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姑娘龙王垭》 1 听着音乐写小说意境最佳,令写作充满诗意。 实际是,这些欧美潮流放松我并听不懂。但是音乐是无须懂的,如同诗歌是无须懂的,也如同人是无须懂的。 是的,人无须另外人懂,只要自己懂。 我,你也不要懂。 比如现在,我阴郁着美丽娇小的脸孔,好像忧伤的孩子,并不是我不高兴。 我只是要忧伤地告诉你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以她的豆蔻年华写的。她写这个故事,没有用笔,只用了经历,是真正的身体写作。我们不妨不要把“身体写作”理解俗气了——平常人的身体写作不是美女作家的身体写作,美女作家是要上床,平常人不是上床,是做事。 做好事或做坏事。 我的忧伤并不是因为故事悲惨——设若故事太美好动人了,我的心情会凝重起来,因为,真正的美引人深思。 如果你允许我写小说前先写一首诗歌,那就是: 《龙王垭》 龙王垭 龙王垭茶 龙王垭茶业 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 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后山巅 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后山巅的采茶女 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后山巅的采茶女龙王垭 龙王垭 十六岁 豆蔻年华 请原谅我这样子堆砌词句——也请相信我不是在堆砌词句:因为,如果这首诗歌我不这样写,我此刻的情感实在难以抒发。 而如果你说你读不懂我这首诗歌,那么,你就回过头去看看我这个小说开篇的话:音乐是无须懂的,如同诗歌是无须懂的,也如同人是无须懂的。 我,你也不要懂。 甚至,我们不要去懂采茶姑娘龙王垭,也不要去懂人类的爱情! 2 这十六岁的采茶女,她的辫子又粗又长,而当时全中国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梳这样的辫子。你把这几年的超级女生看看就会知道我没有胡乱说话:李宇春蓄短发,何洁蓄长披发……的确,中国没有一个编辫子的超女。 ……她长着水淋淋的大眼睛,眼睫毛特别长和黑,还有些卷曲,这样一来,你看见她,好像看见童话,而不只是看见童话里的小女孩。 她是中国的童话——外国的童话表达美好;中国的童话表达美好与善良。 这样一个美好善良的童话,穿一套洁白的361°运动服、一双洁白的361°运动鞋,清爽得好像龙王垭茶山上的茶叶。 她喜欢那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茶叶,认定那是龙王垭人的骄傲和龙王垭人的事业!她父亲不告诉她龙王垭茶叶有限公司的发展壮大过程,专告诉她一点: 1958年,智慧的龙王垭人在龙王垭上栽下第一株茶苗。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吧,因为有些象神话:创世纪,或神农尝百草! 常常,站在高高的山巅,俯视着被盘旋而下的公路分开得错落有致的茶山,那些郁郁葱葱的绿、清清澈澈的翠醉着她身心的时候,她的眼前会出现那个栽第一株龙王垭茶苗的人。下雨天,那个中年男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扛着铁锄……铁锄上吊着竹篮,竹篮里盛放着一株绿色的茶苗——他真的只在龙王垭上栽了一株茶苗,第二年,才有别的人接着栽。似乎,1959年,那第一个接着栽茶苗的人是女人,齐脚踝的蓝布裙,齐纤腰的黑长发,背影修长而美丽…… 她希望那第一个栽茶的男人与第一个接着栽茶的女人之间有故事——他们栽茶,不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么简单,不只是让龙王垭人、全中国人、普天下人有龙王垭茶喝…… 那么,那故事会有什么样的内容呢?那个栽第一株龙王垭茶的男人,为什么后人看不清他的面庞呢?还有那女人,清晰着的也只有美丽的背影……唉,也许那照片不真实,1958年、1959年,谁来龙王垭这高山深岭给他们拍照?十有八九,照片是后来某些人杜撰的…… ……那照片,藏在父亲的木箱子里,好像中国曾经有个工人珍藏周恩来总理赔偿给他的白衬衫——那白衬衫,也是珍藏在木箱子里。 …… 一系列场景幻开来,温暖的阳光渐渐灼热,碧绿的茶叶在金色的光芒里乌青油亮,浓浓泽泽的,好像《诗经》里抹了太多发油的女人们的青丝……如此茂盛的龙王垭茶山!她开始感叹那个种第一株茶苗的人伟大和神圣,情不自禁亮开喉咙高歌。 喝龙王垭茶长大的女子,歌喉出奇地美丽,比宋祖英差不到哪里去,人称“小宋祖英”、“90后宋祖英”。茶商们听着她唱的《梦在竹溪》,称赞她是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大牌广告人,是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最得力人才…… 3 现在,丁兰一行人乘坐的面包车还奔驰在山脚呢,就听见了这采茶女活泼泼泼洒在龙王垭茶山上的动听悦耳的歌声: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体会你的清澈你古朴的美 你浇灌那万亩(万亩)茶园 铺开漫山遍野绿翡翠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感悟你的浪漫你神奇的美 你唱着那一支(一支)茶歌 飘出浓浓淡淡茶香味 你映着采茶姑娘的手 好似花间蝴蝶翩翩飞 我的心融化在你的浪花里 爱为你痴迷 情为你陶醉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感悟你的浪漫你神奇的美 你唱着那一支(一支)茶歌 飘出浓浓淡淡茶香味 你映着采茶姑娘的笑 好似翡翠海中红玫瑰 我的心融化在你的浪花里 爱为你痴迷 情为你陶醉 …… 丁兰被这真正优美的歌声感染了,想要踏着歌声走路,撒娇地大声喊:“将车停在山脚,我们徒步上山!” 一行人就丁兰这么一个女子,她即使只是一声轻轻的沉吟,也是对爷儿们的最高命令!于是——车停了。 人们陆续走下车,下了车却又互相笑话,先是大家笑话司机被丁兰甜美的声音麻了肉,叫停车就停车,后是司机笑话那另外两个爷们儿:“老鼠子剁了前爪爪儿,巴不得!巴不得还嘴硬——你们敢不听丁兰的?她说月亮,你们不仅给月亮,还要给星星!……丁兰,你今天要什么?” “每人给我买一斤龙王垭箭茶,我带回家孝敬我老爸!” “呵呵,丁兰成狮子了!” “大开口的小母狮!” …… 在半山腰,丁兰不是第一个为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歌声驻足的人——她的额头撞到她身前的人的屁股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停了下来。 天空明亮,空气清新,大地温柔,茶苗碧绿……那歌声善解人意地重复着,尤其是重复着最后一段: 你映着采茶姑娘的笑 好似翡翠海中红玫瑰 我的心融化在你的浪花里 爱为你痴迷 情为你陶醉 你映着采茶姑娘的笑 好似翡翠海中红玫瑰 我的心融化在你的浪花里 爱为你痴迷 情为你陶醉 …… 歌声无限地重复了下去,后来好像是整个龙王垭都在唱……清澈闪亮的竹溪水漫山遍野流淌……清澈晶莹的竹溪风吹得娘们儿、爷们儿的耳朵哗啦啦交响…… 4 不曾想到,这唱歌的姑娘只有左腿左脚,右腿从膝盖处缺失了,长长的裤腿在膝盖处打了结……她笑微微地站着,令丁兰想起邓丽君的《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脸儿不错:双眸大而晶亮,长睫毛卷成个童话;头发也不错:双辫俊秀地自双肩垂下,也好像甜蜜蜜地微笑着,也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也好像童话——甜蜜的童话,花儿的童话…… “怎么回事?”丁兰问带他们来龙王垭后山巅的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郑总经理。 赴北京作奥运志愿者,鄂西北作家奥运志愿团想物色一个清雅可人、明亮温暖的90后少女随行,湖北省作协给推荐了这么一位姑娘,说是她给省作协刊物投过稿:一首不错的诗歌,一张不错的照片,诗与照片配,浑然天成地既清雅又温暖。 “郑总,我们千里迢迢地来……” 郑总不理会丁兰,兀自大声对那女子喊道:“采茶女,给我们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贵客们跳个《梦在竹溪》舞蹈。” 丁兰怀疑自己的耳朵。 