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大帝》 第1章 开局柳如是、晚明大帝系统 明崇祯十二年,清军第四次迂回进攻明朝内地,大学士杨嗣昌判断失误,令山东巡抚颜继祖守德州,于是清军绕开德州,下临清,渡会通河,破济南城,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被俘。 这长达半年的烧杀抢掠,满清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明总督二、守备以上百余人,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余,黄金四千两、白银九十七万余两。中原人民遭受的苦难与财产损失,无可计量。 与此同时,明朝内部的起义军四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几成燎原之势。 而且,三饷加派、瘟疫、干旱、蝗灾,种种深渊似的苦难降临在大明的百姓头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吃人之举、白骨盈野之事,屡见不鲜。 明崇祯十三年春,南直隶,苏州府,吴江县,盛泽镇,亦被干旱包围,这次旱灾的广度与持久度,世所罕见。 这个时候,徐三来到了盛泽。 他想不到,一个最好又最坏的时代,等待着他。 …… 徐三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名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一身月华裙。 而他此时,正躺在地上,上方是楼梯,这是一间屋子,屋子里面有不少客人。 丝竹管弦、热闹喧哗之声、昆腔,种种声音,不绝于耳。 女人拉起了他,到席间就坐,然后便听见一阵哄笑声。 这女人叹息地摇了摇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奉劝道:“徐公子,早说叫你少喝一点,可不是,这会子又喝醉了摔倒。要是摔坏了,我这十间楼可担待不起!” 徐三茫然地眨了眨眼,继而眼中恢复清明,四处逡巡,演戏呢这是? “唉……小女子一直奉劝徐公子去参军,博个一官半职的,也比徐公子这样醉生梦死的好呀……”说完,女子裙摆摇曳地上了楼。 而后客厅里又是一阵指指点点和哄笑声。 “什么情况……”徐三又恢复茫然不解。 …… 半个时辰后,出十间楼溜达一圈回来的徐三,面目有些不爽地坐在客厅品酒,此时十间楼已经曲终人散,唯独剩下两个女子在自弹自唱。 虽然到此为止仍是不可置信和接受不能,但徐三不得不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他穿越了!而且是明末! 徐三原是一个走入社会四五年,正在拼搏奋斗之中的青年,正在努力赚钱攒钱。 和芸芸众生一般,置身于茫茫人海,渴望成功,但理想与梦想,一次次地被现实击垮,淹没在时代的滔滔洪流之中。 他有一个不幸的离异家庭,又是农村走出来的人,后来亲人都相继去世,这样的家庭,成就了他自立自强的性格。 当两个灵魂融合之后,徐三也明白了,刚才那名女子,叫做柳如是。 而这个身份徐三,原本是南直隶松江府华亭人,虽然是个秀才,却做起了生意,这种现象在晚明不奇怪,不少读书人都抛弃了科举,从事经商。 来到吴江盛泽,这个原主人就迷上了柳如是,竟然纠缠了三年之久,只为求一夕之欢,搞得柳美眉是不胜其烦! “可怜的秀才……”徐三为原主人的痴情感叹了一声。 他业余时间是个历史类的扑街写手,尤其喜欢明末的历史,这方面的资料看了不下几百万字。 说起这个纠缠柳如是的徐三公子,自称是松江华亭徐阶之后——当然是不可能的,据说后来徐三听从柳如是的劝告,去参军,结果便是一命呜呼。 很显然,柳美眉看不上他。 毕竟崇祯十三年的柳如是,艳名已经传遍南直隶、浙江两省。从辅臣周道登的小妾,到“云间三子”之一的陈子龙的夫人,如今在归家院(十间楼)自立门户,更是门庭若市,登门拜访者云集,不是大才子,就是达官贵人。 原登莱巡抚谢三宾为了柳如是,更是不惜跨省而来,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都没泡上手的说。 不过,他不会做那个傻傻的痴情徐三了。 ……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边听着客厅里的昆腔水磨调,徐三边回忆原主人的信息,身上财产还是有几百两的,原来原主人卖掉了华亭的家产地产,在苏州城开了一家书店,自己却跑来吴江买醉,也无心再考举人。 此等现象在明初不大可能,但明末却是奢侈成风,经商思想与商品经济给了这个社会极大的冲击。说起来,晚明社会与现代社会极为类似的一点,那就是“金钱至上”的观念在逐渐形成并蔓延开来。 像苏州王世贞,家里的店铺,每年都要进账三十万两银子。福建的建阳书坊店铺,也是读书人建立的。这时候的读书人,已经不以经商为耻,反以为荣。 更有一些商人,不惜刨祖坟致富来着,礼崩乐坏,已到如此地步,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能做什么呢?”徐三出神地俯视酒杯里的倒影,这副身体的年纪,大约二十几岁,或许由于养尊处优,生得倒还不错,唇红齿白,方巾儒袍。 为国为民么?改变历史么? 不,他首先要考虑的是长久的生存问题。 “晚明大帝系统正在绑定中。” “绑定完毕。” 忽然,他脑海响起了声音。 徐三微微愕然,才发现右手食指,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戒指上方浮现出一道光幕,像是熟悉的电脑屏幕。 “系统?这个操作似曾相识啊……” 环视一圈,两名女子显然看不见这片光幕,徐三点击系统光幕上的“开启”,便是几行字: “本系统名为【晚明大帝系统】,将会辅助宿主在晚明成为一代大帝。” 再点击一下,就是一个“江山如画”的桌面背景,桌面上有【积分】、【商城】、【物品】三个板块,简洁干净。 商城有许多东西,物品是空的,积分为零。 大致了解了一下系统的信息介绍,这个系统需要积分才能升级,升级当然就能带来更多东西,商城物品也需要积分购买。 而积分的来源,在于他人的震惊值,或者负面情绪。 需要宿主触发,但每个人提供的积分又是不同的,和震惊大小、负面情绪多少,以及那个人物在本世界的影响力有关。 “原来如此……”徐三眼睛一亮,原本财产还有不少,他是准备混吃等死的。 争霸天下?投笔从戎?还是醒醒吧,就算有先知又如何?真让现代一个初来乍到的普通人去古代战场,还是准备再次投胎吧。 没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怎么打战?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谁会重视他的先知?姑且不说战场,瘟疫、干旱在江南都有,此时医疗水平不及现代,一个小病,就丢了性命都可能。 这是现实问题,也是事实。 但是,有了【晚明大帝系统】就不同了,看看【商城】里面能提高自身属性的【力量果实】,徐三吞了一口口水,如果吃了,岂不是能横扫战场了? 负面情绪……正好拿柳如是试试,毕竟柳如是的名气非常大,在南直隶、浙江的上流社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像马湘兰,马湘兰在南京成名那会儿,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知道她。 便是晚明版的大明星嘛! 对于这种人,积分肯定不少。 盛泽镇的归家院,也就是宋代留下来的十间楼,苏州出了名的烟花场所,以前是徐佛的地盘,徐佛从良嫁给了吴江县令的弟弟,归家院又被柳如是买下,此地也是柳如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而原主人交了几个月的房钱,此时还没过期呢。 品了一会儿酒,柳如是果然从楼梯下来了,看了看他,恰到好处地掩藏了那抹嫌弃,美眸一瞟:“徐公子,可好些了么?” “哼……”徐三脸色阴沉,心里窃笑道:“对不起了,反正你也看不起我……” 给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徐三拍案而起:“不劳糜芜君费心!” 糜芜君是柳如是的字。 柳如是只当他是读书人好面子,但心里还是有点不快。 “来自柳如是的负面情绪+10。” “果然管用,只是这负面情绪还是有点少啊……我看那个【力量果实】,就需要100积分。” 徐三心里大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时,客厅剩下的两个女子宋如姬、张轻云也看过来。 宋如姬、张轻云一开始也是和柳如是齐名的十间楼姑娘,不过现在远远比不上柳如是的名头,但也是十间楼不可多得的招牌了。 “徐公子,真是抱歉,小女子连日来重病缠身,又和一些人怄了气,便打算暂时停业,还请徐公子改日登门。”柳如是提帕掩嘴,轻咳几声。 近身一看,她皮肤白净,衣服首饰也是洁净异常,一股幽香若有若无,绰约艳丽,身量苗条,骨子里透着婉约,眉目之间又有一股英气,秦淮八艳之首,倒是名不虚传。 此时的她也才二十几岁,芳华犹在。 为了积分,徐三可不领情,哎哟哟,我交了钱,你赶客还有理了?徐三冷笑一声:“糜芜君,你太过分了!徐某人可是交了房钱的,别以为徐某人真的看上了你。糜芜君可真是水性杨花,先嫁周道登,又嫁陈子龙,又和汪然明、宋征舆、李存我、李雯等人不清不楚,可真是阅男无数!恬不知耻!我呸!” “来自柳如是的负面情绪+20……” “+30……” 不多时,系统光幕右下角的积分,噔噔蹬地蹿到了100! 这种感觉,真是……爽! 徐三大喜过望,心想自己怼得好啊!这不就有一颗【力量果实】了嘛! 徐三爽了,柳如是却十分极度非常的不爽! 这些话真是戳到了柳美眉的痛处。 柳如是美眸一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行眼泪,像两串线珠似的,在她洁白晶莹的俏脸上,无声地流下。 与此同时,宋如姬、张轻云也起身走过来,对徐三怒目而视! 徐三挠挠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接下来怎么办?不好收场了哇! 第2章 再换一批、系统升级 对于从柳如是那儿获取积分,徐三倒没多少心里负担,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嘛! 何况所交的房钱日期尚未到期,要赶人,您得先退钱啊! 至于从柳如是的角度来说,她更不会像贞烈女子一般,寻死觅活,上吊自尽什么的。嗯……她的职业决定了她的行为,二十几岁的柳如是确实阅男无数,没毛病啊。 只不过,开始几年的命运由不得她罢了,她也未必喜欢,那时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不得不给“吴江故相”周道登做小妾,又有什么选择和反抗的余地? 但自从被周家逐出家门后,柳如是一步步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她可以自由恋爱,自由择夫,并放出话来,非名士不嫁,“晴空觅个癫狂处”。 在此期间,和她尽一夕之欢的男人不在少数。 所以,就像余怀对顾横波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刺耳的话,结果也只是触动了人家的伤心事罢了,不会有多大的后果。 嗯,按照“先进的现代观念”来说:柳如是冲破了明末封建礼教的桎梏,打破了陈旧腐朽的三从四德和男尊女卑,代表了进步女性的思想解放、平等、自由、民主、和谐…… 吧啦吧啦…… 另外从原主人的记忆得知,三年的纠缠生活,原主人与柳如是也勉强建立了一点友谊,不然柳如是也不会再三劝他从军。当然,柳如是眼光高,也有资本,而原主人不过是一般普通的秀才,和“大才子”、“名士”远远不沾边,故此,柳如是心里,真的不大看得起他的…… “嘴上说要停业,其实就是委婉地赶人嘛……你也是可怜,强扭的瓜,不甜……”徐三不由吐槽原主人几句,真是傻! 不过平心而论,柳如是确实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美貌、才华、名气、气质…… 擦擦眼泪,柳如是的红唇微微一撇,倏地也变成了冷笑,她本来在等徐三公子赔罪的。 在她看来,徐公子是恼羞成怒了…… 可这家伙仍旧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托付终身呢? 唉……柳如是转身,俏脸布满失望,叹了口气,还有一点不快是,徐三可是对她纠缠三年、死缠烂打、痴心不改的,今天突然改变并且翻脸,使得她不习惯,而且,追了自己多年的男人,突然不追了,这种感觉,真的有些不爽…… 面对这样的情况,大多数女人的心理都差不多…… 至于徐三那些话,不舒服一下也就过了,她早已习以为常。 “来自柳如是的负面情绪+10……” “+20……” 一直加到了150积分,徐三大乐。 这时才听到头也不回的柳如是的淡漠的声音:“既然徐公子喜爱敝店,那便依旧居住下好了,小女子身体有恙,不便奉陪,徐公子好自为之!” “好,好,好……”徐三不是对她说好,而是对系统积分说好。 100积分,就可以到【商城】购买一颗【力量果实】,也可以点击一次【抽奖】。但徐三瞧瞧系统光幕,总觉得提供的帮助还太少,升级的话,却是需要500积分。 还是尽快多赚一点积分的好,明末可是很危险,江南也不例外。 根据历史记载,崇祯十三年干旱之后,苏州府还有一次广泛而深远的水灾,得趋吉避凶。 徐三抬起头来,柳如是已经离开上楼了,估计两人的友谊小船快要翻了。 而宋如姬、张轻云二女,目光怪异地盯徐三一眼,面面相觑。 她们正要离开,徐三叫住:“等等,把你们店里的姑娘叫上来几批,我亲自挑选。” 原主人身上,有数百两银子。 明朝的数百两可不少了,当时湖州的一个工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年薪才五两银子好么! 一两银子已经是几百块人民币了好么! 不花白不花。 两名女子虽是对徐三今天的表现生出反感,不过生意还得做的。 浪子爱俏,鸨儿爱钞。 话糙,理不糙。 片刻,宋如姬、张轻云带了四个美眉来到,就见徐三公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酒醒了大半。 折扇轻摇,方巾儒袍,风度翩翩,好个英俊秀才,只是……这位徐三公子的坐姿不太雅观,他竟然跷起了二郎腿,评头论足。 四个美眉一排站好,涂脂抹粉,油光可鉴,徐三皱眉,不满意道:“再换一批!” “来自宋如姬的负面情绪+20……” “来自张轻云的负面情绪+20……” “来自如花的负面情绪+20……” “来自宝儿的负面情绪……” 她们的负面情绪竟然比柳如是的高。 这倒不是她们比柳如是影响力大,相反,而是她们涵养不及柳如是,怨念深重。 徐三越来越乐了。 看着系统的积分蹭蹭蹭地往上涨,别提多快活了,有系统,还要什么女人? 片刻,又上来四个美眉,并排站好,徐三看也不看,大手一挥:“再换一批!” “来自张轻云的负面情绪+30……” “……” 结果便是十间楼的姑娘差不多都上来徐三面前溜达了一圈,等张轻云想把他扫地出门的时候,徐三识趣地乖乖付了茶酒、饭菜钱。 惹得十间楼的姑娘们儿,是无不怨念深重。 最后看了一眼系统光幕,积分涨到了500,徐三才略微满足。 徐三站起身,风度翩翩地摇摇折扇:“唉……人生,寂寞如雪……” 这个梦想,徐三隐藏多年了。他就想,等他哪一天有钱了,一定要去某个卫视,对那个光头说一声:“再换一批!” 没想到今天这么容易就实现了,有钱就是好,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数百两银子,也是上十万身家了好么。 徐三正处于小小满足的状态,正准备回客房研究系统,左右房间的门一开,突然跑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边跑一边穿衣服,脸上、身上,还残留着胭脂的印记。 回忆一下,得,这两个人竟然是自己的保镖,一个叫郝仁,一个叫郝尚,是亲兄弟俩。 那时候经商的人都雇佣保镖护卫的,特别是离开县区、府区,甚至跨省经营的人,雇佣保镖是他们必须做的一件事。 明朝有一项规定,除了功臣勋贵家族,不得蓄养奴婢。所以,官老爷和财主们的下人,是不称奴婢的。在明朝法律程序上,他们一般按雇佣工人来处理,惩罚比奴婢轻。 这样也就区分了勋贵和一般有钱人的尊卑地位,也因为如此,在晚明的江南地区,奴才欺主、甚至告主的现象,时常发生,就像书上说的“市民的思想正在解放”…… 眼下的情况,徐三却颇为无语,你们的主子都“死去活来”了,这保镖也太不称职了吧? “公子……” “公子……”郝仁郝尚恭敬地上来拜见。 “你们的月例,下个月再发吧……”徐三挥挥手,他准备停发一个月这两个人的工资了。 “来自郝仁的负面情绪+18……” “来自郝尚的负面情绪+11……”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盛泽镇是吴江的丝绸大镇,水道纵横,典型的江南小镇。 吴江财富曾一度跃居苏州第一县。 苏州财富税收年年上榜大明前五,从未落榜。 苏杭嘉松常,人间天堂。 莹莹的月光照进窗户,只是风儿微微有些冷,或许是小冰河时期的缘故吧。 一个现代人,真在一个没网、没手机电脑、交通不便、附近又有干旱瘟疫威胁的地方待几天,真的会受不了的,真的。 好在还有一个类似电脑屏幕的系统光幕,陪着徐三,任由他打发,不是,他是在做研究。 “升级需要500,还是升级看看……看看会出现什么效果……” 徐三咬咬牙齿,颇为心痛地点了【升级】,然后500积分就消失了,剩下的不足50。 积分还是不够花。 继而就是一个进度表,等了一会儿,系统提示“升级完毕,【晚明大帝系统】从0级升级到1级。” “恭喜宿主解锁【技能】!下次升级需要5000积分!” 怎么这么坑人啊……不过看看【技能】里面的东西,徐三立马垂涎三尺,觉着花得值,里面有【骑马技能】、【射箭技能】、【火铳技能】…… 现在每个技能的等级都是0级,有些技能还没有解锁。 根据系统解释,升级需要技能点,技能点需要积分购买,100积分才一个技能点…… “嘶……”徐三吐槽道:“啥都要积分,这么下去,我会不会没朋友了?” 吐槽归吐槽,徐三还是庆幸有个【晚明大帝系统】的,触动别人的负面情绪,确实得谨慎一点,目前惹不起的人可不能乱用……但是震惊值可以。 而【晚明大帝系统】是绑定在徐三身上的,所有【技能】也会关联到他身上,有点类似于修炼者的丹田。 当然积分获取可不便宜,花费又快,瞧瞧刚刚得到的积分,唉……自己得多多努力和加油,争取一步步地走上人生巅峰。 虽然上一辈子就觉得很累了,但徐三认为,天上不会掉馅饼,掉馅饼也砸不到他。 不努力,就没有希望,努力了,至少有希望,不后悔不是。 睡前做了下俯卧撑,徐三发现这副身体,远远不及自己前世的,才二十个俯卧撑,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也真是,这种体力,柳如是怎么会满足呢。 第3章 让开!我要装逼了! 对于这副身体的体质虚弱,徐三打算通过系统商城购买【力量果实】来解决,系统商城还有其他果实,肯定能增强身体的各种力量。 但是现在积分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的29点了,徐三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商城】物品,包括里面的【抽奖】转盘。 好伐,明天再赚得了。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徐三虽然很不习惯柳条、盐这些古代的漱口工具,但也本着“入乡随俗”的尊重,马马虎虎地完成了洗漱。 郝仁、郝尚两个保镖,轮流守在门外,看见徐三公子出来,眼神有些幽怨…… 徐三可不管他们…… 大清早的,一开门便丝竹管弦的悦耳之音入耳。 这个归家院处于盛泽镇的繁华地带,它的南边有一座桥,名叫百慕桥,小河碧波荡漾,那种体型较小的江汉课船、或者三吴浪船,在桥下来回穿梭。 即使是干旱之年,归家院一带仍旧是人声鼎沸,客商云集。 因为盛泽是重要的商业小镇,棉花、生丝的贸易十分繁盛,便捷的水道也增添了这种繁盛,盛泽西南还增设了一个巡检司衙门。 江南的男女老少们,最流行的就是昆腔水磨调了。 包括归家院的姑娘们,包括柳如是。 在这乱世的一方平静安详之地,江南富人们依旧乐得享受着这种软绵绵、糯到骨子里的昆腔水磨调。 徐三感觉很荣幸,他也是喜欢昆腔的人。 吱呀! 侧面的木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姑娘。 归家院这里是林木深深,犹如大观园的潇湘馆,空气沁人心脾,竹子、柳树、皂荚树等等,错落有致地布满院前、院中、院后。 这位姑娘正是柳如是,一头如云的乌黑长发,直披到腰间以下,似乎景色再美,也比不上她的美,一切景物都是为她衬托的。 不是刻意赞美她,徐三感觉很赏心悦目。 因为,在晚明出名的名妓,她们的训练、成长、琴棋书画、歌舞琴箫,甚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是为了吸引“客人”而做的,这是她们的“职业训练”、“职业素养”。 所以说,在气质、勾人等等方面,名妓绝对完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文采也不会低给她们。 何况历史留名、作品《戊寅草》《湖上草》曾在二十世纪一度脱销、使得陈寅恪为她倾尽一生写出《柳如是别传》的女人呢? 岂是浪得虚名? 当然,徐三也不是达到不能自拔的地步,他估计是原主人的思想在作祟,嗯……肯定是这样…… 走到徐三面前的柳如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想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又什么也没说。 她好像是真的有病在身,还不停咳嗽。 “糜芜君,那个,昨晚在下酒后失言,你别放在心上啊。”徐三大气也不喘一下,脸不红心不跳。 脸皮实在厚得可以。 经过了原主人和前世徐三的记忆融合,徐三也大致了解一点柳如是现在的情况。 被“吴江故相”周道登的其他小妾嫉妒,柳如是差点就死了的,从小就经历了这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环境,幸亏她历练出来了!求了周家老太太,虽然保住性命,却再次被卖! 封建社会的小妾,那就是一件私人物品,官老爷们的玩物!可以随便买卖! 从此她以“相府堂下妾”自居,也做起了“女校书”的工作,柳如是的诗词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有“桃花得气美人中”的傲气,也有“海内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亦堪愁”的霸气,这些都给她增加了很大的名气。 前前后后又经历了宋辕文(宋征舆,字辕文)、陈子龙、李雯等男人,纠缠她的更不在少数。尤其是和陈子龙的琴瑟相和,被原配联合老太太、松江知府,把柳如是逐出了松江府,不许入境,此事闹得松江沸沸扬扬。 而后她大病不起,由徽州巨商汪然明接济,到黄山、杭州养病了一段时间,但是“人红是非多”、“人怕出名猪怕壮”,在此期间,原登莱巡抚、大贪官、浙江人谢三宾一直对她死缠烂打,柳如是当众与谢三宾决裂,传说是看不上谢三宾的人品,之后的病就更重了。 说来,柳如是自始至终,一直顶着“乐籍”的卑微帽子。 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但是,她比大多数人活得好。 地主是广大民众的寄生虫,而名妓,是地主的寄生虫。 和其他秦淮“才女”不同的是,柳如是很少自怨自怜,不像林妹妹“春去秋来花折磨”,她身上有男子气概,也时常女扮男装,游历四方。 以上这些,足以让现在的徐三不讨厌她。 “酒后失言?恐怕是酒后吐真言罢?徐公子?”柳如是轻笑,摇了摇头,她本不大在乎徐三,只当做一个朋友,倒不怎么伤心。 谈笑之间,很容易地消弥了芥蒂。 吃过饭后,徐三又到大厅就座,和原主人一般“堕落颓废”地欣赏起了昆腔、歌舞。 …… 徐三环视一圈,发现来这里的人除了秀才举人,大人物也不少。 他是根据原主人的记忆才知道的,这几位是常客:比如角落里自斟自饮、借酒消愁的那位,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身体面的华服。 这就是后世常被人诟病“水太凉、头皮痒”的人。 钱谦益! 说来天启、崇祯年间的钱谦益,是个失败、失意的人,内阁斗争厉害,钱谦益被温体仁、周延儒联合暗算了不说。回到苏州还再次入狱,同样是被温体仁阴谋陷害。 现在的钱谦益,妥妥一个颓废者,对官场很失望,又不甘心,所以常来酒楼买醉。 钱谦益对面的,是大徽商汪然明,身家百万,捐了个国子监贡生,此时崇祯很缺钱,只要有钱,国子监监生、贡生都可以买。 此外,还有浙东学派、王阳明心学的继承人黄宗羲;下野的“云间大才子”、曾经攻击阉党而“直名震天下”的许誉卿;复社领袖张浦、以及复社创始人之一杨廷枢;江南著名诗人程家燧,钱谦益门生翟式耜、黄宗羲门生万家八子…… 和一帮流连烟花巷柳的读书人…… 此刻他们都在醉生梦死…… “压力很大啊……”徐三擦擦脑门的细汗,因为原主人和他们都是归家院的常客,所以认得。 虽然说,古代出一个秀才,那也是一个轰动十里八乡的人物,可以免除徭役、出行无需路引、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但是,徐三这样名声不显的普通秀才,根本不入名士的眼…… 这些东林、复社的头脑,原主人也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不能一棒子打死,像几社的陈子龙,忠君报国、抗清到死,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但是呢,和几社不同,东林复社的门户之见很严重,动不动就驱逐人。 去年南京的驱逐阮大铖;九千岁魏忠贤在世的时候,领导苏州人民暴动,甚至打死锦衣卫……都是东林复社干的,包括黄宗羲、杨廷枢。而且他们内部斗争也厉害,对于不臣服的内部人士,杨廷枢也是照样驱逐…… 在本地掌握舆论、官场安插人手,稍有不满就动嘴大喷、喷完继续醉生梦死、坚决不同意交商税,说的就是这些“正人君子”…… 嗯,当然不能一棒子打死,几社、复社、东林有时候都不算一个阵营,互不指挥。但东林复社有很多人不是好鸟,也是事实…… 这些人,原来的徐三都不敢得罪,原主人没有加入任何一个文社,也难怪考不上举人了…… 不说钱谦益,就说仅仅一个复社创始人杨廷枢,就门生上千。原本只是交流八股文的“文社团体”,变了味道,说白了就是利益联盟,加入他们,就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徐三可不想走考科举的道路,明朝都要亡了,内斗厉害,考科举有什么用?那时恐怕京城都不保了,即使他脑海里也有原主人留下的八股知识。 徐三在想,这时候怎么赚积分呢? 积分看似来得容易,实际上不怎么好赚啊。 “这位不是徐万物么?勇气可嘉,果然是持之以恒呐。”翟式耜率先过来跟徐三打招呼。 徐三,字万物。 徐三眼珠一转,略微回忆,明白了翟式耜在讥讽他。 原因不难理清,翟式耜不仅是钱谦益的门生,还是苏州常熟的同乡,两人都是进士,都做过官,还一起坐过牢,妥妥的死党了。 而钱谦益曾说“非能诗如柳如是者不娶”,前段时间,通过汪然明、王修微牵线搭桥,钱谦益和柳如是在杭州认识了,泛舟西湖,俨然是要成西子范蠡的美谈…… 原来的徐三却一直纠缠柳如是,死党翟式耜自然不快了。 “持之以恒”的言外之意,不外乎嘲笑徐三:你别丢人现眼了,人家柳如是看不上你,快走吧,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徐三就想起看过的一段历史资料:堂堂东林领袖钱谦益,还和谢三宾来过一出“平康故巷争柳妓”。哪怕钱谦益最终抱得美人归,柳如是文友、七十多岁的程家燧也是嫉妒不已!宋辕文更是百般诋毁! 这就是晚明的“文人”! 这就是“风雅”! 国破家亡、内忧外患之际,争风吃醋,不足为奇! 如果没有金手指,徐三也就认怂了。 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但是身有系统,怎么能给穿越前辈们丢脸!徐三丢不起这个脸! “承让!承让!”徐三毫不谦卑,举起酒杯意思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翟式耜眼睛一眯:“徐三你也是年轻后进之辈,听说你妻子去世不久……年轻人还是节制一点的好,保留有用的身体,才能来日报国。” 这是暗藏威胁了。 原本徐三在江南众多秀才举人之中,并不出色。 就是因为“持之以恒”地追求柳如是,长达三年,才出名了,靠一个女人出名,实在是…… 大厅之中,便有几双目光看过来,谁想徐三好像听不懂似的,自顾自地起立,拿起毛笔,准备题诗一首,道:“翟先生说得好,晚辈正有感于亡妻之丧,因此赋词一首,请诸位品评。” 翟式耜嗤之以鼻,一个秀才罢了,能作出什么好诗词?丢人现眼! 就连万家八兄弟也看不下去了,准备叫长随过来,把徐三轰出去! “这徐公子真是……”柳如是摇摇头,徐三什么水平,她清楚。 八股文还行,毕竟秀才是真枪实弹地考出来的,过了县府院三关,诗词吗……呵呵,不敢恭维……也就是那种勉强合格、带有浓浓的八股味道、毫无灵性的试帖诗…… 在座的钱谦益,诗词文采方面可是被称为“江左三大家之一”,与吴梅村、龚鼎孳并列。 说起翰林吴梅村,“恸哭三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他的杰作,而钱谦益和吴梅村并列。 所以,徐三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没人看好他。 徐三唇角微笑,在座名人不少,应该能获得不少积分吧? 第4章 震撼东林!恐怖如斯! 一开始还只是几个人的目光看过来,毕竟这场文人的本意目的是来十间楼享受的,大多目光集中在柳如是的曼妙身躯上…… 可翟式耜也是前辈、过来人了,听见他说话,接着看见徐三刚放出大话,却提起毛笔,踌躇一番,一个字也没写下来…… “哈哈哈……” 老一辈还好,大多不跟着耻笑,心性沉稳。 年轻后进的万家八子却忍不住笑出声。 万家八子是万泰的八个儿子,以万斯同最出名,浙江鄞县人。 万泰和黄宗羲是师兄弟,曾经就学于刘宗周门下,这八个儿子又投在黄宗羲门下,人称“万氏八龙”。 非常的“与时俱进”,万氏八龙不以科举为本业,而是专心研讨学术,复社中人。 “徐三,怎么不‘欲赋新词强说愁’了呢?”万斯大笑道,笑容中有着揶揄。 “你倒是快作啊,我们都等着瞻仰徐公子的名作……”万斯同也不禁莞尔。 徐三才记起来一点印象,万斯同……好像后来也是刻意诋毁柳如是的人之一? 倒不是写不出来,说到原主人的亡妻,这个题材的名作,徐三脑海还是有点储备的。 只是作为一个压力山大、整天忙着上班、少有业余时间的现代人,一提起毛笔,就有一种生涩感,无从下手的感觉,尽管有原主人的一些毛笔功底在。 但也需要时间适应,就好像一个元婴夺舍他人一样,一晚上时间,怎能完全适应过来呢? 于是徐三不慌不忙,闭目凝神几秒,又提起毛笔,胡乱划了几张纸,也终于让万氏八龙觉着越来越好笑了…… 这徐三还有秀才功名呢,怕不是来得蹊跷噢…… “徐公子,你倒是快点啊……”年纪轻轻的万斯同不耐烦地催促,又忍不住噗嗤笑道:“词牌和平仄,不要记错了噢……哈哈哈……” “哈哈哈……” 店里店外,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黄宗羲本想呵斥几句,不能让弟子辱没了万泰仗义疏财的名声,可看看徐三这般模样,也懒得说了。 归家院的姑娘、伙计们,轮流上了果酒、江西麻姑酒,和几样糕点、糖果,店里的空气,逐渐升温。 几道雅致的屏风背后,柳如是、董小宛已经唱完了。 柳如是蹙眉道:“这徐公子何必来这里献丑呢?不是我说他,在座有不少大家。” 董小宛不是归家院的人,自从在秦淮河打出了名声,身边就是“苍蝇乱飞”,为此董小宛的傲气得罪了南京一个皇室宗亲的朱姓之人,才来苏州躲祸的。 这个时候,董小宛是跟着钱谦益旅游散心,他们准备去黄山,董小宛居住在苏州半塘,到盛泽是路过。 董小宛深以为然:“姐姐说得不错,牧斋(钱谦益)、稼轩(翟式耜)、梨洲(黄宗羲)、公实(许誉卿)、天如(张浦)……哪个不是文名响彻江左的……” 所有人都当徐三在上演一出闹剧,不过是供大家玩乐、一笑的…… 这时的文人们,都以流连烟花、结交名妓为风流、风雅,不以为耻,反而是件好事、美事。 宁愿在名妓身上一掷千金,“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也难以在贫民身上施舍什么。 不然也不会蕴育出十里秦淮、苏州、扬州这些佳丽场所,名妓之所以出名,文人才是根本原因。 徐三不得不感叹,“传统道德”的丧失。 …… 总算从原主人身上,找到了写毛笔字的流畅感,徐三信心大增。 明朝人推崇一种“馆阁体”,在科举考试上能够加分,这种馆阁体是欧阳询、赵孟頫的合体版,称为“欧体赵面”。 坦白来说,就两个字,好看。 可惜,原主人实在是身无一技之长,还没学会这种馆阁体。 不过足以看得过去了,毛笔字不合格,也考不上秀才的。 “金缕曲……”徐三心里冷笑,自动过滤了某些人的嘲讽,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开始写他的新词。 想起原主人的亡妻,徐三又想吐槽了,原来那个糟糠之妻已经死了三年了,怎么死得这么早啊? 在动辄要房要车、丈母娘不放人的现代,徐三是多么想来一出包办婚姻…… 得,我帮你重新找一个好了,徐三想道。 同时,他眼角余光也盯着系统光幕,用精神意识问道:“系统,【力量果实】可不可以把本公子变成超人?比如阿凡达,手撕怪兽之类的……” 【晚明大帝系统】已经绑定在徐三身上,几乎可以光速交流。 系统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犹如一台机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宿主。但是,【力量果实】也有限度,不能无限制增强宿主的体质。也就是说,当宿主吃了足够多的果实,力量达到上限,再吃也就没用了。” “其次,【力量果实】是本系统采集诸多大自然的精华,融合而成,没有一丝杂质和副作用。因为比较稀少,针对的是宿主目前的身体,【力量果实】只对宿主有用,对其他人无用。” “最后,其他果实类的物品也是一样。而对其他人有用的,只有古代与现代的实际生活中都存在的物品,比如燧发枪、感冒药之类的。当然,这些都需要宿主到【商城】购买,或者,通过【抽奖】与升级礼包获得。” 原来如此。 这样也好,不就显得本公子的独特与鹤立鸡群了? 这个【晚明大帝系统】……怎么说呢,好像设计得挺严谨的? 心下大定,徐三赶忙龙飞凤舞地写完了《金缕曲》。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得更多积分,以此来购买【力量果实】,尝试一下这种独特的东西。 另外,之所以有此一问,他也准备好了,一旦有文人嫉妒,对他下黑手,保护自己的准备,这样他才有安全感。 文人的嫉妒心,从来不可小觑。 “八股文大家”艾南英,和复社、几社争斗得如火如荼。 说白了,为名,也为利。 古往今来,有几人能看透名利? 既然要出头,当然要做好出头后的准备。 …… 落笔写完,徐三抬头,发现这伙自诩风雅的文人,还在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有的在看姑娘,有的在看徐三出丑。 “当今江左,若论诗词之道,无人能出牧斋等江左三大家之右……”许誉卿捏捏胡须道。 这话倒不假,后人评价钱谦益的学术,就说,工七律的,清朝以来,很少有人超过他。 吴梅村算是一绝,人称“晚明诗史”。 只不过呢,仔细研究的话,明朝、清朝的诗,“起承转合”都有八股文的格式影子在里边,挥之不去,太过死板,超越唐诗宋词是不可能的。 然而,对于这种夸奖,钱谦益无动于衷,继续一言不发,借酒消愁。 钱谦益很郁闷,少宗伯官场不得志啊! 哪怕温体仁已经去世了,但是崇祯对他完全没有好感了!起复也是不可能了!还不是他们害的! 更何况另一个老对手周延儒就在太湖对面的常州安然无恙呢!复社还和周延儒联络,钱谦益就更糟心了,完全对现场没兴趣!充耳不闻! 大家尴尬一下,也就不管他了。 然后又说谁谁谁的诗好。 又评论柳如是、董小宛的歌舞不错。 最后他们才发现徐三已经落笔写完了…… 写完之后,徐三一丢毛笔,正襟危坐,也“借酒消愁”起来,实际上他在看着系统…… 一杯酒下肚,徐三觉得果酒也不好喝,还比不上现代的饮料呢。 最年轻的万斯同最先起来,捧起竹纸,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对几位长辈作揖,然后念道:“听听徐三的名作,《金缕曲》。”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 料也觉,人间无味。 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钗钿约,竟抛弃。” 刚读完上半阕,目光一扫下半阙,万斯同沉默了。 他那种年纪轻轻的傲气一扫而空,仿佛刚吃下的东西,噎在喉咙里面,生生卡住! 大厅里一时也安静下来。 “这是徐公子作的?好凄切哀婉地悼念亡妻之作!”董小宛如弱柳扶风似的,奇怪地道:“姐姐,单听这上半阕,徐公子足以名列云间才子了……” 云间本来是松江文人的某处建筑,后来代指松江。 在座有名的,无不是诗词大家,正如《儒林外史》所说,学会了八股文,要词就词,要赋就赋,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这话一点都不假,八股文“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与诗词的“起承转合”几乎完全一个道理。更不要说八股文基本功的“对对子”,与诗词就是一个模板了! 汤显祖、蒲松龄、曹雪芹、鲁迅等等大家,个个都学过八股。 因此,在座的名人,自然能品味出来这《金缕曲》的上半阕,《金缕曲》也不是什么新词牌。 空气突然很静。 就连很失意、很愁闷的“少宗伯”钱谦益,也骤然抬起了头。 “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未看见过徐公子能写出这样好的作品……”柳如是妙目横睇。 柳如是感觉,徐三好像哪里变了…… 而此时的徐三,眉头轻皱,真的好忧郁,好忧郁…… 纳兰诗词,恐怖如斯! 第5章 柳如是震惊!董小宛震惊! 徐三盯着系统光幕,这一次没有像想象中一样,积分噌噌噌地涨。 “来自王修微的震惊+17……” 首先赞同、肯定徐三词作《金缕曲》的竟然是王修微。 徐三瞅瞅许誉卿背后的那个女人,一身飘逸优雅的水田衣,眉如远山,眸如春水,看模样约莫三十左右,风韵犹存,此女便是王修微,姓王,名微,字修微。 其实今年的王修微已经四十左右了。 但扬州瘦马出身的王修微很会保养。 而且她本人也可以说是命途多舛,先嫁茅止生,未得善果,途经苏州之时,还被市井流氓给强上过。 尽管她交友满天下,董其昌、张浦都是她的座上客,最后她却选择了徐三同乡许誉卿,这样一个被人认为“正直”的人。 有这份阅历和感伤在,也难怪她心底赞同《金缕曲》了。 徐三收回目光,积分就涨得缓慢了。 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金缕曲》虽然是纳兰容若的代表作之一,但是说要超越宋词巅峰、脍炙人口,倒也说不上,纳兰容若比较擅长化用。 第二,名作也需要时间的积淀,《红楼梦》刚开始出来那会,大家也没把它捧得多高,只当做是无聊时的读物而已,甚至作者是谁,都不关心。 第三,在座的几位名人,难免有自个儿的傲气。 不过抄这首词并非无用,也给了徐三一点经验,好歹积分在上升,还是赚了的。 “来自柳如是的震惊+9……” “来自董小宛的震惊+32……” 可能是柳如是内心坚强,不太喜欢这种伤感的。 而董小宛,典型的林黛玉型人物,多愁善感。 此刻,《金缕曲》词作经名士、门生们传看一遍,到了董小宛手中。 钱谦益、黄宗羲、翟式耜、许誉卿等,都不发话。 倒是万斯同、万斯大,乖乖地闭嘴了。 尽管,《金缕曲》算不上千古名作,却足以让“万氏八龙”望尘莫及了。 因此气氛显得寂静了一些,唯有曲折栏杆的鹦鹉叫唤声。 “嘿嘿……”徐三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然而他感到意外的事,也接踵而至。 系统光幕又跳出来一个弹窗:“来自程家燧的嫉妒+10……+12……+14……” 看似很奇怪。 其实徐三想想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又不得不说江南文人之中,有一种专门靠诗词、著作获取名气和各种社会地位的人。 这种人以程家燧、陈继儒为代表。 首先,他们不是官,因为做不了官。可能是举人、秀才,也可能是最低一等的童生,科举无望。 其次,他们不是党,“君子群而不党”,东林、复社、几社他们都不加入。有“狂”、“傲”、“清高”等属性,说白了就是钓名沽誉,为了名利。 陈继儒在崇祯十二年去世,但就是这个假装“清高”的秀才,一本《万宝全书》卖到了二两银子,底层工人半年的工资,属于晚明坊刻书籍最贵的那一类。 钓名沽誉之后,再结交地主豪绅、江南名流,一个秀才,也混得很不错。 程家燧也是如此,不是不想考科举、做官。而是没希望了,年纪也大了。打出了诗词的名声,结交了东林却不入社。 所以,归根结底又扯到这个问题:秀才功名的徐三,看起来是和他程家燧一类人,所以……这难道不是和他抢饭碗吗? 不是和他争吗? 永远不能小看妒忌这两个字! 何况程家燧连好朋友钱谦益也妒忌的。 “好虚伪的文人啊……”徐三怪笑一下,要是没有系统,他都看不出来。 而七十多岁的程家燧,正在悠哉悠哉地品酒,举止儒雅,目光闪烁。 程家燧不知道,徐三通过系统光幕,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 …… “重泉若有双鱼寄。 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 待结个、他生知己。 还怕两人俱薄命? 再缘悭、剩月零风里。 清泪尽,纸灰起。” 读完下半阙,董小宛眨眨美眸,一双犹如平湖的眸子,不禁伤感地泛出点点波光涟漪:“小女子浅薄,读来可知徐公子甚是擅长化用之道,必然是把宋词读熟了的,运用之时,信手拈来。” “炉火纯青本来就难,但是上下两阙,悼念亡妻之情,业已伤感到极致,词虽完,而情不禁也。” “多谢小宛姑娘品评了。”徐三微笑着点点头,哪有半点伤感? 董小宛,名白,字小宛。 遍览名山大川、走过了几十年人生的王修微起身来到董小宛身边,檀口轻启,露出两排洁白的编贝,而又不失优雅:“既然小宛如此喜欢,不忍释卷,徐公子就把原作送她罢了。” 这首词送人可不合适的。 话说名妓那么爱和文人交流,除了在诗词曲赋上面有共同语言。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些文人能够尊重她们。 互赠礼物也是一种朋友之谊。 大家都以为徐三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那才符合文人风范,名士风流。 谁想徐三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许夫人、小宛姑娘,这是我悼念亡妻之作,自然要拿到她坟前烧了,何来赠人之说,岂不愧对糟糠之妻?” 其实徐三是要留作以后卖钱的,原作才更值钱,董小宛和他非亲非故,怎么能给她? 原主人的亡妻地下有知,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来自董小宛、王修微的负面情绪+24……” “这倒也是,修微姐姐就不要为难徐公子了……”董小宛微微有点失望地摇摇头,摆摆手,佯装不介意的样子。 可她心里终究不服气,去年她在秦淮河,都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 怎么到了徐三眼里,就这样不值钱了? 真是…… “来自柳如是的负面情绪……” 更加奇怪的是,柳如是也不满了。 徐三乐了。 你们都不满就好了,咱的积分又来了。 “这首《金缕曲》,情真意切,倒是不假,看来徐三是藏拙了。”翟式耜却不怎么嫉妒,点头道:“练川老人以为如何啊?” 程家燧在昆山出名的时候,谢三宾那时也在昆山做县令,曾经帮他和另外两个文人,刊刻了著作,并称“练川三老”。 徐三就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翟式耜、钱谦益还是比较有气量的,因为自身就有资本,犯不着嫉妒徐三,只是感到有些意外罢了。 此外,翟式耜有一个朋友落难了,他仍旧毫不犹豫地把女儿嫁过去,可见他人品不错。关键是,和几社陈子龙一样,翟式耜也是抗清到死的忠臣,留名青史。 东林人,不是所有人都是渣滓,不能一棒子打死。 “尚可。”程家燧言简意赅地道。 徐三心里冷笑,尚可?你特么眼睛瞎了吧?! 另一边的杨廷枢趁机拉人道:“徐三何不加入复社?不要荒废了大好年华和一身才华,趁着年轻,苦读四书五经。又有我复社前辈指导,才能官途有望。” “谢谢复庵(杨廷枢的号)先生的美意了……徐三闲云野鹤、潇洒不羁惯了……”徐三抱抱拳,淡然道:“还是不想受文社拘束,就想做自己的生意,流连自个儿的烟花,也不准备科举为官……” “来自杨廷枢的负面情绪+50……” 杨廷枢旁边,重病缠身的复社领袖张浦,亦是脸色阴沉了一下,居高临下地道:“咳咳……年轻人,莫要不识好歹……” “来自张浦的负面情绪+100……” 这两人,影响力真大。 气量么,就不大了! 对于不赞同他们的文人,杨廷枢都把人打断了腿! 徐三自然生出了点危机意识。 此次和复社的人交流,不欢而散。 徐三收回了自己的《金缕曲》原作,嗯……纳兰容若还没出生,这当然是他的原作了,就是这么无耻。 复社此时在崇祯朝说话的,有一个吴昌时,李自成来,就投降李自成,满清来,就率先投降满清。 这就是复社的表率,投降不奇怪,是人皆怕死,但是投降之前,这些人却是孔孟之道,一套一套的,这种人才恶心! 徐三对他们有好感才怪了! …… 曲终人散,回到客房自斟自饮的徐三,看看积分增加到了1000,就毫不犹豫地购买了五颗【力量果实】。 首先保住性命才是王道。 宝箱一开,徐三手一伸进去,就抓出来五颗晶莹剔透的果实,佐点小酒吃下去,味道还不错。 接着,徐三感觉经脉、四肢百骸有暖流流过,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好像全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而后皮肤毛孔渐渐散发出来臭味,徐三不得不马上洗澡。 洗完澡,徐三又琢磨起来,接下来怎么赚大把的积分? 还得训练一批家丁保护自己。 江南的地主老财们,晚明的时候训练家丁作为保护,司空见惯,不必怕官府。 至于称王称霸,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 “系统,我的力量是不是平常人的五倍了?” “不,确切的说,是原先徐三体质的好几倍,比五倍更多,一加一有时候是大于二的,宿主现在的力量,足以击退一名精兵,但是技能、经验还不够。” 徐三总算有安全感了,而且【力量果实】现在还没有免疫,没有加满的。 他正在犹豫,选择【抽奖】,还是选择购买【技能点】,郝仁郝尚禀报有人来了。 继而房门一开,就见柳如是俏生生地立在门外,一身男装,系了方巾。 成熟之中的英气,别有一番韵味。 柳如是好奇地盯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了徐三似的。 第6章 复社打压、如此撩妹 盛泽镇的归家院外,几位大佬漫步而行。 春风、杨柳、水道、石桥、白马,构成一道醉人的风景线。 “这徐三实在不识好歹,年轻人嘛,难免有一些傲气,但,我复社的名声,响彻大明两京一十三省!” “前些时候的南京集会,与会者的籍贯遍布天下,哪个年轻后辈,不以加入复社为荣?复社、复社,复兴古学之意也!” “而他徐三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张浦眼皮一沉:“复庵,冯梦龙和你是长洲同乡不是?” 看似毫无关联的一句话,杨廷枢一听,却立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以为然地轻笑道:“犹龙(冯梦龙)的著作,很受欢迎,与苏州各大书商也有联系,而徐三也是有书店在苏州开的,只需要传下去几句话,就能让他做不下去了。” “年轻后辈,是该磨练磨练……”程嘉燧插口道:“犹龙老来淡泊,未必愿意在此事上插手。不过老夫也去劝说几句的话,倒也能让他两不相帮。” “天如公(张浦)和复庵公又何必担心?复社的时文选材,才是江南最畅销的。” 说起复社的影响力,就不得不说江南各大书商,既然是科举考试,必然就有参考资料吧? 和现代考试一样,明末最重要的科举参考书籍,就是复社的选本、批本,而且多半是复社核心人物作出批阅、评点。 千万不能小看这种力量,因为复社是全国性的社会组织,所以他们的八股文批阅本,很多时候都会影响到乡试、也就是举人的选拔。 这和舞弊又不同,它是“合理合法”的,一旦复社认定了某种八股文风格,和他们有关系的考官也会“遥相回应”。 这样一来,天下读书人怎么能够不趋之若鹜? 而复社的八股文选材、批阅,在明末,也是最畅销、影响力最大的,没有人能够与之匹敌。 因此,与复社联络、合作的书商,要联手打压、整蛊徐三,似乎再容易不过了……至少他们看来如此。 同样和这一点有关,“八股文大家”艾南英和复社、几社闹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仅仅是复社夺了八股文评本的名声,核心原因就是利益。 复社垄断了这种东西,而“由于文风不同发生争执”,这种说法不过是他们斗争的一种掩饰、说辞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张浦、杨廷枢两位复社大佬,对于徐三一个小小秀才,可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他们认为徐三拂逆了他们,就是不正,棱角太过,应该“磨练磨练”。 “咳咳……”张浦病体未愈,仰头望天,一脸忧国忧民:“是时候再召开一次虎丘大会了,大明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不断,我等士林之秀、国家元气,没有逃避的道理。” 杨廷枢点点头。 另一边的钱谦益说要带董小宛去做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都定好了杭州、黄山十日游,大家都看清了他的颓废心态,不再说什么。 …… 清幽的归家院内。 一见柳如是进来,徐三才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 “徐公子,陪我走走好么?”柳如是的美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徐三却警惕起来。 前世的历史资料,加上原主人对柳如是的记忆,他知道这女人十分聪明的。 柳如是还擅长考验男人,就说宋辕文,跟她一起跳下水,才过了她的第一道考验,最后宋辕文因为家庭阻挠而犹豫不决,柳如是决然使刀断琴,恩断义绝,而后才是陈子龙。 再以后至今,柳如是处于不停地择偶状态,包括认识钱谦益,亲自去昆山拜访程嘉燧,都含有这种目的。 电影《柳如是》里面,陈子龙一闯入归家院,两人立马就滚了床单,嗯嗯啊啊,其实最重要还是那一句“云间大才子”。 柳如是爱大才子。 因为这样,即使程嘉燧很老、背景也不大、家世也不怎么样,柳如是也能和程嘉燧一夜畅谈,不外乎看中了“才”之一字。 当然,此时拥有了众多资本的她,纵观她选中的男人,穷也穷不到哪里去,究竟是不是势利,也无需多说了。 男人爱女人的身材美貌,女人爱男人的包包票票,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又何必拆穿呢? 看破不说破,大智若愚也是一种处世之道。 而徐三一首《金缕曲》,说句有才,并不为过…… 且词曲中展现的,浓浓的情真意切啊…… 再聪明也是一个乐籍女人,想了想,徐三可不怕她,眼珠子一转:“好啊,恭敬不如从命,咱们走吧。” …… 江南的雨,淅淅沥沥,柔和得像恋人的手。 撑着油纸伞,走在迷人的雨巷。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牙行的包揽生意、富商的鲜衣怒马、百慕桥下穿梭的三吴浪船,更有一个男装的美丽、成熟女人在侧,暗香阵阵,徐三很满足,秀才的人生,原来也可以这么美。 虽有佳人在侧,徐三也不忘系统,摸摸下巴沉吟,往后积分怎么赚呢? 对了,咱是秀才,先训练一批家丁再说。 另外原主人在苏州有书店,也可以出书啊。 要是拥有一座城池的话,自己是主人,应该也有源源不断的积分进来吧? 当边走边看系统光幕,徐三发现积分还在涨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这种想法。 “徐公子,天如先生(张浦)是复社领袖,门生众多,名望极大。天如先生和我也是朋友交情,还为我扬过名。” “即便是从公子的角度来说,拂逆了他,也实为不智。”柳如是不冷不热地道,袍服轻摆,侧身回头,娇小玲珑的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侧脸,也美到极致。 徐三摇摇头,停在桥上,指着下面的水道:“蘼芜君,鱼儿喜欢吃蚯蚓,但是鱼儿不会上岸;猫儿喜欢吃鱼儿,但是猫儿不会游泳。有时候,老天很公平,是人都有弱点,我徐三又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率性而为,畅意人生。若是为了这点小事而畏畏缩缩,何以对得起君子二字。” 柳如是愣了愣,笑道:“我想,昔日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怕也不过如此。” “正解。”徐三负手,低头看岸边杨柳,感慨道:“你再看这些杨柳,它们的根部,深入了土地,在南方,杨柳制成的木炭,还是配制火药的良选。然而,它们的枝枝叶叶,却直指苍天,直面阳光。”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深入土地的根部,是黑暗,直面苍天的枝叶,是光明。小到花花草草,大到如你我、以至于世间一切众生,无不是光明与黑暗的两面性交织而成。” 徐三一本正经地肃然说道。 原主人的面貌本来就英俊,身材欣长,皮肤也好,更有读书人的气质。 这种话由这种人说出来,真是说不出的迷人。 此时阳光斜照,春风拂柳,柳如是居然看呆了几秒,心道:“他真的变了,怎么会呢?怎么一下子就判若两人?” “徐公子说得有些道理。”柳如是回过神来,一只柔荑提着油纸伞,沉思一会儿,接口道:“可是杨柳也怕风吹雨打呐,它们在南方活得好,北方就较少了。” “这话也不错。”徐三面色忧郁地说道:“风一吹,柳絮就随风飘散了,在我看来,其实咱们人呐,就像这些柳絮,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 “譬如你,身在娼门,是为乐籍,乐籍只能为人之妾,只能倚门卖笑、逢场作戏,人前笑脸,人后的泪水,又有谁知?” “譬如我,前几年还在华亭的宗族,有宗族的规矩在、有长辈父母,钱不由自己使,家业也不由自己管。说来说去,回到原点,这春风拂柳的背后,必然要扎根于阴暗,如果它要长成苍天大树,或者百年树人,地底下的挣扎,所有的辛酸。” “只有它自己,最明白。” “别人,是看不见的。” 最后两人俱沉默下来。 徐三有一种孤独感,台湾作家三毛说过,只要有人跟你说话,你就敞开心扉,那就是孤独。 而徐三不止于此,他还有两世为人的孤独。 柳如是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 谁能想象她十三四岁就被周道登抱在膝盖上把玩吗? 而且这种情况,还要遭受周道登群妾的嫉妒,她一次次午夜梦回、夜深人静,都要面临生与死的抉择? 除了融入大染缸去争斗,像琼瑶的狗血剧一样斗来斗去,还能怎样? 即使,在今年,那位做过崇祯辅臣的吴江周道登已经死了,但是那些伤害,焉能抹去? 有些事情,就像女人的膜,裂开了,就弥补不了了,就算弥补上,也是假的。 几社领袖陈子龙是她一生之中唯一的知己,也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正成就了柳如是“与国同生、与国同死”的价值观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相爱相知的人,也被原配与老太太硬生生拆散,而且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也是陈子龙决绝,不再留念儿女私情,那种痛,除了她自己,又有谁会明白? 那是属于她的。 徐公子说得真对。 这个时候的他们,何尝不是身不由己的柳絮? 飘飘荡荡。 纵回杨爱千金笑,不复归庄万古愁。 柳如是有很多个名字,如是也只是她其中的一个字,她叫过“杨爱”,她只记得,归家院是她从小的家。 她只知道,从小刻苦练习的,只有一件事:如何取悦男人。 直到她真正有了资本之后,柳如是才不甘心,她决心冲破这种关系,“晴空觅个癫狂处”,不甘心再为人妾,她甚至把男女关系颠倒了过来,而作出了一首《男洛神赋》。 明末奇女子,柳如是,当居其一。 在这个哀伤而又凄美的年代里,她是不断挣扎的一个。 当然,尽管晚明礼崩乐坏,柳如是的种种行为、思想、作品,必然要遭到卫道士、某些“正人君子”的攻击。 这是不用想象的。 今年为了逃避谢三宾,都把苏州、嘉兴、杭州、徽州,绕了一个圈。 …… 徐三回首,发现不知何时,两行清泪,挂在了她凝脂如玉的两颊上。 “恭喜宿主!撩妹技能及格!+150积分!” 第7章 无限复活、美女云集 撩妹技能及格? 这情况不对啊! “系统,不是说积分来自于他人的震惊值或者负面情绪么?撩妹技能是什么鬼?” “宿主,确切的说,【晚明大帝系统】的积分来源,是经过宿主触发的他人的情绪值。” 这下徐三恍然了,原来我的撩妹手段在及格线以上?我前世好像错过了什么…… 柳如是很无语,从她的角度看,徐三明明是有佳人作陪,却一个人发呆…… 这时她的情绪恢复正常了。 昨天的徐三,纠缠她纠缠得要死,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既然徐三不听,她也懒得说了。 不给复社甩好脸色,至少科举上就比较难了,因为徐三又没有其他后台。 还好徐三不准备考科举。 但是再说起江南的经商生意,也和地主豪绅们不无关系啊…… 徐三却不像她那么想,复社很牛。 但是,复社代表不了所有江南人。 有了【晚明大帝系统】相助,还怂什么怂啊…… …… 本来是全国大范围的旱灾。 可今年开春以来,江南的雨说下就下,经久不息。 好像要下个没完没了。 然后他们两人找了一家店面,随便吃了一点生鱼脍,徐三觉得口感好,胃口也好,人逢喜事精神爽。 柳如是体质比较弱,吃得不多,连吃饭也很优雅,优雅这个词,仿佛融入了她的骨子里,毕竟从小训练出来的。 徐三很赏心悦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最后又一起回了归家院,散漫、自由。徐三带了郝仁、郝尚两个保镖,柳如是带了云娟、雨桐两个丫头。 上到二楼,在快要分别的时候,柳如是认真道:“归家院还会开,但是我要走了,四处漂泊的画舫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徐公子自便。” “好,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就算我心里想,也没有那么多钱。”徐三点点头。 柳如是淡然一笑,唇角两边泛出两个小梨涡。 很美。 徐三眨了眨眼睛,赶忙回过神来。 美女,他不是没有见过,也会多看几眼,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好色。 但是,像柳如是这种很勾人又独特的美女,比较少见。 晚风吹动了楼前的竹林,飒飒摇摆。 …… 回房歇下,徐三就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从吃了【力量果实】之后开始的。 点开【商城】,除了晶莹剔透的【力量果实】,还有一种红彤彤的【生命果实】,最是吸引徐三的眼球。 “生命果实,不仅可以恢复宿主身体上的创伤,还可以复活。” 复活?! 这是最好不过的东西了! 但是,【晚明大帝系统】的设计挺严格的,像【力量果实】、【生命果实】只有宿主自己可以使用。 这下子,徐三越来越有安全感了。 在战场上,濒临死亡,吃一颗【生命果实】复活,那是什么场景?不死战神! 怎么说呢,徐三感觉,穿越晚明时空并且带着【晚明大帝系统】,就好像玩《中世纪亚洲王朝》一样? 而且是开了挂的玩。 从此他就是挂逼玩家了! 普通玩家,怎么玩得过开了挂的卢本伟呢? 【生命果实】不会产生免疫,也就是说,可以无限使用,不像【力量果实】,加满之后就无用了。 但是,一颗《生命果实》,需要1000积分,徐三现在也是看得见、摸不着。 积分还在涨,却没到1000。 没办法,徐三只能打开【抽奖】界面,点了一下界面中心的按钮。 转盘开始转动了…… “谢谢参与!” “谢谢参与!” “谢谢参与!” 连续了三次,消耗了300积分…… “我……擦咧……”徐三无语地关掉了【晚明大帝系统】。 太坑人了好不好? 徐三欲哭无泪。 …… 来到晚明的第三天,徐三就准备离开盛泽,回府城苏州去,看看店铺。 赚取系统积分,徐三也渐渐摸索出了一点经验。 在升斗小民、乞丐等底层人身上,徐三试过,有时候积分只有可怜的0.8、0.5、1、2……完全没前途好么! 除非是徐三大范围地触动底层人的情绪。 但现在的他明显不具备这个力量。 所以只能在读书人、中产阶级的圈子里赚一波再说。 比如写书。 徐三详细思考过。 晚明也有“职业写手”,比如福建建阳书坊的“作家”。 南京、苏州、杭州、建阳是晚明四大书坊城市,所产书籍遍销大明两京一十三省。 建阳书坊以粗制滥造、模仿抄袭、成熟经营而闻名天下,这是一家老字号了。 他们会根据市场的需求来出版书籍,因此建阳书坊是肯定赚钱的。 晚明书坊使用的是雕版印刷,加上明朝特有的“匠体字”,效率大增,不追求质量、书籍精美的话,印刷速度还是颇为可观的。 像南京出版的《西游记》,虽然一出来不久就风靡大江南北,使得建阳书坊无耻地跟风出了《东游记》、《南游记》等等,掀起了大明小说的狂风。 但是,当时南京刊刻《西游记》,消耗的时间是以“月”来计算的。 精美制作,显然不符合徐三赚钱、赚积分的理念。 所以,徐三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选择粗制滥造。 说起来,现代网文的经营情况,比如写手和资本家签约、迎合市场需求与大众、什么火跟风什么……之类的,在十六世纪、十七世纪的建阳书坊,早就干过了…… 此外,建阳书坊的粗制滥造虽然为人诟病,但是,这一家的《万宝全书》、《便民图篡》等等,倒是十分实用的书。 像徐光启《农政全书》这种技术类的,在市民阶层未必受欢迎,晚明市民的文化程度也不是那么高。《农政全书》还是由几社的陈子龙看中,不忍心埋没了这种有用的书,陈子龙自己联合人掏钱出版的。 包括柳如是的《戊寅草》、《湖上草》刊刻出版,陈子龙也功不可没。 至于徐三抄什么呢? 嗯……其实徐三可选择的范围非常多,侠义的有金庸大师的作品,晚明的人绝对能接受…… 思想性和艺术性上面,《红楼梦》、《儒林外史》不低了吧?《聊斋志异》可以改改吧? 清朝四大讽刺小说也可以换个背景,改一下吧? 当然,前世虽然博览群书,背下来是不可能的……具体情况,徐三准备到了苏州府城再说。 …… “公子,小的正准备雇船家,原来柳姑娘在那儿呢,她也要去府城,柳姑娘就说,不如顺路一起?小的来讨公子示下……” 自从被革了一个月的月例,郝仁不敢玩忽职守了。 “也好,咱们跟她一起去。”徐三也明白柳如是要去“四处会友”来着。 从岸边上了甲板,就见柳如是系了一件浅绿色的披风,俏立船头。 这艘画舫是客厅、厨房、琴室、书房、仓库等并列,两侧挂了灯笼。 漂泊是柳如是常有的状态,从离开周家开始的。 王修微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 原本大明的户籍管理制度,极度严格,比如匠籍、贱籍、灶户等等,“户口本”上面,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然而,明末全乱了。 去年清军抢掠山东,跑进南直隶的人就不少,谁会管那许多? 徐三有秀才功名,无需路引,而柳如是是在“打擦边球”,现在松江都不许她入境了。 摸摸画舫上面的两根桅杆,徐三感觉,单凭一只手的力量,就可以摧毁这艘画舫…… 这可是自己的一个隐藏手段,多么有安全感。 “怎么还不起锚?” “在等一个人,大才女,是我在嘉兴认识的。”柳如是翘首以盼。 “不是乐籍的话,我方便吗?” “她是正经的儒门出身,但不妨碍见你这个秀才公。”柳如是笑道。 正经的大家闺秀? 晚明礼崩乐坏,任何不符合封建社会固有标准的东西出现,徐三也不觉得奇怪。 晚明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呢? 举个简单例子:如果你在明末的某个大城市,看到老百姓高不可攀的秀才、举人们,全部都穿了女装,这在晚明,是非常正常的! 正所谓: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 至于市民、商人阶层偷情什么的,冯梦龙的“三言”,已经淋漓尽致了,嗯嗯嗯…… 等了一刻钟,徐三才见一个美妇收了油纸伞,上船来。 美妇挽了云鬓,不施粉黛,服饰却不符合“儒门闺女”的身份,裙子很旧,洗得发白。 却有一股淡泊、怡然自得的气质。 看起来,与柳如是差不多的年纪,而且,多了一股知性的美感。 “杨黄氏,字皆令。” “徐三,字万物。” 互相认识了一下,黄皆令和徐三交流,一点也不羞涩、拘束。也不过分,而后她们两人回了书房聊,徐三就不跟进去了。 这名美妇姓黄,名媛介,字皆令。 如果评一个“晚明才女排行榜”,黄媛介绝对榜上有名,而且有希望冲进前三。 想了一会儿,徐三才渐渐想起关于黄媛介的资料。 但凡研究晚明妇女、闺塾师这些话题,就不会缺少黄媛介。 “美女云集啊……”徐三临风,眺望湖水。 黄媛介也没有过多注意他,只认为徐三是一个普通的秀才。 画舫飘飘,碧波荡漾,慢慢地驶向了吴江的县城。 第8章 徐三出书! 到了吴江县城,柳如是主要是拜访照看一下从小教导她长大的归家院妈妈——徐佛。 徐佛年轻的时候,也是归家院的头牌,后来年岁渐长,或许也看透了一些世事,就从良嫁人了。 徐三到吴江县城,可没有什么事做,不时观看一下【晚明大帝系统】,积分在缓慢增长着。 因为徐三在归家院,大笔一挥写下……抄袭了纳兰容若的《金缕曲》,想必某些看客已经记住了,并渐渐传开。 这首《金缕曲》,足以让徐三扬名。 然后,或许柳如是也不想在吴江这个伤心地多作停留——要知道,她少女时就在这里的周家,蒙上了阴影,尽管,周道登已经死了。 吴江县城以东,就是大运河,徐三他们一行,一路北上,直往苏州府城。 …… 苏州在太湖以东,府城西北有大明著名的钞关——浒墅关。 元朝来华的马可波罗说苏州是“东方威尼斯”,盖因苏州水道纵横、桥梁街道星罗棋布。 其中徐三的店铺,就在苏州府城西北的阊门外徐家弄。 徐三、柳如是、黄媛介俱是系了披风,站在院子前仰望。 “这就是徐公子的家宅?难道真如徐公子所说,你是华亭徐阶之后?”柳如是讶然。 面前的徐家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建筑:分为三个单元格局,具备东西跨院、马头墙、防火的备弄。 徐三也不由赞叹:哥也是在苏州有房有车的人了?生活真是美好啊…… 他搜索原主人的记忆,淡淡地回答道:“倘若我说是真的,蘼芜君信吗?” 柳如是轻笑。 显然不信。 徐阶何许人也?嘉靖时期著名的辅臣呐。 华亭徐家,是松江望族。 实际上,原主人的这个徐家,和徐阶家族也有那么一点关系:同样是松江华亭人,又都姓徐,所以祖上和徐阶家族连了宗。 这种情况就像《红楼梦》之中,刘姥姥女婿的王家,和王熙凤的金陵王家联宗,是高攀了。 而原主人的那个徐家,已经和自身家族分家,来苏州“创业”。 《大明律》规定,父母健在是不允许分家的,不然的话……嗯,要么打断腿,要么打烂屁股,也就是杖刑。 原主人的父母,也是等祖父母死后才分家的。 而徐三中了秀才不久,父母相继离开人世,留下了一份家业。 “哎哟!少爷,您可回来喽!”管家陈十三,带了两个家丁,出来迎接。 猛然看见柳如是、黄媛介两个美女,陈十三心里赞叹不已……也是苦叹,少爷也太败家了啊…… “原来有客,快请快请!”陈十三欲言又止,把想说的话憋回肚子里。 徐三也笑道:“对对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在归家院停了那么久,蘼芜君和皆令,在寒舍歇息几日,解解乏再走,才是礼尚往来。” 黄媛介有点犹豫。 她是有丈夫的。 嘉兴秀水的黄家,也是浙江一大望族,但是呢,黄媛介一家只是外围族人,家境比较贫困、窘迫。 黄媛介的堂姐嫁到了贵州贵阳的官老爷家,原本,黄媛介可以做张浦的小妾。 复社领袖张浦向黄媛介求婚过。 但是黄媛介拒绝了。 她宁愿嫁给从小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杨世功。 而杨世功混得十分的凄惨,没功名、没家业、没后台、没背景……放到《西游记》里边,就是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也没人过问的主儿…… 杨世功也有自知之明,羞愧地离开浙江,来到苏州做生意:编竹篾。 时人称为“畚箕”,也就是贩卖扫垃圾用的东西。 这在读书人的圈子,是贱业,当然是凄惨了! 可谁料到黄媛介矢志不渝,性子刚烈,遵守“三从四德”,硬是嫁给了杨世功,并且为他生下一女。 徐三就想:在网络小说中,杨世功那就是主角……前提是黄媛介得悔婚…… 在晚明的长江三角洲地区,黄媛介的风头,一点都不输给柳如是! 正儿八经的闺秀,正儿八经的才女,黄媛介“力排众议”,挺身而出,亲自操持家业,辗转江南各个城镇,贩卖自己的诗词、书画。 她的诗词书画水平,十分之高,时人称为:谢道韫。 要知道,这在封建社会的大户人家里面,黄媛介的所作所为,是在挑战封建礼教的某些规定! 一方面,晚明的礼崩乐坏,使得黄媛介得到吴梅村、钱谦益、毛奇龄等士绅的交口称赞、唱和。 另一方面,黄媛介也必须承受其他卫道士的攻击和口诛笔伐! 一个闺秀女子,出来养家糊口,这一点上,徐三也佩服她! …… 柳如是拉拉黄媛介的衣袖,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路走来,柳如是觉得……徐三虽不像真正的正人君子,却也不会强迫人的。 “也好,叨扰徐公子了。”黄媛介优雅地福礼,她信得过柳如是。 于是徐三吩咐下去,摆了宴席,饭后把她们安排在西跨院,自己回了东跨院书房,叫陈十三上来。 他看出这个管家有话要说。 “少爷,是这样的,最近几天吴县、长洲的县学诸生(秀才),大都不到咱们的书店买书了。” “我一打听之下,才得知是复社在作怪……少爷,您怎么能得罪他们呢?” 陈十三恨铁不成钢地长叹:“少爷忘了阉党的顾秉谦吗?哎哟!人家当初官位多大!可是,来一趟苏州,照样被复社的人轰了出去……” “何况少爷只是一个外来的秀才……唉……” “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的话……唉……!”陈十三是雇佣进来的老管家了,并不是清朝那种“奴契”。 陈十三对徐家很忠心,徐三思考一番,云淡风轻地道:“好了,陈伯,我这几年也结交了很多文友,何必怕他们……我先看看账本,你叫家丁们好好训练一下,看好家院,店铺的事,我会打理的……” 你打理个屁哟! 成天只会寻花问柳、醉生梦死,这样下去,家业迟早败光! 就像同城的陈圆圆家,原本陈家也是比较殷实的,就因为爱听戏……败光了家产,连累得陈圆圆也去唱戏了! 唉……陈十三嘴角一扯,有些意兴阑珊、唉声叹气地走出了书房…… 这样下去,如果贩卖竹纸、木料、染料的人,也不敢卖给他们,徐家哪有未来…… 少爷太年轻了…… 不知道经营店铺的艰难,雇工、刻工上面,也得好好安慰…… …… 独自坐在书房,徐三打开《晚明大帝系统》。 仔细一看,系统光幕的桌面背景,正是一幅公元1640年(崇祯十三年)的全球地图。 两根手指划开,可以任意放大、缩小。 苏州府城上面,有一个红点,是宿主所在地。 背景有点像单机游戏的《亚洲王朝》,苏州府城上标明“未获得”。 看来,自己是要拿下苏州府城了? 徐三眼神炙热。 近的来说,苏州在晚明也是天灾人祸不断,今年夏天的水灾,更是不知多少百姓受苦受难! 远的来说,如果徐三无所作为,几年之后,“我大清”的铁蹄,就会踏到这里! 徐三可不愿意留一条尾巴! 更遑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而苏州的应天巡抚,也充分展现了地主阶级的敲骨吸髓,上一任应天巡抚张国维,就是东林抬上去的,干走私海贸。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推翻重来。 有现代人的先知,加上系统辅助,徐三有信心厉兵秣马,称王称霸。 至于复社?还以为我怕你们了? 桌面【物品】里面,积分又累积到1000了,徐三购买下一颗【生命果实】。 只要积攒下生命果实,强化的力量、系统技能、无限复活,到时候,自己的战力,将会非常可怕! 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海量的积分! 再购买下一颗【记忆果实】,吃下去之后,徐三闭目凝神,搜索脑海里的书籍记忆,【记忆果实】能够帮他还原。 晚上,点亮油灯,都不需要思索,徐三下笔如有神,唰唰唰地开始抄起了《红楼梦》。 晚明的《金瓶梅》很流行,尽管明政府禁止过,但很多达官贵人仍旧收集起来珍藏。 而《红楼梦》和《金瓶梅》有类似之处,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红楼梦》绝对能在晚明一炮打响,毋庸置疑! 那时积分就有了。 次日,徐三就把二十章手稿交给了徐家在徐家弄的书店“杨柳斋”,商号“诚正信”刊刻,并拟定了一系列的宣传手段。 白天,他又抄剩下的六十回,准备连载,也准备“太监”,只写到八十回。 …… 晚间,柳如是、黄媛介一起过来了,书房外,杏花正开。 江南的雨时停时晴,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 “听说徐公子在写书?写书这事儿可是万般的艰难……”柳如是不大看好:“我做过女校书,皆令你也是贩卖诗画的,想必深有体会?” “是啊……”黄媛介气质淡然,捋捋耳边青丝:“这种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这几年朝廷又加派三饷,何况开书店,苏州阊门这里,有好几家在竞争,大部分被叶氏家族垄断了。昆山那里,是汲古阁的天下……” 她们真的不看好徐三,不是看不起秀才的水平,而是……实在是艰难啊,而且,没听说过徐三会写书啊! 苏州府城的长洲冯梦龙,“三言”就是在阊门这边出版的。 但人家冯梦龙是天才! 十三岁考中举人! 虽然冯梦龙一辈子不中进士,郁郁寡欢,但天才就是天才,人家的“三言”,在市民阶层、读书人阶层都很受欢迎! 放到现代,差不多是十三岁就考上研究生了!即使成不了高级官员,在出版界、书商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再说冯梦龙还以举人之身,做过一方县令,官声不错呢。 徐三和他比?完全比不了嘛!完全碾压好吗? 然而……此徐三非彼徐三…… 第9章 被人挑剔的新书! 等徐三的《红楼梦》由家下的杨柳斋刊刻出来前二十回的时候,柳如是、黄媛介还没有离开。 柳如是本来就是一叶扁舟的画舫生活居多,徐三“渐渐地转变性子”,让她生出了一点好奇,才停留下来。 黄媛介呢,辗转四方贩卖诗画,也常常和男性文人彼此赠诗、交流,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这一天,苏州的天气又是小雨。 距离自家院子不过一二里的杨柳斋店铺内,徐三悠哉悠哉地坐在前店的椅子上品茶…… 秀才的生活,真是好啊…… 比前世累成狗、成天紧绷着神经、冷漠的现代生活好多了……当然这几天徐三发现,古代与现代生活,各有各的好。 美好、精彩、享受,总是上层阶级的事嘛。 秀才还不算上层阶级,但也不低了。 君不见科举制度之下,还有七八十岁的“童生”吗? 杨柳斋店铺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后面有个印刷作坊,徐三选择了最低成本投入、图文并茂的印刷方式,争取获得最大利益。 说来得感谢原主人、以及他的父母,好歹留下了一份家业给自己,从此自己也是资本家了! “+7……+8……+12……+13……” 看着系统光幕的积分增长,是眼下徐三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他忽然想起前世的“作家助手app”,签约作品上架之后,看着里面的各种票、订阅上升,也是这种滋味呀…… 管家陈十三在柜台忙活,少爷还是太懒了……不过少爷居然还会出书…… 微微偏头,坐在旁边的自然是两个婉约、曼妙的江南美女。 她们今天才有幸品读徐三大才子的佳作《红楼梦》。 看完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柳如是美目闪过一丝讶异,盯着徐三,仿佛要把他看个通透,却皱眉道:“第一回也太平淡了。” “确实有点,但你往下看,看到十回,基本也就有个大概了……”徐三乐观地笑着。 “为闺阁女子作传……金陵十二钗,这种书很少见……” 等到看完了二十回,就连性子恬淡的黄媛介都忍不住啧啧称赞,美眸中异彩连连:“先不说别的,徐公子的这本《红楼梦》,里面的诗词曲赋就是一大出彩的地方……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而且最难得的是能为我们女子立传,但是呢……一般民众恐怕不爱看,很多东西写得比较晦涩,我也有看不懂的地方……大才!大才!” 柳如是却低着头沉思,不时看徐三一眼,奇怪地不说话了。 积分涨得更多了。 徐三很开心,照这个势头下去,他能购买很多【生命果实】,也能加技能点。 然而,柜台后面的陈十三吞吞吐吐地说出了眼下的困境:“少爷,今天这客人稀少啊……” 还不是少爷拂逆了复社给闹的? “放心,我已经交给郝仁、郝尚他们带工匠去处理了……”徐三老神在在。 果不其然,中午饭后,在徐三的命令下、郝仁郝尚的带领下,先是把杨柳斋店前的幌子换了,大大地写了几个字: 天下第一书! “天下第一”这四个字在晚明并不放忌讳,有的酒楼都起名“天下第一楼”,甚至不惜金银打造,幌子挂得几丈高的说…… 这要是放在明初,朱元璋那个放牛娃不把人灭了九族才是咄咄怪事呢! 也就晚明有这许多便利了! 然后家丁们开始大街小巷地粘贴广告、铺天盖地地宣传,说什么徐三新书《红楼梦》完全超越了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碾压冯梦龙的《三言》、凌濛初的《二拍》,以及《西游记》、《三国演义》…… 打广告用的都是竹纸,相对于棉麻来说,成本最小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引来了不少其他书的粉丝。 …… 这一天,日过中天。 瞧瞧杨柳斋的幌子、大街小巷的广告,以及渐渐增多的客人,柳如是、黄媛介相视无语…… 其中一个秀才还带了妻子过来,是原主人曾经结识的朋友,沈永桢。 沈永桢面色上有变态的苍白,他本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咳嗽连连,看着活不了多久了…… 柳如是诧异道:“汾湖叶、吴江沈……徐公子,你认识沈家的人?” 汾湖叶、吴江沈。 这两家不仅仅是在江南,在整个大明朝家族的政治、经济、文化上面,都是排得上榜的望族。 这两家时常联姻,也因为这种几乎不间断地联姻,汾湖叶、吴江沈的后辈,死亡率非常的高,眼前的沈永桢就是如此。 还有,沈永桢的妻子是汾湖叶家的叶小纨,叶小纨的姐姐、妹妹都是才女,但基本上都在少女时期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为此叶小纨才写出了《鸳鸯梦》,叶小纨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戏曲作家。 叶小纨的母亲是沈修宜,也就是吴江沈这一家的人……这只不过是汾湖叶、吴江沈两家联姻的其中一对而已…… 而苏州的士绅才女,都是以沈修宜为中心,因为这种世代的培养,才会出现叶小纨等叶家三才女。 叶小纨的父亲叶绍袁和东林创始人顾宪成是好基友…… 除此之外,汾湖叶、吴江沈和其他家族的联姻关系,遍布太湖南北。 这就是明朝士绅阶层关系的一个点,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从这个点再去看面,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是不是和《红楼梦》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联姻很相似? 不,不仅仅是这样,还有,曹雪芹祖父曹寅曾经和汾湖叶有过接触、交流,后面的,不言而喻了。 就连《红楼梦》里边,都有化用叶小纨作品的痕迹存在。 原主人能结识沈永桢,倒也不是个废物! …… 晚明仕女的游风很大胆,因此叶小纨和沈永桢出门游玩、踏青,丝毫不足为奇,他们在苏州、昆山都有亲戚。 “是吧……好像前几年见过,沈家是戏曲家族嘛……我又是开书店的……”徐三含糊地回答,一边请沈永桢、叶小纨坐了。 “咳咳……”沈永桢这个病秧子彬彬有礼地道:“徐兄,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呀!咳咳……最近我听说了徐兄的一首大作《金缕曲》,我夫人都说,徐兄和嫂夫人,真是伉俪情深,这首《金缕曲》,真是催人泪下啊!” “不敢当!不敢当!哎……你们沈家的戏曲,那才是好啊!”徐三开启了商业互吹,商业互吹谁不会?哥也是混过社会的好吗? 柳如是看着徐三笑,她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徐三,挺可爱的…… 另一边的黄媛介也和叶小纨开始了“商业互吹”,并给柳如是介绍。 一般来说,明朝的大家闺秀是看不起烟花女子的…… 就比如说,现代真正的白富美,有几个看得起整天炒作的高级鸡? 但是,黄媛介是个例外:她给晚明的名门千金、名妓搭起了沟通的桥梁。 商业互吹一阵,徐三又见一个来买书的书生,皱起眉头,不满地走过来了。 “嘭”的一声! 这位气势不凡的书生把书拍在桌子上,倨傲地道:“徐三,只有二十回未完本的《红楼梦》,你凭什么卖五两银子?还说超过犹龙先生?” “你可以不买呀,我没逼你!”徐三翻个白眼,特么的你拽什么拽,不看就滚好么?爱看不看! “至于超越没超越?你自己不会看么?” 这书生冷哼了一声,带着有色眼镜、挑剔地开始读了起来,他准备好好反击一下这个狂妄的外来秀才! 具有高品位、良好家庭教育的沈永桢、叶小纨也开始读起了《红楼梦》。 徐三瞥了几眼叶小纨,是董小宛那种娴静的类型,但是多了一股气质,俏脸纤腰…… 嗯,朋友妻,不可欺…… 不过沈永桢性命堪忧,叶小纨难道就要守活寡了? …… 与此同时,徐三那个不要脸地“超越冯梦龙”的广告,也传到了冯梦龙的耳朵里。 实在是那些广告太张扬了! 偏偏还拿他做噱头! 苏州府城是吴县、长洲两县衙和府城同在一城,吴县在西,长洲在东,冯梦龙是长洲人。 叫家丁买了一本《红楼梦》,七老八十的冯梦龙,年少的棱角已经渐渐磨平,满不在乎地读了起来。 他并不认为那个叫做徐三的年轻人能超过他,他知道写书的艰难、不易。 所以带着轻视、好笑地翻开了书本…… …… 而这一边进来杨柳斋店铺的书生,眼光就非常挑剔了,就好像专门挑刺的网络喷子,不把人喷出精神病誓不罢休一样,开始了挑刺大业。 徐三就很乐意了:挑吧,挑吧,我又有积分赚、又有钱赚,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第10章 新书成为热点! 选择出书以及规定价格,徐三都是考虑过当时的环境。 作为古典小说,《红楼梦》对于晚明的人有代入感,这是其一。 其二,考虑到士绅、读书人、市民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购买力也各不相同,徐三吩咐杨柳斋分别推出了两个版本。 一种是通行本的《红楼梦》版本,徐三能够想象到,通行本《红楼梦》在市民阶层不可能大受欢迎,受文化程度、代入感各种限制。 所以这一个版本主要针对读书人及以上的阶层,而且是家境比较殷实的,定价五两银子一本。 另一种是精简版的《红楼梦》,并且配上插图,图文并茂,力求通俗易懂,也有故事里面的暧昧图画……定价五钱…… 当时的晚明有销售成功的案例,就是前面提过的福建建阳书坊,主要是迎合市民大众的口味…… “这位公子,若是你嫌弃五两银子的这种版本价格太高,本店推荐你选择五钱银子的……”徐三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来店里的顾客,有不少女装大佬…… 有穿大红裙子的,有涂脂抹粉的……有打扮妖艳的,无一例外,都是读书人…… 嗯,晚明就是这么开放啊…… 另外,晚明也是个嫌贫爱富的时代,在城里穿得破烂,并不会有人同情你,反而会看不起你……尤其是苏州这样经济发达的城市…… 这不,一听徐三叫他买价格低廉的,这位公子立马横眉竖眼:“店家,那些我可看不上,且容我看完几回,再反驳反驳,我就不信一本《红楼梦》,就能超越《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还有犹龙先生的三言,要怪只怪你夸下了海口……” “嘿嘿……那你自便……”徐三可不后悔夸下海口,炒作不知道吗? 徐三要的便是这般效果:让《红楼梦》成为热点。 至于别人怎么评价,他不怎么关心,他要的是钱和积分。 “阁下是昆山人么?我们好像见过……”沈永桢抬起眼睛。 书柜旁边的公子瞄了他一眼,皱眉道:“正是,在下顾绛,字忠清,昆山人氏……来府城便是翻阅各种书籍的,阁下是?” “吴江沈,家父姓沈讳璟,在下沈永桢……” “原来是沈老先生的后人,久仰,沈老先生是戏曲大家,开创了吴江派,了不起。” 叶小纨蛾眉微蹙,她很不喜欢丈夫动不动就抬家世出来…… 徐三则是想着顾绛的字……字忠清?现在是公元1640年,一六三几年的时候,皇太极就定国号为清了…… “我大清”如果入关,顾绛的字恐怕得改了。 尽管徐三前世是个历史写手,但是历史资料浩如烟海,他可记不得这个叫做顾绛的苏州府昆山人…… 顾绛过几年将会有一个很多中国人都认识的名字:顾炎武。 …… 一股幽香传进徐三鼻端,就见店里大堂的柳如是,走过来挨近他坐下了,纤腰儿如水蛇一般,魅惑之中又有男儿英气、以及成熟的韵致:“徐公子,这真是你写的?” 二十几岁的柳如是真的吸引人,起码相对于古代十几岁就结婚的萝莉……徐三更喜欢这一款……这种女人,会玩嘛…… “那是自然,《红楼梦》这本书,在下早就构思多年了,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呕心沥血……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徐三满嘴跑火车。 “可是……徐公子和小女子的年纪,相差不大,十年前的话……那时徐公子也不过十几……” “嗯,本公子便是所谓的神童了……”徐三对答如流。 神童这种稀有动物,古代是存在的,一般是家庭教育很好,比如马湘兰的情人王稚登,七八岁就有诗名了…… 又比如林则徐,不满十岁,就开始学习八股文了…… 柳如是便不说了,妙目横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如何?如是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徐三趁机靠近了柳如是一点,可怜这个原主人,家里丫头也不见一个,徐三趁机吸了吸鼻子,很香…… “好香啊……” 柳如是都受不了了,却没脸红,翻了个白眼,她爱大才子,一点都不假……徐三有大才子的潜质——但是呢,还有一样比才华更重要:情义。 情场老手的柳如是不脸红,叶小纨却脸红了,觉着耳根子也烫烫的…… “咳咳……”沈永桢一脸非礼勿视的样子。 黄媛介也是无语,不过她在杭州西湖卖画的时候,早见惯了读书人和烟花女子当众调情……甚至还有男人和男人……习惯了。 这时顾绛已经看完了几回,正在愁眉紧锁,想反驳什么。 不等他说话,有一个秀才率先开腔了。 这名秀才一身大红裙子,女装打扮,徐三非常喜爱他——别误会,因为这名秀才非常豪爽地付了五两银子,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而后便是如获至宝似的,手捧《红楼梦》,看它的目光就好像在看最爱的情人,兴致冲冲地走过来,眼神逡巡一圈,笑嘻嘻道:“哪位是作者徐三?” “我就是。”徐三热情地道:“欢迎下次再光临……” “在下姓金,名人瑞,字圣叹……”金圣叹也是热情不已地握住了徐三的双手,忍不住潸然泪下:“不瞒徐兄你说,一看这种与《金瓶梅》类似的书籍,在下便是如获至宝……” 徐三眼睛微微一瞪,金圣叹?这也是个才子啊,而且是怪才,这个人对小说的热爱,可以说到了极致,在金圣叹心里,什么孔孟周礼,四书五经,都没有《水浒传》、《西厢记》等小说的地位高……难怪对《红楼梦》如此不能自拔了…… 这是可以培养成为铁杆粉丝的存在啊…… 金圣叹,苏州府吴县人。 徐三现阶段,就想着捞够钱,有了钱财基础,才能慢慢开启称王称霸的大业……所以他考虑的是:不仅要获得客户资源,还要慢慢寻找和培养班底。 当下,徐三爽朗地一笑……一边推开金圣叹热情的双手:“哎呀!原来是圣叹兄,久仰久仰!荣幸至极!荣幸至极啊!这样,沈兄、如是、沈夫人、皆令,难得今天高朋满座,不如诸位就到就近的寒舍,小酌一杯如何?” “最好不过!”沈永桢没异议,柳如是、黄媛介、叶小纨自然也没有异议。 只是……顾绛发现自己漏了,出言道:“那个……在下……” “陈伯,帮我照看一下店里……”徐三无视了顾绛,这个后来会成为大名鼎鼎的顾炎武的人。 “来自顾绛的负面情绪+100……+100……” …… “好深的怨念啊……”走进家门的徐三,乐得合不拢嘴。 “从道长、和尚引出三生石畔的神瑛侍者、绛珠仙子、女娲补天石,再到贾雨村、甄士隐、香菱、林黛玉、贾宝玉……” “根据我阅书多年的经验,徐兄真是笔笔非凡,大家风范,书中的诗词曲赋、人物描摹,哪怕是判词,无不是功力深厚……” 徐家客厅上,金圣叹称赞了一番,又惋惜地道:“可惜啊可惜,徐兄,你千不该万不该,拂逆了复社。这苏州府城最大的书商就在阊门、吴县一带,没有这些渠道去发散,想要凭借《杨柳斋》获利的话……甚是艰难!” “更何况……这《红楼梦》若是像《西游记》一样,火遍大江南北,才刚是苗头的时候,苏州的叶氏家族就会瞄准他,自己刊刻发卖了……” 这个时代,是没有版权的。 金圣叹说的,倒是实话。 对此徐三也没有办法,人之趋利,如水就下,别人盗版也就盗版了,即使他前世他写书那会儿,不也是盗版猖獗么? 不过……若是复社仅仅因为自己的拂逆,就大加报复,还有那个程嘉燧,这样的话,他当然也不会做软柿子给人家捏!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汪然明帮你开拓渠道,他是徽州巨商,在杭州也有很大的产业……”柳如是低声道。 她们三个女人,都是男装就席,反而是金圣叹一个男人,穿了女装。 “不用,不用……”徐三不想凡事靠女人,他有点大男子主义,靠女人也太没尊严了呀…… “那徐公子什么时候出后续?”黄媛介矜持地道。 “估摸要十天八个月……” “来自黄媛介、柳如是、叶小纨的负面情绪+150……+120……” 看来她们果然喜欢《红楼梦》。 真正热爱《红楼梦》的人,都是有文化的人。 就说在清朝,都有“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之说,清朝还出现过两个读书人因为争论林黛玉、薛宝钗的女主问题,而大打出手……可见其火爆程度。 而在晚明钻了政府力度弱、各种思想涌现的空子,徐三就能赚一把,不像曹雪芹一样举家食粥,寒酸不已。 金圣叹也是怨念满满地看着徐三,要说最喜欢《红楼梦》,现场就是他第一了。 “来自金圣叹、沈永桢的负面情绪……” “来自顾绛的负面情绪……” 徐三面色忧郁地说道:“诸位莫慌,急不得,写书一事,实在不易呀……” …… 与此同时,在苏州府城的书商界,《红楼梦》慢慢成为了读书人、士绅阶层的谈论话题。 而封面署名的“徐三”,以及“杨柳斋”,也被许许多多人记住了。 他在吴江盛泽归家院的那一首《金缕曲》,也被人翻出来谈。 看似风平浪静的苏州书坊,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酝酿,并将逐渐爆发出来! 第11章 把徐三打入深渊! 大明的书籍刊刻分为私刻、坊刻、官刻,市面上流通的基本都是坊刻,以获利为主。 苏州是大明的出版中心之一,此地出名的书坊就有十五家,其中叶氏家族的能远居、书种堂、天许斋差不多是苏州书坊代表。 冯梦龙在天许斋出版了《古今小说》,即是后来的《喻世明言》,在叶敬池的书种堂出版了《醒世恒言》,凌濛初在尚友堂刊刻了《二拍》,苏州袁无涯也出版《忠义水浒全传》。 这些都是大书商,包括昆山汲古阁,仅仅印发量便达到十万册! 像徐三的杨柳斋,则是属于小书坊,苏州的小书坊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苏州阊门外的书种堂,叶氏家族的三位商界大佬叶昆池、叶敬池、叶敬溪联袂出来,迎接冯梦龙进了客厅,上了冰镇西瓜。 席间谈论,有意无意地就说到了徐三、红楼梦、杨柳斋。 “犹龙先生以为,《红楼梦》一书如何?”能远居的主人叶昆池看似随意地问道。 书种堂主人叶敬池、天许斋主人叶敬溪不动声色,竖起了耳朵。 “承蒙三位厚爱,老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老眼昏花了,看得准不准不知道……初读《红楼梦》,也有平淡晦涩之感,那位后辈徐三,行文并不像老夫。” “但是,从林黛玉进贾府,到后面的贾雨村断案、太虚幻境、茗烟闹学堂、秦可卿之死、大观园、贵妃省亲种种……皆是娓娓道来,读起来可以给人一种真实之感。” “不像老夫的‘三言’,虽然也有草灰蛇线,伏脉千里,但是故事独立,草草结束。” “最让老夫匪夷所思的是,《红楼梦》这本书,一般民众可能读不懂,但在我看来,书中涉及儒、佛、道、天文、地理、建筑……没有个数十年的学识沉淀,绝对写不出来,写得就好像……徐三真的生活在勋贵家族一般!” “实在不可思议!”冯梦龙轻轻啜了口雨前龙井。 “噢……”叶昆池笑道:“按照犹龙先生的意思,徐三的《红楼梦》,能在老爷们之间大卖,是肯定的了?” 冯梦龙点点头:“然而我一路所见,市井之民,只爱买图文版的,甚至行文乱七八糟也不介意。” “我们可放心了。”叶敬池捋捋胡须道:“我们叶氏家族,前几天就开始刊刻《红楼梦》,有犹龙先生这句话,就能放心加大刊刻量。” 这些人真是无耻。 冯梦龙抬抬昏昏欲睡的眼皮,好像哪儿不对?唉……商人啊,他们真正关心的不是《红楼梦》这本书好不好,而是能不能获利! …… 万历以来,明朝的印刷业、出版业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但是历史书上大书特书的“活字印刷术”,在实际生活中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运用,明朝书籍赖以生存的,依然是雕版印刷。 而且雕版印刷在明朝得到发展,得益于“匠体字”的发明,它提高了印刷、刊刻的效率。 从审美角度、阅读观感来说,匠体字并不好看,横轻竖重,不适合珍藏。 此刻放在杨廷枢手中的《红楼梦》,字体就是匠体字,然而他们这些士绅,从饮食、起居到享受,皆极为讲究,杨廷枢皱眉道:“过几天,我出钱请人刊刻一种更精美的,才适合收藏。” 那种方法就是私刻,不赚钱,而且贴钱,地主阶级们喜欢这种享受。 张浦道:“复庵也喜欢《红楼梦》?” “不比《金瓶梅》差。” 《金瓶梅》在很多士绅看来,并不是什么刘皇叔、不堪入目之类,相反,他们能看到其中的思想与艺术价值,所以一些六部大佬都违反朝廷禁令,藏起来看…… “可这个徐三棱角太过了……”杨廷枢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作出无奈的表情:“我给路振飞写一封书信,把徐三的秀才功名革了吧……” 张浦不置可否,徐三算什么?一个没有强硬后台的秀才而已!根本不值得他挂心! 杨廷枢说革了,那就革了,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而路振飞是谁?南直隶巡按御史兼提学,掌握了南直隶所有秀才功名的生杀大权! 还要加一条:东林党人。 侧面坐着的程嘉燧,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狂喜不已,他知道:前几年温体仁唆使苏州师爷张汉儒诬陷钱谦益,连累得钱谦益、翟式耜一起入狱。 那个时候,御史路振飞、应天巡抚张国维便竭力为钱谦益洗白、说话,不必说,路振飞是东林人了。 北直隶、南直隶的御史任命有个习惯,就是往往要加上提学的职责,不仅主考一省乡试,而且还得考察秀才的岁考、科考。 秀才并不是终身制,考中秀才,不代表一辈子都是秀才,得定期参加岁考、科考,不合格的话,提学有权力革除功名! 正所谓“秀才好做,岁考难过”。 提学,相当于现代的省教育厅厅长,而且南直隶提学还有纪检委的职责。 对于杨廷枢、张浦来说,是随口一提的话。 因为复社的门户之见极重,如果徐三不拂逆他们,礼敬有加地与他们交往,徐三或许可以成为另一个程嘉燧、陈继儒,融入他们的圈子。 然而这样一个“文采斐然”的年轻人,“棱角太过”,即便没有在八股文批阅上与复社争利,《金缕曲》、《红楼梦》却都引起了杨廷枢的不快,在他看来,就是再一次打他的脸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张浦病重,杨廷枢的性子也愈发暴虐。 不能拉拢,那就把他打入深渊! 革除功名,这对于一个秀才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 徐家弄的客厅,坐在里面,能闻到窗外的花香味。 散了宴席,徐三吩咐家丁打扫客房,给沈永桢、叶小纨、黄媛介等人安歇,金圣叹的家就在吴县,喝得醉醺醺的,要回家,徐三吩咐人送回去了。 刚才在席间谈话,高谈阔论,这些书生、才女,不免就谈到国事上来,连崇祯皇帝都骂了。 徐三还是有很多历史知识的,因此与他们谈得来。 现在就不免令他感慨唏嘘,前世对于历史不过是爱好、兴趣,从农村走出来的穷孩子,无法进入体制之中,那些不在体制的历史知识,对于那时的现代生活,全然无用。 幸好今生有了用武之地。 “如是……”徐三最后送柳如是回了房间,这姑娘酒量不错,但也喝得两颊泛红了,徐三道:“你的病没大碍吧?” “养了好久了,这时总算好了七七八八。徐公子呢?你那些家财,禁得起挥霍吗?” “钱可以再赚,友谊却不是说有就有的,大家开心就好。”徐三不介意地敲敲折扇:“你快睡吧。” 次日一早起来,徐三正准备查查账本,看看赚了多少,就见郝仁慌忙来到正堂门外,语无伦次:“公……公子,提学大人派人送手令……” 话尚且未说完,两个提学公差便夺门而入,徐三起身,慢悠悠地出来,到廊庑下。 领头公差把手令丢给他,不耐烦地道:“徐三,提学大人有令,并行文松江府华亭县,你已经耽误了好几次岁考,言行举止不端,今下令革除华亭县学诸生之名!” 两个公差自然不耐烦,因为这不像报喜一样有赏钱,白白跑一趟,啥也没有,当然抱怨不已。 徐三一看,上面说的话差不多,还有提学的公章,他也不看两个公差,嘴噙冷笑,两个公差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管家陈十三抓狂道:“少爷,被革除了功名,您就得担上徭役,要交好多钱的……” 晚明的风气,并不把科举放在第一位,特别是徽州,经商才是第一位,有钱到哪儿都好说话。 但是有了功名又有钱,谁也不会拒绝,陈十三觉得,少爷越来越退回去了…… 倘若没有系统,徐三也许会很不甘心,他一个现代的普通人,不认为在古代没有身份地位会活得好,但是有系统就不同了,他才没把一个秀才功名放在心上! 因此一脸平静。 陈十三、郝仁、郝尚叹气不已,为少爷惋惜。 柳如是梳洗过来,正要催徐三续写《红楼梦》呢,看到这一幕,还没说话,又有两个公差敲门进来了,身穿公服。 “我等是县衙户房的差役,今奉主簿老爷的命令,查明徐三在苏州开店,得立户房商籍,并交税!”领头的衙役冷冷地说道。 不由分说,进了客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三的眼神冷意一闪而逝,若不是有人报复、打压,这些衙门的狗,怎么会这么快? “立商籍可以,就不知赋税要交多少?”