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千寻》 第1页 [现代情感] 《千夜千寻》作者:紫微流年【完结】 内容简介: 她是极具潜力的小提琴手 也是网络世界神秘的黑客之王 美丽出色的容颜 冷静理智的头脑 是否能给她带来幸福 几度百回千寻 只为不负已心 主角:方千寻 ┃ 配角: ┃ 其它: 文章类型:言情-契约情人 学园微澜 世界顶尖的学院——缪斯艺术学园,坐落于瑞士,延伸的阿尔卑斯山嵴下,如绿毯般的青青碧草,盛放着细碎的小花,湛蓝而透明的天空下,星点白色的羊群悠闲的觅食,犹如一张美丽的风景油画。 十八世纪时的建筑中,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少年男女在此学习,这里荟萃了多种艺术门类,音乐、绘画、戏剧、电影等等不一而足,学园涵盖一百多平方公里,多个学院如星座般散布其间,由小径相连,松散随意,美丽的风景映衬下更显出尘。 没有什么强硬的背景,但学院在艺术界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的,且不说多位艺术大师出身学院,单就每年学院的多位学子跻身世界一流的艺术领域,便已是令人瞩目,甚至有些未出校门便已绽放光芒, 不少小国的王子公主都化名前来就读,以能在缪斯学园毕业为荣,上流社会极重视对艺术品味的培养,而缪斯是最好的选择。 校园里有种宁静安详的气氛,众多学生倘徉来去,与精心布置的庭院成为完美的组合。来这里就读的学生多出自富贵家庭,毕竟,艺术是有钱人的消遣。但想进入学园,单只有金钱,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通过严格的甄选考试,当科教师的面试,只有被认可具有相当的艺术基础及潜力,才能准许入园,几乎被订为苛刻的标准保证了缪斯学园一贯以来的优秀杰出。 学园随处可见在僻静处练习用功的少男少女,青春的光彩,让古老的建筑也显得年轻活力。 斜映的阳光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光芒,穿过碧绿枝叶,在细柔的草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光影明灭,树下沉沉睡去的白衣少女也仿佛被光晕所笼罩,迷离而恍忽,仿佛一个落入尘世的精灵。让前来找寻的金髮少年一时看得呆了。 默立半倘,还是忍不住轻轻唿唤,有些奇异的中文发音「千寻,醒醒,威克老师在找你。」 也许是声音太过温柔,又或是少女好梦正酣,唿唤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皱皱眉,他伸出手轻摇少女的肩,无奈的加强声调再次唿唤。 长长的睫毛轻眨,「阿列克斯?」少女终于慵懒的睁开眼, 白皙娇美的脸上带着一抹睡后的红晕,轻抬起小手掩住一个呵欠,如一只睡足的猫咪。 「你怎么会来找我,这时候不是应该是你练琴的时间?」 也许是太习惯眼前少女贪睡的模样,阿列克斯耸耸肩。 「我也想啊,但威克一定要我给你传信,他在第三教学室等你。」 「威克教授?我不记得有得罪他。」 少女皱皱眉,开始在记忆中搜索可能导致教授传唤的情况。 「去了就知道吧,他让你现在就去。立刻!」 「唉,知道啦,阿列克斯,这么年轻就像个小老头。」站起身,拍拍裙裾,美丽的白裙随着腰肢轻旋划了一道弧线,飘然远去。 第三教室并不远,想来阿列克斯找到自己也并没有花太长时间,所以站在教室前敲门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担心,虽然教授一向严厉,但对于一个素行良好的学生来说不算太可怕。 「千寻,请进。」浓重的德国口音,对,这个长相英俊一丝不苟的威克教授是个固执古板的德国人。 千寻依校规弯腰行礼,「听说威克教授找我。」 「是这样。」浅蓝色的眼珠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十七岁的少女,现出德国人贯有的沉思表情。 白衣少女扬起眉,有礼而无声的询问。 「关于月神节的星之祭,你的导师汉斯,推荐你参加。」 「月神节?」少女片刻的茫然,随即讶然「汉斯教授推荐我?不是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才可以参加吗?我只是一年级而已。」 「是,所以许多教授有异议。」威克如雕塑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但汉斯很坚持,说你是最有资格参加祭典的小提琴手。」 低头避过教授探寻的目光,少女咬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该拒绝吗?月神节可是很难得的机会。接受?恐怕有许多同学会非常不满。天,好像是个不小的麻烦呢。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威克缓缓开口,「不用想太多,这是一个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只要你真的有实力,其他同学也会承认的。」顿了顿,转而一笑「我也想看看汉斯口中的小提琴天才,到了何种程度。」 天才,她低咒一声,真是个让人厌恶的称唿,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展露出任何可以被人称之为天才的举动。该怎么办呢? 并不想彰显于众人之上,月神节,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求之不得,但对一年级生来说,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过于招人注目一向是她敬谢不敏的,但对着教授深沉的目光却无法说出推却的话。毕竟,汉斯教授也是一番好意,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推荐呢?难道……?
第2页 唉,那个天真热情的义大利人还真是给她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回到自己的寝室,少女苦恼的皱眉。 换下洁白的长裙,改为一件浅粉色的睡衣,随意的歪在床上,黑白分明的大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砰! 门被人粗鲁的踢开,惊得她一坐而起,却在看到来人后又松驰下来,「薇娜,你吓死人啊。」 一头捲曲柔亮的金髮,好似洋娃娃般可爱的五官,正是她的同寝姐妹。 门前少女充耳不闻她的嗔怪,冲进来直直的盯着她。 「怎么啦?突然发现你爱上我了么?」她戏嚯的问,该不会……? 「你要参加月神节了么?」 果然 唉,这学园里的人也真八卦,看来是过不了几天清净日子了。 「说呀,是不是啊,我听四班的人在说,学校里都传遍啦。」 淡淡的瞥了一眼急切的金髮美少女,「威克教授今天有和我提过。」 「原来是真的,天,怎么可能呢,从来没有一年级生参与的呀,你是怎么办到的,寻?」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是怎么办到的?我可一点也不知道啊。」 看着同伴不依不饶的目光,只好投降,「好吧,呃,我听说是汉斯教授推荐的。」 「汉斯?啊,难道他们传说汉斯爱上了你,是真的!」脱口而出的话却在看到眼前少女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后停窒。 寻,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原来校园里已经传成这个样子了么,不再看眼前少女有些尴尬的脸,她站起来,轻掀雪白的纱帘,看着沉沉夜色下的校园,心下暗暗恼怒,连教授都被扯进来了。 「呃,寻——,你在想什么?」金髮少女有些畏怯的看着,好像,让寻生气了呢。寻从来不生气的。 转过头,看着不安的少女微微一笑,一贯的亲切,「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不用担心。」 「是我让你不高兴了么?」不知为什么,心底有点忐忑,寻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是,呵呵,我睡一觉就好了,薇娜也早点睡吧,不然明天你一定会赖床的」安抚的轻笑,对于这个同伴的睡癖,她可是非常的了解。 金髮少女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沐浴更衣,很快就钻到被子里道晚安了,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在窗前凝思。 夜风,从打开的窗棂吹入,轻扬起少女乌黑的长髮,园内路灯微光,在小巧的五官上投下阴影,淡粉色的樱唇微抿,暗夜中沉思的少女美得令人屏息。 寻,真的好漂亮呢。 金髮少女在被子里偷瞧,从刚分到同寝时,她就很喜欢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孩。虽然寻和她同岁,却常常从生活上照顾她,好像一个姐姐一样,让原本不擅长和人交往的她放心的依赖。 寻总是温和的对待每一个人,不论是身份高低,一贯的有礼,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就连她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也很难猜出寻在想些什么,有些沮丧的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似乎很少呢。 汉斯教授爱上寻的传闻,是真的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像寻那样沉静温婉的东方美女,是很容易吸引人的,听说也有不少男生在暗中爱慕着她呢,甚至有人说阿列克斯,莱斯利等女生注目的校园明星,也对她颇具好感。 但,寻对每个人,都一样呢。 从来没看过她和哪个男生走得更近。 不过这次的事情,似乎让一贯云淡风轻的寻,有些苦恼。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应该是非常令人兴奋的吧,毕竟一年级生参加月神节,是建校以来罕见的打破传统。 呵呵,一定会请父母兄姐都到现场来观看,实在是值得荣耀。 他们,也都会为自己而骄傲。 想着这一幕,被窝里的小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慢慢的,又想到,寻似乎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父母。 只是说起过,有一个很疼她的哥哥。 为什么呢? 寻的秘密,好像有很多呢。 喧闹的教室,上课时间还没到,大家都在肆意闲谈,虽然课业紧张,但年轻人自有放松的方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玩笑也是其中的一种。 突然间,热闹的人群出现了片刻的静默,白衣少女在门口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走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面无表情的打开乐理书,埋首于其中。 片刻之后,交谈声又渐渐响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看着乐理书,她心不在焉的暗念一、二、三——,还没数到十,一个尖锐的女声便划过耳畔。 「你真不怕丢脸!」 杂旮的教室再次陷入沉寂。 果然,慢吞吞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气势张扬的红髮美女,身后还带着两个女同学跟班。最耐不住性子的,果然是她。 脸上浮起一贯的温和笑意,「伊莉莎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少装傻了,如果不是你色诱教授,怎么可能有机会参加月神节。」红髮美女扬起头,不掩蔑视的眼神,「不过是个一年级生,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就开始妄想了么。」 白衣少女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被嫉妒妞曲的面容的红髮女郎,没有答腔。 「没话可说了吗,像你这种人就是差劲,为了一点荣誉可以不择手段不顾廉耻,我不准你玷污这高雅的艺术场所。」看前眼前的白衣少女依然沉默,她越气愤。
第3页 「你勾引汉斯教授才得到这种机会,你以为会有用吗,董事会绝不会对这种行为坐视不理的,你就等着刷下来被耻笑吧。」 一片死寂中终于开始有了回应,白衣少女依旧是温柔的微笑,不带半点怒意「谢谢你的终告,伊莉莎白,我会铭记在心。」微低下头,轻轻嘆了口气,「还有,你可不可以坐下来,汉斯教授要开始讲课了。」 …… 下课铃轻柔的响起,提醒着午休的到来,白衣少女收拾好课本,转身从教室后门离开,没发现被一群学生包围住的教授惶急的眼神。 穿过长长的廊道,一幅十八世纪的油画映入眼前,粗糙的石墙上,蔓延的蔷薇枝婉伸在画边,鲜灵的绿叶衬着画中女子的眉睫,有一种跨越光阴的错觉。稍一驻足,就听到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寻,等等。」 半旋身,不出意外的看见汉斯教授急切的表情。 「对不起,寻,没想到给你带来这样的麻烦」 习惯性的淡然一笑,屈身行礼,「这是我的荣幸,能得到教授的推荐。」 「不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的。」汉斯有丝焦急,却不知如何应对白衣少女永远淡然的表情。 「但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有多优秀,你是最好的。」 少女的脸上有一丝疑惑,「我不知道有什么缘故让教授对我如此青睐,似乎以课业来说我并不出色。」 「不是的,寻,我听过你拉琴,在威尔斯公园。」汉斯俊美的脸微红,「真的非常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掩藏,但你的实力远远不止如此。」 眼前仿佛出现六天以前在公园偶然得见的画面, 白衣少女在林荫深处,独自拉琴,纤细的手腕,美好的身形,沉醉而安然的表情,如天籁般的乐曲飘散,高贵优雅,细腻动人,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下凡游戏人间的缪斯神。 「我真的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少女讶然,半倘无语。 威尔斯公园,原来如此,这就是答案吧,只能怪自己不小心的疏忽。 「我希望你能在月神节上尽全力表演。」 语气微顿,走近她,有些困难的开口 「还有,不要介意她们说的话。我是……并不是……」 挣扎着说不全,却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难道说,从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被这个美丽的东方少女吸引。还是说,推荐她参加月神节,并不单只是出于欣赏,更希望她的双瞳中能映入自己的影子。 白衣少女惊讶的看着他,那双属于男性的漂亮眼睛里分明有着不掩饰的情意。 她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再次行礼。 「谢谢教授的指点,我一定会尽力,不负您的期望。」 感受到她淡淡的疏远,一抹惆怅闪过双眼, 「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我,你——是我推荐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看着教授离去的背影,心下微沉,也许,一开始就是自己大意惹出的麻烦。 「你准备怎么办?」 又一个惊吓,她蓦然回首,发现高大的廊柱后立着一个少年,褐色的秀髮微卷,眼神深遂,轮廓分明,刚届成年期,已经可以预想将来的俊秀不凡。只是现在脸上却有着奇特的笑容,玩味的看着她。 「莱斯特,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不久,不过已经足够听到一切。」 噙着笑意,走近因被偷听而有些气恼的少女,在一臂远处停下来。 「汉斯,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呢。」 她的个子不算高,以西方人的眼光看来娇小玲珑,刚只及他的鼻子,乌黑的发间传来淡淡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别开玩笑了,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少女没有发觉他的神情,只随意的反驳。 「是不好笑,可是伊莉莎白和其他女生一定不会这么觉得。」 想起课前激烈的斥骂,少女只是无谓的耸肩。 「不错,但,谁在乎。」 她漫不经心的探过手,牵起一株白色的蔷薇花枝,轻嗅花间的清香。 「你会参加吗?」 白衣少女犹豫了片刻,抬眼,「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年微笑,眼中有种莫名的神采 「因为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和我同台演出。」 「你也获选?嗯,也对,你是三年级里最出色的,不奇怪。」 「想不想知道还有谁?」 「不特别想,不过似乎你很想说。」 「呵呵,说得对。」少年轻笑出声。 「你认得的,有我,阿列克斯,修拉,还有另外几个高年级生。」 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吐露出话语。 「这次参加祭典,一共有七个人,不奇怪么?往年都是六个的。」 少女从蔷薇花上收回目光,微晒。 「大概多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我吧,另一个应该是高年级的小提琴手,我们二选一,可对?」 「聪明的女孩,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握。」 「呵呵,这个嘛……」 「莱斯特,对你,我不想说假话。」女孩微仰下颔。 「我想你应该问,我想不想参加,而不是,我有没有能力参加。」
第4页 褐发少年气息微滞,一瞬间,向来谦柔淡雅的女孩身上竟然散发出少见的气势,骄傲飞扬,有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是她的另一个面?还是,这才是真正的她。 我胸中,有勐虎在轻嗅蔷薇。 不知为何,看着指尖执着雪色花瓣,眉梢昂扬自信的白衣少女,竟想起这一诗句。倒真是说不出的契合呢。 莱斯特低低的笑了,也许,学园里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个含蓄低调的东方佳人内蕴的飞扬自负。 「那么你想参加吗?」 前一刻莱斯特的话还在耳边迴荡,她有些失神,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似乎心底也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该不该参加呢? 说完全不动心,那是假的。毕竟是世界一流的音乐祭,名师云集,本身便极具吸引力的挑战,那么多年苦练小提琴,除了个人爱好,未尝不想与人交流。但,求学之前与哥哥达成的约定又怎么办?说好绝不彰显,仅以自娱的,只为了一时之快,违反承诺,自己也是绝对做不来的。怎么办呢? 她所不知道的,是褐发少年离开后的作为。 莱斯特并没有回教室,作为贵族家庭的优裕生活,他在学园旁边便有自己的别墅,但有时为了享受学校生活,也保留着学院内的寝室,有着充分的自由。此时,他已离开学校,坐在了别墅密室的沙发上。 这是一间五十平米左右的套间,装饰华贵,气派不凡,较特别的是一整面墙全被深红色的帷幕遮住,随着他的声控指令,帘幕缓缓拉开,内里显出一面光滑如镜的大屏幕,映入眼前的,是一位鬚髮皆白髮脸色红润的老人。 「爷爷,您的气色还是一贯的好啊。看来巴黎的阳光让您心情很愉快。」 莱斯特扬起真诚的笑脸,也只有在这一刻,看起来如他的年龄般像个少年。 「呵呵,可惜我可爱的孙子不能来陪我,不然我的心情会更愉快哦。」老人惬意的眨眨眼。 「都怪爸爸妈妈不准我请假,不然我一定早就飞过去了。」 少年微掠额前的发,抛过一个哀怨的眼神,成功的逗得老人大笑。 「也许我应该先和宝贝孙子说十九岁生日快乐,不知不觉你已经这么大了呢。」大概很难把眼前介于成人少年之间的孩子和当年粉嫩的小婴儿联繫起来,老人不由有些感慨。 莱斯特眼底滑过一个狡黠的微笑,「谢谢爷爷,不知道上次提的礼物,爷爷愿不愿意送给我?」 「你确定真的要吗,这个作礼物并不合适吧。」老人有些为难的皱起眉。 「呵呵,我只是对学生档案有些感兴趣,想看看周围的朋友到底是些什么背景,绝不会泄密影响到学院的名声,爷爷放心好了。」 老于世故的眼神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 「你真的只是好奇?是有『个人』,让你感兴趣吧。」 不等回答,老人展颜一笑,「看来我的孙子真的长大了。」 「好吧,我告诉你密码,你自己去看吧,相信你自己有分寸的。」 随着通话结束,老人的身影从屏幕上消失了。 室内只有褐发少年的自语,「爷爷真是厉害啊。」 极少有人知道,莱斯特所属的家族正是学校的董事会之一,他的爷爷十五年前被选为董事长,不露面的担任这一职务至今。多年来,一直是由家族幕后操作学院,拥有许多隐形的权利,他对老人索要的,正是其中一项。 由于缪斯学院拥有许多上流社会的子女就读,其中甚至不乏皇室贵胄,所以对于学生的档案,也採取了极其严格的保密制度。在新生入学时,都会要求提供一份详细的家庭名单,包括出身背景,主要成员,联繫方式等许多学生个人资料。而这些资料一旦被学校接收,便被输入学园中央的巨型电脑,由数十重数据保护加密,仅有少数董事会成员或是获得授权的教授可以调看,普通教授除了了解学生的姓名外一概不知,最大程度的保护了学生及其家族的隐私。 老人答应给予他的,便是调看学生入学档案资料的密码。 想起那对自信飞扬的眸子,少年忍不住轻笑。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秘密?让我来看来看吧小公主。」 电脑所给予他的却是全然意外的回答,除了她的姓名年龄,来自中国之外一概空白,没有家族成员,没有住址电话,就连入学照片都模煳不堪,甚至不能确定是她本人。惊诧之下,他连续调阅其他学生档案,一切正常,就连某国王子的档案都翔实准确,一览无余。独有她是令人无法相信的空缺,履歷上空荡荡的苍白。 怎么可能,他无法置信的盯着屏幕,爷爷在电话里也同样对此一无所知,倍感惊讶。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寻,千寻,方千寻,你究竟是谁。 星之祭典 远在地球的另一端,方远哲立在三十二层的大厦窗前,挺拔的身形仿佛立于都市之巅,俯看着街市的人如潮涌,车如流水。 身后的门被轻敲两下,他没有回头,沉声道「进来」。 助理辛平以一贯的沉稳报告「总裁,这是本月的行销报告和明天的日程安排,请您过目,利驰公司和翔盛公司的业务企划方案已经拟好,需要您签字认可,另外还有公关部和协理部各有一大笔额外的公关帐目报销,但被财务部卡住,需要您协调安排。」
第5页 「舅舅和表嫂又有额外开销。」他接过报告,随意翻阅两下,俊美的脸上扯出一抹淡笑,「不批,告诉他们,是我的意思。」 「但这样也许两部门会有一定的反弹……」 「告诉他们,上一笔通过已经是额外通融,再有意见,年终分红下调三个百分点。」不耐烦的合上手上的文件,显示出这一话题已到此为止。 辛平知趣的闭上嘴,心中对总裁被迫身陷的家族式纠纷万分同情。谁叫树大有枯枝呢,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能驾驭庞大公司已属不易,更惶论还有一票吸血鬼式的亲戚寄生了,自私自利的以挖空公司资源养肥自我为已任,挟亲友之名行盘剥之实,直教人厌恶不已。也亏得公司良好的收益运营,才让那些傢伙忌惮几分,唯恐激怒了财神爷丢掉了摇钱树,不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的烦恼想必只多不少。 没有注意他的满腹官司,方远哲突兀的开口。 「你对月神节知道多少?」 啊?啥?月神节?是公关费的一种么?辛平一脸茫然,跟不上总裁的思想跳跃,脑门顿时划下三根黑线。 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抽象的表情。 「我是说,欧洲缪斯学院的月神节,星之祭,你有没有听说过。」 话音刚落,他惊讶的看着辛平的眼神突的闪亮如天上的星星。 「总裁是说星之祭!?当然有听说过,据说是欧洲顶级艺术学院三年一度的盛会,各界名流均以受邀为荣,冠盖云集,明星荟萃,听说还有学院选拔出的菁英学生进行演奏,不少参与表演的学生都成了明日之星,真是令人神往啊。」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也是音乐爱好者,对于这种盛会一向是心嚮往之。 可是总裁对于艺术音乐类的一向不是没什么兴趣,怎么突然问起,莫非今年受邀了?可是这种盛会歷来邀请艺术界人士,总裁是商业精英,没多少可能啊。 越想越奇怪,老闆的行事真是让人难以猜测啊。 回味着助理的回答,他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令人神往么?错过了,会很可惜吧。」望着远处高楼灯火,失了神。 夜晚的校园真美,特别是从校园最高的钟塔下望。 满天的星星似乎辉映着校园的灯光,黑夜抹去了花园小径,却让幽幽的树影在水银灯下显出一种艷魅,随着清凉的夜风起伏,尘世间的一切都显得细小琐碎,不知何处隐隐传来的钢琴声让心绪变得更遥远,白衣少女扶栏而立,下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怔忡出神。 想要什么呢?一直都很受家人宠爱,想要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就得到,也似乎正因为这样,对大部分东西都失去了欲望。对人也好,对物也好,习惯了保持一定距离,一个让自己觉得安全的分寸。并不全是因为哥哥的叮嘱,多少也出自本心。他们其实是一类人,喜欢隔绝在事物之外冷静的观察,于是就有了恬淡的表象。 夜凉如水,白衣少女轻抚双臂,眉尖微蹙,想起白天导师的提醒,明天,是决定是否参与星之祭的最后期限,该作怎样的回答呢?很想去电询问远方那个人,理智却告诉她,应该自己做决定,也许她该放弃,这件事,会让他很为难吧。 纤美的手指如玉,轻触身旁的小提琴匣,跟随她已经七年的心爱之物,里面有她最喜爱,最亲密的伙伴。她答应过哥哥,在人前永远的封印,让秘密消失在现实中。 他们心里都清楚,绝世美玉若现于世,除了引来众人争夺,恶梦不断外,还有什么呢。但,永远的封闭于世,沉寂于黑暗之中,又该是多么的寂寞。参加星之祭,会有影响吗?即便是在另一领域之外的出色,也不可以吗? 白衣少女仰头轻嘆,久久未能决。 同一星空下,有多少人在凝思呢? 当然还有其他人。 秀气直挺的鼻樑,白皙光洁的面颊,柔软的金髮轻覆额上,如同一尊完美的石雕,眼前的清秀少年很容易引起一种类似于母爱的疼惜之情。在校园中被不少年长的少女倾慕,本人却毫不自觉,除了练习之外心无旁鹜,让众多美女扼腕嘆息不已。 现在这个柔弱俊美的少年却单手托腮,满面好奇的询问眼前人 「莱斯特,你说千寻会参加吗?明天是最后期限了。」 不错,随意斜倚在桌边的,正是褐发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正执着一柄银制小刀削苹果,慵懒的身上随便套了一件半敞的衬衣,。如果让学园的女生看见,一定又该尖叫昏迷了。 「不知道,她心里好像有顾虑,很难说会下什么决定。」 「我很希望她参加呢,从来没听过她在人前拉琴。」 金髮少年不掩遗憾,「听做入学甄试的教授说很不错的。」 想起资料栏的全然空白,莱斯特眼神一沉。 「她藏得很深,如果不是汉斯推荐,大概到毕业也没什么人有机会听到。」 「为什么呢,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提升展示才艺吗?有什么理由要刻意隐藏。」全然无法理解的摇摇头,灿亮的金髮也随之一阵闪动。 「如果她拒绝参赛?」 莱斯特形状优美的唇微勾,「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一定会找出答案,弄清楚她到底在隐藏什么。」 「莱斯特,你喜欢她对吧?」金髮少年翻身坐起,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第6页 「你不也一样,阿列克斯。」终于削完,莱斯特审视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清脆的咬下口。 「汉斯也喜欢她。」看着褐发少年诧异的眼光,补充一句「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一直跟着千寻。」 「不,我只是奇怪你这个一心练习的呆子居然也注意到了。」 金髮少年脸一红,微微有点尴尬,「是他自己太显眼了。」 「才怪。」褐发少年丢过一个嘲弄的眼神。「那是因为他看的是你喜欢的人吧。我可不记得你的观察力有这么强。」不过倒也是让人意外了一下,一直以来阿列克斯都对身外的人事少根筋,校园里纷至沓来的情书对他毫无效果,对女生也永远都是一个表情,以至校园里都有小道消息议论同寝的俩人其实是同性之爱了。实在是搞不懂,明明自己对女生都很温柔可亲,也交往过几个异性,怎么还会被指为阿列克斯的绯闻对象,真是怪事。 莱斯特有些郁闷的啃着苹果,没发现自己优雅俊挺的外表和清秀斯文的金髮少年气质上的差异,对校园女生的单调生活来说是多么好的意想对象。 「莱斯特,你说,千寻会喜欢汉斯吗?」金髮少年有点不确定「汉斯教授应该是成熟英俊型吧,听说有不少学生在暗恋他。会不会……」 「不会。」听到这个问题,褐发少年皱皱眉,三口两口啃完最后一点,手腕轻扬,苹果核在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准确命中门边的垃圾筒。 「你放心吧,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人很谨慎。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可一旦发现别人的情意,她会立刻闪开距离。像汉斯那种直接型的只会吓跑她。再说,她也绝不是那种会蠢到谈师生恋的女生,这点你应该也很了解吧。」 金髮少年信服的点点头,「那你会怎么办?」 「这个嘛,当然——不能告诉你。」莱斯特坏笑,「我可没忘记你应该和我是情敌,竞争者。」满意的看着金髮少年涨红了脸,抄起枕头丢过来。 轻捷的一闪,躲过对方恼羞成怒的一击,右手抄起自己的枕头还击过去,寝室常常上演的攻防战又开始了。等战事休止的时候,寝室已经满目疮痍,无处下脚。喘过气后,俩人弯腰打扫战场,看看闹钟,已经指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刚开始,星之祭的最后决定日。 不知道那个恬淡的白衣少女会做出何种决定? 原来,自己也不是不担心的。莱斯特自嘲的笑笑。 轻推开教室的门,这里是参与星之祭学员的集合点。莱斯特扫了一眼里面的三男一女,心里微微一顿。她,果然还是没有来吗。后面的阿列克斯探头望去,忍不住和他交换了一个失望的眼神。 压下心里的失落,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向他走过来的男子。 「嗨,修拉,好久不见。」 修拉是五年级生,即将毕业,年纪稍长,斯文儒雅,一双眼透过无框眼镜流露出温和的气息,散发出成熟男子才有的沉稳安然。此时正含着笑望向莱斯特,眼里有种洞察的意味,「不错,好久不见,看到我你很失望吗?」 莱斯特有丝狼狈,「没有,只是好像教授还没有来。」 「哦,原来你担心的是教授。」修拉轻笑出声 「我以为你关注的是那个最近引起争议的一年级生。」 这个该死的修拉,明知故问,莱斯特有些恼怒的瞪向他,阿列克斯却忍不住开口询问「学长知道千寻今天会来吗?」 男子转首看向金髮少年,稍一怔,却似乎想起什么流露出一个微笑,「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要等威克教授来了才知道,听说这次星之祭是由他安排。」 「有什么理由会不来,傻瓜都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吧,除非是心虚不敢见人了。」讥讽的男声出自修拉背后,一时寂静,三个人都望去,只见一个原本斜倚在墙边的身影转为直立,嘴角还带几分不屑。 「萨利姆,你的话,未免有点过份了。」修拉淡淡的提醒,眼神不带暖意。 四年级的萨利姆,和寻一起参加星之祭的小提琴手,二选一的对象。莱斯特恍悟,大概是传闻中学院第一的小提琴手被突如其来的寻抢了风头,看上去很是不满。 看着有些气鼓鼓的阿列克斯,褐发少年作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别理他。 「一个什么实力都没有的一年级生,被教授硬塞进星之祭,这才叫过份。」 萨利姆并不因修拉的提醒而打住,反而因他话里的回护之意愈加愤怒。踏前诘问,「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汉斯教授昏了头……」 「够了!」一个女声突然截口打断。 「萨利姆,你说得太多了。」莱斯特三人有些惊讶的望去,一个高挑健美女孩走近萨利姆,「我们无权置疑教授的决定,至于她的实力,只要参加,还怕没机会看到吗,何必现在肆意猜测,这样子真的很难看。」 眼中闪烁着郁愤的光芒,却被一席话堵得无话可说,萨利姆只重重的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女孩见他不再说话,便转身对三个人一笑,「我叫艾薇尔,主修长笛,萨利姆同年级生,和你们一起参与星之祭,幸会。」 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孩,莱斯特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幸会,莱斯特,三年级生,主修单簧管。」 「阿列克斯,三年级生,主修钢琴。」
第7页 「修拉,五年级生,主修萨克斯。」 「约翰,四年级生,主修吉他。」 最后一个始终未曾开口的男孩终于走上前自我介绍,展颜而笑,雪白的牙齿一闪,阳光般的笑容让艾薇尔也忍不住脸一红。 「四年级的约翰,我听说过你。」金髮少年突然想起来,「你就是那个从李斯特音乐学院转过来的天才学生,对不对?」 「呵呵,转学生不算什么,三年级的阿列克斯才是学院屡次跳级的天才。」约翰促狭的眨眨眼,不掩饰对他们三人的好奇。 一时的逗趣让争执后的气氛活泼起来,年轻人很容易熟悉热络,才攀谈没几句,教室的门又一次打开了。威克教授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淡蓝色的眼珠一扫,众人都沉默下来, 「这次参加的学员都到齐了吗?」 莱斯特和阿列克斯交换一个眼神,踏前一步,「千寻还没有来。」 「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吗,也许是不想参加吧。」威克冷淡的接口。 「请原谅教授,我来晚了。」 门再一次被推开,白衣少女纤细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空气再一次凝定,所有人都看着最后出现的少女,眼神不一。 「第一次集合就迟到,这也算是参加祭典的态度。」 萨利姆沉不住气,抢在教授之前开口斥责。 莱斯特心下暗恼,正准备替佳人辩解,却看白衣少女微微笑了。 「汉斯教授告诉我的集合时间是三点,如今……」 校园远处的钟声正缓缓响起,敲了三下 「守时是美德,我只是抱歉自己应该比教授先到才对。」 萨利姆再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有用眼睛瞪着她。少女也毫不畏惧的回视,黑白分明的双眼含着一丝戏嚯,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咳,咳,威克教授轻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既然都到了,我就来讲解一下星之祭的规则。」教授打开手中的文书,把印上细则的文件一一发给大家。 月神节,是缪斯学院三年一度的盛典。为祭祀月亮女神阿尔提密斯而举办,自建校以来一直延续至今,已有百余年的传统。 节日的庆祝分为日庆夜祭两部分,日庆是指白天由学园各分部社团举行各类活动,其间开放校园,外校的学生和家长都可以自由进入参与,也算是学院对外交流。真正的重头戏,则是在夜间的星之祭,各界名流也会在这时聚集,因为月亮女神爱好音乐,所以祭典以音乐为主,结合戏剧、舞蹈等多种内容展现给观众。每年的星之祭都在学园内选出修不同乐器的最优秀学生,再由乐器配合进行混搭,两人一组的进行合奏,六人可分三组,最后由教授和来宾进行品评,选出最出色的组合。不少优胜者通过这个大奖迈向了成功的大门,一举成名,享誉上流社会。 文件写得很详细,众人也有了一个初步概念,威克教授放下手中的文件,环视周围,「不过,今年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蓝眼睛扫了一眼白衣少女。 「由于汉斯教授的特别推荐,所以今年的成员需要有一次实力甄选。」 大家都凝神细听,教室里针落可闻。 「三天后,在第三礼堂会有一次测试,学校董事和专科教授出席任评委,获得认可的学员才能继续下一阶段的准备。」看着大家专注的表情,威克罕有的笑了,「当然,这是内部选拔,所以其他学生不获准观看。」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丢人也只有少数人会知道吧,白衣少女轻撇嘴角,这是在照顾自己,还是照顾汉斯教授的面子。恐怕董事会也对汉斯教授的力荐疑虑重重吧。很明显这次选拔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个同是拉小提琴的萨利姆听到后笑得真是灿烂。随手拔下一根青草衔在嘴角,放松嵴背靠在身后的大树,夏日的下午真是令人放松啊,又要开始昏昏欲睡了。 「喂,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一张放大特写的俊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瞌睡虫立刻离她远去。 忍不住呻吟一声,「莱斯特,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满是得意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歉意,「你也会有意外的时候么。」 「千寻看起来很有把握呀。」一边空闲的鞦韆上坐下金髮少年,随着惯性轻轻摇晃,清秀的脸宠好奇的看着她。 「那个萨利姆来头可不小,据说从三岁起练琴,七岁已经开始频频得奖,曾经获得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赛的银奖,被称为学园第一小提琴手,许多校外的人都看好这颗明日之星。」莱斯特缓缓道出对手的经歷。 「相较之下,什么奖都没得过的我实在是乏善可陈。」浑不在意的轻笑,白衣少女彻底放松的歪在树杆上。芬芳茂盛的草地上散发着阳光的气息,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过,引得她的视线追随而去。 「拜託你专心一点。」见伊人漫不经心,莱斯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捕捉那只吸引她的飞蝶,看起来飞得不快的蝴蝶却很难捉到,忽东忽西,眼看差一点,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拦住,眼睁睁的看着它悠然飞过树篱。 回过头,看着白衣少女轻松的笑脸,一丝无力涌上心头。 「你唉,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金髮少年认真的开口。 「寻,分组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和莱斯特都愿意和你分一起,但选拔怎么办,我听过萨利姆的的琴,真的很不错。你……」
第8页 看着金髮少年严肃的眼睛,她渐渐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阿列克斯,谢谢。我很感激你们的关心。至于星之祭,既然我决定参加,就一定会全力以赴。我也是认真的。」 伸手揉揉那头闪亮的金髮,不错的手感让她继续摧残,直到原本的秀气髮型变成了金色小鸟巢,才强忍着笑停手。 「可爱的阿列克斯,也许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心。」 阿列克斯疑惑的看着白衣少女,全然不觉自己的髮型已经乱成一团,直到莱斯特的大笑才让他明白自己又被戏弄了。 可怜的金髮少年气恼的回去打理外表,莱斯特正准备尾随而去,却又驻足,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参加,你会告诉我理由吗?」 白衣少女习惯性的扯出一抹淡笑,刚要开口,褐发少年立刻截口「不用回答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准备敷衍我。」 「呵呵,莱斯特,知道吗,你越来越了解我。」 内部选拔是个意外,不过,也无所谓。 葱白的五指轻托琴身,玉手轻颤,美妙的乐声倾泻而出,她拼弃所有杂念,沉静在乐曲中,相伴多年的提琴犹如一位好友,随着她的手吟唱着华丽的乐章。每天,她都会练琴几个小时,有时在校内密闭的琴房,有时在校外无人的公园一角,自从离家就学后,她练琴时就从来没有旁观者。轻快的音符跳跃,一如她的心。 「为什么突然决定参加。」 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远方的一个电话。想必是洞悉了她内心的矛盾,哥哥在电话里淡淡的说想来看看星之祭。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违背了俩人的约定,但她的内心却是惊喜欢跃的,不仅因为能加入祭典一试锋刃,也因为他会亲自来到学院探望,看一看有她的星之祭。彼此都明白,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踏上舞台表演,那么,她希望是最完美的一次。 「你听说了吗?那个一年级生通过了内部甄试。」 「怎么可能,教授和董事会成员认可?」 「简直不可思议。」 「萨利姆被刷下来了?」 「是呀,这几天脸色难看得吓人,也不说话。」 「会不会是作弊了。」 「汉斯教授这几天情绪可真好。」 「她的琴艺真的在萨利姆之上?可能吗?」 「也许她有什么背景?一年级生怎么想也不可能超过萨利姆。」 「听说她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赛,没得过奖。」 「天方夜谭。」 「里面肯定有什么文章。」 莱斯特走过迴廊,耳边嗡嗡不绝的都是学生议论。唇角轻掀,看来那个白衣少女轻易就成了学校的中心话题人物。真是不可思议。想起当日执着蔷薇的身影,那一句骄傲的话语。果然她是有着过人的能力,胜负,也许真的只取决于她想不想。 选拔赛的时候,被她的琴艺所震惊的,岂只有自己。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汉斯会执着于要她参赛,撇开个人感情,她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听着嘈杂的议论,想起萨利姆青黑的脸,冷冷一笑,也许萨利姆的个人琴艺确实高明,但也仅止于此,比起她自由奔放无拘束,浑然天成的演奏,还是逊色不少,想必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无话可说。 「莱斯特学长。」红髮女孩拦住他的去路。 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眼前艷丽的少女,心下微思,这个女孩,似乎和寻是同班的一年级生,好像是叫……「伊莉莎白?」浮起一个对女生的招牌笑容,他彬彬有礼的驻足询问。 满意的看到少女用完美妆容点缀的漂亮眼睛飞出爱慕之意,几乎被电晕的少女在失神后终于想起叫住他的藉口「我想问问方千寻是怎么通过选拔赛的,学长对她的琴艺怎么看。」 玩味的看着双颊绯红的少女,当她提到寻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可是嫉妒? 「也许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萨利姆。」 红髮少女眉微皱,我已经问过了,他什么也不肯说,好像中了巫术一样。 呵呵,巫术么?想必让那个骄傲的四年级生承认技不如人比什么都困难吧。也许他倒宁愿自己是中了巫术,不然何以解释自己会输给一个从未参赛获奖的一年级生。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告诉你,选拔赛是很公平的。」 「公平,一个一年级生,怎么可能。」红髮少女掩不住激动,声音突地拔高。惊觉自己的失态,转而温驯的微笑「对不起学长,我有点好奇。」 莱斯特冷眼看着她漂亮的面庞因不满而有些扭曲,一瞬间,他仿佛窥见美丽的外表下一只名为嫉恨的阴暗野兽。 「也许你应该学着相信教授们的眼光。」他轻点下头,语调是一贯的轻柔。 「我还有事,失陪了。」 依旧是教室,参与星之祭的学员再次汇聚,不过比上次少了一个人,萨利姆不再有机会了。众人看待白衣少女的眼神也开始变化。 威克教授的脸终于开始有种也许可以称之为温和的表情。 六个学员各自随意找坐位坐下,听着教授的讲解。 星之祭,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小提琴、长笛、单簧管、钢琴、萨克斯、吉他,这六种乐器将自由搭配,自选曲目进行表演。