郑总似乎很兴奋,再次喊:“采茶女,给我们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贵客们跳个《梦在竹溪》舞蹈。” “你没有命令错吧——别糟践人家小姑娘了!”丁兰侧过脸制止这位三十来岁的龙王垭茶山上的头号人物。 大家也都面面相觑,一瞬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郑总,再转向丁兰,再转向那姑娘…… 丁兰担心地望着那姑娘。 姑娘的拐杖估计是用黄粱木做的,壮实润泽,淡黄里淡出亮白。她弯下腰慢慢放下拐杖,又慢慢直起身子,闲鹤云立的姿势显露出别致与好看…… 大家观赏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姑娘跳的舞蹈是芭蕾舞。 姑娘粉红的丝绸上衣随舞翩跹,好像粉色的风;裤子翠绿得似乎要淌出绿茶的汁液……这姑娘,首先就把自己打扮成了个舞者……丁兰盯着她右脚上洁白的半高跟凉鞋,不忍心看她的左腿…… “姑娘没有名字?就叫采茶女?”丁兰问。 “她叫龙王垭!” 丁兰记起来,省作协的老师也是这样介绍的,但是她误以为“龙王垭”是姑娘寄稿子时用的笔名。 “姑娘姓龙?” “姓龙!” 郑总的声音洪亮浑厚,不知是为“龙”这个姓自豪呢,还是龙王垭茶滋养了他一幅好喉咙。 舞蹈先是枝枝蔓蔓、婉婉约约,后来是烟烟雾雾、袅袅娜娜,再后来是云云霞霞、妖妖仙仙……蓦地,龙王垭的舞姿快速起来,动作好像声音,人们耳畔萦绕起琵琶声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回味一下刚进来时候听见的姑娘唱的《梦在竹溪》歌曲,丁兰觉得姑娘现在跳的舞是配那歌曲的歌词、旋律和意境的,的确是《梦在竹溪》舞蹈…… 此刻,无论多么清的竹溪水都抛在脑后了,无论多么美的龙王垭茶山都不重要了,无论多么香的龙王垭茶都远离了人的欲望了……人们心中只有龙王垭姑娘和龙王垭姑娘动人的舞姿,相约了似的边欣赏边齐声鼓掌。 …… 姑娘乘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拾起拐杖,舞蹈戛然而止,以左手撩一下散落在额前的刘海,红扑扑的脸蛋马上被自己嘹亮清爽的歌声淹没: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体会你的清澈你古朴的美 你浇灌那万亩(万亩)茶园 铺开漫山遍野绿翡翠 …… 丁兰和那些男人们,全部走进了竹溪的美梦! 5 竹溪县龙王垭山的七月,气侯暖中偏热,却不是热,而是暖;到了晚上,气候不是暖,是凉。 夜幕降临时候,四野一片朦胧,朦胧里荡漾不止的晚风 凉凉着撩拨人们的脸颊。 丁兰穿的是超短裙,就不仅仅凉脸颊,还凉胳膊凉腿脚。首先还坐在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院子里的秋千上享受秋千与女人结合的浪漫呢,一会儿后就冻得受不了了,赶紧乘着风景灯的柔和灯光回到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给她安排的客房。 客房是里外间格局,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会客厅;窗帘颜色是淡雅的浅黄;床单和被子用了浅黄底、深蓝线条的小方格棉布;枕头是浪漫的粉红;衣柜、沙发、茶几的颜色一律乳白。整个客房里的格调,无论颜色和形状,都表现出相当程度的雅致。这就又让丁兰想起采茶女龙王垭——是的,龙王垭不只是清纯,还雅致;不只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还是一道有着特殊氛围的风景……拉开后窗的窗帘,借着洁白耀眼的路灯,丁兰看见了重峦叠嶂的茶山和盘旋而上的公路,准确地找到了白天里他们一行人欣赏龙王垭跳《梦在竹溪》舞蹈的地方…… 丁兰特别想与郑总聊聊采茶姑娘龙王垭,问清她的腿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样一位本来特别完美的豆蔻年华姑娘,大家都看得见她的大好青春——她大好的青春还在后面的许多日子里,如今却残了腿,太可惜了……于是丁兰给郑总发了条手机短信,问他在哪里,她能不能去见他。 “在开会。”郑总很快回复了丁兰的手机短信。 “这么晚了,还在开会?” “茶叶要再优良,企业要再发展,哪能不费点儿神、努点儿力。” ……罢,丁兰决定不再打扰这个日理万机的龙王垭男人! 《龙王垭茶香飘华夏》杂志在屋子中央的茶几上安静地待着,本分而庄严。很显然,是广告书。丁兰是搞文学的,不喜欢广告之类东西,所以将书拿起来后又放下,然而熠熠的吸顶灯灯光却不放过丁兰,将那广告书的绿色封面照耀得生机勃勃:好像它不是用纸和绿色颜料做的,而是用天下最绿的绿色琼浆做的——只有龙王垭绿茶广告书的广告封面才有这么绿——绿得骚人吧!丁兰想。于是她重新将那杂志拿起来。 翻开封面,但见封二是一幅姑娘采茶图,画面特别大气:茶山近处绿意昂然、远处云雾缭绕;采茶姑娘们穿红着彩、缤纷多姿;近镜头里的采茶姑娘正是龙王垭:乌黑长辫子,璀璨烂漫脸,雪白运动服,双脚穿着白色蓝条纹运动鞋…… 丁兰下意识地去翻看广告书制作时间,看见了“2006年制”几个字。“龙王垭的腿2006年还是健全的?那么,事故发生在去年?今年年初?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去年的雪灾?今年的震灾?”震灾发生在四川和甘肃,丁兰立刻否定了最后一个猜测。 …… 丁兰决定第二天亲自见见龙王垭,而不只是与郑总谈。 心情既复杂又激动的丁兰站起来踱步到窗户旁。窗外夜色深沉,除了那个有着秋千的院落在夜灯下慷慨地展览着,清清凉凉外,院落周边房屋的每扇门都紧紧地关闭着,窗户里透出朦朦胧胧的温暖灯光……那三个爷们住哪几个客房丁兰是不用操心的,也许他们现在正凑齐了四个人打牌娱乐呢,可是龙王垭姑娘现在在哪里却是令她焦心的事情。今天下午龙王垭在路上唱完了歌、跳完了舞,郑总告诉她明天上午八点来公司后,她就被从茶地里走出来的一群女孩子簇拥着离开了——学校放署假季节,采茶女可真不少,都十五、六岁样子,都花朵一样灿烂,散在碧绿茂盛的茶地里,蝴蝶一样迷人、云霞一样诱人…… …… 6 丁兰坐回沙发继续翻看广告书。广告书第三页是广告目录,第四页是《龙王垭茶赋》: 华夏之茶,源于巴蜀,兴于荆楚。先有神农尝百草,茶之为饮成始祖;后有陆羽著《茶经》,首创茶道尊贤圣;茶祖茶圣生于荆楚,茗饮文化光耀神州。 荆楚西北龙王垭,竹溪县之境,鄂陕蜀之交;揽汉水而携武当,引神农而邻峡江;巴山秦岭锁南北,川陕古道贯西东;山峦逶迤,沟谷纵横,海拔适中,拥绿叠翠;瀑泉飞泻,云雾密绕,气候温和,鸟语花香;锌硒矿,有机土,天然植被养分足,氨基酸,维生素,微量元素茶中溶。 天赐美景龙王垭,绿色仙境出好茶。吮山川之灵气滋润遍山茶树青又壮,吸雨露之精华滋养满园新叶嫩且鲜。一年春夏季,三季绿茶香。清明时节为极品,谷雨前后为佳茗;夏至前后茶味醇,秋分前后茶味香;每逢春分夜雨后,满枝晨露吐新芽。挑三五单芽为箭茶,选一叶一芽为龙峰。秀女净手撷嫩芽,妙手芳龄拾精华,公斤绿箭八万个,精妙细作神惊讶。 自古沙壤出上品,龙王宝地品最佳。龙王垭茶秀外而惠中,色绿而味香。其品久享美誉,其声广播华夏。因之优秀内质,更因精致工艺先进科技。杀青、揉捻、成形、烘焙工序严格,传统、现代、科技、手工工艺讲究;外型挺秀、色泽绿润、香气清幽、口味干爽,堪中国“四绝”;扁平如剑,翠绿似玉,鲜嫩如柳;形千姿百态、千媚百娇,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烹白水而香齿润喉,着绿叶而醒脑提神。品饮龙王垭茶,犹置荆楚巴蜀之古风。龙峰箭茶初砌,粒粒茶芽始浮水,后沉底:鱼儿戏水,悠哉游哉;平沙落雁,轻姿慢展;荆楚淑女,亭亭婀娜。芽粒由卷而舒,茶色由浓而淡,人生之进展,从容中坦然;慢啜细品,始苦后甜,鹤心奋冥,物我两忘,玄妙境界飘然;武当仙风,峡江惊涛,尽入胸怀——真可谓:一壶龙王垭茶煮沸乾坤,三杯汉江清水冲开世界。 龙王垭茶名,声播四海。新加坡世界科技与贸易博览会、中国国际食品博览会、中国农业博览会,三大金奖铸辉煌;湖北名优茶精品、湖北十大名茶、湖北省名牌产品、湖北省消费者满意产品,四大荣誉载千秋;有机茶,瑞士生态市场研究所认证;龙王垭商标,获湖北省著名商标;得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受iso9001质量体系认证;箭茶、龙峰茶两系列年产量20万公斤,52产品畅销全国20余省,深受欧、美、日、韩等发达国青睐。 悠悠汉江水,巍巍秦巴山,寻茶文化之根请到茶乡龙王垭;领巴楚文人风情请到龙王垭茶乡。 ——绿色龙王垭,茗饮润华夏。 读完这赋,丁兰发现这作为广告的赋美丽而不过,应了大家白天里的观赏和品茗:茶山的确美,茶的品种的确繁多,箭茶和龙峰的味道的确上乘…… 广告书第五页是湖北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公司大楼图,宏伟,壮观,气魄,前有绿树红旗的院落,后有蓝天白云的背景; 广告书第六页是董事长致辞: 泱泱华夏,龙的传人;悠悠仙境,茶之极品。