徐三问道。 当时离家在别处定居经商,立了商籍,就不能自己参加科举考试了。 “立商籍的费用,还有,徐公子不会亲自去服役吧?那也得拿钱赎,另外,今年是崇祯十三年,徐公子得交三饷,辽饷、剿饷、练饷,一样都不能少!徐公子先前是秀才,不会不知道吧?已经给你算好了,总共三百两。” 另一个衙役取笑道:“现在不是秀才了。” 又觉得不妥,才干咳一声。 徐三脸色阴沉:“我没听过一个人的赋税,有三百两的!” 明朝末年,正是百姓生不如死的时代,就连北京的居民,都被官府安上了门面税! 三饷就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了,但是底层官吏还有好几层的苛捐杂税,巧立名目,他们说这个税、那个税,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办法? 但即使如此,自己一个人就要三百两,摆明了就是敲诈勒索! 按一般商人,也就捏鼻子认栽了,毕竟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 领头衙役冷笑道:“怎么,徐公子要抗税?《大明律》对抗税的惩罚,徐公子不清楚吗?” 徐三也在冷笑。 陈十三快要急死了。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 第12章 今生不做懦弱人! 陈十三自是心急了,徐三也看得出来这个管家的忠诚度比较高,毕竟依附于经商的徐家,陈十三也过得不错的,这关系到他的就业问题呀。 徐三的脑海正在飞快地转动。 没了秀才功名,见县官不下跪、免除徭役等等社会上的地位、便利,也就没有了。 可见在明朝没功名,那就少了一张很大的护身符! 那么,反抗他们合理合法的“敲诈勒索”,衙役便能以“抗税”的罪名,逮捕他入狱! 到了古代的县衙牢房,那是要多黑暗有多黑暗!他们有一千一万个方法整死普通人! 当然,徐三也想到了使用【晚明大帝系统】的力量来破局,吃了【力量果实】的徐三,自信能在自家院子杀了两个衙役、并毁尸灭迹。 但他想想,就放弃了这个做法。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即便可以依靠【晚明大帝系统】保住性命,并且慢慢强化,那陈十三、家丁、工匠们呢? 再说,霸业也需要慢慢培养班底的。 等自己有了足够的积分、钱财、班底,再举大业不迟! 当然,这两个趁机敲诈勒索的豺狼衙役,绝对活不过明天!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件事,也让徐三对明朝官府生出了很大的反感! 毕竟敲诈了老子的钱不是? …… 眼看徐三态度不好,不过须臾之间,又见这位前脚刚被革除功名的徐三,突然眉开眼笑:“两位官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息怒!息怒!草民这就交上三百两赋税,还请官爷开给户帖,陈伯,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取钱来!” 冷汗层层的陈十三终于松了口气:“是,少爷。” 柳如是亦是小小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反应甚是奇怪,心道:“我干嘛为他担心啊……” 两个衙役愣了一愣,继而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地大笑起来,片刻,收了陈十三拿上来的三百两,给了徐三商籍户帖,又冷冷地道:“徐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配合衙门催科,这是值得褒奖的,还望下次也是这般,好好做个良民!” “尔等需要知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如今是朝廷一再催饷,怨不得我们呐!” 说完,两个衙役冷哼一声而走,实际上,哪怕加上三饷,又哪里需要交这么多?不必说,他们两个就可以私吞好多啊…… 可以请一个高档的苏州戏班子,说不定也能请到陈圆圆,哈哈哈……嘿嘿嘿…… 盯着他们的背影,徐三的眼睛,飞快闪过一抹杀意! 明天,你们就可以死了! …… 白天,沈永桢得知此事,为徐三感慨唏嘘了一番…… 客厅内,徐三好像全然没有影响一般,反而劝慰沈永桢:“沈兄,难得从吴江来一趟府城,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好好款待兄嫂,暂且养病几日,安歇无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明儿咱们再找个时间,好好游览一下苏州的胜地。” “皆令也是一样,你不是卖字画的吗?在下的杨柳斋书店,也能提供一个方便。” 病恹恹的沈永桢点头称赏不已:“徐兄比先前都义薄云天了,恭敬不如从命。” 叶小纨欲言又止。 黄媛介的这个行业需要交游广阔,也没因为徐三被革了功名而看不起,嫣然笑道:“徐公子快快把《红楼梦》写完,莫要耽搁了。” …… 回到书房,一边和柳如是说话,徐三一边点开了系统,发现积分涨到了3000,他又购买了一颗【生命果实】备用,并设置了【自动使用】。 如此,自己的生命就大有保障了。 徐三的操作贼溜。 他前世也是一个游戏爱好者,操作几天,就娴熟了。 转念一想,自己的房里缺几个招待客人的丫头啊……嗯,自己也缺一个女人打理家务…… 偏头看看柳如是,如是姑娘还有两个丫头呢…… 和江南文人接触多了,柳如是也沾染上了那种愤懑的情绪,愤愤不平地坐在他对面骂道:“官场腐化!国事昏庸!上面加了三饷,平时就有各种苛捐杂税,不把升斗小民逼死才是怪事呢!” 徐三觉得心里一暖,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听说山东、河南、陕西等地方,都有人活生生地吃别人,甚至父子相食,惨不忍睹。而河南的福王,自己圈了那么多的地!据说每年的宗室俸禄,需要八百万两,即使实际上没有那么多,但把百姓逼得揭竿而起,大明宗室也是功不可没的!” “更不要说大明宗室还把持了各种店铺、要盐引,可以垄断销售,哄抬价格。” 徐三对明朝、清朝的统治者,没有太多好感,封建社会的大地主,有几个好人?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 他如今也成为平头百姓了。 “这是为什么呢?”柳如是感叹道。 徐三平静地道:“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洪武年间,有一个县令叫做徐均,他为人很正直,办公事也尽心尽力,从而得罪了几个乡绅。一开始,乡绅们也乖乖按律法交钱了,可徐均依旧不通融。” “乡绅们就开始找关系,通过关系,告状告到了洪武爷面前,洪武爷就下令杀徐均。” “可是,前脚刚下令,后脚徐均的题本也到了。洪武爷又认为徐均是可信赖的,派锦衣卫去挽回。” “锦衣卫到的时候,徐均,已经死了!” 一个人令人寒心,又痛心的真实故事! 柳如是低头沉思,幽幽道:“你是说,有时候不是上面的政策不好,而是下面的人不好?” 徐三不置可否:“还有一个故事,是说晏子转型的。那时候,是齐景公时期,晏子帮齐景公去管山东的东阿,他很廉洁、很爱民,也不愿贿赂上面的人。结果,齐景公听到的,都是对晏子不好的话。听久了,齐景公就骂晏子。” “后来,晏子也贪污、贿赂,惹得东阿的人民很抱怨。结果呢,齐景公听到的都是左右的人对晏子说好话,他们说:东阿一片清明,河清海晏,国泰民安!齐景公很高兴!” “最后,晏子把真实情况,告诉了齐景公,齐景公也只能感叹:无可奈何!” “就说我朝崇祯继位以来,也有一个官儿,说官员里面弊端重重,有人大捞特捞。皇帝叫他指名道姓,他不敢说。” “因为,当绝大部分的人都腐化了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跳出圈子,他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容身之所!” “广而言之,就会知道王莽、王安石的变法,为什么会失败了。或许,它应该叫做:官场潜规则。” 柳如是定定地看着徐三,道:“我大明有好多皇帝,就像齐景公一样。” “不说这个了……”徐三再看一眼系统,关闭了,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蘼芜君,你在我家里住一久怎么样?” 这是一种委婉表达好感的开始了,柳如是如何不知?但他觉得,这个男人还得考察考察的……她一直没有过安全感,挣扎在乱世的底层里,靠得了谁? 徐三对她有好感的:柳如是会琴棋书画,也会理财管家,即使厨艺不如董小宛……至于不是处子之身,徐三也不介意…… “我原本就想住一段时间的……”柳如是眼眸流转,就如那三月天的西湖水…… 徐三的《金缕曲》、《红楼梦》,确实是大才,里面的诗词曲赋,并不输给江左三大家…… …… 郝尚按照少爷的吩咐,到外面裁缝铺定制了黑衣、黑色大披风。 傍晚拿进来,徐三正在账房看账本。 陈十三对徐家店铺的未来发展,表示很担忧。 徐三遣退了郝尚,安慰道:“陈伯,开书店,进账少。不像盐商的、造假钱的、搞海贸的,利润高得惊人。但你放心,咱们也可以买几块地,雇一些佃户。” 明朝中后期有一种经营方式,地主把地雇给佃户,佃户再雇给其他佃户,层层剥削。 即使没了秀才之身,只要有钱,商人也可以买地、买人,这年头天灾人祸,城外的饥民还少吗? 最重要的是,赚取积分的同时,他也要秘密训练一帮人,并且,查明苏州卫所的情况…… 徐三要的是,谋国! 明朝没有人能阻止满清的屠杀! 这,是他的苏州!这,也是他的时代! 一个从充满物欲、冷漠、金钱的二十一世纪走出来的人,假使没有系统,也没有身份地位,来到大明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他或许就此泯然众人,淹没在时代的滔滔洪流。 现代人的崩溃是默不作声的,也不太想活,也不敢去死。 徐三是其中的一员。 但,如今已是不同了。 “哎呀……少爷,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求你别再惹是生非就成了,咱们这会儿哪有钱买地?”陈十三摇摇头,根本不信。 本来,少爷辛辛苦苦地写书,陈十三还以为少爷上进了……哪儿想到,没过几天,功名也弄丢了呢?还赔了那么多冤枉钱! 陈十三实在受不了惊吓了…… 徐三笑笑,等陈十三退下,他就带上了夜行衣,还有一件黑色大披风…… 接下来是购买了几颗【敏捷果实】吃下,加上【生命果实】,积分又消耗得七七八八,最后他又选择了【抽奖】。 界面上的转盘,开始飞快地转动。 “谢谢参与!” “恭喜宿主,抽中一个【手电筒】、一瓶【古龙香水】!” 徐三嘴角微微一抽,想了想,还是把那个九十年代、带电池的手电筒绑在了黑衣上。 …… 门禁之前,徐三就进了府城西北的阊门,等深夜了,穿上黑衣、黑色大披风的徐三,身后绑了一个旧式手电筒,直奔城东的长洲…… 钱?马上就有了! 吃了【力量果实】、【敏捷果实】的徐三,速度极快,巡逻的衙门官兵都看不清!像阵风一样就过去了! “吃了我的,给我十倍百倍的吐出来!” “今生,不做懦弱人!” 第13章 吾乃盗帅楚留香 苏州府城的东部城区,长洲。 夜里,徐三停在杨家大宅外的巷子,软绵绵的昆腔水磨调从里面飘了出来。 显然,杨家大宅处于夜夜笙歌、通宵达旦的状态。 徐三吃了十颗【力量果实】、十颗【敏捷果实】,这就花费了2000积分。这两种果实,都是每颗100积分,只是【生命果实】的十分之一。 但是花得值,当下,徐三就轻而易举地跳上了围墙,他脚下生风,快速跑到杨家内宅的墙上。 这种强大的力量、强大的敏捷度,让徐三觉得畅快不已! 杨家的家丁,都没有看到徐三。 徐三脚下停留的地方,是一道垂花门。 古代的垂花门一般设计在跨院的院门,或者园子的园门。 而眼前的垂花门就是一座小花园的园门。 提学公差、县衙豺狼能这么接踵而至地欺负他,徐三猜也能猜到,只有东林、复社才有这个能量,因此徐三先找杨廷枢讨债来了! 看看眼前的莺歌燕舞、文恬武嬉、通宵达旦,还别说,地主阶级真是会享受啊!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啊!”一个眼尖、机灵的丫头,率先发现了站在垂花门上的、全身黑色服饰包裹的徐三,尖叫出来:“老爷、夫人,那里有鬼!鬼啊……” 卧槽!鬼你妹啊!徐三无语! 稍顷,园子的看戏场所乱哄哄了一阵,杨廷枢、夫人费氏“临危不乱”地站了出来,组织家丁、管家、护院拿起武器,围在垂花门下面。 瞧瞧这个能够“飞檐走壁”的黑衣人,在夜里看起来,真像是鬼,费氏不禁心里发毛,唇角煞白道:“老爷,这几年天灾不断,兴许是哪儿跑出来的贼匪,不外乎要点钱的……” 杨廷枢颇为赞同,也来不及呵斥前面守门的家丁,镇定道:“阁下是谁?所为何来?” “我是谁?”徐三冷笑几声,这种超现实的力量,实在令他暗爽不已! 复社领袖又如何? 一样叫你畏惧! 系统啊!请赐我无尽的力量吧……徐三想了想,先是打开了绑在后面腰带的手电筒开关。 顿时,这个手电筒的光束,直冲云霄! 杨廷枢的眼神满是匪夷所思的震惊之色! 说起来,作为复社创始人之一,杨廷枢威望很大,生活在上流社会,也见识过几样舶来品。 东林的翟式耜接受了西方教会的洗礼,一些西方东西,他也见过。 但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光! 这是什么东西?仙术?还是妖法? “天呐!这是……仙人?”费氏面色惊骇。 下人们也被震住了,呆滞地看着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 徐三摆开双手,神秘兮兮地道:“我是谁?吾乃蓬莱大仙座下、盗帅楚留香!” “杨廷枢,今天本帅是帮人来讨债的!速速拿出三千两出来!本帅便可放你一马!” “妖术!这分明是妖人!”杨廷枢才不信,虽然民间是很信鬼神的,但……他这样的“有识之士”,就算信,也有所怀疑,属于半信半疑。 “快给我拿下这个妖人!” 这些家丁们都有刀枪剑戟等武器,主人一发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但还是……人人都有些发毛。 有人正准备投一杆长枪过去……徐三已经不耐烦了,他也准备试试自己经过系统强化的力量,究竟达到何等地步。 杨廷枢、费氏、家丁以及那些停下来的戏子,接下来只见这位“蓬莱大仙座下首席大弟子盗帅楚留香”,直接在垂花门上一跃而下,他出手快速无比! “嘭”的一声! 一杆飞过来的长枪,枪杆直接被打断! 徐三又使出两个拳头,行动如风,几秒之内,就把杨家的家丁,打倒了一片。 剩下的,人人两股战战,吓得面无人色,就好像明朝某个时候的官兵看到倭寇一样,剩下的念头就是逃。 没人再战了。 “三千两!最后说一遍!否则,死!”徐三冷冷地道,黑色大披风在风中飒飒摇摆,手电筒的光束,就如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杨廷枢浑身一个哆嗦,脸色从木然变得亟不可待:“有,有,管家……快取三千两会票来!” “哎呀!夫人!夫人……快醒醒!” 一会儿,管家果然取来了三千两会票,战战兢兢地奉上。这种会票一般平民见识不到,也用不到,要去钱庄才能兑银子,在明朝中后期,一般是经商的地主老财才用,因为方便,松江、苏州这边,还是有信誉的。 徐三才算满足了点。 “杨廷枢,本帅奉劝你一句,少仗着自己的威望作恶多端、欺压良善!不然,下次本帅必取你性命!”徐三后脚用力,一跃而起,又站到了垂花门上。 手电筒的光束、风一样的速度、可怕的力量,使得杨家的下人,畏惧莫名。 徐三把古龙香水的喷头,往身上的衣服一喷,顿时一身香气,他道:“记住了!吾乃蓬莱大仙座下首席大弟子、盗帅楚留香!” 轻轻的,徐三走了,留下一墙的香气。 惊骇之后,杨廷枢暴怒道:“快!快去县衙报案!” 徐三之所以不杀他,是因为杨廷枢还算一个忠臣,死前曾喊出“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头可断,发不可断”,敬他是条汉子。 当然,如果杨廷枢继续和他作对,他下次就不会这么好心了。 花园戏台下,一个体态丰腴的妙龄小花旦,正在慌慌忙忙地和戏班子的人一起收拾箱子…… …… “那个徐三,没了秀才功名,你我倒是能好好敲诈一番,毕竟是县衙老爷们的命令……” “也是奇怪,我有点不明白,徐三也没得罪县衙的县尊大老爷、县丞二老爷、主簿三老爷、典史四老爷他们啊……为什么……” “我听说了几句,是几位老爷为了迎合复社……懂了吗?” “噢……那我们下次拿什么罪名敲诈他?” “违例粘贴告示!没看见那个徐三的杨柳斋,胡乱在街巷粘贴宣传新书的告示么?有碍瞻观、有辱视听、有损县衙威严……” “呃……” 几乎是咔嚓的连续两声,在吴县的县衙前大街的一间小屋,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一屋子的飘香,不过他们没时间、也没生命享受了。 就见这两个嘴脸可恶的衙役,头颅软绵绵地下垂,已经被徐三捏死了。 “任你官清似水,难免吏滑如油……来世去做个好人吧……”徐三喃喃自语,对于第一次杀人,不但不恐惧,反而有一股快感。 也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这种衙役,早就该死了,留着也是祸害民间! 快速搜刮一番,他们的总财产,居然才不到一百两银子……或许挥霍光了,或许徐三没搜到,他没多作停留。 …… 解决完了这两件事,徐三悠哉悠哉地走在一条胡同里面。 明朝时候的胡同已经比较普遍了,南方北方都有,一般“椿树胡同”是戏班子所在,市民一提到“新帘子胡同”,代指要去找男人玩…… 此刻徐三所走的胡同,两边椿树茂盛,古木苍天。 快意恩仇的感觉,不错。 走着走着,突然,徐三感到肚子一阵饥饿。 自从吃了【力量果实】,徐三也发现自己摄入的食物能量,比以前要多,可能是如此,但此次的饥饿感太剧烈。 “系统,是不是我使用的力量大了,能量输入也随之增大?” “是的,宿主,也可称之为能量守恒。宿主可以使用【生命果实】恢复能量,也可以吃大量的食物。输入的能量,与宿主的能量消耗时间、程度等,是呈正比的。” 徐三就想赶紧回家吃一顿,毕竟积分来得不容易,一颗【生命果实】,就是1000积分,他还要留着续命呢。 即使城门关了,靠自己现在的体质,估计也能翻下城墙。 心神回到现实中来,徐三抬头,便瞧见椿树胡同的一家宅院,灯火通明,街巷虽然行人稀少,但各个宅院的夜夜笙歌,官府是不管的。 戏班子? 徐三忍受不了饥饿了,就脱下黑衣,换上一身儒服,大摇大摆地进了门,门头牌匾有三个字:凝碧班。 如今也是有了身家的人,徐三出手阔绰,进门就赏了老鸨十两,坐在雅间,吩咐最好的饭菜、最好的姑娘上来,然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犹如梁山好汉一般。 地主老财的生活,真是美好啊……美妙无比…… 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哎呀,圆圆你放心,这位客官不买身子的,只是听曲儿,整个苏州,谁不知道我凝碧班是江湖四大戏班第一?而凝碧班的翘楚,就是你了,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好了,妈妈,不就是他出钱多么?我唱一曲就罢了……” 徐三吃了一半,便见一位体态稍微丰腴的少女走进来,看起来远远不到二十岁,裙摆摇曳,但是这位少女,很有美人胚子的潜质,未来说不定会成为国色天香,那老鸨倒是没敷衍他,果然是最好的姑娘…… 姑娘不情不愿地站在徐三面前,吸了吸鼻子……美眸闪过惊色,好熟悉的香水味…… 第14章 偶遇陈圆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妙龄少女的唱腔,圆润自如地唱了一段临川派代表作家汤显祖的《牡丹亭》。 昆腔,是大明江南最流行的腔调。 后世徽班进京,融合了多种元素,才形成京剧,那是乾隆年间的事了。 其实前世的徐三只是单纯喜欢而已,对于昆曲,听得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融合了原主人的灵魂记忆,才能欣赏、听得懂一些。 前世他更喜欢黄梅戏,因为听得清楚,“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妙龄少女眼见这名公子并没有其他过分的“特殊要求”,也就心安了下来。 毕竟她是以唱曲为生的,有人出钱来听,那是好事。 偶尔,她也会和凝碧班一起出去演出。 只是,这位公子的饭量,委实使得妙龄少女觉着恐怖……目前为止,他业已吩咐店里连续上了五次饭菜,好酒好肉招待着。 因为这种震撼,她红唇里面吐出来的昆曲,慢慢凝滞了……目光也呆滞了…… 这样的普通身板,缘何能吃下那么多? 这位公子的面色,忧郁之中有着一份与世隔绝般的孤独……真像自己…… “敢问姑娘芳名?” 她好半晌才回神过来:“姓陈,小字圆圆,公子贵姓?” 徐三抬起头来,直视她。 难怪。 陈圆圆,姓陈名沅,字畹芬,小字圆圆,她出名的不是名,而是字,柳如是、董小宛都一样。 秦淮八艳之中,柳如是、陈圆圆都是在苏州发展。 其中,柳如是在苏州出名,陈圆圆首先在常州武进出名,后来又来苏州发展。 崇祯末年驻足于苏州的名妓很多,但名列秦淮八艳的,就是柳如是、董小宛、陈圆圆。 这个时候的陈圆圆在苏州的人气非常大,根据各种资料记载,她每一次在苏州唱戏,都会引发轰动。 恸哭三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身不由己罢了。 “徐三,字万物。” “公子的这个字,是《道德经》里面的‘三生万物’么……徐三,莫非是署名《红楼梦》的徐三?”陈圆圆的少女脾性,便抑制不住了,刮目相看。 刚才的不情不愿、冷淡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模样,有一股俏皮味。 徐三不置可否,他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 “谢谢圆圆姑娘的《牡丹亭》,改日再会。”徐三付钱,走人。 窗外有伸上来的树木枝叶,烛火映照,在风中微微飘动。 隐隐能听到,其他宅院的丝竹管弦声,还有,更夫的敲锣声与报更声。 “徐公子的《红楼梦》没写完么?”陈圆圆提起衣裙,上身右衽,追到门外。 看来她也是《红楼梦》的粉丝,徐三大是自得,才子吃不吃香?很吃香啊! 看看,这个陈圆圆,明显也是拒绝不了才子的! 怪不得唐伯虎去嫖不要钱,还让人家姑娘倒贴! 想想也是激动啊。 “正在写稿,不过很吃力,很辛苦……”徐三一脸“三五太难了”的样子,回身道。 陈圆圆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我自己创作戏曲也难,我能理解徐公子的这种心情。但不可放弃呀,这《红楼梦》比不堪入目的《金瓶梅》之类,好了不知几百倍。” “就算《西厢记》、《牡丹亭》,也远远比不上《红楼梦》……汤显祖是临川派,沈璟是吴江派……我觉得,徐公子也可以自成一派。” “我倒想把《红楼十二曲》编成曲子唱,可是徐公子却不按词牌来写的……但是呢,《红楼十二曲》读起来,实乃令人恻然……呜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思卑辛,叹人世,终难定!” 陈圆圆痴痴地道:“徐公子写得太深入人心了!” 陈圆圆本是戏曲大家,戏曲从小就融入了她的骨子里,气质、美貌加上唱功,才使得她在江南声名大噪。 现代人或许难以理解,戏曲对于明朝、清朝那一代的烟花女子,究竟有怎样的震撼力。 《西厢记》的那一句“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不知震撼了多少封建时代的青年男女的心!有一个乐籍姑娘,唱《牡丹亭》时,当场哀痛而亡,也可见封建礼教对那时代人的压迫。 《牡丹亭》是继承《西厢记》的,而《红楼梦》,是集《西厢记》、《牡丹亭》、《金瓶梅》等等作品之大成! 这种被崇拜的感觉,很爽。 “承蒙圆圆姑娘厚爱。” “嗯……徐公子住在哪儿?我得闲了,可以拜访您么?” “阊门外,八字桥旁边的徐家弄,挨近杨柳斋店铺的,便是我家了……”对于貌美又有品性的姑娘,徐三当然不会拒绝。 我徐三的女人,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 “徐三公子,夜行小心呐,慢走……”陈圆圆在二楼喊出了声,头伸出窗外。 “徐三?难道是最近传的那个大才子徐三?” “圆圆年纪虽小,心气可高傲着呢。前儿扬州如皋的冒辟疆公子,来苏州半塘找董小宛不遇,就来见圆圆了,也没见她脸色有多好……” “噢,如此说来,这多半是写《红楼梦》的徐三了……” 轰! 凝碧班的小花旦、老花旦们,登时沸腾起来:“徐公子!徐公子,来嘛,来嘛……” “徐公子,奴家会吹箫噢……” “吹箫算什么?奴家还会三十六式呢……” 徐三脚下生风,赶紧溜之大吉了,擦擦脑门的汗水,哥也是大才子了? 怪不得积分涨得那么快!要破万了! 陈圆圆伏在窗上笑了笑,笑得很甜,一只皓腕拿一把团扇,扇风。想想,徐公子和自个儿一样,也是可怜人呢,年纪轻轻,不仅妻子死了,秀才功名也被革了…… 听听那首《金缕曲》,是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写出如此这般如泣如诉、缠绵悱恻的词来? 好有情义的男子! 好有文采的才子! 唉……只怨天道不公,才子的命运,怎地就如此波折呢?叹叹! …… “少爷,这二千两银子,是从哪儿来的?”陈十三狐疑道。 “我把《金缕曲》、《红楼梦》的原稿卖给了几个徽州来的大商人。哎呀,陈伯,读书人的事,你不懂,你不明白的。徽商嘛,也叫儒商,有钱了,就要附庸风雅,他们肯吃苦,人也精明,就喜欢这第一手的珍藏资料,你……明白吗?” 徐三解释道。 陈十三摇摇头,还是不明白,眨眨眼睛,实际上他也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买地经营却是够了。 “好吧,少爷,我先带人到关厢(城外的地方)看看地儿,拿了地契,再雇一些人来……” 经营土地这事儿,徐三也准备过段时间,再亲自过去瞧瞧,另外,家下的工匠,也得找时间犒劳、慰问,加深交流、合作。 小地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公子……”柳如是的丫头雨桐言笑晏晏地进来道:“有贵客来访,是长洲的犹龙先生,我们小姐在客厅招待呢。” 雨桐、云娟都把徐家当成了自家……反正她们小姐与徐三很暧昧的。 “好。”徐三便去了客厅,与冯梦龙、沈永桢寒暄起来,柳如是陪坐。 徐三见到的冯梦龙,已经是行将就木、风烛残年的迟暮老人了,行动、说话皆比较迟缓:“后生可畏!” “犹龙先生过奖,在下也拜读了先生的《喻世明言》、《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山歌》……犹龙先生堪称一代大家。”徐三敬佩冯梦龙,敬佩他小说的突破。 这位老先生的小说、作品,真正地能放到“人本位”来思考,对于市民的各个阶层、商人、烟花女子,都能给予广泛的同情,对于一些社会、政治弊端,也能进行猛烈的抨击。 另外,冯梦龙是李贽学说的继承者。 李贽学说在当时被视为“异端”。 “不必谦虚,老夫此来,是想邀请徐三小友,过几天于虎丘胜地,参加一场文会,彼此交流、切磋,共同砥砺。说到振聋发聩,你更胜于老夫啊!” 冯梦龙老了,也更看得开,仰头凝视木梁半晌,大笑道:“什么先生……也不必如此抬举我,老夫十三中举,却终身不能登进士之堂,不过也和你一般,是个落魄书生罢了。” “好啦,届时江南名士云集,我等共昌盛举。” 徐三也不拒绝,点头应允。 既然要开始霸业,也得拉拢一些能拉拢的人,至少不能让所有士绅、地主都反抗自己。 …… 送走冯梦龙,又剩下二人空间,柳如是唇角含笑道:“徐大才子,江南最不缺的,就是才子,尤其苏州府,人才济济,城里面就出过好几个状元呢。虎丘文会,徐大才子还有多少墨水呢?” 徐三看看这位娇小玲珑的美女,长太息以掩涕兮:“如是,你不知道,苏州最好的不是才子,而是你这样的苏州大美人,不知牵动了多少才子的心。” 柳如是笑笑,倏地轻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又怎能例外呢?” “去年漂泊江南,到岳武穆庙外,我见到了山东逃进来的人,说巡抚、御史都战死了。天下不平、国不治,家何以齐?” 徐三摸摸鼻子:“你我此时都左右不了大局,而且,大明朝廷对百姓,比对鞑子更狠。百姓若能吃饱穿暖,谁会不怕死地去造反?你可能要说干旱,可干旱的地方,不止大明。官吏欺下瞒上、催饷、追比……一个烂到底的东西,没救了……” 大明朱家也不值得徐三去救,现在那些把地圈起来、吸取民脂民膏的大明宗室,已经破十万,把老百姓搞得这样,就算不是决策者,难道就没有责任? 看看顾诚的《明末农民战争史》就知道了。 当然,徐三也不希望满清杀下来,所以,他要做的是:推翻重来! 但这些计划,他现在还不打算告诉她。 柳如是便以为徐三又懦弱了,不想恢复功名,也不想参军。她心气高傲,也想借助一个名士,成全自己,而此时……对徐三又生出了失望…… 第15章 我们可以一起啊! 柳如是有点不开心,可能她也是个比较抑郁的人,从小到大的经历,也比较阴暗。 徐三咂咂嘴,想了想,就摸出那瓶抽奖抽到的古龙香水,很大方地道:“这个东西类似胭脂水粉,送给你。” 说着,喷了一下。 闻到特殊的香味,再看看那奇特的外装,柳如是立马被那种新奇给吸引住了。 名妓爱香,也爱洁,正如秦淮河的亲身经历者余怀在《板桥杂记》所写的那样,柳如是也不例外。 “好奇怪的香味……哪儿来的?” “嗯……跟一个大商人买的,他说是从泰西人那里得到的。”徐三沉吟道,古龙香水确实是外来货啊,嗯,自己没说谎…… 柳如是便不问了,也不忸怩作态,爽朗地收下了。 再女扮男装,也还是女人嘛……徐三慢条斯理道:“你的经历,有一些我也听过,不管如何,好歹你现在自由了,在我这里也是一样。” “谢谢你能理解我。”柳如是浅浅一笑:“你还能像先前在归家院那般,写出‘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吗?” 徐三卖关子道:“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那得看机缘。” 柳如是想想也觉得是如此,可能那天徐三是“妙手偶得之”吧,怎能次次都有名作? …… 吴县的城区之内,死了两个衙役,调查无果。 长洲的城区,负有威望的杨廷枢家丁报“江洋大盗入室抢劫”一案,依旧调查无果。 还有苏州是江南文人的地盘、根基之一,当年锦衣卫来这里都被打了,不说县衙、府衙基层公干的办事效率,即使有锦衣卫,又哪里查得到开了挂的徐三身上? 这两件事就此不了了之,尤其杨家被抢劫一案、杨家家丁的说辞,县衙府衙都怀疑杨廷枢是不是脑子生锈了? ……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明朝民间的各行各业,都有自个儿的规矩。匠户这一行呢,出行之前大多要拜一下祖师爷鲁班。 杨柳斋的匠户总管叫做李大鼠,这样技艺娴熟的匠户,徐家的家下雇佣了好几个。 这一行得讲信誉,被这一家雇佣了,便不能去另一家,就像苏州城里的织工一样。 大明的匠户,是十分卑微、受压迫的,洪武年间开始,明政府强制服役,后来才实行用钱赎,但对匠户们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 出书赚钱、也买了土地的徐三,却是好好的招待了一番家下的匠户们。 院子里,散席后,李大鼠客气道:“多谢东家这一日的款待,我们不便多留了。” “说哪里的话,店铺的事,都是需要你们大家辛苦出力的,来来来,我再敬你们一杯!”徐三豪情万丈,客客气气地笑着招待这帮人。 他前世也是打底层里出身的,在城市摸爬滚打,那种辛苦与心酸,唯有自己最明白,此刻他也不想抑制感情了。 另外,也有益于增进这些工人们的上进心。 “话不多说,店铺里每月的奖金,我给每人再加二两!你们刊刻的字,哪一个不是血汗钱?”徐三温言抚慰:“诸位怕也知道,咱大明朝,还有一个匠户,做过工部尚书呢!我徐三对诸位,绝无轻视之意,还希望大家砥砺共进……” 李大鼠等人热泪盈眶:“我们要谢谢公子,今年一石米都涨到二两了!每月都在涨!而且我们南方匠户交的赎金,还要九钱!比北方匠户多了三钱……谢谢公子……谢谢!” 他们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声音。 还有人差点就跪下来了。 旁边,陈十三偏头,用袖子揩拭眼泪,欣慰道:“少爷真的懂事了啊……” 徐三仰头,一饮而尽。 飞梭,是工人发明的,蒸汽机,也是工人发明的。 十七世纪,葡萄牙、西班牙早已开辟了大航海时代,英国快要进入资本的原始积累。 而在明政府的很多人眼里,这些,只不过是奇淫技巧。 匠户,要么强制服役、要么强制交赎金,无尽的压迫、剥削,以提供明朝皇家的穷奢极欲,工资低得可怜! 就像明朝中后期,从全国各地运送给皇家的木料就达到了几千万石,其中不知多少人要受奴役而死一样! 就像他徐三先前被官府欺压一样! 封建社会,哪来的人权? 只有推翻这个烂到底的王朝,徐三才能为他们、也为自己谋取幸福和政权! 在匠户们感激涕零地告辞之后,徐三默默地坐在院子树下的椅子,一轮上旬月的光芒,莹莹地洒在他身上。 陈十三汇报道:“少爷,新买的地挨近虎丘那边,人手也够了。” “嗯,等银子积攒够了,再多买一些,我抽空会去看看……” “呃,只是那块地……挨着卫所的军屯……” 徐三微微皱眉,苏州卫所? “好了,我知道了,叫佃户们安分守己就好。” 陈十三面带担忧地退下了,把地契交给了少爷。 月下独酌,品一杯江南的酒,赏一轮江南的月,做一个小地主,开一家书店,原本徐三对这样的生活,也很满足,再看着三五至交、一二才女的言笑晏晏,不是他前世孜孜以求的宁静安详吗? 但是,徐三知道,倘若不去改变,这样的日子,终不能长久。 “钱塘曾作帝王州,武穆遗坟在此丘。 游月旌旗伤豹尾,重湖风雨隔髦头。 当年公馆连胡骑,此夜苍茫接戍楼。 海内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益堪愁。” 伸出儒服袖子的一只素手,握起的狼毫,放在了砚台旁边,字迹娟秀,这就是柳美眉的杰作。 黄媛介正欲品评一番,二女的视线望向窗外,就见郝仁带了一名少女进来,衣着体面靓丽,铅粉淡妆。 徐三没想到陈圆圆真的来拜访了,而且是深夜来访。 “徐公子,明天虎丘文会,你有伴吗?”陈圆圆眨了眨睫毛,坐在对面的石凳,跟她来的人,守候在门外。 徐三摸了摸鼻子……因为柳如是正靠在书房门外…… 两个名妓,能相容吗? 很难。 按说名妓本来是为了给人做妾培养,她们进了豪门,是会对正宫尊敬的,从小便被这样的思想灌输。 但是,两个名妓之间,则是很难相容。 王修微之所以离开茅止生,正是因为如此。 “无妨,无妨的……”徐三眼神纯洁:“我们可以一起啊。” 陈圆圆开心地点点头,回首,才见到柳如是…… 第16章 虎丘文会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曾说: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 虎丘在苏州府城西北,海拔不过三十多米,却名胜古迹极多,风光旖旎,山清水秀。 收拾妥当,徐三就带了柳如是、陈圆圆二美并家丁、丫头,共游虎丘胜地。 与他们同游的自然少不了沈永桢、叶小纨、黄媛介、金圣叹之流。 原本历史上在明年有一次“虎丘大会”,也是复社的最后一次大会,可是今年由冯梦龙做主,广邀文友,相会虎丘,徐三就想:是自己的蝴蝶效应吗? 他本意除了散心游玩,也想……赚点积分…… …… 此日的天气多云,令人讨厌的炎炎夏日被遮挡在连绵的阴云背后,郝仁郝尚他们带了伞,还带了一些小吃。 徐三行到一条碧波荡漾的溪流边,因有摊点坐位,就此坐下来,远远可见云岩寺塔矗立在那边,景色怡人。 “我们妇道人家,来一趟虎丘,应该去真娘墓拜拜吧。”黄媛介提议道。 柳如是赞同:“传说真娘墓,就是一苏州的烟花女子,为财主所逼死而建,我说不得要拜一番。” 叶小纨皱眉不想去。 徐三没插话,不过对黄媛介倒没什么反感——或许出于他们现在属于同一行业的原因,男子还好,闺阁女子出来养家糊口,本就不易。 这边谈论未久,前面路上,钱谦益带董小宛来到了,同是要去参加虎丘文会的。 钱谦益面色忧郁,这几年他一直是这种脸色,不过这一回稍有不同,审视了徐三几眼,大概那本《红楼梦》,也让他刮目相看。 董小宛拉着柳如是说话,娴静优雅地小声道:“我和虞山先生(钱谦益),本来要去杭州,再去黄山看看的,不太喜欢喧嚣热闹……不过见到那本二十回的《红楼梦》,我倒真心喜欢上了……” 低声说完,抬眸看了徐三一眼。 徐三只是自顾自地瞄着系统光幕,微微皱眉,等哪一天赚到十万积分就好了……他也瞥了董小宛一眼,优雅娴静,很美,少了柳如是的那种英气,但也是娶妻的首选了……因为,董小宛不仅人美,厨艺茶道亦是极好。 旋即徐三便摇了摇头,想这些还遥远,他现在还不想被婚姻束缚住。 柳如是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想什么。 …… 进了山门,到虎丘一处宽敞的平地,高朋满座,冯梦龙邀约徐三坐了,徐三便坐在他旁边,环视一圈,老面孔、新面孔都不少,这次“虎丘文会”的交流,很随意。 冯梦龙率先问道:“徐三,你也相信‘宿命论’么?咱们写书之人,惩恶扬善、能在书中劝诫世人行善积德,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功德。老夫的书有不少此等思想,看你《红楼梦》开篇,也有宿命因果。” 徐三转了转眼珠子,明白冯梦龙为何有此一问了。 《红楼梦》确实也有这种思想存在,而曹雪芹之前的晚明时代,很多小说都以这个为核心,以达到劝诫世人的目的,比如同时代的李渔的《x蒲团》,以h作装点,核心思想却是警告、劝诫。 冯梦龙的短篇小说也有很多这方面的,他能保持对各个阶层人物的尊重,当然,以现代的眼光看,自然有局限性,他还宣扬女人的守德、贞烈。 如今的徐三也算颇有名气了,便有不少目光看向了他。 徐三淡淡地笑了笑,平静道:“命运这东西,我相信是有的,有人生来就在富贵之家,有人生来便衣食不继,这个出身,谁能选择?命不可改,运才可改。” “犹龙先生的作法,在下是佩服的,惩恶扬善,若是能让世人看了,少做几件亏心事,寓教于乐,善莫大焉。” 冯梦龙眯眼,满意地点点头,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复社的大部分人,对于小说不感冒,他们又谈论到诗词上来。 程嘉燧摸摸胡须,笑呵呵道:“徐三小辈,而今还能再作一首《金缕曲》乎?” 徐三不仅诗名、小说名在如今的苏州府声名大噪,俨然又是一年轻的江左后进之辈,二十回的《红楼梦》正在热销,而且,最令程嘉燧可气的是,徐三居然还把柳如是招到了他自己身边,也不知道夜里做了些什么勾当……可不是气死他了么…… “程老辈,久仰久仰,今日的虎丘文会,在下就看你的大作了……”徐三握着折扇的双手抱抱拳,揶揄道。 程嘉燧被噎得脸红了一下。 “彼此彼此,也是,古人说,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怨不得你辞穷,写诗、著书立说之事,本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况,徐三你并非生在勋贵之家,《红楼梦》描写的那些现状,便更难续了……”程嘉燧叹气道。 言外之意,是在质疑《红楼梦》出自徐三之手的真实性了。 一旦这个说法坐实,便会对徐三的名声造成很大的打击。 好阴险的老东西,徐三心里咒骂道。 “一开始《金缕曲》出来的时候,程先生对此评价还不甚高,到了今日,此诗得到颇多赞誉。徐公子要在写出同样的,便很难了……”董小宛轻声道。 “这倒也是,难为徐公子了。好多大家一生的传世名作,也就那么几首,古往今来,又有几个李太白、杜工部、苏东坡呢?”陈圆圆表示赞同、理解,附和道。 柳如是一言不发,看向徐三。 复社那边已经渐渐把徐三排斥在外,坐而论道起来,相互交流诗作、文集,不时有人交口称赞。 山上山下,全是举人秀才,方巾飘飘,浩浩荡荡,不下千人。 徐三懒得理这帮儒酸文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顾自欣赏起湖光山色起来。 “有辱斯文!”杨廷枢冷哼一声,很失望的样子,被人打进家门抢劫一事的郁闷,还没有消退呢……当然此时他万万没有把秀才徐三和“盗帅楚留香”联想到一块儿。 沈永桢、冯梦龙、金圣叹、叶小纨等,也是这么认为,名作不是那么好写的,再让徐三写出一首比肩《金缕曲》或者超越的,不是难为徐三么? 何况有些人一辈子才有一首传世名作,更多的文人却直接没有。 柳如是过来道:“这便是盛名之累了,何苦束缚住了自己?” 徐三摇了摇头,真以为老子写(chao)不出名作了吗? 第17章 震撼全场! 山上的一条溪流,溪水潺潺,参差不齐的水草随之摇摆,石上偶有青苔,水中倒映出碧绿苍翠的树木,也倒映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儿。 男的修长挺拔,女的苗条娇小,俱是书生打扮。 听完柳如是这一句,徐三望着水中倒影出神了半晌,有感而发似的:“我们都不想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可仍然被束缚了。自万历以来,涌进城里的人愈来愈多,戏班子接演出,出行的排场也愈来愈奢侈靡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候,有点条件又符合参加科举的,无不头悬梁锥刺股。而今世风崇尚奢侈,贫穷为人不耻,世人自然就要逐利起来。” “浓妆艳抹,斯文谈吐,展现在他人眼前的风度,未必和一个人独居暗室时是一模一样的。如你如我,皆是尽力活成他人、世人眼中想看到的样子。” “犹如我写一本书,有人不满时,自然要指责它,可殊不知:没有一本书能让所有人认同。” “与其畏首畏尾,不如遵从自己的本心。” “如是,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活一回呢?”徐三懒散地靠在山石上,他耳中仿佛响起了那首遥远而又亲近的歌:当你走进这欢乐场……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为自己活一回……徐公子,这正是我所想要的啊……”柳如是明眸善睐,轻叹道。 不知为何,徐公子的话,总能说到她的心坎里。 晚明是一个奢侈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各种机遇的时代。根据明代城市史、风俗史等资料记载,在晚明,存在从农村进入大城市的人,凭借打工、经商而发家致富,由商变儒,成功进入中上层的社会,当然,只是这种几率并不高,真正想成为望族、根深蒂固的地主,还得是科举。 对于徐三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呢? “蘼芜君,我突然来了点灵感,这首词非写下来不可,也当作是我送蘼芜君的礼物,不知蘼芜君笑纳否?”徐三眨眨眼睛道。 “荣幸之至。”柳如是莞尔,即便这回徐三写得不如归家院那般好,若是可圈可点,自己和徐三的事迹,通过这首词,岂不是能成一段佳话了? “文房四宝呢,云娟、雨桐,快拿来……”柳如是等不及了,轻挽皓腕之袖,亲自为徐三磨墨:“徐大才子,湖州之笔、歙县之墨,文房四宝,天下驰名,可不要浪费了噢。” 看见徐三要动笔,便也吸引了陈圆圆、董小宛、黄媛介、叶小纨、沈永桢、金圣叹等人的目光。 而那边,复社的人侧目而视,他们自吹自擂的谈论气氛,业已逐渐升温。 …… 复社领袖张浦手里,拿的是一把画着水墨画的扇子,扇子上面有程嘉燧的题诗。 程嘉燧倒不是浪得虚名,此人除了诗人,还是个画家。 “最忆西风长板桥,笛床禅阁雨潇潇。 只今画里犹知处,一抹寒烟似六朝。” 念着程嘉燧的题画诗,杨廷枢不禁赞不绝口:“孟阳(程嘉燧的字)的题画诗,又上了一个台阶,从虚无处看真有啊,妙,妙哉!” “善!”张浦亦是点头称赞。 程嘉燧与唐时升、娄坚并称练川三老,他们三人和李流芳的文集《嘉定四先生集》,由谢三宾帮忙刊刻出版,一时声名不浅。 程嘉燧儒雅谦虚地对四方拱手。 江南文宗、盟主钱谦益也来了诗兴,苍劲有力地写下一首: “阑风伏雨暗江城,扶病将愁起送行。 烟月扬州如梦寐,江山建业又清明。 夜乌啼断门前柳,春鸟衔残花外樱。 尊酒前期君莫忘,药囊我欲傍余生。” 钱谦益的文坛盟主地位,更不是虚名,吴晗在评价钱谦益时说他“人品实在差得很”,但是后面又说:仅从学术贡献来说,他保留下来的史料倒也可贵。 抛开政坛、官场、家国的事,在场的人仅看这首诗,便对钱谦益生出佩服。 为表尊敬,当时的文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钱谦益,都喊一声“虞山先生”或者“少宗伯”,等他当上南明大官,就是名副其实的“宗伯”了。 这边喝彩连连,人们争相传看程嘉燧、钱谦益的作品。 慢慢的,有人发现,溪边的徐三也在动笔。 “徐三还能写出《金缕曲》这种名作么?”万斯大略带怀疑地道。 “难,况且,有人认为《金缕曲》、《红楼梦》出自徐三之手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呢……”万斯同摇摇头道。 “我就说嘛,徐三要是有这般才华,为什么早几年不表现出来?忽然一夜之间,就才思大进了,岂非怪事……” “在下也是这般认为,若说《金缕曲》是由于徐三痛悼亡妻,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时豁然开朗,倒也情有可原。” “但是,《红楼梦》所描绘的四大家族之事,尤其是贾家的生活,一饮一食、一举一动,就如真的一般,徐三不是勋贵家的人,他若是勋贵,也用不着考科举了,故而,徐三缘何能作出此等描绘?” 与会的不少秀才、举人都赞同这种说法,毕竟这年代出书很随意,署名也随便取个名字就行,徐三前后的巨大差距,也着实令他们难以理解。 “副标题就写明是送我的……” 那边,柳如是美眸刚浏览到最后一行,整个身子忽然触电似的一颤…… “怎么啦?如是姐……”董小宛讶异道:“莫非徐公子写诗骂你了?那便当场和他绝交……” 陈圆圆凑过来,念道:“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柳如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徐三亲自送给柳如是的一首《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柳如是》,随着陈圆圆的声音,以此地为中心传开出来…… 就连董小宛,都一时痴痴地停在原地,默默咀嚼、回味着这首《木兰词》…… 董小宛、陈圆圆看向柳如是的眼神,很羡慕,很羡慕。 一些读书人,也渐渐把目光聚焦在徐三身上,今日之后,恐怕无人再敢质疑徐三的才子之名了。 而此时的徐三,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的忧郁…… 第18章 横扫江南才子! 柳如是正在出神之间,徐三亲笔所写的这首《木兰词》经过陈圆圆、董小宛、沈永桢诸人之手,渐渐传到男性文人手中。 “骊山雨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虎丘山上,绝大部分的文人,都是有功名的文人。 而且晚明的部分才女也精通四书五经、八股文,比如绍兴王端淑,父亲王思任都感叹:你为什么不去考状元呢?并且说:生子多人,不及一女。 山上的这些文人才女,大多都能瞧出这首词,究竟有多少墨水…… 徐三继续临风而立,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骚得不成样子…… 杨廷枢皱皱眉,一言不发,似乎拉不下脸来,看向张浦。 张浦的声音不带感情:“前面两句,是化用班婕妤为赵飞燕所陷害一事,用典虽是自然,笔墨总是太悲,就连那本《红楼梦》也是如此,处处愁怨,满纸忧苦……与我复社纲领不太合……” 有褒有贬,但也是承认了徐三的“用典自然”,领袖都这么说了,小弟还能咋滴? 万斯同品评道:“骊山两句,又是用滥了的唐明皇、杨玉环的典故,最后两句,是化用李商隐的《马嵬》吧?” 情况也在徐三预料之中。 要说这些古代的秀才、举人、进士,诗词书画、八股上面,学问倒是真不赖,前世的徐三可比不了……但是,融合了原主人的记忆,某些细节方面,倒也不至于露陷。 真正的文人名士,学问就在品评、酒令的生活细节之间……当然,现代这些学多了也是无用武之地,回到古代,也只是装个逼而已! “天如先生说的化用自然,果然一针见血。”万斯大敬佩道,好像是在敬佩张浦。 程嘉燧的眼神,飞快闪过一抹妒忌,真是眼红呐……老夫苦读诗书不成,转而苦练诗词,今日声名大噪的,为什么不是老夫?反而是徐三那个落魄秀才?为何?!苍天无眼!不公呐! 按说他那一首题画诗,也不赖了,也不辱没他“练川三老”的名声。 但,遇到徐三的《木兰词》,不论他的题画诗,或者钱谦益的诗……完全是一路横扫,摧枯拉朽! 钱谦益却是慨然长叹,不作品评,交给了好友黄宗羲。 黄宗羲默然半晌,爽朗笑道:“自从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三变。我心学之人,无所隐瞒,做不了进士,做个柳永也好呀。” “哈哈哈……”在万众瞩目之中,徐三负手回身,就如那张狂不羁的狂士、狂生,清风吹起他的方巾,他的背景是一座虎丘塔和夕阳晚照。 徐三看了柳如是一眼,忽然转身下山,似乎不屑与这帮名士为伍,边走边引吭高歌道: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潇洒不羁的声音,回荡在小山的两侧之间。 柳如是震颤地看着孤独下山的徐三,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那个背影,是如此地落寞…… 沈永桢、金圣叹早已瞠目结舌,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徐三吗? 参加虎丘文会的人们,有的也处于震撼之中,有的则在窃窃私语、互相传递,羡慕、嫉妒、复杂、恨……种种情绪,表现在等等不一的人的脸上。 这四句诗,原作者是仓央嘉措,原文是藏文,后来被翻译为汉语。 而仓央嘉措1684年才出生,现在是1640年。 所以,它就是徐三的! “今日之后,江左才子之中,必有徐三一席之地……”冯梦龙抚须长叹。 “系统积分:9100!9200!9300!” “9800……9900!” “10000!” “10100……10200……10300……15000……18000……20000!” 