第9页 通过上一次的选拔,对于参赛者的实力,相信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所以,必须在两天内选择好自己的搭挡,立即开始练习。 锋芒初现 威克教授走后,六人并没有立即散去。 讨论如何搭配成了下一个课题。 六种乐器,如何才能完美契合,奏出最动听的音乐? 「阿列克斯,请问你愿意和我一组表演吗?」艾薇尔微笑开口,并没有一般女孩的忸捏。钢琴大概是最好的搭配吧,完美的可以与任何一种乐器相适。 金髮男孩被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惊,呆了片刻,才在其他五人的注视下开口。 「我……不知道。」清秀的脸慢慢浮出红晕。 「我……想和寻一组。」清柔悦耳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眼睛改看地面。 其他三个男生交换一个瞭然的微笑。 莱斯特促狭的笑「那怎么办呢,我也想……」看着金髮少年紧张的抬头,一字一顿说出剩下的话语,「和阿列克斯一组呀。」 空荡的教室沉寂片刻,随即爆出一阵大笑。 可怜的金髮少年又被戏弄了,刚抬起的头又低下去,脸更红了。 咳,咳, 五年级的修拉轻咳,让戏嚯的气氛淡开。 脸上的笑意仍浓,但吐出的话语已十分认真。 「我想,莱斯特的单簧管和我的萨克斯风格过于相近,恐怕一定得错开;千寻的小提琴和约翰的吉他也是同样。」 约翰贊同的点点头。 「我有一个大概的搭配方案,供大家参考。」修拉镜片后的眼神闪动,仿佛胸有成竹。 「约翰的吉他,与艾薇尔的长笛相配;莱斯特的单簧管,与千寻的小提琴相配;我的萨克斯,与阿列克斯的钢琴相配。」 看见阿列克斯抬起的脸上显出诧异,他又补充道「以上搭配都是出于音色上的考虑,因为毕竟是比赛,个人感情和喜好先放在一边,当然,如果觉得不合适,大家可以另想更好的方法。」 沉默的气息弥散开来,大家都在思考方案的可行性。 的确,从乐器搭配上考虑,这是最合适的方案,兼顾了不同特性。 沉默良久,艾薇尔再次开腔「我觉得不错。」 约翰看了一眼女孩,「我贊成。」 「莱斯特?」 褐发少年一笑,表示无异议。 「阿列克斯?」 金髮少年半晌不语,最后沮丧的点点头。 「那么,千寻?」 白衣少女迎视着众人的眼光淡然一笑,颔首。 修拉微笑环视,「一致通过,那么,从明天开始分组练习吧。」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逐个从会议室离开。最先走出的两人仍然神色严肃,通过直达电梯进入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领头的青年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全无倦意,似乎刚才长得令人疲惫的会议毫无影响,抛下手中的文件,轻巧脱去了深色西装外套,只着衬衣的身形更显俊逸。 门被轻敲两下,秘书体贴的送进来两杯咖啡。 修长有力的手端起咖啡轻啜一口,满意的嘆一口气。抬眼望向助理,「你也休息一下,晚上还有唐氏企业的酒会。」 「可不可以不参加?」辛平疲倦的脸上立刻挂上苦笑,讨好的望向老闆,希望能遇到特赦,避过晚上的辛劳。 「不可以。」 看着助理失望得几乎哭出来的表情,不禁微笑,「不用这么痛苦,你这个月的奖金会很可观。」 「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过劳死。」想着这一阵的工作量,辛平不由嘆息,为什么最近会忙成这样。 「好吧,今天的酒会你可以不参加。」无视助手惊喜的脸,他有些恶作剧的挑眉,「明天飞新加坡和远嘉集团会谈合作一事。」 辛平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半晌才爬起来抗议,「老大,你明知道远嘉不是一般的难搞,还派我明天就去。」深吸一口气,继续控诉。「如果不是最近你我一样忙,我几乎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恶整我。」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为什么他的青春会这么苦,满腔的滔滔怨意犹如江水不绝。 方远哲轻笑出声,伸手扯松颈间领结,闲适的靠向椅背。全然放松的看着助理七情上脸的表演。「平,我知道最近你很辛苦,而且必须继续再辛苦一阵。」 「啊?」 「我别无选择,为了让我下个月能有四天假期。」 「假期?」 「下个月我要到瑞士四天,必须把这些事情提前完成。」 「瑞士?」 辛平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学舌的鹦鹉,但他无法控制。 难道最近一阵牛马样的生活都是为了老闆要挤四天出来休假? 「不错。」看见对面男子英俊的脸上现出的灿烂笑容,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为什么突然……?」 辛平脑袋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似乎从来没看过他休假,方远集团有个工作狂的老闆是业界的共识,公认的处事冷静,手段强硬,理智第一,从不因感情而有所疏漏,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节假日不休,没理由机器人突然转型成人类要求休假呀。 「因为……」 骨节微露的手指轻敲桌面,久久不语。
第10页 直到助理眼睛瞪得发酸,才吐出四个字。 「私人事务。」 轰——辛平再次倒下,脑中确定「这个号称商业俊杰的老闆,真的很喜欢恶整他。」 巴洛克风格的练习室精緻而细腻,弧形屋顶空旷高远,婉转的小提琴声轻柔灵动,金色的阳光从落地大窗透入,穿过半个教室,洒在白衣少女肩头,阳光下轻尘如点点金芒飘散,衬着少女纤美白皙的手臂如玉,旋律渐渐加快,音符如小鸟般跳跃,轻快活泼,唤起人心底最愉快的回忆,长睫轻颤,粉色的樱唇微勾,演奏者的心情显然也随乐曲而动,愉悦得忍不住微笑,白色长裙在黄昏的风中轻盈舞动。 莱斯特愣住了,不知道是眼前的景致太过美丽,还是音乐太过动人,恍然间仿佛看见音乐精灵在自由飞翔,似乎有不知名的魔力笼罩,忘记了自己该在何时加入合音,直到乐声渐停,仍然久久失神。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琴?」他听见自己在问 阳光投在白衣少女的脸上,似乎把脸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洁白秀美,一半阴暗神秘。在他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她开口,声音似乎也神秘而渺远。 「三岁。」 「为什么从来不参加比赛?」 「因为没有必要。」 「为什么从不在人前拉琴?」 「我不缺人肯定。」 仿佛有魔力迷惑,褐发少年喃喃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夏日黄昏的最后一线阳光移开了,少女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似乎有眼中有光芒一闪,又隐去。没有回答。 手轻扬,日灯光闪亮,那一瞬间的魔幻消失了。 依旧是淡然的微笑,白衣少女将手中的提琴放入黑色琴匣扣好提起,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大理石走廊上渐渐远去。 「莱斯特,你怎么还在这里。」金髮少年从门边探出头,「再晚没饭吃了。」 惊讶于室友难得一见的沉寂,阿列克斯伸出手指在他眼前轻晃。 「千寻都回寝室啦,你还在发呆。」 看着金髮少年关切的眼神,他突然回过神,抓往对方乱摇的手。 「阿列克斯,我说过我喜欢她对吗?」 少年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人,点点头。 「我想我现在大概是爱上她了。」 金髮少年张大嘴,惊愕万分。 「这么快!」 莱斯特用力抚过脸颊,仿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最终还是无奈的后仰,双手反撑桌面,语音低沉。 「真的很容易,爱上她,一瞬间就够了。」 「只要看过她拉琴……」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汉斯……」 「你到底在说什么?」从没见过莱斯特失态,阿列克斯不由紧张起来,难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莱斯特?」 感受到金髮少年因担心而握着自己手臂的压力,他醒过神,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看见阿列克斯依然有些担忧的目光,他恶作剧的使力扯扯金髮少年的脸颊。 「哎呀,疼。」光滑柔细的脸皮被捏得生疼,漾起两块红晕,金髮少年用力打开他的手,拯救自己的脸。 莱斯特坏笑,伸手帮他揉开疼痛。 直到少年以眼神抗议,才松开手,改搂住他纤细的肩,「乖,吃饭去。」 俩人一路向食堂走去,中间还杂着金髮少年不满的低语。 从背后看,高而挺秀的身形与尚未长成的男孩刚好搭配,举动也很亲昵,令莱斯特郁闷的同性之爱传闻,大概就是这样流传出来的吧。 只是始作俑者一直没有自觉。 双臂交叠在课桌上,螓首轻伏,一头乌黑的秀髮如瀑布般垂落,白衣少女在课后的闲适中小憩,片刻间眼神朦胧。 教室里不停的嗡嗡声并不能打断她的睡意,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眼光,这算好还是坏呢?原本正面的讥讽和挑衅在选拔赛后变为私下议论,尽管眼光是一样的不友好,到底还是收敛了许多。在这里上学的都是世家子弟,不会愚蠢到轻易得罪一个摸不清底细的人。 明天,就是月神节。一个月的高强度练习让她有些疲惫,回到寝室还要面对薇娜兴致勃勃的探寻小脸,被无敌的甜蜜笑容拷问,以满足金髮美少女膨胀的好奇心,几次她都想干脆晕倒以示抗议。 不知道其他两组练习得怎么样了,练习期间都没有再另行接触,只通过威克教授获取信息,那个德国人似乎也随着时间的临近开始紧张起来,想必这场盛会也让他有不小的压力。 明天,他就要来了吧,电话里说是中午到。大半年没见,他,还好吗?是不是还是那样忙碌,也不知道花了怎样的力气才挤出了这几天时间,记得在家的时候,他的时间就几乎以克拉计。从来不曾去过办公室,因为知道他忙得几乎没有私人时间,一个人担负起庞大的家族,真的是非常的辛苦。 但她还是很希望能在学园见到他,也许是看到其他学员的父母已经陆续赶到,也许是被周围众多家庭慈爱的场景影响,也许是看到两三成群的亲昵有点寂寞,心底的深处,也变得雀跃期待。 唯一的亲人呢…… 「千寻,醒醒,别睡。」似乎有谁在叫她。不管了,继续睡。
第11页 「小懒猪。」有人在轻扯她的头髮。 头皮微微发疼,无奈的皱眉,扬首看见两张笑脸凑在眼前。 「莱斯特,放手。」没好气的从他手中拉过秀髮,顺手别在耳后,没注意教室里突然的寂静,「你们俩个怎么这么闲。」 「明天就是月神节,练了一个月,怎么也该休息一下。」莱斯特狡黠的笑笑,「今天大家约好都不练习,一起出去放松。」金髮少年美丽的眼睛轻眨,期盼的看着她。 「放松,嗯,正好,我回寝室睡觉。」无视阿列克斯眼中的渴望,她直想好好回去补眠。 「不行,千寻和我们一起出去啦,大家都去的。」金髮少年看她提不起半点兴趣,失望的抓往她的手臂轻摇。「修拉他们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 莱斯特看着金髮少年的劝说无效,直接拉起少女纤细的手腕,「别管啦,把她硬拖过去,阿列克斯,推她。」 身形娇小的白衣少女被俩人一拖一拽,踉跄的从坐椅上站起,「你……」 褐发少年满面坏笑,不顾她的抗议,手上使力,轻轻巧巧的把少女拉出门外。金髮少年紧随其后,没有发现教室众人呆愣的表情。 宽大的走廊上传来少女清脆的叫喊。 「放手——呀……」 昏暗令人迷醉的灯光,枝叶交错的藤蔓与砂砾质感的墙面上自然延伸的纹路纠缠,天花板上巨幅油画在微微明灭的灯下显出朦胧的影像,带来独特的异域风情。优美的乐曲声不知从何处而来,隐约有一个女声在反覆吟唱,听不清字句,却沙哑的似要沁入心底,说不出的诱惑。 「想不到学园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艾薇尔好奇的打量周边,不由得惊嘆。 「听说是个法国贵族的手笔。」修拉不经心的答腔,扬手唤来侍者添加饮料。 「白兰地。」莱斯特大刺刺的坐下,毫不客气。 「呃,我要红酒。」金髮少年略带侷促的看向侍者,显然很少经歷这种场面。 镜片后的眼睛一闪,微笑询问有点不快的白衣少女,「寻?」 少女微勾唇,「我可没带钱。」 斯文英俊的脸上笑意更深了,「无妨,我请客,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份。」 白衣少女微嘆口气,「果汁吧,谢谢。」 莱斯特从一旁探过头挤挤眼,「千寻不喝酒吗?艾薇尔喝威士忌呢。」 意外于艾薇尔的酒量,她轻瞥一眼,又看看莱斯特看好戏的眼神,翻了个白眼,伸手推开他的头。「我还未成年。」 低低的笑了,修拉和约翰交换一个眼神,仰首对侍者说了一句法语。 「千寻还是想回去练习吗?」 「不。」白衣少女轻揉额角,有些无奈的回答。 「想回去睡觉,这几天练习时间长,有点累。」 「听威克教授说你经常练习到凌晨三点?」 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镜片后高深莫测的眼。「偶尔会,毕竟我平时的练习时间很少。」 「三点!?天哪,难怪你那么贪睡。」莱斯特皱起眉,轻弹她的头,「难道白天我们练习得还不够吗?」 躲闪着褐发少年空袭的手指,少女一时顾不上回答,最后干脆抓起金髮少年挡在身前。 「哎呀。」被误袭的少年惨叫一声,引得其他顾客纷纷注目。 白衣少女轻笑,看着褐发少年吐吐舌,向周围点头致歉。 英俊有礼的少年很快博得众人的好感,指责的目光平息下来。 没有注意到自己一伙有多么的引人注目,六个面貌佼好的青少年,或温文儒雅,或阳光洒脱,或清秀腼腆,或俊挺出众,或大方健美,或清灵淡雅。本已出众的气质因青春而更显动人,周围欣赏的眼光不绝,或站或坐的六人如一幅优雅的画卷令人心动。 已有禁不住诱惑的人上前搭讪。 「各位晚上好,我是奥威广告公司的,想请问各位有没有兴趣参与模特工作或是广告拍摄?」印刷精美的名片随即递上众人,希翼着回答。 礼貌性的接过名片,六人对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拒绝之意。于是最年长的修拉微笑回绝。「对不起,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对方不死心的继续游说。他一手送回名片,淡淡的开口, 「我们都是缪斯学院的学生,没有课业以外的计划,谢谢您的抬爱。」 轻淡的话语有不容拒绝的威严,让对方不敢再开口,无奈的收回了名片。 看见对方转身离去,修拉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座,却对上白衣少女探寻的目光,不由一怔,目光交汇片刻,少女随即低下头去轻啜果汁,嘴角浮起一个瞭然的淡笑。令他心头微微一突。 那一瞬间,似乎看穿了什么。 目光一敛,又恢復了平时温文的微笑,扬手唤来侍者再端来一杯果汁,推至白衣少女前,一径的体贴。 「寻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多喝一点。」 看到这一幕的褐发少年手指微收,捏紧了酒杯,嘴上却戏嚯的叫嚷。 「修拉好偏心啊,我也要再一杯。」 包容的轻笑,镜片后的眼神温和亲切,「好的,不过艾薇尔不可以再喝。」 看到艾薇尔不满的眼神,他开口解释,「对女孩子来说,威士忌太烈了。」
第12页 轻笑着建议「换别种吧,柳橙汁也不错的。」 话音虽轻柔,语意却是坚定强硬,不容分辩,令一向大方有主见的艾薇尔亦不自觉的点头。 约翰轻笑,戏嚯的开着她的玩笑,大家一言一语的唱和,气氛松驰而愉悦,白衣少女静静的喝着果汁,看着众人笑闹,似乎忘却了明日的竞赛。莱斯特说了一个笑话,引出一场轰然,她也不觉低低轻笑,嘴角微弯,竟似有些停不下来。 好像哪里很奇怪,内腑似乎隐隐发热,摸摸面颊,一向冰凉的肌肤有点烫手,头也微晕。莱斯特觉得到白衣少女的异样,探手抓住她的肩,「寻?」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少女抬起头,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可以看出,温凉如白玉的脸上晕染出两片绯红,眼神迷离而恍惚,一向浅粉的樱唇异常红润,娇嫩欲滴。 莱斯特心一跳,从没见过她如此娇艷的神情,一时竟呆住了。 「千寻?」金髮少年也发现了少女的异常,伸手轻触她的额。 「你的头在发烫,怎么回事?」 隐隐听到阿列克斯的声音,疑惑而担忧,她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望向对面温文微笑的男子。 「果汁,有酒精?」 没发现自己努力冷静吐出的字句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不知什么时候声音变得娇慵无力。 「那是天使之吻,微带一点酒精,为了让口感更好。应该是不会醉人的。」 微带讶然的看着白衣少女醺然陀红的娇颜,天使之吻的酒精量极低,只会让人放松精神,降低戒备,可眼前的少女分明是…… 绽开一个了悟的笑容。 他俯身过来,「千寻是酒精易感体质?」 白衣少女目光有些涣散,身体也变得无力,如果不是身旁的莱斯特紧捉,恐怕已经要滑落到地板上,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好笑,她低低的笑出声,清脆悦耳的笑声迸出,如银铃般一直不停。很明显,伊人已经醉了。 修拉轻拍她细腻的脸,「寻,醒醒。」 莱斯特皱起了眉头,压下心中的不悦,轻摇侧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少女,「别笑了,醒醒。」 终于又找回了一点神志,少女停住笑,轻声呢喃。 莱斯特把耳朵贴在她唇边,才依稀听出语意,抬起头,望向几双关切的眸子,无奈转述「她说从来没喝过酒。」 迎视着莱斯特和阿列克斯责备的眼神,修拉满含歉意的微笑。 心下暗计,从来没喝过酒?那么也许,现在是个很好机会…… 但,其他人…… 微闭眼,感觉到神思涣散,心里隐隐警惕不安,现在的她,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说什么,这样下去太危险。用力一咬舌,疼痛让她稍稍回神,找回了一点自制力,挣扎着从莱斯特怀里爬起来,尽量清晰的开口,「我要回去,现在。」不等他人回答,白衣少女伸手指向唯一的同性「艾薇尔送我,请。」近乎命令的语气却因呢哝的口齿而显得娇柔万分。 一旁的艾薇尔一愕,随即大方的笑笑,伸手从莱斯特怀里接过少女。准备伸手叫侍者拦车。 修拉轻移步,挡在二人身前,温柔的微笑「女生送可能有点勉强吧,还是由我来好了,我保证完好的把她送到寝室。」 莱斯特长身而起,拦住修拉,「还是我来送吧,她这样子我不放心。」 一旁的金髮少年也随之而起,站在莱斯特身旁「我也不放心,我和莱斯特一起送千寻回去。」 气氛一时凝滞,莱斯特和修拉对视,脸上都有微笑,眼底却半分不让。 「嗯……,」白衣少女身形一歪,艾薇尔没有抓往,差点软倒在地。身旁的莱斯特赶紧扶住,感觉掌心的娇躯微微发烫,奇异的似乎连带他的手也热了起来。 「艾薇尔……」清脆的嗓音已变得低哑,吐词也模煳不清,却有种异样的娇媚,「不要……别人。」清晰有力的表达意思似乎变得很困难,白衣少女挣扎着说出坚持。 「好的好的,我马上送你回去。」艾薇尔安抚着怀中的少女,向两个对立的男子抱以歉意的微笑,「看来她不让别人送,放心,我没问题的。」 在众人的帮助下,艾薇尔把白衣少女抱在车里绝尘而去,留下身后的重重牵挂目光。 挣扎着醒来,头似乎隐隐作痛,睡眠也不似以往安稳,依旧疲惫不堪,她呻吟一声,努力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寝室发呆,仔细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想起来,薇娜金色的头髮映入眼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终于醒啦,再睡下去就要错过星之祭啦。」 星之祭?月神节?她忽的坐起,今天已经是月神节当天!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喝了修拉点的果汁,里面有酒精。 后来似乎醉了,再后来,似乎是艾薇尔送她上车,再然后……? 「昨天是谁送我回来?」 「艾薇尔学姐呀?寻一点都不记得吗?」金髮美少女好奇的看着她。 「我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有呀。」 心一沉,白皙的手不自觉的揪紧被子,望向笑嘻嘻的少女。 「你说,无论是谁来看你都不准开门。」金髮少女颇具兴味的玩着辫子,眼露调笑。
第13页 「结果莱斯特、阿列克斯、修拉都被我挡在门外啦。」 终于松懈下来,白衣少女再次软倒在床上,还好,没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该死的天使之吻。 金髮美少女的脸再次出现在她正上方,「寻,他们三个都很关心你哟。」贼兮兮的微笑,「都没看过莱斯特这么紧张呢。」压低声暧昧的追问,「你喜欢哪一个?」 什么?晕,看着室友八卦意味极浓的甜美小脸,她无奈的嘆口气,觉得全身无力。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抓住薇娜 的手追问「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半。」 惊的坐起来,完了,哥哥十一点半就该到了,错过了接机的时间。 她立即跳起身冲到浴室,打开莲蓬沖洗,冰冷的水刺激她哆嗦了一下,也因此而彻底清醒。无心理会金髮少女在门外的追问。飞快的梳洗完毕,不管发梢还在滴水,她拿起手袋就沖了出去。 飞快的跑过迴廊,冲进花园,差点撞到教授,期间似乎有看到莱斯特和阿列克斯惊讶的脸,她也顾不上,想一径冲过去拦车直奔机场,却在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修长的男子似乎在向旁边的学生打听什么,西服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手提一个轻便的行李箱,依旧是冷静从容的气度,额前一缕黑髮披落在下来,搭在飞扬的眉梢,更显年轻俊逸。 她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跑得肺都快炸了,大口大口的吸气,抚平过速的心跳,眼睛却始终捨不得离开。渐渐的眼前变得有点模煳,他似乎感觉到什么,转头望过来,一楞,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快步向她走来。 眼前一黑,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而亲切,带着淡淡的菸草香。 忍不住安心的微笑,她用力回抱过去,久久不语。 半晌,男子放开她,隔开一臂仔细打量, 「好像长大了一点。」 温馨而自然的轻笑,伸手摸过她湿漉漉的秀髮「还是这么毛毛燥燥。」 感受着亲人手指间的温暖,她突然觉得眼眶一热,低下头偎近他,「我很想你,哥哥。」 「我也很想你。」沉稳有力的男声响起,「不过……」 不过什么?她没有听清,只听见耳畔传来低低的嘆息。 方远哲抖开手上的外套,覆上她的肩。 她微愣,才想起发上的水珠已经打湿了身上的白裙,背后的衣服…… 蓦的羞红了脸,她不敢抬头。 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纤细的肩膀,温暖而熟悉。 「傻丫头。」 微责的话语中充满宠溺。 她抓往他微卷的袖子,满心都是安适。 「也许你该向我介绍一下,那两个瞪着我的男孩是什么人。」 她惊觉过来,抬头望向两双惊讶的眸子,褐发少年的眼里,除了讶异,似乎还有更多的愤怒…… 脸又红了起来,看向哥哥噙满笑意的眼,她有些狼狈。 明明,什么也没有的,为什么会紧张呢? 音乐盛会 「学校里一切都还好吗?」 对面的男子利落的点单,熟知她的喜好。 她下意识的把玩着一缕吹干的长髮,怔怔的看着他。 「都很好,哥哥呢?还是那么忙?」 「你知道的,还是老样子。」慢条斯理的折起餐巾,语音一顿,绽出一个微笑,「倒是你的学校生活看起来很精彩。」 听着哥哥调侃的话语,止不住双颊又开始发热。 「哥哥,都说了他们不是……」 兴味的扬眉,想起之前少年奇异的眼光,灼热而愤怒,绝非一般同学之情。 入眼妹妹娇羞的表情,不禁逗弄,「不是什么?不是同学吗?」 哎,自己怎么会是老奸巨滑商业菁英的对手,斗嘴看来是不明智的选择。 白衣少女懊恼的噘起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捉弄。 习惯性的伸手轻抚少女的长髮,感受着丝绸一般的柔滑,低笑的安慰少女娇嗔。心里微有些惆怅,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娇怯的牵着他衣角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曾几何时,已经开始有人发现她的美,为之心动追逐,他还能守护她多久? 「他们也是星之祭的参赛者?」微呷一口餐前酒,他转换另一个话题,不想让自己滞于伤感。 「俩个都是,莱斯特是我的搭档。」 「这次的对手实力怎样。」 「很强。」想起选拔赛当日的感受,她笑意微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非常有实力的对手。」 「小寻没有信心吗?」感觉到她的压力,他轻挑眉,故意以言语相激。 听及此言,少女美丽的脸上现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眼中光芒流转。 「原本我不在意胜负,想参与一次,有点经验就好。」 「但既然哥哥亲自来看,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一定会赢。」 原本柔弱恬淡的气质随着话语转为捨我其谁的自信,飞扬的眉宇中有着昂扬斗志,如一把初发韧的利剑般耀眼夺目,崭露少年人剑试天下的雄心。 看着少女自信而炫亮的面容,他微微一笑,不掩眼底的激赏。 一向淡然无谓的人,难得有了斗胜之心,看来让她参赛,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久别的兄妹俩人格外高兴,活泼轻快的女声不绝,间惑有低沉悦耳的男声或问或答,亲昵而愉快。
第14页 他不忘体贴的为她剔出鱼刺,切碎肉块,细緻一如往常。 当侍者送上甜点的时候,他终于想起初入学园的印象。 「小寻似乎成了学园的名人?」 咳——咳,正在吃着冰淇淋的少女被突出其来的问题惊吓,一时呛住,咳个不停,白净的脸庞涨得通红。 男子赶忙轻拍她的背,送上一杯清水润喉。 「冰淇淋也能呛到,这可不像你。」 嗔怪的睁大眼睛瞪向肇事者,努力想表现出恶狠狠的神情,可惜秀美的脸庞怎么也兇恶不起来,反而平添了几分滑稽可爱。 「都是你——咳,咳。」 再次灌了一大口水,终于平息下来,好喘。 「难道不是吗?在门口问路的时候,很多人都认识你。」似乎不同专业的学生都知道她,只是表情颇为怪异。 白衣少女垂下眼帘,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冰淇淋进攻。 「还不是因为我是一年级生,突然跳进星之祭,好多高年级生都恨不得让我消失。」 久久没有听到对面的回答,她抬起头,看见哥哥突然沉郁的眼神。她扬起一个甜蜜的微笑。 「开玩笑的,不用担心,晚上比赛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高年级生至多脸上难看点,谁在乎。」 男子没有回答,拿起手帕擦去她小脸上沾染的糖汁,专注而轻柔。 「小寻,你——想不想……」他缓缓的开口,仿佛心中迟疑未决。 「不想。」少女飞快的打断,毫不犹豫的截住他将出口的问话。 他不禁失笑,心中却是一轻,口中仍是温和的抱怨。 「我还没说出来就知道是问什么?」 「当然。哥哥眨眨眼我就知道在想什么。」少女轻笑,把玩着玻璃杯,莹白的手指在光洁的杯壁上轻划,杯身冷硬透明,似乎让心事亦渐渐澄定。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认真抬眼,望进另一双深沉眸子,「就这样继续下去,很好。」 真的,很好吗? 他的眼微闭,掩饰住心中的波澜,淡淡的笑了。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月神节的重头戏,也渐渐拉开帷幕。 深蓝的天空上挂着一弯如勾新月,淡淡的光芒流转,如丝绒垫上的金色宝石。几颗或明或暗的星散落在天穹,让夜色愈显深沉神秘。校园里最大的花园已改为露天庭院,中心一个圆形舞台分外醒目,精巧的白色凉椅呈星形分布,巧妙的错落,既最大限度的安置了来宾,又不影响观赏聆听的效果。高大的碧树、低矮的花丛,都在彩灯的点缀下显出夜间风情,小径路灯如一颗颗明珠恰到好处的装饰着庭院,微微莹亮的灯光令气氛更加柔和优雅。虽然来宾众多,却都在景致环境的影响下轻声低语,极有耐心的静待三年一度,最值得期待的星之祭开场。 换上一件雪纺轻纱的小礼服。她提起琴盒,走出更衣室,不意外的看到走廊尽头背向的身影。合体的黑色燕尾服衬得少年挺拔出众,褐色的髮丝似乎在月色下闪着微光。听到后方的脚步,少年优雅的转身,月华流转,淡淡的银光勾勒俊秀的轮廓,居然让她微微失了神。 逆光下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她迟疑的停往脚步,咬咬唇,不敢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嘻笑无忌的褐发少年。 似乎,有些陌生。 片刻沉默,他踏前一步,向她伸出手。 白衣少女犹豫片刻,自嘲的一笑,想来是太紧张的错觉,大方的伸手握去。 少年的手温热而有力,轻轻拉着她走向后台准备室,从一根根廊柱的阴影下穿行,绕过花墙,走过小径,始终没有说话。她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轻轻使力想挣脱,却反而被握得更紧。 终于在准备室门前停下脚步,却没有推门。 沉默再度弥散开。 黑暗中似有一种奇异的气息蔓延兹长,让她不知所措。 当——当——当—— 校园的钟声突然响起,柔和悦耳,提示星之祭即将开始。 一瞬间,有什么消失了。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沉默的少年松开手,打开门,明亮的光从门里射出,让黑暗处的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 大家已经到齐了,威克教授穿着正式,一丝不苟,甚至还打上了领结。 看到俩人进来,教授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所有人靠近。 「演奏的顺序已经排出来,由校委会抽籤决定,约翰和艾薇尔为第一组,修拉、阿列克斯第二组,莱斯特和千寻第三组。比赛将排在理察钢琴演奏后。 「世界一流的钢琴家理察?」金髮少年阿列克斯露出兴奋的表情,仿佛见到偶像般激动。「想不到学院今年居然请到他登台。」 威克教授微微一笑,公布了一个更吃惊的消息。 「他不仅会当场献艺,更是这次的专业评委之一。」 不等阿列克斯从震惊中回神,修拉和约翰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每次星之祭都会邀请世界一流的音乐家登场演奏,其中有不少都是缪期学园的往届生,理察正是其中翘楚。但据传闻为人倨傲,素来不喜参与聚会,不知为何突然肯接受学园的邀请。 也只有阿列克斯这样一心沉浸在钢琴世界里的音乐痴才会因这个消息高兴。其他人都明白这未必是幸事。有机会现场感受大师的音乐固然是好,但排在大师之后登台竞赛却更是压力激增,何况是这位以直言不讳和挑剔出名的校友亲任评委。
第15页 无声的交换了眼神,各自多了一份慎重忧虑。 安排完上场事宜,威克教授叮嘱众人在准备室中等候上台,便因事务繁忙匆匆离去。 听着校园遍及各个教室的现场广播,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艾薇尔因即将第一批上台而紧张,虽然极力控制,却还是忍不住在教室中来回走动抒解情绪。相较之下,约翰就镇定得多,随意的靠在椅上后仰,随着惯性微晃,双脚翘在桌沿闭目养神。 阿列克斯静静的坐在教室一角,十指如弹琴般轻敲桌面,似乎要在最后的时间内温习一遍乐章,一身紫色礼服,微卷的金髮,看起来精緻可爱得不似真人。 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白衣少女忍不住莞尔,收回目光,却发现修拉不知何时站在身旁,镜片后的目光似在深思什么。 对视一眼,修拉浮起一个微笑,「你哥哥也来看比赛?」 「是的,今天中午刚到,学长的消息真快。」心下微惕,少女不动声色的应答。 「据说是相当出色的人,真想认识一下。」一径是温柔的微笑,看不出半点端倪。 「太客气了,听说这次大家都有亲人来观看。」薇娜的小道八卦消息有时候还真有用,白衣少女第一次为金髮美少女爱打听毛病而庆幸。 「学长家是哪一位呢?」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不意外的发现修拉目光中闪过一丝迴避。 男子一笑,绕开话题。 「倒是很抱歉昨天让你喝醉,请接受我的歉意。」 想起那一场意外,白衣少女有丝暗恼, 「不是学长的错,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不过倒是艾薇尔帮了大忙。」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频频走动的少女终于停下来,有些气恼的回眸。 「你们都不担心吗?该死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紧张。」 宝蓝色的礼服剪裁合度,完美的衬托出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段,一枚菱形的钻饰胸针别在襟口,闪亮动人,让青春少女凭添了几分妩媚风情。不满而微翘的唇让娇美的脸更显生气。 抱怨的语气的令约翰睁开眼,却因少女的微嗔有瞬间失神。 被诘问的修拉好脾气的的轻笑,「也许我们该和你一样活动活动?」 艾薇尔懊恼的低咒,郁闷于自己的紧张失态。 白衣少女走近身旁,轻拖起她的手。 「艾薇尔,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去。」不待回答,附在她耳边轻声补充。「你今天真美,刚才都有人看呆了,一定会是今天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 意外的听到感谢,艾薇尔一怔,附在耳边的轻语又令她脸一红,不敢抬头看是谁在发呆,落落大方的少女难得娇羞的低下了头。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紧绷的情绪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叩叩叩—— 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位女性学员出现在门口。 看制服,应该是二年级生。 迎视众人的目光,她微微躬身致意。 「我找方千寻。」 白衣少女心下微惑,越众而出。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 来访者见她答腔,忽然趋近,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即使艾薇尔站得极近,也未听清话语内容。 白衣少女的脸色却变了。 修拉眼神微动,慢慢浮起一个笑意。 来访者站直身,「请千寻和我换个地方说话,可以吗?」 白衣少女沉默的点点头,转身拎起琴盒。 对众人点首致歉,「对不起,我稍微离开一下。」 阿列克斯忍不住提醒,「寻,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少女在门口回眸,淡笑「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莱斯特站起身,仔细打量来者,无表情的开口。 「我陪你去。」 白衣少女微讶抬头,与褐发少年的眸子相触,「谢谢莱斯特,我不会走远,还是不用了。」转眸一笑,「要是威克教授看见我们都不在,可是会很生气的。」 一前一后的脚步在大理石地面上轻响,折过几个迴廊,白衣少女停下脚步,驻足开口。「就这里吧,请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校园的广播,已经开始传出钢琴曲的音乐,很快,就将轮到第一组上场。 准备室内,汉斯教授满面怒意,几乎要开始咆哮。 「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要上场,她为什么离开。」 「刚才有一个二年级女生突然出现,执意叫她出去。」 莱斯特淡淡的回答,「她说会在比赛开始前回来。」 语气平静,心中却极忧虑,千寻绝不会故意错过时间,那么,是什么意外让她耽搁。 「她不知道比赛时间已经到了吗!第一组已经表演完毕,第二组都在场上了,现在她居然还没回来。」比赛的意外令教授愤怒「难道这次的星之祭就要开天窗?」 莱斯特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祭典都不容任何失误。忍不住开始最坏的考量,难道这次比赛真的完了。 「请让我代替她的位置,参与比赛。」 三年级的萨利姆提着琴盒,出现在教室。 「我知道她和莱斯特练习的曲目,有把握绝不会让表演出现疏漏,威克教授,请让我代替她上场。」谦卑有礼的语气令教授为之动容。
第16页 沉滞的静默后,莱斯特冷笑出声。 「还真巧啊,萨利姆。似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合你的心愿。」 冰冷的双眼直视无表情的来者,这就是答案吧。 阻止千寻的出现,让参加祭典的机会落在自己身上。 即使明知道其中的阴谋,为了祭典的顺利完成,教授也不会拦下他,一切都会如常进行,为了学校的声誉,比赛后事件也会被隐藏下来内部处理,没有人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多么完美,就像一开始千寻就不曾出现。 艾薇尔亦明白过来,气愤的斥责出声,「萨利姆,你真卑鄙。」 包含怒意的话语在教室迴荡,室内却是反常的静默。 威克教授快速的思考,似乎在权衡事情的可行性。 广播中第二组的音乐,渐渐的接近了尾声。 「你有足够的把握顺利完成比赛?」 褐发少年心沉下去,教授果然作了这样的决定。 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意,这就是所谓的顾全大局,谁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事实。 看着萨利姆狂喜的表情,他平静的开口。 「如果千寻不能回来,我将选择放弃比赛。」 话一出口,心反而轻松起来,直视教授诧异莫名的眼光。 艾薇尔眼神惊愕,修拉眉间微皱,他的回答显然令他们意外。 是的,他知道放弃比赛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不合作的态度会遭到教授怎样的责难,但有些事,是他所无法忍受的。 不能忍受原本默契的伙伴因为阴谋而无法参与,不能忍受辛苦的练习之后竟然为卑鄙者作了陪衬,不能忍受明知道其中有怎样的诡计却得表现的若无其事,不能忍受才华夺目的少女无辜沦为牺牲。 他知道她是怎样辛苦的练习,如何骄傲的期待,亲人的到来有怎样的热切,今夜换上礼服又是多么的美丽。 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忍受。 如果无法制止阴谋,那么至少,他可以拒绝与卑鄙者合作。 萨利姆沉不住气,开口质问。「为什么拒绝!这一切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眼看计划顺利成功,却因莱斯特而形将失败,他气急而不解。「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祭典也能顺利完成,为什么。」 为什么,莱斯特浮起一个讽刺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说出原因。 「因为我不喜欢你骯脏的作为,同台演出,你不配。」 不理会萨利姆几欲发狂的愤怒,威克教授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他。 「如果你拒绝的结果将是必须承担祭典失败的责任,面临学校的严厉处罚?」 「我会平静的接受。」坦荡的迎视着教授,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萨利姆无法接受这种羞辱,咆哮出声,几乎要挥拳相向。他微掀唇角,心下期盼他最好真的动手,很想打上一架。好好的用拳头髮泄出怒意。 不等俩人动手,一阵急促的奔跑从走廊传来。 「对不起教授,我想我大概还能赶上比赛,对吗。」 白衣少女出现在门口,一手拎着琴盒,一手侧扶门框,胸膛起伏,脸色苍白,显然一路的急奔让她有点唿吸不畅。 许多年后,缪斯学园的校友仍然忘不了当年祭典的一幕。 天籁般的小提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初时如细雪飘落,情人私语,低微细緻的深触心底,继而渐渐滑高,悠扬动人,如风过林梢,山涧清泉奔流。一身雪纺的少女缓步而出,黑髮迎风素手轻扬,气质轻灵如梦。灯光洒在肩头,莹白的肌肤如星月轻辉闪动。琴声转折突的轻快急促,曲调越来越高,拔到最上,又似瀑布从高悬万仞之上翻叠而下,人的情绪亦被紧捉,心似要随着乐声坠落,一片静默紧张中,舒缓单簧管响起,轻柔的托住琴声,娓娓奏出乐章,小提琴声渐轻,褐发少年踏乐声走出,身姿俊挺,意态悠闲。乐声起伏应和,低沉宛转处如花间微露坠落,高亢清亮时如飞雁凌空翱翔。听者恍忽,一时竟似错觉,如在晓风微动,清露晨流的花园仰视天际浮云。 一曲终了,少年少女相视而笑,双双优雅躬身致谢。 全场寂然。 倾刻,掌声四起,渐渐响如雷鸣,轰然热烈。 庆祝时光 走下舞台,不少曾经对她冰冷相向的同学上前恭喜胜利,甚至有法国同学热情的亲吻她的双颊,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却无法迴避,只有尽量加快脚步。 雪白的纤足被高跟鞋挤得发痛,坎坷不平的卵石小径让她走得备加艰难,突然间一个踉跄,脚下失衡,差点歪倒,旁边一双有力的手托住她,稳稳扶起。 有些狼狈的红了脸,白衣少女低着头轻声道谢,不等对方回答,便轻巧的从身边绕过,走向自己的目标。 那个英挺的男子正端着酒杯,微笑的等着她。 自从她在台上出现,他就一直注视着,直到司仪宣布最终的胜利,他才几乎不可觉的松了口气,泛起笑意。 少女抓住他的袖子摇晃,许多话想问,却似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只化作了一个无声的嘴型。 方远哲垂下头,低低的回答。「你很好,非常棒。比所有人都出色。」 停了停,轻笑着微嘆,「我的妹妹,是全场最美丽的女孩,有那么多人在看你。」
第17页 看着眼前少女绽放出灿烂的笑脸,他的脸上有着深深的骄傲,以及,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怅然。 小心的掩藏起情绪,他宠溺的微笑,「谢谢你让我听到了这么好的音乐,作为获胜的奖励,准你请三天假,我带你去滑雪。」 美丽的眸子突然睁大,不等少女因欣喜而惊叫,他轻轻的将她带转身,面对身后参赛的同伴,「明天早上我会在校门口等你。」 「现在,去庆祝吧。」 砰——,又一瓶上好的香槟被打开,洁白的泡沫喷涌而出。 依旧是上次的酒吧,上次的座位,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满足的嘻闹,精神愉快的年轻人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香槟,就连金髮少年阿列克斯也不例外。清秀的脸上浮出红晕,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捏上一把,这是形容,不过艾薇尔真的忍不住动手了,边捏边惊嘆,「阿列克斯,你平常用什么东西啊,怎么皮肤比我的还细。没天理。」愈说愈是不甘,不顾少年挣扎躲闪,更加用力的摸了两把。 金髮少年捂住备受摧残的脸,欲哭无泪,只有躲在莱斯特身后求饶,身边的人总是喜欢动手动脚,令他哀嘆不已。 莱斯特显然心情极好,灌下了为数不少的香槟,很义气的拦在阿列克斯身前,帮他挡掉某人的魔爪, 不怕死的仗义执言。「别乱摸啦,老女人。」 还不忘偷偷的示意约翰加满艾薇尔的酒杯。 「老——女人」艾薇尔被这三个字激怒,「该死的,不想混啦,我哪里老。」拉了拉身上宝蓝色的礼服,准备扑上来给他一个教训。却被老好的修拉拖住,塞给她一杯香槟,「来,美丽的女孩,不要和小孩一般见识。」 正因大叫而口干,她想也不想一饮而尽,待继续开口,约翰又塞来一杯,看着莱斯特的坏笑,她终于醒过神,「你们几个该死的傢伙——」 众人轰笑,白衣少女亦忍不住笑弯了腰。 和众人的香槟不同,这次她手执的,是货真价实的果汁,完全不含酒精。 「千寻。」阿列克斯轻唤,眼里充满好奇。 「嗯?」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失踪那么久呢?差一点赶不上比赛。」金髮少年侧着头,认真的询问,显然这个问题已经盘踞在心里很久。 剩下的四人停往笑闹,望向白衣少女,这是他们共同的疑问。 微一凝思,她平静的开口,「当时那个女孩把我带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突然就跑掉了,我想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也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缪斯学园与其他学校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虽然学校是十八世纪的建筑改造而成,设备和管理却极先进,平时由学园中枢电脑掌控,全校联入网络,从灯光开启花园灌溉到寝室管理学籍记录,都由号称世界最先进的智能电脑处理。校园门锁採用高级电子锁,平时开关门都由教授进行,一旦锁上,除非有电子卡或密码,否则根本无法打开。 被困在四处无人的陌生的教室,除非恰好有持卡者经过,否则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出来。 众人大概明白了,却还是有些不解。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到广播里的音乐,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那千寻是怎么出来的?」最大的困惑在于此,不可能真的有教授恰好路过。 五双眼睛一齐看过来,等待着她的回答。 白衣少女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稚气的耸耸肩。 「在我非常焦急无奈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密码,一试之下,门竟然开了。于是我就出来了。」 「密码?」阿列克斯瞪大眼,「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学园内门锁的密码是由电脑随机产生,可能是一组数字,一段字母或一句话,会随着每次开启而更换,被猜中的可能性为几百万分之一。随意想到的密码命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敢置信的眨眼,约翰忍不住追问,「你想到的是什么密码?」 少女轻啜果叶,半晌不语。 直到周围等得不耐烦了,才抬头开口。 「芝——麻——开——门。」 轰,众人尽皆倒地。 「怎么可能啊,我绝对不相信。」艾薇尔第一个质疑,打死她也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巧合。 阿列克斯深以为然的点头,「千寻,其实是有教授经过救你出来的吧。」同样是碰巧,比起来这种概率似乎还略高一点。 面对众人不信的眼光,白衣少女微笑不语,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就算这个是真的,那个带你出去的女生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让你愿意跟她走?」大家的兴趣又被挑起,这也是一个难解之迷。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情况下,没有什么理由会因陌生人的一句话而冒险离开。 少女微微沉吟,眼角瞥见修拉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 「这个嘛……」 几个人都支起耳朵,仔细聆听。 「呵呵,当时那个女孩子对我说……」 「萨利姆因为不能参加比赛而寻死觅活,哭着要跳楼。」 「啊——!?」不止一个人张大嘴,下巴掉下来。 萨利姆?哭着?跳楼?众人只觉脑门上无数道黑线滑下。看着白衣少女轻松淡然的表情,实在分不出真假。