揽秀水青山之灵气,扬绿色天然之优势,集华夏茗茶之绝技,育龙王垭生态有机茶。自强不息、与时俱进的龙王垭人,秉承“铸世间佳茗,造人间极品”的企业理念,科技兴茶,开拓创新,力求让龙王垭系列有机佳茗造福大众,走向世界。 笑迎五洲同仁,享受天然馈赠,诚邀天下宾朋,到我龙王垭茶山,休闲娱乐、共谋茶业,游园赏景,品茶论道! 董事长的照片是坐在办公室里照的,人很气魄,身后有八骏图,于是人显得更加器宇轩昂…… 广告书特别厚,第七页以后依次是“领导关怀”、“生产设备”、“茶与文化”、“营销网络(国内市场)”、“营销网络(国际市场)”、“箭茶”、“极品箭茶-箭茶王-特级箭茶”、“龙峰”、“极品龙峰-精品龙峰王-特级龙峰”。 封三特别具特色,一幅琥珀色的天与地图——那琥珀色即是绿茶茶水的颜色,琥珀色的天与地上,写着“一壶天地宽”和“天地一壶宽”……封底是和封面一样的绿茶的翠绿…… …… 丁兰从来没有读到过这么优秀的广告书,尤其是封三那气韵,令她久久沉浸在绿茶、绿茶茶水、绿茶茶艺、绿茶茶文化、绿茶茶文学的高雅深远意境中……是什么促发起广告策划人惊人的艺术才华?是仙山般的龙王垭?是漫山遍野的龙王垭茶苗?是琼浆般的竹溪水?是俊俏的采茶姑娘们?是采茶姑娘龙王垭?是馨香的龙王垭茶? 丁兰记起广告书里“茶与文化”那一页上印有有采茶姑娘龙王垭唱歌跳舞的画面和一个成熟妇人弹古琴的画面…… 7 采茶姑娘龙王垭走进会议室时,丁兰一行正在郑总的陪同下观看龙王垭茶业广告碟,片子里屡次出现采茶姑娘龙王垭的镜头,那些镜头里的脸儿身材清纯可人,印证着她的确符合鄂西北作家团“选美志奥”标准。只是,镜头外她的残腿实在又令丁兰他们为难。 龙王垭一走进会议室,郑总就打了电话,听得出是给财务科打的:“龙王垭昨日为贵宾唱歌跳舞,付给她工资一千元。”郑总挂了手机后又对龙王垭说:“你直接去财务科取,现在就去。” 丁兰的心情颓丧到极点:龙王垭唱《梦在竹溪》歌儿、跳《梦在竹溪》舞是要向龙王垭茶叶有限公司索取报酬的? 好像一个仙女脱去了美丽的霓裳,露出了身体后原来是一只丑小鸭,欣赏她的人跌进了不解的深渊,在深渊里扑腾着失落与厌恨…… 丁兰上不了深渊的岸! 龙王垭的拐杖声刚消失在走廊道中部时,丁兰就迫不及待地向郑总问出了满腹疑问。 郑总道:“人家书都不读了,以在这里采茶、唱歌、跳舞为生。我们还与她签了合同。” “她什么时候没有读书的?” “2006年秋天腿残了后就没有读了。先是请病假,后是腿不痛了也不上学,还练习会了单腿跳舞。腿残以前,她主动告诉我们为客商唱歌不要报酬;腿残以后,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不仅象以前一样依然会唱歌,还会了跳舞,就提出了要报酬……怎么说呢,一是我们公司也需要这样的广告人;二是人家残疾,我们要乘机给人家一个谋生之路,权当捐给她钱了。” “郑总真善良——她腿是怎么残了的?” “这你得问她自己——就看你运气怎么样了。反正,她不对任何人讲,任何人都问不到她答案。” 说这一句话时,郑总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低。 “我有信心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你把她手机号告诉我。” 丁兰的同伴们听着丁兰和郑总的对话却不插话,原来是沉浸在广告碟里了。广告碟里也在唱《梦在竹溪》,是一个常在影视屏幕上出现的甜歌星唱的,嗓音清澈成熟,悠长婉转,只是缺了龙王垭姑娘嗓音清脆里的浑圆……那一点儿浑圆不能够小看了,是使歌声更饱满深远的有力条件…… 丁兰开玩笑道:“郑总,没有给你们请的歌星送点儿龙王垭茶喝喝么?” “送了——不然,她的歌声不会这么美丽!”郑总也开玩笑。 看来,郑总并不知道丁兰是在拿广告碟里的歌星和采茶姑娘龙王垭比较。也难怪,他又不是丁兰肚里的蛔虫。 想到蛔虫,丁兰的心思又到了龙王垭身上:“可惜我不是龙王垭肚里的蛔虫,否则,她腿是怎么残了的,为什么不读书了的,跳舞唱歌为什么要报酬的……一系列事情,都会不问而知。” 金色的朝阳朗照大地,站在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办公楼的第三层走廊道放眼四望,丁兰不得不承认龙王垭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山青水秀不说,茶山葳蕤、茶香浓郁不说,单公司和垭上房屋的建筑——似乎建筑伊始就把龙王垭当园林了:园林里的房屋必须具有园林风格——朴素的白墙灰瓦、巍峨的大厦形体、曲径通幽的高楼排序……云雾缭绕着,人好像身置蓬莱;丁兰则更愿意把龙王垭比作庐山:气温适度,风景宜人——一个极佳的避暑胜地…… 龙王垭姑娘接了丁兰电话,回答却令丁兰万分失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要问我任何问题。我也不能够见你,因为我已经乘车下山了,准备到竹山去。” 8 丁兰一行人这次竹溪之行是不成功的。虽然他们没有完全虚行:不仅看见了秀美的龙王垭风景、品尝了清香的龙王垭茶、聆听了世间最绝美的歌唱、欣赏了天下最奥妙的美丽的单腿芭蕾舞,但是主要目的却没有实现。于是他们带回鄂西北作家奥运志愿团的是他们各自的沮丧与失望。组长就也失望。没有办法,最后,他们不得不把罪责归在那位湖北省作协某领导身上——埋怨他当初不该向志愿团推荐采茶姑娘龙王垭。 那位湖北省作协的领导百言莫辩,只好又一次从网上传给组委会今年春天龙王垭姑娘邮给他的照片和诗歌。 照片特别完美:俊美少女以漫山遍野的绿茶作背景,显山露水,显出更多的水灵、露出更多的灵气——穿一套洁白的361°运动服,一双洁白的361°运动鞋,清爽得好像龙王垭茶山上的茶叶,足可以当龙王垭茶的形象代言人…… 很显然,照片是龙王垭姑娘的腿还没有残疾的时候拍的! 诗歌极为美丽,但是美丽里有股怪怪的味道: 《延伸》 这些美丽 一年年延伸 这些遗憾 一汪汪延伸 好像龙王垭路 盘旋 而下 而上 这些延伸 好像起点 我站在天堂的阶梯外 仰望天堂之门 诗歌不仅内容奇怪,分行分节也奇怪。可是是诗人的丁兰读得懂里面的内容:龙王垭心中一定有着一份美丽的梦与遗憾,但是她依然在为那份美丽的梦而奋斗,即使终生遗憾…… 鄂西北七月流火是指七月的白天,七月的夜晚却是水般清凉、雾般温柔:天空蓝得泛黑,那是大海深处的水;偶有星星,那是大海远处的灯塔,灯塔的光倒映在水波,闪闪的,粼粼的,婴孩儿的眼睛般动人。树木好像穿着水状的衣服,虽然那水,的确是叶的形状——可是如果在白天,怎看得见她如此的朦胧温柔,好像远古的梦?许是因为七月的夜晚给树的叶挂满了烟云般的露珠吧……高楼大厦安静,明亮的街灯安静……连人的喧闹声也是安静的——水融化万物,这些安静,均因为夜色如水……晚风是流动的水,涣涣地移动碎步,洗涤女人的长发、男人的硕胸;美丽的窗帘被它洗得轻歌曼舞,从楼台传到院落里的钢琴曲被它洗得飘飘缈缈、隐隐约约、若有若无……晚风洗涤万象! 看了美丽的龙王垭姑娘的诗歌,丁兰情商大增,观万物皆美,觉万物都情。她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她亦如是——这如水的七月的夜晚,也把丁兰当水了吧——是的,此时,丁兰是水,是龙王垭茶叶上的碧绿竹溪水;是龙王垭姑娘歌唱《梦在竹溪》里的清澈龙王垭水;是龙王垭姑娘舞蹈《梦在竹溪》里的神奇瑶池水;是龙王垭姑娘诗歌里的伤情幽谷水;是龙王垭姑娘双眸里的纯净童话水;是龙王垭姑娘心灵里的……水—— 可是,龙王垭姑娘的心灵丁兰不懂啊,龙王垭姑娘的心里装的是怎样的水?她为什么突然腿就残了——突然辍学——突然以唱歌跳舞赚取报酬? …… 丁兰周身,夜色水般荡漾 ……丁兰心中,龙王垭以残腿无情地扑打她,她的心壁严寒的深冬般生痛…… 9 有时候,人的奔跑是在奔赴一种缘分。 鄂西北作家奥运志愿团组委会一致认为:即使龙王垭腿残了,但是模样依然纯净美丽,还极会唱歌跳舞,一样可以当奥运志愿者,说不定还可以临时当个奥运宝贝…… 这第二次龙王垭之行,组织上只安排了丁兰一个人。 不巧得很,2008年7月26日这天丁兰起床晚了,等洗完澡已经是六点五十六分,而车是七点的班次,另外是7月29日那天鄂西北作家奥运志愿团必须出发前往北京,所以丁兰无论如何都要在26日那天乘上去竹溪的车,给志愿团带回采茶姑娘龙王垭。来不及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丁兰抓起一条白色网球裙儿胡乱地往身上一套,抓起一双短袜胡乱地往行李包里一装,迅速飞奔下楼…… 沿着人行道奔跑了一阵儿,丁兰才发现一辆麻木车,但是是在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行驶,被公路护栏隔着,到不了丁兰这里。丁兰向麻木车师傅招了手,又朝前方指了指,示意他将麻木车往前面护栏口处骑,而丁兰依然向前飞奔。 