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号出租屋的女郎》 第一章 池边的女子 水池边的那个女子,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一种名叫强迫性暴露癖的病,她的衣服永远是布料紧张的恶果,露于空气中的皮肤面积,通常要大于被吊带衫、低腰裤遮挡的范围。周围的好色男们,喜欢这样的邻家“女孩”(尽管她算不上女孩),道貌岸然的君子们,可能会盯住她屁股后面露出的丁字裤花边,默念:“非礼勿视!”但是,看见她当着众乡亲的面,只穿内衣、大洗露天澡的样子,并且旁若无人地搓那对乳房时,可能,程朱理学与生理学,都会崩溃,眼球,会不够用!然而,据说现代不少的女孩子们,似乎都有主动性暴露癖,而且有向男性传染的趋势。 住在同楼的女郎阿薇,她讨厌那水池边变态的妇人,因此关上门来听vcd里的音乐,尽管现在她也一丝不挂,但是,她正在努力把自己的臀部套进一件塑身内衣里,紧绷的收缩感,向下肢漫去…… 阿微来到这208号楼的出租房里,刚够一个月。 房东小青年五分钟以前来收过租金,当那小哥敲门时,阿微还缩在被子里。她跑到门边拉开门锁,大喊:“你数三下再进来!”在房东数到二时,她已重新钻到被子下面。房东小陈进来,却见阿微坐在床上、露着两只白细皮肤护卫的肩头,身体浪潮起伏,潜伏在小花被的下面,但分得清哪是山峰、哪是平原。小陈刚刚在外面已见识过水池边那妇人的水淋淋的身体,这会儿,也许是吃过臭豆腐,对油豆腐不感冒,张嘴就要收房钱:“阿微,300元!我来收钱了!”阿微转身向床头柜中取钱,背上光溜溜、滑嫩嫩,空气中好像还有从被子中钻出的女人味,到达了他的鼻子…… 女人在男人面前的暴露,是一种进攻的引诱,也是一种挑战,因此当女人越来越舍得让皮肤做空气浴时,男人的肉体就会像抽掉骨头的烂泥,将让女人踩在脚下!房东小陈,站在原地,等着收那可怜的300元房钱。通常男人对女人罪恶的想法,是随着腰包里钞票的不断紧缩而直线下跌的。这300元钱,对一个下了岗,却又想着娶妻生子的小陈来说,是一种原始积累的来源,所以,他不会让自己乱了方寸。从城市到乡村,有不少的中国男人往往不会被尿蹩死,这难不倒他们,但是,却会为钱所困,最终,他们会被女人所困,中国男人常常无法象样地去爱一个中国女人。 三张百元大钞,被阿微拿在手里,她重新转过身来,胸前的小花被,差一点滑落下来,但是阿微并不在意,她认为小陈的存在不构成威胁,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放荡的表现,一切都非常自然。倒是她胸前的小花被子有点不正经,像一个色狼,紧紧攀住阿微身体上半部份最突出的位置,仿佛一个正被女郎抛弃的男子,侥幸抓住山涯的一个小树枝,终于没有被甩。小陈也松了一口气,一旦阿微胸前有走光等意外的案例发生,300元钱可能会在唾手可得时离他远去,他的生活中缺女人、也缺钱,没有女人,他可以吃了就睡,一个人睡。可是,没了钱,后果会很严重,想女人的机会恐怕也会失去! 208号出租房女郎阿微,在房东走到她的床边有一尺左右的时候,把手里的红钞票递给了他,说:“看看仔细,有没有假钞?”当国家陷入假冒伪劣之害时,民间还游离着一些可贵的诚信,但是,在卧室的床边,一个青年男人接过躺在床上女人的钞票,气氛总有一点怪异,仿佛是女人付给男人的小费。阿微现在躺着的床,小陈在一个月前,还躺在上面想着某天这床上会睡上他的女人,现在床上的确躺着个女人,却是这女人出钱来躺,他也不能碰她一个指头。小陈说:“你挺爱干净,房里很清洁,我真高兴遇上你这样的租户!”他注意到,房内的陈设,有了一些艺术性的变化,墙上有一些雅致的画片,窗台上有几盆花草,阿微的床头,还摆着个大大的布娃娃,她让这房间里,一下子就多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舒服感,让它看上去更像一个家!阿微,在床上笑着,牙齿真好看! 阿微现在穿好了塑身内衣,她上次听阿方说起:“你的臀部好像又大了几厘米呢!”脸宠长得像娃娃的阿方,似乎喜欢看臀围适中的女人,最好是不要走起路来两边一晃一晃,而是紧紧绷绷、带点上翘的味道。阿方今天就要回来208号楼看她,这套塑身衣,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买给阿方的。阿微从穿衣镜里看着自己,实在不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在22岁时会发福,发了福的,也许是阿方的眼球?阿方每隔半月就出去一趟,可能见多识广! 内衣外头,阿微罩一套厚厚的牛仔服,严严实实地把身体包了起来,说来也怪,却更显得身材如火,她拉开门,走过正在洗澡的那个有暴露症的妇人身边时,楼下正在贼眼偷窥的男人们,视线一下子从那半裸的妇人胸前,移到阿微的身上。忽然,阿微好像看到了房东小陈的眼波也转弯抹角在楼下射过来,这小陈居然一直没有离开,他是在这干啥呢?这个青年男子或许也在看那妇人洗澡?可是,当阿微坐上一辆摩的的后坐上时,她感觉,小陈的眼光,一直追着她的后背,直到她消失在虹霞街的尽头…… 第二章 火车站惊魂 下午五点,火车站。阿微的身边,有一个大肚子的胖子,正在跟一个老头在谈论男人与女人:“食色性也,其实就是说,我就像一只猪,如此而已!”阿方坐的车可能晚了点,她在这候车大厅里,已听着旁边这猪一样的家伙说了半小时的猪话,听到可笑之处,不免呵呵乐出了声。“事实上,人,全他妈都是一群猪,包括你!”胖子指向老头,那老头不乐意:“唉!好好的说你自己是头牲畜,为何要拉人下水?我活了几十岁,今天才发现自个儿原来也头猪,真是荒唐!”老头的眼睛看着胖子心烦意乱,转而来看阿微,老者长出一口气:一头漂亮的小母猪!2000年代的离经叛道,让人对自身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幻灭感,人们对未来毫无安全感,就像此刻,你不知你等的列车,是否会突然在半道出轨! 阿微不想再听身边这一老一少斗嘴,站起来走向验票的门,身边是一群散发酸臭汗味的民工,正翘首以待希望号列车的到来,阿微觉得在他们中间,自己反而自在一些,因为,他们只会用疲乏的眼睛上上下下看她,却不至于口若悬河自以为是。在她看来,男人,最好是沉默一些,就像男人的肌肉,从来不说话,但一秒钟内却可以强劲地暴发。阿方,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每一次见到他时,他只在无人处紧紧拥着她,用一张厚嘴,封住她翘翘的樱唇,阿方的语言,通常都是所谓肢体语言,这与他的娃娃脸非常不合拍,阿方原本看上去是一个稚气的男子,但他却懂得男人应该说什么,并且知道怎样说,阿微在“听”他说话时,会感到时间不够,24小时也不够! 候车室里的女工作人员,终于报出了阿方所乘那趟列车到站的消息,民工们开始向车站的月台狂奔,他们脸上那种迷茫与迷惑,撕开了正暗下来的夜色,他们带着的大包小包里面,也许还爹娘、情人、妻子、孩子们亲手做的一两样小物品,此刻,却像一只只炸药包,被他们带着去冲向那个阻拦挣钱希望的堡垒,阿微在人流中,被挤撞得东摇西晃,她干脆站着不动,看着民工们发了飙一样的样子,她好像看见几年前自己的影子,她理解那种处在被人遗忘角落中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挣扎,从80年代至现在,从来没有人在车站说一声:“让民工同志们先上!”四处排挤他们的人,倒是有很多。阿微想起了从前很多事,她不愿多想从前! “阿微!”有人带着一种重重的喉音在喊她,“阿方啊!”阿微看见一个身材壮实的身影,向她稳健地靠近,情不自禁地向前跑过去。刚到了男人的身边,却见阿方的脸,让竖起的衣领遮住半边,只有一双如炬的虎眼,闪着电似的火光,从剑眉下射向她。男人把所有的包都挪到左手,伸出右手一把拉住阿微,靠近她的肩膀,让她的头发贴在他的下巴上,并用嘴唇轻轻地吻过她的发梢,如海鸟冲浪一般,几乎让阿微感觉不到……民工们的“炸药包”,此刻仿佛都塞入列车那个堡垒啦,哨声一过,列车一声悲天呛地的怒吼,似一万吨炸药同时爆响,那一大帮活生生的人消失在轨道的尽头!阿微,却还在阿方的手上! 出站时,必须钻过一个地道口,上了十多级台阶,阿微跟在阿方身后正要出车站,看见先前在候车室里的胖子与那个老者,正等在出口,猛然间,阿微的手被阿方拉了一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阿方带着阿微转身跑下了台阶,重又进入地道里来。阿微瞪着眼、吃惊地问:“为何又回来这里?”男人脚步不停,也不看她,只说:“你跟紧点!”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阿方的神神秘秘,也不是第一次。有时候,两人在饭馆吃着饭,阿方突然格登一下站起,拉着她一通狂跑,他似乎总在躲着什么人?阿方对这儿的地形非常熟悉,有如在自家的套房里转悠,三转两转,就来到了一个断墙边,那地方很高,从这跳下去可能会摔折了脚脖子,阿方二话没说,先把手中的包丢下去,然后纵身飞下,稳稳地落在下面。阿微正在发愣,男人已贴在下面喊:“你先慢慢把脚伸下来,手扶着墙面,踩着我的肩膀,就行!” 阿微讨厌这种行为,好像做贼,她也不知阿方究竟惹了谁,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总免不了跑路这一道功课,对一个女人来说,心里难免生气,她哭了起来:“阿方,我不想、我不想,好好的路不能走,为何总是这样?”男人只说:“快点,等会儿狗来了!”一听有狗,阿微四肢发凉,连忙爬下去,顺着墙面,把脚踩到阿方的肩膀上,还用力跺了一下,男人竟在下面嘿嘿乐起来:“别发火啊,要不然摔你一屁股!”阿微终于张开两腿,跨在了阿方的头上,他往地上一蹲,她的双脚就落了地,他从她的胯下钻出来:“呸、呸!男人的头让女人跨上,要倒霉的!”却转身拉起阿微,把她背在起来,不管她哭得花容顿失的样子,撒腿狂奔,后面,真有狗吠的声音传来,天上的月亮,好像也被狗咬了一口,缺了大半边! 第三章 窗外的响声 惊魂未定,在回到208号出租屋小门的时候,阿微拉住阿方:“换上拖鞋再进去。”他的鞋底上,果然满是红泥,那双真皮鞋,好像是刚进行了一场不对称的决战,让人打得鼻青脸肿,已经呲牙咧嘴,伤痕累累。进了屋,女人又要他去洗澡。阿方说:“你让我喘口气!”阿微不干,她不喜欢逃命的感觉,更讨厌浑身汗臭的男人,她唯一的一次让身上带着臭汗的男人抱,是在初恋,当时,那个比她矮了一寸的家伙,在一个梅雨季节里,用带着“梅”味的指尖,突然袭向她的胸,那一晚,她感觉自己浑身发了霉,从那以后,她再不见他。 阿方光着上身,下面一条沙滩裤,出了门走向水池,这层楼,自来水龙头只有一个,把水龙头上的胶管抓起来,往身上喷,这种感觉非常好啊……他原本想趁着夜色,把沙滩裤索性褪到臀部上,让他的禁区腹地感受一下水的关爱,却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一道手电的光芒射过来,正好照着他黑黑的屁股上,所谓走光的解释通常与光有关,手电的聚焦作用更强,所以阿方的光,这一次走得很恐怖! 扭头一看,却是那个有暴露症的妇人,刚烫的头发在手电的余光中披散着像个屈死的、唱旧戏的女鬼。好在阿方胆子大,一手将裤子复位,一手抓起出水的胶管继续喷刷身上的香皂泡沫。那女人走到水池边,说:“我要接点水!”阿方一低头,想找她的桶,却见她蹲下去,在解一个包,里里外外有五六层报纸,最后一层是薄膜,拉开以后,手电光照见一只约3.5升容积的玻璃缸,几条红色的鱼儿在里面无望地游来游去,像是在四处游走的血,女人站起来,把里面的水小心往外倒,她居然只穿着三角内裤,上身也只是无带的护胸而已,这情景,让阿方感觉她是一个在沙滩上日光浴的女子,却误入了夜色的黑洞。 “请你帮忙将水注入缸里!”阿方照做,一股闪着晶莹剔透光芒的水流,刷刷地喷入了那只鱼缸,鱼儿开始兴奋地跳动,有如惊悸的搏斗、有如迷醉的崩溃,也有如交欢过后的血液,在努力织一朵带罪的桃花!这种感觉,好像到达了那妇人的胸膛,在不停地起伏,弄不清是否有一种病态的骚动?阿微让阿方来洗澡,也许是一个错误。 上帝无处不在,阿微也在,听见过道上有动静,她赶紧把头从屋门伸出来,大喊:“阿方,干什么,你快过来!”一语惊醒了阿方,他把水管交给水池边的比基尼妇人,连忙走开,过道上,阿方身上的水珠滴下来,强劲地洒落一地……“别惹那个女人,她有病!她喜欢露着身体,喜欢当众洗澡!”其实在阿方看来,阿微有时也喜欢露身体的。阿微现在蹲在屋内的一个水桶边洗身子,完全一丝不挂,阿微与那妇人的区别是,阿微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是不设防,阿方走过去,在她的肩膀上抚摸着,问:“微啊,最近还好?”这是今天见面以来第一次的问候,还是当她光着身子时。女人不答话。 “我们有钱啦!”阿方从他带来的一堆包里,翻出一个小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打钞票,对正在擦身子的阿微说!“钱是如何来的?”她正穿上一件睡衣,阿方把钱丢到桌上:“你别管,没人要你还!”随手点上一支4元钱一包的湖南烟,每包10钱以上的烟,他从不抽。阿方的好处就在这里,有了钱,首先想到的是阿微,自己却很节省,当阿微手里的钱像夏日里的小溪,很快被泥土吸干后,他就会冒着太阳,到山上去找水源,也许有从狼嘴里抢水的情况?不然为何总在逃命似地跑?阿微望着桌上的钱,想弄清它的来历,比查到还珠格格的真实身份还要难。叹了一口气:“方,这笔钱,我想……”阿方在刮胡子,低声道:“想干什么都行!”“我想用它去做生意!”阿微肯定而坚决地说!“好的!”阿方抱着她的肚子说。 屋子里的灯光一直很暗,无法看清阿方清晰的面容,可是,他健美的身材却充满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阿微一直觉得阿方与自己非常般配,不像她的一些姐妹们,往往逃不掉鲜花陷入牛屎堆的命运,所谓千年等一回,从外在美而言,一个女人是要等像宋玉一般的郎君啊,如果是猪八戒那样的男人,还用等千年?一分钟之内可以等到一万“只”。因此她非常沉迷于阿方的爱,并且,他对她比对自己好。很久没体会让阿方热情地从身后抱着的感觉啦,她的头在他的肩膀上,不断轻轻地摇来摇去,阿方也不说话。 当阿方把阿微抱到床上时,他将她的柔软秀美的身体依旧紧紧拥着不放手,像舍不得刚到手的珍珠。他把腿盘起来,把阿微放在腿做的椅子上,轻轻拨过她的头,从后面吻她的嘴,她的脖子被迫拉得很紧,让胸部更戏剧性地向前挺,此刻,阿方却放过她的嘴,转向她拉长的脖子,用他的厚嘴上下求索,她的头发摆来摆去,洗发香波的味道很清纯啊,阿微的头发真长…… 阿方与别的男人吻女人的方式有所不同,他坚持让阿微一直坐在他的腿上,总是搂紧了她,当他低下头来去吻她的胸时,她的手绕过他的脖子,女人身上的香味好像更浓了。 阿微感受到了阿方终于发起的有力冲击,非常奇怪,当她感到自己在他的爱抚下就要崩溃时,却希望承受更汹涌的攻击,似乎灵魂每一次都在爱情中期待死亡,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决,她几乎就要大喊:“阿方!来啊!摧毁我吧、幻灭我吧、燃烧我吧!”可是,她忍住了没有喊出口,阿方做得很好,他正在坚韧地完成抹杀她灵魂的、醉人的撞击,他身下的女人灵魂正在飞走,身体却在重生,在不停扭动,如刚出生的、侏罗纪的昆虫。 “啪~~~~”窗外突然一声怪响,惊得阿方似豹子一样从女人身上跳下来,马上穿上裤子,伸手抓住了一支不锈钢管,继续听着动静,没有啊!他小心拉开门缝,呼呼~~~挥着钢管纵到屋外,没有人!他隐约感觉鼻子里有一股女人身上的香味,空气中的确残留着一丝异性的味道,但这肯定不是阿微的,阿微现在已香汗淋淋,是一种熟热的香味啦,而门外的这股气味,却是一种夹生的感觉,刚才是谁在此呢!208号,在此刻有一股迷乱、幽深的神秘! 第四章 渴望安全感 安全感就像禽流感,非常难得,比如:有不少黑心的老板为了省资金,常常让农民工戴着草帽,去抗击头破血流的事故;有的腐败分子,他们往往会拒绝妓女递过来的安全套,宁愿与aids冒死一搏!两种情况所导致的后果,都很危险。但是,阿微与阿方却没有想到,他们上午走路、中午吃饭、晚上做爱,也会如此没有安全系数。原本他们是看中了这208号居民楼的偏僻,才从原来喧哗的街区搬到这里,现在看来,此处,也不是个避风港。 阿微刚才还在期待一次很久没有过的高潮,与阿方离多聚少,她的心里仿佛积聚了一股等待暴发的泥石流。阿方勇敢的冲刺,几乎就要引发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山洪,却在最后一刻,被窗外幽灵般的恐吓,阻挡了步伐,嘎然而止,就像中国的股市,毫无预兆地突然萎缩,一熊到底。阿方到门外察看动静,不但一无所获,反增加了一份对近在眼前的威胁毫无反抗的卑微境地。做到一半的爱,就像风筝断了弦,再要找回来,似乎不可能。你何时见过希特勒从斯大林格勒败退以后又卷土重来?你何时见过张惠妹走了光以后,又把它聚拢回来?东山再起的情况也有,但这与阿方没有太多的关系,他转身回到阿微的枕边时,已无心恋战,抱着女人冒着热辣香味、柔软无骨的身体说:“我们搬家吧!” “要搬你一个人搬!”阿微发了很大火,“我跟着你到处搬家,比做爱的次数还多!”阿方低着头,仿佛在核实统计结果:“不可能,你太夸大。不过此处已不安全啦!”阿微叹了一口气:“不安全的,是你!你一回来就到处鸡飞狗跳。”她把乳房贴在他的胸前,搂紧了他:“方,我不管你从前干的是什么,或许,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是地下工作者,但从今以后,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来讨生活,你收手吧,我们重新来过!”阿方的确说过,他是地下工作者,这个原本带着褒义的词,现在已中性化,贬义化,很多时候,仅指干见不得光的事、专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总之,阿微绝不会傻到相信:他会是一个像许云峰式的地下党。 “你想干什么呢?”阿方问。阿微贴近了他的耳边:“你这次带回来的,有二万多元钱,我昨天看到一个广告,有一个在学校边的文具店要转让,我们去把它盘过来吧,也许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女人的话,有时就是圣旨,阿方想也不想,就答应啦。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早晨的太阳照到屋里来的时候,阿微正弯腰在穿一件裙子,拉到一半,阿方的眼,眯眯的睁开了一条线,他觉得阿微处在逆光中的身体,更加柔媚,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直截了当的性感,她的臀部,是如此圆润,腰肢细长,双腿挺拔,有这样一个女人陪在身边,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忍不住跳下床去,从身后一把将女人拦腰抱起,放到床上,把她已穿好的内衣粗鲁地脱去……昨晚的没有结局的总攻,终于在早晨这偶然的一瞬,找到了突破口,阿方再次冲击:微,我是爱你的啊,你知道吗?不知过去有多少分钟,阿方还没有完成最后的决战,忽然听到门上有响声:“咚!咚!咚!” 两个可怜的人儿又乱做一团!阿方这次发了火,抓起一条围巾往身上一绕,顺手从门边操起一根棍子,猛地拉开门,劈头就喊:“狗日的,来啊,老子揍爬你王八蛋!”手中棍子就要落下去,却发现眼前是一个老太婆,阿方手中的棍子停在半空……那老太婆穿着很旧的衣服,一脸无辜,惊慌失措地望着门口挥着大棒的半裸男人,阿方仿佛清醒了,乖乖!差点走火入魔,一件不开心的事重复两次,贾宝玉也会变成李逵!他一拍脑门子:“该死!昏了头……大娘!你找我何事?”老人不敢说,阿微连忙过来拉着老太婆的手问:“婆婆别怕,我们以为是贼来了呢!”婆婆这才开口:“你们厨房里头的水好像漏了,有很多渗透到我住的一楼了!”阿微转身去看,却发现是门外流进来的水流,在厨房形成了一层积水,顺着水源去找,就到了那个公共水龙头,此刻,那个喜欢暴露的妇人,正在轰轰烈烈地洗她的大小衣服,从半截衫的空裆里,可以看见一对大大的乳房,在不停颤抖。 阿微也不说话,直接走过去关上水龙头!那妇人抬头就喊:“我惹到你了~~~”“你惹到我的厨房和那老婆婆啦!”太婆也说:“阿紫啊,原来是你干的!”阿紫挺着个翘臀说:“不干我事!别找我!”端起衣服就走,阿微跟到她的门外,想再跟她评理,却见她正拿来一条绳子往窗上的横梁上绑,阿微以为她要上吊,吓得一把拉住她:“姐姐,我不找你麻烦啦,你想开点。”抢过绳子丢到屋外,连滚带爬地逃回来!“阿方,这儿的人真有点怪呢!”她说! 老太婆的家,又脏又黑,一个瘦瘦了孩子依偎在奶奶的身旁,很害羞地看着阿微,那天花板上果然正在滴水,落在孩子的一只鞋子上,正“啪嗒”作响,这太婆的老头子与儿子在半年内相继去世,剩下她一个人,无助地带着个孙女,每日靠捡垃圾生活,在别人看过一钱不值的生活废弃物,在太婆看来,是活命的宝贝,她家里,散发一种废旧物品的怪味。阿微看着那孩子,摸孩子的脸,从钱包里拿出200元钱来:“太婆!这是我给你的补偿!”老人不肯接过钱,阿微硬塞给她:“给孩子弄点好吃的,她太瘦!”太婆看着手里的钱,双腿跪在地上,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这么多的钱,她那张为生活所挤压而变得正收缩的脸,不断滚下泪来! 阿微跑回去抱着阿方伤心地哭了:“方,我不想有一天也变成太婆那样啊,我害怕!”人能够预测未来吗?有很多像太婆这样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未来。“我一定要拚一次,要发狠地挣足够的钱,要过上安稳的日子,阿方,快去吃早点,等会儿,我们去盘那个文具店!”阿微对生活的所有向往,都维系在那个要转让的文具店上啦,208号女郎,要出击! 第五章 破产与失身 这条商业街上最亮的风景,就是那个要转让“小小文具店”的年轻女人,人们叫她老板娘。可是,到了“娘”这一级,女人通常会有向前突出的肚腩、往下坠毁的臀部、还有一张无可救药、一天不如一天的脸蛋,甚至更恐怖的是,有时候,你会发现,一些女人在多年不见以后,偶然间遇上,魔鬼却上了她的身,让你大叫:“刘奶奶你好!”可是,这位叫王艳的文具店女老板,据说也生了一个男孩儿,已三岁了,却依然如出水芙蓉一般,坚守住了美丽的一亩三分地,但却守不住这文具店,她对阿微说:我要跟男朋友到上海去当白领,所以急于转让呢! “妹妹,你长得好好看哦。”王艳老板见了阿微就夸,转让价却要一万二千元!阿微转脸看阿方,希望他能给个主意!但阿方正被王艳称为男朋友的汉子东拉西扯分不开身,女人的事女人办,参照平常到自由市场砍价的经验,阿微兜头砍去一半:“六千!”旁边那男人露出诚恳的样子:“小姐,我们出的是实价,别人一个空门面,也要一万五,我这还带着货呢!”这两个店老板,看上去还是挺实诚,言语温和得体,竟让阿微感到自己在强人所难啦!女老板叹了一口气:“这样,我急着去上海,看你们也是个做生意的料,像我的弟妹一样,我跳楼割肉,七千!” 欢天喜地,“小小文具店”送走漂亮的少妇,迎来了美丽的阿微姑娘,阿微认为自己这一回大大地节省了开支!当天晚上,隔壁卖书的老大娘就来问候,问:多少钱转的店!“七千!”老大娘差点背过气:“天啦,他们多赚了好几千!接这家店时,他们只出了一千二百元,带货算,也不过四千元吧!”小本经营,一下子让人多捞去几千元,阿微与阿方都泄了气,出师不利!漂亮的王艳少妇,看来是一个杀手级的人物,后来,阿微按她留下的电话号打过去寻她:“对不起!你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更要命的是,这家店的生意,从来就不好,只是为周边路过的小学生们,提供日常添补的文具而已,附近的超级市场,就像大鳄鱼,把所有的大买卖都吸引过去,剩下的“残汤剩饭,”都是几元钱,甚至几角钱的生意,阿微没有想到,商业的暴利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它的萧条时期,竟会来得如此快!阿方不得不又出了一次远门,回来时,又带来一千多元钱,问:“生意好些吗?”阿微苦着脸:“一整天了,才做43元生意!”从早守到黑啊!阿方心寒,旁边的店铺,不用问,看着老板们一个个苦着的脸,就知答案,这些店,如果有哪一天的营业额上了100元,就发神经似的想要放鞭炮!所谓勤劳能致富,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啦! 有一天,边上的一些店铺都摆出了一张小桌,放学的孩子们都围着在干着什么,阿微过去一看,却是在抽什么奖,弄得热闹非凡。书店的老大娘说:“微啊,你也摆个抽奖摊吧,每天可多得20多块钱呢!”第二天,阿微垂头丧气,不得不摆出了抽奖摊,谁知,一天算下来,反而亏了五元,这奖票里真有奖,有孩子手气好,总得大奖!大娘又说:“你啊,得向他们学,要先把那奖票挖开、找到大奖,去掉以后,再来抽,准赚!”阿微当天晚上吩咐阿方,挑灯夜战,花了好一番心思,做贼似地为寻找五元、十元的大奖所在,把奖票一一撕开,消灭“恭喜中奖”,保留“谢谢惠顾!”阿方生了气:“奸商、奸商,就是这么来的?这是什么破生意啊,对得起孩子们吗?”阿微也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是昧着良心,但是,一想到要交房租、店租,她的心就发麻,小店基本就是在负债啊! 有的孩子是省了早餐钱来抽奖,有的是从家里偷偷拿出钱来抽奖,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容易天真地相信自己会中到大奖,因此,为了中五元、十元的“大奖”,可能花去二倍以上的成本,却一无所得。阿微这个店子,从此迫不得已做开了抽奖的黑心事,她有一手绝招,在孩子们抽奖一无所获时,她会很慷慨地把一些滞销的文具,做为奖品送给孩子,让他们感觉总有意外惊喜,有时,她会在一个孩子花了十元以上还没有抽到奖时,让孩子收手,并退返五元钱,说是返点,她不像别的老板一样,吵架似地与孩子们计较一角钱、一张奖的得失,她总是晃着美丽的身影,对孩子们露出一种怜惜的笑。后来,周边的孩子们都知道,那个高高个子、眼睛大大、长得像李嘉欣的微微阿姨,是个不错的老板娘!阿微,成了这条商业街上的抽奖大王! 人怕出名猪怕壮,阿微的生意还没有“壮大”起来,却当上了恶名远播的黑心店主,派出所来找她去问话,拘到所里有一天不能出来,阿微头一次与警方对上了话,却只能报上自己的姓名、性别、籍贯、出生年月日,接下来做案情记录,最讨厌的是,警察还要她在几张记满她“作案经过”的专用记录纸上,一一按上手印,阿微吓得哭了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联防队员给她送来一份盒饭,眼睛却盯着她的胸,说:“你得小心,准备一万元钱来罚款吧!”阿微六神无主,把饭放地上,抱头想撞墙,那人却蹲下来搂着她,说是怕她死,必须这样一直搂着她才安全…… 晚上,阿方出现在拘留所的门口,阿微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像个傻子,出了派出所,阿方说:“微啊,你怎么不说话?这事不能再干下去了,你这样比在家吃闲饭还让我担心,你看你,现在就像个鬼!”阿微猛地一声哭泣出来,抱着阿方,双手死死掐住男人的背部肌肉,渗出血来,阿方说:“微啊,使劲掐,只要你心里好过,你掐!”那一晚,阿微总在床上说,她看见了魔鬼,还傻瓜似地笑,这话说了有一百遍,阿方发了火:你再说,我把你推到门外去!却更紧地抱住了她! 小店马上就关了门,紧急转让,一算下来,亏了一大笔钱,阿方对呆愣愣的阿微说:“钱,我去挣,以后你只管用,别担心!我只是要你快点清醒过来!”看过好多医生,都说阿微的病是吓出来的,是暂时性的恐怖幻觉症,不用吃太多的药,有个神经科医生说:“你带她到动物园去试试,也许就能好!”阿方不明白,动物园与神经的健康有什么关系,他怀疑那医生从前是个畜医,但还是带着阿微去了动物园,那里有刚到的藏羚羊,一些孩子们在喂它们吃草,阿方也扯了一把草让阿微去喂羊,阿微脸上好像有了一种孩子气的兴奋,不断地跑来跑去……阿微好像看见小时候,爸爸带着她到山坡上去放羊,天很蓝很蓝,爸爸说:“你长大以后,不会像我这么苦了,会有好的生活在等待你的,你好好读书,就行!”阿微又隐约看见她在学校里的草地上,和同桌的小兰子吱吱笑,说是将来要当个好的工人、或是别的什么人,总之,不会变成穷人……这一刻,阿微眼里所有的恐怖,好像让羊全吃掉了,当她终于没处找到嫩草时,脸上淌下汗来,对阿方说:“我饿啦!” 这是她三天以来,第一次自己喊着要吃饭!阿方觉得,阿微的病,真的让羊吃掉了! 第六章 小房东逼租 剌鼻的发胶,喷在房东小陈那三七开发型上面,仿佛能站稳一头非洲大象,今天不过是个收房租的日子,他倒像是要去赴皇家的宴会。他长得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人太矮,走在巷子里头,可以让对面来的、结着忧怨的“丁香姑娘”,当做圆周率后面第一千零一个数字,忽略不计。来到208号那个小铁门前,小陈理了理蓝色t恤的领子,然后看了一下那条当家的“沙皮狗”西裤,确定自己的一身行头还保持领土完整,要伸手打门,竟然涌起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似乎那铁皮门,是阿微的脸,只能轻风掠过、不能排山倒海,这小陈的确对阿微有一种怪怪的暗恋心态,有一种无可非议的、唯美是尊、不愿在美女面前出丑的诚惶诚恐。“扑~~~扑~~~扑~~~~”他拍着门。 一张睡眼朦胧的脸,是阿微,在门缝里望他:“是小老板啊,你打门声音太小啦,不好意思,我没听见!”晨睡初起的美人,就是阿微现在这个样子,头发四下无序地披散着,有如不设防的战线,反而让人疑惑丛生、心驰神往。阿微也没有洗过脸,可以闻到她身上发出来的、床上用品被身体热量烘出的特别味道!“请进来!”她说。铁门大开,小陈望见,阿微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蓝色薄纱睡裙,透过这层如雾般的蓝纱,可以看见她穿的粉红色内裤和胸衣,她的肌肤,仿佛就要跳出来、能感觉到醉人的弹性与温情万种! 左心室暗恋阿微,右心室痴迷房租,“对不起,打扰你睡觉,我来收房租!”这小陈永远是这样,虽然对阿微的美,五体投地,但很糟糕,他是要靠那三百元钱的租金,来维持他这一百多斤生物组织的运作,然后才有可能来想阿微的美。此刻,他不敢多看阿微,怕一时糊涂,就免了她的房租,低头去换一双拖鞋,却见鞋架上,有一双男人的大号皮鞋,呲牙咧嘴地在对他笑……小陈心里一激灵,有点委屈,好像有人从他手里夺走阿微似的,蹩得慌:“她有男人啦?”他与任何男人一样,自己欣赏的美人让某个男人占了凤凰巢,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尽管,这原本与他八杆子挨不上,男人的喜欢自寻烦恼,由此可见一斑! 为了那个文具店的事,阿微的确破了产、失了身、还差一点成了神经病,现在手头紧得很,她晃着呼之欲出的身子,在屋里懒懒地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来应对小陈讨要房租的手,叹了一口气:“小陈兄弟,我最近出了点事,你能否宽容一下,我有钱,就通知你来拿?” 小陈却也叹气,他一个月就指望这300元,从一周前就指望,现在下了岗,没有人管他,从前那个国营工厂,让老板抢劫一空,发了国难财,然后,一拍屁股走人……忍饥挨饿的日子,小陈很害怕,他有点恨自己今天为何人五人六、梳妆打扮、像个人妖似的,如果光着膀子,提根棍子,别说美人阿微,就是白骨精,也得数三张钞红色钞票到他手中来!他觉得她是故意拖欠,他不相信,阿微这么个美人,会拿不出300元,何况,她还有男人。小陈红着脸:“不行!阿微,我今天必须要拿到钱!”这小陈,似乎是个男人中的败类,有审美意识、却无爱美之心,横竖把钱看得比美人重要! 卧室里的阿方起了身,小陈从门缝里隐约看见了阿方:高大、魁梧、背对着他,在扬起一根皮带甩向空中:“啪~~~~”清脆地一响,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阿方好像长得比较凶,小陈有点怕:打不过这家伙,他放起火来,我就得逃!这时,阿方却依旧把背冲着小陈,叫阿微:“微啊,你过来一下!”然后关上了门。小陈更怕:这一男一女莫不是在秘谋?有没有杀机啊?他偷偷把外门拉开了一尺宽,以防万一! 当阿微再一次出现时,她已是穿上那套白色套裙了,风景线全被白雪覆盖啦,只露一截好看的小腿在外面。阿方叫来阿微的时候就有气:“你怎么老这样不分外人、内人,你看看你,就像没穿!换掉!”阿微不以为然:“没什么啊,你真是个多心人!”你何时见过男人愿意与别的男人分享自己女人的美丽?阿方低吼:“换衣!”“换就换!那个小陈好像不是个多事的人,你怕什么?”却还是换了那身衣! “小陈老板!我真的缺钱,你再宽限我一周,一定把房钱补上,你看行不?”小陈苦着脸,里屋的阿方虽不说话,却有一股子无形的威慑,小陈动摇了今天必须拿到那300元的信念。他想了一下,自已的厨房里,还有上次买的六斤面条、半瓶调和油、半缸盐、五个鸡蛋,省着点吃,估计可以吃六七天,反正自己人矮,消耗不大,算啦,阿微也怪可怜,只是为何会没有钱,比我还惨?他对阿微说:“行!一周,说好了!”十个矮子九个怪,他临出门时,还把那个摆在客厅里的旧黑白电视机也带走了,说是:“你们没有交押金,又欠着房钱,这机子我带走啦!一周后送来!”阿方在里边听得此话,心想:小矬子!你有种!比从前的地主恶霸还要厉害,我他娘的人穷志短,让跟着自己的女人吃苦!小陈却晃得一对短腿,一眨眼就下了楼,“好点走啊,别摔着!”阿微对着小陈的背影说! 208,的确是个好数字,吉祥又发财,但是,住208号楼的人们,却没有几个富人。阿微一直有个发财梦,她讨厌无处安身的感觉,她只想:有一个能住人的地方,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享一顿简单的饭菜,每天早晨起来,不要受钱的困扰、不要心惊肉跳,就行!这其实是很多人的心愿,人们努力过,但是,有不少人回过头来,却发现,努力有什么用?做得再好也没有用,还是没钱!分配的不公、竞争的不公,最容易让小人物感受到切肤的痛! 阿方看着阿微,说:“我要出门啦!”“多久?”阿微心里不安,总感觉有一种隐约的威胁,她怕有一天会等不到阿方归来,她真有点怕他会有一天不明不白地消失啦:“方,我不能失去你,我不想你走!”男人看看了窗外的夕阳,它透过那树梢,有一种暖暖的桔红,好像女性化的温柔,原本此时他应该带着阿微到河边去坐坐,因为那条河的下游,据说是阿微的家乡,她想家的时候,就会坐在河岸上哭,如果,阿方不在她身边时,阿微的泪水,会流个不止!她或许会哭到天亮。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汉,必须要撑起阿微的天空,是的,他是她的天空! 一周以后的早晨,阿方没有影踪、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阿方没能如他所说的:到时就回!阿微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阿方不回,小陈却会准时来,再过半小时,小陈那张如饥似渴、期待三张红钞票的脸,就会从铁皮门缝中看着阿微,阿微六神无主。她想起一个女同学在本地开着一家小饭店,连忙打个电话联系:“阿英啊,我等会到你那儿来,你等着我!”手忙脚乱,把随身物品打成一个包,拉开房门,也不顾那在水池边穿着三点式正洗脸的阿紫,淌着她身边的水洼,浅起一阵迷雾,撒腿狂奔! 小陈来的时候,早上刚刚吃完了昨晚省下的最后一根面条,他已“弹尽粮绝”了,上楼的时候两腿发软,他现在浑身除了脖子发硬以外,任何地方都是软绵绵的,未婚男青年弄到这种田地,也真不容易!这一回,对着铁门可是使出了吃“面”的力,有多少力使多少力,小陈猛拍!可是,今天等了十多分钟,阿微也没有出现,小陈守着门坐了一上午,中午时分,饿得在几乎昏到,双眼迷糊、哑着嗓子、对正在走廊上玩水的阿紫喊:“我要喝水,水……”倒在地上! 第七章 醉酒的女郎 深巷里的小饭馆里,好像也在喊饿,正放着一首歌:中岛美雪(中岛みゆき)演唱的《幸福》,这首歌的中文翻唱:《伤心太平洋》,任贤齐却没有唱出原作的那种悲凉。阿微不明白,中岛美雪催人泪下的歌声,为何却命名为“幸福”,幸福哪里找啊?无家可归的人,能不能找到望乡的路……阿微在这歌声中,泪水夺眶而出。阿英看到阿微流泪出现在面前,吃了一惊!同为一个村出来的阿英,老爸是个村长,手头有一些钱,投资到城里来开了这家土菜饭店,日子凑合着过。 “男人靠不住!那阿方定是甩了你去跟了别人!”阿英说。阿微更哭:“那可怎么办?”阿英吩咐伙计点了几样菜,让阿微吃着,却说:“女人,要靠自己,你不如跟下一批打工仔去广东,我老爸正办这事!”这时,阿英的男人却喊:“英子,你昏了头,像阿微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当不成打工仔的,绝对会让老板起坏心,搞不好,大着肚子哭哭啼啼就回来了,那还不如直接去做……”后面那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自古红颜多薄命,的确如此,女人长得丑,在你想守着古典的洁身自爱时,反倒是一种优势,混乱而丑恶无序的市场化,破灭了美女们多少纯真的梦?在城市堕落的汪洋大海中,有人以摧残美女为乐! “让我在你这儿多听几遍这首歌吧!”阿微说。当天黑下来时,中岛美雪的歌,唱了有一百多遍,今夜,幸福却不属于阿微!阿英给了她一百元钱,说是小本经营,很难!言下之意,让她回家,可是家在很远的地方,近在眼前的208号,她怕回不去!出了饭店,她硬着头皮,还是往208所在的方向走,希望今晚能混过一夜,希望小陈那要命的房东,此时已收兵回巢! 打开208号那小铁门的声音,今天仿佛格外的响,阿微的钥匙刚要从锁孔里抽出来,房东小陈像个小鬼儿似的,跳到了眼前:“阿微啊,我等你一天,我今天差点饿死!算你救我,给我300元房钱吧!”分外可怜,像个要饭的口气!那个叫阿紫的有暴露症的妇人,此时已着装整齐,像是要出门,也说:“这男孩好可怜哦,今天饿晕了过去,送到卫生所打了吊针,营养不良呢,还是我付的钱!”眼角分明对阿微斜射过来一丝嘲笑,那阿紫见她不答话,越发来劲:“守着个男人,让他抱、让他啃,却交不上房租,你冤不冤?女人,要靠自己!”阿微无地自容,她一再听到:女人要靠自己,可今晚,她谁也靠不上,包括靠不上自己。 阿微把手中的一百元递给小陈:“今天先交一百元,行不?”那阿紫却先发了话:“那如何行,他还要还我药费钱,150元呢!”顺手,阿紫一把拉过阿微到了旁边,低声说:“你真傻!有你这样的条件,别说300,30万你也能找得回!你要愿意,今晚,跟我去酒巴陪客人喝酒。”“不行!对不起阿方!”“死脑子,你不跟客人出台,只要哄客人多喝酒,就行,一个晚上弄回300元,跟玩似的!”小陈一听这话连忙过来说:“不行!阿微,我收了这一百元可以过上两星期了,你别干那事!”阿紫对他喊:“滚你个臭蛋儿,你也是个没有用的男人,连自个也养不活,阿微必须自找生路,否则,明早就会像你小子一样,晕倒在地上!”这阿紫,平常病态样,今天放出话来却有板有眼,盛气凌人!人穷志短,阿微好像与小陈一样,在阿紫面前变矮了。 “阿紫姐,陪酒真的可以不用失身?”阿微问,“是啊,就像我一样!”阿微一咬牙一跺脚:“行,我今晚去试一下,小陈你放心,我明天就交给你房租!”说着话,却仿佛在哭泣!跟着阿紫来到一个咖啡厅,一股空调与烟草、香水混在一起、似乎带点霉气的味道扑入了阿微的鼻子,她真想吐,这种地方居然还喝得下酒?但来的男人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这里有多少看得上眼的女人。 阿微的出现,立刻就让咖啡厅里的男人忘记了她身边阿紫的存在,三个男人同时要求让她来陪酒,让阿微惊慌失措,还是阿紫出面,把一个胖子推到她的面前,说他叫:冯总。这冯总,全身都肿,估计钱也肿得厉害,一口气叫了三瓶上千元的酒,要阿微陪他喝。阿微只说:“我喝咖啡行不?”冯总说:“他妈的,不行!”说着,从腰里掏出五张红钞票,塞到阿微手里:“给你!条件是,陪我喝完这三瓶红酒!”阿微说:“钱你收回去,我不喝酒,只喝咖啡!”冯总红了脸:“你到这儿还装?吊哥哥我胃口?好,给你一千!我灌你喝!”这冯总估计喜欢阿微这样的性格,先自干掉一瓶酒,挺着水库似的肚子凑到阿微身边:“这一瓶,妹妹得陪我喝三杯!”顺手一杯酒,就灌到她的嘴里,这酒酸涩得像猫尿,不好进口,却是进口酒,但这一杯,却值阿微一个月的房租,这不是酒,分明是血、是泪! 喝血,这儿全是吸血鬼?阿微迷糊了,喝了第二杯,她发现自己又要流泪,索性再喝了第三杯,这时她仿佛看见阿方的脸:方啊,狠心的人呵,你对不住我,你负了我!她的头在向后倒,整个天花板都在转,有没有一片是属于微的?冯总把五百元塞到了阿微的上衣左边口袋里,顺手在她有胸前揉,阿微没有感觉,这时,冯总又把五百元钱塞到她的裤子口袋里,却去摸她的隐秘部份,她有了感觉,伸手拼命拦开,冯总索性把她扶起来,说是送她去包箱休息……阿紫远远看见,忙过来说:“冯总,她刚来的,不出台的!”冯总骂:“去你妈的,你们要开多高的价才肯出台,敲榨?滚开点别管闲事!” 当阿微的衣服就要被“冯肿”拉下时,包箱的门被撞得乒乓乱响,“冯老肿”拉开门正要发火,一个啤酒瓶就砸到他的头上,“冯肿”叫也没叫一声、像一堆狗屎般倒下了……来人却是房东小陈,他双眼冒着火,伸脚还踢了一下地上的胖子,连忙把门掩上,把那冯总放到沙发上,“冯肿”的头好像也肿啦,估计他死不了!这小陈看来,阿微欠他钱是让他烦、让他难,但是,让一个自已暗恋的女人去酒吧,真有一点让他女朋友去坐台的耻辱,他骂自己混蛋,他怕担不起逼良为娼的重大责任,他也隐约怕有朝一日,那阿方突然来找他算帐,他来了一股子铸铁工人特有的蛮横,一路暗中跟着阿微。一看见冯胖子拖着阿微进了包箱,他就冲了过来! 小陈对着正在昏沉的阿微轻喊,没反应,他抬手给她一巴掌,下手较重,阿微细致的皮肤上有五个手指印,却睁开了眼,疲倦地看着他,小陈大叫:快跑!一把拉起她,飞也似冲过昏灯漫射下的大厅,跑到街口时,阿微好像刚才是做了一场恶梦! “是梦的话请醒来吧,何时才能醒来?即使你说不去做梦的话该多好,在醒来之前的那阵子,看到的一切我都想将它们称之为幸福,你所在的城市就在窗的对面,就像星星一样的遥远……”中岛みゆき的《幸福》,仿佛还回响在空荡的天空! 