一直到20000积分,增长曲线才缓慢下来! …… 崇祯十三年的夏天,苏州府的雨变得越来越大,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猛然骤增为倾盆暴雨。 大雨哗啦啦地流到了徐三身上,淋湿了头发、儒袍、方巾、松江棉袜、皂靴,徐三一步步地离开了虎丘山、真娘墓、剑池、云岩寺塔。 他的眼神、脸色,一如既往的忧郁……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高处不胜寒! 今天这个逼,装得值! 不知何时,暴雨击打在身上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徐三偏头,才瞧见柳如是为他打了半边伞,两人并肩走上了一条小道,一直走了好几步,柳如是低声笑道:“徐公子,谢谢你。原来,你一直在藏拙,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感觉,是不是很辛苦?” 徐三眨眨眼:“别说谢,要不你以身相许?” “你能正经点吗?” 徐三知道柳如是这种女人,不好泡到手,人家心里精明着呢……但以目前的情景来看,明显自己的希望大增,钱谦益、程嘉燧之流,都得靠边站了……当然他也不是非追到手不可,他要做的事还有许多,这是其中的一件……也是,在这乱世之中,称得上温情与佳事的事情了,他怎会放过呢。 追上来的叶小纨头一次开口道:“徐公子,你才是江南第一才子。” 沈永桢不停咳嗽,病况愈重,徐三道:“沈兄先行,快回家调养罢。” 跟上来的郝仁小声指点道:“少爷,小径下、河流下游的那块地,便是陈管家买下的了。幸好今年雨水足……是太过量了,不然上游的人得把水断了。陈管家一直担心,怕附近卫所的军爷们寻衅滋事,把地给霸占了去……” 明末的很多卫所官兵……那简直是惨不忍睹,危害一方呐……受苦的还不是徐三这些良民……嗯,徐三当然是良民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着……”徐三回了两句,现在他还不想对上卫所的官兵,即使他的身体经过强化,超越常人数倍,但徐三不能保证对上火器会安然无事…… 尚有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积分破2000了,系统也能升级了。 回城路上,知交好友们仿佛皆是重新认识了徐三一般,特别年纪较小的陈圆圆,时不时问柳如是怎么认识徐公子的,临了,董小宛笑道:“徐公子曾经缠了如是姐,好几年呢。” 陈圆圆便略微吃惊、愕然,柳如是只是一笑置之罢了。 徐三也没觉得丢脸。 浪子爱俏嘛。 古代的烟花场所、烟花女子,本是合理合法的,徐三要是拒绝嫖,那,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还有没有道德人性啦? 第19章 吻 程嘉燧是徽州休宁人(今安徽休宁),长期旅居嘉定,与谢三宾、钱谦益结交成了好友。 虎丘文会之后,他带着下人,居住在了长洲城区。 思虑再三,程嘉燧吩咐长随道:“去联络苏州的打行,让他们开个价,叫打行的人出手,让徐三的杨柳斋书店,开不下去!并且……找机会,做了他!” “那徐三已经失去了秀才功名,无权无势,再有文才,不懂变通,也掀不出什么浪花……再叫打行的人搜集搜集,看看徐三有没有什么未公开于世的作品……” “是!老爷!”长随躬身道。 程嘉燧也是有秀才功名的人,而今在虎丘文会上,徐三虽然大展绝世文采、横扫无数江南才子,但是杨廷枢、钱谦益、张浦等,根本不把徐三视为真正的敌人、对手,便是因为:徐三已经没了功名。 在他们看来,没有了秀才功名的徐三,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至多,也只会变成当初的唐伯虎罢了,郁郁不得志,落魄江湖……哪能有什么作为? 杨廷枢的想法是:与其让徐三去死,还不如让他如此这般地落魄活着,空有绝世文采,也没有出路、前途,那种感觉,岂不是生不如死?岂不是最大的报复? 当然,程嘉燧要让徐三去死,杨廷枢也懒得管! 打行、衙役、县官、士绅……那就是一条黑吃黑的线!一条明朝的阴暗司法! 他们不知道,也没人能知道,徐三不仅有穿越者的各种才能……还有晚明大帝系统…… …… 阊门外徐家弄的卧室,安排完客人好友、洗漱歇下之后,徐三便躺在床上,犹如前世玩手机似的,看着系统光幕琢磨。 点击【商城】。 看一下燧发枪的价格,居然需要5000积分才能购买。 明末最好的发展武器是什么?当然是火器了! “先升级再说……”徐三的想法是,有了【力量果实】、【敏捷果实】、【生命果实】,暂时便用不着火器防身,当然,火器他是非常看重的。 徐三也准备,先攒积分购买足够的燧发枪,再想方设法训练一批火枪兵…… 至于大炮、坦克、飞机、卫星……系统有没有,徐三也不知道,因为现在的系统才是1级……商城解锁的物品也有限…… “【晚明大帝系统】从1级升到2级,需要消耗5000积分,确认升级?” “确认!” “叮咚!【晚明大帝系统】正在升级中……56%……72%……升级完毕!” “恭喜宿主!【晚明大帝系统】解锁成就栏!” 成就?还有这玩意? 看看自己获得了什么成就……出书、撩妹、装逼了一把,还干掉了两个衙役,应该有不少成就吧? 点击【成就】,徐三就看到: “获得【江南才子】成就,奖励500积分!” “获得【江洋大盗】成就,奖励500积分!” “获得【小地主】成就,奖励5000积分……” 如此看来,根据系统的积分奖励,地主明显才是主线,小地主就有5000积分,那要是大地主、苏州府的城主呢?岂不是开了平方地涨? 徐三两眼放光,心思也不禁热切起来。 此时的【商城】物品,作用都比较有限,而每次升级,都会有惊喜,看来,升级才是王道! 点开【技能】。 徐三购买了5个技能点,花费500积分,再点击【枪法技能】,加技能点。 biu!biu!biu!biu! 【枪法技能】加到5级! 这个【枪法技能】是冷兵器的长枪,而不是火铳或者火枪。 明朝是冷兵器、火器并用时代,冷兵器并不能完全淘汰,而长枪,则是明朝人惯用的冷兵器了,刺、挑、扫、撩,等等不一。 算一算,积分就花费5500点了,但是【成就】进来了6000点,这么说是赚了500点,仍旧剩下20000多。 而下次升到3级,就需要50000积分!天呐……如此一算,4级就要500000,5级就要5000000……那是十倍十倍的加…… 7级就需要五亿积分…… 赚积分也是一条辛苦的路…… 自己的路还很长。 所以,剩下的20000积分,徐三没有胡乱花费了,而是留作应急之用。 接下来的两天,徐三一边叫人打造了一杆铁头长枪,不时练习,一边把《红楼梦》抄到了四十回。 徐家的杨柳斋书店,也销售其他的各种书籍,不然也撑不起这个家。 经过虎丘文会,“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负如来不负卿”,徐三的才子之名,以苏州为中心,向扬州、南京、嘉兴、杭州蔓延、扩散,《红楼梦》更是一度热销,不少文人,都把徐三推上了“江南第一才子”的宝座! 强势碾压江左三大家钱谦益、吴梅村(本名吴伟业,翰林)、龚鼎孳! 又是一个唐伯虎出现! 不,徐三已经超越了唐伯虎! 其中,徐三风头最大、粉丝最多的人群……便是江南的各种烟花场所了…… 徐三与柳如是的关系、故事,也被编成画本,成为市民们街头巷尾的谈资…… …… 徐家后院,一道道破风声响起! 众人便瞧见,一杆丈八点蛇矛,竟然被一介书生徐三,舞得如臂指使,异常娴熟! 加了5点【枪法技能】之后,这个技能点,就像作用在徐三的丹田、经脉、脑海一样,只需要他脑海发出讯号,根本无需如何苦练,娴熟的对敌枪法便能使出来。 “看不出,徐兄真是文武双全!”沈永桢感叹,羡慕道:“我体弱多病,四书五经六艺,也渐渐荒废了。” 站在书房门口的柳如是,一脸欣慰:徐公子真的听从自己的劝告,习武了…… “圆圆今日便要告辞了,徐公子若有空,常来凝碧班做客……”陈圆圆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初次见到徐三的时候,她察觉到徐三身上的味道,和那天杨家大宅的“江洋大盗”一样……也在柳如是身上闻到了类似的味道…… 但是呢,徐三和“江洋大盗”是同一个人的想法,又被她否决了,怎么可能啊?徐公子这几天才开始习武,那个“江洋大盗”,可是神出鬼没、飞檐走壁的……虽然,凝碧班也遭受了打行的欺压、剥削,不得不屈服于打行与衙门的“潜规则”……但是,徐公子无权无势,明显救不了自己的,说出来也是害他…… 陈圆圆自叹一声:我怎么如此红颜薄命呢? “诸位慢走,常来。”徐三和柳如是一起,把黄媛介、叶小纨、沈永桢、董小宛送出了门外,除了黄媛介,各自都有下人护卫。 虎丘文会一过,这些好友得离开,徐三也不强留。 目送他们的车马远去,两人并肩进了院子,柳如是惆怅了一会儿,笑道:“你不去看看自己的田庄?” “我正想着这件事,如是,我们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徐三瞄瞄她的杨柳小蛮腰,不禁感叹这古代名妓……真的是吸引人啊……然后趁机一揽。 另一只手抢了柳如是的手帕,不要脸地放进了自个儿怀中。 柳如是并不反抗,反而侧身依偎在徐三一侧,扬起脖颈,眸子明亮:“徐公子这调情的手段,并不输给小女子……” “彼此,彼此……”徐三笑了笑,目光忽然柔和下来,其实……这姑娘虽是风头极大,艳名传两省,但她的辛酸苦楚,徐三能感受到。 闻着柳如是身上的香气,徐三眼中满是情深意重,附耳道:“如是,我能照顾你的……” 柳如是嘴角牵扯出一个微小的笑容,默默地不说话,只是把身子靠近了,徐三就趁机吻了下去…… “咳咳……”走出账房的管家陈十三,赶忙带着郝仁、郝尚躲开了。 第20章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个吻持续了几分钟,柳如是推开了徐三,并重新拿出一块手帕擦擦嘴唇,也给徐三擦了擦。 不得不说,此女连吻,也很熟练。 徐三喜欢。 再进一步的话,那也太心急了,循序渐进也好,男人女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对于徐三来说:这才有挑战性。 收拾妥当,郝仁、郝尚在徐家门前牵了马出来,一匹马,并一辆马车,陈十三瞩目送行。 郝仁、郝尚两兄弟的模样,颇为类似,身强力壮,虎背熊腰,各自挎了长刀,车马徐徐往下河镇行,徐三悠哉悠哉地骑在马上,柳如是坐在马车里,带了丫鬟云娟,雨桐留下。 俩保镖兄弟一左一右跟在徐三马边,郝仁目现担忧地回禀道:“少爷离家去虎丘参加文会的那个空儿,有吴县的差爷来盘问过……说是那天来立商籍、收税的两个差爷,夜里就被人暗杀了……” “噢?难道他们怀疑是我杀了不成?”徐三对衙门的怀疑有所预料,但是,衙门仅仅是有点怀疑而已,原来的徐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么?再说,“差爷们”有意无意得罪的人,何止他徐三一个? “本公子向来是知法、守法、懂法的良民,谁不知?就说这考中了秀才之后,县学府学皆有一门功课:便是律法,有《大明律》,有各种断案条例,本公子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哪敢知法犯法?”徐三厚颜无耻地道。 说话都不带脸红的。 “这倒是。” “属下们哪儿会怀疑少爷?”另一边的郝仁嘀咕道:“就算怀疑,少爷也杀不了人家啊……那时的少爷还没摸过刀枪剑戟,只盼衙门的那些人,莫要再来一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好了……” 陈十三刚收买的田庄,距离阊门徐家弄,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近来杨柳斋书店收益大增,不止《红楼梦》大卖,其他书籍也在热销,不得不说,“才子”真是一门吃香的职业。因此,陈十三收买的土地,也在渐渐扩大。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场瓢泼大雨哗啦啦地下来,徐三一脸无奈,不要脸地钻进了柳如是的马车。 且挤进了柳如是、云娟的中间,自己的坐骑,就让俩保镖牵着。 徐三美了,可苦了拉车的马儿和两个淋得落汤鸡似的保镖……不过徐三可没心情管他们,嗅嗅一车厢的香气,柳如是攒攒坐垫的座位:“可别淋湿了,病了不好。对了,汪然明问过我,想要你的第一笔手稿,像《金缕曲》、《红楼梦》、《木兰词》之类的。” “汪然明不仅是徽州巨商,一方大富,他还捐了国子监的贡生,行动有儒生风范,在苏杭皆比较吃得开,你若搭上他,与他交易,大有裨益。这也不是拉不下脸的事儿,平等交易罢了,也不用谁求谁。” 徐三大有深意地瞧着柳如是,这么说,要是把柳如是娶过来,这个夫人的外交手段,那是绝对有的,徐三点头道:“好,此等好事,我哪好意思拒绝。” 柳如是掀开一点帘子,徐三也望出去,苏州即便是雨天,也风光艳丽,恰如这苏州的美人,难怪张岱这个杭州迷,在《陶庵梦忆》之中,对苏州也恋恋不舍。此外崇祯十三年的苏州大水灾,亦是与历史上一般如约而至,故而能看到批批灾民涌进城外。 “才过了干旱,又是水灾,这可叫人怎么活呢……”柳如是叹道。 徐三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先顾咱们自己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可是在最前面呢,倘若自己也顾不了,哪里顾得了别人?” 他的这种自私自利、冷漠虚伪,不止是现代人有,晚明经济社会的很多人,也是这个样子。 此时他还不是一方霸主,发展自身势力才是正经,说得更自私一点:谁又会怜悯他? 柳如是默不作声,于是车马就这样行到下河镇,道路泥泞,硬是走了一个时辰。 听说真正的主人家来了,下河镇的佃户们,老早就来迎接,迎进民房里好生招待,看茶看饭,徐三坐了未久,便出来看看田地,刚好雨也晴了。 远山苍翠,近处多是平原,平原上的一块块棉花地,棉花植株欣欣向荣,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河边有一两道不怎么鲜艳明亮的彩虹,宛若桥梁一般地横跨、升起。 还有鸟鸣声。 徐三和柳如是,顿时都有一种家的感觉。 佃户贾平群弯腰道:“少爷,可是要来收租金了?” “租金年底才收的。” 贾平群和一帮佃户的脸色,才雨过天晴:“多谢少爷宽待,现下大雨滂沱,咱们倒也不用担心军屯的军爷们断了水源,这些田地防护得好,也不算灾区。大明朝的天下,就数咱们东南的棉花、桑树茂盛,谁不知苏州城里,大半个城都有织工,都仰赖牙行来收购咱们的棉花、生丝呢。” 徐三点点头,目测现在的土地上,有棉花,也有桑树,佃户大约有一百左右的人丁……可见秀才兼商人,也是比较吃香了,虽然没了功名,地主兼商人也是不错的。 贾平群说着,又犯愁道:“男人们耕地、施肥,妇道人家养蚕缫丝,只求少爷宽厚一点……呃,现今物价一直在涨,耕牛也不够……” 徐三眼珠一转,这些年轻力壮的佃户,岂不是可以发展发展,暗加训练?另外,那些孩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也可以开社学呀,徐三不准备教八股文…… 柳如是本想此等农家事,徐三这种读书人,保准束手无策,读书人哪知道五谷杂粮? 她对这些也无多大兴致。 谁想徐三却是兴致勃勃:“你们跟我来。” 贾平群带领一帮佃户,以徐三为中心围起来,只见徐三半蹲下来,卷起手袖,在棉地堆了一个土丘道:“谁说读书人不会经营?大错特错!咱大明朝有许多书籍,便是专门讲解如何经营土地的。” “先看这个土丘,把中间堆高,棉花、桑树插在高处,一边放水,一边施肥,就厉害多了。施肥大家也知道,不用我多说,为何放水呢?这里面大有学问,有水的地方,晚上是不是不太冷?” 徐三问道。 “好像是这样。”贾平群琢磨着,最后连连点头。 “那是因为水可以吸热,冷天便能防冻防寒了。”徐三道。 别小看这个说起来很简单的法子,徐三的这个方法,专业名词叫做“培高平台技术”,起源于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脉,即便是现代,全球也有很多地方在推广!足以证明他的实用性! 徐三前世本是农村出身,很小就下地劳作了,他并不怕吃苦,也懂得多……当然了,劳力者下,劳智者中,劳心者上,他现在可不会专门干这个,只是指导一番。 “至于缺少耕牛,你们去把这些东西拿来……”徐三拿出炭笔,快速写出一份清单,交给了贾平群。 一帮佃户们,看向徐三的目光,纷纷敬畏起来。 读书人向来受农民敬畏,更何况这个时代了。 徐三有一种方法,通过这种方法,人力,也可以胜过牛力! 说白了,就是科学。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事实上,明朝的商人、地主,经营成功的也有很多,比如《沈氏农书》之类的指导书籍,通过实践、科学地经验指导,能让人发家致富。不过,一般平民就没这条件了,一是识字不多,二是钱财也不支持。 柳如是只是远远看着,暗暗纳闷,徐三怎么会这么多? 与此同时,田庄的一处林子后面,几个脸色憔悴、身材也不及郝仁郝尚的卫所官兵,冷冷地望向徐三…… 另一处树林,却是带着头巾的几个打行粗汉,也是目光不善地望向徐三…… 第21章 来日十倍讨之! 贾平群按照少爷开出的清单,带人分别取来了人字形木架、橛木、辘轳、绳索、铁环、铁犁等物,然后在徐三的指示下,几个青壮男子开始组建。 徐三要建造的这个机械,说起来很简单,辘轳就是采用了物理学的滑轮原理,节省人力,很大的释放了机械的力量。 在明朝,这种机械有一个名称:代耕架。 待得组装完毕,一帮佃户跃跃欲试地在一块荒地上尝试起来,左边人字架一个人扳动橛木,右边人字架同样如此,中间一个人扶犁。 看起来都不怎么用力气,这个“代耕架”便很容易地运动了,铁犁深入土壤,翻起一块块潮湿的泥土。 “这莫非是像木牛流马一般的物事?”贾平群目瞪口呆。 一个名叫张二更的青壮佃户咧嘴笑道:“少爷,贾大叔,这玩意不费力,快叫娃儿的娘们来试试,我估摸着,那帮婆娘也拉得动。” “哎,少爷真是诸葛孔明在世呐,就像路边的说书先生说的,怨不得是秀才,说不准是哪颗星下凡呢……”一帮佃户在窃窃私语,看向少爷的目光,越来越敬畏了。 不多时,一些下河镇的采桑妇女、熊孩子们,也停在路边,露出新奇的眼神。 一个熊孩子踮起脚尖,兴奋道:“娘亲,娘亲,那真是木牛哎,不用牛也能犁地了,孩儿也想玩……” 啪! 熊孩子被妇人赏了一个爆栗,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还是男人们大气,叫妇女、孩子也来试试,最后估算一下,代耕架的力量,大抵相当于四条牛!妇女也能轻易拉动。 虽然这帮佃户身上带来的积分,微不足道,但徐三看看这场景,也笑了。 “木牛流马?”柳如是美眸带着询问。 “他们要说木牛流马,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些人不是见多识广。若是让有经验的匠户们看了,一眼便能堪破玄机,其实也不是什么巧夺天工的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徐三摆摆手,语气满不在乎。 却把头颅扬起,怎么看都是那装逼的欠揍样。 “代耕架不是我发明的,是我在一本县志上看到的,就是我大明的县志。上面记载,一个叫做欧阳必进的人,在郧阳府(今湖北郧县)推广过代耕架,解决了耕牛不足的问题。后来可能是地形等方面的阻力,没有普及开来。”徐三解释道。 “我以前就瞧不出你这样博学多才。”柳如是大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徐三是谁。”徐三骄傲地拍拍胸脯:“蘼芜君,我徐三可是你看上的男人,还能差了?你不能只看我英俊的外表、惊天的文采,更应该看看我的能力!” 柳如是:“……”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这人,真不要脸皮。 目光所及,远近偶有一辆辆水车在转动,田地的中心之处,尚有一处湖泊,水草荡漾,里面养了鱼鸭之类的东西,徐三微微放心,看来百姓并不是那么蠢,还是有法子生存的。 他带了柳如是在小湖边观光浏览、说说笑笑,在徐三看来,柳如是只会诗词曲赋、歌舞琴箫之类的,他也舍不得柳如是去出力气。 关键在田地里面,轻微缠足的柳如是也不大会走。 正有说有笑之间,徐三回头,瞧见一条小径分开的界限上,张二更正在与四五个军丁对峙,吵吵嚷嚷,喧哗起来。 佃户与卫所军屯的冲突,还是来了。 “你拉着我的手,放心,除了脚的地方,我不会让你沾一点泥儿灰儿。”徐三笑容璀璨,宛若寒冬腊月的阳光一般暖人,伸出了手。 柳如是便一手提裙,另一只手交给了他,徐三大喜,边走边在柳如是的手心捏了捏,柔滑如绸。 苏州卫是洪武大帝朱元璋建立于吴元年(1367),位置就在苏州府,除了苏州卫,苏州府尚有太仓卫、吴淞江千户所、宝山守御千户所、镇海卫、崇明沙千户所。 军屯一方为首的是一个伍长,带着四名军丁,皆是一身棉甲,人人脸上、脖颈上的汗液尚未干涸,面容稍显枯黄,却有一股戾气:“对面的,路下边三尺之内的地盘,都是大爷我们的,尔等刁民要跟大爷们争吗?” “这是什么说法?地契上写明,军屯与我家少爷的地界,就是以这条小径分开的,几位军爷分明是无理强占……”张二更畏惧地退后了一步,但又不服气地据理力争。 “嗯?你说什么?”那伍长冷冷一笑,使个眼色,只见四个苏州卫军丁拿起锄头,两个铲土掩盖了小径,两个又进入了徐三的地界,重挖一条小径。 伍长大大咧咧地指着新挖的几步小径:“现在地界便是这条了,它依然是小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服叫你们主子过来,也不怕和你们去衙门理论!” 四个军丁也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们。 张二更等青壮佃户,气得眼圈都红了,却不敢抗衡! 这时徐三大踏步牵着柳如是走过来,这种争田争地的事情,徐三前世可没少见!即便看似老实巴交的前世农民,为了一亩三分地,都能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六亲不认的!更何况明末军制腐烂至极的卫所呢? “二更,听叔一句话,民不与官斗,三尺地便三尺地……”贾平群劝他们回来。 “可是……”张二更气愤道:“今天他们要三尺,来日我们……我们便没得地种了!” “胡闹!让少爷去理论,哪儿轮到你当家做主?”贾平群训斥道。 “这位军爷,敢问贵姓大名?”徐三气势十足,脸上闪过一抹萧瑟的肃杀之意,抱拳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爷我是苏州卫伍长萧柏!”萧柏笑眯眯道:“我也知道徐公子近来的名气,想必徐公子也知道我家的千户大人……” “承让,承让……”徐三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大明向来是文贵武贱,不过在明末渐渐有所反转,千户、百户这些武官,在本地根深蒂固久了,徐三这种无权无势的人,确实无法抗衡。 就比如临清的翼家,也不过是武官起身,却足足在临清城做了几百年的豪强大族!那些豪宅到现在都有遗迹!萧柏亦是咬定了徐三没有后台,欺他又怎么了?这地若是拿过来,能缓解他们这些低级军丁不少的压力呢! “徐郎,你此时不宜和他们起冲突……”柳如是小声道。 “万里家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徐三爽朗地道:“既然萧军爷这么说,那我自当承让,今日便如此为界!” “多谢徐公子承让了!”萧柏得意地抱抱拳,眼神的鄙视、不屑,丝毫不加掩饰,五个官兵贪婪地瞄了一眼柳如是的腰肢,哈哈大笑、趾高气扬地转身而去。 “唉……少爷呐!”张二更这个二愣子,居然大喊一声,转身大哭着跑了。 佃户们都感觉到一种悲凉,张二更看似傻,话却不傻,今天霸占三尺,来日他们还不沦为军爷们的奴隶?所谓民不与官斗,武官再低也是官,那时候找谁说理去? 没有天理!也没有王法!天理王法,都是为统治者和有权有势的人设计的! 徐三深深吸了口气,以他的力量,抹杀这五个官兵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现在他没有绝对的实力抗衡一个苏州卫,这种做法无疑是自取灭亡! 但,今日霸我三尺地,来日我必然要你还回三百亩! 第22章 活色生香 以萧柏为首的苏州卫官兵强占徐家田地一事,在徐三的出面做主之下,下河镇的人都不明说了,但是内心里总惴惴不安。由此引发的是,佃户们觉得徐三这个小地主,似乎也不那么可靠了…… 而徐三的神色无喜无悲,只是把那种怨恨埋藏在心底,等待有朝一日爆发。 柳如是抿抿嘴唇,她认为徐三的做法是对的,同时设身处地为徐三着想:她希望,徐三能够渐渐强大,不仅仅是文采、著作上面,最主要是社会上、经济上,这样,他,以至于自己,才能心安不是? 抬脚回身进镇,两世为人的徐三,自然能对这点欺压,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没走几步,徐三便眉头紧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经过【力量果实】、【敏捷果实】的强化,徐三不但饭量、胃口大增,眼耳鼻身舌意,所谓的“六识”感官,也随之强化。 现在虽不能做到千里眼、顺风耳那般神通,但后面林子的一点风吹草动,却在他的感官范围之内。 后面林子有人! 会是哪个仇家呢? 徐三嘴角撇过一抹玩味的笑容,那些虚伪的文人,要来整治自己了么?来吧!来一个我接一个!来两个我接一双! …… 林子后面,蹲着三个打行的人,两个打手一左一右围住中间的领头,这位领头手臂粗壮,眼神却有山贼似的凶光,望之便不是善类。 “雀哥,徐三还真是个银样镴枪头,官兵一来,立马就怂了,呸!还读书人呢……干脆我们晚间潜进去,就做了他!” 左边打手说着,摸摸下巴,一脸淫邪地笑道:“徐三这小子艳福不浅呢,柳如是可是花场中的老手,在咱苏州与陈圆圆并驾齐驱的美人儿……顺便抢过来,让哥几个快落快活,也不枉世上走一遭,嘿嘿嘿,嘿嘿嘿……” 右边打手深以为然,迫不及待地吐了一口唾沫在手掌心,继而搓搓双手:“对对对!雀哥还记得前几年来苏州城的王修微么?那模样……风韵犹存,远山黛眉,一颦一笑,极是勾人,果然不愧是调教出来的扬州瘦马,弄得我心里都痒痒的……” “那时武哥便先声夺人,抢了王修微,着实快活了一把……嘿嘿嘿……雀哥放心,待弄到柳如是,咱们肯定让雀哥先来……” “不妥……”被叫做“雀哥”的领头,深谋远虑:“程先生给我们的价格和商定,是要秘密处决徐三的,不得透露风声,那些读书人,害怕有损自己清誉呢,再说程先生相交之人,皆是吴中权贵,当然得给他个面子,不然我们还混不混了?” “眼下,还是保险为要,等徐三回家的路上,咱们寻个人少的地方……务必做得干干净净!” “雀哥英明!”两个打手狂拍马屁,不得不失望地隐藏了某种渴望。 …… 回镇子里的路上,下河镇的村民拾起镰刀锄头等物,不时偷瞄徐三、柳如是,尤其是柳如是的浓妆艳抹、勾人气质之中又有一种男人风范,镇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老人、青年、妇女、熊孩子,都被这位美丽的小姐姐给吸引了,他们以为是少夫人了,与少爷倒也般配。 徐三大觉颜面有光,不禁想起罗敷姑娘出村的场面。 镇里申明亭北面的坐北朝南的陈旧破院子,被腾出来给少爷、少夫人住,对于这些村民来说,这是他们拿得出手的最阔绰、风水最好的地方了。 徐三还见到他们聚在一起杀猪,四个壮汉抓住猪的手脚,一个熊孩子逮猪尾巴,“嘭”的一声,侧放在桌子上。 一个被喊作“王六婶”的婆娘早蹲在桌子底下,放好了接猪血的盆,这位王六婶委实彪悍,卷起手袖,一把杀猪刀狠狠地从猪脖子捅到心脏。 那猪叫声自是响彻全镇,吓哭了一些熊孩子。 不一会儿,浇水、刮毛、开膛破肚、收拾内脏与肠子等物,广场便开始臭气熏天起来。 徐三看得乐呵呵的,他想起前世家乡在寒冬腊月“杀年猪”的习俗了。 不过他知道柳如是肯定不习惯,回头,她果然以帕掩鼻,徐三急忙带她进屋了。 晚上他们得以享受了一番猪肉大餐,“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凉拌猪血、炒瘦肉等等,徐三大快朵颐,好不快活,令全镇震惊的是,徐三一个人就吃掉了小半个猪…… 村民们还以为是少爷神仙附身,或者鬼神来吃了,就连在社学念过几年书的贾平群,都慌张地重新祭拜了一番各路鬼神…… 明朝的饮食业,还是比较发达的,仅仅是酒,就有数十种,生鱼脍更是比较流行,只不过后来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说生鱼脍对身体不利,生鱼脍才衰败了。 还有一种叫做“香茶”的东西,柳如是很喜欢吃,其实香茶也不全是茶,而是茶叶与糖饼、香料的混合物,含着吃的。这大概是世界上比较早的“口香糖”,到了清朝,就失传了。 “老贾,你也念过几年书不是?明儿在社学召集孩子们,我亲自讲一堂课。另外,那种代耕架,也可以叫年轻的汉子们多做几个,按我说的来做,年底租金,我便在你们身上少取一些……”徐三卷起儒生的尺长之袖,一条腿搭在桌子上,啃着猪蹄。 哪有半点斯文模样? 简直是读书人中的败类啊! 多亏柳如是不在,与镇里的妇人们一起参加“茶会”了。 这时代男尊女卑,明朝妇女能聚在一起的,属“茶会”最多,另外烟花女子有她们的一种“盒子会”。 贾平群暗暗惊骇,满面羞愧:“少爷,说来惭愧,老朽虽念过几年书,却一辈子也考不上童生,勉为其难,镇里也没有童生,老朽便也担起了教化之重任……少爷可是考中过秀才,有少爷开导,是下河镇的福气啊……” 说完,贾平群又高兴、有满腹疑窦地退出去,他也是镇里受尊敬的“知识分子”了,可也无法理解少爷怎么吃下几十斤肉的……贾平群忧心忡忡,鬼神,一定是鬼神附身了啊…… 而后柳如是才从偏厅回来,震惊地看到满地骨头,怀疑徐三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咳咳……”柳如是翩然落座:“好多三姑六婶没到……平时民间茶会,总不缺人的。” 徐三吃完,剔了剔牙,自顾自拿一个从系统商城花费了100积分购买来的舒肤佳香皂洗手:“说不定害怕咱们呢。” “不是,你不知道,妇道人家养蚕的时候,有一种顽固的习俗,不能见生人,就算衙门来摧,她们也死活不开门的……后来还是官府衙门让步,不在她们养蚕的某个特定节令敲门。民间以为,有人进来不吉利,神灵不保佑呢。”柳如是微微皱眉。 这徐公子,有时候看起来什么都懂,有时候,怎么又不懂了呢? 徐三笑了笑,大明的老百姓,迷信那是迷到骨子里了,苏州祭奠蛇王,绍兴祭奠龙王,宛平有青苗神……等等,自己将来举大业,这一层可以好好利用,就说眼下,获得自己佃户的死命支持,亦需用点迷信手段…… “什么香味?”柳如是起身,这个香皂的香味,好清新…… 第23章 你下面怎么湿了? 2级的【晚明大帝系统】,能购买的东西仍旧比较简单、基础,有一些现代的生活用品,只不过,种类上比起1级多了一些。 此外,不解锁的物品,徐三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包括抽奖界面也是一样,都是一个“锁”的标志,倒让徐三无限期待…… 舒肤佳香皂,100积分的价格,在这两百多年前的古代,徐三很庆幸能用到现代的东西,那是多么的幸福呀…… “此物名为舒肤佳,乃是本公子特制的。如是,你也来洗洗,保准比皂角什么的好用多了,气味亦是极佳……”徐三不再说什么舶来品,就归结为自己的博学多才了。 柳如是满是好奇地卷起香袖,把一双洁白光滑的柔荑,轻轻伸进盆里。 其实古代的化妆品、洁净品也不少,而且大多纯天然,豆制品、铅粉、米粉之类的,名妓自然更有她们祖传的保养法子。 马湘兰徐娘半老,依旧能一舞动江南,徐佛徐娘半老,依旧能嫁给达官贵人,不得不归结于她们的自我保养。 但,现代的舒肤佳,总比皂角之类的好多了。 这块香皂极其的滑,犹如鱼儿,洗着洗着,水也变成了灰白色,柳如是能感受到,她陶醉地闻了闻:“果真是香。” 美目再次惊异。 徐三现在没空看她,眼神纯洁地一眨不眨,水里的手就握住了柳如是的柔荑,不停地搓啊搓,揉啊揉……搓啊搓,揉啊揉…… 啊……苏州绣娘保养极好的手,怕也不过如此,徐三亦是一脸陶醉,搓着,揉着,不自禁幻想起来若是变成柳如是的蓓蕾,该是何等滋味…… 不要说徐三太没自制力了,他前世是成年人思想,今生这副身体也是成年人,恰同学少年,血气方刚,无孔不入。正是需要女人滋润的时候啊……可怜他徐三来到这个时空这么数十天,都从未睡过女人呢。 这叫正常情况与正常反应好么?没这反应,就不正常了。 睁开眼睛,就见柳如是瞪着他,徐三厚起老脸,拿丝巾给她双手擦干了,恍若不见,柳如是默默地低着头。 徐三呼吸渐渐有些粗重,不知不觉,又抱住了柳如是的纤腰,鼻子闻着她发间的香味。 从窗外看,烛火摇曳,一对青年男女,又快速地进入了热吻。 光影映照在纱窗上。 对于柳如是来说,只要她看对眼、对脾胃的男人,从来都是快节奏的,这,或许也是她作为一代名妓的性格了——嫁人之后除外。 房间内,徐三大是满足,一双手很娴熟地攀上了巫山。再伸出两根手指,在神女的蓓蕾上,一夹,一扯。 “啊!” 饶是柳如是为一代花场大咖,亦被徐三的手段,弄得敏感地叫出了声,那如痴如醉的吻,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柳如是的俏脸突然红了。 好吧,没了情调,徐三也不打算继续下去了,他摸了摸鼻子:“我们还是围炉夜谈好了?” “嗯……”柳如是木然应声,神色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黯然。 …… 在下河镇待的第三天,徐三、柳如是、云娟都觉得宁静安详了许多,远离了苏州城市的喧嚣,也没有盛泽镇那般热闹,因此下河镇的环境说得上比较优良了。 人,先天而生,一片空白,后天绝大多数都要受到环境的影响,包括家庭、社会、自然等一切的影响。 早间她在卧室桌旁瞧了瞧关于徐家佃户、田地、收入开支之类的账单,偶有诗兴,写了几首小词,云娟问她:“小姐要从徐公子了么?” “说不准,不一定。”柳如是出神了一会儿,放下毛笔,轻轻叹气道:“和我春风一度的人不少,我总有轻浮之处,不论过往,亦或者此时。于徐公子来说,他是文人,文人与佳人春风一度,也是平常事罢?我又怎知他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呢?” 须臾,又说道:“他也不知我有多少真,多少假,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我的命了。” “习惯了,就改不过来了。” “可小姐一直不想认命……”云娟低头道:“今时今日的徐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形势太危急了些。” 徐三进来了,她们停止了女儿家的谈话,柳如是就和他一起去社学看看,她经常往来于各种读书人的场所的——男装出场,那是晚明大多女性的一种魅力,也是一道时代的风景,因为,不仅仅柳如是这样,国朝鼎革之际,涌现了不知多少才女美女——这是徐三的感叹。 路上,每走几步,便可见到香烛、饭菜之类的贡品,领头的贾平群犹豫道:“那是祭奠、迎送各路鬼神的,怕少爷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实际上他们确定徐三沾染了鬼神,要不然吃下那么多? 徐三无语。 郝仁郝尚也怀疑。 “不是鬼,是神,你们说法不准确。”徐三正色道,说着左手往右手的戒指摸去,点击【商城】,购买【舒肤佳】,点击【确认】。 然而在其他旁观者眼里,他们看不到系统光幕,也看不到那枚戒指。 他们只看到: 突然眼前一晃,徐三左手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了一块类似皂角的东西,所有人都敢确认他的手没伸进袖子或者怀中,就这么凭空变了出来! 天呐,这简直是奇迹!不可思议! 所有人愕然,大惊。 柳如是除外,她见过,当然她也好奇——好奇徐公子身上,总是充满了神秘,从离开归家院之前开始。 “这……”贾平群大跌眼镜,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娘亲,快看神仙的法术……”上学的熊孩子满眼泛起小星星,兴奋得就像在揭开别人不敢说破的皇帝的新装。 “对,就是神仙,就是法术,我曾经得到过一位神仙道长的真传……神仙道长说我天庭饱满,骨骼清奇,实乃修真的绝佳体质,于是,他传了我一本《如来神掌》,告诫我务必普度众生,替天行道,以天下苍生为念……这,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徐三风度翩翩的面对众人: “诸位父老乡亲,欲脱离苦难、苦海、厄运、病痛、饥饿、灾荒,信鬼,不如信神、信仙,我便是仙家传人,你们若有意,可以加入我的‘大仙会’……”徐三的传销模式张口就来。 柳如是嘴角微撇。 但道路两旁的人们安静了,看向徐三的目光,崇敬到了顶点。 徐三笑了,这叫做,群众基础。 这个时代,就让他来一把惊天动地的革新吧…… …… 村里社学的木旮旯后面,三个打手目瞪口呆。 “雀哥……那徐三……会仙术?怎么办……”一个打手瑟瑟发抖。 “以防万一……雀哥,不如我们回去,多叫些人手,那两个护卫,看起来也不弱……”另一个打手心虚。 “放屁!不过是街头杂耍艺人的把戏罢了!雀哥我年轻时候,也会!”雀哥色厉内荏道:“怎么,你们不信?” “不……” “哪里……” 一个打手目光古怪地看着雀哥下面:“雀哥,你下面怎么湿了?” 第24章 前所未有的教学方式! 徐三的传销只是点到为止,郝仁、郝尚见机行事,连说少爷受过仙人传授法术。在村民们顶礼膜拜当中,徐三步履悠然地进了学堂。 笑话,哥也是做过业务员的好么? 对这帮古代还没有开启民智、鲁迅笔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农民们,还无法传销洗脑的话,那也太小看我了吧! 原主人曾经的秀才功名,也让村民先入为主就对徐三保持了尊敬。 再加上他是地主,他们是佃户,又加了一层畏惧。 这两个前提,也是很重要的。 不然,徐三可能被绑起来……或者架在火架上烤了…… 郝仁、郝尚被徐三安排了任务,在青壮佃户们农闲之时,练练刀枪剑戟之类的防护武功,徐三先不取租金,先让自己的佃户们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书店进账、加上杨廷枢那里抢劫来的,银子他倒暂时不缺。 至于从佃户之中选拔一批家丁护卫,在镇里操练,原本是地主老财们常做的事情,这个阶级是很怕死的,有钱人能不惜命么? 但,后果会如何,便难以预料了…… …… 学堂之内,窗外的几棵老槐树古木苍天,但凡来此学习的孩子,进来之前无不要祭拜一下老槐树,故老口口相传,那是文星槐,拜之,则有大气运。 要是没气运呢?那就是心不诚呗…… 一群正襟危坐的学子,衣服简朴,偶或有人拿手袖擦擦鼻涕,目光好奇而纯净,他们就像一张污渍极少的白纸,空白的地方,需要徐三来填补。 他们敬重而又期待地,抬头目视徐三。 引领徐三进来的贾平群站在一边。 徐三前世有过一个当老师的梦想,今生,终于能为人师表了……徐三也是有期待的,但正当他满怀期待地走上讲台,从不低头的他身子一歪,只觉得右脚矮了一截……好像地陷了…… “哎呀……”徐三叫道。 贾平群擦擦脑门汗水,急急忙忙蹲下来,把秀才公的右脚,使劲儿拔出来,这位镇里最受尊敬、时不时收点村民礼物的教书先生,此刻却是像泥潭里拔牛尾巴的孩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学堂简陋,公子勿怪……”贾平群尴尬,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待会多向村民要些贽见?” 古人之礼,拜师是要收贽见束脩之类的礼物,谁也不想免费干活不是? 徐三弯腰摸了摸腿脚,目视学堂,原来这个学堂果真简陋,脚踩的不是地面,而是用地板搭起来一层,距离地面一尺左右,防潮、防虫的…… 倒与他前世的村里学堂颇似…… “哈哈哈……” 一场熊孩子取笑起来。 柳如是也不禁莞尔。 她坐在一群学子之间,一身儒服,戴了帽子,尽管她今天的衣服不显眼,不鲜艳,但那洁白细腻的皮肤、婀娜窈窕的身段,还是能让人一眼之下便注目她。 她也很好奇,徐郎会讲什么? 惯例的四书五经么?以秀才的学问,这些当然不在话下了,但未免不新鲜。 徐三也不在意一进来就出糗的事,徒然让贾平群忐忑不已,坐卧不安,少爷不会是愤怒了吧?读书人谁不要脸啊? 当下的问题是,讲什么呢? 尽管原主人的记忆里,声律、对对子、八股文、四书五经等各方面的科举功底,也算扎实,但,徐三不想教这些八股启蒙。 十七世纪,大航海时代了,还要什么八股?八股能提高生产力吗?不能! 当然,科举选拔是一种进步,八股文能在明清两朝延续几百年,说它一无是处,也是有失偏颇,至少作为选择国家管理人员的评判标准,时人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方法了。 好的选拔方式,可以采取,但是选拔的内容……都是为统治者服务的……作为穿越者的徐三,准备换一种方式…… 浏览了一下可用的系统商城物品,徐三温文尔雅地咳嗽一声,叫人送进来一个马蹬…… 当着所有人的面,徐三把马蹬高高举起来…… “这……”贾平群、柳如是、学生们都觉着不解。 “诸位后生请看,马蹬,今天我便从这小小的一个马蹬讲起……”徐三兴致勃勃,引领众人的目光:“你们可以适当举手发言。” 张二更的孩子张牛跃跃欲试:“徐先生,这马蹬学生见过,可是,马蹬能让学生们考中童生、秀才,不再吃苦受累吗?” 听起来这话有讽刺意味,但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全然不是如此。 原本的贾先生讲课,古板枯燥,一看徐三换了方式、有点平易近人,孩童的天性,便体现了出来。 然而很多学生的真正的梦想,是鱼跃龙门!是脱掉粗布麻衣!换上儒服方巾,换上官服! 徐三能否改变呢? “问得好,待会我就会说关于吃饱穿暖的事儿。”徐三一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样子:“先说马蹬,你们听起来,包括贾先生、柳姑娘,我讲的这个马蹬,毫无由头是不是?” “不然,你们没想过。在没有马蹬之前,我们和敌人的作战方式,皆是差不多。坐在马上,也不稳定。” “有了马蹬之后,骑兵能够在马上渐渐坐稳、很大程度地发挥马上的兵器,它甚至改变了我们过往的历史。倘若没有马蹬,你们想象一下,骑兵的战力还会那么可怕么?” “人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但想象力和创造力,是无限的。” “好了,话说回来,你们再想想我先前叫你们搭建的代耕架,使用那些机械,足足比得上四条牛的力量!而我们只需要三个人来做,甚至妇人、孩子也可以!还有,镇里的水车、拉磨等等。” “你们大概明白先生想说什么了:想过得好,除了科举,我说的这些东西,也至关重要。而现在,我给了你们这个条件,倘若你们能像匠户一样努力创造,每个月都会有一二两的奖金……” 贾平群、柳如是若有所思。 明末尽管内忧外患,但是科举选拔,在北直隶、南直隶一直都在按常规进行,以科举制度出头,这种观念可谓深入人心。 然而,这个时代,也受到了商品经济、思想文化等各方面的猛烈冲击,又加上内忧外患,就像前文也提过的经商思想、拜金主义大行其道,甚至压过了科举。 所以,徐三引导他们如何更好地活在当下、更好地利用当下的条件去创造,这种措施,是可行的。 “好了,这一堂课你们继续学习、背诵启蒙文字……”徐三把马蹬放在案头,走出了学堂大门。 对了,文字……正好可以在自家学堂普及简体字! 按他这种思想进行下去,人群逐渐壮大,识字的人增多,民智逐渐开启,奖励匠户与各种工艺……大有可为,徐三想想就无限憧憬! 站在老槐树下,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学堂里面,传来了朗朗书声。 古代的私塾、社学启蒙教育,虽然内容和现代不同,但方式差不多,都是背诵声律韵文、对联基础,为写八股文打基础的。 “你说的这些,我也没有想过,可谓微言大义,切切实实地为民取利。”柳如是敲敲折扇:“我很欣赏这个样子的你。” “过奖,过奖。”徐三的目光略有得意,那是自然,我可是要在这个时代重开一片天地的人!柳如是还没见识他真正的厉害呢…… 当然,任重道远。 不过,有个能理解自己的人,真好。 “如是,谢谢你。”徐三的目光就如这初升的晨曦一样,柔和,温暖,不伤人。 “谢我做什么?” “就是谢谢你,另外,你有没有发现,平时我们写字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简化它,但大家都看得明白?” “嗯,确实。” “我就准备推行这种简体字。”徐三道:“只有这样慢慢来,我们和他们,才有希望。” 第25章 如是,我的心好痛! 徐三走进学堂隔壁上香的地方,就见教书先生贾平群,一脸虔诚地给一座雕像上了三炷香……徐三眨眨眼睛,仔细瞧瞧,那个泥塑木雕,可不是风度翩翩、俊郎无双的自己么? “你们……本公子叫你们学习工匠技艺、提高生产之事,你们便是如此回报本公子的?”徐三有点气愤道。 怎么看,都像自己死了啊…… 一个香炉,两盘贡品…… 天呐,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好咩? “少爷息怒,老夫乃是下河镇之师表,有老夫带头,身先士卒地率领下河镇全镇村民祭拜,少爷才大事可期啊……”贾平群笑道。 徐三眯眯眼睛,这老匹夫的笑容,怎滴有点意味深长呢? 不对啊,他有这智商吗? 唔……是我自以为是地把古人智商降低了,读过书的,还是有点智慧的好伐? 而后两天,徐三愈发无语,他便见到下河镇几乎人手一个徐三的像,或者泥塑,或者木雕,人人顶礼膜拜。 有对他考中秀才的尊敬、降低租金和带来技艺机巧的感激,更多的怕是,对于徐三的“大仙弟子”的莫名畏惧、屈服。 咦……这有点像白莲教啊,还有上帝会,会不会被苏州官府当成邪教来打呢? 不过眼下影响力还不大,暗中进行,争取越来越多的群众基础,苏州官府暂时都懒得理他呢,就算理他,到时候他也正好反击。 洪秀全的上帝会先不说,白莲教在此时也是遍布南北大运河的。只不过换了一层皮,诸如弘阳教、罗教等等,根本上都是白莲教,为避免明政府打击,才换皮。 徐三暂时选择这种方式,没有问题。 一面传播科学与“奇淫技巧”,一面又以迷信、鬼神的名义笼络和组织群众,看似是不是很矛盾? 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这时的平民思想就是这样,他们宁愿信神,不让他们信,他们也要信,甚至不惜为此反抗,比如前面的苏州妇人养蚕,官府的洪水猛兽又怎样?仍旧只能妥协啊! 悲哀吗? 见仁见智。 放到徐三这里,他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其实他自己有点小开心。 因为,全镇人对他的这些许许多多的情绪,好的坏的,无不是像一道道信仰值那般,源源不断地变成积分在增长…… 不过系统积分的增长数量、曲线有些趋于平缓……群众的基数还少,看来,他回城也得渐渐做一些大事了……卫所的帐,还没算呢。 …… 巡视了一圈镇里广场的青壮劳力训练情况,徐三大体还满意,他出钱打造、购买了几批长枪、藤牌、铁蒺藜等,在郝仁郝尚的带领下,抽时间训练,并且徐三选择性地运用了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纪效新书》。 本来,徐三想购买几把燧发枪的,系统商城的燧发枪都是十八世纪的成品,比起明朝的,威力自然先进多了!5000积分一把!买来也可以让工匠们仿制! 但是,此时不宜公开训练这玩意,要不然便是提前暴露自己……让官府喊打喊杀,犹如过街老鼠…… 嗯……等慢慢研究透了系统,发展了一些势力,再等时机合适,或者秘密训练,也不迟…… “少爷,按照您老吩咐的,运用戚继光将军的练兵方法,几天训练下来,依属下观察……嗯,张二更、贺简民这两位,不论在性格脾胃上,或者臂力骨骼上,皆适宜调在少爷身边护卫……” 郝仁有些幽怨地吃味道。 再选拔两个过来,不是要和哥俩争宠了么? 徐三负手而立,关于选拔、训练这事,他自认为做得有条理的,戚继光的兵书很多时代都适用。我国在延安时期,还特意拿出来学习呢。 其中关于兵种的筛选,戚继光说,市井流氓是不行的,年龄得在可训练、可改造的时期,明显乡间的人更符合,这也是徐三下乡的一个目的。 “那两位,便让他们在镇里守卫吧,有什么消息,也能汇报于我……”徐三点点头。 郝仁郝尚哥俩喜不自禁,深以为然:“少爷英明!” 柳如是这两天帮他收礼、记账、管家来着,来人踏破了他们的下榻之所,柳如是倒表现得很宁静、稳重。 毕竟,蘼芜君先是做过几年小妾,后来也当过小三似的……嗯,外边的,隐藏式的夫人…… “少爷,老朽给跪了……”院子甬道的一位老人,作为第三只脚的拐杖一扔,匍匐着给刚进来的徐三下跪,老者热泪盈眶:“我们天天祭拜大仙,祈求少爷上达给大仙晓得,保佑我们年年丰收啊……” “嗯嗯嗯,老伯放心,大仙一定会保佑的,大仙还说下河镇必须发扬鲁班留下的这些机巧之术,天天焚香祷告,必能风调雨顺……”徐三连连点头。 好多来来回回的村民早被唬住了,不少人喜极而泣,连连默念“大仙”。 徐三赶忙溜进了正堂卧室,才算摆脱了这些虔诚的信徒,在卧室以手支撑着下巴沉思,这么些天,他也像模像样地搞出了一套上香、祈祷模式,他们深信不疑。 会不会被官府打击?或者让杨廷枢他们联想到那个“江洋大盗”呢? 徐三旋即摇了摇头,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我有系统! 前儿他也见到系统光幕上面跳出“来自朱雀的震惊……”,徐三思索,朱雀怕是那天察觉到的打行的人了! 杂七杂八地想了些事,直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依旧忙累了一天的柳如是才回来,两人才有空进入恋爱的时光。 “徐郎,你说的那种简体字,我想应该先写下来,让学堂的学生们先学学,看看情况再做改进,然后呢,正好用你的书店刊发,才能普及和宣传……” “在洪武年间,便大力宣传《大明律》,家家户户皆有一本,触犯了律法,家有《大明律》的可以减等。若在平时呢,则是挑选德高望重的里老、识字的人讲解给平民们听……你也可以学学……” 柳如是甩了甩发酸的手腕,道。 “嗯嗯。”徐三看了看一些账本,店里也该普及一下复式记账法和阿拉伯数字吧?不然不简洁明了啊……简体字他也写了一些,摸摸怀中,徐三掏出来道:“对对,你看看我写的这些怎样?” 下一刻,柳如是瞧瞧那些彩色图画,忍住笑容,目光怪异:“徐郎很喜欢这些姿势么?” “啥姿势?”徐三低头一瞧,却是自己的杨柳斋书店刊刻的彩图版《红楼梦》,言简意赅,每页的字很少,唯有那些半卷湘帘半掩门的东西,甚是引人入目,比如“送宫花贾琏戏熙凤”一回,就有一幅又一幅的图画,还有贾琏和多姑娘、贾赦和一堆小老婆、贾珍和秦可卿、贾珍贾蓉和尤二姐尤三姐…… 这是好东西啊!