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擅长憋大招》 所有的感言都写在这里吧，陆续更新，不再开单张 这也许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2020.2.7，发书，我觉得2020我的新年运气一定不会太差。 2020.2.16，将所有给我投推荐票的人的名字又看了一遍。我每天看二十遍。 2020.2.17，修改签约状态了，决定加更一章。 2020.2.18，收到作者君笙给我的一笔打赏。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猜她一定美若天仙。 2020.2.20，新人不懂，发了一个整点红包。爽了一下，接下来收藏每天掉。叉叉个圈圈哦。 2020.2.21，感想太多，更新频繁。但是，“2020-02-2314:00:00获得新版网站-科幻频道热门分类推荐“，我是不是要红了？收藏稳定了，不往下掉了，也挺开心的。 第一章 复制3秒钟 夏日，正午。 太阳投射下来的不是光芒，而是火焰。整片大地似乎都在燃烧一样，视线里的地平线都在微微起伏，那是空气被烧灼后形成的异象。 可是即便是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依然有生命存在的痕迹。 一根斑驳的铁轨从远处黄沙中蜿蜒而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顺着铁轨一路行来。他一路走，一路将散落的铁轨捡拾起来，塞入自己的口中。 他高约3米，长着两只腿，七只手。 直立行走。 那长长的铁轨进入他的口腔之后便像是被投进了一只巨大的袋子里一样，转眼消失无踪。 温凉静静地伏在沙堆里，一动不动。 他的目标，便是这个正一步步靠近的“人”。 这里是青棠城外的第五区，在地图上属于用橙色标注的危险区，原本不是他这种连第三境都没到的人应该来的地方，更不应该是任何人单枪匹马来的地方。 可是，生活中总有许许多多的“不应该”，到最后却成了“不得不”。 那个怪物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 铁轨于它，好像是难得的美味一般，他吞噬得极其自然。 温凉似乎还能从它的脸上发现一点满足的感觉。 很奇怪，“野人”也会有满足的感觉吗？要知道，在它们被放逐成为野人之前，还经历了无数年成为傀儡人的经历，记忆应该早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温凉将这个奇怪的想法很快抛诸脑后，因为现在那个野人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正弯腰捡拾起一段断裂的铁轨。 在它弯腰的一瞬间，温凉看见了它的下颚上有一点淡淡的金色。 竟然是一只金色的吞金野人！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想要放弃的冲动。 但是随即被自己否决了。 自己千辛万苦潜行了三个月来到这里，为的不就是吞金野人身上可能会掉落的绯珠吗？救济所里，小连正生命垂危，只有这种红色的药丸才能救活她。 如果自己现在放弃，这三个月的辛苦付出，便都白费了。 之前自己干掉的六个吞金野人，什么都没有掉落。 按照概率来算，眼前这个金色吞金野人，是极有希望掉落那种红色药丸的。 “危险！危险！危险！”他的理智在拼命的对他提出警告。 “不一样，这个野人不一样！” 他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 掩埋住他的黄沙有了些微的流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就是这点声音，让那只正准备将那截铁轨吞入口中的野人突然抬起头来。 两只瞳孔骤然亮起红色的光芒，穿透薄薄的黄沙掩体，正对上温凉的眼睛。 红色的瞳孔，按照对野人的实力划分，至少是六境的实力，足足超过他三个境界，这是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无法弥补的差距。 而且，是已经金质化的野人！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蓦然递出了自己的拳头。 在递出拳头的一瞬间，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复制！”——这就是他，能够以区区第三境的力量，就敢潜入到橙色的危险区的唯一依仗！ 三个月前，他就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面板，面板上会映照出身边的人物影像。 在摸索几次之后，他更发现，自己能够将面板上的人物影像复制到自己的身体里，从而让自己在短暂的时间内成为被复制的对象。 只是维持自己复制状态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只有短短的3秒钟。 而且，每一次复制，都会有巨大的后遗症：只要他一沉睡，便会沉沦在复制对象的记忆中，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中！”他的拳头准确的击中了那只金质吞金野人的下颚。 一般来讲，所有的人形生物，他们的下颚都是最明显的弱点。 他只有短短的3秒钟，在这3秒钟内，他就是和眼前这只野人一模一样的东西，除了拥有不同的外表之外，实力和记忆都一模一样。 1秒钟！ 相当于那只野人自己的力量砸中了它的下颚，那只野人的头颅被砸了开去。 