第八章 208号之夜 夜,似戴着墨镜的醉汉,它跑着追上了阿紫放荡的影子,在208号的楼前吐了一地宿醉的垃圾。两个正在排档喝啤酒的泼皮,来拉她的衣:“你要穿着衣干什么?你不喜欢藏着掖着的?等会儿还洗光身子澡?”阿紫甩开两人的手:“裸体的爱滋你们看不看!”伸手在一个小子脸上掐了一把,飞快跑过那一片肮脏的水洼,身后是男人一阵放浪的笑! 阿紫从不怕这黑灯瞎火夜归处,她是黑夜的情妇,只说是“陪酒不出台”,她却不知出过多少次的位。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当阿微被那胖子拉进包箱时,她虽然上前阻挡,却感觉这不过做戏一般可笑。女人一旦被带到那种场合,类似于人在江湖,会身不由已,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她有过一丝内疚,可只三秒,就过去了,反倒认为自己在给阿微指出一条路。她讨厌看到阿微为区区300元犯难。让一个男人抱,与让一千个男人抱,似乎没有区别。不错,我是喜欢当着众人洗澡,和黑夜的色情亲吻,这比和白昼的堕落拥抱,有什么不同,君子、淑女?蒙谁呢!不得不承认:久陷色欲熏心的阿紫,想法有一种神经分裂症似的、天才般的自暴自弃!因此,她对差一点让阿微身败名裂,只不过有一点点不安而已。她关心的,主要是阿微今晚赚没赚到钱! 走上二楼的过道,抬眼一看,昏暗的路灯下,仿佛是小陈在抱着阿微,两个人挨得这样紧?阿微的头都快要弯到他的腹部了。阿紫发了火,一甩手,小挎包兜头砸在小陈的头上,破口大骂:“小陈你个畜生!凭那300元房租,就想拉阿微下水?刚才人家大款喜欢阿微你来搅乱,原来是存着坏心呐!快放手,不然奶奶我脱了衣服拉你到大街上去!” 小陈一看是阿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反手抓住那飞来的包,一把扯住,恶狠狠砸到阿紫身上:“你还来打我?你看看阿微,她还像个人?”在小陈怀里的阿微,此刻吐得一塌糊涂,那张原本漂亮的嘴,像是垂死的鱼,在一张一合,似乎想让心从酒精的浸泡中,跳到地上来!“她已吐了几十分钟啦!”阿紫这才弄清状况,慌忙说:“快扶到我房里来,妈的,我以为你小子干坏事呢!” 水晶似的冰块,从冰箱里拿出来时,冒着一种无明火般的气团,阿紫让小陈把阿微平放到长沙发上,抓起一枚冰块赶紧塞到阿微的嘴里,然后扯过一块毛巾往里包冰块,小陈绉着眉头:“你这毛巾干净吗?”阿紫瞪眼:“比我的面巾干净,比你枕巾更干净!”小陈不好说话,的确,他那枕巾估计有两个月没洗,就像阿紫的夜生活,一样见不得人。阿微的头上敷好冰块后,终于呼吸平稳不少,但全身还发着烫。阿紫像个医生似的说:“要立刻退热!”却用嘴呶着门外:“你还小子还站这干嘛?滚出去!”“你想干啥?你能给阿微打针?”阿紫却不说话,抬腿踢到小陈的屁股上:“到门外呆会儿!” 阿紫把门关上,看到阿微躺在沙发上,胸部不停地起伏……阿紫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衬着阿微洁白的上衣,像是几颗枸杞子长在奶油的枝丫上,正鲜艳夺目地摇来摇去;它又像阿紫喂养的那几条禁闭待遇的红金鱼,仓皇逃离了牢门,正往水流的缝隙中钻;阿紫的指尖轻轻挑动,解开了阿微胸前的纽扣,她的手似鱼儿般在阿微的胸前游,并解开那条红色的胸衣。 所有的冰块,全部倒入另一条毛巾,包好后放到阿微裸露的胸前,来回擦来擦去!阿紫很惊讶:微的胸竟是如此精致完美,她忍不住伸手到她的乳头上轻轻触了下,浑身居然有一种燥热的感觉,与男人在一起时,阿紫也无此刻这种莫名的感觉,从指尖传递来的触觉是如此怪异?这难道是阿紫这样在男人堆中混得失去羞耻感的女人所独有的?在冰块的摩擦下,刚才好像就要死去的阿微,像雪美人般正在苏醒…… “该死,这样的女人,不能落到与我一样的脏!”或许,是阿紫觉得自己脏,所以喜欢反复洗澡?阿紫做了一个令她也感到吃惊的动作,她俯下头,在阿微的胸上轻轻吻了一下,那儿有一种酸涩的凉!阿紫此刻开始痛悔,为何自己竟然那样乐于看到阿微跟自己一样灯红酒绿,几乎害了微!这时,阿紫竟然迷幻地把微当作自己情感的某种投射,让人迷惑不解。 小陈站在门外已有半个小时啦,门内却好像没动静,他急了,往门上砸着,他实在放心不下阿紫,怕她作怪!门开了,小陈见到躺着的阿微脸上,有的一些生气,好像睡得很甜,“你搞什么?这么久?”阿紫喘了一口气:“阿微正睡呢,好了很多,你小子,300元惹出多少事啊,我问你,阿微今晚得来的钱呢,你不许跟我打马虎眼,那可是阿微用命换回来的!”阿紫此时希望,阿微能有一些钱在身边。“没看到钱,要那钱干嘛?”“你小王八崽子不要房租嘛!”说着,去阿微身边找,一个子也没有。阿紫叹了一口气,此时,沙发上的阿微已睡来,支着身子说:“给我一杯水……” 208号的夜,好像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乱、这样长,阿微宛若长梦初醒,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睡在阿紫家里来,头仿佛还有一些昏浊的感觉,很多事都搞不清细节了,但看着小陈那张关注的脸,她一下子又想起了还欠着他那要命的300元,她轻声对他说:“小陈兄弟,今晚,你让我在那出租屋里过一夜,明天,我再去找钱!”阿微此时真希望窗外下起带着钞票的雨,阿微不要太多,三张红钞票就足够!窗外没有雨,只是刷刷地刮着初秋的风,枯叶在街上擦得烦人地响! “阿微啊,你先交的那一百元,我现在只收你50元,退50元给你,我不想你明早上吃不上一碗面,我以后不催你了。我怕阿紫拉着你去酒吧!”小陈说。阿紫脸上挂不住:“你那300元吓不倒谁。”她拉过小挎包,从里面翻出几张揉作一团的钞票,理清了三张百元大钞,放到小陈手里:“我替阿微交了!拿去煮你的壮阳面吃,多放几个鸡蛋,免得你那小脸,像干尸似的!”阿微悲从中来,拉着阿紫:“阿紫姐,你也不容易,这如何使得,好的,算我借你的,我以后还,我明天找工作去!” 零点时分,阿微已在那铁皮门内安稳地睡着了;阿紫洗澡,洗了很久,那溢出的水花,如无尽头的水蛇,温柔地贴着地面潜行,悄然从阿微门下的缝中,偷偷地溜了进去! 第九节 超市新女工 冲过人行斑马线的摩托车、汽车,粗暴无礼地在阿微面前加速驶过,没有哪个车手会考虑路边这个女子究竟等了有多久,工业的物质文明,让城市遍布机械的喧嚣,人们却似乎还是处在身不遮体的野兽时代,一股子争先恐后、弱肉强食的蛮横,或许,机车的飞驰,是一种优越感的表现吧,却在反证:拜物主义阻挡人道主义。阿微,站在这等了有七分钟,还过不去十多米宽的马路,这块被评为省级文明城市的居民聚集地,既无过街地下通道,也无过街天桥,满眼是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高档机动车。 阿微是第三天到街头来找工作了,昨天,竟然遇上了房东小陈,他找到一份送水的工作,扛着一瓶纯净水,就看不到他的脚了,像两只桶滚在一起。阿微说:“小陈,看样子有点吃不消呢!”小陈喘着气:“我新来,吃亏点,这房子结构太乱,我这桶水爬了二次五楼,一次八楼,还没找到要水的人家。”“一桶水你提成多少?”小陈抹着汗,伸出手比划:“一元!”他还对那个八楼的住家人耿耿于怀,因为小陈要他就当作一件好事、干脆收下这桶水时,那家人却死活不干,还唬起人来像泼妇骂街。小陈只得不声不响、缩着头逃下来。干送水这活,低三下气,当你一头大汗送水给客户时,还得点头哈腰对吹着空调的他们说声谢谢!一元钱,很难挣! 小陈还告诉阿微:“不要相信一些破招工广告上的话,弄不好掉陷阱里。听说保尔乐超级连锁店最近开业,在招工,你可去试试!”小陈临分手时,还从水桶一侧偷眼看着阿微,丢下一句话:“要不,我明天陪你去报名?”阿微却没反应,也许没听到,但她的背影,真的很好看!小陈有一种想入非非的郁闷与惆怅。 保尔乐超市招工处,果然热闹,当阿微终于挤到报名桌前时,负责招工的那名女主管手中的报名单,已填上了一百多个名字。“小姐,我报名!”阿微轻声说。那个女主管上下一打量:嗬!好个美人坯子,可以参加选美大赛啦,却说:“名额已满,你迟了,回去吧!”女人之间,总有一比,这家超市让个女主管来招工,分明就是想阻挡美女来上工!这女主管本来也是模样可爱,干事利落,才坐上这个位子,因此,她感觉有责任防止有人、尤其是新的美女来动摇她的地位,在男人主导的社会结构中,女性白领常常有这种危机感,她们有一种抹杀新生派美女的紧迫感。从时尚美女偶像选拔的活动中,也可看到这种迹象,长得清纯可爱、女性特征强烈、受男性喜爱的选手,总难逃淘汰命运,坐上超级美女宝座的,居然是个“二小子”,这背后的“黑手”是谁呢?阿微伤心地转身往外走。 美人的视觉冲击力,具有决定意义的穿透性,阿微的美丽冲击波,七扭八拐,不知如何到达了保尔乐超市那巨大玻璃窗的里面,到达了正在一张柜台后面查看货物情况的总经理:万子君的眼底,万子君一个电话打到女主管的耳边:“刘姗,那高个子的女孩子,为何不要她上名单啊。”刘姗心头一惊:“万总,我写了啊!”她想蒙一下,万总却仿佛有千里眼:“不是吧,那女孩子来的时候,我看你一直没动笔!”刘姗心想:万总啊,你是在看货物,还是在看美人,还看得这么细?阿微就这么很偶然地逃过了对美丽的封锁线,进入了保尔乐超市,成了一名普通的员工,每月工资600元。 阿微分到的柜台,是化妆品专柜,万总认为,让个天生丽质的阿微在此当活广告,这美容品生意一定会很红火。阿微很兴奋,这儿挣的钱虽不多,但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如此规模、如此正规化运作的“单位”打工了,如果,像万总所说,将来超市发展了,员工的福利也会更高!阿微向往稳定与安全感,这超市,似乎可以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就像是在穷途末路时,遇到的一片绿洲,可以活命,或者活得像个人。 刘姗过来吩咐阿微:“你必须完成一定销售额,才可以拿到全工资,超额有奖,明白?”阿微毕恭毕敬地听着,一个劲点头!来这个柜台的,多是一些白领,还有一些学生妹,她们吃惊阿微白细的皮肤。阿微于是拉过她们说:我就常擦这种牌子的润肤霜,好极了!还有模有样地往脸上擦着做示范,其实,阿微属于油性皮肤,从来不多擦这些油呼呼的东西。一个班次下来,阿微要擦很多次给人看,弄得满脸像玻璃人,在灯光照射下,有很多反光。 阿紫在下午来看阿微,惊问:“阿微,你的头刚下油锅啦?”阿微笑,阿紫叹着气:“600元也逼上梁山呢!以后,我来帮你!”她手一招,过来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全都一股子风尘味,脸无血色。阿紫说:“你们个个都像小鬼似的,只知浓妆艳抹,不懂照顾皮肤,来,听阿微给你们上一课!”阿微却说:“对熟人,不说假话,这些美肤品,它们的好处在哪里,我真不知道。其实,你们夜生活较多,主要是多吃水果,睡好觉,适当擦点护肤品,就行,不用花冤枉钱去买那套装的美容品!”一群女人听得漂亮的阿微说这话,很吃惊:“像你这样实在的人,还真不多,不劝人卖东西,反倒让人去省钱!”几个女人也是来了劲,说:冲你的真话,我们捧你的场子!几个女竟每人弄了一套五百多元的护肤系列,一些顾客见这边十分火爆,也跟着来凑热闹,忙得焦头烂额,却当天创下过万元的销售额。 阿微好像悟出了点生意窍门:“真情奉献、热诚推荐!”说得直接一点,就是:先取得信任心,再取得信用卡。把顾客的同情心、测隐心、认同感调动起来,会引发他们一时冲动的购物狂。阿微取得了在美容品推销方面出色的成绩。万总忍不住地对刘姗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呐!”发工资的那一天,阿微领到了一千五百元。阿微把钱放入包里,站在路边避让依旧凶猛的车流,夕阳如火,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阿方在抚着她的脸,看见有个烧烤摊,阿微买了两串烤玉米,阿方也喜欢吃呢,她吃掉一串,另一串,始终拿在手上! 第十章 燥热高压脊 燥热夹着一股副热带高压的巨大能量,像要把所有行路的人烤熟。小陈推一辆破自行车,堆着五桶纯净水,两条短腿蹬来蹬去,非常滑稽,在吃力地赶路。阿微跟在后面问他:“现在业务量增加了吗?”小陈的脸更瘦了,却挺兴奋:“一天能送30桶左右呢,一个月下来能得八、九百啦!”阿微拉着他说:“那208号房我想退租了,借阿紫的钱我已还上,这里还有300元,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退租?为何?”阿微说:“那儿用水不便,而且,下晚班时,路黑,我挺怕!”小陈急得汗如雨下,似乎有一种被女朋友甩掉的绝望,却在垂死挣扎:“那要不这样,我把租金减到250元,我再花钱单独装一条进户水管,你上晚班时,我来接你!”这近似满清向列强签订不平等条约的让步,使阿微也迷惑啦:“这样你岂不是很吃亏?”他却一抹汗:“我喜欢让你住那儿,熟了,只觉得让你住好,有点舍不得!”阿微好像找不到借口推辞了,这小陈的确是身体的矮子,思想的巨人。只是,让一个与己无关的男人来充当夜行的保镖,阿微实在觉得有点怪怪的,她说:“行,我还住那,但晚上接我的事,就算了吧!” 在超市明亮的灯光下,刘珊主管有节奏地摆动那柳暗花明的身体,走到阿微的柜台前,说:“阿微,好消息,你很能干,现在决定把你调到日用品专柜当柜长,底薪800元,现在去上工吧!”阿微欣喜不已,眼睛掠过刘珊的肩头,却见万子君总经理,远远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望着她,当刘珊转过身子时,万总却像一条逃窜的泥鳅一般,脑袋一缩,滋溜~~~~没了影子!市场经济弄到局长怕二奶、厂长怕秘书,这已不足为奇,可是老总怕主管,阿微倒是头一次亲眼实证。 与所有智者的思路一脉相承,刘珊的用意,另有玄机。阿微日益出色的表现,让万总嘴里常常不自觉流露出五体投地之意,如果说这对阿珊是一种好事,简直就是自欺欺人。男人的花花肠子,刘珊看得出转了多少道弯,当万总关起办公室的门来,把她拉到沙发上,用夹着烟卷的手指,掀起她的套裙,把另一只手伸到她腿上时,阿珊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她正跟男朋友计划结婚的事,却总是带着万总身上的烟草味,这种味道,已深入骨肉,洗也洗不掉。 她是一个已上了贼船的人,却不想贼王吃碗里看着锅里。那个阿微,的确是一只诱人的锅。她必须把这只锅盖起来!她采取了一个古老的计谋:明升暗降。阿微的美丽,与美容用品柜的组合,简直就是绝配,如果,把她调到日用品柜,她的美丽就失去了轰动效应,卖锅碗瓢盆,刘仪伟、尹湘杰这些老爷们也能干得了,胖大嫂最合适!刘珊决定把阿微放到最无法发挥天生丽质功用的地方,况且,这日用品专柜,销售额从来就不好,提成也少,阿微的实际收入,会少很多。但是,万总终于被刘珊的做法所感动,认为她是一个没有偏见、肯提拨新人的好主管,抱她抱得更紧了。 心如止水的人,永远容易满足,阿微对自己的明升暗降一无所知,底薪加了200元呢,她当时就买了200多元女人喜欢的东西送给了刘珊,直称她是好姐姐!阿微从这里似乎在找回自己的一点自信,女人,的确得靠自己,努力,总会有回报!人,对自己的认知,往往要从他人那里得到证实与肯定,不管这种肯定来得多么暧昧与勉强,阿微,始终认为它是一种激动与兴奋,做梦也没有想到它本身却是那样脆弱与不可靠。阿微此刻更想阿方,她觉得阿方如果在她的身边,一定会紧紧贴住她的发梢,用下巴在她的额上轻轻地磨来磨去! 万总很恼火,接近夜里九点快下班的时候,刘珊被男朋友一个电话给叫走了,他一个人在办公里啃一只烤鸭子。那鸭子明显烤得太过火,就像万总心里的火,把所有的水份都吸干了,剩下的肉,好像一具僵尸,一嘴咬过去,似在剥去木乃依的皮,那万总的表情,宛若魔鬼一般可怕,抓起烧酒罐,往脖子里倒,一下拍到桌上:“刘珊,为何要结婚啊!女人,都他妈只想从我这儿捞钱而已,到头来,只图过自己的小日子,爱?骗鬼去吧!”像万子君这样的暴发户,他们有时也想人间真情,想从老婆以外的女人身上找,到头来,总不免失望,他们这类人的魅力,是由金钱所缔造的,而不是来自于自身的男性气慨。此时,万总在酒精的作用下,想起了另一个梦中情人,大叫:值班主管,去叫阿微来一趟。 阿微来时,万总努力克制被烤鸭子与烧酒破坏的长官风度,却有点坐不稳,在往皮转椅子下滑,肚子挺进到了办公桌上来了,头,却正要下陷,样子非常可笑!阿微看见平常不苟言笑的老总如此状况,不知所措,站立门边。万总说:“坐!”阿微远远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他喊:“坐沙发!”她小心翼翼地坐沙发的一角。万总不满意:“坐过来!”阿微只得坐到他的正对面,她双腿并拢处,正对着万总的眼睛。他满意啦:“阿微,新来的员工里,就你表现突出,我非常欣赏你,现在调任了柜长,不错,好好表现,我将来重用你,前途一片光明啊!”说着话,他的眼睛总在阿微的腿间扫来扫去,他似乎也希望阿微的腿上一片光明,但非常遗憾,那儿没有艳光四射,万总眼前却是一抹黑,叹了一口惆怅不已的气。从这一点他发现,阿微似乎与刘珊不同,那刘珊刚来应聘的时候,双腿打开的幅度,超过90度以上,还不停地晃,行啊,文雅的女人更讨人喜欢,万总准备做一次长线投资,不急,慢慢来。 东拉西扯,万总把废话说了一万遍,阿微终于坐不住,小声说:“万总,今天太晚,我得回家啦!”万总说:“我送你!”却一屁股滑到桌子下去了…… 阿微一个人走在虹霞街那幽深不可测的弯道上,周围有夜游的男人们带着危机四伏的夜影伴随着她,她的高跟鞋,拍打在水泥地面上,惊人地发出一种无助的喊叫,像阿微这样身材高高的性感女人,男人的眼睛能穿过一万尺夜幕的封锁,找到她的所在。阿微感觉身后似有人在跟着她,身上香汗淋淋,加快了步伐,两只乳房跳动的幅度更大了。不行,我得跑,阿微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她希望尽快接近208号,希望阿紫此刻就在那二楼上洗着澡,她的喊声,阿紫会听到!可是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好像在追她,心中一慌,高跟鞋一歪,她几乎摔到地上,这时,一个身影,如一条猎犬一般,嗖地一跃,从后面带着一股热风,扑了过来,伸出双手,托住了她。 “妈呀!救命啊!”阿微一阵悲惨的嚎叫,划破夜空,让人心惊肉跳。那人也吓了一跳:“啊呀,吓死人啦,是我,我是小陈呢!” 第十一章 飘忽的男人 一身黑衣、还架上一副墨镜,加上外星人一般的矮身材,幽灵般的恐怖,也不过如此,在黑夜里,可吓退牛魔王之类的凶神,却也吓得小陈自己浑身出了汗,他怕被突然出现的公安人员当强暴疑犯给锁上,因此一直蹲守在一个树丛后,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当阿微欣长的身影终于出现时,他松了一口气,悄悄跟在身后,阿微的身材真的很好啊,在晚上更显一种无助的软弱,小陈感觉口干舌燥,隐约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色狼,潜行在美人的后面,随时有能力攻击前面束手无策、如入网中的猎物。 犯罪的偶然性,的确存在,当一个男人觉得可以对引发性冲动的女人进行锁定时,有可能会不计后果铤而走险……小陈头脑里涌起一阵不可自抑的、犯罪的想像,幻觉中,似乎自己冲上去,抱住了阿微的腰,对她实施所能想得到的性攻击。事实上,有时候在晚上,小陈是虚拟性地抱着阿微的身体入睡的,并做着未婚男人也许会做出的、某些不可告人的举动。 良民与恶棍的区别,只在一念之差,小陈没有乱了方寸,他可以放纵邪恶的想法,却不会真像无赖放出一条恶狗般,去为所欲为,他是上帝手下的打工仔、是天使,在咽了一百八十回口水后,他轻如鬼魂,跟在阿微的身后,如影随行,去履行他自以为是的、保护阿微的职责。他随时对一些在街区暗角向阿微投去不怀好意目光的男性,做出一副无耻透顶的样子,以向他们显示,今晚,无赖的金牌得主,是他,所以要耍赖使坏,那些小子们不要跟他比,同样,跟踪美女阿微,也只是他一人单干的活,别的家伙不要从他这儿抢。小陈看来,这叫以恶制恶,在夜色掩护下,他能装!不然自己一个三寸丁,自称要保护美女,岂不让那些浑球们笑死?为防意外,他还掖了一把半尺长的西瓜刀在腰上,这把破刀,还生了锈,很久没有沾过西瓜的边了。 当阿微终于看清一直隐约跟随在后、吓得自己魂不付体的鬼影,原来是小陈,几乎想哭:“妈耶,你这是来接我、还是来吓我啊,我看你就像个色魔,就不像个好人!”小陈自知她说得没错,也不反驳:“拉倒,只要能保护你就行!”“小陈,我得谢谢你,但只今晚,明天,我不会回来这么晚了,行不?”阿微见着小陈这副模样,心里不喜欢,却动了测隐之心,这小矮个男人,一直在关照自己,很多时候,这个怪模怪样的小男人,的确充当了她的保护者。阿微喜欢身材高大威猛的阿方,在方的目光所及之处,微有一种核保护伞般的安全感,可是阿方啊,你到底在哪里?你真的忘记阿微了吗?女人不会容忍自己心仪的男人离开太久,否则,阿微我也不知是得记着你,还是重新开始? 阿微跟小陈两人并肩向208号的方向走,女人高、男人矮,视觉上实在没有美学意义,尤其那小陈还喜欢尽力抻着个脖子,以尽量减少与阿微的绝对差距,就像是阿微养的一头呆头黑公鹅。阿微告诉小陈:“今天老总找我谈话呢!”“老总是男的?”“是的!”“就你们两个?”“嗯!”“那为何谈到这么晚呢?当老板的人,你得小心,别上当!”小陈担心。阿微此刻觉得这小陈好像也有一些可爱之处,他言语中,总飘散出一种对她十分在意的味道,总怕她吃亏,并且在他能吃饱饭以后,肯不计较粮食以外的得失。这与阿方有一点不同,阿方假如饿死能救她,宁愿去死,这小陈,救她以前,先要吃一口长力气的饭。可是,阿方舍生忘死的爱虽然很伟大,却不在身边,等于零,现在小陈带点条件的爱虽然有点自私,却近在眼前,在阿微心中的“人气指数”接近三颗星。走着走着,阿微竟像个恋人那样,答应小陈以后晚班来接她,并且奇怪地觉得,这很自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人们总搞不懂:一些要个子没个子、要气概没气概的丑男们,常常身边却跟着个又好看、又雅致的美女。其实不怪,十矮九怪,怪有怪命,自古如此! 在快要到达208号楼前时,小陈放慢了脚步,他似乎想多感受一下在阿微身边的虚假恋爱感觉,那怕延长一分钟也好,阿微叹了一口气,她也就要一个人去独守那小小出租屋了,她想有个人来抱,想阿方,想他那坚实肌肉紧紧环绕的甜蜜,很久没有这种经历啦,女春水般的柔情,在秋的萧瑟风中无尽流淌,也许会在流到冬季结成冰天雪地?灯光映着一高一矮、一女一男,站得那样近,真像热恋中的情人。 猛然从黑幕中,一个高大的男人影子跳在两人的中间,对着小陈露着凶光,那一对剑眉下的虎眼,发出的反光,即使是在微弱的灯影里,也带着侠士一般的威严。大汉一把拉着小陈那黑色夜行衣的领子:“小矬子,怎么,盯住阿微啦?你看我是谁?”声音如此熟悉,阿微、小陈几乎同时喊出来:“阿方!是你?”大汉伸手轻轻揽过阿微的肩头,她的头发就在他的下巴上,他的嘴可以贴到她的额头,在那擦来擦去,有如在她的头际吹过一首萨克斯风演奏的小夜曲,流到阿微的心底,化为一缕超重男低音的低回婉唱。 阿微抱着他抽泣起来……“方啊,你到哪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难道忘记阿微了吗?”阿方擦着她脸上的泪:“微,阿方我对你不起,最近遇上了坏运气,差点没命来见你,我一直怕你委屈,你好吗?”阿微身子好像单薄不少,那个让阿方耿耿于怀、让她减肥的屁股,已经自然减到了似乎恰到好处的尺度,她过得不开心,阿方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纸袋子,塞到女人手中:“阿微啊,钱,我们永远都缺少的钱,你好好拿着!”女人不肯要:“方,我现在可以自己挣钱了,来路不明的钱,我不要!”阿方止住她:“这钱来得干净,是我该得的,阿方对得良心!”重又把钱放回女人手中!转身对小陈说:“你为何在此?我怎么总觉得你小子身上味道怪怪的?还穿夜行衣,挺像个贼似的!”阿方穿着白上衣,牛仔裤,白球鞋,此刻却比一身黑的小陈更吓人,小陈的威猛,是黑色的幽默,阿方的威严,无色的奔放,小陈在发着抖,怕阿方给他一记右钩拳。 弄明白了是乍回事,阿方与小陈握手,使劲掐他的手指,小陈很痛,忍住了。阿方说:“你也算是一条汉子了,在危难时帮过阿微,我得谢谢你,伸手到口袋里拿出一根烟递给小陈:“烟不好,抽一支,以后,你找机会感谢你!”小陈说:“不用不用!”只想离开这里,人家情人相会,我算那根葱啊,对阿微原来所有的性幻想,全被打破了,心中有一种被人横刀夺爱的懊丧。阿微说:“方,快上楼吧,别在这儿瞎站,我怕你一激灵,又要跑路!”阿方走近她,紧紧抱着她的腰,当着小陈的面,使劲吻阿微的嘴,手忙脚乱弄了有五六分钟,他喘了一口气,说:“微啊,我不能上楼了,真让你说准啦,今晚,我得赶路!”阿微几乎晕过去! 阿方拉小陈到一旁:“阿微很脆弱,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照顾她,比如,晚上接她下班之类,从此后,我们是兄弟,阿方欠你一份情!”小陈也很感动:“方哥,你别多说,我照办,等你回来!”阿方却认真地说:“我可丑话说前头,你小子别歪心思,不能对阿微有坏想法,不然……”阿方从身上掏出一把闪亮的刀来,小陈吓得就想跑,阿方拦着他,从小陈腰间缴下那把生锈的西瓜刀,丢到路边,就像丢一片树叶,却将那把闪着幽光的不锈钢利刀塞到小陈手中:“带刀,就带把好的,记着,不到万不得已,别出刀!”阿方回转身来,再一次拉着微的手,在她脸上如风起黎明似的吻过,甩开阿微不肯松的手,一转眼,他高大的身影,就消失了,那件白色上衣的反光,再也看不见…… 第十二章 欲念的搏杀 208号正陷入从来没有过的深沉与宁静,阿微一个人睡到床上时,阿方刚刚吻过的额头,还残余着最后一丝捉摸不定的男人味,可阿微脸上现在流的,却是女人的泪,她觉得很累,一种平静而安宁的生活,不属于她。这世界上,究竟谁能够无忧无虑?她无法好好地睡……月光照着她的手指,仿佛是阿方在与她依偎,那样柔情似水,阿方好像还在身边,用那个粗大的手掌,在抚摸她的胸,从乳边的沟壑,悄悄攀援那柔软的山峰,乳罩的松紧带勾住了乳尖,似阿方把它轻轻翻了上去,用双手包围她双峰上的花蕾。她的嘴,不停喘气。 好像有一种冲动,在漫过双腿之间,阿微的手,沿着腹部那细如凝脂的肌肤,向下漫游过去,似在寻找飘失于那转弯抹角处的电波脉动,似在安抚一个在草地奔跑、而又茫然失措的羔羊,但是,那片迷宫般的世外桃源,却起了龙卷风似的狂潮,阿方如果在身边,他会让阿微找到藏匿之所,可是此刻,守土的壮士,在本该饮马于那桃花江千里银色浪涛的时刻,竟任涛声空振、任云涌风起,在阿微最需要的时候,阿方却远在天涯,她不得不孤身奋战、独自反击,在陷入迷惑不解、不可自拔的重围中,垂死挣扎,就在微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攻向她的堡垒突然间愉快地、如潮汐般崩溃啦,微禁不住从张开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灵魂出窍的呻吟…… 黎明再一次残忍地来临,208号,需要黎明吗?新的一天是希望、还是陷井?阿微看那窗外的晨曦,却似万总从对面那张黑色办公桌上投来的、如狼似虎的眼睛,她不知道,这种带着危险的阴柔,会不会引发忽然扑过来的致命一击。没有心爱男人保护的漂亮女人,新的一天不知是开始,还是结束!她感到双脚发沉。 临下楼的时候,阿紫从水池过来,她还是那样的,喜欢衣不遮体,看着穿上工作装的阿微,她过来靠近她:“阿微,我看你好像昨晚哭过,眼睛为何有点肿?你的头发也乱了,为何不照照镜儿、整一整?”还伸出手来在阿微的额前,轻轻拂过,像是阿方从前做过的,露着爱怜的样子。阿微察觉阿紫的肢体语言所表露的,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就像她手中那条抹着香皂的毛巾,是那样潮湿与粘稠。对阿紫,微有一种说不出好坏的味道,紫,有她活的方式,有她的作派,有她的准则,但的确心肠并不是很坏,她甚至有时表现如男人一般的慷慨,但是,阿微实在不喜欢她看人的眼神,尤其,此刻,好像有一些让人不安的东西,藏在她微笑的脸后,这是阿微讨厌的。“快迟到了!”微一声轻语丢在楼道上,像逃跑一样,奔出了208号楼。 这个城市的超级市场间,正在进行一场预谋已久的决战,邻近保尔乐超市的其他几家店家,一大早,就贴出了大减价广告。可是万总却对此无动于衷,当他看见阿微快步走进店内时,看了一下手表,在她经过他的身边时,露着微笑:“阿微,很好,来得真早,希望你今天打开新局面,加油!”他双拳紧握,并向上稍稍一抬,明显仿造某些港台电影里垃圾明星的作派。这万总,昨晚在超市里过了一夜,喝掉好几瓶350毫升的45度酒,老婆打电话来问,他只说晚上在清仓查库,却不喜欢回那个家。中年男人、尤其有钱的中年男人,对自己老婆有一种复杂的、敬而远之的心理,正如旧诗中所写:“相见争如不见!”眼不见心不烦呢。他宁可呆在超市里那有空调的办公室,这里是他的温柔乡。万总对阿微讨好的表现,恰让从外面进来的刘珊看见:“万总,你好像来得更早啊!”万总马上正色:“刘珊,你记住:对员工们必须要多鼓劲,鼓劲,加油!”刘珊却瞪得他直发毛。 商业的绞杀,往往简单为价格战。阿微站在日用品专柜边,很快就感到价格战的残酷,几乎大半天了,来的顾客少得如冬天梧桐树上的叶子,刘珊远远地在一旁露着幸灾乐祸的笑!阿微不傻,找到万总:“我们必须想点办法,不要让别的店拉走客源!”万总一见阿微就坐不住,从办公桌边快步过来,伸手扶着阿微的肩头:“对,想点办法,你坐你坐,慢慢说,不急啊不急!”趁势在她身边坐下,侧脸看她,阿微没有化妆,好像比刘珊化了妆以后的样子更好看呢,那刘珊,把个眼睛描出黑黑的眼线,跟熊猫有什么区别?自然美、自然美,男人不都喜欢原始味儿的感受吗,那个发明描眼线的家伙,就该拉出去毙掉!阿微的衣服下面的肌肤,与刘珊会有什么不同呢?万总的黑白眼球,在上下左右滚来滚去。 阿微却走到窗边,指着外面别人店铺打出的广告:“万总,人都喜欢贪便宜,是不?”吓了万总一跳:我还没有贪上你的便宜啊,为何这样说?他脸上却有汗珠冒。“哪的东西便宜,顾客就上哪。”哦,你是说这个啊,万总松了一口气:“就是就是,说下去!”阿微说:“我有个想法,干脆把那些卖不动的日用品,全部以成本价处理,要拼价格,就一拼到底,处理旧货是第一步,也是为了拉住顾客的心,并腾出钱来进些新品,尽量与别的店铺的货有所不同,打出些特色来。”美人说话原本就多三分力,何况阿微说得在理。“行,听你的,马上办,立刻!” 下午,“保尔乐”的日用品,几乎被顾客“洗劫”一空,别的商家都傻了眼:他妈的不计血本真要跳楼啊?不怕死的真遇上个烂命一条的瘪三?到了下午4点阿微要下班时,万总说:“阿微你现在别走别走!我给你奖金,你得盯着这块,有你在我放心!”到了晚上快打烊时,财务一统计结算,发现当天的营业额比前一天翻了三倍。日用品的拼血本,给顾客一种好的印象,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万总也不是个呆子,他一边同意阿微在日用品跳楼,一边又吩咐别的柜台各打出一两样优惠价,好像整个商场都在跳楼,结果一跳,反而水涨船高,薄利多销,资金回笼了一大把。 下班时,万总留住阿微:“别走,一起去吃茶?”阿微说:“我累,想回了,不过,我有个建议!”“好,你说说建议!”“下一次进货时,走不动的货,干脆不进了,全都进新品、热销品,明天就要这样办!”万总高兴得意忘了形:“阿微啊,只你时刻在为生意上事为我想,你真是一个好帮手!”他的手又一次放到了阿微的肩膀上。刘珊看到了这一场面,却一转身跑开了。弄得阿微不知所措,但万总好像啥也不顾的样子,继续与阿微谈商场上的事,好像很投机。但阿微却说要回家了,她感觉万总每一到晚上,就有点像食肉动物,眼里全是刺,在她的胸前、腰间、腿上刺来刺去,她像逃命一样,从万总饥饿的嘴唇下向安全区退去! 走到街头时,阿微看见刘珊在一颗桂花树下哭。 第十三章 谁知女人苦 酒楼旋转门缝中隐约传来的爵士乐,在围着桂花树干跳钢管舞,它的香气无奈地四下逃窜!对情色敞开胸怀的夜城,它的欢乐,只属于3%的人口,却似乎维持着13%人民币的周转。用于灯红酒绿的消费额,永远是个迷,就像风尘女子的心理活动,是个不解之迷。情色交易像那爵士鼓的节奏,已透切夜的骨髓,左右了相当一部分人的价值观,因此,当有人对自己崇拜的电影明星爆出丑闻而恼羞成怒时,应该反省一下“审美”尺度的落伍,这也是市场经济带给我们的成果,是一条大言不惭的潜规则。平民百姓在这种旋涡中,通常是受害者,刘珊,最终也是个受害者,她的委屈,只她明白,就仿佛她此刻流的泪,只她知道是苦是甜。 阿微认为自己乞今为止,没有惹阿珊哭,如果,有谁惹到刘珊,那一定是万总,她已闻到阿珊与万总之间,确乎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密切联系,况且,老板任何风流无耻的行径,常常是早就让员工洞若观火,员工对老总的床笫之欢,有一种先见之明。刘珊不怕别人知道她与万总的一切,却怕有一天,人们议论万总的桃色新闻的主角不再是她,在是阿珊感觉委屈和流泪的原因。望着阿珊一个人在树下哭,阿微禁不住走上前去拉紧了她的手,微希望珊能听到她的解释,她不希望,自己会成为另一个女人伤心的理由。 非常奇怪,阿微拉着珊的手时,她竟像矮了一截那样,以一种可怜的目光在看着微,冒出来一句话:“阿微,我求你一件事!”阿微想也不想:“行!只要我能做到,我帮你!”“你可以帮得到,只要你点头就行!”“好的,你说……” 刘珊初来“保尔乐”的时候,万总第一百零九次发现了猎物。阿珊的第六感告诉她:万总对她衣服下身体的关心,要超过对她学历、履历的关注。在求职的过程中,阿珊有无数次这样的感觉,男人,尤其有钱的男人,对于女人的评价,总是从身体打分开始,这或许是一万年前的旧习,到今天,却更明目张胆。阿珊有过很多次挫败的求职,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懂得要以色相来谋取一份胜任的工作,可是失败,告诉了她一切,那些以人体照片为开路先锋的女同学,也打乱了她思路。于是,阿珊不经意地在万总面前,将双腿只打开一条缝,万总竟为她打开了求职成功之门,事情就这样简单。 当万总把手放到刘珊的腿上,她就当了领班,当万总把她放到腿上时,她做了业务主办,有一天,她把手放到万总的腿上时,她成了相当于总经理助理的主管。身体每一寸的付出,都会获得出人意料的回报。女人的身体,会成为商品,这在政治经济学里,似乎是一个明显的空白,女人能创造非工业化的剩余价值,马克思要么是有意忽略了这一重大课题,要么是做梦也没想到。 非常令人迷惑不解的是,以身体为投资股本的女人们,在扩大“产业规模”时,也面临日益加剧的市场竞争,因此,刘珊还是要经营自己的未来,她想到过结婚,并准备结婚,她不会去当二奶,她满足当第三者,回报也很好。她是一个游离于真爱与等价交换中的复杂女人,她乐于看到自己从两个男人的夹缝中,得到虚幻的平衡,她将维持这种扭曲的生活,相信,在我们这个大陆上,她并不是孤军作战,有很多女人,与她一样,过着这种生活。可是阿微的出现,以强劲的竞争者姿态,出现在面前,阿珊,感到她即将被淘汰,拥有经济实力的男人,一直没停止在女人方面的更新换代,万总也是一样。 阿珊终于对阿微说出了她的请求:“阿微,你能帮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离开保尔乐超市!你能答应?”是的,阿珊必须先发制人,在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情况下,把想像的敌人消灭在萌芽状态。阿微吃了一惊!毫无思想准备,她不喜欢万总,也没有想过要在有一天,像阿珊一样去上万总的床,在她看来,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到酒吧当娼妓来得洒脱,就像阿紫说的:让一个臭男人抱,与让一千个臭男人抱,有什么分别?阿微不喜欢让臭男人抱,她只要阿方,阿方身上有一种刮胡液的味道,有一种淡香!听了阿珊这样的请求,她有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她认为:阿珊把自己当成了与她一样的人,当成是以身体去引诱男人的女人!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5万块,够不够?让你去做个小买卖!”阿珊见阿微不做声,开出了价码!阿微听到有个女人愿意以5万元来买她“消失”,非常生气。她很惊讶,自己竟然一下子就值这么多钱,这是有生以来,人们对她的存在或消失给出的最高价。就在一个多月前,自己竟然无法得到区区300元。看来,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在成为、或被视为商品时,的确有很大获利空间,不只男人愿意出价,女人也不例外。但是,人的尊严能够成为商品吗?阿微自信:她的尊严不只值5万元!在阿微看来,让一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男人,稀里糊涂滚到一起,是一件肮脏的事,她无法想像除阿方以外的男人,可以在她处于自由与清醒时,用出汗的手来抱紧她美妙的身体、用污秽的嘴来亲吻她柔润的樱唇。假如,万总给她十万元,她也不会让他那怕在她的胸前抚摸一下。 “阿珊,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但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不需要万总,以后也不会要!我没有想到我会让你为难。好的,我离开保尔乐,尽管我也需要钱,我缺钱,可是,我不会收你那5万元,请你不要再哭啦,算我求你!再见!”一转眼,阿微就消失在人行道的尽头,阿珊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阿微总觉得:夜晚的208号出租房,才是她心灵的慰藉,当晚上她能在此安睡,就证明她还拥有生存的能力,证明她身边有钱,如果,有一天,她回不来这里,要么就是她已自身难保,要么就是身无分文!感谢上帝,阿微现在打工省下的钱,加上阿方上次给的,一共还有七千多元。当阿微从保尔乐辞职以后,所幸,她没有成为穷光蛋,钱啊,你有时候,就是穷人的命!阿微想起自己拒收阿珊那5万元,那些钱,如果堆在一起,会有好厚一叠吧,真够阿微用上两年。阿珊,真是有钱啊,何时,我能靠自己的能力来挣到那么多钱呢? 一觉起来,已是早上的十点,不用上班的日子也有好处呐,可以放心睡,可是,这样能睡多久,要找个什么事情来干呢?阿微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二月十四”美容品系列总代理张亮。在保尔乐超市的美容品专柜时,阿微推广过这个产品,收益很好,张亮是个二十七岁左右的青年,人很朴实,常到柜台来询问销售情况,并添补产品。阿微有一个想法,自己的确干美容品推销很有潜力,也适合自己的性情。她给张亮打了个电话。 第十四章 美丽青春豆 青春痘,艺名:美丽色色豆,的确是美的产物,据说是由于男性美妙的荷尔蒙指数牛气冲天的成果。张亮已不年少,但美丽痘长在皮上,青春写在脸上。当他带美容护肤系列和一脸的小痘痘四处推介时,不少女孩子以为他还在十八左右,他的确长得过于秀气,看不出已到了可当老爸的年龄。只是人们不明白,他那屯积的成吨美容品,竟消灭不了他一脸的肉疙瘩?这种反差,有点像是贪赃枉法的官吏,却自称要为民做主;也像是患哮喘病的江湖游医,宣称可以包医百病;更像是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信誓旦旦地要为你指引光明。 但张亮人实在,他红着脸:“是的,我卖的护肤品,的确对我脸上的痘不起作用,美容品,当然不能造就美丽,也不是手到病除的药方,它是一种辅助,一种关怀,一种心情,我相信:我的‘二月十四’美容系列,会给大家带来美好感受!”也就是这一席话,让阿微对张亮有了好感,并借助保尔乐的美容专柜,为“二月十四”设过一个专台,创下了良好的销售纪录。 接到阿微电话的时候,张亮正对着镜子用手挤脸上那疯长的美丽坨。手里还拿着一支皮康霜药膏,随时往不舒服的地方擦,一脸油糟糟的…… “张老板,我想问一下,代销你的产品,需要什么条件?”阿微在电话里说。张亮喜出望外,也不挤青春痘了,大叫:“阿微,我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女业务员呢,你马上到我的经销点来报道!”见到阿微后,张亮很腼腆,通常长着一脸“麻烦”家伙们,是不是都这样?那张亮虽说在外东奔西走,让人称做“老总”,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代理商,没有一般商人不可一世的作派。他那双眼睛,看着阿微,总不超过两秒,就要转移焦点,女人,不会喜欢这种没自信的表情,内向的男人,都是这样,喜欢压抑真情实感,如果欣赏一个女人的美,他也希望,最好不要让她感觉到,张亮那一脸的痘子,或许是心火过旺的表现。 阿微并不是冲着他的躲躲闪闪的眼球来的,她要一份能安身立命的工作。张亮眼望着手中的皮康霜药膏说:“我出产品,你出人材,再好不过啊!”阿微看着一屋子的美容品,再看看张亮一脸的青春痘,说:“早知你这儿缺人手,我也不愁啦!”一拍即合,美人坏子阿微,与厚道实在的张亮联手,要把“二月十四”这个打着情人节印记的美容系列产品,红红火火搞上去。张亮提出了一个方案:他出资,让阿微到一个闹市区租一个门面,主营“二月十四”,兼做美容护理,并让阿微招两个学员。阿微说:“我不会美容啊。”张亮道:“把润肤霜往脸上揉,你会不?只要会,就行!”他的眼睛却不敢看阿微,有一种很强的自卑。 当天就看好了一个门面,阿微说,由她一个人先试营,业务打开后,再招人,张亮说:“听你的!”忙到下午,张亮请阿微到一家酒楼吃饭,说是要庆贺一下,阿微说:“别花那钱。”拉着阿亮到了一个排挡,阿微要了一份肉丝红薯粉,先自一个人“咝咝~~”很有味的吃起来,然后又点了一份青椒炒牛蛙、一份红烧芙蓉茄子、一个丝瓜碎肉汤,津津有味地张着樱桃般的小嘴吻着筷子上的油香,很享受!阿微说:“这是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这样吃热饭热菜呢!”阿亮从灯光下看着她,为她的话所感动,他不知她的生活中究竟有多少曲折,但他有一种甜蜜的、稍纵即逝的亲切感从心头滑过,身上热得在出汗,脸上更油嘟嘟地不好受。 