炖了一陶锅的山鸡野菌汤。这顿的烤鱼和叫花鸡味道特别赞,这得归功于沈姜在山谷里找到的一窝蜂蜜。 以纪阳的食量,自己吃掉一只鸡那是必须的。习惯成自然,下嘴前,他把两只鸡翅卸下来留给了沈姜。一边啃着鸡翅,沈姜一边时不时打量对面的白染两眼,啧啧啧,对于一个辟谷的高阶修士来说,这吃相实在是不怎么入眼! 对来自这种外界的或善意或恶意或没啥实质意义的打量目光,白染练就了一套自动过滤消除的技能。没办法,小时候脸招人,长大了不仅脸,性格和功法修为更招人,不然他也不会渡过一期劫步入元婴期后就散了驻颜术,变成了个白眉白发的老头子!就这样,还有人追在屁股后面不依不饶!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师祖徒孙三人,一个自我感觉特良好,一个腹诽挑剔吐槽,一个吃得浑然忘我,气氛倒也一场和谐。 其实,就是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 所谓洗骨,就是修为高深之人用体内真气将骨骼内的淤质炼化清除,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而且,洗骨如从医,医人而不能自医,所以,消耗掉大量的真气替别人洗骨,肯这样做的人少之又少。 白染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欣欣然为之,不说受益人纪阳的感激之情如滔滔云海绵延不绝,就是沈姜也觉得钦佩。 “姜小子,你试试此时能否引气。”白染抬头看看挂在高空中的新月,冲着沈姜招手。 “我?”足足十秒钟,沈姜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白染看傻瓜似的看着他,“当然啊,你不是说上次帮蠢小子疗伤之后清虚之气貌似增强了吗?如若果真属实,由你给他洗骨,一举双得,岂不妙哉!” 沈姜:“......”靠,真想卧槽啊! 什么高风亮节?!什么无私大义?!什么舍己为人?! 搞到最后,这都是特么形容自己的吗?! 看着白染一副“我聪明吧快来赞美我”的孔雀脸,沈姜真想糊他一脸血! 但是为了弄明白自己的体质,沈姜最终还是咬牙挪了过去。 “我给你讲解步骤,你照做即可。” 龙血树下,三人盘膝而坐,沈姜和纪阳身体相对,双手掌心相抵,白染坐在两人近侧,方便观察、指导他们的气息运行。 摒除杂念,沈姜凝神静气,感觉清虚之气缓缓从紫府内漏出,徐徐下沉。清虚之气所过之处,经脉微微发麻,对外界流动的精气特别敏感。 清虚之气沿大周天运行一周后,沈姜前所未有清晰感受到,自己此时的身体仿佛通了磁场,无需催动凝气决就能吸纳地下和空气中的阴阳精气。 天地灵眼之地吸入的精气纯度极高,所以萃取提纯的过程对沈姜来说还算轻松。按照白染的指示,炼化后的精气从掌心渡入纪阳体内后,不走经脉,而是沁入腕骨,一寸寸、一块块洗刷、炼除淤质。 沈姜上辈子身上贴的最大的标签就是学霸,生物课每考必满分,他对人体骨骼的了解,远比白染描述得还要深刻,为了在脑内构建立体感,仿真骨架模型他可是一根根用手摸过。 人体全身共有206块骨骼,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大部分,其中,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白染让他随便选块骨头试验,沈姜将目标锁定在腰部的5块椎骨。 腰腹处内藏丹田,是修真之人命门所在,纪阳当下功法粗浅,一个月就要应付清风门内的内门弟子排位赛,不排除有受伤的可能,若真如白染所说,他有钝骨之才,先激活一下多重保障也好! 炼化骨内的淤质,需要用纯阳之气,也就是修真之人丹田内的真气。其他人修炼,经脉从初始时起就经受纯阳之气洗刷开拓,体腔和脉壁会渐渐适应纯阳之气的温度冲霸之力,但对沈姜和初入门的纪阳来说,却是个极其痛苦的挑战。 分化阴阳双气后,沈姜霎时堕入冰火两重天,纯阴之气滞留在体内,纯阳之气随着清虚之气进入纪阳体内,身体浸在寒潭中,紫府却被抛在火海里。时间被极致的痛楚拉抻得异常绵长。 纪阳的处境也没比沈姜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加恐怖!纯阳之气一沁入骨内蛮横霸道之气全开,5块腰椎骨如同被扔到了丹炉中煅烧,让人疯狂的极痛一息间顺着脊椎漫布全身筋骨,分钟不到,纪阳就痛苦得全身颤抖、脸色青灰、嘴唇苍白。 洗骨之痛,远胜刮骨千百倍,被蚂蚁啃算什么,简直就是万刀锉骨,刀刀要人命! 纪阳的反应虽在白染意料之内,但看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能生生忍下这极痛,当即对他改观不少。想在修真的路上走远,没有这般坚韧的性情,纵使天资再高、根骨再佳,也是虚谈妄想! 白染的注意力一开始都聚集在纪阳身上,感觉到沈姜气息不对的时候,发现沈姜的脸色已经惨白惨白了,浑身也在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承受着不啻于纪阳的焚骨之痛! 怎么会这样? 白染脸色大变,探手过去,掌息堪堪接触到沈姜的身体就被一股彻骨寒气逼退! 纯阴之气通体! 意识到这一点,白染竟然忍不住心下闪过一丝慌乱。阴气侵体乃修真大忌,一旦侵入体内,如跗骨之蛆极难排除,若累月积存不仅阻碍修为提升,更容易在修炼过程中引发心魔。 之所以放心让沈姜引气,是因为他丹田破漏,即便精气入体最后也会尽数散出体外,可白染如何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的情形。 盘膝稳坐到沈姜身后,凝神间将丹田内的真气尽数催动起来,聚于双手,掌息力压纯阴之气的反弹,强势侵入沈姜体内。 当白染的真气入体、和经脉内留守的纯阴之气碰触那一刻,沈姜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 靠,太疼了,快忍不了了! 同样是精纯的阳气,但沈姜体内留守的纯阴之气异常排斥白染的真气,仿佛面临致命的威胁,陡生出战斗意向。 白染的真气似乎也感受到了斗意,狂霸气息更盛,大有分分钟碾压过去之势! 这可苦煞沈姜了。 就说这个老头不靠谱了,懒不说,还尽帮倒忙!造孽啊! 沈姜紧咬的唇间渐渐浮上铁锈般的腥气,刺激着神智保持清醒。微微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纪阳,不妙啊,看这家伙晃动的幅度,不会是要晕倒吧! “师叔祖,麻烦您撤掉真气吧,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 沈姜气若游丝地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太特么疼了,每个字蹦出来都震得胸腔划过尖锐的痛。 意识到自己的真气不但没有帮助到沈姜,反而恶化了他的处境,白染无法,只好按沈姜说的,收回了真气。 身体已经疼得发胀了,白染撤掉真气后沈姜也没有觉得缓解多少,并且,透过清虚之气感应纪阳的情况,很糟糕,这时候撤回他骨内的纯阳之气,估计起码三五天他要躺在床上了! “师叔祖,钝骨的韧度如何?”沈姜咬着牙虚声问道。 “超凡!” 那就好,来看看有多超凡吧! 沈姜做好了失败就养纪阳一辈子的思想准备,催动体内的纯阴之气顷刻灌入纪阳体内! 第21章 第21章柳暗花明 待白染发现沈姜的意图时,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冰寒的纯阴之气如开闸的库水一般涌进纪阳体内,直奔纯阳之气所在,大寒与大热瞬间激烈碰撞,尖锐的剧痛如烟花般炸裂开来,纪阳恍惚间似乎听见了自己的骨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完蛋了,骨头不会都碎了吧?! 极痛过后,纯阳之气的炙烫很快被纯阴之气中和,如水般温凉的两气彼此缠绕在骨头内游荡轻曳,滋润着每一条被痛感撕扯的神经。 咦?痛感居然减轻了许多! “动下腰试试。”纯阴之气脱体后,沈姜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睁开眼观察纪阳的状况。 纪阳听沈姜的话试着动了动腰身,嘶啦啦吸了几口凉气,不动不知道,一动疼死人! 能动,还知道疼,看来不用养他一辈子了! 沈姜松了口气,偏过头看向又坐回他身侧的白染,茫然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白染也不知道呀,但面子上还得保持冷静。 “你先不要动,待我查探一下情形!” 凡修真者,至元婴期大成可开天眼。所谓天眼,指的其实是元神。进一步修炼到分神期,元神炼尽阴滓,成就纯阳无阴的元神,是为阳神。阳神能从天门出入,摆脱*束缚,聚则为形、散则为气,可外看三千世界、内看人七经八脉。 白染双掌抵上沈姜的后心,元神脱离体内莲台升腾而上,自头顶天门跳出,忽而化作一团清气扑入沈姜体内,顺着经脉逡巡而行,而后通过沈姜和纪阳相抵的手掌进入纪阳体内,聚化成一道虚影,轻轻拂过他腰间的几块椎骨。 米白色的骨头呈现出隐隐的透明感,靠近骨面就能感受到它里面如水般缓缓流转的精气流。 这股充沛的精气流,竟然是温凉的! 白染双眉紧蹙,对沈姜说道:“再来一次!” 说罢,白染的元神虚影上腾几分,虚空而立,俯视下方全貌。 随着沈姜的一声轻应,骨头内的气流发生明显变化,原本温凉的气感陡然分化成两个极端,在冰寒的纯阴之气撤离后,纪阳的整个腹腔因为腰椎骨的高温而急速生热,短短一息间就变得炙热无比。 白染的元神虚影俯视纪阳的五块腰椎骨,红艳通透,点缀其中的斑斑淤质以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缩小,减少...... 十几息后,感觉到纪阳的身体颤动加剧,沈姜再次将纯阴之气灌入他体内,极冷极热两股精气冲撞、缠绕、中和,最后凝成一大股温凉气流滋润护养被炙烤过的骨头。骨面慢慢恢复了原来的米黄色,而且,颜色似乎又通透了半分。 “姜小子,把精气撤回吧!”因为阳神身处纪阳体内,白染能清晰了解到纪阳的状况,差不多是承受的极限了。 白染的元神并没有马上随着沈姜撤出的精气流离开,而是在纪阳体内仔细盘桓了两圈才转回到沈姜体内。 温凉的气流渡回到沈姜体内后,沿大周天运行一周,彻底将阴寒之气带来疼痛和不适感驱散,最后归于丹田,散于体外。 从纪阳到沈姜,白染的元神之气一路追随,直到这股温凉气流散于沈姜体外,白染才惊诧地承认:他所担心的入体阴气最终丝毫没有残留在两人体内! 非但如此,更让人惊奇的是,初次经历洗骨,纪阳虽然被极痛折磨得脸色憔悴,周身大汗淋漓,但神智却依旧清醒明晰。而沈姜......如他自己料想的那般,经此一番折腾,回溯到紫府内的清虚之气更甚。 “神乎!妙哉!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能有人同时引阴阳双气入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白染这下总算彻底了悟沈姜为何能助赤焰莲摆脱困境了。 “你从何时开始能同时引入阴阳两气?”白染激动之情难以压抑。 “第一次引气的时候就是。”沈姜是真的累了,身子一倾就躺在地上挺尸,好想睡觉。 看他这副模样,纪阳从浴盆里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痕,套上衣裤坐到沈姜身侧,擎起他的头枕到自己腿上。浴盆里,原本调兑了龙血树树汁呈现墨绿色的水,已经褪变成无色。 哼,算这小子还有良心! 沈姜的脑袋拱了拱,在纪阳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会周公! “他这是......”被晾在一旁的白染看着俩人的互动无语。 纪阳低头看了沈姜一眼,转而轻声给白染解惑,“师叔祖,沈姜他每次引气之后都要沉沉地睡上一大觉,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洗骨之时,纪阳看不到沈姜的情形,置身极痛之中的他也无暇顾及,但回想刚刚擎动沈姜的头时,触手可及的发丝好像都是湿的。 纪阳把手探到沈姜的背部,触手之处一片汗湿! “沈姜,先别睡,你衣服都湿了,这样睡觉会生病的!”纪阳拨拉沈姜的脑袋唤他。 眼瞅着就和周公胜利会师了,偏偏熊孩子半路杀出来,居然还拨拉自己脑袋,神烦啊! 抬手挥开破坏自己发型的手,沈姜没好气地低头狠狠咬了纪阳的大腿一口,还不解气地磨了磨牙,怒道:“再打扰我睡觉,滚蛋!”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你自己还能走动吗?”白染从腰坠空间里拿出件长袍盖到沈姜身上,压低声音凑到一动也不敢动的纪阳跟前问道。 纪阳坦诚摇头,刚才不过是从浴盆起身走到沈姜身边,短短几步他都觉得脚步虚浮。 “坐好,凝神。”白染盘膝坐在纪阳身后,双掌抵上他的后心,一边将真气缓缓渡入他的经脉之内,一边解说道:“我曾与武宗的一位高手有数面之缘,交流过修炼心得,据他所说,修炼外功,身体愈是疲惫之时,正是调息炼气的最佳时机。你身怀钝骨,单纯修炼气宗功法难成大器,不如与武宗配合兼修,说不定有大突破!” “可是......师叔祖,若是让爹爹他们知道我还在修炼外功,恐怕会给师叔祖您招惹来非议......” 少年言语里的压抑和挣扎那么明显,白染岂会看不懂,不由得心生感慨,低斥道:“小小年纪心境竟如此迂腐!气宗也好,丹宗、武宗也罢,无非是修炼的方法不同,最终都要殊途同归。既如此,又何必将自己苦苦束缚于外在的表象之中!你呀,真应该跟着姜小子好好学学,少看些无关旁人的脸色。若再这般愚钝,日后可千万别说是我白眉上人的弟子,丢人!” “是,弟子谨遵师叔祖教诲!”对于沈姜的洒脱性情,纪阳是真心喜欢和向往,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无视他的不耐烦死乞白赖跟着的吧。 “知易,行难。你也无需难为自己,顺其自然便好!” 纪阳点头,很快平复下心情,凝神催动丹田内的真气,随着白染的指示徐徐运转起来。 纪阳虽根骨不佳,但自小修炼清风门的内功心法,勤奋踏实,故而基础夯实,如今钝骨的潜力被沈姜无意开启,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充满未知,充满挑战,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这种未知的可能,从这一晚正式开始,迈出了印证钝骨实力的第一步。白染,有幸成为此奇迹的首位见证人! 在白染真气的引领和推助下,纪阳体内的真气以平时两倍的速度运行了两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经脉在两股真气的作用下坚韧度和开阔度都得到了一大步的提升。当两人将真气沉回丹田、吐纳出浊气后,天上的新月已越过中天。纪阳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感觉身体已经回力。 “师叔祖,沈姜睡沉了就不容易醒,不如我们背着他回家吧!” 白染点点头,灵气再盛这也是山谷野外,哪里有竹屋的温床软枕睡着舒服,回家好呀! 起身掸掸袍摆,白染将浴盆、木桶等物收拾好放回腰坠的空间里,再看向纪阳,嗬,这蠢小子竟然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走啊!”白染催促道。 “呃,腿麻了......”纪阳瞪着俩大眼睛可怜兮兮道。 活该,让你惯着他! 白染在心里深深唾弃了纪阳一番,最后认命地把沈姜托起来背到自己背上。 不过...... 看到沈姜一离腿就轻快起身的纪阳,白染总觉得一丝违和感缠绕在心头消散不去。这个蠢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呃,应该不会,蠢小子就是一根筋,哪里会拐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第22章 第22章 白染跑路 “师弟,你醒啦?” “师弟,你饿吗?” “师弟,我从虎突泉里捉鱼了,我们烤鱼吃吧?” “师弟,你困了吗?” “师弟,你要去采药吗?” “师弟......” “师弟......” ...... 从第二天睁开眼后,连续几天,沈姜快要被纪阳烦死了。 嗖一声把手里的水瓢飞过去,沈姜直起身怒目而视。 纪阳一侧身,轻松躲过水瓢,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倔强地承受下沈姜的怒气,和他相视而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磕到底的架势。 和一根筋的人较真儿,你就输了! 沈姜自我宽慰,以手示意纪阳把水瓢送过来。 “把水浇给青菜还能养大了当菜吃,真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 纪阳捡回水瓢后拎过沈姜脚边的水桶接着给菜畦浇水。不知道为什么,沈姜种出来、摘回来的菜就是比别人的好吃! 纪阳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 沈姜坐在菜畦边上,白了他一眼,“拍马屁也没用!你说你蹭我吃、噌我喝、蹭我穿、蹭我住,凭什么当我师兄,啊?” “我比你大!”纪阳诺诺低语。 “屁!我们同岁!” “可我比你大七个月零十二天,半年多呢......”纪阳执念颇深,悄悄用余光瞟了沈姜两眼,看他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突突跳动的心也慢慢缓和下来,“我会努力当个好师兄的,一定会!” “那好吧,如果这次内门弟子排位赛你能撑到第四轮,我就承认你有资格受我叫你一声师兄。” 清风门现有内门弟子数万人,其中像沈姜和纪阳这般拜到长老级别修士门下享受一对一教学指导的弟子不过寥寥数百人。元婴期以上修为的长老们极少收徒,即便动了心思,每次也就仅收一人入室,是而,绝大多数的弟子,即便如宋纪衍、罗通那般较有资质的,也只能在凌云峰大殿,被划分到数位金丹期掌教师父们门下结伙修行、大班上课。 当然,虽同是执掌门务,掌门的权限却远远优于其他的掌教师父,最明显的体现就是:掌门门下的弟子可以出入凌云峰峰顶的云殿,而其他掌教门下的弟子就只能望着峰顶浓郁的灵气干眼馋! 能被掌门选中,本身根骨就出类拔萃,先天占优势,后天有资源,所以,每年的弟子排位赛上,几家掌教门下的弟子都被掌门一派压得死死的,不过,幸而还有长老门下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可以给他们找平衡。 自己和纪阳虽拜入师叔祖白眉上人门下,但入门仅月余就要参加比赛,沈姜还是挺有自知自明的,混到第四轮,拿个中等偏上的月例,这样就满足了。 纪阳原本打算自己一头热到底,就算沈姜这辈子都不回应,他也要单方面自称师兄。此时竟听到沈姜提了条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燃了! 哎,年轻真好啊! 坐在紫藤树下品茶的白染看着两个小子的互动,心生感慨,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个行踪绝迹、生死不知的师兄来。死劲想想遥远的曾经,师兄他也是挺照顾自己的! “弟子罗通,有事想要见姜师弟一面,打扰师叔祖清修,请师叔祖恕罪!” 从山脚下传来罗通的声音。 白染鸠占鹊巢入住栖霞山后,就在原有的结界基础上加固了一层封印,如今这座栖霞山,除了他们三个大活人,其他人都被拒之门外。 距沈姜和纪阳上云殿行拜师礼至今已过了数日,罗通一直想要来见沈姜,无奈宋纪衍如影随形,今天赶上师父有事拖住了宋纪衍,他这才得以脱身。不成想却被结界阻在了山脚下。 师叔祖竟然和他们住在一起?! 一想到沈姜和纪阳日日与分神期的长老朝夕相处,蒙受指导点拨,罗通的心绪就如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死结。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丹田尽毁的废人,沈姜也能有这样的奇遇!还有宋纪阳那个废物,如果不是死皮赖脸黏着沈姜,凭他的资质,怎么有可能拜到白眉上人的门下! 愤恨之余,罗通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后悔了。如果......如果三年前沈姜没有出事,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会如今日的宋纪阳一样,跟着他一起拜入了某位师叔祖门下...... 自从沈姜和纪阳那天离开云殿后,堵在罗通心头的这口不甘和悔恨折腾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梦魇一般。 如今发现白眉上人竟然住在了栖霞山,心口堵得愈发厉害了。 白染看人,七分靠直觉,三分凭阅历,打从第一眼看到罗通,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直接看向坐在菜畦边的沈姜,“可要见?” 沈姜想也不屑想,摇头道:“大赛在即,我正在闭关接受师叔祖的指点。” 弯腰舀水浇菜的纪阳反应到有两道火辣辣的视线戳在他的后背上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看着沈姜肃然的脸色,纪阳扔下手里的水瓢撒丫子冲出小院往山下跑。 “啧啧啧,被师弟吃得死死的,哪有半点师兄的威仪,真够给师兄这个身份丢脸的!”看着纪阳分分钟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白染啜了口茶,摇头道。 沈姜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坐到白染的小凳子上,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后微眯着眼睛感受齿间的回甘,幽幽道:“天下哪有白吃、白喝、白住的道理,您说是吧,师叔祖?” 白染顿觉后脖颈子冒凉风,不着痕迹地扯了扯领口,道:“我给你那个乾坤手镯很值钱的!” 白染生平不痴迷功法修为,不执着功名利禄,唯独对兵器法器类的天材地宝颇有执念,要从他手里抠出件法器,极其有难度!所以,白染觉得自己和纪阳那个蠢小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不应该被列入“四蹭”行列! “作为我爹唯一的师叔,我唯一的师叔祖,初次见面送给晚辈一件见面礼难道不是必须的吗?”沈姜给自己又倒了杯茶,一分钱一分货,这贵的茶就是好喝。 “自从拜师以来,引气调息我自己练,给纪阳洗骨我做,请问,您的贡献值在哪儿?” 白染喉咙一噎,差点被茶水呛到。 “我......每次纪阳洗骨都是我取龙血树树汁!” 沈姜不紧不慢喝下一口茶,“那个我也能做。” “每次洗骨后你呼呼大睡的时候都是我在指导蠢小子淬炼真气!” 沈姜抬了抬眼皮,“受益的只有纪阳。” 白染急了,“每次都是我背你回家!” 沈姜轻轻弯起嘴角,“哦,这种纪阳都能做到的事?” 白染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认命低头道:“好吧,你说你要怎样?” 目的达到,沈姜抬手给白染倒了杯茶,浅浅笑道:“就知道师叔祖是个胸襟广阔、垂爱小辈之人。弟子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拉着师叔祖您入伙一起过日子罢了。不过,这过日子嘛,柴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得用银子,所以,月例什么的,能放到一起用就更好了,弟子别的本事没有,管账还是能胜任的。另外,您看,没多久就是内门弟子排位赛了,我和纪阳入门时间短,为了不给师叔祖您丢脸,还希望您能割爱,给我们两件护身的法宝呗!” 要钱不说,还要宝器!不能忍啊! 白染真心想要拒绝,可是,一看到到沈姜黑润无波的双眼,还有他脸上淡淡的笑意,直觉到,如果自己敢说不给,这小子绝对能把自己扫地出门! 师兄啊,你到底在哪儿呢,师弟我被人欺负了,快来给我撑腰啊! 本能地想抱师兄大腿,可惜大腿无迹可寻,白染只能直面被放血的现实。 忽然,笼罩在栖霞山上的结界发生剧烈的颤动,一股强大的震慑之气铺天盖地而来,伴随着一道摧古拉朽的撕裂声,栖霞山的两重结界封印被破除! 还没等沈姜反应过来,一道火红色的虚影从半空中突兀闪现,直扑向他的所在。 “完蛋了!” 白染慌乱地低喊一声,雷电之速从腰坠里招出几件东西塞到沈姜怀里,纵身几个虚影蹿开,声音传到沈姜耳里的时候人竟然已在千里之外! “姜小子,我有事要出趟远门,归期不定,你先带着蠢小子自己修炼吧!勿念!” 沈姜抱着怀里的东西,忍不住嘴角颤抖。 靠,什么有事出趟远门归期不定?分明是被人追杀跑路了好吧!怎么就摊上了这个么不靠谱的指导老师呢?! “白染,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骗子!小偷!睡完老子拍拍屁股走人不说,还敢偷吃老子的返颜丹,看我不把你塞到丹炉里炼成丹药吞了!” 火红色虚影紧随白染而去,眨眼间竟也追至千里开外,杀气腾腾的话音被远远抛在身后,萦绕在空气中,被沈姜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汗颜可以物化的话,沈姜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满脑袋挂满了黑线。 欺骗人家的感情和肉/体不说,还偷人家丹药吃...... 嘤嘤嘤,好羞耻啊...... 第23章 第23章有凤来仪 到山脚下打发走罗通的纪阳气喘吁吁往回跑,刚到院子门口正好听到了虚空中残留的那阵谴责声,顿时被冻在当场! 师兄弟两人隔着空气面面相觑,将对方眼里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得,最后还是剩下咱们俩! 这个来得突兀、去得匆匆的师叔祖虽然做事不靠谱,胜在身份靠谱,如今俩人也算是清风门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了。 “师......沈姜,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在沈姜囧囧目光的警示下,纪阳立刻改口,好不容易沈姜肯松口提了条件,可不能把人给惹毛了! “师叔祖逃命之前塞过来的。”沈姜挑起的眉缓和下来,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摊到小茶桌上,一件件翻看。 两块腰坠,镂空雕刻的繁复图案和白玉材质都和白染腰间挂着的那块相仿,只是小了两圈,看来,应该是师门标志物了。 一柄通身乌黑的匕首,手柄上嵌一颗暗红色珠子。匕首长约七寸,个头小,分量却极为压手,想来材质是高端货! 两卷功法秘籍。一卷是萍踪浮影,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套轻功身法,另一卷是套剑术,开卷首页“裂云十三剑”五个大字,遒劲飞扬、笔锋跋扈,不用想,必定出于白染之手。在卷序里,白染注明此套剑法乃他游历洪荒边境的裂云山时灵感突至而创。 另外,还有一块巴掌般大小、内含空间的符牌,通体白润,触手温热,牌身绘着清风门的团云标志。 这是什么? “月例牌?!”纪阳看着沈姜手里捏着的符牌惊讶道。 “这个是发月例用的?” 纪阳猛点头,两颗大眼珠子直发光,“恩恩,门里金丹期以上的前辈们都是用月例牌。不过,只有长老们的月例牌是白玉的!” 看来这老头还挺大方! 沈姜心里念叨了一句,把玉牌扔给纪阳,“探探,看里面有啥。” 纪阳兴冲冲地催动真气探到玉牌里,好一会儿才撤回手,悻悻然看着沈姜道:“什么都没有,空的......” 沈姜果断收回自己夸他大方的那句评价。这个披着一张正直英俊皮相的老流氓、老骗子、老抠门,真心祈祷他早日被人捉到练成人丹! 只留下一块腰坠并那卷萍踪浮影功法卷谱,沈姜把余下的都行都塞给了纪阳。 “给我一块腰坠就好,这些宝贝都给你!”纪阳作势要把东西塞回来。 沈姜瞪着眼睛横他,“让你拿着就拿着,功法咱们换着练,我要先练逃命的。这把匕首太重,懒得要。我已经有乾坤手镯了,这个带空间的月例牌就给你吧,但是,下个月发月例之后,这块月例牌里的还有你自己的,都必须上交给我,知道吗?” 纪阳眨巴着水盈盈的眼睛猛点头。 “你是水做的吗?是的话赶紧给我烤干了,再在我跟前因为屁大点儿事掉眼泪,立马滚蛋!”沈姜威胁道。 纪阳抽了抽鼻子,喃喃道:“哦。可是,沈姜......你说过的,只要我的脸不长歪了就不赶我走......”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沈姜斜瞥他一眼,郑重纠正道:“我说的是,脸变丑就马上滚蛋,可不是脸不丑就可以不滚蛋。记住了,打扰我睡觉,滚蛋!随随便便掉眼泪,也滚蛋!” “你......你怎么这么多条件......”纪阳不敢公然反驳,只能装作自言自语,但音量足以让沈姜听个清清楚楚。 “哼,我的地盘我做主!滚蛋不滚蛋,最终解释权在我,不满意就滚蛋!” “沈姜沈姜,我真记住了,你不要总说滚蛋好不好,我觉得心突突直跳!”纪阳是真怕沈姜说着说着再给他量身定做出更多条滚蛋规矩来。 “啊,不好!大白蛋好像被我落在山谷里啦!”大脑被沈姜连续几个滚蛋刺激,纪阳才想起被他抛在脑后的大白蛋,嚎叫一声就要往外跑。 沈姜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嗬,真不愧是一两半银子买的布料,这么扯居然没扯坏! “嚎个屁,没听师叔祖说吗,山谷那处清气繁盛,我在老桃树下围了个窝,它在那儿比在你被窝里强多了。你赶紧给我练功去,晚上我们一起修补结界!” 纪阳性情踏实本分,即便拿到裂云十三剑的功法卷谱也没有急着翻看,而是继续每天规定的训练任务。沙包阵已经挂上十二只沙包了,沈姜看着纪阳虽然狼狈,但已经能堪堪从阵内走上两遭,不得不承认,这熊孩子在外功上的确有几分天分。 雷打不动的午觉睡醒,院子里静悄悄的,纪阳这会儿应该在虎突泉游泳。沈姜到水井边汲水,梳洗后清清爽爽背着个竹篓出门。 离老远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击水声,待虎突泉出现在视线里,直入眼帘的就是泉水中那道露鳍鲨鱼般急速划动的人影。 风风火火从岸这边游到岸那边,一条水路大开,骚扰得泉中一些大鱼时不时跃出水面抗/议! 啧啧啧,没有一丝和谐美!莽夫! 虎突泉的双窟泉眼位于泉水正中间,沈姜把纪阳赶到泉眼一侧,自己坐在另一侧的岸边,从竹篓里拿出可拉抻的钓竿,穿好线,挂上鱼钩,开始修炼。 没错,每天午睡后的钓鱼就是沈姜的修炼方式。 从山谷回来后第二天,白染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沈姜的经脉,最后得出结论,沈姜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只要调用清虚之气,它就会自我强化。 修真之人,头腹两处命门,腹有丹田,头有紫府。丹田存养真气,结成金丹,化生元神莲台,紫府内孕养一气一力——清虚之气、精神力。精神力即念力,是叩开识海的不二钥匙,而清虚之气,孕生于紫府之中,随着修为的增强日益充盈,至圆满之境后化为元婴下行至丹田莲台之上,炼尽阴滓后成就为阳神,由天门自由出入,聚为形散为气,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是常规修真之人都要经历的境界,沈姜虽然明显划分不到常规的队伍里,但白染坚信,于修真大道来说,殊途同归。 从那日气,沈姜每天的修炼内容就是折腾清虚之气。 由于清虚之气的不断增强,沈姜现在已经可以打破昼夜时间和地域的限制,随时随地引气入体,区别只在于引入体内的阴阳两气在量和纯度上有所不同罢了。 比如现在,用清虚之气将体内的两股至纯精气尽可能抻拉成细丝,缓缓灌入钓竿中,凝于鱼钩上。 注满至纯精气的鱼钩在泉水中悠悠晃荡,鱼儿经受不住高浓度精气的诱/惑,一口咬下去,就上钩了! 钓竿上的精气溯回到体内,摘下咬钩的鱼儿扔到竹篓里,半浸到泉水中。 真真的空手套白狼! 当然,把精气拉抻成细丝的过程异常耗费时间和精力,需要无数次失败的尝试,所以,沈姜目前最好的记录是:半天钓上来一条鱼! 晚饭想要吃鱼吃到饱,只要还得靠扑棱在水里的纪阳徒手活捉! “沈姜,我们可以在家附近开荒种菜,这样就不用满山跑摘菜了!”纪阳背着竹篓,手里拎着草杆串起来的两条大白鱼跟在沈姜后头,建议道。 天地灵眼的地方长出来的菜能和别的地方一样?!这么精贵的菜喂他肚子里简直对不起这些献身的菜! 沈姜没稀得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乐意。” 这就是沈姜,什么都好,就是太随着自己性子行事,让人摸不清头脑。 纪阳定着沈姜比别人好看的后脑勺想。 有两条清蒸大白鱼压阵,晚饭的质量和分量都是足足的,两个人吃得心满意足,开始办正事。不靠谱的师叔祖招惹来的神秘麻烦人物破坏力相当靠谱,强行突破结界的时候把栖霞山的两重封印全给干破了,此时的栖霞山,就好比是一台没有防火墙裸/奔的电脑! 白染留给他们的两块腰坠,一来是标志门下弟子身份,二来,腰坠内存有白染的封印残术,移出来正好可以给栖霞山重新布上结界。 摊上这样的指导老师,事事都要弟子服其劳,如何能进步不神速?! “嘘——” 刚踏进山谷,沈姜就被纪阳扯着袖子拽到灌木丛后面。 “那边好像有东西!”纪阳贴在沈姜耳边低声道。 拨开挡在眼前的几根细枝,沈姜顺着纪阳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老桃树下趴着一只东西。 暖黄色的落日余晖打在那东西身上,虽然看不到扎在翅膀里的脑袋,但初步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只鸟,彩色的大鸟! “不会是大白蛋的鸟妈吧?” 沈姜白了纪阳一眼,拍开他的手,整了整衣服,迈开大步绕过灌木丛直奔龙血树而去。 “沈姜,你这样会吓跑那只大鸟!”纪阳有些着急,却不敢再扯沈姜的衣服。就他的经验,如果衣服和头发乱了,沈姜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尤其是头发! “我管它跑不跑!”沈姜脚下一刻不停顿地往前走。哼,吓跑更好,天地灵眼也忒不厚道了,居然敢请外援,简直不能忍,吓跑最好! 老桃树下,感应到外来气息侵入的大鸟从翅膀里抬起头,呼啦啦展开七彩绚烂的巨大翅膀,发出一道尖锐绵长的叫声,如同拉响的警报。 “彩......彩凤!” 第24章 第24章破壳而出 “那就是凤凰?!”听到耳边纪阳的轻呼,沈姜眼神嗖的迸发出神光!凤凰啊,神话传说里才有的,今儿居然看到真身,这羽毛,真特么够闪! 不过,态度很嚣张啊,瞧瞧那眼神儿,看人跟看草芥似的...... 再高大上,本质上也还是一只鸟! 沈姜瞟了眼支楞毛的彩凤,然后目不斜视直奔龙须树下。 “傻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干正事啊!” 愣在原地的纪阳听到沈姜喊他,也顾不得那只彩凤了,颠颠儿往龙血树下跑。 留存在腰坠里的封印残术需要用真气移出来激活,但白染是分神中期的大拿,尽管只是残术,仅凭沈姜和纪阳两人是没法独自移出激活的。 好吧,事实证明,就算是俩人联手,也失败了十几次才勉强成功。 这个结果还真挺打击人! 所谓的用境界碾压人说的就是此种情况吧...... 原本安静下去的彩凤在结界落成的一刻不安地低鸣了两声,随后很快再次恢复平静,安分卧在大白蛋的草窝上,火红的头冠随着脑袋的警惕转动而不断摇摆,啧啧啧,那样子,是把沈姜和纪阳俩人当贼防着呢! 不过就是个不能吃的破蛋,宝贝得五七八万,至于吗?! 沈姜踢了直勾勾盯着彩凤的纪阳两脚,指使他去捉鱼逮野味,自己在附近捡了些干树枝生起火,随意看了两眼趴在老桃树下的彩凤,那家伙一直死命盯着火苗跳动的火堆看,防备之心更甚,大有分分钟炸毛之势。 嗤,身为浴火凤凰,一个小小的火堆也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真的大丈夫吗?! 沈姜恶作剧胆边生,拨动树枝将火苗燃得更旺。 仗火欺鸟,呃,似乎不是大丈夫行为! 纪阳回来,看看熊熊燃烧的火堆,再看看不远处老桃树下脖子抻的老长的彩凤,脑袋里顿时浮上这么个念头。 把手里处理好的三条大鱼和一只野山鸡递给沈姜,纪阳默默动手把火苗用粗树枝压了下去,用这么旺的火烤鱼,肉没熟皮就成炭了! 沈姜从乾坤手镯里拿出蜂蜜、油、盐等调料,还有一团老丝瓜瓤,刷刷刷手上麻利地给三条鱼调味。 从能引气开始,沈姜也算是半条腿踏上了修真之路,到目前为止,觉得这条道上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用乾坤手镯这样的好物。看看里面放的东西,活脱脱就是个移动厨房,不要太实用! 此时的沈姜早已将当初看到白染从腰坠里拿出浴盆和水桶时的鄙视抛之脑后,自己掏出个汤锅架到了火堆上,趁着熬鸡汤的功夫到附近采了不少野山菌。 撇去血污和油层,在火力的逼迫下,鸡皮、鸡肉和鸡骨里的蛋白质、脂肪和无机盐慢慢渗透到汤里,香气顺着锅盖边缘丝丝缕缕散开到空气中,很快就弥漫到周围一片。 做饭这事儿,纪阳只能在前期的食材处理和后期的碗筷刷洗上做点贡献,中间这块技术含量太高,他就只能看着。不过今天他可没守在边上,而是跑到溪边又捉了两条肥美的大鱼,用草杆串着直接放到了彩凤伸直脖子就能够到的地方。 可惜,人家完全不领情! 纪阳蹲在附近,看彩凤对地上的两条鱼完全没兴致,挠了挠头发,片刻后恍然,拎着两条鱼跑回溪边,噌噌噌刮鳞除内脏,收拾得干干净净,又给双手奉上。 沈姜心里这个恨铁不成钢啊! 巴巴送上门让一只鸟虐,抖m体质没救了! 纪阳铩羽而归,耷拉着脑袋回到沈姜身边,略担心道:“听说母鸡孵蛋的时候不吃不喝,彩凤也会那样吗?” 沈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飕飕说道:“你亲眼看过母鸡孵蛋全过程?21天不吃不喝,哼,你当老母鸡能辟谷吗?” “可是......”纪阳偏过头看了看老桃树的方向,月华下全身羽毛流光溢彩的凤凰完全没有把嘴凑向两条鱼尸的趋势。 “咸吃萝卜淡操心!先顾着你自己的肚子吧,快饿死就不挑食了!”沈姜把纪阳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愈发纳闷,你说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有半点家庭温暖滋润的熊孩子怎么能自己长得根正苗红、爱心泛滥呢?恩,唯一的解释就是和他那一身钝骨脱不开关系。 人至钝则无邪! 这是天分,别人学不来。 锅盖被蒸汽顶得噗噗作响,纪阳用肥大的草叶子垫着揭开锅盖,浓郁鲜香的鸡汤味道迅速在空气中铺开,勾得人嘴淌馋涎。 一张及膝高的木几上摆着两盘烤鱼,两只海碗,碗里盛着满满的鸡汤,汤头清透,鸡肉细嫩,野山菌一口咬下去鲜滑劲口,纪阳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这边呼啦啦吃得欢畅,老桃树那边也有了动静。彩凤修长的脖子抻得老高,视线试图越过背对着它坐着的纪阳的后脑勺看清木几上飘着香味的吃食。沈姜坐在纪阳对面,将它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只取了另一只海碗盛了满满一碗汤晾在一边。 吃饱喝足,打发纪阳到溪边洗碗,沈姜端着那碗凉掉的鸡汤一步步踱到彩凤近前,将手里的碗递到它嘴边。 彩凤脑袋往后避开,眼神有所防备地看看汤碗,再看看沈姜,不下嘴。 沈姜也不动作,端着碗和彩凤四目相对,眼神古井无波。 两分钟后,沈姜收回手,端着汤碗果断转身往火堆方向走。 走开快五十米了,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鸣叫,带着隐隐的服输意味。 沈姜转过身,看着头冠耷拉下来的彩凤,嘴角含笑走了回来,依旧用手端着汤碗递到它面前。这一次,彩凤只犹豫了一下下,就下嘴叼起了一块鸡肉。 沈姜心满意足地把海碗放到地上,歪躺在草地上看着彩凤略带急切地吃了起来。 啧啧啧,吃熟鸡肉不说,野山菌也吃,鸡汤也啜着喝光了,真够不择食的! “喂,其实你能听懂我说话吧?”眸光流转,沈姜用状似闲散的语气问道。 彩凤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接着埋头发奋啜汤喝。 靠,嘛东西都通人性,这个世界的人性普及率怎么就这么高! 纪阳从溪边洗完碗回来看到沈姜竟然躺在彩凤身边,颠颠儿跑过去一看,一只带着油花儿底朝天的海碗诞生了! 沈姜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欣慰,还有那股“真不愧是彩凤啊”的感慨,认命地摇摇头,催促他立马把新出炉的油碗刷了。 白染虽然仓皇跑路,但好赖这些天在他的指导和护航下,沈姜和纪阳两个基本上已经掌握了洗骨的步骤和调息方式,短期内按部就班的修炼应该不成问题。至于那位不靠谱的指导老师何时能回归,沈姜想到虚空中蛮横撞破栖霞山双重结界一闪而过的火红色身影,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师叔公点一根大粗蜡! 洗骨的效果虽显著,但对目前的沈姜和纪阳来说,过程中巨大而绵长的极痛对他们身体造成的负担太重,每天一次显然吃不消,经过两次尝试琢磨后,确定为三天一次。 几番痛楚忍耐下来,不知不觉竟到了门内排位赛前夕。 这一次洗骨后,沈姜的精神好多了,起码没有散出至纯阴阳精气后立刻疲累得想睡觉。 纪阳在进行事后的运气调息,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和外衫一点点被真气运转时散发出来的热气烘干。沈姜羡慕地撇了撇嘴,起身作势去溪边洗澡。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一道清脆响亮的碎裂声从老桃树的方向传来。 平地刮起一阵不小的清风,夜色中散发着七彩流光的彩凤展翅腾飞,在山谷上空盘桓数圈后引吭高鸣几声,倏地化作一道七彩之光冲向云霄,消失在星空里。栖霞山的结界,除却一下轻微的震荡,毫无破损! 而在彩凤腾空的地方,一团微黄的草窝里,一枚大白蛋如同被开片的瓷器,布满细碎均匀的裂痕。随着大白蛋不安分的抖动,裂痕越来越大,哗的一声,一块蛋壳脱落,空气灌入。 数秒后,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从破壳的大白蛋里钻了出来。 呃,好丑! 第25章 第25章家有丑兽 “丑死了!”沈姜顺从心意脱口而出,眼前站在一堆碎蛋壳中间的小东西,马面、狗鼻、牛嘴,身上覆盖着鸟类的绒毛,拖着条狮尾,全身被蛋液弄得*,绒毛一撮一撮,狼狈极了,却还龇牙咧嘴,喉咙里咕噜噜发着幼兽的呜呜声。 