公路边儿站着的人奇怪地盯丁兰一瞬后,自言自语发问:“咋跑那么快!” 麻木车师傅特别好,得知丁兰在赶车,又判断出车一定已经出了车站,于是将麻木车不往车站骑,而往去竹溪的方向骑,骑得飞快,终于在街心西面帮丁兰截住了去竹溪的车。丁兰来不及付麻木车钱就飞奔上车,飞奔上车了才醒悟过来还没有给麻木车师傅钱,但是待要下车给他钱时,车已经启动了。 丁兰强力稳住被车弄得摇来晃去的身子,慌慌张张放眼寻找座位,正欲向车最后一排的空位走时,身前一个男子拿过身侧座位上的旅行包,站起来让丁兰坐了过去。 隐隐约约地,丁兰感觉那给她让座的男子特别高,也特别帅,更重要的是,似曾相识。丁兰一边整理行李包,一边思忖他为何不坐窗边儿,而将窗边儿的位置让给她,一边思忖在哪儿见过他。丁兰再悄悄瞟了他一眼,终于有了似曾相识的答案:丁兰喜欢看电视剧,在电视剧里,她特别欣赏那些看起来有个性的帅哥。看《微笑百事达》时,她特别迷恋里面的阿哲,觉得他又帅又酷又有型……这个给她让座儿的男子,象极了阿哲!丁兰从来不曾想到现实生活中也会有阿哲,而且比《微笑百事达》里的阿哲还要帅和酷!丁兰的心莫名地欢喜起来……这一时刻,丁兰好像不是了成熟的大女人,而成了韩剧里的小女孩儿,要惊喜地喊出:“嗨,你多么象阿哲呀!”他问:“哪个阿哲?”她说:“韩剧呀,韩剧《微笑百事达》里的阿哲!”他象《微笑百事达》里的阿哲一样高傲而冷漠地反问:“是么?”她不介意他的高傲与冷漠,更加兴致勃勃地絮叨:“是啊,是啊。而且,你比他还要帅,还要酷,还要有型,还要英俊;比他年轻,比他高,比他瘦,比他健壮,比他温柔……声音也比他好听——你一定会唱许多动人的歌曲吧!你唱一首歌儿我听听吧,阿哲?” ……总之,喋喋不休地下去…… 然而,这只是丁兰看多了韩剧后的韩剧病,是她小脑袋瓜子里的剧情——她不过是在虚幻里当了一回演员而已…… 丁兰把要说出的惊喜莫名的话咽了回去,继续整理包裹,思忖是否把耳环、项链和戒指戴起来,是否画个眉毛、描个嘴唇——她自以为她已经到了不浓妆艳抹不敢出门的年龄了,这天早晨未化妆,实在是因为起床晚了的缘故,是个天大的例外……但是丁兰的心难受着,非要把那一惊喜喊出来,影响得手在包里无论怎么找也找不着小镜、耳环之类东西,于是她索性不找了,把行李包放于一边儿,安然地坐于座位,闭上眸子克制内心的愿望和冲动……但是,徒劳!那句“嗨,你多么象阿哲呀”蹦上了她的喉咙——于是她又在虚幻里当一回韩剧的女主角——冒冒失失、天真无邪、善良感人的灰姑娘,小丫头片子,最终总是会赢得白马王子! 后来,丁兰干脆不上演韩剧了——丁兰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丁兰,正坐在通往竹溪的车上,身边坐着一个象阿哲的帅哥,那句“嗨,你多么象阿哲呀”一遍遍往她的喉咙口蹦! 丁兰的心多么难受啊,那句话蹦上来一次,她把它咽下去一次,可是刚咽下去,它又蹦上来…… 难受,不想继续难受……终于,有一刻,丁兰鼓起勇气,决定说出那句话来了——说了,又能有怎样不好的后果呢?只要语气不是韩剧里小姑娘那样的,也不算丢人的! 丁兰这样思忖的时候,扭头看了那帅哥一眼,发现他也正看她,于是她乘机红着脸开了口:“你……喜欢看韩剧么?” 他微微愣了一下,不说喜欢看,也不说不喜欢看,镇定地指了指车头处的电视荧屏说:“不是没有放电视剧吗?” 丁兰道:“我的意思是你看过《微笑百事达》吗?你太象那里面的阿哲了!” “看过,但是看得集数不多。” “那么,你看见阿哲了吗?记得他吗?” “看见过。记得。” “你以为呢?你以为你象阿哲吗?” “没怎么注意——呵呵,自己是看不清自己的。” “那么,有其他人象我一样——也说你象阿哲吗?” “恩……有一个女孩子也这么说过。” 他令人不易察觉地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特别象那个 也说这话的女孩子。” 丁兰迅即侧过头,看见了他意味深长的眸光。 “恩?恩。”丁兰低了头沉吟。 他也“恩”了一声。 …… 对话到这里,是在接近一个东西了,于是丁兰特别紧张,不 敢再对他说任何话,只默默思忖着要不要向他打听那个也说这话的女孩子的情况。可是,她终于是没有勇气打听。 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莫名地没有一丝儿勇气。车兀自奔驰着…… 丁兰扭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又有了想法——想要问身边的男子为什么不坐窗边儿的位置,而把窗边儿的位置让给她——按常规,所有人都喜欢靠窗户坐,因为可以吹风和看风景。 但是,她也没有问……也是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莫名地不敢问。 盛夏七月,鄂西北绿得苍茫:近处的公路树墨绿,远处的田野翠绿,更远处的山峦灰绿……连山峦边儿的云朵似乎都是微绿盈盈的。偶尔看得见云朵外的天空——天空却是真蓝,湛蓝,最蓝,好像蓝宝石……时间是七点多,太阳还没有普照大地,于是这所有的蓝,显得静谧和不张扬。 …… 丁兰总是会感动于美丽的大自然,感动的同时,会滋生出对祖国、对生活的无限热爱…… 不知怎么,丁兰想到生活的时候,就想到了龙王垭上的龙王垭姑娘,于是将此行的使命记忆了起来…… 车在一个加油站处停了下来,丁兰收回看窗外风景的眸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身边这个看起来象阿哲的男孩子,就又看见他也正看着她。 她随即问道:“你也没有吃早饭吧?” “没有。”他语气相当意味深长,好象他看她的眸光。 10 加油站处只有商店,没有饭店,于是丁兰买回来的是口香糖。买口香糖时,她有意要了一板紫色包装的。当她把紫色包装的口香糖递给他时,他没有推辞,而是大方地接过,并大方地道谢。丁兰后悔自己没有给自己拿黄色包装的,而拿了绿色包装的! “与给他的紫色包装比较起来,绿色显得多么俗气……”丁兰这样活动着心思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了…… 各自咀嚼着口香糖,丁兰和他攀谈起来,问他去哪里,他说去竹山。 “你是竹山人?”丁兰问他。 “恩。” “到哪里去了的?” “洛阳。去洛阳度假了的。” “度假……只有学生才有暑假……那么,你还在读书?” “恩。” “读什么?大学几年级?” “上半年刚读完高二。” 丁兰停顿下来,内心思忖:刚读完高二,比我小多了;刚读完高二,还是个学生…… 丁兰侧过脸悄悄儿仔细地端详他:认定他看起来是成熟的,绝对不象高中生…… 丁兰想问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成熟,又立即阻止了自己:这不是废话吗?叫他怎么回答! 丁兰问了另外的话:“暑假不是还有很长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家?” “下半年要读高三了,学校从31号起补课。” 丁兰沉默下来…… ……失望加无聊,丁兰有着浓浓的罪恶感:人家还是高中生,象阿哲咋啦?你迷恋阿哲咋啦? 这时候,车师傅开始播放碟片,播的是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今年春节晚会的那个,内容是关于奥运火炬手的。 多年了,对赵、宋二人的小品,无论哪一个,丁兰都百看不厌,哪怕把同一个小品已经看了一千遍——看一千零一遍时,她也依然要捧腹大笑。现在也不例外,这个关于火炬手的小品,丁兰真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这回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依旧开心而笑,无邪而笑,放纵而笑——笑得忘记了身边有一个自己钟情的“阿哲”…… 一会儿后,“阿哲”说话了,不是对丁兰说,而是对车师傅说:“不要放这么闹的片子好不好?” 