旁边的食客们以为,那个一脸坨坨、闪着一对溜来溜去的眼睛的男人,走上了桃花运,找了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当女朋友,暗自里唉声叹气,又不得不佩服,恨不得个个脸上都长一群肉疙瘩,好让癞哈蟆吃上天鹅肉!阿亮的心中,确有一种迷乱,阿微如果是自己的女朋友,那有多好啊,阿微说“你别愣着,吃菜!”阿亮说:“好!”阿微低下头去吃牛蛙时,他透过她的衣领,可以看见她的胸前一片细腻的皮肤,有点鼓,像是牛蛙的胸脯?该死,怎么扯到牛蛙身上?阿微猛一抬头,漂亮的眼睛与他的迷途的眼神一碰,阿亮如小偷被人发现一般,马上逃跑,眼睛立刻转了向,脸上发烫,为了掩饰,连忙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却是红烧芙蓉茄子。他吃到嘴里才暗自叫苦:“妈耶,我不能多吃茄子,这玩意儿是发物,不得了,今晚,脸上的肉坨坨,怕是不会消停呢!”果然,脸上马上就出奇地痒, 已经很晚了,阿微说:“我回家了,明天,我来上班!”阿亮搔着头,把摩托车头盔递给阿微,小心翼翼地说:“我用车送你,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阿微就侧着身子,坐在车的后座上,阿亮说:“这样不安全,得跨着坐,像我一样!”阿亮像骑马似的,跨在老爷车上,阿微照做,车子发动起来,抖得厉害,她的胸差点蹦到他的后背上,阿微心里说:“我得坐稳点,不然撞到阿亮,不礼貌呢!”她看好了自己的胸。还好,阿亮后来一直开得平稳,到了208号楼的旁边,阿微说要阿亮回去,他说:“你上楼,我看见你屋里亮灯了,再走!”阿微不肯,让他走,俩人磨磨矶矶…… 忽然,一个黑影跳到俩人身旁,那人一身黑衣、黑裤,三寸丁的个头,动作却像超人一样夸张,对阿亮大喊大叫:“嘿!!你一个破摩的司机,在这瞎磨蹭啥呢,等着请你上楼喝茶啊?”阿微一听这声音、一看这个头,晕头转向,小陈啊! 小陈一见阿微屋里今晚没亮过灯,就知她没有回来,于是就又守着这条街的必经之路,等着接阿微,他答应过阿方,他得做到,也乐意这样做,这有一种迷糊不清和恋爱感觉,尽管,这不是真的。他把阿亮当做是出租摩托车手,见他到了目的地,还懒着不走,气就上来了,小陈只是矮点,胆子却大得很,看阿微从来是鳄鱼似的死盯,为阿微出头也是腰里插刀,决不含糊,一个破司机,更不在话下。见阿亮只是缩在一旁,并不走人,小陈更喊:“哎,你还来劲了,看我给你点厉害瞧瞧?”矮腿在地上跺起一股灰尘,扯着脖子、挺着肚子,仿佛真要开仗。 阿微一把拉住小陈:“你稀里糊涂吓唬谁呢?这是我老板,你别胡来!”小陈瞪着眼:“老板?呵呵,你几时又找了个开破摩托车的老板?记着,我有保护你责任,你吃亏上当,我可要负间接责任的,赶紧上楼!”阿微骂:“你怎么像是我爹似的,你弄得清情况吗?”小陈不管那多,对阿亮吼:“走人,快点,等会也许你就走不成了!”阿亮说:“兄弟,阿微说得是真的,我是好人呢,我跟她现在是同事,你别误会,好的,我走!”阿亮不喜欢吵架,他以为这矮个子,是阿微的男朋友,心里说:天呐,不开眼,美丽的公主,怎和小矮人弄到一块!转眼望着小陈张牙舞爪的样子,叹着气,开着车走了,阿微喊他,也没听到! “还喊啥呢?走了,以后也不会来了!”小陈得意地说,“有我在,你别想出什么乱子,要对得起阿方啊,你不怕阿方,我还怕他到时来找我算帐呢,这小子脸上麻子一片片的,是人就躲他八里地,你要烦,告诉我,晚上我带你上街头转几圈,不就得了?”阿微听着小陈像个长舌妇一般吱吱歪歪,心烦意乱,快步向楼梯走去,小陈却不依不饶,跟在屁股后面,字正腔圆又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 第十五章 二月十四日 身边的麻布包动了一下,阿紫躺在床上,从男人的腰际望着那个包裹在惊悸似的,一跳一跳,仿佛那里面装着个垂死挣扎的生命,她感觉自己也像那包里的两只中华鳖,在这粗野男人封闭下,快要死去,那件粉红色的胸衣,扔在她的枕边,似从阿紫破裂的头上,喷射出的、凝固的血,在灰暗的房间里,现出残忍的辉煌。 那男人是个开水产店的老板,就住在208号的楼旁,他与阿紫达成的交易是,一百元现金,外加两只鳖,这男人的钱全在老婆手上,不得已,做出了古老的以实物交换的买卖,这一次,他买的是春,是早已垂涎的、喜欢在楼道上几近裸体招摇的、阿紫的“春”。这卖鳖的汉子,就像杀鳖鱼一般,爬在阿紫的身上,似要割去身下这个骚妇的头,弄出很大的声响,有如刀落在砧板上,震得楼板也在动摇。阿紫有点后悔,为何要同意这男人进入她的卧房?从前,她从不这样做。可是最近,阿紫收入在减少,不得已,大白天招“狼”上门。 楼下的退休工人老刘头发了火,猛砸阿紫的门:“晚上闹、白天闹,现在才是清早7点,阿紫,你还要不要人活啊?”开了门,阿紫穿着一件大大的白衬衫,一直遮到屁股上,就像不合身的连衣裙,一头乱发掩不住两只迷雾般的眼睛,“谈恋爱呢,你老人家别打岔!”老刘头一眼看见个裸背的男人睡在床上,看不清脸,却瞥见地上的麻袋在一动一动,老人叹着气:“你一晚谈多少回恋爱我不管,你只别让我听见,行不?”“讨厌!”阿紫说。 阿微要去上班啦,高跟鞋“得、得、得……”一路响着过来,刘老头指着阿微说:“阿紫呵,你学学人家阿微吧,找个正经的活干干,饿不死你!”阿紫从门内探出头来:“阿微,最近你在哪上班啊?我在超市找你不到了。”“我在中山路做美容品呢!”阿微连忙向楼下走,阿紫却大喊:“阿微,今晚上早点回来,有鳖鱼吃呢!” 中山路上的“二月十四”美容用品店已开了半个月,试营期间,阿微凭着天生丽质与聪明才智,果然让生意一天好过一天。的确有不少女人要求让阿微替她们做按摩与皮肤保健,也许女人对美丽的同性,也有一种亲近的欲望吧?阿微虽说从没有学过按摩保健,试着一通乱按,她想,把面部皮肤揉得血液循环,把四肢皮肤揉得放松舒服就行!女客们却也不挑剔,任她一阵乱揉。但阿微却想:是到招收专业按摩服务生的时候了。 和张亮一说,他只不住点头:“行行,你说了算!”这阿亮总是唯唯诺诺,不时还拍马屁,总夸阿微,男人眼里的美人总是处于权威地位的,在未婚男人眼中更加如此。阿亮现在很满足,也很紧张,阿微有了男朋友,看来自己指望不上让她当老板娘了,但是,能每天看到她也很好啊,书上说:“男人每天凝视美女五分钟,可以延长寿命三到四年。”这很合算呢,只是,阿亮感觉自从阿微来了以后,自己没精打彩的日子也不时出现,尤其晚上梦想过度,做出“自裁”的行径,会过了量,自然又要多喝蜂蜜水,脸上的痘却长得更火暴。他看阿微的眼神还是那样躲闪,阿微在身边,他心里有一种紧张感,有时浑身出汗,血压上升,心跳过速,书上的东西总是信不得,张亮这样下去,会早早患上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活过四十岁就算他命硬! 很快就招收到三名专业按摩生,一色青春女孩,弄得有些男人也伸长脖子到店里来问价钱,“本店为女士专业美容所!”阿微说,男人看着她妙曼的样子,心有不甘地走了。那些女客也很快在扩充中,女人们总是在服务生按摩一阵后,接受阿微的亲自按摩,那些长得丑陋的、一般的、胖的、瘦的女人,当阿微按摩她们时,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感。只二个月,店里的生意就达到了月纯收入一万元。阿亮说:“给你五千元,以后,我们对半分成!”月底的一天,阿微掏钱请小陈、阿亮、还有阿紫、楼下的太婆、老刘头等街坊吃了一顿饭,菜式中有一味鳖汤,每人分到一只半斤重的中华鳖,外加一只鳖蛋! 小陈夹着蛋说:“好!鳖蛋好,再下去,阿方哥真要成龟蛋啦!”他一直对阿亮有成见,把他当做自己的假想敌。阿微用筷子敲他的头:“你怎么老喜欢扯蛋呢?”却把自己碗里的蛋,夹给了他,这小子才心满意足!阿微对阿紫说:“紫姐,以后,你有了难,只管来找微!”又掏出300元钱递给阿婆,说是以后,生意只要做得久,阿微养阿婆,送孩子上学!阿亮很动情,红着脸说:“你们208号,有阿微,真是好啊!我一定会与她一起把生意做好,让阿微实现愿望!” 晚上,阿微躺在出租屋里,外面很静,阿紫又在接客,微想:阿紫为何就脱不了那种生活呢?也许,沦落风尘的人,就像是陷入毒品迷醉的人一样,有一种被海洛英左右的不得已,这是一种浸入骨肉的心瘾,戒掉它很难。阿微庆幸自己能躲过一劫,没有沦入脱不了身的泥沼。她想起了阿方,如果他再一次出现,她一定把他拉在身边,不让他再走,他如果被什么事纠缠着,也一定要让他找个正当的途径去说清楚,他如果坐牢,我也等他,只要他不再像个游魂似的,东躲西藏。 天明就是希望,阿微有很多的希望。当她来到中山路那个店面外时,正要开门,突然身后有动静:一群人吵嚷嚷、忽拉拉一大圈,把她围在当中,一个胖女人,脸肿得像个包子,还起着水泡,还很难看地擦着红药水,就像是遭遇恐怖袭击的阿拉伯平民,脸被炸弹爆开了花,那女人让怒气扭歪的肿脸更加难得一见,她一把拉住了阿微脖子下的衣领,破口大骂! 第十六章 毁灭性大奖 就像中六合彩一样,任何美容品,都存在一个“大奖”:会让某一个皮肤过敏的女士,从此破相、毁容。美容品的潜在危险就在这里!比如:某些抗生素类药物,弄不好,不能治病,反可致命,在毒大米也可公然出售的年代里,吉人自有天相,各安天命吧。那个肿脸的女人,叫阿花,现在终于中了“二月十四”的毁灭性大奖,她的愤怒所引发的狂奋,与中了福彩头奖的人一样,都在发疯,几近精神崩溃的边缘,带了一大帮人,不是来分享“奖金”的份额,却是要找阿微算帐! “废话少说吧,你们打算如何处理?”阿花喊。阿微还有几分冷静:“顾客如果真是因为使用我们的产品而受到伤害,一定赔偿,但是,要有医学证明,我带你去医院检测!”一群人听得有理:“也行,就听你的,上医院!”在等医学报告的日子里,阿亮带着阿微又去看了那个胖女人,非常糟糕,阿花的脸一天比一天花,用什么办法也止不住。阿花的老公望着原本就长得不敢恭维的女人,再上下打亮阿微,心里说:整个球?本来就是五花肉,现在弄成了红烧肉,赔多少钱你看着办?除非你阿微能给我当老婆! 医学报告得出的结论,证明阿花的确系使用“二月十四”美容品,导致严重过敏,后果可能使皮下组织变异,经保守治疗后,毁容已不可避免,唯一的办法是:在所有炎症消失后,施行整容术。这件事,还被一些赚取新闻线索提供奖的好事之辈,举报给了报社,电视台也来进行跟踪报道,阿微头一次上了梦想中的电视节目,却不是当明星,而是捂着脸伤心地哭,这个画面,让不少男观众生出一些复杂的感想。阿亮一脸的青春痘也在电视上得到发扬光大,他的脸,让“二月十四”还仅存的一丝情人节的回忆,化为乌有,变成了“路易十六”,要上断头台。 事情的处理,最后集中到经济赔偿上,由消费者协会出面调解,达成了以下协定:“二月十四”美容品总公司赔偿70%的费用,经销商由于在给用户使用产品的过程中有不当行为,赔偿30%。治疗费、整容费、营养费、交通费、“老公安慰奖”(精神损失费)等等,一共十三万元。阿亮二话没说,掏了他该付的近五万元钱给阿花的老公,那小子拿着钱就下了澡堂子,找个三陪小姐着实“忽悠”了一把,至于给老婆整容,早忘到脑后去了。一年以后,那阿花,还是一脸的花。但是,这件事,对“二月十四”的打击,的确如法国革命者砍去路易十六的头一样,具有致命性! 阿微望着曾经生意兴隆、如今却门可罗雀的店铺,不断地流眼泪,她也不知怎么对阿亮说,她只感觉,这一次的事故,与她平常的管理有很大关系,没有注意科学地区分不同的肤质,没有预见到:美容品会潜伏着对美丽巨大的杀伤力。阿微感觉到自己对不起阿亮。阿亮望着阿微,却没有在意经济上的损失,这种时候,他那磨磨叽叽的性情好像一下子不见了,他说:“阿微啊,吃饭也免不了要死人的,我外公,就是被饭噎住了喉咙,一口气上不来,就走了,他死的时候,我只半岁,还坐在他的腿上,外公却至死抱住我没松手,我稳稳地坐在他腿上,直到父亲赶来……”这会儿,他以一种执着的眼光看着她,一点也不飘移,说:“留得青山在,就会有钱挣,阿微,美容品做不下去了,我们再干别的!” “阿亮这样的人,的确是一种有安全感的男人啊!”阿微想,虽然,他自身好像没有安全感,在美女们的眼波流动之下,总在躲来躲去,但如果有海啸发生,他会第一时间奔向自己的女人!对这样一个男人,阿微觉得自己欠他的太多,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她得另去想法挣钱。阿微在临走的那一天,把阿亮的代销点打扫得干干净净,对他说:“阿亮,后会有期,我要钱了,就会来帮你,有事找我,就来208号,或打电话!”这时,阿亮仿佛感觉,她似乎把他当亲近的人看待了,望着阿微远去的背影,他有一种莫名的惆怅,阿微的身材还是那样好,他想她,有她在身边,他愿意紧张、愿意得心脏病、愿意意血压高,与她在此刻拥抱,他愿意就死去!但阿微,不想他死,她走了…… 晚上,阿微疲惫不堪地回到208号出租房,发现门锁却似乎有人打开过,小心地开了门,正要拉亮灯,一根粗壮有力的臂膀,像是从夜色笼罩的山腰伸过来的一棵大树,从斜刺里,迎着风雨,猛地扑到她的腰间,一把抱住了她! 这种气息是那样熟悉,这种温暖是那样亲切,阿微忍不住流下泪来:“阿方,是你吗?该死的畜牲,你从哪里像个魂似的冒出来了啊!”她顺手拉亮了灯。是阿方,他的下巴,正在微的额上磨来磨去,他光着的胸膛,肌肉在灯下闪着深沉的光泽,微的背靠在上面,仿佛全身都松驰下来,他轻轻地摇来摇去,就像他每一次幽灵般的消失,是那样地梦幻。阿方捧起她的脸,像千百次曾经做的那样,歪着头把嘴送上来,要吻住微的翘翘的樱唇。 “你滚开点!”阿微大喊,让阿方那对虎眼顿时像虎仔找不到窝一样的迷茫:“微,生气了,好,你骂!骂过了,我再吻你!”阿方一直就这样不屈不饶地爱他的女人!“你,干嘛还要回到这里?你还不快走?天还黑着,你好跑路,你走!你走、走啊!”她举着拳头不断地在男人的胸膛上擂,糟乎乎地哭得一片狼籍。当女人停下手来,不打他、却擦着泪水时,阿方把阿微轻轻抱起,稳稳地端在手上,头伏下去挨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说:“微啊,我本来这会儿还回不来的,却从电视上看见你在哭,我急着赶来了!我的女人何时会哭得如此轰动?他妈的,微,你说,谁委屈你了,方现在就去找他算帐!” 阿方发起火来,屋顶也得烧出一个洞,谁要惹到阿微不开心,他敢出刀!然后他宁愿吃枪子!阿微听男人说出此话来,反吓了一跳,忙挣脱他的手,蹦到地上:“你别胡来,事情已经平息了,不要再生乱!”阿微说:“不开心的,只是让那阿亮老板亏了不少钱!”阿方说:“也罢!听你的!阿微啊,阿方我从不喜欢欠别人的,阿亮损失的钱,我可帮他补上一半,只是,这家伙没看上你吧,如果是那样,我反得找他要赔款!”微说:“滚你臭蛋!”阿方嘿嘿直乐!微说:“还不去洗澡?”阿方要出门,女人说:“屋里就有!小陈新装的!”男人吃惊:“那小陈怕要涨房租了吧?”“没呢,还减了50元!”阿方瞪大了眼:“二百五?乖乖,小陈那恶霸地主何时发了善心?操蛋,那矮子人小鬼大,要我当二百五哦!”这回微倒乐了!阿方总能让微乐! 带着一身洗浴液香躺在床上,男人过来拉女人的衣,爬到了阿微的肚子上,微却在叹气,说:“何时能帮助阿亮补偿那亏空的钱呢。”阿方从女人身上滚下来,手放在她的乳上轻抚:“阿微,明天晚上,你可拿到三万元,你信我,没错!”“你干坏事?”男人说:“没干坏事,明晚,你跟我出去一下,你可看到我是如何弄到钱的!”阿微说:“好的,我明晚,我跟你去!”此夜,阿方身体的突出部,进入了阿微的隐蔽部……黎明还没有到来,他们却期待:下一个晚上,有一场新的决战! 第十七章 阿方的小刀 一把折叠刀,仿佛要把夜色切成两半,在208号楼的走廊里闪了几道幽光,钻进了阿方皮带的缝隙,稳妥地贴住他腰上的肌肉。阿方把衣服的边缘拉直、将阿微的手攒紧,拉着他的女人,像是要去赴个约会。让阿微感到可笑的是,阿方居然在那双诈诈唬唬的眼睛上,架上了一副平光镜,那样子,就像是卖排骨的屠夫,手里还抱着个布娃娃,又像是一个要去打仗的士兵,脸上却粘着个数码宝贝卡通贴画,实在滑稽,她说:“阿方,你哪天变成个大学生,我呢,成了校园里的小可爱,那多好啊!”男人不来劲,他怕提那书,现在的书有几本好看啊?阿方说:“今晚,你,就是小可爱,我,就是大学生!”“哈哈~~~” 水池里正飞溅着水花,如躁动的不规则音乐般杂乱无章,阿紫,露胳膊露腿地正在那儿“戏水”,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水,是她最好的玩偶,或许,这给她一种莫名的安慰?听见阿微的笑声,她抬起头来:阿方拉着微的样子,竟是那样的甜蜜。阿紫从来是让男人粗暴地拉来拉去,没有一个男人会对她有一丝温柔,男人,从来就不是好东西!可是阿方却好像有所不同,让这样的男人揽入怀中,阿紫会崩溃,可是,这是个梦啊。 让阿方突入身体的感觉,会是什么样呢,阿紫的潮水,可能会淹没整个208号楼……是啊,阿紫的身体涨潮的时节,好像是在几百年以前的事了,现在,她的触觉与神经末梢,在无数男人的挤压下,已经麻木啦!为什么漂亮女人的命,会是不一样?阿微真是幸福!“阿微,和男朋友上街呢!”阿紫说。“嗯,今晚有点事,出去一下!哎,阿紫,你现在还没出门呢。”阿微很奇怪紫今天为何会如此“安静”!“我身子不舒服,放假!”阿方有点想笑,忍住了,对阿紫点头。阿紫说:“微啊,你男朋友真的好斯文!”阿微知道这全是那副眼镜弄的。“阿紫,你想不想吃麻辣小鱼干,我等会带给你!”“好啊,要两份!” 阿微感觉到,阿紫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地关心,这与她有所不同,阿微从来不管别人干什么或做什么,她没有更多好奇心,她只想自己不再遇着烦心的事,就行!阿紫却喜欢参与,喜欢吸纳,差一点把阿微吸收到她那个队伍中去。阿微很单纯,就像她单纯地喜欢阿方一样,阿方是人是鬼,她都死心踏地跟在他身后,这就像人们常说的:死心眼!这样的女人更需要保护,阿微实在太容易受到伤害,阿方把阿微拉得更紧,像是黑夜里点燃的一把烈火,把阿微温暖地包围,带着她出了208号楼、上了公路、坐了出租、到了南方公园的大门口,替微开了车门,牵着她,向公园深处走去…… 夜色笼罩着密林小道,处于公园背面的这座小山,每到夜晚,就人迹罕至,早在几个月以前,这里曾发生过多起抢劫热恋男女的事件,那些恶徒们,往往把男人的钱一扫而空,把他赶跑,然后对女人做出可耻的事。因此,如果在夜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单独在此行走,很容易让人想起打前站的坏人。林子里有几声“蛙”鸣似的叫唤,估计,不会是青蛙,注定是一只怀了秋思的雄性瘌哈蟆,在此呼喊另一只甩了它的雌性同类。处在这种环境下,女人的软弱更加突出,阿微紧紧贴住了阿方的身体,好像要藏到他的胸窝里才会安全。 阿方停住了脚步,搂紧了阿微,在她耳边说:“微啊,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与你抱在一起了,我想起了从前!”是啊,从前的那些记忆,浮上了微的心头,她记得也是在一个晚上,阿方在公园的厚厚树从掩护下,把微放倒在一堆青草上,他的手摸到她胸上时,她一把挡开了他,可是却感觉自己的乳尖很狂奋地竖起,发硬,当阿方再一次“不要脸”地摸索上来时,她只做了象征地的抵抗,任由他把她的乳房揉得变了形。在阿方把微的衣服解开后,微觉得阿方的腿光溜溜地贴到了自己的腿上,身体的中间,有一种柔性的刚强,要在她的腹下探险似地游离,阿微觉得快要窒息,那时,却突然有一道手电筒的光亮射向他俩,一群保安人员扑了上来。阿微马上把衣服一掩、裙子一遮,站了起来,阿方,却很惨,在拉着裤子,十足像个流氓,但很勇敢:“她是我女朋友,我想干坏事,没干成!”哈哈~~~人们一通笑,在笑声没落地以前,阿方提着裤子,一手丢下几张钞票,拉着阿微撒腿狂奔而去! 此刻,阿微又像回到了当初那个夜里,如果,能与阿方经常是这样享受公园的清新与安宁,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她更深地陷入男人的怀抱,感觉男人一边在摸她的腿,一边吻她的嘴,鼻孔里呼出一股男性味十足的热气,好像在逐渐急促,阿方身体中间那个神奇的部位,贴在她的腹上,仿佛有一种不断增长的强硬,有一股就要爆发的力量,似在表达对她的思念。然而,男人突然把手收回,在她耳边说:“等会办完正事后,我来爱你!”什么是正事呢,阿微此刻似乎不记得来这里是干什么,她眼里在那一瞬间,只有爱,爱,有时就是微的一切!但,阿方的话,还是把她拉回到俗世中来,刚才,她差一点进入仙界。 忽听得从上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口哨,是拉长的三声:“鸣~~呜~~呜~~~~”阿微奇怪地看到,阿方把手做成圆筒状,对着哨声来的方向,同样:“鸣~~呜~~呜~~~~”阿微看着自己的地下工作者男朋友这样神神秘秘,觉得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今晚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缺德事?”男人把她拉到一张石板椅子上坐下,却跳了起来:“这椅子夜里太凉,来,微你从我腿上。”不容分说,把女人抱到腿上,嘴在她身上亲来亲去,还说:“微,我们在这等钱,有人送钱来!” 十分钟以后,从下面的小道上往这边来了一对恋人样的男女,在另一个石椅子上坐定了,那两人分明直截了当,两团影子一下就混做一团煤球一样,分不出男女。再过了二十分钟,阿微几乎在阿方的怀中睡着的时候,来了又一对男女,坐在那先前来的男女恋人边上,有几点烟卷发出的火星在夜中摇来摇去,像是鬼火……阿方连忙俯下身去,吻着阿微,眼睛,却从微的头发上向对面望过去。只五分钟,一对男女先走了,剩下这一对男女,男人不断在女人胸怀里掏来掏去,弄了五六次,似心满意足,起身向下走,当走到阿方身边时,阿方猛然把阿微放到椅子上,身子向前一跃、长腿用力一勾,正好绊到那男人的腿上,那人向前扑倒,阿方顺势,摸出那把折叠刀来,架在那男人脖子上:“别喊!”刚才发出哨声的草丛里也飞一样跑过来一个影子,一把扯住了那女的,逼住了她,并“哗啦”一声,划开了她的胸衣,从里边往外掏着什么,不到两分钟,阿方便拉起阿微,跟着那影子,撒野似的飞跑…… 阿微大叫:“你抢人钱啦?臭狗尿!”阿方只喊:“快跑啊,十分钟后,我告诉你真相!” 第十八章 失去你的爱 阿方的前身,一定是个跑江湖的浪子,他总在不断地跑,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最好能长出一双翅膀,否则会很难堪,就像阿微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边跑边哭!前面有一个黑影,停下来在等,阿方迎上去,黑暗中不知他们在做着什么,阿微想,那可能是个魔鬼,在取阿方的灵魂,然后阿微将在今夜替他超度,身心欲焚……阿方回到她的身边时,居然没有成为行尸走肉,还是那样带着一股热辣的男人味,带着烟气的嘴低声说:“微,这里有两个信封,里面不是钱,但是,却很值钱!有人会拿很多钱来换!”微睁大了眼:“你敲诈?”阿方摇头:“是敲诈!但被敲诈的家伙,是坏人,你放心,阿方从不对好人下手!” 后面有喊声传来,向这儿逼近,阿方急了:“我得引开后面的人,你先跑出公园、坐的士躲开,如果,我今夜没回,你可按信封上面的号码,打公用电话找这个人要钱,或者,你直接交给警察,也会有奖金,但会少很多。快走吧!”男人把阿微重重一推,阿微不由自主地往坡下奔跑起来,在黑暗中冲向公园的门,身后,是一片树丛被扑倒的乱响、还有人大喊大叫…… 阿微的衣服,被风吹得狂蝶乱舞,她的胸在不停地颤动,似在拔开空气的阻挡,杀出一条真空的高速公路,好让她以100码的速度,向前飞奔!到了公园的门口,一把拉开一辆出租车的门,对着司机大喊:“快开!”“上哪!”“向左!”司机迷惑不解,一踩油门,嗖地一窜,眨眼功夫就没了影子!“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啊?围着城里兜圈子玩呐!”车行了有半个多小时,还在转!“回公园!”阿微说。司机也不发火,心里说:“好,遇上个傻大姐了!”到了原地,阿微也不下车,摇下车窗,听公园里的动静,她存着一线希望:阿方的身影就在此刻出现在大门口。可是,十多分钟过去,公园的门口,只有灯的昏光,还有永无止境的夜! 回到208号出租屋,阿微在灯下看着手中的两个信封,里面似乎是厚厚的信纸,这是阿方拚命得来的,那上面的电话号码,像是打开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只要一拔,就会掉钱?可阿微觉得这里面却是一条蛇,在睁着发红的眼睛看着她,随时准备让她在毒汁的麻醉中,飘然地死去,她觉得阿方也在与蛇共舞,整个晚上,阿微都梦见蛇在咬阿方,他的眼睛,没有垂死挣扎的恐怖,却像是在对她笑,当他被吞入蛇腹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喊一句! 天明时分,阿微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把这两个信封交给警察局,她希望,阿方,还有这信的主人,都到警察的面前做个了结,没有钱,可怕!让阿方再这样神出鬼没,她的心会碎!阿方如果坐牢,把牢底坐穿,她也会等到海枯石烂,只要不像现在,等的机会也没有!上午九点,阿微来到了刑事警察大队所在地,一个很文气的警员接待了她,阿微却说:“我要找队长,我有重要情报!”队长接到消息后,开着一辆警车飞奔而至,把阿微引到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微将手中的信封交给队长,队长把里面的内容一看,大叫:“你认识阿方?”微说:“我是她女朋友!”队长脸上露出沉重的表情,站起身来,为她递上一杯茶,自己也猛灌了一大口水,长叹了一口气:“阿方,一直在为我们提供情报,他从前干过黑吃黑,现在,他却是我的一个线人,你知道吗?”阿微非常惊讶,阿方何时也成为警方的内线了,还真是个地下工作者?可是队长却一把抓紧杯子,用力砸到桌上:“好,有了你送来的这份重要情报,我要为阿方报仇!”阿微一惊:“阿方怎么啦?” 阿方的遗体,放在一个玻璃的长方框罩里,阿微望着他时,他却不理她了。从前阿方如果是睡觉的时候,可能还会睁着一只眼,在想着阿微,可是此刻,他双眼紧紧地闭着,好像是那样地痛恨刺眼的灯光,他深爱的微在一万遍地呼喊他的名字,他只死死咬住嘴,那个厚厚的嘴唇,曾吻遍微的每一寸肌肤,令人陶醉,现在,却仿佛死鱼一般,再也不能一张、一合。阿方,可能还有一抹幽魂在天花板上吧,也许想用他的胸膛做微的倚靠?可在最后一刻,却灰飞烟灭! 阿方身上没有什么遗物,那把折叠刀,不见了,他的口袋里,只有一盒四元钱一包的湖南本地产软包装香烟。阿微哭着跑到外面买来一盒30多元一包的好烟,把所有的烟卷倒出来,一齐点燃,摆在阿方的遗体旁,这一刻,好像他的嘴在动,像在骂人:“费那钱干啥,隔着玻璃罩,我如何抽啊?”是的,阿方再也抽不上好烟了,他再也无法来拥抱微啦! 队长安抚精神恍忽的阿微,他说:“阿方为了给警方搞到有价值的情报,把命也搭上,他是条好汉!”阿微看着阿方那张即使了无生气,却残存些狡猾的脸:阿方,还好我没有以信件向坏蛋换钱!不然,你死了,也没落个好名声。她觉得,也许,阿方并非像队长说的那样、是个十足的好汉,但是,他的确是个好的男人,如果有来世,她遇上阿方,也一定还会爱上他! 夜晚再次降临208号楼,阿微从阿方留下的那个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床头,一缕呛人的烟雾腾空而起,平常,阿微讨厌这种味道,今晚,它却是那样的令人依恋,好像阿方还站在床头。这屋里的一切,都还有阿方的气息,阿方,今夜、你的爱,还在不在?不要走得太急啊,今晚,你可否借着风的影子,到微的梦里来? 第十九章 暂别208号 桌上躺着阿方的照片,彩色、五寸、露骨地张着一嘴,肆无忌怛地笑……他的衣服、日用品,阿微在楼下点了一把火,全烧了,对着乌烟瘴气的天空,她轻声说:“阿方啊,你出了远门,我把你的东西全打包寄去,你收好,不要常回来装神弄鬼,阿微怕,有你的照片陪着我呢,你只到我的梦里来,就行!”火,烧干了她的泪,阿微没哭,可是对着阿方这张小小的照片,她又忍不住想哭,把它抱在怀里,放到贴近心口的位置,这是阿方从前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整个208号楼都知道阿微的男朋友被人刺死的事,那老阿婆是第一个来问候她的人,太婆的小孙女好像长得高了一些,拉着微的手叫:“姐姐!”微的心里要好过很多! 阿紫是第二个来看她的人,阿紫的心里一直以为,阿微唯一强过她的,就是有一个好男人相伴,现在,她与微扯平了,紫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并说了直话:“阿方是好,是个有种的男人,会让女人服,可是,阿微,他也没有安全感呢,是让自己的女人总为钱犯愁的男人,往好处想,也许对你还是个解脱!”阿紫的语言,就像她的肉体,从来喜欢赤膊上阵,不懂得遮遮掩掩,听起来就是冲人,阿微不喜欢听,低着头,紫就伸手过来拢住了微的腰,微的身子近来瘦了一些,紫的手指抚过她的小腹,那片让阿方紧贴过的肌肤,紧紧绷绷,紫在那里来回的擦,想像中她觉得自己是阿方,在爱着微,忍不住把头靠向了微的脸。阿微站起来说:“紫,我洗个苹果给你吃!”紫却把带来的一袋水蜜桃放在桌上:“不用不用,我去洗衣服!” 与阿紫怀着同样心理的人还有一个,就是阿亮,他来看微的时候,选择在黄昏,他好说歹说,劝动了阿微到一家酒档里去晚餐。烛光下,阿亮脸上的痘痘,被45度角侧射过来的昏光照着,有很多投影,使那小痘子们更加具有立体的视觉效果,蜡烛一晃一晃,好像他脸上的痘,在轻歌慢舞,阿亮的心情,此刻也很好,微终于是一个单身女人啦,那阿方,从前就是一座喜马拉雅大雪山,挡在他的眼前,让他对微朝思暮想,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山峰崩溃,他眼前的微,伸手可及,只是,他缺少那种勇敢,有几分迟疑。他的眼睛还是那样躲闪,嘴却在运作,想对微说出他的打算!是的,对阿微好,就是安慰死去的阿方啊,相信阿方不会让阿微一个人永远孤芳自赏!阿亮我,现在可以爱阿微! “阿微,以后,你还回来我那里吧!”阿亮低着头说。阿微看着阿亮,就想起了阿方,如果,不是为了想替阿亮补上那几万元钱,阿方不会去铤而走险,与恶人硬碰硬,阿方可能现在会带着微去摊挡上买两根苞谷棒子,一人一根,阿方会先把他那一要根苞谷,轻轻送到她的嘴边,让微咬上一口,然后嘿嘿地笑,在微咬过的地方也啃上一口,说:“你的口水好臭哦!”惹得微要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掐上一把,阿方会咧着嘴说:“咝~~咝~~~不痛不痛,换个地方再掐!”这时,微会很开心地笑!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阿微有点恨阿亮改变了她的生活,似乎是阿亮杀死了阿方,要她跟阿亮走,如果是从前,也许还有可能,现在,她觉得不行!况且,她感觉在阿亮的身边,总是围绕一些很实际的问题,但是,阿亮却不能使她快乐起来,他无法让阿微笑,他总是一本正经。 出了酒档的时候,阿微对阿亮说:“阿亮,你是一个好的男人,让女人会有安全感。”这是她的真心话,可是,一个女人对男人这样说话时,通常就是分手!女人对心爱的男人的真实感觉只她自己知道,不会轻易直接说出来,说出来的方式,通常也是反语!阿亮居然还在痴痴等待下文,直到微说:“我会记住你的帮助,但我暂时不会来你那儿,我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来偿试一下,我会去南部,明天就走!”没有谁能挡住阿微要走的步伐,阿亮看着微的背影,忍不住叹气,他想,我或许跟着微去南部?傻男人,有时会做出傻事,阿亮也会! 第二天一早,趁着众人还在睡梦中时,阿微打电话叫来了房东小陈。小陈整个人又缩水啦,好像是个刚入初中的学生,头发依旧是各就各位,衣服却有点乱,似乎还没洗脸,胡糟糟、懒洋洋,刚从云山雾雨中与七仙女幽会过来的?阿微说:“我要退房啦!现在就走!”他一惊,几乎跳起来:“阿微啊,这么便宜的房,你到哪去寻?我可告诉你,阿方哥要我对你负责呢,我一走,我怕阿方哥回来找我麻烦!”阿微落下泪来:“阿方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小陈几乎坐到地上:“他妈的,不可能,你骗我?我在外边可是打着阿方哥的名号的,没人敢惹,阿微你别吓唬我!”微更哭得一塌糊涂!“臭狗屎,阿方真他娘的不是人,对得起我吗,你要死晚点死,你一爬下,阿微就要走了啊!”小陈的眼里也落下泪来,呜呜地哭!阿微很吃惊,这小陈却是几个熟人中唯一为阿方哭的人,的确,在小陈眼里,阿方是他的偶像,他为阿方硬派的风格五体投地,期望将来有一天,跟着阿方去闯荡江湖,小陈的梦,也碎啦! 小陈子留不住阿微,阿微却真有些舍不得这小青年,似乎他像她的弟弟一般!在悄悄出了208号楼、远远地在虹霞街头回望那映照在黎明晨光中的旧式居民楼时,阿微对小陈说:“你以后就叫我姐,我到了南部,会与你联系,好好照顾自己,懂吗?”并把一千元钱递给了他,说:“注意身子,你还得长个!”小陈一个男人,被阿微弄的,竟又哭又笑起来:“姐!小陈子会来找你!有人欺负你,你只记下,我不饶他!”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阿微伸手挡下,拉开车门,一转身,却忽然发现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远远地向她跑来,近前一看,是老阿婆拉着她的小孙女,跌跌撞撞扑到微的面前:“微啊,我在窗上看你的屋里空了,才知你不会回来了,你对阿婆好!阿婆没别的送你,这几个煮鸡蛋带着路上吃吧!”伸手递过来一个小布袋,并拉过那可爱的小女孩,让她跟微姐姐说:“再见!”女孩子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纯净、稚气,阿微把她轻轻抱起来:“囝囝,姐姐会来再看你,等姐姐挣很多钱的时候,就来接你!”“好的,我等姐姐!” 出租车慢慢开走了,从车窗望去:小陈、阿婆、小囝囝的身影越来越小,那小女孩子知道姐姐一直在看着她,举起一只小手摇来摇去,直到汽车没了影子还不肯放下来。 第二十章 南下的车箱 火车箱内永远人满为患,铁路局据说却亏着本,就像家财万贯的大款,也许会肾亏。阿微从人堆里拼命挤过,从二十个以上男人的胸背、腿脚间侧着冲刺过去,有几次,胸前的球形肌体,像两只失却引信的地雷,在他们的手肘上振荡着,让男人存有劫色余香的侥幸,又翻滚成惊惶失措的恐惧,在最后一刻却化险为夷、溜之大吉。阿微也挤撞到不少女人的肉身,当各种尺码的三围在一起磨磨蹭蹭时,竟麻木地像啤酒桶撞到一起,在接触皮肉的一瞬间,就互不卖帐地分道扬镳,向相反的方向滚去。这种时候,来不及争个你美她丑,阿微想的只是:如何似汪洋中游向绿岛一般,去游向她的座位,但是,她的位子上已坐着个汉子。 占住阿微座位的那个男子,侵略意识强、胃口也好。在混合着人类制造的氨类、尿素、香港脚、脂肪酸、腋臭、口臭、汗腺挥发物等等怪味的车箱里,正大啃一块看上去像鹅腿的食物。可能有肉丝“单恋”上了他的牙齿,正钻进牙缝,与牙槽爱得一塌糊涂,他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在嘴里掏来捣去,面部皮肤受到压缩,一脸的“委屈”,嘴里慢慢流出了唾液,挂在嘴角,却不肯滴到地上去。 “先生,这个位子是我的,麻烦你让一下!”阿微说。那汉子一愣,头部稍稍向上抬起,嘴角的唾液,功德圆满地牵着两根不清不楚的细丝,落在地板上,那家伙清了清嗓子,索性再向车箱地板上吐了一口大大的口水:“小姐,坐啊!”他只把个屁股向右边劳而无功地挪了两下,并没有腾出足够坐下一个人的位置,却把右边一个中年的女人惹烦了:“一个男子汉往女人堆里乍唬啥子?你买了票吗?你几号?你哪儿来的?你逞啥能?不是你的位子,就让给人家。”呼地一下,那长得挺精明的女人竟站了起来,对汉子怒目而视。“好好好!”那汉子把鹅腿往嘴里一塞,双手抓过挂在窗钓上的包,立刻站到过道上去了。 让汉子捂热的座位,坐下去时好像烧着了一把火,阿微浑身不自在,她想站起来用报纸扇几下,或者索性用报纸垫在座位上,却还是收住了手,也没有站起来,她感觉:那样做,可能有一种对那汉子公然的歧视,只是把臀部稍向前移动了几寸,呈现半坐的姿态,那男人现在背对着她,只去看窗外,也许,他也是个迫不得已要出门谋生的人吧。与阿微同坐的那个精明而好强的女人,请阿微吃香蕉,阿微笑说:“你吃!刚才真要谢谢大姐呢!”那妇人说;“你看上去好像不常出门,但还挺心细,你做得对,不能吃生人的东西,不然迷倒了你,把你弄到大西北去,呵呵!”阿微觉得她很直爽, 妇人说她叫王英,指着坐在对面的一个约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说:“这是我的侄女,叫:冰子,我们俩常走这条线。”冰子忽闪着长睫毛望着阿微出神,说:“你好眼熟哦,像一个电影明星,常跟黎明演戏、又没有嫁给他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李嘉欣!”站在过道上已吃完了鹅腿的男人说,那口气,好像他就是落了泊的黎明? “查票了、查票了!有票的请出示!”嗡地一下,在车箱的门口出现了一大堆穿制服的男人和女人。站在过道上的那个汉子,像见到鬼似的,忙蹲下身子拔动阿微的双腿……她吓得大叫:“干嘛?”他指着座位底下:“我,得钻进去!我没钱买票!”阿微还没有挪开腿,那人就爬到地上,挨着她高跟鞋的皮面,往座位底下钻,还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要求那中年女人王英也抬起脚,好让他爬得更麻利。赶在查票人员到来以前,那汉子终于爬到座位底下不见了。这情形,让阿微目瞪口呆。 那汉子却好像是熟门熟路,知道在座位底下要保持什么样的姿态才更加舒服,他顺着目光能瞭望到的地方看去,有几根女人的脚伸在头顶上,一双脏兮兮的半跟鞋,一对胖脚,绝对是那中年妇人的,似乎并不怎么有女人味,他觉得这比他在村里相好的那个妇人的脚,更加没有品味。旁边一双精巧的女式高跟鞋,托着一对充满骨感的女性秀脚,那肯定就是阿微的了,它们正随着车箱的一摇一晃,在有节奏地跳动,的确让人想入非非……一个爬在车座底下的男人,永远也不要想阿微这样漂亮女人的脚、会握到自己手心里来!那汉子在地板上仰天长叹,似乎不能接近像阿微这样的女人,比没钱买票钻到地板上,要更为悲哀! 列车员与警察一起来到了阿微、王英、冰子所在的车座,王英把两张票递了出去:“我跟她!”指着冰子,阿微单独伸出一张票。一个警察上下打亮王英:“你们两个是一起的?”“是的,我们一起的!”她把手伸到冰子的肩膀上,那冰子好像有些怕的样子,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惶惶然然的感觉,阿微看那冰子,仿佛是个纯纯的、朴实无华的女孩子,是一种需要保护的类型,好在,她还有王英大姐啊,阿微想起了阿方,如果,阿方还在身边,他也一定会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膀吧,眼睛忽然涌起一股潮湿的热流,在它们要流出眼眶以前,她深呼了一口气,没有让泪落下来! 列车快接近阿微要到达的车站时,车箱的门口有几个男人正往阿微这边望,他们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诡异,让阿微感觉有一种潜藏的恐怖。身边的王英忽然对她说:“微姑娘,我和冰子去上卫生间,这里有个包里带着些食物,不好带去,你帮我守着,行吗?”把一个帆布包塞到了阿微的手里,王英拉着冰子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等了有近十分钟,也没有见她们回来,阿微向卫生间的方位望去,那儿进进出出的人有很多,却不见王英和冰子。她们的座位上,现在坐着那个从座位底下爬出来的男人,他正在恢复体力,眯着眼在睡觉,一个背包挂在座位靠背上,也不去管它,好像他已睡入梦乡。阿微也有点想睡,但不敢! 猛然有几个人出现在座位边,喊:“刚才有两个女的是坐这儿吗?”吓得那睡觉的汉子要往座位底下滑,但他们却只问阿微:“她们的东西都拿走了吗?”阿微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那只帆布包,她觉得这些人一定不是善类,好像很凶,她忽然来了一种勇气,要保护好朋友的物品,说:“她们的东西都带走了!”那些男人也不答话,爬到货架上反复搜索,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列车正在靠站,阿微的目的地已经到了,王英的包还在她的手上,阿微急了,她想,既然只是食品,不是贵重物品,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应该没问题,连忙把包递给坐在过道对面的一个老大娘,说:“这里边是一些食品,请交给刚才那两个坐这儿的女人!好吗!”善良的大娘接过包说:“放心吧,你快下车,别坐过了站!”阿微下车时,那个坐在冰子座位上的汉子,盯着她的背影,直发愣,他最后看见的,是阿微那只好看的脚后跟,撞击在车箱地板上,响起来的都是迷惑…… 六分钟以后,列车再次启动时,一群男人又狂扑过来,其间还有穿警服的人,问那个汉子:“刚才坐在这儿的那个高个头的女人呢?”“下车了啊!”一个警察恨恨地拍着大腿:“糟糕,她带着毒品跑了!”旁边那老大娘一听,吓得浑身哆嗦:“害人咧,那个丫头,她把一包东西留我这儿了!”警察打开包一看:“好啊,全在儿!还行!”那群男人全乐了。他们说,王英、冰子,是一个毒品网络中的骨干,双双落了网,那冰子哭得死去活来,只王英瞪着木木的眼,一言不发,熬了很久,才说出毒品放哪儿了。有个警察说:“毒贩的话不能全信,王英说这事儿与叫阿微的姑娘无关,说不定是在保护同伙,对阿微得调查调查!”别的人说就是就是,得查查!阿微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一个专为嫌疑人画像的警察,来到车箱中询问阿微的面部特征。那个一直坐在冰子座位上的汉子说:“这事儿我看得最仔细,她一上车,我就注意上她了!”旁边的人也说是的是的,这小伙子总坐她对面呢。于是,那汉子在抽过警察递给他的第九根烟,并吃完一份带三个煎鸡蛋的盒饭后,终于把阿微的特征说仔细了。那个画像的警哥问:“画得像吗?”“绝!神啦!”那汉子叫。旁的人看过之后,说:像一个电影明星,警哥说:“像哪个电影明星?”“小燕子:赵微!”那个提供特征的汉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嘀咕:“还好,没有画成李嘉欣就行,糊弄得还到位,真出了一头汗呢!” 