沈姜相当嫌弃地偏过头,问道:“凤凰小时候都这么丑?” 纪阳额头上的汗噌一声就下来了,祖宗啊,你又不是没见过彩凤,再鸟大十八变,看脑袋也知道这小东西和凤凰不是一个品种吧! “小......小点声,它好像听到了......”纪阳怜悯地看了小东西两眼,瞧瞧,那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该不会是听懂沈姜嫌它丑了吧?蓬莱山在中州大陆被誉为仙山山脉,奇珍异兽无数,能听懂人话的也不奇怪。 “它本来就很丑!做人要诚实,做兽也不能自欺欺人,走,回家。”沈姜毫不迟疑转身,抬腿就走。 纪阳伸手在虚空无声挠了两下,然后认命放弃,跟在沈姜后面,三步一回头往山谷外走。蛋壳中的小东西龇着牙眼睁睁看俩人都走了,四条小腿紧倒腾起来远远跟在后面,可是刚出蛋壳没多久,明显有些腿软,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可怜得很。 沈姜勉强撑着自己走回了家,拖着虚软的胳膊腿儿在浴桶里囫囵涮了一遍就投入大床的怀抱,分分钟昏睡过去。 纪阳在水井边汲水冲澡,看到从院门口踉踉跄跄晃进来的小东西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它居然自己一路跟过来了! 第一反应是抬眼去看沈姜的窗户,烛火已经熄了,看来沈姜这会儿已睡下。 纪阳又汲上来一桶水,想要给小东西洗洗,绒毛被黏答答的蛋液弄得一绺一绺纠着,本来吧长得就不怎么可爱,身上还这么狼狈,如果此时被沈姜发现,一定会扯着腿儿把它扔出去,这点纪阳毫不怀疑。 可惜,人家压根就不想领他的情! 纪阳一接近,小家伙就龇着雪白的小尖牙呜呜低叫,滴溜溜圆的两只大眼睛直冒凶光! 纪阳深深体会了一把心碎了无痕的感觉,耷拉着脑袋回屋睡觉! 沈姜素来不早起,抻着懒腰走出房门时纪阳已经钻山越野,院子里静悄悄的,以致于扑棱小翅膀的声音特别乍耳。 懒腰抻到一半卡住,沈姜微张嘴看着杵在院子正中央,一身狼狈眼神执拗瞪着他的小东西。 长得丑不是错,但是明知自己丑还往颜控的人跟前凑那就是罪大莫及! 沈姜从院子的篱笆上随手拽了块抹布走上前去,垫着抹布揪住小家伙的后脖颈子肉,晃晃荡荡拎着给扔到了院门外边,然后甩甩抹布,关上院门,奔厨房做饭! 早饭沈姜习惯喝粥,凌云镇永丰粮行的白玉珍珠米价钱虽然是普通白米的三倍,但熬出来的米粥清香透糯,米粒晶莹饱满,配上天地灵眼处滋养长大的野山*丝肉和新鲜的蔬菜,温温的一碗喝下去,舒服的不仅是胃,还有一整天的心情! 但是,沈姜今天的心情显然不是一碗温粥就能治愈的。因为,一踏出厨房门就看到那个被扔出的小东西又杵在了院子正中央,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 纪阳推开院门,逼入眼帘的情景就是沈姜端着一锅粥眼神不善地俯视着不远处的小东西。小东西竟然也不示弱,眼睛眨也不眨地瞪回去! 傻啊,还以为自己是砸不烂烤不熟的铜皮铁蛋吗,惹毛了沈姜,下一刻就能把它串起来烤了吃! 纪阳摇摇头,脚下加速奔到一人一兽中间,接过沈姜手里的锅挡住他的视线,谄媚道:“今天的粥可真香啊!沈姜,咱赶紧坐下来吃饭吧,饿死了!” 沈姜岂会看不穿纪阳的小算盘,撇撇嘴转身坐到桌边准备吃饭。入夏后,纪阳便把厨房里的饭桌搬到了紫藤树下,通风透气,比在厨房舒服多了。 沈姜一边喝粥一边用余光打量院子中间的岿然不动的犟东西,嗬,小脾气还真够硬的! 虽然是早上,但夏天本就日出早,这还是半山腰,太阳光没多久就会很烈,院子中央空荡荡的,也没个荫蔽,没一会儿,小东西就开始打晃了。 “沈姜......”纪阳小心打量沈姜的脸色,支支吾吾开口道:“沈姜,你看它那么小,不如......不如我们收留它一段时间吧,等它长大一点就立马赶走,好不好?” 沈姜斜瞥他一眼,看他很认真,遂不带情绪说道:“它的口粮从你身上扣?” 纪阳没做犹豫当即点头,心想,就小东西巴掌大的剂子,每天给他一碗粥就能撑破肚子了,养着也没啥压力。 老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饭桌上做出的这个决定让纪阳对这个道理有了非常“饿”的领悟! 看到沈姜默许,纪阳乐颠颠盛了小半碗米粥去喂小家伙,结果,前情重演,还没等纪阳近身,小家伙就弓着脊背翘起尾巴恶狠狠盯着纪阳呜呜低叫,发出生人勿近的警告。 纪阳尝试了几次,终究是没法靠近,只能眼巴巴看着沈姜求救。 可乐的是,不仅纪阳眼巴巴看着他,就连那只快要炸毛的小东西也眼含怯意地看着他。这是闹哪样啊?! 沈姜开始后悔刚刚的默许了。 可惜,覆水难收。 轻叹一口气,沈姜起身走上前来,接过纪阳手里的粥碗,一步......两步......嘿,小东西非但没叫,竟然连弓起来的小脊背都放松下来,纪阳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不过,沈姜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当初还是沈江的时候,他有过两次饲养宠物的经历,一次养死了,一次养跑了。不管哪个结果,心情都糟透了!后来,即使碰上再喜欢的萌物,沈江也不养了。 更何况,眼前的这只它根本就一点也不萌,还特别丑! 当半碗粥分分钟见底,小东西晃荡着软趴趴的四条腿儿蹭上沈姜裤脚的时候,他的脸,成功多云转黑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纪阳也愣了,乖乖的,这小东西的肚子里不会有个空间吧? 沈姜狠狠剜了纪阳一眼,起身有盛了多半碗的米粥过来。这一次,小东西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吃完后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没有再往沈姜裤脚蹭,但执着地保持一定距离跟在沈姜屁股后面,沈姜走,它走,沈姜停,它也停,影子一般! 来来回回折腾数次,沈姜饶是怒发冲冠也被它锲而不舍的软刀子给磨平了。罢了,既然已经默许就不能再把它扔出去。小东西这样的活物,虽然不会说话,但心思灵着呢,知道疼,更知道难受,不是一件衣服一只鞋子,不喜欢就能随便扔掉。沈姜最讨厌、最看不上那种养了宠物又扔掉的人,既然坚持不了,索性一开始就不要招惹它。招惹了,就要负责到底! 蹲下来看着凑到脚边的小东西,夏季天热,小东西身上半干不干的蛋液散发出一阵实在不让人心快的味道,沈姜皱着眉头拎起小东西的后颈肉就往井边走。纪阳看着小东西在沈姜粗糙的拎动手法下四脚乱晃的样子,忽然心生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人靠衣服马靠鞍,被沈姜彻底洗涮四五遍绒毛搓掉无数根后,小东西原本一绺一绺的细毛在阳光下干燥蓬松起来,软乎乎的。沈姜伸手摸摸脊背、肉肉肚子,恩,虽然看着还是挺丑,不过手感不赖,勉强能拉回几分。 “虽然是个兽,但也不能没名字,太不方便了。”沈姜摩挲自己的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拍板,“得,以后你就叫丑丑!” 哐当!洗碗的纪阳手一滑,碗直线掉回水盆里。 趴在饭桌下的小东西身体僵了一下,数秒后死命挥爪子挠桌腿! “不喜欢?”沈姜看看停止刷碗的某人,再看看挠桌腿的某兽,凉飕飕道:“好啊,不喜欢的话,可以滚蛋。” 纪阳颓然耷拉下脑袋,瓮声道:“家里已经没有大白蛋了,不能滚蛋......” 沈姜嘴角一撇,“好呀,不能滚蛋,那你们就给我滚犊子——” 第26章 第26章序幕拉开 在沈姜一句“滚犊子”的威慑下,丑丑之名一锤定音。若干年后,当小东西长成大东西,并成功以武力从沈姜手里夺回自己的命名权后,这段就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碰触的黑历史!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不管它心里如何不乐意,如何挠桌腿表示异议,结果都没法改变。弱者没有说不的权利,这是沈姜言传身教让它明白的第一个道理。 清风门弟子排位赛近在眼前,除了洗骨一事暂停,沈姜和纪阳两人依旧按部就班过活,但饮食上明显滋润了不少,顿顿有虎突泉的大鱼不说,还在栖霞山的几处天地灵眼上捉了小野猪、狍子等小型野物,两人一兽吃得嘴角淌油。 更大手笔的是,自从白染跑路后,沈姜便把双生莲和赤焰莲给他的精源珠融化到一起,分成两份,分别加入七星草和古芝草制成了聚气丹和固基丹,每次洗骨之后两人都服上两颗,这也是沈姜最近一次洗骨之后能自己走回家的最大原因。 双生莲因阴阳双生,相克相消,故灵息平和,在其他炼丹师眼里是不值得入丹的废物,但在沈姜手里却是化废为宝,加之“通材”赤焰莲的助长之效,以至于沈姜炼制所得的聚气丹和固基丹在纯度和功效上足以把同类丹药甩出十几二十条街! 于沈姜来说,炼丹是门生手艺,能借鉴的资料不过是沈随风在《天材地宝图鉴》后面附注的几篇手记,如果让其他炼丹师知道他居然用至纯的精源入丹,不知道要恨得牙根多痒痒,太奢侈了! 排位赛的赛场在凌云峰半山腰的主殿,但凡门内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均要参赛。从栖霞山赶到赛场最少要一个时辰,沈姜难得起大早,起床气经久不散,一顿早饭纪阳吃得小心翼翼,就连丑丑也特有眼力价,和沈姜的裤腿保持安全距离意外,老老实实埋头喝粥。 直到换好衣服沈姜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还是沈姜和纪阳第一次正式穿上清风门弟子的袍子出门。朱青色的夏款长袍质地丝滑柔软,领口和衣袖上绣着银色的清风门标志图案团云纹,腰间挂着两枚一模一样的腰坠。清凉的晨间山风拂过,衣袍款款飘动,不管远看近看,端的两个相貌俊秀出众的少年! 看到沈姜眼里玩味的打量,纪阳摸着自己的发顶脸颊发热。今天的沈姜,可真好看...... “你乖乖在家,我们抽完签就回来。”沈姜弯腰把扒在自己脚边的丑丑拨开,跟着纪阳一起往院外走,走了十几米,回头一看,果然,这家伙故技重施,尾巴一样坠在他后面。 阴魂不散啊,这小东西该不会把自己当成它爹了吧? 沈姜叹了口气,朝它招招手,待它跑到自己脚边的时候拽着后颈肉拎起来就要往纪阳的怀里塞。 察觉到沈姜的意图,丑丑就着被拎起来四脚踏空的姿势激烈挣扎,四爪并挥拼命挠动,誓死不近纪阳的身。 我身上又没有剧毒,至于吗?至于吗! 纪阳觉得自己被深深伤害了。 “你敢抓破纪阳的脸,信不信我马上把你扔出去。”沈姜薅着某兽的后颈肉凉飕飕警告。 丑丑伸出去的一只前爪在纪阳鼻尖前一厘米的地方嘎然止住,两秒钟后,老老实实耷拉下四条腿悬在沈姜手里。 满意地弯了下嘴角,沈姜随手把它扔到自己的一侧肩膀上。 丑丑挪动身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蹲坐在沈姜肩头,细细软软的尾巴从沈姜脖子后面绕过去搭在他另一侧肩上,时不时抖抖尾巴尖,心情明显不错。 沈姜边走边忍不住偏过头看了它一眼,嗤,近看这张小脸......更丑了! 盯着沈姜飞快转回去的脸,丑丑刚咧开一点点的小嘴当即垮了下来,尾巴抽搐似的抖了好几下,最后认命地软趴趴挂在沈姜肩上。 走在沈姜身边的纪阳把全过程看在眼里,默默给丑丑鞠了一把同情泪,然后无比庆幸自己长了张好看的脸!乖乖呀,以后修炼的时候可得把脸保护好了,比武的时候要不要戴个头套,万一不小心被人打到脸就糟了...... 一路上两人一兽心情各异,一家略烦两家愁。 辰时将近,凌云峰主殿广场上人潮涌动,引颈翘首盯着观望台的方向。今天是比武的第一天,按老规矩,除了抽签之外,最重要的一项是“过气蕴石”。 气蕴石对真气的感触极其敏锐,能随着注入真气的强弱显示出不同的颜色,老三门常用它来检测弟子们的修行程度。 更重要的是,只有每三年一次的“过气蕴石”,他们才能有机会一睹三位执教长老的风姿。 罗通的心情自然也很激动,三位执教长老都是元婴期以上的高手,即便不能拜入门下,但能入了他们的眼,随口指点二三也是受益良多。目光扫视一周,罗通心里的自信感渐渐升腾,他如今已是筑基前期,虽然境界突破不久,但在这些同辈师兄弟里,他有信息拔得头筹,更何况,如今宋纪衍已重返师门,以他对自己的心意,即使最后败在他手下,他得到的,最后也会和自己分享,同自己得到无异,这也算得上是多了一重保障! 正当罗通暗自得意之时,身边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那由远及近、缓缓走过来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刺酸了他的眼睛。 同款同色的长袍,一模一样的腰坠,并肩而行时举手投足间透露的从容与熟稔,不同风格但同样出众的容貌...... 看着眼前渐行渐近的两个人,罗通有种莫名的恍惚感。一个月不见,忽然觉得这两个人变得让他陌生。记忆中,沈姜在自己面前总是带着怯怯的微笑,眼底溢满亲近的渴望和无条件的信任,即使后来出了事,他对所有人都避而不见,却还是和自己说上一会儿话。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姜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变得冷漠如陌生人了呢?对,就是从宋纪衍回来之后...... 罗通眼波流转中带着一丝懊悔,但在视线触及到纪阳身上后迅速被不甘和嫉妒取代。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蠢笨如宋纪阳这样的废物有脱胎换骨般的转变,这一定是因为有师叔祖白眉上人亲自指点的缘故。可恶,如果是自己,一定会比他进步大百倍! 白眉上人亲自出面将沈姜和宋纪阳纳入已故长老沈随风门下、并亲自指导他们修炼的事情一夜传遍清风门上下,如今两人并肩出现在主殿,关注他们的可不仅仅是罗通一人。*辣的视线里,各种羡慕嫉妒恨。说到恨意最深的,莫过于宋纪衍。偏过头看着罗通凝望过去的专注眼神,宋纪衍紧紧握住了拳头。 虽然不喜欢被人行注目礼,但前世学霸之名太盛,走哪儿都自带光环,沈姜早已经习惯,只是可怜了纪阳,一直以来都是透明人、隐形人的存在,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手脚忍不住开始僵硬。不过好在有沈姜在身边,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己慢慢也放松下来。 还好啊,没走成双拐,不然可要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感觉到纪阳慢慢放松下来,沈姜在心里舒了口气。 “姜弟,你们可算到了,找了一圈没看到你们,我和衍师弟正打算要到山门迎你们一程呢!” “劳罗师兄费心,我们算好了时间出门,现下看时间应该是没迟到吧。”沈姜拱手施礼,淡淡回复罗通。 罗通眼睛微眯一下,笑意宴宴道:“没迟到,当然没迟到!哦,对了,今天要过气蕴石,师叔祖他老人家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师叔祖说他不喜人多,就不来看了,让我和师弟自己过来就好,比武期间有事的话还要麻烦罗师兄。”纪阳往沈姜身边又靠近两分,替他接下罗通的话。 听纪阳故意在人前喊他师弟,沈姜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几许了然的笑意。 接收到沈姜无声的支持,纪阳底气瞬间充足,气场全开,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当——当——当——” 主殿顶阁沉重的古钟登时被敲响,伴随着穿透力十足的响亮钟声,主殿观望台上缓缓走上一行人,偌大的广场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只闻钟声在辽远处回荡。 沈姜和纪阳相视一眼,然后随大流施门内大礼。 清风门内门弟子排位赛在久久回荡的古钟声里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27章 第27章过气蕴石 如果此刻从凌云峰主殿广场的空中俯视,场面定是蔚为壮观。数万人齐聚偌大的广场之上,百人一队,依次过气蕴石。 气蕴石通体白润,真气注入其中,由弱到强可以让它分别呈现出粉红、嫣红、海棠红、枣红、胭脂红、棕红六种颜色,正好标志出凝气、筑基两个境界的前中后期六个阶段,颜色越深,代表体内的真气越强大,当境界突破至金丹期时,再将真气注入气蕴石,石身不刻便会爆裂。 沈姜和纪阳自然是同今年新选拔入门的弟子一队。往年最不受人重视的五十人小队,今年却因为多了他们两个“关系户”而备受关注。 “那两个腰上挂着一模一样坠子的少年就是白师兄看上的孩子吧?!”观望台上,三大执教长老之首的莫云追眺望着新入门弟子的队伍,低声说道。 “正是。”宋如风顺着莫云追的视线看过去,态度恭敬地回道。乍见沈姜和宋纪阳,宋如风内心的惊讶是不小的,尤其是那个在家里如透明人一般的小儿子,短短一个月未见而已,今日看他远远站在人群中,分明和其他人穿着同款同色的弟子服,却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辨出,和月余前相比,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这就是受分神期高手指点的结果? 宋纪阳之前虽然只是外门一个不起眼的弟子,但生在掌门之家,自然备受关注,所以,一个月间判若两人的变化不仅让宋如风惊讶,其他掌教师父们也乍舌不已。 “阳小子好福气啊,能得到拜师书的青睐。不过,最有福气的还是掌门师兄你,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色,相比将来都会青出于蓝!” “哪里,许师弟过誉了,少时了了大未必佳,现在说这话,尚早!”宋如风偏过头看了眼坐在下位的掌教师弟许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当日白师叔带着沈姜和纪阳上云殿行拜师礼,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说将纪阳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的事清风门上下人尽皆知,许峰这话明褒实贬,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清风门虽是修真大派,但内里的小团体争斗也是暗潮汹涌。想要获得更多更好的修炼资源,无非两条路,要么自身天生根骨好,境界晋升快,地位高,要么在门内管理权利大,比如掌门之位。只要等级之分存在,争斗就不会消失,莫说清风门这样的气宗剑修,就算是明悟峰那般的气宗佛修清净门,暗地里的自相争斗也属常事。 人性偏私,这个道理执教长老们岂会不懂,只要这种争斗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不威胁到清风门的基业就无所谓。只是,像许峰这般不懂进退之道的人,更让人看不入眼罢了。 细想宋如风这一辈的弟子,除了沈随风一人一枝独秀,剩下的皆修为了了,成大器者少之又少,同气宗另外两门相比隐隐现出颓势,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场上这一小辈中能出些振兴门楣的好苗子来! 三位执教长老相视苦笑,眼底有着同种感慨。只有出现了新的元婴期门徒接替执教长老之位,他们三个才能脱身,可惜,那三个接班人他迟迟不来啊! “明年就是老三门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了,这一次门内的排位赛我们三个决定全程看着,有不错的苗子,赛后我们也指点一下。总之,明年的比武大会不能再落了下风。”莫云追不屑管他们明里暗里的小伎俩,只求自己在任的时候不能败了清风门的威名。 听莫云追这么一说,宋如风和其他的掌教师父们心惊的同时又难以压抑雀跃。三大执教长老肯亲自出手指点,这样的造化难得一遇,如果自己门下的弟子能入了三位长老的眼,做师父的也与有荣焉。 观望台上的师父们因为莫云追的一番话神情振奋,台下的众弟子们却毫不知情,临近的老弟子们注意力都集中在新入门弟子队伍上,确切的说,是沈姜和纪阳身上。他们之中,不乏见识过沈姜当年风采的,如今再见,功法实力且不谈,单单看相貌,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纪阳置身视线网里,从最开始的手脚僵硬到逐渐平静,最后开始有些心烦气躁。 “再动来动去就滚到我身后去,看着眼晕。” 沈姜凉飕飕的一句话,成功把纪阳心头的浮躁给冻裂了,老老实实平静下来。 “旁人的一言一行你都听进耳朵看进眼里,旁人的视线你也都要在意,你到底有多大的心,能搁下这么多东西,不累啊?爱谁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沈姜最看不得他耷拉着脑袋的熊样,好像自己怎么着他了似的,每次戳完刀子还得给他涂药善后,自己也真是够闲得慌! 沈姜居然安慰自己! 这个认知让纪阳欢脱地原地满血复活。蹲坐在沈姜肩头的丑丑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纪阳的后脑勺看,耷拉在沈姜另一侧肩膀上的尾巴尖卷起——松开——再卷起,沈姜最后看不下去,伸手把它的尾巴捋直,眼神示意它老实一点。 气蕴石对真气的反应极其敏锐,所以队伍前行的速度不慢,沈姜和纪阳是新入门弟子队伍最后两个,轮到他们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后。 先过气蕴石的是纪阳。 纪阳的任督两脉虽然打通时间不长,钝骨更是激发了百分之一不足,但扛不住他肯下苦功,每天雷打不动的外功训练让他强化的不仅仅是筋骨,还有坚韧的精神力,这使得他对吸纳、运行真气时产生的炙烫与疼痛的忍耐度优于旁人数倍,甚至十数倍。 当然,进步也是旁人的数倍、十数倍! 气蕴石给了他最好的证明! 当纪阳的手稳稳地按在气蕴石上,催动丹田内的真气将之缓缓注入石身后,气蕴石的颜色一路流畅变深,最后,当整颗气蕴石稳定地呈现为枣红色时,不仅新入门的同队弟子们惊掉了下巴,就是默默观望的老弟子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筑基前期! 这怎么可能?!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罗通和宋纪衍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月,从凝气前期跳跃到筑基前期,整整一个境界的跨度,即便是被誉为数十年难得一遇奇佳根骨的宋纪衍和罗通,也要花上近十年的时间,宋纪阳竟然只用了一个月就做到了! 师叔祖到底怎么指点他的? 罗通垂眼掩饰自己心底掀起的狂风巨浪,同时,已经发芽的不甘和嫉妒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滋长。 纪阳转过头,指着枣红色的气蕴石看着沈姜,也不说话,就猛劲傻笑,灿烂阳光下一口大白牙毫不含蓄地露着,如果不是被沈姜拔凉拔凉的眼神儿冻着,这会儿估计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这么点成绩就翘尾巴,耻辱啊耻辱!肤浅啊肤浅! 沈姜心里叹口气,几步走上前把人拨拉到一边去,等眼前的气蕴石恢复如初后,将手掌慢慢覆上去。 光天化日之下引气入体沈姜练习过几次。天生丽质这种大招真不是开玩笑的,沈姜发现自从紫府内产生了这股清虚之气后,他的经脉就开启了自动凝聚、分化、提纯入体精气的功能,俨然如一块磁石,一块吸取天地精气的磁石! 不过,目前磁性很弱就是了。 主殿位于凌云峰半山腰,天地灵气不算那么浓郁,引入体内的精气经脉需要自动处理,速度在快也不如人家直接从丹田里催动真气快,于是,看在外人眼里就是气蕴石久久不变色。 周遭的喁喁低语声渐起,纪阳微蹙眉头扫视了一圈,视线触及到脸上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神情的宋纪衍时停顿了一下,而后不露声色地掠过。 大约五分钟后,众目睽睽之下的气蕴石发生了转变,让人诧异的是,它没有变红,反而显得愈发透明起来,负责登记结果的师兄当场一头雾水,不晓得这该如何是好。 越发聒噪的低语声让沈姜不悦地微张开眼睛,一看到手下变得几近半透明的气蕴石,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重新闭上眼睛,一咬牙一跺脚,把身体里的纯阴之气散去了一半! 靠,又烫又疼! 沈姜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气蕴石终于漫上了淡淡的粉色,连忙把手撤了回来,同时散尽体内的阴阳两气。 纪阳三两步走上前用衣袖擦拭沈姜额头上沁出的细汗,隐忍着紧张低声询问:“没事吧?” 沈姜摇摇头,把轻扫着自己脸颊的尾巴尖扯掉,跟纪阳走回队伍的最后面。 “嗤,还以为有什么能耐,居然让师叔祖白眉上人青睐,现在看来,该不会是因为脸蛋长得漂亮吧?” 一声话落,队伍中间响起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沈姜扯住纪阳的胳膊,摇头示意他不许上前去争辩。 “你们听说了吗,掌门家的宋纪衍师兄就是因为他才被关到禁地思过三年,前不久才回来。你说,如果我们在比赛的时候......嘿嘿,搞不好会有机会拜到掌门门下哦......” “没错,看他那点功夫,过个气蕴石费时费力,累得一头汗也不过勉勉强强算个凝气前期,不用陆师兄出手,咱们随便一个就能摆平他了!” ...... 纪阳越听越火大,无奈沈姜明确阻止过他,只能干挺着。一半气愤一半担忧地偷偷打量沈姜的脸色,却发现沈姜这个当事人对那几个新弟子的风言风语压根就置若罔闻。这让纪阳有种白操心的失落感。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个师兄那样维护沈姜呢? 沈姜冷眼旁观那几个眉飞色舞的“同门”,脸上不动声色,却将他们的低语一字不差听进了耳朵。 被围观、被羡慕嫉妒恨、被嘲笑......这些都无所谓,但是,想要把自己当成踏脚石,呵呵,那可要做好脚滑挨摔的准备了!他沈姜,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企图利用自己的人! 第28章 第28章实力碾压 数万名弟子的排位赛,听起来规模巨大,实际上除了“空降户”沈姜、纪阳和宋纪衍,其他人目前都有既定排名。 新一届的排位赛分两大关:小组赛和淘汰赛。 第一关小组赛:参赛弟子按照修为级别被分为六个大组,每个大组内按既有排名四人为一个小组,小组内的排名赛为第一轮,所有人必须参加。 第二关是挑战赛。每个小组的冠军可以向前一个小组的最末名挑战,挑战采用淘汰制,挑战一次为一轮。 沈姜之前提出的承认纪阳师兄身份的条件是他必须撑进第四轮,意思是他必须在小组赛拿到冠军,然后拿下两场挑战赛。 根据三人过气蕴石的结果,宋纪阳被分到了筑基前期大组,比罗通的排名还要在前五十名。纪阳被分到了筑基前期大组、最末一名。沈姜呢,自然是凝气前期大组最后一名。和他同一小组的,之前窃窃私语那伙人中的两个赫然在列。看着他们眼神间互递窃喜之色,沈姜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沈姜,这把匕首还是给你用吧。”纪阳拉着沈姜走到一边,将腰间的匕首取下来递给他。这把通体漆黑的玄金匕首在白染留给他们的《裂云十三剑》中有所记载,将真气灌入手柄上嵌着的暗红色珠子上,匕首顷刻间就会变化成一柄黑亮的玄金宝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白染称其为玄金剑,名列他私藏宝剑榜第八名! “不要,太沉。”沈姜从手镯里拿出白染给他的桃木剑,“我用这个就好。” 纪阳看着沈姜还残留着一丝苍白的脸色,不放心叮嘱道:“不要再勉强撤散阴气了,你的经脉会受不了,放心,有我呢!” 眼前的少年双眸坚定,神情严肃,眉宇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还真有几分做师兄的担当。 沈姜拍拍纪阳的肩膀,“我知道,你也不用勉强,名次什么的不过是虚荣罢了,太过执着反而失了修行的静心。” 纪阳点头,“恩,我不勉强,只要能撑到第四轮就行!” 沈姜默默无语。这家伙,对师兄的身份够执着的啊...... 很多时候,人都是能劝人而不能自劝的,沈姜还多了一条:抗说服能力特别强。于是导致了他“想我想做、做我所想”的固执性格。 譬如,前脚刚劝完纪阳不要勉强、没必要执着于名次失了清净之心,后脚自己就一口气吃掉了两颗双生莲的精源珠! 竟敢妄想踩着他上位,哼哼,摔不死你们! 因为场地之故,第一轮的小组赛分两批进行,从低排位的开始。沈姜无视围观的人群,手执桃木剑气定神闲地与对手正面相对。 “嗤,功法修为上不了台面,用的剑也这么低等,黑黢黢的,该不会是用烧火棍削的吧?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站在沈姜对面的谢章用藐视的眼神上下打量沈姜一番,不禁在心里嗤笑。 沈姜脸上一直维持着平静无波的状态,但紫府内的清虚之气已然运行完了一个小周天,稳稳地将两颗精源珠融化成的至纯阴阳两气控制住。更让他踏实的是,静立在这广场之上,一股股不同温凉程度的精气开始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他身边,慢慢渗入体内,其中,经由桃木剑引入体内的精气格外精纯。沈姜握着桃木剑剑柄的手掌紧了紧,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主动送上门来的指导老师虽然性格不太靠谱,但眼光还真不错,这柄桃木剑就再合适自己不过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利器在手,沈姜也不再客气,裁判令声一下,他挥起手中的桃木剑主动出击。 白染留下的两本功法书,沈姜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萍踪浮影上,裂云十三剑......目前只学会了一招:劈! 可这占了先机的一招大直劈,沈姜可是凝聚了所有的精气在桃木剑上,给无锋的桃木剑镀上一层无坚不摧的气刃! 手起,剑落! 谢章在沈姜举剑劈下的那一刻仓皇擎剑相挡,只觉一阵强劲的真气流当头倾轧而下,惊乱中忙催动全部真气汇于剑上,堪堪一息,头顶处就传来铁器清脆的断裂声。 “唔——”谢章捂着胸口踉跄后退数步,狼狈跌坐在青石地上,嘴角涌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沈姜。 沈姜挥臂收剑,双掌抱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承让!” 一招绝杀! 片刻后,因震惊而沉默的人群中掀起嘈杂的议论声。 沈姜置若罔闻,翩然走到场外捞起丑丑放回自己肩上,静静站在一旁等着一下场比试。 凝气前期和筑基前期的赛场虽相距甚远,但自比赛正式开始之际,主殿广场的虚空之上就显现出一巨大的镜面,上面同步记录着各场比赛的结果。 当沈姜的名字第一时间出现在虚镜上时,纪阳还在比赛中。和沈姜不同,纪阳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修炼上,虽然裂云十三剑他也只学会了劈和斩两招,但细心琢磨下演变出的数种组合方式让他在对战中游刃有余,再配合日积月累练就的强劲体魄,三十个回合不到,正面的剑、气冲撞中,对方的剑脱手而出,纪阳的玄金剑稳稳抵上他的咽喉。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玄金剑反射出幽幽的暗光,吸引着周遭一大波羡慕嫉妒的眼光。罗通和宋纪衍也在其中。 月余前还是外门百位排名之外的平庸之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然晋升到和罗通、宋纪衍相同的境界,还拥有了这么一把神兵利器,在旁人看来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但对宋纪衍来说,更像是一种耻辱!宋纪阳人生的逆转让他自懂事起就如影随形的优越感消失殆尽,他能预感到,从此以后,这个一直被全家人、甚至整个清风门当成透明人的弟弟将会盖过自己的风头,得到更多人的关注。思及此处,宋纪衍神情阴郁地偷偷打量了观望台一眼,果然,父亲的视线正牢牢盯在宋纪阳的赛场上。 “嗤,肤浅!” 宋纪阳笑容灿烂仰头看着虚镜的模样让宋纪衍觉得十分刺眼,心里轻啐了一声,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沈姜的名字就那么生生刺进他的眼里! 条件反射一般,宋纪衍转头看向不远处另一组的罗通,果然,他正在眺望着凝气期赛场的方向。宋纪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牙齿咬合发出轻响。 毁了他的丹田都没有用吗?哼,果然应该斩草除根! 沈姜的名字几乎和开赛号令同步出现在虚镜之上,无疑是一招绝杀。联想到他过气蕴石时的情形,再看到宋纪阳的表现,罗通眼底的暗涌更甚。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必定是从白染师叔祖手里得到了某种宝物! 几家欢乐几家愁。抬头看到虚镜上沈姜的名字被高高挂在第一个的位置,那一刻,纪阳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鲜花怒放来形容。沈姜合该这样,高高在上,把别人都甩在下面! 综上可见,宋纪衍是真的误会纪阳了,他那一脸灿烂无边的笑,为的可不是自己! 场外的沈姜并没有等太久,两刻钟后再次上场,对面站着的,赫然就是之前放话说随便出来一个就能摆平自己的货! “不必多言。”在对方敷衍抱拳自报家门之前,沈姜淡淡出声,道:“我只对胜者之名感兴趣。” 嗬,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的挑衅啊! 周遭一片议论纷纷中,上来就被沈姜无情羞辱的吕明出离愤怒,随着比赛号令一下,提剑就冲将上来! 沈姜上一场能一招绝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其不意,占尽先机。但是,这招只能用一次,再一次就不管用了。而且,即便胜了,对方也有借口给自己洗白。所以,这一场开场前羞辱激怒吕明,沈姜是故意的! 情绪剧烈波动下,对真气的控制就会大失水准,仅仅五六个回合之后,沈姜就发现了对方的漏洞,体内全部精气聚于桃木剑之上,上一场相同的招式如复制一般再次出现,吕明躲闪不及,同样擎剑抵挡...... “咔擦——” “唔——!” 精铁剑清脆的断碎声再次重现。 吕明捂着被乱窜的真气反扑而血气翻涌的胸口,结结实实吐了一大口鲜血! 沈姜这次并没有马上收回剑,而是手臂伸直,以剑尖指着跌坐在地的吕明,居高临下藐视着他,冷声缓缓道:“辱人者,必自取其辱。不是说你们当中随便一人就能轻松摆平我吗?记着,下次白日做梦时不要牵涉到我,因为凭你,还不配!” 第29章 第29章送上门来 虚镜上,沈姜这组已经出了三场结果,冠军已定,而纪阳那组第二场才刚刚结束。沈姜捏着丑丑卷来卷去的尾巴尖,微蹙眉头眺望了筑基期赛场的方向,犹豫了两秒钟后抬腿往那边走去。 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自己单练,进展如何也没个参照物,经过第一场比试,纪阳的自信被渐渐激发出来,再一次站在赛场内,整个人变得愈发沉稳、内蕴外漏。 沈姜没有靠近,隔着人群站在一段距离之外,默默看着赛场内持剑挺身而立的少年,眉宇间刚毅之色初起,英气渐成,周身焕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竟是......罡正之气! 沈姜眼波微动,反复确认数次,惊讶过后忍不住嘴角泛起一抹了然轻笑。钝骨啊,看来真是个不错的东西,不知道还能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咣!” “咣!” “咣!” 三大执教长老整齐划一的惊起动作让他们身后的椅子顷刻翻倒,完全颠覆了往常沉稳如山的形象,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更是让宋如风和其他掌教师父们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顺着他们三人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宋纪阳的赛场。 跨境界过气蕴石、开场轻松胜出......诚然,宋纪阳飞跃般的转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也不至于让三大长老失态成这般吧?况且,这第二场还没开始呢。 “我......没看错吧?”雷炎左看看莫云追,又看看风止,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道。 莫云追和风止无声颔首,刹那后,三个人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渐渐浮上数点如星光般晶亮的火光。 “呵呵,还是白师兄眼睛毒,跟人家一比,咱们都是睁眼瞎啊!”风止跌坐回被弟子扶起来的椅子上,干巴巴笑了两声。 莫云追和雷炎的脸色也很精彩,附和着苦笑了两声,莫云追长叹一口气,认命道:“咱们这一辈里,除了秦师兄,哪个还敢和他相比,还要不要活了?” 听他这么一说,风止和雷炎极为赞同地猛点头,这清风门里得亏还有秦师兄在,不然可真没人能压制得了白染! 莫云追三人心境很快平复下来,半句也没和其他人交代,继续观望着高台下的比赛。坐在下区位的掌教师父们开始窃窃私语,宋如风将三大执教长老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视线再落到远处的宋纪阳身上时愈发深沉了几分。 不过是将两分真气护在腰椎骨上的一个小小举动,就在某些人心里刮起了一阵风暴,偏偏始作俑者还全然不知! 沈姜收回看向观望台的目光,动手扯过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的细尾巴。这小东西长得的确是丑,但摸起来手感真心不错,尤其是尾巴,毛茸茸、滑溜溜,一摸上就停不下手。感觉掌心里的尾巴有逃跑的趋势,沈姜偏过头看着小东西臭臭的脸色,坏心眼地轻掐了一下它的尾巴尖,哈哈哈,这种全身炸毛但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最近这段时间,沈姜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豢养宠物的心情了。 当沈姜终于良心发现肯放过丑丑的尾巴时,纪阳那边都已经动上手了。 裂云十三剑乃白染独创,以十三式为基础,实战中自由变换组合可以衍生出无穷尽的招式,但不变的,是以攻为守、步步紧逼的风格。 人都说一个人的功夫风格能反映出他的性格,但联想到当日白染闻风而逃的黑历史,沈姜深觉此言的准确性还有待商榷。 暂不论白染如何,眼前的纪阳耍起这套剑法倒是气场挺合,看看把对手逼得,啧啧啧,这熊孩子果然一点儿水也不会放,只是可怜这位师兄,赛后心理阴影是留定了! 步步紧逼对手猛砍猛劈四五十个回合,沈姜终于追着把人家的精铁剑给砍折了,这才心满意足罢手,客气地双掌抱拳,咧开一口大白牙扯着破锣嗓子大声道:“贺师兄,承让!” 对面的师兄看他这副模样气得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妈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就非砍断人家的剑吗?非得吗!就算没有你的贵,老子再买也是要花掉两三个月的月例钱好吧!太特么缺德了!还有,笑就笑呗,干嘛还露大牙,显摆你牙白吗?啊啊啊,绝对不原谅这个嚣张的臭小子! 看到对面的师兄一脸愤然地弯腰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精铁剑理也不理自己径直走掉了,纪阳揉揉自己的鼻子,纳闷地想:“这个师兄也太没风度了吧,这么输不起!” 沈姜简直要被纪阳蠢得憋笑成内伤了,实在看不得他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几步上前走到了赛场边。 沈姜一出现在赛场内围,纪阳马上就看到了他,收起玄金剑颠颠儿直奔到他跟前,摸着后脑勺笑得阳光灿烂,一副邀赞的模样。 能让他顺心如意的沈姜就不是沈姜了。所以,夸奖的话,沈姜就是半个字也不说,急死他! “赶紧腾地方,人家还有一场比赛呢。”沈姜扯着纪阳的衣袖将他拉到赛区线外,“你还要再看别组的比赛?” 纪阳摇头,“不看。” “你就不打探打探下一轮对手的情况?” “不用,日后真碰上敌人是没有底细可以打探的。”纪阳笃定摇头,跟着沈姜走到场边人少的地方,将沈姜仔细打量一番,见他神色无异,心里最后一丝不安退去,满满的喜悦涌了上来。 “沈姜,我们都拿到小组第一了,真好!不过你比我厉害,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在第一个!第二场比赛也比我早!” 纪阳走在沈姜身侧叽叽喳喳,活脱脱一只聒噪的小鸭子!不过,沈姜今天心情好,决定纵容他一次。 第一天只安排过气蕴石和小组赛,沈姜和纪阳所在的小组都算是速度快的,拜他们所赐,同组的师兄们也能早点回去吃饭! 下山一路人迹稀少,只有三三两两负责巡山的弟子。说实话,沈姜和纪阳对凌云峰的印象都不怎么美好,故而离开的脚步格外轻快速度,不知不觉就施展起萍踪浮影的步法来。 不过,菜鸟就是菜鸟,任凭白染的萍踪浮影功法再厉害,初入门的两人还是被半路杀出的三个“程咬金”截下了。 看着不请自来的仨拦路老头,沈姜眉头一皱,心里认命叹气。 “弟......弟子纪阳,拜见三位长老!”看清眼前的三个人,纪阳顿觉脑袋发胀、突突心跳。机械地施礼后看沈姜静立不动,忙私下死劲扯了扯他的衣袖,直看到沈姜也跟着自己施了礼才微微松口气。 “呃......白师兄现下可是和你们住在一处?” 急三火四上赶着追留小辈,这种事情仨人都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尴尬,好一会儿的沉默后,还是风止出头,轻咳了两声委婉开口问道。 纪阳恭敬回话:“回风长老,是的,师叔祖他......老人家的确是和我们一起住在栖霞山,不过......他老人家几日前有事,暂时离开了。” 