可是这并不能让它立即丧失行动力，在以丢失头颅为代价卸掉袭击的力量之后，它剩余的七只手一齐抱住了温凉。 温凉用力一挣——没有挣脱！ 2秒钟！ 接下来，温凉直接点燃了自己的魂体，自爆！ 他没有其它选择了！ 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出最酷烈的手段！ 一团刺目的光芒骤然暴起，竟然比日光还要白热。 2.5秒！ 两人所在的地方，沙地突兀消失了一大片，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流沙如水一般向深坑中滑落，很快就将一切都掩埋了起来。 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切又归于沉寂。 过了很久很久。 太阳慢慢地落下了地平线，黑暗降临。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降临在这片沙漠上。 一只蜥蜴从铁轨下钻出来，警惕地四处张望。 突然，从沙地里伸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来，将它抓住，拖入沙面地下。 “咳咳咳！” 沙地隆起，一个身影从沙地里翻滚出来，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了。只有轻微起伏的胸口，表明这个人还活着。 “咳！” 他痉挛一般，不时咳上一声。 直到月上中天，才又翻了个身，跪伏着爬了起来。 魂体的自爆，其实更应该说是“湮灭”！这是一种将所有物质都分解为最原始的灵力的手段，尽管他已经提前半秒做好了准备，但是依然对自己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 身体上的破损到是其次，那枚野人的魂体自爆时产生的“湮灭”，不可避免的也损害到了他自身的魂体。 现在的他，连维持第二境都勉强了。 本来以第三境的长生之体，只需要一个小时便能回复的身体伤势，现在恐怕……回到青棠城第三区之前能恢复就不错了。 幸好，这只金质化的吞金野人的领地还算广阔，暂时也没有其它的入侵者。但这并不代表这里就真的安全，他必须迅速离开。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想到刚才在沙地下面攫取到的东西，即便是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他系在腰间的储物囊里，此时正躺着两枚红色药丸。 不愧是金质化的吞金野人啊，居然能够拥有两颗心脏。红色药丸正是它的心脏在本体死亡后所化成的结晶体。 两颗……一颗拿来救小连，一颗卖掉，应该可以将救济所的防御设施升级一下了。这样一来，所有人便都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还有一颗苍白色的小珠子，大概花生米大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温凉也顺手收了起来。等回到青棠城，找个见多识广的朋友辨认一下。 第二章 回城之路 在沙漠里，夜晚要比白天危险得多。 温凉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又在原地一直坐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沿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的返回。 阳光真的像是在燃烧。 远处有一截干枯的木头，温凉亲眼看见它慢慢地冒起了浓烟，最后变成了一团通红的火焰。 这真是个恶劣得不能再恶劣的世界了。 一直走到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便又挖了个坑，将自己埋了起来。 沙底下是动物们的世界，并不能说是绝对就安全。 但是比起地面上可能遇见的东西来说，动物们要可爱得多了。即便是不幸遇上了毒蛇，也不过是被咬一口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毒液是能够致命的。 说起来，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诡异。 所有人，天生便是长生不死的。 如果没有外力干预的话，理论上，所有人即便是不吃不喝，都能够永远的生存下去。他们的身体表面，皮肤的纹路已经进化成了可以自动吸收灵力的灵阵，能依靠无所不在的灵力为身体提供能量。 听起来很不错，对吧？ 然而，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能够活过二十岁。 如果他们不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第十境，这就会被这个世界判定为没有用的废物。有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意志在主宰着这个规则，让所有年满二十却又在十境之下的人，在他们生日的那一天成为傀儡人。 温凉认识好多个，他原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现在，他们正在青棠城第三区的工厂里，不眠不休的劳作，不知疲倦，也没有意识。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的身体终究会到达极限，然后要么崩溃死去，要么被放逐到城外，成为游荡的野人。