第二十一章 投奔阿枝姐 阳光,从大理石铺成的广场地面上反射过来,像一万个无赖的目光,色迷迷地射向阿微。那紫外线的无孔不入,甚至穿透到她的内衣里来,要将一个独身行走女郎的一切,都写真到热成像的原理中去,受到这种现代文明所赐的非礼,阿微唯一的反应,只是出汗!酸涩的汗液,不断从她额前、背部、腿间等等地方漫出,这被强迫作出的人体反应,让她感觉嘴干舌燥。阿微想起家乡的那条林荫小路,即使是在三伏的大太阳下,那儿也是吹着一股幽凉的风,可是,那个地方却贫困得只剩下泥土……一辆的士停在阿微的跟前:“小姐,要车吗?”她摇头,打车的钱,够她吃一天;也曾听说过:有些单身女子,自从上了个别不良司机的车后,就失踪了,因此,宁可走路。 南部海城的福圆小区,背靠繁华大街的黄金地带,阿微要来投靠的是她表姐:阿枝,表姐在这儿当上了一个售房部的经理,公司为她租了一套房在此,人如果能不为晚上无家可归而苦恼,这在阿微看来是一种无尚的幸福。她现在正穿梭表姐所处的那个楼房的小巷,巷口,是一家卖海产品的小店,发出一股腥风血雨的鱼生味,那里面躺着无数个海洋生命的尸体,为了防腐,人们像处理器官标本一样,用大量的福尔马林来浸泡、晒干,然后,它们就无声地向人的好味口致敬! 巷子两边,开着五六家发廊,透过玻璃幕墙,看见那里面坐着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她们有一多半是从贫乡僻壤出来,父兄们在出卖农产品以后,无法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她们不得不出来做生意。发廊妹并不是用刀剪替男人们理发,却是用肉体。这样密集的发廊,却能够交易活跃,阿微想起了自己从前开的那家文具店,相比之下,对女人肉体的需求,似乎远远超过了对文具的需要,一些神秘兮兮的男人腰包鼓鼓,肯大把花钱买女人,却不会去买一本书、一支笔。有个发廊妹从店内出来,端着一盆水,倒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起泡的水,很快就肮脏地消失在无数饥渴的缝隙中去了,只在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挣扎的雾。 阿枝的电话打过来,她告诉了房子大致的方位,让阿微在门外等一下!来到阿枝所说的那个屋子的门口,阿微等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忽然看到有一个青年男子,拿出一把钥匙去开阿枝的门,吓得阿微大叫:“嘿!这个房子是我表姐的,你想干什么?”那男人扭过头来看她,眼睛一亮:“哟,阿枝何时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啊,你别怕,我住这儿!”表姐难道结婚了?那她还让我住这儿?她有些泄气。“请问你是?”“我叫刘定,跟阿枝一个公司的,在这儿合住!”她不敢相信,连忙打了电话去问阿枝,在确定以后,才敢跟着刘定进了屋。 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飘散在屋里,是由烂水果、浸水烟蒂、过期香水、人体挥发混合物,经空调机打包搅拌、冷热处理以后,重新释放出来的怪味,它是与新鲜空气对立而存在的。阿微坐到那张原木的沙发上时,刘定已打开了空调的开关,屋内慢慢有一股清凉在漫延开来,空气似乎才好闻一点,可恶的是,刘定点燃了一枝烟,那味道在此时尤其让阿微受不了,心头直想吐,那刘定在脱他的外衣,问:“你要不要洗个澡?要不,你先洗?”她摇着脑瓜,猛灌了一口饮水机生产出来的冰水,只盼着阿枝表姐早点回来,她无法想像,表姐与一个男人合住一套房子,这日子是如何过的,要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她就不会来了! 洗完澡的刘定,居然光着上身就出来了,下身也只是一条长睡裤,阿微看他很夸张地在那儿弯起胳膊,似乎要做运动,但他的手上却没有肌肉,只有皮包骨的精减。刘定着实想在这个新来乍到的靓女面前露二点,他也可能想露两点以上,但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大公鸡有一身长毛时,会跑到母鸡的身边翘屁股,刘定有一身白条,也希望能让美女参观,这与找女朋友谈恋爱是两码事,只与男人潜在的、希望获得女人认可、甚至唤醒女性的性意识有微妙的关联。在阿微看来,刘定这个身材,需要增加不少的体积以后,才能拥有男人味,因此,她又大大地喝了一口凉水,转脸去看那台30英寸的彩电,正在播当地的新闻:猪肉又长价啦、水电费上调了、邮政费提高了……唯一没有涨的,是刘定身上的肉、是阿微手中的钱。 阿枝终于回来了,阿微抱着表姐流眼泪。阿枝,30岁左右,长得不如阿微好看,但是,也是高高的个子,纹着细如月芽儿的眉,一条蓝色的短衫罩住上身,一条白色的长紧身裤包着下半部份,但是,那白裤几乎透明,让她绿色的三角内裤也显露无遗,这一点,阿枝想必是知道的,但她乐意!在街头,你可以不时看见这样的透视装,标示着现代文明。“姐,你得给我找份工作啊,微现在走投无路了!”微还流着泪。枝说:“姐让你来,就是要帮你!”却一眼瞧见刘定光着膀子在晃来晃去,叫:“定哥哥,麻烦你把衣服穿好,空调太冷,我怕你着凉要吃药呢!” 吃饭的时候,三菜一汤,阿枝弄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红烧鱼、一碟炒猪肝、一碗碎肉蘑菇汤。刚要动筷子,门口又出现一个女郎,却穿一件大大的罩衫,挺着个大肚子,刘定慌忙到门口去扶:“小佳啊,又上哪儿散步去了,快来,吃饭!”那小佳是刘定的老婆,已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小佳佳姑娘,是总经理的远房妹妹,让刘定暗渡陈仓、先斩后奏,即成事实以后,刘定现在当上了一个项目部的副主任,他是靠吃软饭成长起来的新一辈白领,佳佳说:“阿微啊,你到这儿多玩几天,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哩。”阿枝说:“微要在这边来打工呢!”佳佳的脸色,好像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埋头喝汤。 “咚!咚!”门上响了两下!“是居委会的,来查一下身份证、暂住证!”门外喊!阿枝打开门以后,来了两个女公务员、两个警察,说最近这边安全状况不好,上边下令要严防,特来查证。几个人一齐拿出身份证等等,只有阿微,唯独缺了一份暂住证、一份边防证,警察瞪眼看她:“你是干什么的?”阿微说:“我不是坏人,来的时候太急,忘记办边防证了。”女公务员说:“现在的女嫌疑犯漏网的有很多,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对不起,你得跟我们走一趟!”阿微吓得就要坐到地上去,她没有想到,充当流动人口,还有这样多的手续与步骤,有这样多的风险,知道是这样,就不会来这了。刘定好像见多识广,把一个女公务员拉到一边…… 第二十二章 混居的住所 出门在外,要办齐很多证。杀猪人也要办屠宰证、卫生检疫证,要交屠宰税、卖肉税等等,并领取凭证。一只狗溜弯到了马路上,你也得挂上只狗牌,以证明那狗儿是个有身份的家伙,它如果发疯咬了你一口,那是你倒霉。阿微曾经看到过一个孩子在狗跟前跪着,那狗咬他时,孩子用手拍了狗的脑门子,狗主人扇了孩子两耳光,并要他向狗下跪。在家乡的时候,听爸说,从前有个地主,强迫农户向被打死的狗下跪,后来毛泽东派解放军来啦,把那地主毙了,躺在地上像只狗,那时候农家人不能离开家去外打工,只能种地,现在,农家人可以四处流动,却为这样那样不公的束缚所苦,要办这证那证,只要交钱,啥证都可办到,包括假证。 很神的是,刘定与女公务员一番耳语、拉拉扯扯后,她就带着那群查证的人走了,阿枝问:“给了多少钱?”定哥答:“一百元,比办个真证还贵,这种时候,与其说是严打,不如说是让这些人发财的好时机!”小佳骂男人:“刘定你满嘴放屁,自愿给了人家钱,还讲混话,有种你当他们面说!”阿微怨自己不该不把证办齐,对刘定心存感激,伸手从包里掏出二百元递到定哥手中:“阿定,我不知如何来谢你,阿微记着你的人情,但钱不能让你来出!”小佳把她的手一推:“别客气,让他出出血!”一推一挡,佳佳几乎摔到地上,阿枝扶住她,对微说:“来日方长,以后再说,现在吃饭吧!”阿定把好菜往微的面前推,佳佳给微倒上橙汁:“微啊,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好男人、坏男人都会爱上的呢!”呵呵,大家笑,阿定也笑。 桔黄色的果汁落入杯中,像揉碎的夕阳,似乎有一双迷雾般的眼睛在那儿看她,微又想起了阿方,感到心里有一种惶惑的不安…… 要洗去一身旅尘时,阿微发现热水器装在浴室内,阿枝说,开着窗呢!阿微抬起头来,果然看见开着气窗,而且那个大窗,也用一层厚厚的布蒙着,像是没有关上玻璃窗,有一阵凉风从那里吹过来,带着一股霉棉布的味。洗澡时,能听见外面的马路上,人走路的声音,阿微有一种光着身子在街头洗广告澡的感觉,连忙洗净了身体,把一套水红的长睡衣穿起来,脸上、背间,顿时流下很多汗,好像还要再洗一次,悄悄拉开门,像做贼似的,连跑带爬,进了与阿枝合睡的那间睡房,此刻,佳佳已早早要刘定陪着睡下了…… 这是一套带三卧室的住房,阿枝让阿微与自己睡一间房,正隔着床说话:“微,明天,我带你去上工,你条件不错,应该比我还要强!”“是做的什么呢?”“卖房子啊,一个月你卖出两套房子,就不用愁了!”阿微觉得阿枝的话,一定不会错:“姐,我以后真挣到了钱,别的事不干,第一就是去买一套能住人的房子。”在房子飞来飞去的影子里,阿微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阿微想起来上卫生间,打开床头灯,表姐的床上却不见人了。表姐也上卫生间了吧。等了有半个钟头,还不见她回来。阿微心里纳闷,怕阿枝是不是吃错了东西,在闹不舒服?轻手轻脚步向卫生间,发现这儿灯也没开,空无一人,阿微赶紧蹲到马桶上,一身轻松以后,站起来,心头却犯了迷糊,阿枝上哪儿去了呢?在返回卧房、经过那个空闲的睡房时,听到里面有人轻轻呻吟和呢喃的说话声,好像是表姐,还有个男人…… 阿微不敢多停留,踮起脚,快步返回到自己的床。躺下后,阿微睁着眼睛看着黑黑乎乎的天花板,那里没有能让人安睡的灵丹妙药,只有迷惑不解和隐隐约约的恐惧感,如果,在来此之前,阿微心里还充满着幻想,可是现在,竟像七上八下的水桶,在幽深的水井里晃来晃去,她不知道,表姐是否真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好像,阿枝也是自身难保,不然,深更半夜,会忽然与一个神秘男人睡到一起?她希望那男人最好不要是刘定,不然,表姐就太对不起佳佳了。胡思乱想,再也无法睡着,在约摸凌晨五点左右,天已经有些泛白时,阿枝才穿着一身三点式,手里抱着睡袍,轻手轻脚、钻到被子里,一会儿,她就打起了轻盈的鼾声。 上午八点,阿微已经到外面买来了早点,并打开一大牛奶,可是,人们都没有起来,阿微坐在那儿无所事事,这样的感觉,真不如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虽然那是个寓居之所,却是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干想干的事,可以想除了钱以外所有的东西,可是现在,她要想着别人,要听命于别人,做客的感觉,并不一定都是美妙的,即使是在表姐这儿。大家起来后,都夸阿微,阿微却说:“习惯早起呢,这儿的人比内地人,睡功好像强很多哦!”刘定笑:“这叫睡得好,精神爽!”阿微瞧他,原本不够威猛的的身材,好像又缩水啦,她看看佳佳:挺着大肚子,一手挽在他的胳膊上,很温柔的样子,心里想:昨晚那个与表姐睡到一起去的男人,最好不是阿定。阿枝一大早就洗澡,她说早上洗身子,特别爽快舒服呢。 吃过早饭,阿微急着要表姐带她去见工,阿枝说:“行啊,你换上那套服装吧!”她递给微一套衣服:一条红色吊带小背心、一条跟阿枝身上穿的一样的透明白色长裤,阿微穿上那条长裤,扭头看看臀后,赫然看见自己肉色的内裤直撞眼球;“天啦,大姐,这就像没穿一个样啊!”一把解开皮带扣,把长裤脱下,重又将那对长腿,套进自己带来的一条厚厚牛仔裤中去。 第二十三章 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单之健的书架上,摆着精装版的《论语》、《老子》等图书,墙上挂着一幅不知是否临摹版的西洋女仕图,画上的女子竟把半只乳房露了出来,像怀里挤出一块富余的脂肪,看不出有什么西式的美学效果,那装饰柜,摆着一座硕大的财神爷,两旁红灯闪着俗气的光……有一天副区长对单总说:“我每天要看一本书,你这里怎么看不到一本书呢?”单总有书:《风水指南》、《时尚女人》之类,还有:假冒水泥钢筋说明书等等,有一大把,自然不能让领导圈阅……单总用一个信封好好打发了副区长后,马上弄了一大堆书放到这儿,财神爷像,放到了行政总监办公室,也巧,那小子竟然中了福彩三等奖,到后来,就出车祸失去一只腿,35岁成了残废!吓得单总出了汗:感谢区长! 表姐带着阿微在单总办公室出现时,单总手里正拿着一本《鬼谷子》,看到阿微洁白的双臂从那衣料边缘伸展过来时,空气中顿时有一种意乱情迷的芬芳,她长长脖子上的鸭蛋脸,仿佛用手一碰,就会滴出令人垂涎、黄金般的奶。单总以为是看到了千年以前的女妖,那本原已翻开的书,下意识地翻开合上弄了有五六次,像小鬼翻书,眼睛竟转不动。“这是我的表妹阿微!单总,我介绍她来这儿当销售员,你看……”单总伸出手:“热烈欢迎!哎,素质不错,你来本公司我很开心,做文员吧,正好缺人手。”单总的手抓紧阿微的指尖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仿佛是千手观音的,无骨而魔幻,能唤起指尖之外的幻觉。把这样的女人掐在手心里的滋味,真好!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个好女人!”这话在理!不过,似乎已被篡改为:“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堆好女人!”单总在女人堆中爬过千山万水,却还没见到像阿微这样美伦美奂,因此他的表现并不可耻,是审美的自然反应。但让阿枝看着不是味,她抓起那本已被单总丢到桌上的书,拚命打他的后背:“你是吸尘器还是怎么的?还不松手?”并伸手去扭他的耳朵。 凭女人的直觉,阿微感觉到单总对她的欣赏,仅限于肉体,他并不问她的长处、学历、履历等等,要阿微当文员,她连公文如何写也不知道呢。表姐认识的老总,这样出人意外地直接地表露热情,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单总手中有相对的货币分配权,他一点头,阿微马上就可以脱困进入小康,细水长流,也许成为新贵,也未可知。男人总以为可以利用手中的本钱左右女人。 “你们那儿的人,一个比一个漂亮!!”单总说这话,阿枝想:单总看中了阿微,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阿微可怜啊,真希望她能幸福!阿枝眼里的幸福,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被有钱人看上,丑鸭变凤凰,男人的年纪、婚否,都不是问题。单总抓起办公桌上一个电话机:“张主任,一个新来的女文员到你那报道,马上带她去看办公室!”一脸帅气的张主任出现在门口,他带着一种惊遇天人的愕然看阿微,佩服老板好眼力,对她点头哈腰,仿佛对老板娘也不过如此。阿微心里没有快乐,当她跟着张主任来到办公大厅,那些青年男人们投来注目的眼波,有些像刀。 当阿微拉开她的办公桌抽屉时,单总已关上他办公室的门,拉开了阿枝白色透明紧身裤上的拉链……可能空气中有一些潮气,单总用两根指头拉那裤链时,竟不如以往那样顺手,单总喜欢听到一声“咝——”流畅地把阿枝的裤链一拉到底,像剖开一条还活着的大白豚的皮。这一次拉到一半处,竟然卡住了,就像单总过去当民兵那样:摸假想敌的哨位,走到半途,绊上了铁丝网,有种受挫的感觉。阿枝伸出手来,从拉链的缝隙中仔细抽出一根“卡位”的黑色棉线,这条棉线来得蹊跷,阿枝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是那个男人黑色内裤上面落下来的吗。那个男人年轻活泼,剥去她的衣服时,却乱作一团。单总的手贴在她的腹沟上,有一种陈年老皮的粗糙感,让阿枝有点不舒服。 办公大厅里,几十个男女员工在忙得一塌糊涂,他们的老总在那间办公室里,也在忙来忙去。阿枝的脚翘到了书架上,单总的身体,打桩机一般在冲来撞去,阿枝的头发乱哄哄遮在脸上,眼睛麻木地看着天花板,她隐约看见单总的脸上有些苍白,并难看地扭歪了肌肉,轻吼一声,向前扑到她的腹部,他胸前的汗水把俩人粘糊糊吻在一起,书架上一本不知名的书摇摇晃晃掉下来,砸到单总的光臀,又弹跳到地板上。一个电话打来,单总懒洋洋爬过去接,说完话后,瞥见那阿枝已站到窗前去穿上衣,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腹沟深处,那儿有一团火苗燃烧,似烧焦了一丛紫丁香。 第二十四章 潜在的威胁 传真机像秋虫般“滋滋……”叫着,一张油头垢面的纸从那里面颤抖着伸出越来越长的脖子,仿佛肠道不适的猫儿拉出来的变态排泄物,还带着热烘烘的温度,它落到张主任的手中时,还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翘着卷卷的尾巴,不得不狠狠地用手抓紧它翘的边缘地带,反复折了几下,那张该死的传真纸才稍稍服了软,但依然坚挺,就如虚高的房价,反复打压以后,仍然令一半以上的需求者望尘莫及。阿微坐在办公桌边,看见张主任阅读那张神秘纸张的表情慢慢变得怪异起来,突然他的脸扭得有点丑,原本帅气的他,现在看上去让人倒胃口,却不知是什么惹得他如此“花容顿失”?他在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快步向单总的办公室冲去。 敲老总的门,有复杂的空气动力学与物理对撞原理。如果下手太狠,像土匪抄家的敲法,除了吓死老总一万个脑细胞外,只会让老总觉得你最多能当个打手;下手时心太软,像垂死的人留着最后力量,仿佛轻敲一下门后就倒下,这样更糟:简直就像小偷探路,老总认为你是个没有底气的家伙,从此你注定会在抄抄写写中过日子。正确的敲法,应该像张主任这样:让臂上的肌肉稍稍带有一点紧绷的感觉,并将气运到弯曲的右手食指上,关键是掌握撞击过去的力度,要带着一些力量,让食指敲在门上有足够的分贝,近似于你向老总问安时,声音要能让他清楚听到。本公司的宗旨是:细节决定成败!敲门的细节是节奏:咚——咚咚!如果门内没有反应,请重复上述过程一次,再没有反应的话——你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敲! 张主任敲了两遍,知道单总正忙得脱不开身,他清楚地记得:阿枝那个风情女人还钻在里头没出来,如果再敲一次门,搞不好把单总弄成突发性、神经性功能障碍,注定也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因此他转身就要逃,就像逃离一座就快着火的宫廷。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喊:“回来!”张主任转过脸来,看到单总的脸贴在门边,两腮的肌肉有些向下坠,眼睛也带有一点近似“不良少年”的神情,老实说,单总现在有点营养不良,脸色有点白,按老太婆们传下的经验,要吃点猪肝、狗肾、牛鞭之类。张主任手里没有猪肝之类,却是一堆麻烦,他站在门口说:“单总,杨家花园那些按揭的住户,现在竟然一致拒绝再续扣房款,理由是,我们计算的房屋面积与实际不符,企图退房!”那张传真纸已递到单总面前……从悠远天空射过来太阳光,穿过玻璃窗,带着残余的功率,照在传真纸上,又反射到单总的脸宠,更加惨白。 “竟有这种事?”单总发了火,走到办公室里要去抓电话,张主任小心翼翼跟进来,先侧脸看阿枝是否还衣冠整齐,那阿枝圆圆的臀所幸已钻到那条白色紧身长裤里去了,只是,穿的时候可能太匆促,把那绿色的内裤的一条边也弄得歪歪扭扭,有三分之一的臀没有包在内裤里,她正扬着头在弄那一头黑发,甩来甩去有点夸张,她并不怕别人知道她刚才在此都做些啥,有不少的老总翻脸不认人,往往是把女人们藏得很深,因此甩掉时也不露痕迹。阿枝这样明目张胆,近似于半公开的行为,是战术的一种成功,慢慢地在形成一种尾大甩不掉的情形。单总想了一下,放下电话,却抓起了一枝雪茄,阿枝把雪茄刀递给他,扭着屁股出去了。 特制的专用火柴,擦亮了火花,磷光燃尽后,就是果木带着的桔红色火焰,它贴在雪茄烟头时,随着单总的吸气,在扑扑闪闪,很快,烟雾就包围了单总的头。他把烟头指着张主任的胸口:“这个事,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单总的管理有唐太宗遗风,集思广益,还能从善如流,这是他强过一些有自恋情结、独断专行老板的地方,这要是在乱世,单总拉起一面旗帜、独霸一方也未可知。张主任的回答却毫无创意:“这得通过法律,请律师来打官司!”官司官司,言下之意是一脑门子官司,谁想在这个司法解释程序很灵活的年代里打胜一场官司,不亚于进行一场局部战争,有的官司在不同的省份,会有截然不同的判决。单总没说话,他也找不到别的办法,有时候最差的办法就是上策,他问:“你有什么时候把握我们能获胜呢?那些住房户也都有头有脸啊!” 把一个烟灰缸托在手里,张主任迎向单总的烟,说:“官司无非就是争取法官的支持,谁能摆平了法官,谁就胜,我们可以想些办法?”“无非是出钱咯!”张主任摇头:“不止出钱,我们还可以出人!”“出谁,出你?那法官要是个女人,你倒可以试试!”单总明白张主任说的是用女人来干预司法公正,这样的例子也不少见,没有新意!但是,张主任说:“我要出的这个人,一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显著效果,会让法官见到她如唐明皇见到杨贵妃一样,让他只爱美人、不爱法律!”像张主任这样藐视法律的人是可耻的,然而可耻的是,他的话,竟也有一些个案可以得到证实,法律的严肃性所受到的挑战,并不主要是来自公众的违法行为,而是来自于司法内部的腐败,这也才有机会让张主任这样的人,敢大言不惭! 单总把雪茄烟从嘴上挪开,烟雾,随着说话的气流喷到张主任脸上:“你说的那个有这样杀伤力的人,是谁?”“就是阿微啊!”听张主任说出此话来,单总把桌子一拍:“混帐!”声音传到了门外…… 第二十五章 脱衣解带术 一直以来红颜薄命、香消玉碎,难得的是,有像楚霸王那样的英雄,不惧生死,却为女人哭。单总经理也是英雄,他也有恻隐之心,接着骂张主任:“你以为我是开按摩院的?亏你还是个研究生,莫明其妙!阿微是多好的女孩子啊……”他想起了阿微那纤巧的手指,温暖地弯曲着,它会弹奏梦幻的离歌,它能随空气传送、隔着衣服跳舞、引发罪恶的想象,可钻入骨中叛乱,搅得灵与肉顿时乱作一团,张主任非常惊讶单总的愤怒与奇怪表情。 当夜色快要淹没公司大楼的屋角时,阿微站在大门边,天空那一勾新月,仿佛差一点被马路上奔腾的发动机声浪震落,贴于天穹摇摇欲坠,北斗七星帮了它一把,弄了一只很酷的大勾子,把月儿勾住。她想快些回到家,家在哪里?表姐那个混居之所,不算个家,微似乎无家可归。在珠江三角洲地带,也曾发现过远古的人类居所,那些挖出来的洞、搭起来的棚,有没有一个快乐无比的梦,我们的远祖爷爷与奶奶们,在有雨的夜,也进了洞房?他们是否也有心系神往的“干打垒”?这种问题并不是千古疑云,人们更愿意讨论帝王之迷…… 在公司里最后一盏灯火熄灭以前,单总从办公室门前玻璃窗往外望去,见到路灯下映着弱不禁风的阿微,好像很需要关怀啊。在他出公司门前台阶时,黑乎乎扑过来一个小孩子,只约一米高,一把抱住单总的腿,大叫:“爷爷,爷爷!”一双冒着怪味的手,向上伸着,在那夜幕中摇得微不足道,孩子的说话声,也几乎可以忽略,它是那样飘忽不定,让任何人可以充耳不闻。 单总身边没有零钱,因此那个孩子粘着他,挪向阿微站的位置。阿微转脸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纠缠着,在夜色下向她移动,微的眼前,恍忽出现小时候缠着爷爷、到池塘边去捉青蛙的情形,也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跳动在夜色下的田边。爷爷是个捉青蛙的高手,剥去皮的青蛙,样子很恐怖,仍然会挣扎地抽着筋,微不敢看,却敢吃红烧蛙腿,很少吃到肉的阿微,只靠蛙肉解馋。她上学的那一年,爷爷病了,在木板床上昏迷了八天,微说:“爷爷,你不要走啊,微送你去医院,你还要带我去捉青蛙,听见的话,你请眨一下眼吧!”爷爷艰难地将眼睛眨了几次,眼角流下了一行泪,爹爹把一头牛牵去市场卖掉,拿着换来的钱回来时,爷爷已拉着微的手断了气。 孩子跟着单总来到了阿微的身边,单总说:“阿微要不要坐顺风车?我、阿枝、张主任,一齐走,好吗?”微还没说话,孩子的一双手,高高举在空中,软弱地摇来摇去,似在凉风中摇曳。阿微蹲下身去,拉起了孩子的手,把一张十元的钞票塞给他,孩子爬到地上叩了一个头,飞快地跑走了。单总很吃惊:“阿微你……这孩子可能得不到这钱呢,他后面有人的。”微说:“孩子拿着这钱,即使有大人操纵,相信,他今晚不会挨骂了吧!”单总感慨:“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边,最能体恤别人的。”一阵花香飘过,“卖花吧,老板卖一束把!”斜刺里奔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手里举一把花,拥塞着单总的胸前,他大笑:“好好!”顺手抽出一束郁金香,“三十元,谢谢!”卖花女孩得到了单总递上的三张十元钞票,欢蹦乱跳地消失在夜影里。那束花现在拥塞在阿微的眼前,当那花叶刺到她隆起的胸部时,单总握着花枝的手,有一点颤抖,仿佛在进行隔靴搔痒般的性骚扰,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呵呵,单总给我妹妹送花呢!”阿枝跟张主任出来,一眼看见单总用花在堵阿微的胸。张主任解围:“阿微新来,老总向她表示一下,当做欢迎呢!”顺手把花塞到阿微手中,阿微闻那花,真的很香,令人精神一振,阿方从来没有给她送过花,可是,在阿方的身边,她感觉踏实,手中的花摇动着,似她飘荡的心……坐进小车里,空调机的冷气带着一股车内装修的化学材料味,阿微摇下车窗,露出一条缝,街灯也射进车来。张主任说:“今晚,约了周法官,还有市里一个主管房地产的领导,不如,阿微、阿枝一起去做陪?”单总问:“你们俩个同意吗,吃过饭就回来?”阿枝说:“好啊,阿微,不错的主意!”不管阿微是反对还是同意,车子已带着她来到了一个豪华饭店。 吃饭的时候,周法官在谈着用户拒交房屋按揭的法律问题,那个叫陈局长的领导,不断要阿微陪他喝红酒,阿枝凑到他的面前:“我妹妹还没喝惯这东西,局长,我陪你喝。”局长与阿枝干杯后,眼睛却总从杯子边缘望着阿微,喝到最后,阿枝已东倒西歪,局长却兴致勃勃要唱歌,周法官笑:“你唱得像刹车,除非是劳动号子!”却转而对单总低声说:“陈局长好像看中了那个阿微姑娘呢!”单总唬得脸变了色:“这可不行,阿微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她今天才来报道,阿枝倒是可以!”法官道:“你们还有个大项目,要从局长手里过,这种事,可能不好得罪他。”单总只好安排张主任赶紧找个借口离开桌子,到外面打个电话,把阿微叫出来,就说家里有人来了…… 看见阿微离去时,陈局长的脸色很难看,单总轻声说:“下次吧、下次!”局长喊:“罚酒三杯!”周法官显然与阿枝是老相识,把迷糊的阿枝拉近身边,手掌伸到了她的腿上摸,看到局长瞪他,忙收了手,却说:最近听到一个秘方,名字叫做“脱衣解带秘术”,能让心仪的女人,在你面前裙带自解!“哦——”几个男人的头顿时碰到一堆:“愿闻其详!”周法官说:“这也是一种法术,居心不良者最好不要知道!”“那是那是!你只说,没有谁会当真!”周法官道:“首先,要取怀孕女子的衣服若干,以绢带包好,外用女内衣一条扎住,供到神桌上,右手持剑,向东方吸气一口,并念解带咒!”咒语如下: “三元之下、形影悠悠;佳人举步、往返游游;吾今由汝、无计可求;吹气一口、裸体出羞……” “哎,这怎么听着有些诗经里的风格呢?很不错的诗句啊!”张主任说,周法官乐:“你就白读了那十几年书,所谓诗经,其实有不少是古人用来占卦时朗读的咒语!”呵呵,大伙笑,阿枝也笑:“真是滑稽,你们这些文化人,竟然还像个老土,你读这破咒语,我的裤子掉了吗?”局长低头看阿枝的裤子,稳稳当当,想拉都拉不下,骂:“这些落后骗子把戏,亏你说得出!”周法官红了脸:“这还没有说完呢,咒语要念七遍,焚符一道,连做四十九天,将前面所说的女人衣包烧成灰,以水服之,一次三钱、一日三次,一个疗程后,但遇女人灯前月下,其带自解!” 酒喝到这个程度,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没有一个明白人了,所有的人都醉啦,嘴都没有把门的。局长说:“还四十九天一疗程,黄花菜都凉了!走,阿枝,我们唱歌,我让你见识一下三分钟脱衣法!”张主任忙着为周法官去找小姐,周法官说:“单老板,你记着了,那个阿微,我也忘不了啊!” 第二十六章 祸福两相依 出租车的车窗,接连不断地掠过断壁残垣的影子。阿微向车外望去,脚手架上聚光灯的巨大功率,将一个个工地映入眼帘,那些正在摧毁、或正在修建的高楼,互相攀比,似冲击世界之最。当那些崭新的电线塔被掀翻在地时,它的寿命才刚刚三个月,扼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不需要太多理由。马路也刚铺过新地砖,但立刻就被人像掀开妓女的裙子一样,露着肚皮,挖出一条用于埋入电缆的地沟。出租车司机晃着脑袋说:“那一个铁塔,要几十万!”阿微抽了一口气:“真可惜啊!”妈妈一个月攒下的鸡蛋,不过卖得十几元,要多少个鸡蛋才能卖够几十万?司机回头望阿微:“可惜?越不敢用钱,就越没钱,明白?”她不明白,是否阿微落在了时代的后面? 出租车也落在“时代”后面,跟在一辆拼装卡车屁股后,任你如何示意,愣是横在前面不让,道路很窄,要冲过去、比突破中国足球的后防线难250%,出租车司机上了火,搜肠刮肚地骂!把那卡车司机的近亲、远祖,都列入了他的性生活名单,怒踩油门,车开得东倒西歪像个烂仔,阿微抓紧扶手叫:“太吓人了,开慢点,我不赶时间!”“你不敢?我敢!我见不得这样开流氓车的人,得赶这小子到路沟里去,你坐稳了!”呜——出租车仿佛敢死队,瞅个空档往前钻,不料,卡车一歪,似跳肚皮舞的胖大嫂,把风骚的屁股一扭,正好封住去路,要“强吻”出租车!的士司机唬得魂飞魄散,慌作一团把方向盘向左急打,却听后面“轰!”一声巨响!的士让人抄了后路,失控的野马般贴着卡车侧面箱板,滑到前面去了…… 阿微感觉身体要飞起来,头撞到了车内一个硬件上,一股热血从额头流下来,像是受到重创的奔鹿,反弹回来,软在皮座上,昏迷过去!出租车司机怒火万丈,狠砸卡车驾驶室,那司机竟然挣不开眼,在半梦半醒,还一嘴酒味……这样开车没有让你底朝天,算你命大!每年都有上十万的良民,在各类交通事故中失去性命,不断刷新吉尼斯纪录,功劳,有一多半要记在那些出钱混驾照、酒后驾驶等等浑球司机的头上。公路上有成群结队的杀手,出门前老人说:“过马路小心!”这话,并非啰嗦。 看热闹的人,一分钟内增加了十倍,人们的生活中缺少刺激,不够惊悚,总盼着看美少女走光、看陌生人倒霉。也有好心人大叫:“快把那女孩送到医院去,不然,会来不急了!” 120急救车在15分零36秒赶到,在阿微没有流尽最后一滴血以前,把她送到医院。一通手忙脚乱,阿微感到有人用一种金属的小针,在她原本细腻白晰的额部皮肤上,似绣花般在穿针引线,那儿的感觉神经,也麻木得如一块湘南出产的绵缎,绣上一万朵水莲花、或苦菜花,也不会有一丝疼痛,可是,那不是花啊,会是疤!会留下生物细胞萎缩、死去的床,会让阿微爱美的心里投下更深的疤……“缝了三针呢!”一个小护士说:“还算幸运,只是轻伤,不过要留院观察两天,以防万一有脑震荡!”阿微问什么是脑震荡,“轻者神经疼痛、重者神经错乱、惨者灵魂出窍!”阿微只感觉额上肌肤的疼,却也有一点头晕眼花,恍忽间好像看见了阿方那一道剑眉下的虎眼,在天花板上对她温和地凝视,这一刻,她竟不怕死,阿方啊,你去了哪里,阿微现在就跟你走,到了天上,还要做你的新娘,阿方却摇摇手,叫她千万别过来,转身飞快跑走,生怕阿微追过去。 这一夜,阿微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她真希望一梦不醒,跟随着阿方跑到了天堂,那里应该有安宁平静的谷场、那儿一定有属于他们的新房…… 阿微再次睁开眼时,阿方不见了,却看到阿枝爬在她的病床边哭,还没有开口说话,忽听手机在枕边叫,却是208号出租屋的房东小陈,他大喊:“阿微,是你吗?就知道你一个人在外不稳妥,果然出了事,阿微,你回来吧,那房子免费给你住,好吗?这边人都想你呐!”护士们为联系阿微的亲人,按她手机里的号码挨个打,竟连线上了小陈,他的话突然让微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禁不住流下泪来……放下电话,阿微拉着阿枝的手说:“姐,我想回去!”阿枝的脸好像疲惫不堪,头发也弄得有些乱,她昨晚是几时来的,在阿微离开酒店以后,她是如何过来的?她的眼,有些浮肿。阿枝在微好看的脸上抚摸着:“微啊,没钱的日子我害怕,你也害怕,回去,难免要再次害怕,是不是再试一下?”微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只想有个很单纯的、能弯下腰干活、挺起胸做人的地方,阿枝所指的路,似乎不单纯,有顶头上司暖昧的眼、有陌生人要你喝酒,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病房的门口,忽然出现单总经理的身影,张主任捧着一只水果篮子跟在后面,他们的脸上都是紧张与焦虑!“阿微,伤得怎么样!”单总看见阿微的头上包着纱带,非常惊骇,张主任低着头:“昨晚真怪我,不是让阿微去吃饭,可能就没这事了。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呢?”张主任怕将阿微弄成个植物人。单总拿出一只红包:“这是公司的慰问金,请收下吧!”他的眼睛仔细看阿微的脸,这张脸还是那样美丽,没有受到任何破坏,可是她原本天衣无缝的美妙皮肤却划开了一道口子,这是个小小的遗憾。单总的夫人生孩子时,老婆说要剖腹产,他当时就掉了脸色:“那还是个完整原装的人吗?”此刻,望见阿微头上的伤,单总怒问:“肇事司机是哪儿的,张主任,你去找律师,要让他付出代价、血的代价!”阿微却说:“单总,也不要太难为人家,按规定办就可以,好吗?”凭心而论,单总并不是一个很坏的老板,至少,还一些人情味。躺在病床上的阿微,受到关怀,心头有些暖洋洋。原本动摇着回家的想法,仿佛被挤到一个死角里,找也找不到。 两天后,阿微带着头上的绷带,出了医院,她庆幸自己这次没有受到更大的伤痛,阿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微啊,你以后会生活很顺利的呢!”路边的算命先生似乎能预知与预感,他们也常用“祸兮,福之所至”来替人了难,如果算命先生真的说得很准,那么,奋斗究竟还有什么用?如果,微真的能幸福起来,即使是宿命也无妨! 第二十七章 都市的麻将 四双男人的手,在摸索着麻将牌光滑的身子,所有人都盼望能摸出清一色,眼睛盯着手里的塑料小方砖,比看脱衣舞还要聚精会神,刘定的烟盒底下压着二十多张百元大钞,其他人都往他面前丢钱。钞票不只购买生活必需品,也用来为赌徒结算、为嫖客买单……刘定没有注意到的是:那钞票上的伟人眼里,正射出一股高深莫测的目光,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伟人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自作聪明地像袁世凯那样,把自已的头像弄到货币上去,或许,他早有先见之明,并不以为这是一种光荣!“和(糊)了!”坐在刘定对面的男人喊,脸上汗水淌得淋漓尽致,滴到了别人丢过来的六张红色钞票上,那上面的影像也有些模糊。 阿微与阿枝出现在门口时,屋里的四个男人中,只有刘定抬了抬头,把烟卷从嘴上挪开,喷出一口雾气:“阿微,头上带着绷带就出院了,为何不多住几天呢,反正又不要你交钱!”阿枝说:“又不是住疗养院,我出钱,让你去住一年院,你干?”“呵呵,那是那是,谁愿意闻医院里的味啊!”刘定低头去打牌,不再说话,男人(或者也包括女人)在打牌时最不愿意分神,这种时候,他们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在打麻将,不少夫妻翻脸、父子绝交都是让这事害的,刘定却更本事,在牌桌边“搭”上了现在的老婆,他居然能在不看错牌的情况下,与女人暗送秋波,还不露痕迹地输钱给心仪的她,麻将里面奥妙很深,真可以说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难怪人们乐此不疲,“老祖宗留下不少好东西!”不会打麻将、或不理解打麻将人的痴迷,基本上都是些呆子。 单之键总经理惦念着阿微,打来电话问:“阿微你到家了吗?”阿微很是感动,像这样关心她的人,似乎只有她的阿爸、阿妈,阿方活着的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却不会常常说出来,他只会做,倒是单总这样如影子一般贴身的问候与关怀,的确不一样!单总说:“我现在正关注美元对人民币的比值,忙完了这会儿,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外汇储备达到一万亿美元的时候,人民币对美元的比值不断攀升,单总正在趁机吃进美元,他的眼里,如果不出国,在国内消费市场,美元总是强劲无比,必须大量持有美元,这一点,相信中央银行也是持相同看法,不然为何会拥有这样奇迹一般的巨额外汇储备?在2006年,人民币似乎是升值了,可是,住房价涨、粮油价涨、水电价涨,能养人活命的,都加班加点、令人无可奈何地上涨,这样让人迷惑不解的现象,单总也不愿意探讨深究,他只吃进美钞,然后他也想着美人阿微……他觉得阿微与阿枝大有不同,有点类似那种能唤起男人同情心的女人,而阿枝,只是让男人起原始欲望罢了,她只是努力挑逗男子的性好奇,利用这一点获得自身利益,并乐此不疲,阿枝称得上是个办公室性女郎,或者也可以算得上一个不错的交际花,但最后,男人们对她不会有性以外的想法,她只是个尤物!阿微却不是这样,阿微是一个让男人想找她当老婆的女人。单总把阿微与妻子作了一个比较,正在认为自己从前一直是在一场错误的恋爱中,缔结了一段错误的婚姻。然而,这只是一个念头而已,他并没有离婚的打算,也没有妄想要嫁阿微当老婆。 听说单总有个好消息待会儿要告诉阿微,阿枝的心里很复杂,她以女人的直觉感到:单总对微的好感,要超过她。这也是一件好事啊,但是,有点让阿微往“火坑”里跳的味道。一个已婚、中年的有钱男子,对女人还不是那一套。阿微前几天被撞伤,也是因祸得福,那个局长第二天就要找阿微去吃饭,听说微受了伤,竟不相信,发了脾气,认为是单总的借口,直到那法官大人亲自到医院,看到了昏睡在病床上的阿微后,法官好像良心发现,回来对局长说:“阿微长得真是很动人,她躺在病床上时,我隔着玻璃去看她的脸,竟然感觉她是如此的柔弱与楚楚可怜,这让我想起自己在家里的小妹来,罢了罢了,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干那种事,真是可惜了,她应该相夫教子,当个好娘子才是啊!单总,你不要害人了!”一席话说得单总也吃惊,那局长也没了兴致。 当晚阿枝也没有闲着,陪着三个男人打了二十圈麻将后,又陪着局长上了床,阿枝说:“局长,你好像今晚有些疲惫呢,就像消费市场,即使有用不完的货物,却总是疲软,实在不像穷人没有钱,而是有钱不肯用呢!”把局长逗得呵呵大笑,摸着阿枝翘翘的屁股:“阿枝啊,你为何总让人有种狂奋的感觉?这也许是因为你常常能让人开心,在这一点上,你强过不少女人,这也就是性趣吧!”局长于是拉下阿枝已穿上的长长连裤袜,把她的双腿架在肩膀上,问:“阿枝,你有真正爱的男人吗?” 阿枝有过真爱?没人知道,她的双腿,让不少的男人打开过,就像打开一包高级香烟那样,阿枝或者是一整箱高档烟,第一包烟是谁打开的呢?当初那个夜深人静时刻,那个拥有她初夜的男子,是否还记得阿枝?他为什么没有守住她,为什么会让她流落到今天?局长把阿枝的腿掰开成120度角的时候,忽然看到她的眼里有一丝迷茫……在一瞬间,局长把阿枝想像成了阿微,性的幻觉是如此的让人误入歧途,让所有人都能满足意淫的望梅止渴,局长恍忽中觉得自己的手触到了阿微的腹沟,抓住了她欲盖弥彰的黑色内裤,把它撇向一边…… 现在隔了十多个小时,感觉皮肤上还是沾乎乎,阿枝抓起毛巾要去洗澡。一个男子离开了牌桌,刘定对阿枝说:“干嘛这么早就洗澡?来来,接手打几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按在椅子上。阿枝坐着时,腹上的内衣已贴在身体上,似橡皮膏药封住了毛细孔,有种皮肤缺氧的窒息,手却伸向了麻将牌,叫阿微:“微,你也来看看,要学学这手艺,以后,生意场上,不会打牌,就是少了一门功夫呢!”阿微看着桌子上堆积的钞票,觉得打牌的人一定有不少闲钱,看着东、西、南、北、中,她不明白,生意的基本功,却也在麻将。会打麻将的人,一定比自己更聪明,因为他们不只有运气来碰,也有更才气,在搓搓揉揉间,总有意外惊喜,即使是输,也是一种苦涩的快乐无比,有人输到上吊自杀,就是进了天堂。 麻将打到极致:刘定的钱全到了阿枝的面前,他的脸色有点白,阿枝却满脸的桃花盛开,屋里只听得到麻将丢到桌上的沉闷响声,一阵电话铃突然传来,是阿微的手机响,单总终于换足了美元,说:“阿微,最近我们有了足够的流动资金,公司有个计划,要到你来的那个城市去开发一个经营项目,我想派你当助理,你看行吗?”“是做什么呢?”“水暖器材!”“我不懂啊!”“我派个主办教你,好吗?”单总得体的话语,阿微很愿意听,她愉快地说:“好的,我听单总的!”阿微想起了208号出租屋,想起了小陈,阿婆、小囝囝、还有阿紫。 当人们正为阿微高兴时,住宅小区居委会又上门来了,门口出现了二个中年女人,三个便衣男子,一个瘦高个子的女干部说:“最近上面在通缉一个女毒犯,这儿还有她的模拟画像!”