第18页 呵呵呵,萨利姆,别怪我,原本就是你不对在先,我只有小小的说个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看着众人无力的模样,少女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来再真诚不过。 「呵呵呵,这个,不管怎么说,比赛总算是顺利结束了。」还是修拉打破沉默,一向温文的脸上有点怪异,嘴角似乎有丝抽搐。 「我们还是继续庆祝吧。」 高举手中的香槟,与其他举起的酒杯一一轻触,修拉仰首将满杯酒一饮而尽,仿佛同时饮下了许多说不出口的话。豪爽的姿态让众人笑闹喝采,艾薇尔不甘示弱的挑战,气氛再一次热闹起来。 聚会散去,已经是凌晨时分,约翰和修拉将艾薇尔送回寝室。 而白衣少女,则和莱斯特一起,将醉倒的金髮少年送回房间。 而后,莱斯特坚持护送她回寝室。 薄薄的雾气浮在校园,窨暗而静谧。少女身上的雪纺裙有些单薄,在凌晨清冷的空气中稍稍瑟缩了一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上她的肩头,回望去,身边的褐发少年不自在的扭过头。 微微的笑了,跟在少年身后,缓步走过校园小路,宁静而平和,仿佛不久之前也曾这样走过。 原来一天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有路灯的微光闪亮,俩人的脚步声轻响。 「寻。」 「嗯?」 「你说的都是假话,对不对。」 莱斯特没有回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是。」 对自己的脱口而出的真实,她很意外。 也许是这样的夜色让人突然不想再说谎,也许是眼前的背影让她无法再说谎。 「莱斯特,知道吗,你真的很了解我。」白衣少女淡淡的说。 「不,我并不了解,你也从来不让人了解。」 越是接近,就觉得她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深得无法想像。 永远是淡然的微笑,不露半点心绪,隔绝在有礼的距离之外。 如果不是看到她与亲人相处的场面,他会以为她只有一副表情。 直到那一天,那个让她飞奔而去的人出现,才发现她也只是普通人。 会对着依赖信任的人撒娇,会因对方的逗弄而赌气。 那种灿烂的笑容,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 很美,却从不对别人展现。 就像看见一片最美的风景在对岸,却找不到可以跋涉过去的通路。 但,还是忍不住深深的沉溺,深深的懊恼。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隐入云层中,只余一圈淡淡的微芒,捉摸不定。 一直都知道瑞士是非常美丽的,世界着名的旅游圣地风景自然是第一流的。 但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这样优美的风景中如此的快乐。 三天时间,在阿尔卑斯山滑雪,乘水晶号列车,在蕾梦湖看日出,在风格特异的街道上漫步。全然放松的休闲,不被任何琐事打扰。放下整日不休的公事和恼人的电话,尽情的享受愉快的假期。只有在他身边,千寻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像个十七岁的少女那样恶作剧玩笑,也只有当面对着她,自己才会放下重重心防和冷静的计量,放纵的大笑。 当年那场噩梦般的车祸已经过去七年了,带走了挚爱的父母。从那以后,兄妹俩互相依赖的生存,在众多亲友对遗下的家产贪婪觊觎中撑下来,用尽自己的心智掌握庞大的公司,在无数个不眠之夜辛苦工作,从磕绊摸索到现在的从容镇定,中间有多少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看见妹妹欢快的笑容,再多的疲惫都能平復。 他只希望自己能有更强的力量,撑起一片更广阔的天空,让她自由的飞翔。 她是那样慧黠懂事,听他说明了理由,便甘心的收起所有的锋芒,藏起羽翼,在人前不露毫釐,一如寻常。 却让他,更心疼。 娇美的小脸尚自靠在他肩上沉睡,三天的旅行虽然极快乐,却也是对身体素质的一大考验,想来是累坏了。不愿打扰她恬静的睡脸,时间却飞快熘走,广播中已经开始催促旅客登机。 离别总是抑郁不快的。看着醒来的少女忧郁的表情,他轻笑着抚慰,再过几个月,学期结束的时候便可回家。他的软语安慰终于让她转愁为笑,开始期盼着寒假的来临。 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冲上拂晓的天空时,还能看到她在机场旁仰望的身影。 人世无常,每一次的离别都让人伤感,因为不知道何时能再会,又或,还有无可能再会。所以互道珍重,珍重再见,希望下次见到,还能一如今天。 尽管已经休假三天,但过于贪图游乐的结果就是让身体比休假前更加疲惫。 回到寝室的少女顾不上和薇娜多聊,倒头就睡,醒来时,金色的阳光已经斜映在床头,宣告着黄昏的来临。 用意志力勉强自己清醒过来,细数要处理的事,她呻吟一声,几乎想再睡过去算了。 「叮呤——呤——」 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让她有一瞬的惊心。 很少有人会给她打电话,这个号码除了哥哥,没有别人用过。 但现在,屏幕上却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来电,会是别人打错了吗? 不断的铃,催促着她快快接听。
第19页 思考半晌,微有些疑惑的按下接听键。 一剎那,她的世界 崩坏了。 家族危机 ※※※※※※※※※※※※※※ 偶素分割线 ※※※※※※※※※※※※※※ 白衣少女跪在床边,以手掩面,将素白的面孔埋入柔软的床单里,久久不起。 没有泪,只有麻木的痛苦不解。 想不出,为什么一次简单的旅行,就能让最亲的人一去无踪。 飞机不是比轮船火车更安全吗? 失事范围太大,难以搜寻,天气恶劣,营救难度太高……理由有无数个,她都听不懂,只知道,最疼她的那个人,不见了。 在东南亚的某一个小国,找到了飞机的残骸和部分遇难乘客的遗体。 没有他。 上天留下一线希望。 只是已经一个月了,如果这希望真的存在,他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每一天都是漫长焦灼而惊惶的等待。 始终无泪。 只是精神濒临崩溃。 慈祥的老管家在外边敲门,半强迫的提醒她该吃饭了,不能再像前两个星期那样靠注射营养液维持。但她真的没有胃口,每次都强忍着进食,吃完后又吐出来。医生都无可奈何。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忧心的老管家用钥匙打开门,看见黑暗中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发呆,不禁心疼的嘆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路怎样走来,有多深的兄妹情谊,她比谁了解。现在远哲生死未卜,千寻又不饮不食,憔悴如斯,她焦急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门外还有一大批突然失去压制者而虎视眈眈的亲戚,不知道还能挡到几时。 「小寻,你听我说。」 老管家满是皱纹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慈霭而慎重,决定将眼前最麻烦要紧的事情坦白相告。那群噬血的亲人一日比一日嚣张,她已经无力再为这个孩子抵挡支撑下去了。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哥哥的事业必须有人出来支撑,再不管,你父母留下的心血就要被那群混帐蚕食殆尽。」 想起那帮傢伙贪婪的嘴脸,老人愤怒的喘口气,只恨不能把他们像扫垃圾一样扫出去,眼不见为净。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这是你哥哥辛辛苦苦保住的家业,不可以让他的心血白费。」 恍惚的神志抓不往完整的话语,隐隐听到老管家语重心长的劝说,却到不了心头。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老人疲倦无奈的脸,听到最后一句话。 「我相信远哲一定还活着。」 哥哥,还活着? 还有人和她一样相信? 眼里蓦然涌出泪意,她低泣出声,紧紧拥着老人,纤弱的肩膀颤动,呜咽着渲泻出所有哀痛。 是的,一定会回来,一定能再相见。 他只是累了,暂时休憩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像以前一样轻抚她的头。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澄如水,盈盈闪亮。 原本寂然麻木的神情渐渐远去,转化为亮丽的坚定。 「婆婆。」她和哥哥一直唤这个陪过方家三代人的长辈为婆婆。 「我相信哥哥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 「我会像以前哥哥守护我那样,替他守住公司。」 「所以请告诉我,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情况非常糟糕。」 方远集团的首席助理辛平紧皱眉头,显出眼下之棘手。 「方家有三位亲属在公司任职,分别处在不同部门,虽然不掌实权,但由于他们持有相当数量的股份,所以也拥有一定发言权。」 「眼下由于总裁……」微咽一口气,他坚持着把话说下去。 「总裁的行踪不明,公司群龙无首,所以各位亲属利用职权趁机大肆贪污,强行截留公司正常运营奖金,撤换部门经理,改委以亲信重任,伺机等待律师公布……继承权后,凭所获取的资产拆分公司,将集团分解转入自己名下。」 看前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女,他实在无法乐观,公司现在的状况完全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很难想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够在这样一团乱麻的危局中做出什么明智的决策来改变困境。 「辛先生。」 「请叫我辛平。」 「听说你已经跟着哥哥五年了,对公司瞭若指掌。」 「总裁教了我很多。」想起那个沉着理智的男子,他不禁心里一酸。 「请你告诉我,现在我应该做些什么。」 辛平一阵意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既然哥哥能信任你,我也能。」少女平静的开口,直视他诧异的目光。 「我要替哥哥守住公司,所以,请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少女的眼光清澈而凝定,有不容撼动的坚决。 他深吸一口气,慎重的说出自己的建议。 「我想您最好先询问一下律师。」 如果要掌控公司,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在这种时候,手上的股份才能决定说话的分量,现在未满十八岁,暂时还无法继承父母留下的股份,而哥哥失踪期间,持有的股份归谁暂持,都需要谘询律师。所以她用了大半天时间,专程约见父母的老朋友,一向为方远集团解决法律事务的赵律师,当初也是他在接到方远哲意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和她联络。
第20页 数个小时的长谈并未让她沉重的心情稍轻,反而凭添了烦恼。 离她满十八岁还有两个月,只要时间一到,她就可以使用父母遗留给她的30%的股份,哥哥手上的部分约为40%,被暂定为失踪,由于她是最直系的亲属,所以可以等成年后由她暂摄,这样她手上的股份就可以有绝对优势,拥有最大话语权。 但目前的麻烦在于,在她没有法律资格介入的两个月内,其他亲人联合起来可以持有30%的股份,顺利的把持公司,也许还不用等到一个月,集团就会被拆分为数个小公司,当那些亲戚瓜分完最有利润的部分后,其他价值不高的,必定会被零卖併购,汇集方家两代人心血的方远集团也将不復存在。 这还只是未来两个月的危机,失去决策者后的集团整体无人负责,内部贪腐横行,不少悲观的员工看见各路亲友不择手段的为自己谋取私利损害公司,都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纷纷另谋出路,方远的竞争对手则在此时以高薪挖走了好几名高级经理,有些甚至是连带客户档案一起跳槽,对一个业已风雨飘摇的公司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外界都在猜测方远还能再挺多久,树倒猢狲散是众人都可预期的景象。 即使她能顺利取得公司的主控权,也不代表事情就会顺利,毕竟一直以来她被哥哥保护得太好,没有接触过任何商业上的事情。一个完全没有经验少女能让如此庞大的集团顺利运营吗?恐怕最乐观的人也不敢说。况且她知道自己并不像哥哥那样具有商业上的天份。 只是现在别无选择,与其让哥哥倾注全部尽力的公司被拆零散卖,还不如由她来背水一战,放手一博。 静坐在露台宽大的藤椅上,各种考量在脑中翻涌,迟迟不休。 时间一点点滑过。 天空的颜色渐渐由深黛转为浅蓝,新的一天开始了。 「你说那丫头突然请我们来是什么意思?」 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刻意拔高的声音划过耳膜,好不难受。 「谁知道,又不是我们一家,大家都有份。」 一个男声懒洋洋的敷衍,似乎早已习惯。 「谁知道她打什么鬼主意。」另一个微哑的女声低哼。 「反正我们几家商量好就行,量她也翻不出花样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估计是吓晕了求我们拿主意吧。」轻佻油滑的腔调接口。「倒是怎么没看见表嫂带宝贝儿子过来,听说夜达最近犯桃花劫呀。」 提起这个浪荡子,当母亲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是那些个小明星自己沾上来的,甩都甩不掉。」 「那些八卦报纸也跟着乱写,搞得现在出门都得戴墨镜。今天是把他拖着一起来,一转眼又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方家旁系里有个日日游戏花丛的方夜达,是人尽皆知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表嫂也不要太苛了,等年纪大了,娶个老婆管着,应该就收心了。」 男声懒懒的答腔,话里不带半点安慰。 「你这当舅舅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都二十八了,人家结婚早的孩子都几岁了,看这个鬼样子,哪个好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他。」不是没有为儿子求过亲,几次她中意的女孩都被儿子的荒唐韵事给吓走了,让她一张脸都挂不住。 阴恻恻的笑笑,尖利的女声再次开口,「表嫂太心急了,等这次事情办完,凭方家的钱,哪还有娶不到好媳妇的。」 想想也对,胸口的气慢慢平下来,转回刚才关注的事情上。 「那死丫头人呢?」 早晨的花园清新而秀致,高低错落的花树灌木晕开深浅不一的绿色,让庭院深隧而雅致。间或有几株开满蔷薇的花树,沾着夜间的露水分外美丽,馥郁的香气远远传开,泌人心脾。 少女穿着一袭样式简洁的白裙驻立花间,恰到好处的剪裁勾勒出纤细柔美的身段,一旁的藤蓝里还装着刚剪下的几枝长茎雪色蔷薇。清凉的空气微微稳住了心神,她努力让自己恢復平静淡然。 今天将会是一次双方的试探,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作出判断,以便在尚未成年的两个月内稳往局势。虽然老管家通知客人已经到了,但她仍希望自己能更镇定一点。面对这些亲戚,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童年时期的梦厣令她无法确定自己能否保持平和。 轻微的树枝折断声从一旁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循声望去,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花树后, 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晨光中的精灵。 花间的身影娇小得令人心动,黑亮的长髮如丝垂肩,腰身纤小不盈一握,冰玉般的肌肤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清亮的大眼熠熠有神,倔强的下巴有些尖削,益发楚楚可怜。 几乎有些不敢唿吸,眼前的少女似一个触手即碎的梦。 想悄悄的上前靠近,脚下不留神踏到了断枝,那双分明的大眼望过来,他的心突地一跳,仿佛一个偷窥被捉住的少年,手足无措。 「你是谁?」 少女冷静的打量,来人面容尚可称得上英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浪之气,鲜艷花哨的衬衣固然让他显出几分风流,却也彰显艷俗的品味,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身穿戴皆属名牌,可见其家世背景。
第21页 清泠柔和的声音入耳,原本混乱的头脑本能的回答。 「我叫是方夜达,来这里……」 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似乎是和母亲一起来看那个死去方远哲的妹妹,自己的远房表妹。 这里应该是方家的大宅,那么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是方千寻。」 似乎看穿了他的思绪,少女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让他失了神。 怎么会有这样淡然出世,不染纤尘的少女?仿佛是不属尘世的精灵,一直以为自己喜爱狂野奔放的性感女郎,可见到她时的心动却远不是那些艷丽风情的小明星可以比拟。活了二十八年,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见倾心,相较之下,过去那些魔鬼身材的女人简直成了庸脂俗粉,令人厌倦。 「也许我该叫你,夜达表哥?」 少女垂眼,长长的睫毛微阖。这是第一个见面的亲人,她不动声色的回想他的资料。 方夜达,协理部任职的表叔表嫂之子,二十八岁,性好渔色,夜夜笙歌,朋友多为酒肉之交,三教九流之属,胸无大志,喜挥霍,好胜烂赌,表嫂以前挪用的公款多为他填了赌债的烂摊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坐吃山空的二世祖。表叔过世后由表嫂当家,手上持有10%的股份,这次急于搜刮将方氏拆解入腹也是因为这个儿子,似乎有传闻说他炒作股票吃了大亏,让原本富庶的家境紧张了不少。 这样的人,贪慾极强,逢利改道,也许可以…… 「你是千寻表妹?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呃,不是,我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还很小,可能完全不记得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样在佳人前留下好印象,当初那个多年前沉默孤僻的小女孩影子已经很淡薄,几乎不復记忆。 美丽的眸子看着他,温和而平静。 「我记得的,夜达表哥以前对我很好。」 那样灰暗的记忆,怎么可能忘记。 「真的?」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完全不记得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当年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在他一心寻芳猎艷的脑海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表哥愿意陪我到客厅里去吗?我想表嫂和舅舅他们肯定要等急了。」 方夜达惊喜的点头,眼前的佳人似乎对他印象不错。 拎起地上的花蓝,轻挽身畔男子的手臂,她淡淡的一笑。 「对不起,舅舅舅妈、表嫂、叔叔,我来晚了。」 「今年新开的蔷薇很漂亮,想剪几枝让家里人也看看。」 白衣少女优雅的躬身致歉,礼仪周全,从容自若,任是再苛刻的眼光也挑不出毛病。 五双眼盯向神态平和的少女,似乎要把她看穿。 还有一个在她身侧的男人,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在众人尖锐的注视下,少女始终保持微笑,招唿佣人端上茶点,亲昵而自然的待客。 久久,尖锐的女声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有些不甘的开口。 「你倒是长大了不少,也漂亮多了。」 少女一径淡然的微笑。 「谢谢舅妈,这么多年舅妈也还是那么年轻。」 「老啰,不像年轻人那么有本事。」 女人身边的男子开口,慵懒的话语中却带着挑衅。 「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一面,哪还把我们放在眼里。」 「舅舅说哪里话,哥哥是心疼我一向身体不好。」少女轻柔的解释,沖淡敌意。「他常说等我身体好了,要和长辈多来往,毕竟都是一家人。」 「是啊,都是一家人,现在你哥哥又出了事,方家群龙无首,你说怎么办?」 半晌不出声的男子油滑的扯开话题,一下切入正题。 片刻的寂静,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全盯着她,等待回答。 少女柔弱的笑笑,垂下头。 「叔叔说笑了,千寻年幼不懂事,哪知道该怎么办。」 「这次请各位长辈来,也是希望能帮忙拿个主意,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才好。」 娇怯的声调越来越低,仿佛已经全然无主。 众人四顾,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神色,这个无知的小女孩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戒备的姿态一时都放松下来。 拿出舅舅的姿态,大大咧咧的开口。 「这些东西你也不懂,还是让我们来操心吧,远哲这一走,把重担都落到我们肩上啦,辛苦哟。」 沙哑的女声随即应和。「是啊,你都不知道现在公司是个什么情况,本来公司就运营不佳,远哲投资的项目又失败,欠了银行一堆债,天天都有人来催。」 当叔叔的也加入唱和,语带恐吓,存心吓坏这个不问世事的娇弱小姐。 「现在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抢了我们不少客户,眼看业务是越来越差了,债务又高,说不定再过不久,银行连方家的大宅都收了。「 美丽的螓首完全不敢抬起,黑亮的刘海垂落,勉强挤出的声音低弱而无助。 「那——该怎么办呢?」 身边的男子有些心疼,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母亲兇恶的眼色瞪回去。 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轻抚唇上的短须,「还能怎么办,舅舅也没办法,只有趁公司还能值几个钱的时候,卖掉算了。」 少女终于抬起头,小脸上一片茫然。
第22页 「有人会买吗?」 「难说啊,只有慢慢找了,看运气怎么样。」 完全卖掉,这就是那些亲戚们的打算。 看来那场表演已经成功的让他们无视自己的存在,迫不及等的准备大捞一票了。这样才好,她可以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下进行。 高级小轿车轻捷的在一栋大楼前停下,白衣少女跨出小车,谨慎的环视周围,快步走入。三楼,一个早已约好的男子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方小姐。」见到她,男子趋前致意。 「请不用客气,直接告诉我调查结果就好。」 「这是你委託的项目调查报告,我们出动了最精锐的人员,在要求的时间内完成,请过目。」 她颔首致谢,仔细翻阅手中的文件,耳畔聆听着对方的解说。 我们追踪调查了方氏三位亲友的家庭生活、日常出行、信誉状况等。 先从您的舅舅说起:他在方氏集团任协理部经理一职,平素上班极为随意,经常只签到挂名便离开公司,最近发现他与「恆威」「康信」两家公司过从甚密,相信是在谈方远集团售出事宜,另外有发现他将公司内部机密文件拷出,怀疑他与三天前方远商业机密被敌对公司窃取有关。 「恆威」、「康信」,舅舅是打算把公司卖给这两家中的一个吗?不知道对手公司付给他什么样的利益,连商业间谍这种事都做出来。 男子欲言又止,似乎还有隐情,她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们还发现他在花园街六号有一个小公馆,里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据查以前是某酒家的舞小姐,俩人育有一子,如今四岁。 她不由微愕,舅舅的私生子都已经四岁?明明他与舅妈有两个尚在读小学的孩子,现在居然…… 回过神,她以眼色询问,对方立即回答,令舅夫人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 收住震惊的神色,她示意对方继续。 对于令表嫂的调查较为简单,她在方氏任公关部经理,经常假公济私报销一些个人高额费用。日常来往较简单,多与一些阔太太打麻将,常去一家名为「黑郁金」的牛郎俱乐部。至于其子,一向风流成性,但最近似乎有所收敛,也许与前不久炒股失败,欠了地下钱巨额外债有关。 没有说出口的,是调查员跟踪时发现这个二世祖最近似乎在殷勤的追求表妹。 至于令叔,在公司任合作部副理,通常不理公事,经常飞往赌城豪赌,前不久才和令表哥一起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由于至今尚是单身,所以风流韵事不绝,传近期有模特以有孕为藉口逼婚,让他颇为烦恼。 报告很详尽,也给了她足够的了解。 白衣少女轻声致谢,约定了继续跟踪及报告的时间,在侦信社长礼送下离开。 回到家,紧闭房门,摊散一地的照片资料,她咬着笔研究。 没一个好东西,私生活都烂得可以。 不过与她无关,她只关心这三个人的私下协议。看起来似乎由舅舅出面物色出售对象,而他也是唯一真正介入公司运营的人。其他两个挂闲职的似乎只是耐心的等待,对于出售事件本身并不具备控制力,对公司的破坏力也较小。 那么,该由谁开始入手呢? 想起最近某个利用一切机会见面追求的花花公子,她冷冷的笑了。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非常奇特的。 每天一束清香四溢的白玫瑰,别出心裁的示爱卡片,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玩意等,一般女性会为之惊喜感动的,似乎对她全然无效,追求她变得极具挑战性,他也愈加沉迷,每日变着法子想花样。 女人是贪婪的,虚荣的,喜欢耍性子看着男人为她们团团转。这是他二十多年的认识。但她是不同的,寻常物质上的东西,她毫不在意,一枚宝石不如一本书更有吸引力,永远是一袭简洁的白裙,不施脂粉,却清灵出尘,远超过那些服饰华美,妆容精緻的成熟女人。 在她身边,就算是不说一句话,静静的看着花园,似乎也别有意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很静,但不忧郁。交谈时温柔有礼言辞大方,极有分寸,绝不多言。淡淡的有一种少女的矜持,让他这个情场老将连手都不敢去牵,更别提亲吻。如果让那些狐群狗党知道他追求了一个女孩大半个月,却只是说说话,恐怕是要跌破一地眼镜了。但他已满足,这样温和自然的相处,不用处处扮幽默潇洒,不用刻意彰显风流,第一次,他有了成家的念头。 她太淡然随意,以至于他越想抓住,想让她的微笑只属于自己。深深的庆幸方远哲从不曾让她在公开场合露面,否则,这样的少女也许会成为上流社会男子疯狂追逐的对象,不復现在的纯真。 他知道母亲和其他亲戚在计划什么,趁方远哲的死迅速的把方氏巨额财产转到自己手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急需大笔资金填补股票失利的债务,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和她独处时,她从不曾提过公司的任何事,对亲友完全依赖,对舅舅和母亲撒下的谎言深信不疑,几度为哥哥留下的麻烦而歉疚,让他无言以对。想着这样娇柔出尘的少女,可能因为亲友的私慾被算计的一文不名,第一次有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浮现,矛盾的心情令他讶然。 打开手中的丝绒礼盒,里面有一枚美丽的戒指,晶莹的钻石在黑丝绒的衬托下璀灿夺目,如果现在向她求婚,会不会太早?但如果她愿意嫁给他,至少,他会让她即使没有了家产也能过得平稳富裕,不虞匮乏。
第23页 一旦他们瓜分方氏成功,她将变得一无所有。 灵慧如她应该明白,这是对双方都最好的选择。 母亲虽然有自己的计划,但他应该能说服。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千寻都是无可挑剔的结婚对象,无庸置疑。 她,会答应吗? 她答应了。 在他为了求婚而包下的整间餐厅,轻柔的钢琴曲如泣如诉,大量的白玫瑰和浪漫的烛光营造出如梦境般的气氛,摇曳动人。 一袭白裙的她在烛光下益显娇美,柔和明媚,让他移不开视线。 当他拿出戒指单膝跪地时,她有些惊讶。 但最终,在他深情的话语中,微笑。 点头。 只要她满十八岁,就订婚。 大厦将倾 当他坦白一切时,母亲震愕而意外。 「你疯了。」 「我没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怒极反笑,「你想要什么,我看你是被那小妖精迷住了。」 只要方氏的钱到手,想娶什么样的不行,为什么非得是她,那个让她从小就看不顺眼的臭丫头。 尖酸的话语让他皱眉,直觉妖精一词怎么也无法与那个清灵的少女联繫起来。 「我喜欢她,妈不是一直想让我结婚?她有哪点不合你意。」 「她——,」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好,难道说,一直以来,她都非常讨厌那丫头的眼睛,如白水银浸黑水银,冷冷的没表清,像能看穿一切。 「她漂亮大方,聪明有教养,家世清白性情温和。不是妈你一直想要的那种?」 她再一次无语,听起来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她是我第一个想结婚的对象,如果妈坚持不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她暂时捺下怒气,认真的思考。 抛开个人的成见来看,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只是如果照他们的计划,最终她将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家财可言。但这又是儿子第一次透出结婚的意思,态度又前所未有的坚决。 「难道你就不怕她到时候知道我们算计家产,恨你一辈子。」 他微一犹豫,显然没有想过这点,缓缓在室内来回踱步。 「她不会知道的。她喜静,不到外面交际。」 再思考片刻,信心十足的开口, 「再说到时候都是我的人了,还能怎么样。她一点钱都没有,难道还敢和我闹?」 「妈就怕你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把自己的家产都拱手送人了。」 「不会的,等她嫁过来,还不是我说什么就得听什么,哪有她作主的份。」 长吁一口气,作母亲的无可奈何,倒是想起来另一桩心事。 「说起来还是便宜了她舅舅,诺大的家产至少有三分之二落在他手上。」 按当初三家的合计,对商业有一定了解且负责找到买主的一家可得整个利润的大头。毕竟其他两家都耽于玩乐,对如何售卖公司一窍不通。 想起那个男人志满意得的脸,他阴阴一笑。 「那倒也未必。」 「怎么说?」 「千寻手上有方氏的三成股,再过一个半月,她满十八岁,方远哲留下的四成股也会落到她手上。」 看着母亲突然睁大的眼,他得意的一挥手。 「然后我和她订婚,相当于七成都到我们手上,加上我手上的一成,几乎整个方氏都是我们的。只要耐心的等到那个时候再把公司卖掉,哪还有他的份。」 慢慢回过味,女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悟的笑。 「好儿子。」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是人也要,钱也要。」 被说破心思的男子仰头大笑,似乎一切都已胜券在握。 表嫂一家开始反对併购计划的仓促进行,要求延迟到两个月后。 很好,这是她要的结果。 但,还不够。 两成股也能决定公司的命运。 所以她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约了人在这个高级咖啡厅包厢会谈。 交握的双手放在胸前,想让自己多一点把握。 门外传来轻响,客人到了。 一个穿红衣的艷丽身影闪现在眼前,波浪般的长髮黑亮而捲曲,身材高挑,明眸大眼,丰润的唇鲜红,似烈焰般动人心魄。 亮丽的女郎不驯的打量半天,才在对面坐下。 轻佻的交叠起笔直修长的美腿,摸出打火机熟练的点菸。 深吸一口,吐出几个雪白的烟圈,才闲闲的开腔。 「你是谁。」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白衣少女淡淡一笑。 「有孩子了,再吸菸不太好吧。」 目光轻轻瞄过她的小腹,很平坦,看不出三个月的身孕。 「这个与你无关,说吧,你约我来是什么事。」 白衣少女轻轻推过一个信封,示意她打开。 女郎疑惑的看看少女,拆开封口,里面是一摞照片。 轻轻的翻动,每看一张,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再也无法保持悠闲的神态,铁青着脸瞪向少女。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怎样。」 「我知道,你的孩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轻轻吐出叔叔的名字。 「你该明白,如果他看到这些照片,会有什么后果。」
第24页 女郎烦躁的吸菸,不发一语,突然败露的私密让脑筋一片昏乱。 「我可以立即销毁这些照片,包括底片。」 「并且,存入一笔钱到你的帐户。」直视着女郎惊讶的脸,少女说出一个数字,让她更加震愕。 慢慢明白过来,女郎掐灭香菸,眨也不眨的盯着少女。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而且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少女推过另一个信封,神秘的微笑。 红衣女郎有点心惊的打开,却更是不解。信封里只有一份印刷精美的旅游宣传册,蓝天白云,碧海银沙,椰树轻舟,美极了,可为什么……? 「这是东南亚着名的旅游圣地,位于泰国南部的一个小岛。风情优美,气候宜人。你和他之前想必有许多话要说,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与世隔绝,最适合情侣出游。」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他留在岛上一个月,就算交易成功。」 「但要记得,这期间,绝不可让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繫。」 「你很聪明,我想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条件,审视着对方变化的表情,少女无声的扬眉询问。 「这对他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我保证他的生活不会有变化。」 轻轻一笑,少女补充,「也许你们可以在岛上结婚,许多情侣都这么做。」 红衣女郎缓缓靠向椅背,手指习惯性的又摸出香菸。 看着裊裊的轻烟飘向装饰精美的天花板,良久,吐出两个字。 「成交。」 送走了红衣女郎,她拦车前往下一个约会地点。 对方已经等在那里,见她赶到,有礼的起身为她拉开坐椅。 「对不起,辛先生,让你久等。」 「哪里,我也刚到。」等候在这里的,正是方远哲的首席助理辛平。 没有多余的客套,两人坐下直切主题。 辛平叙述着公司最近的业务情况,人事浮动,商业机密,对手动态等,以便让她能对公司运营有全面的了解。 白衣少女仔细的凝听,甚至作了笔记。待他说完,又对不甚了解的地方提出疑问,等两人谈到尾声,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随意点来两份商务简餐,由于公事已经谈完,所以气氛稍稍轻松。 饭吃了一半,辛平才问出心中一直留存的疑问。 「方小姐为什么对公司的事情这么关注,毕竟……」 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白衣少女莞尔。「毕竟公司就要被卖掉了对吗?」 他自失的一笑,笑意有些苦涩。「如果总裁还在……」 「哥哥会回来的。在这期间,我会替他守住公司。」少女平静的开口,淡淡的话语中有无比的坚定。 他一时说不出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不想让哥哥回来以后失望。」 「也绝对不允许哥哥的心血被卖掉,所以,请你帮助我。」 清丽的脸上有一抹绝决,竟与记忆中方远哲执着坚毅的神态叠印在了一起,两张不同的脸有着惊人相似的表情,到底是兄妹吗? 一向精明决断的首席助理有了片刻失神。 但,一个未成年的少女面对如此纷乱的局面,真的能支撑下去? 他有些不确定了。 他简直要疯了。 明明出卖方氏机构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另外两家也同意他占三分之二的利润,趁他们手中持有的三成股可以左右大局的时候将方氏变现,为什么事情突然变得阻碍重重。 表嫂一家彻底反对短期併购倒也罢了,反正他也没指望混迹于麻将桌和牛郎俱乐部的妇人能有多大见识,可一向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另一人却突然失踪,翻遍城市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像蒸发一样,最后才从他的情人处的佣僕口中得知,俩人已飞往境外度假旅游。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始终无法联繫上。 好容易一个月后他终于回来,居然还喜气洋洋的和那个有三个月身孕的女人结了婚,他真想打破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终于在最后十天内商定出购事宜,虽然自己急于求成令对方开天杀价,但金额仍然不容小觑。有了那个新婚的笨蛋支持,也能勉强作主出售,眼看交易即将完成,一场突如其来的电脑病毒却袭击了整个城市,病毒疯狂的肆虐,顺着网络延伸到一个又一个公司,「恆威」「康信」都被波及,不仅大部分数据资料丢失,更严重影响了公司运转,导至业务瘫痪达半个月之久。 方夜达趁此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方千寻办理了财产继承手续,并在年度会议上得意洋洋的宣布要将自已踢出公司,他才明白过来,这傢伙已经通过那个小丫头掌握了最大的控制权。 他几乎咬碎一口牙,原本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成了泡影,怎不叫他切齿痛恨。他决定动用自己的权力尽量榨出公司的财富,就算不能併购也要留下一个烂摊子,决不让那个混帐好过,一封意外的信却打乱了所有计划。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拍下了他和情人带着孩子的,不同时间,不同衣着的多达三十余张照片,清晰而直接的展现出他外遇的事实,迫使将他所有的精力转到了应付妻子无休止的争吵哭泣上,此刻被妻子和孩子赶出家门,睏倦的倒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25页 方远集团大楼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一栋黑色,冰冷而气派的三十二层建筑。錾金的大字飞扬耀目,大楼表面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折射出属于商业的无情气势。 在前台小姐惊讶的目光下,一个清丽出尘的白衣少女与总裁助理辛平一路走入,穿过公司大堂,到达不同楼层参观,辛平甚至不停的指点介绍,让少女了解各部门的职能范围和业务情况。最后走入顶楼总裁办公室,留下身后一片嗡嗡议论声。 踏入总裁室的少女,并没有如辛平所料直接坐上办公桌后的转椅。 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央,静静的打量四周,纯白的四壁,深色木地板。简洁实用的设计,半边墙都划为书柜和档案柜,整齐的放置着各种资料供随时取阅。黑色实用的大办公桌安置在中央,半尺高的文件和电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由于每天打扫,并没有多少灰尘,仿佛主人只是刚刚离开。 缓步走近,轻拂桌上的菸灰缸,熟悉的气息令她心头一阵酸涩。 还没来得及放下,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廊上传来,总裁室的门被用力的踢开。方夜达竖立在门口,脸上满是惊疑不解,身后跟着拦阻不住而惶然失措的秘书。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冰冷而僵硬。 半晌,方夜达终于捺下胸中的怒意,走近她低柔的开口。 「千寻是想来看看哥哥的办公室?」 看着他试探的眼神,少女没有任何表情。 他渐渐沉不住气,语气也转为急促。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衣少女仍然沉默。 代她回答的是一旁的助理辛平。挥手示意门口的秘书退回去带上门,淡淡的开口。「从今天起,千寻小姐会暂代总裁一职,方远集团今天起由她负责。」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能置信的看看辛平,又转而凝视眼前突然陌生的少女。「你疯了。」转而又想起什么,他踏前一步,逼视着一脸漠然的助理,厉声斥问。「是你诱骗她来?为了得到方氏?」 激烈的话语在空荡的办公室迴荡,俩人却是神色不动。 白衣少女轻拂白裙,语调平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不想让公司毁在你们手上。」 漠然注视着胸膛起伏的男子,「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在公司做了些什么。」 「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做。」不能接受一向淡泊的白衣少女突然变得强硬,他喃喃低语,手指几度屈张。 「方小姐有足够的资格这么做。现在她持有公司七成股份,方先生还是请回吧。」 听着辛平冰冷的话语,他恍然了悟。 「你是骗我的?你只是想拖延时间拿到股份?」 「是」 少女干脆利落的回答截断了他所有臆想。 「那订婚一事?」愈是愤怒,他的话语反而愈是轻柔。 看眼前几欲燃烧的眼,她的眸子掠过一丝黯然。 「对不起。」 失去理智的他愤怒的踏前,想伸出手去紧紧的掐住少女细白的脖子,却被辛平挡住,捏住手腕令他挣脱不出,一张脸涨得通红。 「方先生,对不起,您不在本公司任职,以后还是请不要过来了。再这样,楼下的保安会记得您。」 一贯公式化的语气,却隐隐透着威胁,从来没觉得这个温和的助理这么具有侵略性。手上的压痛的力道浇灭了怒火,他退后一步,努力平抑胸中翻涌的气息,狠狠的扫视两人,转头而去,巨大的摔门声响彻顶楼。 良久,少女轻轻的开口。 「谢谢你。」 方夜达狰狞的表情似乎还在眼前,她箝住手腕,制止轻微的颤抖。 看着少女下意识的动作,辛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我会交待大楼警卫注意,方小姐最好也提醒大宅的保安小心一点。」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绝不会就这样甘心罢手,被利用的耻辱恐怕会令这个公子哥刻骨铭心,一头失去理智的困兽会做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方远集团的总裁替换令所有人愕然,一个从未公开露面的少女坐上了庞大集团的中枢之位。种种猜测都一一落空,全城譁然。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据说是前总裁方远哲的妹妹,从未被大众所知,也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但在这次家族夺权中所展现出的手腕却令人侧目。 宣布暂代总裁的即日,便颁下人事命令,将家族中仅存的几位从公司中剔出。谁都知道方家的亲友是公司的毒瘤,不禁为少女的手段之快狠准而嘆服。 八卦杂志为之疯狂,商业报刊也忍不住做了专题。 惊讶归惊讶,商业法则仍然是冰冷无情。 一个没有经验的雏鸟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否让江河日下的方远集团重振方远哲经手时的辉煌,谁也无法乐观。也许这是曾经兴盛的方远,最后的余晖。 ※※※※※※※※※※※※※※ 偶素分割线 ※※※※※※※※※※※※※※ 真的很难,非常难。 驾驭偌大的集团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尽管她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尽管辛平尽了最大的力量帮助她,堆积如山的难题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眼睫下已经出现了两抹蝉翼似的阴影。 知道外界是怎样的纷纷猜测,也知道公司员工都在观望浮摇,但她无力去关心这一切,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学习怎样打理一个公司。毫不留情的把亲友都扫出公司后,别人看她的眼光也多了几分异样,想必这种冷血的作风让许多人非议。