就像温凉昨天击杀的那一只一样。 想到这里，温凉忍不住叹息。 还有一年，他也满二十岁了。 他还没有想好，究竟是找个机会让自己战死，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拖到变成傀儡人为止。 “也许，该去白水园试试运气了！” 他心里想着。 “等将红色药丸给小连服下，我就该去白水园试试运气了。争取加入白水园，成为一名外门弟子，那样的话，十年之内，我都不用担心会被变成傀儡人了。” 在经过一处沙丘的时候，他看见了两只野人在争斗。 其中一只手里居然有一柄明晃晃的砍刀，另外一只虽然没有武器，但是却会使出一种类似于“风暴聚集”一样的法术，卷得漫天烟尘。 温凉只能竭力让自己隐藏起来。中午得沙子被晒得滚烫，埋在里面感觉很快就要变成烤肉了。 之前还在第三境的时候觉得高温不是太大的问题，现在退步到了第二境，觉得高温简直是他经历过的第二痛苦的东西。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太阳落下山去。 他找了个沙丘背阴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又将自己埋了起来。 这一次，他特意将四周那些可爱的小虫子们都预先清除掉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睡过一觉。 现在，离昨晚战斗的地方已经足够远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陷入沉眠，准备迎接早在意料之中的，“复制”的后遗症了。 深坑在十米以下，这里已经能感觉到阴凉的丝丝水气了。 只是巨大的压力依然让人有些不适，沙砾也会往身体所有的孔洞里面钻。 这些在第三境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的东西，现在都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那只已经开始金质化的吞金野人的记忆，很快便如期而至。 在他“复制”成这个野人的3秒钟时间里，他也拥有了这只野人的所有记忆。在他醒着的时候还好，可是只要一旦陷入沉睡，那个记忆便会成为他睡梦中的主宰。如果他不能从里面挣脱，那他就将永远陷入长眠了。 这就是他觉得，他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中最痛苦的东西了。 ……他需要采集铁矿石，如果有铁含量更高的矿石，那么就放弃眼前的矿石，继续采集铁含量更高的矿石……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也是一个无限循环的逻辑。 至于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要做到什么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没有意义。在他睡梦中的世界里，不会有这些问题存在。 直到他醒来之后，其实都不记得自己在睡梦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采集铁矿石。 至于怎么醒来的？好像是看见了一间小屋子。屋子的样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一间小屋子。 当他从沙地里游上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月亮正要落下。 “还好，这一次沉睡没有太久。毕竟是野人的记忆，没那么复杂……”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旋即，脸色一变。 月亮的颜色不对！ 他从储物囊里掏出一块钟表，看了一下时间。 惊讶得张大了嘴。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没错。 但是，距离他入睡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了！ 他居然睡掉了整整一个月！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而这个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梦境，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采矿，不停的采矿…… 他再顾不得掩藏形迹，从沙丘上一冲而下。 他所选择的道路，都是他之前所熟悉的。这条道路他已经走过了很多回，所以，即便是在危险区，但还算是相对安全。 这一次他的运气也很好。 直到看见沙漠边缘的蓝色晶壁，还什么危险都没有碰到。 “一个月了，希望小连还能坚持啊……”他在心里说。 他毫无阻碍的穿过晶壁。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一个宽阔的大厅里。 大厅里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人。 这里是黑沙会的交易中心，方圆十多个街区的物资集散地。 他逆着人流，从大厅旁边的一个小门走了进去。经过光亮整洁的走道，最后来到走道末端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咚咚咚！”他敲了敲门。 “谁？”过了很久，才从里面传来一个似乎没有睡醒的声音。 “我！”他回答到。 “哦，进来吧！” 门内发出“撕拉”的一声，然后门便自动滑向一边，打开了。 “嘿，温凉啊！你出去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第三章 绯珠 丁零是一个中年谢顶的肥腻男人，此时正躺在椅子上，脚翘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戴着耳塞，享受着1个星币听一次的《黄昏恋曲》。 三十年前，他二十岁，用一枚丹药让自己堪堪突破到了第十境。 这三十年来，他虽然没有再进一步，但是凭着一只能说会道的巧嘴，倒也是在黑沙会里站稳了脚跟，成为了黑沙会的一名交易员。 唯一遗憾的是，那枚丹药的副作用很明显，秃掉的头发再也没有长回来。 “夕阳啊……” “青春啊……” “奔跑的少年啊……” “白色裙子的少女啊……” …… 不得不说，戴着耳塞一边听歌一边唱歌——尤其是对于听众来说，简直是要人命。 当温凉推门进去的时候，听着丁零的歌声，饶是他知道自己的行为颇为不敬，但还是忍不住上前将丁零耳朵上的耳塞给摘了下来。 “怎么了？”丁零在桌子背后坐好，“一个多月前你从我这里出去，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温凉回答到。 “让我猜猜，这次你又拿到了什么好东西？是风干的兽腿？还是角犀的独角？事先说好，虽然你带来的东西，往往成色都不错，但是价格和其它人的还是一样的。” 温凉笑了笑，没有计较这些。 他们合作不是第一次了，对彼此的心性都算是了解。 丁零虽然在交易的价格上不太厚道，但是嘴巴该闭紧的时候是绝对会闭紧的。温凉经常带来些不属于他这个实力阶段所能获取的东西进行交易，丁零从来没有问过来路。 当然，背后是否有调查过，那是丁零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反正温凉不怕他查。 即使真要被查到自己一次次地从那些实力远超过自己的野人手下逃生，他也大可以用一句“运气好”来搪塞过去。 只是，自己的“运气好”这件事，温凉并不喜欢被太多人知道。 这就是他一直只选择和丁零交易的原因。 温凉回头看了一下门。 丁零目光一亮，立刻亲自去将门关上，还落了锁，以免交易被其它人打扰。 等他回到自己的桌子面前的时候，看见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这是？”他有些疑惑。 温凉一笑，示意他将纸团自己打开。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肥胖的手指捏住纸团的边缘一抖——一粒红色的圆珠滴溜溜地从纸团里掉了出来，掉在桌子上还弹了两下。 “靠！”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两只手忙不迭地围住那个正在桌面滴溜溜转动的红色珠子，生怕它掉了下去。 “红色丹丸，给个价吧！”温凉说到。 “靠……”丁零口中骂不绝口。一只手捉住那个红色的丹丸，一只手翻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盒，将那枚红色的丹丸装了进去。“绯珠被你这样包成一团，真是暴殄天物啊！” ”快点，我赶时间呢！“温凉催促到。他的储物袋还有一枚，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卖的。 “你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 “你别管，我捡的！” ”行行行，我不问。一口价，二十万星币！“丁零一拍桌子，”这个价格是我能给出的最高的价格了，你要不满意，你就只能去找其它人，或许黑市上有人会出价比这个更高，但你要有命去拿。“ 温凉点了点头。 这个价格还算是公道。 绯珠的价格基本上是透明的，黑沙会常年求购这种东西，明码标价，就是十五万星币。丁零能给出二十万，算是不错了。 ”星币先不用给我，你帮我看一下，我要为你平安巷的救济所购买黑沙会的二级防护，需要多少钱？“温凉问到。 丁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凭你的实力，肯定是迟早要离开那里的，你确定要这样做？“ ”没错。“温凉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拥有黑沙会的二级防护权限，意味着将来即便是在温凉不在的时候，婆婆和小连她们也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要求得到黑沙会的武力保护，足以应付一般的治安事件了。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丁零说到：”虽然咱们之间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看在和你做了这么多次买卖的份上，我还是得多劝你一句，别浪费钱！“ ”没错，你从小便在那里成长，那里也算是你的家。可是啊，你看看，自你出生的这十多年来，那里的人都换了好几拨了，是不是？除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和一个半活不死的小姑娘，还有谁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啊？“ ”并且，据我所知，你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吧？