男便衣打开一张纸,大伙儿仔细一看:那上面画着一个像电影明星赵微的女人 第二十八章 工厂的风波 刑事侦察,有时候会误入歧途。警方乱成一堆在寻找一个像赵微的女子时,阿微已坐到单之健总经理的进口小车里,钻过一个个收费站,交了一遍又一遍买路钱,向208号出租屋所在的城市,飞奔而去。阿微说:“这样算起来,坐火车还要便宜很多。”她在电影上看到过国外的男女开车去旅行,却只见加油,并不收过路费、过桥费。开着小车去旅行,这在中国,的确是一件很贵的高档消费。单总从前排副驾座回过头来对阿微说:“可是坐在小车里赶路,可比火车自在舒服啊!”他的眼里似乎有一种爱怜,像阿微这样漂亮的中国女人,竟是第一次能坐着小车赶长途,有很多应该拥有和该享受的东西,从前却离她十万八千里,“这不公平啊!”单总心里涌起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 单总很兴奋:“我这回去接管一个国营水暖器材工厂,这是我们业务扩展的一个新方向!”越来越接近208号楼的时候,阿微给小陈打了电话:“阿陈,我回来了,那个出租屋还空着吗?”小陈说:“你又倒了霉啦,怎么这样快?行,那个屋子,我准定让你住,不要钱!可是现在我忙着一件大事,要命的事,等会再联系!”阿微觉得他的话里有火药味,她怕小陈也像阿方:玩命!可是事实上男人的命似乎更不堪一击,她替小陈担心。 “一个濒临绝境的企业,正等待我们去挽救呢!”单总说,阿微看他的脸上,似有一种行侠仗义的剑客风度,这种男人仿佛是有力量的,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啊。按计划,单总先去工厂与企业员工见面,宣布重振企业的方案、以及改制实施细则。那个工厂,距208号出租屋约1.3公里,车过208号前那长而幽深的虹霞街时,下午三点的阳光,正侧射着那栋有五十年历史的筒子楼,走廊上晒着的穷人的衣服,隐约地在那儿飘来荡去,似在对阿微轻轻招手,不知是呼唤、还是惜别。不容阿微的泪水涌出,车身一晃,拐上了一条陈旧的柏油路,坑坑洼洼留着一种被排炮轰击后的悲凉,坑内肮脏的积水,被车轮辗过以后,狂妄地四处飞溅,要被单总整体承债式兼并的工厂,就在前方。 “还我血汗工厂,保卫国有资产!”一条醒目的白纸黑字横幅挂于工厂大门上,还以为会是彩旗飞舞,盛情欢迎,没想到!阿微刚要下车,却被单总拉住,指了指工厂的大门,她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上百年轻力壮的工人,把油污污的工作服袖子向上挽起,组织了一道密集的封锁线,堵住了工厂的出入口,他们的表情,像是要打仗,有种豁出去的英勇,在这道年轻的“人墙”后,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脸上,是一种几十年辛劳与艰苦的纵横交错,所有人的脸上都明确地写着不解与愤怒,单总走到距那群人有十几米处,张主任拉住了他,显然,工友们就是要阻止单总对工厂的兼并。 阿微不明白:单总不是说要来挽救死去的工厂,但是,要死的人们,却为何会视死如归般反抗救援?有两个工厂领导模样的干部从人堆里挤出来,奔过来拉住单总与张主任要强行进入工厂,五名公安人员也围绕着他们,试图冲破封锁,却有工友们抓住了单总,将他拖到一边,孤立起来,顿时局面大乱,公安在呼叫增援。猛然,阿微从车窗内发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五短身材,营养不良的脸,但是却有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上下一转,就知道自己吃没吃亏,不错,那就是208号出租屋的房东——小陈!他为何在此?只见他晃动灵活的身体,从人堆的缝隙里一钻,就扑到了单总的面前,双手卡住他的腰,将单总推向人群深处,不妙,有人似乎在发了火,在伸出愤怒的拳头,打到单总的头上! 失去控制的局面下,单总一定后悔自己头脑发热来收购工厂,国有企业早已被经济学家批得“臭名昭著”,可是,没有想到,这儿的人也是如此死硬与火爆,他们的身上也有一股酸雨般的汗臭,正包围着单总,透不过气,他可能会淹没在这劳动者强烈的汗臭之中,快要昏迷……突然,单总闻到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像是台风突袭,带来了海洋的芬芳,让他为之一振,定睛一瞧,却是阿微不知何时冲到了他的身边,死死拉住那个仿佛要吃掉单总的小矮子男人,以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气愤语调喊:“小陈,你想干什么?”一个漂亮女人的忽然出现,让人群在骚动中安静下来,一个公安趁机拉着单总躲到警车上去了。 小陈回过神来,望着阿微大惊失色:“阿微,我的天啊,你难道是傍上了那个大老板?这才几天功夫?明白了,要吃我们血汗的,还有你这个老板娘一份!你来也没用,要从这儿进工厂,除非小陈子被压成肉饼,来吧,我也不怕你!”其他工友也喊:“这个女人是谁啊?快站一边去!”阿微看着小陈那一脸好斗的架势,想笑,但听他胡说八道却恼火,忙拉过他到一旁说:“先别管我是什么娘娘,你倒说说,为啥反对让单总来救这个厂。你为何掺和进来啦?”小陈依旧生气:“我就是这家工厂的下岗工人,半个月前老板说找到了一笔启动金,让我们来上班,谁知前天开会说是把工厂转卖了,每个工人原本有一万到二万多不等的卖断工龄补偿,老板说:要拿钱的,以后与工厂一刀两断,要上班的,把钱留给工厂做备用!此外,单总收购工厂,并不花一分钱,只是把工厂的债务算到他头上,我们工厂的地皮,就比债务还要值钱,你说说这事合理不合理?” 国营企业改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事,小陈和工友们的心,悬而又悬,听到小陈的一番话,阿微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单总这样来参与改制,等同于空手套白狼,可是,那些企业里的领导们,都是些冤大头吗?阿微觉得,事情也许应该像谈恋爱那样,最好不要站着说话,得坐下来,即使是分手,也要好说好散、坐下来吃顿饭!她关切地对小陈说:“这样堵着不算回事,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单总一个人?何况,他要偷工厂的财产,并不一定要进去,家贼难防,里应外合,一样可以把厂子搞空!让他进去,听听他跟大家说些什么,发现他有何不良企图,再与他争个高下也不迟!” 历史上的太后垂帘听政,多少有些出于男人的恋母情结,小陈对于阿微的顺从,却绝对出于他对她智慧的崇拜,阿微的话说得在理啊,一语点醒梦中人。小陈对工友们“传达”了阿微的话,并发挥了他的理解与心得,他与领头的工友说:“羊一翘尾巴,我们得知道它拉什么屎,那个老板想干什么,我们得知道他说些什么话,不如听阿微的话,与单总面对面谈谈也罢!”工友们并不是来打架的,一声高喊:“大家让开一条路,让单老板到厂里去,我们心平气和地发表意见,同意不同意?”男女老少的工人们,胡乱地喊:“同意!”也有喊:“不同意!”这种时候,最需要有人出头来组织工人们有理有据地与资方谈判,却陷于自发的混乱,有人高喊:“狗日的,这里有黑幕,大大的黑幕,在本地说不清,我们得组织起来上北京去上访!” 在工人们的混乱中,阿微走在前面,“带”着单总,进入了工厂的大门,他们的身后,呼地一下,立即跟随着一股机油混合着人体汗味的洪流!小陈从人堆里寻找阿微的影子,她的腰,在前面好看地扭来扭去…… 第二十九章 画饼能充饥 在西洋的油画作品中,勇敢的女性是自由之神,壮士们跟在她的身后向前冲,奇怪的是,画家们常常让她赤身裸体,战死的勇士,也通常赤裸着下身,西方人似乎一直不掩饰对人体的痴迷不悟,即使在血的拚搏中也是如此,或许,他们认为自由的根本,是回归人类的本原、是抛弃一切伪装的人性解放?阿微现在带着单总,进入工厂那个据说花费了上百万装修、却从来没有举行过工人舞会的舞厅兼会议厅时,也是女人打头阵,她身上却包裹严实。望着阿微在前面轻轻摆动的臀部,单总心中有种被女神解救的奇妙感觉,刚才几乎被工人们围剿得丧魂落魄,此刻,却让阿微将他的魂魄重新安放到体内来,心室里的永动泵,使血压从180,恢复到140。单总呼了一平稳的气,他感觉:自由,有时只是能自由地呼吸! 小陈和工友们也跟着阿微来到舞厅,他原本可以看见阿微好看的腰和小腿,现在却被一大堆穿工作服的身影挡住,仅能看见她那白色衬衫翻领包围着的乳白色脖子,她盘起来像一朵巨型黑色郁金香的头发,隔着几十米,仿佛也可以闻到飘过来的、洗发香波的清新气息,他很恼怒:不知道阿微这次回来,是否已成了那个姓单的老板的情人? 好看的女人们似乎永远是属于有钱人的,可是,阿微:你别干对不起工人兄弟的事,你得让我也能吃上一碗饭!他弄不清楚:阿微现在到底是朋友,还是变成了另外的人。如果,阿微是工人们领路的女神,她只要一招手,小陈定会挺着短腿去迎接子弹,可是,这样的事,在此地不会发生,中国人重男轻女,上升到圣神位置的女人也只有观音娘娘!也许还有玉帝的老婆王母娘娘,但是,对男人的影响力并不大。阿微是小陈的女神,影响力可比道琼斯指数一万零八千点,却隔山隔水,可望不可及,跟也跟不上,小陈觉得他与阿微在重逢的时候,变得有些陌生,心中隐隐地作痛。 “他妈的,这个女人,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心眼如何?会不会骗我们引狼入室啊!”有的工人在喊,“长得前拱后翘的女人,不知脖子下面的心窝是什么颜色?”有的工友在猜测阿微的身体各部位的尺码大小与颜色深浅,中国男人对女人体的渴望,同样不输于西方人,只是,他们更多的是想像,女人,是中国男子汉心中永远的迷。他们誓死保卫工厂,不也是要争来一点让老婆、恋人活下去的钱?可是,这样的机会,对这一大帮穿工作服的人来说,并不总是有! 舞厅里的八爪鱼激光灯,不知让哪个白痴触到了开关,在“刷刷——”放着电焊弧光般耀眼、炽烈、短促的白光,人们混乱地坐到积满灰尘的布质沙发椅子上,他们的眼光也有些迷乱。单总要阿微坐到主席台上去,她却谢绝了,阿微觉得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她会发抖,现在腋下就全是汗水,弄得bor牌胸罩的侧扣上也湿乎乎,她感觉有一万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似乎她正处在焦点上,人们不只关注她的身影是坐在台上,还是台下,或许,还想知道,她劝说工人们放进来的单总等一干人等,会给工友们一个什么样的说法。阿微现在只盯着单总那两张厚厚的嘴唇,悬着一颗心,希望他不要说出令人失望的话来,她不想看到这里坐着的工人们,被激怒以后,把椅子丢到主席台上那些人的头上。 这家工厂原任的关雨悠厂长被射灯弄得睁不开眼,大叫“关掉关掉!”宣布正式开会。单总望着眼前的局面,心中正在盘算,却瞥见台下阿微瞪着眼看他……她的眼波是不是有些缠绵呢?忽然有人把话筒递了过来:“下面,请单总经理讲话!” 单总掏出纸巾在额上擦:“老实说,今天有些紧张!”话筒放大的声音却非常响亮,他说完“紧张!”二字后,整个舞厅里还留着回音,全部都是“紧张~~紧张~~”小陈跟工人们笑:“呵呵,这小子真让我们吓得不轻啊!”“听他说下去!”会场里所有人都在等,单总继续说:“我并不是主动要来兼并贵厂,是你们的厂长追着我,硬要我来的!”关厂长出了汗,为何这样说啊,朋友?单总却胸有成竹:“我不想来,是对企业不了解,怕对不起大家;关厂长硬请我来,是对我的信任,他相信我不会让这个厂子垮台,只会越办越好!最后,我来了!”在场的人觉得,这单总嘴巴能转弯! “工友们阻止我们来兼并,无非是一怕企业效益更差,二怕将来生活无保障!”单总也真单刀真入,“告诉大家,我属下的集团公司财产超过10个亿,准备对工厂投资1.5亿,建成中南最大的水暖器材开发与制造中心,并且将保证,原厂所有的工人都有上班权,有知情权,有对企业的监督权,监事会成后,要从在座的工友中选出员工监事代表。”台下顿时一片振奋。“此外,还可以利用上市公司的优势,从股市上融资,加快技术改造的步伐,使我们成为与沿海同行相抗衡的、强大新型企业。我们工人的工资水平,也要有一个相应的提升,计划是,在三年以内达到上述目标!如果,大家依然对我们持反对态度,我马上就走,决不违背工友们的意志。” “1.5亿的投资啊!”台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小陈也惊讶于单总的口若悬河,也被单总一番话说动了,他仿佛从单总的蓝图中看到了娶妻生子的希望。当年曹操将军可以望梅止渴,小陈与他的工友们如今为何不能画饼充饥,他们现在更多地是关心:这个饼画得圆不圆,却并不在意这只是个纸上的画,因为,单总的边上,还坐着一位市经委的官员,政府担保,应该不假! 关厂长在人们的兴奋热潮中,拿出了一份合约:“现在集体表决,同意工厂进行改制重组的,请举手!”台下几乎所有的工友都举起了手,在空中摇来摇去,像是一条被遗忘海船上的难民,向着远方的海岸挥手求援。工人,不见得比农民具有更死硬的斗争性,城市工人阶层,是社会中最脆弱的一部份,有人向他们展示一块饼干,就会面带喜悦,何况有人画了一张超级的大饼? 望着眼前皆大欢喜的场面,阿微也有些走火入魔般欢呼起来,她不住地拍着双手,身体也跟着颤动。突然发现坐在主席台上的单总,竟有了一些英雄般的模样,男人,的确应该是这样具有震憾性的侠义之风,他不只独自一人享有财富的风光,而是能唤起一方、造福一方的好汉,现在,单总有59%像个好汉了,如果,他的身边没有那么多的女人,或许可以成为阿微所向往的、有安全感的男人啦!这是认识单总以来,阿微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 小陈从人堆里钻到阿微身边,感觉阿微此刻仿佛更像个仙女,她终于带来了一个可以期待的好梦,他暗自感谢阿微今天能化干戈为玉帛,拉着微的衣袖说:“阿微,我那208号房,你不嫌弃的话,从今天起,免费给你住,这是钥匙!”阿微伸手在小陈的肩膀上打了一拳:“阿陈,你今天竟没有对我露过笑脸呢!”小陈呲着牙,嘿嘿地笑。 第三十章 重回208号 夜幕下的虹霞街,弯延着从下水道里漫出的污浊黑水旁滑行,再溜过一个公共卫生间左侧,爬上一条像盲肠的小道,就看见了208号楼,孤芳自赏地直立在被人忽略的角落,它的轮廓也快要被夜色淹没了……阿微跟着小陈走到楼前时,一个黑影正对着一堵断墙浑身打抖,还听得见有细水柱冲刷土砖块所特有的那种既互相碰撞、又忙着吸收的奇怪响声,空气中也有一股腥燥的热辣味。那影子听到有人来,却并不惊慌失措,像出操的士兵,有节奏地上下连抖了三次,双手放在腿间,磨磨蹭蹭地侧着脸,呼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从阿微这个重回旧居的女人身边,大模大样地走了。晚上,208号楼的下面,总会看到这样被尿逼急的男人,对此,阿微也见惯不怪,只掩着鼻,快步进了黑洞洞的楼。 点燃了打火机,小陈低头看见地下有几支一次性针管,这儿每天晚上都会丢下含毒品的针管,像是208号楼要打兴奋剂。这个城市,有的人可以不吃饭,却不可以不吸食海洛英,因此创下吸毒人数全省最高的纪录,他们钱的来源,无人知晓。“先去看看阿婆吧!”阿微对小陈说。阿婆的房门紧关着,却看见有灯光,小陈敲门!门内无人应答,阿微慌了神,怕是阿婆病了,阿微叫:“阿婆,小囝囝,在屋里吗?我是阿微呢!”门内立刻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微姐姐,你回来啦!我开门啊!”门呼地拉开,一个小女孩捧着一只碗,出现在门边,微一把抱住她:“囝囝,为何又瘦啦?” 孩子的碗里,是一团白米饭,上面盖着一些红辣椒酱,她的嘴被辣得红嘟嘟,“婆婆呢?”“奶奶去排挡上捡饮料瓶了。”阿微心酸,囝囝长到快五岁了,还不知道电视是个啥,晚上就是一个人在灯下看回收来的旧小人书,如果有一天囝囝在夜里,再也等不回婆婆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还有什么是可以等待的呢?微把带来的糕点糖果,塞到了孩子的手中,囝囝的手很小,把一粒糖放到嘴中时,小女孩子竟然哭了起来:“微姐姐,不要再走啊,我想你!” 阿婆的脸忽然伸在门口,低照度的光漫射在她的脸上,竟是那样张惶失措,皱纹横生的皮肤,像是久经风吹日晒的干旱地,即使是再等待一个秋季,也得不到一丝小雨的滋润,注定会在某一天变成沙漠与荒原,在看到阿微的那一刻,阿婆的脸上终于下了雨,却是泪的雨珠。“阿微,是你吗?”“是的,是我,婆婆!”阿微看见阿婆干柴一般的手中提着个编织袋,那里面有七八只玻璃与塑料瓶,这是她今晚的收获,婆婆还没有吃晚饭,有时候,她感觉能顶过去的话,竟然一晚不沾一粒米,却问:“阿微,你吃了吗?”一直以来有人嘲笑这句中国人的见面语,但是,阿微能体会到,这句话语中最真切的温暖与关怀,她再也忍不住,对小陈喊:“你快去买五十个煮水饺,另外再弄两份小笼包!” 囝囝吃水饺的时候,要喂微姐姐吃,小陈抱着她,那双小小的手就把一只热乎乎的大葱肉饺,稳稳地送到阿微的嘴里去了。生活的成本很高,可是,欢乐却很容易得到,有时多捡几只饮料瓶、有一顿热的晚餐,就会让苦涩的人们开心,阿微也笑了,她在囝囝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是那般甜蜜。阿微以两片柔软嘴唇,温暖地贴在孩子的腮上时,竟让小陈也起了相思?他不自觉地在燥燥的脸上摸,那儿空空如也,有点痒,怕是要起风火砣砣,他又补充摸索了两下,偷眼从后面看着阿微的腰身…… 微的身上,现在有单总发放的工资,那是三千元,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把过去的积蓄加在一起,总共也有八九千啦。她掏出一千元,塞到婆婆的手里:“阿婆,这钱你留着应急吧!”转身拉着小陈上了楼,阿婆在后面追,小陈返回去说:“阿婆,微现在投在一个大老板旗下当干部了,是我们厂的行政助理呢,她可能也跟着厂长分了不少的黑钱,这钱,你老留着呗,不然微会以为你嫌少,再给你两千!”阿婆真让他给哄住了,却激动得一夜未眠,烧了一把香,她觉得阿微是天宫下来的仙女,只有仙者,才不会嫌弃像她这样让人避之不及的贫苦老太婆。 “你刚才胡说些什么哪?”阿微指着小陈的鼻子,看见微生气,他却呵呵笑,今天一直在想,阿微是否已成了那个单总的情妇呢?男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警觉,就像是围着母獭瞎转悠公獭,闻得出母獭发情的气息与反常,尽管,当伤风感冒时,或者让腐败的食物弄乱了嗅觉感应系统,搞得判断失误,但,小陈对阿微傍大款的可能性,铁了心肠地宁可信其有,因此总在心口窝着一股子酸气,他怕微会离他越来越远。在潜意识里,对阿微执迷不悟的单恋加暗恋心态,虽然横竖只能给他带来烦恼,但他还有那么一点痴心妄想:世上没有一直清醒而不犯错误的棋手,总有失误,万一阿微一时糊涂,飞错了象,让他跳马卧槽将了军,也不是可能呢!现在的情形,阿微却似乎当上了二奶,真他妈的蹩气窝火,但愿阿微能过得好,可是怨气,还是从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来,他也从不知掩饰。 “为了让阿婆收下你的钱,你别管我说些什么,只当玩笑好不好?拉倒,下次不说了,这话是有点难听,嘿嘿!”小陈贴近着门,在开锁,回头对阿微鼓起腮帮子傻笑。阿微的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女人味道扑进了他鼻腔,有如汽油钻进了锅炉的门,“腾~~~~”猛烈燃烧起来,小陈几乎要窒息,那钥匙竟然几次插不到锁孔里。阿微等得心烦,回头去看那天上的月亮,它清辉如银,像是漫天在飘着银子的雾,月是一种无边的想像?它从208号楼的屋角滑落下来,照在那只公用水龙头上,有几处轮廓光,勾勒出它弯曲的身体,金属的质感,也隐藏在一片温柔之中,有一线细水流,牵肠挂肚般在断断续续地滴落,有如纯净的初乳,却又浓郁得像油…… “啪~~~”小陈终于打开了门,阿微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家”,她拒绝了单总要她住到宾馆里去的好意,在她看来,这208号楼,比宾馆更有安全感,晚上,会睡得更安稳,这里有阿方的影子。她非常明白:住到宾馆,单总可能会在不适当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门口,那会是怎样一种恐惧,她不只惧怕单总这个有妇之夫的侵扰,更惧怕自己有可能会把持不住,就像阿枝一样,落入爬不出的黑洞!!“哎,还是这里好啊!小陈,墙上也新刮了胶呢!”阿微发现屋内漂亮些了,小陈点头:“这是为你准备的,我就知你早晚会回这儿来。”“好,阿陈,我会与单总一起好好把厂子振兴起来,把你提到工长的位置上去,以后,我们好好干,我也要买上自己的住房!”小陈乐啦:“行,我也弄个官当当,呵呵!我听你的!”阿微伸手递过五张红色钞票,小陈怒:“干啥?你钱多,逞能?说好免费给你住的!”“逞能的是你,我知道,这钱对你很重要!我与单总说过,租房费500元,公司报销。请收下吧!”小陈一把接过钱:“也罢!我留着养儿子吧!” 当阿微把小陈送出门外时,那公用水龙头,还在滴滴嗒嗒,更显出气氛的宁静。阿紫的房间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动静,她今晚又在哪个地方沉醉未醒?那月牙儿,是在等待阿紫回来吧? 第三十一章 希望与偶像 浓得像蜂蜜的机油,顺着齿轮箱往外喷涌,工人们的汗从脸上流下来,掉到油中,竟是那样不和谐,这种情形,与农家人在稻田里把汗水掉到地上,泥土赶过来如热恋的女孩子吸取情人的甘露似的痴迷与融洽,有截然的不同。事实上,工业远远没有在这块充满农业气息的大陆上,取得最终的胜利,到头来,工厂似乎也自身难保。那些停工与倒闭的工厂,或许,在某一天会荒芜,钢铁的废墟上,氧化剂与酸雨,会溜过来谈情说爱,在马达的缝隙中颠鸾倒凤,生出梳着青苔发式的儿子、养育穿着霉菌超短裙的女儿。再过些日子,这儿便会回复到它刚开发时的那种原始的地貌,芳草萋萋、野兔出没……“工业是个高深的课题啊,我向诸位学习!”单总点燃了他惯常抽的雪茄烟,向关雨悠这位在本厂打拚了三十多年的现任厂长“讨教”。关厂长的手中举着一杯干红葡萄酒,在晃来晃去,像是工厂的机油穿过一万米流水线,灌到他的杯中。 单总一直怀疑:像关雨悠这样的人,是否能与他很好合作,等到条件成熟,必撤此人。最让单总恼火的是,关厂长把沿海企业的经验,简单化为“罚款!罚款!罚款!”在充满垃圾的地上丢一个烟头,起步价:50元!吃饭时间超过20分钟,扣全天工资,搞到工厂人人自危。至于管理人员上班聊天、串岗的,倒闭着眼睛装做看不见。更可笑的是,关厂长依然在搞所谓“百日安全无事故赛”、“节能降耗红旗手赛”、“年底攻坚总体赛”之类华而不实的玩意。单总曾对阿微说:“这都是计划经济时代糊弄人的把戏,对付那些满脑子形式主义的地方官员倒是可以,想蒙我,没那么容易!”他当面质问过关雨悠:“请问,一百天以外是不是就不要安全呢?节能降耗是否要制定一个人人必须达到的标准呢?年头是不是就不要攻关了呢?”弄得关厂长出了汗,他也明白,这些套路,都是说得热闹,图个“喜庆”,好写总结,好评比,虽然说现在市场经济,上面的主管官僚机构,却仍然常常来考察企业,官员们说是让中小企业自主发展,但是,总像外婆看郎崽子,隔三差五要来看看,问问:“我家女儿怀上了吗?” “实事求是”发展到极致,成了“实事求似”,工业的钢铁材料也掺杂着过多的杂质,原来要求用5毫米的钢材制造产品,现在可以明目张胆下发工艺文件,修正为3毫米,偷工减料省成本。“这不是砸自己的品牌吗?”阿微很惊讶,关厂长把手中的酒全喝完,脸已通红:“原材料价格暴涨,资金紧缺,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们急需资金,工厂刚开动起来,必须有后续资金支持,否则,无米下锅啦!”他的眼睛盯着单总,阿微也盯着单总,那双穿云破雾的明眸,似乎在说:你不是曾许诺要投资一点五亿元吗?现在哪怕拿出五百万也好啊! 阿微的眼神中,单之健读懂了一些期待,那仿佛是他心神向往的一个女人在对他的一种考验,近来,阿微的眼睛常常集中在他的身上,有点像马鞭子抽在身上,让人有撒野狂奔的激情。女人一直以来是力量对比中的强者,《道德经》也支持这个判断,按照老子的说法:柔能胜刚、弱能敌强。女人的强项,在于能驾驭男人这个貌合神离的强者,单总已被阿微所折服,不只在于她的美,更在于她的智慧,这是从前他所接触的那些女人所缺乏的。在下意识中,他已把争取阿微的爱,当做一种阶段性的人生目标,有时候,单总慨叹自己的软弱,一个堂堂总经理,竟会在一个女性下属面前感觉一种绝望,那是一种“君子好逑”却又“求之不得”的崩溃感,所幸,在他发誓要对工厂进行十字军式的挽救时,许诺要对企业进行现代化改造时,不仅工人们把他当做了铁拐李、张果老之类的神仙,阿微那惊奇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些赞赏,那一刻,单总感觉自己有点男子汉式的自信,当他能把企业带入一个良性的发展道路上时,他一定会成为阿微眼中的英雄,美女爱英雄!阿微不会有例外! 是否有财色兼改的好运?单总的雪茄烟在头上形成了一个元宝的雾团…… 是啊,如果这个工厂能够复兴,赚取大量的利润,也不是不可能呢。企业的产品非常好销,供不应求,那关厂长看上去并不是个穷方丈,当单总到各个经营点去调查时,年轻的经营部经理们,个个都出手阔绰,阿微曾把小陈的话告诉单总:“工厂垮就垮在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手里!”那些小经理,大都有上百万的身家!企业的红利,都进入了这些做营销的小蛀虫的手里,最大的虫,自然是关厂长,最后弄到要垮台,就想起了单总这个冤大头?即来之则安之,单总没有忘记自己夸下的海口,也舍不得阿微的期待的眼神,他也想要红利。现在,人们却都想让他砸钱进来! 伸手要钱的借口,通常是:技术改造,过去,还是主管技术的关副厂长向银行借,几千万到手后,引进了一些永远开不了工的新的流水线、以及空置着等待折旧的空厂房,钱却没有成为流水,成了原任厂长及关副厂长一干人等存折上的天文数字,也成了所有员工永远也还不清的债,不少中小国有企业在90年代初期的所谓技术更新换代,常常不幸地造成了企业的沉重债务,并且养育了腐败,最后,导致了企业崩溃。“我是一定要投资的,目前,股市上的融资情况不太好,但是,我克服困难,在近期向企业注入二千万资金,不辜负工友们的期望!”单总说话底气十足,转脸去看阿微,她的脸上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兴奋与惊奇,单总此举,无异于一个拔刀相助侠客,阿微的表情,有点类似于初恋的少女,遇上了王子。是的,单总并不是一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大款,他还有些良知与同情心,这足以使他让女人倾倒,也足以让阿微对他产生一种女人对男人、带着特殊意义的好感。 关厂长私下里对一班兄弟说:“找婆家?就是要找单总这样的,肯出血,大河有水小河淌,各位不愁山穷水尽,没处弄钱去!”单之健却不是个傻子,似乎对这片陆地上的山高水险有过深切体验,他果然在一个下午,让阿微到银行去办了一个转帐手续,2000万的资金,明白无误地打入了工厂的户头上,但他并没有告诉阿微,这是他用集团公司的名义担保,却以工厂为实际债务人,向银行争取来的一笔贷款,单总并没有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分钱,那样做所要冒的险,比赌马的风险概率低不了多少,赢与赔的机会各为一半。 得到阿微迷踪一般的脉脉眼神,却是单总在那个下午100%的盈利。 阿微为单总倒上一杯茶,并在他找不到点雪茄烟的火柴,用一只打火机,为他点燃了还没切口的雪茄,尽管,单总讨厌用打火机点雪茄的做法,那样会使空气中的一种液化气的怪味,并破坏雪茄烟的纯正自然的芳香,他坚持用特制的长杆火柴,并且一定要等到那火焰烧到火柴杆三分之一处,才让火苗扑到烟卷上来。可是,这是阿微为他点烟呢,即使是用汽油来点,单总也会把嘴凑上去。男人的成就感,需要女人来确认,阿微说:“我看得出来,你能真心实意为工厂做好事,这样的老总,并不多啊!” 一旦对某个男人产生好感,就忘记他曾经有过很多糗事,直把金粉往他脸上粘,这是一些女性常见的心态,在微的心中,单总有点像个偶像级的人物了。 第三十二 情迷k歌房 抹着红指甲油的手,看上去就像刚杀过人的刽子手,凝固以后的血滴,竟然很乖巧,它现在正剥着阿紫那件黄短衫上的金属钮扣,仿佛她的脖子被子弹射中,流出几滴鲜艳的血。解到第三粒扣子时,阿紫停住了手,她忽然看见了阿微的身影出现在208号楼的下面,一个中年的男人,替她拉开小车的门,阿微的长腿伸出车门外的时候,肉色丝袜被下午的阳光蒙上一层漫射光,柔和的线条流走与游动,却总是隔着一层雾。自从阿微回来后,那个身份非比寻常的男人,总是出现在阿微的身边,她伴上了大款?阿紫心里有些惆怅,女人,命运总是不一样,这样的事情只能让微遇上,但愿他真能对微好……阿紫让不少男人抱,有如他们捧着个啤酒瓶,喝光了液汁以后,丢到一旁,重新装酒,再放到到男人们的臭嘴边,像抽水马桶一样,灌个不休,不分白天与黑夜,阿紫永远都在醉,这就是她的命。 阿紫迎面将阿微堵在楼道里:“阿微,下午不上班啦?”微的脸上抹着一层淡淡的粉,两腮边有仔细涂上的晕红,她的身体也散发出一股清香的气息。“我回来拿一份文件,等会儿有应酬呢。”“是不是要招待客人啊?”“是,免不了这一套的!”酒桌上谈妥交易,歌吧内解决问题,这已成为一个套路,单总说,这次来的是一批“生产许可证”审核认证的专家,要求阿微必须到场。阿紫一把拉住微:“把客人带到我常去那个四星级酒店,这也是照顾我的生意哪。微啊,你得帮姐姐一次!” 阿微有一种当皮条客的耻辱,可是阿紫说:“你不介绍给我,他们仍要找小姐。我是做这行的,你当是害我?”那些客人,就是阿紫的生活来源,微没有想到,当一回“皮条客”,竟也让人千恩万谢! 当夜色降临时,酒店燥动的灯光,迫不及待地从玻璃窗内,向马路上的车流飞着媚眼。阿微带来单总,以及三个专家:张工、刘工、陈工,还有一个年轻的机要秘书:鲁刚,单总觉得他为人正直、文思敏捷,有心栽培,阿微正跟他学习呢。进入了酒店的门,迎面遇上阿紫,引了一行人到一个豪华包箱。桌上有蛇汤、鲍鱼、对虾等等大菜,张工问:“那蛇胆呢?”侍应小姐说:“在厨房里。”“拿来拿来!”头顶有些秃的张工喊,众人不解。 小姐一共带来两颗墨绿色、像被水融化的微型绿宝石的蛇胆,在小托杯中荡来荡去。张工把那杯子用汤勺一搅,立刻倒入另一只有白酒的高脚杯中,透明的白酒中马上就漂散着绿油油的汁液,他说:“这叫吃蛇胆,明目、去火,好了,今晚我只吃这一杯酒!”其他的人,却喝了不只一杯酒,鲁刚向刘工敬酒时说:“生产许可证其实就是用酒做成的,我们喝的也是许可证呢!”听这话,倒把单总吓了一大跳,认为鲁刚突然发了疯,没想到刘工却笑呵呵地道:“不错、不错,这证那证,都是用1908年产的老窖陈酒酿成的,连酒桌子你都爬不过,还生产个啥啊?”几只杯子又热热闹闹举在一起。在一起喝酒,最好真人真身,随心所欲,越发泄、越显得近乎,但是,阿微看来:这一桌子的男人,好像都喝得烂醉如泥,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了…… 洗澡的时候,阿紫介绍给张工的,是一个近40岁的女人,张工问阿紫:“她是这儿按摩女的领班吗?”阿紫拉过他:“老板,你可不要小瞧这个姐姐,别人,是不得已才来当小姐,可她,是个富婆,因为让家里的男人冷落了,出来寻刺激,这样的女人陪你,情调与职业小姐可是大有不同哦!她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呢!”张工吃了一惊,仔细看眼前那个富婆,中等而匀称的个头,乳房翘首以待藏在紧身的白色背心下,一条水洗牛仔裤包住圆润的臀部,像树上熟透的苹果,让人垂涎欲滴,她脸上的皮肤很细腻,是那种养尊处优的高贵感觉,眼神却有些躲躲闪闪,并不放荡。看着看着,张工像心脏病要发作,让蛇胆酒压下去的火,一下子燃烧到了头顶,连说:“好好,这也是百里挑一啦!”拉着那妇人,进了浴池…… 阿紫让刘工看中了,他觉得阿紫的风骚中带着一些亢奋的因素,就像在铁中加入适当的铬以后,居然会闪闪发光,在浴池边,他倒先来脱阿紫的衣服。阿紫说:“刘老板,你倒像是要为我来洗澡呢!”刘工在家里从不给老婆洗澡搓背,现在却用嘴在阿紫赤裸的背上,搓来搓去。陈工却不爱洗澡,喜欢唱歌,硬要阿微陪他唱《敖包相会》,单总、鲁刚坐在一边听他俩唱。陈工唱卡拉ok显然有一定的年头了,唱得非常有技巧,只是,他太用功,反显得不够自然随意,在乐曲的延长符上,常常加着颤音,竟让阿微的皮肤有了生理反应,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她也弄不明白,这是感觉到的激奋,还是来自身体深处的抵抗,女人,容易受到听觉、视觉的鼓动吗?陈工把身体与阿微坐得更近,还不经意地伸手在阿微的腿上拍几下,微的脸,有些发烧,歌喝得也有些发抖。 见到情况有异,单总悄声对鲁刚耳语,不一会儿,鲁刚凑到陈工的脸边轻语:“你歌唱得简直出神入化了,这个酒店里有两个歌后级的小姐,可能与陈工有得一比,就在隔壁……”陈工也不固守阵地,站起来叫:“好啊,那我跟她们去比试比试!”欢天喜地,跟鲁刚夺门而而去。 第一次单独与阿微这样近距离地坐在歌吧的昏灯下,单总的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屏幕上的mtv图像,其实,却把视线弯成90度,欲看阿微不断起伏的胸。他倒了一杯果汁,递到阿微的手上,俩人的手指轻妙地触到一起,但只二秒钟,就如天空中飞舞的树叶,碰上了漂浮的肥皂泡,一瞬间就分崩离析,却留下残酷的遗憾。单总叹了一口气:“今晚要谢谢你,你原本不爱应酬,可还是来了!你为我出了不少力,这对于我很重要!公司离不开你,我也有些离不开你了!”阿微喝过两杯红酒,酒力还在,她的眼神有些迷糊,头也有些迷乱的昏沉,心里很空泛,思想也变得简单,有一种隐约的兴奋鼓骚在心怀里,被她勉强地压着,没有跳出心口来!她原本不喜欢听单总那些暧昧的话语,但此刻,却仿佛有些缠绵,不忍心把它堵回去:“单总,我感觉你是个有作为的男人,我也敬佩你为工厂所做的实事,你是一个好的老总,阿微也没有跟错人!” 阿微的话里,并不带着诱惑,她只说真实的想法,可是单总竟心花怒放,把他梦寐以求的、阿微那轻盈柔软的手,突然袭击般捧在双手上,轻轻地擦来擦去…… 如一条受惊的鱼,阿微“唆~~~”一下子从单总的粗手中,抽回了她那白而纤长的手指,心却突突地跳,有一种惊悸的骚动,从腹部传来,袭向胸间、漫过脑垂、有窒息的难受。单总也有些难堪:“阿微,我之所以有个想法要把工厂搞起来,也是受到你的鼓励,我知道,你希望我这样做。我打算,下一步要为工人增加工资,现在的物价,只拿500元左右,工人如何养家?我计划,人平增加200元!”阿微的眼睛里,一下子放射出一种从未见到过的光芒,她盯着单之键那张看上去有点男人味的脸,感觉他的心灵里的确有一种深深的同情心,这样的男子,如果当上了国王,或者也会体恤民情,或者,被他所爱,也是一件幸福吧!阿微竟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从他的手中挣出指尖,脸上在微微颤动,有一行泪水,流淌下来。 “你哭啦,这是为什么?”单总拿来纸巾,试探着在她的脸上轻轻擦去泪痕,这一次,她没有拒绝……鲁刚再次回到这里来时,发现阿微的头发有些乱,她的衣服,也有些乱 第三十三章:没礼物的圣诞 冬天,已悄然光临这个南方古城,西伯利亚的云,也趁虚而入侵犯了208号楼的天空。乌苏里江以北那片广阔的地区,原本属于中国,在19世纪末,我们失去了它,就像208号楼失去的青春,已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可是它的内心,依然痴恋故土?要不然,为何会在在最残酷的冬天,纵横千里,把北国的雪,捎到温柔的江南?昨天,阿微还是穿着薄薄的羊毛衫,今天,窗外飘起了冰清玉洁的雪花,阿微不得不穿上了那件阿方活着的时候送给她的、咖啡色半长大衣,那雪绒花落到衣料上来时,在一瞬间就融化了,凝成近乎于泪珠的水滴,不透明的天幕上射过来的光,让那水珠带上了一种朦胧的银灰色,仿佛是阿微的心情,说不清是白、还是黑…… 单总的手,伸到阿微怀里来的时候,微为何会那样软弱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昨晚,他在吻上她的脸时,她竟然迷幻地以为是在阿方的厚厚软嘴边徘徊。 失去爱的女人,是不是更容易被别的男人所表现出来的、看上去动人的举止所打动?微似乎已经感觉到,单之健这个中年男子的影子,试图排挤阿方留在她心中最后的堡垒。可奇怪的是:她几乎一枪不放,就放弃了前沿防线,只在单之健要发起总攻的那一刻,她突然看到了阿枝的身影,仿佛看到阿枝从单总办公室里出来,透过她白色长裤,可以看见她的绿色内裤,有半边还勒向一旁,那是单总的杰作,单总现在也要把阿微的内裤拔向一边……阿方好像是从歌吧的门外突然闯进来,剑眉下的虎眼,射出锐不可当的利光,他的厚嘴,在坏坏地笑,他说:“我要宰了那个有妇之夫!”阿微吓了一跳,阿方啥事都敢干,死了变成鬼,他的胆子会更大,阿微想到阿方曾经那样把她端起来放到腿上,他是如此的强壮,也许,他生来就是个鬼怪,他杀起人来,力量更大!阿微惊惶失措,一把推开了单之健。 一夜未眠,微的心里像砸碎的蕃茄,成了一团糊。如果,单之健是个没有老婆的女人,那有多好?或者,有老婆也无妨,只是不要有那样多的、别的女人,那有多好?或者,一切都无妨,只要他今后能一心爱阿微,那有多好?但是,阿微感觉,事情一定不会是想像的那么好!她有点后悔昨晚的失态。 当女人获得单独思考的机会,男人就失去很多机会。昨晚,在歌厅那种充满骚动的场所,在视觉、味觉、触觉都对性的诱惑力表现旺盛的沉迷时,阿微的性腺,有些不由自主地在迅速分泌,类似于发情期的母獭,很容易被雄性的獭子扑倒在地。阿微昨晚差一点就要被扑倒,能逃了出来,只能说是侥幸。现在当阿微思前想后,运用女性最敏感的神经,最细密的心计,反反复复像翻炒花生米一样小心翼翼,她竟然惊恐地发现:昨晚,几乎犯下大错,现在如果单总再伸出手来抱她的腰,她定会打他一耳光,并痛哭得像被土匪抢去当押寨夫人一样的惊天动地!男人的机会,是女人给的,当女人想清楚以后,尤其当一些高瞻远瞩的女人把男人看透,男人的好运就结束了。 端上一杯热咖啡,单总跟上刚刚冒着飞舞的雪花来到办公室的阿微,把咖啡放在她的面前,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伸出被热空调烘暖的双手,去捧她的脸,并把嘴送到她的脖子上。 “单总,请不要这样!”阿微大叫,单总吃惊不小,这女人怎么啦,昨天不是这样做过了吗?哦,是要礼物,是的,美女们的要价通常很高,“微啊,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我送你个钻石项链,还有,我会给你一张银行卡,你想要什么,自己买,行不?”出乎意料,阿微却说:“不要,单总,我以后当你的表妹吧,我不能当你的情人,真的?”单之健觉得事情变得太快,有点受不了。 女人心思为何是如此反差巨大啊,昨天还是阳光,今天漫天白雪,热就热死你,冷,就把你冻成植物人,单总却也聪明,他感觉对工厂的每一次善意表现,比钻石、金卡之类,更能让阿微对着他笑,她喜欢有善心的人!单总对着电话喊:“鲁刚,立刻通知召开厂务会,讨论在圣诞节前给工人加工资的事!”这招真灵,阿微端起了那杯就要冷的咖啡,大口喝,眼睛,在杯子边缘对他温暖如春地射来柔软的光芒。 反对!反对!听到单总在会议室里宣布了要给工人加工资的方案,关厂长头一个站出来反对:“我们厂的员工,不能给多了钱,让他在吃饱饭的尺度上刚好,如果给多了钱,他们做不出更多的产品,反而多了一些骄奢。”阿微听得此言莫名其妙,单总也感觉冒火,凭心而论,他还是有些真心想提高员工待遇,一来,树立公司形象,如果,人家知道这个似乎有大老板介入的厂子,工资平均只是600元,这是个啥形象?二来,他要使员工知道他与前任厂长不同,有以人为本的理念,况且,工资在企业成本中并不占很大比例,随便少开几次客餐,省几次差旅费,就足矣。最后一点,他懂得:此举,将确立他在阿微心中的形象。“关厂长,你的话,我听不懂!” 旧调重弹,关厂长与几个科长一起,开列了十几项设备更新条目:“单总,技术改造还缺钱呢。先生产,后生活,这可是老传统!”他那帮兄弟齐声咐和。 鲁刚站出来发言:“可以搞小改小革,让现有设备适应目前的生产,我算了一下,这样只要投资十几万元就可以,而不是关厂长提出的五百万!”他把一本计划书递到单总手上,阿微此刻感觉鲁刚像个好汉,敢于讲真话,鼓起掌来!关厂长一班人转而攻击鲁刚的计划,有人私下里说:“这家伙汉奸!日本人打来了,这小子第一个卖国!”事实是:小改小革那点钱,让办事的人如何得回扣?做技术的人,喜欢卖机器,卖来机器用不用得上没关系,只要能提成!这是关厂长们真实的打算。他料定单总暂时要有求于他,否则他一拍屁股走了人,把厂里的技术资料弄走,让外行的单总一抹黑。 把工人看做奴隶这种想法,在关雨悠的脑子里,已有些年头。尽管,他也出身于农民家庭,父母都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家人,母亲赶了几十里的路,来到当厂长的儿子家里,给小孙儿带来几块粘巴,却从不进门,只站在门口,把东西递给抹着浓郁香水味的儿媳妇,转身就走,她怕儿媳嫌她脏…… 关厂长已经脱离他所出身的那个阶级了,对工人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子鄙视。他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在办公楼前遇上了小陈,一张嘴,小陈闻出了他嘴里浓重的酒气,小陈觉得,从前工厂的停产,也许是关雨悠把工厂的机油全换成了酒,因此马达转不动。小陈也不知道与厂长碰上了,该不该笑着说:“厂长好!”厂里的管理条例中就有:“员工与上司遇见,应微笑问好,违反一次罚10元!”当小陈迈着短腿,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关厂长你好的时候,感觉有一种压迫的难受,可是,关厂长,只从鼻腔里像死鬼分离出的一缕游丝,哼了一下,心里却分明骂了一句:“奴才!”某些企业的家长式作风,以冷若冰霜的残酷,取代了最起码的人性与人情。 工业革命的道德成果,是由人本主义,取代对人性的压抑与摧残,以此看来,我们的工业革命,远远没有取得成功!