徐三自然珍藏了一份,不能暴殄天物啊! 嗯,这玩意销量也好,事实是,它比文字版的《红楼梦》销量更好…… 不想拿错了,被柳如是调笑了一番,徐三脸不红心不跳,施施然珍而重之地重新放入怀中,笑道:“如是,我现在有一个强烈的想法。” “什么想法?”柳如是饶有兴味,也是以双手支撑下巴,两人同样一个动作姿势,面对面看着,中间一盏烛台,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业啊……”徐三大义凛然地摸摸胸口道:“你不知道,待我一明白你的过往,你那坎坷的命运,波折的人生,我就不由自主地心痛,心好痛!就不想你再受苦受难,受人欺凌,受世人百口毁谤!” “真的吗?”柳如是双手一颤,上上下下瞧着徐三的脸色,似乎要看看有几分真诚,不由笑道:“我还以为是那种想法呢!” 美眸中的泪水,不禁充盈了几分…… 徐三不愿打破旖旎,但郝仁不识趣地在门外打破了:“少爷,不好了,陈管家传信来说,咱们在外城的店铺,被打行几次寻衅滋事……都快开不下去了,少爷啊,这是晴天霹雳啊少爷!” 第26章 徐大仙VS打行! 闻知在苏州府臭名昭著、欺压良善、无恶不作……的打行,居然找上了徐家的门,柳如是修眉微蹙,表示深深的忧心…… 她坐在徐三对面,看着徐三,想先听听他怎么处理。 徐三皱了一下剑眉,又舒展开来。 打行,是一个类似黑社会的团体。 不过,明朝的打行比黑社会还牛逼,前世他印象中的古惑仔,无非是打打杀杀,而明朝的打行,除了干一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还会代人去衙门受刑,前提是得给钱。 这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牛逼不? 这种灰色团体能够长期存在并得以延续,不用说与官府也有联络。 在嘉靖年间,俺答围攻京师,京城的打行还打算趁机洗劫王公贵族,某些打行的幕后被查出来是锦衣卫……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好样的啊! 江南的打行,便更混乱了。 江南的人民,也很进步开放,无良地主董其昌的大宅,都被夷为平地了呢。 想到这里,徐三心生警惕,回头朝门外道:“郝仁,郝尚,今晚把行李收拾妥当,备好车马,明儿一早我回去,再作处理。” 郝仁躬身退出,喜忧参半,喜的是少爷有往好的方向变的趋势,也学着点武艺了,忧的是,打行那帮玩意儿……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敢轻易招惹呐…… 没听过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虽然少爷看似会点法术,很神秘的样子,但大街上杂耍的,也是这样神秘……谁知道少爷有几斤几两呢,他们不清楚。 “这打行便是一条毒辣的地头蛇,在本地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他们寻衅滋事,怕是来讨钱的,为自身安危计,徐郎还是与吴县衙门联络,较为妥当……”柳如是出谋划策,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走正常程序,让官方出面解决。 “如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是个偶然?打行分明是接了钱,才盯上我的……”徐三脸色微冷,那嘴唇的弧度,也显得冷峻。 “你是说孟阳先生(程嘉燧)、复庵先生(杨廷枢)他们?这……”柳如是喃喃道:“他们那般的正人君子,怎能做出如此为人不耻的事情?” “正人君子?”徐三摇了摇头,柳如是和文人接触多了,有被洗脑的趋势,他道:“你忘了谢三宾如何待你?忘了宋辕文与你决裂之后,怎么诋毁你的?这世上,真正的正人君子,能有几个?” 柳如是默然,望着窗外的星星出神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就说简体字那个事儿。我旅居杭州之时,有幸见到过杨廷筠自费出版的有关泰西的书籍,有一本便是专讲图形文字与拉丁字母的……我觉着,你要在学堂推行,也可以看看这方面的……” 徐三眼睛一亮,古人着实不可小觑。 原来已经有人研究过这个了。 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是明朝接受西学最出名的三个人,他们都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礼,杨廷筠甚至多次在杭州保护外国传教士,柳如是常在杭州驻足,聪颖博学,倒也不奇怪。 “是这种拉丁字母么?”徐三当场写出了几个字母:“我早就想以这种字母配上简体字。” 柳如是拾起一看,眸子转了转,忽然话语软糯、酸溜溜地道:“徐郎这些也是自学的么?” “嗯,对,全是我徐大才子刻苦钻淫、性致勃勃、奋发向上而来的……” …… 下河镇路口,贾平群、张二更、贺简民、王六婶、张牛……一帮佃户,简直是各个年龄阶段的人都齐集了,喜气洋洋、吹锣打鼓地送走了少爷和少夫人…… 然后,他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欢欣鼓舞,喜大普奔…… 水车转动,夕阳余照,晚风送来了青草、桑树棉花以及一股河流的湿味,徐三站在马车的车厢前面,恋恋不舍,悲天悯人地道:“我还会回来的……” “少爷终于走了……”贾平群长长舒了一口气,右手有节奏地抹着长胡子:“大快人心呐……” “可不是。”张二更、贺简民深有同感,心有余悸:“终于不用被操了!” “可是,徐先生很好啊,交给了孩儿们一种简体字,我们写着也不太费时费力了呢……”张牛嘟嘴道。 一群熊孩子深表赞同,幽怨惧怕地偷瞄贾平群。 啪! 张二更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巴掌熊孩子的后脑勺:“老子一巴掌抽死你,这破孩子,就知道偷工减料……不过你能记得少爷的好,还算尊师重道,有点良心……” 在张牛等熊孩子哇哇大哭、淌眼抹泪之中,一群佃户们撸撸手袖,谈笑风生,尤其对“大仙”敬畏莫名,现在人人每天都要对徐三塑像烧一柱高香的说,但那其中蕴含的感情,好像有点复杂呢…… 车辚辚,马潇潇。 往府城方向行了一段,徐三大仙的眼睛,左右逡巡,坐在马上,悠哉悠哉的,徐三干咳道:“本公子要出恭,郝仁郝尚,尔等护卫少夫人先行一步,我稍后便来。” 郝仁郝尚担心少爷安危,劝说了一阵,可徐三一再摆出主子的款,郝仁郝尚只得委屈幽怨得什么似的,悻悻然追上少夫人的马车…… “你们少爷怎么了?”柳如是掀帘子道。 “少夫人,少爷眼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忍不住诗兴大发,驻足观光,少爷有武艺傍身,小的们还是保护少夫人为要,少夫人放心……”郝仁幽幽地道。 少夫人……柳如是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了,徐家的家规,也太那啥了吧…… 当马儿与马车渐渐拉开了距离,终至互不能见,天色也渐渐昏黄了下来。 拴在一棵老树的青骢马亦是幽怨地打打响鼻,不甘地扬扬后蹄。 徐三则是对它视而不见,下马便寻了一块草地,盘膝而坐,做出如来佛似的兰花指,好似打坐、吸收天地灵气的模样,一脸肃然。 方巾长袖随风而扬,说不出的俊逸出尘,好个浊世美少年,翩翩佳公子。 “出来吧……”徐三神秘兮兮,嘴角上扬起一个冷峻的弧度。 野外,除了他,依旧不见人的动静,而是渐渐响起了虫蛙啼鸣之声。 一个土丘背后,三个打手,一脸严阵以待,朱雀打了个激灵,迅速冷静,高深莫测地道:“小叶,这个艰苦卓绝的任务,这个头功,雀哥便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辜负大哥对你的信任,组织上,也会安顿好你的亲人的,放心……” “雀哥……”小叶一脸沮丧:“我们虽不怕死,可也不能白白送死,我觉着……还是先观察观察……” 雀哥摸摸刀身,脸色阴沉,再看向另一个小弟,那小弟的面色,瞬间惊恐万状,手指指着前面,颤抖着结巴道:“雀哥快看……仙……仙术!” 嘭! 三个打手只见徐三轻轻地抬起手掌,不过轻轻地按下去,旁边的一块石头,却瞬间四分五裂! 嘭! 再一掌拍下去,四分五裂的石头,被碾压成粉末。 朱雀瞪着铜铃大的眼睛, 三个打手安静了。 呱,呱,呱, 几只乌鸦很合时宜地从头顶飞过…… 第27章 震慑打行! 到目前为止,经过系统强化的躯体,实战经验才有一次,轻易地击退了杨廷枢的几十家丁。 所以徐三大概估算,【力量果实】、【敏捷果实】分别吃十颗以后,自己应该能抗衡经过训练的十个明朝官兵,当然实际情况,有待他亲自检验。 后来之所以没再吃这两种果实,第一是徐三暂时不需要太强大的力量,第二是使出的力量越大,摄入能量也随之增大,到了那一天,徐三很担心所有的钱也不够自己买吃的…… 【晚明大帝系统】的各种限制,竟是如此的操蛋…… 就如人生…… 所以,积攒大量财富,对徐三目前来说是必须的,有大把的钱财和资金流通,才能稳定后方和自己……但是,如果情非得已,他不介意抢一抢苏州的大地主…… 且说眼下,徐三亦是自信,能应付得了三个打手的。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徐三的眼神蕴含怒意,充满不平凡力量的手掌,紧握长矛,后脚重重踏地,一跃而起,对着土丘,便是飞奔了过去。 当! 长矛与大刀的撞击声响起,朱雀便感觉手掌、虎口俱是发麻,那等强悍的力量,使他心胆俱裂,第一回合,手中大刀就不由自主地脱手。 徐三英姿飒爽,枪法技能升到5级的他,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在他们眼花缭乱当中,长矛飞快地收回,又见徐三如风一般地闪烁。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得不可思议。 这又是【敏捷果实】的力量! 最后,打手的领头老大朱雀,硬生生被徐三捏住脖子,高高地举起,徐三的眼神犹如万年寒冰:“说!谁派你来的?三息时间!” 小叶和另一个打手,业已被吓得懵逼了,惊呆而愕然地瞧着,旋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尾椎骨直袭心头。 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救雀哥,而是怎么逃走…… 但步履的移动,却是如此的生涩迟滞…… “程……程嘉燧……咳咳……” 朱雀话也说不顺畅,要断气了一般。 嘭! 徐三青筋暴起,狠狠地把朱雀摔了出去,那朱雀在草地上滚了几尺,徐三桀桀冷笑,一只脚踏在朱雀的头上,脸上快速闪过一抹畅快之感,重重地使劲,把朱雀的脸往草地里向下按! 嗡! 忽然,徐三手中的长矛再动,大脑与六识感官给他发了一个精准的信号,随着嗡嗡的破风之声,长矛准确无比地穿透逃跑的那个打手的后背,巨大的力量致使打手控制不住地猛然前冲! 咔! 这打手死不瞑目,只见一棵树剧烈晃动,这打手竟然被活生生钉死在树上,而那杆长枪,又从树的后面穿破出来! “徐公子饶命!不……徐祖宗饶命!祖宗饶命……”小叶胆寒不已,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恶人还需恶人磨! “你们打行有多少人?具体谁领头?衙门有谁接应?具体的、细细的,如实招来。”徐三淡淡道。 但这种语气。 听在朱雀、小叶耳中,简直是怕到了极点! 说来他们并不全是怕死! 干这一行的,不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么? 但,在徐三面前,他们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焉能不怕? 怕!实在是怕!让人无力地怕! “在苏州府城里,共有青蛇、朱雀、棒槌、玄武四个掌舵的,平时各不相干,一旦联络,以青蛇为首。咱们朱雀这一支,向来与吴县的县尊合作……还有一家吴县文家的大牙行……” “哪个文家?” “就是赫赫有名的文家,文家的文震孟曾经是大学士,但在位颇短,其子文秉在南京国子监就学……文家祖上,便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不过,徐祖宗,文征明给您老提鞋也不配……”小叶谄媚道,跪在地上,磕头磕得满脸泥巴灰尘,却笑得很开心。 徐三冷笑:“文家的主人知道么?程嘉燧那老贼,给你们开价多少?” “这个孙子们也不知,只是文家府上的管家,与孙子们联络的……程先生……啊不,程老贼开价五百两,我们便……徐祖宗饶命,孙子们有眼不识泰山……徐祖宗光芒万丈,孙子们这一支有一百多个兄弟,愿听祖宗指挥,孙子们一定孝敬祖宗……” “徐三的命只值五百两么?哈哈哈……”徐三眯眯眼:“我若放了你们,尔等可是要去县衙或者向士绅告状?恐怕也无人信你们的说辞……” 踩住朱雀的脚,慢慢放轻了力量,松了下来,徐三舔了舔嘴唇,这一次出击,他也是全力而为,虽然饥饿感不如上次,但确实又有了想吃的感觉…… “唔……”朱雀抬起头来,满脸血液污渍,泣不成声……徐三殊不知,看到他的脸色,二人又胆寒起来。 令人惨不忍睹的朱雀,哭着服软道:“徐祖宗饶命,此后我们朱雀帮一定唯祖宗马首是瞻,言出法随,听从号令……” 徐三要的便是这个结果,他不介意他们会反抗,阳奉阴违,大不了宰了,清理干净便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便是这个下场! 欺我,和欺我想保护的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古语有云,慈不掌兵! “交给你们朱雀帮三个任务,第一,我不想在苏州府,再见到程嘉燧这个人!第二,凡干涉我产业与店铺之事,再有出现,唯你们是问!你们自己想办法!第三,三天之内,收服或者说服其他三个苏州府的打行帮派,来跪见我,否则,提头来见!你们知道后果!” 徐三徐徐地拔出了钉死某个无名打手的长矛,看也懒得再看他们哪怕一眼,仿佛会玷污了自个儿眼睛似的,然后跨鞍上马。 扬鞭跃马,在启明星的映照下,一骑绝尘,潇洒而去…… 朱雀和小叶对视一眼,纷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夕阳还剩下一襟晚照……” 哼着小曲,徐三回到了家门前,郝仁、郝尚、陈十三、柳如是提到嗓子眼的心,不由安然放了回去。 进入正房,陈十三汇报了情况,原来经过打行干涉,竹纸、染料、木板等原料方面,没有人敢再卖给杨柳斋!这些欺行霸市的人的威胁,有多少人不怕!有些匠户也被逼迫得不敢来上班! 加上叶氏家族等书坊的盗版、垄断,没几天,杨柳斋书店就被打压得江河日下,几乎无以为继! 陈十三抹眼泪道:“少爷,打行可不好惹,无论如何,少爷还是放下脸面,要么送点钱消灾,要么求几个复社的人,服软好了……” “无妨,再过三天,一切都好了。”徐三稳坐泰山。 “唉……” 然而屋子里一片叹气声。 “少爷,咱们是要命的,打行是不要命的,又和官府与士绅勾结……就说苏州最大的那个青蛇帮,连陈圆圆的凝碧班,皆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啊……论流动资金,我们小小杨柳斋,又如何比得上名震江南的凝碧班?连他们都得服软,何况我们……唉……” 陈十三一下子苍老了下来,退出去的背影,身子佝偻,充满无限萧索…… 你们怎么不信啊? 徐三不想多说,懒得解释了,关键解释,他们也不信啊…… 对了……凝碧班的陈圆圆,提起这个江湖戏班子,还有倾国倾城,未来青史留名的陈圆圆,徐三本来没有表情和感情波动的,因为,自己和陈圆圆的交情也不深,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救。 但,徐三看到了利益。 陈圆圆的戏班子,在苏州非常赚钱的…… 若是把这股资源握在手中,还多一个美人的话……徐三的眼神炙热起来。 苏州四大打行,必须颤抖在我的脚下! 夜色漆黑,烛火摇曳。 柳如是默默地陪着他翻看账本。 徐三的心情不禁悄然升起几丝复杂。 前世,他只是一个挣扎在底层的普通青年,农村出身,没有后台,没有背景,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 人类所谓的文明社会,皆是充满血腥和残忍的,所谓的平等背后,依然逃不了一条法则,弱肉强食。生在底层,他的命,都不是命,死了,也就死了,活着,也就那样。 然而今生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怎能放弃? 程嘉燧、杨廷枢、叶氏家族他们,恐怕在看自己的笑话吧?有人嫉妒他的《红楼梦》和才名!有人要把他打入深渊!万劫不复!有人就要看他起不来! 白天有多光明,夜晚就有多黑暗,人也是如此! 再有苏州那帮动不动侵占人田地的腐败至极的卫所! 这一笔一笔的帐!一笔一笔的算! 靠官府,靠他人,靠朝廷,永远靠不住!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徐三现在的那些民族大义、家国情怀的理想比较淡薄,现在他要做的,便是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而后,才能再谈其他! 第28章 滚过来! 清晨的一缕阳光,撒在大雨滂沱了快要一个夏天的苏州。 薄雨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徐三看着书房外,影子拉得老长的槐树,悠悠地品一杯香茗,赏心悦目地与柳如是坐在一块儿。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大抵介于恋人与朋友之间,不时调调情。 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徐三自己也不知道,柳如是也不知道。 不过他现在想的不是此事。 而是家里连接遭受打击之时,徐三倒想看看,究竟有几人是忠心的? 幸好陈十三、郝仁、郝尚这几个,一直跟在身边……嗯,让徐三再一次相信,世间还有美好…… “今儿李大鼠也没来吗?”徐三问道。 陈十三对于少爷的镇静,业已麻木了,真不知,少爷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的?蠕动嘴唇:“回少爷话,李大鼠他们本来想照常来点卯上班的,少爷给的月例奖金,在苏州城中,也算最优厚的一类。奈何……朱雀帮、棒槌帮的人频频威胁,他们也是有家小的,便不敢来了,还致信来诉苦,倒也怪不得他们。” “匠户这一行,原是靠祖祖辈辈的手艺吃饭的,也得讲信誉,契约仍在,他们又不能投别家。今儿,不仅所有匠户,连画工、店铺联络的商家,一个都没来,除了一些客人,已经没人了……勉强撑开门面,吃点老本。” 陈十三面如死灰地道。 窗外的阴雨天,正说明了他的心情。 徐三嘴角微微抽搐,这帮败类渣滓,下手真是狠呐……那可就别怪老子不讲仁义了。 令陈十三、柳如是出奇的是,徐三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情绪失控之样。 要么不懂事,要么胸有成竹。 不知怎么,柳如是一看到徐三这个模样,就觉着很有安全感…… “月例领过了吗?” “少夫人做主发放的……” 徐三乐呵呵地笑起来,系统光幕上面,好多客人、红楼梦读者的负面情绪,也越来越多……徐三虽然写到了四十回,但后二十回还不进行刊刻,让等更的读者们,迫切想看到后续…… “好了,这么跟你们说,多年以来,我结识的朋友,亦不在少数,今儿,我便出去会会棒槌帮的棒槌,看看他这条蛇有多毒……你们放心,静候我佳音便是……”徐三云淡风轻。 陈十三、门外的郝仁郝尚,努力挤出一个信任的表情。 “笑容不要这么勉强好不好?”徐三翻个白眼,走出了书房。 徐公子不过刚过弱冠之年没多久的书生,如今却要挺身而出,上操书店之业,下营田庄之事,作为一家之主,多少人指望他养家糊口,他那弱小的肩膀,想必也是在勉强支撑,故作若无其事……柳如是这般想着,轻声道:“凡事当心,家下我帮你照看便是。” “俗话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祸,有贤妻如是,我徐三肯定不会遭横祸的……”徐三又没心没肺地笑道。 “谁是你贤妻……”柳如是轻笑。 “你便是我贤妻……”徐三撩撩柳如是的柔荑,云娟插口笑道:“妻子可是要三媒六聘的,咱们小姐是乐籍,乐籍向来做不了妻,以妻礼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徐公子敢以妻礼待之么?” 徐三砸吧砸吧嘴,不屑地冷笑:“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受到世人冷眼么?世间毁誉,世人冷眼,与我何干?我就不怕,找个日子,我要把你家小姐的乐籍赎了。” 柳如是与云娟相视一笑。 陈十三等人正在人心惶惶之际,徐三正要出门之时,郝仁鬼头鬼脑、带有七八分惶恐地进来禀报:“少爷,少夫人,陈管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咳咳咳……”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怎地这般不知轻重,没有眼色?”陈十三不悦,郝仁的话太刺耳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放……”郝仁上气不接下气:“在阊门、胥门一带活动的朱雀帮、棒槌帮,联袂而来,浩浩荡荡的,停在杨柳斋店门外……少爷,咱们几个根本无力抗衡,故此我才乱了方寸……” “朱雀尚未言语,那棒槌帮的领头刘棒槌,声称要见少爷……” 陈十三、柳如是、云娟雨桐的脸色,倏地大变。 “刁民难惹……”陈十三心下惴惴不安,张皇失措,这可如何是好? 柳如是虽然变了脸色,但却出奇的没有多少恐惧的样子:“万事总有解决之法,不如徐郎我们去瞧瞧,再作定夺。” “不错,走吧。”徐三那帅气英俊得自己都忍不住天天照镜子的脸上,满是厉色、狠色,他有一事犯疑,三天时间尚且未到,朱雀那家伙怎么又跑回来了?莫非这么快便完成了三个任务? 不对……徐三觉得自己太小看这些打行的人了。 或许,朱雀内心还是不怎么臣服他呢……不服是吧,哼哼哼,徐三笑出令郝仁郝仁觉得莫名惊悚恐惧的声音,那哥俩又怀疑他们听错了,这时一行人便已来到殿前巷弄。 要说这苏州的市民,也着实开放大胆,远远围观低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徐三就见二十几个打手围在门外,领头的赫然有朱雀,但是朱雀站在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脸上有两条刀疤的汉子后面,这个汉子,想必就是棒槌帮的刘棒槌了! 除此之外,杨柳斋店里的客人,大多数读书人、附庸风雅的商人,也骂骂咧咧地在一旁围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声控诉打行的人打扰了他们清净。 打行虽然嚣张,却也要暗地里依靠正面的人,因此可不敢惹怒有背景后台的秀才举人,只是在那里站着。 见到徐三到来,整条巷弄,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天下第一书”的幌子,在风中飒飒摇摆。 徐三卓然而立,白皙的一双手轻握折扇。 这便是今年名噪江南的大才子。 “朱雀!滚过来!!”徐三淡淡地开口了,这两句轻飘飘当中蕴含着严厉肃然的呵斥,使得现场的气氛,登时愈发安静。 “什么?他说什么?”刘棒槌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笑容,脸上的两条刀疤跟着扯动,十分的瘆人:“朱雀,这个狂生就是你说的武艺超群的人?依我看,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脑子有问题啊,不知是不知道爷们的厉害?还是读书太多,给迂腐了?” “哈哈哈……”棒槌帮的人跟着狂笑,笑声张扬不屑,也在风中飘荡。 “……”朱雀眼神闪烁,进退维谷。 没错,朱雀并不服徐三,尽管昨天差一点就杀了他,但是,他朱雀毕竟也是混到了一个帮派的领头之人,要他完全放下脸来臣服?首先得敌得过他的帮派再说! 道理很简单,徐三能轻易击杀他们三个人,但三十个、三百个呢? 朱雀也敏锐地瞧出,徐三在战斗之后,也明显会和一般人一样,会暂时虚弱,只是徐三的力量、速度超越了常人几倍……朱雀认为自己还是有眼力的…… 更何况,他背后有官府和地主豪强支撑,徐三背后有什么?怎能甘心屈服? 昨晚之事,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我朱雀怎么不能? 但,徐三昨天的威猛,历历在目,朱雀不由又退后了几步…… 看到朱雀这个反应,刘棒槌也疑心起来。 “少爷你……”陈十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少爷这不是作死么? 柳如是也嗔怪,徐郎变了性子之后,不是很能沉得住气么?怎么此时如此浮躁?不,是狂躁! 太狂了。 徐三太狂了。 郝仁、郝尚更是一脸苦逼悲伤,护卫在徐三左右,准备拼命了,不,准备等死了…… 眼见装逼就要失败,徐三十分地不爽! “不想昨晚之事重演,就乖乖听话,我最后说一遍:滚过来!最后一遍!”徐三阴狠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那种睥睨天下、居高临下的眼神,又让朱雀害怕了。 坦白说,徐三要找机会杀掉他,似乎大有可能,而他竭力倚仗的,就是人多,虽然自信能抵抗住,但却活得提心吊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背后的靠山,也不是随随便便会为他出动的…… “徐公子……”朱雀哆嗦了一下,艰难地走上前来几步,连称呼也换了,色厉内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公子不要把事儿做绝了。我在江湖上行走,也是要脸面的……” “要脸面?我给你脸了吗?”徐三这回真是怒了,不用说,自己的那三个任务,朱雀也没有去办,徐三的手快速伸出,捏紧他的脖子提起来。 在围观众人的震撼和寂静之中,徐三提起朱雀,重重地向地上一甩! 嘭! 就好像甩一个玩具一般,徐三一拉长长的袍服,右脚又再一次震撼地踩在朱雀的头上:“本公子再问你一句:服不服?” 柳如是瞠目结舌,这个徐三……他好像不认识了。 陈十三、郝仁郝尚、云娟雨桐、围观群众……顿时目瞪口呆…… 现场的气氛,静到了极点。 第29章 就问你服不服? 刘棒槌吞了一口唾沫,对朱雀帮的小叶道:“原来,你们的头儿,早被徐三打过了?” 小叶满脸羞愧,朱雀帮的十几个人,面色不甘、愤怒,却不敢上前。 刘棒槌冷眼旁观,心下稍微豁然开朗:怪不得今天的朱雀言行举止大为反常,原来猫腻便在此中,这徐三公子的藏拙着实令人惊讶,不想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男儿。 今天当众的武力表现,应该在很多人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徐三不想当众杀人。 现阶段的实力,还很薄弱。 尽管徐三对朱雀涌现出了杀机,在那一瞬间,他想做掉朱雀这个不肯臣服于自己的打行领头之一,另择贤明,来统领朱雀帮这个团体……然,徐三身边暂且找不出能服众、压制朱雀帮的人,那么便不服一次打一次,恩威并施,打到他服为止。 “刘棒槌?欢迎光临寒舍,店外不好说话,有什么事儿,不如进店好好谈谈如何?”徐三一脸人畜无害,唇红齿白。 放开了踩在朱雀头上的脚。 这种感觉,朱雀太熟悉了,他眼中闪过怨毒、仇恨、屈辱…… 徐三微微冷笑,他知道朱雀就像一条毒蛇,如果自己没有力量,朱雀一定会第一个宰了自己,但也是一把双刃剑……看他用得好不好…… “好说,好说,原来徐公子竟是这般力大无穷,刘某人佩服之至。”刘棒槌咧嘴一笑,也是一脸人畜无害。 “请!” “请!” “哈哈哈……” 一见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群众顿时一哄而散,不论男女老少,走街串巷、茶会、回家,今日的所见所闻,又成了他们的一笔谈资,供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内容不外乎是“徐家弄的徐家秀才郎,是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哎”、“不过与那伙市井流氓地痞、不学无术之徒的人数相比,恐怕讨不了好处……” 这也是说书先生感兴趣的。 老少爷们感兴趣的是:“徐家三郎艳福不浅呐……” 然后不免酸溜溜的:“一只鸡而已……” “总比新帘子胡同的鸭好啊……” “……” 杨柳斋书店照样有买书的人在,顾绛觉得很是匪夷所思,诧异道:“圣叹兄,这位徐诸生真是不废古人的六艺,不想这般力大无穷……” “小生也是今天才知……”金圣叹双眼无辜。 至于官府……民不举官不究,官府才懒得管,没有报案,嗯,那便是治下清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考核优等,绝对优等…… 走进后院客厅的时候,陈十三、郝仁、郝尚、云娟、雨桐仍旧处于痴痴呆呆、恍若梦中的状态…… 客厅里面,分宾主坐定,朱雀的双手双脚被郝仁、郝尚绑起来,放在徐三这边,柳如是竭力稳定心神,安然坐在徐三旁边。 为免投鼠忌器,朱雀帮的十几个兄弟并不敢妄动,且被收缴了武器,双方的火药味很浓。 就一系列问题进行了协商,徐三一来便占住了理字:“朱帮主,刘帮主,幸会了!徐某人原与朱帮主有过节,也并非徐某人不顾规矩,招惹贵行……这些,朱帮主心里自知,既然是打打杀杀的事情,见不得光,你们也不会用什么衙门的法子来解决吧?” 柳如是心底吃了一惊,难不成昨晚……徐郎遭遇了暗杀? 唰! 徐三摊开折扇,袍服下的二郎腿一跷,嬉皮笑脸:“如今,朱雀在我手中,朱雀帮只有一条路:听我号令。你刘棒槌,也可以与徐某人合作,诸位把心放在肚子里,是彼此合作,我来统筹大局,分红是少不了你们的。” 若是掌控了这一股力量,徐三不仅在苏州城里多了几股信息来源和渠道,而且各方面的店铺运转大有保障、进而形成一条资金链。 “徐公子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刘棒槌冷冷一笑,脸上的两条疤痕,吓坏了云娟雨桐,两个小丫头怯怯地躲在柳如是背后。 “行有行规,打行也是一样,我们不敢惹官府、不敢动地主豪强,这是一般情况……也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时候,但如今已是天灾人祸之时。而比之各道衙门、赋闲的老爷们,徐公子又能给我们什么?”刘棒槌揶揄一笑。 说着便起身欲走。 徐三继续纹丝不动,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你们朱雀、棒槌两伙人,一伙接钱杀我,一伙让我的店铺开不下去,朱雀这孙子是接了程嘉燧那老贼的钱,那你呢?方便说吗?” “徐公子真是好胆量,刘某人想,你应该清楚。”刘棒槌以头望天,小弟们握紧了长刀。 随时准备厮杀。 徐三边说,边看着柳如是:“我猜是这样,吴县县衙的沈县尊,乃是复社杨廷枢的门生,沈县尊为了讨好授业恩师,对你们说了几句,是不是?” “哼!”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嗖! 便在这时,徐三已经率先发动了攻击,就像是瞬移一般,抬枪、起立、猛跑,顷刻之间,几寸长的枪头刺进了刘棒槌的身体,刘棒槌噔噔噔退后几步,靠住门口柱子,目眦欲裂:“竖子敢尔!” 嘭! 这厮韧性却是可怕,手握长刀,受伤之下,犹能一刀砍向枪杆,徐三也被他的大力震了一下。 但是徐三的反应,也比正常人快了十倍以上,就在刘棒槌手起刀落之间,徐三的长枪“啵”的一声拔了出来,原来,刘棒槌的刀,只是与徐三的枪杆擦身而过! 面对这不同寻常的“唯快不破”,刘棒槌心底生出骇然与绝望,然而,他没有意识再想别的了!因为…… 在客厅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徐三极速拔出的枪头,已经穿过了刘棒槌的咽喉,生生钉在柱子上,死不瞑目! 那凸出的瞳孔、绝望骇然的表情,看得打行的人肝胆欲裂,脚底生寒……不止如此,片刻,徐三一步一步地从门外踏进来…… 门外边,已经躺了几个想要逃跑的人的死尸…… 嗒、嗒、嗒…… 随着徐三的脚步走动,枪头上的血液,也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大厅里的打行的人在不停地退后,但是郝仁、郝尚已经带领家丁团团包围了。 “朱帮主,徐某人再问你一句:服不服?”徐三语气冰冷。 扑通! 扑通! 扑通! 几乎只是几个刹那,打行的人全部跪了下来,朱雀瑟瑟发抖:“小的愿听号令,无不遵从……” “好,今天开始,棒槌帮的人,由你统领,我这是在帮你,剩下的任务,不要让我再吩咐了。就像此刻,你听话,就有好处,不听话,就和刘棒槌去聚一聚……”徐三露出了洁白森然的牙齿,摆出一个甜萝卜。 朱雀不禁大是放心,而且接收了那么多人……他也开心…… 不过……徐三又变脸了:“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昨天的命令,你今天又犯了一次,作为惩罚,你自己切掉一根手指……否则,我怎能信你不会再犯?” “是!”郝仁给他松了绑,朱雀心下一狠,拿起锋利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左手小拇指切了下去…… 徐三满意地点点头:“牙行和吴县县衙,你们继续照常联络,三天给我汇报一次消息,下去吧……” 颤颤巍巍地……一行人磕头领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后院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除了那些血迹和打斗痕迹…… “徐……徐公子……”雨桐面色恐惧:“小姐和云娟,晕过去了……” 徐三无奈地抚抚额头:“快送去房间歇息……再叫个郎中来……” “院子里清扫一下……” 陈十三眨眨眼皮,犹在梦中…… 第30章 柳如是告别 她们可能是晕血,或者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到了,徐三暗自内疚,抱起柳如是,进了后院厢房。 雨桐搀扶着云娟。 请了郎中,幸无大碍,开了药方,抓药,徐三送郎中出店,回至穿堂,顾绛从书店后门走进来,摸摸鼻子,弱弱地道:“徐兄,那本才华横溢、文采飞扬、风靡江南的《红楼梦》,尚更否?” “看本少爷的心情,来日更不更未知,反正今日我心情甚是不好……”徐三面色悲戚,大战一场,又变得虚弱,柳如是昏迷不醒,心情好才怪呢。 顾绛吸吸鼻子,长吁短叹,一脸哀怨,砸吧砸吧嘴,好似吃了苍蝇一样…… 别说,看他这表情,徐三很舒畅,那天顾绛来店,可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徐三的优点很多,其中一个便是记仇…… “顾秀才,若无要事,请不要踏进我家后院半步,书房、花厅乃是主人家的私处,顾秀才与我一般,皆是深明孔孟周礼之人,应该懂点礼数……”徐三谆谆教诲。 “……”顾绛眨眨眼:“徐兄此言差矣,我已立志不学孔孟,不考科举,今从昆山徒步到府城,游览各地风土人情、书籍,皆是为写书打算,无论那种书,在下皆准备博览……我也打算写几本振聋发聩的书出来,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天下郡国利病书》……” 徐三没兴趣与这种秀才胡扯。 与金圣叹一般,虽然同样考中过秀才,但对其他秀才,可不感兴趣。 一听顾绛报出书名,徐三忽然觉得熟悉,天下郡国利病书?那不是顾炎武的大作吗?嗯……虽是历史写手,有些详细资料他也不记得了。 眸子转动着打量顾绛一圈,徐三正色道:“解决完打行一事,《红楼梦》二十一回到四十回,不日即将刊刻印发,但是却要加价的……六两,或者七两吧,不买不准看,爱看不看……” 顾绛:“……” 顾绛从没见过这样牛逼大发、不要脸的人,太他妈丢读书人的脸了…… 顾绛仰望一轮明月,抹抹泪水,抬脚便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肯定是弊端,我一定要把这斯文败类写进书中,狠狠地抨击……” 回到厢房,徐三给柳如是拉了拉被子,悠悠一叹,内心怆然,只觉一股寂寞油然而生,又无处宣泄,柳如是尚未醒来,徐三就出去,在天井旁边,赏月乘凉。 点开商城,“确认购买1包红塔山?”、“确认”、“确实购买一个打火机?”、“确认”…… 嘴叼一支红塔山,深深吸进去,吐出烟圈,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好舒爽的感觉…… 好久没有这般感觉了…… “唉,人生,寂寞如雪……” 其时院子业已清扫干净,风送花香,江南的月夜,无限缠绵。 不规则且不规律地云朵,杂乱无章地飘在半空,月色下的远山,迥绝幽旷。 “恭喜宿主获得【十人斩】成就,奖励500积分。” “恭喜宿主获得【装逼入门】成就,奖励500积分。” 徐三郁闷道:“我何日才能摘得【逼王】的桂冠?” “这个游戏系统,我得慢慢经营,才能成为大帝……不过,好像我不用系统,也能活得很好呀……” 不对,没系统他便碌碌无为了,没准眼下的乱局、麻烦,都早已让他死了多少次了……单是打行,就能让一个破秀才回家找妈妈了好吗。 徐三便想着,这一世不该像上辈子一样活得那么累,该闲的时候闲着,该赏花便赏花,该赏月便赏月,该勾搭美女,那就勾搭美女……不知何时,徐三看到美女已经出来了。 柳如是宛若风中摆柳,徐步来到徐三旁边,眼睛往别处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三嘴唇咬着烟头,未吸完的一支红塔山在月夜下泛出深红色的燃烧之光,那神情好像小马哥,眼睛斜视:“没有,如是,你想太多了,今天面对打行,那是不得不狠,他们也不是啥好人,对不对?靠官府是不行的。再说你我之间,蘼芜君,我向来对你是坦诚相待、掏心掏肺、一丝不挂的……我这心与身日月可鉴,便这般赤条条地裸露在你面前……” “可是,我总觉着,你我之间,越来越远……”柳如是话语幽幽,俏脸浮现一抹哀伤:“自打离开归家院之后,我便看不透你了,不明白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神神秘秘的行动,有时候,明明是我认识的那个徐三,有时候,又不像。就说你这身武艺,为国杀贼,那也是绰绰有余,何不去投笔从戎、搏个前程呢?于国于家,都是好的,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徐三大摇其头:“那些话怎么说来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第一,我没在那个位子,第二,我没有食君之禄,忧国忧民是圣人该做的,我不是圣人。我若报效朝廷,朝廷何以报我?说不定会取了我这颗项上人头呢……” 这就好比公司,大明这样一个破公司,崇祯那样动不动拿大员做挡箭牌的作风,有多少员工会真心实意?徐三才没有那个兴趣…… 他要自己干老板,才不愿意给狗皇帝打工。 “你……”柳如是愤愤然,咬了咬嘴唇,紧了紧披风,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徐三呆呆地咂着即将燃尽的的烟头,旋即耸了耸肩膀:“得,三观不同……” ……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江南第一才子、蓬莱大仙传人徐三公子才懒洋洋地起来,大吃大喝了一顿,现在家里的人都习惯了徐三越来越增大的饭量。 门外,郝仁信誓旦旦地道:“我今儿信了,少爷真是大仙传人……” 郝尚不时瞄瞄门内,弱弱地怀疑:“可是,大哥,我们常跟在少爷身边,也不知少爷究竟何时学会了仙术?不会是……哪路妖魔鬼怪……” 陈十三的脸色也惊悚了一下,沉默半晌。 “你蠢么?”郝仁踢了兄弟一脚,悄悄道:“少爷要是妖魔鬼怪附身,还会考虑咱们、考虑田庄店铺?还不一股脑儿把你给吃了……” 郝尚连连点头称是,在大哥面前闭嘴不言。 陈十三眨巴眨巴眼,露出一抹欣慰:“郝仁说得对,少爷慑服了打行、巡视了田庄、又亲自出书,才思武艺俱是大进,我们往后便会越来越好……” 正说着,徐三出来了,他们安静了下来,徐三剔剔牙,掏出一包红塔山,一人发给了一支,一老二少便皆是两眼放光,蹲在台阶上抽了起来。 今时今日的少爷,彻彻底底改头换面……嗯,这么说也不全对,那少爷脾性可没改,但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们的三观,对于少爷拿出如此精美、可口的烟,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一旦习惯了,就麻木了。 “少爷发明的这种烟可真好,都不用烟斗,平常的烟草,能让人吸得晕过去呢……” 徐三皱眉问道:“蘼芜君哪去了?” “少夫人……”郝仁抓耳挠腮,迟疑道:“一早便走了,说要回盛泽一趟,还有云娟雨桐两位妹妹……不过少夫人留下了一封信,少爷请看……” 徐三:“……” 拆开信封,徐三便见到一手娟秀小楷: “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唯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 “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及当续之。” “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妾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勿念。” 徐三久久无语…… “她要回去便回去,算了,我们去凝碧班坐坐客吧……” 第31章 明末四公子?滚! 在书信中,柳如是也没说明要回盛泽镇做什么,只留下一封才华横溢的书信,徒然让徐三摸不着头脑。 是因为两人的观念不同,出现了分歧吗? 徐三摇了摇头,不再钻这个牛角尖了,因为他们两人的交往、暧昧,都像现代人一样自由、浪漫,又没有婚约或者契约束缚,徐三也不想强迫她什么。 一边出门,一边想着,徐三现在准备去凝碧班,一方面要暗中收服苏州四大打行,另一方面,也可以会一会陈圆圆嘛…… 郝仁察言观色:“少爷,要不小的派几个人下去,护着少夫人?” 郝尚愣了愣,忽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大哥思虑得妥当。少爷,苏州这一代,不仅打行、牙行欺行霸市,出行危险。而且今年一夏天的暴雨,水灾遍地而起,乱民四方流窜……少夫人弱质纤纤,委实应该有所防护,那句话怎么说的,没下雨之前,便要准备好伞……” “是未雨绸缪……”徐三无语地看着两个护卫,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我的保镖咋这么没文化呢? “对对对,少爷英明……” 徐三本想说一句“算了”,柳如是这样说走就走,实在让徐三有点往“表子无情、戏子无义”那方面想,被郝尚这么打岔,徐三又改口道:“罢了,那便选几个壮实的人跟着吧……” 因为,徐三想起王修微在苏州被打行强上的传说…… …… “犹龙先生,徐三这后生小辈,写《红楼梦》,实在写得慢得很,老夫从春天等到夏天,实在等得花都谢了……”叶敬池悲愤:“逼不得已,才招募了一批写手续写,但情况不容乐观,论著书立说的笔力,犹龙先生在我大明是一等一的、顶尖的,所以,想请犹龙先生开个价……” 冯梦龙眯眼道:“罢了,这《红楼梦》伏笔太多,文采斐然,有这两个前提在,我可续写不来……” 叶敬池深深失望,包括其他几家书坊莫不如是。 想续写《红楼梦》?能有几个人成功? 因此徐三不担心,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到现在都被人喷,说是“狗尾续貂”,然而事实怎么样呢? 事实是在清朝,续写《红楼梦》的人无数,而广为人知的只有高鹗的版本,由此可见,续写可不是难如登天么…… …… 吴县县衙后院,县令沈镐正陪着他的第七房小妾品酒、听昆曲儿、赏花,快班班头进来恭恭敬敬地回禀:“县尊大人,阊门、胥门两边的打行,近来情况出现异常,朱雀帮、棒槌帮貌似合并了,情况复杂,不大听卑职指挥,叫他们去扰乱徐三店铺的指令……也终止了,请县尊大人定夺!” 沈镐的三角眼神采奕奕:“这帮顽劣的市井之徒,还妄想逃出本县的掌控么?叫青蛇把他们收拢了,若是完不成,你也不必回来见本县了。” “是!大人!” 收拾徐三这个举措,完全是吴县的县令沈镐暗中授意,因为他是杨廷枢的门生,不需要老师吩咐,他听风声,就知道该怎么做,要是这点觉悟也没有,本县还混不混官场了? ……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吴县城里,椿树胡同,凝碧班所在地。 徐三悠然地坐在二楼上,一边观赏陈圆圆演唱的《红楼十二曲》,一边听小叶的汇报。 戏台搭在底下宽敞广阔的地方,东南西北四面都有楼层建筑环绕,看客云集,能坐在二楼的,全是家境殷实、出得起钱的人,底下一楼和墙外、门外,倒是有不少市民围观。 可见陈圆圆的名气之大。 戏班子都是赚钱的,特别在苏州这种位列大明城市榜首的发达地区,靠唱戏养家糊口的人,不下五六千,而每个行业,都像一个金字塔,陈圆圆属于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 有利益,自然就有几方阵营的觊觎! 戏班子在江南也分为好几类,张岱、祁彪佳的家班就很出名,陈圆圆属于江湖戏班。 看看光幕,系统积分慢慢向50000点靠齐,但徐三并不满足,这点积分才够购买10把燧发枪,要拿到先进的武器仍是任重道远! 系统的各种奖励,也绝不是不劳而获,都需要徐三去努力! 关掉系统屏幕,徐三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眼睛警惕、小心地上下左右巡视,徐三着重关注了一些才子、打行人员。 “启禀公子,咱们朱雀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之间,便收服了棒槌帮,听从公子号令,但昨夜一战,惊动了县衙三班的巡街差爷……” “咱们打行皆是暗中与衙门交易的,青蛇的势力最大,公子得防着……”小叶深深担忧,小声道。 “青蛇和吴县县衙有什么关系?”徐三问道。 “青蛇是……是吴县县尊大人沈镐的第七房小妾的兄弟,他本人兼着快班的班头……暗地里在发展青蛇帮……” 徐三嘿嘿冷笑,这哪里是黑白通吃那么简单?这简直就是黑白一体啊! 明面上,是有编制的人,暗地里,却是黑帮! “牙行那边的分红有多少?程嘉燧如何了?”徐三再问道。 “和文家共同经营的牙行,有官牙,有私牙,受咱们打行罩着的,每年,约莫也有个上万两……” 这倒是一点都不夸张,牙行也就是现代的经纪人,这个时代就叫经纪人、中介了,有的持证上岗,合法交牙税,称为官牙。有的依靠豪强,无证的强买强卖、垄断市场、哄抬价格,苏州这样的丝绸大城市,上万两还不是毛毛雨? 一般富商来做生意,动辄便是几十万、上百万两的! 徐三现在很需要大笔的资金,而且是稳定的资金来源,不能提前曝光自己,偷抢自然是下策。有钱才能训练家丁、暗中发展势力,另外,偷抢不能解决他培植人手所需要的人力资源,打行这张网,无疑是他下手的最好目标! 到时即便暴露,积分够了、势力够了,双管齐下,他也便不怕了! “已经派十几个兄弟,去长洲的程嘉燧下榻之所踩点,但有消息,立即回报公子……”小叶低头,一直没抬过头。 “不错,诚心为本公子办事,心诚则灵,大仙会一直保佑你们的……”徐三威势勃发,不苟言笑。 小叶、郝仁郝尚他们,便也立即严肃起来,敬畏徐三,也敬畏那个大仙。 “能得大仙垂怜,属下感激公子……并夜夜膜拜……” 徐三摸摸下巴,他发现必须建立一些严格的“大仙会”条规,违者必然严重惩罚,包括家丁也是如此…… 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条规限制,是建立不起来政权的。 “公子请看,从正门里带头进来的那位快班班头,便是青蛇本人了……”小叶畏惧地道。 徐三目光一凝,居高临下地俯视,发现这个“青蛇”名不副实,面貌生得和先前所见的打行头领截然相反,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青年,穿着公服,反而有精明、干练之气。 徐三这时才觉得,依靠朱雀帮收服另外三个打行,确实不大可能…… 那这个任务,就让我亲自来完成吧…… 青蛇双手抱胸,带着几个快班弟兄,好好的正事公事不干,欣赏起戏台上的陈圆圆来,目光里的炙热一闪而逝,无人敢接近他们。 “公子请看,旁边走过来的那位,是扬州如皋来的冒辟疆公子……”小叶的信息情报,收集得很不错。 徐三嘴角微含笑意,瞥瞥冒辟疆。 今年的冒辟疆已经三十岁了,因此比起徐三,更多了一股成熟的魅力,面目儒雅谦和。 后世的人说起冒辟疆,多半说的是他和董小宛的风流。 事实上,冒辟疆到目前为止,多次寻访董小宛,都错开了,无缘无分,因此他这回来苏州,是专门勾搭陈圆圆的。 勾搭上了陈圆圆,冒辟疆又不敢惹京城来的权贵,不管不顾陈圆圆的死活,人品?不存在的! 此时,由于陈圆圆的戏曲唱完了,在掌声雷动之中,陈圆圆卸掉戏装,翩然上楼,冒辟疆为此走过来迎接搭讪,谦和儒雅。 徐三也认为,陈圆圆的才华是不错的,给《红楼十二曲》配的曲调,还能入耳……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 明明可以靠美貌吃饭,为什么要靠才华呢? “辟疆先生……”陈圆圆轻轻错开了冒辟疆,来到徐三面前福礼:“徐公子。” 徐三笑着点点头。 冒辟疆有些不悦,但涵养功夫不错,温文尔雅道:“这位想必就是名噪江南的徐三了?久仰。” “正是。”陈圆圆介绍道:“徐公子,辟疆先生也是清流中人……去年在南京驱逐了权奸阮大铖,与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三位先生,并称四公子……” 徐三当然知道,明末四公子嘛…… 和江左三大家一样,不如叫明末七大风流好了…… 冒辟疆微微自得,正如陈圆圆所说,他们复社去年干倒了阮大铖,就是清流,就是正人君子,就是正派,为此,“四公子”的名头,才名震宇内! 冒辟疆并不认为写小说的徐三哪里高过他,写小说?不务正业而已…… 他们期待徐三来个震惊的脸色,再不济,亦或者崇拜、尊敬一下也行吧? 