那个秦牛，不是经常指责你偷偷的到一边去吃好吃的，却让他们只能吃救济所的配发流食吗？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呢？“ ”何必为了他们浪费宝贵的星币呢？有这二十万，你完全可以买个破境丹，二十岁前突破第十境，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丁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绝对是真心的。 他可不希望温凉这么一个能经常为他带来好东西的”朋友“被那些人给拖累了。 温凉摇了摇头。 “好吧，随你吧。二级防护权限，需要二十五万星币。如果你现在付账，明天就能替你将权限申请下来。你是现在付账吗？” “是的。”温凉掏出一张小卡片，插入到丁零桌子上的一个卡槽内。“除去那枚红色丹丸的价值，你再扣5万星币吧！” “行，你等一下。”丁零一边说，一边从他的桌面拉出一个虚拟的投影。上面一长串花花绿绿的数字，温凉看不懂，丁零却驾轻就熟。 没过多久，丁零便将那个卡片拔下来还给了温凉，“里面差了三百星币的手续费，我帮你垫上了，有钱了记得还我。你的身份卡，收好。都办好了，明天你那个救济所就能拥有黑沙会的二级防护了，恭喜！” 温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谢谢！” 拥有二级防护的救济所，意味着再也不会有人随随便便地闯进自己的家来。 婆婆可以拥有一张自己的床，想躺多久就躺多久，不用担心随时会有人闯进来让他交出什么东西…… 阿连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浴室，想洗多久的澡就洗多久，也不用担心总有莫名其妙的人在偷窥…… 那群混蛋们每次从外面遍体鳞伤的回来之后，有个安稳的地方供他们呻吟呼嚎，不用担心总有人闯进来再教训他们一顿，嫌他们噪音污染…… 这样的地方，小连一定会为它取个名字吧？肯定是叫“xx之家”这样的名字，之前她就这样做过好几次了，还将名字写在纸上，张贴在门上……可惜总是没过多久就被人扯掉了。 “喂喂喂！傻笑什么呢？”丁零摇了摇他的肩膀，“顺便透露你个信息啊，白水园的招新已经开始了，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好的，我会去试试的，”温凉转身离开了。“我还得去大厅里买点小东西，就不麻烦你了。” 第四章 惊变 从黑沙会的交易大厅里走出来，站到路灯下，温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里的空气和野外比起来可差得太多了。 天空阴沉得可怕——那不是天空，是层层叠叠的建筑彼此交错后形成的穹顶，真正的天空其实在那个阴沉的穹顶外面。 这里的建筑一棵棵像是树一样肆意生长着，连云雾都只能达到它们的半身腰。 温凉飞了起来。 一开始空间还算宽阔，但是在他几个盘旋之后，便越来越逼仄了。 穿过黑沉沉的云雾之后，他来到一幢像是蜂窝一样的墙面跟前，从其中的一个小门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狭窄的巷弄。 竟然还有人在两栋建筑之间拉了绳子用来晾衣服，温凉不得不从那散发着浓厚水汽味道的衣服底下钻了过去。 到了这里，有几张熟识的面孔便都出现了。 “你好啊，张婶！”温凉笑着打招呼。 那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看着他笑容显得有些尴尬，“啊？回来了？” “是啊。怎么了？” “没，没怎么……”张婶的言辞闪烁，赶紧端着盆子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屋子。 “你好啊，陈叔！”走了没多元，温凉便又看见了个熟悉的面孔。 “啊？回……回来了？”陈叔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半截甘蔗都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叔也很快地离开了。 温凉觉得很奇怪。 好像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正疑惑间，头顶上打开了一个小窗子，一个声音轻声说：“温凉，快回去看看吧，你家里出大事了！” 温凉一惊，急忙便飞奔了起来。 这里离他那个救济所的“家”其实并没有多远，只用了几分钟，他便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巷口。 迎头撞上了一个正兴高采烈往外走的少年。 “燕青，你去哪里？家里怎么了？”温凉一把拉住了他。 那个叫燕青的少年一开始还很愠怒，但抬头看见了温凉，随即便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到：“你……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你听谁说的，家里怎么了？” 这个叫做燕青的少年，也正是温凉在救济所的兄弟之一。平日里打交道不多，但是彼此还是认识的。 “我……我……”燕青嚅嗫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跟我来！”温凉懒得听他回答，拖住他的手腕，径直朝家里奔去。 这是街面上一间普通的屋子，看着像是一个普通的门面一样，卷帘闸门隔绝着屋内和屋外两个世界。 只有门头上褪色灰暗的“救济所”三个字，显示着这里不同寻常。 在青棠城，每年都会有很多的新生婴儿被制造出来，它们被随机投放到各个救济所里，让它们自生自灭。 