想想师叔祖现在的容貌,老人家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纪阳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 “什么,离开了?”莫云追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意外之余竟隐隐透着一股子兴奋。 沈姜不动声色将仨老头的反应看在眼里,总觉得右眼皮直跳。不妙啊,不妙! “既然如此,白师兄没回来之前,我们三个先代他指点指点你们,如何?”莫云追总算把话切到正题上。 三个执教长老一起指导自己修炼?! 纪阳如同被从天而降的粘豆包砸中,当场傻了。 瞧这个出息样! 沈姜一点不客气地伸出脚,在纪阳脚背上狠狠碾了两下,嗬,成功回神! “那个......那个......弟子惶恐,怕是要辜负三位长老的厚爱了,请长老原谅!”纪阳被脚背上的疼痛唤回神,当即给莫云追三个深深鞠了一躬。 “啥,你不愿意?!”雷炎媲美铜铃的两只大眼睛立马瞪圆了,“白师兄虽然修为高,但是不怎么靠谱,跑出去可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你们俩小子总不能自己瞎修炼吧?” 得,指导老师不靠谱的风评还真是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但是...... 沈姜默不作声悄悄打量眼前仨老头,心底琢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弯着腰的纪阳也偷偷打量了沈姜一眼,短暂的沉默后,铿然说道:“回三位长老,我和沈姜既已经拜入沈长老门下,正式接受师叔祖的教导,就不敢再贪心觊觎别人的功法,三位长老的厚爱,弟子铭感五内,但......” “甭扯没用的,我们是自愿指点你们,何来觊觎一说!你们两个小子,该不会是看不上我们三个的功法吧?”雷炎性情如他的名字,小脾气上来略暴躁。 怎么办,好像是要必须接受啊! 纪阳哭丧着脸看向沈姜求救。拒绝人什么的,果然不是自己擅长的...... 第30章 第30章不卑不亢 “三位长老屈尊垂爱,弟子自是感激不尽,但恕弟子冒昧问一句,各位长老此时主动提出指点我们,出于何意?” 沈姜进退有礼,但看着面前三个老头的眼神却是不卑不亢。 少年澄澈清冷的眼神让莫云追三人产生片刻的晃神。被三个元婴期长老指点修炼,这样的机会不说是绝无仅有,也算得上是千载难逢,可眼前这个少年却完全不为所动,由始至终脸上的神情都是素淡如水、波澜不惊。但转而想到这孩子是沈随风的独子,自出生起就跟着沈随风那般人物游历行走,眼界自然不是一般同龄人所能企及的,现下又得白染青睐亲自指导,眼光高,理所当然。 呃,混蛋,怎么有种莫名的自惭形秽呢? 重活一回,沈姜压根就不打算委屈自己去迎合任何一个人,况且,现在又有白染这尊大佛当靠山,自然不会委曲求全。 “如果三位长老是看过我们今天的表现,觉得还有些值得出手指点的潜质,那么我们只能多谢三位长老的好意,忍痛拒绝。我和纪阳能有今天的进步,完全是师叔祖的一手教导,一徒不从二师不说,我和纪阳现在才刚入门,天资条件本就不如门内其他师兄们,是以也不敢贪心,只求能扎扎实实遵照师叔祖的教导把基础打好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不得不辜负三位长老的垂爱了。” 见三人迟迟不语,沈姜索性直表自己心意,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起初三个人拦住他们,态度之所以那么笃定,无非是认定了没人可以拒绝他们的提议。可惜,沈姜是个例外。心若不动,风又奈何。诱惑再大,不是心头那盘菜,也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不过...... 沈姜稍稍犹豫,略偏头看向身边的纪阳。毕竟是难得的机会,熊孩子应该很动心吧...... 结果,沈姜还是低估了他对纪阳的影响。看着对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信任、崇拜的表情看着自己,沈姜狠狠打了个冷颤,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算了,贪多嚼不烂,虽然有一身钝骨加持,但凭熊孩子一根筋的脑袋,还是老老实实先把白染留下来的两本功法学好吧。 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面前这俩少年是沈姜当家做主的,而沈姜的态度又是异常明确:天生资质不高,一心一意打基础,别的师父没工夫理会! 这样直接的拒绝,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莫云追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风止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表明意图,“其实,我们是想从这次的排位赛中挑选几个比较有潜质的弟子加以指导,为明年老三门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做准备。说实话,对于你们今天的表现,我们很惊讶,尤其是你,沈姜,你的丹田不是破损了吗,为何还能凝气?” 风止的这番话同样问出了莫云追和雷炎心中的疑惑。 沈姜看着三人渴望被普及的求知脸,心知不给个说法今天是难以脱身。 “回三位长老,弟子的丹田的确是破损的,之所以能凝气,是因为修习了师叔祖传授的新的引气功法。听师叔祖说,他在外游历时偶然结识了一位修为高深的道友,两人切磋后就悟出了这套独辟蹊径的引气功法。” 沈姜毫不客气地把一切都往白染身上推。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找靠山,关键时刻果然好用得很! 对沈姜的话,风止三人丝毫不怀疑。 在清风门,白染师从的上元真人一脉无异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已经渡劫问鼎的上元真人只收了两名弟子,青乙真人秦兆和白眉上人白染,青乙真人至今也只收了两名弟子,现任掌门宋如风和已逝的沈随风。几个人里,除了宋如风,个个都是清风门赫赫有名的奇葩。青乙真人早已境界晋升至大乘期,行踪飘忽,沈随风更是彪悍,修行的进展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一年堪顶旁人十年、甚至二十年,百余年就晋升至炼虚境界,虽然最后渡二期劫失败,但毫无妨碍他成为清风门的一个传说。 至于白染,那就更让人羡慕嫉妒恨了。虽然现在还处于分神中期,和同门师兄青乙真人大乘期的修为相去甚远,但是,但可是,风止他们都知道内情,白染这就是自己作的!妈的,先后三次散去体内一半的真气,简直就是个疯子!如若不这么折腾,恐怕他的修为已在青乙真人之上! 试想想,有这样的怪物从旁指导,一个丹田破损的小弟子能再度凝气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真的让人羡慕嫉妒恨!什么时候才能卸下执教长老的担子出去游历啊,好想! 风止三人在维持平静的脸部表情同时,内心疯狂呼喊:想要去游历天下!想要去结识道友!想要像白染那样创造独辟蹊径的功法! 但风止三个是什么人啊,内心再犹如万马奔腾,表面功夫还是极为到家。莫云追轻咳一声,恢复如常的超然之姿,说道:“既如此,再多说就是我们强人所难了。但是,参加明年老三门比武大会一事,你们可以着手准备了。” 沈姜眼波微动,嘴角噙一抹笑意,温言回道:“身为弟子,为门争光本就是应尽的职责,只不过,代表清风门比武兹事体大,还须等师叔祖回来,禀明了他老人家,我们才能给三位长老最后的回复。” 诶呀呀,靠山真好用! 沈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爽歪歪了,尤其是看到对面仨老头一脸吃瘪的表情之后! 虽然都归属于清风门门下,但直属长老门下的弟子,若是门内调用,或者是要处罚,都必须先经过该长老师父那关。所以,沈姜这个四两拨千斤的说法完全站得住脚,风止他们也没有办法。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初入门的小弟子身上屡屡碰软钉子,三个人对上元真人这一脉的弟子们印象更不爽了! “沈姜沈姜,你真厉害!”仨长老前脚刚消失在视线里,纪阳就特黏糊地凑上前来,诚意满满表达自己的倾佩之情。 丑丑对突然凑近来的大脸十分不喜,勾起尾巴抵上他的脸颊死劲儿往外推。 沈姜不理会一人一兽的对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凉飕飕提醒道:“我再最后废话重复一遍:不要再叠着喊我名字,否则,一天没饭吃!” “哼,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喊师弟了,不怕再忘了......”纪阳跟在沈姜后面边走边自言自语,想着想着心情就飞扬起来。 “沈姜,你还要继续参加淘汰赛吗?”虽然今天小组赛的两场沈姜都很快赢了,但只要一想到沈姜过完气蕴石时透着苍白的脸色,纪阳心里就有些不安。 不用回头看沈姜也猜得到纪阳的心思,脚步一丝停滞也没有底继续往家的方向走,“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就行了,少瞎操心我。放心,我最讨厌麻烦,更讨厌流汗,所以,只要干掉今天那个放大话的长舌男,我就弃权。” “可是......那个钟扬挺厉害的,是这一届新入门弟子的第一,你恐怕要打很多场淘汰赛。” “没关系,我可以跳名次挑战,几场就解决了。” 纪阳听了直冒汗,乖乖哟,跳名次挑战,据他所知,清风门历史上只有两个人干过这么嚣张的事,一个是他们现任的指导老师白染,另一个,就是沈姜的爹,沈随风! 纪阳盯着沈姜的后脑勺想:这人才真正是师叔祖和师父的亲弟子吧,连行事作风都继承下来了! “你打算和人打到什么时候?”半天没有回音,沈姜问道。 “哦。”纪阳回过神,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赢过第四场。” “哼,这点儿出息!”沈姜鄙视地轻哼了一声,在纪阳看不到的方向轻扬起嘴角,“没必要恋战,名次什么的不过是虚荣,早点脱身潜心修炼才是正道。” “恩,我知道。” 瞧瞧,堂堂清风门门内排位赛在沈姜嘴里瞬间就成了“非正道”的事,若是被刚离开的三大执法长老听到,不知道要内伤成什么模样! 第32章 (内含31章 ) 第32章透露信息 记不清从哪天开始的,丑丑这个小东西再也不肯蹲在桌脚下吃饭,非得蹲坐在桌面上才肯罢休。这下可好,目标显著,一眼就被沈姜给薅住了。 现世报啊现世报! 纪阳很不地道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争分夺秒消灭眼前海碗里鲜滑的鱼片粥。 丑丑是一只很有格调的兽,从来不嗷嗷叫,但面临嘴边之食即将不保的情况下,毅然抛弃了淡定,两只前爪紧紧抓住碗沿,瞪着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沈姜呜呜低叫,带着明显的示弱和讨好。 老人常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瞧瞧眼前埋头苦吃的一人,和扒着饭碗的一兽,沈姜太阳穴发疼。靠,自己就是太善良,现在落得个不仅被人欺,还要被兽占便宜的下场!自作孽,不可活! 一锅粥,五分之四进了那一人一兽肚子里,沈姜摸摸自己还瘪着的肚子,愤愤然的同时,琢磨着明天如果比赛结束早,或许应该跑一趟凌云镇,买个更大的粥锅回来。 琢磨来琢磨去,沈姜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与其说睡,或许说晕过去更贴切。 第二天一早,厨房门口蹲坐着一人一兽,物种不同,却散发着同样的情绪气息:纠结。 忽然,纪阳猛地一拍大腿,兴冲冲对丑丑说道:“咱们俩比跳远,哪个输了,哪个却喊师弟起床,如何?” 丑丑给出的反应很直接,带着满眼的鄙视用视线从下到上扫视了纪阳的大长腿一遍,然后低低叫了一声。 这个人,太厚颜无耻了,欺负一只幼兽不说,还未经沈姜同意就背后偷偷喊人家师弟,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丑丑这一眼所含的信息量略丰富,但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不懂都难,可惜啊,它还是低估了纪阳,能死乞白赖扒住沈姜的人物,脸皮的厚度岂是一般人能及的! 然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风水轮流转!昨儿晚上丑丑得了现世报,今儿一早就轮到纪阳头上了。 起跳的那一刹那,看着丑丑高高拱起脊背,轻盈起跳,沿着弧线优美的轨迹划过虚空,稳稳落在他身前一米多的地上,转过头来一脸淡定地看着自己,纪阳有种被狠狠嘲笑的感觉。 忽然之间,就明白了沈姜昨天所说的“最好的报复方式”是什么意思了。娘啊,被诛心什么的,真的好难受! 对沈姜所说的话,纪阳从不怀疑其可实现性。所以,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未来的某一天,哥哥宋纪衍要堕入何等煎熬的境地之中。他是一根筋,但不是傻子,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宋纪衍的为人呢,心性清傲、自恃甚高、独占欲强、嫉妒心重,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一旦陷入沈姜挖好的坑里就爬不出来。 但是,纪阳只是替他可悲,却毫无可怜之情。纪阳不会去提醒他,一来,说了宋纪衍也不会理会他;二来,这是宋纪衍必须要还的债,欠沈姜的债。 经历了自有记忆以来的无视、父亲无情的虐打、母亲和哥哥的冷眼旁观之后,当沈姜不计较他的身份收留他、喊他纪阳的时候起,纪阳就暗暗决定放弃“宋”这姓氏了。 身为人子,背负着生养的大恩,纪阳没有权利去怨恨,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还要继续无怨无悔地忍受。外门的指导师父说,要以德报怨。但是,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纪阳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纪阳曾经问过沈姜这个问题。沈姜狠狠呸了一口,说:“什么以德报怨,狗屁,那是死不了的神仙该干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才是人该干的事。你是神仙吗?” 自己不是神仙。 之后,再想到宋家人的时候,纪阳觉得自己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就像父亲当日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从今以后,宋家与他,再无任何瓜葛。既无瓜葛,便是无恩无仇,什么也不做就行了。 纪阳不傻,但也不擅长心计思考。呃,也不是不擅长,是懒于绕脑筋弯弯。所以,得出这一结论的过程对他来说是很折磨人的,一旦得出结论,他转头就忘了想通的过程,只牢牢记住结果:一,听沈姜的话;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三,不再过问宋家的一人一事。 纠结过后,日子依然乐呵呵过。这就是一根筋的好处! 但是,一根筋的生活里也不尽然是阳光明媚的。比如现在。 纪阳记忆力超好,所以,他清晰无比记得,沈姜之前撂过话:打扰他睡觉,滚蛋! 眼神扫过蹲坐在地上的丑丑,纪阳嘴角抽了抽,好像......现在要说滚犊子了...... 抬头看看天色,乖乖啊,再不起床,可就来不及准时赶到主殿广场了。他是绝对不敢扔下沈姜独自去凌云峰的。可是,如果迟到赶不上淘汰赛报名,自己就不能打到第四轮让沈姜承认自己是师兄,更可怕的是,沈姜说了要亲自教训钟扬,生生错过,沈姜发起火来,搞不好自己未来一年都没有饭吃了! 思及此,纪阳狠狠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冲进了沈姜的睡房。 阻人睡觉,犹如杀人父母! 一阵兵荒马乱后,沈姜拖着两条腿一边打哈欠一边抻懒腰从屋里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神情懵然,直到用冷水洗了两把脸才渐渐意识清醒。彼时,纪阳已经一只鼻孔塞着団纸大马金刀地坐在饭桌边上了。 只要比赛不迟到,大清早放点血也挺好,呵呵...... 纪阳如此安慰自己。若是蹲坐在桌上的这只丑东西不用可怜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就更好了...... 休憩过后,洗骨时剧痛产生的后遗症不可能完全消失,但同获益相比,可以忽略不计。沈姜不担心自己,跨境界作战,自己稳占优势,不露痕迹观察一番纪阳,无论是行动还是气息,都很不错,沈姜也就放下心来。 凌云峰的山门刚入眼帘,远远就看到了有人在门口徘徊,渐行渐近,身影逐渐清晰,赫然是罗通。沈姜的心思还未波动,身边的纪阳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就剩一张脸能看了,还拉得山一般长,是想滚吗?”沈姜瞥纪阳一眼,不咸不淡说道。 纪阳胀得满满的不郁立马如破了洞的气球,瘪了! 知道人家在你眼里就剩一张脸能看了还一早起来就打人脸,太不道德了! 沈姜目不斜视径直赶路,纪阳耷拉脑袋跟在后面,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蹲坐在沈姜肩上的丑丑小兽极不仗义地咧嘴暗笑,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牙齿森白、尖利。 这一幕,沈姜和纪阳没看到,迎着他们站在山门口的罗通却看得一清二楚。对上罗通外露着惊讶的眼睛,丑丑小兽丝毫没有躲避的意图,眼神甚至愈发野性锋利,最后竟是罗通败下阵来。 这是长相怪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莫非是白染师叔祖送给他们的? 罗通暗忖,脸上的谦谦笑意却是不减半分。 长幼有别,对罗通虽心中不喜,但起码的面子功夫沈姜和纪阳还是要做的。打过招呼后,三人一同往主殿走。 行了好一段路,见沈姜和纪阳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罗通只好主动挑起话头。好不容易摆脱宋纪衍在山门门口守了一早上,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姜师弟,昨天人多仓促,也没顾得上和你说句话。”罗通和沈姜并肩而行,低低开口,声音温润稳持,还带着一丝让人能察觉到的小激动,“自从相识以来,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一直念挂着,昨天见了才放下心来。” “劳罗师兄费心,师叔祖他老人家喜静,不愿意任何旁人来打扰,而且我丹田残破,师叔祖新传授的引气功法入门破难,所以一直在闭关,当日枉费罗师兄亲自跑一趟了。” 沈姜唇间噙着一抹淡淡笑意,眼神只是说话时礼貌地扫了罗通一下,下一秒就移开了。这让罗通心里涌上一阵失落感,但很快就被他压抑下来,依旧熟络地微笑道:“这点小事何须在意。不过,昨日看你竟能引气入体,我着实是又惊又喜,如此便好,虽然还只是凝气前期,但总算是可以再修炼,甚好,甚好!” “人在做,天在看!师叔祖说了,这套新的凝气功法只适合丹田有破损的人修炼,师弟这也是因祸得福,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走在沈姜另一侧的纪阳接过话头。本来他是想学着沈姜露个笑脸,但是尝试失败,索性面无表情。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话里有话,这样让人怎么继续愉快聊下去?! 沈姜边吐槽边给熊孩子点赞,心里暗戳戳乐开花。干得不错,近朱者赤,跟着自己总算是双q回暖了。 拖着破损的丹田能再度引气入体,是因为师叔祖白染传授了新的凝气功法给自己。 这条信息,是沈姜故意主动透露给罗通的。 作者有话要说:v章第二更! ps:上一章好像锁上了,好虐,试了好久解锁失败,就放到这这里了! 第31章杀人诛心 被划分到凝气初期一组完全出乎沈姜意料,不过因此得福,心中很是窃喜。要知道,对普通的修真者来说,跨越整整一个境界的战斗是没有意义的,几乎没有胜算的机会。由于气蕴石的阴差阳错,本应归属于筑基中期的沈姜却被塞到了最低层的凝气初期,活脱脱就是狼入羊群,虐谁随他高兴的事! “沈姜,你还生气?”纪阳边往嘴里扒饭边小心翼翼打量沈姜的脸色。 “生什么气?”沈姜头也没抬兀自投入吃饭。引气这招听起来很牛气,但是后遗症也是很明显的,特容易饿,也容易累。吃完了饭赶紧上床睡觉去! 看沈姜脸色还算不错,纪阳放心接着说道:“就钟扬他们背后说你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一定替你偷偷揍他们一顿,怎么样?” 蠢蛋! “不怎么样!”沈姜抬眼狠狠白了纪阳一眼,“我的心是大殿练功场吗,谁都能站上来踩两脚留个印儿?哼,凭他们也配!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生他们的气,你偷偷揍他们一顿我就能解气了?我告诉你,不能!” “今天心情好,免费教你个道理,你可要牢牢记住了。杀人诛心,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沈姜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透着若有似无的邪魅放肆,让近在咫尺的纪阳看得心底直冒凉气,忍不住要给钟扬他们几个不长眼的念悼词。 “所以,你可以放宽心,即使有朝一日我和宋纪衍在赛场之上碰到,我也不会对他的丹田感兴趣。因为——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那些自以为傲的东西在我眼里是如何的一文不值。” “那么,你会把罗师兄从他身边抢过来吗?” 嗬,骂他蠢蛋还真是委屈他了,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含糊。 沈姜不屑地一撇嘴,“抢罗通?抢他干嘛,浪费粮食!还是你急于把口粮分出来一份给别人?” “我......我才不愿意!”纪阳连忙护住自己的饭碗,想到沈姜刚刚话里说的“别人”俩字,忍不住暗戳戳高兴得冒泡泡。 “沈姜,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我说真的!” “吃个饭也这么腻歪,诚心倒我胃口吗?”沈姜瞪着眼睛挑眉,但心里不感动是骗人的。换成别人,沈姜一定会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骂他放屁,但坐在对面这人是纪阳,他没法不相信,这就是个一根筋的货! 报仇也选择最有杀伤力、最具技术含量,碰上这样的自己,纪阳就是命好,睡觉估计都得笑醒了! 沈姜默默给自己点了一顺溜儿的赞,抬眼瞄到大口扒饭吃嘛嘛香的纪阳,心里的小天平又歪了。 “看你吃得这么欢畅,看来比赛也没什么压力,既然如此,那洗骨就不必暂停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隔一天一次。” 哼哼,每顿饭吃这么多,不发挥点作用怎么对得起那些大米钱!宋纪衍和罗通从骨子里散发着的那抹优越感不就是自恃强于其他人的天生根骨吗?那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昔日被当成透明人一样无视的弃子是如何超越他们的! 想想那情景,沈姜就觉着美得不忍直视! 纪阳抬头看向沈姜,“恩”了一声后飞速埋头继续扒饭。乖乖的,沈姜现在的笑容可真瘆人! 对于洗骨这件事,纪阳是“痛,并快乐着”,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姜的身体了。自己健壮如牛,两三个时辰折腾过后调息两三个周天就能恢复七七八八,但瞧瞧沈姜那小身板,个头儿矮自己一大截不说,胳膊腿儿那么细,估计自己把他装下去都绰绰有余。每次洗骨之后看他脸色苍白沉沉昏睡的模样,纪阳心里就发闷。 每次洗骨过后,纪阳都想和沈姜说不洗了,但是......不敢张嘴。他有预感,自己若是说了,极可能往后一个月都没有饭吃! “喂,小爷我忍着冰火两重天给你洗骨,你就给我看这便秘的脸色?浪费了一张好脸!”沈姜从乾坤手镯里拿出个天青色的瓷瓶,倒了两颗固基丹扔给纪阳,自己随手也吃了两颗。 固基丹对筑基前期的修真者颇有助益,但对筑基中期已初现人花的沈姜来说增进修为的功效并不大,沈姜吃它,纯粹是为了洗骨后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回家吃口饭再睡觉,不然他真担心自己那天昏睡着就饿死了! 等价交换是任何世界都必须遵守的不二法则,纵使这个修真世界也不能例外。比如,纪阳想要激*内的钝骨,沈姜想要增强紫府的清虚之气,就必须要先忍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绵长剧痛。 这并不是个让人愿于回想的过程。每次至纯阳气灌入骨头,纪阳就有种被扔到熔岩里煅烧的错觉,身体总是先于大脑做出反抗,但即便丹田内所有的真气都扑到被洗刷的骨头上,也不过杯水车薪,毫无作用。从骨头里绵绵不断蔓延而出的疼痛让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紧绷、颤抖,如果不是每次嘴里都咬着一块软木,纪阳觉得自己一定会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把山谷里的动物都吓得肝胆俱裂而死!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觉得可怕的。最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当至纯阴气灌入骨头的那一刹那,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嘎巴嘎巴作响的声音。不仅是铺天盖地的剧痛难以忍受,骨碎的错觉更是折磨人! 每次洗骨,纪阳都觉得自己是死去活来一回。这应该就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滋味吧。 纪阳死去活来,沈姜这头也没好到哪儿去,随着洗骨次数的增加,体内的经脉虽然也强韧了一大步,但紫府内的清虚之气也增强了一大截。清虚之气增强,也就意味着渡引进体内精气的也大大增多。在分化后的至纯阴气前面,经脉的强韧速度和程度明显跟不上脚步,每次这个时候,沈姜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毛的南极企鹅,脑子里瞬间蹦出某碳酸饮料的广告词,妈蛋,净胡说,都透心凉了,心还能飞扬个毛线,早冻成一坨冰了! 这洗骨,在疼痛程度上,沈姜或许比纪阳差那么一点,但精神体力耗费上,却是纪阳的数倍,因为他不仅要忍受至纯阴气通体的剧痛,同时还要用清虚之气操纵至纯阳气在纪阳体内反复洗刷钝骨。 一个月的时间,五块腰椎骨都没有搞定。按白染的说法,一旦钝骨被成功激活,骨头在外观上会变成透明色,并且,至纯阳气注入时毫无痛楚、只有舒适之感。 骨头变透明什么的沈姜是看不到的,但瞧瞧纪阳还是疼得浑身打颤,就知道成功之路遥遥无期。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真理也! 纯阳精气入修真之人体内后,在经脉中以大小周天的轨迹运行,最后慢慢收敛暴烈,归于丹田之内。是以,真气是驯化后的纯阳精气,热而不烫,劲而不烈。同一般修真之人自天地间吸取的纯阳精气不同,纪阳体内被沈姜灌入的是经过他提纯后的至纯阳气,无一丝阴滓,在纪阳体内被驯化后,所蕴含的力量更为精粹、浑厚,这也是纪阳能在洗骨剧痛后两三个时辰调息就能恢复大半精力的原因所在。 真气返归丹田,纪阳缓缓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就看到沈姜脸色苍白靠坐在龙血树下,丑丑蹲坐在一旁,用细细的尾巴尖轻搔着他的手臂。呃,这小东西,看过来的眼神很不善啊! 纪阳曾经试过,自己调息恢复后渡真气到沈姜体内帮他恢复体力,但是均已失败告终。没办法,沈姜的身体排斥他的真气,压根就渡不进去! 于是,就只能贡献身体了。 虽然自己硬撑着也能走回家,但有人肯背着,就没必要委屈自己的腿了。 只是...... 大夏天的,纵然夜晚山风凉爽,可后背上扁呼呼趴着一只长毛的小动物也挺糟心! 自己趴在纪阳背上,丑丑挂在自己背上...... 靠,这画面想想就觉得美残了啊!!! 回家的路是纠结的,所幸这段时间以来的锻炼让纪阳身体素质激增,再配合他三脚猫的萍踪浮影,原本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现下两刻钟就能搞定。 每次洗骨当日,沈姜都要在离开前温一锅粥在厨房的灶上,回来后喝上一碗,洗个舒服的温水澡,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就能活过来。 “我们喝粥是因为被虐了一晚上,你说你喝粥干嘛,纯属浪费啊,明儿开始戒了吧!”沈姜看着桌上埋头喝粥的丑丑,幽幽说道。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3章 第33章沈式回击 “是啊,因祸得福,好事多磨。”罗通干巴巴陪着笑了两声,对于沈姜和纪阳之间时不时显露出来的默契,他觉得异常堵心,本来,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沈姜上辈子虽然只活了二十一岁,但大家族中浸染着长大,形形色色的嘴脸看多了,罗通再城府深沉,也不过是个虚长他和纪阳三岁的十七岁少年,神色间总有破绽显露。 有利用价值时千般好,没了利用价值就万般不是。 真真的贱人作风! 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贱人! 沈姜极为不待见这种有奶就是娘、喂饱了就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这种人远比那些明着作恶的人更可恶。对付这种人,就得断了他所有的活路,原地困死! 低头顺目,敛下眼底浮上的一抹残虐,突然脸颊上拂动着毛茸茸的触感,微微侧过头,小丑兽顶着一张依旧极丑的脸定定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水光浮动,黑润中泛着淡淡的红晕,看着竟觉得有些......迷人?! 自己一定是疯了! 隐隐而上的戾气因为小丑兽的捣乱无疾而散,转过头的刹那,沈姜将丑丑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尽收眼底。 是偶然?或许吧...... 有纪阳这个聊天终结者在,一路再无话,踏进主殿大门,罗通便寻了个理由先行离开,沈姜和纪阳不在同一个赛区,进门后没走多远也分开了。 第一场淘汰赛,沈姜低调地按照老规矩和上一组的最后一名比试。因为无冤无仇,没有瓜葛,这一场沈姜还是相当给面子的,挥动着桃木剑和对方战了数十回合才灌以全部入体精气在桃木剑上,将对方的精铁剑砍脱手,没断! 这让旁观的谢章和吕明恨得咬牙切齿。 胜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淘汰赛,从一开始设置的时候就没有规定必须逐名挑战,只是一旦挑战失败,就将失去再挑战的资格。于是,本着前进一名是一名的保守想法,绝大多数人都本分地一名一名挑战,这几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清风门排位赛历史上,只有两个人曾经打破这种约定俗成,今天,迎来了第三个人。 作为白染和沈随风的继承人,沈姜不负门风地将两人的特立独行延续了下来。 并且更为嚣张。 白染和沈随风当年是跳一个小组挑战,沈姜这回是跳过上面四个组冠军,直接和上数第五组的最后一名叫板。 此挑战申请一出,整个大殿哗然。 这种越过组冠军挑战上组最末名的方式,让组冠军们情何以堪啊!偏偏,挑战中获胜的一方拥有自由选择下一场挑战对手的权利,没有立场可以反对! 常规情况下,同组中相近名次的两名弟子,无论是凝气组还是筑基组,因为实力相近,比赛的进度都不会太快,但今年,非常规情况在凝气前期组出现了。 跨四冠挑上一组末名,干净利落地赢了两场之后,沈姜直接越过上数第十二场的冠军钟扬,向上数第十三场的最后一名发出挑战邀请。 赛场内,沈姜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站在场边脸黑如炭的钟扬,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你是故意的!”看到沈姜此时的神情,钟扬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他是算计好了的,跨四个小组冠军挑战,正好可以越过自己! “我应该让人给你带过话,辱人者,必自取其辱。我对对手的要求也是挺严格的。” 沈姜此话一出,钟扬周遭的弟子们几乎都能听到他嘎吱嘎吱咬牙的声音了。 什么叫咬牙切齿,大家总算是涨了见识! 比赛开始的号令一下,沈姜提起桃木剑冲将上去,和对手短兵相接。 御剑之术对真气的要求甚高,只有踏入筑基中期达到三花聚顶的境界才能修炼。所以,未达到此境界的清风门弟子作战时基本上都是近身战。 兵戈相接,灌输到剑上的气刃是制胜的一方面,体能也是一方面,纪阳之所以能在外门打到百名开外,基本上靠的就是出色的体能。这正是沈姜所欠缺的。 桃木剑上的气刃被刻意控制后,威力大减,体能上的差距让沈姜一时陷入胶着战。 再厉害也是新入门的弟子,能跳跃名次挑战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奇谈,这场比赛,看来还是过于勉强。 周遭的窃窃私语声愈演愈烈。 脚下一个萍踪浮影的步法闪过正面冲撞后,沈姜稳住身形,改为双手持剑,清虚之气悉数迅速下沉,盈满全身经脉,温凉之气源源不断透过皮肤渗入体内,汇成两股缠绕的气流,涌动向前,灌入持于身前的双手和桃木剑上,黑黢黢的剑身隐隐发生颤动。 一招必杀,看过沈姜比赛的人再熟悉不过。 由上而下的大直劈,简单粗/暴,却屡试屡胜,让人过目难忘。 让落败师兄欣慰的是,手中的剑只是被劈脱手了,没有断。虽然此时两手的虎口疼得像要裂开一般,但买伤药的钱总比买一把新剑要便宜得多。 “我不服,我要和你比试一场,就今天!”钟扬扯着嗓子喊道。 作为上数第十二场的冠军,的确是有向上数第十三场最后一名挑战的权利。 不过,沈姜已经连战四轮,尤其是这最后一轮,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赢得很吃力,这个时候立刻提出挑战,太小人了! 围观的人群看向钟扬的眼神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不认同。 沈姜抬手擦擦额头沁出的薄汗,转身和赛场边的钟扬正面相对,嘴角微扬,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确定?” 钟扬毫不在乎周遭的视线,脖子一挺,“当然。我也不想占你便宜,晌午休息过后我们再继续也可以。” 小人,还有一刻钟多一些就晌午了,而且,午休也就一个时辰,怎样也恢复不到最佳状态。一直围观的人都知道,钟扬上午可是一场比赛也没有参加。 “不必了,就现在开始吧,我吃过午饭还要午睡。”沈姜淡淡抛下一句话,微微一偏头,示意他赶紧入场。 钟扬见他如此轻慢自己,登时恨得七窍冒烟,转而想到了什么,怒气生生压了下来。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作为连战四轮的沈姜,他有当天拒绝的权利,但沈姜拒绝了裁判师兄的建议,爽快地接下了挑战。 比赛号令一出,钟扬就提剑扑身而上,试图拿下主动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距离沈姜还有两米不到,面前的人竟然生生在眼前消失了! 几乎同一时间,身后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一条裂缝,钟扬敏捷地凭直觉侧身,黑色的桃木剑擦着他的右臂呼啸划过,剑身堪堪躲过,但强悍的气刃将整条手臂的衣袖撕开一条贯穿的大口子,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赫然一道红艳的伤痕。 钟扬仓皇间闪身,踉跄数步才稳住了身形,再看向沈姜,对方的游刃有余让他彻底爆发。 钟扬眼底渐渐泛上血丝,双臂的肌肉高高隆起,露在空气中的那条手臂上青筋微凸,身体微微颤动,一看就知道是要把体内的真气全部柠汇到剑锋之上。 想要一击定胜负? 面对这般的钟扬,沈姜甚至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没有变,摆出熟悉的双手持剑年姿势,正面迎敌! 当裹挟着气刃的双剑近距离相接的那一刹那,钟扬的脸色顷刻间转为苍白。 众目睽睽之下,相抵在一起的精铁剑和桃木剑在气刃的冲撞下剧烈颤动,精铁剑甚至发出低低的哀鸣声。须臾后,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清脆的精铁碎裂声。 气刃消散,精铁剑剑身断裂成四截纷纷落地,钟扬手里还握着剑柄。 沈姜撤身拉开一段距离,挥臂收起完好无损的桃木剑,静静立身在钟扬面前,嘴角的笑意已然隐去,眉眼间浮上一抹让人肃然的清冷。 这人,变脸宛如翻书! 围观者无一不如此感慨。 “你是故意的!” 嘁,怎么还是这句话,真没创意! 沈姜在心里唾弃了他一番,再开口时,语气里再无一丝温度。 “无视,轻视,甚至是蔑视,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只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了,牢牢记在心里,千万不要妄想踩着我往上爬,别说是你,任何人,都不配。”沈姜清冷的话语让周遭的空气都陷入了凝滞。 话音一落,沈姜环顾四周僵持的人群,心里默默反省:糟糕,形象似乎有点跑偏,不会被自己玩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v章第三更!【作者已死,找我请烧纸~~~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4章 第34章结界再破 罢了,形象跑偏总比自己心塞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有什么时机比此刻更适合亮明自己的态度呢?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身为沈随风的儿子,沈姜被坑害了一次,丹田破损,废了修炼的可能。这次又被白眉上人看中纳入旗下,沈姜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就能避开麻烦。不想做软柿子,那就索性变成金刚钻! “师兄,我就挑战到这里了。” 负责沈姜这个赛场记录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师兄,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几场比赛下来,这会儿看沈姜的眼神透着股敬畏劲儿。 “可以每天只挑战一场的,你不考虑考虑?”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沈姜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师兄提醒,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 “那好吧。”场记师兄有些惋惜,但没有再劝说,按照沈姜的意思在他的名字上做出完场标记。 如果没有意外,这场门内弟子排位赛,沈姜将不会再有上场的机会。 无事一身轻。沈姜心情轻快地捞起丑丑直奔纪阳的赛区。 纪阳虽然任督两脉已经打通,近一个月的洗骨也颇有成效,但原先的底子太薄,加之归属的赛组又是实打实的同级别,是以想要像沈姜那般轻松搞定比赛绝非可能。 沈姜到达纪阳赛区的时候,他刚开始第二场挑战赛。这已经是他的第三轮比赛,按照和沈姜的约定,只要这场比赛获胜,那么,无论下一轮比赛是输是赢,他的师兄身份都可以见光。 纪阳这场比赛的对手是一位三十岁开外的师兄,从几个近身交手时气刃的运用来看,真气略胜纪阳一筹,但体能上显然不及纪阳,再加上纪阳有萍踪浮影的步法加持,所以,这种胶着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靠着一个灵巧的走位和蛮横的正面直劈,纪阳最终获得了胜利。 场记师兄宣布比赛结束的声音还未落地,纪阳就拖着玄金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沈姜面前,难掩激动喊道:“师弟,我赢了!” 少年满头满脸都是汗,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两边的脸颊还泛着微微的红,似热似激动。面对这样的纪阳,耍赖反口的事儿沈姜是说什么也做不出来的。 “恩,恭喜师兄。” 沈姜的这句话,旁人听来清清淡淡,可听在纪阳耳朵里却犹如天籁一般。从此以后,自己和沈姜,就是同门亲师兄弟了! 不就是当了个师兄吗,至于高兴成这样?人生目标还能更远大些不? 纪阳灿烂发光的大笑脸照耀下,沈姜无奈摇了摇头,提醒道:“下一轮也没有必要再比试了,咱们早点回去安心练习功法。” 参加挑战赛的目的已经达到,纪阳也不再眷恋于排位名次,和赛区负责登记结果的师兄打过招呼后乐颠颠随着沈姜往殿门方向走。 眼看着还有几步就要出主殿了,却被后面追赶上来的宋纪衍拦了下来。 “宋师兄,有事?”不等纪阳开口,沈姜主动出声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继续参加挑战赛?”宋纪衍的视线逐一扫过两人,最后定格在沈姜的脸上。 禁地思过的三年间,他无数次幻想过再次和沈姜见面时的情景。