然而,徐三看也不看冒辟疆,自顾自喝了口茶,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人群静了几秒,冒辟疆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徐三冷冷地道:“陪他还是陪我,圆圆姑娘,你自己选吧?” “太嚣张了!” “徐三简直是我等读书人中的败类!有辱斯文!” “活该提学大人革了他的功名!” 徐三对那些声音,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唧唧歪歪什么?不服来干! 复社又算什么,就是东林,老子迟早也要踩在脚下! 站在楼梯口的“青蛇”,摸摸下巴,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冒辟疆暗恨不已,就不知道,陈圆圆选他,还是选徐三? 第32章 陈圆圆的麻烦 陈圆圆陷入了两难之境。 论才华、名声,今时今日的徐三、冒辟疆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但是若论家境殷实,以及家族势力网……徐三明显比不上冒辟疆…… 所谓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一个大家族的崛起、辉煌、延续,绝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比家族底蕴,徐三的家族明显排不上号…… 但陈圆圆看的不止这个方面。 “两位先生,小女子这店太小,两位可别打起来了,还请看小女子的一点薄面。”陈圆圆居中调停,才十六七岁的她,尽管不如柳如是成熟,倒也会察言观色。 “那是自然,圆圆姑娘放心,在下并不是斯文败类之徒。”冒辟疆心下一松,微微挺胸,闲庭信步之中,有一股傲气。 徐三拂拂方巾,跷起二郎腿,之所以叫冒辟疆滚,是因为,徐三不想跟复社的人为伍,也不想看见复社的人,而冒辟疆,正是复社的上流人物……复社作祟,革除他功名!打压他店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迟早还要对上的,自己凭什么给他好脸色呢? “斯文败类?何为败类?何为正人君子?眼下,苏州城外便有不少难民,旱灾、蝗灾遍及我大明无数府县,干旱才刚过,水灾又连绵而来。你们既然号称正人君子,又家财万贯,那就去救民于水火呀?为何不去?!”徐三剑眉一挑。 冒辟疆面色肃然,折扇一指:“徐三你此言差矣,天灾人祸,我复社中人,自是时时关注,为此朝廷才下了指令,让应天巡抚黄大人亲自巡视,复社出力不少……哪点不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 “那冒辟疆先生,你此时在做什么?”徐三冷冷一笑。 冒辟疆话语一塞,反驳道:“这话,你也应该扪心自问!” “我没说自己是正人君子啊!”徐三双手一摊:“我没像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一般,动不动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反击他人。你们实行了举措,然而实行效果如何?你知道吗?《优免条例》至今仍在实行,优免的是谁?兼并、飞洒、诡寄这些逼迫百姓的手段,你家没有?冒辟疆,你心里没这点数吗?官府严令禁止走私,如今走私的是谁,你没数吗?” 徐三唾沫横飞,把冒辟疆给说愣了。 一群读书人俱是无法反驳…… 陈圆圆明眸一亮,徐三这气势,简直就像诸葛亮舌战群儒…… 徐三说得倒不是很激烈,他只不过轻轻揭开了一层纸而已。 万历年间颁布了一个条例,叫做《优免条例》。《优免条例》是地主阶级与皇权斗争,最终江南士绅大获全胜的结果,《优免条例》一下,士绅的俸禄、免税土地大幅度提高,再加上一些阴暗的手段,逼得平民家破人亡,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走私海贸,明朝利润最大的一个高危职业,前任巡抚张国维、现任巡抚黄希宪,暗地里都在搞,中饱私囊,肥了自个儿的腰包。 是不是光明磊落,他们心里没点笔数吗? 徐三不是愤青……他讨厌的是,这些人的表里不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他们,有仇啊…… “辟疆先生,抱歉,今儿小女子先陪徐公子,消消火气……”陈圆圆道歉,福礼。 冒辟疆脸庞涨红:“圆圆姑娘,此等不学无术、败尽斯文的人,怎会是姑娘的座上客?姑娘若是有何苦衷,告知在下便可。” 陈圆圆嘴角含笑,一言不发,甚是淡定,仿佛这个表情,便表明了她的态度。 “强词夺理,纯粹是强词夺理……”冒辟疆略有几分气愤,但又不愿在陈圆圆美眉面前出丑,想保住自己的涵养和君子之风,只能把那股窝火压在心底。 跟冒辟疆一伙的读书人,远远避开徐三,似乎靠近徐三会沾染了污浊之气,又不断地怒目而视,个个扬起头颅,指指点点,什么“之乎”,什么“者也”之类的…… “孟子有云,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徐三大失君子之风,我等复社之人,日后可不要看《红楼梦》这种误人子弟的书籍……” 徐三笑着看向这群读书人,这古代的读书人就是吊啊,你看你看,满口之乎者也,满满的优越感,个个内斗内行,喷人特别厉害,大明皇帝都给骂得没脾气了,然而他们当中许多人又干了什么?该杀……该杀! 冒辟疆自觉挽回了不少脸面,折扇轻扇,风度翩翩,蓄起未久的胡须,也一扬一扬的,面貌倒颇有几分威严,标准的做官脸…… 陈圆圆轻轻摇头,坐在徐三旁边,这些读书人什么脾性,她也算看出了一点。 “让开,让开,喊你们班主出来,该交点烟花税了……”青蛇步履稳健地走过来,两旁有快班的差爷开道,老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人下菜碟,早招呼上这帮差爷了。 看见衙门公干,冒辟疆觉得无趣,不想惹是生非,与一群读书人退避到大厅,隔岸观火,也不搭理陈圆圆了。 “你看看,没事的时候,个个叫得脸红脖子粗,一旦有了事,他们立马第一个跑……”徐三撇嘴,一边不在乎形象地嗑瓜子,复社的几个读书人那个气、那个恨呀…… 最多的是嫉妒,能得陈圆圆的青睐,就有俘获芳心的希望,能不嫉妒嘛? 去年为啥把阮大铖搞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争风吃醋,照复社的逻辑:南直隶秦淮河,皆是我辈的风月,你阮大铖安敢与我辈争女人哉? 徐三便从系统光幕瞧见了他们的这些心思。 陈圆圆悠悠一叹:“那打行头领来了,他不论明着暗着,都吃得开。原本,我还想与徐公子探讨一番戏曲的创作,但……眼下公子还是走吧,我得去应付那些人了……” 话语之中,有些自怨自怜。 青蛇进了一间房间,老鸨立马免费送上几个姑娘,抵消部分烟花税,片刻眉头紧锁地出来,看向陈圆圆,又变得花枝招展了,就像看一团金子似的。 谁想,徐三咂咂嘴,却朝那边吼道:“冒辟疆先生,圆圆姑娘有难,你这般正人君子,何不拉她一把呢?喂,冒大君子……” 冒辟疆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无耻,徐三太无耻了! “来自冒辟疆的浓浓恨意+500……” 陈圆圆眨眨睫毛,俏皮地翻了个白眼。 冒辟疆充耳不闻,继续听曲儿品酒,显然不想管了。 第33章 打脸冒辟疆! 先前冒辟疆还说有事告诉他便可,然而此时老鸨来传青蛇的话,冒辟疆立马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像一个远离黑社会的好学生…… 冒辟疆此举,陈圆圆深为失望。 也许冒辟疆那话的深层次含义,怕是指徐三哪里欺负她了,迫使她屈从,而如此一来,冒辟疆勾搭不上她,自然不想出力了。 那老鸨也兼着班主之位,名为戏班子,实则一些妙龄、或者风韵犹存的花旦、或者小生,被贵公子和有势力的人看上,卖艺的人,往往兼着卖身的,自古如此。 连冒辟疆也不愿干涉,更遑论徐三了?陈圆圆这般想,在丝竹管弦发出的袅袅之音中,认命一般地起身,欲随老鸨子去青蛇房中,好在前几次打行的人过来,无非也是找她唱戏……并不是不觊觎她的身子,而是名妓相识的名流太多,小黑帮也不敢太过放肆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在下也有雅兴再听听圆圆姑娘的歌声,不为什么,仅仅是姑娘选了我的红楼作品,我们就算知音了,俞、钟之遇,管、鲍之交,岂不快哉?”徐三也起身,跟着进去。 “徐公子……”陈圆圆停步回眸:“公子还得担心自身安危为上……” 转念一想,陈圆圆想起打行到杨柳斋店铺闹事,最后乖乖退走的传闻,莫非……徐公子有什么隐藏手段么?那……倒也不是不行。 陈圆圆目露感激,却又担心徐三被青蛇打了……毕竟徐三现如今不是秀才了啊…… “有人要充当英雄了……” “就怕当英雄不成,反而做了狗熊……” “嘿嘿……哈哈……” “咦,不是有种传闻,‘徐大才子’文武双全么……指不定……” “你又没见过,指不定也是人家瞎编的,人一有点名声,传闻夸大也就多了。” 冒辟疆侧目而视,冷冷一笑,心道:“我今儿就在这等着,看你怎么出丑……惹了我复社的人,徐三啊徐三,我帮你算算,你还能在苏州待多久?” …… “徐公子……这个,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老鸨儿油光可鉴的脸上,笑容消退,犹如一个团子一般地移动,挡在房门之后,徐三面前。 “滚一边去!”徐三呵斥,这烟花地的娘儿们果然不一样,嘿,看人下菜碟! “公子叫你滚呢!”小叶面目狰狞,亮亮手里的大刀。 老鸨面色大变,悻悻退后,不敢说话了,暗暗叫苦,怎么来的都是不好惹的人?前脚来个地头蛇,后脚又来个与另一个地头蛇勾结的恶少。那朱雀帮的小叶,老鸨自是认识了,只是不想会帮着徐三。 嘭! 徐三负手而立,一脚踢开了房门…… “如此也好,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都不得好死,只是……苦了我那些名贵的桌椅板凳、苦了我得房间噢……”老鸨拍拍胸脯,不停地碎碎念。 陈圆圆美眸睇视,一时很担心。 徐三不会死在这儿吧?会不会走不出来了呢? 其他想看笑话的读书人,无不是幸灾乐祸,至多也只是冷眼旁观,一个能引起他们妒忌的人,现在,或许就要死得很难看,那是什么感觉呢?呵呵呵……很畅快,他们拭目以待,很期待。 清风拂杨柳。 在二楼雅间往远处眺望,或者居高临下地俯视,可见小船穿梭,河道纵横,曲音袅袅地随风消逝在粉墙黛瓦、幽深巷道之中。 半柱香之后,门开了。 有人出来了。 首先出来的是青蛇,一身皂服,几个差爷跟着,人畜无害、面白无须的脸上,甚有精明干练之气,此刻,他的脸色却有几分阴晴不定,冷冷地巡视了一圈。 冒辟疆松了口气,不禁畅快地想道:“徐三,你不是想逞英雄么?叫你充英雄,如今可不是变成了狗熊,倒是省得我再使些手段,一个县衙的快班班头,就能治死你了,算不算虎落平阳了呢……可惜的是,《红楼梦》也不能完本了,呜呼哀哉,可惜,可惜,‘天妒英才’呐……” “如此一来,圆圆姑娘能求的,便只有我了。我冒辟疆,才是英雄……” 陈圆圆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表面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那也是环境所逼迫、所历练出来的,而年龄终究才是十六七岁,有一颗少女心,也幻想过,会有一个少年英俊能给她依靠、给她安全感,而且那个少年英俊能和她彼此心意相通、琴瑟相鸣,在她有危难的时候,能够脚踏七彩祥云来救她…… 她也会以身心相献,不再寄身欢场,倚门卖笑,逢场作戏。 可惜……这个机会,这个梦想,好像破灭了,好像不能实现了…… 徐公子……终究只是一个有点才名的书生呐,别的什么也不会…… 老鸨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圆圆,我知道你也喜欢大才子,然而乱世之中,才子,不如一个武将来得可靠……” “快看,徐三那厮居然出来了……” “这……不会是我眼花了吧?” “什么时候打行也这般心慈手软了?看徐三此等欠揍的人,我原想他活不过今天日落的……” “没准儿,是和青蛇做了什么交易……什么交易呢?” “除了卖屁股……徐三好像没啥能拿得出手的……” “徐三那模样倒也清俊,怕是如此了……” 几个读书人高深莫测地谈论,眉飞色舞,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 陈圆圆面色煞白。 只见,后面的徐三果然出来了,毫发无损,依旧负手而立,卓尔不群。 “还请阁下考虑考虑,我的那些话,还有那些行动……过时不候。”徐三居然丝毫不惧地与青蛇平等相谈。 青蛇的脸色阴晴不定:“徐公子,在下会给你答复的,只是,一时不能定夺,告辞!” 陈圆圆目泛异彩,她很好奇,其他读书人也很好奇,徐三怎么做到的? 不管怎么做到的,横竖眼前的徐三,看起来越来越神秘了……绝非读书读傻了的迂腐文人可比。 冒辟疆捏紧拳头,青筋毕露,喘气也粗重了些,拳头放在桌子上,须臾缓缓松开:“徐三,你等着,我保证你活不过明天,绝对!” 第34章 撩圆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在冒辟疆等复社名流、中流、下流读书人犹如杀人一般的目光中,徐三很“光荣”地被陈圆圆小美女邀请进了闺房…… 为啥说“光荣”呢?因为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光荣啊,这就是荣幸啊,名士风流不是吗? 虽然,大明现在支离破碎、摇摇欲坠、日薄西山……但是,南京、扬州、苏州、杭州的读书人和名士,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醉生梦死,骄奢淫逸,没毛病。 闲话休提,且说咱们的大才子徐三。 徐三不知道再次得罪、打脸复社名流,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么? 非也,复社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他,徐三就是知道这种后果,才干脆果断地一次又一次地反击和打脸! 至于往后如何应对,他也早有谋划。 楼上闺房,坐在花梨木桌旁的徐三,鼻子轻微嗅嗅,便觉得清香扑鼻,那种香味,和柳如是给他的感觉不同,徐三很享受此时这般的时光。 他的目光则看着坐在床沿的陈圆圆,乌发轻挽,盈盈冉冉,肌肤丰泽凝滑。 后世所留的资料之中,冒辟疆在《梅影庵忆语》描述过陈圆圆,并且用“欲-仙-欲-死”这四个容易让人想歪的字来形容。其他文人的记载,大多说她的戏曲、容貌、身段,“观者魂断”。 徐三觉得,那些文人,意淫得太过分了啊…… 说陈圆圆美和唱戏好,倒不算违心。只不过徐三认为,这些名妓就是因为那些醉生梦死的文人的吹捧、鼓吹,才变得梦幻,其实,她们也是人啊,不是仙。 “徐公子有危险么?”陈圆圆问道。 “没有,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徐三对此满不在乎,轻轻揭过了。 陈圆圆也就不再问个中的原因,心道:“徐公子也认识一些地头蛇,并非无所依仗,是我杞人忧天了。” “圆圆姑娘,先前我和青蛇相谈,打算让合并了棒槌帮的朱雀帮,也来护着凝碧班,苏州城里鱼龙混杂,多一份保护,贵班也就多一份安心。相应地,朱雀帮收点钱,也是按照规矩……”徐三摸摸鼻子道。 陈圆圆忽然偏头,凄然道:“原来,这就是徐公子的本意和目的?想让这个戏班子给你赚钱?真不知道你如何说服青蛇帮的……” 原来徐公子不怀好意,并不是单纯地救她那么简单,或许是早有预谋,一边让复社的人吃瘪,一边闷声发大财,徐公子这样做,真的应了他的那句话“我不是正人君子”。 “这怎么能说是不怀好意呢?”徐三一点都不赞同,大义凛然:“这叫合作、双赢、共享,青蛇帮一家独大,他们伤害你也就容易了是不是?再者说,徐某人这里有个好计划,便是我胸中有墨水,有一些新鲜的曲儿。让姑娘你唱了,一来增名气,二来赚大钱,这全都是好处啊……” 徐三说得没错,但凡研究过《红楼梦》的,就能看出作者精通戏曲,这点毋庸置疑,曹雪芹的笔墨,几乎每几章、时不时几段对话,就能把古代戏曲轻易提出来,对元杂剧、明戏曲的精通,可谓出神入化,以陈圆圆的戏曲内行、聪明博学,当然能看出来了。 但不知为何,徐公子这无耻腹黑的嘴脸……使得她有些难受和接受不能…… “……”陈圆圆转过身子,背对着徐三,轻声啜泣,以帕抹泪。 徐三:“……” 笑了笑,徐三不知乐成什么样呢,有钱赚,还有个美女,但是此时的陈圆圆,在徐三眼里不是很成熟,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在古代大多都带娃了,但是现代人眼里,还不成年啊……三年起步啊…… 比起萝莉,徐三更喜欢御姐,御姐会玩,会疼人。 不过,萝莉也有她的好处。 萝莉养成,貌似也不错呀……嘎嘎嘎。 嗯……谁叫我胸怀博大?能够容纳星辰大海呢? “好啦,好啦,别哭了。”徐三一本正经地坐在陈圆圆旁边,轻抚陈圆圆的香肩,温情脉脉地安慰道:“圆圆姑娘,你得有职业素养,你得尊重你的职业呀,毕竟是你养家糊口的饭碗,也是你热爱的戏曲,这哪有什么不对?你看我,这般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高风亮节……是绝对不会欺负你的,我徐三,是那等不要脸的人么?” 陈圆圆:“……” 放下一双柔荑,转过身来,那两行清泪,仍旧挂在她的脸上,面容楚楚,梨花带雨。 即便徐三这种心理变态阴暗、无耻虚伪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和怜意。 “是真的么?” “嗯。”徐三的手,趁机不老实地抱住了陈圆圆的腰,越接近她身子,香味便越浓,她也发育得很不错了,尤其那张红唇小嘴,又白又嫩的小鼻子……嗯,徐三呻吟了一声,萝莉少女和御姐少妇都好! 萝莉我要,御姐么……我也要! …… 烛火映照,徐三一边手揽陈圆圆,一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却说秦香莲愤声指责道:糟糠之妻苦受尽,患难的恩情似海深!你上京一去无音讯,我盼你日夜倚柴门……” “陈世美为难道:非是我见你不肯认,我身为驸马受皇恩,倘若公主来追问,滔天大祸要临身……” “这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陈圆圆睁大美眸,愤声指责陈世美! 徐三连连点头,心里为真实的陈世美默哀一番……喝口茶,继续义愤填膺道:“却说秦香莲唱道:你利禄薰心忘根本,岂知富贵如浮云。我心如刀绞泪难忍,强盗竟是铁打的心!儿啊!我叫你一声英哥冬妹,娘的儿啊……” 陈圆圆泪如雨下,拍案叫绝:“骂得好!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如何能活在世上?徐公子,你能编出这般精彩的戏曲,料想……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个坏人……” “嗯嗯,圆圆,你果然慧眼如炬,那么,这份契约,就签了吧……”徐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合同契约,大意是陈圆圆签约在徐三和朱雀帮、青蛇帮三方门下,徐三提供新鲜戏曲和打行保护,青蛇帮也取点分成……共同榨取陈圆圆的价值,万恶的资本家面目,便在这张纸上…… 陈圆圆热血一涌,便提笔签了,一边想“陈世美”的戏曲,她也看过,好像万历年间编出来的,但是,和徐公子说的,差远了,徐公子果然是戏曲大家…… 待提笔签完,陈圆圆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呢? 第35章 打造大明第一娱乐产业! 亲眼看着陈圆圆签了契约合同,徐三身心舒畅,念头通达…… 说正经点,陈圆圆的什么美色、艳绝天下、倾国倾城、引得江山变色、帝王鼎革等等之类的吹嘘……徐三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陈圆圆以及凝碧班带来的价值利益,能够给他提供一条稳定的资金来源。若是陈圆圆仅仅只有才华,其貌不扬,没有气质、没有美貌、没有身材……别误会,徐三认为自己不是外貌协会、不世故、不现实,陈圆圆要是没这么美,徐三当然是……嗯嗯,不会培养她了! 咳咳……言归正传。 大功告成,徐三抬脚欲走,陈圆圆那很有肉感的俏脸上,幽怨委屈一闪而逝,叫住道:“徐公子,圆圆有礼物相送!” “噢?你怎么不早说?”徐三一脸期待。 陈圆圆:“……” 再次提笔,一手蝇头小楷。 陈圆圆的字,和她的外表不一样,不是那样古井无波、深不可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是充满了跳脱、放纵、俏皮,犹如一只关在笼中的画眉鹦鹉,想冲破樊篱、获得自由。 正所谓,字如其人,文如其人。 这一首诗,就代表了她的内心…… 徐三眼睛一亮,拿起来看,写的是一首七言诗: “潇湘一幅小庭收,菡萏香余暮色幽。 细细白云生枕簟,梦圆今夜不知秋。 陈畹芬题。” “梦圆今夜不知秋,好湿啊好湿……”徐三大为赞赏:“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圆圆姑娘,徐某人告辞了,姑娘放心,徐某人保证,在徐某人公正严明的处事之下,绝不会有人敢欺负姑娘的……” 边转身走,把那留有暗香的诗句纸张收进怀中,徐三心里加了一句:“当然,我可以欺负你呀……”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陈圆圆痴痴地念着这两句:“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 开着门,坐下来独对窗外明月、竹子、芭蕉,这种庭院、植物搭配的暗色调,又使得陈圆圆的心情抑郁下来。 但,一想到徐公子的阴险目的,陈圆圆不禁边发呆边笑,啐道:“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么?呸!只是……与其便宜了我不中意的人,还不如让他保我,虽然我看不透他,看不清他。妈妈说得对,乱世之中,武将比文人,更能依靠。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门外的老鸨,白天的那种势利眼消失不见,轻叹道:“唯恐崖山之事,今日重演……如今只盼那位徐公子,有点本事了。圆圆,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务必好好物色一个才是。这徐公子,尚未续弦……” 嗖嗖,呼呼,窗外的芭蕉竹子,被夜里的狂风吹弯了腰,左右摇摆…… …… 徐三想在苏州建立一个高大上的娱乐产业! 一系列的构思、计划,都是空前的! 现在,这个娱乐产业以苏州为据点,徐三想把四大江湖戏班、打行都招揽过来,慢慢为自己赚钱…… 徐三有一个小目标,先赚他一个亿…… 不是,一个亿还是算了,咱现在装不起这个逼,徐三的目标是:把自己的娱乐产业打造成大明第一娱乐产业! 崇祯十三年之后,江南仍然有好几年的安定宁静、奢侈挥霍……相对于北方和西部来说……如今是松锦之战临近,张献忠跑进四川,李自成十八骑复出,明年督师大学士杨嗣昌就只能自杀了,这些,与现在的徐三都没关系。 昨天说服青蛇,其实过程非常简单,一是有朱雀帮的人在,先声夺人,青蛇就不敢一来就开战,二么……徐三动用了一些系统的“凭空变戏法”手段,自然震慑住了青蛇,寻求合作,青蛇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说要回去禀报县尊定夺。 既然要积攒一批资金,徐三也不想这么快就和官府干上,所以他要想办法,能笼络本地官府和卫所,就更好了…… 看起来扯淡是不是?不,君不见白莲教乎?笼络平民之心、结交官员卫所,正是白莲教的手段呐……然而,白莲教在徐三眼里,也只是小儿科……徐三脑子里还有什么呢? 太多了,一步一步地来…… 系统积分破50000,与100000还颇有距离,50000点积分可以把系统升到3级,但是徐三决定往后再升级,因为他现在很需要购买其他东西。 二话不说,徐三购买了10把燧发枪,5000积分一把,自己配了一把,再让郝仁、郝尚等家丁配上,严格嘱咐不要轻易泄露,家丁们点头领会…… 徐家院子里,徐三如今觉得安全感上升了不少,众所周知,燧发枪比起火绳枪优点太多……李大鼠啧啧称赞:“东家,这是东家秘密打造的么?我看前儿卫所军爷镇压城外的流民,用的鸟铳,比这个低了不少档次……” “不错,李大鼠,你可能看懂其中奥妙?”徐三在花厅里召开会议,他倒是很期待,自己能不能激发家下工匠的创造力? “待我回去研究研究……”李大鼠做了保证。 这些人都是心腹,徐三放心,点点头:“陈伯,今儿你也不必担心官府、打行找借口来欺诈,我收到了长洲那边冯梦龙的信,冯梦龙与我投缘,再说我有其他手段,不至于大家过不下去的……” 陈十三抿抿嘴,抑制了鼻头的酸楚,如今的少爷,长大成人,真的懂事了,高兴道:“少爷名声一打出去,又有才华武艺在身,最重要的是神仙保佑,那么书店、庄子、戏班子的进账,便颇为可观……” 说着,陈十三眼神奸诈:“不过,少爷,要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法子,少爷恐怕没有老朽清楚明白。在我大明朝的天下,其一是造假钱,造假的铜钱,如今市面上的,绝大部分是私铸的铜钱,最少也有两三倍的利润,苏州南城便有。铜贵银贱,而少爷招揽了打行,大有可为……” “其二是两淮、两浙的盐,盐商有二三十倍的利润!但……咱们家底子薄,这口丰润的蛋糕,是吃不下了……” “其三便是海贸,私人海贸在苏州松江南京,皆是比较盛行,前提是赚够了银子,能造出那种出海的大船,以及招到有经验的人手,少爷可以留意,海贸……利润高达百倍以上!” 一花厅的人,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呼声渐渐粗重,宛若饥渴多年的汉子看到了美眉玉体横陈…… 徐三眨眨眼睛,这老管家,不可小看啊……嗯,大家有盼头、有渴望就好。 事实上,徐三怎会不知在大明利润最高的三个职业? 只是,得慢慢来。 “我说的那版简体字,刊刻出来多少了?” “有一百多份……”李大鼠叫人拿进来。 “嗯……”徐三点头,有了钱,他就要招更多的工人、匠户,买更多的地,传播洗脑更多的知识。 希望有一天,可以达到这个局面:南徐北李,相约建党…… 那时便能问鼎天下,逐鹿中原了! 徐三细心观察这些心腹,他们此时,都团结在自己周围,也没认为自己造枪、训练家丁是为了造反,都只认为是自保的,其实也没错,现在徐三就是自保和发展。 另外,基层的传销洗脑,必须要识字的人,组织起来,徐三开始慢慢物色联盟了…… “少爷……”郝仁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好多遭受水灾的流民,被安置在了卫所附近,咱们的地,恐怕……” “带上那些书籍,跟我去一趟,另外把新编的戏曲,给陈圆圆送过去……”徐三不动声色。 第36章 君子与小人、封建与开放 吴县县衙前。 冒辟疆负手而立,威严的县衙大门渐渐模糊,幸好在灯笼的照耀下,视力不好的冒辟疆,才勉强看得清楚。 递了拜帖,门房颇为恭敬地迎到后院的县尊大老爷住处。 冒辟疆昂首挺胸,志得意满。 冒辟疆,姓冒名襄,扬州如皋望族冒家的后代,祖上为官者甚多。冒辟疆六次赶考,六次落第,没有捞到举人的名头,所以目今还是一个诸生(秀才)。 现在的冒辟疆,顾盼自雄,骄傲跋扈,棱角特别尖,脾气性格也特别火爆,总而言之,三十岁左右的冒辟疆,并没有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应有的沉稳。 反而是,冒辟疆向来恃才傲物,以踏青游玩、挥霍无度、流连烟花为人生盛事,说直白点,这就是一个纨绔、富x代。 不是贬低冒辟疆,也不是说所有富二代都是纨绔,而是历史上的冒辟疆,本就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明亡之后,他并没有仕清,这还算有点品性了吧,不至于一无是处…… 走进县衙后院花厅,冒辟疆愣了愣,拱手作揖:“犹龙先生,县尊大人……” 虽是执着后辈的礼节,但冒辟疆的傲气,由内而外散发,沈镐、冯梦龙能轻易看出并感受到。 先说了些寒暄之话,继而才谈到正题上来,沈镐不动声色:“冒襄所为何来?” “一来是拜拜大老爷,二来么……”坐在下首的冒辟疆高傲地扬扬头颅:“在下想向县尊大人揭发某个后生小辈的斑斑劣迹,此人姓徐名三,定居苏州,薄有文名,然狂放张扬,勾结招揽一些市井打行,行诸多不法之事,大人只要明查,便能查出来……” 冯梦龙皱眉道:“刚才我与沈县尊,说的正是徐三的事,据我所知,徐三已无秀才功名,行事么,至少也没有侵占良民田宅那般的恶劣……” “犹龙先生此言差矣……”冒辟疆不以为然:“徐三此子,歹毒阴狠,复庵先生、天如先生早有评价,宜早早驱逐之,更不能让《红楼梦》这种污秽恶毒之书,荼毒我江南子弟。” “好好好,本县一定会明查的,你但可放心……”沈镐打着哈哈,冒辟疆才颇为自得地告辞。 他认为,徐三死定了,另外,在冒辟疆眼里心里,徐三这种人,哪里称得上什么江南第一才子?这个名头,明显自己才有希望的。 冒辟疆翩然离去,复社就是一大张官官相护的势力网,他认为,沈镐一定会帮他的,而自己暗中谋划,陈圆圆并不知,在人前,自己依旧美玉无瑕,翩翩四公子! “冒襄此人,大有文采名头,当年文坛巨擘、书画大家董其昌,亲口夸他,日后必开我大明一代文坛盛事,此子便愈发的倨傲……有些目中无人了……”沈镐淡淡地随口道。 冯梦龙点点头,直言道:“老夫不耍啥心眼,今晚踏月而来,便是为徐三来的,此子著书立说的言论,虽然不是继承老夫的衣钵,但却是同道中人,老夫不忍如此大才被埋没,而且,徐三已无骄傲的资本,磨练也够了……” “犹龙但可放心,我不会无故欺人的……” 待冯梦龙拱拱手告辞,青蛇才进来,沈镐修理着几盆山东曹州运来的名贵牡丹,砸砸嘴巴,露出了本来面目,显得左右为难:“这徐三本事倒是不小,居然有人为他说话……你说的那些仙家法术,是真是假?” “绝无虚言……”青蛇一想起来,面目隐隐有些惊悸:“大老爷……卑职等人亲眼所见,那徐三竟然能隔空摄物,凭空变出东西来,现下朱雀帮都听他的话了,但其能否掌控住,掌控多久,倒也难说……” 沈镐揪住胡子:“仙家法术?唔……那个金圣叹你知道吗?此人是钱谦益的外甥,平时最爱做的,也是扶乩算卦这些神神叨叨的,曾经在汾湖叶家算过,说叶小纨是天降才女,惹得叶绍袁大喜,后来,叶小纨可不是成了大才女?叶家可劲地夸,嫁入了吴江沈家……如此看来,这个徐三,和金圣叹是一路人……” 青蛇听得晕头转向,抓耳挠腮:“那……县尊大人的意思是……” “哪天把他‘请过来’,也让我看一看……”沈镐大有兴味,仙家法术呐……冒辟疆的希望,至此告破了。 复社,并不是铁板一块。 …… 徐家院子与杨柳斋店铺之间的一段街道,常有客人穿梭,今天备好车马欲行的徐三,便见到如此一幕,其中吴县的学生还是有不少的,少部分正经装扮,大多则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犹如走入女儿国似的。 更兼某些民间戏班子的花旦、小生,有钱的,就出行必是僭越的车马轿子,鲜衣怒马,把个苏州城点缀得花团锦簇,一副盛世景象。 徐三怔忡了一会儿,他有些怀念柳如是帮忙的日子。 因为……那样自己可以少忙一点,呃……徐三暴露了自己也有懒惰的秉性。 跨鞍骑马,踩上马镫,未行几步,徐三先遇到的是几个书生,为首的是金圣叹、顾绛,令徐三诧异的是,今儿的金圣叹,打扮不同寻常,一身袈裟,手捧木鱼敲着,就差剃了光头,去当和尚了。 “阿弥陀佛……徐兄……别来无恙。”金圣叹嗒嗒敲了两下:“我见城外流民四涌,不禁心痛之,因此想化些缘,捐给百姓们,徐兄同去否?我欲与兄同行。” 徐三知道,这个金圣叹,可是钱谦益的外甥,虽然说,这个“怪杰”、“鬼才”,对钱谦益这个舅父也破口大骂,说舅父是“三朝大奸臣”,但徐三对他不放心,首先就没考虑过拉拢金圣叹。 金圣叹童年很贫穷,中年也是因为不会节制,常常处于贫困期,现在也是三十岁了,还是这副不佛不儒的模样,招摇撞骗的大骗子……嗯,和徐三有得一拼…… 徐三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同行可以,我可不欢迎你到我的庄子……” “也行,那我们便走吧。”金圣叹狂放不羁:“我金人瑞,别的不佩服,就佩服徐兄的大作,谢灵运说过,天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我认为不然,古往今来,天下才子,唯有金圣叹与徐三耳!” 顾绛、赵时揖不停地翻白眼,他们似乎习惯了金圣叹的作风。 徐三莞尔:“有理!有理!” “徐兄怕是没听过圣叹兄轰动江南考场的一些往事……”赵时揖解释道。 “噢,金圣叹有什么劣迹?说来听听,也让我笑笑……”徐三笑道。 金圣叹眼神无辜:“……” 一行人走走停停,秀才赵时揖说道:“有一次府试,题目是《诗经》的‘出其东门’,圣叹兄写道:出其北门,西子不来,出其南门,西子不来,出其西门,西子不来,出其东门,西子来矣,西子来矣……考官直接看懵了……” “还有一次是四书的题目,圣叹兄写道:有美一人,黄金千两,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动……考官差点吐血。所以,徐兄应该明白,圣叹兄为何科举无望了……恐怕,今生不必想着做官了……”赵时揖喟叹。 “哈哈哈……”徐三仰天大笑,他发现这个金圣叹很有趣的……谁说古人不会幽默?古人幽默起来,并不输给现代人啊!这金圣叹的作风,不也和现代某些玩弄考场的考生类似吗?不出名都难啊…… 虽是如此,徐三却有提防,就因为,金圣叹是钱谦益的外甥,至于以后如何,便要再观察观察了。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金圣叹哈哈一笑,只是转身低头时,徐三却看见了他那抹不易察觉的酸楚、不甘,其中又夹杂着某种自暴自弃、嬉笑怒骂……多么像自己前世年轻的时候…… 此时路经外城胡同的一家“竹木店”,徐三一行听见店外吵嚷喧哗,慢慢地有路人市民围观,只见店家是一男一女,女的衣着简朴,麻衣木钗,正是嘉兴秀水来的黄媛介,男的比较老实,木讷而不会说话,徐三猜测,怕是黄媛介的丈夫,杨世功了。 近来黄媛介与杨柳斋有来往合作,徐三提供销售平台,黄媛介提供自己的书画笔墨,随着名气上涨,倒也能进点费用,由于这点合作关系,徐三停下来注目。 与他们吵嚷的是打行的人,真是无巧不成书,领头的正是合并了棒槌帮的朱雀帮老大朱雀,双手抱胸道:“杨先生,杨夫人,今儿,阊门胥门的三街六巷,谁不知我朱雀帮?咱们不是欺你,而是在保护你们!识相的,便快拿点孝敬来,大爷们忙着呢……” 黄媛介并不惧怕,怒目而视。 丈夫杨世功怯怯地躲在妻子背后,一双手伤痕累累,被竹子划破的一道道绽开的伤口,不时有几滴血液从中滴落…… 最后面的,是他们的小女儿,同样麻衣木钗,看着五六岁的模样,皮肤却是极好,舔着一串糖葫芦,不明世事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睁着萌萌哒的大眼睛…… 市民们有愤怒的,却无人开口,反而有些婆子窃窃私语:“听说,这个杨夫人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呢,却时常出门……” “据说常跟一些男人往来呢……” “呸!不守妇道!” “就是!伤风败俗!这种人,就不该可怜她!” “活该!” “又不是咱们本地人,活该让他们去死……” 小女儿觉得气氛不对,居然无声地哭了出来。 顾绛沉默不语,赵时揖更是我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唯有金圣叹破口大骂。 徐三把这些等等不一的神态,都瞧在了眼里…… 第37章 成立农工会! 朱雀帮这种帮派,套用后世的说法,是“民间无产者”组织起来的,大部分是地痞流氓、市井游手好闲之徒,他们有一个共同属性,便是好勇斗狠。 所以徐三震慑他们,只有暴力,也唯有暴力。 朱雀和青蛇不同,他没有青蛇那种亲戚关系,可以随便走后门……与沈县尊的联系比较松散,且徐三的仙家法术,也让他认为报官未必有用,再说报官,还不是让他送大把大把的银子啊。现在呢,则是与其孝敬县尊,不如孝敬大仙来得好,起码有安全感和精神鼓舞…… 封建时代的民间帮派,总是有封建性,容易相信鬼神仙佛,还有盲目的破坏性,与上海的青帮一个道理……太祖对他们还做过阶级定位的,徐三当然能把他们引导为有用的力量。 要是这股小力量也收不服,那简直是给【晚明大帝系统】丢脸啊! 当然,如今朱雀成了自己的人,徐三就得用驭人的手段,让他们心服口服,不然他们不忠心!照戚继光的话说,权威是前进的船桨,恩赏则是一艘船的心脏——船舵,控制这种人,恩威并施才是上策! “朱雀,杨夫人和我是合作关系,她家家下艰难,便无需难为他了。”徐三淡淡开口,嗯,不知不觉……本公子这威势也培养出来了,这种感觉真是爽! 朱雀本是大怒,回头看见徐三,一脸怒容就变成了笑脸,宛若菊花绽放:“既然徐公子开口了,小的们走便是……” 围观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了,金圣叹、赵时揖、顾绛却是不约而同地看看徐三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这个徐三,果然有点小手段,居然能让朱雀帮俯首帖耳。 黄媛介出面感激道:“多谢徐公子解围了,蘼芜君的眼力甚是不错。” 听听,这夸人,夸得真令人舒心,徐三告别黄媛介、杨世功,叫上朱雀帮的人:“你们与我一起去,咱们商量商量赚钱经营的事,不能亏待了自家兄弟。几位仁兄,杨夫人,咱们就此作别了。” 朱雀连连点头不迭,到此为止,徐三还没强制收过他们一分钱不说,而且让朱雀帮在凝碧班取利分红,颇有仗义豪爽之性,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倒是让人佩服的! 这边,杨家竹木店里面,黄媛介又觉庆幸感激,又觉得有几分悲哀,搞艺术的人都这样——容易得抑郁症,自顾自低头为丈夫包扎伤口。 杨世功沉默不言,也绝口不提夫人和男性文人时常交往唱合的事。 “相公想说什么吗?” “没有,皆令,你我本是青梅竹马,我没本事,原想退了这桩婚事,可你刚烈如斯,又不嫌弃我,观光浏览,为书画找灵感,那是你喜欢做的事,只是我不会那些……”杨世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却深深压抑着。 有一个出名的才貌双全的老婆,而自己只能编畚箕,作为小商小贩,赚点小钱,那是什么滋味呢? “相公不要这么说,我虽常年出门在外,可贞德却一直坚守着的,相公做这些是赚钱,我又何尝不是,咱们都是小商小贩……”黄媛介嫣然笑道。 …… 行到吴县虎丘下河镇,徐三看到挨着横塘的那边,一些流民被安置在那里,都是被大水毁了一切的,徐三先不管那些流民,看似和自己无关…… 却不想赵时揖一直亦步亦趋地跟来,此人是一个贫苦秀才:“在下仰慕徐兄大才,想瞧瞧徐兄讲学……” 徐三沉吟着笑道:“那你就跟来吧。” 朱雀汇报了关于程嘉燧的事,说是已经派了兄弟们去踩点,就等寻个好时机,因为程嘉燧还在跟钱谦益、汪然明这些名流富商待在一起,保镖家丁众多,一时不好下手,得等他游玩落单,朱雀保证说就快了,因为他们好像又要出去游玩了。 徐三只是点点头,程嘉燧那老贼都要置自己于死地了,这帮土豪劣绅还留他干什么?他现在都不需要自己出手。 进了下河镇,郝仁郝尚遵从徐三命令,召集了名单上的人进来。 包括朱雀、小叶在内,那个赵时揖,恭恭敬敬地坐在角落不说话,好奇地看着。 徐三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拿出几份杨柳斋刊刻的简体字和几张文件,分发给在座的人,徐三沉吟道:“今天商谈一个小会议,不论是我店里的匠户,还是田地里的佃户,都是与我签了契约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慢慢公布几条措施:第一,大仙会改名农工会,往后会不定期举行会议。” 这第一条,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反正你是东家,你说什么会就什么会呗…… 大家对此不奇怪,这年代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行会,为着同行的人一起互帮互助、争取权利,比如商会之类的。朱雀也是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这种事叫俺们打行来做什么? “第二条,凡入我农工会的人,一律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度,每天工作时间,不会超过八个小时……”徐三信誓旦旦,对我党的宣传工作,信手拈来…… 贾平群面色大变:“少爷,八个小时?是八个时辰么?一天才十二个时辰啊……这……” “不是,八个小时,是四个时辰。”徐三解释。 在场的人琢磨一下,纷纷高兴大喜,张二更憨厚道:“少爷真是仁义善良,俺们感激不尽……” 徐三笑了笑,又公布了几条细则,当然,租金他还是要收的,他才没傻到那个程度呢,对于这些人来说,是一个团会,然而这个农工会的设立,对徐三的意义不仅于此。 然后陈十三、贾平群、贺简民、张二更纷纷出去做宣传,半天下来,许多人都加入了新改名的“农工会”,对徐三感激不已…… 阊门外的李大鼠那边,徐三同样做了如此安排:秘密成立农工会,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度。 当然,很多细则存在漏洞和不完善,徐三也不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而是慢慢改进和完善。 他有信心,将来农工会的成员,将会越来越多…… 现在是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还有四五年的时间来发展,希望一切都来得及,明朝腐烂,南明更是腐烂,那就是一帮猪队友!“我大清”铁蹄南下,屠城!屠城!还是屠城! 希望那时候,自己有力量阻止这一切!逆转历史大势! 他可不愿意留一根猪尾巴!不解释! 有句话说,跨前一步是天才,两步就是疯子,徐三当然不会搞什么民主自由……即便现代,自由也是相对的!他要的是独裁、专制、臣服、火器! 赵时揖目露诧异。 但徐三好像不关注他,接着是与打行谈生意:“私铸铜钱这事,你们知道,启动这样一个秘密基地,需要原材料的渠道来源,也需要钱,约莫要投入多少银子?” “公子,想开大一点的话,需要一万两!如此才能捞到很多,这方面的人手,也需要资金招募。”朱雀双眼放光,赚大钱啊! 私铸铜钱是赚钱的,有两三倍的利润,而且,不用担心被官府大力打击,连北京城都是私铸铜钱泛滥,何况苏州? 另外,有些私铸铜钱的势力,背后有人撑腰,明朝卫所的武官,经常干这个事,但是,有些工人和没势力的人,也会干,只不过规模较小罢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会有人为了利益冒险的,苏州的这方面,亦是有史可考。 而徐三有朱雀帮,分一杯羹也就容易。 “一万两,也好,倒是可以接受,过几天,我拿出资金,你们找渠道、找人、找地址,三倍的利润,你们一份,我一份,工人们一份……”徐三拍板道。 最赚钱的是海贸,奈何现在鞭长莫及,但徐三相信自己能做到,下一个目标……则是苏州的船帮! 倘若徐三能把下层、中下层各个阶级的力量,广泛团结联合起来,以火器、新生力量、先知、系统为辅助,那么,将会催生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朱雀倒不怀疑徐公子的赚钱手段,这位可是仙家传人……他们告辞退出。 而后郝仁禀报吴县县衙的青蛇来访,徐三眯眯眼,是重定田地等级来盘剥?还是为了朱雀帮被自己收拢,青蛇看不下去了?哼哼……我的利益,可没有那么好侵犯! 第38章 轰动苏州! 这伙不速之客,虽然全是官方的,但严格来说分为两个部门,一个是黑白通吃的吴县县衙快班班头兼青蛇帮首领青蛇,一个是有过不友好的“一面之缘”的伍长萧柏。 各自带了县衙差役和卫所兄弟,青蛇、萧柏眼见徐三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地迎接他们到客厅就坐,便觉着舒心,那姿态愈发抬高了。 “徐公子,这位是苏州卫的伍长萧柏,徐公子想必清楚,流民愚顽,怕他们不遵守安排,引起混乱,因此才安排在卫所附近。” “苏州府水灾一事,陛下都下旨关心了的,黄巡抚居中调度,具体安排事宜,还需要县衙和卫所一起来。所以今天这事儿,徐公子务必上心:安置流民灾民,可能会侵占到徐公子的田地,我们会上报县衙,帮你请求减税,作为补偿。”青蛇大公无私地道。 徐三暗暗冷笑,补偿你妈卖批啊!真要补偿你现在怎么不拿出来?没见过侵占人田地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不过,眼下发怒无济于事,经过严密思考和布置,徐三现在是要暗中谋求发展的,而且,青蛇和他在凝碧班中有合作。 陈圆圆演唱的《红楼十二曲》有目共睹,关于徐三的戏曲创作能力,青蛇也是相信的,不然没有利益,他怎会合作? “其实这事也不太难说……”徐三面色“为难”,“吃瘪了”似的:“县尊大人、巡抚大人爱民如子,草民还有何话可说?” “哈哈哈……”青蛇、萧柏哈哈大笑起来。 萧柏愈发不把徐三放在眼中,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心道:“哼,区区一点田地罢了,老子哪天占过来,也就占过来了,你又能怎滴?!” 待萧柏带人昂首出去,青蛇站起来,拍拍徐三的肩膀:“徐公子,县尊对仙佛很感兴趣,想着延年益寿之道,下一回休沐日,你务必带了拜帖,来衙门请见县尊大人……” 说着,青蛇赶忙移开手,眼神闪过忌惮之色……不知根知底,才令人可怕…… “好说好说……”徐三笑眯眯的,一百两会票递了过去,其实仙家传人这个名头也很好……大户人家反而爱给这种“得道高人”送钱…… 青蛇略微放下心来,这读书人倒还有些眼色的,不像传说中那般狂傲不会做人……然而,青蛇突然像会做川剧变脸似的,目光幽幽如火:“苏州城东边,长洲县衙接了一个案子,杨家来报,有江洋大盗入室抢劫,据说,其人行动如风,力大无穷,走动之间,有圣光照耀,甚是诡异莫测,案子至今也没个着落……你听说过么?” 徐三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我不去长洲好久了,也没和杨家的人来往,我想,恐怕是他们结怨太多,招致了老天惩罚也说不定,毕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嗯……”青蛇沉吟着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没和你有干系最好,毕竟我还想着赚钱呢,来日方长,就此别过。” 看着他们的背影,徐三目光闪烁。 自己吃亏了吗?并非完全如此,徐三目光没那么短浅,自己的田地越来越大,安置流民灾民,正好可以做宣传,让越来越多的自耕农、贫农、佃户加入农工会…… 所以,从长远来看,未必是坏事,鼠目寸光是要不得的。 只是这事终究不爽! 这帐得记着,往后慢慢算! 徐三便是这样小心眼,睚眦必报! 出门稳定了一下心神,在老槐树下站了一会儿,听听学堂那边朗朗书声之后,一群熊孩子光着脚飞奔出来,晚间在广场、自家院子,陈十三、贾平群又听吩咐,组织起男女老少,像俱乐部似的,分发简体字传单、联络感情、动员佃户们诉苦。 徐三心里不觉好受了一些,恰在此时,那个一直混在镇上没走的赵时揖,过来拱拱手,作揖道:“徐公子,在下赵时揖,公子若不嫌弃,在下愿为幕僚……” 咦……这么快就有人来投我了?徐三警惕道:“赵秀才,如今我的秀才功名已被革了,论功名,比你矮一头,你愿意在我面前低头?” “在下不这么认为!”赵时揖侃侃而谈:“那是百八十年前的风俗了,如今风俗大变,科举并非唯一出路,在下能与顾绛、金人瑞为友,便是无意于考科举。徐公子文武双全,为文能成一代大家,为武自保有余,经商则富比陶朱有望,胸有丘壑,雅量非凡……赵时揖深深钦慕之!” 这个马屁,拍得徐三是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舒心、愉悦,怪不得很多皇帝听不进逆耳忠言,易受奸臣蛊惑蒙蔽,徐三皱眉道:“赵秀才,清客相公的束脩,我不是发不起,只是,我不养闲人,你若是真心的,便先过了我的试用期再说……” “东翁有何考验?” 读书人就是聪明,爽快。 徐三沉吟道:“你若能做到,让那些邻近的流民灾民,至少不与我家佃户起冲突,便是合格,若能让他们许多人,入我农工会,则是优良了。” 赵时揖再次拱拱手,作揖,扬长而去。 徐三倒是对他有那么一点兴趣了。 现在,苏州的许多士绅,和徐三并不友好,但是,士绅以下的读书人阶层,徐三倒是能选拔一些可用的人,叫他们深入群众、工人之中,调查研究…… 赵时揖说得不错,其实就是那个道理,贫苦秀才,过得还不如他这个小地主。 …… 如此过了几天,徐三除了做这些事,就在想着怎么赚钱。 首先,杨柳斋是一直处于盈利状态,并不亏本,店里也有诚意地推出了精装本《红楼梦》,但是那点钱,对于干大事的徐三来说,就是毛毛雨,杯水车薪,不够。 当然,徐三做出书之事并非没用,主要是刷声望、刷积分,又有点钱,一箭双雕嘛。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凝碧班的收益大增,徐三首先拿出的是曾在二十世纪引起巨大轰动的黄梅戏《女驸马》,黄梅戏早就有了,特别受徽州来的富商喜爱,又因为有陈圆圆这样的名角来唱女主角,剧本不仅贴合古代、而且脍炙人口、精彩至极,自从徐三加入之后,凝碧班愈发在苏州引发轰动! 徐三就在幕后分银子,青蛇、朱雀得了更多的钱,乐得合不拢嘴,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此时岂会仇视徐三?拉拢还来不及! 这样,徐三看似在苏州站稳了脚跟。 其实《女驸马》的全部剧本,徐三是背不出来的,尽管前世看过,是因为吃了【记忆果实】,就可以搜索出来,在大脑中自动恢复数据。 有了一笔钱,徐三并不挥霍,而是投入了再生产,朱雀带头,在枫桥、横塘选了两个造假钱的秘密据点,快速投入生产,如此一来,不久之后,徐三将会步入上十万身价的行列!跻身苏州的中产阶级!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但是徐三之前和人积累的矛盾、柳如是和陈圆圆的名头吸人、自家庄子和灾民卫所……却是有一股股暗流在涌动,终将有爆发之日。 