这也是青棠城中，第三区的主要人口来源。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还保留着从救济所里领养孩子的习惯，但是现在，谁还会干这种事情啊？ 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谁还会去顾别人？ 听说第一区不是这样，婴儿是通过交配产生的，温凉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 反正在他所生长的第三区，并没有什么交配会产生新生儿这种说法。 “小连！我回来了！” “婆婆，我回来了！” 还没有走到门口，温凉便大声叫到。 以往的这时候，婆婆带着咳喘的声音总是会响起：“温凉啊……回来啦！” 婆婆是第一个喂温凉吃饭，第一个教会他穿衣的人。 如果不是婆婆，温凉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这一次，屋子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 温凉看见卷帘闸门落了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的感觉。 “复制！”他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在他的脑海里，那个神秘的面板上，清楚地看见有好多人正隐藏在暗处，偷窥着。 他们大多已经过了第十境，被这个世界接纳了。但也就仅此而已，继续蝇营狗苟地生活着。 温凉随意选择了一个复制的目标，然后捏碎了铁锁，拉开了门。 门后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温凉震惊至极。 婆婆和小连呢？她们哪里去了？ “燕青，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燕青的手腕一直被他抓着，不是他不想跑，而是温凉一直捏着他的手腕，他挣脱不了。 “温……大哥，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啊！”燕青大声哭嚎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温凉朝他怒吼道。 “我是半个月前才回来的，陈叔和张婶都可以为我作证……”燕青急忙说到。 “少废话！”温凉吼到。 燕青被吓了一跳。他害怕温凉，他和救济所里的所有其它小伙伴都怕温凉。虽然温凉的修为境界是他们中最低的，可是却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他用力抹了两把眼泪，开始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我回来的那一天，恰好看见平安巷的所有人都围在救济所的门口，我顿时便感觉不妙了。” “我挤进去一看，一眼便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藤妖，它正抓着秦牛，枝蔓上的口器已经插到了秦牛的脖子里。我被吓了一跳，本想转身就逃的，结果才发现，那只藤妖已经被束缚阵给制服了，它被锁在了原地，已经动弹不得了。” 燕青看着温凉皱起了眉头，不经意地停了下来。 “继续说！” “哦！”燕青于是继续说到：“大家都在朝着那只藤妖攻击，没过多久它便死了。我一开始还在奇怪，这里是灵巢，怎么会有藤妖？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原来那只藤妖就是小连变的。” 温凉瞳孔一收。 燕青看了一眼温凉，没有停顿，继续说到：“他得的是绯热病，除非及时服下绯珠，否则不可能会痊愈的啊！” “大哥你一去就是一个月，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小连应该也是这样想的，结果一急之下，就犯病了，现出了她的源形。” “他一开始就吃了婆婆，然后还想吃更多的人。他抓了秦牛，然后冲到了大街上，被大家一起给定住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救济所里剩下的兄弟们都觉得呆不下去了。所以我们就打算分了家当，还是各自散去的好。” “没想到这时候大哥你却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燕青的神色，该悲恸的时候悲恸，该欣喜的时候欣喜，看上去合情合理。 “我临走前，不是给你们说过，每天都要用凉水替小连擦拭身体降温的吗？”温凉问到。 “我们做了啊！”燕青回答到，“我们每天都尽心尽力，陈叔和张婶都可以替我们作证的……” “小连和婆婆的尸体呢？”温凉问。 “在地下室里关着呢，还没来得及处理！” “带我去看看。” …… 那些暗中偷窥的目光一直没有散去。 第五章 没事，我很好 地下室里果然有一只藤妖。 它还没有完全死透，植物的生命力比动物们普遍要更强一些。 虽然被截断了根部，它奄奄一息地靠墙耷拉着，依然有三米多高。 苍白色的干茎和灰褐色的枝叶铺展着，遮掩了大半面墙壁。 “这就是……小连？”温凉不敢相信。 除了在书上，他并没有真正的见过藤妖。 “是啊！”陪同他赶来的宋德远是第一个发现藤妖的人之一，在平安巷德高望重，是平安巷最年长的住户，据说在这里已经居住了超过六十年。 “我们知道你和他的感情非常好，可是它现在这样，说不了话，也动不了……没办法……”宋德远说到。 温凉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残败的枝叶。 