第26页 表嫂和舅舅的愤怒可想而知,天天轰炸她的电话,当电话设为拒绝接听,又开始利用公司的专线斥骂,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向警察求助,如愿以偿的获得了清净。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他们异常愤怒,但她没有时间浪费在博取原谅上。 不知道哥哥二十岁时接掌公司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只知道自己真的非常疲惫,并不具备敏锐的商业天赋,也没丝毫的商业经验,更别提公关交际手腕。 上次迫不得已参加的企业酒会令她如坐针毡,挑剔而审视的目光,低低的议论都还罢了,最难忍受的是企业家聚在一起闲聊时的鸡同鸭讲。故意挑一些专业性的话题询问她的意见,投资、基金、股票这些商业精英每日处理的东西她都一无所知,旁人轻蔑的目光更让她清晰的知道什么叫人以群分。 回想担任总裁这两个月来的经歷,浓浓的挫败感绕上心头,全力支持她的辛平也越来越沉默了,目光里时常流露出担忧。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方远集团就真的倒在她手上了。 望向办公桌上的相架,兄妹俩灿烂的笑容格外刺目,当初脸上那种无忧无虑的神情看起来那么遥远,现在她才明白,哥哥是用了怎样的力气才为她撑起这片天空。 真的很想他,在如此寂寞无助的时候,曾经的温暖依赖显得那么珍贵。 门上传来轻敲,她坐直身子。 「请进。」 是辛平,他捧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难掩脸上的疲惫。最近两个月,他瘦了不少,承受了最多的压力和非议。 男子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光,翻开手中的资料,进行公司情况报告。 她专注的凝听,尽力的学习,突然几句话让她心中一跳。 「最近的几件企划案都失败了,原因有好几方面。有些是因为我们多年培养出的企划专才刚刚跳槽,人才流失;有些因为公司人心涣散,没有全力争取;有些是因为最近公司声誉……」 辛平没有说下去,但她明白,方远集团经营不善的传闻已经严重影响了生意。尤其是在传出当家主事的少女其实对商业一窍不通后。 静默半晌,她艰难的开口。 「辛先生。」 「我——还是不行吗?」 看着眼前少女有一丝脆弱的神情,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已经尽力了,你做的很好。」 驾驭一个公司并不是光尽力就可以的,虽然她很聪明敏锐,但对这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来说还是太生嫩了。 缓缓的靠向椅背,第一次在人前展现出疲倦,少女有些迷茫。 「告诉我,方氏这样下去还能维持多久?」 「大概再两个半月。」没人比他更了解公司的情况,当年那些亲友作乱留下的恶果正一一浮现,对手公司也趁着方氏的低迷不断打压,外忧内患,目前已经快到极限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微微苦笑,除非方远哲能立刻回来,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毕竟不是领导型的人才,只是擅长辅助经营,失去了强有力的决策者,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除非能出现有经验的商业奇才坐镇调控。」一如前任总裁。 双方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良久无语,他将资料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静静的泪意涌上来,模煳了她的双眼。 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无人见到的眼泪滑下,坠落在地。 已经到极限了吗? 好不容易才从亲友手上夺回公司,避免了方氏被分拆零卖的命运。 难道又要在她手上重演。 怎么可以。 哥哥回来会多么的失望。 止不住的泪珠接二连三的坠落,浸湿了衣襟。 「除非能出现有经验的商业奇才坐镇调控。」 辛平的话在脑中迴响,让她不知所措。 哪里有这样的人? 又怎么才能找到这样的人,让他们为方氏效力。 茫然的回家,不顾老管家忧虑心疼的眼神,她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内。 眼泪又要滑落了,她多么希望像一只驼鸟,能够找到可以把头埋进去的沙子。 无力的跪坐在地板上,腿上却压到了什么东西,微微一疼。 半晌,她回过神,发现是多日不用的小提琴。 「除非能出现有经验的商业奇才坐镇调控。」 蓦的,她想起什么,突然挺直腰身。 周围没有这样的商业奇才吗? 那么全国呢? 世界呢? 如果用另一个名义作等价交换,有足够的吸引力吗? 突然浮现的希望令她激动,熟练的打开琴匣,取出提琴,纤白的手指压向琴盒不显眼的一个暗扣。第二层轻巧的弹开,现出一个隐密的暗格,一台超薄的银色笔记本电脑静静的躺在盒内,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力挽危局 利落干练的处理着公务,娴熟的发下各种指令,镇定自若的外表下,内心的忧虑日盛一日。 已经五天了,那个白衣少女自从那次谈话后一直没有来公司。 打电话过去询问也由管家代接,只说小姐请假几日,说不出所以然。 她,也到极限了吗? 还是终于忍不住压力,崩溃逃开了。 即使如此,他也无法责怪。换了一个男人只怕也无法承受吧。
第27页 远哲,我多希望能有你的能力,帮她安然度过这一关。 如果你在,看见她的样子,你会多么的心疼。 想起失踪的上司兼好友,他不由轻嘆。 真的还活着吗? 已经四个月了,为什么还不出现,除了那个少女,其余人早就绝望了吧。 就连他也只在她坚定的眼中,才维繫下来那一点信念。 即使从来没有听方远哲提起,他也能看出这对兄妹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方远哲又把她保护得有多好,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想必她依然是绝世独立,不染纤尘的无暇少女。 一切都改变了,看她慢慢学会坚强,学会冷硬,学着阴谋计量,心下不是不黯然的。如果公司能撑下去,也许再过若干年,就会出现一个精明冷厉的女强人,而那个淡雅清灵的少女将永远的消失。 那么公司的早早结束,也不完全是件坏事吧。 心头充满了矛盾,纷乱而迷茫。 门口处传来骚动,不少员工纷纷起立,一探究竟。 辛平压下心头的思绪望去,似乎来了几个陌生人。放下手上的文件,他快步走过去,看见来人的面孔,沉稳如他也不禁一怔。 竟然是四个外国人,领头的男子身形挺拔,轮廓俊美,黑髮碧眼,虽然温文有礼的微笑,气质却是侵略诱惑的,如一只蓄势等发的豹子,矫健而锐利。 心里微微一咯,隐约感到这个人有某种危险性。 目光迅速扫过其他三人,无一例外的高大健美,几乎都在好奇的打量公司环境,有一个还轻松的嚼着口香糖。 还未等他打量结束,领头的男子微笑的朝他伸出手。 用中文开口,有些奇特的音调,咬字清晰。 「你好,我叫雷德蒙,找你们总裁,方千寻小姐。」 礼貌性的回握,捺下惊讶,他平静的回答。 「对不起,方小姐现在不在公司。如果你有什么事,也许我可以转告。」 男子目光微闪,继而绽出一个微笑。 「不,她说在办公室等我们,一定在。」 千寻自己约来的?他疑惑片刻,回身示意秘书小姐电询总裁室,看是否有人。 看见秘书意外的表情,他忍不住惊讶。 何时,她从直达电梯上来的? 忍住好奇,他有礼的伸手引客,亲自带领四人走入总裁室。 门后,白衣少女并没有坐在皮椅上,她立在通透明亮的落地窗前,眺着鳞次栉比的城市,看不见表情。纤细的手指轻抚窗,被日光映得近乎透明。 听到身后的脚步,背影微微一动,回过头,已经平静无波。 会谈约一个小时,她按铃请辛平进去。让他安排三个青年到公司基层实习一个月。看见他探寻的目光,她又补充一句,雷德蒙暂时任他的助手,学习了解公司事务。大概是他茫然不解的神情太过明显,白衣少女轻笑,凑近耳畔提醒他五天前说过的话。 除非能出现有经验的商业奇才坐镇调控?这只是自己无奈之下的喟嘆,难道,她真的做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找到。这些人看起来实在……倒是像商业间谍多一点。 他也曾私下探问详情,少女却只是微笑着带过,并不愿多解释。 一个月,就这样扑朔迷离的滑过。 一个月后,三个在基层实习的青年调任为各部门主管,方远集团开始中层大规模人事变动。 而雷德蒙,几乎暂摄了总裁的全部权力,取代了白衣少女的位置。 俩人共用总裁室办公,表面上似乎还是少女主管,实际决策权已然暗自转移。 对此,他忧心忡忡,几番提醒,少女却淡淡的一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与其让公司在自己手中渐渐死去,不如横下心放手一博。 秋日来临,漫长而火热的夏日终于过去,万物都松了一口气。 方远集团在这两个月的表现令所有人意外。一改数月前的低颓,焕然一新的业绩报告令全楼上下振奋不已。在三个安插的部门经理协作下,原本的失灵公司调配如阻碍的血脉被渐渐疏通。无所作为人浮于事的元老被清退,积极进取责任心强的年轻员工被提拔,笼罩公司的低迷沉郁之气转为青年人跃跃欲试的锐意。庞大拙钝的公司终于又焕发新生。 与此同时,年轻的女总裁与新任助理的桃色绯闻也甚嚣尘上,成为公司口耳相传的热点话题。 谁让俊男美女总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三个部门经理虽然是外国人,却都年轻活泼幽默大方,上任不久便很快与周围同事打成一片,经常自掏腰包与大家唱k泡吧,很快赢得下属的拥护爱戴。完全没有一点经理的架子,办事效率却不容置疑。曾经有两个不知分寸的女下属自恃姿色和上司的亲切而疏怠职务,被毫不留情的开除,余威之下,再无人敢对工作掉以轻心。 而总裁助理雷德蒙…… 论长相,他比另外三个更出色,兼有一种成熟男性的魅力,也更有距离感。总是温和的微笑,深沉难测。他的指令总是得到三个经理无条件的配合,虽然之间的气氛亲切宽松,却自然流露出领导者的威严。 显然是在商界浸淫多年,他的眼光极其老到,也十分精明,对投资了如指掌,很快就熟悉了不同市场的特色,在多个领域皆有斩获。身为法国人,却精通中英文,让他更自如的在商界会谈交涉,优雅的举止风度常常让客户交口称赞,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也吸引了大票公司女性的爱慕眼光。
第28页 但有悖法国人浪漫天性的是,他从不与其他女性有过多的接触,对众多示爱者永远是温和的婉拒,有礼得让人嘆息。如此俊美的人物却不近女色,怎么不叫各位女性扼腕痛惜。不过没有人忍心猜测他是gay,人总还是要留点梦想的。 他总是和女总裁在一间办公室办公,外表同样引人注目的俩人看上去十分登对,禁不住其他员工浮想连翩,连带桃色新闻满天飞,实际上却很少有人看到两人同进同退,多数时候互不相干,看似疏远,工作上却又配合无间,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和谐。 四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开会,加上辛助理和女总裁,简直就是让人失神的俊男美女秀,每每公司月末报告会时六人聚集,其他经理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一不小心就会走神,惹来白眼。 总之,公司要倒掉的传闻逐步消失了,所有同仁都打点起精神继续奋战。 如今看来是值得的。 公司的一切渐渐上了轨道,之前那场几乎倾覆的困境已经成为过去,公司又再度明朗有序,辛平脸上的疲倦之色也消减了许多。 这就是专业精英的能力吧,遥望着另一头伏案工作的身影,她有些恍惚,自己无法下手的难题在他掌中迎刃而解,批阅公文犹如饮水般简单自如,那些让自己眼花瞭乱的报表被他解读得毫不费力,哥哥当初,也是这样的精明能干吧。 以他这样的人才,怎么会提出那样惊人的交易,直到现在,仍然令自己不解。 也许更令人错愕的是自己,明明已经答应过,却还是违背了诺言,甚至同意了那样的交换条件,如同与恶魔契约,如果哥哥回来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但,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沉沉的思考,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人影已经站在身前,直到眼前的阳光被遮住,她才蓦然回神。 一双碧绿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恍若上好的翡翠。 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微带异国的音调。 「在想什么?」 微眯眼,她低下头,看着身上的香奈尔套装。 从他来公司起,她就在他的建议下换掉了常穿的白裙,改为职业化的套裙。蹬上三寸高跟鞋,戴上平光眼镜,将乌亮长发盘成一丝不苟的髮髻,配上淡淡的妆容。虽然不喜欢,但也许是有效的,偶尔随他参与商业会谈的时候似乎感觉对方多了几分尊重。 轻瞄她手中未翻一页的商业案卷,随手抽出丢在一边。 「实在不喜欢就不要看了,反正这两年我会替你把公司打理好。」 「也——不能完全依赖你,等你走了我还是要自己做的。」 自己做?他轻笑出声,两个月的相处,让他了解眼前的少女根本不喜欢商业,经常看着报告无故走神,天知道前几个月她是怎么强迫自己做下来的。 「也许你更应该找个会经商的丈夫,相信有许多男人愿意替你担负起来。」 不带感情色彩的建议,却让少女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想起那个差点成为她『丈夫』的方夜达。 绿眼睛将她细微的情绪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转换另一个话题。 「晚上的商业酒会,你准备穿什么?」 今天晚上的商业酒会是各大企业的总裁都会到场的地方,精英云集,也是方远企业第一次正式将雷德蒙介绍给上流社会,两人将首次联袂出席。 看着少女的目光转向身上的套装,他摇头否定。 「出席酒会必须穿正式的礼服。」 「白裙不可以。」还没等她问出口,雷德蒙便已否定。 少女的表情令他嘆息出声,握住她的縴手,轻轻拉起她。 「走吧,我陪你去选一件。」 淡紫色无肩洋装? 酒红色露背晚装? 蓝色真空吊带礼服? 每拿一件,少女白皙的脸就多一份绯红,头也摇得更厉害。 他不禁想笑,第一次有女人在他挑衣服的时候不断摇头,这个小公主,还真是保守羞涩得很。 精品店的礼服大多性感成熟,多数适合高挑妩媚的女子,以她娇小未发育完全的身形,还真不太好选。 善解人意的导购小姐走过来,仔细打量片刻,挑出一件黑色小礼服微笑着展示给她,难得有件礼服布料多点,她立刻拿起钻进更衣室,连他的脸都不敢看,让他忍不住失笑。 碧眼男子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等她出来,品着殷勤的女店员拿来的饮料,对充满爱意的眼光毫不在意。 久久没见少女出来,不禁有些奇怪,没等他扬声询问,就看见她的小脸从更衣室门后探出,示意店员趋近。低声交谈了半晌,才勉强推开门走到他身前,侷促的转了一圈,以眼色询问。 他没有说话,拇指托腮,食指微拦唇上,若有所思。 良久,直到她有些不安,才站起身,挺拔的身影覆在身前,让她有种莫名的压力,直觉想往后退,却突然觉得头上一松,绑紧的髮髻飞散而下,乌黑的长髮如流水般垂落在肩头。 顺手拿下她的眼镜,男子退开审视,满意的笑了。 衣香鬓影,冠盖云集,又一次上流社会年度商业酒会。 黑色高级轿车一辆接一辆在门口停下,衣着笔挺的门僮恭敬的拉开车门,红地毯上陆续走来西装笔挺的男子和缤纷艷丽的女郎,镁光灯不停的闪亮,钮扣和珠宝的光芒晶莹耀眼,如赴一场盛世之约。
第29页 各色人等持着颜色鲜亮的美酒轻松交谈,互相微笑致意,客套寒喧。 毫无疑问,方氏是今天闲聊的话题之一。 方远哲的英年早逝,方千寻的稚龄接任,方家亲友的狼狈退出,还有最近奇蹟般的亮眼业绩,都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谈资。不用小报八卦推波助澜,种种传奇般的事实已经让方氏沾染了太多注目。 是以,当传闻的主角出现在门口,理所当然的聚焦了众多的眼光,艷羡猜度嫉恨轻蔑,种种意味不一而足。 轻挽着身边男子的手臂,一身黑色小礼服的少女却是镇静自若的。 柔顺如丝的长髮一半轻挽一半低垂,黑色的丝衣轻裹,衬得容色如玉,腰肢细小,大v领的设计突出了形状优美的锁骨和小片雪白的肌肤,娇小的身形玲珑纤秀。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珠宝装饰,只淡淡的上了桃色的口红,凭添几分妩媚,最吸引人的,还是眉间亮丽的青春气息,纯真不染纤尘。 饶是各色非议言犹在耳,她的美丽还是让众人震惊了。 只有她身边的男子才知道她有多紧张。明亮的大眼顾盼自如,看不出半点怯场,手却紧握着,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轻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碧眼男子带她走过会场,到一边人稍稍少点的地方。 「别紧张,不过是个酒会。」 「这里的人我都不熟。」少女深深的吸气,想让自己镇定一点。上次酒会的恶劣感觉一直延续至今。 「很快你就会一一认识了。」他玩味的微笑,眼前少女完全不自知的美丽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如果不是有他在身边,恐怕不少男子会主动上前攀谈。 嘆息出声,少女有些无可奈何。 「我不喜欢和他们交谈,虽然我知道这是必须的。上次他们故意谈些我完全不懂的东西,眼神鄙视极了。」 「哦,上次谁陪你?」 「我一个人参加的。」看到男子诧异的目光,她补充一句。「辛平太忙了,走不开。」 再怎么忙,怎么捨得把一只小绵羊丢进狼圈里,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你是千寻?」 一个老者端着酒杯打量,头髮浓密而斑白,身材高大眼神沧桑。 「我是,请问您?」 歉意的笑笑,一向深居简出的她很少结识其他人。 「我是你叶伯伯,和你爸爸是世交,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老者一笑,用手比划着名婴儿的大小。 听到对方提起父亲,不由有些亲切,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 「我问过你哥哥,为什么从来不让你露面,他不说。现在我可知道了。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要是我的女儿也捨不得呀。」开心的大笑,显然极是爽朗健谈。 「叶伯伯,看来哥哥以前也多蒙您照应了。」 「还好,那小子真是有商业天份,让我们这些老的都自嘆不如啰。」想起故人之子的风采,老人不禁唏嘘。 「叶柏柏说哪里话,千寻什么都不懂,以后也还要您多提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家出来当家的一个比一个小,看着就让人心疼。」当初方远哲接掌大权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令人咋舌的年轻,何况是现在的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别家还是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女,真不知在这种虎狼环伺的环境里怎么生受得了。 被说中心事,少女微微低下头,很快又抬起。 「谢谢叶伯伯关心,千寻可不可以请您帮忙引见一下,这是方远新任的总裁助理雷德蒙先生,以后公司的业务主要会由他来负责。」 有些讶异的看着少女身畔的碧眼男子,即便是以他精于世故的眼光,也无法从那张谦和微笑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压下心中的疑惑,老人大方的一笑,很快就和雷德蒙攀谈起来。越是闲谈越是惊讶,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看来方氏集团最近好转的传闻是真的,想起当年早逝的老友,不禁大为宽慰。兴奋之下,主动带领俩人去认识其他商业人士。 白衣少女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好运。 跟着老人见过几位后,她悄悄退到角落,看着雷德蒙与老人一起轻松的与其他商界名流闲谈。 本想静静的休息片刻,却总有络绎不绝的人过来攀谈,都是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她一律淡然有礼的微笑,没有进一步了解的欲望,现在的她,没有力气去顾及公司以外的事。 实在是有笑得有点累了,她找出一个空隙,躲到了花园里。 这里果然安净多了,夜幕下的花园清新而宁静,高大的落叶树播散一地金黄,树叶在脚下沙沙轻响,靠着外廊的栏杆,她取下高跟鞋,轻揉疼痛的纤足,已经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 深秋的夜已经有些冰凉,她抬头仰望天空,想寻找熟悉的星座。 低低的喘息从耳后传来,她惊跳起来,想闪开距离,却被一只男人的手紧捂住嘴,手指冰冷而有力。她用力拉扯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紧扣住纤腰,毫不费力的把她带向林荫深处。 心里突然涌出无尽的恐惧,手脚都有些麻木,她用力踢打,却没有丝毫效果。终于到林间的空地,身后的人用力一推,她狼狈的跌倒在地。借着微弱的灯光,她还是认出了来人。 「方夜达,是你!」
第30页 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语,他轻舔被她抓伤的手臂,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你现在又想骗哪个男人,穿得这么迷人。」 赤裸裸的眼神扫过她的身体,仿佛是打量一份美餐。 「接着我后面上当的是谁?你身边那个碧眼的傢伙?」 「你疯了。」少女随口应答,心里在飞快的思考对策,花园里没什么人会来,如果放声唿救也许有效,但影响极坏,对方氏的声誉…… 「我是疯了,从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疯了。我居然还真想娶你这个小妖精。」 想到以前被欺骗的耻辱,男子的眼里燃起两把火,阴郁而疯狂。 看到这样的眼神,少女忍不住发抖,顾不得思考转身爬起来就逃,还没有奔出十步,身后的男子紧追过来将她扑倒在地,巨大的重力撞击压得她几乎不能唿吸,眼前一阵发黑,脸颊依稀感觉到草叶的摩擦。 一只冰冷的手将她翻过来,轻抚雪白的脸,同样冰冷的唇压下来,在她的颈上辗转流连,渐渐下移,恍惚间意识到,她恐惧得几乎痉挛,拼命的挣扎,却被另一只手紧紧压住,男女力量的差异简直令她绝望。 突然间身上一轻,一声闷响,仿佛有拳头击肉的声音。 一只温暖的手扶起她,轻拍她的背,让她渐渐找回神志。似乎有人低低的在耳边说着什么,忽然止不住颤抖,抱紧双臂缩成一团,如一只受惊的小兽。直到对方伸手轻拭她的眼角,才知道自己流了一脸的泪。 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看进一双充满温暖的碧色眼睛,坚实有力的双臂将她抱在怀里,无言的给她安慰。 「有没有受伤?」温柔的声音低沉而体贴。 她摇摇头,在他的帮助下站起,却发现脚踝传来剧痛,忍不住蹙眉。觉察到她的异样,他单膝跪地轻柔的替她检查。 「右脚踝肿了,可能是扭伤,但骨头没有问题,最好还是请医生检查一下。」 忽然间身体腾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少女不自在的涨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别动,你现在脚受伤,最好不要用力。」俊脸闪过一丝微笑,「再说你的鞋子也不见了,怎么走。」 少女这才惊觉自己的鞋子已经掉落,两只秀美的纤足裸露在外。不禁僵住,任凭男子将她轻盈的抱在怀里。 突然想起什么,她用力扯扯男子的衣袖,「别从大门走,太显眼了,你把我放在这里,开车过来好了。」要是让人看见自己一身狼狈,光着脚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不知道明天杂志上又会说什么了。 没有听到男子的回答,她抬头看向他的脸。 是错觉吗,碧色的眸子深沉了不少,托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温热的胸膛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他好像……在生气。 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几次拐弯后居然轻巧的出门,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小心的将她放在座位上,扣好安全带,他驾车离开。 「那个男人是谁?」开出一半路程,他才冷冷的开口。 「我的表哥。」 「为什么袭击你?」 不知道该怎么说,少女低着头,双手绞紧黑丝的裙摆。他坚持的沉默,空气益发冰冷。 「我,以前骗过他。」 「为了让方氏不被拆分卖掉。」胆怯于他的沉默,少女嗫嚅着说出事情的经过。 男子没有说话,利落的将车子开过下一个转弯。 「刚才为什么不唿救。」 「我——忘记了。」她有些心虚的别过着,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建筑。 「忘记了!我看你是为了方氏连自己都忘记了。」 男子有些咬牙的低咒,努力按捺住胸中的怒气。不愿去想自己如果没有赶到,会是怎样的后果。那个猥琐的男人分明是蓄意的。 「他怎样了?」离开的时候她没敢看,感觉躺在地上似乎一动不动。 冰冷的绿眼扫视她一眼,俊逸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我把他打昏了。」没说出口的是,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银亮的跑车在大宅门口停下。 半晌,她喃喃的开口。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呃——还有,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你好像很生气,少女暗自吐吐舌,没有说出口。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轻触她的颈,碧色的眸子褪去了冰冷,有种难言的温柔,让她一时失神,忘了躲闪。 「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男子收回手,淡淡的嘱咐。 「还有,明天你可以休息一天,不用来公司。」 为什么要休息?只是脚踝有点疼,应该不要紧。她尽量轻巧的上楼,避免吵醒老管家,看见她这副样子,一定会把老人吓坏了。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迅速脱下身上的衣物泡进浴缸。手腕上有一圈青紫,想必是挣扎的时候留下的,不敢再想下去,她滑下水面,让热水一点点化去骨子里的僵硬。 良久,直到热水变成了温水,又几乎变成凉水,她才爬出来,用大浴巾裹住身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苦笑,蓦的,她僵住,用手轻触自己的脖颈,两三处咬啮的红痕散落在肌肤上分外醒目,提醒她曾经有怎样的惊魂。 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原来是这个意思,止不住双颊热辣辣的烧起来。
第31页 故人重逢 在她乖乖的穿了几天高领衬衣后。 雷德蒙不顾她的反对坚持从公司保安部调拨五个警卫到方家大宅,加强了周围的监控设备,并停掉司机,改为他每天接送上下班。 她并不想报復,毕竟这件事她也有错,但那个男人确实令她心悸,所以她接受了碧眼男子的安排,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依旧是公事繁忙,他在频频出席酒会的时候很少再要求她一同列席,她也松了一口气,为之暗暗高兴,不禁有些自嘲,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点酒会恐惧症。基本上现在公司的事务都是雷德蒙打理,她从旁协助,说来惭愧,这个名言上的总裁顶多算个高级秘书,毕竟还是能力有限,无法独挡一面。她很认真的学习,但经商投资到底非朝夕之功。 但身为公司主管,完全不参加社交也是不可能的。辛平通报的远嘉集团的这次合作会谈就指定必须由最高负责人参加,据说这个项目在哥哥失踪前就开始谋划,只是由于对方自身事务而暂时搁置延迟至今。辛平送来的远嘉资料里有细緻的说明,这次来会谈的是位女性,让她放心不少,调皮的一笑,心里暗想,只要对方年纪不太大,光凭雷德蒙的魅力应该就可以很顺利。 事实上证明她猜对了一半,那个成熟妩媚的女负责人确实对碧眼男子极为欣赏。但,对她这个过于年轻又看不出实际能力的女总裁却轻视不已。心下微有些不悦,但仍然有礼的微笑,比起对方来说在商业上她确实有很大的距离,并不是服不服气的问题,她也希望能把这个大客户谈成。 远嘉这次的负责人裴红焰是集团总裁的长女,26芳龄,身材完美,秀目挺鼻,带有混血儿特有的轮廓,笑起来有三分诱惑,绝对是个美人,令人赏心悦目。从她身边男士对她无微不致的服务就可看出其吸引力,绝非仅只因为身份地位,美人自有其魅力。就连这次方氏的其他男性随员也不禁频频注目,甚有好感。 不禁莞尔,眼神轻瞄向碧眼男子,他倒是一径的镇定冷静,看不出半点悸动,想起裴小姐热情似火的眼光,她暗自微笑,也许接下来的会谈她可以不用参加了。 后面的会谈她託辞退场,全由雷德蒙主持,听说似乎颇为顺利,明天讨论完细节,应该是可以顺利签订意向书。难得半日悠闲,工作又丢给了他,一时无事可作的她轻松之下熘出了公司。 秋高气爽的时候真应该多出来走走,深远而透明的天空让人心情大畅,在书店消磨了大半天,眼睛有点倦,又随意的缓步沿着街面浏览一家家小店,城市的风景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许多熟悉的店已经改营其他门类,记不清上一次逛是什么时候了。 真美,无意识的在一家水晶玻璃饰品店前停下,隔着玻璃打量橱窗里的陈列,一只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在阳光下生辉,匀称优雅的外形,做工精緻的令人移不开视线,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描摩瓶身曲线,感受着古典风格的完美。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低沉的男声从耳后传来,令她一惊。 看到一双熟悉的碧眼在身畔,才平静下来,却又想起什么,小脸微微一红。 「我,出来走走。」看着他的眼,有点心虚的解释。 「公司暂时没什么事。」 看她像逃学的小孩被捉住一般的表情,他不禁失笑。 转眼望向那件令她流连的小玩艺,相当精緻的玻璃瓶。 「喜欢?为什么不买。」 「喜欢的东西太多了,我看看就好。」她向来没有特别的欲望,纯粹只是欣赏,看过就已经心满意足。 淡扫一眼,他轻抚一下她的柔发,转身进店。 曾经熟悉的动作让她有点发呆,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也喜欢这么做的男子。 等回过神,一只包装好的礼袋已经塞入手中。 「啊?呃——谢谢,我回去把钱给你。」 「不用。」看着她涨红的脸,他轻笑出声。 「就当是员工福利吧。」 员工?福利?她额头不禁划下黑线,有点发呆,好像自己才是老闆吧—— 正待再说什么,却见碧眼男子走到街边停着的辆跑车旁,低声和车里人交谈了几句,似乎微有不悦,他抬起头眼神示意,她缓缓走过去,裴红焰明媚的脸从车里探出,笑容可掬。 「方总裁,一起去吃晚饭吧。」 唉,她第n次嘆息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巧,恰好撞到会谈完毕出来用餐的男女。推脱无效之下被裴大小姐硬裹而来,参加这个必定不会让她好过的餐会。虽然那个明媚的女子一直有礼的微笑,但她知道,她非常不喜欢自己,至于原因……除了雷德蒙,她暂时还想不出来其他。 看来男人太帅也不完全是好事,至少会连累身边无辜的旁观者。沉默的用餐,假装自己完全不存在,耳畔听着众人谈笑风生,对偶尔传来的话语一概回以亲切的淡笑。雷德蒙一直没有和她说话,全部精神用来应付那个美丽如火焰的女子。 悄悄抬起头,却正对上裴红焰深思的目光,眼神交集,双方都怔了一下。随即,那个女子露出微笑,伸手斟满两杯酒,举起向她致意。 「方总裁,为庆祝我们合作成功,我敬你一杯。」 她有些惊讶的接过酒杯,看着眼前的女子豪爽的一饮而尽,亮出杯底。真像艾薇尔呢,想起学园里大方活泼的女孩,她不禁淡淡的笑了。看着眼满溢的酒杯,又有点为难,这么一杯下去,恐怕得当场出丑了。
第32页 一旁的碧眼男子看出她的无措,起身开口。 「她不太会喝酒,还是由我来代饮。」 「那可不行,我敬的是总裁。」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雷德蒙助理。」特意把助理两个字咬得很重,成功的惹起了他的火气。 男子碧眼一闪,面上已经沉下来,显然是不悦,却不好再开口说话。 看着裴红焰不怀好意的微笑,她说不出其他的话。一横心将酒杯往唇边凑去,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半路阻拦。 「谢谢裴小姐的盛意,但千寻会酒精过敏,我也是总裁,帮她代饮了这杯,可以吗?」温和有礼的问话出自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桌边。 众人讶然,也令少女震愕,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的故人。 「修拉学长!」 嘆息从唇边溢出。 看着眼前穿着正式套装的少女,一贯温文的他低低开口。 「寻,这样不适合你。」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一股泪意涌上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心酸。 用力闭闭眼,她淡笑着回答。 「学长也变了很多呢,没想到已经是蓝桥集团的总裁。」 想不到他和远嘉集团也有生意来往,刚才看他轻松自如的和裴红焰交谈,几下就让微僵的气氛活跃起来,仿佛还是以前那个长袖善舞的学长,却没想到他的身份已经是集团之主。 眼前的男子已经和学生时代不同,原本的内敛被充溢的自信所取代,虽然斯文温和如初,却已经有了让人有不敢小视的气势。 「爷爷年纪大了,我毕业后就接掌了公司。」淡淡的解释,忽而微笑。 「我也是因生意上的事过来,到这里才发现你那么有名。」 微微有些尴尬,想起八卦杂志的胡编乱造,不禁汗颜。 「我——」 似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男子抢先开口。 「我知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镜片后的眼睛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最好下次还是不要喝酒了。」 想起上次喝醉的窘状,俩人都不禁轻笑,原本略微不自在的气氛松驰下来。 「谢谢学长刚才帮我大忙。」少女轻松的眨眨眼,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校园。 「我欠你一个人情不是吗。」男子轻笑,不以为意。 这个从何说起呀,少女有些茫然。 「那次你是知道的吧,星之祭时把你从准备室引开的女生是我安排的。萨利姆只是随后出现而已。」 想起那时候的事,少女恍然微笑。 「因为她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醉酒后说出的秘密』,对吗?」 「不错,知道你醉酒的人不多,发现你有秘密的人更少,当时你已经猜出是我了吧。」却不知为什么少女始终没有说破。 「我猜出了是谁,但猜不出学长为什么这么做。」 「你应该能猜到的,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似乎想到了遥远的往事,修拉轻抚眉间。「星之祭,是我最后一次以演奏形式登台,当时我就知道自己以后会终身从事商业,再无音乐上发展的可能,我希望能获胜,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你是我最强的对手,所以我用了一点小诡计。」 真的有点相象,俩个都不会再登台的人,都想在最后一次尽情的绽放光芒,谁也不想输。她确实猜到,一开始查出他的家族背景她便了解他的心思,也许是基于同样的理由,面对阿列克斯的询问,她选择了隐瞒,没有揭破。 「学长,也很辛苦吧。」他们都不得不放弃,尽管理由不同,心情却无二致。 低低的轻笑,他嘆息出声。「看见你的样子,我就觉得我一点也不辛苦。」 即使只是通过杂志捕风捉影的报导,他也可以想见少女的艰辛,那是风光的外表下常人无法理解的苦涩。看见她脱下白裙,穿上套装,镇定自若的和客户周旋,很难不感慨。 半晌,男子轻轻开口。 「莱斯特很想你。」 只是一句话,却忽然把她拉回那个美丽的学园,想起那些曾经亲近的伙伴,她稍稍失神,只是几个月,为何就那么遥远,仿如隔世。 当初匆忙的离开,顾不上其他,事后的休学也只是通过电话办理,谁能想到,热闹的庆祝会后竟然会是这么长久的离别。 「他,还好吗?」 「不算好,你走了之后,他消沉了一阵子。」 不止是莱斯特,所有人都惊诧莫名,那个白衣少女在舞台上惊鸿一现后便消失在学园,如一颗流星瞬间划过,连导师都为之惋惜。 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女默然垂首,对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不留恋的,只是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你知道吗?我很怀念比赛的那段时光。也许是一生最轻松的日子。」 微笑着看向少女,镜片后的眼晴熠熠生光。 看着因回忆而神采焕发的男子,她忍不住回以微笑。 真的,很像呢。 遇见故人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不仅顺利的签订了远嘉集团的合作项目初步意向书,也和蓝桥有和合作的可能,至少修拉透露出这种想法。看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事,可为什么,雷德蒙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她暗自咬咬唇,决定尽量不去招惹他,虽然没看他发过火,但她可不想冒任何风险去挑战可能。
第33页 「你是缪斯学园的学生?」 悄悄环视,办公室别无他人,确定那个无表情的男子是在对自己说话, 「是。」 「主修什么?」 「小提琴。」 以他的能力,查出修拉毕业于何处轻而易举,自然也能连带的查到她。 「参加过星之祭?」 「嗯。」有点茫然,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学园这么感兴趣了。 男子有些深思的踱到她面前,俯视她的脸,似在探寻什么。 「听说能参加星之祭的都是天才级的乐手。」 有点被压迫的抬头,她不自在的笑笑。 「那个,只是偶然,碰巧。」 「一年级生,偶然、碰巧的参加了星之祭,获得优胜。真是很少见。」 无视她的尴尬,他深深的微笑,脸上的神情奇特。 「亲爱的寻,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双料的天才。」 「我开始有点佩服你哥哥,竟然能让你这么多年滴水不漏,实在是厉害。」 听到哥哥被提起,心里一酸,黯然的低下头。 是的,哥哥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好到她几乎以为,可以一辈子子这么过。 不想看见少女伤感,他转换另一个话题。 「你真酒精过敏?」 「只要一点酒精就会醉。」想起上次的经歷,她不由微笑。 「你喝醉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男子眯起的眼睛有点危险。 「修拉学长以前给我点过天使之吻,我喝了一杯。」学生时代第一次聚会,居然就那样收场,真是丢脸。 突然逼近的俊脸吓了她一大跳,碧绿的眼睛深若湖水,看不出情绪,低低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鼻尖几乎碰到她的,突然间心跳得很快。 「真想看看你喝醉的样子呢。」 丢下让她不解的一句,未等她反应,男子抽身退开,不再有谈话的兴致。 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神,仍然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雷德蒙果然十分有魅力,远嘉集团的裴小姐居然不回去了,整日指定让他陪着商讨具体合作细节,甚至还提出到风景宜人的度假村进行会谈,追求之心昭然若揭,让她忍不住暗笑,好在虽然不太高兴,碧眼男子还是没有拂美人的面子。不过自从那次敬酒事件后,她就对这个不太友善的丽人敬而远之,没有再打过照面。 修拉停驻在这边的时候会偶尔约她共餐,有时谈谈学园趣事,有时交流商业上的信息,看得出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比较放松的,想必工作让他颇为劳累伤神,如果没有雷德蒙帮忙打理,她只会比修拉更疲惫,前提是,方氏没有在她手上倒掉的话。 修拉曾经淡淡的问过她想这样做到何时。 她没有回答,心里却不无迷惘,哥哥失踪已经一年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虽然自己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却始终遥遥无期。和雷德蒙的约定期限为两年,期间他会帮方氏掌控一切,并代为培训一批人才,以便交易结束后公司仍能正常运转。届时,她就要实践自己的诺言,替雷德蒙完成愿望,如果顺利,她将继续主掌公司,等着哥哥某一日回来,如果不顺利…… 她不敢去想后果。 为了这两年能支撑下去,她已经把自己的未来都赌上去。 虽然雷德蒙对她一直很亲切,但她知道,那只是因为她是交易的一部分,完成愿望的关键。如果契约完成,他们将不再有任何交集。 唯一希望的,是哥哥在期限内回来,那样即使是交易失败,她也没什么牵挂。 不愿再去想将来会怎样,少女微嘆,在臂弯里轻瞌双眼,沉沉睡去。 「雷德蒙,到远嘉来吧,我会给你更好的位置。」 热情如火的明眸紧盯着他,期待着男子的回答。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多次,我想我的回答你应该很熟了。」 无动于衷的看着文件,碧绿色的眸子平静无波。 「那个小丫头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不管她给你多少钱,我保证远嘉会给你更多。」 轻抬眼看向对方娇美的容颜,他扯出一个莫测的微笑。 「你还是放弃吧,她给我的,你绝对给不起。」 「有什么给不起,年薪百万,还是千万。」 男子淡笑不语,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火焰般的女郎不甘心被带过,执意追问另一个可能。 「难道真像八卦杂志上说的,她用美色拴住你?」 写着商业合作企划的手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口中随意敷衍。 「裴小姐,相信我,如果论起美色,你绝对比她多。」 女人都是这样,对不足挂齿的皮相斤斤计较,似乎这样就能左右男人的心。 没有听出男子话语里的淡讽,女郎娇笑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碧眼低垂,借着写字掩去目光里的厌倦不屑。 这个看似精明能干的女人无非也就是豪门温室里宠坏的娇花,亮丽的外表下乏善可陈,与那些名流淑媛并无两样,偏偏还自负得紧,与她相伴实在是无趣,可惜为了业务又不得不和颜悦色,这卖身的两年还真不好过。 不过,如果愿望能实现,那还是值得的。 「你看现在只是个助理,多么委屈,如果是我,至少也该给你总经理的职务。」容貌获得了肯定,女郎心情大好,愈加努力游说。