天生奇才却因为丹田被废而断了修行之路,唯一的亲人也魂消神灭,这样的倾天之变,足以将人打入万丈深渊!所以,宋纪衍无数次幻想出来的再次相见情景,无一不是沈姜失魂落魄、颓废绝望的模样。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从禁地出来后,第一次主动上栖霞山连沈姜的面都没有见到,真正见面时竟是在凌云峰的云殿,众目睽睽之下,白师叔祖亲自带着他和宋纪阳堂而皇之地行拜师礼! 这张脸,近距离看还是这么精致,让人忍不住心生记恨,让人忍不住想将之狠狠摧毁!为什么?为什么豁出去三年的光阴,这人还是轻易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和目光?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平! 哼,既然三年前能毁掉他的丹田一次,那么,三年后,自己就能再毁掉他一次! 三年的禁地思过让宋纪衍多少学会了收敛情绪。但在沈姜面前,怨恨和不甘之情实在是太过强烈,所以,眼底和眉宇间泄露而出的情绪还是出卖了他。 常规修炼清风门功法,打通任督两脉步入筑基前期,对普通人来说,非三十年不可及。两轮挑战赛后,宋纪衍位列筑基前期赛区三十强。这三十强里,除了他,其余二十九人皆在三十五岁以上。十四岁的宋纪衍一枝独秀,本应成为本届排位赛上的焦点,但却被沈姜和纪阳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沈姜可没工夫,更没圣母心胸同情宋纪衍的纠结,更没心情给他好脸色看,清冷的双眸直接和宋纪衍四目相对,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回口问道:“宋师兄是以什么身份来问这句话?” “我——”宋纪衍当场被噎得无言以对,血气倒涌到脸上,迅速染上红晕。 宋纪衍的容貌本就一般,全靠所谓的气质撑着,如今风度尽破,怒气燃燃烧得脸部微微扭曲,啧啧啧,和身旁的纪阳一比,说是一个妈生的都没人相信! “挑战赛纯属个人自由选择,即便是我爹再生,或者是师叔祖他老人家在场都没权干涉我们的选择,就不劳宋师兄你费心了。” 沈姜无意与他纠缠,贱/人之流,多说也是浪费口舌之力,还不如省省回去给菜畦浇两瓢水。 “沈姜,你就不想再和我较量一场?”擦肩而过的瞬间,宋纪衍咬牙低声说道。 沈姜的脚步毫不停滞地越过宋纪衍,“卑鄙的算计,有一次就够了。” 转过身,宋纪衍的脸色由红胀瞬间转为黑沉,尽量压低声音冲着并肩而行的两个背影喊道:“宋纪阳,爹和娘想见你!” “宋掌门执掌偌大的清风门,想来必定是一言九鼎。当日我和师兄在云殿之上行拜师礼之时,宋掌门可是当着芸芸众人的面说了,逐宋纪阳出家门,从此再无父子亲缘。师叔祖也当场撂言,从此之后,纪阳由他老人家亲自教导。既如此,为宋掌门威名着想,还是不见为好,免得在弟子中间落下什么不好的口实。” “师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还请......宋师兄代为转达,我们要赶回栖霞山同师叔祖闭关修炼,先行一步,抱歉!” 进退有度,带着疏离的客套,脸上却再也不见一丝惶然和卑微,这样的宋纪阳是宋纪衍从来没有见过的。等他回过神来时,两人早已经出了云殿殿门,直奔山下而去。 混蛋,宋纪阳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不就是仗着白师叔祖这座靠山吗,竟然给自己脸色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宋纪衍一口厚重的闷气堵在胸口,双眼紧紧盯着沈姜和纪阳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发誓,终有一天定要让他们匍匐在自己脚下! 沈姜没兴趣关注宋纪衍此时的心情,就算是知道了,顶多送他一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忠讣而已。 “怎么,后悔刚才的拒绝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说不定这是你和家里和好的唯一机会。” 出了云殿大门,纪阳就一直沉默不言,沈姜还真有些不适应。 “没。”纪阳摇摇头,喃喃道:“他们相见的,并不是原来的我。我知道的......” “哼,总算是还长了些脑子。”沈姜轻哼了一句,不再搭理他继续赶路。 “沈姜,我没有后悔,真的,你得相信我!”见沈姜不搭理他了,纪阳有点小心慌,巴巴凑到沈姜跟前扯着他的衣袖,“我刚才在想,你一定是怕我为难,护着我,才故意抢先说了那些话。可是......这样很可能会连累你被迁怒......” 挺大一个男生,动不动就扯人家衣袖,难看死了,成何体统! 沈姜特嫌弃地把自己的衣袖从某人的爪子里抽出来,满不在乎地撇嘴,“不迁怒如何?迁怒又如何?你我又不在凌云峰修炼,顶多不再在他们眼前出现而已,有什么差别?” “是没什么差别!”一根筋作用下,纪阳脸上最后一丝郁色也褪去无影踪,兴高采烈地单方面大侃今天的两场比试中对手的长处和破绽,事无巨细地用语言还原整个比赛过程。 得意之中的纪阳完全忘了,自己的嗓音正处于变声期,喋喋不休的嘶哑声音对声控的沈姜来说无疑是一场耳朵的酷刑。于是,强撑着走到一半,沈姜忍无可忍,抬手薅起肩膀上的丑小兽扔向纪阳! “嗷呜——” “啊——不要挠我的脸!!!” 寂静的山道上,一人一兽的嚎叫声惊起路边树林里一群又一群飞鸟扑棱棱乱蹿。 丑丑扒在纪阳的头顶,挥舞着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纪阳也不敢冒然用力扯它,细胳膊细腿儿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自己给弄伤了。再者,小东西也没真下黑手,索性玩心大起,跟着胡闹起来。 沈姜看着眼前一人一兽耍疯,抿着嘴摇头,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不管是人还是兽,都这么幼稚! 一路热热闹闹往家走,没觉得多久就到了栖霞山下。 沈姜和纪阳脸色一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不好,结界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作孽,不可活啊!锁掉的31章还是弃我而去,肿么也解不了锁! 滚去接着去码下一章~~~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5章 第35章天降横“福” 前进,还是后退。两条路摆在沈姜和纪阳面前。 从腰坠里释放出来的结界虽然不及白染亲自布下的威力大,但怎么说也是分神中期修士的残术,能破除此结界的人修为断然不低。 可是,眼下却丝毫危险气息也感受不到,如此逃走,未免也太丢人了...... 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这层含义。 人要脸树要皮蒸馒头还要一口气! 就在沈姜决定硬着头皮往前走的那一刹那,蹲坐在他肩膀上的丑丑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嗓间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尾巴尖紧紧扣住沈姜的另一侧肩膀。 沈姜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触到丑丑的脑袋,栖霞山的虚空之上的空气开始发生微微的颤抖,然后,仿佛被人生生撕开一条裂缝似的,一道火红的身影闪了出来! 好熟悉的颜色...... 好妖孽的一张脸! 相比第一感受,沈姜明显更在乎第二个发现。 凤眼薄唇细尖的下巴,组合不好极容易沦为娘娘腔,但此刻站在天上这位明显hold住无压力,眼尾微挑着居高临下瞥出一眼,瞬间睥睨众生的王霸之气尽显! 再联想到自家指导老师最后留给自己那道仓惶逃窜的背景,沈姜在心里无声摇头,啧啧啧,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可惜了! 气氛一时安静得诡异。 纪阳初初是被凭空出现的这位闯入者的身手震撼到,缓过神来看到沈姜一脸的若有所思也没敢打扰,以为他是在绞尽脑汁想对策。但是,数十息过去,沈姜依然什么反应也没有,纪阳有些耐不住了,悄悄动身扯扯沈姜的衣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沈姜偏过头看向纪阳的那一刻,腰间一阵掌风闪过,只带动袍角轻轻摆动了两下。 原本挂在腰带上的玉坠却已经握在了别人手上! “你和白染是什么关系?”虚空之上的红衣青年声线悦耳,但声音里的温度却稀薄得可怜,眼神愈发锋利起来。 “哎呀,这个声音我记得,是那天骂师叔祖的那个哦......”纪阳惊讶得嘴巴张成o形,大脑袋凑到沈姜耳朵边说道。 知道凑过来耳语,怎么就不知道声音压低点儿,蠢蛋,这个音量是个人就能听到好吧! 在肯定纪阳记忆力的同时,沈姜深刻反省,自己还是低估了这货双q的低度,再不充值,估计就要刷低成负数了! “师叔祖?”红衣青年英眉舒展,脸色霁然,“你们是白染的徒孙?” 徒孙什么的,听起来辈分简直低到尘土里啊,不过仰望稳稳站在天上这位大神,沈姜相当识时务地澄清事实。 “是。晚辈沈姜,这是我师兄纪阳,我们师从清风门沈随风门下,因为师父渡劫失败逝去,白染师叔祖垂怜我们师兄弟二人,平日里指导我们修炼功法。” “哦,他居然也会有如此勤快、好心的时候,难得。”红衣青年虚空中身形一动,下一秒就稳稳站在两人面前,伸手将掌间的腰坠递还给沈姜,随性问道:“他指导你们修炼多久了?” 沈姜恭恭敬敬接过腰坠挂回腰带上,从容回复道:“月余。” “月余?”红衣青年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初次见到他时就是现在的青年模样?” 沈姜郑重点头,眼里带着一丝困惑,“是啊,难道......那不是师叔祖的本尊容貌?”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纪阳极力保持脸面上的不动声色,内心狂乱感叹。 红衣青年深深看了沈姜一眼。一眼之后,神色更加缓和了一分。 “不,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七刹,但是别人更喜欢叫我赤禅子,从束蓬谷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心里清楚。” 那天喊得那么大声,信息量还那么丰富,想不清楚都难啊! 纪阳心里哀嚎,但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笨嘴拙腮,索性杵在一旁充当一株会呼吸的植物,应付人这种高端技术活儿统统扔给沈姜。 竟然招惹上丹宗的人,看眼前这位的气度和那日的杀伤力,想来也不是普通人物,乖乖的,白染师叔祖就是个祸头子无疑! “清楚。”沈姜干巴巴咧动嘴角,小心翼翼道:“但是,自从那日一别,我们也没有师叔祖的半点消息,您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七刹丝毫不意外,“我自然知道你们没有他的消息,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跑,既然他连玉螭腰坠都肯给你们,想来是极为看重你们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不信他被天劫劈死之前都不再回来!” 好一个守株待兔!好恶毒的嘴巴! 沈姜默默给白染点蜡,一旁充当绿色植物的纪阳忍耐不住,喃喃出声道:“如果师叔祖发现您在这里,真的再也不现身,那我们怎么办?” 听他这么一说,七刹嗤笑一声,眼角眉梢轻扬起一丝动人的弧度,不屑道:“不过就是指导两个筑基期的小毛孩,我会比白染那个死心眼差?!” 常听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来此言差矣。前有白染,再有三大执法长老,现下又来了个丹宗的大拿,rp值爆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飞来横福”这种境界? 沈姜忽然觉得,自己两辈子累计起来所受的苦,加上纪阳前十几年经历的憋屈,估计都攒到这个时候回报了。 但是,真的是善报吗? 一个不靠谱的为了躲情债逃之夭夭,三个看起来挺靠谱但是动机不纯,这回更离谱,跨宗派不说,还是白染师叔祖的情债债主! 好想拒绝! 但是,真的可以拒绝吗? 沈姜毕恭毕敬地施了个大礼,毫不扭捏地开诚布公道:“能得前辈指点,晚辈们荣幸之至,自是心向往之。只是,清风门门规森严,我等内门弟子,概不得修习他宗功法,是以,恐怕要枉费前辈的好意了。” “哪个说要传你丹宗的功法了,不过就是些凝神炼气的基本功而已,大同小异。” 七刹话音未落,步履轻盈移动,一息间便在沈姜和纪阳之间往返了一个来回。 沈姜和纪阳只觉得身上的几处大穴被探触了一番,不痛不痒,回过神来时一道火红的影子已经站回了原地。 “难怪......”饶是眼界宽泛如七刹,在探视过眼前两个少年的经脉后竟也心生刮目相看之情。 “通脉,钝骨。难怪平生不屑收徒的白染会这么看重你们,还真是挖到宝了。不过,钝骨那小子还好,倒是你,白染对通脉体质一无所知,应该也指点不了你什么吧?” 呃,白染师叔祖,你好像被人羞辱了...... 但是羞辱得有根有据,属于事实。 “您知道?”这话纯属明知故问,在七刹说自己是通脉体质的时候,沈姜心里就确定,眼前这人对自己,大大的有用!能如此轻易看透自己和纪阳的体质,这人的修为,实在是可怕,白染师叔祖果然是个祸头子不解释! “当然知道。”七刹点点头,闪身到沈姜近前,微微扬起嘴角在他耳边沉声道:“你这种通脉体质只有丹宗的古老卷轴里才有记载,它还有个特别迷人的别称——人形炉鼎!” 纪阳和沈姜比肩而立,七刹的声音再低,他也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登时脸色乍变,一伸手就把沈姜扯到身后,退开一段距离,自己挡在前面,整个人如炸毛的老虎一般警惕防备地盯着面前笑意宴宴的七刹。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七刹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还算有些做师兄的觉悟,不过嘛,实力太弱,凭你现在的实力,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你根本就保不住他。” “条件。”纪阳全身肌肉紧紧绷起,把沈姜往后又推了一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掩在了自己身后。 “什么条件。”七刹突然觉得心情变好了不少。 纪阳咬牙,“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条件。” “哦——”七刹嘴边的笑意加深,故意抻长声音逗弄眼前这个再认真不过的少年,忽然,少年身体另一侧露出一张极不赞同的冷脸,啧啧啧,那眼神,不善着呢! 适可而止,七刹收起戏弄之心,“很简单,在我逮到白染之前跟着我修炼就行,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就这样?”纪阳难以相信。 七刹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难不成你还想签卖身契给我?我可不想要!” 见过羞辱人的,没见过这么羞辱人的! 沈姜深深替纪阳鞠了一把同情泪,可惜,竟然低估了这货的抗羞辱能力。抬眼看去,人家嘛事没有,脸上隐隐透着一股释然的表情。 这回轮到沈姜和七刹面面相觑,静顾无言,心里浮上同一个想法: 不愧是钝骨,可真够钝的! 就连蹲坐在沈姜肩头的丑丑也发出一阵哀哀的咕噜声,脑袋扎在沈姜的颈侧,对纪阳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另一关键人物出场!~\(≧▽≦)/~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6章 第36章步入“正途” “这是你养的/宠/物?真够丑的,品种看着也不纯正!” 七刹瞥了眼埋在沈姜颈侧的丑丑,毫不掩饰嫌弃之意地扔下这么句话后原地身影一闪,消失了...... “嗷呜——” 伴着一声更哀戚更委屈的呜咽声,沈姜感到自己一侧的脖子被狠狠啃了两口,倒也不疼,苏苏麻麻的,带着一股湿意,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痕迹,沈姜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放平常必须不能忍,但想想刚刚那位加强版的“兽身攻击”,决定还是给点善心治愈一下可怜的小东西。 沈姜抬手揉揉丑丑的脑袋,“伤心一会儿就行了啊,玻璃心要不得。而且,人家说的也是实话,你的确是挺丑的。咝——” 沈姜倒吸一口凉气,撂在丑丑脑袋上的手掌向下移了两寸,薅住它的脖颈肉就给揪下了肩膀。 “嗷呜呜——”被拎在空中的丑丑也不挣扎,郎当着四只爪哀戚戚地盯着沈姜瞧,啧啧啧,俩大眼睛蒙了层水雾似的,滴溜溜直转,那个可怜哟! 纪阳在一旁看着都替这俩人汗颜,一个是修为高深的丹宗大师,一个是清风门未来之星,居然如此对待一只尚未满月的小兽,侮辱完长相不说,还要嫌弃人家血统,诶呀呀,太没品格了! 既然如此,那出头替丑丑打抱不平? 别闹了,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于是乎,纪阳默默在精神上替丑丑默哀了三分钟,继而更加庆幸自己长了张看起来还不错的脸。 “师弟,既然前辈要指导我们修炼功法,那我们该如何称呼他?就这么称他前辈,好像有些失礼......”纪阳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那你想如何称呼?”沈姜反问道。 回想当日听到的那番谴责,纪阳有些纠结,“呃,按前辈和师叔祖的关系,我们该喊他......师太?师婆?太师母?” 少年纠结得如此认真,沈姜乍听到他给出的几个备选项,脚下一趔趄,差点把自己绊倒。 “如果你还想让咱们俩能好好喘气,最好还是本本分分称他前辈,记住了吗?”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前世之人诚不我欺! 见沈姜的脸色非常不爽,纪阳特明智地选择无啰嗦听从。 白染这人吧,领地意识特强,一入住沈姜家的竹屋就把房间里摆满了自己的东西,鸠占鹊巢异常彻底,七刹想要找到他的房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于是,这间屋子再次易主! 纪阳脚程快,趁着沈姜煮饭的功夫跑到趵突泉捉了两尾大鱼,路过溪边时刮鳞去内脏,收拾得利利索索用草杆串着拎回来。 七刹坐在院内的紫藤树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厨房里两个少年烧柴炖鱼,忙得不亦乐乎,心下莫名滋生出一种感慨。 “白染那混蛋每顿都和你们一起吃饭?”七刹闷不做声干掉了满满三碗饭,然后施施然放下饭碗问道。 纪阳诚实点头,“恩,一顿不落。而且,师叔祖胃口特别好——” 就和您一样! 接收到沈姜烈日一般的眼神,纪阳总算是长点心,把后面半句话给吞到了肚子里。 “他那点修为、见识,也就只能和你们混吃混喝了!”七刹埋汰白染毫无压力,但对生于清风门、长于清风门,自小就听着白染传奇事迹长大的纪阳来说,七刹的这句话让他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其实,师叔祖他也很厉害。”纪阳忍不住出声替白染正名。 七刹哼了一声,撇嘴道:“真不愧是一个祖师爷教出来的徒子徒孙,都这么死心眼。为了追求什么纯气宗功法,死也不肯吃我炼出来的丹药。好不容易给他吃下去,被他发现了之后竟然散去一半的真气报复我,哼,想得美,他散去多少,本尊就能加倍给他补回去!” 尼玛,正常人能干出这俩人干的事吗? 必须不能啊! 沈姜开始太阳穴疼,逃了一个不靠谱的债务人,眼前这个债权人看着似乎也不那么靠谱啊,肿么办? “什么?白染师叔祖他......他他他他他......散过一半的真气!”纪阳终于从饭碗里拔出脑袋,震惊地微张着嘴,“散去一半真气还能修炼到分神中期,不愧是白染师叔祖,好厉害!” 沈姜扶额,还妄想这个唯一的队友能产生同感,幼稚的自己啊! “厉害个屁,他散去一次,本尊就加倍给他补了回去,哼哼,若不是第三次他跑得快,本尊早给他补到和我一个境界了!” “敢问前辈,您现下的境界是......” “炼虚中期。” 如果不是有饭桌撑着,纪阳的下巴就直接掉地上了。 活该,让你锲而不舍地凑上前去找打击,这下心脏快爆了吧,哼哼! 身为同门亲师兄弟,沈姜毫无同情之心。不作死就不会死! “如果有师叔祖那般过人的天资,我也会选择走纯气宗的修炼之道。”震惊过后,纪阳感慨。 “哦,是吗?”七刹凤眼一挑,“但是,据我探脉所知,你应该是服过固基丹。” 纪阳带着一脸佩服的表情坦荡荡点头,:“因为我没有师叔祖那样好的天资呀!” 好无耻! 尤其是当事人不自觉之中表现出来的无耻,更加让人觉得无力招架。 “前辈,您之前所说的师弟他是人形炉鼎,到底是何意?” 两人踏上山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栖霞山再次被结界覆盖,并且防御力远胜过腰坠里释放出来的残术。拥有这样修为的人所说的话,纪阳自然深信。 七刹并没有立刻回答纪阳,而是先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的沈姜,见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才开口解惑:“人形炉鼎一说,实际上是源于我们丹宗,顾名思义,就是人本身即为天然的炼丹炉。身体为炉,经脉为柴,引天地灵气为火,可炼制出世间最精粹、强效的丹药。” 同七刹愈发闪亮的双眸不同,当听到那句“身体为炉,经脉为柴,引天地灵气为火”后,纪阳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瞬间青白。 “前辈,师弟他已入清风门,不能再修习炼丹之术!” “你怎么说?”没直接回答纪阳,七刹偏过头问一直不作声的沈姜。 “晚辈倒是很好奇,在肚子里炼丹是个什么感觉?还有,炼成的丹药要怎么拿出来呢?”好吧,沈姜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恶寒。 七刹愣了一下,而后坦然相告:“这个嘛,卷宗上并没有记载,我正好打算从你身上研究一番。” 得,沦为小白鼠了! “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损伤分毫。”这点信心七刹还是可以保证。 “如此,那就拜托前辈了。” 沈姜也不扭捏,反正自己也是瞎捣鼓,摸着石头过河,有个人肯从旁指导也不是坏事,人家是堂堂炼虚中期的大拿,自己暂时也没啥地方值得人家惦记,利弊权衡,决定并不难做。 既然做出了抉择,沈姜便也不再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情形描述给七刹听,从双生莲到赤焰莲,再到洗骨。 纪阳见沈姜毫无保留地交底,也跟着他一起说明了自己当下的修炼状况。 沈姜和纪阳说明情况的过程中,七刹始终保持沉默倾听,待他们阐说结束后,瞥了眼院门口挂满了沙袋的阵柱,习惯性地撇嘴道:“实话实说,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适合指导你的人,你合该入我丹宗一脉,可惜啊,误入师门。至于钝骨,我还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是从白染那个混蛋那里曾听说过一二。这样吧,从明儿开始,你就跟着沈小子一起做任务,等我逮到白染那个混蛋再说。” “做任务?什么任务?” 沈姜和纪阳异口同声问道。沈姜瞬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有助提升修炼的任务,我丹宗能迅速在修□□中崛起,靠的就是这种修炼方式。况且,父债子偿,师债徒偿,白染那混蛋偷吃了我的返颜丹,你们是他的徒孙,自然要替他找齐材料还给我!这也是一石二鸟之举,甚好!” 甚好个毛线! 常言说,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在白染留下两卷功法等物件的时候,沈姜光顾着欣慰了,却没料到现世报会来得这么快! “那......前辈,请问我们第一个任务是什么?”纪阳一脸的跃跃欲试。 “前往中心之域,取回三样东西:七色沉香、蛮犀角和冰魄珠。” “中心之域?只有我和师弟两个人去?” “当然,如果我也跟着去的话,还要你们干什么!” 七刹看白痴似的看着纪阳,“不过,你们放心,我会结个术法在你们身上,性命攸关之际,我自会出现。” 好个性命攸关?也就是说,被虐得再惨,只要小命不受威胁,就不会出手喽。果然是个坏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追着白染满世界跑的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再想想浩淼无边、暗藏凶险的中心之域,以及挥手和自己告别越飞越高的午睡,沈姜第一次在内心燃气熊熊之火。为了把这些奇葩从自己的生活中撵走,一定要玩命修炼,争取早日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码过渡章好痛苦 (┬_┬) 下章正式踏上苦逼的寻宝修炼之路! ps:明天要回家一趟,请假一天,后天滚回来 ^_^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7章 第37章雷笋出世 中州大陆之所以被称为中州大陆,是相对于东方的无尽之海和西方的无边洪荒而言。作为中州与无边洪荒西线上的屏障,蓬莱山被中州子民誉为仙山,磅礴的山脉绵延逶迤数千公里,若高站在虚空之上俯视,迂回间宛如一个巨大的回字。 中心之域,便在这巨大的回字中间。 蓬莱山脉巨大无比,包括老三门在内的修真门派所占据的外/围之地,不过是整个蓬莱山的十分之一二而已,余下的广袤腹地却是各家势力的真空地带,被称为中心之域。 中心之域至今仍是势力真空,并非各大门派鞭长莫及,而是谁也不想再去踢这一大块铁板。毗邻无边洪荒,中心之域这片蓬莱纵深腹地山形地貌诡谲多样,其间如何藏龙卧虎可想而知。 然而,这世上从不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实践者,各家势力真空,同时也意味着中心之域里面的宝物花落谁家,完全各凭本事,即便是老三门的弟子,从中心之域中猎获的东西也可以光明正大据为私有,不必上交师门。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喜闻乐见。 但沈姜明显不归属于这个大多数人的范畴。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双脚踏进中心之域,脑海里就浮现出某某隐形大队选拔队员时的嗨虐情形。 想想就觉得好苦逼! 当然,中心之域也不是说进马上抬腿就能进去的,前期还有一大堆准备工作要做,比如醋米油盐等一应基本生活物资要采办好扔进乾坤镯里,比如山谷里的那棵老桃树还得再滋润小半个月,再比如,沈姜还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建设。好吧,其实最后一条才是最主要的! “没辟谷就是麻烦,喂,不如你们两个小子索性趁着这次机会辟谷得了。”七刹坐在紫藤树下,手里捏着茶盏,一边幽幽品着茶一边看着纪阳在沈姜的指挥下整理存粮。 什么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不,是坐着说话不嫌腰疼! 您老人家是辟谷了,可饭桌上也没看到省下一粒米,试问,辟谷有什么用?! 沈姜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没好意思埋汰他。 自从丑丑被孵出来后,沈姜不得不遵守自己的诺言,隔两天就去给黑黢黢的老桃树疗伤。 说是疗伤,沈姜却觉得更像是灵气spa。 借助天地灵眼之力将源源不断的阴阳/精气引入体内,凝聚、分化、提纯之后渡入老桃树体内,清虚之气牵引着至纯的阴阳两气温水一般在树体脉络内反复冲刷流动,僵硬如磐石一般的脉壁开始渐渐恢复弹性。 “咦,老桃树发了一根芽......” 沈姜收回清虚之气,闭眼吐纳间乍听耳边纪阳的惊喜声,刚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的胜利果实,呵呵,入眼赫然一副毁人不倦的场景。 丑丑堪堪满月,身量虽小,饭量却不小,平素懒得要死,扒住沈姜的肩头就不撒爪子,难得勤快一次,结果...... 视线锁定眼前盘着尾巴蹲在老桃树树杈上,嘴里欢畅咀嚼的丑东西,沈姜恨不得扑上去咬它两口,妈蛋,那货嘴巴外面露出来的一小节嫩芽不要太显眼! 幸而老桃树争气,继第一根嫩芽扑街后,第二根、第三根......雨后春笋一般,黑黢黢的纸条上开始络绎不绝地滋长出黄绿色的嫩芽。 萍踪浮影的步法一动,沈姜闪身掠到树杈上,手臂一捞就将翘着尾巴啃嫩芽的丑丑倒拎起来。 被提着尾巴的丑丑也不叫出声,柔韧的身子一勾,两只前爪稳稳抱住沈姜的手臂,嗓子里呜呜咕噜了两下,接着不屈不挠撅着嘴巴往嫩芽边上凑! 这是怎样的执着! 沈姜空着的一只手采撷下一根嫩芽扔进嘴里,上下齿刚咬合,一股纯郁的甘香瞬间溢满口腔,游丝一般熟悉的清凉感缓缓乘虚而上,倏地隐于紫府之中。 难以置信地接连又吃了两根嫩芽,清凉感愈发明显。沈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似乎从遇到双生莲后,这种“淘宝”的体质就开始停不下来。 一不小心惹毛沈姜,轻则没饭吃,重则滚犊子,无论那个程度的下场,都是纪阳无法承受之重,于是乎,他的敏感几乎都倾尽在观察沈姜的情绪变化上,如今瞧沈姜的脸色,立马颠颠儿跑上前去。 沈姜踩着的树杈并不高,掰了根嫩芽下来后随手就扔给了站在树下的纪阳。 身为肉食的坚定拥护者,吃树芽的行为无异于让老虎嚼草,纪阳打心眼里不是那么喜欢,但看沈姜的神色,隐隐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炫耀,纪阳心一横,果断把树芽扔进了嘴里。 纪阳那点小心思沈姜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实事求是的说,自打纪阳入伙后,沈姜才开始体会到强人所难的愉悦感。 从有苦说不出的纠结到破釜沉舟,然后再到意外的惊喜,纪阳诚实的面部表情活脱脱表演了一套变脸戏法,旁观者七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纵身跃上桃树,随手采了根嫩芽也扔进了嘴里。 “这是......雷笋?!” 嫩芽的清凉甘香甫一沁口,七刹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定格在当场,片刻后反应过来,倾城之容尽染狂喜,嘴巴轻快蠕动,眼角眉梢流露出浓浓的满足感。 有生之年! 沈姜从七刹此时的脸上仿佛能读出这四个字的心声。 “前辈,您为何管这桃树芽儿叫雷笋?” 七刹看了好奇宝宝纪阳一眼,手脚麻利地又摘了几根嫩芽,这次没吃,反而小心翼翼收到了随身的手环里。 “山间竹林有种笋,每年春雷过后破土而出,故而被百姓称为雷笋,而我们眼前所说的这种雷笋,却是货真价实的雷击的产物。雷电被称为天地间的精灵,蕴含至纯至高的能量精源,当‘载木’遭遇雷击后,焕生复荣,体内残存的雷电至纯的能量精源就会借由新芽滋生出来,因为新芽形状似笋,是以被称为雷笋。” 七刹难得心情好,如果让宗内的同门看到他居然能如此耐心地给人解惑,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听起来,这个雷笋似乎很难得,但是《天材地宝图鉴》里好像并没有关于它的记载。”手里这本图鉴沈姜看了至少两遍,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那本图鉴不过是丹宗门下几个不入流的小子弄出来的,以他们浅薄的眼界自然不认得雷笋,这可是千年难得一现的通材!” 能如此底气十足、嚣张跋扈地侮辱自家宗派的大师级人物,估计也就只有七刹能做到并敢于做。 但是!这么勇敢这么大气的七刹前辈,你敢不像个急色鬼似的划拉雷笋芽儿吗,形象瞬间崩坏了! 纪阳比沈姜更快反应过来,三两下爬到树杈上,左右手开工,一息间近身一米内的嫩芽儿尽收衣摆之内。 这哪里是手,简直就是收割机! 沈姜中肯评价,而后坐享其成,跟在纪阳身后,人家采,他收! 不远处的七刹见状,第一次觉得纪阳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三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两人一兽的努力下,一树的嫩芽很快就被扫荡而空,沈姜这方因为纪阳的手速在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兽的嘴速也挺快,可惜,战果都进了肚子里! 七刹看过来的眼神饱含谴责和心疼。谴责他们牛嚼牡丹,心疼千年难得一现的通材之宝竟然让一只丑丑的小兽吃个酣畅淋漓! “吃再多雷笋也改变不了它的长相。”七刹实事求是。 丑丑四条腿稳稳站在树杈上,本来因为吃了好东西幸福感直奔满格,听到七刹这句话后立马全身绒毛炸开,弓着身子朝他龇牙咧嘴呜呜低吼,在对方一个眼刀杀过来后动作特敏捷地调转方向,蹭蹭蹭蹿上了沈姜的肩膀,脑袋往脖颈一扎。 呼吸间,绒毛一下一下蹭到耳朵上,带起一阵阵的□□感,如同沈姜此刻的心情,特别想好好蹂/躏一番这个扎在自己脖颈里的丑东西! 七刹要到溪边净手,纪阳去捉鱼,两人一起离开,机会难得,俩人一出视线范围,沈姜立刻盘膝坐在地上,随手捡了根干树枝在地上写到:“出来!” 有七刹这样的炼虚期高手在,沈姜断然不敢开口说话。 最后一笔刚落,屁股下就出现一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温热感,仇恨值拉得妥妥的。 “你逼着我给这株老桃树疗伤,为的就是雷笋?” 屁股被戳了一下。 好!很好!仇恨值缓慢提升...... “怎么给你?直接埋到地里?” 屁股被戳了两下! “把雷笋里的精源渡出来给你?” 屁股又被戳了两下!! “你该不会是要它们长在树上吧?” 屁股再次被戳了两下!!! 仇恨值登顶,沈姜孰不可忍了,握紧手里的树枝狠狠在地上划写到: “你到底要怎样?!这么难伺候,小心小爷一个芽儿也不给你!” 然后......屁股被人欢快地用力戳了一下! 噗嗤—— 沈姜在意念中发觉,自己满格的仇恨值清空了。 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如此善良的天地灵眼面前,沈姜突然有种汗颜的错觉。 “真不要?”沈姜再次确认。 屁股上汩动的一下又恢复了往常的力度。 “特意引着我找雷笋的?” 天地灵眼似乎有些羞涩,汩动的力道小了不少。 沈姜当下被感动得差点就原谅它沟通时对自己屁股的执着了,刚想出声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意,猛然发现自己被突如其来的一团巨大黑影密密笼罩! 条件反射地抬头一看,震惊恐惧须臾直冲大脑。 靠,这个从天而降丑陋凶残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8章 第38章一击即中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直觉的避害举动,几个萍踪浮影的纵身,沈姜跳出阴影的笼罩,身形刚稳住,一道火红的残影已经闪到他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好丑!” “真丑!” 一青一少两人异口同声感叹道。不同的是,少年沈姜的语气里有着难以消除的惧意。没办法,眼前这东西实在是严重超出他的想象范围,无论是体积,还是磕碜程度! 顶着大章鱼脑袋的肥硕版大癞蛤/蟆,长着四只翅膀六条腿,每只翅膀展开程度目测不短于十米,腿粗堪比前世立交桥石墩!这样的组合,怎么看怎么觉得既恶心又让人毛骨悚然。 更要命的是,这货居然还在淌哈啦子!靠,这画面太虐! 纪阳已是全速尾随七刹往回跑,无奈境界上存在天壤之别,待他冲到沈姜身边时,虚空之上的丑怪已经在奋力突破栖结界防御。 庞大的身躯锲而不舍地一次次砸上结界,空气中传来剧烈的震荡,足足近一刻钟的时间,结界依然毫无破绽,丑怪明显被激怒,淌着哈啦子的大嘴紧紧闭合,腹腔轰隆隆震动,片刻后,整个身体仿佛被吹起的气球,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缓缓膨胀...... “这是......蛤/蟆怪?”沈姜脑洞大开,也就只能将思维发散到这样了。 “哈哈哈哈哈——”对沈姜来说分明是生死攸关的紧张时刻,七刹却特没危机感地哈哈大笑,末了还夸张地用手指揩了揩眼尾,声音带着极力控制下的微微颤抖,“堂堂的凶兽浑沌居然被你称为蛤/蟆怪,如果被它听到,应该恨不得把你用牙齿磨碎了才会吞下去!不过,你这个称呼,我喜欢!你们马上去桃树那边,快!” 身体膨胀近一倍的浑沌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扔向结界,结界处的空气剧烈震荡,发出微弱的轰鸣声,这让浑沌备受鼓舞,再一次用身体猛烈砸击。 沈姜和纪阳心头一紧,来不及仔细看虚空之上的情形便遵照七刹的指示飞速跑到了老桃树下。 七刹只是抬望了一眼,而后手上开始迅速结印,结印手法繁复华丽,手速如飞,沈姜甚至看不清楚过程,短短一分钟后,一道肉眼可见的泛着淡淡金光的小结界便将老桃树和他们俩罩在了里面。不远处的龙血树也被七刹用同样的手法防护起来。 从容地在沈姜他们和龙血树之间巡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在沈姜和纪阳灼热的视线里,七刹赤霞般璀璨的衣袖轻轻一挥,笼罩着栖霞山的结界倏然消失,正撞向结界的浑沌庞大沉重的身体直直垂落下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原地被砸出近一米深的大坑。 飞扬的尘土散去,沈姜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以前只知道形容人跌得凄惨用狗啃屎,这回长见识了,相比之下,浑沌啃屎简直是最高级! 名凶兽不亏是名凶兽,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脸部先着地,愣是没破皮,甚至乌青都没有,好皮! 暗暗称赞过后,开始替七刹担心。 人常说,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在好脸皮的浑沌面前,沈姜开始忧虑七刹的战斗指数。 “说实话,所有的凶兽里,我最讨厌的就是浑沌。”身形虚晃后是施施然站在半空中的七刹甚至还有心情和沈姜他们聊天。 “一直以来我都自觉幸运,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浑沌。可惜,今天这幸运被打破了。” 是遗憾,也是懊悔。 “喂,说句实话,你——真的是太丑了!” 最后一句话,七刹明显是冲着浑沌说的。话音甫落,调整好蹲坐之资的浑沌腹腔开始剧烈鼓动,仿佛在酝酿什么,沈姜的脑袋里当即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印证沈姜的预感似的,浑沌腹腔里的鼓动迅速上移,一息间,大嘴尽张,一团刺眼的火球脱口而出,直奔......沈姜他们的方向而来! 靠,长得丑也就算了,眼神儿也不济,敢不敢有个优点?! “别动,不要慌!” 火球急速扑将过来,耀眼的火光刺得沈姜几乎没法睁开眼睛,动与不动的纠结之间,忽听得七刹雷动般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很奇怪,前一刻还慌乱的心立刻沉静了下来。 火球与淡金色的结界正面相撞,耀眼的光迸裂开来,地面震荡得仿佛毁灭级别的地震。 沈姜几乎目不能视,幸而火球冲过来的瞬间纪阳就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背靠背坐在地上,随着地面的震动而上下左右颠婆,如果不是侧面有灼热的温度,沈姜觉得自己此时更像是在坐船! 热度渐渐褪去,光芒逐渐被消磨殆尽,当沈姜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结界外的狼藉场面不亚于一场强烈台风过境。 但两处小结界里,分毫未损! 沈姜放任自己的好奇之心伸手慢慢抵上结界层,明明是道空气层,却有着微凉弹性的触感,实物一般,沈姜立刻就联想到了金钟罩。 沈姜和纪阳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升上一股膜拜感。这是地境界修士对高境界大师本能的一种仰视。 结界外的虚空之上,七刹正和浑沌缠斗在一起。七刹的身形移动极快,十数道残影将庞大的浑沌围在中间,一条倒刺微张的九龙鞭舞动得虎虎生风,一鞭子甩到浑沌身上虽不说血肉模糊,但也是血迹斑斑。 身为十大凶兽之一,浑沌也不是徒有虚名,七刹的九龙鞭虽然厉害,但真正能近身伤到浑沌的机会并不多。被九龙鞭抽中的浑沌因为剧痛而开始暴走,两双十余米长的翅膀舒展开来,挥动间空气都跟着颤抖,强劲的气浪形成漩涡,甚至是地面上两人合抱的粗壮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堕入漩涡之内。 沈姜被眼前的景观震撼住,直到耳边响起纪阳的低呼声才回过神来。 “不好,七刹前辈被卷到漩涡里了!”纪阳的脸色透着苍白。从进入小结界开始,他握着沈姜的手就没有松开过,这一刻握得更紧了,掌心满是沁凉的汗水。 他从来没有此时这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弱。 同时,也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强烈地渴求过变强。 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这种感觉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如果这次能度过难关,如果还有机会...... 