第39章 你说的是哪种箫?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啊照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呐……” 现在的吴中苏州,不论是城西的吴县,还是城东的长洲,男女老少、贩夫走卒皆会哼一段黄梅戏《女驸马》的经典唱段。 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便是经常听到这段刺耳、刺心的歌词,恨屋及乌,他很讨厌这段戏曲,也很讨厌那个作戏曲的“徐大才子”。 从椿树胡同,直到二楼雅间,他却不时听到有人在低声吟唱,楼上的陈圆圆也在唱。 “这黄梅戏本是民间戏曲,由凡夫俗子、粗鄙妇人忙时哼唱,发展而来,难登大雅之堂,而且,它不像昆曲一般,起源于我江南昆山。如圆圆姑娘这般妙人,唱《女驸马》,岂不是自降身价?”冒辟疆大摇其头,就像先生评点八股,这里不对,那里不好。 陈圆圆本想反驳,又无意于得罪他,刚好看到徐三从客房出来,坐下,呈三足鼎立之势,不冷不热道:“冒大君子,诗经、乐府有很多也是民间采集的,难不成你考试之时,并未背过诗经?冒君子怎么说呢?” “你……”冒辟疆脸色涨红,暗道徐三口头诡辩厉害,每次自个儿都落了下风,见他都没有好心情,但是可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的是,在美女面前出丑,他会觉得好丢脸的。 眼珠一转,这冒辟疆也是机灵、有才名的人,瞬间恢复悠然,宽宏大量地道:“不然,徐公子,个中缘由,是不同的,诗经、乐府,那是由圣人、先贤们润笔、加以改造的,《女驸马》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言外之意,便是说你徐三和圣人们差远了,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孙悟空一个筋斗的距离,这两人的唇枪舌剑竟然如此激烈!陈圆圆暗笑。 能让两个才子为了自己而争风吃醋,打斗起来,陈圆圆略有窃喜——这是女人最成功的一件事。 同时暗暗加以评判,冒辟疆却是落了一点下风:他前面说黄梅戏粗鄙,后来又改口,大意是说成创作的人粗鄙,有强词夺理的嫌疑。 因为她也爱徐三笔下《女驸马》之中那个敢爱敢恨、坚贞不屈、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主角。 闻到一股烟味,抬头看向徐三,陈圆圆嘴角微微顶起一个弧度地笑了。 只见徐三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嘴里叼着一根烟,那烟并不是他从系统购买的红塔山,不过有所关联,自从他拿出一支一支的烟,家下的人就开始仿制,不过制造得很粗糙,不带把,味道使得徐三回忆前世儿时的春城。难怪崇祯时候的人,吸烟都会晕过去,不过这件小事给了徐三信心,让他相信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再看他的姿势,徐三的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朝着冒辟疆晃动,哪儿有半分读书人模样?倒像是打行中的大爷!老实说,说他有辱斯文,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你会作戏曲么?你会写名诗么?”徐三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更像是躺,目光忧郁,轻轻吐出眼圈:“所以呢?你不会!你在嫉妒我!不遭人嫉是庸才,反而说明我不是庸才,很荣幸!” 冒辟疆哑口无言,看到这个模样的徐三,他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朝着徐三的脸,痛扁个几千几万拳,但又想起徐三能和打行较量的传闻,他又不敢打了。 又不禁纳闷,自己不是给沈县尊说过了么?徐三怎么还活得好好的?衙门的人怎么如此不尽心? 接踵而来的是,偷瞧陈圆圆的脸色,冒辟疆的心思,就像电闪雷鸣,短短一刹那便转过无数心思,可陈圆圆只是嘴角含笑,美眸也含笑,看不出什么。 “呵……内忧外患,天灾人祸,诗?有什么意义?”冒辟疆眉毛一扬,自己作诗就不一样,正人君子作诗,那叫忧国忧民,和徐三不同的。 “诗有意义,是诗的不幸。”徐三弹弹烟灰。 陈圆圆慢慢咀嚼徐三这句话的意思,眼睛愈发明亮了,宛若乌云散去之后的晴天艳阳。 冒辟疆也沉吟了几秒,却又觉得这个态度,未免太看得起徐三了,只是不理徐三,无视他,才显得出自己身为君子才子的孤傲高洁:“圆圆姑娘,夏末初秋,也是赏月的好时节,吴中名胜极多,园林清丽不俗,姑娘可有雅兴与在下一游?” 陈圆圆转眸凝视徐三一眼,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提帕子抿嘴轻咳道:“抱歉,辟疆先生,节令一转,我这身子就受不住,染了小恙,他日再会好了。” “……”冒辟疆微觉失落,好像头顶的天也顷刻间阴暗下来似的,他见过董小宛一面,那几年在秦淮河寻花问柳,从来没有女子拒绝过,又见陈圆圆、徐三眉目传情,他突然觉得,犹如吃菜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虫子似的恶心倒胃口——但是他当年这么干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恶心的。 “如此,改日再会。”冒辟疆起身走,临走之前看徐三的目光,就像看一条不听话的西洋点子哈巴狗,很想把它按在地上,对着他的头狠狠踩几脚…… 但是这里已经没了他的事,现在换成无视目光的反倒是徐三了,冒辟疆一失魂落魄地离开,徐三又换了一副脸,笑容也正经了许多。 犹如古典美女画中走出来的陈圆圆道:“徐公子这东家可是好不容易来一次,要陪我几天么?” “唔……”徐三嘟嘴,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我家务繁忙……圆圆姑娘想必了解,一大家子人都要我养活呢,哪个地方都不能出点事。” “那你可真是个忙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从来没看见哪个君子专心于齐家,都说那不过是俗务。” “对对对,这话对。”徐三差点就飘了起来,赶忙正经道:“只知道你会唱曲,不知你可会吹箫么?” “歌舞琴箫,小女子皆学过。” “可娴熟么?” “娴熟不敢,徐公子若是要听,我不介意献丑。”陈圆圆有点欣喜,能遇到个知音,是最好不过的了。 徐三愁眉紧锁:“圆圆姑娘,你说的是那种箫啊?” “嗯?就是箫啊……”陈圆圆也愁眉紧锁,那眉毛刻意修理过,因此蹙起来,可比徐三好看多了,她那身衣裙也精挑细选,生怕哪里不满意,可惜徐三并未着重关注…… 想着,陈圆圆突然“啊”的轻呼,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那张打扮得精致的俏脸殷红如血,这少女的心情就像龙王爷,说变就变,一下子又忽然泪滴儿扑簌簌地落下,梨花带雨:“徐公子,圆圆并非想做朝秦暮楚、轻浮随性的女人,只因身世所逼,徐公子莫要再说这话。” 乖乖,女人和女人不同啊,徐三发现,柳如是好像不介意这些玩笑,还能回嘴的,徐三赶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本公子要去忙正事了,前儿给县尊大人的姨奶奶看病,那老贼警惕得很,非要拿别人试药,今天应该能笼络住了……” “公子还会看病?”陈圆圆的泪凝在脸颊上。 “略懂,略懂。”徐三又谦虚了,他哪会看个啥子病?其实不过是从系统商城购买来的现代药物,比如头痛粉、牛黄解毒片什么的,但是徐三可自信了,一些小毛病,这些药物见效当然快了。 徐三今天对陈圆圆提不起多大兴趣,感觉这姑娘还需要养成养成,他反而更想柳如是了,留下几句话就跑了。 陈圆圆携窗帘子瞩目,她希望徐三能安慰她几句,可眼下人来人往的街巷,哪里还有徐三的影子,有冒辟疆的背影,她却讨厌地不想看那人了。 一声轻叹和怨怒,仿佛这苏州的风和雨,飘过了粉墙黛瓦,三吴佳丽之地。 第40章 猥琐发育还是浪? 沈县尊的第七房小老婆病了,那是他最宠爱的一房,与其嬉笑玩乐的时间远甚于正宫夫人,这不,听闻徐三会点仙家法术,便“请”徐三进来了。 说是“请”,其实还不如“抓捕”来得痛快。 这时代什么仙啊、佛啊、道啊,还是很有市场滴,不说那个嘉靖皇帝,就说前文提过的金圣叹,都是经常以算卦的名义,出入豪门大族,骗吃骗喝,所以徐三被“请”,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徐三着实腹诽,在内心诅咒,把沈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百遍,又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开始就忍了一次了,他在今年,恐怕做什么都只能暗中下手了。 县衙客厅,吴县县尊大人沈镐手里拿着一张拆开的普通纸张,里面是一撮白色的粉末,三角眼直视徐三。 徐三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他一身道家的飘逸水田衣,十分有道家风韵。若是配上一根拂尘,恐怕会被沈镐认为是龙虎山来的天师了…… 当然徐三不是编制内的天师,朝廷也没给他度牒啊…… 沈镐在等。 徐三心里在大骂,且说那天隔着帘子对沈镐的七房姨娘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啥医学水平也没有的徐三就在心里下了定义:那个妇人患的是流行性感冒加上火,头疼,发热,牙疼之类的,而且不轻了,古代的中医当然能治,不过见效没那么快。于是徐三就购买了一些现代的日常药品,阿加酚散加牛黄解毒片。 可别小看这两种药,虽然在现代都说不上值钱,但是买了六包,却花了徐三600积分,徐三差点吐血……系统也太坑人了。 而更让徐三郁闷的是,这狗官居然还要拿狗和丫头先做实验! 怎么着?这简直是对系统商城的侮辱! 今儿狗和丫头吃了无事,沈镐才放心给小老婆吃。 眼见徐三信心满满,毫不担心,沈镐面无表情:“徐三,这些药来之不易吧?” “大人所见甚是!”徐三痛心疾首,像死了孩子似的:“想教县尊知晓,这两种药物,乃是我遍览名山大川,采集日月天地精华凝结之物,包含几百种对人体有益的兽骨、植物、矿石……呕心沥血,三年才小有所成,包治百病,还能延年益寿……” 沈镐觉得徐三吹大了,一会儿,有人来小声附耳:“县尊老爷,七姨奶奶说好了些,再吃几剂,应能痊愈。” 沈镐心怀大畅,看徐三也愈发顺眼了,眉开眼笑:“徐仙师果然是得道高人,一剂见效,照本县来看,徐仙师不如叫徐一包好了,一包治百病!” “过奖,过奖。”徐三很谦虚,眼珠一转:“县尊大人,我也是读过书的。誊点地出来,安置流民灾民,也是为民所想,我并不会说什么,只是家里招的耕农们,总得有个活法,因此我又开了几块荒地……” “咳咳……”沈镐正义凛然,就像县衙大堂挂着的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显得那样的铁面无私:“开荒是好事嘛!本县准了!那些地自然也是贫瘠的,赋税也只能按低等来收……” “不过,徐仙师有医术在身,近来城内城外,有些人得了瘟疫……” 徐三赶紧摇头:“瘟疫之事,我还没拿出方子呢!” 医者为大,沈镐也不好勉强他,因有了这点交情,帮恩师出手一事,沈镐自然不再提了,虽有点怀疑徐三和长洲那边传的“江洋大盗”有那么一点类似,但想想又不可能,徐三要是能呼风唤雨,那么厉害,还不早自立门户、开宗立派?用得着对自己如此恭敬嘛? 徐三笑眯眯地躬身告辞,他娘的,这下子打通了吴县县衙,应能清净一段日子了?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不是徐三敢不鸟复社而不敢得罪县衙的问题,而是暂时需要谋求发展的问题。 然而,乱世之中,不能清净的事情,还多着呢。 …… “系统,我现在的武力,对付一二十个市井泼皮,绝无问题。且受伤之后,可以使用【生命果实】恢复,那么,是不是说,我这种情况,等于不死战神?” 徐三早就推理过这个问题了,因此有时候他就会想:我是不是不需要猥琐发育,可以尽情地浪?尽情地嗨了? 但是,他也发现,系统的力量体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比如提高个人力量、敏捷,相应的,他吃的东西就要多,所以徐三有个不好的推测:进而言之,花费的生命果实,也就更多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宿主。”系统说道:“但生命果实在修复宿主的创伤时,宿主必须还有生命波动,否则无用,也即是说,假如宿主被红夷大炮一炮轰死,瞬间失去生命,完全死亡,来不及吃的话,生命果实也就无用。具体的情况,宿主实践几次,便知晓了。” 而后,系统的声音便沉寂下去,不带感情,就像他前世面对的冷冰冰的电脑一样,虽然令人沉迷,终究不是人。 徐三静静沉思着:“只是理论上,并不是不死啊……” 不过徐三对此蛮知足的,自己要是没武力,那么,就连一个苏州的打行都解决不了,更何况祸国殃民的东林复社?要自己跪舔他们,徐三是不愿的。 积分增长曲线在爆发之后,又缓慢下来,系统也才2级。 但说白了,系统只是一个辅助,很多事情要靠自己。 这时徐三在店里,巡视了一下后院的作坊,一些工匠抬着花梨木进来,那是刊刻字体需要用的,见了老板,许多工匠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李大鼠说道:“少爷,您搞得那个农工会好,现在城里有不少同行,都羡慕咱们。” 徐三悄悄进密室:“我问你那个火枪和火药研究得怎么样了?” “少爷……”李大鼠为难道:“我看少爷造的枪比军爷们用得好多了,操作迅速,也不怕夜里的火光,但我瞧里面的弹簧、击铁,还有枪管,我们没各地军营杂造局的工匠有经验,但是摸透了那个法子,或可一试,前提是得有原料。” “至于那会爆炸的火药,有硫磺、土硝、木炭,倒是不难配制,不过得小心些。” 徐三总算有了盼头:“火药配制,我有个精确秘方。至于铜铁在几个私铸据点有,当然只是小幅度的秘密生产,得防着点。” 门外等候汇报的朱雀,听说徐三去了一次县衙,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已经彻底屈服了,说程嘉燧去了吴江汾湖,游览风光,顺便找点灵感作诗,兄弟们已经下手了,徐三都不怎么在意,朱雀又说:“少夫人……少夫人也在汾湖,从盛泽过去的,传话回来说,要来苏州的……” 他们看到徐三有点不悦,徐三也不知道,柳如是到底回盛泽做了什么? 抛开不解与愁绪,徐三惯例要去看看土地,以及土地里的人,不想那个赵时揖进来做汇报工作了,徐三一看,写着:“门下以诸生之名,进入横塘灾民之区,欲为私塾先生,民敬之……民羡农工会之……私以为,农工会虽能笼络一时之人心,但损及利润,非长久之道……今灾民已安置妥当,然时有瘟疫,卫所侵其田地……不过,与东翁田地无害……” 闻到满纸酸臭味,徐三吹吹鼻子,不满道:“赵时揖!以后汇报工作不要再写之乎者也了,要写平民百姓也能听懂的大白话!大白话!大白话!重要的事说三遍,提出了问题,还要想怎么解决问题,即便你掺上方言俚语也没事,重新写一遍,合格了再录用你。” 赵时揖一脸受伤地接过,擦擦眼泪,重新回去写了。 临走前,徐三还叫他拿几张简体字,以及一份简体字的词汇表,徐三看他一脸不服气,暗笑又感叹。 第41章 誓死拥护农工会! 赵时揖是聪明人,他没加入复社,复社的人也看不起他,有这点心思在,又看出徐三会经营,几乎什么都会玩两手,琢磨着,就想在徐三这里混口饭吃。 一看徐三的简体字词汇表上,有“经济”、“土地”、“收入”、“支出”、“阶级”等等简洁明了的词汇,而且简体字写着很快,赵时揖立马就有了思路。 “东翁或可成为吴中的一方巨富!”赵时揖满脸憧憬,那时自己便也跟着阔绰了,他哪里晓得徐三之志不仅于此? 八股文有一个破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之类的模式,与写其他文章有共通之处,写汇报、议论,赵时揖也不觉着困难的,写完,检查修改了两三遍,屁颠屁颠地交给徐三。 躬身地站在徐三面前,忐忑不安。 那时徐三正在研究明朝的筹算、珠算,琢磨着怎么把复式记账法、阿拉伯数字运用过来,一看汇报是: “《对虎丘横塘部分灾民的工作汇报》 一,对我方田庄的问题,往昔一家田庄必然一姓,凝聚对外,难以调查,而今时不同往日,多为雇工。一旦有立足之地,就不敢对我方生事,民唯求安而已。 二,经济问题。官府虽然下令安置,然而苏州府太仓银拖欠已经好几年了,三饷等各种苛捐杂税层层压下来,官吏不会放过追捕赋税,士绅豪强往往飞洒、诡寄,让平民帮他们担,平民似乎很好欺负……还有关于棉花桑田的经济,苏州牙行势大,即使不强买强卖,民户也只会捏着鼻子认输吃亏……” “关于此问题的解决,东翁游刃于各方势力有余,有农工会为诱饵,可让他们欢欢喜喜地把地投在东翁名下……” “三,我的问题。乡野的地方,付得起钱、读得起书的人不多,我并没有钱,还请东翁不吝惜钱财哩……” 徐三看得好笑,虽然觉得赵时揖的调查研究,做得还不是很深入浅出,但也算脑子灵光、一点就通,可用、可提拔的了。 嗯,既然有志于霸业,太祖的《毛选》,徐三还是看过滴…… “还行,赵时揖,你算被我录用了,但先不签什么契约,清客相公嘛,来去自由,陈伯,先给他支二十两银子。” 赵时揖登时感到大功告成般的疏松惬意,掐指一算,二十两银子,嗯……今时今日一石米涨到三四两银子的价位,商人地主晓得“奇货可居”,囤积着就等高价兜售,或者不卖。这么一算,赵时揖脑袋耷拉下来,大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之叹,不过好歹有点干劲,喜忧参半地接着出去了。 徐三也在腹诽钱的事,他觉着自己太仁慈了,不是对赵时揖,而是那天抢劫杨廷枢的事,估计三千两,对杨廷枢也不算什么……不行!以后一定得好好地抢这帮人! “二十两,不过我跑几趟腿,写两篇文章的事……”前店书柜间的过道,赵时揖摆出了徐三的那种贱人神色,在金圣叹、顾绛面前显摆:“古人说得好,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金圣叹两眼火红的嫉妒:“二十两也不算什么,那年我给叶小纨算卦,叶绍袁就开了五十两呢,没出息……” “好么,好么,圣叹兄有出息,你舅舅是江南文宗,可人家不体念你呀,如今还不是一袭袈裟,‘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可敬,可敬……”赵时揖争锋相对。 “这徐三真有值得你敬佩之处?”顾绛心猿意马,他在昆山老家,很烦宗族家事,才巴巴跑到府城来,名为博览群书,实际也有逃避的成分在。 赵时揖二目警惕,一个劲摇头,生怕好朋友跟他抢饭碗,好朋友就是用来卖的:“顾兄,金兄,若是觉着日子过不下去,呶,赶紧到城外,那里官府搞粥棚呢……” 两人便不理他,细心观看《红楼梦》后续,窃窃私语:“老顾,我也想写几本书出来,专爱水浒西厢红楼这些,可总觉得,写杂书是失败之人的事情。你看这个奸商徐三,怪会算计的,一开那个什么《四时辰工作制》,其他匠户都眼红了,这么一对比,苏州的织工简直不是人干的……” 顾绛嘴角一扯:“你没听外地人说么:苏州人的话,只能信一半……” “你怎么能贬低自己人呢?” “我说错了吗?”顾绛冷笑:“你去看看城里城外,遍地奸商,人家说十两银子的,都是不值五两,江南人谁会信?也就山西陕西北直隶山东来的二愣子、颟顸之人会上当……” “不过从佛理来说,徐三这么做,那也是积阴德呀……”金圣叹动了心思…… …… 自己家下的家丁,那是父母在时就签下的长工,这种人,往往是非常忠心可靠的,陈十三、郝仁、郝尚皆是如此,佃户也有这种发展的可能。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贺简民、张二更被选拔为护卫,他们也是愿意的,徐三去巡视,现在训练的地点变得更秘密、保守,亲信之人、徐三自己手里,都有一把燧发枪,另有弹药备用。 他们练枪的时候,往往要放鞭炮之类的,掩人耳目。 这块地方在横塘这边,地处府城西南,左靠木渎,右近长桥。 朱雀很羡慕燧发枪,希冀自己也有一把:“少爷,我瞧卫所官兵的鸟铳,不及少爷构造之万一,不仅装填速度慢,还要点火,没准啥时候就炸膛了,夜里偷袭,又会有火光,还是少爷英明!扣一下扳机,子弹就飞出去了!天纵之资!” 徐三掩饰了自得,毕竟在这些人面前装逼,并没有多少爽感和积分,看看围着自己的人,引发话题:“那些军官巡视他们侵占的土地,是什么样?” “名义上叫军屯,很多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少爷,有天我远远瞧见那个姓箫的千户大人,在田埂上,走过来走过去的显摆,少爷说是为了什么?”贺简民双眼仇视。 “显摆显摆他的威风呗!”徐三乐道。 “不是啊,少爷……”贺简民道:“他一边走一边咧嘴笑,露出金牙,就是为了显摆那颗金牙……” 徐三噗的一笑,说得怎么像暴发户一样,张二更眼中闪着怒火:“少爷,虽说约莫有一百亩的田地,只是我们租的,然而毕竟是少爷买的,让出去,也是那些上面的人享福,苦的依旧苦,想想终究不服……” 徐三发现,以前佃户、家丁们都不会有什么愤怒,当双方利益摆在一起,有了情谊之后,他们就渐渐地怒了,很好,徐三要的就是这种怒,徐三最害怕的,反而是麻木。 八九个佃户家丁们,不时扣扣燧发枪的扳机,隐隐有拉大旗坐山头的迹象了。 这次大水灾,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徐三也不希望出现,但是,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个契机,物价一直在涨,官吏士绅与各方势力一直在上下其手,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徐三想等到明年。 因为,明年的李自成、张献忠大势已成,山东也会发生一件震动大明天下的起义…… 那时候,江北的军队被调走,根本顾及不到江南。 此时,看到这几个手持燧发枪的人,作为黑社会老大的朱雀,都缩了缩头。 “先回虎丘看看……”众人簇拥着徐三,乘上一艘小船,向北行。 身后,横塘的一处清幽之地,几道琴声,飘过了湖面…… …… 贾平群是被佃户推举出来的,作为农工会虎丘分会的会长,他是里面的人,因他有些学识,徐三也就点头同意。 看看不时烧香拜佛、向天祷告的佃户,一群男女老少眼巴巴望着自己,在他们内心七上八下之时,徐三摇了摇头,又点点了头,就像领袖接受民众欢迎,那种客气地冷漠…… “呵呵……少爷……”贾平群客气道:“县衙里面,对佃户还要另加一层赋税,他们原本就有一层租金,就请求在牙行方面,多通融通融……” “少爷……” “少爷……” 男人妇女,都弯着腰,恭恭敬敬的,粗布麻衣,手上布满茧子。 徐三忽然想起前世做农民的时候,当然与今日大有不同。 “牙行方面,我会通融的,让他们采买的时候,尽量按市价……”徐三沉吟道:“暂时的会议,就让贾平群到杨柳斋参加,往后,你们再选两个人出来……” 一群佃户呜呜哭泣着感谢,张二更鼻子酸溜溜的:“虽然农忙之后,我们还要训练,但少爷对咱们是顶好的了,那啥怎说的,给我一滴水,还他一井水?对咱们好的,只有少爷,我一定要誓死拥护农工会!” “对!誓死拥护农工会!”贺简民擦擦眼泪,几个男人便在心里放进了一个诺言。 第42章 非正式会议 有了钱,陈十三把徐家院子、杨柳斋店铺都装修扩大了,一色簇新的粉墙黛瓦,店铺东路清净一些,与会人员在此密议,里面木板隔成一间间房,其中一间安放了一座小神像。 神像是李大鼠与匠户们商议之后,敲定下来的,命名为“上仙”,至于是哪座大仙,徐三也不知道,但是他也只能第一个捏着鼻子叩拜。 来到明末这么些时日,徐三察觉了一个严肃而且严重的问题…… 那便是眼前的仙佛神鬼,有没有徐三不清楚,但自己确实是灵魂重生,那个“大仙”,不过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可是此时呢?他得第一个信自己杜撰出来的仙…… 不然,这些人未必就会信他,更好地团结在他周围了…… 君不见朱重八一介放牛娃,南征北战,不也加入了某某教么?待得定鼎天下,发现某教有碍自己的统治,便毫不犹豫地辣手反扑,毕竟,兔死狗烹,是朱元璋的优良美德…… 言归正传,在庄严肃穆、井然有序地对着上仙神像上香、三叩首之后,除徐三外的所有人,都觉得心灵宁静,气氛也庄严肃穆下来,也许是安神香的作用,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二者叠加。 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徐三自然是坐了主座的一把交椅,左右两排的圆凳上,他们只敢坐半边屁股,眼神望向徐三。 “书店和横塘、枫桥两处秘密据点,招募到的工匠有上百人,但,少爷提出的四个时辰工作制度,在其他有工匠的店铺看来,就说是引诱,是坏了规矩,请少爷当心。”李大鼠道。 徐三点点头,等他们挨个发言说了一遍,徐三双眸忧心忡忡:“庄子里的宣传和教化不够,笔墨纸砚确实费用太高,但炭笔、石灰之类的,都可以用。贾平群、赵时揖,务必让几处庄子的孩子,从小就懂得些字,找简易的教,农工会一定要宣传。” “那么,宣传农工会做什么呢?我想你们当中应该有人清楚,徽州杭州的人,在苏州有商会,为的是什么?相互协助和帮忙!而我们农工会的第二条会规也是如此!眼下的干旱水灾连绵不绝,有钱人要高价才能买到粮,更何况没钱的人?” “所以,大家以农工会团结起来!暗中扭成一股绳,我们便也不至于饿死!”徐三神情激愤,第一条会规,则是时常敬拜上仙,祈求保佑,这已经不用徐三说,佃户工匠就自觉做了。 “第三,但凡各处庄子、店铺的人,造册报名的,皆有希望选拔为我家下的掌柜、管理人员。一条条的会规,我就不细读了,发到你们手上,关键是租金,我到年底才收,比去年,减个三分吧,至于牙行那边,我会慢慢派人交涉,当然,违反会规的,我自会驱逐出去。” 一听徐三确定的事,还是切切实实关系到他们的利益,李大鼠老泪纵横,这样的年头,南方匠户赎金高不说,老板再欺压欺压,物价再噌噌噌地涨,怎么活? 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强大的团结起来的会,幸好徐三带来了! 贾平群边点头边笑,就连朱雀也是沉默在侧,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一次非正式会议结束之后,照例庄严肃穆地给上仙上香叩拜,徐三看到,张二更、贺简民几位,膝盖重重跪下,重重磕头,双眼异常地虔诚:“上仙保佑!上仙保佑!” 徐三只能默叹一声,教育普及?那是需要长时间花大力气的事情,短时间肯定不行,即使自己不让他们信鬼神,他们打死自己也要信啊,君不见《西门豹》和《天之痕》么?不过,眼下却是被他利用了。 此次非正式会议,还是以他为中心,具体的操作和会后流程,徐三没和他们说,只是请他们吃了一顿晚饭,洒泪而别。 晚上才留下李大鼠、赵时揖、贾平群、陈十三这几个文化程度还可以的,徐三本想在管理阶层说一下阶级分析,然后再说什么人可以拉拢,什么人必须抛弃,想想又觉得为时过早,时机和势力还不成熟,便打消此念头,转而问到实际的事情上来。 烛火昏黄,两个知识分子和一个技工、一个管家,眼里透出火苗,这股火苗凝聚在干劲十足的徐三脸上。 谈了一会,徐三道:“吴江沈家邀请我下去做客,我正想看一看船帮的事情,因此牙行那边,我腾不出手,还得叫一个人去……” 便在此时,郝仁报金圣叹来见,赵时揖沉吟道:“东翁,我被乡里请去做教书先生,也要留心上那里农工会的事情,如此,东翁与我们,才能更加安稳。但,东翁眼下很缺人手,这个金圣叹,虽然玩世不恭,不人不鬼,不仙不佛,然而大好男儿,谁不希望做点事情?而甘愿沉沦?” “主要是,金圣叹此人荒诞不羁,张扬狂放,把西厢、水浒、红楼并列到四书五经的行列,正人君子就说他的言论离经叛道,难堪大用,他对东翁的才学,是崇拜的。而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金圣叹虽然赞扬忠君,但是他认为,如果民不聊生,农民揭竿而起,那是合情合理的……” “其二,他在吴县有许多同年同窗,若是……金圣叹为东翁摇旗呐喊,又拉来一帮人……东翁请三思……”赵时揖点到为止。 读书人果然是心眼子多,大明的读书人,几乎没一个傻帽……嗯,这话也不对…… 就看是以古人思维看古人,还是以现代人思维看古人,如果是后者,那么苏州的文震孟,明末在位最短的大学士之一,耿直敢言,句句得罪人,简直就是一个煞笔了……然而,时人的思维,这种人也是正人君子的一类,不能用,不可用,就束之高阁做个榜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徐三沉思一下,点点头,叫金圣叹进来,此时他也不怕金圣叹和钱谦益的关系了。 亲戚,有时候反而是仇人。 有人认为,古代的宗族、亲戚,必然是一致对外,这是不对的,大明破天荒第一个骂老师张居正的刘学生,宗族就不和睦,你死我活,就被同宗同族的人联合官府活生生整死。至于亲戚?看看松江徐阶怎么玩,为了扫清政敌,亲孙女都可以拿出去送死!高级政客,必然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冷血冷静! 第43章 徐郎来救柳如是 徐三的想法是,即使金圣叹不能大用,拉来充充门面,让金圣叹冲锋陷阵、在吴县诸生之中,为自己做宣传,那也是好事,诚如赵时揖所说。 当然,他能不能拿来一张投名状,徐三也预料不到。 说来很是扯淡,但金圣叹这个秀才,嗯,真是西厢、水浒、红楼的铁粉、死忠粉,不,应该说是脑残粉! 挥挥不伦不类的大红裙子,金圣叹一脸仰慕地看着徐三,站在门边,神情有几分桀骜不驯。 徐三几乎天天都能在苏州城见到女装大佬,因此也麻木了…… 产生了审美疲劳。 “金圣叹,听说你想和我共事?”徐三敲敲折扇,开门见山。 “是的,徐兄。”金圣叹在他面前却很恭敬不过:“金某人流浪江湖久矣,科举无望,家业又无成,平生最感兴趣之事,便是看看杂书、作作评点。” 赵时揖玩笑地嘲讽:“俗称不务正业!” “不!”金圣叹怒怼:“写书、评书,是一项非常神圣的职业,是崇高的,也许它的作用不明显,但它却是长久而延续的,立德、立言、立功,乃我辈毕生追求的三件事!立言怎会是不务正业,再说这文学杂书之延续,根本不比孔孟周礼的传承低!先哲有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见,要先继绝学,才能开太平的。” 赵时揖翻翻白眼。 陈十三表示不能理解,嘀咕道:“少爷,这书生酸气太重了,不像少爷一般,实务干练,唔……山西老陈醋也没这么酸呢……” 徐三的折扇摇了摇,却是饶有兴味,也许,金圣叹也是不被理解的那种人,“你只是想在书店干活?” “对,最好能和徐兄参股。”金圣叹搓搓双手:“我虽写不出《红楼梦》,但笔力也不浅的,有我评点,各种大作,定能再热卖一番。” “可是我这里定了规矩,赵兄也是先试用,再转正的……”徐三表情为难,眼神奸诈:“眼下牙行垄断市场,强买强卖,危及我家,许多佃户与百姓,也因此受苦,你能想法子解决,我必倾诚与待,荣辱与共!” 金圣叹想了想,点了点头,等徐三出去,他就见到了几份农工会的会规、简体字表,不禁舒心兴奋:“东翁乃善人也!” 善人?赵时揖眨眨眼睛,也许吧…… …… 徐三暂时倒不担心复社了,因为在杨廷枢、张浦看来,丢了功名的徐三,现在应该是活得很痛苦,也没把他真正放在心上。 而且,复社首领们,今年在谋划一件大事,运用他们的势力网,请太湖之滨的常州周延儒出山。 周延儒和东林复社的关系,也是晦暗不明,暧昧不清,周延儒肯定不是复社的人,当初联合温体仁,可是把钱谦益折磨得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但,周延儒是江南人,此老很擅长借力打力,没那份心机,也不会成为崇祯五十相中在位最长的两人之一了,徐三知道,复社与周延儒的谈判,必然成功。 所以往后几年,周延儒出山,再做辅臣,又为东林复社带来了一次他们所谓的“众正盈朝”的局面,趁着这个当口,徐三倒是乐得壮大自个儿的人马。 暂时需要提防的人是,冒辟疆。 …… 雨过天晴的苏州,空气沁人心脾,远山如碧螺一般盘旋,几丝云彩浮在碧蓝的天空下,衬得这背景如梦似幻。 吴江东面的埠头,徐三带人走出船舱,从府城南下的三吴浪船,船板上的桐油反射着晚霞的光,船上的绳索拴在岸边的木桩上,这船虽然飘不远了,却还是随着水波左右晃荡。 徐三没把打行的兄弟带来,而是叫上郝仁、张二更两个,顺便带上几个家丁,虽然他有系统强化在身,但出门在外,总有用得着人的时候。 还没上岸,船才停下来,埠头的脚夫、小商小贩就一窝蜂地涌进来,脚夫要揽活挑担,小商小贩要找客户和商货。 熙熙攘攘,推推搡搡,简直乱得不像话,郝仁便做主让脚夫揽活了,他们也不缺那几个钱。 才上岸,徐三就看到运河南边也有船只上来,其中一位男装的公子,面白如玉,行动之间却有女子的摇曳生姿、窈窕婀娜,若不是女扮男装,恐怕就是新帘子胡同常见的兔爷相公了。 细看之下,这人好生眼熟,等走近了,徐三一喜,这不是柳如是么?看她这回能跑到哪里去! 云娟、雨桐亦是做家丁打扮。 她们也才上岸,同样遇到脚夫揽活,柳如是随意道:“不好意思了,我们没货,轻装简行,各位去别处罢。” 那脚夫指了指:“不是有包裹褡裢么?也让我们抬进城,不过几钱银子的事,几位远道而来,一路舍得花费,难道费不了这几个子么?” 一开始,脚夫的态度还很客气,眼睛不时瞄瞄柳如是的脸蛋,一时移不开。 柳如是皱起眉头:“真不用了,云娟,给他点茶酒钱。” 那脚夫接了铜板,仍然不肯离去,嘴上就说要揽活、揽活,可怜可怜他们,柳如是渐渐不耐烦,不理人地昂然前行,那脚夫也不耐烦了。 只见他面容渐冷,两根手指伸进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几乎只是一瞬间,十几个身强力壮的脚夫放下货物,纷纷跑过来,围在柳如是身边,目光不善。 “怎么着?你们店大欺客?”柳如是薄怒。 为首的脚夫冷哼:“客人这话不对,倘若我们店小了,还不是店小客欺?因此不得不联合起来。这吴江多少码头,我们要么是打行的,要么便是船帮的,各自有各自的规矩,都是赚点辛苦费,力气活,公子点一下头,也就是了。” 云娟、雨桐都是双眸含怒。 这时,徐三带人走过来,一把拉了柳如是:“走,别理他们,张二更,你们断后,打死了人,我负责!” 轰! 埠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双方争执不下,果真打了起来,幸好郝仁、张二更都是练过的,哪怕几个船帮的汉子?反倒是围观者不正常,许多人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打架。 后方没徐三什么事情了,他拉柳如是坐马车跑了,船帮的不甘心,一边追一边叫人,似乎记恨上徐三和柳如是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你们不懂么? 马车行了一段,他们才有空说话,柳如是欣然道:“徐郎,你知道我回盛泽做了什么吗?” 一想起这事,徐三恨得牙根痒痒,“啪”的一声,在柳如是的小月亮上面重重拍了一下:“这是家法!” 柳如是浑身一颤,低下头,俏脸不自觉红了一下,又抬起双眸道:“我回去赎籍了。” 徐三愣了愣,赎籍? 这事儿对徐三似乎没什么,但是,柳如是选择从良,那就代表她有了心仪之人,此外,这个成熟的大美女,一直是处于欠债状态的!她哪来的钱啊? 说不定来吴江,也要去还债的。 她四处漂泊,有人也肯借,有不少借据。 偏头见到徐三一言不发,仿佛并不愿意的样子,柳如是面色微变,泪光充盈在眼眶里面,难道,他也是一个薄情的?只是玩玩罢了? 第44章 此夜温情 柳如是没说出那话,心儿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道:“你不高兴是吗?” “不高兴?”徐三讶异:“哪有?我想痛哭一场,原先纠缠了你那么几年,为了什么?一亲芳泽?我也不明白那时候的徐三,为何如此混账。” 徐三把前身骂了。 “徐郎,那为什么看不到你开心的样子?你倒是喜极而泣,让我看看?”柳如是本想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但这句话终究没说出来。 “唔……”徐三装腔作势地提起袖子揩拭眼睛,我也想哭啊,可是我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他眼神狡诈,转身过来,双手抱住柳如是柔软的腰儿,信誓旦旦:“你敢嫁,我就敢娶!” 徐三把头埋在她发间的脖颈上嗅,真是香。 “明媒正娶你也敢么?”柳如是鼻头微酸,靠在人家肩膀上。 “有什么不敢?我不敢做的事很少,三媒六聘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就八抬大轿。你想想,我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薄有良田和名声,你是江南一等一的大美女和大才女,到时候咱们来这么一出,保准轰动江南!风风光光!我与你,那是天造地设、连珠合璧、绝无仅有、绝代双骄……”徐三乐哈哈。 本来想哭的柳如是,登时哭笑不得,抬头微微地笑了,见他黝黑了几分的面庞,刚才奔跑中染了灰尘,忍不住拿香帕子擦了。 徐三则一直沉陷在喜悦之中。 其实前世,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正在攒钱,准备有了钱,再去约两个妹子来着呢。 一个现代人,多半不会介意处与不处的问题好么?有几个男人有资本去介意?有人介意的话,几千万的中国光棍还在排队呢! 男人都介意的是做头发的问题! 苦啊! 惨不忍睹啊! 所以说,封建社会是男人的天堂,前提也得是有钱有势有地位,那样的话,三妻四妾不再是梦想。 不过话说回来,有钱有势有地位,在现代照样可以开后宫,女人就如衣服一般地换,区别只是少了一张证…… 说到柳如是,由于她传播两省的名气,和乐籍户口的卑贱存在着巨大的落差,这种尴尬状态下,徐三与她相处就能很浪漫,徐三喜欢这样,而且把柳如是娶过来,这姑娘在大事与家务上,很可能帮到他。 车夫扬鞭走马,车轮子滚滚地在官道上行驶,尘土飞扬,提起车厢帘子一望,官道两边杨柳依依,偶有小河荡漾。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不过眼下的脚夫、船帮,就显得扫兴了。 坐古代马车,远不如现代的车舒适,这是徐三的吐槽,即便垫子软,也颠簸得厉害,路也不好,若是火车汽车,就能和柳如是先亲热一番再说。 “不行,我出去把船帮的人解决了,如是,你等着我。”徐三横眉怒目,很不爽那些脚夫船帮。 柳如是想到徐郎文武双全,而且武艺并不低于才华,乖巧地螓首道:“你小心一些,能和谈便和谈,莫要伤了自己。” 徐三点点头就下去了,自己连打行也解决了,不信解决不了船帮。 刚才急急忙忙上车,云娟、雨桐坐了另一马车,此时停车下来,云娟喜悦道:“小姐,这徐公子的态度,和陈子龙截然不同,当初陈子龙就不喜欢小姐赎籍。” 雨桐也插嘴道:“况且徐公子才华横溢,武艺超群,最最好的是,家里没有正房在。咱们这样的乐籍,从来没有人做过正房呢!顶天了也就一个妾!” 她们望着前面的官道,只见刚停下来,船帮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他们抬着鱼叉,个个不怕死的模样。 从十几岁的少年,到三五十的大爷,都有。 徐三则是一把武器也没带。 张二更、贺简民两个人,带了七八个家丁,他们都配了腰刀,没光明正大地带燧发枪出来,腰刀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张二更是夜里二更天出生的,爹娘就给他取了这么个毫无才华的名字,祖祖辈辈都种棉花、桑树,他只知道,投在少爷名下,少爷对他们很好,少爷死了,就没一个东家对他们那么好了,所以得保护好少爷。 此时的心思便如此简单,张二更的腰刀狠狠一砍,青年佃户的臂力,压迫得脚夫的身体层层矮下去,这脚夫便是先前强拉柳如是生意的那个。 本来他力气也不小,船帮团结起来,虽然也有店大欺客的时候,但也是干活的,天天挑担跑路,力气甚大,无奈张二更是经过训练选拔出来的。 “呼!” 大刀插进鱼叉的两个空隙之间,张二更仰头,准备一放手就能躲避,不想腰刀与鱼叉错开,他一偏身,脚夫的鱼叉就直刺徐三。 正在众人担心之时,只见徐三闪电般出手,猛地就把鱼叉躲了过来,顺势一扯,脚夫直扑到后面去。 嘭! 脚夫的头撞到了树上,晕头转向,只觉得天地都转了过来。 这时,徐三手中的鱼叉,漂亮地旋转了一圈,5级的枪法技能,完全地融入了他的脑海、神经,四肢自然而然的运动,却娴熟无比。 徐三只是踏前一步,看着只是轻飘飘地一招横扫,但是,所有的力量、技巧,都灌输在鱼叉上面。 嗖!嗖!嗖! 刹那之间,对方所有船帮之人的武器,皆被打飞,再看徐三手中的鱼叉, 咔嚓一声! 一个很小的声音之下,这把经过工艺淬炼的鱼叉,就此断裂,只是头部的铁制叉头保存完好,枪杆却慢慢地变成块状木屑…… 徐三冷笑,即便是淬炼的木杆,又哪里受得了他那经过强化的力量? “这……”船帮的人犹如见了鬼一般,相顾骇然,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后。 徐三为什么不杀人震慑? 因为,船帮和打行不同,打行是几乎没有多少规则,非杀人不可。 而船帮呢,也就欺欺人,徐三的目的不是给柳如是出气那么简单,而是要收服这些人为自己办事,顺便干点走私海贸这种高风险又高回报的事情…… 云娟张大了嘴巴:“小姐,徐公子怕是从小就练过来的,都说穷文富武,不然就是仙人传授,也没有朝夕可成的。难为徐公子,前些年一直在小姐面前低声下气,这定然是真心的了。” 柳如是一时有些动情,她也想到了云娟所说的。 领头脚夫色厉内荏:“这儿是近城的关厢,虽然叫不到衙门的差爷,可我们船帮不是好惹的,整个吴江多少埠头码头,我们掌舵的在府城也有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然,这江南的水路,阁下怕是不好走了!” “说大话谁不会?”徐三冷冷一笑:“我给你们个面子,你们也得给我一个面子。三天之内,叫你们掌舵的来吴江县城见我……不然的话,我徐某人,会亲自来踢馆!你们做好准备!” 船帮的人脸色很不好看,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还好没死人,各自放下大话,不甘心地退走了。 …… 当夜,在吴江县城东城区的客栈安歇下,徐三先不去沈家,写了一封信给车马行的人带过去,跟沈永祯说自己已经来到了。 汾湖叶、吴江沈是江南望族,不论文化上还是经济上。 此外,这两家在崇祯时期的政治上不得势,而且是戏曲家族,徐三有红楼才名,红楼十二曲的曲名,结交、拉拢就比较有希望。 这也是徐三此行的目的之一。 郝仁比弟弟郝尚老成、稳重,进来禀报:“少爷,我叫人去查明得知,吴江船帮鱼龙混杂,掌舵有好几个,今天这些人,有两个掌舵,一个是曹火炉,世代经营船只的,麾下汇集了大批人手,交通吴江各方势力,比较吃得开。” “另一个是黎盐,传说是两浙逃来的灶户,世代煮盐、晒盐的,本是卑贱的户籍。可曹火炉见他能干,保了他做二掌舵。传闻这两人都有三头六臂,少爷虽是文武双全,但吴江是他们的地面,也得防着些……” 郝仁听见隔壁有水声,像是有人在洗浴,看到少爷点了点头,就识趣地退出去。 徐三在灯下沉思,传说?传闻?在佃户家丁心里,传说中的自己,不也是那么厉害么,不过是传销洗脑,做老大的都会,他才不怕…… 回神过来,见地面上有人影子,徐三看到是雨桐在门外踌躇不前,他便出来问:“你有什么事?还是怕我吃了你家小姐?” 雨桐噗嗤一笑,蹙起眉毛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知会公子一声,我家小姐跟周员外签了一笔借据,是多年前欠下的。” “周员外是吴江县令周县尊的亲弟弟,他的一房奶奶徐佛,便是小姐早年的妈妈……我看我家小姐不提,其实这世道人心,公子也明白,小姐这样孤身行走,不仅危险,也让人瞧不起……” 徐三点点头表示明白,雨桐才福礼告退。 关了门,柳如是洗浴好出来,徐三没关窗,也没关灯,两人歇下,徐三闻到一股体香混合洗浴品的味道,柳如是道:“一见面就给你带麻烦。” “这不是你的麻烦,我本来就要找船帮的,算是碰巧。”徐三的手指在她凝脂如玉的脸上和脖颈上划过,感受到异常的柔软,又握着她的柔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带你去还债。” 她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便是他的呼吸热气,还有那浓浓的情谊,不禁靠近了些,一条修长洁白的腿露在被子外,她知道徐三想要什么,嗯了一声,静静地侧身躺着,时间仿佛很慢,可就是等不到徐郎的下一步动作。 第45章 你听我解释…… 要是闲着的话,徐三也就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了,可一旦忙起来,又抽时间锻炼锻炼,有了志向目标,人也仿佛就像衣裳一样,焕然一新,改头换面。 前世再怎么谨小慎微、卑微过,经过时间的历练、阅历的打磨,眼界心胸继而改变,自制力也就有了。 其实像他目前这样小有身家的人,倘若是纯粹的发泄,找个酒楼不就解决了?苏州遍地皆是。 而且是合法的,不必担心被拘捕。 “唔……”向来狂放张扬的徐三,表现得有些拘谨,眼神他视,支支吾吾:“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高风亮节,雅量高致。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你看得上的男人,如果这般随便,岂不是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也随便,等新婚之夜,我们再行那周公之礼……” “噗……”柳如是香肩颤动。 徐三有些恼羞成怒:“我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 “不是,我信你。”柳如是扬起头颅,大有意味地摇摇头,又有一丝心疼道:“徐郎你是不是有寡人之疾?我倒认识几个在吴中比较知名的游方郎中,明儿我带你去看看,这不是小事,香火,香火,可不能绝了呀……” 徐三脑门青筋毕露:“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你不必介意,我理解的,你想我是什么人,不是闺阁那种怕说话的女子,有事就要解决,怕个什么?”柳如是嗔怪。 徐三:“……” 徐三彻底怒了! 这严重地伤害到了徐三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没有一个男人能轻易地接受别人说他不行!尤其还是女人来说!东方不败都不能接受! “啊……” 接着,徐三压到了柳如是上面…… 须臾…… 柳如是收回了触摸徐三的一双小手,躺在他怀里咯咯娇笑,求饶道:“徐郎,是我错了,饶了我好么!” “你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徐三洋洋自得。 柳如是连连点头,他感动于徐郎要在新婚之夜行周公之礼的诺言,所以只是用手帮他解决了一回。 明月的莹莹光辉射进纱窗、床帐,这景色就像她的感情一样朦胧迷离,灯台上的火苗随风摇曳着,几只飞蛾不怕死的飞向火光。 即使有先辈在火苗之中牺牲了,后辈们依然前仆后继,冰冷的夜里,火光的温暖,是它们唯一的希望。 柳如是拿灯罩扑灭了,月光仍在,那时徐三业已睡着,她摸了摸男人的胡茬,笑容依然像是少女。 一夜无话。 …… 吴江东南,汾湖。 一艘花船飘荡在湖面。 花船前后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灯笼印上几家望族的姓氏,其他船只便不敢与之并驾齐驱或者超越。 船上有丝竹管弦之声,钱谦益、翟式耜、黄宗羲、冒辟疆等名流,推杯换盏、吟诗作乐一番,又行了酒令,冒辟疆才看似随意地说道:“听说艳名冠绝两省的蘼芜君来过汾湖,怎么不见呢?” 翟式耜摇头道:“徐三此人巧舌如簧,可怜蘼芜君已被他蛊惑了去!” “可惜,可惜……”冒辟疆也不知是为谁可惜,愤然道:“徐三出杂书、联打行、蛊惑人心、欺压乡野,实为奸诈小人也哉!安能与我辈争锋!我冒襄必向几位小东林(复社的别称)的先生提议,把徐三从苏州驱逐出去!永不能入境!以免他为害一方!” 同样是复社人士的黄宗羲,却皱着眉头不说话。 “老夫同意冒襄的做法。”钱谦益举杯发话:“此子行事锋芒毕露,不知内敛,又不知科考而报效朝廷,纵有才华,也不过一狂生耳!死又何惜!杂书荼毒子弟,更是万万不能容忍!今朝廷三令五申,《金瓶梅》、《水浒传》之类,必须严禁之,想来《红楼梦》也不远了。” 钱谦益对柳如是抱有好感,希冀能够更进一步,但他也不急,文人,玩的就是情调和心跳,风花雪月,夜夜笙歌,他也喜欢慢慢来,毕竟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朽、为了状元之名不惜贿赂他人的匹夫,不愁吃不愁穿,江南赫赫有名的大地主,东林少宗伯、天下文宗,他急什么?就希望柳如是踏雪而来呢。 然而,柳如是却跟了徐三。 我钱谦益也是要面子的好么? 不是不想跳水!不是不想殉国!而是水太凉啊! 不是官瘾大!不是想给清朝卖命,而是头皮实在是痒啊!不留根尾巴就不舒服! 他不缺的便是时间,反正崇祯打发了他,就没想起过他,而是偏听偏信温体仁、周延儒那两个奸臣!实在是昏君!钱谦益这般想着,淡淡道:“索性知会黄巡抚一声,黄巡抚一下令,府衙县衙自然听命。” 《水浒传》是因为各地起义军蜂拥而起,特别是山东梁山,这几年聚集的起义军在剧增,与书中的梁山起义不谋而合,所以,明政府此时是下令销毁的,不准出,不准卖。 说到此处,冒辟疆大喜过望,自己的面子和能力,终究不及江南文宗,这下徐三肯定生不如死了,同时,不由揣紧了袖中的书,一本《红楼梦》、一本《金瓶梅》。 “孟阳(程嘉燧)的灵柩,运回徽州休宁了吗?”翟式耜面有悲色。 围炉夜话的名流们,无不为程嘉燧悲叹一番。 说起来程嘉燧委实死得荒唐,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或许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这些名流对于程嘉燧之死没有太多怀疑,因为,程嘉燧已经七十六岁了,也算寿终正寝……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孟阳一生,精通佛理,诗画无双,必能往极乐世界,反而笑我们看不开呢,昔日庄子死妻,尚且弹琴作乐,我们也不要太拘泥了。”