单总为工人们加工资的计划受挫了!阿微伤心地坐在会场里!窗处的雪,飞扬跋扈地飘散,鲁刚走近阿微,递上一方纸巾。单总自已点燃一支雪茄,大口吸了起来,他有些气愤:这个工厂不可救药了!暗中图谋着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圣诞节之夜,在没有礼物的黄昏,终于来临了,鲁刚看到一个女工友的孩子来找她,求妈妈卖一套十五元的名信片,那女工友对孩子说:“十五元,这是一只鸡的价钱呢!太贵了,仔仔啊,我们只买一张吧!”圣诞节不是属于只拿500元的工人们的,圣诞老人的鹿车,似乎永远不会来到他们的眼前。孩子哭了……阿微看见鲁刚递给那女工二十元钱,并给了一张小纸片,让孩子看,那孩子竟然笑了! 鲁刚上办公楼来时,阿微问:“你写的什么,能让孩子笑?”他说是一首小诗,“让我看看!”微说。鲁刚抓起笔来,写出了那首诗: 《圣诞夜曲》——“有欢乐的时光为何难受、圣诞的夜晚点燃小烛;约翰、圣约翰,你是否带着上帝的诗书、好让我的双手不是那般孤独?有温暖的时节不曾空掷,圣诞的夜晚、风不吹小屋;孩子、好孩子!今夜你不用再对着窗外哭、外面的松枝上是雪的礼物;有上帝的降临就是希望、心中的祈祷,是我默默地为你祝福!” 看完这首诗,阿微没有笑,想哭…… 第三十四章:悲愁湘江水 湘江在流经传说中朱熹曾讲学的鸭嘴型半岛时,正好与208号楼相距200米左右,由于下游修建了拦河坝及水电站,江水流速极慢,像条衰老的巨蛇,正进入冬眠。湘江并不平静,近年曾发生过水质污染,引起居民一片恐慌。历史上,它的身旁也不乏剑拔弩张, 最有名的,莫过于曾国藩率铁血湘军与太平军的水陆攻防战,以及“红军”与“白军”的突破封锁线之战,说它是血的河,一点不过份,但是,本地人更愿意称它为母亲河。就如长江是青藏高原对东部地区的奉献,湘江也是南岭对芙蓉国的厚礼,湘人对它的依赖,就像湖南对两广在贸易上的依赖一样,必不可少。不论从地理上、或是经济上,中部地区对东南沿海,都充满一种敬慕,工业相对处于弱势的湖湘,期待吸引珠三角的投资与输液,这不乏成功的案例,但也有败迹,从目前情形来看,至少,单之健对南岳山旁那座古城的“投资”与介入,似乎要半途而废。 非常奇怪,单总在私下里对阿微表示:工厂的情况很糟,但是,却动用巨额资金,在各类媒介上,为工厂大打广告战与宣传战,望着阿微迷惑不解的样子,单总喝了一口咖啡说:“阿微小妹!”有点烫,他顿了一下。叫阿微“小妹”的感觉,总有点异乎寻常, 通常,单总只叫他喜欢的女人:“枝子!玲儿!小丽!”之类,这样显得自然亲切,从不叫“宝贝、亲爱的、甜心”这样绕口令一般的称谓,那是一些蠢才从西方小说或电影移植过来的,你可以想象,用山东话、河南话、或者最土的衡州方言说:“甜心~~~~~”那将是怎样一种艰苦卓绝,直接后果是导致男女当事人手麻加耳麻,语言的学问很深,对心理产生的影响也很微妙。叫阿微“小妹”在单之健心理上的影响,似乎是阿微把他当做一个亲近的人,但又很虚幻,他试图再次对阿微做出一些贴身接触时,阿微只叫一声:“单大哥!”他就有点类似神经性脾虚的物理反应,感到一种有劲儿使不上的悲哀。不过,单总在阿微心目中,实实在在有大哥地位,并且真让他当了一个哥。事实上,不少女人跟男人说“你当我大哥、叫我小妹吧!”有时候,连让你叫的机会也没有! 嘴唇碰到咖啡杯的边缘时,它的温度现在刚好,单总轻啜一口不放糖的、黑得像中草药汁的泊来饮料,一股热流从心怀里荡漾开来,阿微如果是一杯能吸附到心里的汁液那多好啊!他有些乱七八糟的想象…… “阿微啊!”还是叫阿微比较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等着狼来上套呢!”微却觉得:单总看她的眼神,有点像狼!有的厂家在广告上孤注一掷,孩子全扔出去啦,却来了一只虎,把扔孩子的家伙也啃到肚子里。微说:“单总,还是得悠着点呢!在服务态度、质量承诺等等方面也要多做实际的工作!”一些女孩子听烦了一些自称是北京某部、某局的电话,追问:“总经理电话是多少?我是他老朋友!”她们来了劲,大嗓门儿反问:“你算老几?是不是京骗子?”有次真惹到了北京一个配套企业的老总,发了火,扬言要封杀这个工厂,把阿微吓了一大跳,从此要求一律面带笑容接电话,要姑娘们把湖南辣妹子的火爆劲打包收藏起来:“要像谈恋爱对情人说话那样温柔。”并做了示范,弄得一个大客户在签订一单重要合同后说:“一定要见一见那个与我通电话的女郎。” 湘人从来不缺乏灵性,这一点,单之健从阿微的身上看得出来,如果,阿微能有一家工厂独立经营,她一定会打理得非常出色。这样想着的时候,单之健正带着一个北方来的商务考察团,踏上了去南岳衡山的路,出乎意料,他没有带上阿微,这一回,他要做一个非常机密的交易,他预感到:阿微决不会同意!但他非干不可。 处于丘陵地带而异峰突起的衡山,在冬季有一种奇妙的冰凌景观,过了半山亭以后,山上的松树、阔叶树都会结上一层冰,一眼望去,有如冰雕刻的植物园,生命的活力,潜伏于魔幻的静止之中,但你仍可听见林中绿色的呼吸,你如果是个冷血的战士,会以为眼前一支集结于奇峰险岭的、披着银色盔甲的军团,一声令下,雪花神剑顿时直取心怀、杀人不见血。在南天门的一座寺庙里,正飘出一缕青烟,是这冰天雪地之中唯一的温暖。单之键与北方来的卢达两位老总,在神像前跪着烧了三柱香,并在大香炉里点燃了不少纸钱,火烤得人身上能冒出汗来。他们向和尚讨签,老和尚说:“阿弥佗佛!发财!发财!上上签!”一行人于是欢快地笑,并送上不少的香火钱。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赤心向佛,有的人信佛有条件:要能给他们好的兆头,或者使他们行好运,才肯诚心向佛。佛说:四大皆空,无欲为上,现在,却被人强迫着介入升官、发财、找老婆等等俗不可耐之事,弥勒佛也像被人绑架勒索一般!卢达总经理对南岳的景观并不十分满意,他在山下,以及山上沿途看到不少人工景观,大量水泥钢筋混凝土正在缩小衡山的自然风光带,他曾想象南岳是一个人迹罕至般的幽深玄秘的所在,仙家的小寺,远远地掩在雪崖边,木鱼的声音,隔着十里也听得到。可是,看到的却完全不一样!但他对和尚手里的好签却心花怒放,无例外地对佛祖保佑他财运滚滚感激涕零。他与单之健拍了一下手:“单总,祝我们谈判成功!” 一纸合约,像被碾成薄片的冰雪,摆在南岳山下一家宾馆的红木大桌上,单之键并不急于落笔,这一刻,他好像看见了阿微那双迷惑不解的眼睛,出现在那盆茶花丛中,他的笔如果落下去,阿微的眼里,或许会落下晶莹的水珠,那不是泪,或者是融化的雪?卢达落笔却很坚决,有如北方大汉喝酒那样爽快,并真的叫:“拿酒来!”却看见单总在发愣,“单总,舍不得了,君子一言哦,我不想你反悔不认帐!”单总被一激,那笔走马一样在纸上飞速滑过,签上了大名。这是一个把水暖器材工厂,以一千万元价格整体转让给北方华兴公司的协议。 单之键早就有一个打算,在适当的时机,把工厂再转手,唯一的顾虑是阿微,对工厂经营的好坏,是阿微把单总看成英雄或狗熊的证据,阿微虽然好,可是与一千万元相比,似乎不值一提,利润至上是单总的法则,女人通常排在第二位。财大气粗的卢达总经理,急于为闲置资金找投资出路,在单总狂轰滥炸的宣传广告攻势中,卢达瞄上了这个厂,单总显然善于包装一个很烂的企业,然后让一个不明就里的家伙,出高价接手,在不到半年之间能获纯利一千万,这也只有单之键能做到,这还不包括他暗中从工厂提取的二百万流动资金,以及大笔报销的差旅招待费。企业被单之键暗中抢劫与出卖。 沿着一0七号公路向南飞驰,小车把南岳山抛在脑后,快速向古城靠拢!单总说,当年日本人,就是以主力沿这个方向,向古城发动围攻,说得更远一点,唐朝的黄巢到这个城市里栓过马,清代的吴三桂在这个城市里称过帝,那条已建功立业般竖起高楼的街道,曾经叫做天后街,当年的宫殿已片瓦不存,但你也许可以从花园的泥土中,闻得出陈园园的胭脂香,混在玫瑰红的叶丛中,不经意地飘散……卢达听单总说得天花乱坠,那张脸已陷入遥远的幻想,好像已看见陈园园一把鼻涕一把泪,从泥土中钻出来,扑在了小车的前头,她好像已寂寞了很多年……“这里自古以来兵家必争,自然也是商家必取之地,卢总,你将比我干得更好!” 当车进入这个南方古城时,吴三桂好像也从后宰门的某个窗口里爬了出来,来到了公路交叉口,拦住了一辆夜行的车,仓皇南逃,就像几百前一样。在距工厂三公里、距208号楼一公里处,单总与卢总分手,他说必须当夜赶回沿海,那边的公司有一个急切的要务需办,它的紧急程度,一定与吴三桂当年撤退一样,十万火急! 第三十五章:迷惑的戒指 一条冬眠的蛇,被一刀两断,丢在接近冰点的水泥地上,那蛇儿如果此时醒来,也许会逮谁咬谁,做最后的一拚。小陈和工友们也在做最后的挣扎,把厂门前那条像蛇一样的公路,截为两段。人们的怒火也集中到阿微的身上,大叫:“那个叫阿微的漂亮女人呢?让她出来!”大家知道,阿微没有跟单总一起走…… 此刻,阿微已被鲁刚护送回208号楼的小屋里。刚才连滚带爬地从工厂逃出来,有一点杀出重围的惊惶失措。那些工人们伸出来的手,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他们将她看成单总的帮凶,有的人,甚至有一种要强暴她的欲望,在对立的拚搏中,女人常常要承受额外的惊骇,当复仇的人攻入对方的家园时,那些躲藏在床底下的女人,被拉出来以后,都不得善终。鲁刚不想让阿微受委屈,他冲着人群高喊:“他妈的,谁动她一下,老子回头就杀了他全家,拿女人出气,还是男人吗?”可是愤怒的工人们却当他是放屁,依旧张牙舞爪,在阿微的脸部、胸部、臀部动了有一百多下,阿微有些失了控,要坐到地上,鲁刚一咬牙,从屋角弄来一盆污臭的浇花水,扑头泼向人堆,趁着一股臭不可闻的气息逼退人群,鲁刚拉起阿微夺路而走。 屋里的炉火上烧着一壶热水,正漫不经心地从那金属水嘴里吐着气雾,仿佛一场大战后残留的硝烟。阿微散开被臭水弄脏的长发,她一甩头,有滴污水抛到了鲁刚的嘴里,类似于臭虫腐败的味道,差点把刚哥呕得软作一团。在阿微看来,都乱了套,她的胸部,还在隐隐作痛,不知是哪一个做钳工的家伙,像钳6号钢丝一般,在她的乳房上狠狠掐了一把,如果把衣服解开后,那上面一定有青花菜一样的乌色血印。她显然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居然在人们怒火万丈时,去自投罗网,人们无法相信:一个狐狸精似的女人,会在关键时刻,与单总决裂,跟满身油污的工人站到一起?他们于是打她的臀,以表示对她头脑的怀疑。 鲁刚要抽烟,他说那臭味道已深入到他的胃液里,包括阿微身上也臭,两个人也许有些臭味相投,必须用烟熏一熏。他找打火机时,看到了阿方从前用过的一次性打火机,那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穿三点式的女人,有一对原子弹般的乳房,却有两个西瓜滚在一起似的屁股,这种玩意儿也许不只是要点燃香烟,可能还想点燃别的什么。阿微看鲁刚点烟的样子,就想起了阿方,始终觉得鲁刚抽烟的姿态太文气,不像阿方,方子一口烟吐出来,连带着耳朵里也想冒烟,有一种不怕烟熏火燎的英勇。男人,的确干什么得像什么,不能干半吊子买卖。阿微一直以来想要阿方以外,寻找一个具有男人气慨的汉子。 洗了三遍水的头发,好像有一些人体气味啦,至少,不会让人闻出异味,鲁刚望着阿微低下腰身洗头,她的圆满的臀部冲着他,在一摇一晃,心里泛起一阵骚乱高潮,那是一种无法把生米煮成熟饭、隔岸观火的狂燥加轻度抑郁。他有一些庆幸:阿微终究没有上单总的贼船,这样的女子,应该是非常难得的!这也是他要保护她的原因,他好像希望能永远这样,但就如烟雾,那只是个捉摸不定的心的影子,或许在一秒钟内就消散!阿微的腰上仿佛长着眼睛,她似知道鲁刚正望着她身体的哪个部位,喊:“请你帮我再倒一盆热水来吧!” 透过热水盆里腾云驾雾般的热气,阿微看见盆内轻荡的水波,映着她蒙胧而让人牵肠挂肚的面容,是那样的恍忽,有一种宛在水中央的迷茫……就在单之健连夜南奔那晚,他几乎打爆她的手机,他说出了自己把工厂转卖的事实,并要阿微立即到南郊的公路大桥来,他要带着她一起走,阿微的头几乎要爆炸。她不相信原本有些男子汉气慨的单总,会干出卖工厂的事,“世界上还有守承诺、真性情的汉子吗?”她问单之健。阿微感觉她已被单总所抛下的“1.5亿”大馅饼压得粉身碎骨,这样善于欺骗工友的男人,似乎注定是个情场上的骗子,阿方从来不骗阿微,阿方人品,比单总要强过很多。 “阿微,你不跟我走,那好,我给你的存折打入十万块,你留着应急!”单之健在电话中说。阿微这时迟疑着没说话。十万元!如同一个大奖,中了奖以后,人们总要愣神。“你以后可以随时到我这边来,阿微,我总是你哥!”听到单总自称是她的哥,阿微脸上突起一万里乌云:哥?阿微没有说话不算数的哥!在微的表哥中,也没有这样的人啊。“你不是我哥,我以后也不要再见你,我也不要你一分钱~~~~”她感觉说这话时,仿佛脸上的血,要突破皮肤,喷溅到空中。鲁刚打来的一盆水放到微的面前,那水的温度有些下降了,它正好来冷却阿微激荡不已的心情。阿微也陷入一种自责,她好像感觉自己对不起小陈和鲁刚,于是把头埋到盆水中,有好一阵子也没有抬起头来。 阿微喜欢说话算数、有责任感的男人!如果,单总能信守对工厂的承诺,真的做出一番业绩,她可能无法把握自己,投入他的怀抱……现在,让她跟着单总走,与跟一个卷款而逃的罪犯有什么分别?她一直想过一种问心无愧的生活,单之健,做不到这一点!成功的企业家有很多,他为什么不学他们呢? 微的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脖子滚下来,滚到了她的内衣里,可能有些冷冰冰,她扭动着胸,更向前鼓,虚幻出一种胸有成竹的模样,“你以后打算如何办?”鲁刚问,阿微苦笑:“我会另想办法找工作!”鲁刚说:“也罢,那个厂没有指望了,迟早会成为某个私人的财产,或者是垮台,我也会离开它!”他端起那盆洗头水,打算把它泼到水池去,忽然,门口出现小陈的身影,脸上带着疑成雪粒子一般的严酷,鲁刚急忙奔到门外向四处看:“你小子,莫不是带着人来抓阿微?我丑话说前头,要是这样,我先拧下你一截胳膊!”那鲁刚长得一米八三的大个子,像拧小鸡似的,把小陈一把按住! 小陈却向鲁刚长腿上咬了一口,痛得阿刚松了手,嘴里说:你家伙是狗变的?小陈道:“厂里炸了营啦,那卢达进不得工厂,在外面宾馆开了一个会,把厂委托给关厂长管理。关厂长回来就要带头闹事的工友下岗,有个烧锅炉的兄弟,把关厂长的手扭了180度,正在医院检查,不知断没断,这个乱劲,班上不得啦!”“不上班了,也要给工友们个说法,身份置换费也要算给我们!”鲁刚转身就向厂里跑,小陈却没有动步,阿刚回头喊:“一齐走啊!”小陈抱着头往地上一蹲:“我妈,快咽气啦……” 阿微看到小陈母亲的时候,老人深深陷进去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股回光反照般的奇异光芒,小陈说:“妈,阿微来看你啦!”她想试探着把身体抬起来,阿微一把按住,拉着老人的手,却冰凉冰凉,屋里只有一小藕煤炉,不足以提高室温。老人试图说话,嘴里的喷出一股热气在扑朔迷离地飘来飘去,小陈附在妈的耳边说:“妈,阿微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听见了,你放心吧!”在老人那一对深陷的眼里溢出许多泪来,积蓄在那里,像是一片伤心的湖,在最后一刻却决了堤,喷涌而下!“为何不送她去医院?”微问,小陈难过地说:“妈不肯去,她知道我出不起那钱!”忽然,阿微感觉老人在拉她的右手无名指,低头一看,却见老人将一枚戒指往她的手指上套,阿微吃惊地张大了嘴,小陈却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老人终于把戒指稳稳套进阿微的右手上时,竟古怪地笑出声来,把阿微吓了一跳,这情景,只在恐怖电影中才看到过! 第三十六章:被杀的母亲 糊着报纸的屋角,那盏约25w的白炽灯,受到电压不足的骚扰,大概只有15w的光照度,就像一个饿得发慌的流浪汉,侧目来“看”躺在床上的老太婆,让老人的面容上留下一道道起伏的阴影,似魔鬼布下的封锁线,只她的眼睛里有一两处高光,幽幽地闪着挣扎的火苗,正在舔阿微惊骇的脸,老人一直拉住阿微的手,力气竟然大得出奇,她的指尖在那枚已稳稳套住阿微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上,抚来抚去,不知是否想起了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是谁把这戒指套在了阿婆的手上? 被戒指套住的女人,并不总是幸福的,有时候像是被套牢的、血本无归的股票,却有人心甘情愿、至死也不肯放弃那颗长在指尖的心!除非是给确定的儿媳妇。 只一分钟功夫,老人的手软下来,被榨干的油菜枝,也不过如此。阿微的手上,只留下老太婆生死嘱托一般的掐痕。“小陈,你弄什么?阿婆为何这样子做?”阿微并非不明白床前赠戒指的含意,她只吃惊,有一万个不解,希望小陈不要像个强买强卖的家伙,借着母亲的临终嘱托,来实现他古怪的念头。鲜花插在牛屎上的情况有很多种,比如女人看走眼,把牛屎当蛋糕,比如女孩走错道,拐进牛栏里等等。但是,阿微从来不以为小陈是牛屎,即使一时犯了昏要乱插花,也不会插到他头上来。被女人看成是牛屎的男人,往往是一只“潜力股”,或者是一匹流落民间的千里马,是进入抽奖行列的候选人。小陈的这种单方面突然袭击的手法,虽然符合军事强人一惯奉行的“攻其无备、出其无意,”但也太牛头不对马嘴了吧,有点公开“抢亲”的意思?阿微浑身直冒汗。 望着已陷入昏睡的母亲,小陈滚出一行泪,跪在床头说:“娘,你安心走吧,我知道你强撑着难受,现在,你可闭眼啦!”他站起来,要阿微坐在那只黑乎乎的椅子上:“阿微,我娘得了胃上的不治之症,眼看撑不住,痛得死去活来,却咬牙支持,一定要看一眼未来的媳妇,我哪来媳妇?就想到了你,娘见到你后如此开心,已心满意足,我深深感谢你!请别介意,好吗?” 阿微连忙拿纸巾来擦额上的汗,我的天!这种事也能假冒?够缺德!欺骗老人,要遭雷击的,小陈!这可不像是糊弄某个吃喝拉撒的检查团那样,造假造得好,反可得表扬。但是,好像圣人说:善意的欺骗,类似于哄小孩子吃药,说这药是甜的,哄那小家伙吃下苦汤药,好让他不再跑肚拉稀,至于,是否小孩子将来不再相信别人的话,可忽略不计!如果,大娘有一天好了,从床上爬起来,要小陈和阿微入洞房,怎么办啊?阿微可能会与小陈生出个小矬子阿三来?可是大娘没有那样好的命,在有孙子以前,老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要死了…… 在母亲死以前骗过她,让她闭眼,小陈是含泪去做的,阿微为他的一片孝心所撼,对他说:“小陈,还有什么可以帮你,我身边还有点钱,把大娘送去医院吧,打些止痛针也是好啊!”边说、边脱下那只戒指,递到小陈的手上,小陈却不要:“这是娘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放心,对我来说,这不是爱情的信物,是个纪念品,它值不了几个钱,你也不用难为情,算是我谢你的!”阿微也爽快:“那行,我留着,你娘也可当我娘,我会记住她!”从包里掏出一千元钱来,塞给小陈:“你急着用钱,得为老人的后事做些准备!”推来推去,阿微生了气,把钱压在桌子上,转身跑出了小陈家的门。 可能是心灵感应,在阿微的身影消失的那几分钟内,小陈的娘醒来了,开始在床上痛苦地翻来滚去,她张开眼来向周围望,小陈扑过来,知道她是要找阿微:“娘,阿微有事去了,等会就来,您睡吧!”可是娘的眼底却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她的手在胸口抓来抓去,表露出一股垂死的绝望,嘴里不断发出:“唉~~~啊~~~”之类来自肺腑的喊叫,小陈慌作一团:“娘,你痛吗?”老人点头,眼角却向桌子上那一堆的药瓶瞟,儿子忙找出一些药片,端一杯温水,送到娘嘴边,老人像突然看到希望,伸出手来要抓杯子和药片,却在空中一划,又软绵绵地落到被子上去了。小陈想抬起她的身子,却感觉她的身体到处发硬,沉得像浇铸的铁锭,只能稍捎扶起她的头,把药丸放到她的嘴里时,老人却直发呕,温水流到口腔内,只咕噜一声,就又吐了出来。在母亲就要麻木与再次昏迷的那一刻,阿陈终于把药片强灌到母亲的腹中,他期待娘会好过一些! 过了十分钟,老人在床上突然大吼起来,一口鲜血从头顶飞溅,有一尺多高,房间里顿时充满血醒味,像是在某个屠杀生灵的场所常能闻到的气息,那盏昏暗的灯,也似乎更暗了,它的玻璃罩上,可能也沾到了在空气中游离与飘浮的血沫。小陈扑到娘的面前,他的双手,摸到了被子上的血,它仿佛是从娘的胸口滚滚流出来的。 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分不出音节的怪叫,老太婆的脸也扭曲得像抽象化的、被撕破的脸谱,那双眼睛就要暴出眼眶,她猛然抓住小陈的双手,住自己的脖子上按,小陈明白:娘要他掐死她!小陈吓得跳到一旁,娘却继续在床上痛苦地扭动与嘶哑地叫,她的眼睛在四处找人,他再次扑到床边,却惊讶地发现,母亲的眼睛正在向上翻,只能看见眼白,牙关却紧咬,那是怎样一种恐怖与痛苦,没有第三个人能知道……娘的枕边还有一个枕头,从前是小陈爹的,上面好像也有血、还有爹的影子,爹好像在流泪,他那只曾举起一百磅大锤、砸在白铁板上的手,似伸过来,要擦去娘脸上的泪与血,他有些力不从心,做得不是太好,反而弄得娘的脸上一团糟,迷乱中,小陈走上前来帮了一把,他的手用力在娘的脸上擦拭,有几次,曾把母亲那个高高的鼻梁也压低下去…… 当小陈清醒过来时,发现:那只枕头,沉甸甸地压在母亲的脸上,娘已没了呼吸!刚才,他竟然用这只枕头,封住了母亲呼吸的通道?把那只枕头移开娘的脸,看到她高高的鼻梁上,留下枕巾粗大纹理的压痕,她的嘴也没有再咬牙切齿了,已舒展开来,她脸上的血,已凝固,娘,已死了! 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小陈也快要死了,他是个孝子,也是个逆子,杀死垂危母亲的人,在有皇上的年代,要千刀万剐,要割够一千刀才断气。小陈这会儿也像被割了一千刀,却还没断气,他注定有忍受几十年不消的切肤痛!他的脸上也没有泪,却如释重负,好像一个有作案动机的罪犯,终于狠下毒手,至于自己是会被枪毙或是注射死刑,都已无所谓。忽然看见娘的一束头发,在昏暗的光中飘来飘去,娘很爱清洁整齐,从来没有钱去买护肤霜之类,却总把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小陈拿来一把梳子,在娘的头上梳理,却忍不住地喊:“娘,儿子为您梳头呢!” 娘的脸,用清水洗过以后,有一种打过蜡的光滑,娘从前也是个小丫头、是个美人,如今却老了、病了、在儿子的手中断了气,娘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的命,当初一定打死也不会嫁到陈家来。阿陈买来一对白烛,烧在娘的灵前,又买了一份熟的猪前腿肉,敬在案上,跪着叩头,哭着要娘吃…… 第三十七章:小房东葬母 桔红色的火焰,在瓷制的盆内温暖地扑来扑去,一根直径约3厘米的火腿肠,被用铁丝贯穿,放在火盆边细细地烤,滴下来的脂肪油落在木炭燃烧的火上,马上就有热量增强与油气蒸发所带来的剧烈光热转换,屋子里飘散一股肉香,会让食肉一族唤起几分野兽般的幻想。一杯昨晚喝剩下的干红葡萄酒,触到阿紫的唇舌,爬过她的咽喉,在落进食道时,竟是那般滑腻,喷涌着进到胃中,那酒好像也惊慌失措,似受精的卵子,亡命之徒一般,钻入隐匿的子宫。 阿紫的子宫,不知道还能不能孕育?它曾一万次地受到惊扰,却没有一个受惊吓的孩子,躲藏到紫的怀中来。她现在腹中空空如也,手伸向那根烘烤得已有些发脆的火腿肠,它的前端是一个圆润的不规则半球体,放入嘴中来咬牙切齿,阿紫像是在发泄一种愤怒,她要咬断的可能不只是火腿肠。透过虚掩的门,有一股寒风从那儿溜进来,让阿紫正在冒汗的脸,添了一丝凉意,她起身去关门,却见过道上,阿微站在楼栏边,捧一杯稀薄的牛奶汁,啃一张干硬的烧饼,眼睛呆呆地看着乌蒙蒙的天空。 “微啊,进来烤烤火,来啊,你嫌姐姐我这儿脏?”阿微心里从没有那样想,她转动圆满的臀部和细长的腰肢,扭向阿紫屋里的那盆火。阿微说她不吃那添加了香料的火腿,阿紫说你不知牛奶里也有性激素或青霉素?吓得阿微要把那牛奶泼向下水道,乐得阿紫呵呵笑,咬到了舌头。阿紫知道微近来又失业啦,嗔怪阿微没有抓紧那个大老板,见微叹气不开心,说有个好的工作,妹妹你愿不愿意做?阿紫的“招工”信息源源不断,却没几个人敢做!阿微只摇头。紫着了急:“这是个正经事呢,到商场当推销小姐!”“哦,要做些什么呢?” “比如说,我现在白天兼做内衣秀小姐,一方面,介绍新款内衣,另一方面,让商场制造一些轰动,吸引眼球,等于打广告,每天两小时,收入250元。”阿微说:那应该是正规模特儿干的事啊,“大冷的冬天,为250元,正规模特不愿干!”哦,那为了二百五,阿微也不愿意丢人现眼。阿紫说面子观念害死人!不就是穿三点式站站跑跑嘛,难道你还是个黄花闺女不成?微倒笑啦,她觉得紫的确善于鼓动。阿紫以为微动了心思,把门一关,要做示范,以确切说明这事儿不难不难! 那套白色有花纹的小内衣,穿在阿紫的身上果然非常复杂,阿紫走的步态生硬、有些夸张,像一些自以为演技到位的三流演员,演得过火,于是破绽百出、不忍细看。阿紫几近半裸地走了三圈,回头问微:“怎么样?不错吧,你身材那样好,做这事儿正对路!”阿微却把眼睛盯着紫的白色内裤,吃惊地说:“这裤子好像是透明呢,恐怕只你有胆子穿!”紫伸出手来在内裤那小三角地带抚着:“不透明啊,你再仔细瞧瞧!”微走近来,低头仔细看阿紫两腿之间夹着的那一片小白布片似的玩意儿,原来她看到的那一丛隐隐约约的黑色影痕,是一幅成三角形的小水墨画,它若隐若现,明显具有唤起情色的视觉效果。 阿紫伸出手来在微的额前轻轻掠过:“我是不是很性感?这种内衣一下子卖出去上百套,全是让我勾的呢!” 火盆上的一根火腿肠顺着油嘟嘟的瓷器边沿,吱溜~~~~掉到了火焰上,顿时如火烧连营般地炸响,屋里很快有一种走火入魔的焦灼味,阿微马上走开,来到火盆边,用火钳夹住那只已面目全非的肉制品,扔到地上,它在地上滚了几圈,冒出一股青色的烟,像是丘吉尔、或者是克林顿抽到烫嘴而丢弃的超级雪茄烟。阿紫连忙去穿衣,她要打开门,让烟雾散去。当寒风从门外扑进来的时候,一个声音也跟着钻进屋里来:“阿微,阿微……” 鲁刚那像扇子一样的手,在拍打阿微房间的门。他的身上像是潮乎乎,头发上也沾着水珠,在往下滴,下雨啦?他的嘴里喷着热气:“阿微,小陈的娘去世了!”微浑身一惊,不由得用手指在那枚小陈娘给她的戒指上,反复擦,那里似有一种痛苦袭来,沿着指尖在向心房里靠拢,嘴却说不出话!戒指的金属滚不出泪来,阿微想哭,泪却不见一滴,像金属一般麻木。阿紫说:“快走,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小陈母亲的小屋外,已搭起一个雨布与钢管共同组建的一个悼念堂,里面传出流行音乐,正放着那首《小薇》——“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鲁刚说:“这歌放得怎么有些别扭啊!为何不放乡村音乐?那也许才是老人生前喜欢听的!”他回头望望阿微,越发觉得这小陈有点搞怪,伸手关了音乐。微、紫、刚三人一齐向老人的灵前叩了头,一把拉起软在一旁的小陈,却看见他打着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都觉吃惊!阿微问:“大娘是如何死的?留下了什么话?”小陈呆如痴迷不悟的傻子,头上缠着的白布已拖到脚下,混在雨水里一团污浊,他哭着说:“娘,死在我手里,是我害死了她,我杀死了娘!”鲁刚怒喝:“你浑小子说什么胡话,再说我打你一巴掌,好让你跟娘去!”阿紫却理解:“这陈子可怜呢,大概是没有钱送娘去医院,在自责!”阿刚点头,小陈却跺脚喊:“我不是人,我真杀了娘啊,你们送我去坐牢吧!”阿微却看出有点不对头,一把拉过他:“阿陈,话可不能乱说,你为何杀死母亲,不要吓我!”她觉得小陈是悲痛过度,大概也落到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了!“阿陈,养子送终,大娘有你送终,也算是你尽了孝,或许,她现在已解脱,入了天堂呢!”嘴上这样说,但阿微想起自己的娘也有病危那一刻,如果,也只能在家等死,那与亲手杀死母亲有什么分别?回头再看小陈,却发现他已跑到雨地里,光着脚、直挺挺站在泥地上,鲁刚说:“完蛋,这小子可能发了疯,我们得帮他一把,为他娘办好这个丧事!” 来悼念的人,都出一百元以上的份子钱,由阿微登记收着,鲁刚总管大局,阿紫也不去“上工”了,拉着另一个姑娘,陪在呆瓜一样的小陈身边,哄着他坐在屋里把脚洗净,穿上鞋,喝了点小米稀饭,小陈还要走,阿紫没辙,急中生智,把小陈的手只往自己的高高胸尖一放,那小陈就安静下来,气得阿紫叫:“兔崽子,狗改不了吃屎,变成傻子了,还想女人?”小陈嘴里却痴痴地喊:“阿微、阿微……”阿紫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外面忽然乱哄哄,是在发放礼品。此地兴刚刚起一种“礼节”:凡出了份子钱的来宾,一律发放5公升食用油一桶,外带毛巾一条,价值50多元;搭棚守灵要满5天以上,期间人们可能熬夜打牌赌钱,名义上却是守灵,最后一天再到酒家喝酒吃饭,次日早上,把死者送上山,弄得像过节一般。外面的喊叫声里,似有人在骂骂咧咧,是有人要找阿微算帐,一帮工友来时,发现阿微这个单总的“亲信”竟然也在此,就要动粗!鲁刚一边解释、一边抵挡,眼看要乱。屋里小陈似被阿紫的奶给救醒一般,听到阿微的喊声,如幽灵的影子一窜,蹦到屋外,从桌边操起一把椅子,护在阿微身前,大喊:“狗日的,哪个敢来,谁也不要动阿微!”工友笑:“怎么,她是你什么人呢,你跟她一伙?”“不错,我跟她一伙,她是我老婆!” 人们笑得一塌糊涂,直到把小陈娘送上山时,人们还在笑……可是,当老大娘的棺材抬到半山腰,几个抬棺的汉子却再也迈不开步,说:怎么像铁一样沉啊,一定是老人发了火,得让亲人来说话。小陈跪着说:“娘,儿子对不起您,要不,你让儿子跟你一起走吧!”那些壮汉说:“不见效,你娘不要你死,还是抬不动!”混乱中,阿微着急,低头喊:“大娘,您不放心阿陈吧,我们会照顾好他,不让他吃亏!”话音刚落,那些抬棺的汉子们说:“哎,行啦行啦,能抬动了,预备起~~~走~~~~~”那棺材轻悠悠地被抬上了山。早晨的太阳穿透一层薄雾,照在山地上。下山时,人们不笑小陈说阿微是他老婆了,盯着小陈的短腿直发愣,心中暗道:“这莫不是真的?”只那鲁刚觉得怪,伸手扶着阿微跳过一个泥水洼,忍不住想问她个究竟,却转头冲着山岗说:“乖乖,这山上莫不是真有鬼?” 第三十八章:山鬼与鬼才 山上有没有鬼在跳舞?几千年以前,楚人屈原,曾经以文字的形式作了解答,他写的那篇《山鬼》,说:山上有鬼,而且是一个美丽出众、性感迷人的女鬼。屈原在湖南北部投入汩罗江时,据说看见江面上有山鬼的影子(这样的话值得怀疑),但山鬼也许有,她绰绰约约藏匿在人们的心间。鲁刚来不及去翻书,在还没求证山鬼是否真的存在之前,他所赖以生存的工厂,再一次停产,拿不到一分钱,他也差一点要变成鬼,近似于饿死鬼。在春秋战国年代,楚地一直地广物饶,成了七强之一,它被秦灭亡,并非只在于经济的衰落。可是现在,我们看到楚湘人在经济上、尤其在现代工业化上,也有不少隐忧……变成了鬼的人,很快就要作怪,鲁刚们决定要去京城上访。 面对无精打采的小陈,还有一帮乍乍唬唬的工友们,上访有没有用,鲁刚心里也没底。还没动身,来了警察,带鲁刚去问话,鲁刚上警车前,希望警察最好把他铐上,因为他看见阿微投过来的眼里,流露出深切的目光,常常有些女孩子,对牢里的家伙们痴情等待,都因为把那小子看成了英雄。无奈,警察也不是白痴,不会白送人一对手镯子,让你拿去臭美。鲁刚着急地问一个便衣:“你不怕我伸手抠你,我双手有些发痒呐,有点控制不住!”警察不理他。这一刻,鲁刚觉得只有被一枪击中,头上流出血来,才能躺在微的怀中,他上警车回头的那一瞬间,微没有不顾一切扑上来,只站在阳光下向他挥手,像送他去寄宿学校,她手上那枚小陈娘送的戒指,反过来一道亮光,弄花了他的眼。 一条康庄大道,从派出所大门向着家的方向延伸,鲁刚正在把派出所抛在脑后。警察并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判他个十年八年,让微哭着来探监。大伙依旧要上访,鲁刚也有很多鬼点子,他对工友们说:上访的人都要在五十岁以上,把上访资料备充分,费用由大伙捐款!阿微捐了五百元!当那一队以退休工人为主的上访团坐上火车、远远离去时,阿微看那冰冷的铁轨,它伸向远方、越来越窄…… 令人惊讶,仅过了三天,上访团就垂头丧气回来了,那个管钱的中年汉子,居然中途携带三万多元潜逃,弄得上访团几乎要讨饭,一个个瘦得如鬼似的。诚信的底线已摇摇欲坠,当我们在慨叹官员的腐败时,平民中的腐败也在漫延,一旦逮着机会发作,平民中也会出现让人不齿的败类,这是道德腐败的代价。鲁刚发了火:“狗急跳墙,人都饿得发了昏吗?”阿微说:“上访的路走不通,另想办法吧!”小陈晃悠着迷糊的脑袋瓜子:“算啦,还有什么办法?反正我已活腻了,饿死拉倒!”鲁刚瞪他:“浑话,这是几百条命、还有拖家带口的呢,饿死?那要变成多少个幽魂野鬼啊!”鲁刚一直怕鬼,他不想变成鬼,即使那山上有百魅千妖的女鬼,也引诱不了他。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省里得知工厂的情况,令市府派出了工作组,官员们出现在厂门时,工人们流着泪,放起了鞭炮。工作组得出结论:“关厂长,是一个好厂长,单总最坏,卢达总经理,值得期待!”给工友最实际的答复是:工人身份转换金一次发放到位。小陈领到一万多元,鲁刚领到近二万。“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国有的人啦!”有人当场哭出声来,像个女人。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是一个女子在一千多年前发出的豪言,相信不亚于任何一个男性的英雄,可是,现在的男人们,似乎更多地变得阴柔,很少有陶渊明那样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汉子,男人的地位,开始由金钱来决定以后,腰部以下,常常发软。鲁刚,不想当软蛋,拿着那一扎钞票,拉着小陈说:“想不想自己做一回主?”小陈行尸走肉一般,只说:“阿刚你说咋办,我照做就是!”鲁刚道:“陈子,你娘过世后,你咋像变了一个人呢?你不能像个要死不活的太监,明白?”鲁刚带着小陈,离开了他们奉献过血泪的工厂,再也不回头! 两个男人一齐来到208号楼来找阿微,鲁刚和小陈打算告诉阿微一个创业的计划,他们要与阿微一道来商议此事,可是却没见到她的曼妙身影。 阿微撞见了鬼。某个下午,阿微独身行走于中山路步行街时,一幅悬挂于商场顶端的广告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个下巴被刮胡刀剃得很干净的男子,拥有一张圆脸和厚厚的嘴唇,头发,像钢丝刷一般,似乎用手拔向一边,它马上就会有力地反弹回来,男人的眼睛并不温情,却带有一些粗鲁或放肆,让微觉得有点像某个熟悉的人,他嘴角泛起的那一种神秘的笑,让微觉得非常像阿方,是的,他跟阿方一样,喜欢把一只手插入左边的裤兜,让裤缝从中线迷一样的漫射开来,分明让女人的眼睛,要不由自主往哪儿看,令女人们心慌意乱。他的兰灰色羊绒衫非常得体,似乎天生他就该穿这样衣服,那裤子的颜色也很温暖,是一种茶黄色,笔笔挺挺,显出男子汉的本色。阿微顿时感觉阿方又复活了,爬到了商场墙上来装神弄鬼,不错,阿方却在变成了鬼,也一定是个不安份的鬼,喜欢出来玩。微就那样抬头挺胸,站立在人行道的红瓷地上,直呆呆地眺望那幅画。 你在楼上看云,我在楼下看你!在一个复杂而无聊的连环套中,往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时候,你在吃饭、别人看你吃,一切都有可能。阿微穿的是一条墨绿色的冬长风衣,脖子上系一条深红色围巾,翻山越岭的曲线,从长风衣下运动起伏,勾勒出冬天里最美丽的轮廓,因此吸引了不少目光,她在看画、别人看她,不仅让色男们垂涎三尺,也引起另一类人的注意。 拍阿微肩头的那个中年女子,自称是一个广告公司的星探,她说阿微眺望的那幅广告画,就是他们公司策划制作,微问:“那个拍广告的男人,他是本地人?”“是啊,他是我公司旗下的模特儿,他一下挣了几万块呢,你瞧,这就是当广告模特的好处。”潜意识里,阿微也很想与那个像阿方的男子,成为同事……鬼使神差,阿微竟跟着那女人去了就设在街旁的广告公司。 “看马要看牙口,选模特要看镜头!”女人说:你要先在本公司摄影部拍一套艺术照,费用自理:3600元。女人还拉住她,说是要与微签约,微心中一喜,手中的几十张百元大钞就出了手。当她只穿一条内裤,上体被一方白纱缠绕,立于轻烟之中等待拍照时,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个像阿方的男模特,会从身后忽然出现,伸出手来抱紧她,唇舌之间泛起一片湿润……“下周三以前,你等我电话。”那个女人的电话,却一直没来。阿微觉得: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一个拍广告的机会了,于是去论理,有个同样遭遇的女孩子说:“姐姐,算了,想想,至少还留着一套好照片呢!” 阿微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鲁刚和小陈。微现在疲惫不堪,带着哭腔说:“白天走路,真会撞到鬼呢!”两个男人居然没有丝毫同情心,笑阿微那样容易受了别人的鼓动与欺骗,鲁刚说:“鬼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如果,我在你的身边,相信没有谁敢来装神弄鬼,是不,小陈?”小陈道:“有人的地方总有鬼,有的家伙,是色鬼!,更得小心!”微问:“你们来干什么呢?”鲁刚说了他的创业计划,邀阿微加入,微觉得:他的确有鬼点子,他原本就是个鬼才,他的前世,也许是山里的鬼! 第三十九章:2+1煲仔屋 傻女人如果遇上了笨男人,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但遇上了坏男人,有人说:也许就会怀孕、人流。因此一些无聊学者把“人流”界定为现代社会一个关键词。一个正派的男人,懂得让女友减少怀孕风险的重要,让“人流”这两个字在广场宣传栏、在校园的厕所墙上、在新印刷的晚报缝里到处显摆,无异于将男子的劣行昭然若揭,让雄性的人类要倒退至野蛮的石器时代。鲁刚,最近也在研究“人流”,他转弯抹角把“人流”这一医学概念,牛头不对马嘴地引伸到统计学和经济学。女人流产,是把未成形的小人儿赶出子宫,是一种毁灭性的人口迁移与流动;鲁刚的“流产”,是把街头流动的人群,当做一种潜在的“流动资产”(简称“流产”),他曾花了不少时间,在各个街头观察“人流”。 看多了别人生孩子,肚子会发胀、也想生孩子。鲁刚之所以敢拿到区区两万元就怒炒工厂的鱿鱼,铁了心要当个体户,是因为他有了挣钱的把握。提出的创业方案,其实了无新意,他对阿微说:“我、小陈、阿微,三个人合伙,到虹霞街对面那个新开的超级购物广场旁边,去开一家小煲仔饭馆,兼营麻辣小吃,如何?”阿微让那个“小小文具店”害得够呛,后遗症转为恐怖症,一提开店就直摇头,鲁刚劝她:“此一时彼一时,你开文具店之前,有过市场分析与调查吗?”微摇头。“更重要的是,你对人流进行过统计吗?”一听“人流”,阿微就红了脸,她从来没有做过“人流”,跟着阿方到处当“盲流”当得昏天黑地,可那阿方对她好,总是小心翼翼,采取必要的措施,避免了让阿微怀孕,微越发觉得鲁刚比阿方差一截,张嘴就统计“人流”?鲁刚出了汗,不得不详细说明他的可行性方案。 “老谋子、老谋子,是说做事要谋而后定!”(这哪学的?)“我进行了一番思考与调查呢!第一、行业选择:我们三个人,能凑合的资金最多在三四万元以内,只能选择成本小而利润相对较大的买卖,最近看到一些广东流传过来的煲仔饭生意不错,好像投资不要太大,做的人也不多,是个机会;第二、人流情况:店前的人员流动数量,决定顾客群的大小,我蹲在那虹霞购物广场观察了三天!”小陈笑:“你蹲那没看上哪个姑娘?”“扯蛋!我算了一下,每天经过那个广场的男女老少,应该接近十万人次,这儿的人流量不错,那怕人有千分之一的人来吃一碗煲仔饭,每天至少也卖出100碗。”阿微的眼睛开始发亮,非常有兴趣! “第三、服务与质量:煲仔饭,相当于中式快餐,可进行流水作业,干净卫生、容易操作,会煮饭炒菜的人,都能很快掌握要领。我们的服务态度,相信只要小陈不发蠢劲儿,应该没问题。此外,我们还可以兼营麻辣粉、香辣豆干肉串等小吃,这些熟食,事前加工好,临时加热,就可让顾客食用,也不费事。我只怕,到时候会忙不过来呢!最重要的,是口味、质量,货真价实,久而久之,会有稳定的增长。”鲁刚说到这儿,仿佛已看到那钞票,成集团冲锋队列,前赴后继向他的怀中冲杀过来,为了调动阿微的积极性,他拍着胸脯说:“如果亏了本,我一人挑着,如何?”鲁刚的计划周到,而且很富扇动性,难怪阿微要把他当做一个古灵精怪的鬼! “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把火!火!火!照亮了我……”一支老掉牙的歌,从虹霞广场对面那间约40平方米的“2+1煲仔屋”里飘出来,鲁刚放着炮竹说,这歌喜洋洋、暖乎乎,就像煲仔饭那个劲儿,在一万响鞭炮所散发出来的浓烈烟雾中,阿微站在店里直咳嗽,但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笑,她一直想过一种问心无愧、自食其力的生活,现在,这个新开的煲仔饭馆,能实现这个愿望吗?鲁刚说:能!昨晚,她梦到了阿方,好像方子东拉西扯问了她很多话,最后,磨磨矶矶问:“微,你爱上别的男人了吗?”微说没有,阿方不信,一生气,腾云驾雾走了,连他最喜欢的、阿微那灵巧坚挺的乳房,都没有碰一下,微醒来时,只觉得那儿像充足了血,却流散不畅,有一种发胀发硬的紧张与不安…… 小陈的嘴巴,也在发胀,他正在厨房里担任火头将军的角色,用嘴在对着一个约有五十只小炉子的整体煲仔炉,使劲吹着一个炉门,因为有一支炉火好像是个太监似的,阴阳怪气地喷着萎靡不振的火苗,抬起头来看火势的时候,越过那支近乎蓝色的火焰,一眼瞥见阿微站在店门口,翘起的臀部,正好封住了他的视线,那鲁刚,挨她挺近,说话时嘴中的热燥气体直往微的脸上扑,那种情景,像是鲁刚伸出一条气化了的舌头,在舔阿微的唇。在生存露出一线生机的关头,阿微却离小陈越来越远。那鲁刚,一米八三的大个,站在高个子女人阿微身边,的确打退小陈还残存的一丝痴心妄想,阿陈小小的影子,在厨房的角落里抖来抖去,难免有些悲观失望。 眉头皱一皱,一分钟的心事都了断,望见鲁刚正一边说话、一边似不经意地拍着阿微的肩膀,像个揩油的蟑螂,在偷袭一盆小磨香油,长长的爪子只轻轻一触,便撒腿狂奔,以逃避致命一击,阿微却很开心的样子……小陈来了劲!