纪阳内心的祈祷还未结束,虚空中的漩涡中心陡然蹿出一道淡金色的残影,有生命的灵蛇一般飞速缠上浑沌短粗的脖子,并开始急遽收紧。 脖子被凭空出现的九龙鞭牢牢卡住,拼命挣扎间浑沌的两双翅膀挥动得更加剧烈,但却再也无法聚集成漩涡。 漩涡中解脱而出的七刹仍然保持着交战初期的从容淡定,眉眼间甚至不曾泄露一丝的焦灼,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浑沌这般的凶兽放在眼里。 无视,永远是侮辱的最高等级! 实际上,对付浑沌这般等级的凶兽,对七刹来说也并非易事,仅仅是激化九龙鞭这一个动作,就几乎耗去了他近一半的真气。胜败如何,但看自己和浑沌谁能耗到最后了! 若是沈姜此时问七刹胜算几何,答案绝对会让他早先滋生出的那点儿仰视荡然无存! 随着时间的流逝,缠绕在浑沌脖子上的九龙鞭愈发紧束,浑沌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看起来情形正往乐观的方向发展,可是,只有七刹知道,他的真气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一旦真气耗尽,只要浑沌还残留一口气,碾碎他们只是一条腿的事! 沈姜和纪阳修为有限,根本就看不清虚空之上七刹的脸。呃,其实就算看得见,凭七刹多年来的磨练,他们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信息来。 后来回想起这次的经历,沈姜总结出一条报名经验:装x必须要分场合! 就在七刹和浑沌胶着之际,沈姜和纪阳的注意力都紧紧锁定在半空之中,谁也没注意到老桃树下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身子纤细柔韧的丑丑一个跃身钻了进去,随着它尾巴的消失,平地出现的洞口也瞬间隐匿无踪! 紧绷在浑沌和七刹之间的九龙鞭突然出现轻颤,预示着七刹的控制力在减弱,浑沌显然也感觉到了,一刻间用尽所有的力气疯狂挣扎,九龙鞭震颤的幅度愈发明显。 就在七刹决定收回九龙鞭的刹那,空气中传来低鸣般的呜咽声,被撕开一条缝隙的虚空闪过一道银光,风刃一般掠过浑沌被九龙鞭紧紧缠绕的脖颈,待七刹回过神来,登时被眼前的情景惊诧到。 从七刹的角度看,浑沌被九龙鞭缠着的脖子上贯穿着一道狭长的致命伤口,主血脉被生生切断,鲜红的热血如岩浆一般汩汩涌出,而趴在它脖子上酣畅淋漓喝着鲜血的那团......赫然就是沈姜的饲养的那只宠物——丑丑! 大量的急剧失血让浑沌的意识开始涣散,沉重的巨大身躯失去意识的控制如肉饼一样垂直砸下,身下再次出现一个约一米深的大坑。 浑沌跌落下来后,脑袋正好对着老桃树的方向,眼前飞扬起的尘土刚散开,映入沈姜眼帘的,就是自己豢养的丑东西冲着自己龇牙咧嘴,一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邀功表情。 只是,这表情配上满嘴残留的鲜血,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瘆的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 ~~o(>_<)o ~~ 争取明天再补上一发欠债!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39章 第39章奇葩聚会 不忍直视已经不足以形容沈姜此时的心情,可还没等他移开视线,眼前的情景瞬间发生剧变。 承载着浑沌巨大身躯的土坑如流沙一般以肉看得见的速度簌簌流动起来,短短一息间,浑沌庞大的身体竟已有三分之一被吞噬其中。虚脱的浑沌在本/能求生欲的作用下开始奋力挣扎,但在旁观者眼中,只是一场终将无果的困兽之争,非但不能挣脱,反而加速了死亡的脚步。 整个吞噬的过程实际上不到五分钟,但在沈姜一行旁观者的印象里,漫长而震撼。土坑表面如流沙一般的蠕动渐次缓慢,最后静止不动,恢复如常,若不是上面犹残留着一截浑沌的断肢,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沈姜的情绪尚未从这场震撼中完全恢复过来,一早跳脱出流沙坑的丑丑再次跃起,扑向了浑沌的断肢,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直接享用战利品。 虽然只是浑沌前肢的一截,但体积足是丑丑的三倍有余,沈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东西撅着尾巴蚕一样,匀速将断肢消灭得干干净净,一块骨头渣都没剩下! 这货是蛇的亲戚? 可就算是蛇,刚吞下猎物没消化之前肚子也是大的,但瞧瞧此时被拎在手里这位...... 沈姜嫌弃地把扑过来的丑丑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探出两根手指头在它肚皮上戳了一圈,扁扁平平,丝毫没有隆起的痕迹。 好家伙,这货的胃里不是有块橡皮擦,而是有个黑洞! “吃饱了?”沈姜挑着眉毛问道。 丑丑挣扎着挥动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脸,瞪大眼睛看向沈姜,乳牙一龇,毛茸茸的脑袋颔三颔。 得,原来这小东西从出蛋壳到现在,搁自己跟前就没吃过饱饭! 沈姜稍作反省的心情一闪而过,回想起刚才被它吃到肚子里的那截浑沌残肢,决定无视这个问题。适当的饥饿对身体健康有益! 眼看着沈姜的关注点跑偏,七刹无奈地摇摇头,从虚空闪身而下,落在浑沌之前所在的位置。吞噬浑沌的土坑已经消失,同四边的土地一般平坦,若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也就是这块地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野草。 七刹调动真气探查,双眉越蹙越紧,视线随着真气的行进方向而动,最后定格在沈姜的脚下。 在接收到七刹探究味十足的眼神同时,沈姜也感受到了紧紧团缩在脚下熟悉的温热。 脚下温热气流的鼓动虽然微弱,但却明显快于平常,仿佛做错事小心翼翼躲藏起来的孩子。但是,栖霞山地界这么大,躲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躲在自己脚下呢混蛋! “沈小子,你往旁边让几步。” 七刹出口,沈姜不得不遵从,抬腿往右边走了十几步。然后,偏过头在七刹看不见的地方抽了抽嘴角。不是错觉,那团温热紧紧黏着自己的脚步跟了过来。 七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接着让沈姜挪动了好几个窝。 “你有没有什么异常感觉?”七刹此时的疑虑基本上已经消散。 “没有。”沈姜笃定地看着七刹,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到底! “哦,是吗?脚下这么热,袜子已经潮湿了吧。”七刹上下打量了沈姜一番,最后看着他的双脚,幽幽说道。 靠,可不是嘛,早就潮了! 不过泄露了一个认同感的眼神,沈姜就知道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径已被拆穿,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恩,是觉得脚下有点热。” 七刹虽极力克制,但还是没忍住心底咕嘟嘟往上冒泡的激动,眼角随着狠狠抽了两下,“传说,在人间界的某些地方,浓郁的灵气长久盘踞,经过千万年的孕育就会滋生出灵智,一旦灵智能够化形,便是天仙境界!” 饶是脾性清冷洒脱如七刹,此刻的眼神也是火热异常,他看着沈姜脚下踏着的那方土地,缓慢而清晰地说道:“现在在你脚下的,应该就是滋生出灵智的一眼灵气。” 前有雷笋,再有浑沌,现有灵智灵气,栖霞山此行带给七刹太多的震撼和意外收获,几乎将他追失白染的愤怒和失望一冲而光。 被自家指导师父骗人又骗药,作为弟子,沈姜汗颜的同时也对七刹的双q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优越感油然而生。兼之七刹这个继任指导师父较之前任跑路的指导师父而言,无论是人品上,还是术业上,都靠谱不少,沈姜决定还是不要和白染差别化待遇比较好。 于是,在这处荫蔽的山谷里,沈姜将自己发现的天地灵眼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七刹。 “你的意思是,天地灵眼还有不同的类别?”沈姜的说法明显超出了七刹的认知。没办法,身为一介凡人,即使修为境界再高,你平生碰不上灵眼之地也是枉然。 事实上,也不是未遇到过灵眼之地,不过是未发现身处其中而已。 “没错,我的体质前辈您再清楚不过,虽然丹田没有办法留存真气,但对灵气的感知却是一场敏锐,除了栖霞山上的这几处灵眼,在五华山的一处崖边我还发现了凝聚纯阳之气的灵眼,是以,晚辈推测,这世间的某处定然还存在着凝聚纯阴之气的灵眼。” 既然信任一个人,沈姜便不会藏着掖着,索性将自己知道的有关灵眼的事情都告之给七刹。 “这么说,有天材地宝的地方就是灵眼喽!”一直默默旁听的纪阳总结道。 七刹和沈姜齐齐白了他一眼,前者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后者则认为这是对自己天赋异禀的轻视。 纪阳自认很委屈、很无辜,于是,继续保持沉默,充当一株会移动、会呼吸的绿色植物。 被沈姜扔到一边嘴角沾血的丑丑对纪阳的遭遇龇牙表示同情,可惜,似乎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悻悻然甩甩尾巴,晃悠悠往溪边踱去。 沈姜从腰间掏出一早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把之前标记好的灵眼方位誊抄了一分撕下来交给七刹。 那两张薄薄的纸被递过来的瞬间,七刹心头狠狠热烫了一把。眼前这个相识时间甚短的少年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将这么宝贵的信息交付给自己,这种感觉,是任何言语也无法描述和表达的。 唯有坦然接受,才不辜负这番信任。 七刹如是想。 其实吧,他还真想多了。沈姜的想法很简单。一来是替白染还还情债、物债,怎么说也是沈随风的亲师叔,不看增面看佛面;二来聊表七刹的指导之情;三来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个修真大拿跟自己分享秘密,安全系数更高一些。 沈姜的三合一目的被七刹诠释为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并让七刹在随后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里沉浸其中。 “越是难得的天材地宝,越容易招来异兽,甚至,顶级的天材地宝本身就有异兽世代守护,你们马上就要启程奔赴中心之域,其间遇到天材地宝的机会想来不少,这点务必切记。”七刹敢断定,浑沌今日突然而至,必然是感应到了雷笋的气息。 “它......可会随你一同去中心之域?”七刹瞄瞄神将脚下,颇感兴趣问道。 沈姜想也不想就摇头,“自然不会,它当初找上我,无非是为了替这株老桃树疗伤。” 沈姜的言下之意是:其实我们并不熟! 然而,这似乎只是沈姜的一家之想,另一家明显存在不同的意见。从沈姜脚下幅度愈发变大的汩动即可辨出。 天地灵眼再也不试图掩饰自己,大大方方当着七刹和纪阳的面儿和沈姜直蹦哒,如果不控制温度,这会儿沈姜的两只脚底板估计都要被戳成筛子了! 即便如此,沈姜犹然岿立不动。 灵眼气息全开,即便是境界低、感应迟钝如纪阳也能清楚察觉到它的躁动,沈姜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嘛! 可谁让它徒有灵智但不能化为人形开口说话呢,沈姜就是吃定了它这一点。 回家的路上,七刹的视线一直黏在丑丑身上。那眼神儿,探究中带着一股子凌厉,丑丑颤巍巍地将细弱的尾巴勾上沈姜的脖颈,忍着炸毛的冲动窝在沈姜的颈侧里。 “你养的这小东西......不简单。”观察了半天,七刹就得出这么个干巴巴的结论。 能吃下那么大一摊肉,当然不简单! 沈姜腹诽。 “其实也不是我养的,顶多算是暂时寄养,待他长大一些,终是要放回到山里去的。” 双生莲、赤焰莲、雷笋、生了灵智的天地灵眼......这些还不算,就连别人眼里蠢材一枚的宋纪阳,被自己捡回来后竟然是钝骨奇才,遑论白染、七刹这样修真大拿级的人物。沈姜算是看明白自己的体质了,这就是个招宝的属性。 宝招来了,麻烦还会远吗?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灵眼也好,丑丑也罢,就让大家成为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吧! 可惜,天随人愿总是美好的想法,落实到现实里,忒骨感,咯手! 呃,不对,是咯脚。 第二天一早睡醒下床,双脚一着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温热触感袭来的瞬间,沈姜被一大股从心底冒出来的无力感打败,往后一摊,把自己狠狠摔进床铺里。 “你这是咬住青山不放松了是吧?成!你可以跟着,不过,你把你那体温给我降降,小爷都要得脚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残存一口气爬回来了,真是个多灾多难的暑假 ~~~~(>_<)~~~~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40章 第40章再进拍卖场 “能做到?”沈姜探出一只脚踩到地上,问道。 仅仅数秒,脚底的温热褪变成温凉,竟和自己体内交缠至纯阴阳两气时的感觉极为相似! 天地灵眼聚集的灵气,纵使再精纯也无法达到至纯无杂的程度,阴阳两气,总要互为阴滓或阳滓,但此刻脚下徘徊的这団灵气气息却...... 难道这就是有无灵智的区别? “你会分化提纯精气?”沈姜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低头对着空气说话。这种表面上看似类似自言自语的对话场面想想就觉得心塞,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认为自己是神经病。 灵眼迟疑片刻才稍稍汩动了一下,给人的感觉是:它在心虚。 沈姜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个大胆的假设,“你该不会是......跟我学的吧?” 这回灵眼没犹豫,当即活泼地顶了沈姜的脚底板一下,狗腿味十足。 果然是这样! 沈姜觉得自己瞬间真相了,难怪这货死乞白赖黏着自己,感情是认定了跟着自己有肉吃。 但沈姜什么人啊,从小看合同书认字的,能凭白让人分享技术成果才怪。 “分化提纯精气的法子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多疼多遭罪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未经我授权就私自修炼,这个行为很不地道哦——” 听到沈姜拉长的尾音,灵眼不安地小小挣动了一下:那你说肿么办? 沈姜秒懂,舒服地躺在床上抻了个懒腰,慢悠悠道:“藏私什么的也不是小爷我的风格,这样吧,我可以把技术分享给你,同时,后续的改善也可以随你学,但是,等价交换,你要成为我私人独家的精气供应源,如何?” 话音未落,脚下的汩动立刻欢脱起来,沈姜坐起身,眉梢微扬道:“甭这么快答应,好好考虑清楚再决定。” 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听进了沈姜的话,灵眼沉寂数秒,而后再度欢脱地汩动起来。沈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随手从床上扯下一团白色物体扔到地上。 白団落地后缓缓舒展开来,抻抻脖子蹬蹬腿,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足足消磨了十数秒才晃悠悠四脚着地站起来,探出右前爪扒拉扒拉脸,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第几次被热醒,沈姜已经数不过来。自从脸熟后,丑丑就开始执着地趴在他的床上睡觉,不仅如此,每睡必须紧紧挨着他的身体,好在不挑地儿,胳膊、腿、肚子、后背各处均可,只要挨着就成。不是没拎着后腿儿扔出去过,没用,第二天睁开眼总能看到这货紧贴着睡在身边。 沈姜本不矫情,本身对动物毛发什么的也不过敏,既然都决定先养着了,在床上给它个容身之地也没啥,可这是大夏天啊,天天蹭着団天然皮草睡觉真心不舒爽! “脸丑,脾气犟,胃口大。啧啧啧,你能给我个继续白养你的理由吗?”沈姜边整理衣衫边瞟了眼蹲坐在脚下的丑丑说道。 听得沈姜这席话,丑丑顿时彻底清醒,忙不迭挥爪拍击地面,有节奏拍打的同时嗓间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沈姜心头诧异初起,就生生被眼前的情景震僵。 但见卧室的地中央再现昨日吞噬浑沌的漩涡,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漩涡只有巴掌般大小,漩涡中心转速由慢转快再转慢,短短两息间,漩涡停止消失,平坦的地面上只留下一颗荔枝般大小的橙红色丹珠。 丑丑低头衔起丹珠跑到沈姜脚边,脑袋反复磨蹭沈姜的腿,而后仰起头龇牙让他看齿间的这颗丹珠。 沈姜会意,屈膝蹲下,摊开手掌,丹珠甫落掌心,一股精纯的至阳之气便裹挟而来。沈姜当即五指翻动,一套封印之术施加在丹珠之上,立刻将流动的气息锁入丹珠之内。这套封锁气息的功法叫做“弥息”,手法比较繁复,在七刹传给他的封印术中难度系数属于较高的。 “这是......浑沌的内丹?”被锁住气息的丹珠外观看起来愈发流光溢彩,珠面盈光流转,橙红色泽璀璨夺目。 丑丑点点头,一双黑润的大眼睛望像沈姜带着明显的讨好和邀功之意。 沈姜神色一顿,很快恢复如初,把玩着手里的这颗浑沌内丹,“你能和灵眼自由交流?” 丑丑再次点点头,视线打量沈姜时带着丝小心翼翼。 竟是如此! 沈姜吃惊不小,好在这些日子以来稀罕事见多了,很快也就淡定下来。 踱到藤椅上坐下,沈姜看看跟过来的丑丑,再动了动被温凉气息托着的双脚,认命地叹了口气,说道:“鉴于情况有变,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在沈姜的眼神示意下,丑丑老老实实蹲坐在藤椅前,灵眼也安分地沉寂下来。 略感满意地点点头,沈姜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人类这种生物,心眼小的很!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过于反常即为异类,利者用之,不利者除之,你们俩这样的,哼哼,在那绝大多数人眼里是妥妥的异类,尤其是灵眼你!所以,继续收留你们,对我来说就意味着一大波的隐性麻烦在靠近,而我又是最怕麻烦的——” 蹲坐在地的丑丑小兽不安地抖动着两只耳朵,脚下的气流也显露出凌乱的倪端,沈姜满意地啜了两口凉白开润润嗓,缓缓道:“不过嘛,弃而不顾也非我风格,继续搭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待遇参照纪阳的标准,我包食宿,提供修炼辅助,但相应的,一切要按我的规矩来,做不到就麻溜儿滚蛋,如何?” 几乎没有考虑,一兽一灵眼立刻就表明了态度:完全没异议! 哎,看在这俩办事还算敞亮的份上,就先勉为其难收了吧! 自雷笋发出之后,老桃树体内盘踞的刚戾之气仿佛一瞬间随着雷笋的出世而消耗殆尽,再经由沈姜这段时间来催动灵眼之气帮它润养经络,如今纸条上已有新芽萌发,沈姜也算是完成了当初和灵眼谷栖的约定。 尽管谷栖一再表示它是目前天地间唯一一个开启了灵智的灵眼,但沈姜坚持以栖息地特点给它命名,美其名曰不忘本。谷栖纵然眼下化不成人形,但灵智已开启百余年,实在是觉得自己这名字听着不咋地,但碍于沈姜的“不滚蛋参照标准”,也只能接受。 纪阳这段时间除了雷打不动地完成训练任务,余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采购大业上,从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到衣物被褥,将沈姜列了满满两页纸的清单买得一件不落。七刹坐在紫藤树下煮茶品茗,每每看到纪阳满头大汗地从凌云镇上回来,蹲在院子里把当天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塞到两人的白玉腰坠里,忍不住大叹暴殄天物。白染留给这俩人的腰坠虽不及那个乾坤镯精贵,但在旁人眼里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如今却被当做杂物房一般堆放这些个东西,屈才,屈才了! 为了不滚蛋,纪阳本就存量不多的敏感劲儿几乎都耗尽在沈姜身上,余额不足,自然不受七刹的影响,乐颠颠地土拨鼠一般充实着自己和师弟俩人的腰坠空间。 而沈姜,大晚上轮流着给老桃树疗养经络、帮双生莲、赤焰莲渡气固脉拓脉,目的就是为了多换点精源珠。自家白染师叔祖盗人家的那颗返颜丹耗费的药草种种精贵无比,甚至有两味药草有逾千年的植龄,想要找到一模一样的难度忒大。好在七刹这边有商量,可以拿通材雷笋和赤焰莲弥补。雷笋倒是没问题,但五华山上的那株赤焰莲是开了灵智的,沈姜实在看不得它抖着叶子打颤儿的模样,只得自己遭罪,每隔两天就到五华山上给它渡气,借此提取几颗精源珠。 难得晚上不用出苦工睡个舒服觉,沈姜这会儿抻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纪阳已经做好了早饭。虽深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但两次火烧厨房的经历后,沈姜大悟,让一个生着钝骨之人短期内玩转厨房自己也够天真的。 没饭粥也可,配上咸菜也能填饱肚子,沈姜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今天打算去束蓬镇一趟,换些好点的丹药回来,中心之域凶险万分,受伤的几率太大了。”沈姜喝粥之余抬眼看了看债主,嚯,吃得够投入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前辈,您就没什么表示?”既然山不来就人,那便人去就山,主动开口要东西,沈姜倒没什么不好意思。转嫁过来的债务,自己肯认账本身人品就很高尚了好吗! 七刹放下手里的碗,素来清冷的脸上拂过一丝满足,白米这等实物带来的饱腹感始终是清风灵气无法比拟的!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七刹特大方地抛给沈姜一只长颈玉瓶。 瓶塞一打开,一股幽清的香气顿时渗透进空气中。 不认识也能断定,这是好货! “九转归元丹,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还留着一口气,就死不了。” 沈姜听了掂掂手里的玉瓶,从药丸和瓶子的容积上看,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五颗。 “前辈,有外伤的吗?” 七刹凤眼微挑,看向一脸坦然的沈姜,“那等不入流的东西我怎么会有!你不是要去束蓬镇?” 去束蓬镇买那是要花钱的好吧?! 不过和一个炼虚中期的丹宗大拿要治疗外伤的丹药也的确有些找虐,境界至元婴期便可练成金身,怎会再用得上外伤丹药! 这笔钱,是怎么也省不下来的,沈姜认命地放弃挣扎。 看不惯沈姜一脸肉疼的模样,七刹又随手丢了块玉佩给他。 呃,如果这真的能算得上是玉佩的话...... 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块打磨得很平滑的白玉石,莹润通透,贝壳般大小而已。 水头看着不错,卖了应该能顶不少药钱! 沈姜的表情诚实地出卖了他的想法,这点连纪阳也看得出来,遑论七刹。饶是再性子清冷,七刹也忍不住黑脸。 “拿着这个到束蓬拍卖场,自然有人会接待你们。你出一颗赤焰莲的精源珠,或者是一株雷笋,然后把想要的东西都写给接待你的人就行。” 一站式换购? 沈姜不是没想过,但雷笋和赤焰莲这等通材招人眼红的危险系数颇大,在没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沈姜是不敢露出来给自己惹麻烦的。不过既然七刹开口,想来是靠得住的人。 即便如此,沈姜也没进了束蓬镇就直奔拍卖场,而是带着纪阳在镇上的几家药铺逛了一圈,如他所料,都是些低阶的丹药。买了些止血粉之类的常见药品,俩人最后进了束蓬拍卖场。 “两位小哥请稍等,我马上去禀报场主。” 被前厅的伙计一路带到内室,再看看这处内室的装饰摆设,沈姜和纪阳面面相觑,心想,这块光溜溜的白玉石头还挺有威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41章 第41章将扯大旗进行到底 “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带人进这间房?这屋是随便的人就能进的吗?” 沈姜和纪阳这边屁股刚把椅子坐热乎,房门忽然被推开,推门的人还没看清长什么样,耳边就乍然响起这么串话。 “是你们这的人带我们来的,他马上就回来,有什么事你们自己人说。” 沈姜刚起身,纪阳就已经站到了他身前,将沈姜虚掩在身后,对来人说道。 沈姜越过纪阳的身侧打量推门这人,目测年近而立之年,中等身材,疏眉细眼,脸型略长,一脸的不耐烦和轻怠。 人都说,相由心生。沈姜判定,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鸟。 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稍少的青年,衣着样式和领路伙计所穿的相似,只是衣色不同,想来也是这拍卖场的工作人员。 “咦,是你啊?” 秦黎刚送走一位委托人,进了内堂看到乾字号房门口竟然有人站着不动就走过来查看,没想到房内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黎姐,一段时间不见了,可好?”沈姜从纪阳身后站出来,对走上前来的秦黎微微笑道。 “还好还好,劳姜弟惦念了。”秦黎越过门口的三个人走到沈姜面前,拿捏好分寸地将眼前这个印象深刻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段时日不见,少年眉宇间的清逸超脱更加显著。借由说话的机会拍上沈姜的肩膀,秦黎不死心地再次以真气试探,哎,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季师兄,这个少年我认识,就让我来接待吧。”秦黎转身对季敦说道。 “你?秦黎,就算你现在爬上了高级掮师的位置,可是这乾字号房的客人也是你能接触的?不过是被场主称赞过几次而已,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嗬,口气够狂妄的啊! 沈姜断不会和季敦这种人打交道,故而也不在乎他是圆是扁,注意力倒是都放在有着一面之缘的秦黎身上。 被人如此难堪仍能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加之高级掮师的位置也不低,不失为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 “混账,我看忘了本分的人是你才对,还不给我退下!” 沈姜这边念头初定,一道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打破了屋内略微尴尬的僵境。 来者一走进,门口那三个弟子忙仓皇致礼,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季敦当即气焰全消,俨然如秋后霜打的茄子一般。而秦黎则依旧保持着那股淡定,从容致礼,唤了声:“参见场主,参见馆主!” 原来,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这束蓬拍卖场的场主穆无,以及展销馆的馆主季延。 穆无身材矮小,目测耳顺之年,面貌却端的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可以推断出年轻时也是个清秀儒雅的俊儿郎。站在他身侧的季敦则正好相反,一眼看过去有种五大三粗的即视感,方脸宽额,高鼻阔嘴,眉间透着股飒爽之气。刚刚中气十足的那一嗓子便是出自季延之口,他,也是季敦的亲爹。 “季某教子无方,还请两位小哥宽宥,不要同他一般计较。”季延歉意地拱手致歉,又将场主穆无引见了一番,方才步入正题,摊开手将掌心上的那块白玉石递到沈姜和纪阳面前,问道:“这块原石,不知是哪位小哥所有?” 看后进来的两个老头没有恶意,纪阳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地,身形稍稍后退了半步,比肩站在沈姜身侧,这举动再明显不过。 “参见穆场主、季馆主。晚辈沈姜,这是我的师兄纪阳,冒昧来访,还请两位前辈见谅。其实,这块白玉石并非晚辈所有,而是一位相识的前辈有事嘱咐我们来办,让我们以此为信物而已,说是到了这里出示后自然有人接待我们。” “哦,那位前辈情况可好?”穆场主一张老脸此时竟浮上一丝受宠若惊的颜色,沈姜看在眼里不禁感叹,看来家里那位还真是尊大佛。 “甚好,场主不必挂心。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弟不日就要奔赴中心之域,前辈念我俩功法浅显,就赠了几件东西与我们,并让我们来场主这边换些必需品,还请场主和馆主多加照拂!” 沈姜打定了主意要扯紧七刹这面大旗,事实也证明了,他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他敢发誓,自己说到七刹送了几件东西时,俩老头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臻至炼虚期的沈随风都难逃黑手,沈姜充分吸收这个经验教训,能扯大旗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至于纪阳,他的行动原则就更简单直接了,但凡是沈姜说的,就是对的。 于是,这就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姜打着七刹的名号倒买倒卖天材地宝的行动奠定了夯实的基础。 束蓬拍卖场的信物虽都以玉为材质,但根据颜色、水头、透度的不同分为三阶十等,之前秦黎送给沈姜的那枚白玉牌,那是属于最低等的,而七刹扔给他的这块,行内被称为原石,整个束蓬买卖场也不过两颗而已,另一颗则在丹宗宗主姬无期手里。 但凭这颗唯二之一的原石,伴随它出现的东西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绝世罕见的天材地宝。 果不其然,当沈姜将一颗赤焰莲的精源珠、两株雷笋掏出来后,两个老头子和秦黎当场就愣住了。 至于秦黎为何没有像季敦那样被清除出场,是因为沈姜事先言明,请她作自己的专属掮师。 “这是......乾坤镯?”穆无的视线在两样通材上停驻片刻后,立即被另外一样物件深深吸引住,说话声甚至都带着些微的轻颤。 老头灼灼目光中,沈姜点了点头,继续扯大旗道:“不错,前辈说了,也只有他的乾坤镯才能存放这两样宝贝!” 不是不想隐藏乾坤镯,无奈这雷笋实在是娇气得很,如若不放置在乾坤镯中,芽体内的精源之气便会慢慢挥发,最后从通材变成一株废材! 天地间吸引修真之人的天材地宝,除却药草,便是晶石。药草有阴阳两极,晶石则有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属性。 木火属阳,金水属阴。是以,木火两行属性的晶石所造宝器用来存放阳性药草,而金水两行属性的晶石所造的宝器用来存放阴性药草。 独独这土之一行属性的晶石,所造宝器可用来盛放任何一种药草,并且,通材只能用它来存放。 天下珍贵无比的乾坤镯,便是用稀世罕见的土行晶石所造,据穆无所知,丹宗之内,只有七刹有此一件。 眼前这小小少年竟得七刹如此亲睐重视,到底是何来头? 穆无心生疑惑,但初次接触也不好多加打探,七刹的脾气宗内无人不知,惹怒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小哥,可否暂借这乾坤镯一用,两样宝物卖出后保证立即完璧归还。” 其实,雷笋这样的通材一上拍卖台马上就会脱手,其间损耗并不明显,穆无提出此要求不过是有点小私心,既然没法拥有乾坤镯,那么摸上一摸过过干瘾也是好的! “场主太客气了,您尽管拿去用便好!”沈姜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下来。 小小年纪就如此豪爽,穆无和季敦顿时对沈姜的印象又好上了三分。秦黎站在一侧旁观,愈发觉得沈姜这个少年耐人寻味。 问及所要兑换的东西,沈姜直言不讳,坦明自己此番前去中心之域,为的是双色沉香、蛮犀角和冰魄珠。若能直接换得这三味药草最好,没有的话,能提供有效的线索和信息也可以。另外,还需要一些疗伤效果上好的丹药。 秦黎将沈姜所需的东西一一记录清楚,等他将乾坤镯布好分界空间后,跟着穆无和季延一同出了房门。 “师弟,镯子里那么多东西真的不用拿出来吗?”外人一消失,纪阳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沈姜宽慰他,“放心,这乾坤镯只认一个主人,也只有主人可以分割它的内部空间。我已经把其他的东西都封锁上了,他们只能拿到给他们看的那些。” “哦。”纪阳放下心来,左右无事,正好可以仔细打量两人身处的屋子。 有香茗和茶点在,纪阳不愁消磨时间。沈姜上一世就偏爱嗑瓜子,是以来这边后每每逛集市都要买上几两随身揣着,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坐在桌子这头儿嗑着瓜子,看着对面的纪阳吃吃喝喝,沈姜总有种冲动要剖开他肚子看看这家伙的胃是不是漏了个大洞,不然怎么就填不满呢? “多吃点,晚上就能给家里省顿口粮了。”沈姜把自己眼前的一碟茶点也推到纪阳那边。 纪阳从茶点盘中抬起头,懵呼呼道:“师弟,这是点心,不是饭呀......” 沈姜:真想糊他一脸瓜子皮! 还没等沈姜将想法转变为行动力,穆无、季延和秦黎就回来了,此时纪阳只消灭了一盘茶点而已。 双色沉香一株、三颗补元丹、十颗中阶固基丹、五十颗凝血丹,甚至还有一个金钟防护罩! 看着秦黎眉眼弯弯的笑脸,沈姜发现自己这个搭档这是挑对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42章 第42章组团来耍 束蓬拍卖场的后室,通道迂回曲折,接待特殊卖家、买家的专房更是有独立的通道,在保护客户身份的隐秘性上从未失手过。 购得雷笋的买主在竞拍后找到秦黎,提出想要私下见见雷笋的卖主。这种情况下,买主的目的无外乎想要进行二次交易。 秦黎没有权限为沈姜做决定,于是在交还乾坤镯时询问他的意向,结果沈姜当即就拒绝了。 七刹曾经说过,雷笋不同其它通材,丛生而现。刚入手就急着要见卖主,想来这个买主对雷笋的了解不浅,沈姜不想招惹麻烦。 从拍卖场出来,向东走一炷香的时间便是束蓬镇有名的肆街,这里不仅易货,还可以易人! 当然,这里的易人可不是买卖人口,而是雇佣人力。 束蓬谷乃丹宗宗门所在地,束蓬镇依束蓬谷而成镇,镇内丹药市场繁荣,加之蓬莱南脉本就中小门派复杂,是以往来者各宗各门皆有。 修真者想要臻升境界,除了日常修行,最助益的方法便是寻得天材地宝来提升功力。但天材地宝之精贵,不仅在于数量少,更在于栖身之地险峻,且附近多伴有凶兽出没。 于是,不得已之下,结伴寻宝成为一种趋势,并逐渐打破了宗门的限制,纯粹追求整个队伍的战斗力。 “师弟,你要找外人和我们一起去?”纪阳虽然极少有机会出山门,但外面的事情没少听同门师兄弟们议论,跟着沈姜走进肆街没多久,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沈姜偏过头来将纪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会驭剑飞行之术?还是我会瞬间转移之法?走路去中心之域,恐怕咱俩就要老死在路上了!再说了,咱俩能百毒不侵还是能金刚不坏?既然能走群殴之路,干嘛要单挑那么累!” “可......可是,我们是清风门的弟子......” “清风门的弟子怎么了?”沈姜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猛劲赏纪阳爆栗子,这种所谓名门的莫名自我感觉良好观念最坑人了,“碰到凶兽你喊一嗓子我是清风门弟子人家就能爪下留情了?我告诉你,谁厉害谁才是老大,管你是不是清风门的弟子,记住了吗?!” “欸,我......我记住了......你别敲我脑袋了,会更笨的......”纪阳双手捂着脑袋任凭沈姜敲他,委屈地求饶道。 哼,挨打也不知道跑,真是个傻蛋! 沈姜打着无趣,撇了撇嘴,扯着纪阳占上街边的一个空位,和他商量着要找什么样搭档。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挑选搭档这件事上,沈姜秉持着高度严格的态度,毕竟,不太靠谱的队友有身边这一个就够了...... “这不就是组团刷boss吗?”沈姜低着头在地上勾勒着预想的队伍成员,一边突发奇想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叫组团刷抱丝?”纪阳蹲在一旁纳闷问道。 嗬,耳朵倒是挺灵的! “呃,抱丝就是凶兽,叫法不同而已。别扯这个没用的,先看看我要找的这几个人,一个丹宗的药师,一个武修的武师,一个佛修的法师,一个剑修的剑客,如何?” 纪阳接过沈姜手里的小木棍,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把地上那个表示剑客的标志划了下去,特笃定地说:“只要我们表明身份,就不会再有别家的剑客加入了。” 一山不容二虎,前提是山里得真的有只老虎吧,可现实是,不管是沈姜他自己,还是纪阳,目前就只是两只软脚虾啊! 哎,怪只怪,清风门这面大旗扯得太拉风! “中心之域。目标:蛮犀角,冰魄珠。寻药师一位、武师一位、法师一位、剑客一位,筑基期及以上,包吃,人满即刻启程。” 支起的牌子上,沈姜犹不死心地还是写上了剑客。 “蛮犀角?冰魄珠?筑基期就想要到中心之域找这两样东西,鬼扯!” “和两个小鬼搭档进中心之域,开玩笑吧?” “但是人家包吃呢!” “那你去啊!” “嘿嘿,看着玩玩,看着玩玩......” ...... 蹲了半天,上来打听的人都没有半个,围观的倒是惹来一帮,耍猴儿似的让人观赏了一通,简直不能更心塞。 热闹看够,牌子前面又恢复了清静,沈姜不禁开始动心思,要不要直接祭出一颗精源珠勾搭一下呢?此念头一起,马上又被他自己否定了。大不了和纪阳俩人光杆儿司令进中心之域,反正七刹也说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会出现。财一露白,那麻烦可比凶兽厉害多了,祸害无穷啊...... 时至晌午,纪阳从月例牌的空间里掏出一碟饭团和一碟鱼饼,俩人都饿了,蹲在路边也没什么形象地大吃起来。 突然,眼前的光线就暗了一圈,抬头看,两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和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挡在了面前,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沈姜和纪阳......手上的碟子。 “是你们俩找人去中心之域?”少年清冷着声音问道。 纪阳忙点点头,扯过一边的牌子,戳了戳上面写着“筑基期及以上”的字眼,重申道:“境界不能比这个更低了。” 顿时,对面站着的三个人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终于,光头的高大青年忍不住了,不屑地撇嘴道:“小子,要拿到你牌子上这两样东西并且活着从中心之域出来,筑基初期的人敢应你的话,他就是脑子有毛病!” 光头少年此话一出,另外的青年和少年深表同感地点头。 纪阳嘴里叼着块鱼饼转头看向沈姜,眼底浮上一阵心虚。 筑基初期......脑子有毛病...... 沈姜难得不吝啬同情心,大方夹了块鱼饼扔到纪阳的碟子里。 “法师?武师?药师?” 沈姜一一看过三人,询问道,看到三人应声点头后继续问道:“此行我们只要这两样东西,沿途所得的其他东西,一律交由你们分配。还有其他条件吗?” 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武师青年伸出大手指了指纪阳的碟子,“这样的饭食要管饱!” 呿,原来就这点追求啊! 沈姜心里默默鄙视一番,点点头,“没问题。那么,先找个方便的地方验一下功夫吧。” 束蓬镇外的一处僻静地。 手起,一道银光飞速闪过,就见沈姜买的那只老母鸡惨遭割喉,伤口处竟泛着明显的青黑。少年药师飞速地在鸡脖伤口处快稳准地扎下数根银针,取出两粒丹药于掌中化为浓稠的药汁敷上患处,短短几息后,伤口青黑尽退,伤口血凝,插于鸡头之上的银针拔去后,老母鸡劫后余生般扑棱到沈姜脚边,看鬼似的直勾勾盯着少年,身体簌簌发抖。 沈姜不忍心地蹲下来抚摸老母鸡的背毛,喃喃安慰它:“可怜见的,晚饭前一准给你个痛快的。” 其他四人:...... 沈姜抬头笑眯眯看着少年,表示效果很满意,面试通过! “我自己武一套功夫,还是你们上来过几招?”武师青年问道,眼睛却一直看着纪阳。 “不用,你直接放个大招就行。”沈姜回复道。 武师青年瞪圆眼睛看向沈姜,数秒后,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无奈点了点头,心里不由自主开始怀疑眼前这俩少年的靠谱性。 “石破天惊——!” 随着青年响亮浑厚的怒吼声,眼前的巨大山壁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须臾间,声响从石心向四方扩散,皴裂的细纹愈发深重,哗啦啦一声,偌大的山壁瞬间被削去了一大块。 盯着摊了一地的碎石块,沈姜缩缩脖子,脑补这一掌轰在人身上的效果。欸咦,太暴力了,难怪武修一宗总被扣上野蛮人的帽子。 “这,最多六成功力而已。”青年鼻孔上倾四十五度自豪道。 沈姜略为勉强地扯扯嘴角,表示通过,心想,这大招威力不错,就是这个名字略囧...... “嘿嘿,那我是不是也放个大招就行?” 