悲叹之后,钱谦益举杯饮酒。 说笑一番,谁也不在乎程嘉燧的死了。 醉眼迷离之下,钱谦益恍若看到了蘼芜君的身段,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 “程嘉燧真不经吓。”小叶向朱雀老大汇报:“兄弟们本来想着,程嘉燧毕竟是有声望的名人,作案时留下蛛丝马迹不好,就想抓到他,用堆沙包的法子,整死他,这样一来,再高明的仵作也查不出来。可是没想到,夜里吓了他几回,也许是阎王爷也不想他活了,都七十六岁了,还和徐公子争什么女人?就被吓死了。” 朱雀一口一口地咂着烟斗,为掩饰几丝担忧,深深吸进去:“做得好!徐公子必会奖赏我们的。程嘉燧并非士绅,不过一个秀才文人,不会有事的。” 第46章 够了吗?! 走在巷弄的道路上,张二更抓紧大刀,挠挠头,后面的马儿不时打打响鼻,扬扬前蹄,他小声咕哝道:“郝大哥,咱们这位少夫人真漂亮,本就天生丽质,又不知怎么打扮的,那眼神一瞟过来,我就不敢看。” “而且少夫人待人很好,一早就叫我们几个过去,问了些话,赏了几两银子。” 郝仁低头沉思,这烟花女子,虽然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里面,有唾弃的因素在,但是表面上,他们无不一口一个“少夫人”的喊着,这是下人惯有的眼色,郝仁小声呵斥地提醒道:“这话可不要乱说,尤其在少爷少夫人面前,你知道我们做保镖的,有一条规则是什么吗?保镖要义之一:不得接近女眷和询问。” “那郝大哥为何成了家丁?” “那是后来投的,横竖行走江湖,也没个去处。” “郝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俺以后不敢乱说了。” “嗯,孺子可教,二更,你是个好孩子。” 徐三正骑在马上,一早起来,本来说要去沈家的,后来他想了想,先转道去周员外家也不迟,既然柳如是跟了他,怎么能亏待她呢?去还一趟债,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听到他们交头接耳地嘀咕,徐三笑问:“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少爷。”郝仁咧嘴作出憨厚模样:“就是少夫人一早问了俺们话,赏了些钱,二更说少夫人待人很好呢,往后我们家,必定大富大贵。” 徐三咦了一声,柳如是问了什么东西?这丫头很会笼络人心呀,自己都不知道,眼见到了周家大宅,他也就不问了。 这周员外的家宅在吴江县衙前大街的繁华地带,徐三瞅瞅,目光望向围墙里面,豪华得不得了,比自家宅子还阔绰,徐三眼红得妒忌,果然不愧是县令的兄弟!这油水捞得!这亲戚关系搞得! 吴江县令名叫周章居,他弟弟名叫周画铮,很有文采的名字,这些是雨桐告诉他的。 门房通报了,柳如是下了马车,裙摆款款,除去了男装的方巾儒袍,一身月华裙,腰带上系了个香囊,头插金步摇,一头乌发直披到盈盈一握的腰间,脚下一双弓鞋,里面的松江棉袜看不见,不失英姿,不失丽质,仿佛那些马头墙、皂荚、榆树、杨柳,也因为她的出现而散发无限光辉。 这是真正能带得出去的女人,徐三很满足,觉着倍儿有面子,又有些期待柳如是在床上还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她会不会《洞玄子三十六式》呢? 会不会《素’女’经》? 会不会双修之道呢?应该会吧……嗯嗯,徐三摸摸下巴,双目泛光,他就好这口成熟、会玩的,前世苍井老师结婚了,还痛心了一阵子,不过好歹有波多、饭岛、泷泽等等老师在…… 这样想着,主人家迎出来了,那是一个体型丰腴的中老年妇人,看样子应该过了更年期,不应该说胖,应该说丰满,那种丰满,比陈圆圆还要多一些。 徐三发现,这个妇人身上的气质,和柳如是相似的部分太多了。 “朝云……”美妇徐佛慈爱地摸了摸柳如是的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话,两个女人就无声地哭了起来,徐三不是很懂她们的这种感情。 在柳如是的介绍下,徐三微微点头示意,上一次来吴江,他并未来周家。 柳如是从小被卖到盛泽的时候,人贩子给她起名云娟,徐佛嫌弃这个名字俗气,为她改名朝云,云娟这个名字,后来又给了柳如是自己的丫头。再后来,柳如是跟过马湘兰一段时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改名杨爱,到目前才叫柳隐,字如是,又字河东君,蘼芜君。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辛酸而又不堪回首的历程。 进了客厅,周画铮也出来待客,柳如是、徐佛两个女人自在一边说娘儿们的话,低头窃窃私语,徐佛不时打量徐三,都姓徐,倒是本家。 周画铮却是有些看不起的样子,此人身材较为肥胖,一身绫罗绸缎,不忌讳地穿着绣了四爪蟒袍的服饰,僭越得可以了,随便看了点茶末子待客,用鼻孔看人:“徐公子是来还债的?” 徐三心里暗暗冷笑,有个当官的哥哥,就看不起人了?看人下菜碟?都是跟老鸨学的吧? 其实也不怪周画铮如此,明末上中下各层的风气,都是这样,攀比、奢侈、僭越、醉生梦死。穷人会遇到同情可怜?不是,在明末,你越穷、穿得越烂,人家越看不起你! 徐三淡漠道:“正是!如是与我订了婚约,我看了借据,欠下八百两,三分利,按过来的时间算,利滚利,共计三千多两银子……” 周画铮招手,叫管家抬算盘进来,便啪啪地念着口诀算了起来,抬头道:“徐公子,都是做生意的,帐得算清,有一段是三分利,有一段是五分利……” 高利贷真是害死人呐,徐三嘴角微笑,不说话。 徐佛欲言又止。 周画铮并不给面子,并不因为徐佛与柳如是的关系,网开一面。 周画铮呵呵笑道:“老夫听闻,徐公子是写书的,想来一个书店,几年也赚不了一千两……” 这是赤果果地嘲笑讥讽与蔑视了! 徐三不动声色,招招手,郝仁递上了一沓会票,徐三眉毛一扬,把一沓会票重重敲在桌子上:“五千两会票!苏州吴江南京临清,哪个钱庄都可以兑!够了么?!” 笑话,徐三经营田庄、私铸铜钱、签下戏班,怎么会没有几万两流动资金?私铸铜钱,是仅次于私盐的暴利行业! 周画铮愕然,吞了一口口水,清点了一番,忽然笑哈哈道:“好说,好说,徐公子真是爽快,蘼芜君能遇徐公子,实乃幸事也!来人,看好茶!看好菜!” 说着就像在赌坊的庄头一样,两只大手一拢,把一沓会票拢了过来,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 “不用了,在下事忙,告辞!”徐三一挥衣袖,懒得再看这个中国版的葛朗台一眼,阔步而出。 柳如是也觉得出了一口大气,若不是徐佛在,她也懒得待,接着告辞。 徐佛惊呆了一下,等客人告辞,又低头抹泪道:“老爷为何不给我留点脸面?” “唉……”周画铮不以为然,猛吸烟斗:“面子里子,二者不可兼得,你难道要叫我为了面子,丢了里子?如今这世道,有钱才是正道!” “再说这徐三小儿,秀才的功名也丢了,能成什么大器?不过他哪来的钱?此事蹊跷……”周画铮动作一凝,目泛红光。 心思转动,周画铮先遣退了徐佛,秘密吩咐管家道:“跟着这个徐三,再招一些市井泼皮来,看看他还有多少会票……” “是!老爷!” 周画铮桀桀冷笑。 第47章 俘获一个八艳!瞄准船帮! 周画铮收了会票,又不禁觊觎徐三的钱财,俗话说财不露白,若徐三是大人物,或者背后有一个望族和势力做后台,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不过眼下么……弄死他也没什么,周画铮是这么想的。 譬如徽商,这是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如果徐三是徽商,周画铮便不会有这种念头了。 书商才子?那又算什么?得罪了那部分手握笔杆子、书写历史的江南大喷子,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这便是周画铮更加有恃无恐的原因。 周管家带了几个鲜衣怒马的家丁,尾随徐三一行出巷。 停在一个拐角处,叫上一帮县城的泼皮,几个人便在后面偷瞄着,只见徐三行了不久,又和一行汉子接上头了。 “黎某人收到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卒子的来信,眼巴巴地就跑县城衙前大街来了,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搁,想见识见识身手不凡的徐公子,也算赔个罪。”黎盐看起来却不是五大三粗的模样,反倒有一种商人的市侩,中等身材,一说话便露出黄板牙。 还有几颗发黑的龋齿。 徐三不下马,私盐贩子出身……乖乖,可别小瞧这个走私职业!三百年前,雄霸江南的张士诚就是一个私盐贩子,陈友谅还是一个渔夫呢!干这一行,哪个是胆小鬼? 毕竟封建王朝对于走私茶、盐,打击是很厉害的!这都能活下来并且混得好,那就是本事! “好说,好说,徐某人也仰慕黎兄的大名,前儿的冲突,不过是个误会,不如这几天寻个时间,一笑泯恩仇如何?”徐三牵着缰绳,笑眯眯地转了个圈子。 “也好,徐公子此时没得空闲么?这是要去哪儿?”黎盐问道。 “要到沈府走一遭,会一会老朋友。” 黎盐的目光闪烁不定起来,汾湖叶,吴江沈,吴江最大的两个家族,太湖地带的人,谁不知道?尤其是打行、牙行、船帮,和这两个家族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徐三与他们的关系……究竟如何?黎盐拿不定主意,只能点头让开。 后面,周家人和泼皮互相对望,空气安静了几秒。 “嗯……周大管家,还打不打?” “这个……唔……”周管家义正言辞:“谁说叫你们打了?我家县尊老爷、周二老爷,向来是爱民如子,泽被吴江,不过看徐三是外乡人,行动可疑,生怕他祸害了地方,才跟来瞧瞧的……” “那是,两位周老爷高风亮节……” “嗯,我们回去禀报老爷吧。”周管家不甘地强笑,家丁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这点人,还打个屁呀?没瞧到吴江船帮二掌舵都没动手么?这不是找死么? …… “来自周画铮的贪婪+87……” “来自冒辟疆的恨意已达到顶点+888。” “来自钱谦益的恨意+524……” “来自……” “进入【系统成就】,恭喜宿主获得【中地主】(富农)成就,奖励15000积分。” “恭喜宿主获得【秦淮八艳之俘获柳如是芳心】成就,奖励9999积分。” “【秦淮八艳】成就已全面解锁,有待宿主一一完成。” 徐三冷冷地看了一眼后面,再边走边低头看系统,这段时间,他不是时时刻刻都翻系统看,而是必要的时候看一下,为什么呢?徐三觉得这系统的设计有很多坑爹的地方。 虽然是无牵无挂地穿越到这个时空,但是他现在毕竟也是有家业、女朋友、朋友、家人的人了。 感情从来都是弥足珍贵,对徐三来说,柳如是、郝仁、郝尚、陈十三这些,都是亲人家人,沈永祯、金圣叹、赵时揖,勉强算朋友。 那么,坑爹的地方来了! 徐三若是时时刻刻看系统,就会看到他们对自己产生了什么情绪! 有一句话说,不要轻易考验人心和人性,即便亲情、友情、爱情也是这样,看到,还不如看不到,不然,徐三就要怀疑人生了…… 这种情况,怎么说呢,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而他徐三就是豆瓣影评里面“令人恶心的导演”,把别人的隐私都看光了…… 和他接触的所有人,不就是楚门么? 再真挚的感情,也很少能经得住考验,又像是他前世写作时,收到的不合胃口之人的问候全家,所以,对于这种坑爹的情况,徐三只好选择性忽视,不然,那就是好气哦!心累! 不然就无以为继。 当然,反过来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系统的“情绪值”设定,对于自己人来说不好,但是对于敌人来说,是个百分百的利器! 因为,在通讯不便而落后的古代,徐三通过观看敌人情绪,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有用的信息,趋吉避凶!左右逢源! 比如,眼下看到的冒辟疆、钱谦益、周画铮的情绪,徐三就能很快地作出应对。 …… 沈家大门前,朱门华丽。 吴江沈,“王字辈”的一代,曾经出过三位大佬:沈璟、沈瓒、沈璨。 沈璟是吴江派戏曲代表作家,曲坛盟主,进士出身,参加过万历“国本之争”。沈瓒,进士出身,南京刑部主事。沈璨,武解元,抬头营把总,统兵上千。 可见吴江沈家的实力,现代人都知道临川派代表作家汤显祖,但是在明朝,汤显祖没有沈璟出名,后者才是曲坛盟主,规定了江南宫调。不过,目前沈璟早已去世多年,主事人是嫡长子、病秧子沈永祯,已有没落之势。 柳如是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徐三二话不说为她还债,不嫌弃她什么,用行动说话,到了这份上,她还需要考验什么呢? “徐郎,漂泊江南多年,我一无所有,但是说起交情、朋友,你可不如我,论江浙名媛,我见过的多,我去跟叶小纨谈。”柳如是当然明白势力网的重要性,她不知道徐郎要举大义。 徐三点点头,心里乐道:自己没选错,柳如是适合做正宫,这不就有夫人外交了嘛! 早收到信的沈永祯、叶小纨夫妇出门迎接,徐三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宅子是选过风水的么?” “正是。”叶小纨檀口轻启,回眸道:“背靠青山,左右临水和道路,朱门遥对粪厂,这在风水上面,暗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环绕,是最吉利不过的风水呢!” 徐三半信半疑,风水真有影响吗? 老朋友见面,不免笑着讨论一番往事,沈永祯忍住喉咙常发的咳嗽,文质彬彬:“前面有个埠头,很多经营人是我家的,风光甚好,不如去哪里游览一番,徐兄难得来一次,我得尽地主之谊。” 叶小纨、柳如是徐徐走在后面,穿花度柳,两人皆是成熟美妇而风华绝代,宛如一幅美妙不过的仕女图。 到了埠头,徐三见到三吴浪船、海舟、漕船、扉履舟等等官用、民用、商用船只林立河道,浩浩荡荡,正谈着,要上一艘扉履舟,一个汉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来见:“曹某人见过沈公子,麾下人与一位徐三公子有过冲突,来问问沈公子,这位徐三究竟是……” 曹火炉不知徐三就在眼前,徐三暗笑。 叶小纨眨眨美眸,柳如是一脸娴静。 “呃……”沈永祯脸色有点不好看,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柳如是心里也没底,徐郎能用什么法子,把沈家绑过来? 曹火炉正气愤着呢!若是沈永祯说和他关系不大,他就准备把那个徐三暗中灭了!叫他欺负我船帮的人! 第48章 大言不惭还是底气十足? 看来,曹火炉这一支船帮的分支,明显是听沈永祯指挥了,背靠沈家这棵大树! 毕竟沈家作为望族,家下秀才举人不少,在军方、经济文化方面都有代表人,背靠大树才好乘凉,他们要做走私,也就容易得多。 明朝的走私海贸,只能用泛滥成灾来形容,江浙闽粤的大家族、许多商贩几乎都在搞,嗯……至于朝廷,朝廷当然是没份了。 徐三眯眯眼睛,这样也好,他没白来,不仅可以拉拢势力,还能得到人手、船只。 因为,出海的船只、出海的经验,徐三是没有的,这些经验、人手、技术,只能笼络过来。 可是诚如柳如是所想,问题是,徐三要怎么笼络过来? 曹火炉是沈永祯倚重的一帮人,而徐三则是朋友,作为文人,沈永祯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沈永祯的脸色微微阴沉:“曹掌舵,徐公子乃我知交好友,既然并未损人伤财,便不要计较了,你等退下罢!” 挥挥手,在这病秧子脚下,曹火炉却恭恭敬敬,抬眼看看徐三,似乎回味过来,可退出之时,面目终有不甘之色。 这点小事,仿佛也给沈永祯增加了少许一点不快,徐三也太没风度了吧?来我家做客,还一来就得罪我的人?这什么人啊这! 进了一艘体型中等的扉履舟,这种扉履舟又名天平舡,南北皆用,轻快方便。 柳如是告了罪,叶小纨也出来打圆场,这个话题才揭过了。 要说望族果真是望族,徐三一面说话,一面留心埠头,这里的船只,就如港口一般,除了各种小型的民用船,还有漕船、马船、快船,官商勾结、夹带私货,那更是常态,见怪不怪了。 徐三瞅瞅沈永祯,苍白的面色中带着红润,大有回光返照之态,徐三有一丝奇怪的明悟……因为身体、六识的强化,他竟然能感知到……沈永祯的气血,非常地弱…… 其实历史上,沈永祯也是英年早逝,活不了几年了。 徐三知道,沈永祯的病根是因为遗传,沈家、叶家的代代通婚太频繁,近亲结婚更是屡见不鲜,这是遗传的,徐三没办法。 【生命果实】或许有希望治疗,但是,这种东西是为徐三量身打造的,系统说对别人不行,除非系统也根据沈永祯的身体、病因对症下药、量体裁衣,再造出另一种【生命果实】。 然而,系统说,除了历史上和近现代存在的东西可以拿出来,其他东西只有自己才能用的,徐三也是无奈,至于看病……唔,徐三不是医生,他那点水平,不把人医生死了才怪…… 更高级的现代医学药品,现在系统等级低,商城里面也没有,未来会不会开放,徐三也不知道。 好吧……从病因方面做切入口的想法,不行,只能另外再想方法,徐三琢磨起来,不多时便胸有成竹。 即便没有系统,也不能小瞧现代人的,这或许是现代人穿越都会有的骄傲。 沈永祯、叶小纨这对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夫妇,可不知道徐三在打他们的鬼主意。 文人、才女相会,不免也是要以文会友、作作诗词、行行酒令,此时徐三就感谢原主人留下的诗词了,不然行酒令这些……他不会,这必须是从小熏陶的。谈了诗词,又谈到《红楼梦》等方面,新出不久的二十回到四十回,是他们夫妇津津乐道的地方。 等话题差不多,徐三瞧瞧舱门外的百舸争流,肃穆而敬佩:“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江山如画,百舸争流,沈兄,叶夫人,想必这造船、行船之事,也不一定好经营罢?” 这是套话了,柳如是明眸善睐。 “那是,咳咳……我家经营了几代人,才有如今的局面……咳咳咳……咳咳咳……”沈永祯不停咳嗽,众人连忙担心,他说了无妨,叶小纨才出面说话。 叶小纨声音清脆,颇为善谈:“那是自然,徐公子洞察天文地理,不可能不知,说来贻笑大方。到了这几年,书店里面关于造船、行船的书籍不少,《天工开物》、《农政全书》虽然出版刊刻,但是比较少见。出行之人参考的是《士商类要》、《士商便览》、《水陆要程便览》之类的,这些都是新安(徽州)人所著,出行必备。要是不知道,随时皆有生命之危,比如船舵下的木板,哪怕是短一寸长一寸,搁浅、触礁了,后果便不堪设想。” 徐三点头沉思,嘴上连连赞叹,他就知道靠自己目前的人,出海是不行的,没经验,也没技术人才,那种出海的船只,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造的。 遥望河边的一处织坊,徐三起身道:“沈兄这病,就应该多走走,我家下庄子,也有一些织工,不如咱们去瞧瞧,兴许能相互借鉴一番。” 走是走了,沈永祯却有些不以为然,借鉴?怕是你借鉴我吧,沈永祯的自傲不在表面上,而是在心里。 叶小纨也是如此,他们虽然敬佩徐三的才学,尤其是《红楼梦》里面的诗词曲赋、天文地理、建筑花草、信手拈来的百家学说,但是,说到经世济用,就看不出来徐三有哪点长处了…… 边走着,徐三边对郝仁耳语吩咐一番,柳如是道:“你搞什么鬼?明明才华才是你的强项,又何必扯到织工织坊上面去?” “才华才是我的强项?不不不……”徐三小声调笑,45°角仰望天空,一脸寂寞如雪:“其实,我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却偏偏要靠才华,后来我发现,其实我的强项不仅于此,我也好困惑呀!” 徐三很痛心。 “油腔滑调!”柳如是翻白眼,脸上却有一股喜意,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才貌双全?满身都是用处? 想到此处,柳如是不免细心打量郎君一番,唔……以前果真是忽视了他的外表…… 叶小纨明眸转动,看他们两个这样调情,不知想到什么,幽幽一叹。 说话就到了织坊里面,明朝的苏州,不论城乡,织工随处可见,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机神、机神庙也是明朝出现而发展起来的。 织工们见了东家,纷纷回望,作势欲起,沈永祯颇为自傲地叫他们继续工作,强撑着病体,眺望偌大的织坊,和一排又一排的脚踏式搅车、腰机、花机。 大家族就是大家族,沈家的这个资本主义框架下,各种纺纱、织布的机器,种类齐全,徐三看到如此景象。 沈永祯负手笑道:“比起徐兄的庄子,如何?” “规模么,肯定比我家大。”徐三这句话让沈永祯很满足,但也只是笑笑,徐三的织工织坊,根本没有和沈家比的资本,然而,接下来徐三却摇头失望:“只是看看沈兄家的各种机器,脚车、纺车、腰机、花机虽然一人还可以操作,但是未免太繁琐,比我家的差太远了!” “嗯……”沈永祯正想点头,听到后半段,皱眉,不信道:“怎么可能?难道你家有新的机器?” 徐三笑而不语,他娘的,十七世纪的机器,你很骄傲吗?我还没说我将来要造飞机大炮火箭卫星呢! “徐兄莫要说笑!”沈永祯摆摆手:“这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 这根本无需多说的,徐家怎么能和沈家比?家世积累就在那里。 沈永祯的自傲,来自家世,这也不是说他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饭桶了,但凡能成为一个站稳的大家族,祖祖辈辈,哪一代没有付出巨大的努力?沈家努力奋斗了几代,才出了沈氏三杰的。 所以沈永祯足以自傲,况且,创业难,守成也难,他能守住家业,就说明不是草包。 徐三的自傲,这个世界就没人懂了。 “是有点大言不惭……”叶小纨也心道,这徐三太狂妄了吧? 怪不得复社会整他,叶小纨本来对他抱有好感,因为《红楼梦》是为闺阁女子作传,很是能得到闺秀才女的认同感、赞赏,可是,徐三表现出来的态度,让叶小纨本来抱有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了。 “终究是比夫君年轻了些……” 徐三笑笑,这时,张二更听从吩咐,已经带人,从船上搬了一台新型机器进来了…… 第49章 求我! 徐家的家丁抬进来的器物,看着倒是蛮新鲜的,与沈家织坊的任何一种机器,都不完全相同。 沈永祯扶着家丁,巡视一圈,不以为然道:“这便是徐兄所说的,成效高于我家各种机器的东西?我看着也不怎么样。” 徐三对他无语,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科学,这叫科学,飞梭你懂吗? 这是徐三的思想设计,然后和庄子里的人一起组装完成的,梭子、弹簧、滑槽。 由于他们有限的条件,当时弹簧性能不是极好,但是,徐三在系统商城购买了一些强大的现代化弹簧组装,总共花费了5000积分,徐家使用的织布机器,一部分用先进弹簧,一部分按当时的生产来做。 比起沈家现成的,徐三对飞梭的效率有信心,简直可以碾压。 弹簧早就可以生产了,只是效果、价格方面,徐三不是很满意。 现在系统商城也没有什么好的机器,得等积分累积到100000,或许才有惊喜,不过好在他与人一起设计之下,算是有了点成果。 “成效如何,沈兄叫人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徐三淡淡道。 至于叶小纨、柳如是两个女人,只是远远站在一边,有点受不了这里的吵嚷声和环境,各自的丫头也在低声议论这边。 沈永祯依言,叫两个织工来试试,他也有点好奇。 想看看徐三是不是说大话,另外若是证明成效好,对自己也总有好处的。 …… 织坊外的河岸边,郝仁等徐家家丁,与船帮就不怎么友好了。 “你家少爷是那个家族的?要是那么有势力,我却怎么未曾听说过?”曹火炉不屑地冷笑,但看看徐三带来的这几个人,无不是孔武有力,沈永祯有言在先,便不敢动手。 “那是曹掌舵孤陋寡闻了。”本来双手抱胸的郝仁稳稳当当,忽然不服气地争辩道:“我家少爷博学多才,和沈公子一般,也中过秀才,自己出书,热销江南,更是精通各种机巧之术,你等着,待会沈公子一定会求我家少爷,这出海的船上,也少不了我们徐家!” 曹火炉嗤之以鼻,那你倒是说你是哪个大家族的呀?这徐公子的狗腿子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人罢了! 竟然还想着与我们搞海贸? 嘿!也不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 …… “少爷,这种飞梭的织布效率,果然比坊里的好。” “是的,少爷,成效大增。” 两个织工亲身实验之后,如实说道,同时眼神满是惊喜,有点热切地盯着这种新型的织布机器,要是能批量引进来……他们工作同样的时间,织出来的棉布会更多。 那代表什么? 代表着花费更少的时间就能达到更大的效益,他们的工钱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沈永祯脸色微红,呼吸也更加急促起来。 他们虽然不明白“生产力”、“资本积累”这些马克思学说的词语,但是他们很明白那层意思和含义,这代表着很多的钱啊! 然而,只见徐三挥挥手,淡淡道:“二更,把这玩意抬出去,咱们共同制作的这种飞梭,又笨又重,哪里比得上沈家作坊的?抬出去,快点抬出去。” “是,少爷。”张二更挺直了腰杆,徐家的家丁,登时人人都神清气爽,觉得倍儿有面子! 赶紧抬出去,看几眼,也不怕沈家的人学会了。 “哎……”沈永祯很是尴尬,也不好意思叫他们停住,一改之前由内而外散发的傲慢,笑呵呵道:“徐兄,此等飞梭,是徐兄想出来的?我还以为是你店里的人制作的。” “唉,奇淫技巧,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徐三轻描淡写地道。 “沈家是江南望族,说起来,徐某人也是高攀不起呀!只是么,来而不往非礼也,沈兄与徐某人,也算普通朋友,有来有往,但,也仅限于此。自从我一进吴江,就遭到船帮欺负,受尽世人冷眼,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呐!沈兄,告辞告辞!再会再会!” 徐三仰头望天,神色说不出的悲悯,恐怕屈原在世,也比不上他的悲悯,说着就踱步而出。 叶小纨已经愕然、傻眼了。 “这无赖……”柳如是心里怪嗔,但更多的……怎么却是高兴和一如既往的惊喜呢? 她的徐郎就像一个百宝箱,浑身都是宝! 她也不清楚这种改观,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的,但是柳如是并不认为徐郎发明的机器无用,或者说做这方面的,比起吟诗作对低贱什么的,相反,她觉着这很有用,她反而担心的是男人不上进! 此时,河岸边的船帮之人、沈家家丁就看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他们尊贵的沈家主事人、大少爷、吴江县学一等廪膳生沈永祯,几乎是近似于哀求地追徐三出来,一双眼睛充满哀怨:“徐兄,你我是旧友故交,可以好好谈谈嘛!生意上也可以合作合作!” “这……”曹火炉大跌眼镜,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事实更夸张。 徐三居然还一脸不情不愿,无奈地叹气道:“沈兄别损徐某人了,这不过是奇淫技巧罢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徐家不过微末寒薄之家,这点小玩意,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作坊?” 沈永祯忍住痛扁徐三,把他按在地上xxoo的冲动,连忙改口:“是我失言了,徐兄乃大才也,当世鲁班!不,鲁班亦不及徐兄之万一!” “言重了,言重了。”徐三以为自个儿是十分谦虚的了,摆摆手道:“不打扰贤伉俪了,再说,沈兄又有病在身,如是,我们走吧。” “来自沈永祯的怨念+555……” “来自叶小纨的怨念+555……” 这两个名气较大,后面是:“来自曹火炉的杀意+99……” 还是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叶小纨出来打圆场,无语了一阵,笑道:“徐公子和蘼芜君还是先别走了,我们也不忙,待几天又如何,上次的人情,还没还呢,不然我可生气了。” 柳如是与有荣焉,看向徐三,徐三勉为其难地道:“既然盛情难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兄,这是你求我的。” 徐家的家丁,立马就得意洋洋,怪不得被称为狗腿子。 “请,沈兄请,蘼芜君请!” 等叶小纨带他们进去安歇,曹火炉老大不是滋味,双眼冒火:“公子,既然他家有好东西,又是这等卑微之人,公子何不胁之以威?” “这不过是下乘……”沈永祯淡淡道:“不合长久之道。” 第50章 摊上大事了 让沈永祯改变态度,低声下气,近乎恳求地迎自己进去,捧为座上客,现在想想,徐三也是觉得蛮爽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徐三也想过,但拥有强化体质的他,倒不是很担心被人谋害。 …… 晚间,柳如是歇在西跨院厢房,叶小纨过来谈话。 叶小纨的脸色闪过复杂,有一种高傲优越,又有一种惊叹羡慕,种种感情汇聚,她也说不出来是何滋味。 “都说蘼芜君眼光高,所选皆非凡人,这次想必是不会错的了,徐公子实乃大才。”叶小纨掩藏了羡慕,端庄有礼。 柳如是也掩藏了窃喜之意,摇头轻叹:“哪里,比不得惠绸(叶小纨表字)是体面人,我原担心你不会接见我呢。” “什么体面不体面!”叶小纨乌发轻挽,家常的衣裙,却名贵不凡,腰肢细得直逼董小宛,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如今世风大变了,多少人不是贫贱过来的?” 话虽说那么说,叶小纨心里还是有官宦之家的自傲的,言行举止,有意无意之间,带着一种上层阶级对卑贱之人的怜悯或者施舍的感觉。 本来,闺阁女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遑论有什么名气? 但是,其父叶绍袁曾经为叶小纨造了很大的势,作品收进文集,事迹收进族谱,所以,叶家三才女,在中上层圈子,那是真的有名气,名媛,贵妇。 其作品《鸳鸯梦》,就连曹雪芹的《红楼梦》都借鉴过。 而要说名气,徐三、柳如是这两人,并不输给叶小纨,尤其是柳如是特殊的身份,当然这种身份在大家闺秀眼中心里,总是有……有点鄙夷和不想沾染接近。 这就像上等舱的人和下等舱的人,虽然同在一条船,但却是两个世界,两条平行线。 多亏了黄媛介这道桥梁,以及晚明风俗现实对礼教逐渐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要不然,叶小纨可不想和烟花女子交往。 同样是名女人,不免在心里比较男人,虽然,叶小纨看不起柳如是的身份,但是……柳如是这种自由恋爱,她真的很羡慕…… “徐郎输在了年龄阅历上,有时不免心浮气躁,行事张扬了些,见谅。”柳如是游刃有余,自然地笑笑,英姿飒爽。 叶小纨不禁暗赞一声,柳如是身份再卑贱,也是三番五次出入豪门,宅斗技能max、吊男人技能max好么? 瞧瞧人家这份气度。 听到女儿沈树荣的哭闹声,叶小纨才告退,说有什么需要告诉她,出门慢走,叶小纨连这点时间也对月伤神,两个亲姐妹的香消玉殒,才迫使她创作出了《鸳鸯梦》,而如今……沈永祯也是日薄西山的了。 柳如是坐在床沿,抱着双膝沉吟,徐郎捣鼓那些技艺做什么呢?他好像不把心思放在著书立说上了,却也没有考科举或者参军,找个时间,问问他什么心思,这份做法,难道是为民谋利么? 想着想着,徐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了。 …… “墓地人惊倒,顷刻也魂飘。从今后,雁去书难寄,灰寒香怎烧?” “悲淘,断送金兰约。呼号,摧折吻颈交……” 沈家园子里,家班演奏的是《鸳鸯梦》的一段,昆腔水磨调,叶小纨为纪念亲姐妹而写的,后来又换了一曲《女驸马》,沈永祯嫌词曲太悲切。 这时,沈永祯已经完全同意,与徐三一起合作,只要徐三出资金,一起海贸没有问题,作为交换,徐三交出几份改善织坊机器的图纸。另外,沈家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搞海贸的基本都这样。 “听说东南海域的天下,现在已经归了郑芝龙,朝廷招安了他,他又灭掉了几个海盗头子,不过我们常来常往的,应该没有多大问题,郑芝龙还在和荷兰人争。”沈永祯靠在睡榻上,睡眼惺忪。 徐三点点头沉思。 两个女人变得如家庭主妇一般,只听不说,沈永祯似乎试探似的:“今天传来了消息,督师大学士杨嗣昌入蜀,总兵官左良玉、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大败张献忠于太平县玛瑙山,张献忠妻妾被擒,逃亡,闯贼音讯全无,看来形势一片大好,徐兄以为如何?” 形势一片大好?徐三嗤之以鼻,明末已经烂到底了,你们不知道吗?徐三淡淡道:“我觉得不容乐观,常年天灾人祸,张献忠、李自成输得起,输了一次,还可以再来一次,每次只要登高一呼,就一呼百应,而杨嗣昌输不起,多少人在背后弹劾他……还得多亏皇帝信任他,然而他才能也有限。” 杨嗣昌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加收剿饷、练饷,使得大明本就瘫痪的财政、痛苦不堪的百姓再一次雪上加霜、火上浇油,然而不收税哪来的军饷后勤补给?打战不也是打钱吗?但是江南大喷子怎么能忍? 其父杨鹤与家人一死,东林复社必然会弹劾他不丁忧守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也!张居正不丁忧,就差点被喷死了!更何况杨嗣昌? 而且徐三知道杨嗣昌的性格很有问题,存在那种文人惯有的毛病,丝毫驾驭不了左良玉、贺人龙,反而让两名大将恨死了他,战还怎么打? 杨嗣昌接下来的底牌,一招比一招烂,输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崇祯怎么看上他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孙传庭之所以现在还待在天牢,就是因为杨嗣昌一句话的事情。 文人,就是内斗厉害。 “噢?”沈永祯讶异,虽然徐三的分析不是那么深刻,但是徐三说“杨嗣昌输不起”,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鞭辟入里,大明的每个总督不都这样?沈永祯道:“徐兄也是和复社的说法一般,杨嗣昌毫无成效?反而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这倒不是。”徐三一脸肃然:“杨督师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还是很有效果的,只不过仅限于此。纵使张献忠、李自成死了,治不到根,百姓没法活,还不是照样会有千千万万个李自成?” “而且,我也听几个朋友说,皇帝在今年罢了各镇内臣,一人独坐深宫,不说了,你们懂的……” 沈永祯无话可说,他想不到,徐三竟然什么都知道一点。 柳如是明眸闪亮,光彩熠熠,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徐三,这么留心大事的,怎么可能不学无术、胸无大志? 谈了一番时事政治,中午,才撇开两个妇人,沈永祯带徐三到了一处偏僻的岸口。 徐三只见清一色的双桅帆船陈列河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抹上桐油的桅杆反射着光泽,那曹火炉见他,也变得客客气气了。 这便是出海的船只和人手,打着大家族的名号,各地巡检司、卫所,大开方便之门。 这绝对不是阴暗地揣测,上一任应天巡抚张国维,就私底下搞走私海贸,获利百万。 大明的钱财,实际上就揣在这些达官贵人的腰包,以及和他们有关系的富商手中。 本来徐三倒想见识一下海外的风光,但是这里波折不断,根据地很重要,看一眼系统,他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府城那边摊上大事了……” 第51章 陷入爱河 点一下系统界面的【积分】,这个窗口显示出的信息,就像直播间刷礼物一样:“陈十三正在召唤宿主,强烈渴求宿主回去……对宿主产生的渴望+88。” 其他的还有金圣叹、赵时揖、贾平群,还有佃户、家丁。 所以,徐三肯定,自己的根据地,出了事,不回去还真不行。 想了想,当着沈永祯的面,徐三吩咐道:“郝仁,你跟我多年了,行事稳重、进退有据……” 说这话时,徐三不由想起魂穿过来的第一天,那天郝仁郝尚兄弟俩,可是从脂粉堆里跑出来的……不过也没什么,那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男人么,正常。 “二更还欠缺些阅历和见识,所以这一趟,由你做主带头,带来的人,除二更外,都跟你去,我在徐家弄等你的消息。”徐三拍拍郝仁肩膀抚慰。 “少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郝仁激动得双眼通红,虽然海上危险重重,但是,这是暴利,而且不是一般的暴利,少爷这一船货物,可就花费了不少钱,再让他带枪支武装过去,那是何等的倚重?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用过一段话,一旦利润超过300%,那么,在资本世界中,法律和道德,会被随意践踏,西方殖民者的奴隶贸易是这样,明朝的海贸也是这样。 看见徐家的人武装上燧发枪出发上船,沈永祯眯了眯眼,没说什么,他们沈家的人也带枪,不过和徐三的枪不一样。 要知道,沈家在军方有人,即使没人,也能走私军火。 办完此事,徐三往回走,心情抑郁。 沈永祯奇怪道:“此乃大事好事,徐兄为何心情不畅?” 徐三仰头望天:“单是一艘船货,丝绸瓷器等等,便花了我不少钱,因此郁闷,这点钱,还不值一个扬州瘦马的价呢,你说这什么世道,沈兄,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沈永祯:“……” 徐三的脑子……咋这么奇怪呢? 嗯……文学大师,总是不被人理解的! 告别的时候,徐三倒有点伤心,不是为沈永祯伤心,只是当他看到叶小纨正当妙龄,可人得紧,沈永祯若是死了,让这样一个美女守寡,太特么惨无人道了……其实不是这样,徐三伤心的是,沈永祯要是这么快死了,自己的合作财路岂不是断了一条?所以他期盼沈永祯慢慢死…… 嗯,徐三一直是高风亮节,他一般不会打别人老婆的主意。 做头发这种事情,也太特么没有道德底线了。 当然,如果是敌人的话,徐三并不介意践踏自己的道德底线。 究其原因,做事、想问题,还是得看立场。 沈家大门前,沈永祯风度翩翩,有点难分难舍:“徐兄,我年长,往后你就喊我大哥好了,你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不然倒生分了,也别叫小纨夫人,就叫她嫂子。” 徐三连连点头,嫂子?好吃不过……徐三望天眨眨眼睛,低头才看见叶小纨、柳如是两人,就如亲姐妹一般,徐三不能理解女人之间的感情,就此作别。 “相公在想什么呢?”叶小纨莲步轻移,问道。 “总觉得徐三野心不小,他的人带的枪支,比我家的还好……但愿是我的错觉。”沈永祯摇摇头。 …… 他们此回返航,乘的是一艘小型海舟,乘风破浪。 徐三还是比较心疼购买货物的钱的,一算下来,他几乎又没有多少钱了。 当然,如果此次海贸没有损失地回来,那就赚大了,海贸利润,还得看是那种商品。 在明末,内忧外患愈演愈烈,然而,海贸一直在繁荣,直到明朝灭亡,海贸船只、贸易额反而达到高峰。 钱没了,可以再赚,徐三又准备回府城搞风搞雨了。 就是要搞事情! “徐郎辛辛苦苦做这些,目的便是为了跻身巨富之列?”海舟舱门外,柳如是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徐三披上,腰儿一扭,坐在徐三怀中,徐三就感觉满怀的柔软芬芳,险些乱了心智。 “赚一个亿,只是我的一个小目标。”徐三眨眨眼睛,拿出王健林、马云的装逼风范:“其实我没有钱,我根本就不喜欢钱!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纵使金山银山,又哪儿比得了我的美人儿河东君?” “能不能好好说话?”柳如是偏头娇嗔,即使不是刻意勾引,但是她那种积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吸引男人的气质,一颦一笑,都会让万千宅男神魂颠倒。 徐三移目不看她,略微落寞地叹息道:“如果我说,大明再过四年就要灭亡,你信吗?很多人非但不阻止满清鞑子,反而会感谢他们,感谢鞑子来打农民军,然后,鞑子会血洗我华夏河山?你信吗?明年松锦之战,明军会全军覆没,你信吗?” 柳如是低头沉思:“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去年鞑子不就洗劫了山东,加上天灾,积尸百万,至少你不是乱说。” “所以说,我先稳固发展自身,救助我力所能及的……说高尚一点,为国为民,你信吗?” “我信。”柳如是嘴角略带喜意,这个男人,完全符合她的择偶标准,在她看来。 徐三:“……” 这么好骗的吗? “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会坚持不懈地追求真理。”徐三正气凛然地道。 柳如是好奇:“什么是真理?” 徐三捏住柳如是的一只皓腕,卷了卷她的手袖:“真理都是赤果果的,所以我喜欢真理,我要追求真理!比如像你这样露了一截,那便是局部的真理!” “……”柳如是暗啐,忽然,眸子转动,俯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徐郎,你可以看看完全的真理。” 这小美眉太会勾引人了,徐三气血一涌,才忍住了冲动,腹诽道:“你等着,到时候我肯定解锁三百六十个姿势,啊……受不了了……” 就这样一路打闹,没过几天,就回了府城,陷入爱河的两个人,真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柳如是成熟又解语体贴,任凭徐三说什么荤话,她都不介意,反而把徐三说得面红耳赤…… 而在柳如是看来,徐三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处处呵护,嗯,就是有时候两人的三观不尽相同,会擦出火花…… 两人就差金箍棒一探桃花源的最后一步了。 恋爱的美妙就在于:双方都知道那一步终究会到来,但它就是不来,然后陷入赤鸡的等待之中。 第52章 玩一票大的 那一场几乎弥漫苏州全府的水灾过后,江南的天气又干冷了下来,小冰河的席卷,似乎覆盖东亚与东南亚的许多地方。 他们舟车劳顿,水陆都走,沿途见到不多也不少的遭瘟的人,无论是谁,见到了都远远避开,许多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是下意识地避开病人,徐三却知道瘟疫能够控制的,无奈他不是统治者,这时候大抵也是拿“穷则独善其身”来安慰自己。 这回进了家门,柳如是的心境不同往日,但徐三无暇陪她,已经去听人汇报了,他气定神闲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整洁雅致的书房里面,正在低头拨算盘的陈十三,因看不清而老是眯眼眨眼,闻言抬头,语气略带惊奇:“少爷早知道出了事情?竟这般料事如神?其实这些事可大可小。” “第一个是齐盟的事,工匠结盟,盟里有规矩约定,约定成俗,叫做齐盟。” “听少爷的吩咐,我加大了刊刻的作坊,再加上在横塘、枫桥的两个私铸据点,便招揽了不少匠户。李大鼠等人,都是齐盟的人,本来这个盟不干我们的事,可问题在《四时辰工作制度》。” “我们这边一片叫好,引诱得其他匠户也过来,有些是遵守约定的,有一些呢,眼红这边,贪小便宜,身上本来有着契约,顾不得了,违反规定跑到这边来。” “齐盟的盟主都很是不满,说我们这边的匠户,不遵守规定,不守规矩,败坏了风气,凡是徐家的匠户,如今皆不许再入齐盟。而那些违反过契约的,也常和原东家打官司。” 徐三皱皱眉头,他倒没有责骂陈十三等管理人,择人不严什么的。 现在不是发怒发火的时候,这个问题,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也许一点银子就摆平了。 但是,此事利用得好,做得好,那就是很好的药引子。 是什么使得部分工匠不顾规定,脱离齐盟?而且不守信誉地脱离原东家? 背后又是否有人出谋划策? “还有呢?继续说。”徐三心思电转,表面却不动声色,风平浪静地品着茶。 “第二个是机神盟的事情。” “机神盟由来已久,主要是由工人组成的,绝大部分人,是城里和乡里的民户,城里的织工最多,占了十之八九。” “我以为不过是小事,因为是在虎丘、横塘的两个庄子发生的,听从少爷吩咐,扩大了飞梭的使用量,效率上去了,棉布卖的也多,反而是棉纱不够用,和其他人买来再织棉布。” “产量上去了,和牙行的交涉价格,就更好谈,但是这样一来,邻近的庄子织工们,看不下去了,价格波动、新型机器,影响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机神盟的人,发红了眼睛,过来砸机器,理由就是不守规矩。” “还好只是两个庄子里边,机神盟指责也不怕,毕竟范围不大,应该能谈下来。” 徐三动动眼珠子,蝴蝶效应来得这么快么? 那要是玩得再大一点呢? 无可厚非,工业进步的过程,总是充满痛苦的。 生产力一发展,就会出现贫富不均,这个矛盾,现代也没解决呢。 徐三想起英国的工业化过程,一个发明专利出来,之后的几年,也不是想象中的美好,而是充满矛盾、纷争,不就像现在这般? 徐三出了计策:“陈伯,再照我的吩咐去做,把织坊开到吴县的城里来。” “啊?”陈十三差点控制不住苍老的身子,向前跌倒,少爷这么做是何意,还嫌热闹不够大么? 忽然又眨了眨眼睛,齐盟、机神盟可怕么?他们的那些底层联盟,说起来很松散,遇到官府或者暴力冲击,一下就散了。 而徐家有什么?农工会。 农工会虽然人少,但凝聚力远远高于前两者。 况且,少爷看上去气定神闲、胸有成竹,丝毫不见慌乱,又是上仙传人,陈十三会意地眯了眯眼。 “最后一个是牙行的事情,金公子进来了,便让金公子和少爷说。”陈十三躬身告退。 “问题很多,我都一一记录在案,特别是牙行的人爱用假钱,这些假钱价值极低,但是仿造的惟妙惟肖,一般民众,根本分辨不出来。” “牙行的假钱有很多名目在里边,多半是碎银,和东翁私铸的铜钱不能类比,假铜钱有市场,是因为它有有价值,有信誉。而那些假碎银,民众认不出来,但是官府、商家认得出来。” “也就是说,交赋税、买粮买商品的时候,被鉴定了,庄子里织布的,等于是一年到头的辛苦白费。” 金圣叹翻开文案,颇为痛心。 徐三一一浏览,发现金圣叹还是用了心的。 这件事,徐三一点也不意外,不同阶层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信息量的不对等。 牙行要欺负民众卖家,简单吗?很简单! 翻下去徐三就看到了。 牙行之所以产生,不是哪个阶级硬生生催生出来的,而是商品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不管官牙私牙,他们做的两件事是:第一招揽各种富商,第二采买棉布生丝。 富商不可能亲自去购买,需要本地的介绍人,民众需要他们信赖的买家,于是,就产生了牙行这个阶层。 由于长久以来形成的痼疾,民众就算被欺负,也只能选择牙行,而牙行背后是有靠山的。 不排除牙行里面会有一两个好人,还有良心和恻隐之心,但是,牙行这个阶层,绝大部分都是在努力欺压老百姓的! 为什么?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明朝每年有几十万的牙税,然而,不论是太仓银还是国库,几乎都不见牙税的影子,哪里去了?飞了吗? 朱雀帮里面也有几个牙行的人,进来的朱雀坐卧不安道:“其实吴中牙行的也没有多少人,撑死了也就几千,但是这几千个人,可以随便欺负几十万人。” “少爷放心,家下庄子有我们撑着,也吃不了多大亏。” 徐三对此不发言,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不扫清那些背后的腐朽阶层,怎么能创造一个更好的新天地。 “很好,到此为止,我还是很满意的。调查了,有了问题,汇报了,就要解决,但要商讨可行的方法。先这样,金圣叹录用,凡进来,必在农工会的名单上报名造册。” 根据系统信息,徐三肯定背后有推手,他们或许需要找一个合格的理由,把自己赶出苏州,齐盟、机神盟、牙行便是他们可利用的阶层,徐三又作出决策:“郝尚,去府衙,给文知府送上一千两冰敬,再加二千两,就说是给苏州府的义仓,为赈济灾民出点绵薄之力。” “是,少爷。”郝尚机灵地找少夫人划银子去了。 朱雀、赵时揖、金圣叹都不禁赞叹徐三的仁义慷慨,非那些为富不仁的士绅可比。 徐三长长地叹一口气:“我宁愿要农工会,也不要上仙会,便是我那时的初衷所决定,农工会,不止我家下的农工,它们也是吴中的农工、江南的农工,甚至是天下的农工,诸君能否解我之心?” 金圣叹、赵时揖对视一眼,默默低头沉思,眼神闪烁不定,金圣叹忽然率先道:“我极是赞成东翁的决议,若拥有财权,即便不居庙堂之高,哪怕处江湖之远,亦能为万民谋福泽。” “我金圣叹,心甘情愿加入农工会,为东翁幕下相公。” “赵时揖亦不反悔。” 朱雀亦微微动容,他不大识字,但是江湖中人,最易被此等热血所感染,一瞬间,就觉得莫名的血液沸腾起来:“来来来,朱某人给诸位上酒。” 徐三突然笑道:“不给你钱,你还心甘情愿吗?” 金圣叹害羞地脸红一下,反驳道:“金钱,粪土而已。” 当,当,当,举杯邀明月,这一刻,凝聚在徐三周围的气运,又上升了一层。 屏风之后,柳如是本来处于复杂之中,这种复杂是在看到文案上面的一封徐三与陈圆圆的协议之后生出来的,刹那之间就觉得很揪心。 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不拢,因此摇摆不定,但在听到了徐三的一番话后,她幽幽叹息道:“我居然好几次看走眼了……” 外面,崇祯十三年的苏州,一切机器看似有条不紊地在运动,包括国家、巡抚衙门、布政司、按察司、府衙、县衙、各个阶层的联盟。然而,暗中隐藏的种种矛盾,却被一个人利用、扩大和激发,这个穿越者在慢慢地侵蚀这个世界,宁静之后,总会有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