丁兰终于记起“阿哲”来,回过头探究地看了看他:这孩子的脸孔盛有阿哲的气韵,又比阿哲英俊玲珑多了,端正柔和的五官好像神雕仙刻而来,令人想去抚摸一下,然后不敢重挨只忍轻抚,然后无比怜爱地捧着那长着精致五官的美丽脸庞,爱不释手……这是一份人人都要去包容的美丽 ! ……车师傅一边继续开车一边回过头来看了看“阿哲”,怔了怔,回过头去后一言不发地换了碟…… 大客上是没有安静的碟片的,这可能与车师傅们的审美趣味儿有关,于是换了一个时,依然闹,不知道是哪个矮胖成近乎小丑的男歌手,一边唱歌一边给听众抛吻,于是听众席上胡哨声不断……然而歌曲却是极好的,是刀郎的《冲动的惩罚》: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的说话 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的表达 我迷醉的眼睛已看不清你表情 忘记了你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拉着你的手放在我手心 我错误的感觉到你也没有生气 所以我以为 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直到你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起逐渐的清醒 才知道我把我世界强加给你还需要勇气 在你的内心里是怎样的对待感情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对我提起 我自说自话简单的想法 在你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我伤悲 尽管手中还残留着你的香味 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 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 我也不会相信第一次看见你 就爱你爱的那么干脆 可是我相信我心中的感觉 它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直接 就算我心狂野 无法将火熄灭 我依然相信是老天让你我相约 如果说没有闻到残留手中你的香水 我绝对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就想着你的美 闻着你的香味 在冰与火的情欲中挣扎徘徊 如果说不是老天让缘分把我捉弄 想到你我就不会那么心痛 就把你忘记吧 应该把你忘了 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 …… 听着这歌曲,丁兰看清自己刚才迷恋这个象阿哲的孩子实在是 一种冲动,是一种虽然没有喝酒却似醉酒状态而导致的冲动,于是内心更加有罪恶感…… “阿哲”似乎喜欢这歌曲,听着时,吸了吸鼻子。丁兰想:一定是那句“ 尽管手中还残留着你的香味”刺激了他…… …… 七月的晨风吹进窗户,凉凉爽爽的,丁兰好像刚刚真的喝醉了酒,醉糊涂了,这风要专门来清醒她…… 丁兰彻底清醒了,却是无限地失望:应该是美好的缘分,然而条件不允许——她一大早晨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奔上这车,原是为了遇上一个生活里的阿哲,可是等遇上了,发现阿哲是个孩子,她不能够荒唐到和一个孩子恋爱……甚至上一次龙王垭之行没有完成任务,也是为了这二次去龙王垭的奇遇,可是等遇上了,又有诸多遗憾…… 丁兰不知道是要感谢上帝呢,还是要埋怨上帝依然不够慈爱和不够眷顾她。 丁兰闭了眸昏睡。 丁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冲动的惩罚》已经不再唱,荧屏里什么碟片也没有放了,车厢里出奇地安静……意识更清醒一些时,她发现自己的右胳臂和右腰有着浓烈的温暖感和幸福感——那孩子也睡着了,他的左胳臂紧靠着她的右腰和右胳臂……丁兰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女子,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立刻挪开身子……可是……可是这孩子象极了她迷恋已久的阿哲,她舍不得“阿哲”给她的温暖感和幸福感,于是她又好象喝醉了酒……她无法移开她的身子,而只贪婪地享受……那孩子也醒过来了,很奇怪,他也没有移开身子……他们俩都没有说话…… “让那紧挨的幸福成为无意间的紧挨和幸福才合理吧!”丁兰想。于是丁兰接着闭上了眸子,做出熟睡的样子来。而事实上,接下来,丁兰哪忍心睡着——一旦睡着,那么些幸福的感觉都变成了零感觉,太可惜,超浪费…… 那孩子也接着睡。 丁兰想:“他睡着了吗?” 车到竹山车站了,那孩子没有动,也没有张开眼睛。丁兰的心几欲出膛,很想不叫醒他,由他随她一起去龙王垭。但是她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我要去办重要事呢,怎么可以带着他?”于是她开始叫他:“嗨,你到了。”只叫了一声,孩子就张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眼光与此前的不一样,有些动人,有些留恋……丁兰的心跳了跳……于是丁兰对她接下来的行为自我开脱:“他毕竟特别象了我迷恋不已的阿哲,我问他一个手机号是可以的吧;我问他手机号了,也并不代表我要与他联系……” 可是那孩子先张口了:“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么?” 丁兰掩饰住喜出望外的神情,说:“你告诉我你的吧,我给你拨过去。” 孩子立即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丁兰,并要求丁兰马上给他打一个。于是那孩子高高地站着,丁兰低低地坐着,他看着她在她的手机上拨他的号码……她又一次感觉到他的个儿特别高,比阿哲高…… 为了确定手机号是否正确真实,那孩子下车后,丁兰又一次拨他手机号,他接了后,轻轻地说:“又在车上了。” 丁兰的心再次凉了,心道:“没在竹山县城住?那么,此后如果联系,联系起来是很困难的。” 结束对话后,丁兰给他发过去一条手机短信:“你没在县城住?离县城多远?你的手机号码,我存在‘阿哲’上。” 不知道为什么,丁兰一发完短信就关了手机,又闭了眸子昏睡。 这次是真的感觉太失望吧,所以丁兰睡得沉,好像睡进了远古:没有光,没有梦,没有任何事、任何物……但是有一刻,她似乎梦见了龙王垭茶山和龙王垭姑娘…… 11 那图景真是远古时代: 丁兰站在一个老人身边。地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一些更浓的黑暗运行在渊面。 老人说:“光。” 丁兰看见了光。 老人说:“空气。” 丁兰看见了空气。 老人又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起,使旱地露出来。” 丁兰看见了陆地和大海。 老人又说:“地要生长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各从其类; 和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抱着核。” 丁兰看见了花草树木。 老人又说:“天上要有太阳,月亮,星星。” 丁兰看见了太阳、月亮、星星。 老人又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 丁兰看见了地面的飞鸟,水中的游鱼。 老人说:“要有人和爱情。” 丁兰看见了亚当。 老人消失了,高大的亚当穿着乳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斜挂着一个精巧的学生挂包,向前走去……丁兰随着他走……他走进了一个园子,园子的门哐当一声关掉。丁兰看见门楣上写着“伊甸园”……她高声而喊,心里想的是喊“亚当”,却听见嘴里传出来的是“阿哲”……终于,门开了,但是没有亚当:门口站着老人和龙王垭姑娘,两人的身后是重峦叠嶂、郁郁葱葱的龙王垭茶山…… …… 很显然,丁兰是被身边的男人叫醒的。这个男人约莫三十来岁,蓄新潮青年发,穿一件铅灰色衬衫。 也或许,丁兰是自己醒过来的,他并没有叫她。 但是他看着她。 “你到竹溪了还乘车去别的地方么?”他问。 “你干嘛问我!”丁兰答。 “你能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么?” 丁兰看了看紧攥在手里的手机,抢白他道:“我干嘛告诉你!” 丁兰嘴上这么厉害着,心里却在自责:自己刚才不是向“阿哲”要手机号码吗?如果“阿哲”也是我这种态度…… 然而丁兰很快从这种自责里走出来,一遍遍回忆刚才的梦,深感这个梦的离谱:呵呵,神造万物;呵呵,“阿哲”;呵呵,龙王垭;呵呵,伊甸园;呵呵,龙王垭茶山…… 但是那梦虽然神秘,却是悲凉的……丁兰内心一阵苍凉…… 上次竹溪之行是志愿团包车,这次竹溪之行是丁兰一个人乘大客。于是丁兰在竹溪县车站下车后,不知道该怎么去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问了人,才知道需要坐电麻木。 电麻木把丁兰带到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门口后停下来。 这个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却不是上次去过了的龙王垭茶山,而是一个设在竹溪县城内的龙王垭有机茶销售门市部。丁兰刚走下电麻木,一位二十七、八岁光景的漂亮妇人就迎上前来,请她去门市部里喝茶。门市部装帧得华美典雅,极具绿茶格调。