第34页 男子懒懒的低头,不想回答这个挑拨的问题。 只是助理那是因为他不需要更高的职务,只要方便他掌控即可,过于张扬的身份反而不利,但这些说出去她也不会懂。其实在方氏,如果他真提出,恐怕即使是总裁的位置那个少女也会拱手相让,那双清澈的眸子根本没有名利慾望,唯一的愿望就是守住哥哥的公司。当然,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愿望,恐怕什么东西也无法打动她去做这种交易。 也许,他该为此而庆幸,不是吗? 终于敷衍完那个啰嗦自负的女人,他驱车回公司。 却见三十一层的员工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连他带来的三个手下也不例外。刚皱起眉,不等他询问,一个阳光男孩就凑过来。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安迪是一个圆脸的男孩,孩子气的面孔配上笑容仿佛永远停留在二十岁,柏克莱毕业的高材生,因为精通中文而被他选中参与这次交易。 「你们在做什么。」 还没等安迪回答,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挤过来招唿。 「老大还不知道?」 奈杰是个眉目开朗,精力十足的傢伙,是在纽约遇上的哈佛工商管理系的高材生,俩人一起合作过不少项目,老搭档了。 「知道什么?」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勾住他的肩,最后一个手下沉重的把自己挂在他的背上,戏嚯的玩笑。 「那个小公主要过生日了,大家在商量怎么给她惊喜一下。」 西蒙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好在他对付商场和对付女人同样出色。 无视助手的重量,他扬眉问出心中的疑问。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知道。」 「辛助理说的,好像是他打电话去问的方宅管家。」 「十天后就是了,老大觉得我们该买礼物吗?」 「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乐一乐,这一阵可真辛苦。」 没有理会三个助手的七嘴八舌,他环视大厅,似乎公司的员工都很有兴趣,不禁有些惊讶。那女孩的人缘有这么好吗?平常她和下属接触都是温柔有礼,点头之交,大多数都只照过面吧。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西蒙挤眉弄眼。 「这个问题我们也问过。」 「说来也奇怪,虽然她和老大的桃色新闻传得满城风雨。但公司里的员工都还是挺喜欢她的。」 俩人的八卦经常被西蒙拿来开玩笑。 「好像是方远哲死后,其他的亲戚都让员工太噁心了,相较之下她简直成了天使。」 奈杰说出打听来的部分原因。 「如果不是她,大概方氏早就不存在了,而现在在我们的努力下,它还在欣欣向荣的蓬勃生长。」安迪叙述时还忍不住自夸一番。 「所以辛助理说出后大家都很有兴趣的出点子。」 原来如此。 沉思半晌,他泛起一个微笑,看向眼前三个大男孩。 「那么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海滩假日 三个喜爱玩乐的傢伙出的主意当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也能理解,毕竟这大半年来确实辛苦,打理偌大的公司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适当的休假也属情理之中,不过,顺利实现这个计划还必须得辛平配合。 说服也是商业上必须的重要的技巧之一。 「你们要离开度假!一个星期!」 果然很惊讶,看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能称之为贊同。 「不错,必要的休息放松对工作有多么重要你应该很了解。」 「可是,你们一起休假,连千寻五个人都离开一星期,公司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的手下在离开前都会安排好各自的事务,绝对不会让你操心。」好歹半年多,也训练了一些人才,短期支持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温和谨慎的助理还是觉得不妥。 「没问题的,再说公司还有你坐镇。目前公司暂时没什么大案子在忙,远嘉的协议也签订了,你还担心什么。」 绽出一个诱惑的微笑,碧眼男子低声轻语。 「等我们回来就换你休假半个月。」语音微顿,不等他回答,略带笑意的探问「听说你的未婚妻最近对你的忙碌颇为不满。」 没想到他对这些八卦消息都这么灵通,一向谨慎的辛平不禁有些尴尬。可是他话又确实令人心动,休个长假促进一下私人感情……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理智和感情在作艰难的斗争。 「放心,我们会很绅士的照顾她,绝对毫髮无伤的把她带回来。」 「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性还在苦苦挣扎。 「难道你不想让千寻放松一下?还是说我们不值得信赖?」 「不是……」相处这么久,仍然抱有不信任感,这种话说出来是不是太伤人了。 当作没有看到辛平闪烁的眼神,碧眼男子重重的拍一下他的肩膀。 「那就这样。」在他无力反驳的时刻一锤定音。 直到飞机冲上云霄,她仍然不敢置信。 一个星期的夏威夷度假,不用理会公司,怎么可能。 但居然真的做到了,四个人和她一起已经坐上这班直飞目的地的航班。 还有所有员工一起帮她举办的生日会,也令她格外感动惊讶。
第35页 一定是辛平的主意,他总是这么细心,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临行前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犹在眼前,实在想不通雷德蒙是怎么说服他同意的。 但,真的很高兴,一想到能彻底放松不用工作她就兴奋不已。 「你最好在飞机上睡一下,长途飞行会很疲倦。」 一旁的碧眼男子微笑的提醒,手上翻阅着飞行杂志。隔壁坐的另外三个傢伙正在对空中小姐评头论足。 起得太早确实有点犯困,她听话的闭上眼睛。不久就无声的睡去,小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欢喜。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她盖好毛毯,轻轻拂开挡在眼前的发,碧绿的双眸凝视着睡脸,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 喔——呀—————— 三个大男孩看见眼前的景色忍不住欢唿。 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美丽婆娑的棕榈树,阳光下皮肤金棕身材健美的各色美女穿着比基尼来往,修长的美腿,丰盈的前胸,热情灿烂的笑容,足以令所有雄性动物流下一桶又一桶的口水。 连她这个同性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如果站在这些美女身边,恐怕会像一棵发育不良的小草吧。看看自己娇小的身形,她不禁些微的自卑,不过很快又被美丽的风景振奋起情绪,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海边。风吹到脸上,说不出的清爽,心情也似乎轻松的要飞起来。 呀——,头上的无边草帽真的被风吹走了。 美丽的米黄色草帽被海风吹得忽上忽下,让她追了半天才捡到,脸上已经现出两抹微红。 「嗨,小妹妹,你一个人来这里?」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挡住去路,微笑着搭讪。 看着对方全然陌生的面孔,她有点紧张。 「不,我和朋友一起来的,请让我过去。」 对方没有让开,反而弯下身仔细打量她精緻的面孔。 「你多大了,十三岁?十四岁?」以西方人的眼光来看,她还是个孩子。 好奇于少女雪白光滑的肌肤,对方伸手欲轻触她的脸。 她往后退开,对方的手也在同一时间被人抓往。 雷蒙德沉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手上微微施加力道。 「谢谢关心,不过这个女孩有伴的。」 感觉到手腕上的压力,又看看碧眼男子身后一字排开的三个高大身形。 「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不起打扰了。」 松开手,男子知趣的迅速消失。 「谢谢。」少女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刚才奔跑所致还是别的什么。 伸手揽过她的肩,碧眼男子微微一笑。 「别一个人落单,这里有很多色狼。」 听着身后肆意的大笑,他神色不动的补充。「当然也包括他们三个在内。」 从来没想过海里的虾蟹可以长得如此之大。 面对眼前的海鲜大餐,她有点无处下手,旁边的三个男孩早已吃得不亦乐乎。 「千寻没来过夏威夷。」安迪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这里很不错的,你以前渡假到哪里。」奈杰喜欢旅行,经常环游世界。 「她太小啦,谁能放心让她出门,看起来才十四岁。」西蒙坏笑,刚刚的一幕让他笑到现在。 「那是你们西方人的眼神太差了啦,明明我已经满十八。」少女微微生气的反驳,用力戳眼前的沙拉。 「不是眼神的问题,你真的长的很小。」西蒙不怕死的继续调笑,还用手比了一下她的个头,强调差距有多么大。 「我有点怀疑刚才那个男人是恋童癖。」奈杰闲闲的开口,火上浇油。 「我想也是,不然怎么会眼光差成那样。」不顾少女杀人的眼神,安迪也加入讨论。 「你们几个才是色狼,刚才看美女眼珠都快掉下来。」想起刚才三人的傻样,少女不服气的反击。 「哪有,那是西蒙你吧。」奈杰一本正经的反问。 「不对,那是安迪,我看的是调酒师。」西蒙不假思索的反驳。 「记得调酒师好像也是个美女。」安迪当场吐糟。 一个穿着鲜红比基尼的女侍走过,三个人当场消音,眼光追随而去。 哈哈哈—————— 片刻,少女笑得东倒西歪,一吐刚才的郁闷。 厚颜的揉揉鼻子面面相觑,三个男孩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先吃东西吧,晚上还有篝火表演。」碧眼男子轻笑的看着四人谈笑,将剥好的龙虾放入少女盘中。 惊讶于他的体贴,少女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啊,老大好狡猾,我也来。」安迪将剥好的海蟹塞进她的盘子,邀功似的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等着她致谢。 「嗯,还有我的。」奈杰也紧随其后将一堆食物倒在她面前。 「你们太过份了,倒这么多,她怎么吃得完。」西蒙体贴的训斥另外两人,将她盘子里的东西拣出一部分到自己碗里。「还是我来帮忙好了。」 「西蒙太噁心了,每次都是你最无耻。」不能置信的看着他的举动,安迪脱口而出,奈杰在一旁用力的点头。 「我无耻,上次抢我钱包去付帐的人是谁。」 「那是奈杰出的主意,我只是帮忙。」 「安迪你太会推了,明明是你请美女吃饭钱没带够。」 ……
第36页 一场惨烈的互揭疮疤大赛开始上演, 三个大男孩热烈的互相攻击,手脚齐挥,余下的两个人不予理会,在勐烈的炮火中冷静的吃完了晚餐。 熊熊的篝火,原始的歌舞, 热情奔放的舞娘优美的舞蹈,有一种奇特的韵律,配合着鼓声令人移不开视线,当然这仅是对专心欣赏表演的人而言。 其他一意在寻芳上的男子只顾着四处寻找目标,眼神在一朵朵会动的鲜花上流连不去。第一个勾上美女的是安迪,阳光男孩般的笑容很容易令女性有好感。正低头热切的和女郎交谈,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对方一阵娇笑,丰满的身形更加诱惑。 余下的两个男子在私下叽咕,雷德蒙显然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却没有参与,只微笑的看着歌舞表演,穿着大花衬衫的他看起来无比放松,慵懒的散发出男性的魅力,吸引了不少美女充满爱意的眼光。 她一边看着表演,一边有点好奇,两个人的私语只有很少部分飘到她耳朵里。依稀听到类似……太快了……不行……奴隶……之类的句子,正等更仔细的偷听,却见他们俩人主动凑了过来。 「千寻,帮个忙好吗?」 「嗯?」难道要她帮忙找美女搭讪……应该没这个必要吧。 「我们三个人打赌,看谁最钓到美女。」看着她疑惑的目光,奈杰开口解释。 「可是那个女人太不矜持,让安迪这么快得手。」西蒙点头补充。 「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输,所以……」 「你能不能帮忙,去假装安迪的女朋友,把她气走。」 啊,少女张大嘴,无法想像这三个傢伙的恶作剧。 看着她拒绝的目光,西蒙开口。 「你知道我们赌的是什么?输的人代打对方一个月的工作。」痛心的口吻力图引起对方的愧疚。 「这也都是为了千寻的公司啊,你应该会帮我们的吧。」奈杰以眼神乞求,不想接下来的一个月沦为工作的奴隶。 少女彻底无语。 雷德蒙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好笑的看着二人游说。 突然眼晴一亮,少女嘴唇微勾。 「我可以帮忙,不过……」 「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办到。」再怎样也比一个月作牛马好。 「奈杰要替我出席这次的商业论坛。西蒙要替我参加下周的慈善酒会。」 一碧眼男子失笑,不知考虑到什么,微微摇头。 「听起来还比较划算。」奈杰沉思片刻。 「成交。」西蒙轻松的点头。 这个美女真的很热情,看起来很快就可以成功,看见其他两人坐在一角窃窃私语,不禁暗笑,想必下个月可以格外悠闲。正忙于和美女热切的交流,突然听到一声细细的抽泣,他回过头,看见少女泫然欲泣的表情。 「千寻?怎么啦?你为什么呃——?」 话还没说完,少女已经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让他惊愕不已。 「安迪,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说过如果我有孩子我们就马上结婚。」 ————他是不是突然耳鸣了。 孩子?结婚?千寻?他刚才喝多了? 不等他从茫然中反应过来,身边的美女已经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骗我!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手,真不是人。」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印在脸颊,热辣辣的好半天才回神,只来得及看见美女愤怒走掉的背影。 等他回头,少女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哀戚,露出调皮的微笑。 「不要怪我,是西蒙他们指使的。」 突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的看向角落,二个大男孩正笑得死去活来。 「你们————」 「亲爱的寻,你刚才的行为严重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安迪以哀怨的眼神控诉。 瞄向第二个上场的西蒙,少女顽皮微笑,轻轻伸出一个指头。 「啊?」看不懂她的手势,安迪奇怪的询问。 「只要你愿意帮我写鼎新商社的企划,我就替你去破坏西蒙。」 「成交。」男孩毫不犹豫的答应,等着报一箭之仇。 夏威夷果然是个吊美女的好地方,眼前这个姿色和身材都属上乘的美女正是他喜欢的型,攀谈也很顺利,想必这次他应该能轻而易举的胜出,想到刚才安迪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窃笑,正暗自得意,衣角却被谁轻扯了一下。 回头看见少女微笑的脸,他努力镇定,看向角落,果然看见那两个傢伙一脸看好戏的期待。不过,他可没安迪那么容易上当。不理会少女,他转头温柔的看向眼前疑惑的美女。 「亲爱的,她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爸爸。」 啊————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 「妈妈说她累了,叫你快点回去,别在这喝太多。」 和他一样不敢置信的美女瞪视着眼前无辜微笑的女孩。 「你是他女儿?」怀疑的看向他。「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我……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他吃力的说完,脑筋一片迷惘。 「他是我继父,我们一家三口来这里渡假。」 少女甜笑,好心的说出答案。 「继父!——」美女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 「原来你早就结婚了,还是和一个老太婆。」
第37页 又一记清脆的耳光,干脆利落的走掉,彻底抹掉任何解释的机会。 捂着辣辣生疼的脸,他用杀人的眼光瞪向身后。 少女轻巧的吐吐舌,转身熘回捧腹狂笑的两人身旁。 「该死的————」 终于轮到自己了,奈杰一边用笑容和蜜语诱惑着眼前的美女,一边心神不安的顾右盼,眼看自己就快成功,那两个奸诈的傢伙一定不会过这个机会,不过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难道是千寻放弃了? 「奈杰。」清脆悦耳的轻唤从身后传来。 果然没错,他没有回头,微笑着对身旁的女子解释。 「亲爱的,千万别误会,她既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我的继女。」 亲昵而寻求信任的神色令女郎轻笑出声。 「奈杰,安迪好像生气了。」 「啊?」 忍不住回头,看向略带焦急之色的少女。再瞄向角落,那两个人不是好好坐着吗?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安迪不是你最爱的人吗?你怎么可以吵架之后和别的女人约会来气他。」 最爱?安迪?恶—— 眼前似乎一群乌鸦飞过,远处似乎听到有人齐齐喷出饮料。 身旁的女郎表情变得有点扭曲。 「原来你是……呃,对不起,我并不是歧视你……」 「那个……再见。」 即使他飞快的伸出手,也来不及抓住女郎逃开的身影。 良久,他哀嘆出声,在两人轰然狂笑中用力把头撞向吧檯。 那个女孩,果然是。 小恶魔。 少女抑止不住的大笑,银铃般的笑声散落沙滩。 连蹦带跳的奔回篝火旁,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笑倒在沙滩上。 抬头看向一边男子碧眼中似赞嘆又似无奈的笑意,唇边再度浮出笑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被恶整的三人聚在吧檯前嘆息。 「是谁最开始出的馊主意。」 「当然是西蒙。」奈杰指认。 「绝对是奈杰。」西蒙咬定。 「为什么最后好像我们都输了,只有她一个人赢了。」安迪皱眉苦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她竟然想出那种理由。」继父,天,他至于堕落到这种地步么。 「你还算好点了,没看见我那个美女的脸色。」爱安迪……恶 「她绝对是个小恶魔。」三人一致点头。 「难道就白让她拿我们开心?」始作俑者不知反省的怂恿 「要是让人知道我们栽在一个小女孩手上,那可就太丢人了。」 「我们也该适当的还以颜色。」 「你想怎么办?」 「听老大说她绝对不能喝酒。」西蒙轻挑眉,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没看过怎么知道她能不能喝。」奈杰心领神会。 「我去和酒保聊聊天。」安迪是行动派。 「接下来的几天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无论他们给你什么,都别喝。」 看前远处聚在酒桌前窃窃私语的三个傢伙,雷德蒙淡淡的开口,提醒身边的女孩。 没有得到应有的回答,他转头望去,才发现她已经不知何时倒在沙滩上睡着了,长发松开来散在白色的细沙上,忽明忽灭的篝火映得脸庞更小,浑身散发出天然的静谧,与方才的刁钻活泼形成强烈反差。轻轻捉起一缕散落的发,柔滑触手,男子微嘆,垂下眼,隐去碧眸中的种种情绪。 蓝天,大海,一层层翻涌而来的白色浪花。 三个大男孩穿着缤纷的泳裤一头扎进海里,随着浪潮载沉载浮,好不逍遥。 她和雷德蒙还在遮阳伞下,看着她迟迟未动,紧揪着身上的大毛巾,碧眼男子微笑开口。 「千寻不会游泳?」 「会,哥哥以前请人教过我。」这种必备的基本自救技巧她一点也没拉下。 「那你不去?」兴味的吊高眉,看着她犹豫的表情。 在男子的注视下微红了脸,烦恼的拉扯巾角,无法说出自己的羞涩。 难道告诉他,自己只是从来没有在外人眼前穿过泳装,还是说,看到这么多身材丰满的美女有点心虚。 低笑出声,看着她侷促的样子,碧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瞭然。 没等他说什么,三个男孩已经又从海里湿淋淋的奔回来。 「千寻不会游吗?」 「老大也一起来嘛。」 泛起一丝恶作剧的微笑,碧眼男子开口。 「她会游,但不敢下水。」 三个对望一眼,对着前少女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原来千寻怕水啊。」西蒙走近她蹲下。 「告诉你一个好办法克服恐惧。」奈杰也走过来,一脸严肃。 「对付怕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安迪接口,走到她身后。 「呀————」一声清脆的尖叫。 少女纤巧的身形被三个男孩托起,快步奔向海边。 一、二、三……随着几下晃荡,细小的身影被远远的抛进了大海。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冰凉的海水已在眼前瀰漫开,全身自然的在水中舒展,手脚配合,轻巧的浮出水面,正好看见不远处三个大男孩坏笑的脸。 不想去理会那些坏心眼的傢伙,她放松身体,平躺在水面顺着海潮飘移,感觉阳光透过眼皮的亲吻着双眼,明亮而温暖。一只手伸过来轻托她的腰,轻触到肌肤,一惊,手脚一乱立即往下沉,却被一双有力臂膀托起。一双深深的绿眸看着她,一剎那间,似乎有种魔力,令她的脑筋一片空白,四周静下来,只有冰凉的海水轻轻拍击着肩膀。
第38页 那一瞬间的气息是亲昵而美好的,深碧的眸子温暖而专注,仿佛最温柔的湖泊教人失足沉溺。第一次发现,他褪去冷静的样子是那么俊朗出色。 但也只一瞬,一只水球击在附近,激起浪花打破了魔咒,水花过后,他的神情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放下她的腰,淡淡的提醒。 「别往远处游,太危险。」 微微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她伸展肢体跟随眼前的男子向近岸游去。 自得其乐的在海里游了一会,她满足的嘆息,直到肌肉有点酸了,才慢慢游近岸。感觉纤足踩上细柔的沙滩,才想起原本裹在身上的毛巾已经沉入大海,现在自己身上只有一件橘红色的两截式碎花泳装。虽然比起海滩女郎的比基尼要保守得多,仍然忍不住郝红双颊,不敢抬头看纷纷投来的目光,她快步走回太阳伞下。 雷德蒙正好整以暇的啜着饮料,阳光下肌肤显出健康的光泽,六块腹肌健美而有力,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即使静静的半躺,仍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看不出丝毫运动过的疲倦。看见她低头走来,含笑坐起,随手展开另一块大毛巾裹住娇小的身体,也遮蔽了众人的眼光。 意外醉酒 三个大男孩的花样层出不穷互相捉弄,手法之奇异,办法之促狭令她大开眼界,奈杰把在躺在海滩上做沙浴的安迪用沙雕成女人体,还摆成一个风骚的姿势;西蒙趁奈杰睡着将他的脸画成卡通贱狗,让他醒来后无知的顶着黑眼圈招摇;种种办法不一而足,最终以西蒙被那两个男孩同仇敌忾的扒光丢进大海裸泳而告终。 她坐在海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忍不住裹着毛巾上去泼水,为三个男孩打闹推波助澜,让原本就热闹的战局更加壮观。 雷德蒙仍留在原地,看着笑闹的众人,唇畔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很快就收起,瞄向躲在礁石旁的身影。不动声色的走近,细软的沙滩吸去了所有足音,一个男子正持着相机不停的拍照,镜头对准正在海滩娇笑打闹的女孩。正专注的捕捉少女的身影,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到后背传来疼痛,才发现自己被人摔倒在地,一个碧眼男子正从上方俯视自己,冷笑的面孔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你是谁。」 看见地上的男子呆愣的模样,雷德蒙不耐烦的踹了一脚,满意的听到一声闷哼。 「别——」从牙缝中咝出冷气,看见他似准备再踹,急忙出言制止。 「我是太阳报的记者,有人告诉我方氏总裁和几个男人到夏威夷私会……」 雷德蒙知道八卦小报对千寻十分感兴趣,却没可能会消息灵通追踪到异国。想到有可能被写成的耸动绯闻标题,心下极为不悦,忍住再踢一脚的冲动,他沉声追问。 「谁告诉你的。」 「这个我不能说。」 似乎还有点职业操守,也好,正给他痛揍一顿的理由。还没来得及动手,看见他危险眯起的双眼,对方马上举白旗招供。 「是新加坡远嘉集团的人告诉我,他们是方氏的客户。」 沉吟半晌,他拿过对方的相机,扯出胶捲,让可能惹来麻烦的事物消失在阳光下。 随即扯起仍然瘫倒在地的男子,走近笑闹的四人,将他推过去,懒懒的开口。 「这是太阳报的记者,特地跟我们过来的,好好招唿一下。」 四人静默片刻,爆出一阵大笑,三个男孩毫不迟疑的扯过新来的玩具,极具兴味的将刚才的游戏一一施展,女孩也饶有兴致的观望,时不时泼起水花让他更为狼狈,周围的游客观望之下,忍不住对那个可怜的傢伙寄予无限同情。 潜水、探险、冲浪、晚会,快乐的不可收拾的假日终于到了第五天,三个人开始有些着急了。 「再不抓紧就没机会了。」安迪摇头嘆气。 「这两天老大看得很紧。」奈杰蹙眉。 「我已经试过七次。」西蒙想起失败的经歷。 「也许我们该改变战术。」 「怎么说。」 「奈杰,你去缠住老大。」西蒙以眼色示意。 「然后我来搞定酒保。」安迪心领神会。 「然后由你来劝说小公主把它喝下去。」完美的计划,奈杰点头。 「那么……」三只手伸到一起。 「今天一定要成功。」 不知道那几个傢伙在搞什么,一个人都看不见,走进约定的酒吧,少女漫不经心的揣测。 西蒙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坐下,上下打量,欣赏的开口。 「今天这一身不错。」 长发绑成了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颈侧,纤秀的身上套了一件随意的打结的小衬衫,微现可爱的肚脐,下配一条碎花大圆裙,露出修长雪白的小腿,一派热带风格,却又尽显少女的青春诱惑。 「谢谢。其他人呢?」把花花公子的赞扬当成客套,少女无动于衷。 「老大和奈杰出去有点事,晚点过来。」 「这个酒吧不错呀,前几天好像没来过。」环视四周,她好奇的问。 全原木建造的酒吧,质朴而粗旷,甚至还有未修剪干净的枝叶,显示出原始的活力,造型奇特的灯垂得很低,几乎坠至客人的头顶。还有一个小小的四重奏乐队,卖力的营造出浪漫的气息。 「安迪发现的,所以让你过来感受一下。」其他酒吧老大防得太严,无从下手,只有另找。西蒙心里低咒,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第39页 「嗨,美丽的女孩,要喝点什么。」安迪在身畔出现,耍帅的摆出酒保的post。 警惕的瞪他一眼,少女走到吧檯自己点单,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可惜她没发现身后的两个男子交换了一个诡计得逞的笑脸。 惬意的喝着果汁,少女自在的看着俩人闲谈,很快发现雷德蒙和奈杰出现在门口,碧色的双眼隐然不悦。 看少女悠闲自得的神情,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拖开椅子坐下。 无事可做的她仰视着天花板,细数上面钻出来的枝叶,越数越多,眼前的景致也渐渐奇特起来。突然间觉得热,酒吧的嘈杂声也似乎大了许多,轰轰的在耳边炸响,大的让她头疼,强烈的不适让情绪开始烦躁,音乐也让她听不下耳。恍惚中站起身,用力的双手拍桌,轰的一声巨响,噪音突然停止,一时间,酒吧安静极了。 目瞪口呆的四人都惊住了,雷德蒙最先回神,抓过她面前的空杯轻嗅,凌厉的眼光扫向西蒙。 「该死,你居然在里面掺伏特加。」 「不是我,是安迪的主意。」西蒙马上撇清,不想被痛k。 安迪正待反驳,却看见少女开始摇摇晃晃的脱衣服,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剥到腰际,露出里面素白的小吊带,全酒吧所有人都直了眼。 「寻,别这样,你醉了。」碧眼男子立即压住她的双手。 「热死了……」少女的眼神有点迷茫,轻声呢喃,显然神志不清。 「好,我们马上回去。」雷德蒙轻声诱哄,想让她镇静下来。 「不要。」少女任性的甩开他,踉跄着的走开,在众人的呆愣中踏进乐池。 「你。」一根纤白的手指很无礼的指向四重奏里的小提琴师。 「你拉的什么呀,难听死了,那也算小提琴吗。」娇嗔的语气,大刺刺的指责,令三十多岁的琴师涨红了脸,却因对方是喝醉的女客而不便发作。 台下的不少人吹口哨起闹,都盯着少女放肆而醺然的脸,毕竟美女醉酒的情况并不常见,尤其还是如此年少,更增几分趣味。 雷德蒙想上前拉住她,却被西蒙和奈杰一齐压住,无视老大杀人的眼光,三人饶有兴致的作壁上观。 「让开。」动作粗鲁的挤开脸已经涨成猪肝色的琴师,毫不客气夺过他手中的提琴。少女摇晃着站稳。 「呃——」打了一个可爱的酒嗝,连天鹅般的长颈都已经红透,口齿也不再清晰,要有点费力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下面,呃——,我来演奏。」有点颤抖的拿起琴,迎视着无数目光。 突然间醉态消失了,少女优雅躬身致意。一剎那间,无懈可击的风度让人仿佛感觉是在面对聚光灯下神秘幽深的舞台。众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唿息,看少女轻挥琴弓。 宛转轻柔的曲调从弦上飘出,在热带的天空下传递,如月夜的浪潮席捲,初时有点呜咽,随后渐渐流畅,一泻千里挥洒自如,仿佛无垠的大海上随波明灭的星光,遥远而令人沉醉。 一曲终了,众人仍然沉浸在乐曲中久久回味,半晌回神,掌声和口哨声轰然响起,小小的酒吧几乎沸腾。 无视热烈的眼光和欢唿,少女将琴塞还给仍在愣神的琴师,又摇摇晃晃的走回,对着眼中流露出惊嘆的三人比了一个粗鲁的手势,顿时惹来轰堂大笑,看着他们窘迫的糗态,早已全身无力的少女终于忍不住轻笑,软倒在身边男子怀中。狠狠横一眼身后,怜惜的抱起她,碧眼男子在众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留下一片復又喧腾的议论。 「水……」。 喉咙好干,头也好痛,早晨的阳光明亮刺痛,让她睁不开眼。 似乎有人轻扶起她,将水凑至唇边,餵她喝下。 清凉的水润过干涩的喉咙,诱出她满足的轻嘆,躺下如猫咪般蜷成一团,朦胧中似乎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清晨怎么会床边有人。 突然的念头令她惊醒,睁大眼,一时有些眼花,好半天才慢慢聚拢眼神,瞪向身侧,碧眼男子好整以暇的半躺在床边,合身的休闲衬衫松开了几颗扣,有一种晨间慵懒,正轻松的翻阅着一份新闻早报。 「你……」,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好半天无法回神。 「你醒了?」碧色的眸子微眯,对她投以浅笑,晨光下该死的迷人。 「昨天你喝醉了,西蒙他们买通了酒保,在你的果汁里掺了伏特加。」看出她的疑惑,他淡淡的解释,伸出手轻触她的额头,确定热度已经退去。 努力的回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却不復之后的记忆。等等,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这个。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忍不住有些困窘的开口,差点咬到舌头。 男子低低的轻笑,似乎看出她的心思。 「我怎么会在你床上对吗?」慢条斯理的回答,不顾她的羞急。 「那是因为你昨天一整晚都很不安稳,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呆着。」 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他促狭的逗弄。 「放心吧,我什么也没做。我对烂醉的女人没兴趣,况且你还只算是小孩。」,不过是帮她脱掉了汗透的衣服而已。 微微放下心,不理他话里的嘲弄,她伸手轻抚额头,突然发现自己光裸的胳膊,随即感觉肩背都凉凉的,不用掀开被子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身无寸缀,脸蓦的滚烫红透,迅速埋进床单,用眼神杀向身边的男子。
第40页 对方却毫无愧色,似乎对此颇感有趣的微笑。 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请你……出去一下,我想换衣服。」 碧眼男子从善如流的下床,打开门正准备离开,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邪邪的微笑。 「亲爱的寻,我想你不用为自己的身材忧虑,在我看来,很有发展前景,非常令人期待。」 话一说完立刻闪身关门,一个抱枕随即重重的砸在门上。 天杀的,她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剁了那三个混帐。 不用她动手,那三个人已经被雷德蒙修理的很惨,以至于当假斯结束的时候,他们都为能回到公司而庆幸,不像她还在恋恋不捨。重新开始上班变得有点无法适应,想必是假日综合症的威力。 第一天上班雷德蒙就接到远嘉裴小姐的召唤,看来一周的离别对那个热情的女郎来说久了一点,有点心不在焉的听着辛平叙述最近的事务,她轻咬舌,忍下呵欠,明明已经睡足,为什么还是犯困呢?在夏威夷游玩的时候可一直是很精神的。 「千寻。」辛平忍住嘆息,轻唤她回神。 不好意思的一笑,她埋头专注于文件。 「我刚才是说,三天后我想休半个月的假期。」有些困窘的开口,重申刚才的重点。 「休假?也对,辛先生都快两年没休息了。」突如其来的请求令少女一惊,随即理解,歉然的微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你的协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直做的很好,如果远哲在,一定也会为你骄傲。」 提起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人,空气出现了暂时的静默。 「也许这次辛先生休假回来,可以听到你的喜讯?」抛掉伤感的情绪,少女调皮的微笑。 第一次微红了脸,助理不自在的轻咳,不想说出自己是有这个打算。 借着公文掩去尴尬,俩人在午后的办公室继续埋首枯燥的商业事务。 ※※※※※※※※※※※※※※ 偶素分割线 ※※※※※※※※※※※※※※ 又是十月金秋,一场美丽的婚礼在这个气候极佳的时候举行。 方远集团高层主管几乎全部到齐,极为捧场的参加公司首席助理的婚宴,她也送上大礼以示祝贺。美艷动人的新娘,温和俊挺的新郎。在教堂的钟声和纷飞的白鸽中携手宣誓,共度一生,让许多到场的亲友都感动不已。 接到新娘抛散的捧花,她不禁有点愕然,却在下属的起闹下微笑不语。 对婚礼最为起劲的居然是西蒙奈杰和安迪三个外国人,他们对闹洞房这个中国婚俗极为赞赏,全情投入,想了无数促狭的点子捉弄新人,让新郎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发作,终于在辛平咬牙切齿的目光下依依不捨的告辞,把最后仅余的一点时间留给新婚夫妇。看来等到婚假过后,这三个傢伙会被辛平假公济恶整。 婚礼过后,公司又恢復了日常的运转,仍然在众人的协作下稳步发展,日子一天天滑过,转眼又到春天。 已经过去二十二个月,哥哥仍然没有回来的迹象,不得不开始考虑最坏的可能。很快,和雷德蒙约定的期限就要来临,届时会是怎样的情况,她完全无法预料。 沉下心静静的思考了数日,她再度约见了赵律师。 赵律师是个智慧年迈的长者,精明而了解人情世故,对不该说的绝不多言,一向沉稳练达,深得依赖。但即使是冷静如他,也忍不住讶然于色。 「你说你要立遗嘱?」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提前考虑这些,不由得令人费解。 「是的,赵伯伯,这次也要麻烦你费心了。」 「连你哥哥当初都没想到……」 「我想世事无常,如果能早做准备不是更好。」淡淡的一笑,她又补充道。「这只是预防万一,反正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修改的。」 「好吧。」看着少女坚定的目光,他无言以对。 「说说你的安排。」 深吸一口气,少女有条理的把想法说出来。 「如果哥哥回来,我所有的财产和股份全部移交给他。」 「如果一旦我意外身亡或是出现无法继续执掌公司的情况,而哥哥又没有及时出现,那么我的全部财产和股份委託辛平助理代为管理,期间所有收益归辛助理个人所有,方家任何旁系亲友不得干涉。哥哥回来后移交财产股份。」 「方家旁系亲友无权参与财产继承。更无权影响公司运营,如果他们愿意,方氏可以略高于市价收回他们手中握有的股权。」 「如果哥哥三十年后仍然没有回来,那方氏所有财产和股份将委託投资机构代管,成立以哥哥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 老人一时楞住,已经这么久,这个女孩仍然相信兄长一定还活着吗? 就算连意外财产安排,也仍然将他的存在视为第一。 「丫头,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麻烦。」 老人的敏锐令她一惊,随即微笑着掩饰。 「只是防患于未然。」 「谢谢赵伯伯关心,千寻的意思大概就这样,具体的细则可能还要赵伯伯多费心斟酌。」 无奈的点点头,看着少女平静无波的笑脸,老人喟嘆出声,只希望上苍保佑,不至于再有任何坏事发生。
第41页 轻仰在沙发上,她懒懒的发呆,安排完事务后似乎也没了力气。 不管是与雷德蒙的交易成功与否,似乎都会很辛苦。 如果失败,那就什么也不用提了。 如果成功,也只是意味着以后她必须亲自埋头打理个庞大的负担,按她对这行的了解,她估计自己二十五岁就会胃溃疡,三十五岁作理疗,四十五岁就要英年早逝。不是悲观,勉强作自己不喜欢的事确实十分痛苦。她自问胸无大志,无法像哥哥那样从事业中寻找乐趣。越想越觉得前途暗淡,令人无力。 门轻响,碧眼男子推门走入总裁室,看见她懒散的模样不禁一楞。 「怎么?」 「没事。」她扯出一个微笑,坐直身。「会谈还顺利?」 「没什么意外。」他淡淡的带过,工作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问题。 仔细打量她的面孔,微有些奇怪。 「你最近精神很差。」 偏转头躲开他审视的目光,「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碧眼男子抬手定住她的小下巴,不容她躲闪。「你有心事。」 「我……」微微的挣扎,却不过他的力道,干脆放弃。 「如果你在害怕那件事,我可以告诉你,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不,她并不恐惧这个,如果失败,她将完全不用再思考。 恐惧只影响对未来抱有希望的人。 「不喜欢方氏这个包袱?我可以替你解决掉它。」 他了解她在想什么,她像一只喜欢自由飞翔的白鸟,却不得不被责任束缚在金壁辉煌的椅座,讽刺的是,多少人对这种束缚梦寐以求。 「谢谢你,雷德蒙,但有些事我只能自己解决。」 白皙的脸庞美丽而无奈。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微笑。 「你的琴拉得不错。」 「嗯?」离开学园后似乎没有再拉过吧。 「你大概不记得了,在夏威夷喝醉的时候,你抢了乐队的提琴。」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她怀疑的看向碧眼男子。 「你可以问问西蒙奈杰他们。」 看着对方笃定的脸,怀疑渐渐变为确信,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方远哲为什么不让你在小提琴方向发展。」 「哥哥说出名并不好,会有太多负累,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再说小提琴对我来说是一个爱好,而非职业,太显眼,难免会被挖掘过多的私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起当初的协议,她不由微笑。 碧眼男子贊同的点头称许。 以她的天份和性情,并不适合在聚光灯下生活。 那个男子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只是,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真的会回来吗? 至亲归来 那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下午,每周例行召开的业绩会议报告。 踏出会议室,他仍然在和辛平交流业务问题。 「平。」 一声普通的唿唤,却让一向镇定的助理突然失色。 抬前望去,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从等候处的沙发上站起,脸上微带风霜之色,笑望过来,发现了随后走来的娇小身影,又接着轻唤。「小寻。」 突然间资料落了一地,少女抬起头,不能置信的看向前。 半晌,蓦的红了眼,晶莹的泪珠迸出,一颗接一颗划过面颊。没有说话,她伸出双手直奔那个胸膛,紧紧的拥住,压抑的啜泣传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男子温柔的拥住她,轻拍颤抖的肩,俯在耳边似在低低的安慰,却怎么也止不住少女的眼泪。 辛平终于镇定下来,忍不住眼微红,走上前拥住男子的半边肩。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头,这是谁啊。」 安迪靠近他轻问。 「能让千寻激动成这样,你说还有谁。」西蒙懒懒的反问。 「那个已经失踪二年的傢伙?原来他真的还活着。」奈杰忍不住惊嘆。 「老大,那我们怎么办?」西蒙终于想起自己的事。 碧眼微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任务已经完成,马上开始工作交接。」 久久,少女终于停止落泪,从男子怀里抬起头,辛平已经体贴的散开人群,给他们一个安静的叙话空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么久。」他首先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宠溺。 微摇头,晶莹的眼晴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人,仿佛怕他突然消失, 「我很高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温暖的微笑,松开手臂看看女孩,「小寻好像长高了。」两年光阴逝去,眼前的少女已经比当初略高了少许。原本稚嫩的面容也稍稍拉长,已经开始散发着大人气息。 「哥哥变得又黑又瘦了。」 方远哲笑笑,放开她,伸手示意沙发上坐的女郎起身趋近。 「小寻,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英若初。」语音微顿,稍带歉意的看向她。 「我的未婚妻。」 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少女不由惊住了。 眼前的女郎笑容灿烂,小麦色的肌肤健康而结实,削薄的短髮紧贴面颊,更显得干练利落,白衬衣牛仔裤,颈间一串的塔形珍珠项鍊,潇洒大方之极。 没有介意她的呆楞,女郎热情的伸出手。
第42页 「你好,我经常听远哲提起你,果然是个非常美丽的妹妹。」 仿佛感到哥哥的迟疑,她立刻回过神,握住她的手绽出微笑。 「早就想要个嫂嫂,想不到这样见面,我应该穿得更漂亮才对。」 回到家,老管家自然喜出望外,拉着方远哲问长问短,对带来的女郎也亲切备至,甚至亲自下厨准备晚餐。而她像一只小鸟般忙个不停,安排房间打扫布置,样样动手,直到让两个人完全休憩下,她才退回自己的房间,愣愣的出神。 哥哥说,他是飞机失事时被气流卷出,落到了海里,顺着海潮飘流到了东南亚的岛上,因为撞击头部,失忆了很长时间,直到最近脑部的淤血化开,才渐渐想起一切。也是在忘记一切的那段时间,他遇到了英若初,给了他很大的支持。看着他看向她的眼神,有着浓浓的爱意,显然两人早已情意深厚。 找回了哥哥,还得到一个嫂嫂。好像做梦一样惊喜而意外。她是很高兴的,非常高兴。可为什么,觉得胸口有点空落落,好像丢失了什么。 心头的酸涩,又是所为何来? 不知为什么,眼泪又一颗一颗落下来,嘴角咸咸的。 三天以来她都没有再到公司,只是陪着英若初逛街闲聊,这个爽落大方的女郎原来是个古生物学家,一直在东南亚一带考察研究。这次随方远哲回来定居,对城市的一切都还很陌生,所以她善尽嚮导之职。 她是个很容易吸引人的女郎,对事物充满热情开朗健谈,又充盈着学者的气质,可以理解为什么哥哥会深爱上她,很快她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她不让叫嫂嫂,改直唿其名,说这样感觉轻松许多。 而哥哥则是第二天开始上班,忙着向辛平了解公司现状。想到这里,她有点心虚,驼鸟的不敢跟着去,只是一味託词陪若初熟悉环境,避开见面的可能。想到可能面对哥哥的质询,她就怕得不得了,只能祈祷他晚一点再开始怀疑,至少等她把交易完成。 显然她的愿望是很不实际的。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很快发现了不合理之处。失踪时公司的情况他非常了解,也知道妹妹还没有到能够合法使用股权的年龄。所以回来的时候他就没想过方氏还能安然无恙,那群恶戚的嘴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希望妹妹还能生活如常不受影响,显然眼前的状态大大的好过了他的预估,光凭辛平的能力,是不可能办到的。 小寻更不可能,再怎么天才,在商业上毫无经验是不可能让一个集团维持这么久。所以他很直接的询问了辛平,得到的答案令他吃惊。 「你说根本就不知道雷蒙德的来歷?」 「当时是方小姐约他们过来。之前一点先兆也没有。」 「然后小寻让你安排他们职务,并让雷蒙德全权处理一切?」 「是,这点我当时也很惊讶。」 「他们的薪资要求?」 「很普通,和市场行情一样。」 「既然能在方氏这么出色,应该有不少人挖角。」 「很多,听说出的待遇也非常高,但都没有用。」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公司。」 「从总裁回来的当天起,雷蒙德就没有再出现,只打电话过来交接。其他的三位手下也在二天之内完成,现已辞职。」 方远哲无意识的轻敲桌面,暗暗沉思,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交接,必定是早有准备。不被高薪诱惑,肯定不是为钱或地位而来。在自己露面后迅速退场,证明有时限的约定。这样厉害的商业人物,没理由会听从一个普通女孩的调遣,其中必定有利益交换。 心里蓦的沉重起来,良久,他缓缓问出口。 「平,你怎么看。」 迟疑半晌,助理谨慎的回答,「我不知道,我有点担心……」 明白他的未尽之意,方远哲背转身,想起那个纤弱的身影,良久不语。 少女微曲双膝,坐在宽大的露台栏上,长长的裙摆被风轻吹,飘然起伏,每天晚上她都藉口疲倦早早躲进自己房间,希望能拖过他的追问,明知道早晚要面对,却仍想不出如何应付,只有选择逃避。 「小寻。」男子出现在门口,沉稳的脸上有几分凝重。 「嗯?」 终于还是来了,纷乱的心情突然镇定下来,她收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上。 「对不起。」低低的嘆息。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失踪两年,集团行将崩溃逼她至绝境,又怎至于此。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星之祭,又何来这两年空白。 四目相望,忍不住涩笑,能说是谁的错,都只是命运播弄下的无奈。 「我想知道,你答应了雷德蒙什么条件。」 「不说可以吗?我不希望哥哥知道。」 「是用你的能力做的交换?」 「是。」 「他想让你帮他做什么。」 「解开一个程序。」 「这个程序重要到愿意让他用四个人一年半的商业服务来换?」 「是。」 「如果有足够的钱,能不能更改你们的交易。」 少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奇特的笑意,没有说话。 「如果破解失败会怎样。」 一片寂静,少女仍然没有说话。 良久,他再度开口。