腹诽进行中的沈姜一个不留神,一颗光溜溜的大脑袋就凑到了近前,嚯,视线瞬间亮了好几度! 佛语有云,相由心生。作为一名佛修者,长得这般凶神恶煞,真的能修成正果吗?沈姜对此持保留态度。 “呃,不用不用,你就用瞬间移动术把我们几个送到栖霞山山脚吧。” “就这样?”光头青年有些不敢相信。 沈姜笃定点头:“就这样。” “那好,东西都拿稳了,咱们马上就走!” 光头青年的话音刚落,沈姜就觉得眼前原本透明的空气开始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扭曲变形,甚至可以听见微弱的低鸣声,心下一惊的瞬间,手上传来熟悉的温暖,是纪阳握住了他的手。 超速的体感真心让人觉得难受,沈姜索性闭上眼睛,似乎只有四五息的时间,手掌被纪阳紧握了两下,睁开眼一瞧,乖乖的,已经身处自家山脚下了。 事实上,白染传给沈姜的那套萍踪浮影修炼到一定程度也可以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被七刹追杀那日白染的一息千里便是铁铮铮的事实。功法用时方恨浅,亲身体验过一次瞬间移动的妙处后,沈姜决定要先把脚下功夫练好。 或许是沈姜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时间略长,没能及时表明结果,光头青年浓眉微蹙,反省了一下,主动加码道:“我看我还是再放个大招吧。” 话音未落地,立马面朝山谷,扎稳马步,双掌合十,气运丹田,眨眼后,狮子吼平地一声起: “雷音盖世——!” “卧槽,我的老桃树啊——” 被振聋发聩的吼声震醒的沈姜呆愣愣看着眼前丛林中被巨大气波挞伐出来的凌乱绿色通道,嗷呜哀嚎了一嗓门,撒丫子施起萍踪浮影往山谷里跑。 老桃树有个万一,脚底下那坨气是绝对不会放自己离山的,啊啊啊啊啊,什么是猪一样的队友,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第43章 第43章千年冰魄之妖诛1 沈姜嗷一声撒腿开跑,纪阳身体先于思维条件反射跟着跑,另外三个见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也跟着跑了起来。 “好俊的步法!”都这样了,光头青年还不忘称赞一句沈姜的萍踪浮影,结果,自然收获另外两人的白眼四枚。 奔跑中的沈姜看着身体两侧七零八乱的树杈藤枝,不禁感慨,这种类型的选手放到上辈子自己玩的游戏里,绝对是超牛掰的伤害输出! “呼,还好还好,没事。”冲进谷内,打眼就看到了一株独秀的老桃树,满枝桠绚烂的粉红色桃花,独领风骚。 “难得这个时候还有这么绚丽的桃花!”光头青年竟然没有一丝愧疚,神清气爽赞道。 沈姜偏过头,抽抽嘴角,心想:脸皮真够厚的! 脚底传来熟悉的温度,沈姜恍然,原来是有护花使者在。看向不远处的草丛,果然,一小截雪白若隐若现。 为了转移现场几人的注意力,沈姜把话题扯到自我介绍上。 老大远从束蓬镇跑过来,又耍了大招,但是到现在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想想也挺玄幻的! “齐修。圣林堂现任堂主关门弟子。”人高马大的青年自报家门。 “圣林堂?!”纪阳惊讶,“武宗最有影响力的门派,但是,据我所知,圣林堂应该远在中州大陆,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因为我是来找小茯儿私奔的呀!唉哟——”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记爆栗子,齐修抱着头委屈地看着下手的少年。 “你们就当他胡言乱语吧。我叫茯苓,束蓬谷弟子。” 沈姜和纪阳动作一致地看看茯苓,再看看齐修,最后目光落到笑得没心没肺的光头青年身上。 “哈哈,别误会,我只是在路上遇到他们而已,清清白白的关系。还有,小僧妄言,明悟峰弟子。” 当妄言重音强调“清清白白”这个词时,在场的四个人齐齐赏了他八记白眼。既然能说出清清白白这个词撇清自己,那么必定是先想到了不清白的情节,作为一个出家人,这样真的合适吗? “妄言老弟,恕我多嘴问一句,据明悟峰的门规,弟子不得轻易出山门,在外行走也极少独行,不知你现在的状况是......该不会是和其他师兄弟走散了吧?”自从路遇后,齐修对此一直挺好奇。 众目睽睽之下,妄言竟然摸着大光头......腼腆了! 一个壮如熊的光头汉子竟然学人家小女儿娇羞脸,这画面实在太美,沈姜险些一时把持不住一记直拳挥出去! “那个......也不是啦,其实是师父他老人家特意让我下山来增长阅历的。” 沈姜一听妄言这话挑挑眉,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相当保留意见地问道:“当真如此?既然决定结队进中心之域,那么以后就是性命相托的队友了。我觉得,如果队友有疑问,可以保留不说,但不应该说谎,你说呢?” 见其他几人都表示认同,妄言咧嘴干巴巴笑了两声,“那啥......其实吧,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不太认同我自创的这些个招式的风格,认为我需要下山来感受一下何为疾苦,唤醒悲悯之心,然后再回师门继续修炼洗髓心经。” 呃,小师傅,您这是被变相逐出师门了吧? 不过,想想之前这家伙嚎那一嗓子的破坏力,沈姜私认为他师父的决定还是比较明智的。 一路拾径而上,回到院子的时候果然连七刹的影子都没看到。 分配了睡房,各自洗漱稍作歇息后,又吃了顿饱饱的晚饭,终于围坐在桌边开始干正事。 沈姜的脸色不是很好,不久前见识了几个新饭友的食量后,他开始觉得这趟买卖有点亏。 沈姜掏出一张折痕很旧的纸,摊开到桌子中间,几颗脑袋凑上前来看,竟然是一张手绘地图。 中心之域的地图! 看到成纪的标志,意识到这是哪里的地图,几个人情不自禁地倒吸口凉气。再抬起头看向沈姜时,眼神儿里都夹着股难以置信和崇拜的味道。 沈姜毫不客气地扒拉开将自己挤出去的纪阳和妄言,下手把地图拽到妄言面前,食指戳了戳某个点给他看,说道:“这是我们第一站要去的位置。另外,你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和这张地图相处,能记住多少就看个人本事了。” “当真?”齐修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沈姜点点头,拖着纪阳回了自己的屋子,狼多肉少,屋子有限,沈姜只好让纪阳来自己这边蹭半张床。 “师弟,地图......”纪阳犹豫再三,还是吞吞吐吐问出了口。 “那张地图是我爹的遗物,就放在我常看的那本手札底页的夹层里,应该是他根据自己的经历和别人的转述手绘出来的,不过,那也只是显示中心之域的一小部分而已。此去凶险万分,大家对身处之地越了解,全身而退的可能就越大。”沈姜干净利落地扒掉外衣钻进被窝,看了眼杵在地上的纪阳,无声叹了口气,“我早就誊抄了一份,也夹在手札里,给你吧。” 说罢,沈姜也不管纪阳,脑袋往被窝里一缩,准备开睡! 而站在地上的纪阳听到这话就像是被通了电的电灯泡一样,啪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表情都闪亮亮起来。可惜,刚想贡献光和热,对方已经闷头大睡了...... 满腔热情被噎在心口,纪阳原地顺了几口气,尽量放轻脚步走到书案前,翻开沈姜总是翻看的那本手札,果然,没几下就找到了那张有着沈姜笔迹的地图。 栖霞山山腰的这座小院里,烛火亮了小半宿,奋脑记图兼激动难眠的后果是,第二天一大早,除了沈姜之外,其他几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发亮。 大清早沈姜一起来,齐修就第一时间把那张旧地图郑重地交还给了沈姜。沈姜决定破例将早饭的米粥改成了米饭,这让蹲在火灶前烧火的纪阳很是困扰,不知该不该提醒师弟米锅里的水好像放少了。最终,还是嘴巴战胜了胃,纪阳抵抗住了大米饭的诱惑出声提醒,结果只招来沈姜两记白眼。 栖霞山距中心之域甚远,即便妄言施用瞬间转移之术,一行人到达距离中心之域最近的兮山镇时也是十天之后了。每天带着四人一兽使用瞬间转移之术赶路,这对只是筑基期的妄言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于是大家商量后决定,在兮山镇休整两日再继续往前走。 兮山镇是进入中心之域前最后一个歇脚点,街上行人往来不息,客栈的生意也很是繁荣,由此可见,中心之域再凶险,也阻拦不了修真之人对天材地宝的热切追求。 齐修熟门熟路地带着一行人进了客栈,看他和客栈掌柜热络寒暄的模样,想来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只是,这里的客栈收费实在是太黑了,一间普通的房间而已,一天的价钱够在别处住上十天半月了。就这样,掌柜的还说是看在齐修这个老主顾的面子上给打了折扣呢。 忍着肉痛要了两间房,协商过后,沈姜和茯苓一间,纪阳、齐修和妄言一间。对此,最满意的莫过于茯苓了。 这话得追溯到出发前妄言初次见到丑丑的时候。 按常理说,这么一只鸟羽兽身的东西,谁看了都会觉得特丑,但偏偏妄言的审美观跑得忒偏,就觉得蹲在沈姜肩头上的这只小东西长得太有个性了。心下一喜,凑上去就想摸两把,结果,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妄言只感觉头顶冒了两道凉风,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窜进了鼻孔。 两爪子渗着血的抓痕,从头顶斜划下来直到额角,伤得倒不重,但妄言本就长着一脸凶相,这下子看起来就更瘆人了。 不过,茯苓感兴趣的可不是妄言的长相,而是他脑袋上的那两爪子的伤。用尽了所有的伤药,最后赌气甚至连玉颜膏都用上了,统统没用! 血是止住了,但看着浅浅的伤痕却怎么也除不掉,愈合的速度也是慢得出奇。 从此,茯苓就对那只总蹲在沈姜肩头的小东西兴起了浓厚的兴趣。无奈,却怎么也近不了它的身。 “沈姜,你能让我看看你家那只小东西的爪子吗?”茯苓转而求助饲主。 丑丑正蹲坐在桌子上看着饲主嘎嘣嘎嘣嗑瓜子,听到茯苓这话,也不知怎么的,竟然相当给面子地将一只前爪探了过去,灵活的尾巴尖不安分地骚动着沈姜的手臂。 看着茯苓乐颠颠地捧着丑家伙的小爪子翻过来调过去地研究,沈姜抬手塞了两粒瓜子仁到它嘴里,顺手狠狠掐了它的尾巴尖一把,低声咬牙切齿道:“让你显摆,嘚瑟大发了马上给我滚蛋!” 尾巴痛得抽了两抽,丑丑忙低下头心虚地嚼着嘴里的瓜子仁。 茯苓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来,想开口要一块小东西的指甲,但看着它愈发不耐烦的眼睛,最后明智地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冰魄,你可知它的来历?”看到沈姜面前的天材地宝图鉴一直停留在冰魄那一页上,茯苓问道。旁人可能不不知,但身为丹宗这一辈里修为的佼佼者,以他对冰魄的了解,很是纳闷沈姜寻找冰魄的原因。 沈姜摇摇头,天材地宝图鉴上对冰魄的记载异常简单,不过是一张图片,一个名字,甚至连最基本的功效用途都没有。但这是七刹点名要的东西,知不知道功效在沈姜看来没什么影响。 茯苓凝视着图鉴上那颗冰魄的图片,悠悠道:“冰魄,又名娲神泪,相传,是六界九天之内至苦至阴之物,对修真之人来说,几乎无用!” 第44章 第44章千年冰魄之妖诛2 “娲神泪?女娲大神的眼泪?”沈姜眉角直抽抽,心底暗道,尼玛,虽然已经见识过凤凰这种拖着闪亮亮尾巴在天上飞的传奇生物,但女娲啊,那可是传说中捏泥造人的始祖娘娘,还要她老人家的眼泪,怎么要,戳人家眼睛吗?! 茯苓察言观色,冲着沈姜问出这么个问题,他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沈姜和纪阳这俩师兄弟在清风门一定是没什么地位的,见识浅,眼界也小。思及此,一股诲人不倦的责任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传说,女娲大神先后失去妖族和人族的气运后,不足千年便神隐,由其后人继续守护大地,娲神泪,实际上是女娲后人平定祸乱时流失的鲜血凝结而成。冰魄遗落之处,至阴至苦,妖邪之物都避之不及。” “这种地方,阴苦之气如此明显,应该不容易错过吧?” 茯苓双眼微眯抿了口茶水,“是不容易错过,前提是......能有运气接近此地。据我所知,近五百年来,行市中仅有一颗冰魄交易,最后的买主,是我门的师叔祖,丹圣七刹!” 沈姜:...... 略理解为什么七刹不惜满世界追杀自家的师叔祖了。 “那蛮犀角也同冰魄珠一般难寻?” 茯苓闻之神情轻松许多,“那倒不是,蛮犀虽行踪不定,但每年这个时节好食瑶果,我们只需找到瑶果,以逸待劳即可。既然接受你的结队,总不能空手而归。” 结队入中心之域寻宝通常约定时限,结队人员境界越高,在中心之域内可滞留的时间就越长。像沈姜他们这种纯筑基期寻宝小队,基本上属于实力底层,是以结队之初,就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约定了最短期的三个月。 罢了,顺其自然吧,反正七刹也没说必须一次就齐集三样东西,虽然特想回归清净生活,但怎么着人身安全第一。 纪阳三人洗漱并小憩片刻后便来寻沈姜和茯苓,一行人下楼到大堂内用晚膳。 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但一楼大堂内的人并不多,几人挑了个角落的桌子,齐修熟门熟路地点菜,沈姜闲来无事,打量着店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 点完菜,齐修顺着沈姜的视线看向客栈门口,兮山镇他没少来,但眼前这街上,似乎过于热闹了,气氛莫名凝重。 注意到齐修的脸色,小伙计云福神色肃穆,压低声音对齐修说道:“齐大哥,近来镇子上不安宁,入夜后不少人被袭击,虽没被害了性命,但真气流失大半,坏了修为,眼下人心惶惶,夜色稍沉大部分的店铺就打烊关门,您几位若要采买东西就趁早,夜里千万莫要出门!” 齐修塞了颗珠子给小伙计做打赏,几个人坐等菜饭上桌,痛快地吃了顿饱饭。 兮山镇是距离中心之域最近的城镇,镇内丹馆药铺林立,繁荣程度可见一斑,茯苓自然不会放过淘/宝的机会,沈姜自从醒来便在栖霞山附近的一亩三分地晃悠,难得出来见见世面,就带着拖油瓶一般的家养兽跟着同去。其实,纪阳也要跟着去的,但是被沈姜给瞪回去了。有外人在,未来三个月的洗骨不得不暂停,这期间只能靠纪阳自己调息。 茯苓表面看起来清清冷冷,小姿态端得特高,其实都是糊弄陌生人的假象,一旦入了他的眼,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这不,跟着他逛了四五家铺子后,沈姜就被科普了信息量超大的丹药鉴别技能。 齐修明显听进了客栈小伙计的提醒,天色一见暗就拽着俩人往客栈走。 某个擦肩而过,突如其来的心悸让沈姜胸口沉闷刺痛,几乎窒息。忽然,颈侧一股暖流强势介入,直奔心脉,数息后,沈姜缓过一口气,捂着胸口回眸张望,却茫然无目标。 “沈姜,你没事吧?!” 齐修和茯苓原本走在沈姜前面,察觉到他的异样,忙护在他两侧,茯苓扣上他的腕脉,齐修则警惕周遭境况。 在茯苓探脉前一刻,沈姜轻拍缠绕在脖颈上僵硬的尾巴,让它将真气撤回。 “如何?可有大碍?”看到茯苓脸色凝重,一旁的齐修忍不住出声问道。 茯苓摇了摇头,眉峰微蹙,轻声道:“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先回客栈吧,能走吗?” 虽然脸色苍白未退,但心悸短暂,又有丑丑的真气及时护住心脉,沈姜这会儿已经恢复大半,只想回客栈好好睡一觉,不过,念及纪阳的脾性,不得不叮嘱齐修回房后暂时别在纪阳面前提及此事。 齐修将两人送到房门口,再次确认沈姜无碍,才转身回自己房间。 从街上到客房,茯苓蹙着的眉头始终就没有解开。沈姜躺在床上,看着端坐不动的临时室友,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这话,茯苓猛抬头看向沈姜,眼底的惊诧和不解毫不掩饰,“你体内一丝真气也没有,怎么会这样?” 沈姜撇了撇嘴,“因为我丹田受损,破了。” 茯苓一双眼睛几乎瞪成铜铃,心想,这得多没心没肺啊,能把丹田破了说的跟锅漏了个洞似的那般轻松。 “你......真的是清风门内门弟子?” 沈姜挺能理解茯苓此时的怀疑,权衡片刻后,亮出了两样东西,一块是象征清风门内门弟子身份的白玉腰坠,另一样,是从七刹处得来白玉瓷瓶。 “这......这是九转归元丹!你见过七刹师叔祖?!”瓷瓶一打开,嗅到香冷气息的那刻,茯苓就坐不住了。 看着茯苓一副死忠粉见到偶像周边产品的激动模样,沈姜是真想提醒他:少年,个人崇拜要不得哟! 当然,懂得相机而动的沈姜最后还是憋住了没说。 得知沈姜不仅见过七刹师叔祖,就连这次的中心之域之行也是他老人家安排的,茯苓不但对沈姜的身份深信不疑,还坚定表态,一定拼尽全力尽其所能帮助他们拿到师叔祖所要的三样东西。 这就是偶像的号召力啊! 沈姜翻过身面对墙壁躺着,心里默默感慨。 好不容易熬到有床睡,沈姜很快就和周公成功会师,茯苓听到偶像最新消息兴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抵不过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时近午夜,整个镇子都沉寂下来,月光倾斜照入客房,窗棱在地上投下暗影,忽然一道暗影破空而来,趴伏在沈姜身边的丑丑察觉到入侵者的气息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凌空一指点晕了过去。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客房内的东西丝毫未动,除了......一人失踪。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草香,萦绕不散。 沈姜是被生生烫醒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纯天然“电褥子”是谁的杰作,沈姜没好气地爆了句“再闹就给我滚蛋”,作势要翻个身接着睡,朦朦胧胧就察觉到身下的触感它不对头!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一扑棱从草地上跳起来,沈姜原地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不怎么认命地冲向面前半透明隐隐透着淡红色的气壁,用脸拱,用头撞,用拳击,用脚踹...... 最后,气喘吁吁跌坐在地上,沈姜接受现实:这特么是结界,出不去啊! 被困于直径不足两臂的结界圈内,沈姜一边调整紊乱的气息,一边打量身处之地。这看起来像是一方山崖,海拔甚高,极目远眺,几座磅礴的山峰间薄云涌动,白气缭绕,崖地树茂草葱,却连一只活物的痕迹也不见。 更让沈姜感觉不妙的是,身下的温度非但丝毫未降,谷栖的躁动反而愈发明显。 谷栖的气息波动越来越大,在沈姜觉得它似乎要破土而出的时候,一道纯白身影破空而出,如一柄锋利的剑划破空气,无声楔入土里。 与此同时,躁动的谷栖戛然静止下来,牢牢锁在沈姜脚下。 是妖?还是仙? 平静下来的,还有沈姜。 对人来说,最大的恐惧不安总是来源于未知。一旦对方出现,即使再恐怖,恐惧不安也会较之之前打上折扣。 隔着结界,沈姜无声打量面前这位属性不明的“劫犯”。 一袭银白锦袍,衣领袖口腰带袍脚绣金丝云纹,显得身形修长矫健,银发淡金眸,脸色透着不太健康的苍白,俊眉炯目,偏偏生着挺鼻薄唇,活脱脱一副薄幸人的面相! 沈姜打量人的同时,对方也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你来我往,好像博弈,拼的是哪个先开口。 特意把自己弄过来,总不会是为了这么干瞪眼,这一盘,沈姜觉得胜券在握,不过,胜了这一局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困在人家手里! 第45章 第45章千年冰魄之妖诛3 很显然,对方也看透了这点,沉默的对峙并没持续多久,那人便迈开脚步,不疾不徐走上前来。 随着对方每一步迈近,沈姜能感受到周遭空气中被施加的压力越发厚重,那双紧锁的瞳眸色彩渐次加深,最后竟呈现出夺目的赤金色,妖冶邪魅,摄人心魄。 恍惚中,一股强大的精纯之气从双脚直冲入身体,不过一息间,沈姜直觉得周身的血脉俱胀痛不已,哪里还顾得看那人的眼睛,忙不迭凝神调息,清虚之气出府后急速下行,两气在经脉内狭路相逢,碰撞后缠绕融合,短短几十息,沈姜却恨不得将一口白牙咬碎。 极致的痛楚过后,当浑厚的精纯之气在清虚之气的操控下于周身徐徐流转,沈姜原本被汗湿打透的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水干燥。 这一瞬间,沈姜算是把导体这个概念理解得通透。 一波感慨未平,不料另一波意外又起。 当沈姜察觉到凌空数道气流迎面袭来时,身体早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屈膝重心下移,手中一把玄色桃木剑刷刷刷舞出几个剑花,剑身截断气流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沈姜忽而皱紧眉头,咬牙忍下左肩的麻痛。 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点穴? 沈姜咬牙在心里暗道不妙,左肩内运行的精纯之气戛然受阻,冲击数次未果,整条手臂很快显现麻痹征兆,眼下情势不利,沈姜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集聚清虚之气引导一大股精气硬生生将穴位冲开。 尽管极力克制,沈姜仍是闷哼出声。所幸强行冲开的是左肩穴位,若靠近胸腹,恐怕就要吐血了。 周身经脉再次运行通畅,沈姜丝毫不敢怠慢,清虚之气随意念而动,将体内的精气引导至剑身,但见玄色的桃木登时泛出莹莹红晕,周遭的空气微微颤动。 趁着对面的男人神色微愣之际,沈姜低喝一声,双手合握剑柄,倾尽全力直直劈向困住他的结界。 剑身裹挟着凌厉的剑气生生将结界劈开一道裂缝,空气剧烈震荡,转瞬,围困在周遭的结界消失无踪。 将沈姜的举动尽收眼底的邪魅男子在片刻惊讶后,双眼竟迸发出璀璨的光华,几乎在沈姜心生懊悔的同时,他身形微晃,眨眼间就蹿到了沈姜身前,银锦广袖轻飘飘扫过沈姜握剑的手,随即身影一闪,又退回原处。 然后,在沈姜瞠目下,堂而皇之地将沾着鲜红血迹的食指凑近唇边,伸出了舌头! 什么叫赤/裸/裸的挑衅? 眼下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沈姜扫了眼残留血迹的手腕,心头真是五味俱全。 面对实力完全碾压自己且敌友不明身份不明的人,沈姜迅速做出应对策略:一动不如一静。 为什么不采用下策逃之夭夭?很简单,就刚才人家那一出手,沈姜觉得再给自己两条腿也跑不过人家!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女娲一族有什么关系?”邪魅男子尝过指尖的血迹后,竟一扫之前的倨傲,金眸盈动中透露着难以抑制的迫切和......惊喜。 沈姜防备模式大开,变脸如此之快,必有猫腻! “我乃蓬莱清风门下弟子沈姜,奉师命入中心之域修行历练,不知何处冒犯了阁下,竟要如此相待,还请解惑!” “沈?”男人垂首,双目微眯,反复低喃着沈姜的姓氏,眸间暗涌着意外和疑惑。 待再抬头看过来时,男人的神色已趋于平静,细看来,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愈甚几分。 “本座乃九尾天狐,凌青。母上曾修居轩辕坟!” 九尾狐?轩辕坟!苏妲己?! 沈姜觉得大脑有些缺氧。 “没错,如你所想,那位便是家母。”凌青薄唇微挑,洞悉对面少年此时所思所想。 狐狸精的儿子怎么了?狐狸精的儿子就高人一等了?! 看不惯凌青嘚瑟,沈姜用意念赏了凌青俩白眼,行动上却丝毫不敢怠慢,持剑的双手收紧。 九尾天狐生来便可自由变化于妖形与人形之间,妖丹初成就能达到妖仙境界,可谓天生丽质的典范,吾等人类即使后天苦哈哈修炼数百年也只是望其项背的份儿,实力悬殊如云泥,如果对方真动手,战况必须毫无悬念一边倒。 沈姜心下飞速盘算,最后得出结论:对面这只千年狐狸精真动手,自己就主动放血召唤七刹! 手好疼,火辣辣的。 打定主意后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沈姜就觉得手腕的伤处疼得厉害,火烧一般,飞速扫了一眼,只这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但见被划破的伤口不仅已经止血,而且还泛着淡红色的微晕,随着微晕逐渐减淡,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自行愈合,片刻后,微晕散,伤口痊愈无踪! 妖孽啊! 沈姜心里大喊一声,当场给自己重新定位。 略心慌抬眼望过去,对面那只千年老狐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在沈姜眼里愈发碍眼。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身体里流着沈随风那么牛掰亲爹的血,还招来了白染、七刹这样霸气的高手,就连爹不亲娘不爱的纪阳也有钝骨之姿,沈姜也暗自推测自己根骨差不到哪儿去,但万万没想到,竟能弄到妖孽的程度! 表面上佯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实际上,沈姜这会儿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恨不得挖空脑子搜罗,记忆里也没一星半点关于自己“非人类”的痕迹,最后牙一咬,定性为“超人类”技能! 娘不详爹已逝,身世这东西,还不是自己说的算。沈姜安慰自己,这个可以任性。 “还请仙座直言,现下之举所为何事?”老狐狸的眼神贼亮贼亮,看自己跟看一只肥鸡似的,沈姜腰板发僵,后脊梁嗖嗖直冒凉风。 “你放心,我并没有害你性命之意,反倒是有求于你,事成之后,本座定当倾尽所能相报!”凌青收敛气息主动示和。 沈姜咬紧牙关才没把拒绝的话当即说出口,能让妖仙境界的千年老狐狸精倾其所能报恩,这得是什么等级的所求啊? 如果有可能,真想拒绝。 问题是,有可能吗? 沈姜心里叹了口气,“在下只是清风门区区末等弟子,修为清浅不说,因丹田意外受损,日后怕也难成大器,实在不知能帮仙座什么忙?” “放心,与修为无关,只是需要你提供一些血。” 凌青说的云淡风轻,沈姜却眉心一跳,“一些是多少?”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知。”难得凌青回答时小有赧意。 呃,感觉略不妙啊! 沈姜视线的焦点开始发散,遇到一只要自己血的老狐狸精不可怕,怕的是他二把刀啊! 困在四周的结界被凌青散去,沈姜稍作斟酌后也收起桃木剑,压下体内流转的精气,任谷栖在脚下徐徐徘徊。 于是,一个强势求助,一个不怎么甘愿帮助,在沉默中达成了一致,凌青点头示意沈姜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沿着山崖边的小径一路缓行,进了去千米开外的一处洞窟。 清,冷。 甫进入洞内,沈姜第一感受便是如此。 这是一处石洞,奇怪的是,洞内除了石头竟寸物不生,而且,灰黑色的石壁和石路透着诡谲的光晕,置身其中清冷之气直透心脉。更让沈姜身心俱冷的是,他突然发现,脚下没有了谷栖的触感! 沈姜体内没有真气加持,本身体质也不强,是以进入洞里没走多远,脚步就愈发沉重,脸色也浮现不正常的苍白。 冷啊! 走在前面的凌青察觉到沈姜气息不对的时候,沈姜已经冻得浑身冰凉了。 闪身到沈姜近前,凌青打量他一眼,抬手在他额间点上一团火焰纹,数息后,沈姜的脸色明显缓和过来。 喂喂,临转身那个眼神儿什么意思啊,是嫌弃我修为低吗?! 沈姜走在后面翻了个白眼,结果翻到一半,就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卡住了。 石洞的尽头竟是一池地下潭水,水中央一块方石上站立着一座琉璃像,蛇尾人身,俊朗面容依稀可辨,双眼闭合,两手在胸前结成法印,七彩流光如水般在琉璃像内缓缓流转。 如果不是清晰看到琉璃像的胸部是平的,沈姜几乎认定自己看到的是女娲娘娘! “这......这是......”随着不断靠近,沈姜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在隐隐躁动,心头依稀萌生出激动、雀跃、亲切和怯意等错综复杂的情绪。 “他,就是我找你来帮忙的原因。” 第46章 第46章千年冰魄之妖诛4 凌青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淡,不露丝毫悲喜,但沈姜的感觉却非常不妙,瞧瞧这老狐狸精看着琉璃像的眼神儿,缱绻缠绵得跟带着钩子似的,再联想他之前说过要用自己的血,沈姜心底暗道不妙。 凌青束手站在水潭边,眼神逐渐放空,仿佛陷入回忆中,开口幽幽说道:“昔日封神之战,朝歌城破,商王帝辛回天乏术,*于宫,母亲施术脱逃,途中却被女娲所擒,交予姜子牙羁于辕门外,以斩仙葫芦杀之。武周伐商一役,牵动三界,其中,妖族丧生者无数,母亲自认受命于女娲,然她全然不念旧事,未施以援手不说,还生生绝断了最后一丝生机!母亲哀怒至极,命丧前竟以我的血肉生魂、她和无数妖族怨灵的永不复生为祭,对女娲施下妖诛血咒,女娲之血一日不尽,妖诛永世不休!” 尽管体内血液沸腾,可听到这话,沈姜犹觉得从脚底到后脊梁骨窜凉风。封神演义不是没听过,但没想到内里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记得前世在某个论坛里看到过一个讨论的贴子,话题围绕着大商灭国时的妖狐之祸女娲娘娘是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时掐了足足几千楼,沈姜万没想到,话题人物之一的报复竟会如此疯狂,连自己血亲孩子的生魂都舍得祭出! “那,女娲娘娘她......” “天道圣人岂会轻易陨落,不过,先后失去妖族和人族气运的女娲一面要承受妖诛血咒的蚕噬,一面要平定大地之上的纷争,气数折损不少。后来,孔雀率领魔族冲破无间深渊的结界,引发仙魔大战,杨眉大仙化身伏魔大阵,重新禁锢魔族,女娲损耗三分之一灵血协助杨眉大仙筑阵,不久后彻底引发妖诛血咒,诞下传人后神隐。而他,就是女娲的后人,凤无殇。” 沈姜:== 这都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啊,要不要这么霸气! “那他现如今怎么会......” “女娲虽神隐,但却血脉未尽,故而,妖诛便转移到无殇身上。”凌青邪魅俊逸的脸上渐渐笼罩一层肃杀之气,“妖诛血咒发作未果后开始出现反噬,我为了摆脱反噬刻意接近无殇,伺机再次催动血咒,没想到,却......后来,孙悟空大闹凌霄殿,掀起一番妖仙恶战,数万死去的妖灵被夜叉引渡至无间深渊,妄图撼动伏魔大阵,无殇为了固阵,损耗了近半数灵血。这处秘境本是我们隐居之地,名唤成纪,我从无间深渊带他回到这里,不过数日,妖诛血咒再度引发,他自知逃脱不得,更不忍心见我受血咒反噬,便背着我......耗尽灵血,身化琉璃,彻底破除了妖诛血咒......” 沈姜向来拙于安慰人,尤其是这种不死不休之局,更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沉默。 “我发现时虽拼尽全力保住了他的一丝生魂,但却无法再让他恢复肉身,后来幸得杨眉大仙指点,遍寻先民踪迹,以图生机。为了护住无殇的这丝生魂,我每八百年就要耗损一条尾巴的修为,如今,我也只剩下一条尾巴了。还好,还好找到了你,苍天还算待我不薄!” 沈姜听了大汗,心想你这么感慨真的好吗?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 “这个和在下有何牵连,还请仙座解惑。” 凌青侧头看向沈姜,神色缓和不少,“昔日女娲造人,最初用的是用先天息壤,其中混入了极少量她自身的灵血,这批人族被称为先民。先天息壤有孕养天灵的圣效,这少量的灵血就成了血引,使得先民拥有了几乎可与仙灵相媲美的独特体质,自然,也成了某些妄图在修为上一步登天之人的牺牲品。为了延续血脉,先民避祸于秘境,渐渐绝了踪迹,以致于我寻找了数百年未果。据杨眉大仙指点,先民的血脉虽经先天息壤重塑,但因血引是女娲的灵血,想要让无殇*重生,这是最后的希望。” “仙座的意思是——我是先民?”沈姜忍不住用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至极!尼玛,先民?听着肿么有种地球土著的感觉! 凌青眉梢轻扬,嘴角扯出优美的弧度,森白的牙齿极刷存在感。 “放眼三界,恐怕没人比我更熟悉女娲灵血的味道了。” 沈姜:_(:3ゝ∠)_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技能吗?! 不过细想想,可信度还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你的血尝起来似乎没那么纯。” 沈姜:(╰_╯)# 要不是打不过这老狐狸精,非胖揍丫一顿! 即便不甘不愿,放血已经成定局,沈姜也不是墨迹的性格,早放完事早脱身,纪阳他们发现自己没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急呢。 诚如沈姜所想,纪阳这边已经找人找红了眼。且说三人从街上回客栈后,齐修依照沈姜的嘱咐没对纪阳提起街上沈姜身体不舒服的事,可躺在床上辗转半宿就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间被纪阳发现,就忍不住提了两句,纪阳当下就起身出了屋子,站在沈姜和茯苓的客房门口用气息试探,结果发现屋内竟然少了一个人的气息,急急闯进门一看,茯苓和丑丑都失去了意识。好不容易弄醒了这一人一兽,还没等喘口气,丑丑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众人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也不知疾奔了多久,直到眼睁睁看着奔跑在前面丑不啦叽的小兽一头撞到肉眼不可见的结界上被弹了回来,一行人才停下脚步呼呼喘气。 丑丑的情绪异常焦躁,感觉不到痛楚似的一遍遍用身体去撞击无形的结界之墙,屡次被弹回来,屡次把自己再甩上去,执拗得厉害,当然,它也不寂寞,一旁的纪阳也跟着它一起发狂。 其他三人束手无策之际,半空中传来一阵猛烈的震荡,接着,空气被撕开一道裂痕,一道烈焰版的赤影掠出,下一秒,来人已翩然站在持续撞墙运动的一人一兽中间,左手薅住后脖领子,右手薅住后脖颈皮肉。 动作惨遭阻拦,一人一兽呲牙咧嘴转头,看清手的主人后立马跟被戳漏的气球似的,一秒化作肉团任人拎着。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七染。 “徒......徒孙茯苓拜见师叔祖!”一看请来人,茯苓立刻跪拜行宗门大礼。有幸曾在师父的炼丹房里见过七刹师叔祖的画像,尤其是这身赤色法袍,只消一眼便再难忘。 七染随手将手里的两坨肉甩到一边,视线只扫了自家徒孙一眼,鼻腔若有似无嗯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面对结界,探出右手,抚上界墙,瞬间,一股强大的真气威慑自那只掌心喷薄而出,纪阳几个人在气浪波及下堪堪稳住身形。 数十息后,七刹收手,眉峰紧锁,蹲在他脚边的丑丑突然一个跃身站起来,全身的覆羽恨不得炸开,双眼锁定前方,背脊紧绷,如临大敌,再看七刹,竟也摆出了备战的姿态来,一时间,纪阳几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屏住呼吸顺着丑丑的视线看过去。 须臾,众人的视线里,身形微闪间出现一位着银锦法袍的青年,眉目狭长,眼角微微上挑,额间一抹朱砂火焰纹衬托下,妖冶惊艳的脸庞透着股诡谲。 纪阳等小辈资历尚浅,七刹却惊诧无比,心绪备受震荡。对面这人,竟是仙门中人!修真界中,每个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都是压倒性的,遑论飞升前后修士与仙人之间的差距! 七刹万没想到,清风门这个小崽子怎么能一出门就碰上旁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呢! 两方人沉默对峙,一时陷入诡异的平衡,直到空气中再次出现震荡,一道着墨绿色锦缎法袍的人影虚晃后昂然站在七刹身侧,朗声打破平衡。 “晚辈白染,清风门下不才弟子,冒然打扰,还请仙座见谅。” 凌青含义不明的视线从丑丑身上抽离,落到后来的白染身上。浓眉剑目,天庭饱满,眼光清明,端的是一副坦荡君子之貌。 清风门吗?看来是小东西的宗门找来要人了。但是,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凌青心绪丝毫不外露,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既知是打扰,便速速退去。” 好不客气的态度,这样下去还能好好对话吗?! 无奈实力碾压之下,即便是七刹白染也丝毫不敢怠慢,面对仙级高手,别说护住这班小辈,就是自保他们也是做不到的。 就算如此,让七刹做小伏低说软化,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发言人的任务责无旁贷落到了白染身上。看在他还有些用处的份上,七刹心中暗自决定,眼下事了之后绝对不打死他! “仙座切莫动怒,晚辈等人急于寻找本门突然失去踪迹的弟子,名唤沈姜,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眉目清秀,与这位少年身长相仿,不知他可曾误闯秘境,叨扰了仙座?” 凌青是真想直接告诉他们没见过,尽快将这群人打发掉,可视线一对上某双似乎洞悉实情的眼睛,嘴边的话就说什么也吐不出来,再想想那小子的“讨价还价”,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扔下句“在此候着”后,闪身消失。 第47章 第47章千年冰魄之化形1 对于凌青这种空间穿梭机似的技能,修真菜鸟级选手沈姜最大的用户体验就是:晕! 以被人拦腰夹着的姿态出现在分离不算多久的熟人面前,沈姜略微尴尬地翘起脑袋挥了挥手,“嗨,大家都无恙吧?七刹前辈,劳您跑一趟了!哦,师叔祖,您也来啦!” 蹬蹬脚尖,靠,居然够不着地!沈姜干巴巴笑了两声,抬眼囧囧有神看向手臂的主人。可惜,人家压根就没这个意向。 见到老狐狸精丝毫不掩饰眉间的不耐烦,沈姜认命叹了口气,“师叔祖,七刹前辈,弟子......弟子有些事要做,还需在仙座这边逗留数日,师叔祖和前辈请勿甚念,勿甚念......” 虽和七刹相处时日不长,但沈姜觉着,这位是能动手绝对不会浪费时间旁观的性格,看来眼下是群殴也打不过老狐狸精一个的局面,形势逼人,只能任人鱼肉了。 勿甚念? 白染听到自家徒孙最后那个包含意义甚丰富的词,强忍住嘴角不发抽,拱手施礼道:“既如此,还劳烦仙座多加照拂,晚辈等便在此附近等候。” 凌青还算给面子,嗯了一声,沈姜眼神安抚了茯苓、齐修一行人,可轮到纪阳和家养兽时却出现了状况,奶奶个熊的,眼珠子都要等瞪突了,俩货愣是油盐不浸,一副撞了界墙也不回头的架势。 本以为依凌青的性子,一定会不管不顾爱谁谁,夹着自己转身就走,没成想他竟然站了许久未动,然后用眼神示意纪阳和丑丑的位置,开口问道:“他们和你什么关系?” “呃,那是我师兄和......我豢养的宠物。”沈姜粉饰了一下丑丑的身份,虽然在颜值和功法实力上云泥之差,但怎么说本质上都是兽,在老狐狸精面前好赖也得给自己家的长点脸面,留家察看长歪了就扫地出门什么的,当事人之间心照不宣就好。 沈姜只顾低头腹诽,并没有注意到凌青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可在角度上正对着他的一人一兽却没有错过,尤其是某只刚刚被披上新属性身份的家养兽,不仅圆瞪着的双眼眼光犀利,喉间还隐隐发出咕噜声,似不满,更似警告。 初生牛犊不怕虎,没见过世面的小兽不知道死啊! 面对脾气如牛一般的师兄,还有本身就不具备人脑思考的小兽,沈姜真心觉得这是两块极好的烫手山芋。要么妥协一同带走,要么不带着任由他们继续撞界墙扰乱清净。 事实上,凌青并没有纠结多久,抬手间流辉广袖轻拂,纪阳和丑丑瞬间就被吸到了近前,然后没给其他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当即遁形而去。 且不论被留下的白染七刹几人如何打算,但说沈姜这边,石洞前,凌青放下沈姜,明确划定了纪阳和丑丑可以活动的范围,然后毫无商量余地禁止他们进入石洞,看着沈姜逐渐消失在石壁转角,一人一兽不约而同开始磨牙。 “你的身份实属特殊,在无把握全然自保的情况下,断不能泄露身份,即使是身边最信任的人。”走在前面的凌青竟然主动开口,话里的味道还挺复杂,有警告提醒,还有点儿解释的意思。沈姜自然也不是不识趣之人,当即郑重应下表示自己的重视。 以先天息壤塑身,女娲灵血为引灌脉,此等具有价值及诱惑力的身体,沈姜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唐僧师父。感同身受,不过如此! 圣灵之血与生俱来就有极强的护体意识,若非主观意愿或本体受到毁灭性重创,否则血液流失极难,先民一脉虽不是女娲纯血,但追根溯源,有着密切的关系,故而也继承了这个特性。 薄如蝉翼的刀刃划破手腕,伤口纤细平滑,鲜血缓缓流出汇入眼前的白玉碗中,奇特的是,刀口处除了些微的凉意,丝毫痛楚都没有。 “看上了?那便给你!”三重结界外,凌青看少年丝毫不在意流血的手腕盯着匕首看,大方地送人情。 沈姜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收入囊中。 “这把匕首是用昔年女娲补天所余的五色石精炼而成,天地间仅此一件,锋锐无比,无坚不摧,即便是圣身金体也无法抵挡其刀芒。” 少年听到这话后,前一刻还神情自若,下一刻就惊讶得合不拢嘴。果然是个不识货的!凌青忽然觉得心情开朗许多。 这个老狐狸精,还真是刷非好感的一把好手。 沈姜决定大度地不和一只兽斤斤计较。 放了满满一白玉碗的血,目测最少也要,沈姜看着直发晕。 凌青在水畔布下一个归元阵,沈姜盘膝坐在阵中央,一边放松心神回转体力,一边看着凌青将白玉碗中的鲜血以真气导入琉璃像中。 一整碗血导入琉璃像内后,会将那颗七彩琉璃心紧紧包裹住,历经十二个时辰慢慢渗入琉璃心内。这个过程,接下来还要重复八次。 