丁兰一边喝茶一边说明自己要去茶山上那个公司,妇人道:“你歇会儿,喝点儿茶,我出去给你叫辆车。”妇人这么相信陌生的丁兰独自待她店里,令丁兰感叹,不禁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句子:“信赖,往往创造出最美的境界!”再细啜茶水时,丁兰发现她给她沏的竟然是箭茶——龙王垭茶系列中的极品……丁兰更加感慨万端:这服务态度,不是每一个顾客是上帝,而是每一个走近龙王垭茶的人都是上帝……看来,关于龙王垭茶,美丽的不只是龙王垭茶、龙王垭茶山、龙王垭姑娘,而是所有与龙王垭茶有关的人!比如这个销售门市部里年轻漂亮的妇人! 茶香沁人心脾,丁兰一边品着茶一边感慨赞叹的时候,漂亮妇人回来了,告诉她由于是中午时分,所以没有请到别样的车,只请到了摩托车,乘摩托车上龙王垭茶山需要半小时。刚说着时,一辆摩托车就开过来了…… 12 世界有许多风景,虽然明明白白地生长着,却是只一个人的时候才注意得到——时隔仅一周,上次丁兰一行在车上有说有笑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去龙王垭茶山的路两旁是漫山遍野的龙毛剑,而这时候,那些近处雪白、远处浅粉的龙毛剑,惹得丁兰神采飞扬! 如果不是在摩托车上,丁兰一定不是只欢呼而还雀跃……美丽的风景是魅力无穷、魅力到要让人心生发爱情的,丁兰突然有一种“任是无情成有情”的感觉,身子朝摩托车师傅靠了靠——发现对象不对,又立即坐端正了……眼前又是“阿哲”的形象——她特别后悔在竹山车站叫醒他……此刻,“阿哲”的形象在丁兰眼前星星眨眼睛般闪烁着,她的心情不自禁喊出两句诗歌来:“亲爱,我们到那龙毛剑里去!”接着,一首完整的诗歌被她的心吟诵了出来: 《亲爱,亲爱》 亲爱 我们到那龙毛剑里去 虽然它没有动听的姓氏 可是我以为它是美丽的芦苇 出发于洁白的水 漫山遍野流浪 亲爱 它不是流浪 是开放 好像洁白的小姑娘 那些洁白覆盖我们 我是你洁白的小新娘 亲爱 我是洁白洁白最洁白 好像冬雪的茉莉花 你喜欢这浓浓淡淡的馨香 我的爱情花园有小巧的竹秋千 我们坐上它 这个季节有童话 亲爱 童谣清唱童年 天空下暴雨的时候 我记起你赠我紫色伞 亲爱 亲爱 此刻我的天空 明月升起来 烟笼我忧思的脸庞 这诗歌,前面部分是此刻的真实写照,后面则是根据诗歌规律虚构了,不过,也不是完全凭空,比如那“我是洁白洁白最洁白|好像冬雪的茉莉花|你喜欢这浓浓淡淡的馨香”,是因为她用着茉莉花香水,那“我的爱情花园有小巧的竹秋千”,是上次在龙王垭,她看见龙王垭的院落里有秋千,她还坐秋千了…… ……青色的水泥公路盘旋而上,灿烂葳蕤的龙毛剑也盘旋而上。渐渐的,那些盘旋而上的不再是龙毛剑,而是茶山……茶山深处,除了高楼大厦,不时有成行成畦的低矮土墙黑瓦房屋,想必那是古老的龙王垭人居所了,不知道居所里现在还有没有住人…… 这次,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的主要领导出差了,尹纪检组长热情接待了丁兰。 尹组长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但又不十分胖——似乎胖瘦正合适。 “呵呵,尹组长,山上空气好啊,瞧你健健康康、白白嫩嫩的。” 是为了拉近距离吧,丁兰主动和尹组长开玩笑。 没想到尹组长一本正经道:“是常年喝龙王垭茶的缘故啦!” “呵呵,你做广告啊——我可不是来买龙王垭茶的。这次我来,还是上次那事情,接你们的活广告龙王垭出山。” 丁兰一边开玩笑一边进入正题。 “你没有吃午饭吧,我先给你安排午饭。吃完饭安排龙王垭来见你。”尹组长热情得体。 尹组长的办公室也是那招待室格局——精致雅致。 丁兰坐于绿色的沙发,饮着龙王垭箭茶,思绪回到了“阿哲”身上,于是她打开手机。 手机短消息提示音连续响起来,原来那孩子回复了三条短信给她: “我在县城住。现在坐的是麻木车。坐麻木车回家速度快。你把我的手机号存在”阿哲“上?那么,你的手机号我该存在什么名字上?” “怎么?你手机没有电了?” “等手机有电了,你一定回短信啊。我把你的手机号存在”橄榄“上了,因为你象我的一个远房妹妹——橄榄。” 丁兰万分欣喜,近乎兴奋,想也没想,啪啪啪回短信道:“呵呵, 为了节省电,我给你一发完短信就关机了,我现在已经在竹溪了。你好好读书,你保重。“ 那孩子很快回短信道:“你别忘了我。” 丁兰感觉意外,但是立刻意识到那孩子指的是相互挨了胳臂的事情,于是为他的纯情感动,真诚地回短信道:“不会忘。真的。” 那孩子回道:“恩。谢谢。” 丁兰回道:“我办完事再和你联系。拜拜。” 那孩子回道:“恩。拜拜!” 丁兰的心被一种有些兴奋的幸福揉弄着。好像吃了糖,那甜甜的幸福味道浸泡得她的心甜蜜蜜的——无限的甜蜜!她沉醉地闭着眼睛问自己: “我可以同”阿哲“恋爱么?可以么?上帝,我可以么?” “上帝,”阿哲“看不出我年龄比他大么?” …… 此刻,“罪恶”这样的词汇离她远远的…… 13 龙王垭姑娘坐于丁兰身前,好像一朵清纯的白玉兰:静静的,欲言不言的,刚脱青涩的,豆蔻年华的,美好的……丁兰无声地判断:其实,女孩子最美的年龄是十六岁! 一套洁白的361°运动服,一只洁白的361°运动鞋,一张秀美生动的脸……清爽得好像龙王垭茶山上的茶叶和《梦在竹溪》里的竹溪水…… …… “龙王垭,请你参加我们鄂西北作家奥运志愿团,你能不能明天就和我一起走?” “对不起……家里走不开。” “怎么啦?” “我爷爷……他卧病在床,我要照顾他。” “你爷爷?” “还有我奶奶……她在竹山……她也有病,我也要照顾她。” “你奶奶?” “……” “你父母亲呢?” “他们忙。再说,他们也懂不得老人的心的……” 说着,龙王垭低下了头。 丁兰又一次确信中国的童话的确是善良的童话! “对不起啊,我问你一个也许我不该问的问题——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关心你,因为你这么美好,简直是美好的化身。” 龙王垭抬起头来看了看丁兰,眼波如星。 “你的腿怎么坏了的?” 龙王垭垂下眼睑,丁兰只看见她眉毛下面的卷童话……丁兰犹豫了,道:“对不起啊,我问完,然后回不回答都随你——“你为什么不读书了?还有……”丁兰竭尽脑汁选择着词汇:“你拼命赚钱,是……有谁需要钱吗?” 丁兰问着这些话,问到后来的时候,根本不敢看龙王垭。她懂得有许多人是极为不喜欢别人以任何方式涉及自己的秘密的——她害怕龙王垭美丽的眼睛里会有愤怒的火花射向她…… 时间过了一秒或者半秒吧,之后,丁兰听见龙王垭的拐杖声响到屋外去了,拐杖触地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龙王垭在奔跑!她要跑步离开这个想获取她秘密的人…… 14 丁兰和“阿哲”恋爱了,他们的恋爱工具是手机: “阿哲”:橄榄,在做什么? 丁兰:在看电视。 丁兰向来不习惯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工作。 “阿哲”:在看《微笑百事达》? 丁兰:呵呵。是的。 “阿哲”:在看阿哲? 丁兰:不要笑我吧,“阿哲”,我真的迷恋《微笑百事达》里的阿哲,做梦都想不到会遇见生活里的阿哲。 “阿哲”:我不笑你,其实,我也做梦都想不到会遇见第二个橄榄。 丁兰:那第一个……橄榄,什么样儿? “阿哲”:只是比你年龄小一点儿,其他,你俩一样的美好,甚至你俩都用茉莉花香水。只可惜,后来我知道她是我远房妹妹。上帝也算恩待我:我遇见了你,你象橄榄,但是你不是我妹妹。 丁兰眼前晃动出阿哲在车上深呼吸的情景…… “阿哲”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丁兰话题一转:太奇妙,我们怎么会遇见的呢? “阿哲”:如果我前天乘上从洛阳到房县的车了,昨天就回了竹山,那么,我们就遇不见。可是我前天没有乘上车。所以……我想:是上帝让我们遇见的。 丁兰:你相信上帝? “阿哲”:我相信世间有美好事物…… 丁兰:恩。 “阿哲”:你办完了事情,到竹山来,我们一起吃顿饭,行不? 丁兰:恩。 “阿哲”:虽然我还在读书,但是我们的交往不会影响我学习。 丁兰:恩。 “阿哲”:虽然你年龄比我大点儿,但是爱情是没有年龄限制和其他一切限制的。 丁兰:恩。 “阿哲”:请原谅,我是个什么都想得到的人。事业,爱情,而爱情必须是橄榄…… 丁兰:恩。 丁兰的心被感动的时候,会很软,软成玉和花,整个人一幅玉软花柔状态,所以,所有该有的滔滔不绝浓缩成一个字——“恩”,百“恩”不厌! …… 美丽的龙王垭啊,难道你是赐人神话的地方? 丁兰想起自己上午在车上做的那个神造万物、造亚当的梦…… 15 龙王垭一家住的是龙王垭人的古老居所:低矮土墙黑瓦房屋。丁兰和尹组长敲龙王垭家的门的时候,龙王垭正在电脑跟前看电视剧。龙王垭的父亲给他们开了门。龙王垭的父亲生得端正,是个慈善和蔼的中年男人。这让丁兰放了心,此前还一直担心吃闭门羹呢。