第43页 「如果报警是否可以中止交易?」 「最好不要。」 「为什么。」 「你不知道雷德蒙是什么人。」 「他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该死的。」他忍不住低咒。 「是不是有一天你会跟他离开,而我不会知道你能不能再回来。」 少女转过头,黑亮的眼晴依稀有光芒闪动。 「不,我一定会成功。」 「我该怎么做。」 「假装不知道。」 又是长久的沉默。 她示意男子靠近,把头轻依在他的胸膛。 「我一点也不后悔。」 「哥哥,你不知道我多么庆幸,我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你死了,所以想替你保住公司,这样就会感觉你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结果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用力收紧双臂,搂往怀中纤弱的肩膀,男子久久无言。 「你的心情很乱」一只小麦色的手轻抚他的脸,无声的安慰。 「能告诉我吗?」回来后他就一直心事重重,虽然没说,但她能感觉出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怎么会。」 「是因为千寻?」最近兄妹俩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沉默半晌,他终于决定开口。 「若初,你有没有听说过『路西菲尔』」。 微一思索,女郎反问。「你指的是堕落天使,还是那个黑客之王?」 望着未婚妻明亮的眼,他微微苦笑,似陷入沉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小寻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你有提过,但我暂时还没有看出来。」数日的交往,那个美丽细心的女孩让她很喜欢,却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 微嘆一口气,男子仿佛进入了某种回忆。 「她出生的时候,我刚好十岁。」 「从小,她就体弱多病,一直由母亲亲自照顾,始终没有上学,都是请家庭教师上门授课。也没有朋友,所以三岁起,母亲让她学琴。」 「虽然有点害羞,但她是个很容易快乐满足的孩子,一家人都非常宠爱她,也包括我。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开始让我学习商业知识,十五岁,课余时间已经让我进入公司见习,十八岁,我开始直接参与公司业务,被当作继承人陪养。直到二十岁……」 似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男子的手微紧,女郎体贴的握住。 「父母遇到了车祸。仓促之间,我被迫全面接掌公司。那段时间我非常忙,也很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小寻,所以将她送到表嫂家,想也许这样会好一点。」 「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语调里有深深的痛意。 「表嫂一家对小寻并不好,除了安排吃住,根本无人理会。一个十岁的孩子突然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又敏感的明白自己不受欢迎,所以越来越沉默,而我直到两年后,才发现她已经完全不说话。」 「你是说,千寻曾经自闭?」 「不错,她封闭自己,不和外界交流,也没有任何愿望。」想起当时的情景,男子忍不住心悸。 「后来怎样?」 「我把她接回家,请老管家陪着她说话,我也尽量抽时间陪她,并请关系非常好且极为可靠的家庭医生进行治疗。」 「后来她终于开始慢慢说话,我才发现,她拥有了另外一种能力。 似乎是在表嫂家时,有一个家庭教师教授她电脑知识,那个人本身是一名中级黑客,因为小寻不说话,他也没有真正上过课,只是把她丢在一边看自己上网。结果却触发了她对网络的兴趣。」 想起男子之前的问话,女郎恍然惊嘆。 「你是说,千寻就是路西菲尔?怎么可能,那个黑客七年前就已出名,那时候千寻才……」 「她才十二岁,就已经闯入了北美空中防务指挥部的计算机系统主机,甚至破译了美国高级军事密码。当家庭医生告诉我这件事,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知道吗?这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只是游戏。我亲眼看见她任意更改大公司的高级密码,轻松读取机密档案,那些让大人手忙脚乱的破坏对她来说易如反掌,甚至还把联邦调查局的网上头号通缉犯的照片更换为美国总统。」 「怎么可能……」也许是太过惊人,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医生告诉我,也许是完全自闭的影响,隔绝与外界的交流,她将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电脑上,把现实的不满转化为网络上的虚拟攻击,以平衡内心。」 「你能想像吗?那个乖巧安静的孩子在网络上极具攻击性,喜欢挑战难题,越是严密的防护她越有兴趣,很快,网络对她而言已经没有秘密。联邦调查局也把路西菲尔列为重要的暗中调查对象。」 女郎怔怔的看着他,完全无法置信。 「当我发现之后,我开始控制她的行为,告诉她事情的严重后果,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上网。但,变得郁郁寡欢,失去了另一个自由驰骋的世界,她就只是一个寂寞孤独的孩子。」 「我很心疼,所以和她约定。当她答应我不在网上恶意攻击,不在外人前使用电脑后,我送了她一台笔记本。那是我从世界顶尖的计算机中心秘密订购的,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联入网络。」
第44页 「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助长对吗?」似看出女郎未出口的责备,他轻笑。 「你以为顶尖的电脑和普通的电脑对小寻来说有什么区别吗?重要的是她的能力,不在电脑的精密度上。」 「我也从世界最顶尖的机械设计者那里订做了个特别的小提琴匣,里面暗嵌的暗格正好隐藏那台电脑。连x光扫描都不会暴露。」 「好厉害,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普通的琴盒里竟然有两样东西。」 「她很听话,也很遵守约定,从不在人前上网或拉琴,尽可能的按我的希望收敛锋芒,所以虽然她在网上已经成了黑客之王,却从没有人能在现实中看出丝毫。」 无言的轻抚男子的背,似乎也藉此平復惊悸。 「隐藏一个天才是很难的,尤其小寻不只是网络上有天份,在小提琴上,她也相当出色。我不想让她太引人注目,但也不忍心让她放弃,所以当她想去缪期学习的时候,我答应了,而且,让她参加了星之祭。」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扭转命运的齿轮从这里转动,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发现。 约略的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却仍然不解。 「你现在为什么烦恼?秘密不是仍然隐藏得很好?」 男子低低的苦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失踪以后,单凭小寻是无法支撑公司运转的,听辛平说,那一阵整个集团已经岌岌可危,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有种不好的预感,女郎试探的询问。「千寻做了什么?」 「她请来了雷德蒙及他的三个手下,代为打理公司。」 「所以现在才运行得这么好?」转眼想到癥结所在。「呀……」 「你也发现了?不错,像这样高等级的商业人才,单凭普通的利益是根本请不动的,小寻一定是通过网络许下了承诺,才换来对方的全力协助。」 「她答应了什么条件?」 沉默良久,男子轻摇头。 「她不肯说,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情。」 想起那个纤弱的少女眼中偶尔掠过的倔强,不禁微吸一口气。 「难道没有办法……」 握着女郎冰冷的手,他缓缓开口。 「雷德蒙是个很不简单的人,肯付出这样的代价,他的胃口一定非常大,就算我把方氏卖掉,恐怕他也完全看不上眼。」 「他到底想要什么?」 微微苦笑,看向爱人不解的脸。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当初在电脑冰冷的屏幕上看到这样的字句,是什么感觉? 应该是欣喜若狂吧, 『谁能实现路西菲尔的愿望,路西菲尔就能实现他的愿望。』 回应这个愿望而出现的碧眼男子,简直就像是恶魔。 像魔鬼一样英俊,诱惑,危险,难测,能力超凡。 只是他愿望也同样惊人。 世界金融中心卢森堡银行的八亿欧元,常人无法想像的天文数字。 所以他需要她的能力,来攻破世界顶级高手设置的重重保护。 她知道,他在等她,等她去替他实现愿望。 但她希望能再多点时间,让她能和哥哥多聚几天。 自从哥哥回公司后雷德蒙就没有再出现。 她知道他在哪里等。 趁夜色,她拦车过去,想和他谈谈,希望他能稍有耐心。 一座在城市夜晚仍灯火通明的五星级酒店公寓大楼。 停在门口微微吸气,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门铃响了很久,久到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开了。 里面的碧眼男子上身赤裸,只随意套上了一条长裤,光滑而结实的肌肤袒露,黑亮的发梢还在滴水,顺着健美的胸膛滚落腹肌,危险而诱惑。 怔怔的看了半天,大脑才突然反应过来,少女蓦然红了脸,有些结舌。 「那个,对不起……我明天再来。」 不敢看他的表情,她迅速转身,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手臂,拖进门。 关上门,他将少女困在双臂和门板之间,静静的看着她。 不习惯这样的距离,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力和湿气,少女不自在的伸手想推开,却因不敢碰触对方的肌肤而僵在半空。 看着少女贝壳般小巧的耳朵因羞意而红透,男子低笑出声。 「亲爱的寻,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么晚来一个男人的房间意味着什么?」 低低的笑声迴荡在耳边,微微的震动让耳朵发痒,她咬牙伸手想推开他,却在接触到肌肤的瞬间被他反握在手心,另一只手随即勾住她的背,将她紧拥到身前,一时间两人腰线相接,大半身都紧贴在一起,让她更加紧张,有些恼火的抬起头,羞怒开口。 「雷德蒙,我是有事……唔。」 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表情,便已被吻住双唇,一只手不知何时轻扣她的后脑,让她无法逃避。 起先,他只是轻触她的唇,微微用舌尖轻描唇线,温暖而轻柔,片刻的惊愣后少女回过神,想挣扎开口,却被他趁机滑进唇间,捕捉住她的躲闪,巧妙的加深,她渐渐迷失了神志。 「闭上眼。」男子突然微松开唇,沉声命令。 迷迷煳煳的大脑完全无法工作,她顺从的合上双眼,感觉又一个吻落下。
第45页 温柔的触碰,技巧的启发,美妙的唇舌纠缠不知为何让她的身体微微发热,似乎勾起某种莫名的渴望,直到他充满热力的手滑进衣襟,覆上她小巧的胸房,才突然清醒过来。 少女双手用力,虽然无法如愿推开他,却让他冷静下来,放开她的唇。 平常碧绿的眸子深沉了许多,隐隐燃着火焰,不等她说话,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復清朗,变得有些沙哑,入耳却性感的要命。 「也许交易是可以更改的。」 「嗯?」脑筋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少女茫然的看着男子英俊的面容。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人,跟我走。那么就算是契约完成了。」 眼神危险而魅惑,一手轻触她的唇,雷德蒙低低的说出条件。 半晌,她才理解他的话,却无法置信。 「那八亿欧元你不要了?」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不要。」 「艾迪奈杰西蒙他们?」 「那是我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小孩,你没兴趣。」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而且,我有耐心等你长大。」邪气的轻瞄她的胸,碧眼男子意有所指的轻笑。 「我不懂……」为什么突然提出更改交易。 低低的嘆息一声,碧眼男子半无奈的开口。 「我也不懂。」 似乎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吻上渴望已久的粉唇,滋味竟是前所未有的甜美,让他一时忍不住深深沉溺,如果不是突然的抗拒,恐怕现在已忍不住要了她,也许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忠实。 她还只是个孩子,他的渴望会吓坏她,即使如此,他仍不想放她走,天知道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以为只是一个交易,却输了自己的心。 松开她,他拎起衬衣随意穿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看着犹在怔怔的少女,扯出一个邪邪的微笑。 「再呆下去,我不能保证你今天可以平安回家。」 宽大柔软的床辅上,少女久久不能入睡。 刚才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迴响,令她心情纷乱。 契约更改? 可以不用去犯罪,她求之不得,哥哥也可以放下心。 但这样的条件…… 无法想像哥哥一旦得知会是什么表情。 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 为什么呢? 轻抚自己的腰身,心下微微否定。 她并不具备身材上的吸引力,随便一个夏威夷女郎会更加惹火。 才能?放弃了交易计划后,她看不出小提琴的才能对他有什么好处。 美丽?不,世界美女何其多,雷德蒙也不是轻易会被美色迷惑的人。 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他其实有一点喜欢她。 心里微微悸动,不愿去想这个可能。 不想因为一个猜测而触动内心的期待,虽然心底最深处,隐隐有点欢喜。 轻抚着唇,想着那个夺走她初吻的碧眼男子,失眠了。 实现契约 一周后,方远集团举行盛大的晚会,邀请所有客户及各界人士参与。 正式宣布方远哲归来,重新接掌公司。 方氏一次又一次的惊奇令所有人意外。八卦小报已经将方远哲的失踪经歷渲染得沸沸扬扬,对于过去的女总裁及手下得力干将的突然引退也大书特书,作出了无数种离奇的猜测。再如何稳重的人也忍不住好奇,这次酒会便吸引了空前的注意,不少杂志的记者纷纷潜入,希望能好运的猎得第一手情报。 主人却是镇定自如的,方远哲携未婚妻气度从容的与新朋故友交谈,依旧是过去的冷静睿智,看不出半点曾经离开两年痕迹。大方的谈笑和出色的风度一如往昔,博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嘆。 直到宴会过半,稍稍空隙,他才有点忧虑的看向未婚妻。 「千寻还是不肯下来?」 英若初今天一改过去的朴素随意,打扮得美丽端庄,恰如其分的扮演好未来方氏总裁夫人的角色。 「已经催过几次了。」 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意,方远哲目光微沉,低嘆出声。 「告诉她,我也请了雷德蒙。」 「你请了他!为什么?」 「我希望能和他谈谈。」 「千寻不会希望你插手。」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经很了解少女的性格。 露出一个苦笑,他看向爱侣。 「我知道,但我又怎么能不闻不问。」 今天有多位好友明示暗示他将雷德蒙招为妹婿,留住这样难得的商业人才,他却只能以话语带过,难言百般滋味。眼看她可能一去不回,却无计可施,这种焦虑岂是他人所能了解。 看着他沉郁的眼神,她不再说话,回身上楼转达。 前方传来喧闹,气氛突然变得热闹许多,探眼望去,果然是他来了。 一路有不少商业巨子上前攀谈,试图延揽这个刚刚离职的商业奇才至麾下。碧眼男子一一微笑的着应酬,巧妙的婉拒,一路向这边行来,却被一个亮丽的身影拦住。那个女郎,似乎是远嘉集团的裴小姐,辛平曾提及她对雷蒙德颇有好感,眼下正娇媚巧笑的挽着碧眼男子劝说什么。 不想再等下去,他从身边侍者手中取过两杯酒,走近身旁颔首致意。雷蒙德接过酒杯淡然一笑,挣开身边的女郎,随他走至角落。
第46页 「谢谢你。」方远哲首先开口,毕竟在失踪的两年内,这个男子代替他把一切打点的很好。 「应该的。」公平交易,何必言谢。 「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你放弃。」他直接问出心中所虑。 碧眼男子微呷一口,半晌才开腔。 「千寻没和你说吗?我曾经提过更改交易。」 为他的话所震惊,方远哲脱口而出。 「怎么更改。」 「这个你不用知道,必须由她自己选择。」想必她已经有答案,今天他也正为此而来。 看着对方的笃定,他忍不住气往上涌。 「她还只是个孩子,无法做出决定。」 「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她已经做出了很多决定。」无视他的怒意,碧眼男子淡然一笑,「也正因为如此,方氏今天还可以举办酒会。」 「如果我求助于警察?」 碧色的眸子微微一冷,「你可以试试。要知道弄垮方氏对我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这两年对公司的了解让他的威胁真实可信,但方远哲并不在意,「我不在乎方氏,如果这样可以终止你们的交易。」 若有所思的微笑,雷德蒙平静的开口。 「你真是她的好哥哥,但你阻止不了。」转而示意前方。「能决定的人,只有她。」 在他身后,一身白裙的少女正踏着乐声而来。 这样隆重的场合,她却是朴素的,只穿着平常的衣裙,完全没有脂粉妆扮。 仿佛,又回復了原来那个清淡出尘的少女。 碧眼男子淡淡的打量,微笑开口。 「想跳舞吗?」 少女无言的伸出手,握住他的邀请,轻轻旋入舞池。 他的舞技是极好的,带着她进退旋转,如一片轻柔的白羽。温润的灯光下裙裾飞扬,衬出全场最美丽的一对。黑衣与白裙的交融,英挺与娇柔身姿,俊美和清丽面庞,让所有人为之注目。闪光灯频频炫亮,捕捉这极佳的卖点。 相拥而舞的两人却是静默的,谁也没有说话,冷静凝视对方,如交战的前夕。 用眼神安抚住哥哥的忧虑不安,她将雷德蒙引至书房。 与楼下的喧嚣相比,二楼书房却是极安静的,让两人能够无顾忌的交谈。 「告诉我你的决定。」 白衣少女挺直背,双手紧紧交握。 「我希望能照原来的约定。」 静默半晌,男子无表情的开口。 「为什么。」 「我不否认,我对你有好感。也许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所以你的提议曾经让我心动。」有些犹豫的回答,少女审慎的措词。 「但是?」男子扬眉。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如果跟你走,能做什么。」 「你现在放弃那些钱,不代表以后不会用同样的方法获取挣钱。」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会完全不藉助我的能力吗?」 「如果你那时候对我开口,我还有办法拒绝吗?」 是的,我是喜欢你的,但不可以让我有机会爱上你,因为那将让我无法把握自己。你是个贪婪的魔鬼,也许你有一点喜欢我,却更无法抵抗金钱的诱惑,如果我留恋那一点爱意,迟早会被你的私慾利用而万劫不復。那么我宁愿一次了结所有恩怨,也不愿逃避眼前而导致未来的沉沦。 没有说出口的,他们都已明白,他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是的,她非常了解他,比他自己所知的更了解。无法说出任何辩驳,因为那都是可能发生的事实。也许现在他能因为爱意而压下对巨额财富的渴望,但未来呢?她握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怎么能忍得住不用。 他微微的笑了,心却一点点冷下去。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你真的很冷静,很聪明,超乎我的想像。」 「以至于我开始怀疑,你是否真的有喜欢过我。」如果真有感情,怎么可能这样理智的判断。 少女微微一颤,缓缓走上前。 在他惊讶的目光里将双手轻轻环上他的颈,献上她的唇。 冰冷,生涩,轻颤,却甜美如初。 在长吻后的静默中,她低低的开口,轻柔的话语有着不容撼动的坚决。 「我喜欢你,雷德蒙,但我无法像你那样生活。」 「请让我们随着交易一起结束吧,彼此都能保留美好的回忆。」 也许这个世上除了哥哥,没有人能完全为她着想,她明白当年的约定曾带给她怎样幸福平静的生活,所以更不想放弃平淡从容的日子去冒险,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果,又何必执意去尝试。 长久的沉默,碧眼男子终于淡漠的回答。 「如你所愿。」 一周后,一行四人飞往卢森堡。 没有和哥哥告别,只留下一封简讯。 看着身后渐渐消失的城市,心里竟是平静无波。 身旁的男子一径沉默,那日之后,俩人之间已经有了淡淡的疏离。三个大男孩也安静了不少,各自听着音乐看电影,不再如上次旅行般笑闹。 也许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不想再去想那些无法把握的事,她拉高薄毯,静静的沉入睡乡,一路无梦。 卢森堡是个美丽的小国,离法国很近,欧盟成员国之一。
第47页 其他人下塌酒店后进入忙碌的准备,她却空闲无事。 随着美丽的林荫大道,她静静的用眼睛感受这个国度。 街上四处都有卖花的店铺,触目皆是玫瑰倩影,入眼遍地层层绿意,不愧有『欧洲最美丽的阳台』之称。 小小的国度却是钢铁大国,金融地位更是让人不敢小看,是欧洲金融中心之一。为发展国际金融,它全力效仿瑞士银行绝对安全存款的做法,吸引了大批超级富豪,刺激了金融业的发展,被称为「银行之国」 。欧洲人有句话:到卢森堡去,就是存款去。因为,这里的银行信誉最好,保密最强。作为欧盟的财政重地,这里遍布了众多来自世界不同国家的100多个银行。 雷德蒙选中这里,大概也正出于此。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道不宽,两旁都是尖顶的哥德式建筑和石砌的小楼,商店橱窗布置得十分漂亮,流露着幽静与安详。古朴整洁方砖墁地的小路,调剂出一种中世纪古城特有的情调和韵味,令人陶醉。 无意识的走进街旁一座尖顶教堂,静谧而神圣的气息充盈在不大的空间里,阳光从高高的玻璃窗上洒落,带来仿如天国的朦胧光线,穿过一排排无人的长椅,她来到十字架前。 并不是基督徒,她也不知道该祈祷什么,踌躇半晌,轻转过布道台,拿起唱诗班乐队挂在壁上的小提琴。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拉琴,托起琴颈,她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在这种地方,最适合的音乐,应该是…… 深遂高远的曲调轻轻扬起,圣洁而清澈,悠长而神秘,宛若祷告时浅浅的星光,宁静而安祥,低低渗透人的心灵,如慈母的手,抚平所有思虑。 一曲终了,她睁开眼,教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站在阴暗处静静的凝视,看不清面容。没有说话的欲望,少女将琴挂回原处,轻巧无声的走出。 待里面的人追出来,已然不见了那一袭白裙。 第一次奢侈的买了大束白玫瑰,拥着满怀清香,她漫步走回酒店。推开门,才发现碧眼男子正坐在窗前沙发上沉思。没有开口,她找来酒店装饰的大花瓶洗净,将玫瑰插好,纤白的手轻柔的整理花枝,一不留意,被花刺扎痛缩手。 无名指上缓缓浮出一颗血珠,在白皙的手指上格外醒目,正待拭去,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捉住,轻柔噙入唇轻吮。 无可遏制的红了脸,她用力想抽回,却被紧握住动弹不得,原本微凉的手变得滚烫髮热,直到确定血已经止住,男子才放开她。 「你可以休息一下,三天后开始进行。」留下淡淡的一句,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简直像一场电影。 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紧身衣,外套防弹背心,腰际别着一只同样冰冷纯黑的手枪,无声迅捷的动作,凌厉有效的拳脚,很快将多名银行保安撂倒。飞速打开银行内部网络的电脑终端。 深吸一口气,同样一身黑衣的她微伸十指,全神贯注的开始破解一道道程序,在无数代码中寻找正确的解答,很快,她已侵入中枢电脑,获得高级用户密码,轻击键盘,瞬间关闭银行内所有监控。五个人都明白,此举仅能持续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限中枢电脑会自动联入警局,全面武装的警察五分钟内就会包围银行四周,而他们的目的,还远远没有达到。 飞快穿过毫无阻碍的一层层门户,很快抵达银下地下防卫森严的核心电脑,只有通过这里,才能完成超大额款项转帐,她集中所有心志,以最快的速度敲击键盘,穿过一层又一层防火墙,却在最后的关卡前被拦下。聚精会神的凝思,光洁的额头微微沁汗,空气紧张得几乎要爆炸。在最后仅余二分钟内,她终于成功的穿越最后一道防线,键入从数十万个帐户内各提取1%分入十个不同帐户的转帐指令,计算机忠实的执行她的命令,显示进度的蓝色块在一点一点的前进,当转帐完成提示弹出,她立即动手清除掉所有交易痕迹,抹去修改记录。一切最终完成,她几乎已经瘫软在地,同一时间,耳边隐隐传来警笛的尖鸣。 一直守在身边的碧眼男子一把抱起她娇小的身躯,飞快的奔出银行,冲上在外边接应的安迪的车,西蒙和奈杰随后跳上,一直蓄势以待的跑车无声的冲出,和正面而来的警车擦身而过,看到对方旋身追击,安迪加大油门飈车。遥遥几声枪响,西蒙收回犹在冒烟的手枪,身后传来车胎爆裂和剎车的尖响,追击者被远远抛在身后。确定已经甩掉身后的警车,他们迅速脱下身上的黑衣换上常服,连车一起推入河中,凌晨的河水咆哮翻滚,抹去一切犯罪的痕迹。 压下成功的兴奋,他们轻巧的翻入酒店,躲过所有人的目光回到房间。在请勿打扰的牌子下,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出去过多长时间。 忍不住内心的狂喜,三个大男孩嘻闹着翻出冰箱中所有的酒类,一杯接一杯的痛饮,压抑的大笑渲泻出胜利的激动。几乎接不住安迪抛过来的果汁,她的手到现在仍在发抖,几次用力都扭不开瓶盖。身边的碧眼男子微微一笑,体贴的接过打开,递至唇边。深深的饮下几口,感觉狂跳的心终于慢慢舒缓,她感激的笑笑。 「千寻,你真不是盖的。」奈杰佩服的沖她比比大拇指。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十五分钟内居然搞定了。」西蒙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第48页 「我也,没想到。」少女微颤的开口,声音仍有些不确定。 「你真是个天才,绝对的天才。」安迪五体投地。 难怪传闻路西菲尔在网上无所不能,令全世界惊嘆。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想要多少财富,都是唾手可得吧。 「三个帐户的钱属于你的。」雷德蒙静静开口。 男孩们贊同的点点头,虽然不在交易内,但他们却都认为理所当然。 挤出一个微笑,她环视着四人,曾经一度那么的亲近。 「我不要,这些钱对我来说没有用,你们拿去享受生活吧。」忽尔调皮的轻笑,一如夏威夷时的灿烂,「记得省着点花,应该不用再冒险了。」 她拥住自己的肩,只觉得紧张散去后的彻骨疲倦,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将四人送上飞机,她仍然有深深的不确定感。 说好在这里转机分手,四人前往义大利,而她将在这里转道瑞士。 她不准备回家,将前往缪斯完成学业。已经两年了,想起那个平静美丽的校园,恍然如梦。哥哥应该能够理解,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想好好休息,找回往日的淡然从容。 那双深碧色的眸子犹在眼前。 不同于三个早早登机的傢伙,他静静的注视着她。 「你真的不和我走。」 「嗯。」 「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他低声戏嚯,似有几分抱怨。 「这是我的荣幸。」她微笑,带着几分惆怅。 一年半时间,有那么多的回忆,让俩人都无法轻易割捨。 「那么好好保重。如果改变心意,你知道怎么找我。」 垂下头,少女没有回答。 忽尔脸颊传来轻吻,一如平时的温暖。 「再见,小公主。」 忍住眼眶的泪,她始终没有抬头。 微带着怅然,她回到酒店收拾行装。打开门,却惊愕的僵住。 一群西装笔挺的男子在房中忙碌,翻箱倒柜的地毯式搜寻。 一张锃亮的证件展示在眼前。 「对不起小姐,我们是国际刑警,有些事希望您协助调查。」 一个便装男子快步走入秘密调查处内,早已等候的人立即迎上去。 「蓝斯先生,你好。」 「请告诉我嫌犯的情况。」 「是,这次我们带回来的嫌犯是名十九岁的中国籍女子。」 忍不住眉头微皱。「十九岁,只有她一个?」 「不,我们排查了所有近期出入境的外国人,只有她和同行的四名男子较为可疑。由于其他四人已于今天上午离境,所以只捉到她一人。」 「为什么怀疑。」 「据国际刑警传来的对比资料,和她一起的几名男子很像是数桩大型金融犯罪案件的涉嫌人,前几次均由于证据不足被释放。」 「继续说。」 「他们五人以游客身份入境,但似乎并没有参加旅行团或是单独出游。大多时间都是单独行动。」 「案发时他们在做什么。」 「据说是饮酒过度一直在房间休息,没有人看到他们出来。搜查结果也表明确实有不少空酒瓶散落房间。但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如果是职业老手,布置一个不在场的证据轻而易举。」 「不错,所以尽管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对他们的搜寻缺乏确切证据,但我们还是把她带回来调查。」 「到目前为止她怎么说。」 男子迟疑半晌,终于在他探示的目光下开口。 「她什么也没说。」 蓝斯微讶,「你是说从上午你们带回来到现在,十几个小时她什么也没说?」 「是这样。」 「你们是怎么审问的,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有这么困难?」 面对质疑,男子有些困窘的辩解。 「她十分狡猾,装作语言不通,无论我们用法语、英语、德语询问都没有反应,后来我们费尽周折请了一位汉语翻译,她却开始说中国沿海某地的方言,那个翻译只懂中国标准普通话,以失败告终。」 「她真的不懂英语?」 「据酒店前台说并不是这样,虽然是那几个男子订的房,但似乎有听到他们用英语交谈过。」 「那边有没有把她的资料传过来。」 「刚收到,这个女孩在当地似乎颇有知名度,资料也很详细。」 男子接过文件,快速的浏览,眉间不禁泛起好奇之色。 「以她的家世背景,完全看不出犯罪理由。」 「这也是我们最为费解的一点。我们私下怀疑,她就是着名的黑客路西菲尔。」 「为什么。」 「那四名男子虽然都有前科嫌疑,却并没有网络犯罪的高手,而这次银行转帐手法天衣无缝,只有极少数顶尖黑客才能办到。同一时间我们调查了所有具备这种实力的信息高手,除了路西菲尔因一向神秘无法查知外,其他的都不在周边。」 「传闻中的黑客之王,一个十九岁的女孩,你们的猜测的确很大胆。」 男子微微有些红了脸,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无法应对话语中的淡讽。眼前的蓝斯刑警是上头指定的专属调查员,上司命令自己合力配合,据说能力超卓,曾破过多起金融大案,年纪轻轻便已深受器重, 无形中流露出淡淡的威严,所以自己才会觉得有些侷促吧。
第49页 没有理会对方的不安,蓝斯看着资料若有所思。 「不过,也许你是对的。」 在审讯室隔壁的大玻璃前停下,俩人打量着对面的少女。 洁白的裙子微皱,长达十多个小时的不停讯问让她光洁的脸上显露倦意。却始终神色平和,没有丝毫焦燥。反而对面的警员渐渐不耐,语气也粗鲁暴燥起来。 「她很平静。」 「一直是这样,不管我们有礼的询问还是暴力的恐吓,她都没有其他表情。」 看到少女的脸,不由微微一怔。「是她?」 蓝斯刑警认识?一旁的男子有些惊讶。 驻立半晌,他走进审讯室,示意里面的警员出去。 又换人了。这是第几个。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懒得抬头。 虽然这次的事件很严重,但她是外国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规定的羁留时间应该不得超过四十八小时,现在有多久了。 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时间,冰冷的审讯室隔绝了一切。 较低的温度让人不适,强烈的灯光屡屡射向眼睛,刺目而令人烦燥,只有无情的讯问不停的响起。这是一种心理攻势,和周围的环境一起给人无形的压力。她从网上读到过这些,现实中却仍然令人难以忍受。 哥哥,已经知道她出事了吗? 对方应该已经从她的护照查出身份,对她的资料和雷德蒙关系也应该一清二楚,但光凭这些,应该是无法下结论的。 那个刚进来的人有点奇怪,一直没有说话,是在想新的审讯方式? 微微在心里暗嘆,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撑过四十八小时。 「方千寻,十九岁,方氏集团总裁方远哲之妹,就读于瑞士缪斯学园,主修小提琴,星之祭的优胜者。精通英语,曾暂代总裁一职二十二个月。资料正确吗?方小姐。」 男子用流利的英语,淡淡道出她的履歷,撕下她的伪装。 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子,心里乱成一团。 虽然知道查出身分只是时间问题,还是被慑住了。 眼前的男子似乎是欧亚混血儿,深遂的五官立体而有型,鼻樑直挺,下巴方正,眼睛和头髮却是黑色的,正探索的凝视着她。 「我是蓝斯刑警,负责这次的金融罪案调查。」有礼的点点头,他拖过椅子轻松的坐下。 「能开口谈谈吗?也许你愿意回答几个问题。」 挤不出笑容,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雷德蒙是你什么人。」 「他曾经是方氏集团的助理。」 「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是。」 「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到公司的。」 「一年半以前。」 「谁请他来?」 「我。」 「为什么。」 「公司需要。」 「你怎么请到。」 「他自荐」 「你是说他自己到公司找你?」 「是。」 「你们之前没有任何接触。」 「是。」 「直接任命他为特助?」 「对人才方氏一向优厚。」 人才,他理解似的点点头,换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来卢森堡?」 「旅游。」 「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是。」 「雷德蒙和他的手下为什么刚好在令兄出现时离职。」 「不知道。」 「在你十八岁生日前十五天,一场电脑病毒导致 「恆威」「康信」两家公司瘫痪,从而抹杀了他们收购方氏集团的最后机会。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幸运的巧合。」 「方小姐真有意思,翻看你的资料,不禁让人觉得,你的生活都是由一串幸运的巧合组成。」 微牵唇角,她有气无力的挤出两个字。 「谢谢。」 淡淡的两个字,却几乎气炸了隔壁审讯室旁听的人,几个轮流审讯的警官发现这个沉默的东方佳人终于开口说话,全挤在玻璃旁观望。 「这次的案子影响很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八亿欧元的失踪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他向前俯身,逼视着她的眼。「路西菲尔的真实身份更令人吃惊。」 少女微瞌双眼,冷淡的声音不露声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用电脑吗?」 「从不。」 「为什么?」 「不懂,不会,不喜欢。」 「也从不上网?」 「是。」 「听说过路西菲尔?」 「他是谁。」 静静的凝视着对方无波的表情,蓝斯缓缓开口。 「方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相当的聪明冷静。 懂得拖延时间,迴避重点问题。 这个女孩绝不简单。 审讯到凌晨六点,仍然没有取得有价值的口供。 只是让他的直觉越发肯定。 白皙的眼下有浅浅的阴影,撑不住长时间的盘问,少女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双肩微微瑟缩,似不胜寒冷。没有如其他警官那样把她拖起来继续诘问,蓝斯脱下外套覆上她的肩。仔细打量少女的睡脸。 她看起来很小,美丽的脸只有巴掌大,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重重阴影,即使在睡觉,眉尖仍是轻蹙,似乎在烦恼着什么,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抚平。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惊醒他的意识,发现自己的手指已不自觉的隔空轻描她的眉心。
第50页 抬眼望向门口的女警,他神色如常。 「丽贝卡,有事?」 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女警英气美丽的脸上有一抹微恼。 「你累了,蓝,让别人接手休息一下吧。」 没有理会她眼中的爱怨交缠的情绪,蓝斯走出审讯室,带上门,淡淡的吩咐。 「四个小时内不准审讯。」 好让那个女人休息?看着走远的身影,她愈加愤怒,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嫌犯能让他如此体贴关注,刚才在门口看到的一幕令她心里又酸又妒,恨不得砸烂手边的一切。 七个小时后他回到警局,隐隐感觉有点不对。 原本井然有序的办公室似乎人少了许多。奇怪的走向审讯室,却在讯室隔壁的大玻璃前看到一堆人。 「怎么回事。」突然来的沉声讯问令众人回神。 看见他质疑的目光人群立即不自在的散开,留下他独立面对幕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个男女警员围着不停的盘问,忽而拔高质询,忽而粗声大吼,期间还不时粗鲁敲击桌子,挥着手进行威吓,几次擦着她的头髮掠过。中间的少女仍然没有表情,脸色却因马拉松式的审讯和精力透支而微微发青,长发似乎被什么打湿,零乱披散,身上的白裙更因浸水而呈半透明,隐现保守的胸衣。原本披着的衣服早不知道被丢到何方,寒冷的空气和身上的湿意令她不自主的发抖。 一股怒意从胸口腾起,他快步走进审讯室,厉声质问。 「怎么回事。」 看到他充满火气的口吻,三人面面相觑。 「丽贝卡警官说头对这件事很重视,要抓紧一切时间审问。」 丽贝卡,他努力压制着火气。 「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丽贝卡审问的时候她不太配合,所以一怒之下泼了点水。」 难道他走后就一直被讯问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变得烦躁,走近一直没有表情的少女,仔细打量。 「该死。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终于忍不住咆哮,少女细緻光洁的脸有半边已经红肿起来,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掌印。 「那是……」 又是那个女人,说不清心里的不舍和怒意从何而来,他拾起被丢在屋角的外套,用力裹上她的身体,仔细观察她肿起的侧脸,沉声命令。「去找一个冰袋。」 身体的温暖令她稍稍回神,看见眼前男子关切的眼神,她无力的挤出一个微笑,却牵动了刺痛的脸,忽然眼前一黑。 隐约似乎听到旁边低低的话语声,有人轻柔的探着她的额头,用什么冰凉的东西敷着她滚烫的侧脸。但她不想动,下意识的想这样继续沉睡,也许这样就可以度过那难熬的四十八小时。 「方小姐……」有人在耳边低声轻唤。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灼灼注视着自己,装睡变得极困难,她心中微嘆,放弃了这个打算,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眼。 是那个叫蓝斯的国际刑警吧。好像是他让她从那场恶梦般的审讯中逃出来。 她微微用力的撑起身,习惯性的看向手腕,才想起手錶已经被他们拿掉。 「你睡了八个小时。」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对方淡淡的开口。 八个小时,那么,大概还有十来个小时吗?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不错,再过十二个小时,我们就无权扣留你。」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沙哑得令自己吃了一惊。 男子淡然一笑,没有解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你该告诉我们实话,依情况来看你只是从犯。」 她和雷德蒙之间只要把事情联繫起来推敲就一清二楚,毕竟让雷德蒙那样的人乖乖的呆在公司尽商业义务的原因屈指可数。 微微苦笑,不想再说谎,但也不愿意答腔。 即使是从犯,判的罪也够坐一辈子牢吧,还会连累那四个已经远走高飞的人。倒不如抵死不认,只要没有证据,想必警察也不能如何。 「谢谢蓝斯刑警,我觉得好些了。也许我们现在应该回那间审讯室。」 男子感受到她的拒绝,不悦的抿起唇,下颏紧绷,久久不语。 重新见到阳光的感觉真好。 她几乎以为自己熬不过去。后来的时间一直由那个男人亲自审问,他用各种迂迴的方法套她的话,冷酷尖锐的盘诘简直令她无法招架,那双黑色的眸子尽职的时候真是冰冷无情。不过还好,他没有用身体上的恐吓和痛苦来威胁她,等最后结束的时候,他似乎也松了口气,想必漫长的审问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种折磨。 在他的带领下走向警局大门,意外的见到一个等候的身影。 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不復平时的冷静从容,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却在看到她后化为浓浓的关切,快步走上来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环住男子的腰,她极力忍住泪,感受着亲人的温度。 轻抚她的长髮,感受着怀中少女的存在,接到消息后的惊怒焦虑才慢慢平息下来,松开妹妹,他仔细打量她的全身,唯恐有什么损伤,却在看到她脸上的淤青后绷紧俊脸。 感受到他形于外的愤怒气息,少女轻拉他的手腕摇摇头。 「我没事,很累,好想休息。」
第51页 看出她的憔悴疲惫,勉强压下想杀人的欲望,他对身边的男子冷淡的点头,一言不发的揽着她转身离去。 她睡了很长时间,醒的时候,阳光已经斜映着酒店窗台,空气中还浮动着玫瑰的清香,想起过去两天的经歷,真像是一场恶梦。 门轻轻被打开,方远哲端进来一份精緻的餐点。看见她醒来,他温暖的笑笑,顺手将餐盘搁在床边。 这才感觉到自己有多饿,她忍不住抓起食物狼吞虎咽,他心疼的看着,适时的送上果汁,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她把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他才微笑的递上纸巾,轻拭她唇边的残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她蓦然红了眼。面对亲人,她似乎变得格外脆弱。 并没有问她任何关于审讯或金融案件的事,俩人淡淡的闲话,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让一街之隔的监控车里正全神监听的人不满抱怨。 「头,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聊点和案情有关的事。」 蓝斯斜倪一眼有些心浮气燥的助手,没有回答。 那个聪明的少女恐怕早知道这件事情并不会因四十八小时结束而被放过。那个精明的男人想必也知道某种内情,所以才默契的绝口不提。短时间内想让他们露出破绽看来是不太可能,也许得跟到中国去调查。与其他行踪不定且精于盘算的另外四人相比,她无疑是最好的监控对象,这件金融要案的唯一突破口。长期监控看来是势在必行,只能希望她能在什么时候按捺不住显露出电脑方面的天才,那会让他们的工作变得顺利得多。 重返校园 ※※※※※※※※※※※※※※ 偶素分割线 ※※※※※※※※※※※※※※ 金髮少年沿着走道一路飞奔过来,直扑入学校阅览室,惊得正在埋头阅读的少年扬起头。 「阿列克斯,你怎么了?」 显然是剧烈的奔跑带来大量体力消耗,金髮少年喘息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莱斯特,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 「千寻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褐发少年惊怔当堂,掉落手中的书。 已经两年了,她终于回来了么? 「听说她正在办重新就读的手续,好像是想跳读三年级。」 回过神,他抓住金髮少年的手臂追问。 「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 强大的力道令少年忍不住皱眉,伸手指向远处的教务大楼。 刚回过头,却看见褐发少年迅速跑远的背影,来不及的叫喊。 「莱斯特,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依旧是一身白裙,纤细优美的身影,仿佛两年的时光不曾滑过。正背对着他,对面前的威克教授说着什么,一向严肃的教授脸上满是欣慰,似乎很高兴见到她重新回到校园,没一会,教授转身离开,少女驻足片刻,返身回走,正迎上褐发少年不曾稍瞬的双眼。 他眨也不眨的看着少女挺秀的眉,小巧的鼻,微粉的唇。淡然优雅的气质,一如往昔,只是瘦了,下巴尖削很多,仿佛弱不胜衣。清丽的脸微怔,随即绽出一个明丽的笑容,盈盈走来。 「莱斯特,好久不见。」 双手握在背后,极力忍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心里翻涌的感情到了嘴边,却化为淡淡的招唿。 「两年了,你还好吗?」 少女的眼似微茫,仿佛想起什么,剎那间掠过无数种神色,最终回復平静。 「我很好。」復又微微一笑,垂下眼睫,「谢谢。」 「还有我呀。」金髮少年这时才跑到,喘着气招唿。「千寻,我也很想你的。」 看见金髮少年喘息未定的样子,少女轻笑。 「谢谢阿列克斯。」 「千寻这次回来是继续上学的吧。」金髮少年忍不住再次确定。 「是的,刚才威克教授已经答应了我跳级的请求。」 「当初你走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想起那个时候的突然,少年忍不住郁闷。 少女不禁低嘆出声,一时无言,谁能想到那一场意外会让生活改变如斯。 「寻很久没回来,五年级都毕业了。」莱斯特淡淡的转开话题。 想起当初遇见的故人,少女微笑。 「是的,我曾经遇见过修拉学长。」 「我们现在也是五年级了。」阿列克斯得意的炫耀。 「是啊,薇娜也是三年级,所以我才要跳级。」 「不然你大概要叫她学姐。」似想起有趣的场面,金髮少年暗笑。 「其他人都还好吗?」 「修拉约翰和艾薇尔都已经毕业了。」 当年参加星之祭的学员只剩下他们三人。她微有些失落,即使能再回来,许多人也已经走向自己的生活。 「干脆千寻跳读五年级吧。」金髮少年看出她的伤感,突然异想天开。 「怎么可能。」跳读三年级已经是破例,直接跳到五级…… 「威克教授会吐血。」莱斯特静静接口。 想着一板一眼的教授翻着白眼吐血昏倒的模样,三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清脆的笑声在庭院的矮树中迴荡,愉悦而轻松,仿佛当初无忧无虑的时刻。 向威克教授提请跳级的同时,她以生疏多时需要练习为名,申请独居一室,让薇娜郁闷了半天,在她的百般劝哄下才慢慢想开。忍不住内心苦笑,这次回来,恐怕寝室会被装满摄像头和窃听器,又怎么能让一向大咧咧的薇娜毫不知情的随意更衣。