从放血到引血入像,整个过程都在凌青事先布置好的三重结界内完成,沈姜的血虽非圣灵纯血,但曝露在空气中很快就会产生引聚灵气的异象,从而招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按理说,沈姜一直待在归元阵内是最好的,凌青手里也有不少恢复元气的好东西,这个时刻自然是毫不吝惜用在他身上,但是,作为修真菜鸟,沈姜万万忍受不了不吃饭! 石洞外,纪阳已经轻车熟路砌好了简易炉灶,储物镯内的食材很丰富,但难题出现了:没有水! 还真是邪门,纪阳搜遍了周边,愣是一个小水坑都没找到。凌青和沈姜一前一后从石洞中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兽耷拉着脑袋蹲在炉灶边上打蔫。 俩货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沈姜一眼,只消一眼,下一秒两道黑影欺上前来,直奔稍前方凌青的命门! 在沈姜的印象中,这俩货从未练过配合,没想到竟如此默契,看看这攻击角度,几乎是360度无死角!可惜啊,凌青是谁?人家可是修行以千年计的老狐狸精,还是成了仙的,所以,很快滴,这一人一兽就切身品尝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呿,还真是人如其骨!”凌青一屁股坐在沈姜身边,看着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子蹲在不远处的炉灶边烧柴。 也不知是不是运动一番后心情爽了的缘故,老狐狸精竟然二话没说就给提来满满一大桶潭水。 沈姜嘴角抽了抽,视线一闪看到蹲坐在纪阳身边俩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某家养丑兽,脱口问道:“仙座见多识广,可知我豢养的这只小兽是何来历?” 凌青顺着沈姜的视线望过去,空气中,两股视线狭路相逢,互不相让,小丑兽竟然缓缓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毫不掩饰兽性的威慑。 沈姜这会儿才发现,相较于纪阳的鼻青脸肿,自家的这只小丑兽几乎毫发未伤,终于明白刚才看他们仨缠斗时说不明的违和感是什么了,那时候,老狐狸精似乎只是避开丑丑的攻击,并没有回手。 难道这是兽兽相惜? 切,谁信! “你是......如何捡到它的?” 沈姜:是它自己险些砸到我们头上的! “我,我在一处山谷处偶然发现的,当时它还是一颗蛋,坚硬无比,孵化后就是这等模样,晚辈见识浅薄,翻遍典籍也未查明它是何类兽种。” 一念之间,沈姜还是保留了部分事实,比如那颗蛋是被九天玄雷劈下来的,后被彩凤孵化。 凌青薄唇一撇,一副“你能查到才怪”的表情,沈姜看他这般反应,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这小丑东西怕是来头不小,养着绝对会是个麻烦,还是找个时机果断蹬了吧! 冷不丁太投入,没内敛好情绪,清楚明白察觉到他情绪想法的两兽都一愣,凌青是有些意外,丑丑则不同,眼睛里的慌张一闪而逝,而后恶狠狠地盯着凌青,嘴巴张得满口牙都要露出来了。 凌青咳了一声,相当有诚意道:“不管它来历如何,既然相遇,证明你们之间缘分既定,何不顺其自然!至于你想知道的,还是待它修成人形后亲口告诉你比较好,由我来说,怕是越俎代庖。”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沈姜也无意强人所难,起身整整衣袍,慢慢悠悠走向纪阳他们那边。 凌青看着沈姜的背影,心里暗道:还嫌人家来历麻烦,你俩放一起,只可能是半斤八两! “师弟,你脸色苍白,那人可是为难你了?都是我没用,不能救你出去!”纪阳蹲在炉灶前,微微抬头打量沈姜尚未完全缓和过来的脸色,一时间懊恼、惭愧、心疼等情绪充斥胸膛。不知何时,丑丑也挪到了沈姜脚边,相当有眼色地没有跃上饲主的肩膀,抖动着柔软灵活的尾巴缠上了他的小腿,缓缓渡出真气查探他的经脉,沈姜察觉到后什么也没说,放松身体任它做。 “那人可是轩辕坟九尾狐仙的嫡亲后人,修为早已位列仙班,别说是你,怕是倾尽清风门之力也抵挡不住,你有什么好自责的!再说了,人家也没怎么为难,不过是让我帮个小忙,估计再有八日就可了结,这期间你们切勿节外生枝,记住了吗?如果不听话,出了这秘境就给我滚蛋!” 第48章 沈姜的杀手锏一祭出,效果那是相当不错,纪阳不蔫吧了,丑丑也不呲牙了,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野生灵米在熬煮过程中散发出的沁香随着蒸汽弥漫在空气中,取出事先腌制好的狍子肉切碎加进去,作料调味,香味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直往人鼻子里钻! 纪阳的肚子不受控制打鼓,丑丑老实安分地蹲在沈姜脚边,两只爪子搭在肚皮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冒气的锅。 按理说,像凌青这种真仙级别的人物,早八百辈子就辟谷了,万万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跟着凑热闹,还特没眼力价地踱到饭锅边上杵着,目光流转间清晰地传达着信息:我要吃!必须吃! 沈姜迅速低下头,不然真怕控制不住情绪冲狐仙大人挥饭勺子! 米粥的清香弥散开来,不断刺激人的味蕾,凌青凤目微挑,盯着粥锅的同时,视线有意无意划过待食的一人一兽,配合嘴角扯起的弧度,真真不愧老狐狸之名。 将凌青的表情收入眼底,沈姜双眸低垂,敛下眼底的笑意,随手从乾坤镯内取出一颗赤焰莲的精源珠扔进了粥锅里。 精源珠入粥即化,米香中的清冽迅速被中和,鼻翼间充斥着的香气柔和饱满,愈发刺激人的食欲。 凌青神色一顿,叹息道:“看来还是小瞧了你......” 在场的另外两人一兽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在嘴边的美食上。 凌青给的那桶水取自山洞水潭,因为潭底的两颗冰魄,整潭潭水至阴至寒,即便煮沸,其中的至阴之气也丝毫不减。凌青纯妖之身,至阴之物对他来说本就大爱,但对修真之人来说,却是碰不得的禁品,故而凌青才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姜用一颗精源珠就轻轻松松解决了。 精源珠是天材地宝在呼吸天地灵气过程中析化出的精髓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的灵气至精至纯,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可惜,天材地宝本就稀少,精源珠更是极难凝聚,真真的可遇不可求,然眼前的小子却眼睛也不眨,转手就将纯阳的精源珠扔进了粥锅里。 这么有意思的人,还真是许多年没见过了。 凌青无声打量眼前身形稍弱的少年,又看了看乖顺地蹲坐在他脚边的小兽,唇边泛起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 按天放血这种事,即便出于本人自愿,那也是相当难熬的,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幸而凌青虽是老狐狸,出手却很是大方,第二天放血后见沈姜脸色回缓变慢,便配合着归元阵开始变着花儿给他喂各种大补丹。如此两次三番,当沈姜睡到半夜被自己的鼻血惊醒后,果断拒绝了凌青的好意。 自从丹田受损后,虽休养多时,沈姜的身体却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即便开启了全新的吐纳方式,但仍然无法同受伤前的状态相比。 “关元被破,真气无法凝聚在丹田,于修行一事,怕是难成正果。” 这是最后一次献血,水潭中央的琉璃像剔透得几近透明,当中一点鲜艳红,正是那颗日日被灌注鲜血的琉璃心。 七彩流光终于化作象征生命力的鲜红,凌青眼底的晦涩与哀绝逐渐被希翼与向往取代,眸光流转间看向结界内握着匕首划向手腕的少年,清声说道。 无声感受血液缓缓流出身体的感觉委实不好受,凌青似乎也发觉了沈姜的情绪波动,于是在此期间总要扯些话题来打发时间。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沈姜自然很是受用。 许是最后一次的缘故,沈姜觉得今天的心情挺不错的,可惜,聊友太没眼力价,非要扯出这么个煞风景的话题。拜托,继续说说这几日他是如何打着调/教的旗号行欺负人之实的事儿不行吗?! “恩。”鼻音应了一声,沈姜表示这种事自己早知道了,您就不要揭人伤疤了。 “你就不想扭转死局?”刻意放缓的声线中裹挟着赤/裸/裸的诱/惑。 沈姜瞥了眼斜倚在石台上的凌青,心里吐槽:不愧是老狐狸精,修炼再多年也蜕不掉那股子妖孽劲儿! “还请仙座指点。”老狐狸两只眼睛滴溜溜盯着自己,毫不保留地散发着“快求我快求我”的潜台词,沈姜实在不忍心,顺势问了一句。 果然,凌青修逸的眉角又飞扬了两分,腾地端坐起来,身体微微倾向沈姜的方向,“你不是人,呃,确切地说,不是纯正的人,相信你自己也发觉了吧?” 啧啧啧,兽就是兽,果然不能强求他说好人话! 沈姜眉心颤了又颤,暗暗运气再运气,才压下嗓子眼的一口老血,“诚如仙座所说,但不知如何才有转机。” 凌青森森一笑,“妖修可没有修真之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狗屁借口,你这状况也不是没法解决,譬如......夺舍!” 听闻如此简单粗暴且毫无人性的解决办法,沈姜这会儿是真想手腕子一甩糊他一脸血。可想想自己的血挺精贵的,没舍得。 “放心,妖骨也好,人身也罢,你若想换,我都能助你化作现有的容貌。”凌青误将沈姜的压抑隐忍理解成顾虑,颇为得意地翘起唇角。 “多谢仙座抬爱,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晚辈与双亲缘浅,实在不忍心连这最后的肉身血缘联系也断了。至于修行一事,万般皆是命,与其强求,不如顺其自然。” 沈姜是真没法告诉他,自己现在就是鸠占鹊巢啊! 对于沈姜的不领情,凌青淡淡哼了一声,可转过头去,眼底却浮上一抹赞赏之意。 归元阵内,沈姜盘膝而坐,双生莲阴阳精源珠入口即化,两股精纯的气息溯经脉而下,多日来因失血而滋生的虚弱空乏被缓缓消除。 元气稍稍恢复,沈姜便睁开眼睛看着水潭中央的动静。 最后一碗血已经被凌青谨慎地导入琉璃心内,与琉璃像相比,此时僵硬着身体屏息凝视的他更像是一尊人像。 焦灼的等待中,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沈姜受凌青影响,也跟着屏住了呼吸,无形的压抑下胸口越来越闷,就在沈姜觉得几乎要无法呼吸的时候,琉璃像陡然发生剧变,仿佛只是一瞬间,整个像身白光乍现,刺得人睁不开双眼,沈姜抬起手臂遮挡,须臾间,只觉得一股磅礴的灵压迎面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姜就觉得身体仿佛被万剑穿透,尚未细细尝到痛处,人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睁开眼便看到守在归元阵外神色纠结的凌青。 稍稍偏过头,视线所及之处,空空如也,琉璃像竟消失无影踪。 “怎......怎么回事?琉璃像......”沈姜猛地转过头,激动下情绪没控制好,一个用力过度,从骨子里窜出一阵阵叫嚣着的疼。沈姜蓦然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好像是被一阵强光给射成筛子了! 好心被驴踢,说的就是自己眼下这情况吧? “想什么呐,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一脸的苦大仇深!”凌青见人醒过来了,脸上的纠结一扫而空,从胸口的衣襟里取出一颗玉质般的小白蛋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显摆一般凑到沈姜近前,一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敛着内里流转的光华定定看着人,紧抿的唇角无法抑制地翘着。 “这该不会是......”琉璃像无影无踪,老狐狸一点暴走的迹象也没有,反而一副心满意足的完满德行,沈姜又是见过家宠丑丑如何出世的,故而有了大胆的猜想。 凌青猛点头,极力内敛的笑意终于压抑不住,仿佛手上捧着的是这天地三界内最无上的珍宝一般,“无殇已彻底形灭,幸而神元是完整的,虽然受了重创,但只要栖于神元结内慢慢蕴养,总有一天会再度重生。” 将小小的蛋谨慎收入胸口的衣襟内,凌青反手将手上的那枚镶着玄色宝珠的戒指递给沈姜,“或许是血脉感应的关系,无殇形灭之时,原形所化的琉璃碎片竟然窜入你体内,在你晕迷期间,我试图以真气替你探查疏导,没想到的是......我丝毫探寻不到琉璃片的影踪。” 凌青有些愧疚,“我的真气纯阴,不好在你体内滞留过久,恐伤及你的经脉,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这是我的随身仙宫,宫殿的藏书阁和藏宝阁中收了不少好东西,现下一并送与你,聊表谢意。还有这枚玉符你也且收着,性命堪虞之际捏碎它,无论我身在何处,必将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沈姜这会儿身上正疼着呢,但仍忍痛伸出手接下了老狐狸的谢礼,“晚辈谢过仙座。” “你且在归元阵内慢慢恢复,我代你再关照关照外面那小子。”凌青很是喜欢沈姜不矫情的性子,起身整整袍子,大步流星朝洞外走去,“身怀钝骨之人虽迟钝得让人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壳,可胜在骨端人正,无论出身如何,最不会做的便是背后插人刀子的混账事......” 忍着剧痛起身盘膝而坐,凌青的声音渐行渐远,沈姜默默抽了抽嘴角,心想,好个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或许是因为沈姜的出现给凤无殇带来了转机,凌青心情大好,这些日子一有闲暇时间,他便自告奋勇出手帮纪阳洗练钝骨。洗练的方式极其简单粗暴:对打。 还别说,几天下来,效果竟然相当不错。于是乎,沈姜暗暗将钝骨归于贱骨头属性。 归元阵运转不息,但对缓解体内的剧痛效果并不大。沈姜从乾坤镯内取出最后两颗双生莲的精元丹,一口气吞了下去,精纯的阴阳双气在清虚之气的引导下缓缓行走全身经脉,老狐狸没找到的琉璃碎片赫然显现于奇经八脉之中。 难怪会这么疼! 以清虚之气包裹琉璃碎片感知,没有任何的气蕴存在,也就是说,暂时看来,这东西对自己毫无用处不说,还是造成周身剧痛的罪魁祸首。 好“别具一格”的表达谢意的方式。 沈姜也没时间再吐槽,引动阴阳双气推动琉璃碎片试了试,嗬,果然推得动!美中不足只有两点:一,推动速度贼慢;二,真特么疼! 沈姜一边咬牙运气,一边在心里狂爆粗口。 实践再次证明,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譬如适疼能力。 开始的时候很是难熬,可当第一块琉璃碎片被他导入丹田损伤处再难挪动后,疼痛感明显缓解了两分,再弄第二块的时候,技术熟练程度显著提高。 在沈姜滞留洞中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现身后,洞外的一人一宠对老狐狸的阻拦终于达到了忍耐的临界点。 第49章 待到沈姜将分散在奇经八脉中的八块琉璃碎片引至丹田、痛感消弭、走出洞府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若不是此地只有他们几个,沈姜几乎要认不出那个乐颠颠奔到自己身边的人是纪阳。呃,好吧,其实也不是认出来的,是排除法推出来的。 什么叫揍得你亲妈都认不出来,沈姜算是亲身体会了一把。这老狐狸,下手可真够很的。不过看纪阳的样子,除了见到自己高兴咧嘴笑时牵动脸上的伤处而疼得龇牙咧嘴,此外没有一星半点的怨念。当事人都不计较,他这个外人自然用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将凑到近前的猪头推远一点,浅浅笑着向凌青拱手问礼。 这七天之间沈姜不眠不休在归元阵中疏导体内的碎琉璃,外面的一仙一人一兽只能自力更生,可惜虽然食材都是沈姜给的,做出来的味道却是差了许多,天狐上仙分明早甄辟谷之境,却偏要凑热闹,和丑丑联合在一起,一边催着纪阳做饭,一边吃着百般挑剔。好在纪阳在吃东西的时候性格格外随和,否则早把锅底糊他们脸上了。 “师弟,你的脸色好了许多。”纪阳笑得颇为龇牙咧嘴。 沈姜取出一枚双生莲的精源珠,在掌心化为凝脂,然后仔细涂抹在纪阳脸上,青肿的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纪阳只觉得师弟手指划过之处清凉熨帖,痛感顿消。 一旁的凌青见了啧啧摇头,“外头那些个妄想修炼成仙的老鬼们打破头也弄不到一颗的精源珠竟然被你这么糟蹋,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沈姜手下毫不见迟疑,直到将掌心最后一滴凝脂抹尽方才罢手,不甚在意道:“东西嘛,就是拿来用的,放着才是浪费。” 听到凌青把师弟手掌中的东西形容得那么稀世罕贵,纪阳本来十分肉疼兼惶然,但沈姜的态度却让他很快平复下心绪,因着师弟的关怀而笑得愈发灿烂。 丑丑蹲坐在沈姜脚边,不忍直视纪阳纯笑的脸,抬起爪子虚挡在眼睛上。 凌青深有同感,撇了撇嘴,言归正传,“说起来,你的脸色的确是比之前好上许多,且让探脉看看。” 在绝对武力值碾压下,被害妄想症什么的纯属多余,沈姜片刻犹豫没有就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凌青跟前。 尽管醒来后悉心将养,打开修炼新大门后更是借助精纯之气滋养骨骼心脉,身体状况改善了许多,但终究丹田破损,精纯之气无法在体内形成真气固体,昔日重创所造成的暗伤始终无法根除,是以沈姜的脸色总是透着股苍白。 而眼下,素日里的苍白脸色看着却像是浅淡了一些。 纪阳和丑丑守在一旁静静看着凌青探脉,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唯恐打扰到他。 足足一刻钟后,凌青才缓缓放开沈姜的手腕,英眉微蹙,脸上透着明显的费解,“你的体内残存真气的痕迹,可是我将精气导入你体内,最后却还是由丹田损伤处泄了出去,奇怪啊......” “其实并没有全数泄出去,还留了极少的一部分在体内,这是我在借助精纯之气和清虚之气疏导身体内的琉璃碎片时发现的。”沈姜苦笑,“然而,虽然我能感觉到流泻出的精纯之气少了一些,却丝毫感觉不到它们在体内的痕迹。” 凌青冥思苦想好一会儿,仍不得其解,索性洒脱劝道:“想不通便罢了,这六界之内无法明了的事何止一二,左右不是坏事,起码还能改善改善脸色!” “仙座所言极是。”沈姜本就不执着于此事,既然连凌青也解释不了,那便算了。 所托之事已成,也不便在此多逗留,最后沈姜掌勺,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凌青就将他们送回来时的结界处。 “仙座日后有何打算,一直在此秘境里等着无殇仙尊吗?”分别之际,明知答案,沈姜却鬼使神差还是问了一句。 凌青身着广袖银袍,袖口的金丝云纹在风中鼓动翻腾,狭长的眉眼弯出优美的弧度,比初见时多了无数洒脱豁然。 “自然,他在,我便在。”凌青单手缓缓抬起,修长强劲的手指在虚空中猛然握紧,空气霎时间震荡扭曲,逐渐形成一道可单人通过的界门。 “去吧,日后勿需勉强自己,若是碰上摆不平之人,你知道该如何唤我。” 沈姜拱手躬身,恭敬地向凌青行了个礼,转而起身示意纪阳,肩上蹲着家养小兽,先后走出界门。 在纪阳后脚跨出来的瞬间,界门倏然消失,成纪秘境在两人眼中消失无踪。 “你们总算是出来了!” “没事吧?” “那人没为难你们吧?” ...... 还没等沈姜和纪阳放松地缓口气,等候在结界之外的齐修、茯苓和妄言一齐围上前来关切问道。 “没事,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吧。”秘境中经历的事沈姜自然不会多提,至于纪阳,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踏进洞内一步,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自己媲美“唐僧肉”的秘密还是只有自己知道。 齐修三个也是妙人,半句追问的话都没多说,见沈姜和纪阳两人安全无恙,齐齐松了口气,身手麻利地启程离开。 “诶,对了,我师叔祖他们呢?”沈姜问道。 茯苓脸色有些纠结,想了又想小声说道:“前两日仙座递了口信出来,说是你们安全无虞,再过两日便能出秘境。刚听完消息,白眉上人转身就跑,呃——然后我师叔祖就追了上去......两人至今未归......” 还归什么归啊! 沈姜略头疼,一个两个的,都不靠谱,修炼导师如此,真的还有前途可言吗? 靠人不如靠己,古人诚不欺我! 此次入中心之域寻找冰魄珠和蛮犀角,坦白讲,沈姜心中并没什么底,如今冰魄珠已然到手,怎么说也不算白来,心里算是踏实了一半。 “蛮犀乃蛮荒时期遗存下来的异兽,皮坚如铁,角利如刀,力大无穷且奔跑起来快疾如风,行踪飘忽不定。”茯苓自小便是束蓬谷涪琅书阁的常客,几乎翻遍了阁中记载天材地宝、珍禽异兽的典籍,对蛮犀自然有所了解,“不过,也不是无迹可寻。蛮犀偏爱食帝女花的果实,算来现在正是帝女花果实成熟的时候!” “如此甚好,我曾听人提过在中心之域见过帝女花,大概位置尚还记得,咱们就先过去,仔细布置一番,然后守株待兔,不,是守花待犀!”妄言抚掌大笑。 帝女花的果实也是难得的地宝药材,虽然品级只是中阶下品,但因为难以获得,所以行价历来不逊于中阶中上品。 难怪帝女花的果实不易活得,原来是蛮犀的缘故。 沈姜早有明言,这一趟他只要冰魄珠和蛮犀角,剩下的东西,无论品级如何,统统归茯苓三人所有。所以,若蛮犀角顺利得手,帝女花果实便是茯苓他们的战利品。 想来,茯苓听到自己要找蛮犀角的时候,应该就把帝女花果实列为目标了。 妄言听说的帝女花所在地正好在手绘地图范围之内,且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相距不太远,妄言的瞬间转移之术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其他几人体验过该功法的便捷之处后,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回去别的都放一边,定然要先练瞬间转移之术! 这是一处两座高山间的山谷之地,地势较为平坦,其间云雾蒸腾、烟霞满山,空气中灵气身为充沛,的确是适合蕴养天材地宝的好地方。 帝女花通体自带独特香郁气息,果实成熟之际香气更是愈发浓郁,所以并不难找,沈姜一行人很快就发现了它。 “妄言的雷音盖世虽然威力大,但波及的范围也大,现下周遭情况不明,咱们还是尽量别太暴露行踪为上。所以,还是突袭为上策。只是,我的石破天惊想要发挥最大威力,还需有一人能配合我正面迎击。”齐修说道。 纪阳毫不迟疑,“我来。” 妄言和齐修当即不赞同,一个连御剑而行都做不到的剑修,即便是辅助牵制,面对蛮犀这种程度的异兽,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 “还是我来吧。”看了一圈,妄言觉得还是自己最合适。 茯苓看着齐修神色复杂,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逞强。炼丹用药他在行,论及武力,他还真是不够看。 沈姜瞧瞧齐修,再看看妄言和纪阳,一个个满脸的大力凛然,弄得好像只要出手就非死即伤似的,不禁摇了摇头,问茯苓:“你有麻痹作用的药吧?” 茯苓点头,取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瓶递给沈姜,“这是麻滞粉,只要指盖大小的分量,即便是金丹期的修为,行动也会缓滞。” 好东西啊! 沈姜笑眯眯接过来,玉瓶入手细腻温润,显然是上等的好玉料。不愧是丹宗,够土豪,装麻药的瓶子也这么高级! “但是——”猜到沈姜的打算,尽管不想打击人,但他又不得不据实提醒,“蛮犀这种等级的异兽敏感性极强,这麻滞粉在我们看来是无色无味,可实际上还残留着些微的药味,分量再少,恐怕也难以瞒过它。” “放心,我自然有办法。” 第50章 沈姜袖内手腕上戴着的那个玄铁乾坤镯虽然能屏蔽藏于其间之物的所有气息,但保险起见,沈姜还是在其上附加了一道“弥息”封印。 就是在研究附加封印的过程中,沈姜渐渐熟练掌握了弥息的使用方法。 “这是......气息封印?”看着沈姜手上的动作,茯苓吃惊地问道。 沈姜点了点头,把麻滞粉微存的气味细致地尽数封印在一丛帝女花果实上,并招来躲得远远的丑丑做检验。果然,丑丑这次没有躲开。 拍了拍丑丑明显变大了一些的脑袋,沈姜感慨,“养你这么久,终于能派上点用场了!” 家养兽原本翘起来的尾巴尖抖了抖,如枯萎的植物一般蔫巴巴耷拉了下去。 从旁围观的另外几个人见状不由得纷纷在心里为丑丑鞠了一把辛酸泪,作为一只幼年宠物兽的主人,沈姜的嘴巴可真够毒的,搞不好小兽心里要落下阴影了! “也不用这么说嘛,你养的这只小兽还......挺别致的,呵......呵呵......”看丑丑蔫头蔫脑的模样妄言心里头着实不落忍,出声替它说好话,可这效果明显是适得其反。 好吧,也不怪妄言,对着丑丑这副禽形兽形杂糅兼具的模样,要用“漂亮”“可爱”之类的词语评价,实在是过不了自己的良心大关! 无论怎么被沈姜嫌弃,无论情绪怎么低颓,丑丑也从未有一次负气离开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黑眸竖瞳深深瞄了眼笑得干巴巴的大光头妄言,下一刻就偏过头将脸埋到沈姜的小腿上,只留给外人一个个性十足的后脑勺。 什么叫多管闲事? 妄言这会儿深有体会。 纪阳蓦地升起一股物伤其类之感,拍了拍妄言的肩膀表示安慰,妄言顿时回以感激的一望。友谊有时候建立起来就是这么迅速而容易! 甩了甩腿,热乎乎的腿部挂件非但没甩开,反而被两只爪子箍得更紧。沈姜仰天长叹一口气,为丑丑对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无差别歧视的作风深表无力。 陷阱布置好,作战力被视为最弱的沈姜和茯苓退到战斗范围之外的一株高大的古树上隐藏,齐修主攻,纪阳和妄言从两翼助攻,凝息隐蔽在陷阱附近。 帝女花的果实成熟时呈深紫色,珍珠般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的果香和清灵气息。经由沈姜之手“加过料”的那丛帝女花果实已然成熟,纪阳他们趴伏在十几丈外,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果香愈发纯烈,如在鼻端。 沈姜就这么静静伏在树干上,感受着透过枝叶缝隙照在身上的阳光从暖转烈,又渐渐变暖。身体长时间不动本应该僵硬酸痛,好在有丑丑,这家伙仗着身量小目标不明显的优势,蹲坐在树杈上不耐烦了就时不时跳到沈姜的背上左踩踩、右跳跳,说来也怪,每一脚都踩着穴位,力道是小了点,不过依然舒爽得很。 闲来无聊打量着蹲坐在离自己两臂远的树杈上的丑丑,沈姜心头品评:模样嘛,丑是丑了点,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勉强继续养着吧! 感受到饲主的打量,丑丑偏过小脑袋看过来,许是敏感察觉到沈姜的念头,忽而咧嘴露出小白牙,来了个透着讨好意味的“笑”。 沈姜:突然有种后悔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阵阵有节奏的轻微震颤通过树干传递上来,并且越来越明显。 来了! 沈姜呼吸一重,抬头观望远处。果然,十数息后,树林中猛然窜出一只身形巨大的异兽,体型接近大象的分量,可四蹄翻飞奔跑灵活,通体赤红,如一团快速移动的火团。 更主要的是,空气中随风飘过来的那股腥臭之气越来越浓烈,沈姜几欲作呕。 事情如预料中那般顺利,赤红一团的蛮犀大快朵颐吃了那丛“加料”的帝女花果实,庞大的身体瞬间不受控制,刚一趔趄,潜伏在它附近的三个人嗖嗖嗖跳出来,齐修正面一记强攻,蛮犀支撑不堪,前肢弯曲,整个庞大的躯体跪卧在地。妄言看准时机倾身而上,挥手便斩断了蛮犀鼻前多半根莹白锋利的独角。 妄言一抽身,纪阳立刻将手里的金钟罩砸到蛮犀身上。 被誉为坚不可摧的金钟罩,只要运用得当,既能用来防护,也能用来禁锢。 “蛮犀力大无穷,只要药力一过,这金钟罩怕是也束缚不住它,咱们还是马上撤吧!”妄言将蛮犀角递给会合过来的沈姜,说道。 沈姜收好蛮犀角,看了眼正在动作麻利收摘另两丛帝女花果实的茯苓,点了点头,忽然感觉袍脚被扯住了。低头一看,是丑丑。 丑丑深深看了眼困在金钟罩里四肢无力的蛮犀,又仰头看向饲主,黝黑晶亮的双眸无声诉说着心里的渴望。 沈姜顿时领悟,问道:“想吃?” 丑丑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尾巴尖欢畅地摆动,回答不言而喻。 见识过丑丑的战斗力和食量,沈姜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只有一击。” 丑丑闻言眸色深凝,身体慢慢拉紧,拱起的脊背如一张满弓,蓄势待发。 齐修和妄言见状自然猜得到沈姜的打算,只是还未来得及劝阻,沈姜便抬手向守在金钟罩一旁的纪阳打了个手势,而后,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便发生了。 就在金钟罩被纪阳撤开的刹那,一道银色亮光划出流畅优美的弧线,从蛮犀胸腹之处穿透而过。 麻滞粉的药力未过,蛮犀并未过多痛苦挣扎,庞大的身躯轰然倾倒,几息过后便断了生气。 “天气太暖,蛮犀的尸味很快就会散发开来,咱们还是马上动身离开吧,若是碰到寻味而来的灵鹫,那可就麻烦大......” 采集完帝女花果实的茯苓跑上来说道,话音未完,看到齐修和妄言双眼圆瞪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惊得说不下去。 蛮犀倒下的那处,丛生的草皮已经杳无踪迹,褐黄色的地表裸-露着,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顺时针旋动着,蛮犀庞大的躯体缓缓被吞噬下沉,一身血色的丑丑蹲坐在漩涡中央,仿佛和人争食似的,吃的速度极为惊人,就在茯苓说话儿的功夫,四分之一的蛮犀就被消灭掉了。 寂静。诡异的寂静。 只有进食时轻微的骨肉撕扯声,以及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茯苓还是没忍住,飞奔到不远处的溪边,很快就隐约传来作呕声,齐修和妄言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明显苍白了好几分,前后脚跟着去了溪边。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但纪阳还是惊异不已,在一旁不住地打量着,一时好奇丑丑那么小的个头把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一时又好奇漩涡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姜背靠树干席地而坐,远远瞧着进食的家养兽,心里略微惆怅。一次两次的,胃口撑开了可怎么办,自己早晚要被吃穷了。 地表的漩涡渐渐趋于平静,丑丑伸出柔软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唇齿,叼起一大块特意留下来的嫩肉颠颠儿奔到沈姜跟前,不撒嘴,瞪着一双圆溜溜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沈姜,好一会儿得不到回应,嗓间发出稚嫩的不耐烦的轻哼声,仿佛在催促。 纪阳不忍心看下去,摘了两片厚实的大叶子托在手上,伸到丑丑嘴边。 再一次确认似的看了看沈姜,又打量了一眼纪阳,紧紧咬合的利齿松开,丑丑嘴里的肉稳稳落到了纪阳掌上。 齐修他们回来的时候,蛮犀已经连块骨头渣都看不到了,纪阳带着丑丑还在溪边清洗血迹,沈姜已经在树下搭好了简易的炉灶。 敛息潜伏多半天,精神高度集中,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忐忑,所以尽管制服蛮犀没有耗费太大的体力,但疲惫感却丝毫不少。 妄言仔细加固了周遭的结界,而后放任自己躺在一块松软的草地上,齐修和茯苓也放松下来,一个帮着沈姜燃火,一个在安全范围内翻看草药。 冰魄珠和蛮犀角已经到手,这次中心之域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是否要继续,沈姜全然交由齐修他们决定。 “老三门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再有几个月就要开始了,此行出发前我已接到了门中的通传,算来也该动身赶回去了。”齐修算了算时间,稍有余闲,但继续前行,倘若碰到意外绊住脚步,怕是要耽误了回师门的时间。 妄言一拍光亮亮的大脑门,“对啊,转过年就是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了,这么说我也得及早动身赶回师门了。” 茯苓闻言瘪了瘪嘴,“你也接到师门的诏令了?” 妄言一愣。 众人了然。 “无妨,比武大会事关师门荣辱,我个人游历算不得什么。” 众人皆无语。 妄言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第51章 虽然无意再深入,但总算是来了中心之域,返程时间尚充裕,一行人不急着赶路,暂时就没再借用妄言的转移之术,探索着在往外走,沿途倒也有所收获,主要是茯苓,得了不少难得的制丹药材。 除了茯苓,获益最大的当属丑丑。敞开肚皮享用了蛮犀之后,小家伙胃口被开发出来了,常常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跑出去猎食,除了一身血腥气,还不忘捎回来一条最鲜嫩的里脊肉。为此,沈姜稍稍将回去后的伙食问题放在一边,放任丑丑自由捕猎,只是每次都要叮嘱它不准跑太远。既然是家兽,养一天就要负责一天。 就这么走走停停过了月余,一行人终于安全返回兮山镇。这一个多月马不停蹄赶路,大家商量过后,准备在兮山镇休整几天再上路。 茯苓将帝女花果实和几株品相不错的药草炼制成丹药给几个人分了,连沈姜和纪阳也没有落下。沈姜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这趟历练圆满达成目标,几个同伴功不可没,斟酌后,他还是给了三人每人一株雷笋。 茯苓虽出身丹宗,通晓各种灵草宝药,但雷笋属极其罕见的通材,鲜有卷宗记载,所以他不认识并不意外。然而东西一拿到手,内行外行当下就见了分晓。 “这个......很贵重?”见茯苓的神色乍然间变得震惊、狂喜,还有些难以置信的茫然,齐修直觉到手里的东西不寻常。 妄言也意识到这点,和齐修交换眼神,心下做了同样的决定。虽说经历中心之域一行后大家是朋友了,但凭眼下的交情,手上这份能让茯苓动容的馈赠,也是受之有愧的。 落在肩膀上的手掌的力度让茯苓回过神来,翻腾的情绪在对上齐修的视线后慢慢缓和下来,极力压下心里的渴望,茯苓没有过多犹豫就了然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回去,“这赠礼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沈姜摆了摆手,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毫不掩饰其中的赞赏,“虽说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却觉得一见如故,这雷笋虽说是难得了一点,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味药草,三位道兄不必客气,物尽其用也是成全了它的价值。” 三株雷笋脱手而出,痛快得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可见沈姜的诚心。茯苓暗忖,沈姜手里应该还有为数不少的雷笋,亦或是还有别的比雷笋更为罕贵的药材。但是,比雷笋还要罕贵的东西,那得是什么啊?!这个念头一生起,茯苓险些按捺不住心绪。天材地宝级的药材是每一个药师的向往,同时更是最大的心魔,而一个被药材所驱策的药师无疑是入魔的端倪。 沈姜清澄的双眸和眉宇间的闲淡从容让茯苓由衷的佩服,很快地,他调整好心态,又是惯常的那个淡淡的模样,而唇边却不自觉地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坦然地收下那根雷笋,转而面向齐修和妄言,道:“沈姜真心相赠,我们再诸多推辞反而是见外。现在我虽学艺不深,但倾力而为,也能炼制一些保息丹,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就将这两根雷笋也一并交给我,五日后拿到丹药后我们再分头上路,如何?” 齐修自不必说,他与茯苓自幼相识,以他们之间的情谊,就算是让他将雷笋给了茯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茯苓自然心中有数,所以,他这番话实际上就是对妄言说的。沈姜连雷笋都赠了,他和妄言相识更久,也很是欣赏他的性情,炼制保息丹虽然不易,且极为耗损精力,但他愿意尽这一份心力。 妄言想也未多想,径直将手里的雷笋递了过去,郎朗嗓音如同钟磬,“那为兄可就不客气地讨你这个便宜了!不过,你也提过,炼制丹药极为损耗心神,而药材品级越高,炼制的丹药越高阶,损耗就越大,咱们刚从中心之域出来,你这样赶着炼制保息丹太勉强了,左右我们都要去参加比武大会,届时见了面你再给我也不迟!” 茯苓心下一暖,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沈姜的视线在身边的纪阳和丑丑身上转了一圈,开口询问,“茯苓,这雷笋可能炼制一些强筋劲骨的丹药?” 茯苓点头,“自然是能的,你需要?我手上有两株上品的紫绛草和一颗火龙丹,如今又有雷笋,满则五天,快则三天,定能炼出七颗洗骨玄丹给你。” 一路上沈姜并没有多嘴打听茯苓的身份,不过,以他的年纪就能自己处理上品药材来看,在他们门中定是佼佼者。如果单纯想要炼制丹药,直接找七刹恐怕更快,但沈姜直觉,结实茯苓他们三个更有意义。送出那三根雷笋便是基于此意。 沈姜另取出两根雷笋递给茯苓,“这是我和师兄的份儿,也要一并劳烦茯苓你了,来年比武大会碰面时再给我们丹药就行,不着急。” 茯苓摇头拒绝,“五颗保息丹再加上七颗洗骨玄丹,这三根雷笋也足够了。你手上若有富裕的,不如交给七刹师叔祖,他老人家定能炼制出更好的丹药。” 这次出行,茯苓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便是得见七刹师叔祖本尊,虽然接触没有几日,而且那几日里师叔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追杀沈姜的师叔祖,只能在少数的时间里考问点拨自己所学,但受益却是极大的。而且,交谈中几次听到师叔祖提及沈姜,神色语气中似乎颇为熟悉,茯苓羡慕沈姜之余,也萌生了几分亲近。如今沈姜赠雷笋示好意,茯苓自然是要投桃报李。 沈姜几步走上近前将雷笋塞到了茯苓手里,“实话告诉你吧,这雷笋是我师叔祖给的,他那里还有不少,我若是需要的话再向他要便是,保息丹是好东西,你不妨多炼制一些,咱们几个也好跟着多分两颗吃吃!” 当保息丹是大白菜吗,还吃吃! 茯苓无语,在齐修几人的大笑声中将五根雷笋收了起来。 几个人在镇上放松休整自不多提,三天后,齐修和妄言动身返回宗门,茯苓回束蓬谷与沈姜他们同路,一行人就此告别。 茯苓刚接触时给人清冷孤高的感觉,可一旦熟识起来,却是大为相反,回程的路上利用手上现有的材料炼制了不少固基丹不说,还专门为沈姜量身炼制了一小瓶滋养经脉的泽续丹,等回到束蓬镇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交情已快速增进。 入束蓬镇时天色已暗,茯苓拦住要去住客店的沈姜,将他们直接带进了拍卖场。茯苓亮出腰牌,这一次迎接他们的,竟然是鲜少露面的拍卖场场主穆无。 早猜出茯苓身份不低,没想到他竟然是束蓬谷的少谷主。 尽管如此,沈姜对茯苓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同。束蓬谷谷主声名赫赫,但他沈姜的老爹沈随风与之相比更是不遑多让,实际上,沈老爹和谁相比都是不让的,尽管他已经作古了。怎么说呢,就是余威不减。这点感悟,还是茯苓在得知他的身份后给他灌输的。回想起茯苓提及沈老爹时各种崇拜的小表情,沈姜才真切地开始感受到沈老爹的魅力之大。 茯苓此人,对看不上的人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可一旦入了他的眼,立马就划进了自己的地盘。不过短短一晚,待到第二天分别上路时,沈姜在束蓬拍卖场的那枚白玉符通门证就升级到了限量版的紫玉符,秦黎跟着沾光,从展卖馆调到拍卖馆,并全权代理沈姜的生意。也就是说,从此之后,无论沈姜拿来什么品级的货色,一律跳过展卖馆直接到拍卖馆出货,价钱上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和壕做朋友,就是这么有钱途! 沈姜心情大好,离开前特意在镇子上转了一圈,买了不少平时舍不得买的小食,纪阳和丑丑作为下游受益者也跟着喜气洋洋。 偏偏有人就是这么不识趣,存在的价值就在于拉低人心情。 就连素来面团脾气的纪阳在见到山脚下的那两个人时,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次出行,一路上沈姜虽然话不多,但旁观他与齐修三个人相处,尤其是回程路上与茯苓相处,纪阳知道,沈姜的心情很好。其实不止沈姜,纪阳自己也体会到了和人相处时从未有过的轻松。没有冷眼冷语,不需要小心翼翼,可以放心信任,这是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感受,即便是眼前这个亲兄长也不能给他这种心境上的舒适。 “两位师兄怎么会在此?”沈姜拱了拱手,问道。 宋纪衍依旧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德行,视线在沈姜两人身上转了一遍,尤其在纪阳身上多停留了两眼,淡淡地哼了一声,隐隐透着两分嘲讽。 妈妈的,上赶着来给人脸色瞧,欠揍吧! 沈姜脸色蓦地一寒,伸出手臂拦住欲站到自己身前的纪阳,冷声道:“怎么,宋师兄是专程到我们师兄弟面前来摆冷脸的吗?可惜今日乌云罩顶,半分热意也没有,用不上师兄的冷脸来取凉了。” 噗! 一看到对面这两人就紧绷神经的纪阳听到沈姜这番话一个没忍住,笑了。 