龙王垭的母亲也在,穿着素净的天蓝色衬衫、乳白色长裙,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听见有客人来,赶紧沏了两杯茶出来,递了一杯给尹组长,再递了一杯给丁兰。她竟然知道丁兰不是本地人,递给她茶的时候,自豪而喜滋滋地介绍道:“我们龙王垭的茶,好喝,请你尝尝。” 丁兰对她道:“谢谢。”又侧了脸对尹组长道:“你们龙王垭人,都以龙王垭茶为傲啊。” 龙王垭姑娘不出来迎客,尹组长和丁兰向龙王垭的父亲请示了后,主动走进龙王垭的卧室。丁兰看见龙王垭正在看《王子变青蛙》。 卧室很简洁,墙壁上一幅画却特别引人注目:一对七老八十的老年男女,手牵着手,怀依着怀,神态平静祥和……丁兰突然想起下午与龙王垭的对话内容,小心问道:“那画上是你的爷爷奶奶?” 龙王垭点点头。 “带我们看看你爷爷。” ……夏天,龙王垭茶山上虽然不热,却也是不冷的,但是龙王垭的爷爷却盖着极厚的被子,也许老年人都这样吧,怕冷。 “可以请他坐起来,我们与他说会儿话吗?” 龙王垭摇摇头。 在龙王垭的卧室坐着,龙王垭倒是极愿意与丁兰他们谈自己的爷爷。 龙王垭说:“他已经九十四岁了,身体虚弱,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即使家里的人,他也只和我交流。我们不说话,什么事情都是笔谈。” “你奶奶怎么会在竹山呢?” “1961年那年,这山上穷,奶奶为了爷爷和爸爸有口饭吃,那年冬天与我爷爷离婚,把自己嫁给了竹山一家有钱人家,换了些彩礼给爷爷。那年,我爸爸才一岁。” “恩。” ——丁兰又开始“恩”。 …… 夜色旖旎。丁兰自从长大成人后,从来没有听到过神奇美妙的天籁了,今晚却听到了。那声音多么奇异啊,好像真是天上来的,刺破白云,穿过夜空,抵达龙王垭茶山上的每一株绿茶,在那绿茶的叶上轻轻弹奏……丁兰听见了远古时候伊甸园里的弹奏,看见了自己白天时候做的那个梦…… 丁兰走在尹组长的身前,尹组长以手电筒给她照路,她的心累累的、懒懒的、松松散散的,不想看见光,请求尹组长熄灭了手电筒…… 她的心悲悯着,既是悲悯龙王垭的爷爷和奶奶,更是悲悯人类的爱情……她对龙王垭茶山产生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感情…… 当然,她也想到了“阿哲”,想到了她的美丽缘分、冒险爱情……她忽的想打退堂鼓了…… 于是她更加悲悯——她悲悯她自己……徐志摩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徐志摩最后是认了命,她认定自己将来也只能是认了命。 “说起认命,龙王垭的爷爷、奶奶不也是认了命?”丁兰想。 16 “阿哲”名字叫龙山。他们祖上本不姓龙,但是他奶奶貌若天仙,德比软玉,他爷爷深爱她奶奶,就依她奶奶的要求,儿子出生后姓了他奶奶的姓,后来到了孙子这辈儿,依然姓龙。 阿哲的爷爷2004年去世时,立下遗嘱:“‘龙’姓永传,世世代代不得更改。” 龙山没有再给“橄榄”发手机短信,却也没有象平常时候一样早点儿洗漱了上床睡觉。而是心里装满了事情…… 他思潮翻滚:“橄榄”太像橄榄了! 早晨,“橄榄”一上车,他就捕捉到这点儿,于是心里一热,主动给“橄榄”让了座儿。她不愿意“橄榄”坐靠走廊道儿的位置。那次橄榄坐靠走廊道儿位置的那一幕太可怕了——他太不应该没有自己靠走廊道坐了! 2004年,龙山的爷爷去世后,一天,龙山被奶奶叫到床前。奶奶虽然美丽,却已经是八十六岁的人了,再加上得了半身不遂的病,长期躺卧于床,因而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美得古怪别扭,好像老松。 阿哲看着奶奶,眼前浮现出《泰坦尼克号》里老年的罗丝道森。 奶奶递给龙山一封信,说:“孙子长这么大了,又这么有出息,帮奶奶办一件事情吧,把这张照片和信帮奶奶寄出去。” 龙山看见照片是奶奶几天前让他请摄影师来照的那张:照片上的奶奶老而慈祥。 龙山想:“奶奶照这张相片时,咋会这么慈祥了呢?” 龙山将信寄出去一星期后,在家里见到了橄榄,从此他每周都要见到橄榄一回。 橄揽叫林橄榄,而龙山习惯喊她橄榄。 后来龙山听说“林橄榄”是橄榄的乳名,是她爷爷给她取的。 “哪有乳名还带姓的,你姓林?”龙山问。 “不呀,我不姓林。我爷爷说我缺木,非这样给我取名儿不可。”橄榄清脆着嗓子回答。 那天龙山放学回家,看见奶奶床边儿上坐着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林橄榄——林橄榄美丽清纯,一双眼睛只看了龙山一回,就将龙山的心给看走了。林橄榄对龙山似乎也有好感,说:“嗨,你咋那么象蔡尚甫?” 少男少女的爱,能怎样的!都在心里恋着,形式上是乐于相处的好伙伴、好同学、好朋友,两小无猜地等待长大的那一天——那一天,不只是肩并肩,还可以手挽手;不只是手挽手,还可以拥抱;不只是拥抱,还可以说那“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一天终于快来到了:2006年,橄榄十四岁,龙山十六岁,两人爱慕得更深了,不只是两小无猜地相处,还彼此赠送礼物。可是龙山的奶奶对他俩说:“孩子,你们是姊妹俩!龙山,你父亲和橄榄的父亲都是我儿子,所以,你们是堂姊妹。” 为什么非得是姊妹? 林橄榄的双眸里顿时没有了光彩。龙山也大失所望,但是他依然当作奶奶面,喊了林橄榄“妹妹。” 林橄榄泪落,心想:“如果喊的是‘林妹妹’,我的感觉应该幸福一些……我长大后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龙山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林橄榄每周到奶奶这里做什么。林橄榄说:“我爷爷卧病在床,不能够亲自来看望奶奶,叮嘱我每周来看望奶奶一回。每次还写了信让我带给奶奶。” 龙山和橄榄同时明白了“林橄榄”乳名的含义,橄榄的爷爷是要橄榄姓奶奶的姓啊……而“橄榄”这词,又涩又酸,又苦痛又无奈。但是,再涩再酸,再苦痛和无奈,也还是有人这样唱:“爱就象,青橄榄……” 可是,龙山早就听人说,奶奶嫁给爷爷时硬将自己的姓由“林”改成了“龙”。 …… 2006年秋天,龙山的父亲迷上推牌九,不到一周把两个超市和一辆富康车全部输了出去,那天父亲要外出打工,日子刚好是星期天,橄榄刚好也在龙山家陪奶奶。奶奶说:“橄榄,你陪龙山去送送他父亲。送到十堰了,你们再转来。” 上了车,龙山的父亲坐走廊左边儿位置,龙山和橄榄坐走廊右边儿位置,橄榄靠走廊坐,龙山靠窗边儿坐。车启动前,售票员上车验票。这时候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拿着斧头上了车,高声吆喝道:“想逃?你走了我到哪里去要我的一百万!”车上人还没有醒悟过来他是对谁吆喝,就看见他将斧头朝龙山的父亲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橄榄迅速甩出右腿挡住那斧头……任何人都想不到她的腿会踢到那么高…… 歹徒缉拿归案了,可是橄榄的腿从此残掉了…… …… 钱是钱,命是命,后来龙山的父亲给歹徒家属打了张五十万元的欠条,奔赴洛阳打工…… …… 橄榄腿不痛后,不再上学,到十堰艺术学院集训三个月,学会了跳舞。 橄榄每周再到龙山家来,就不只是看望卧病在床的奶奶,还看望龙山的郁郁寡欢的母亲。橄榄对奶奶和龙山的母亲说:“奶奶,伯母,我要赚钱帮龙山的父亲还债、供龙山读书……龙山这么优秀,他不能够没有前程……” …… 龙山常常万分心疼地看着橄榄的右腿,不知道说什么好。 龙山从此有了习惯,再乘车时,总是把窗边儿的位置留给别人,自己坐靠走廊道儿的位置…… 龙山向丁兰讲完这么一个故事后,心轻松了许多。 “橄榄,想睡觉了没有?”龙山问。 “阿哲,橄榄还没有想睡觉。”丁兰乖得象个孩子似的回答龙山。 “橄榄,你怎样看待缘分和一见钟情?” “龙山,缘分和一见钟情是上帝给有情人的珍贵礼物,就像上帝造世界的时候,要造亚当和夏娃,造伊甸园……但是那礼物也很危险:就象上帝还同时造了蛇……” “恩。” 这次是龙山乖得象个孩子了。 “橄榄,就象今天上午在车上那样儿……现在,你的胳臂挨挨我的胳臂,我的胳臂挨挨你的胳臂……然后,我们都睡着。”龙山说。 “恩”。丁兰乖绵温柔得好像十六岁。 丁兰不知道要不要打退堂鼓,倒是她的耳边,真的响着隆隆的鼓声,好像远古时候的战场——战场上,那鼓——一鼓作气…… 两人挂了电话后,丁兰突然想起来什么,给同样喜欢看韩剧的同事王青打电话,问她道:“《微笑百事达》里的阿哲是谁演的?” 王青答:“蔡尚甫。” 丁兰再问:“他还演过别的什么角色?” 王青答:“让我想想……哎呀,一时想不起来。” “你再想想——演过《王子变青蛙》吗?那个……我没有看过,你看过没有?”丁兰语气急切,王青听出她又焦急又激动。 “你让我想想——丁兰你这是怎么啦?半夜三更的……好,好,想起来了,《王子变青蛙》里,蔡尚甫饰演张明寒……” 丁兰一夜无眠。 17 第二天一大早,在饭桌上,尹组长向丁兰爆料:“你知道吗?