第52页 之所以不顾哥哥的劝说坚持回到缪斯,也正是为此。明知道自己会被国际刑警全程监控,何必能拖累家人。学校宁静单纯的生活更容易保守秘密,只要小心谨慎一点,想必再过几年就可以摆脱这种被监视的生活,毕竟雷德蒙当初行事极其小心,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可寻。 想起那个碧眼男子,不禁失神,现在的他,一定和伙伴在蔚蓝的天空下自由畅快的生活吧,再也没有什么不能满足的愿望。 学校生活是安祥舒适的,长时间的停止练习确实让她有点生疏,也因为不想让自己过多的思考,多数时间都在拉琴中度过,很快又找回了原来的感觉,婉拒了威克教授帮她申报帕格尼尼小提琴赛的好意,依旧每日如常上下课,现在的她,不想再有任何可能招人注意的事情发生。 莱斯特和阿列克斯常来找她聊天闲谈,给平淡的日子增加了一点乐趣,金髮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纯稚,似乎一点也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成熟。莱斯特却不同,两年不见,他沉默了不少,眼睛里似隐含着许多情绪,不想去探解,在心情尚未平復的时候,一切可能麻烦的事都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周日的假期,她在熟悉的街道上漫步,拢起的风衣挡往住了深秋的寒意,满地的落叶凭添了几分萧瑟,在威尔斯公园门口,她忍不住久久驻足。这是一切的开始,汉斯教授推动事情的根源,现在他早已离开校园,自己却改变如斯。没有进去的愿望,她返身回走,意外的发现百米远处似乎有辆车在缓缓跟踪而行。 真是无微不至的监控,想必自己是安全无虞了。感觉有些有趣,少女露出调皮的笑意,在路边摊买了两杯热咖啡,走到车门前轻敲。 好半晌,车门才打开,露出有些尴尬的脸。她微笑的致意,看向另一张无表情的脸。「蓝斯刑警,辛苦了,今天有点冷哦,喝点咖啡吧。」 黑髮黑眼的男子依旧没有表情的接过热乎乎的咖啡。助手却忍不住问。 「你早知道我们在监视?」难怪白费了几个月的功夫。 「能劳动各位,是我的荣幸。」少女轻描淡写的回答,并不在意。 言毕,她微笑着转身离去,继续自己的散步。 意外的,黑髮男子居然跟了上来,并肩前行。 「你想这样到何时。」 有些意外的淡瞄一眼对方,不答反问。 「你们会跟踪监控到何时?」 「直到你露出破绽。」 扯出一个微笑,少女淡淡开口。 「那不太好吧,有点浪费纳税人的钱。」 「说出真相,凭你的才能政府会从轻发落。」 「蓝斯刑警还是放弃吧,这里冬天很冷的。」 男子默然不语,微微竖起了风衣领。 「练琴太晚对身体不好。」看见少女惊讶的目光,继而补充,「如果你不想过多的思考,睡觉是更好的选择。」 不知道是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垂下眼睫。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 又一个惊讶,少女抬头疑惑的探视。 「卢森堡的玛利亚教堂。」似想起什么,一向冰冷的男子笑了。 「圣母颂很动听。」那一瞬,他以为看见了天使,少女的白裙随身飘动,面容沉静安详,在顶窗映入朦胧明亮的光线下,仿佛随时可以振翼而去。也许正因为这一眼,他始终无法把她与狡猾诡诈的罪犯系在一起。 突然明白了什么久而不解的事,少女恍然微笑,第一次真心的回应。 「蓝斯刑警,谢谢。」 归还一本借阅已久的书,她对管理员点头致意。 办完手续,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管理员道:「你和莱斯特很熟,帮我问问,他寄放的书还要不要,借放时间快到了。」 莱斯特在学校图书管寄放了书?有些好奇,少女微笑着询问。 「什么书?我可以看看吗?」 「好像就是一些杂志,放在209号箱,你自己去看吧。」 缪斯学园的图书馆里有一排小箱子,可以放学生自己喜好的私人书籍,只要办简单的手续就能借用,但有一定时限,莱斯特的箱子显然是快到期了。 打开箱子,果然是一堆厚厚的杂志,数量还真不少。用力搬出来,搁在一旁的长桌上,好奇的翻看。 才看到封面就呆住了。一本中文的杂志,而且还是她所在的城市,时间似乎是半年前。随手轻翻,看到自己的报导,耸动八卦标题,大幅照片,令人惊讶的是旁边还插了一张纸,上面密密的是报导内容的英文翻译。 茫然的翻开一本又一本,都是不同的自己在杂志报纸上,带着对照翻译,有淡然的,有沉静的,有微笑的,有不悦的,各式各样的神情。从来没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篇报导,许多标题都令人难堪。『方氏总裁之妹空降集团,冷血排除异已』、『美色诱惑?顶级商业人才加盟方远』、『双姝夺俊,方千寻vs裴红焰』、『情丝谁系,方氏女总裁桃色生活揭密』『家族竞逐失败?方千寻黯然离职』。 其实都是知道的,知道外面捕风捉影很难听,却从来没仔细看到底写了些什么。眼前摊开的是两年来一步步走过的经歷,其间辛苦,岂是外人所知。 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本能的抬头,看见褐发少年深深的眼神。
第53页 低下头淡淡的微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随手轻抚过一页页照片,她淡嘲的开口。「我的私生活可真够靡烂的,是吗?」 美色诱惑,裙下之臣,雷德蒙和安迪奈杰西蒙甚至辛平,全成了她的情人,用来稳固公司和自己的地位,多可笑,她却无法辩驳。 「杂志的畅销看来有我一份功劳,也许应该向它们索要广告费。」 漫不经心的话语,心里却微微刺痛,沉甸甸的有什么郁结在心头,令她喘不过气。 少年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寻。」 「嗯?你看我这张照片拍得不错。」縴手指向一张合照,上面她与雷德蒙正翩然起舞。 「我知道。」 少年压住她的手,强迫她抬眼。 「什么?」 「我知道杂志上写的都不是真的,我知道你这两年过得有多辛苦,我知道你为了你哥哥有多努力。」深吸一口气,似要平復自己激动的情绪。「我搜集这些杂志,没有别的意思,连阿列克斯都不知道。我只是想看着你,虽然帮不了,至少能知道你在做什么也是好的。」 用力闭上眼逼回眼中的热浪,话语中的理解让她突然喉头哽咽,无法开口。 「寻,我喜欢你。不管杂志上怎么写,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变。」 「寻,」低低的轻唤在书架间徘徊,沉郁而深情。 「我喜欢你。」 一股温暖的感动从心底涌起将她淹没,几经挣扎,终于被理智控制。 「谢谢,莱斯特,真的非常谢谢你。」尽管有这么多非议,仍然没有看轻她。 「但,对不起。」 静默半晌,少年似乎并不意外的开口。 「我知道,是因为他吗?」 修长的手指处,照片里,碧眼男子正在她身后微笑。 没有等她回答,他缓缓的接道。 「我知道,其实杂志上都是假的,对千寻来说唯一特别的只有他,对吗?」 「他也喜欢你,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照片里的男子表情如常,看着少女的眼神却带着一丝眷宠,分明有淡淡的情意在两人间流转。 「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明白。」轻易便可从他的眼睛探出相同的情感。 「从修拉寄给我第一本杂志起,我就一直在看,请人收集所有报导。」 「我只是觉得很遗憾,很无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能在身边帮你支撑。」 随手翻开一页,一张满版大幅彩照映入眼帘。 照片中的少女穿着套装,坐在办公桌后,似乎正和身侧的碧眼男子交谈,辛平在稍远处随时补充,三个大男孩在她坐椅后方姿态各异的站立,专注的倾听,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非常和谐的美。 「那时是他们让你度过最困难的时候。」 同时也掳获了她的心。 少年微嘆,似有深深的不甘无奈。 静默片刻,抬起眼凝视着她,眼中光芒闪动。 「但我知道你会回来,我仍然有机会。」 「对吗?」 看着那双自信闪亮的眸子中汹涌的情意,少女久久无言,默然垂首。 第二年三月,又一场婚礼举行。 方氏集团的总裁方远哲的婚礼又是一场盛宴。 在哥哥的坚持下,她飞回去参加。 新娘子很美。来宾众多,观者如山,场面极其热闹,把新婚的夫妇都累坏了。 她也尽力帮忙,穿着英若初帮她挑选的淡粉色小礼服招唿来宾,打点细节。 满心替哥哥高兴,还有些人借着婚礼对她表示爱意,让她莞尔。 即使没有方氏集团总裁的身份,还是有许多热切的眼光追逐,应该算好事,不过在外界看来,不说她姣好的容貌,光是持有方氏三成股的身家已经很可观,方远哲对她的疼爱也是人尽皆知,令不少世家子弟怦然心动。所以尽管过去流言纷飞,仍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哈,这就是上流社会。 婚礼一过,她又很快收拾起行装,飞回瑞士,前后仅停留了三天。 总不能让刑警们在异国久呆,人地生疏多郁闷。偷偷暗笑,她踏上了回程飞机。 ※※※※※※※※※※※※※※ 偶素分割线 ※※※※※※※※※※※※※※ 很快,莱斯特和阿列克斯就要从缪斯毕业了。 自从上次表白,莱斯特不再沉默,改为积极大胆的追求,感动于他的心意,却无法接受,屡次拒绝无效之下,只好随他去。也许时间一长或是毕业之后分开,自然而然的就会淡去。总好过告诉他,自己现在还是国际刑警重点盯梢的对象。 监视仍在继续,不知会持续到何时,看来八亿欧元的影响力还是很巨大的。从一开始的时时警惕到现在,慢慢也习以为常。只是在房内换衣时,一定会把所有的灯都关掉,好在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省掉了无意识泄密的可能。 「千寻。」打断她的沉思,阿列克斯坐到了前排的椅子上。 「嗯?」 「听说下个月我们要毕业旅行了。」 缪斯学园的毕业级生都会在离开校园前夕组织参加旅行,其他学年也会在这个时候放假,是校园留驻学生最少的时候。 「去哪里。」由于全是名流富贵家裔,所以每年的旅行方式和目的地都不一样,多数是相当奢华的。
第54页 「听说今年的地方很不错。」金髮少年故意卖关子,眼神兴奋不已。 「怎么个不错法?」略微提起一点兴致。 「今年的旅行安排,维多利亚号豪华游轮海上假日游,为期一个月。」 褐发少年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俯身说出旅行内容。 闻言忍不住双眉微扬,少女轻笑。 「看来这次真是个好机会。你们这两个幸运的傢伙。」 比起往年的异国旅行来说,今年确实与众不同。 满意的看到她露出微羡的神色,金髮少年得意的补充。 「整整一个月海上航行,五星级的游轮,听说上面什么都有。」 「寻,你怎么安排,放假的时候会回家吗?」莱斯特好奇的问。 「不会,大概会在周边逛逛,等你们带礼物回来。」 「那一个人多无聊啊,学校都空了。」阿列克斯轻叫。 会有点,但总好过带着国际刑警回家省亲。 「寻也一起去吧。」莱斯特突然开口,大胆的建议。 「啊?」 「对啊,你报名和我们一起去吧。」一样是费用自理,通常毕业班的旅行其他在校生只要愿意也可以参加。想到这个可能,阿列克斯兴奋起来。 「反正没事,不如一起去渡假,好过一个人无聊。」 「嗯……」这个建议还真让她有点心动。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帮你报名。」似想到什么,莱斯特灿笑,拖着阿列克斯一熘烟的离开,显然是怕她反悔。 「等等——」话还没出口,已经看不见人影,郁闷的微皱眉,好歹让她再想想啊。转头沉思,五星级游轮,似乎不错,刑警先生应该也会喜欢吧,微吐舌,少女调皮的笑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深蓝色的波浪起伏拍响,海水轻摇,微带咸味的风从远方吹来,白色的海鸟互相追逐,发出轻轻的鸣叫。天似乎刚被水洗过,澄澈而透明,只有边际几片白云淡抹长空。 这样开阔的天地美景,似乎令胸襟为之一清,消去所有烦恼。 在豪华巨轮上看海,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艘船很大,大到一眼望不到头。甲板上搭载着各界名流和休闲富豪,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每天有不同活动,舞会日日开,各种娱乐供人消遣。在船上,带队的导师也不再费心,任由行将毕业的学生自由取乐。 换上一席素纱衣,她最爱躺在甲板上看风景,看各色人来去。有苍然白髮配红妆,有中年艷妇配俊男,百态千姿教人浮想。 一张古铜色的脸出现面前,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方小姐。」 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男子自从前两天主动搭讪后就经常找过来,躲都躲不掉。虽然英俊活泼言语风趣,但说不清什么来头,她也懒得探究,被莱斯特挡过好几回,要不是看见莱斯特和阿列克斯都不在,恐怕也不会靠过来。 颇为无奈的撇嘴,早知道就跟着那两个人一起去听船上的学者讲座了。 「在船上怪无聊,晚上一起跳舞好吗? 「谢谢,我没兴趣。」 「那一起游泳?」 「还是请先生自己玩吧。」 男子依旧痴缠,试图努力说服不肯离去,好不烦人。 「这位小姐还只是学生,家里管得很严,这位先生还是放弃吧。」冷冷的话语从身后传出,带着几分不耐。 似被说破什么,男子有些尴尬,吶吶的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半意外的偏头,少女绽出一个笑脸。 「蓝斯先生也来了?谢谢。」 男子有几分无奈的在她身旁长椅上坐下。 「哪里,这也是托你的福。」 少女微笑,随手端起身边的饮料递给他。 「刑警偶尔也应该渡假。」 渡假?不,现在仍然是在工作。调查这么久毫无成果,上头已经开始不耐烦,他也承受了最大的压力。但看着这张清丽的笑脸,却始终提不起怨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监视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无法想像她被监禁送上审判席,这种与执法者相悖的心态令人矛盾不已。 「那种人你最好还是离远一点,每条船都有十个八个猎艷高手伺机下手」 想起那人古怪的神情,少女恍然惊讶。 「你是说……」天,难道自己被职业猎艷手看上了吗? 终于忍俊不禁,少女清脆的笑声在甲板上迴荡,灿烂明亮的笑容令身边一向冷漠的刑警亦被感染,绽出一丝微笑。 「谢谢你,蓝斯先生,我会注意,呃——离他远一点。」 看着少女清澈放松的眼,他强迫自己硬下心。 「想不想知道雷德蒙在哪里?」 别有用心的问话立刻让少女收住笑容。 「据我收到的情报,其实你们现在同在一片海域,只不过你在海里,他在岸上,正在自己的别墅里逍遥快活夜夜笙歌。你认为值得?」 远眺着天际弥散的彩霞,少女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你说出真相,法官会认为是他胁迫你,不会重判。」 「甚至如果用你的能力为国家服务,可能根本不用坐牢。」 「还是说你愿意被跟踪一生,永远告别电脑,时刻冒着终身监禁的风险。」
第55页 「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怎样是最好的选择。」 种种极具诱惑的话由他的嘴里说出,似乎一切都应该如此。黑色的眼睛没有看向她,仿若完全随意。 说完,便不再开口,静待少女的回答。 沉默而冰冷的空气几乎凝结。 良久,少女淡淡一笑。 「蓝斯刑警,谢谢你的忠告。」 「不过,我之所以在这里和你说话,正是因为我的选择。」 「以后还是请你多费心。」 站起身,微一致意,少女头也不回的离开。暮色在她身后合拢,关闭最后一线天光。 虽然已经走远,但好心情却已荡然无存,不由微嘆。 到底还是年轻懵懂,几次亲切就让她忘了对方是刑警,自身是嫌犯。虽说不会露破绽,仍是不该。以后须得时时警惕才是。 还有雷德蒙,明知他一定生活得很好,听到那些挑拨的话语仍会不舒服。也许,在那个游遍花丛的男子心中,早就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心下不是没有惋惜的,教她动心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容易的事。 但她做不到,做不到不思不想,不顾一切的跟着爱人情奔而去。更不愿哥哥伤心,一直他都在努力让她过上正常平静的生活。所以她还在这里,带着一个如同影子般的监视者,步步惊心。 仰首看向已经缀满星辰的夜空,怅然出神。 突然的想念如同潮水涨满心胸,多希望他能在身边出现,依旧微笑着让她依赖。同在一片天空下,那个碧眼男子在做什么?会不会偶尔想起她? 身边片刻不离的监控,是不是今生,都不再有机会相见? 游轮惊魂 突如其来的事总让人措手不及。 游轮上的悠闲生活只持续了十来天,便被一阵唿啸的枪声打破。 原先只是普通游客的十余名男子,不知为何突然一致穿上黑衣防弹背心,手持利刃钢枪杀气腾腾。凶神恶煞的将甲板上的所有游客趋赶至二楼大厅。并通过广播和逐个舱室搜查来拖出每一个游客,动作暴力而蛮悍。 尊贵悠闲惯了的富豪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譁然惊恐,美女尖叫低泣声此起彼伏,狼狈逃窜,场面一时凌乱不堪。直到对方冷血无情的当场击毙几个喝不住逃走的人,横流的鲜血才吓得人群一时哑口,乖乖俯首听从,再不敢有半点违逆。 变生肘腋之时,她恰好在自己舱室看书,莱斯特和阿列克斯在一旁下棋,听到枪声时众皆一楞,继而听到隔壁舱门被狂暴的砸响,邻房女客哭泣尖叫着被拖走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都看见对方脸色苍白如纸。很快砸门声就在耳边响起,莱斯特首先反应过来,示意她钻入衣柜,自己一手拖着阿列克斯滚入床底,动作快捷而无声。 刚合上衣柜,便看见房门砰的被踢开,两个满面横肉的男子持着冲锋鎗探头进来扫视一圈,初看无人正待细搜,突然被外边走廊上尖叫奔跑的女侍引出,很快,两声枪响,尖叫停止了。舱房寂静的唿吸可闻。 良久,确定对方已清完这条走道上所有房间,三人才合上门,缓缓爬出,亲耳听到有人在身边死去,惊骇莫名,一时手足酸软,几乎使不出任何力道。不敢开门探视,完全摸不清任何情况,正不知如何是好,船上的广播开始响起。 一个强势的男声缓缓以英文广播,通知所有人到二楼大厅集中,限时二十分钟,逾期不到,一旦发现格杀勿论。届时按宾客船员名单进行点名,如有人躲避,必将地被地毯式搜索清出,当场格杀,冰冷无情的话语在全船迴响,没有人敢怀疑他的手段,至少已经有十人在奔逃抗拒中被击杀。尸体被拖出直接抛入大海,只有暗红色的鲜血长长的印在地面,昭示着曾经有怎样的残暴。 三人沉默不语,不知该作怎样的反应。眼看出去必定危劫重重,但不去亦难以逃脱,游船中心电脑上有所有旅客船员名单资料、房间号码,甚至附有照片,如果犯罪者以此为线索,没有人能逃遁。时间紧张的滑过,无措的对视,几个完全没有这种经验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剥啄声。让他们再度高度紧张。齐齐看向被众多杂物顶住的舱门,很快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极其轻微的唿唤少女的名字,但三人都听出来,不禁松了一口气,来不及想来者是谁,立刻悄然无声的拖开杂物,本已被暴力打坏而闭不拢的舱门弹开,一个男子随身闪入。 「蓝斯刑警。」入眼黑髮黑眼的男子,少女忍不住轻唿。 男子没有回答,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快速将房门重新堵上。 「刑警。」乍听之下,其他两人不由惊喜而疑惑。这条船上居然还有刑警,并且,千寻似乎对他颇为熟悉。 无暇理会两人的惊愕,他压低声音,急促而紧张。 「别说话,现在仔细听我说。」 「对方看来是职业恐怖分子,心狠手辣,你们最好躲在这里不要出去。」 「这次上船我没有带枪,空手对付这么多人……」蓝斯缓缓摇头,浇熄他们的热望。 「那我们只能等待救援吗?」金髮少年忍不住丧气。 「恐怕是的,对方挟持这么多人,已经造成国际影响,肯定会和他们的目标政府进行谈判,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第56页 「那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广播里说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全船搜索。」莱斯特隐隐沉不住气。 男子沉思片刻,缓缓露出微笑。 「躲过名单的追查应该并非难事。」若有所思的眼望向一旁的少女。 「我不明白蓝斯刑警的意思。」看见他的目光,少女恍然明白,却迴避的低下头。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千寻有办法吗?」阿列克斯茫然的看向少女。 「刑警先生,希望你不是想让寻去冒险。」虽然有些不解,但看到少女的躲避莱斯特本能的反对。 收起笑容,蓝斯在另外两人灼灼目光下缓缓开口。 「前些天我听说,你曾经在星之祭时被困,后来因为无意猜中密码而打主电脑控制的电子锁,及时赶上比赛。对吗?」 「是有这回事,但那只是凑巧,和这有什么关系。」突然听到完全不相干的回答,两人茫然对视。 「如果从几百万个随机中有可能凑巧猜中的话。」男子微微一笑,黑眸闪亮。 「如果我没猜错,像星之祭时一样,你一定随身携带了电脑。这条船上的中枢电脑和缪期学园的很相似,如果当初你能入侵解密,现在应该也一样。」 「只有你用黑客技术修改旅客名单,我们才能隐藏得久一点。」 「你在说什么?入侵?黑客?千寻怎么可能会这些东西。」阿列克斯听不懂,疑惑的反驳。 「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千寻从来不用电脑。」莱斯特接口,同样诧异。 「方千寻小姐也许从来不用电脑,但路西菲尔不可能不会。」意味深长的笑笑,揭破惊人的答案。 半晌,两人才回过神,领悟过来他话里的暗指。 「你说千寻是路西菲尔,那个黑客天才,怎么可能。」阿列克斯激动的直起身。 拦住金髮少年激动的身形,莱斯特皱眉。 「蓝——斯刑警,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千寻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也许在小提琴上出色一点,如此而已。」 没有回答两人的质问,男子直接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 「方小姐,你决定怎么办?」是沉默下去继续隐蔽直到被兇徒拖出格杀,还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修改中枢电脑。 空气一点点冰冷,少女始终没有开口。 另外两人却忍不住疑惑。 「千寻,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弄错了?」金髮少年忍不住轻问。 少女面无表情,莱斯特渐渐明白了些什么,转为无法置信的惊愕。 「只有七分钟了。」看一眼手錶,男子通报时间,离二十分钟的时限已经越来越近。 「蓝斯刑警,我真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少女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 微微苦笑,男子回答,脸上有几份无奈。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不是演戏,尽管八亿欧元的数字庞大,也没有重要到能让一艘豪华游轮和全船人的性命陪着作秀。」 「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如果不想一样的下场,你知道该怎么做。」 「的确是两难的选择,我不想逼你,但事实就是如此。」 又是命运的播弄,再一次将她置于十字路口。无论选择哪一样,都可以预期后果的可怕,到底,还是逃不过吗? 少女怆然闭上眼,又一次感到全然的无力。 看着少女悲哀的脸,阿列克斯有些慌乱。轻扯少女的裙摆。 「寻,难道你真的是……?」 睁开眼看向金髮少年惶惑的眼,她低低的嘆息,有种宿命的绝望。 「也许我该向他们揭发船上还有一个国际刑警。」少女冷冷的看向一旁的男子,话语中充满讥诮。 蓝斯一怔,继而笑了,不为她的威胁所动。 「你不会的,方小姐,你的心太软,不会愿意看到任何人因为你而出事。」哪怕这个人正想方设法把她送进监狱。 从俩人的话语看出端倪,莱斯特凝重的开口,脸色苍白的可怕。 「蓝斯刑警上这艘豪华游轮,是为了……千寻?」 面对他逼视的眼光,男子没有否认。 金髮少年瞠目结舌的呆住了。 雷德蒙,雷德蒙,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忍不住微微苦笑,是了,如果是雷德蒙,大概会事后下手杀掉刑警灭口,然后继续如常生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这让她怎么做得到,一旦身份败露被抓,会连累他吧,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乱如麻,完全无法思考。 「还有三分钟。」男子看看表,急促的催她下决定。 深深的吸气,不顾另外两人复杂的眼神。伸手提过靠在壁角的琴盒。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机关,托出银白轻薄的笔记本电脑。 「千寻,你……」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的一连串动作阿列克斯轻唿出声。 没有抬头,少女径直启动,以一种熟练手势飞快的操作,寂静的房间只听见键盘轻响,界面不停切换,很快侵入中心网络,破解密码,删掉四人的全部资料。 及至完成,蓝斯松了一口气,释然。「这样应该可以拖长一点时间。」 但少女并没有停下来,她键入连串指令,查询多个页面,在不同节点轻松跳跃,飞快得令人几乎看不清。
第57页 「你在做什么?」 少女埋头继续操作,十指不停,良久,才淡淡的回答。 「查查这些人的资料和来歷。」 蓦的紧张起来,蓝斯急切的询问「查出什么?」 「稍等。」 舱里一片寂静,唿吸可闻,众人都紧盯着少女。 无数的头像在屏幕上闪过,映得清秀的脸庞呈现出淡蓝的光芒,纤白的手指轻弹,键入旁人看不懂的字句。也许是过几分钟,又或是十几分钟,只听到擂鼓般的心跳。 「好像是北爱尔兰共和军,这次参与的人数不详,大多是职业僱佣军,目的可能是要求政府释放被关押的共和军头目或是停火,他们在美国购买了一批军火,有备而来。还有,同时买了十二枚c4炸药,大概想安放在船上,一旦局面不受控制便同归于尽。」 不理会旁人的惊愕,她轻点屏幕。 「这是这艘船的完整结构图,如果想达到爆炸的最大威力,应该是安在底层船舱的若干个重力点,一旦引爆,所有底舱同时进水,汹涌的海水会令整艘船在十五分钟内沉没。」 环视周围,她面无表情。「不要瞪我,这是船体设计师备註里写的。」 「目前我已经向离船最近的三个国家政府发了求救信息,包括以上的资料,应该很快就开始讨论救援行动。估计他们会先以谈判拖延时间,然后再以武力手段强行突破,比较有可能的是直升机和特种部队配合或是海下潜入。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至少还要一整天才会有所行动。」 房间里一片寂静,半晌,金髮少年有些吃力的开口。 「寻,你怎么知道……」 微扬眉,少女依旧没有表情。「直升机?电影里都是这样演,你从来不看?」 「不是。」阿列克斯涨红脸。「我是说你怎么查出来对方是什么人?」 「刚才广播的人有爱尔兰口音,我从衣柜缝看到来搜查的有一个手臂上有刺青,图案比较奇怪,两者结合起来在网上不难找到答案。」手指轻敲,一个个满面凶光的通缉犯照片一一从屏上闪出,那两个来搜查的男子赫然在列。 「那炸药?」蓝斯忍不住追问。 「我查了最近北爱尔兰共和军名下所有最近的军火交易记录,小笔金额比较醒目。 种种疑惑被她随口化解,说起来似乎易如反掌,令旁人无言以对。 三道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良久,金髮少年喃喃自语从唇边溢出。 「路西菲尔,无所不能的黑客之王……怎么可能。」 「老大。」一个阳光男孩从栏杆外一跃而入,语音急促。 「千寻出事了。」 原本在室内游泳池矫健划水的男子停下身,迅速游近岸边。 「怎么回事。」 「我接到她从网上发来的讯号,说她身旁有一个国际刑警,已经发现她的黑客身分,叫我们马上闪人。」 「什么时候的事。」男子皱眉,飞快的思考。 「就在刚才,据说那个傢伙已经跟了她大半年,但现在她迫不得已当面用了电脑。她说已经修改了国际刑警中心和美国调查局及中情局的资料库,完全抹掉了我们的资料,只要现在逃走换个地方,他们是找不到我们的。」 想起那个纤弱的少女,心里揪成一团,碧眼微沉。 「她呢?」 「她叫我们不用管,说反正是逃不掉了。」安迪想起她绝望的语气,不禁苦下脸。 「她现在哪里。」什么时候被国际刑警跟上的,他竟然不知。 「她不肯说,不过我想大概不妙。」 「什么意思。」 「我在网上接到另外的黑客朋友传讯,说路西菲尔入侵了军火商的交易网,还查阅了部分恐怖分子的资料,看起来很像新闻上提到的劫持维多利亚号游轮的那些人。所以我请朋友帮忙调出了船务中心的乘客名单,发现缪斯学园的毕业旅行班,千寻也在里面。」 「该死。」 轻易便推想出少女那边的情况,碧眼男子狠狠的低咒。 「老大,现在怎么办?」安迪焦急的询问。 「通知奈杰西蒙,我们马上转移,改用其他身份。」男子果然的开口指示。 「同时让你的朋友帮忙,查出游轮具体结构和劫持者的详细资料,还有所有的相关新闻报导。我要知道一切情况。」碧眼冰凝,心已经飞到远方。 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四人依旧沉默的躲在舱室。 数小时前那些躲在舱里被搜出来游客的惨唿还在耳边迴响,令人心悸。 已经过去了近八个小时,他们仍然没有出房间一步,好在这间上等房除了食品外一应俱全。 银亮色的笔记本闪动,画面上呈现十几个不同的场景。上面显示着游船上的一举一动。是的,她入侵游轮中央电脑,读取了已经劫持者控制的监视器实时资料。 二楼大厅里一千多人都静静的坐在地上,惊恐不安,不知道匪徒到底要什么,有五个持抢的武装者来回巡视,从大厅的不同角度控制人质,看起来稍有异动都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弹压。还有三人在底层船舱安装着什么东西,隐约可见一点红色的微芒暗暗跳跃,大概是c4炸弹。中央控制室两人,正盯着中枢电脑的大屏查看着什么,从举止来看其中一人应该是头目,虎背熊腰眼神冷酷。还有两人在不同游船楼层中查探,两人在甲板上巡视海面,以对讲机和同伴保持联繫。
第58页 「十四人,分工很明确。」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復过来,阿列克斯对她投以敬佩至极的眼光。如果不是有刑警在旁边,大概早就扑过来一迭声的追问。 「已经开始与政府谈判。」随手按下另一个键,切换到国际新闻频道,一脸严肃的播音员正播出政府官员对劫持案的进展报告。 「从谨慎的态度来看,要想他们展开救援还有很长时间。」蓝斯不乐观的估计。 「虽然我已经把人员数量及分布传递给三个国家,但由于我们在公海上,他们之间想必还需进一步协调磋商才能有所行动。」跨国合作毕竟很麻烦,虽然对付恐怖分子的目标一致,但细节上还有许多棘手之处。 「真是让人头疼。」想到可能的拖沓,黑髮男子忍不住轻揉太阳穴。 少女淡瞄一眼,冷冷的开口。 「蓝斯刑警不该这么说,这场意外可帮了你大忙。」 即使能安全获救,恐怕一下船就是一幅手铐在等着,怎不让人心凉。雷德蒙他们接到消息,已经逃掉了吧,她已经尽全力消除了所有关于他们的资料,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要不再次犯案,应该是安全无虞。 听到她话语中的讥讽,男子沉默了。 她恨他。 原本她可以继续平静的生活,如同一切未曾发生。却不巧碰上了这种事,被迫显露了一贯隐藏的很好的才能,尤其还是被他用话语相逼。看着她怨愤而绝望的目光,原本的坚持竟隐隐动摇,他真的,做得对? 把这样一个少女送进监狱,真的应该?她刚才在网络上显示出的能力,恐怕会让多国政府垂涎。如果落网,必定会被利用来做情报工作,虽然不被直接囚禁,但也会终身不得脱,被当作一件高科技武器压榨,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心下塞满了异样情绪,第一次茫然了。 「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的秘密?」莱斯特轻问出口,面色沉重,隐隐已看出情况不妙。 少女勉强一笑,却无力解释。不愿看两人疑惑的目光,轻垂下眼。 「寻。」不愿让她逃避,莱斯特探手抓住她的肩,强迫她正视自己。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满腹的疑云几乎让他窒息。 沉默良久,少女终于轻启唇。 「我……小时候,因意外而有了黑客的能力。」 「不过一直没有在人前用过。」 「后来,因为一些事……」 「蓝斯刑警开始对我跟踪调查,已经大半年了。」 阿列克斯呆掉了,莱斯特握紧双手,面沉似水。 「是你离开校园两年内的事?」 少女没有答话,默默点了一下头。 「你做了什么事让他追踪你这么久。」 少女侧过头眼睫低垂,没有开口。 寂静良久。 莱斯特转向一旁的男子,直视他索要答案。 「欧洲卢森堡最大的银行失踪了八亿欧元,作案手法来看是黑客顶级高手。」 少年不能置信的愕住,双双惊问出声。 「怎么可能!」 「你的意思是,大半年前新闻上震动世界的金融劫案,是千寻做的?」 看见黑髮男子点头,莱斯特愈加愤怒。 「你们有什么证据。」 「如果有证据,她现在不可能和你们一起出游。」蓝斯微微苦笑,少女的聪明让她隐藏的很好,完全没有把柄可抓。 「那你们凭什么怀疑。」 「就凭她的能力,还有当时她在卢森堡境内。」还有和她一起的男子前科犯的身份。 「光凭这些?」莱斯特语气冰冷。 「已经够了,你以为有多少人有能力攻破中央电脑的数十种防护。」蓝斯淡淡的回答。如果原先尚对此有怀疑,看了她方才的表现,也已经确信无疑,她的确是天才,黑客之王并不是别人对她的虚饰。 显然也是想起了同样的事,莱斯特一时无言,沉静下来。 「寻,你真的……为什么……?」阿列克斯怯怯的开口,问出共同的疑问。 为什么,现在怎么说得出。 因为有想守护的东西,有想实现的愿望,有想成全的人……所以不惜逆天。 不去看一向亲密的朋友满布诧然的脸,少女将手背遮上微涩的眼,千般滋味在心头唿啸而过,剎那几乎心神崩溃。 时间一点点过去,压抑而沉默的气氛持续,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突然一个很不雅的声音传来,有人的肚子开始估估作响。 脸红的捂往肚子,阿列克斯不好意思的侧过头。 仿佛是被传染,其他两人的肚子也开始抗议。 三人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尴尬之色。 毕竟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会饿也是理所当然的。 金髮少年有些窘迫的开口,想转移对飢饿的注意。 「千寻,你不饿吗。」只有她一直没有反应。 少女没有开口,只摇摇首,连头也没有抬起。 「十几个小时了耶。连人质都开始吃饭了。」屏幕上,原本游轮的大厨被持枪者拖到厨房,在枪口下做出大锅饭,分食给大厅的众人。 热气腾腾的饭菜虽然看相不好,但仍然轻易勾起旁观者的食慾。 阿列克斯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再不来营救,我们一定会死,不过是被饿死,那可太丢人了。」
第59页 「可能还要再等十几个小时才会有救援到。」蓝斯不乐观的估计。 一想到还要等那么久,阿列克斯呻吟出声,肚子叫得更响了。 「寻?」少女沉默垂首的时间太久,莱斯特不禁觉得有点异样,探手轻触她的手臂。「怎么回事,你身体好凉。」收回手,莱斯特皱眉,扯下床上的被单为她披上。 「感冒了吗?」阿列克斯爬过来关心的问。 莱斯特探手覆上少女的额,惊讶的发现触手冰凉,还有冒着细汗。 「寻!你怎么了。」顾不得礼貌,他用手托起少女的下颔,入目的脸色惊心的苍白。 感觉到他的焦急,少女从唇边挤出声音,虚弱而无力。 「我没事,只是胃有点痛。」当初代理方氏的时候压力太大,工作也重,没有好好注意,结果竟然患上胃病,一旦错过用餐时间就疼痛不止,原本在学园调养得已经好些,也就没带胃药上船,没想到这个时候又犯了。 显然是痛得厉害,说话声音都变得细小。莱斯特不禁又急又怒。 「怎么办,没有胃药?」 少女摇摇头,再无法佯装,弯下身抱住腹部。 「这样不行,再饿下去会更严重。」蓝斯看看少女的脸色,审慎的开口。 「恐怕必须去弄点吃的才行。」 「有没有什么办法?」 蓝斯拿过少女的电脑,微微思考片刻。 「看监视器,他们都在二楼。我们三楼的厨房是没有人的,只要我们能躲过巡逻的两个人,偷点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用。我没事……一会过了就好,不要去冒险。」少女开口反对,声音已变得断断续续,显然痛极。 莱斯特愈加焦急,正等开口说服,却被蓝斯截住。 「也不全是为了你,毕竟还有十几个小时要等,不能总这么饿下去。」男子的声音沉稳而坚决,让人无法辩驳。「你有没有办法让对方的监视器失效,只让我们看到图像。」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即将来临的风险,少女双眉紧蹙。 「我可以插入一个病毒,让他们以为是程序故障。」 「很好,就这么办,我和另外一个人去弄点吃的。你看着监视器,如果遇到巡逻者就提前用手机通知我们,好及时避开。你们俩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两个少年对望一眼,莱斯特开口。 「我去,阿列克斯在这里等。」 「不行,我也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刑警说了没什么风险,我们能及时躲开,你和寻在这里等。」揉揉少年的金髮,莱斯特不容分说。 「既然没什么风险我更要去,你也不用担心。」金髮少年直起背,眼中有不容错辨的决心。 「你……」看见少年难得的固执,莱斯特不禁有些头痛,开始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该把他打晕。 「一起去也好,也许东西分三个人拿更方便点。」蓝斯微笑着同意。 看到阿列克斯因受许可而得意洋洋的脸,莱斯特气闷不已,重重的飞弹金髮少年的头,看着他狼狈躲闪的模样才算平下一口气。 危机突现 三个人蹑手蹑脚的熘出舱房,紧张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虽然是夜晚,好在游轮的照明仍然充足,通行不受影响。由蓝斯拿着手机随时听取少女的提示。一路竟也顺利无人。很快熘到三楼厨房,翻开冰箱寻找现成的食物。正待提着满满的食物熘出,却接到少女紧急通告,暂时留在厨房,看着两个巡逻者持着枪踱到窗前点菸聊天。 躲在不锈钢柜后,三人屏息隐身,不敢有丝毫动静。黑暗中只看见对面的眼睛在闪亮。觉得有点紧张,莱斯特闭上眼沉思,一瞬间似乎灵光一闪,想起什么疏忽遗漏的地方,慢慢回溯想通,再睁开眼已经冰冷如雪。 手机灯微闪,少女提示已经可以通行。莱斯特却没有动,直直的看向一旁的刑警。 「你是故意的,对吗?」 阿列克斯一脸茫然的看向同伴,「莱斯特,你说什么?」 「你是经验老到的国际刑警,对被劫持的人质应该採取什么行动来保全性命再清楚不过。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留在舱房,而是该在广播时间内和众人一起到大厅集合,只要没有到最后冲突,人质都应该还是比较安全。是不是。」 男子没有说话,黑暗中只看见眼睛微微闪亮。 「劫持的确是个意外,但你很好的利用了意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似乎渐渐想通,褐发少年侃侃而谈,声音愈加冰冷。 「你不想和其他人一样,也许是希望能让她露出破绽,也许是希望借着隐蔽尽尽刑警的职责。所以你来找千寻,想说服她帮你隐藏,当看到我们都在舱房,你一定很高兴吧。」 「你知道如果只有你,根本无法逼迫她用电脑修改,因为当她冷静下来想通后一定会顺从的到大厅集合,只要不反抗,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我们都被吓坏了,没想到这一层,千寻也不敢让我和阿列克斯冒任何风险,所以被迫当着你的面拿出电脑,暴露了她一直隐藏的很好的另一个身份。」 「虽然我们现在置身险地,但只要救援及时我们又一直躲在房间,就不会有风险。到时候危机解除,你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逮捕她,人证物证俱在,她再无法躲藏,你也可以立下破获着名金融案的大功,是不是。」
第60页 褐发少年一层层说出心里的怀疑,冰冷的语声似乎连空气都冻结。 寂静良久,蓝斯微闭双目,开口承认。 「是。」 「你说得很对,这确实是我的计划。」没有想到会被看破,也许一开始,他就小瞧了这个少年。 金髮少年来回看着对峙的两人,茫然不解。 蓝斯的手机信号灯不停的闪烁,却无人注意。 「你真卑鄙。」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字句。 「这只是为了破案而不得已。」 那个少女太聪明冷静,自制力强,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单靠监控恐怕一百年都不会有效。 「你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善良,你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利用一个人的善良去欺骗惩罚她,这就是你所主张的正义!?」 连串的厉声反诘让他无法答腔。虽然是为了破案的无奈之举,但确实连自己都觉得手段难以启齿。 无法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男子一径沉默。 「什么人。」一声厉喝在耳畔响起,如惊雷划过。 一道雪亮的手电光射过来,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他们。 蓝斯飞快的矮身,带动身边的两人扑倒,尖利的枪声在头顶划过,打得身后的钢柜火花迸射。等枪声稍歇,足尖微一点地,他灵活的扑出,一脚踹中较近的男子下颔,依稀听到骨头粉碎的声音。顺手轮起他因疼痛而松手掉下的枪,用力旋身,砸中另一个指向他试图开枪者的手臂,兇狠而有力,随着闷哼,男子半跪下来。 「快走。」在对方来不及再度反抗之前,他唤起两个惊呆的少年,冲出厨房,一路片刻不停,身后已传来轰然枪响。 不停的狼狈躲避身后的射击,三人已经无法辨别方向,只顾拨足狂奔,直到身后的枪声渐渐消失,才发现已经闯入了底层舱,入眼皆是钢管电线。没来得及细看,惊讶的喝斥声已经从前方传来。 又是三个劫持者,不等思索。身体已经自然反射,举起手中夺来的冲锋鎗本能的射击。莱斯特立即按下金髮少年,身边火花四溅,隐隐听到子弹击入人肉的钝响,浓烈的火药味几乎令人窒息。 良久,所有声音都消失,他们才抬起头,看见三具扑倒在地满身弹孔的尸体,彻底松驰下来,高度紧张后只觉得手脚发软,扔掉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冲锋鎗,蓝斯走近彻底搜查尸体上下,没有任何可以标明身份的物品,除了对讲机,只摸出一块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莱斯特看看四周,又看看倒地三人的身后,不禁咋舌。幸好都在吃饭,没有把枪放在手边,不然现在倒在地上满身枪眼的应该已经换人了。 电话不停的闪亮,显然是急于联繫的少女在紧张他们的安危。 微松一口气,蓝斯按下通话键。 「我们没事,在底层舱,马上回去。」 「不行,后面追击的两人已经到了,快躲开。」少女的声音紧张而尖利,显然已经刻不容缓。 来不及抬头,身前已经传出皮靴的沉响,黑洞洞的枪口在再次出现。 立即暗暗抛掉手中的遥控器,让其自由掉落尸体上,蓝斯高举双手投降,无害的微笑,同时示意已经呆住的少年同样举手投降。 在电脑前监视的少女手足冰冷,一时无计可施。眼看三人命悬一线,忍不住咬牙,想不通明明可以很顺利,却为何会在厨房被发现。 其中一个歹徒似乎通过对讲机向上级汇报了什么,另一个被踢歪下巴的歹徒正狠狠的回揍蓝斯。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开枪,只将三人捆起来押送往控制室方向走去。路过监视器,蓝斯若无其事的抬首,淤青的脸上平静自如,只淡淡的做出一个略微夸张的口型。 什么?焦虑的少女没有看清,倒回去播放了几遍,才猜出他的意思。 他说,「关掉底舱门。」 什么意思。是让她通过电脑落下底层舱所有闸门?为什么? 想起刚才蓝斯奇怪的举动,她放大镜头仔细观察。 遥控器。 引爆底层c4炸药的东西,正被随意的丢在尸体上。 急出一身冷汗,少女控制住颤抖的手指,键入关闭舱门的命令,所有的底层舱闸门发出沉沉低响,缓缓落下,变成完全封闭状态。除非有人能突破她的设置,重新掌握中枢电脑,指令再度开启,否则将无人能拿到那枚可以轻易毁灭整艘船的遥控引爆器。 控制室位于船头,宽大而精密,无数仪表在寂静的空气中莹莹闪亮。 面对被押过来的三人,那个冰冷无情的头目并没有立即发难。 他冷冷的玩着一把雪亮的军刀,似在思考什么。 抬起头,冰蓝色的眼晴里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看得人机灵灵的打颤。 「你们是谁,船上名单里没有。」所有人员都已被筛查过,无一遗漏,没理由突然冒出三个名单之外的人。 看着正要开口的蓝斯,他用军刀比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改指阿列克斯。 「你说。」 金髮少年茫然无助的看向另外两人,不知道怎么开口,威逼的目光令他直冒汗,不得不回答。 「我们——是缪斯学园的学生,做毕业旅行。」 学生,男子点点头,目光又冷上几分。 「为什么不在名单内。」