扯开嗓子喊:“饭都上不得气啰,谁来帮我一把啊!”阿微连忙奔过来,拿过一根铁杵,逐个去捅那煤芯,微说:“正放着一把火、一把火的,可不能点不旺这炉火,不然不吉利呢!”微的胸,映着温暖的火,她的手,也一片桔红的反光,可看见那细小的绒毛,用眼睛能触到那儿的弱不禁风与柔软。一团煤灰被捅破,顿时冒起一股粉尘,纷纷落在微的头上,她也不顾,两只乳房在火上颤悠悠了五十多下,当炉子全都吐出长长的火苗时,微的脸上,也流下汗来,汗水滴到炉子里后,那火却越烧越旺,仿佛是在火中浇油。有阿微在,就是好啊,鲁刚、小陈都甜蜜地这样想。 上等的白米加各色配菜,精心调制出来的煲仔饭,果然芳香扑鼻,一道浓汁浇到饭上时,更是让人垂涎欲滴,阿微说:“小陈,你还真是当厨师的料!”鲁刚说:“他把残汤剩饭搅到一起吃得多,围着炉灶想歪点子,一点就通!”小陈呵呵笑:“这下掉进入饭堆里来了,不担心饿得慌。”阿微尝了一份煲仔饭,直说好吃好吃,烫得小嘴唆唆~~~唆唆~~~~对着天花板喷了好一阵子气团,又把那麻辣小吃弄了几样,送到嘴里,麻酥酥的火热劲,顿时漫游全身,背上悄悄渗出汗来,粘住了贴身的小背心! 临近中午吃饭时间,不少饿得慌的人们,把头伸到店里东张西望,阿微探身相迎,那些男人,只贪婪地盯住她的腰身看,却不肯坐下来老老实实点上一份煲仔,似乎缺乏偿试新事物的冒险精神。看着几十份香喷喷的煲仔无人吃,小陈先自“灭掉”两份,肚子鼓得像个款爷,却有些泄气地在打嗝,鲁刚也在纳闷。只阿微坐不住,她跳起来,到卡拉ok音响上抓过话筒,冲着店外喊:“优惠酬宾!煲仔饭一律七折,奉送热果汁一杯!”声音刚一落地,就有三四个人扑到店内来,叫:“来一份!”本地人不敢冒险,却懂得省钱,在“优惠酬宾”的前提下,可以不计较饭菜的质量,只要不吃到食物中毒就行。当阿微的“大优惠”广告打了十分钟后,店里一半以上的座位就坐满了,二十多份煲仔已售出,鲁刚有点手忙脚乱在跑堂,小陈慌作一团在准备重新补充煲仔料,有点撑不住。阿微找来一张对开的纸,用随身带的口红,在纸上写上:“煲仔七折,送果汁!”贴到店外,转身进店内去帮忙! 缺乏足够的思想准备,在把当日所有的用料都消耗完时,还仅仅是下午四点,就已卖出去300多份煲仔,麻辣小吃还剩下一点,用于冲泡果汁的固体饮料,早已没了,最后以口香糖代替,营业额在打了七折以后,还达到一千多元,去掉成本,当日净盈利四百多元,这已是不错的开端了。当天晚上一高兴,阿微、鲁刚与小陈,喝了点酒。 第四十章:酒中的爱人 那一杯酒,像个被捕杀的斑鸠,让阿微掐在住了脖子,流淌着令人心醉的血,涓涓滴入女人温情的喉咙,在跟血一样的酒亲吻,会不会唤起爱的狂潮?或许,这血酒中有毒辣的蒙汗药,会让人在一分钟内迷失于脆弱的防线,会让人身不由已,在倾刻间崩溃,她的眼睛有些朦胧……鲁刚面前的那瓶红葡萄酒,只剩下一小半,另一瓶40度的白酒,也喝光了大半,小陈的头,爬到桌子上,鲁刚猛拍桌面:“陈子,差点劲儿,来来,再喝一杯就走人!”那小陈却纹丝不动,打起了呼。非常难得的是,阿微还能酒醉心明地说:“阿陈今天累了,让他睡吧!”开业第一天的喜悦,让三个“2+1煲仔屋”的股东兼伙计,都有些忘了形,阿微第一次喝下这么多的酒,好像还可以再喝,喝进去的,仿佛是永远不嫌多的金子梦。 粗壮而骨节突出的手,摸索在酒杯上,毫不迟延地往嘴里送时,鲁刚的男人味,好像很足。他干事就像喝酒一样,知道要喝什么、怎样喝,一步一步,达到醉心的境界,阿微觉得,鲁刚是个干大事、干正事的主儿,是个让女人服的男人。阿微一直希望阿方能带着她去过一种能安身立命、自已做主的生活,阿方壮志未酬身先去,现在阿刚坐在眼前,他带着她开心地喝着无忧无虑的酒,微觉得:鲁刚,有些像阿方! 小陈迷迷糊糊记得,当晚最后看到阿微的时候,她的脸已像晚霞一样红了,但只几秒钟,他就又头晕眼花,想睡!隐约是鲁刚陪他坐上了出租,然后像黄鼠狼扛一只菜鸟,将他背到了自家的小屋里,当他躺到床板上时,阿刚还喂了他一杯凉白开水,那清凉的感觉,马上就在周身漫无边际地游泳,像夏日喝冰可乐一般畅快。小陈睡梦中好像看见了阿微,他突然有了一种罪恶的想法,要不顾一切地把她揽到怀中,虽然,他踮起脚来很吃力才抱到了阿微的头,竟一点也不害怕,这也许就是梦的好处,当了歹徒,却不必担心做贼心虚,可以为所欲为地抱一切女人,摸索她们的任何地方,甚至,将她们脱得一丝不挂、霸王强上弓!糟糕的是,当他终于把微的乳衣拉下时,眼前竟一片光亮,女人的身体,融入了光的隧道。 男人的梦,是黑暗的,见不得光,就像心灵深处的影子,男人做梦,从来就没有彩色图像,全是黑白的,上帝不卖彩色胶卷给男人,可能他认为,躲藏在色温不够的暗处,根本拍不出彩照。在小陈悔得一塌糊涂的感叹中,他努力让自己又睡着了,开始了另一场色情有余、色温不够的梦。 阿微朦朦胧胧看到鲁刚再次回到煲仔屋来时,煲仔屋外的路灯照在地上,有些湿亮的反光,那些漂亮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在阿刚的身后跳动着,好像他是从天堂中回来。奇怪的是,小陈与阿刚一起靠着出去的,为何不见小陈回来呢?容不得她开口,她有些说话发颤,那些红酒,有着与潜伏的特务一样的狡诈,进入人体时,它们总是带着天使般的友好,三十分钟后,就要发作捣乱,阿微的头在发胀,她只听阿刚说:“小陈让我送回家去睡了呢!”微说:“我要回家了!”鲁刚忙过来按住她:“阿微你别动,我去喊出租,送你回家!”鲁刚这个傻小子,今晚如果知道要分别送一男一女回家,当初就不该劝他们喝那样多的酒啊! 扶着阿微那一双纤长的手,让她站起来,微的身上,竟有一股酒醉的女人味,酒精已深入到她的腹地,渗透了她的细胞,那酒,于是变成了香精,她望鲁刚的样子,也有些让人心动,阿刚使了个坏心眼,把手臂有意向微的胸前靠,阿微也没有在意,她有些站不稳,多一个支点,反倒轻松了一些。阿刚只觉得,他靠着那微的胸部下面,有一箱50度的白酒,随便倒一点出来,用打火机一点就着。那箱酒,在晃来晃去。 208号楼的夜晚,总是宁静地可怕,阿紫在冷天不能到楼道来洗澡,这里就只剩下老鼠在楼梯上寻欢作乐,有一只公鼠,也许是个烂仔,突然从阿微的眼前如鬼影般一跳,带着一声小瘪三的尖叫,扑到她的脚背上,吓得微从酒醉中要跳起探戈,不由自主,躲藏到鲁刚的怀中来,他的手顺势伸到了她的腰后,在上到二楼时,他的手,悄悄滑到了她的臀部上,可以隔着微的羊绒毛裤子,感触到她那条平角内裤的边缘,微微凸起,在那最柔软的肌肉上划出一条细如游丝、惊心动魄的线…… 伸手到微的裤子口袋里,找到那串钥匙,打开微的出租屋门,拉亮电灯,鲁刚把微放到了她的床上,微说:“我想睡!你也累,回……去……吧!”鲁刚俯下身来说:“你得喝杯水,与小陈一个得性!”却早已准备了一瓶冰茶,放在口袋里,已被他身体捂热,让微喝下去的时候,她的脸上竟流下汗来,阿刚知道微最爱卫生,忙打开热水器,接了一盆温热的水,把微的毛巾放到水中,那上面飘起一阵非常好闻的香味,当毛巾完全浸入水中,那香味就在屋中漫游起来。擦拭微的脸宠时,她看上去是那样顺从,仿佛两人已走得很近,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微的头发很长,很多汗,阿刚扶起她,为她脱去外衣,用毛巾擦她的后脑,让她的长发一甩一甩。她的那件保暖内衣已拉抻露出了腹部的肌肤,阿刚毛手毛脚,把毛巾伸到微的背上去擦,鲁刚这样做,微觉得很突然,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阿刚的手已伸到了她的腹部,把毛巾从衣缝中往里塞。 “嗨!”微猛然大叫!阿刚一愣,并没有停下手,反而将微试图来挡的手,用有力的左手压住,右手拿着那方毛巾,插入到她的腹部肌肤上,在那里轻轻擦!慢慢地,那毛巾接近到她的胸前,阿刚竟丢掉了毛巾,他骨节突出的手,按到她的乳尖上。阿微发了狂一样在挣扎反抗,却好像一切都不得要领,只是用带着指甲的指尖,猛掐阿刚手上的皮肤,那样虽然有些痛,但不足以打退阿刚这个男人,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男人甚至可以割肉,割脉、割皮,有相当的忍耐能力。他已把微抱到怀里,双手从腰后,直插到她的胸前,把她的那条红色羊毛衫,翻到她的脖子下,她的黑色乳罩,也被推上去,像剥去巧克力的包装纸,微的乳尖,像碣色的奶油巧克力,在阿刚没有吞到嘴里来的时候,被他揉得变了形。 微的喘息声,越来越急,她的愤怒,却好像越来越小,那喘气,似她的羞耻感被泄了气,转而是一种兴奋剂般的迷茫。阿刚的手,要解开微的皮带,遭遇到她本能的推挡,当比赛进入一边倒的情况下,守门员只在例行公事一般,象征性地抵抗…… 终于看到微的那条肉色平角裤时,阿刚闻到一种蛋白质与酒精相互作用于性腺、并混合挥发出来的奇特气息! 第四十一章:被掀的被子 床上的被子,被轻轻掀起一个角,鲁刚的腿弯起来的时候,把大半边棉被顶起来,阿微伸直在床上的一条长腿,露在了空气中,她本能地浑身一缩,用手把阿刚的腿一推,让他改变这种破坏保暖环境的姿势,阿刚把被子放平,俯头去看微的脸,她好像还想睡,闭着眼睛,有一些懒洋洋。她的头发散落在枕头边,漫不经心地似冬天飘落的叶子,或许,是一种含油量很高的超长针叶?它光光亮亮,有柔软厚重的质感,营造着混乱无序的美。意外的是,她的枕边,竟然还卷缩着她的那条黑色乳衣、以及那条肉色平角裤,这样的视觉构成,非常古怪而暧昧。性爱原本极具立体冲击力,即使是性爱的废墟,也顽强地拥有情色意味。鲁刚凑过去,在微的脸上亲切地吻了一下。 阿刚光着膀子,站在床前穿衣,窗外只透过来微弱的日光,却很好地描写了他身体上那种肌肉隆起的力感。“几点了?”听见男人抓裤子所弄出的声音,阿微在床上问,她的眼睛,盯在他的腰背上,还有别的地方…… “才六点半呢!”阿刚的头,要钻到那条黑色的长内衣里去,他的肩膀,很宽,似乎比阿方的要超出一寸多,阿刚的臀部很窄,收得很紧,但套在红色吉祥内裤中,却有点怪模怪样,阿微觉得,他光着屁股,会是一个不错的绘画模特儿。他要找外裤,转身面对阿微,那红色内裤上,顶出的一个“包子”,像个手艺很差的面点师傅制作出来的,不像包子,却像土豆蛋。微发现,阿刚的胸肌,不如阿方,阿方常干双手运动之类的玩意,两块胸肌,像注水的牛里脊肉,鼓鼓胀胀,看上去有爆炸感,当然,很性感有男人味。阿刚却是干文案多于体力,胸前只略略有些坡度,近似于欧洲平原,海拔处于最低平均值。让阿微感到奇怪的是,阿方在做爱的时候,并不毛手毛脚,那阿刚,反而有些粗粗燥燥,亢奋的情绪一点也不像喝墨水的人那样文弱,阿微昨晚有一种被撕裂感觉。 虽然早上不卖煲仔、不用开店门,鲁刚在选择创业时,也考虑到了不能一天忙到黑,这是他的精明。只是,昨天备料全用完了,要提前去为中午的生意做准备。此刻,阿刚很希望在阿微的身边再多躺那怕一分钟也好,如果在某个无事的上午,他会把微抱在怀里,再听一次她那如海潮般的喘息,心爱女人的喘气声,有毒品一样的罪恶引力……为了在某一个早上、或中午、或晚上,不再被迫从阿微的身边爬起来去谋生,阿刚决心一定要发财,因此他现在就要赶紧出门! 再一次吻阿微,阿刚贴着她的脸:“多睡会儿、我先去,你十一点再来!”微却扳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女人有了恋爱,总比男人更缠绵,她拉着他的手说:“再让我看你一下,刚啊,你得好好爱我,从今往后,过一辈子!”说这话的时候,微哭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方,阿刚的身上,总投着一些阿方的影子,微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代替阿方的爱,虽然她也爱阿刚,但是,她还是这样想!她又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阿刚,我怕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怕我们会分手!”鲁刚吓了一跳:“为什么?怕我始乱终弃?还是你不要我了?或者,怕我嫌你不是处女?”这两个人说话都有些离谱,阿刚又说:“不要胡思乱想,我也是个从挫败的恋爱中摔得鼻青脸肿的人,微啊,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总会在你身边!”这话说得好听,微脸色好看一些,阿刚把头埋在微赤裸的胸前、磨磨蹭蹭!她抚着他的头发道:“我的身上,是不是有一股酸味?”他摇头。 “骗人,我昨天晚上没洗澡呢,做爱前,我总是要洗澡,身子脏脏的两个人滚到一起,就是苟合,苟合的,怕不会长久!”听到阿微说得这样恐怖,阿刚的头就大了,女人心思细密,远远在男人之上,而且高瞻远瞩、放眼未来,因此也有更多的忧虑,阿刚把头摇得像拜神,只说:“微啊,你香呢,我喜欢!”却一看手表,大叫:“要晚点了,我得走呐,微,我好好干点名堂让你瞧瞧,要让你过上好生活,你信我?”转身披上风衣,开门而去!望着阿刚的背影,微说:“刚,我信!” 阿紫出门来送走那个包夜的包工头时,正好从过道上看到了鲁刚从阿微的房门里钻出来。阿刚与阿紫也熟悉了,但迎面碰到紫时,总有点难为情,“是阿刚啊!”阿紫一把拉过他:“你小子,打上微的主意啦?这阿微也真是昏了头,放着好好的大老板不爱,却偏让你这样的穷光蛋钻了空子,脑子灌水呐!”阿刚知道紫一向心直口快,全都是赤赤裸裸的语言,连忙解释:“我真打算跟微好,我也要去发财啦!对了,紫,你有空的话,到我和微同开的饭馆吃快餐吧,免费!”他脚下步却没有停下来,快速下了楼梯。生意?阿紫一点也不稀罕,她做的生意比阿刚们所做的,回报要更多,她从事的,是为数不多的非垄断性暴利行业之一,而且几乎是免税的。只是,她常常要担惊受怕,也少了一个能真心爱她的男人,她或许有钱,但不一定会有未来、甚至无法生儿育女,因此,她对阿刚的一番数落,多少带着一些对微的羡慕或是嫉妒。 阿紫的乳房,昨晚,让那个包工头像吃肉包子一般,又掐又咬,正在隐隐作痛。她的姐妹们说:“那些包工头,或者是小混混,都很生猛,用的时间不多,虽然付不出太多的小费,在生意不好时,是一种选择。”然而,那个包工头,显然用了起重机一般的蛮力,在阿紫的肌体间,升上去、降下来,似有些性虐的倾向?阿紫揉着胸部,转身回房去了。 冷天站在热水器下,用液化气烧热的水洗澡,很艰难,阿微在小陈特意为出租屋搭建的微型浴室里,尽力让水温达到最高,那莲藕式的喷头里,水流的冲力并不是很大,似乎又是水压不足,当那些小水流漫布在她肌肤上时,像无数只透明的小虫,在皮肤上无边无际地爬。当全身冲刷干净时,她感觉神经非常放松,突然想着那个煲仔饭馆就要到营业时间了,连忙仔细擦干身体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这一次,她穿上了一条白色、且在关键的三角地带有一幅小小山水画的内裤,这是阿紫介绍给她的。像阿紫这样的女子,更关注在性感地带引人注目,她说的也没错,男人对女性内衣,有一种神秘的想像。阿微伸手在腹上摸索着,她希望,今晚当阿刚脱下它的时候,会有一种手忙脚乱的狼狈不堪,或许,他会喜欢?屋外依旧很冷,在刮着一股带着湿气的风,南方的隆冬或早春,湿冷湿冷,好像没有尽头,可能,它的尽头,就在那个冒出热气的“2+1煲仔屋”吧,阿微远远看到它时,心头顿时一热! 第四十二章:发烧的生意 煲仔屋的空调机,像个发高烧的汉子,“嘴里”送出热热的风,中午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以后,屋外下起了雨夹雪,守在玻璃橱窗后,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庆幸。餐馆里全是咸鸭蛋、火腿、鸭爪、白水鸡、油菜苔、大米饭等等主食的味道,它与人体烘热后所特有的复杂气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大杂烩”的味道。刚才,卖出去近300只煲仔饭,附近的商场,还订了几十盒员工份饭,小陈已忙昏了头,差一点把一块藕煤,当做大排骨,放到汤锅里。阿刚跑堂,累得双腿要跪到地上去,头上淌下汗来,可是阿微,手中掐一大把钞票,脸上却淌下泪来,阿刚走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肩头:“微,高兴得想哭吧,呵呵!”小陈也笑:“让她哭吧,女人就是有绝活,动不动哭鼻子,像狗皮膏药,可以到处贴呢!” 哇~~哇~~~~阿微竟张开那樱桃小嘴,嗷嗷哭出声来……怎么啦?两个男人一齐扑上前,知道微这一次不是哭着玩的,微抽泣着说:“我收到了一张百元假钞!” 那张假百元大钞,做得惟妙惟肖,混乱中,更能蒙混过关,人民币面临假冒的威胁日趋严重,这并非耸人听闻呢。阿刚安慰阿微:“算了,这也不怪你,就当今天少挣一百元!”微不甘心:“这等于二十分煲仔白做了,我们容易嘛?”却止住了哭。小陈子扶着腰:“我看,生意这样好,我们三个人累得够呛,照顾不过来,可能得雇小工啦!”阿刚说:陈子说得对,才开业几天,就忙不开,今后,更会喘气,要招工啦!微也点头:嗯!赶紧办吧,不然,一天收一张假钞,岂不便宜了骗子?阿刚看到微的脸上还有泪珠,从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白色香水纸巾,捧着她的尖下巴,轻轻替她擦拭,微很依赖地把自己的手心、附在阿刚的手背上,好像两个人齐心合力在做一件好玩的事。 从阿微那只与阿刚合在一起的手上,小陈看到了娘送给微的那只戒指,它有一种暗涩的光,在那灰白色的金属上闪烁,他迷惑不解地看着阿微让阿刚温情脉脉地呵护着,难道,阿微爱上了阿刚?不会如此迅速吧。小陈是一堆干柴,从来就没遇上一只炉子,因此他不懂得干柴遇上烈火的身不由已,那些美丽迷人的女子们,总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成了某个“闷骚”男人的女朋友,这是任何患单相思的王老五们防不胜防的。不过,小陈觉得自己还有些责任要保护阿微,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阿刚,来来,给支好烟让你抽,离阿微远点,你那手,脏!也不知洗没洗?”阿刚转脸,接过烟,也不点上,却道:“我这手,今天洗过一百只猪脚,你说干净不?呵呵~~~不过在空调里,少抽烟,不然阿微要难受啊!”他这样一说,小陈倒被噎住了啦,在干瞪眼,那阿刚,好像更来劲,凑到微的脸上,亲了她一下! 在公众场所,男人对女友大胆的示爱举动,并不会引发女人们骨子里的厌恶,阿微好像只是把头稍稍向左偏了一寸,却又立场不稳,反弹回来,在阿刚的嘴上,碰了两下,虚晃一枪似地伸出长而纤细的食指,在阿刚的额上,推了一下,分明带着一些娇嗔的意味,嘴里却说:“讨厌!”站起身来,走到柜台里去了。 单身男子,暗恋上了某个女子,会把她当做幻觉中的女友,在不为人知的心怀里,与她过着虚无的“地下恋爱”,有的家伙,甚至可能终身不找女朋友,痴心妄想地执迷于这种害已不害人的单恋生活。小陈这一刻体会到绝望的滋味,从前,阿方在阿微身边的时候,他只是有一些惆怅,现在,阿刚突然间取代阿方、占据了阿微爱情的地盘,对小陈有毁灭性的打击,他已意识到,不论怎样,微始终不会在想恋爱时想到他,糟糕的是,小陈依然暗恋阿微,这种状态,可能还会持续下去,但此刻,他有些支持不住,好像体力已达崩溃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微看到陈子的脸色苍白,说:“你是太累了,陈子,想抽烟的话,你就抽,我受得了呐!”并拿起一只打火机,点燃火苗,凑到了小陈的那只烟卷上……烟草被火苗燃烧以后,像雪融化时那样无声无息,空中的一缕青色烟雾,很快就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知道阿陈可能不希望看见自己与阿微如此亲密,阿刚用手一拍脑门子:该死,我倒忘了,这儿还蹲着个第三者呢!不过,陈子的“插足”力度显然不够,就像某个原教旨主义的共和国,乍乍唬唬搞军事演习,自称造出了尖端武器,但要吓退山姆大叔,明摆着力不从心。鲁刚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生意走上正轨以后,留心给小陈找个女朋友!他挨着小陈坐下:“阿陈,今天只中午,就有纯利五百多元,晚上,估计也不会少于这个数,照此算来,盈利空间非常好,我们可以扩大经营,明天,就对外招两名帮工,你看怎么样?以后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弄出个人模人样来!”听到阿刚说起生意的美好前景,小陈又来了劲,毕竟,他穷得够呛,他暗恋钱的日子,比暗恋阿微的历史更长,先把钱这个高不可攀的“女人”抓到手,似乎更紧迫呢,他与鲁刚一齐笑起来!阿微看着两个男人,心情也开朗很多,三个人的笑,都很满足。 店门外,当天下午,就贴出来一张招工启事:“本店急招服务员两名,要求:女性,十八至二十五岁,五官端正,待人热情,有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那字用油画笔写得很漂亮,是一种美术体,那是鲁刚的创意与制作,阿微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门手艺,只是,这招工广告,却有点像征婚启事呐,鲁刚是要为小陈找老婆?不知道!他总是鬼斧神工,做出事来,往往出神入化……阿微有点期待夜晚的到来,有些想208号那间小屋,想着鲁刚那火急火燎的爱,可是天却总也黑不下来。 晚上七点左右,天终于全黑啦,要打烊时,店门口忽然扑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年龄约在二十岁上下,小心翼翼地问阿微:“大姐,你这儿是要招小工吗?”阿微抬头一看,那女孩儿,有着一双清沏如初秋湘水一般的眼眸…… 第四十三章:性幻张小倩 女孩子的眼睛左右流转,在盯着阿微看,心想:“这个老板娘子,好好看哦!不知她会不会同意让我来上工?”两只手合在一起,在搓来搓去,微看着那个女孩:个头约有165厘米,头发扎成马尾,额前留着的流海,像手艺不错的圆艺师修剪整齐利落的花叶,也有些像一个狙击手做出的、很巧妙的伪装,所营造的效果,都使那双辉煌如黑月亮一样的眼睛,具有职业射手一般的杀伤力!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瘦长呢风衣,在腰部收得紧紧窄窄,让那儿的尺寸,似乎比一只煲仔碗大不了多少,微从来没有见过腰这样小的女孩,可是她的臀部却很圆满,把风衣撑起来后,如一把半开的伞。奇怪的是,她正在搓来搓去的手指,却既长又粗,有点像男子汉的,有人曾说:手指纤瘦的女孩子,通常很敏感,或许是神经质;而手指粗壮的女孩,一般都大大咧咧,能干活!她的那双手,让阿微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带了身份证吗?”阿微曾经很讨厌证件,但此时,她也要查别人的证,此一时彼一时,有证总比无证强,有胆子的话,你不领独生子女证,生个计划外小bb试试?“我叫张小倩!”那姑娘说,递上了身份证,微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去当演员,因为她看到身份证上女孩子的照片,分明比任何一个电影女明星都不差。微正要问几个问题,却没有想到:从厨房里闻声扑出来的阿刚和小陈,冲到那女孩子面前,一齐大叫:“小倩,怎么是你?” 这三人嘘寒问暖弄了半天,才缓过劲来,真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女孩子的眼睛里,果然扑突扑突,溢出一煲泪水来,微忙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端上一杯热奶茶,叫她喝着暖暖身。这小倩姑娘,竟是阿刚、小陈同一个工厂的工友!也让那一万多元身份置换费闹花了眼,一咬银牙,拿钱走人、要自谋生路。小倩的歌唱得不错,一个小青年平常在舞厅“喊”歌,找到她:“我跟别的朋友在南边准备合资办一个歌厅,我已投进二十几万,打算聘你当女歌手呢,这不,正在办一批音响,还差五万块钱,我准备去借高利贷!”小倩慌忙大叫:“借高利贷倾家荡产,我这正好有一万多块,你拿去应急吧!”那小子拿钱到手,就再也找不到人!有一天,在街上逮到他,那家伙哭哭啼啼说他也让人骗了,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现在骗子也开连锁店了,在任何角落里都有分支机构,有的同学被骗,接着再去骗同学,有的老乡坑老乡,坑到八代以上所有远亲都无一幸免以后,回到热炕头上再骗情人、骗老婆。 从国有工厂那座摇摇欲坠的城堡里走出来的工友们,并不一定都在社会上找到机会,像小倩这样很快失去那可怜的一、二万元,再次两手空空、不知所措的工人们还有不少!阿微听着小倩的遭遇,不住地叹气:“小倩真怨呐,过去,在工厂里为何没有见过你?”倩儿答:“我是生活区的门卫,不常来生产区,自然见不到姐姐呢!”微拉着倩的手:“倩儿,姐看着你就喜欢,别的不多说,明天,你来上工,每月底薪七百元,并且每天视营业额,给你发奖金,你看行不行?”阿刚说:“那还有什么不行啊!”倩儿滴溜着秀目,如掠过屋角的霞光,婉转地瞟了鲁刚一眼,嫣然一笑! 关店门时,阿微让小陈子送倩儿回家去:“阿陈有当保镖的天才,倩儿,以后晚上回去,就让小陈与你一路吧,这样安全!”小陈站到了倩儿的身边,依旧矮了一截,那小倩的风衣底边一扫,仿佛可以把他扫爬下、或者遮蔽起来。等阿微与鲁刚走远了,倩说:“小陈子,你那样,似跟在我身边的弟弟,倒像我要保护你呢!”小陈掉脸色,他说他从前是阿微的保镖,你别给脸不要脸!一路上,陈子跟她说着他和微的一些事,让那倩儿一惊一乍,直眨巴眼! 208号女郎阿微,钻进出租屋、爬到床上去的时候,阿刚已是浑身散发一股硫黄香皂的气味了,他身体皮肤属于油性,洗澡时,只喜欢用这种带些烈性的肥皂,但阿微闻起来,好像更有男人味,如果男子身上发出法国玫瑰红香水的气息,那还是个男人吗?男子汉身体上要有些火药味,硫磺香皂刚好有这种功效!微似被迷魂香所迷惑。在被子底下钻来钻去的阿刚,果然发现阿微那条白色内裤,似乎与平常有所不同,他想再去瞧那里的色泽与形态时,嘴唇碰到了阿微腹上细嫩的皮肤,微忍不住浑身颤动了一下,她圆圆、深深的肚脐,顶到了阿刚的眼眶,阿刚似看到一个有如海螺一般打着旋的小圆洞,它与电源插座功能相近、一接触到它,就能让心爱的女人触电一样颤栗不已。 “微,你的裤子,是透明的?”阿刚现在还看不太仔细,问她,阿微笑:“是的,不行吗?”“我不信,得到灯下细瞧瞧!”微说:“你不要脸!”并卷紧了被子。呵呵!他乐,女人在被子里说男人不要脸,并不是骂人呐,索性一把拉掉被子,让微的肌体,在灯下露了一分钟,这才看清,那小白裤上,画的是一幅画。“害人呢!”阿刚叫,却让那情景加剧了周身的物理反应与化学分解,脑子里所有的关注,都集中到阿微腹下那一片令人心惊肉跳、高深莫测的地带,视觉所捕捉到的情色信号,期待变成一种触觉的碰撞与交错,男人好像一直缺少触觉的爱抚,因此要加倍以触礁的胆量去撞击女人,对女人每时每刻都积聚的一份思念,它不断转换为性能量,必须释放,阿刚感觉他的身体,已经被气泵灌注了过量的压强,就要缺氧、死去。好在,微在他身边,她的双腿间,有一条逃生的通道,他不顾一切扑向那个逃亡之途,那条道路,满是泥泞,走起来,很滑,最后,男人会跌倒,向前、向前倒在女人的黄土高原! 当阿微开始闭上眼睛把头向左右摇动起来时,她的脸变得很朦胧,是如此曼妙与惊艳,那条被弄皱的床单,也好像有着青草地的清新与柔软,那草地上仿佛有一道黎明的阳光射来,阿刚眼前的阿微朦胧啦…… 身前被他抵住的那个女人,似乎变成了倩儿……倩儿的马尾,已披头散发,混乱的发丝下,她的那双眼睛,却像黑冰下的青水湖,不知能淹死多少人?倩儿还有一对厚厚的嘴唇,有着面团一样的弹性,倩儿的腿也很长,它没有穿上那条白色、有画的内裤,她一丝不挂,她像阿微那样躺着,头在左右摇晃,倩儿还有很多不该让阿刚看到的东西,都出现在眼底……原以为,如果是倩儿,就会停下动作,可是,阿刚觉得自己无力抗拒这种占有倩儿的古怪念头,他扭动、喘气,在试图完成对倩儿的最后一击。 突然,手上很痛,女人在掐他,眼前一亮,吓了一跳:身前的女人,又变成了阿微。阿刚有种犯罪的感觉!当他身上的汗,滴落在阿微身体上时,他用嘴去吻干了那汗,非常懊丧:为什么在与微做爱时,会想到别的女人?赎罪似地搂紧了微,疲惫地爬在她的胸前,阿刚不敢告诉微:刚才的幻像!想抽自己一耳光,却举不起手,竟被这种不由自主、意念中的不忠行为,弄得一团糟!阿微正轻柔地睡在他的怀中。 第四十四章:扩大经营面 张小倩的手触摸着一个奶黄色砂煲,她手上那种略带碣黄的皮肤,以及对于女性来说相对粗大的手指,与砂煲粗燥的质地凑在一起,显得非常协调,她端起一只大盘,里面放上六份煲仔饭,一一递到来客的桌上,在小陈担心她那细细的腰要折断的时候,小倩已来来往往走了三十多个来回,倒是小陈那担惊受怕、在炉前扭成38.8度的头,仿佛要“咔嚓”一声掉到地上来。小陈把一只鸡大腿放到煲仔碗里,那鸡似乎诈了尸,从碗边用露着骨头的腿,踢了他一下,倩儿听见小陈“哎哟”一声叫,奔过来问:“阿陈,烫着了?快用凉水冰一冰!”并马上端一小盆水,让阿陈把手指放进去。看着倩儿那比自己还要粗大的手,小陈想:这倩儿姑娘,不仅现在出生在贫民家里,她的上辈子,也一定是个富家小姐的丫环,心眼特别好。 从食客们的头顶望去,一片热雾蒸腾,有点煲仔“土耳其浴”的意境,穿过这澡堂一般的热雾,阿微看到小陈与小倩的头碰到一起,忙唤阿刚过来看,可是,他却像触电的兔子,受惊似的缩回了头。 小倩并不知道自己昨晚被某个男人性幻想,男女之间没有发展到可以靠意念就完成真实的性爱,这或许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不幸的是,阿刚患上了一种强迫妄想症,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对小倩生出莫名其妙的怪念,这种念头却越发浓烈,他在看小倩的时候,脸上也有一些惶惑的珠丝马迹,不知那女孩儿是否能察言观色、洞若观火?她径自点着了一把火,不仅能引来食客偷渡的目光,也触摸了阿刚的心绪……倩儿过去在工厂时,为什么没引人注意?她总是穿一件统一制作的工装,身体的美,全被抹杀得无影无踪。现在她只改了一身装束,就立刻光彩照人,这的确让阿刚与小陈都吃惊不小,并让阿刚在做爱的床上,也能想到她。也许,女人的侵略与扩张性更为强大,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能占领男人的潜意识。即使是一个所谓好男人,也免不了要在意念中,被情人或夫人以外的女人勾走了魂,男人注定在意念中与很多女人相爱,倩儿现在扭来扭去的臀部,昨晚被阿刚“亲近”过,她确实充满诱惑力。 阿微捅了阿刚一把:“小陈如果和倩儿恋爱上了,那也是一件好事呢!”阿刚把头点得如捣蒜:“那是那是,就看小倩愿意不愿意?”阿刚心里却想:好个球?那么个大美女,嫁了小陈,说得好听,是花儿开在牛s上,说得不好听,是另一出红颜薄命的惨案!他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走露了“风声”,微瞪眼:“怎么,莫非只你能让倩儿满意?”阿微疑神疑鬼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男人如贼。阿微知道阿刚有贼心,可能不至于有贼胆,这与阿方是一样的,阿方也喜欢看路上漂亮女人咽着口水,吻的女人,只是阿微。阿刚昨晚在她身上吻着汗水的样子,虽然有点像阿方那样轻柔,可是,他的表情有些慌张,却并不像阿方,微惯于将阿刚与阿方做一比较,她的心中,一直有着阿方坚定不移的影子,这或许也是一种意念的移情别恋?可以认为:女人如盗,总在心灵较为隐匿之所,藏着一支盗来的花,想送给另外一个男人。所谓贼,笨贼;所谓盗,侠盗!盗比贼强,阿微的想阿方,也比阿刚鬼使神差“性幻”倩儿,要显得高雅。 阿刚怕阿微探囊取物般知悉他的大肠转了几道弯,慌忙岔开话:“想那去了?做生意吧,挣钱要紧呢!”于是微又去数钱,阿刚又跟在小倩的屁股后面端盘子。 小倩儿的身材,比阿微一点不逊色啊,侧身而过时,阿刚问:“倩儿,累了吗?我先顶着,你坐一下吧!”倩儿头上冒热气:“嗯,还真是有点想坐一下呐!”当她转身去坐那只放在墙角的靠椅时,阿刚看见倩儿的胸部,颤动了一下,她看他的那种眼神,似乎也飘起了迷一般的雾。是的,倩儿的眼睛,的确是在偷偷地看他。倩儿似乎并不在意他已有了微,鲁刚觉得:倩儿不应该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脸看,这样不礼貌,也有点闹心!五分钟后,阿刚决定要小倩重新开工,以免她坐那儿眼发直、心发呆,让他也七上八下不消停。如果说:有些女子们身上带着强烈的环境干扰素,能从身上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性气息,强迫异性在不知不觉中去关注她,小倩,就是这样的女子吧,也许,阿刚莫名其妙对她产生性幻觉,也是倩儿使出了迷魂计?有了这样的想法,阿刚心里又好受一些, 死心眼儿!倩儿直起腰来,依旧直勾勾盯着阿刚,弄得小陈也觉出了一些苗头,因为他一直在炉子边一心三用,既看煲仔饭的火侯,也看阿微、还看小倩,感觉有甜蜜的煎熬,两个女人都是那样出色,却没有一个会愿意给他当老婆,但过过眼瘾,也不错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果然一点不假!如果天天与一堆的“芙蓉哥哥”们混在一起,估计,不仅煲仔饭会弄得倒胃口,小陈也会像霜打的芙蓉,没了精神。此刻,阿刚巨人般的身体,挡住了正在收钱的阿微,小陈选择去看倩儿的腰身,杞人忧天地思考:她那种小腰,生得了孩子吗? 可是倩倩姑娘好像在与阿刚对眼神呢,小陈伸手抓过一只沾满了油的猪爪,喊:“阿刚,你过来!”打算把猪爪扔他头上去,他不满于阿刚对微那样好的女人,也会心生二意,觉得这家伙可耻下流。阿刚闻声过来,经过小倩身边时,她说:“阿刚,你的嘴角上有一块干巴巴的东西呢,我看了老半天了!”“我的天啊,你为何早不说呢,这话你也蹩得住?”阿刚用手一抹嘴角,好像要把所有暧昧曲折的心事,都抹平。小陈把那只猪爪重新放回去了。 “嗨!你们三个人,干什么呢,还要不要做生意?”阿微有点急,因为店里坐满了客人,没有多余的座住,有的人就站着吃,生意,很火! 生意正在一天比一天好,头一个月盈利近一万元,小陈说:“三个月收回成本,已不是问题。”阿刚问:“是想把赚的钱分了,还是扩大投资?”阿微说:“你又有鬼点子啦?”“是的!”阿刚的主意是:以一万元的代价,把隔壁那家书报摊盘下来,改做韩国风味的小吃。那书报摊生意惨淡,现在看书报的人,真不是很多,电视机、麻将等等玩意,让大家分不开身。传抄一本写得很平常的“性小说”、或“侦探小说”的情形,已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那时候的人们,对印刷读物,有一种类似于性饥饿的反应,充满渴求。可是现在,即使是一本黄色小说,不打折到10元以下,没人想看!到火车站附近那一座充满尿骚味的二楼夹层里,买一张高清晰度av片,只需5元。那家书报摊的倒闭,也有迹可循。 一拍即合,“2+1煲仔屋”的三个股东,一致赞成扩大经营,明天就实施!阿微拉着小倩的手:“倩儿,我给你发三百元奖金!”倩儿抱着微,直叫:“姐姐!”微摸索着倩的头发,轻声问:“倩,有男朋友了吗?”“现在还没有!”似乎是从前有过?“姐给你介绍一个?你看小陈如何?”“他太矮呢!”听这话,没希望!当晚,小陈做梦的时候,却是把阿微与倩儿,都娶回家,当了老婆,人在梦中、胆子特别大! 第四十五章:小倩送外卖 四十五、 冷若冰霜的寒流,惊慌失措越过秦岭的时候,把来路不明的大气飘浮物,喷云吐雾般撒向原本就不清洁的天空,它们与潮湿的气流优势互补、一见衷情,一阵翻云弄雨后,竟生出无数个白色的雪孩子,流出凝固的泪……当寒流一路狂奔到达南岳时,显然已经疲软,它与当地取之不尽的湿润空气,也相见恨晚,却总也怀不上“龙种”,只是不断把那种被本地人称为“淫雨”的液体,没完没了地泼向湘南,因此当地人的多愁善感,根本不分季节,一年到头,都是那般敏感模样。这也难怪躲在宾馆床上的阿紫,会在上午十点钟也不爬出床,并从刚才那个男人留下的半盒香烟中,抽出一枝细烟,放在赤裸的胸前,擦来擦去,那儿,好像也有些粘粘糊糊,烦闷地想抽烟。 阿紫感到肚子有点饿,钻出被子,赤身裸体站到窗前,从小沙发椅子上一堆混乱不堪的衣服里,翻出她那条窄得只有两寸左右的橙色小内裤,像往下身绑绳索一般,试图穿上它,却冷得手发抖,套不进去,她的皮肤上也漫山遍野地出现类似于性兴奋的、麻酥酥的小点点,她感到乳房有种紧紧绷绷的收缩感!“唉~~~这是个什么鬼天气?”拔开窗帘的一角,窗户玻璃朝向街区的一面,扑头而落的冻雨,打在上面“啪啪”作响,室外的温度大概要降到只有2度左右吧。果然看到街道上行人都缩头乌龟似的,在雨中爬来爬去,没有人注意在离地约十米处,有对疲惫的眼睛在注意他们! 透过雨幕,远远地看见虹霞广场上有一块红红的招牌,顽强地抗击寒冷,挑战似地送出温暖的信号灯,那上面写着白色字:“2+1煲仔屋”,阿紫眼睛一亮:噢!阿微与阿刚开的那家店,就是那儿吧!阿紫仿佛立刻闻到了饭香与菜香,全身都在喊饿,可是她又不想出去,望着招牌上的电话号码,拿出了电话! 阿微正在那家紧临“2+1煲仔屋”的书报摊里,这儿被“2+1煲仔屋”接管,已改造成一家简易装修的“2+1韩菜馆”,出售韩式面条、小吃等等,为此,还招了一个朝鲜族中年女厨师,她原来在街边摆小摊,让阿刚以1500的月薪吸引过来,阿微生性聪明,又找来几本韩式菜谱,细心研究,试制出来,竟也蒙住了一些“哈韩族”,阿刚、小陈、倩儿都跟着乐,营业额又了翻了一番。阿微正考虑岗位分工的事儿,拿一支笔在纸上划来划去,接到阿紫电话的时候,呵呵笑:“阿紫?你在我们店的附近?我为何看不到!你在哪儿?”阿紫也笑:“我在玻璃后面,却闻得到你的煲仔饭香,我想吃了!”微叫:“你快来啊,早就要你来,你还摆臭架子呢!”紫果然依旧摆架子:“我不想冒雨出去,你唤个伙计,给我送四份煲仔到宾馆里来,好吗?这里还有几个姐妹想吃呐!” 送外卖的责任,落到了小倩姑娘的肩上,阿微说:“你到那儿只送给到房门口就行,别进去,记住啦!”“哎!”倩儿打着伞走到雨帘里,向那家躺着不少夜猫子的宾馆走去。 倩儿推开阿紫房门的时候,一股香水与汗味交织在一起的“腥风血雨”味道钻入她鼻子,这样的房间,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有洞穴一般的呼吸困难,紫穿着一件棉质的睡袍,只用一条红色的丝带系在腰间,敞开的胸与包不住的腿有些失血性苍白,看见倩儿,却不说煲仔好香,直呼:“哎哟,又一个小阿微呐。”接过煲仔时,顺便摸了倩儿的手一下:“你冷不冷?屋里有空调。”倩儿说好热好热,走得出汗哪,你慢用,我到别的房间去送饭!另一个房间的门开后,倩儿屏住了呼吸,不想闻那味,一个穿着红色皮裙、披着毛皮领白色上衣的姑娘从里面过来,她的身后,有三张床,一个染了发的女人,正在往光光的腿上套羊绒肉色连裤袜,另一个女子翘起臀在穿鞋,她的黑色棉裙显然太短,罩不住臀上的皮肉,在那儿摆来摆去。当小倩在一手接钱、一手把煲仔送到那姑娘手中时,她的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原本紧张兮兮的她,竟大惊失色、浑身一颤,把一份煲仔饭砸到地上…… 身前、身后的人一齐尖叫起来,倩儿的肩膀被后面的人愤怒地扳过去,那是一个剃着寸头的年青男子,他的眉毛打着勾、鼻子打着勾、嘴巴拉成了沟、只那眼睛还是圆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尖:“怎么弄的?把我的脚都烫伤了,哎哟~~~我看看脚!”竟自蹲下,撩起裤角去看,却发现皮鞋、裤子,全“吃了”煲仔!立刻站起来要发火:“你会干事吗,得赔偿损失!或者……”那男子发现倩儿的脸蛋非常出色,伸出手来掐她的腮,轻轻拈起一块软软的皮肤,像尝山珍那样,细嚼慢咽般在轻轻揉!“别碰我!我不是那号人!”那男子吼叫:“嘿!你还来劲了!我先打你一巴掌!”阿紫闻声奔过来,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三哥,她是我妹子,有什么事我扛着!”三哥火更大:“你算老几?别来打岔,让她给我擦干净鞋,买来同样的鞋和裤子,或者,今天陪我吃顿饭!”小倩慌得哭作一团。阿紫慌忙给阿微打电话。 阿刚说阿微你不要去那儿,我去!微说:你小心、别和人打架!到那儿一见小倩哭得花容顿失,阿刚心头的火就冒出三尺高,好说歹说,那小子不要五百元钱,只要赔一模一样的鞋子和裤子,纯粹在抬扛!阿紫说这三哥刚才喝过半斤白酒,正在撒酒疯,油盐不进,如何是好?阿刚说:三哥、裤与鞋一共值多少钱?三哥说值一万六,打八折以后也值八千,看你态度不错再打八折,四千不能再少,否则,我他妈的就是条猪!阿刚看着身边走来走去的妓女,还有不断来看热闹的人们,再看小倩儿惊恐的模样,一咬牙:“三哥,我身上一共只带二千三百元,都在这儿,你给个面子,让我带着小倩走人,再多没有了,不然去派出所说说也行!”“行!”三哥也不纠缠了,“但是,这只是头期款,你还欠我一千元,下次去找你,你知道你的店,你们走吧!”三哥收钱的时候,手臂上的绒毛特别长,在毛丛中,纹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忍”字! 在走过宾馆那条幽长的大理石通道时,小倩还在哭哭啼啼,阿刚说:“倩儿,今天,得向你道谦,让你担惊受怕!”倩儿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好柔弱而无助,她用手在眼角擦去泪水时,有点像是古代爱情故事中的某个女子,充满感伤与忧虑。前面没有灯,在大白天里竟显得一片幽暗,从水房里传来的水滴声,有点像科幻片中惊骇场面的前奏,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唉~~~~~”一声低沉而带着回音的叹息,有如幽灵的怪叫。小倩浑身一颤,慌作一团扑到了阿刚的怀里,在这一瞬间,阿刚的第一反应也是在伸手把小倩往自己的怀里搂,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鬼怪必须先杀死他,然后,才可能从他的怀里抢走小倩。 一分钟以后,从发出怪异声音的角落里投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第四十六章:水房里的鬼 那影子东倒西歪,缩回去又伸过来,跟着是一阵怪吼:“唉啊~~~呜~~~”似从地球某个不为人知的史前状态隧洞中传来的低沉怪叫,决不是神经正常、身体健康人类发出的声音! “鬼呀!”