我们龙王垭茶广告书上那篇赋和“天地一壶宽”等画是采茶姑娘龙王垭提供的,是他卧病在床的爷爷制作的。别看那老爷子病唧唧的,却是个画家,还会吟诗弄文。2006年春天我们做龙王垭茶广告的准备时,应征作品质量都不够,正万分着急的时候,龙王垭就送来了他爷爷的作品。还有,《梦在竹溪》歌词,是居住在竹山的一位老太太写的,也是龙王垭送来的,据说那女的今年已经九十岁了。可惜呀——我们要接她到龙王垭来看看,她却来不了,听说病得很严重,同龙王垭爷爷一个样儿,长年卧在床上……说来,龙王垭姑娘对我们龙王垭茶叶有限公司的贡献的确大,我们准备高薪聘她做龙王垭茶叶有限公司的形象代言人,目前领导班子正在商量这事儿。” 对尹组长的兴味儿十足的爆料,丁兰的兴趣不是太浓。她将嘴里正咀嚼着的土豆丝吞进胃后,向着尹组长称赞道:“你们厨师的手艺可真不错,这土豆丝切得比头发丝还细。” 干净漂亮的女厨师被丁兰的夸赞羞红了脸,脸不红了后,给丁兰夹一条水煮小白鱼在碗里,叮嘱丁兰不要客气,多吃菜。 丁兰向厨师道了谢后,慢悠悠地问尹组长道:“你们广告上说:1958年,勤劳智慧的龙王垭人在龙王垭上栽下第一株茶苗,确凿吗?” “确凿呀——广告能说假话?” “那一年,真只栽了一株茶苗吗?”丁兰再问。 “这个就不是太清楚了——不会吧,栽茶怎么会只栽一株的,又不是栽情人树——今年你栽一株,明年我栽一株。”尹组长说。 “你有可能说中了——的确是栽情人树。”丁兰向着尹组长笑笑,又向着大家笑笑。 吃完饭,丁兰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龙山的短信息:“橄榄,坐上从竹溪来竹山的车了吗?” 丁兰回短信道:“阿哲学长,蔡尚甫先生,张明寒哥哥,我——橄榄,九点钟上车。” 站在龙王垭后山巅,丁兰除了俯视到盘旋而下、苍苍茫茫的龙王垭茶山外,还望见了茶山对面洁白得好像茉莉花的、稠密丛生的龙毛剑,丁兰依然喊它们芦苇。那长满“芦苇”的山坡是情人们无限向往的地方啊——什么时候,谁在那芦苇的覆盖下做了谁的新娘? 向左望,丁兰看见了一座古木参天的山。丁兰问那是什么山。尹组长说:“标湖林场,又叫偏头山森林公园,里面有情人港。一个很美丽的风景区。你今天如果不走,我安排人带你去游览。” ……八点钟的太阳尽情地泼洒光芒,整个龙王垭阳光明媚。在那明媚阳光里,高楼大厦金碧辉煌,低矮房屋宁静温暖,青色的水泥路厚实稳健,碧绿的茶叶流光溢彩…… 丁兰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潮湿起来。 和煦的清风温柔地从天边儿吹过来,丁兰嗅见了只有茶山才散发得出的特殊的清雅淡香,想起龙王垭茶业有限公司大门上方四个赫然醒目的大字:馨风香茗…… …… 丁兰的眼睛更加潮湿,好像云朵蓄满了雨滴。 18 十六岁的采茶姑娘龙王垭又在唱歌了: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体会你的清澈你古朴的美 你浇灌那万亩(万亩)茶园 铺开漫山遍野绿翡翠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感悟你的浪漫你神奇的美 你唱着那一支(一支)茶歌 飘出浓浓淡淡茶香味 你映着采茶姑娘的手 好似花间蝴蝶翩翩飞 我的心融化在你的浪花里 爱为你痴迷 情为你陶醉 带一个梦走进竹溪水 感悟你的浪漫你神奇的美 你唱着那一支(一支)茶歌 飘出浓浓淡淡茶香味 你映着采茶姑娘的笑 好似翡翠海中红玫瑰 我的心融化在你的浪花里 爱为你痴迷 情为你陶醉 …… 在这样的歌声里,丁兰看见了1961年。 1961年那个生离死别的时刻,他们俩这样约定:龙翼不再娶,一心一意把儿子龙飞养大;林鸟儿嫁作他人妇后,为报那男人救龙翼父子双命之恩,不可心猿意马,除非那男人离开人世了,才可与龙翼联系。 龙翼说:“林鸟儿,我将为你至少活到一百岁,那时候,我们俩种了茶苗的茶山不知道会发展壮大到何等程度!那时候,如果他不再人世了,你一定要回来看我。我和儿子龙飞将永远等着你。” 林鸟儿说:“龙翼,你我不到二十岁时就相互爱慕,可是由于我们的父母之间有深仇大恨,我父母就极力阻止我们俩的交往,直到我们俩三十多岁了,他们见拆不散我们了,才默许我们交往。前年,你三十四岁,你在那龙王垭上种下第一株茶苗,你说:‘这是我们的爱情树。’可是当时我的父母依然不太赞成我与你来往,我无法大胆回应你。去年,你父母可怜你,上我家向我父母负荆请罪。之后,已经三十一岁的我才得以向你大胆回应,也下山去买来一株茶苗,栽在你栽的茶苗的附近……不久,我们终于完婚。原以为我们从此可以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可是如今是不得不分……你放心,我会信守诺言:若他活得比我时间长,我则认命了——人家也是七尺男儿,我们不能够对不起人家的救命之恩,也不能够伤害人家的男子汉尊严和人格;而若他先我而去,我一定再回来与你和我们的儿子团聚。” 龙翼说:“林鸟儿,你肚里的孩子……” 林鸟儿说:“龙翼,才怀上不到一个月,他不会发觉。但是我也不要对不起他,我生下我们的这个孩子后,将为他再生一个。” 龙翼说:“林鸟儿……” 林鸟儿星眸凄婉,心儿哀哀切切地说:“龙翼,鸟儿永远是龙翼的鸟儿,你喊我‘龙鸟儿’吧……” …… 这有些象武侠剧。丁兰不仅是个韩剧迷,还是个武侠迷。 …… 丁兰想:龙王垭的爷爷活到一百岁,还需要六年。 …… 19 八点五十分,丁兰临上车时,采茶姑娘龙王垭气喘吁吁地来到车旁,递给丁兰一个信封和一百元钱,说:“信封里面有两张照片,请你帮我在十堰市最好的照相馆放大,然后寄给我。” 丁兰打开信封看了看,说:“这不是照片,是画。画了以后用特殊质地的纸制作了一下,所以看起来特别象照片——你爷爷画的吗?” 龙王垭说:“我爸爸箱子里的。” 丁兰道:“一定是你爸爸代你爷爷保存的。画也可以翻拍——我帮你办,好了后寄给你。” 丁兰觉得那画上的女子的背影特别熟悉,马上就想起来了龙王垭茶广告书上那个弹古琴的成熟妇人…… 丁兰狠狠地吸着鼻子,好像头一天早晨龙山在车上听《冲动的惩罚》时狠狠地吸鼻子…… 她和龙山嗅见的是同一种花香…… “‘龙王垭’这名字特别大气,有纪念龙王垭茶山的味道——你爷爷给你取的名字吗?”丁兰问。 龙王垭庄严地点点头。 丁兰上车了,她向龙王垭告别时,称呼龙王垭“林橄榄”。 丁兰看见了龙王垭吃惊的表情——龙王垭吃惊的表情相当好看。 “这世界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故事的无奈结局、一些人的最终寄托!”丁兰默声长叹…… 车沿着龙王垭茶山盘旋而下,对面有车驶过来,沿着龙王垭茶山盘旋而上……丁兰低吟采茶姑娘龙王垭的诗句: 盘旋 而下 而上 这些延伸 好像起点 丁兰没有完成给鄂西北作家奥运志愿团带回采茶姑娘龙王垭的任务,却给他们带回了采茶姑娘龙王垭的故事。听了那故事的人,全都赞叹龙王垭的故事和龙王垭姑娘一样美……甚至有那有心的听众,末了极为关心1958年到1959年,龙王垭上究竟栽了多少株茶苗。 丁兰慎重地回答:“两株啊——肯定只有两株啊!那其他的,是1959年以后栽的!” 20 只有看自己心爱的人时,才准确地看得出他的特征。说实在的,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个人说龙山象阿哲,那两个人是丁兰和龙王垭;也只有一个人说丁兰象龙王垭(事实上她俩也真的象,但是连她俩自己都不曾觉察到),那个人是龙山。 现在,龙山和丁兰已经相互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但是他们保持着最初的称呼: “橄榄,阿哲爱你,一生一世。” “阿哲,橄榄爱你,天长地久。” 感情的事,人人都难以说清,那次在阿哲下车后坐到丁兰身边去的小伙子,向丁兰要手机号丁兰没有给他,他却难抑对丁兰的朝思暮想,有事没事都爱坐从十堰开往竹溪的车。日复一日,那小伙子没有遇见丁兰,却遇见了每周周末都要从竹溪到竹山去代替爷爷看望奶奶的龙王垭。他是继龙山之后第二个以为龙王垭和丁兰相像的人,但是两人所以为的方向是相反的:龙山以为丁兰象龙王垭,而他以为龙王垭象丁兰。 终于遇见了一个酷似自己心目中姑娘的姑娘,那小伙子就紧紧地抓住龙王垭不丢了。他对龙王垭说:“我要不惜重金给你一条腿。我要等你长大,然后娶你。” 这后一句有些象丁兰写给阿哲的一首诗歌的后一节。 那首诗歌是: 《我的阿哲》 我的阿哲很高啊 所以象姚明一样打篮球 我的阿哲很帅啊 所以象小影星一样小口饮酒 我的阿哲很酷啊 所以象小流氓一样小口抽烟 我的阿哲很帅很酷啊 所以一边走路一边听音乐 我的阿哲很小啊 可是他爱上了我 所以象大男人一样追求我 我的阿哲好像耀眼的星星啊 他说我们可以象成年人那样相处 比如拥抱 比如亲吻 我的阿哲还是学生啊 所以他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我的阿哲真的很小啊 所以我要等他长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