宋纪衍仗着少门主的身份和出众的资质自小横行门内,姿态够嚣张,可论语言杀伤力,妥妥的战五渣水准。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出言辱我,放肆!”宋纪衍被沈姜这么一刺激,当下就要动手。 眼前闪出一道身影,沈姜眼前看见的就是纪阳的后脑勺。 沈姜情绪略复杂,呃,师兄这时不时就把人挡在身后的习惯,是不是该改一改啊? 第52章 四目相对之际,宋纪衍有片刻的失神,直觉上宋纪阳的变化让他吃惊。惊讶之余,宋纪丝毫不避让的视线和全然维护沈姜的姿态又让宋纪衍怒火中烧。不过是个一直生活在自己光华阴影下的多余人,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这个时候,罗通走上前来挡在两人中间。 “师弟,莫动气,师命重要。”罗通偏过头小声提醒了宋纪衍一句。 宋纪衍登时心火消了一半,想到父亲之前的叮嘱,不甘不愿地重重哼了一声侧过身去。 “纪衍师弟素来就是直性子,两位师弟不要介意。”罗通笑晏晏打圆场,见沈姜和纪阳的神色并未缓和多少,便熄了寒暄的心思,直奔主题,道:“两位师弟远道而归,本不该这个时候上门叨扰,无奈三位长老有命,得知你们回来的消息要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明日一早到长老阁走一趟,事关紧要,我们丝毫不敢怠慢。” 长老阁?想来应该是关于来年比武大会的事。 虽说心里也不待见罗通,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姜拱了拱手,“那就有劳罗师兄了,明日我们一定准时到。” 说罢,沈姜抬脚走在前头,纪阳朝罗通也拱了拱手后迅速跟了上去。师兄弟两人步履沉稳神色自若地走过杵在一旁的宋纪衍,看都没看他一眼。 宋纪衍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盯着沈姜两人的背影,眼里竟缓缓浮上一抹血色,让人看了不禁觉得狰狞。罗通见状心头一颤,却极快掩去脸上泄露的惊色,保持着一贯的随和亲切。 “怎么了?”沈姜回头看了眼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纪阳。 纪阳迟疑了片刻,说出了心里不是很确定的想法,“你有没有觉得,大哥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了......” 不知道这是钝骨终于开窍了,还是纯属动物的直觉。 沈姜撇了撇嘴,“是不同了,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已经双花聚顶了。” “这怎么可能?!”纪阳惊讶失声,“排位赛之际他还尚未修得铅花,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竟然突破至此......”纪阳沉着脸低喃,“大哥虽资质上佳,但进步如此神速,怕是没那么简单......” 沈姜白了他一眼,“说不准掌门传了他什么秘诀功法也不一定,怎么,羡慕了?” “怎么会!”纪阳满眼满脸的委屈,“依他的性子,我就是担心他功力大增,今后少不得要扰你清静。” 沈姜轻啐,“要你何用!” 纪阳顿时被打击到,如同霜后的茄子蔫头蔫脑,实事求是,“我现在打不过他。” “打得过的话,你会揍他?” 纪阳毫不迟疑点头,“我是你的师兄,不管怎么样,都会护着你。” 沈姜并不怀疑纪阳的诚意,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有些话也是说开的时候。 “老实说,当初收留你也好,后来拜入同门也罢,我都是带着私心的。当日宋纪衍故意重伤于我,其中也少不了罗通的‘功劳’,我与他们二人势同水火,永不会相容。老实说,当初收留你也好,后来拜入同门也罢,我都是带着私心的。一直以来你都生活在宋纪衍光环之下的阴影里,你们就像是此消彼长的两极,他越夺人眼球,你就越暗淡无光,那么,反之亦然。杀人诛心,我所欲也。你明白吗?” 这个话题沈姜之前也曾提及,但如此坦白同宋纪衍和罗通的恩怨却是第一次,虽然还没到达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然而,凭着对宋纪衍的了解,纪阳再明白不过,即使沈姜愿意眼不见为净,依他大哥的性情,肯定是要自己往上凑的。不仅仅是针对沈姜,只要自己有所小成,他也定会找自己的麻烦。因为在大哥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他岂会容忍一个多余的人分去独属于他的光芒。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退让一分,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是自愿的。” 自愿成为你手里一柄诛心的利刃。 沈姜并不意外纪阳这般反应,但同时心里也没什么歉意和愧疚,付出总要有相应的回报,他无意做个慈善家,更自认没有小白莲一般以德报怨的圣母心。 至于纪阳,他的想法就更简单了,沈姜于他有扶危之情,知遇之恩,更有同门之谊,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这个师弟,就算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虽死无悔,这是纪阳坚守的道义。这也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他能成为沈姜为数不多的几位挚友之一的原因。 丑话都说开了,相处反而愈加轻松,师兄弟两人回到山上的院子,树下石盘上还摆着没有收起来的茶盏,想来是七刹前辈匆匆离开时留下的,杯中的茶水已经蒸干,杯内积了一层灰尘。 看来师叔祖尚在逃亡中。 沈姜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地弯了弯唇角,跟着纪阳草草打扫了一番,用过饭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个饱觉。 一夜酣睡自不必说,怎么说也是长老阁的命令,两人也不好怠慢,一早用过饭后就整装出了门。沈姜态度很坚决,丑丑不能随行,只好蹲坐在院子门口目送饲主的背影,画风很是凄凉。可当沈姜的身影在视线中一经消失,门前白光虚闪,哪里还有家养兽的影子! 栖霞山内鸟惊兽跑溪鱼乱蹿,满山生灵的不得消停的日子正式拉开序幕,始作俑者饱餐之后开始对着老桃树坚硬如铁的树皮磨爪子,沈姜这边正毫无所知地站在长老阁里聆听宋掌门的武比动员演讲。 老三门十年一次的比武,针对的基本上是凝气、筑基两个修为阶段的众多弟子,他们属于师门精英的储备队伍,同时也是师门活动的主要参与者,一旦突破至金丹期,绝大多数弟子都会进入闭关静修或者外出游历,只有少数人会留在门中参与事务管理。 当然,比武大会上也会有高阶修为的弟子上演几场“表演赛”作为彩头,彰显本门实力的同时,也可以激励更多的弟子们勤于修炼。说起来,“表演赛”历史上最为出名的还是沈姜的父亲沈随风呢。 比武大会上,比试分为阵法、双人和单人三种形式,清风门这一次共选出了七七四十九名弟子,阵法准备了四套,宋纪衍和罗通分别担任其中两个剑阵的领阵之外,还肩负双比和单比的人物,堪称这一届之中的劳模。 沈姜和纪阳从未接受过阵法的训练,自然就避免了和他们有训练接触,纪阳在之前的排位赛中表现突出,成为单比备选,沈姜不推脱也不争取,接受安排只和纪阳组了双比搭档。 在比武大会之前,这四十九名弟子暂时由三位长老亲自指导,莫云追长老指导阵法,雷炎长老指导双比,风止长老指导单比。和宋纪衍、罗通这种三项劳模不同,纪阳每三天上长老阁两天,沈姜相比之下就更清闲了,隔两天去一次。 出了长老阁,纪阳突然被宋纪衍喊住,沈姜扫了眼欲言又止的罗通,选择性无视地避开了一段距离。 “我娘让我回去吃饭。”下山的路上,纪阳犹豫了一会儿,诚实道。 沈姜哦了一声,“那就去呗,不过记得别再受伤回来,看情况不好就赶紧跑。” ...... 好一会儿没等到人回应,沈姜回头瞧了一眼,嗬,那头低得,就要贴到胸口了。 “干嘛,你该不会是要哭吧?” 纪阳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反驳:“哪有,我才没哭。” 哼,就嘴硬吧! 沈姜也没戳穿他,悠哉地走在山路上,顺便观赏两边的景色。长老阁所在的七星峰是清风门最大的山体之一,其中星罗密布着七十二洞府八十一玄窟,均是门内高阶弟子的修炼之所,所以,七星峰也是清风门最大的禁地,若不是被选中参加比武,沈姜他们是没机会踏进来的。当然,就算现在进来了,也要严格遵守规矩,只能往返于这条山路,严禁擅闯,否则将被立即取消参比资格,还要接受门规的惩罚。 七星峰能吸引这么多修行者在此静修,足见其钟灵毓秀、灵气饱满。果然,两旁的树木都比别处厚壮。 回到栖霞山,远远就看到丑丑蹲坐在院门口,仿佛从未离开过似的,沈姜走上前捏着它的下巴掰开它的嘴,果然,还有残留的血丝。 一进山里的结界,沈姜就隐隐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安的躁动,联想到一路上这只家养兽的猎行,沈姜有种错开了潘多拉宝盒的悔意。 想想虎突泉里吸饱了灵气的大鱼,沈姜的心啊,颤抖了。 “下泉捉鱼吃了?”沈姜摸着家养兽半干的白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道。 第53章 丑丑灵动的大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口尖锐的白牙,咧了一个疑似讨好的邪笑。 答案不言而喻。 沈姜强忍住虐宠的冲动。自己一时发善心招来的孽缘,跪着也要受。 当日在成纪秘境,凌青说要代沈姜“关照”纪阳,他也的确没有食言,除了极尽能事揍人之外,还另外传授了他一套凝气吐纳的心法。有了这套心法,受益的不仅仅是纪阳,还有沈姜。 栖霞山山脚,桃龙谷。 因为山谷内有老桃树和龙血树,沈姜就将此处命名为桃龙谷。 沈姜喜欢这里的静谧,灵眼谷栖生成于此地,在这里更为自在,更重要的是离自己的院子近,所以决定将这里作为自己的修行大本营。 栖霞山虽有白染和七刹布下的结界,但为了多一重保险,沈姜在桃龙谷外又用弥息加固了一层封印,然后才将凌青送给他的仙宫释放出来。 仙宫在虚空中乍现的刹那,厚重的灵压澎湃袭来,沈姜险些承受不住冲击而跌倒。 在凌青将仙宫赠与沈姜之际,他就已经撤除了契结,沈姜走到仙宫大门前,用匕首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滴进那方夔纹暗槽里,血滴甫落到夔纹上,顺着纹路加速游走,最后蓦地被吸进纹路里,红色的暗光乍起,庞大的仙宫大门缓缓打开。 呃,该怎么形容眼前所见呢? 第一感触就是,不愧是凌青的仙宫,淋漓尽致体现着他的风格。 映入眼帘中的穹顶大厅开阔奢丽,穹顶由无数颗夜明珠仿苍穹星阵排列,照耀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厅壁是淡金色的卷云纹和如意纹,乍眼看去金光灿灿,壕之极致。 “金的!”纪阳相当没出息地趴到墙壁上确认。 沈姜嘴角抖了抖,对凌青的审美持保留态度,不予评价。 两人一路找到藏书阁,里面摆放的却并不是书架,而是寥寥可数的几个博物架,架阁上错落摆放着一些功法书卷,以及一些精美剔透的瓷宝。 一只附庸风雅的老狐狸! 沈姜粗略将功法书卷浏览了一遍,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倒不是凌青收藏的这些功法不够精妙,而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妖修的路子,并不适合他们二人。不过,当中有一卷名为“残踪”的移行换境之法还算适用。 “虽然功法没什么大用,好在这仙宫方便得很,日后外出也省了风餐露宿之苦。”纪阳宽慰道。 沈姜关上藏宝阁的门,将里面堆满架子的奇珠异宝、野史话本隔绝在视线之外。 真心的,他不想评价凌青的审美和爱好。 老桃树下的一只木桶里,纪阳脖子以下的身体浸在龙血树鲜红馥郁的树汁中,沈姜以念力驱动谷栖至木桶下,在两人之间牵通了灵气循环,谷栖通过输送至阳灵气入纪阳体内,助他炼洗炼筋骨,同时也有利于它自己炼化灵气。更加重要的是,沈姜终于不用再遭受冰火两重天的折腾了。 一举三得,再划算不过。 于是,当纪阳那边正沉浸在洗骨的巨大疼痛里欲生欲死的时候,沈姜就躺在不远处的龙血树清凉的树荫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看《天材地宝图鉴》打发时间。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师兄弟俩算是做了最好的诠释。 “喂,我说你也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沈姜扯了扯鬓角边毛茸茸的尾巴,对卧在自己胸口闭目养神的某只家养兽说道。 受制于人的半截尾巴象征性地挣了挣便自暴自弃地任由饲主揉捏,眼皮都没抬一下。 “作为一个修仙弟子,你这懈怠法儿也是让我涨了见识了!”虚空中一道声音响起,随着空气微微震荡,七刹闪身而出,翩然落下,打量了师兄弟两眼,啧啧道:“怎么着也是清风门沈随风座下的弟子,你还是他的亲儿子,两相比较,光耀师门的劲头你可落了那小子好几头。” 嘴上说着教训人的话,身体却踱到沈姜身边靠坐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抓了把香瓜子闲磨牙。 七刹的突然出现让沈姜惊讶了片刻,片刻过后,他朝七刹背后张望了几眼,丝毫没有自家师叔祖的痕迹,心下顿时明了,得,看来师叔祖大人逃功了得,又把这人给甩掉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聊天不揭短。沈姜半个字也没提及自家师叔祖,直接将中心之域一行的胜利果实献了上去。 “此行虽有惊险,但能与那位仙尊结有一面之缘,也算是你的造化......”七刹反复打量着手上的两枚质地精纯的冰魄珠,竟一时语凝。修行数百年,这世间的珍宝他也算是阅历无数,可手上的这两枚冰魄珠,他竟然一时辨别不出年份。 再想想这两枚冰魄的来历,七刹不仅心中喟叹。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世上本就是有些人,生来便备受天道宠爱,注定是要让人欣羡仰望的。沈随风是,现下看来,他的儿子也不遑多让。 最终,那两枚冰魄珠七刹只收下了一枚。 “你对日后要走的路可有具体的想法?”七刹与身边躺着的小子共享阴凉,一年念头忽然蠢蠢欲动,然高冷如七刹丹祖,心里面再澎湃,表面上那也是一定要保持风平浪静、云淡风轻的。 沈姜在察言观色的功夫上本就修炼不足,又碰上七刹这样的装x高手,自然是无所感知的。 当然,就算感知了,对他来说似乎......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说实话,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沈姜舒服地长舒一口气,和前阵子奔波疲惫如狗的日子相比,自己果然还是喜欢当下这种骨头都觉得酥软的美好时光。 七刹:还真敢说,也不怕一身机缘被糟蹋了遭天谴! 七刹恨铁不成钢的念头太外化,以至于沈姜再没眼力见儿也看出这潜台词来了。 沈姜叹了口气,半带试探口气说道:“要不您大人有大量,宽宥师叔祖一次?您也看到了,他老人家虽说是我们师兄弟二人的师叔祖,但实际上担当的是师父的教导重任,他老人家长时间不在我们身边,晚辈我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是徒劳啊!” 七刹凉飕飕地哼了一声,转而双目灼灼盯上来,蛊惑道:“依你的状况,练清风门的功法能有什么前途,还不如跟着我!” 光天化日之下挖墙脚,还是在清风门的地盘上头顶青天白日挖墙脚,这样真的大丈夫吗? “前辈呀,常言道,一马不鞴双鞍,忠臣不事二主。晚辈如今已是清风门的弟子了,若另投师门,对我爹那可就是不孝不忠,会挨雷劈的!” “哦,你告诉我,说常言的那个人是谁?”七刹白了他一眼,悠悠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收你为徒了?你是白染的徒孙,我若收你为徒,岂不是平白低了他一个辈分,哼哼,就算你小子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沈姜心里这个忧伤啊,怪我咯?! 该,让你多嘴!让你孔雀开屏! “放心,虽然不入师门,我也会倾囊相授,至于能学到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七刹大方坦言。 沈姜发自肺腑想要拒绝,但这一刻却细胞敏感度大开,仿佛能看到七刹由内而外散发着“你敢拒绝试试看”的威压。 盛情难却,再多推辞难免就显得矫情了。 不过,沈姜还是有些好奇,求教道:“前辈座下可有弟子?”以七刹的声名和实力,他的亲传弟子定然也是显赫人物,可与茯苓相处多日,却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 七刹耸了耸眉,淡淡道:“曾经有过。” 什么叫曾经有过? 沈姜:“......” “收进来一个,练着练着就爆体死了,连着收了四个,都是如此,我就不想再收了,资质还是太勉强。” 七刹如此总结,沈姜突然就无法淡定了,“您确定,真的是他们资质太勉强?” 不是沈姜自恋,只是依七刹的性格,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资质能差到哪里去,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让人不多想? 七刹双眼微瞪,“不是他们资质的问题,难道还是我的修练功法有问题?那我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沈姜一时竟无法反驳,干笑了两声,“您对我的资质就这么有信心?” “就你而言,资质什么的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你丹田已损,起码不会爆体。”七刹实事求是。 真相竟然如此,沈姜心里弥漫着二度孔雀开屏的凄凉感,心疼自己。这种问题,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再问了。 得到沈姜肯定答复的那一瞬间,尽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示,沈姜还是能感觉到七刹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要做些准备,比武大会之后记得速速来束蓬谷来寻我。” 空气中的声音还未消散,七刹标志性的赤色长袍已经隐入虚空之中。 这就走了? 想想山中从此自己当老大,沈姜就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于是,沈姜决定练功一个时辰冷静冷静。 意外就发生在一个时辰后。 当分化淬炼的两股灵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后,最后被导入丹田,沈姜正欲将它们散去的刹那,一股剧痛自丹田的破损之处乍起,沈姜一个措手不及,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第54章 抽筋刮骨之痛,也无外如是。 沈姜是被生生疼醒的。随着两股外力源源不断灌入体内,与滞留在丹田的原有灵气盘搅在一起,弄得沈姜是气血翻涌、筋脉爆胀,巨大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处。 沈姜疼得只想爆粗口,“快他nnd别给我输真气了”,奈何这会儿别说发出声音,就是脑子动一动都极为艰难。 沈姜晕了一下,又在剧痛折磨下觉得度秒如年,实际上距离他昏倒也不过一刻钟,可就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他整个人已经被浑身沁出的冷汗洇湿,尤其是额发,都打绺儿了。 眼瞧着源源不断的真气输进去,沈姜迟迟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说,脸色反而愈发苍白,身体甚至开始微微打颤,谷栖猛劲儿加大了灵气输送量,纪阳更是拼了命,恨不得把丹田里储存的那点儿真气都灌到师弟身体里,然而力有不逮,输着输着真气有些控制不住,开始时强时弱。 纪阳这边不屈不挠不放弃,他这时强时弱的真气可是让沈姜吃大了苦头,如果说之前的剧痛像是刀刮骨,这回就是铁锯加身了。 猪队友啊!!! 想想纪阳和谷栖还都是自己一手招来的,沈姜深深体会到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沈姜觉得自己卡在生不如死的缝隙里动弹不得之际,耳边忽的传来一声清厉的鸣啸,啸声由远及近,数息之间便觉得振聋发聩,沈姜悲哀地认命自己耳朵要聋了的刹那,啸声戛然而止,同时,加注在身上的真气也倏然停了。 沈姜此时双耳轰鸣,否则一定能听到人体被扇飞后砸回地面的沉闷声。 眼睛睁不开,耳朵听不清,沈姜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揽起来,奇怪的是,落入的胸怀竟然让他觉得熟悉且......心安,就连身上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一点点。 额头黏着的湿发被拂开,腹部丹田处蓦地被一只大手覆盖,由手掌处缓缓输入一股清凉的气息,体内盘搅在一起的庞大灵气和真气竟然渐渐分离平静下来,清凉之气继续在他丹田损伤出盘旋游走,数十息后,原本无形的被沈姜几乎抛之脑后的“罪魁祸首”一片一片浮现了出来。 竟然是那八块打入沈姜体内的琉璃碎片! 当日沈姜将这些碎片推至此处后痛感全无,一时就把它们给扔到了脑后,没想到渡气入体后散气时竟被这些碎片生生阻拦,灵气一时滞体,后来又有谷栖和纪阳进来搅和,得亏沈姜一身经脉被滋养得够强韧,否则这会儿早爆体了。 “你不要动念力,放空身心,一切交给我,信我!” 一阵清冷的声音灌入沈姜脑内,陌生,却又奇迹般地有种安抚人的力量。沈姜一边放空身心,一边自嘲,剧痛之下,退化的何止是身体感官,心智也是,这不,三言两语就被人给忽悠跑了! 所幸的是,命好,摊上良心人了。 剧痛渐缓,沈姜脑子里狂刷这条认知。 “现在,试着用你的清虚之气催动灵气到碎片的正中央。” 清冷之声再起,沈姜心神归位,催动清虚之气缓缓下行,拼尽残存的最后几丝气力将谷栖和纪阳输进来的灵气和真气分化开来,并入原有的两股阴阳灵气中,而后两股灵气互相盘附着被引至丹田伤处。沈姜此时才后知后觉到,不知什么时候,那八块琉璃碎片竟被均匀地摆放到了一个圆周上。 没有气力和精力多想,沈姜按照声音的指示将灵气引到圆心的位置。 清虚之气被柔柔弹开,互相盘附的两股灵气欢畅地往圆心处钻,而沈姜的身体却越绷越紧。 麻蛋啊,和以往不同,灵气并没有散出体外,这是肿么回事?! 随着灵气灌入,圆心处渐渐形成一小处漩涡,漩涡转力迅速加强,短短数十息后,圆周上的八块琉璃碎片也缓缓旋转起来,最后一点灵气进入漩涡里,琉璃碎片飞快的转速又渐渐缓慢下来,再数十息后,漩涡消失,八块琉璃碎片稳定下来,竟是个周正的莲花形,稳稳覆在了丹田的伤处。 沈姜捂着肚子倏地坐起身,反复摸了又摸,长舒了一大口气,苍天啊,刚才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肚子要被旋出个大洞了。 不对,一点点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空乏无力的感觉也没有了! 浑身又暖又精力充沛! 更更重要的是,身边坐着的这个鹤发美颜、宽肩劲腰大长腿的大——帅哥是哪位啊?!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沈姜铭感五内,他日若有机会回报,沈姜定当任凭驱策。”沈姜抱拳行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鹤发俊颜的青年竟然嘴角缓缓浮上一抹浅笑,抬手直接拂开沈姜额边的湿发,清泠的声音不急不缓,字字如珠落盘。 “在下临渊,是你指腹为婚的夫君。” 指腹为婚?夫君? 麻蛋啊,乱入了吗?! 沈姜化身人体石像的功夫,临渊已经催动真气将沈姜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和衣衫都烘干了。值得一提的是,衣衫是全部都烘干了,由内之外! 拢紧衣襟倏地蹦出两尺开外,警惕大开盯着施施然起身整理衣袍的临渊,瞬间又险些跌入近在眼前的美色中拔不开视线。 好色啊,就是人类不可逃离的原罪! 沈姜一边在心底哀嚎,一边捡起最后一丝理性,瞄了眼不远处疑似还能感觉到一丝气息的摊成一坨的猪队友师兄,冷下声音道:“临兄对在下虽有救命大恩,却也不能如此信口开河!” 临渊丝毫不见异色,神态自若从容地以拇指利甲轻抵中指拇肚,一滴指尖血飞弹而去,正中沈姜眉心。 临渊这一动作快得沈姜还没回过神来,落在他眉心的那滴指尖血已经倏地渗进了皮肤,连一丝一毫的踪迹也没留下。就在沈姜愤然扫视过来,欲开口发难的瞬间,沈姜只觉得紫府之内一阵浑厚的清气乍开,随后,醍醐灌顶一般,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之感席卷而来。 沈姜身体微晃,堪堪稳住脚,脑中就浮现出一长串陌生却又充满莫名亲近感的画面。耳边伴随的,是再度响起的清泠嗓音。 “你的父亲沈随风,乃天地灵眼修成所化,天生阴阳两气兼修,因缘际会之下拜入清风门青乙真人门下,金丹期大成出山游历,在江南十里烟波之畔偶遇命数中的羁绊,也就是你的生身之父——呙昱。” “呙昱实则是上古先民三脉之一,呙氏一族首领的独子。他明知违背族规,却执意与你父亲相恋,并逆天而行生下了你。你的出生本为天地所不容,呙昱却以自身灵肉为祭,召唤出了呙氏一族世代镇守的封印凶兽麒凤,这方才替你挡去了出生时的八十一道玄天雷劫。彼时恰逢先民三脉大战再起,呙昱不想你们父子卷入其中,悄然离去,你父亲便带着你跋山涉水十余载,却始终寻不到先民秘境的入口,最后才带着你返回清风门。” ...... 先民,女娲用先天息壤和自身精血捏塑而成...... 天地灵眼修成所化,天生阴阳两气兼修...... 成纪秘境中,初见女娲后人凤无殇的琉璃像时隐隐躁动的血液与莫名的亲切感...... 一两处还可以牵强着说是巧合,可桩桩件件摆在眼前,沈姜就不得不面对现实。 更何况,浮现在脑中的情景是骗不了人,更骗不了自己的。 苍天啊,大地啊,夺舍什么的,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不过就是求个寿终正寝,怎么就这么难呢?! “如上所见,就算我是呙氏一族的后人,与你的指腹为婚又何从来的?里面可一点也没提到!”沈姜认了身份,却丝毫不含糊地指出临渊话里的bug。 诚如他所见,生身之父呙爸爸可是提也没提指腹为婚的事儿!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沈姜梗着脖子拿眼角斜睨人的模样,临渊的心尖上就开始痒痒,痒得直磨牙。 饶是如此,临渊还是稳住了形象,心下却有些直觉不太妙,“当日你父亲用自身灵肉为祭,与麒凤缔结血契,至此两方血脉不断,血契便不休。而我,就是麒凤的血脉传继。” “血契是血契,与指腹为婚不可混为一谈吧?”沈姜冷冷哼了一声,“我父亲与上一代麒凤缔结血契的时候,可是与我爹一对的。可见血契并无婚契成分。” 临渊额头有些冒细汗,“并非只是这个血契,我父王在留下的传承封印中明言,你父亲同意指腹为婚,将你许配于我的。” 沈姜目光如炬,“哦?那传承封印何在,可否给我看看?” “呃......”临渊额头上的细汗越冒越密,“还记得我从天而降落到桃龙谷时的九天玄雷吗?传承封印在那个时候被九天玄雷给劈坏了......” 桃龙谷?九天玄雷?从天而降? 如果没记错的话,附和上述条件的时从天而降的只有那颗——大!白!蛋! 然后那颗大白蛋最后孵出来的是丑到突破天际的观察期家养兽——丑!丑! 沈姜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整个人略不好...... 第55章 而在亲眼看到临渊当面幻化过原形之后,沈姜的不好终于到达了一个小顶点,咬紧牙根阴恻恻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能化作人形的?” 临渊整了整银白锦袍,高冷自持中又隐隐透着一丝傲然,“我乃上古神兽一脉,天生能自由变换于人形、本形两态!” 想想这货动不动就整坨趴在自己身上一睡一宿的日子,沈姜的脸色就无法自控地变色,心火蹭蹭蹭往外冒。 临渊一见大感不妙,忙开口为自己解围,“虽然天生能变化,可我出生之时出了些状况,一部分法力被封禁,不久前才解开。” 沈姜眯了眯眼,“哦?‘不久前’是指多久之前?” 临渊:“就在成纪秘境那时,凌青那只老狐狸同我交换了个条件,助我解开了封禁。” 沈姜:“老狐狸跟你交换了什么条件?” “呃......”临渊顿了顿,眼神有那么一丢丢的飘忽,随后坦言,“不闯进山洞里带你走。” “那时候你能从老狐狸手里带我走?!”沈姜竖目。 临渊凭借着食肉动物的敏锐直觉断定,这个问题回答不好,自己铁定就得卷铺盖滚蛋!不对,连铺盖都不用卷,直接滚蛋! “舍掉多半条命的话,应该可以带走你。”临渊严肃脸,“只要感应到你有危险,我就是舍了整条命也会救你出去。” 沈姜撇嘴,“你这话难免有马后炮的嫌疑。” ...... 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临渊吭声,沈姜一看,得,赏心悦目的一张脸阴沉得都要滴水了,简直暴殄天物。 “好吧,算我言过。”美色当前,沈姜叹了口气,心下又有些好奇,“不过,你怎么能感应到我是否有危险?” 临渊敛去眼底的委屈,自信满满,“我麒凤一族与女娲本就有血契传继,你父亲呙昱唤醒我父王时又以自身灵肉为祭缔结血契,你我是他们血脉的继承者,加之后来加封的婚契,我们自然能感应到彼此的安危!” 一听到婚契,沈姜觉得再度头大如斗,“婚契什么的,咱能不再提了吗?” 临渊当即炯目圆瞪,沉声阴恻恻道:“你要悔婚?” 周遭的空气登时冷下了好几度,激得沈姜浑身汗毛直竖。 禽兽什么的,果然自带杀气! 好吧,沈姜承认自己有点心颤了,可一想到这家伙吃自己的,住自己的,顿时底气十足。退一万步讲,有婚约怎么了,有婚约他小子也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挺了挺胸膛,沈姜回瞪过去,“婚约什么的,可不是你空口白牙说有就有的,有什么证据吗?” 此话一出,看到临渊嘴角那抹自得的笑意,沈姜心中大叫不妙,有种掉进大深坑里的强烈预感。 果不其然,临渊旁话不说,直接伸胳膊撸起衣袖,另一手五指微拢,原本整齐平滑的指尖瞬息化出利爪,虚影一闪,临渊裸-露出的手臂上就多了一条血痕。 沈姜蹙起眉,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临渊就以手指沾血点上了沈姜的眉心,并随手在他眼前幻化出一方镜面。 沈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眉心那点血迹缓缓渗入皮肤,然后伴随着一阵清凉之感,血迹渗入的地方缓缓浮现出一枚赤金色火焰纹。 指尖突然一阵刺痛,沈姜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发现临渊这家伙抓着自己的手指摁上了他的眉心。然后,沈姜就再次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看到了吧,这就是麒凤一族的婚契标记,唯有婚约者的血才能激发出来。”临渊毫不掩饰眼底的小得意。 沈姜这会儿却只想挠墙,看着眉心的赤火纹渐渐淡去,干笑了两声,商量道:“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媳妇如衣服。做兄弟可比对象的关系瓷实多了,你看,咱拜把子做手足如何?” 临渊丝毫不为所动,斩钉截铁摇头,“我麒凤一族终生只认唯一伴侣,其他的都是脚底的浮云!” 沈姜喉间一哽,有种深深被爹坑的赶脚。包办婚姻什么的果然害死人! 临渊凤眸微眯,眸间精厉之光闪烁,阴恻恻道:“你该不会是想耍赖吧?” 须臾之间,古兽凶煞之气全开。 沈姜当然是巴不得赖掉,可威压之下凭着趋利避害的直觉生生忍住了猛点头的冲动,勉强扯出一抹干笑,无比违心敷衍:“哪里哪里......” 从眉眼到嘴角,哪儿哪儿看着都像是要耍赖。临渊心里明镜,嘴上却丝毫不提,敛去眼底的锐利,脸色缓和了两分。 压迫感消失,沈姜舒了口气,心里头却很是不舒服。所以,自己现在是脱单了吗?早恋也就罢了,对象还特么跨物种不跨性别,太重口了吧! 然而纵观眼下局面,实在不是计较这个的好时机,沈姜只得暂时淡化敷衍,将赖掉包办婚姻的事列入长远计划之内。 “我体内的琉璃碎片是怎么回事?”回想起之前的剧痛经历,沈姜仍心存余悸。 “凤无殇的琉璃像乃是他法身所化,你献血助他龟息重塑,这几片琉璃应该是他给你的回报。如今琉璃碎片凝化为莲台,正好修补了你丹田的破损之处,今后你便再无后顾之忧了。”对于沈姜的这个福报,临渊也很是意外。 沈姜心下一喜,“这么说,我不再是单纯的搬运工了?” 打从能引气入体开始,沈姜就觉得自己俨然是一座灵气转运的临时仓库,经脉筋骨的确是越刷越宽厚强韧,可一丢丢的灵气也攒不到体内,仓储量越扩越大,实际存粮却是空,难免很忧桑。现在乍闻喜讯,忍不住眉飞色舞欢欣雀跃。 临渊自然也是替他高兴的,同时也替自己高兴。麒凤一族秘术双修,沈姜是他的命定伴侣,得此福缘,定能得他相助早日解开传承封印,然后加倍反馈于他。 神态柔和下来的临渊愈发姿容清俊光华难掩,沈姜看着赏心悦目,心情指数直线上升,选择性将婚契的糟心事抛到脑后,下手叫醒被临渊拍晕的纪阳时也难得温柔了两分。 纪阳睁开眼看到临渊后,当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身而起,将沈姜护在身后如临大敌般对峙。临渊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无比碍眼,锦袖的残影还没让人看清,纪阳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立扑。 沈姜瞪大眼睛在临渊和扑掉的纪阳之间往返看了两圈,整了整袍裾,施施然转身,挥挥衣袖:“人是你扑掉的,你自己把他弄回去。” 临渊站在原地,看了眼扑在稍远处一动不动的纪阳,黑眸转了转,似乎在酝酿着彻底整理掉纪阳的方法,忽闻得沈姜渐行渐远的声音:“悠着点,他还得参加大比呢!” 沈姜是不清楚临渊具体是如何摆平纪阳的,总之在他到家一个时辰之后,这俩人才姗姗归来,纪阳灰头土脸,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惊讶、忧虑、不安,还有隐隐的欲言又止。撑着吃过了晚饭终于忍无可忍,趁空在厨房凑到沈姜身边低声宽慰:“师弟,就算将来所有人都反对你们,我也会支持你。” 沈姜秒懂纪阳的意思,磨牙:“谢谢啊!” 临渊并非不会审时度势之人,此时化形出现在沈姜面前本就是突发情况,故而在沈姜面前刷了一次脸之后就极为克制地保持原形,这样更有助于他初期的修炼。 时间在沈姜师兄弟两人往返栖霞山与七星峰之间无声流逝,当沈姜可以催动体内的琉璃莲台吸收精纯灵气而感受不到丝毫痛意的时候,老三门的大比近在眼前。 有长老阁悉心指导,加之凶残助教临渊朴素直接原生态的粗暴陪练,短短的备战期间,纪阳的进步简直可以用“士别一日刮目相待”来形容,让所有人侧目。 当然,这是在其他人没有看到沈姜真正实力的前提下。三花聚顶已经一段时日了,沈姜觉得突破之势隐隐迫近,只差那么一个时机。不过沈姜也不着急,但凭顺其自然。 不过,有件事倒是让沈姜有些在意,宋纪衍的进步似乎太快了,大有不让纪阳之势。沈姜倒不是见不得人好,只是每次在长老阁与宋纪衍擦肩而过时,他身上的那股若隐若现的淡淡违和气息都让沈姜蹙眉。该怎么形容呢,宋纪衍给他的感觉是越来越妖了,呃,或许是越来越......仙儿? 纪阳对宋纪衍的变化毫无察觉,几位长老似乎也没什么异样,沈姜又不能带着临渊上七星峰,自己也不愿意浪费精力在宋纪衍身上,所以只是每次见到宋纪衍时纠结那么一下,出了长老阁就抛之脑后了。 赴比之前有一天的休息,沈姜带着纪阳跑了一趟束蓬镇,在集市上采买了一批必用品,随后进拍卖场入了一些常用的丹药。 翌日清晨,参加大比的弟子们在主峰大殿前的广场上集合,听完宋掌门铿锵激昂的誓师演讲后,大比队伍正式出发。 踏剑而起,沈姜回望着身后崔嵬磅礴的主殿山峰,眉峰微蹙。就在刚才,他仿佛又感受到了与宋纪衍身上相似的气息,一闪而逝。 第56章 一路马不停蹄、兼程赶路自不用提,七日后,清风门一行人抵达了今次承办比武大会的主场——上善阁。 上善阁阁主常陬已经亲率弟子迎候在山门口。 比武大会十年一度,加之日常来往,故而气宗老三门之间的弟子们很多都彼此熟识,清风门这次的领队雷炎长老与常阁主更是私交甚好,否则也不会亲自到山门口来迎接。 寒暄过后,雷长老被常阁主邀去小聚,清风门一众弟子则被带往客房休息。 东殿殿门前早已有几队弟子候着,领头的是与沈姜他们同辈的上善阁少阁主常远。 东殿虽是用来待客的配殿,但实际上也是一个独立的建筑群,楼阁林立,庭院罗布,一路走来往来行人络绎,可见清风门一行人来的并不算早。 “你就是沈随风沈师叔的儿子,沈姜?” 沈姜素来喜欢风格有特色的磅礴建筑,正分神观赏两旁的景致,忽然就听到了这么突兀又不客气的一句。抬眼望去,坦荡大方地正面迎上常远桀骜的打量目光。 “初次见面,师兄竟能叫出我的名字,沈姜深感荣幸,师兄辛苦了。” 纪阳本欲迈出的腿在听到沈姜这般说后停顿了片刻就又收了回来,但看着常远的目光明显不甚友善。 常远眉峰微蹙,这小子的语气,是暗讽他爱八卦、耳朵长?! “沈师弟客气,所谓虎父无犬子,沈师叔威名何人不知,你是他的独子,自然倍受关注。” 如画的眉眼平静无波,忽而唇角牵出若有似无的弧度,“师兄客气,愧不敢当。” 沈随风独子被人破了丹田的消息几乎人尽皆知,如今常远当着事主的面出言刻薄,当真是嚣张又没风度。 沈姜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啊,无论哪个空间,老爹太优秀,当儿子的都要自动被打标签,逃脱不了的“二代宿命”。 由于沈姜的不配合,常远挑衅不成反倒被噎得肝火上升,神色不耐烦地将沈姜一行人扔给同行的师兄后抬腿就走了。 常远弄的这段插曲,沈姜完全抱着看戏的心态对待,而另一位事主明显不然。 “宋纪衍一进屋就砸了茶壶。”丑丑懒洋洋伏在沈姜刚铺好的床铺上,用心念传声说道。 自从那日化形相见道破身份后,这家伙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与他说话了,且话唠八卦程度愈发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沈姜瞥了它一眼,“比武在即,各门各派不知多少高手聚集在这,你也小心点,别妄动魂力。” 不知道是不是像麒凤这种等级的凶兽天生就有隐藏自己气息的本能,反正若是丑丑不显,沈姜是丝毫也感受不到它的异类气息。 丑丑龇牙表示不屑,“别说上善阁,就算放眼人间界,若我不想,也没人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这牛皮吹得,必须得给110分! “师弟,该去吃饭了。” 沈姜刚要再开口,突然被门外的纪阳打断,只得作罢,应了一声后叮嘱丑丑不要乱跑,便出门跟着纪阳去饭堂吃晚饭。 房门再度合上,丑丑调整了个姿势,球成一团伏在被褥上,幽亮的兽眸半开半合,其间涌动的神色很是复杂,有费解,有顾虑,有为难,还有些不可名状的兴奋。 罢了,更确定一些再和沈姜说吧。 尾巴尖甩甩,某只家养兽开始闭目养神,静等媳妇兼饲主回来投喂。 修仙修仙,没修成之前也不过是*凡人,怀揣着六欲七情八苦,干着捧高踩低、趋利避害的人事儿,对此沈姜上一世就习以为常,所以,从路上到饭堂,面对无数打量的目光和有意无意的孤立,沈姜处之泰然,自若如常。反倒是纪阳,气得生生多吃了两碗饭,好在回房要走的路不算近,可当消食。 清风门被安排的住处十分细心,除了每个弟子可以享受单间,每个小院子里还配有一个独立的小厨房。分房时,沈姜和纪阳最后被剩下,因此得福,俩人独占了一个小院。 从饭堂回来,沈姜到小厨房逛了一圈,柴米油盐等备得算是齐全,需要的食材也可以到饭堂领取,自己开伙很方便。 可以吃小灶,最高兴的莫过于丑丑。与有被大锅饭荼毒经验的纪阳和沈姜不同,丑丑自孵化后就一直跟在沈姜身边,吃的不是小灶就是野食,晚上沈姜从饭堂给它带回来的饭菜只吃了一口就被它扔到了一角。 人扎堆的地方,往往是非也多,沈姜师兄弟二人独居小院,除了纪阳每天到饭堂后厨领一些新鲜的食材,其余时间院门一关,倒也落得清净。 随着武比时间的临近,各门各派陆续抵达,就在同门师兄弟们忙着结交应酬的时候,沈姜师兄弟所在的几乎被人遗忘的小院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还是你这处好,清静!” 茯苓一进来就霸占了树下的另一张躺椅,随手抛了两个玉底长颈瓶到沈姜怀里。 沈姜打开瓶塞凑近鼻端闻了闻,气息清透灵郁,无疑的上品丹药,再看茯苓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心下了然,“七刹前辈指导你了?” 茯苓朗笑,“说来还是托了你的福,炼制雷笋的时候被师叔祖感应到它的气息,得知是炼药给你,他老人家这才指点了一二。即便是一二,于我来说却是受益匪浅。” “那是你自己争气,入了七刹前辈的眼。”沈姜毫不客气地收起两个药瓶。 进门这么短短的功夫,妄言逛遍了厢房和厨房,齐修和纪阳过了百余回合堪堪停手,沈姜看着这两尊大佛神采奕奕的眼睛,直觉不妙,待到两人一开口,直觉果真应验。 “什么?你们要住我这里?!”沈姜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我这庙小。” 妄言大手一挥,“没关系,大不了挤挤,总比咱们当初风餐露宿的条件好。” 说罢不等沈姜反应,直接风一般冲出院子回师门那边报备去了。 茯苓和齐修见状也跟着遁走,想也知道是回去禀明情况并取行李了。 乍然恢复宁静的中庭,沈姜躺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微风中飒飒作响的菩提树叶开始头疼。 一个气宗传奇人物的废材儿子,一个清风门掌门的不待见儿子,一个丹宗的宝贝少主,一个武宗最具潜力的紫红弟子,再外加一个明悟峰委婉劝退的半个弃徒...... 这个偏安一隅的小院恐怕是要更拉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