第61页 金髮少年久久不语,冷汗随着额角流下,无言以对。 刀光乍闪,血色迸现。 莱斯特闷哼一声跪下地,腿上已经被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突然的攻击令人心悸,看着同伴的长裤渐渐被鲜血浸透,阿列克斯忍不住惊叫着哭出来。 男子却神色不动。 「说。」 「别说。不能告诉他。」强忍着剧痛,莱斯特不怕死的开口,不能让他们知道千寻的存在。 蓝斯同样以眼神示意阿列克斯守密。 「如果你再不说,下一刀我会划在他的咽喉上。」轻巧的比比少年颈项,没人敢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我们有一个同伴……用黑客技术,修改了资料。」忍不住呜咽的开口,阿列克斯无法不去想褐发少年的命悬一线。 懊恼的吸气,莱斯特用力闭上眼。 「黑客,你是说,他控制了中枢电脑。」想起前一阵监视器无故失效,不禁顿悟。「那么,他现在也能看到这里?」 金髮少年含着泪点点头。 扬首对着监视器的方向,他绽出一个冰冷的笑脸,让电脑前的少女忍不住浑身发冷。她只能看而听不到声音,虽然焦急万分,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莱斯特的鲜血令她触目惊心,无法挪开视线。也许三人都将命殒于此,而她一筹莫展,网上截听让她得知最近的救援行动也要一个小时之后,如此简直无计可施。 「你的同伴叫什么。」 「方千寻。」 「也是他关闭了底层舱门?」 一想到手下的愚蠢就来气,虽然那三人已经死了,另外两个却连引爆遥控器都忘了拿,就押着他们回来,现在底舱完全封闭,业已失去了最大的筹码。 有点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想想除了千寻应该无人能办到,金髮少年茫然的点头。 蓝斯绝望的皱起眉。 「好一个黑客,我真是小瞧了你们。」 沉思半晌,他冰冷无情的笑笑,扯过船上的广播麦克风。 「方千寻,我知道你在听,」略带爱尔兰腔的声音通过广播散至船身每一个角落,令大厅的众人亦不禁扬起头。 「如果你想让你三位同伴活命,就在五分钟内带上你的东西到控制室。」 露出一个令人战慄的微笑,他继续广播。 「如果超出五分钟,我会开始杀人,每隔两分钟杀掉一个。」 「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我的耐心很少。」 残忍的话语在空中迴荡,令少女不禁全身发抖。 生死两难 如果不去,毫无疑问三个人都死定了。 如果去,也只会是四个人一起死。 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对方仍然开出了这样的威胁,因为知道她一定不会看着同伴死。对方想要什么,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无非是要打开底层舱,拿到引爆器,然后大概就要痛下杀手。该怎么办,少女捧着电脑几乎手指痉挛,时间一点点滑过,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紧紧揪住心,让她喘不过气。 仿佛终于下了决心,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眉间是义无反顾的绝决。 五分钟眼看就要到了,男子停止踱步,慢慢走到莱斯特跟前。 「你的同伴看来很胆小,把你们抛弃了。」 「你说我应该先从谁下手,该是最维护他的你吗?」 「也许你能告诉我另一个小鬼藏在哪。」 语气极为轻柔,却隐透杀机。 闭上眼躲过军刀反射的光芒,莱斯特没有开口。私心里,他真希望少女就这么躲着不出来,哪怕自己要死了,想到她会无恙,也会好过一点。心里暗暗痛悔,当初怎么会想到要拖她一起来游轮,不然现在她一定在缪斯的天空下自由的散步,而不是被生死焦虑所煎熬。 阿列克斯已经吓哭出来。 「求你,不要杀莱斯特。」 男子毫无笑意的露齿一晒,雪白的牙齿令人心惊。 手上的刀全不留情的斩落。 「住手。」 一声尖锐的喝声停住他的手,控制室中所有人都望过去。 一个穿着白裙的娇小身形正站在门口,即使不用特别注意也可以看出她在微微发抖,扣紧怀里的银灰色笔记本电脑,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微微一怔,男子笑了。冰蓝色的眼晴满是兴趣,仿佛颇感意外。 「我还以为是毛头小鬼,想不到居然等来了一个美丽的小公主。」 一片静默,男子若有所思的绕着她走了一圈,仔细打量。 「是你关上了底层舱?」 少女没有回答,咬着牙点点头。 「打开它。」 「不行,别开。」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虽然明知徒劳,蓝斯仍然忍不住出言制止。被一旁的持枪者用力踢中胸口,痛苦的闭上嘴。 没有看他,男子仍然盯前眼前的娇弱身影。 少女微颤,仍是鼓起勇气看向他的双眼。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开禁制。」 「我给你二十分钟。」 蓝斯忍不住心中的懊恼。 大概要完了,眼看再过一阵底层舱门就会被打开,拿到引爆器的歹徒可以更有底气的与政府谈判,即使特种部队强行突击,解决大多数歹徒也没用。只要他手指一按,倾刻这艘船就会沉入大海,来不及救援的众多人质都会与他同归于尽,酿成一起震惊世界的惨案。原本以为可以避免这一结果的,只要她忍着不出来,哪怕自己三人会被当场格杀,也无人可以开启底层。
第62页 但怎么可能,莱斯特说得对,她的善良很容易被人利用,先是自己,再是歹徒,都利用了她无法坐视同伴有危险的心。虽然如果自己被杀,对她来说是好事,可以完全摆脱即将被捕的困境,抹掉一切痕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逃过眼前性命之忧,也难改未来审判监禁之路。 不禁心中低嘆,大概真是自己的算计连累了她,如果在大厅和众人一起等待救援,应该会比眼前的情况好上百倍,至少不会像眼前性命堪虞。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脑键盘的声音轻响。 二十分钟很快就到了,舱门没有打开。 眯起冰冷的眼,男子看向身前的少女。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嗫嚅的话语从唇边溢出,惶恐而无助。 没有表情,雪亮的刀光划过,在少女纤细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肌肤绽开,鲜血迅速涌出。三人不由惊唿出声,焦急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少女没有叫喊,只紧咬住唇,淡粉的唇白如雪。 无视众人充满杀意的眼光,男子淡淡的回答。 「再给你五分钟。」 忍住额上沁出的冷汗,她没有理会伤口,她以一只手在键间跳跃。 没有人能看懂的数据从屏上闪过,画面交替,五分钟很快过去。 舱门仍然没有打开。 军刀倏的穿过她的长髮,抵住雪白的咽喉。 少女却是异常冷静的闭上眼。「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微微用力,在纤秀的脖子上慢慢渗出血丝,男子阴冷的开口。 「你故意的,对吗。你以为拖延下去会有用?」 没有回答,少女合扰膝上的电脑。 感受到对方无声的倔强,男子冷笑出声。 「我喜欢有骨气的人,让我看看你能到什么程度。」 拔出手枪,轻扣扳机,一粒子弹穿过蓝斯肩胛,灼热的剧痛让他呻吟出声,也让三人为之色变。 「如何。」 少女抬起头,苍白如纸的脸上有一抹绝决。 「你不用这样威胁,反正我们四个人今天都会死,无非是个先后。」不过是痛快的死和折磨之死的区别,结果没什么不同。 低低一笑,冰蓝的双眼不含任何表情。 「看来用性命要挟不起作用,那么也许我该换一种方式。」 执起少女纤细的手,很小,落在他的掌心像一片叶子。 「你的手很漂亮。不过有点薄茧,修弦乐?」 「听说缪斯的学员都很有天份,想必你也一样。」 「如果终身都不能弹琴,会不会有点痛苦?」 锋利的刀尖在纤掌上轻移,描绘着掌心的纹路。 鲜红的血沁出,很快染红整个手掌。 「住手。」三人同时脱口惊唿,无法忍受她受任何伤害。不顾身上的困缚,纷纷挣扎而起欲护住她,却被三个监视在身前的歹徒以抢托踹打开。阿列克斯更被击晕过去。 已经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划过手掌,细緻的皮肉翻卷,狰狞而恐怖。 她仍然没有喊叫,小巧的牙齿深深切入唇,慢慢渗出血珠。 男子看着全身因剧烈疼痛而抖动的少女,冷酷无情的轻问。 「还是不够?」 雪亮的刀尖指向她雪一样白的面颊,试探的轻划。 「不要。」终于从她破碎的唇里溢出话语。 虽然明知不该,还是让被捆绑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抬起眼,清丽的脸上没有泪,只有大颗的冷汗落下。 「我实话告诉你。」 微微吸气忍住痛,却抑止不住娇躯的颤抖。 「我来之前,通过最强的病毒改写了中枢电脑主机电路板。」 「如果要打开,除非把主机板拆下送回厂家重写。」 「我知道自己一定忍不住痛,所以没有留后路。」 「你杀了我吧。」 本来想多拖一点时间,虽然知道不可能延至一个小时,但能稍久片刻也是好的,至少距希望更近一点,但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唿吸。她歉意的扫一眼惶急关切的二人,绝望的闭上眼,等待一切的结束。 没有解法?无法打开底舱? 男子愕然片刻,充满杀意的望向她。用力的将手枪柄击向她的头。 一声撞响,少女瘫软在地,昏了过去,额角缓缓流出鲜血。 看着少女苍白无血的娇颜和头下缓缓浸开的鲜血,心头椎痛。 转而看见男子一贯冰冷的脸转为怒不可遏,蓝斯又忍不住大笑,当死亡已成定局,心情也似乎轻松起来。 「你完了,做梦也别想再拿到引爆器。」 「想不到会失算在这里?真痛快。」 即使是劫持者的踢打出无法消去他脸上的笑意,由衷的饮佩那个估算到一切的女孩。虽然要死了,但看到对方受挫不甘的脸让他心头大快。 示意手下停住对他的踢打,男子压下怒火欺身过来,冰蓝色的眼珠直视他的眼,眼中隐隐燃烧着冰冷的怒意。 「你们都不怕死。很好。」 「不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比死更难过。」 不等他回答,男子阴恻恻的一笑,沉声喝令身后的两个手下。 「我说过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许取乐,但现在破例。」 「这个女孩交给你们,随便怎样。」
第63页 「但是,记得让她一直保持清醒。」 「混帐。」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二人都刷白了脸。 莱斯特想出言阻止,却被气急攻心堵在胸前。 看着另外两个歹徒喜出望外的脸,蓝斯怒骂出口。 「你杀了我们吧,混蛋。」 「关闭底舱的主意是我出的,跟她没关系。」 男子阴冷的笑,似乎很喜欢看他们愤怒欲狂的样子。轻弹指示意手下执行命令,昏迷的女孩被扛在肩头,仿佛一片羽毛。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进了控制室附带的休息间,门沉重的关上,听不到一点声息。 「疯子,你是个疯子。」蓝斯恨恨的开口,心下懊悔,真不该逞一时之快。 冰蓝色的眼睛轻弯,显然对方的斥骂让他很是愉快。 「想激怒我,没这么容易。」 「她敢耍我,就该知道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们也一样,等你们参观完她的模样,我会很乐意亲手送你们一起上路。」 努力镇定下愤怒欲狂的心,他用眼神暗示莱斯特冷静。微低头,用眼角观察几个歹徒的方位。 半晌,看他没有再挑衅,男子踱至控制台前负手而立,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行动。身旁持枪男子也开始稍稍松懈,枪口略微下垂。 就是现在。 他以左足为轴心,右足发力横扫,后面猝不及防的看守者被踢中脚踝,踉跄跪地。与此同时,莱斯特也迅速侧身,抬头撞向身后,正中对方鼻樑,一时鲜血长流。不顾被缚的双手,蓝斯直冲向控制台前的首领,弹腿侧踢,却被对方避过,扬手反击。几个回合下来,无法用手的他明显居于下风,最终被重重踢中胸口倒地。 还是失败了,虽然是可以预期的结果。 毕竟只是少年,莱斯特一击得手之后便因捆绑带来的躲闪不便而再度被制,此时正被两支同时指着头,想必身上也多了几处淤青。 将他击倒的男子毫髮无伤,连唿吸都没有乱。 一脚踩上胸口令他无法动弹,冷冷的微嘲。 「你还真是拼命啊。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你的身手不错,留着有点危险。」 「虽然有点可惜,我看我还是破例早点送你上路比较好。」 拔下手枪,瞄准他的眉心,食指压下。 奇兵忽现 一声清脆的枪响,控制室的大幅窗玻璃完全粉碎。男子手上的枪飞跌出去。 另两下枪声从窗外响起,指住莱斯特的两名男子闷哼出声,子弹击在防弹衣上,虽然没有穿透,冲击力也足够令他们踉跄后退。 瞬间的情势令众人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反应,三个矫健的身影已经从大窗跃入。三支枪分别对准三个歹徒,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一身黑衣色装扮外罩防弹衣,仿佛是同路人却突然拔枪相向,现场的情况诡异离奇,倒在地上以为必死的人都愣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特种部队?」头目首先回神,谨慎的探问,衣着似乎不太像。 领头的碧眼男子泛起一个微笑,轻松的否认。 「不,我们和政府没有关系。」 「只是私人保镖。」一旁的阳光男孩戏嚯的回答。 「来这里接一个人。」最后一个看来像花花公子的接口说出重点。 「只要你肯把她交出来,我绝不破坏你的生意。」碧眼男子很快表明自己置身事外的态度,不想搅进一场混战。 「你想要谁。」冰蓝色的眼睛微微松下警戒,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何况是这个看起来十分难缠的对手。 「千寻,你是来找千寻的?」莱斯特激动的喊出声,认出了杂志照片上的人。 微微有些讶异,碧眼轻扫。 「不错,你知道她在哪?」 「她被两个男人拖到休息室里,求你快点去救她——」扬首示意房间的方位,声音几乎在喉间哽住,莱斯特终于流下泪。 听到褐发少年的叫喊,碧色的眼光乍然凌厉,散发出无限杀意。头也不回的奔向休息室,显然对另外两个同伴极有信心。突然失去威胁,头目飞速拔出另一枝枪,还未及抬手,一支冰冷的枪管已指上他的头。 「我知道你是职业军人出身,你可以试试。我们以前也是特种部队的。」阳光般的笑容已经不见,男孩圆圆的脸上布满杀机。 另外两个手下已经被那个花花公子型的男人捆住踩在脚下,虽然嘴上轻松的嚼着口香糖,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谁让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她没事。」 雷德蒙握住手枪,小心的踹开门冲进去,眼前所见的景象几乎让他血液凝结。 浑身湿淋淋的少女被绑在床上,长发凌乱纠结的贴在肩臂,鲜血从掌心到手臂不断落下,染红了大片床单,身上的白裙已被撕得破碎不堪,几无寸缕无法蔽体,雪白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淤青的痕迹,修长的腿徒劳的踢打,对半覆在身上的赤裸男子毫无作用。见到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冲进门,两个赤身裸体的傢伙立即跳起身摸向和凌乱衣服丢在一起的枪,指尖还来不及触到,便已被穿膛而过的子弹带走了生命。 看着两具满身弹孔的尸体倒下,他平匍下胸口激盪的杀意,收起枪走向床上的少女。 仿佛不知道对方已经死去,仍在无力的踢足,双眼茫然无神。极轻柔的解开缚在少女手腕上的绳子,纤细的双腕已然青紫淤血,掌心和手臂的伤口触目惊心。不敢用一点力道,他将少女的冰冷娇躯轻拥入怀,温暖的抚着她的背,如同过去那样低低的喃喃安慰。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终于听到怀里的少女哭泣出声。微弱的哭声渐渐大起来,号淘痛楚,仿佛要倾泻所有的恐惧,让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唿吸。
第64页 听到哭声的西蒙闪身进来,却看到少女的悽惨的模样后呆住。 没有放开她,碧眼男子头也不回沉声开口。 「去隔壁房间找几条干净的床单。」 没有回答,西蒙立刻消失,很快带来几条雪白的床单,放下后闪身退出。 轻轻放开她,将床单裹上近乎赤裸的娇躯,温柔的安抚,熟悉的味道,终于让少女渐渐平静下来,口齿不清的低喃出声。 「雷德蒙,我是不是在做梦。」 「其实我已经死了,对不对。」 「我好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 泪水仍在不停溢出,仿佛无止境。苍白的脸色微微发青,隐隐现出大量失血后的衰弱。碧眼男子怜惜的轻抚少女额际的伤口,撕开床单小心的替她包扎,没有药物的情况下只能先减缓流血。 「不要怕,我已经替你杀了他们,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小心的劝哄,强忍住心中刺痛,直想将那几个混蛋千刀万剐。 托起她的手掌,深而长的伤口令他心下一沉。这样严重的伤口,大概已伤到手筋……按下思绪,尽量轻柔的清理伤口,用白布缠好。少女没有动,半偎在他身上,沉默而温驯。 放下包好的手,他将她的头埋入胸膛。「早知道,我当初真应该强行带你走,不管你怎么反对。」低低的话语有深深的痛惜,让她的泪再一次滑落。 轻巧的抱起她,走出房间,头顶已隐隐传来直升机的轰鸣。 西蒙安迪迎上来,身后是三个被打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煳的歹徒。 「头,特种部队要到了,怎么办,我们带千寻一起走?」 碧眼男子摇头否定。 「她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必须马上送医院,只有警方才能做到。」 简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白了脸,忧心着少女的伤势。 看着他怀中素白的小脸已经因为失血而透出青灰,两个大男孩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色。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和他们照面。」 「请交给我,我会第一时间把她送到最好的医院。」蓝斯挣扎着开口,不顾胸前被踢伤的肋骨疼痛。 莱斯特走上前,想接过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少女。「我也会好好照顾她,我发誓。」 深深的看一眼俩人,碧眼男子小心的将少女转交给他。 似乎想起什么,俯身在额上轻轻一吻,低喃一句,就连近在咫尺的莱斯特都没听清。无限温柔的看了片刻,转身和伙伴跃出窗台,同来时一样神秘的消失。 心绪初平 一座风景极佳的医院,这里有欧洲最着名的外科大夫,以高超的医术和昂贵的收费而闻名,当然环境服务也是一流。 少女入院已经有十多天,在精心的护理下,原本严重的伤势逐步好转,额头上的伤亦渐渐收口,只余淡淡的红痕。在多天的调养下,唇色也开始转为淡粉,不復苍白。只是她的精神却一直恍惚,低落徘徊毫无生气。 接到出事的消息后,方远哲在最快时间内赶至,与特护一同照料,自然也发现了她的抑郁,几番开导均不奏效,不由暗暗嘆息心焦。 「小寻,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依旧是茫然的望着窗外,没有情绪。 「伤口还痒不痒,记得不可以抓。」 「好。」 「我已经和医生约好,过一阵给你动整形手术,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好。」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好。」 总这样简单顺从的回答,仿佛没有意志的娃娃,令他心疼又无可奈何。 也许是精神刺激过大导致的暂时现象,医生这样的解释令他半信半疑,无计可施之下只有尽加细心的照顾,希望时间可以让她慢慢好起来。 喟然一嘆,这样接二连三的波折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消沉,何况她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少女,事发之时的情况曾听到在场者的复述,令他心惊肉跳,恨不得希望她只是个一无所长的寻常女孩,好过经歷这样险恶的风波。 扶起少女在廊前坐下,蔓然低婉的紫藤垂下累累花枝,吸引着蝴蝶翩然降临,每日必到的访客也随之而来。 淡淡的点头致意,方远哲转身退开,留给他们一个暂时私人的谈话空间,暗自希望朋友的鼓励开导能让她心情好转。 「寻,今天心情好些了吗?」一大束馨香的白蔷薇送到身前,娇柔芬芳,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少女茫然的接过花束,将脸埋入花从,似在吸取清香。 「千寻的手怎样了,医生怎么说?」金髮少年关心的问。 第一次有了情绪波澜,少女微微摇头。 看着少女毫无生气,莱斯特不由心下难过。 「你的手……以后还能拉琴吗?」突然的声音令三人都惊了一下。不知何时,蓝斯已经驻立在身旁,微微一笑,将大束白玫瑰放入她怀中。 怔怔的接过,少女没有表情。 蓝斯牵过她的手,仔细打量。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缝合,癒合的很好,只余一条长痕划过手心,与掌纹混在一起,仿佛命运由此而突变。 手指却是细柔无力的,显然神经已经受了损伤。 「医生怎么说。」 少女没有回答,莱斯特在一旁代答。
第65页 「医生说需要长期復健,如果以后恢復得好,可以重新拉琴。」但完全达到以前的灵巧度的可能性极低。那个星之祭中的天才提琴手,毕竟还是毁了。 也许是想到同样的事情,三人都沉默下来。 良久,却是少女开口了。 「刑警先生,是来捉我的吗?」 那样也好。她已经无力再思考,怎样都无所谓,脑子似乎虚虚浮浮的什么也不愿想。知道身边的人都在为自己担心,却不想回应。即将被审判的未来和无法再握琴弓的手令她失去了任何意志。 身边的少年目光灼灼,似乎一旦他说是就会跳起来痛k。但他却久久没有回答,凝视着少女纤白手掌上的划痕,思绪又飞到了那个晚上。 当把莱斯特和少女一起送上直升机赶往医院,他沉默的立在甲板,望着冰冷而黑暗的大海。 手中托着银灰色的电脑和一支录音笔,里面录下了她的全部话语。单凭这两样,他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将她定罪,获得上司的赞扬褒奖。 但他无法不去想,那个在教堂里天使般的少女,那个在公园微笑的少女,那个在甲板上远眺的少女,那个在威逼下不屈的少女,那个在重伤中痛哭的少女。 那么多片断,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像以往一样冷静无情的对待每一个嫌犯。 她失去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像她这样女孩,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似想通了什么,他不再犹豫。松开手,任凭两样证物坠入沉寂的大海,湮去所有会令她不幸的事物,希望,她能再一次重生。 拉回思绪,看着少女等待的眼,他轻笑。 「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两个少年异口同声,怀疑自己听错。 交易,恍然间仿佛时光倒流,那个碧眼男子在耳畔低语。 微微失神的笑了,不復连日的虚无,少女轻柔的回问。 「什么样的交易。」 「如果你能再次流畅的为我拉一曲圣母颂,我就消毁所有的证据。」 少女不能置信的望向他,心情突然激盪。 他,放过了她?不用再被审判,不用再被追踪,不用再被监禁。 晶莹的眼缓缓滑过脸颊,滴落裙摆,第一次从那双黑眼晴里看到如许温暖。 知道他将为此付出多少,少女忍不住哽咽,却无法开口,单一个谢字怎么够表达感激。 蓝斯温柔的微笑,拭去她脸上的泪,不去看另外两个男孩狂喜的表情。 「你的琴还给你。危险品就由我没收了。」 从身后提出琴匣,放在她身旁。 「希望下次来,能见到你拉琴。」 拥起熟悉的琴盒,少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流泪满面。 挺拔熟悉的身影在一旁,静静的笑了。 重新练琴是很辛苦的事。 手指的灵活度和力度都大不如前,往常轻而易举的旋律变得格外困难,干涩的琴音令她备觉挫败,心浮气燥,但还是得不断加强,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復健初期总是困难的。 她已回到哥哥身边,由英若初亲自照顾起居。 英若初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井然有序的为她安排生活,让她过得充实快乐。哥哥每天也尽量提早下班,同家人一起吃晚餐,这时候的气氛,总是平静而温馨。莱斯特和阿列克斯已经毕业了,经常聊天联络问候,有时也寄来一些令人惊喜的小礼物,似乎莱斯特已经开始涉足家族的生意,而阿列克斯则继续在音乐上深造。 蓝斯很久没有消息,也许是因为自己而导致工作上的不顺。为此十分歉疚,却无能为力,只有更努力的练琴,希望下次遇见,可以如约。 哥哥还是一样那么忙碌,好在雷蒙德当初留下的那批助手成长了许多,在辛平的指导下渐渐独挡一面。辛助理的儿子已经半岁了,常常听他念叨,要和哥哥尚未出生的孩子结娃娃亲,也不管自己的儿子愿不愿意。 过去的事情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提,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退掉了缪斯学园的学业,毕竟一起成长的人已经毕业,自己的琴技又退步如斯,再去已经没什么意思,倒是让威克教授惋惜了一阵。短暂的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时常,她会想起那个碧眼男子,总是在她危难的时候出现。 半昏迷时他在耳畔说的话总是让她恍然失神。 「我会再来接你。」 深情而执着,带着隐约的霸气。 总让她想起初吻,想起那人温暖坚实的怀抱。 波澜又起 十月,本该是秋高气爽,却迎来了一连串的阴雨。 哥哥从公司打来电话,想请妻子送一份重要文件过去。看着嫂嫂身形不便,她自告奋勇的代劳。好歹也曾代管两年,到底是轻车熟路。 依旧是冰冷而气派的商业大楼。 尚有许多熟面孔主动招唿,她一一点头微笑,直上三十二层。 哥哥看见她来很高兴,招唿秘书拿出点心和茶,让她在一旁等候下班。冗长的商业讨论不亚于上好的催眠曲,很快她已经昏昏欲睡,靠在臂弯里和周公喝茶去了。 良久,方远哲从文卷里抬起头,发现妹妹已然睡去,不由微笑。
第66页 暂停下讨论,轻轻为她披上外套,似想起往事,辛平亦不禁轻笑。 「以前方小姐也经常在办公室小睡。」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当初勉强自己肯定很难受。」想来唏嘘。 「她是个好妹妹,你也是个好哥哥。」辛平放低声音。 方远哲微喟,没有答话。 很少坐他的车回家,她显然有些新奇,一路趴着窗口看路边的风景,大致还是印象中的模样。 突然掠过一家玻璃店,橱窗里剔透的流光让她恍惚了一下。 也许是累了,她靠回座椅,怔怔发呆。 忽然看到后视镜里一辆车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思良久,她微微冒出冷汗,好像几度出门都曾遇上,绝对不会是巧合。 他觉察到她神情异样,关心的开口询问。 不想说破引起不必要的担心,摇头带过,心里却添了一层暗影。 会是谁? 查不出来。 侦探社交给她的照片都是陌生人的脸,完全不认识。 跟踪调查只发现是外国人,持异国护照于近期入境,身份来歷目的全部不详。 丢下照片,她掩住脸,厌透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她奔下楼,看见英若初脸色苍白,老管家正扶住她,让她坐下。 「怎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少女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冷,不由担心。 「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英若初稍坐片刻,似好一些,微笑摇头。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 「惊吓?怎么回事?」 「刚才在咖啡馆里喝茶,刚出门,传出爆炸事故。有点后怕。」 虽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想来也是十分惊险。 「怎么会这样,太危险了。」 「听说是意外,好几位太太都吓哭了。」现场狼籍的场面确实令人心惊。 蹙起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城市的治安状况一向良好,常去的也是相当高级咖啡厅,很少会有这样的突发事件。无暇多想,她泡好香浓的奶茶,体贴的扯开话题,随意闲谈,很快让嫂嫂的情绪平復下来。 「方小姐。」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她一跳。 放下手中的杂志,她慢慢转过身。 一个陌生的异国男子,令她突然警惕起来。 虽然以前没见过,侦探社给的照片里有他,跟踪者之一。 「你是谁。」她冷冷的开口。 「我只是一个你的崇拜者。」男子不在意的笑笑 「崇拜?」 「对路西菲尔的崇拜。」 倏然捏紧手,她快步离开街边杂志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必隐藏呢。路西菲尔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 微吸一口气,她驻足回首,直视对方。 「你是什么意思。」 对方举起双手,完全无害的微笑。 「我只是想和方小姐交个朋友。」 换了一家偏僻的小店,俩人开始正式交谈。 「说出你的目的。」没有一丝微笑,她直视对方的脸。 「我是一个月前入境的, xxx公司的人。」男子终于开始坦白目的。 一个国外声名狼藉的黑道公司,在网上以洗钱和非法交易而着称。 「我们老闆对方小姐的能力很欣赏,想请你加盟。」 「我没兴趣。」冷淡的轻转茶杯,不想再谈下去。 「别这么说,对大家都有好处。」对她的冰冷不以为意,男子轻松的劝说。 「况且我们对头公司似乎也有意邀请方小姐,所以老闆让我一定完成任务。」 「如果我说不?」放下茶杯,她靠向椅背。 「那可能不太好,也许会有一些伤和气的事出现。」 「比如?」 「比如像那天下午的咖啡馆爆炸。」男子不怀好意的笑笑,举出另一个例子。 「又或者是令兄的汽车故障。」 剎时手足冰凉,心瞬时抽紧,蓦然明白,那天的事故原来是个警告。提醒她随时可以下手危及身边的亲人。 努力藏住恐惧,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怎么会知道。」 「这个嘛,虽然没有证据,但国际刑警间早就流传开了。对我们也不再是秘密,听说他们已经停止跟踪,所以老闆才让我来请。」 还是因为这该死的能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回不了原位。 那个被差遣来的邀请者,同样是个恶魔,知道她最怕什么。 已经不能再留在家,只要她在这里,就会是灾祸之源。 嫂嫂正有身孕,不能再受任何惊吓。她,也受不起亲人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但她也绝不愿去替恶魔效力。 看着手心长长的刀痕,仿如命运的刻印,她忍不住苦笑。 是註定吧,从那时起,她便不可能再有安稳的栖息地。 心一点点冷下去,决心却一点点坚硬起来。 如果註定漂泊,至少走之前,要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掐紧手心,黑暗中眼神雪亮。 既然对方这么想要她的能力,她就彻底让对方明白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67页 悄悄的收拾了简单的行装,趁一个漆黑的夜晚,孤身搭上飞往异国的航班。 只留下一封短柬,请哥哥嫂嫂原谅她不得已的行为。 从此,天涯流浪。 天涯飘泊 「爸爸。」 一个活泼俊美的小男孩蹦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犹如一只无尾熊。 微笑的抱着孩子,看向走来的妻子。 「今天怎么有空到公司?」 「正好带他出来买点书,顺路过来了。」英若初绕过办公桌,走到他的坐椅旁。依旧是爽朗的笑容,虽然已为人母,仍不减当年洗鍊大方的气质。 发现他电脑上的画面,不由轻嘆。 「还是在找她?」 「我始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漂泊。」收敛了笑容,有些伤神,已经五年,除了偶然发来的电子邮件报告平安,没有任何踪迹。 「上次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她改用了别的身份,在不同国家之间流浪,仍然没有动用帐户里的钱。」 「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男子长久的沉默,没有回答。 她微微嘆息,那个聪明懂事的少女,同样也令她心疼。 流浪?一点也不适合那个纤弱出尘的少女,她应该是在温暖舒适的环境里静静绽放的雪色蔷薇,很难想像会染上孤旅走天涯的寂寞沧桑。 「爸爸是在说姑姑吗?」怀中的男孩不甘心被冷落。 「是的。」疼爱的颳了一下男孩的鼻子,站起身轻吻了一下妻子。 「走吧,今天早点下班回家。」 寻,千寻,何方千寻。 因此而伤神的绝不只方远哲一人。浩瀚的星空下,同样也有人在深深的愦嘆。 已经五年,始终没有消息,仿佛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当他终于准备好迎接她进入生命,却得到了她完全失踪的报告,令他茫然错愕。直到三年前终于查出原因,不由燃起怒火。又是贪婪的觊觎者,甚至追到中国,以她家人的安然相挟,迫使她不得不自我放逐。 他该早点接走她,便可以躲开长达五年的思念。 五年来,他见了很多人,包括方远哲,包括蓝斯,包括她的朋友,没有人能找到她。但帮助他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路西菲尔的秘密是如何泄露的。 想起那个叫丽贝卡的女刑警,不由眼神冰冷,如果不是蓝斯替已经被开除公职的她求情,自己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报復。 她是个可悲的女人,当所爱之人选择了不惜被处分去袒护另一个人,嫉妒之火便烧尽了她的理智,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故意散播出消息,让女孩置身于贪婪的旋涡,迫使她不得已逃遁。 但,千寻也绝不是任人欺凌的小可怜。据说她在走前以高超的电脑技巧获取了威胁者公司所有非法交易资料,以转赠对手或警方来反腕相胁,压得对方不得不狼狈收手,放弃任何不利的打算。即便一年前被他以各种手段逼得组织瓦解时,也不敢再对路西菲尔起任何延揽强迫之心。 那样的能力,不是任何组织都可以轻掖其锋。 却让她被放逐在正常生活之外流离展转,令人牵挂索怀。 她会流浪到何时? 每次聚会,安迪西蒙奈杰都会问。 没人能忘得了那个女孩。 自相识以来几次错过,她如水中的明月一样熟悉而遥远,总以为下一次可以留住,却每在触手的瞬间又展翅飞远。 从来没有这么想得到一个人。 如果再相见,他会紧紧绑住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布拉格的流浪者大街,夕阳把一切装饰的灿烂金黄。 街心喷泉显然已经被当成一个小小的许愿池,铺满池底的无数枚银币在阳光下炫亮刺目。 下意识取出一枚硬币微微沉思,碧绿的双眼柔软而专注,扬手轻抛,斜阳下一道耀眼的光迹跌落池水,承载住他的愿望。 远处传来钟声轻响,一群鸽子扑翅飞起,街头的流动花摊散发出玫瑰清香,万物美丽而安祥,他转过身,走向旅馆,却蓦然顿足。 一个清丽女孩正在街角拉着小提琴,依旧是黑髮飘扬,身形纤秀,沉醉而安然,像一个游戏人间的天使,点亮他的心。 时光突然停止,周围的一切都静谧无声,仿佛河水缓缓流动。 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 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 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另一章结局 她会流浪到何时? 每次聚会,安迪西蒙奈杰都会问。 没人能忘得了那个女孩。 自相识以来几次错过,她如水中的明月一样熟悉而遥远,总以为下一次可以留住,却每在触手的瞬间又展翅飞远。 从来没有这么想得到一个人。 如果再相见,他会紧紧绑住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布拉格的流浪者大街,夕阳把一切装饰的灿烂金黄。 街心喷泉显然已经被当成一个小小的许愿池,铺满池底的无数枚银币在阳光下炫亮刺目。 下意识取出一枚硬币微微沉思,碧绿的双眼柔软而专注,扬手轻抛,斜阳下一道耀眼的光迹跌落池水,承载住他的愿望。 远处传来钟声轻响,一群鸽子扑翅飞起,街头的流动花摊散发出玫瑰清香,万物美丽而安祥,他转过身,走向旅馆,却蓦然顿足。
第68页 一个清丽女孩正在街角拉着小提琴,依旧是黑髮飘扬,身形纤秀,沉醉而安然,像一个游戏人间的天使,点亮他的心。 时间突然停止,周围的一切都静谧无声,只有喷泉缓缓流动。 仿佛有什么魔咒在生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极缓慢的走近,生怕打破这一刻梦幻。已经围了不少人在她身边,有些投下硬币,有些闭目聆听,活泼灵动的音乐笼罩着广场,奇异的让人心情愉悦。 一曲终了,女孩微微躬身致意,在掌声中俯身收起所有的铜板。有一枚滚落得较远,她走几步赶上,一只修长有力男子的手替她拾起。 低着头,道谢准备接过,那只手却纹丝不动,有些困窘的抬起头,却望进了一双深沉的碧眼。 呀…… 她不敢置信的眨眼,恍惚怔住,那样熟悉的面容,温暖的双眼,几疑梦境。 久蹲的脚有点酸,微微一踉跄,她后退半步想站起,纤细的手腕却被紧紧抓住。掌心的温度很高,握得她的手微微发烫,她有些羞怯的想挣开,却被更用力的一带,扑入他的胸膛。 「寻……」感受着怀中纤细的人,雷德蒙低喃出口,用力搂紧,仿佛想证明她的真实存在。 温暖的胸膛涌动的气息让她怀念又安心,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仿佛是世上最美的音乐,不知为何隐隐有泪涌上,被胸前衣物悄悄吸去。 久久,她抬起头,望着依旧如昔的俊脸。 「雷德蒙……我……唔……」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深情的吻住,绵密而急切,带着热切的需索,让她几乎无法唿吸。 几乎过了一个世界,他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她红着脸低下头,埋在他胸前轻喘,周围突然响起一片譁然的掌声口哨声,惊醒她的神志,让她困窘的想钻地下。那个始作俑都却毫无愧色的微笑,似乎颇为有趣看着她郝红的耳根。 一间雅致的小旅馆,雷德蒙租下的房间。 她好奇的打量,仿佛想到什么,偷偷暗笑。 「你笑什么?」脱下外套,衣袖微卷的男子轻松的靠在窗台,眼睛片刻不离。 「我以为你会住五星级的豪华酒店。」追求享受是他的一贯作风,渡假时也是如此。 「失望吗?」没有解释,他一向按心情和需要选择栖居地。 女孩微微一笑,伸开双臂转了一圈。 「对我来说,这已经相当好了。」以她现在所过的生活而言,已经是超乎想像的舒适。 碧色的双眸微黯,已猜出她现在的状态。很难想像一向纤尘不染的人当街卖艺为生,忍不住心疼。 「何必这么辛苦,你应该可以过得很舒服。」即使是流浪,她的帐户里应该也有相当大的金额可供挥霍,不管是出身家世还是亲人的爱护都不会让她窘迫。 「像这样也很好,我已经习惯了。」想起前两年的艰辛,女孩不禁微笑。 知道那些人会一直找她,自然不能再留下任何痕迹,却没想到这种日日拉琴为生的方式很好的煅炼了手指,全无初受伤时的生涩。 习惯吗?眼前的她穿着旧旧的t恤牛仔裤,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再不復过去的柔弱,气质明朗而愉快,像一朵自由来去的云,却更令他心动。 忍不住低嘆,拉下她束髮的绳圈,光滑乌亮的长髮披散,一如当初。 「你变了很多。」 显然想起相同的情景,她忍不住轻笑。 「那个不会挑礼服的女孩总要长大。」 长大?他上下打量,邪气的微笑。 虽然依旧是纤细的身段,却已经有了女性的妩媚曲线,如同一枚渐渐成熟的果子,散发出诱惑的气息。 看到他完全不掩饰的目光,女孩忍不住脸红。 「雷德蒙,帮我再要一间房好吗?我可没这么多钱。」 「没关系,你可以和我住一间。」他随意的摊摊手,仿佛不值一提。 看到女孩讶然羞嗔的眼,忍不住嘆笑。 「你以为我还会放你走?」走近她,低头轻啄她的唇,娇美甘甜,让他沉溺。 良久,他低哑的开口。 「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我请你吃晚餐。」 仿佛被盅惑,女孩茫然点头,直到温暖的水柱洒在身上才蓦然回神。 哭笑不得的看向自己,竟然没脱衣服就站在了淋浴柱下,全身已经透湿,行李还在寄放在别处,这下可真是麻烦。 几经挣扎,她极为不甘的开口唿唤那个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雷德蒙,我……没有替换的衣服。」 浴室门外传来几声闷笑,让她的脸更红。 不久,一件干净的衬衣递进来。 她快速把自已擦干,套上那件可以当睡衣的衬衫。 「我想,可能得请你帮我去拿一下行李……」不敢看男子放肆的眼光,她低着头盯着地板,脸烫得可以煎蛋。 他却无法开口。窗外的阳光透入,斜映在她身上,宽大的白衫几乎透明,清晰的显出身体姣好的曲线,还有衬衫下雪白修长的腿。也许对着一个青涩孩子还能克制自己,但对着眼前已经成熟诱人的女孩却很难压抑,刚刚平息的欲望突然又涌上来,让他无法自己。 喉间发出低沉的嘆息,他走近,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深吻住她的唇。温柔的诱惑她一同沉醉,她不由自主的抬手勾住他的背。这个吻,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迷迷煳煳的大脑无法思考,不知何时她已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他松开她的唇,一路亲吻向下,在雪白的颈项上辗转,引得她轻喘,似乎有一种期待在身体深处涌动,让她不明所以的颤慄。
第69页 他的唇仿佛轻移,渐渐吻上柔软丰盈的胸,让她忍不住呻吟,却引来更加诱惑的挑逗。充满热力的手抚上娇躯,似乎有魔力的在她的身上燃起一簇簇火焰,朦胧的睁开眼,才发现俩人的衣衫已经全数散落,眼前只有男子健美而光裸的胸膛。再度羞红了脸,她伸手想推开,却被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肌肤相接的感觉愉悦而亲昵,密密的吻随着他诱惑的笑容洒下,让她再度失神。 纠缠的肢体和激狂的热吻带来无比的感官刺激,渐渐迷醉了她的大脑,仿佛若有所待,却不知是什么,直到突然的刺痛才让她回过神,身体的不适让她睁大眼,本能的想退缩,却被他箝住。 似乎在忍耐什么,他的汗流过俊挺的鼻,滴落在她胸前。 「别动。」碧色的眼睛深沉了许多,隐隐有火焰跳跃。 「你……太紧,我不想伤了你。」 他有些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觉察到他的克制,她僵硬着身体不敢动。最初的疼痛感觉渐渐淡去,交缠的气息温暖而暧昧,举起纤臂揽住他的颈,献上生涩甜美的轻吻。无言的邀约让他再也忍不住冲动,捉紧她纤细的腰,开始疯狂的律动,欢愉如闪电般流窜全身,让她抑制不住娇吟出声,唤来更强烈的情慾风暴。 激情褪去之后,气氛仍然是慵倦暧昧的,阳光已经只剩一点余辉留连在窗台。 「雷德蒙。」她低低的开口,声音还带着激情后的娇慵无力。 「叫我雷。」男子爱怜的轻吻她的额,看着她累坏的娇颜。 「雷,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你,刚才我证明得还不够?」男子邪邪的微笑,逗弄着怀中的女孩。 「你……」拿他的无赖没辄。 「我爱你,我找了你很久,几乎以为永远再见不着。」想起多年的搜寻,他露出一丝苦笑。「所以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可是……」面对爱人,不是不心动的,只是被追逐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心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跟我在一起不用考虑这些。」碧眼微暗,低头吻住她所有顾虑。「我发誓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想起许久以前的对话,她不由微笑。 「寻。」 「嗯?」 「嫁给我好么?」绿眸期盼的看着怀中佳人,等待一个回答。 仿佛在迟疑什么,她没有回答,手指无意识的在他光裸的胸膛轻划。 等得不耐烦,他捉住她极具诱惑力的手,望进那双迷茫的大眼,邪气的一笑。 「也许你想换一种方式回答?」 不等女孩答腔,他吻上她的颈,挑逗的手指展开另一场热情的攻势。 「雷。」等等,她还没有想好。 「已经太晚了。」 某一天,方远哲如常打开邮箱查收邮件。 一封熟悉的来信让他微笑。 快速点开,却发现主体竟是一张照片。 灿烂的阳光下,一个纤秀的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碧眼男子怀里幸福的微笑。雪色的头纱披下,半遮清丽妩媚的容颜,放松的依赖着背后坚实的胸膛。身畔还有三个大男孩戏嚯捉弄的笑脸,远处教堂的尖顶上大钟正在扬起,天空碧蓝,空气中似乎可以闻到六月的花香。 哥哥,我很想你, 虽然遗憾无法得到你的祝福,雷还是坚持举行了婚礼。 我很幸福。 希望能一直这样快乐。 不管我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会过得很好。 也许很快,我们会在同一片天空下相逢。 我很期待那一天。 小寻 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