小倩在阿刚的胸前,魂不附体,她张牙舞爪搂住了阿刚的脖子,头发贴在他的下巴上,在来回抖,似企图钻到他的体内去,阿刚的男人血,或许可以是一杯压惊的酒,他的肉身,尽管在鬼迷心窍般呆呆愣愣,却是小倩在被鬼捉走以前的最后堡垒,倩儿充满杀机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软成一团,听得到她胸口的声音,这种迷惘的律动,原本只在夜里可以听到!这一回,是确切地搂着倩儿啊,在死于非命的前一秒,怀中能抱着曾经潜隐幻恋的女子,死得不冤!阿刚准备闭眼承受那鬼影的致命一击。可两秒钟过后,他的一只眼不知为何闭不上,像个独眼狼,在黑夜里闪着忧伤暗淡的光,他的心间似有什么依依不舍?阿微飘渺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阿微的目光,从那条黑幽幽的长廊下,如阳光撕破黑洞,送来一束充满人气的光芒,可是一转眼,消失于黑得见不到底的深渊。猛然,如有一股力量从阿刚心间喷涌:我不能死!我还要活着去见微呢!为了倩儿、可以去死;为了阿微、要从死亡线上爬回来活下去,弄不懂阿刚究竟孰重孰轻?眨一下眼,两只豹眼怒向前方,空气中似又有幻影,全都是阿微的脸,在飞来飞去,正与那走出门洞的鬼怪,在进行一场对攻战!阿刚宛若白日梦醒,一把将小倩从胸前拉到身后,舞动双拳扑向那水房门洞里乱舞的鬼影。 才奔到水房门口,那鬼影就杀气腾腾地冲到了门外…… 那鬼果然是传说中的形象:一头乱发长长、糟糟,像隔壁的阿三、从不梳洗,大概地狱中也缺乏水资源,所以鬼怪的长发扫到阿刚的嘴边时,一股酸臭,它走路东倒西歪,这大概是空气中的浮尘太多,妨碍了它发挥腾云驾雾的基本功,阿刚反正已经吓得过气了,横竖烂命一条,挥拳照它的头上猛攻过去,却见那鬼的手中舞动着一枝细长的发光物,身子一偏、正好躲过一拳,顺手把那发光的玩意,直取他的心怀,阿刚从小怕针状物体穿透皮肉的感觉,让鬼打针,那可不只是痛呐,唬得一蹲,差点坐到地上去,鬼影却依旧没有收住脚,直直呆呆向正前扑。 据说鬼的弱项,就是不会柔软地转身,只会原地蹦起,然后整个身子在半空中向选定的方向转。阿刚蹩足了一口气,准备在鬼影在半空腾转时,伸腿踢它,有命没命,就靠这一下了……却听到“扑通”一声,那鬼影像棵带着乱叶的苦楝树,并没有腾空而起,而是僵硬地向前倒下啦,它的头砸到大理石地面时,发出脆化的木壳破裂的声音,跟着,一股热乎乎的血醒味,立刻飘散在空气中。 “倩儿、倩儿,你在哪?”见到鬼影倒下时,阿刚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刻趁势逃之夭夭。可是,却没有听到张小倩的回话,回头一看,小倩靠在六米外的一个墙角,抱着头,看不见她的脸,只有她的眼睛从指缝中,闪着一丝幽光,也有些像个惊心动魄的女鬼,他跑过去拉起她,像拖着个面团一般,跌跌撞撞向外狂奔,直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堂…… 警察在十分钟内就到达,他们扳开那“鬼影”脸上的乱发时,发现他是一个人,并非小倩和阿刚说的鬼,至于那个死在宾馆水房门口、像鬼一样的人,为何在那里出现?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死了?警察说要等待调查。阿刚也没有心思多问,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都有可能成为杀人的陷阱,除了他杀外,还有吸毒过量、神经错乱、走投无路等等情形的自杀。宾馆的保安说,早几天就有一个与属下美女厮混的官员,被老婆带着一帮兄弟堵在屋内,无奈之下爬窗逃跑,跌下三楼,让这个靠下半身享受生活的老兄,摔成下半身瘫痪,一切都有可能,即使是想像的天才,也无法描述。因此阿刚的想法是对的,他带着小倩赶紧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倩儿的脸,依旧苍白得像鬼脸,他拉着小倩的手说:“倩儿,这世上没有鬼呐!” 见到阿微的时候,阿刚一把撒开小倩,直奔阿微的面前,当着一屋的客人,把微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手指深入到她的发丝里,深入到她的皮肤上,闻着她身上发出那种熟悉的气息,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梦。刚才,那三哥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浑球,趁着酒劲,“轰”地一枪,干掉阿刚也是可能的,或者,那鬼影是个手中带刀的疯子,“咔嚓”一刀从背后砍来,他就再也见不到微啦!非常奇怪,在对所谓“鬼影”的恐惧中,微的脸,为何会突然在空中飞来飞去、与那鬼怪勇敢对抗?并且,微还给了他奋起反抗的力量,微是刚的守护神吗?望着在自己怀中迷惑不解的阿微,阿刚凑近她的耳边:“阿微啊,我不能没有你、有你在,阿刚不会死!”阿微大惊失色,自从失去阿方后,她一直对爱情存有一种不信任感:深爱她的男人,会撇下她径自离去!这样的担心,一直藏在心中,阿刚今天又说出个令人恐怖的“死”字来,难道,爱阿微的男人,都会死去? 倩儿喝着小陈递过来的压惊茶,身上似有鬼魂附体般地骚乱,当他扑到阿刚怀里的时候,竟是那般的不由自主,换了是小陈,有可能是她会把陈子拉到身后去! 女人对男人的依赖感,显然是有选择的。当男人的权力没有强大到能像小矮胖子袁世凯一样、可以指挥北洋军阀,那就应该像斯瓦辛格,拥有野人一样的肌肉和身躯、以及扩张的原始进攻性,二者必取其一。在那个幽暗而可怕的宾馆水房外,倩儿的乳房在阿刚的胸前,挤得像一对就要压出果汁来的大蜜桔,阿刚的胸口,“突突”如摩托车马达一般心跳,倩儿不知道,那是不是阿刚在想她?只感觉,他的手指已掐入她背上的皮肤,阿刚带着烟气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那额上,有一丝飘发,在黑暗中轻轻飞舞,就像是阿刚在吻她的脸。难怪,阿微也会喜欢上阿刚,他的确是那种让女人心动的男人,与这样的男子一块让鬼带到地狱去,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吧!鬼怪在杀人之前,是否能给人五秒钟?那怕一秒也足够,倩儿会吻上他的唇……可是,倩儿看到阿刚更紧地抱住了阿微,生怕她会随着那煲仔的热雾、片刻间就烟消云散。 “不要说死字,男人必须活下去,否则要男人干什么?”阿微从阿刚的怀中坚定地钻出来,对着爱她的男人喊。 阿刚惊讶于阿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啊,阿微在他处于“鬼影”恐惧之中时,要告诉他的,也正是这个意思啊。男人必须活下去,死了的,都不是男人,那些好汉子,即使死了,还会活在女人们的心中,虽死犹生!为阿微这样的女人活着,难道不是光荣吗?当阿刚正要确定这个想法的时候,穿过阿微的头发所组成的黑云,他看见了小倩忧郁的脸、以及幽深幽深的眼睛。 第四十七章:小陈斗阿三 四十七、 躺在一张散发怪味的沙发上,潘三哥嘴干舌燥想喝水,宾馆里的一帮小姐们都呵呵直笑!他问为什么笑?那个腿上长着长长汗毛却不肯用脱毛剂、并且在大冷的冬天还穿着一条短裙的妓女,一边套着长大衣、一边伸出毛绒绒的腿去踢三哥:“笑你会打折呢,那快餐店的伙计被你吃住时,16000元,你打了两个八折,就落到4000元,三哥,你他妈洋相出大啦!”弱智的男人,小姐也看不起,酒后出丑的傻蛋,妓女也会嘲笑,三哥觉得:当男人难呐,当一个智勇双全的男人,难上难!脸上有点挂不住,虽然,他是这帮风骚的女人的“主管领导”,却也有危机感,“烟花市场”的竞争、“专业人才”的流失,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得不采取恩威并用的手段,来控制这些靠在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以养活自己的女人。 “我酒醉心明呢,记着帐!”伸手抓过那个踢他的女子,三哥将她刚穿上的长大衣一把拉下,红色的呢子大衣落下时,顺带把皮短裙拉下了一半,臀部四分之一的皮肤,露在摄氏15度的室内气温中,他张开五指,轻轻掐进去,让那儿的柔软肌肉团,在挣扎着逃窜,他的嘴,却吻在旁边另一个妓女的脸上,并说:“小莉呀!你这嘴巴真臭,昨晚啃哪儿去了?”几个小姐一齐扑过来,伸手到三哥身上一顿乱摸,说是也要三哥抱,三哥说你们别逗了,拿我当活宝哪!呵呵~~~她们更笑,他一拍胸脯:“得了得了,我等会儿,到那家煲仔店去,收来剩下的钱,行不?”女人们说:“你去敲诈?别闹事,你已榨了人家一笔呢!”“不行!我去要帐,能收多少算多少,就当开心!”的确,有不少的家伙以挤兑别人为乐,三哥从妓女们廉价的香水味中,钻出房门,向“2+1煲仔屋”走去,仿佛是走向游乐场。 “2+1煲仔屋”外面的广场上,今天难得地出现了久雨过后的阳光,可是,阳光来的前一晚,温度却特别底,好像有轻冰冻。夜里缩在208号楼那个双人床上,阿微总也捂不热被子,直到阿刚终于抽完了每晚睡前必抽的一根烟,带着一股辛辣味钻到阿微的身边来时,才有了点热乎劲。微抱住了他的脖子,缩成一团,阿刚的手便伸过来翻开她的内衣,凉凉的风一下子灌进了她光光的前胸,阿刚的手,也冰凉冰凉,像条蛇在那儿找窝似地溜来溜去,微本能地把手一推,竟把阿刚推到了被子以外…… 有时候,女人只是要一个拥抱!微原本只让阿方抱,竟然魔术一般,会爬到阿刚的怀里来,如果,这不是情非得已,或许就是情不自禁,女人在某一个时候的“闪失”,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便是一往情深千年一梦!阿刚抓住了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成了她的枕边人,有阿刚的怀抱当火炉子,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吧!阿微伸手又把阿刚拉回到被子中来。然而他却并不只是如她所愿地抱住她而已,依旧以粗大的手来抚她的胸,到了后来,竟把她长长的一对光腿,高高举在冷冷的空气中,阿刚赤身露点,站在床边摇来晃去,他的嘴里在“切~~切”地发着怪音节,也许是冷的,但听到后来,那音节却近似于“倩~~倩~~~”看不清他的表情。早上起来,微感觉鼻子里呼吸不畅,嗓子眼干干的,她觉得自己是伤风感冒了。 此刻广场天空的阳光,让阿微感觉暖洋洋,她身上原本仿佛有一块冰坨子,现在,它慢慢在融化,成为一壶冒着热气的水,让她处于冒汗状态! 三哥来到店门前时,看着阿微的楚楚动人,起了色心,他拐带的良家女子中,为何从来没有像这个女人似的,有如此惊天动地的美貌呢,外边的人都说本地的女子,要么丑得吓死李逵,要么美得倾倒武松!眼前的女子,甚至可以倾倒包公。可是三哥并非真有胆子光天化日下,去敢强抢民女,心有不甘地歪着眼,从阿微身边,悻悻地走到店里去了!一眼看见小倩正弯着腰、翘着臀,在那里洗一大盆白米,大喊大叫:“你家男人呢?”小倩抬起头来看到来的那个剃寸头的男子,吓得“妈呀!”一声,缩到厨房里去了,小陈护着她说:“来鬼了?” 像个打手似的潘三,不像鬼,明显却是要来找茬的!陈子说你想干什么?要吃人还是要吃饭?三哥说你长那样,还他妈嘴巴带着刺,信不信我一只手把你丢到广场上去,就去撸衣袖。阿刚闻声赶过来,惊问:“怎么又是你?”阿微也奔过来:“他是谁,想干啥?”三哥说不干啥,上次他老婆用一盆饭菜弄损了我上万元行头,我虽然酒后乱打折,也还说好了要四千块,君子一言,我不反悔,你给结我剩下的款子,拿来吧!阿微看看小倩、又看看阿刚:“你老婆?”阿刚却一手搂住阿微,对潘三说:“你别乱讲话,我老婆,在这儿!”潘三呵呵笑:你有几个老婆我不管,我今天只要钱!心里冒出一股嫉妒:操蛋,这开饭馆的,还真有艳福,多给我几个零花钱,你小子不冤!阿刚说你不是耍赖吗?你那裤子、鞋子值几个钱,你心里明白,我两千多给了你,还不知足?阿微这才知道上次已搭进去不少钱,惊讶不已:这泼皮为何还要来敲诈? 阿微感觉周身有一种愤怒在冲涌,以凤眼盯着阿三:“再想勒索,没门!你赶紧走人吧,不然我报110。”吓唬谁哪,潘三说:“你报警,我也报,我前脚让警察弄走,后脚我的兄弟就会砸碎你这家店,不就是再给我一千多块钱吗,痛痛快快拿来,我走人,不然,今天中午,你们的生意,得黄!”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歪着眼去望阿微一起一伏的胸。阿刚觉得不能跟这家伙耗下去,否则真得砸了生意,拉过阿微:“我看,这种人又臭又硬,干脆再打发他几百块钱拉倒,否则这家伙不会罢休的!” 在一旁看个明白的小陈却反对这样做:“阿刚,跟这些烂人打交道,不可犯怵,他要摸准了你是个软蛋,将来就会隔三差五来惹事,把你当钱箱子,何况,我们开店挣的是辛苦钱,白便宜了这种人,还不如多周济楼下的阿婆与小囝囝,上次,是他占住理了,这一次,他没理,不用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本地人从来都不缺起哄造反的好斗精神,可是,现在好斗的人,通常是些泼皮,想烂命一条撑着活下去的好人们,宁可看见旁人钱包被抢、路上遇劫,也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人家把尿撒到我们头上来了,不能忍了!”小陈的心里说:换了是阿方在这里,恐怕连这店门,那阿三也不敢进!可是小陈:阿方终究没有开起过这样的店铺呢。是嘛?但阿方能镇住台面呐,小陈决定学学阿方的做派。 一团烟雾在小陈的头项久久不散,弄得眼睛有点挣不开,嗯?为什么阿方抽烟的时候,是一长串吐出去,那烟就直奔别人的脸、并未搞得自己乌烟瘴气呢,他伸手在眼前扇了几下,几乎呛得要咳起来。他走近了阿三,一口烟喷到了他的排骨位置:“我说三哥哪,我还打算要你退回多要的钱呢,你说说,你那裤子、鞋,还在不在?我不信你是月球上买的,只要地球上有,我准给你弄身一模一样的回来,坐飞机导弹,我也把它弄到手赔你。”阿三瞪眼:“小矮子,你找抽?我不和你讲话,我找老板!”阿微说:“他也是老板,他说得对,你什么金贵裤子、鞋,要值四千!”阿三见这一男一女跟他论上了服装、鞋子的质地与价格,很烦躁,却咬住阿刚:“我只找你,我曾经说过,剩下的钱,事后找你要,你并没有反对,是不?我可是讲道理的人,我要翻了脸,一个字:打!”阿刚也冒火,却不愿打架,掏出三百元,要递过去,只说:“最后一次!” 小陈一把夺下钱:“不给!凭什么?凭你阿三两张嘴?要拿一分钱,可以!”他转身回厨房里拿来一把明晃晃的不锈钢菜刀,塞到阿三手里,并按到自己脖子上说:“打架不过瘾,得见血,你有种的话,今天一刀割了老子,真的早就想死,自己不敢下手,今天遇上你,算你帮我一个忙,来呀,快动手!杀了我,我的钱,都遗传给你!”阿三说:别他妈吓我,我不杀人,只要钱!小陈却豁出去了,说你阿三不敢杀了我,那要钱干嘛,养乌龟啊?那一刻,他似看见母亲躺在床上,没有一丝气息的样子,那个阴影一直在心头缠绕,让他常常生出要到地下去向母亲请罪的念头……看见阿三胆怯的样子,小陈竟冒了火:“王八蛋,有胆要钱,无胆杀我,那好,老子杀了你,然后我吃枪子!”竟举刀向阿三身上砍去,真真确确找致命之处下手,小陈,决心要杀了阿三! 第四十八章:买了摩托车 那把割过很多动物肉的不锈钢菜刀,在阿三的胸前、腹部又砍又杀,小陈很恼火,他总砍不到阿三的狗头,真希望在阳光下,看到有一柱血,从那滚落的寸头下,像粘稠的油漆一般,流到广场的地板上去。他跳了三下,也没有剁掉那个原本就似刀劈斧削的寸头,潘三顿时吓白了脸,转身就向广场上跑,他原以为,循规蹈矩的人们,不会有撒泼犯狠的毒辣,除非,他们疯了。他跑着的时候,还心里盘算:你记着,小矮子,我唤齐了兄弟,一定剁下你小子一只手,不然,混不下去,真丢人!却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大惊失色:“完了完了,大哥!我服了~~~~”就要跪到地上去,转脸一看,却是阿紫,望向远处,那挥刀的小陈,已让人们死死按住了。 “三哥,你为何要惹他们啊,那小陈,下岗工人,原本就没了退路,你还要去敲榨,也难怪人家会玩命!”阿紫生气地说,潘三咬牙:“我回头要找他算总帐!”阿紫怕再出乱子,忙编撰道:“那小陈好像神经有些不正常哪,他宰了你,等于白宰,你杀他却是犯法,和他计较,你值不值?”“是嘛,我看怎么不像呢!”身子跟着阿紫走,却还回头大叫:“我还会再来的,你等着!”阿紫说:你还嘴硬,快走吧! 阿刚认为小陈的反应有些过激,阿微说小陈的大方向还是对的,要敢于和坏人坏事作针锋相对的斗争,斗争:不是温良恭俭让,要刹坏人的威风,就得拿出点颜色让他们看看,如果好人都有坏人那样一半的胆子,去奋起还击,像阿三那种人,能大摇大摆耍威斗狠?那小陈火气还未消,余威尚在,人要是不怕死了,原子弹敢当饼干咽下去,何况是个阿三?他的眼睛却发直:“阿微,刚才我真想死呢,你猜我想什么了,我想:如果我倒下去,能倒在阿微你的身旁,值!阿刚你别瞪我,我真这样想!”阿微却拍了他一掌:“陈子,只是别真玩命,为了阿三那样的人去犯死罪,不抵!”小陈说:我没想那多! 在此后的十多天里,陈子身上总掖着那把阿方送给他的刀,阿刚也做好了打架的的准备,虽然阿微告诉他:“小陈有时真是够呛,你还是要冷静一些呢。”她的表情,却似乎对小陈流露几分欣赏的意思,并说:“像小陈身单力薄的人,竟也有这样的胆色,真没有想到啊!”女人骨子里,似乎有着从原始公社传递下来的、对勇敢好战男子的赏识,阿刚后悔那天要出钱消灾,让阿微看着不带劲。也奇怪,一个多月过去了,那阿三再也没露头,阿微说:“果然邪不压正,坏蛋终究怕好人,那阿三让小陈吓住啦!”小陈嘿嘿笑,脸上居然有几分得意,阿刚这时就盼着那狗日的潘阿三早一天出现,好痛痛快快地与他干一仗。一些居民说:“那个被你们追杀的家伙,真是该杀呢,不刹他的威风,他还当是小霸王!”派出所长主动上门来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来找我们,五分钟内赶到!”又看看四下无人:“我有个外侄女没工作,可否来你店里打份工呢!”“行啊,明天来上班!” 这生意真是越做得久,越有经验,也越有甜头,现在每月的盈利,在二万元以上,卫生局连续来了三次,说是要检查一下,这儿有没有人患肝炎的?从前刚开业时,却无人关心他们身体健康与否。工商所的副所长到阿微手中塞过一把发票,拿走了一笔款子,转手送阿微一个勤劳致富先进个人,城管的爷们每天来要一盒烟,外带三份煲仔,阿微觉得,这些人比较难对付,小陈也干瞪眼,没辙!如果不是收入还不错,这店子怕是负担不起呢。阿刚来了劲,挣了钱,也自己享受一下,买辆摩托车吧。阿微说:行啊!阿刚买了一辆大马力劲爆摩托,小陈买了一辆小轮子、双腿并排放在踏板上那种女里女气的小摩托,两人发动马达,一齐开上公路的时候,那样子真有点滑稽可笑。阿微说,早就答应,要送囝囝去最好的小学,于是拿出一万元,送那可爱的小女娃儿,去了个寄宿学校,让阿婆在家帮着制作半成品熟食,每月给她一千块钱。阿婆问:“微啊,别总为阿婆想,要留些钱,打算几时和阿刚结婚呢?” 当坐在阿刚摩托后面,抱着他的厚背,一摇一晃地就要睡着时,阿微有了早已遗忘的幸福感觉,但是,阿微还没有迷糊,她知道,离结婚还差一段距离,在这个内陆城市,至少,要有十多万块钱,购上一套普通的住房,那才能成家。阿微慢慢在摩托上睡着了,阿刚觉得背上有些湿乎乎,阿微睡觉时一定梦上了让她流口水的东西…… 小陈的摩托,每晚要负责送小倩回家,小倩姑娘一直怕那阿三会在某个角落里伏击他们,总是要小陈把车开得飞快,一遇红灯紧急停车时,倩儿的胸部不可阻挡地要撞到小陈的后背上,小陈的背部,可以算是本年度最具挑战性的背,要抵挡一个美丽女子的乳房冲击,决非易事,难免让阿陈钉不住,忍不住要问倩儿:“哪天能让我到你家去喝杯茶啊!”倩儿却轻轻一笑,有一天晚上,阿陈发了猛,在倩儿下车时,伸手去抱她的腰,没想到,那女孩子身体却不轻哪,竟把他压垮到地上去,倩儿的屁股压在他的鼻子上……幸好没让人瞧见,小倩也没有骂他,只说:“我抱你还差不多!我这辈子找男朋友只一个标准,就是:个子一定要比我高!”阿陈难过了一宿。 倩儿的妈给倩儿介绍了男朋友,她竟不答应,倩儿的心里,有了一个人……那天发工资的时候,阿微一共给了倩儿一千二百元钱,可是阿刚在微出去买东西以后,悄悄把倩儿拉到一旁,又递给她五百元钱,说是给她额外的奖金,因为,阿刚一直对倩儿那次受阿三的恐吓,感觉不安,他也知道倩儿家里很需要钱,暗暗地把自己一份零花钱,给了倩,却不敢让微知道,阿刚还试探着提议为倩儿加工资,阿微同意把小倩的工资增加三百元。倩儿也感觉到,从阿刚的眼角眉梢间,隐约透过来的关注,那恐怕也有一些难以说清的成分。她不由自主在能看到阿刚时,对他暗中注望,阿刚在水房外抱紧她的那一幕,仿佛每天都涌上脑海,她的身子,好像已经被阿刚占有了。 有一天晚上,小陈的亲戚里有人办喜事,请他去喝酒,倩儿看着阿刚带阿微上了摩托车时,说:“我坐出租车啦!”阿微忙叫:“倩儿,一个女孩子晚上别单独坐出租车,你只等十分钟,阿刚送我到家后,就来送你!”阿刚骑着摩托返回店里,看到小倩坐在椅子上,托着腮,那个瓜子脸上,有几分忧愁,听到阿刚喊:“快上车来!”倩儿竟像等候情郎的女子,听见了阿郎的呼唤,悄声坐在摩托后面,不说一句话。 第四十九章:迷乱的月光 古人通过原始的“网络”智力游戏所建造的广寒宫——月亮,也不言语!它痴迷或沉醉于千年不改的孤芳自赏,它总走着固定的轨迹,仿佛是摆脱不了的一种困境。谁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月色已跟定所有夜行的人,那些相爱或偷欢的男女,把梦里的瑶台,当成他们起伏不平的恋床,从古到今,有多少人,在月下金风玉露一相逢?月儿照好人、也照坏人,总是成人之美、乐此不疲,它带着盘根错节的奇怪念头,跟着摩托车从城北、走到城南,照耀着一路飞驰的阿刚和小倩,倩儿的长发飞舞,将月光轻柔搅拌,她的腹部微微颤动,碰到了他的腰…… 倩儿的腹部,似游鬼幽魂一般,若即若离地靠在阿刚的后腰肌肉绷紧处,擦过来磨过去,令他心惊肉跳。 很久以前,也有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他的座位旁边,当公共汽车摇晃时,她就用腹部,在他的手臂上擦来擦去,后来,她索性将腹部顶在他的手臂上,那一次,仿佛掉到了阿拉伯的死海,他死过去、又活过来!女人最风情万种的部位,应该是腹吧?的确,女人的腹,是迷宫,男人从那儿爬出来,又想钻回去!阿刚对女性的身体,更有执迷不悟的好奇,或许是他从前喜欢看书写字,因此神经系统成了所谓易感型?他的前生,可能是个风流的落魄才子,到了今生,也痴迷不悟,在事业稍有起步时,对女人的感受,越发变得丰富起来。他痴迷阿微,但并不能保证:不会犯点迷糊,他曾经并一直“性幻”倩儿,也许是潜藏的意识与动机吧!倩儿的腹,阿刚认为应该很平坦,可是,她坐着的时候,也鼓足干劲似地像个小气球,它让人小心翼翼、又想掐住那系在球上的线,倩儿的头发像飘荡的线,偶尔“摸”到了他的脸上。 越过一条被挖开的路时,摩托车轮碰到了一块石头,向上猛烈震荡起来,倩儿惊叫一声,那声音,让阿刚想起她在宾馆水房外的叫法,一样都是用尽了丹田的所有储备,达到了极高的分贝,对脑细胞,有致命杀伤力,可是同样也具有唤起男性保护的功效,阿刚说:“倩儿,抓紧、抓紧我的衣服!”倩儿好像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脖子,似乎腰也被倩儿抱住了。 月光下低头,不是一种温柔,吓了阿刚一跳,赫然看到自己的腰间,也有一双女人手,避开了他的腹部,只在他的肾脏部位,左边一只、右边奉送一只,把男人的宝地紧紧握住。阿刚这才知道,搂住他脖子的、那不是她的手,是她那件长大衣的领子,倩儿如果真有四只手,也一定会全搂在阿刚身上,非常怪啊,要是小陈,倩儿宁愿去抓那冰冷的车后架,她知道小陈想什么。倩儿似乎也知道阿刚在想什么,女人要明白男人的心思,并不像男人要了解女人那样复杂……阿刚一直觉得倩儿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诱惑力,倩儿似乎有点像鬼魅,她要看中你,你可能就逃不掉。让女人迷惑住,这并不是智力低下的表现,是抵抗力弱,好男人也不例外。倩儿的确很难抗拒,她不如阿微有头脑、也不如阿微那样性情可爱,可是,她更年轻,也很美。 能够拒绝倩儿的,唐伯虎做不到,李白更做不到,或许杜甫可以,但那样的“糟老头子”,又有几个?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决不是近代的发明,古已有之,正像“红杏出墙”、“暗渡陈仓”这样男女之间的偷渡私情,属于基本的人类现象,哪朝哪代都有,阿微明白!但是,她还没有注意到:倩儿与阿刚之间渐渐发展的暧昧,已势不可挡。当倩儿搂住阿刚的身体,强烈地唤起他的性机能反应时,阿微已洗过澡,爬到床上,缩在被子里,等待阿刚,可是这一等,却很长。阿微之所以让放心让阿刚送小倩,并非不知:干柴烈火,一遇即燃。只是,如果是干柴,早晚必遇火,不在乎机会,在乎必燃!如果阿刚一定要做个有胆子的“贼”,谁防得了呢?微待人向来坦荡、从不设防,她希望阿刚也能这样待她。 阿刚像任何一个痴心妄想的男人一样,并没有打算抛弃自己的女友或妻子,但是,面对小倩明白无误的依恋,像雨中的树枝,东摇西晃,站立不稳…… 摩托车与黑夜里的水泥地面,难舍难分,到了小倩家门口的时候,仿佛达到了高潮,猛地向前一窜,便嘎然而止,只有马达在突突冒着烟雾,似疲惫不堪以后的喘息。倩儿从阿刚的腰间松开手时,不留意,手掌从他的前方,触到了一个突起物体,那个男人隐秘所在的隆起物,倩儿并非不知有着什么样的意义,那是一种力量由于积累以后,产生的放大效应,就像男人对女人的想念,在身体相触以后,心理学扩展到了生理学,身心交融,想念,幻化成了深深的思念,并古灵精怪地制出来一只血的麦克风,在黑夜里无声地对心之所系的女人,呼唤与倾诉。很多情况下,男人只在自言自语,最后自作自受,在无奈与绝望中瓦解了这一份血肉模糊的思念,在有些情形下,它带着一些罪恶感,见不得人,男人的外强中干,不只在心理,也在肉体,他们的胜利与自豪感,有一半来源于女人。 阿刚被小倩无意中触到了羞于启齿的隐秘,仿佛不仅打了一场败仗,还被人缴了戒,郁郁寡欢地坐在摩托上,看着小倩,向家门的楼梯间走。 倩儿看见阿刚定在那儿并不马上走,说:“阿刚,你回去吧!”她却站也不动步了,阿刚说:“我看着你走,黑灯瞎火的,我在这儿你胆子大些!”倩儿心中有一丝暖意,从前,她也谈过男朋友,却还没有遇见像阿刚这样心细而充满关怀的,一时间,竟把阿刚幻想成约会后惜别的恋人,站在那儿迈不开步……“倩儿,你还不走?”阿刚边说、边从摩托上下来,走到她的身旁。鬼使神差,阿刚伸手到小倩肩膀上拍了一下,她没有动,他的手便按在她的肩头,很自然地滑向她的背胛,再向下滑去,直到滑至她的臀部那翘翘弯弯的部位,倩儿没有说话。 嘴干舌燥以后,心里就乱成一锅粥,两个人似乎很久以来都在等待这一刻,阿刚双手抚着倩儿的肩膀与背部:“倩儿,原本像我这样已有女友的、尤其是像阿微那样的女友的人,不该胡思乱想,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你的影子,原谅我这样说,但我只想告诉你。可能,我以后还会那样想着你!现在,你上去吧,我心里好受许多!”倩儿听到他说起了阿微,是啊,阿微真是个无与伦比的美人,心肠也非常好,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听到阿微的男人说:我心里有你的影子,倩儿居然有一种打败了阿微的感觉,有的女子很让人迷惑不解,喜欢挑战漂亮女人的丈夫或者情夫,倩儿是否也有这样的念头?倩儿迈开了步,上了二阶楼梯,她又返身下来了,依旧站回原地,这一次,阿刚没有再说一句话,张开双手,像捕获一条梦中的鱼一样,生怕它再次溜走,因此用了很大的力量。 吻上小倩的唇时,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喉咙里喘着气,像吃了蒙汗药,阿刚把她的大长风衣撩开后,她一点也没有察觉…… 第五十章:摩托上的爱 摩托车的金属盔甲,在夜色下闪着贼光,却似害怕夜长梦多,它载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青年男女,像兔子寻窝一般,去了一个没有第三人知道的地方,做些什么?这恐怕连停在附近的摩托,也不能尽知!它只吃惊:阿刚把它那人造革的车座,竟然折卸下来,带到了一所在建的工地空房内,十多分钟后,它听得见,那车座的弹簧,似乎受到了重物的挤压、或撞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阿刚和小倩,为何这样不厌其烦地,跟那个弹力很棒的车座叫劲?隐约听得到年轻、气盛的一男一女在喘息,那些弹簧钢绕制的镙旋形钢丝,一定遇到了很大麻烦……当空气中散发出人体汗液被煮沸的味道,并伴随一声低叫——类似于阿刚或小倩被弹簧夹住手指头的喊叫,周围才安静下来。 那只已面目全非的车座,重新安放到摩托上来时,上面有一片汗渍,画出了一个女人臀部的形状,一阵凉风吹来,印渍消失了,但那种奇特的、有些像女性蛋白质的气味,深深渗透到所有可能的缝隙之中。 像地球公转,从终点回到起点,阿刚又把小倩送回她家的楼下,小倩却不肯放阿刚走,跟他抱在一起,躲藏到一个用旧砖修建的煤棚里,又悉悉索索折腾了好一阵。有胆大的老鼠,悄悄溜过来偷窥,觉得人们真是活受罪,既想一本正经做好人、又要毛手毛脚去偷欢,远不如帅气的公鼠与漂亮的母耗子们过得开心,乐得“吱~~~~吱”直笑,吓得倩儿一把拉着阿刚跳出了煤棚外。阿刚说我真得走了,“不然阿微会担心的!”小倩一听此话,脸上竟落了泪:“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只想着阿微,你快走吧,明天我不来上班了,我可能做错了一件事!”她此时真有些后悔:阿微在阿刚的心中,似乎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他可能会迷了路,误撞到小倩的怀里来,但最后,只认阿微那儿才是家,就像此刻,他不可能到倩儿的床上去陪着她入睡,他终究要回到微的身边,带着倩儿的余香,搂着阿微入眠。楼房的下水道里传来一阵水声,是哪家的妻子的在洗脸呢? 看着倩儿越哭越伤心,阿刚觉得,遇上了麻烦,倩儿想要什么呢,她可能不止是要一个拥抱、一次做爱那样简单,她似乎在排斥阿微,她不愿意他还想着微,这就是某些人的霸道!与倩儿发生私情的动机,只是他骨子里的“花心”,在男人当中,要找一个有机会出轨,却仍然安分守已的好男人,似乎很难。莫非真的好男人都死了?就像那死去的阿方,看上去是个死心踏地只爱阿微这一个女人的男人,因此,他总能在梦中让阿微哭…… 不能再耗下去了,除非阿刚想在今晚让阿微对他死了心!阿刚拉着倩儿的手:“倩儿,你在我的心里,和微一样,都让我舍不得,你放心,我会一直爱你!明天,你要来上班,否则,你信不信我揍你哪!”阿刚却在小倩的脸上替她轻轻擦去泪,他慨叹老天为什么不允许一个男人同时爱两个女人,就如此夜,他不可能带着小倩,回到阿微的身边。男人在经济条件允许时,的确会在女人方面进行扩张,如果在经济条件不成熟的情形下,他们就痴心妄想复辟原始社会,好让那种群婚生活重演。 可是跨上摩托车时,阿刚感觉从来没有过的难受,不知道小倩是否还缩在屋角或楼道里哭,也不知阿微是否已睡着,或正等着他,他不知该如何来解释。 208号楼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那样孤独与无奈,微的窗口,还亮着灯。 爬到床上时,微闭着眼睛,阿刚在被子底下轻轻地摸索着阿微好看的腰身,她却一动不动,“微!”他柔声轻唤,她却转过身子,“嗯”了一声!阿刚依旧用手在她的身上摸索不定。他忽然感觉微的身子似乎比倩儿的要好看许多,倩儿并不拥有阿微这样完美的臀,微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致命诱惑力,他的浑身又骚动起来……男性的标志物,像一支掩旗息鼓的军队,重新集结起来,有一种无仗可打的焦头烂额。背叛一个如此惊心动魄的女人,是否会遭报应?微的沉默,比她开口说话还要吓人啊!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微忽然转过脸说:“刚,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乖哦!”这一句话,像是安魂剂,让他七上八下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微真是好啊!她没有更多的猜疑与质问,平静如水、让本要颠覆的船,也会四平八稳,这与倩儿的叫劲比起来,似乎更有男人所渴求的母性。这一刻,阿刚隐约有些后悔自己的背叛,他甚至期待:倩儿真会如她所说的,明天再也不来上班了,就让今晚这一个迷失的夜,永久地迷失。 早晨睁开眼,就看见阿微穿着内衣,在大立柜中去找一件黄色开领的毛衣,她的胸前突起的乳房,轻盈地颤抖,要是平常,阿刚就会钻出被子,去抱住她,现在,他却在往被子底下钻,被子中,也有阿微身上的特殊气息,阿刚无处可逃,阿微只用她的影子,就可杀死他这个爱的背叛者。“刚,今天有18度的气温呢,你也换掉那大棉袄,穿件春装,对了,我喜欢看你穿那件白色的夹克,今天穿它,听见没有?”阿刚觉得鼻子有点酸。 到了2+1煲仔屋里,一眼就看见张小倩憔悴不堪的眼睛,从门口转弯抹角射过迷迷糊糊的光。阿微惊讶地问:“倩儿,你好像昨晚没有睡好呢,家里发生什么事了?”阿刚吓得六神去了三神,定在那里目瞪口呆,却听倩儿说:“微姐姐,昨晚我爹妈出去到朋友家打牌去了,我忘了带钥匙,是阿刚哥带着我四处去找,耽误了时间,很晚才睡,阿刚也跟着受累呢,真是对不起!”这似乎是一个无懈可击、又漏洞百出的谎言,阿微却认了真:“倩儿,出门时,最要紧的是摸摸口袋里有无钥匙,好啦好啦,今天你只管洗米的活吧,别让你累着!”倩儿说不用不用,我能干活,过去我上三班,通霄不睡,也能挺得住呢!看看阿刚浑身冒汗的可怜虫样,竟笑了起来,阿微说你能笑得出来,证明你精神还不错,那么去送外卖吧,唬得倩儿要钻桌底下去,阿微呵呵乐了,搂着她说:“逗你哩,倩儿!” 忽然,小陈神经兮兮地从外面跑进来说:“我们店子过去第三家门面,好像正在装修,看那架势,也是做饮食的买卖,这下子有竞争对手啦!”几个人一齐拥出门去,果然看见一个大款模样的人,领着一群工人,在那儿比比划划,那个门面有二百多平方米,并且还不算楼上的的面积,这些人是要弄个啥样的店呢?阿微悄声问隔壁的珠宝屋老板:“他做啥买卖呢?”“听说是做洋快餐,一下子投进去二百多万的加盟特许经营费,看样子,要干大的啦!” 倩儿迷惑:“洋快餐,被说成是洋垃圾,为何却很吃香?”小陈像是解释:“恶心是一回事,搂在怀里是另一回事。”阿刚听这话,禁不住去看倩儿,她眼睛是一片晨雾缭绕,的确,沾上小倩也许会陷入迷踪,可是,抱住她的时候,却是另一回事、有另一种狂奋!小陈这话像是说给他听的呢。阿微觉得小陈说得太过分:“没有谁规定不准吃洋快餐,所以这洋食品,大人小孩照样抢着往嘴里塞,成为势不可挡的一种时尚,只是,2+1煲仔屋要想好竞争的对策啦。” 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竞争与危机,悄悄地来临…… 第五十一章:我要说真相 一束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在阿微的头发上,那丝丝柔顺的乌发,温情地飘动,有一种愉快的美,可是,她的心思却不是那般柔和。隔壁那个洋快餐店开张以来,立刻让人们领略:工业化生产对食品制作所带来的新鲜感,电子和自动化,取代了原始的炉灶与手工操作,餐馆环境,刻意营造视觉美感,并保证了清洁卫生。洋快餐的魅力,还在于全新的经营方式,并以食品带来一种文化的品味,与传统中式快餐形成鲜明对比,它吸引了大批顾客群,这也就可以理解了。无法容忍的是,2+1煲仔屋的营业额,下降了20%。 阿微忧虑的时候,阿刚总是以手抚着她的肩膀,可是,这一次,阿刚只坐在角落里抽烟,他原本是个头脑灵光得可以挖地三尺找黄金的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却表现得像个沾上鸦片的烟鬼,有些失魂与发愣。阿微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即使是在夜里,阿刚的爱,也好像被盘剥了军饷的杂牌军,一触即溃,他好像勇气与热情不再,进入了衰落期?“阿刚,想一想,我们要如何来改善经营呢?”阿刚走近阿微,她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手上:“我相信,我们的阿刚,会有好意见的,是不是倩儿?”微发现小倩在看着他们俩。小倩的眼光似一把刀子,切在阿刚的手上,他猛地一缩,从微的手心下,抽回来那只摸过阿微的头发,也摸过小倩脖子的手。“我看,也许在适当的时机,我们要转行了,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说得实在一些,就是,把店子转让!”为了不让阿微发现他的暧昧,他伸手抓到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不争一城一地,转让!” 不争一城一地:所谓“保持有生力量、机动作战”,有时是人们弃城逃跑的借口。军事上也有:“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从地面来,我从地下打!”那阿富汗游击队,不也打垮了俄国占领军?因此,阿微很惊讶阿刚会说出这样毫无斗志的话来,她心目中的男子汉,是从前的阿刚那样子,总有出奇制胜的办法。“阿刚,你是怎么啦?” 阿刚低着头,偷眼看小倩,他的心病,在她那儿,那倩儿似乎迷上了他,在这一段时间里,逮到空子,只要能脱离阿微的视线,她就不失时机地与他缠绵,有一次,当阿微与小陈一起去采办原料时,阿刚就在餐馆的小阁楼上,爬到了小倩光光的肚皮上,这是第一次在大白天与小倩赤身裸体相遇……倩儿的皮肤,被他揉出的那些红色印记,是如此地具有色情味,阿刚觉得自己表现得非常淫荡,与女友以外的女人做爱,更容易出现这种状况,也像一注兴奋剂,流到他的血液里,再射向小倩!她的腿,碰翻了一只盛着洋葱的盆子,“咣啷~~~”一声惊心的响动,只见那些红皮的洋葱球,顿时乱作一团,亲嘴的亲嘴、逃命的逃命。有一只的皮,略带红碣色,有几分苍桑感,滚到了小倩脱下来的长筒皮靴子边,这双靴子,是阿刚偷偷买给她的,要一千多块,最近帐上有很多钱会对不上,阿微竟也没有过问,她一直放手让阿刚统管。虽然小倩并不是个以私情要胁男人给钱的女人,可是,男人总有一种要付钱给与自己做爱的女人的动机,这可能是一种示爱与讨好吧。情人节来的时候,你愿意看到别的男人给情妇偷偷买钻戒,而你却一毛不拔?这显然说不过不去,这也是偷渡私情要付出成本与代价。情人节的时候,有很多男人患上高血压,都是愁出来的。 洋葱滚到楼梯上时,惊动了朝鲜族的厨师大嫂,她抓起一根竹扫帚,要上阁楼来打老鼠,就看见了阿刚光着白白的屁股,爬在小倩的身上……接下来就是出钱封人家的嘴巴,阿刚觉得这店再要开下去,钱会从很多地方漏走,经手人,都是他!这也是他急于的转让店铺的原因。他暗暗想着,把店卖了以后,带着阿微赶紧离开此地,那小倩,给她一些钱吧,从此避而不见! 阿微不同意转让店铺,小陈也不同意:“我不信就斗不过那洋快餐?带着孩子上那儿吃面包的大人们,把小家伙安排好了,不都过我们店里来吃煲仔嘛,还是大米饭扛饿!呵呵~~~~要消灭大米饭的追星族,得到我孙子孙子的孙子那辈!”阿微觉得真是这样,中国式的快餐,在口味上应该是具有优势的,她看看阿刚似乎也不能说出什么好意见,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方案:“全部更新餐具桌椅,仿造洋快餐的经营,注重店铺形象。改进卫生设备,员工一律着制服,比如小陈,不能总是一身油巴巴的。最重要的一点,要有新的口味与创意,顾客进到店里,五分钟以内就能入座用餐!” 沿用“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老招术,店里的生意慢慢又在回升,那洋快餐也是火爆一阵子后,进入了平稳发展期,不少顾客又回流到2+1煲仔屋这边,阿微松了一口气,可是那气还未全吐到了嘴外,又差点掖回去。 最近发现:小倩的步态有些不同,没有以往那样轻盈,总是无精打采,像丢了存折似的,脸色憔悴很多,阿微想:倩儿怕是谈男朋友了吧,熬夜多,引发了皮肤细胞与神经元素的裂变,于是总劝倩儿晚上早点睡觉,并让小陈为她单独熬些营养汤汁喝。微说:“漂亮的倩儿是我们的一块招牌呢,看来得为你重新刷点油漆啦!”呵呵!惹得阿刚、小陈都笑。那倩儿却不开心,阿微担心她身体出了啥状况,忙拉她去医院看病:“倩儿,带你来看病,可不是全为了你哦,也是为顾客着想,我不想你得了禽流感呢!”阿微心情开朗、衣食无忧的时候,总是很爱说说开心逗乐的话,倩儿想:她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啊!我为什么会和她争一个男人呢?可是,阿刚的影子已像吸血虫,进入了她的腹腔,要让她成为一个大肚子,医院检查结果:倩儿已怀孕,竟有一周了…… 医生天马行空一样笔迹写成的诊断结果,拿在倩儿的手中,随风轻舞,那是一份人类种族扩张的认证书,也是一张阿刚罪行累累的取样报告,也是对倩儿有如晴天雷般的轰击,她站在那里东倒西歪。阿微连忙扶住了她。这倩儿姑娘,要么就风平浪静、要么就惊天动地,竟然一步登天当上了孕妇,怀孩子真的很好玩吗?阿微冒了火:“倩儿,女人怀上孩子,是一件大事,你男朋友是谁?我找他谈谈!你可不能说流就流了这孩子,他也是一条命呐!”阿微对处于胚胎状态生命的重视,比美国立法机构也毫不逊色,坚决反对堕胎! 当倩儿坐在店里哭得一塌糊涂、企盼阿刚有所行动的时候,他却装作与已无关,尽量不掺与讨论这个话题,他想起了不少娱乐明星对秘密女友曝光后的态度:对不起,我从不认识这个女人!他准备死扛着,暗地里给小倩一笔钱,让她把孩子“做”掉,然后,再不惹她。阿微却依然在问倩儿:“倩儿,那个男人是谁,要让他与你结婚登记,他敢逃跑,我、阿刚、小陈,都为你讨个公道!”回头问阿刚:是不是这样?阿刚说那是那是,却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倩儿正一脸泪水,在求神一样望着他。突然,从旁边窜出那个朝鲜族的阿妈妮,把一叠钞票摔在阿刚的面前:“再也看不下去了!阿刚,对不起,我忍不住啦,我要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