藤妖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蓦然抖动起枝叶朝他的手袭卷过来。 墙壁上骤然亮起一阵电光，像是鞭子一样鞭挞在它的身上。藤妖袭来的枝叶颤栗了一下，无力地垂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温凉的储物囊里还有一颗绯珠，但是此时已经没有用了。 “对不起，小连，我来晚了。”温凉低声地说到。 小连曾经是一个聪明的、狡黠的女子。 在温凉七岁那年，小连从其它救济所里转过来。 那时候的小连，会玩“一枪打一个，一枪打二个”的手指游戏，常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甚至还能从平安巷的其它大人那里骗到点零花钱，给救济所的其它兄弟姐妹们买点糖吃。 救济所里除了婆婆之外，所有人都叫她“大姐”。 温凉喜欢跟在她身后，是一长串跟屁虫中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后来小连长大了，突然就有一天，她开始穿起了花花绿绿的衣服，染起了红红黄黄的头发，经常很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并且回家之后也不和大家一起玩了，而是回家就躺在床上睡觉。 不过，大家的日子却都好过了起来。有些小伙伴甚至还去白水园考了学，虽然没考上，但好歹是去第一区长了见识的，回来之后很快就搬走了。 温凉也穿上了新衣裳。在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吃到了一小块真正的榴莲——那臭臭的味道，绝对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了。 他十七岁那年，小连也十七岁。 婆婆生病了，再不能出去野外打猎了。 小连也生病了。 救济所一下子就困顿了起来。 原来的救济所里有三十多人，这两年来离开的不少，最后便只剩下了十来人。 温凉觉醒这个“复制”的能力，还是去年的事了。他还来不及改变太多，能够打通一条通往野外第五区的“狩猎”路线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做“生意”的时候，如果他再贪婪一些，干掉那个最后幸存的同伙，说不定收获能更大，可以多赚几千星币。 上上次做生意的时候，无意间闯入过一个富人的家里…… 上上上次…… …… 那么这么多次下来，应该能早一点存够二十万星币，说不定可以直接从黑沙会买一颗绯珠。 “对不起啊……”温凉愣愣地站了很久，想来想去，却只能说这一句话。 “好了，温凉！”宋德远站在他的身后，离他隔了几个身位的距离。平安巷里所有人都知道，温凉并不好惹，许多人平日里看见他都是刻意疏远的。 “我们已经尽力了，小连如果有知，她不会怪我们的！” 藤妖是一种植物，不可能再“有知”了。 每个人临死的时候，都会显露出自己的本源。 温凉还是第一次知道，小连是按照树藤的血脉来制造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本源是什么？ “是啊，是啊……”燕青离得他更远，温凉虽然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燕青总觉得，这时候的温凉比什么时候都要可怕。“我们每天为她清洗降温，每天服侍她吃喝拉撒……” 温凉回头看了一眼燕青。 燕青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立即闭上了嘴巴。 “走吧！”宋德远说到，转过身去。 在他转身的时候，温凉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默念了一句：“复制！” 这是他今天复制的第二个人。 第一次复制是为了获取力量拧开那个结实得不像话的锁。 这一次，只是希望能在宋德远的记忆中发现些什么。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平安巷的气氛……从他第一次遇见张婶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诡异。 3秒钟过去后。 “我们也走吧！”燕青说到，他也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温凉又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复制！” 既然今晚注定要做梦，那便做一个痛痛快快的梦吧！ 两次复制间隔的时间太短了，温凉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一下子被抽干了一样，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 “你怎么了？”燕青的背后似乎长着眼睛，在他即将倒下的第一刻将他扶住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你放开吧，我没事，我很好。”温凉挣脱了燕青扶住他的手。 “哦。”燕青慢慢退开，走在他的身后。 温凉曾经试过一天之内复制三个人……当他想复制第四次的时候，却怎么都没有成功。 这一次，他想试试，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小连究竟在他的心底意味着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有认真地想过。 *** 人们看见温凉低着头从平安巷的街面上慢慢地走过。 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击垮了，佝偻着背，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像是没有听见。 走到巷口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不动了。 然后他掏出一支拐杖来，走一步，咳一声。 有人看见他捂住嘴巴的那条手帕上，在一滴一滴的滴落着鲜血。 “温凉！” 在走到一个敞开的窗户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抬头看见一个女人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你还好吧？” 那个妇人的声音有些小。 温凉朝他看了一眼，笑了笑，说到：“没事，我很好。” “你说什么？”妇人大声问到。 可是温凉已经低下头，走远了。 第六章 一夜三百梦 黑夜降临的时候，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 温凉蜷身躲在灵巢边缘的一个树洞里，恰好可以看见灵巢下方的街景，和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比灵巢还要高得多的建筑。它们挡住了远方，挡住了天空，然后它们自己也被云雾挡住。星星点点的光亮点缀在它们身上，让这个下雨的黑夜显得幽暗又晦涩，模糊不分明。 他一闭上眼，几乎就立刻陷入了梦境。 …… 他的每一天都是从睡眠中自然醒来开始的。 昨夜一夜无梦。 穿衣，洗漱，吃饭……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像是流程一样。有些不耐烦，但是他明白他也只有这些事情需要做，并且只要他活着，这些事情他就必须得做。 然后就是无所事事的散步和静坐。 天黑了，会下雨或者不下雨，他会吃饭、洗漱、然后脱掉衣服…… 他的每一天都是以进入睡眠而结束的。 就这样循环往复。 循环往复。 循环往复。 直到有一天，张婶悄悄地说：“你知道吗？救济所那个小姑娘体内，长出了一颗绯丹，只要吃了它，就能百病莫侵！” “和我现在有什么区别吗？”他不是很动心。他们的长生之体，本来就是百病莫侵的。 “嗨，那区别可就大了。反正大家都去了，你去不去？” 他一想，那就去吧。 他赶到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正坐在门口。 他离得有些远，听不见那个小姑娘在说什么。 倒是宋德远找到了他：“张文，为了等下取丹方便，我等下要把她变成藤妖。只是我这一出手，可就没有后路了，所以，大家都得出力才行。” “怎么个出力法？”他问。 “很简单，”宋德远说到：“表示表示就行，每人都得去她的身上割下一刀！” “这……影响取丹吗？”他问到。 “不影响。” “绯丹只有一颗，这么多人怎么分？”他问。 “绯丹又不是真的要吞下去，只是炼化就可以了。这里这么多人，大家一起炼化，每人都有份。” “那行！”他便答应了。 根本没有什么风险，为什么不答应？ 于是轮到他的时候，他也去那个小姑娘身上割了一刀。当时那个小姑娘已经倒在地上了，浑身都是伤口。参与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有份瓜分那颗绯丹，都将自己的匕首刺进她的身体之后，留在了她的身上。 轮到他的时候，已经不好在她的身上再下刀了。他只是将刀插进了她的手背。 没多久，那个小姑娘就被变成了藤妖。 他看见有一颗火红的珠子从藤妖的躯干中被剖了出来，很快就要飞走。但是早已经设置好的炼化大阵将它牢牢的禁住，绯红的丹气四处散逸开来。 所有人都在贪婪地攫取那种绯红的丹气，他也不例外。 每一丝炼化的丹气进入他的身体，他都感觉自己又多了不少的活力。 炼化完成之后，他才想到一个问题。 “宋德远，要是温凉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家伙可不好对付！” “哈哈，刚才我让大家都去割了一刀，便是预防万一的。那小子再厉害，能打得过我们所有人？再说了，他不会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也觉得既然所有人都参与了，那就不怕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他去了野外的第五区，我恰好听说，那里最近被划为了豢养区，有一只金质化的吞金人被投放到了那里。” 他笑了起来，这下不用担心了。 然后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循环往复的节奏。 炼化掉绯丹之后，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变得强大了些。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改变。 没有人问过他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好处，杀死了那个与他无冤无仇的姑娘是否值得，连他自己也没有这样问过 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 如果没有某个意外发生的话，他大概就会永远这样的活下去。 实际上，当那个意外发生的时候，身处梦中的他是浑然不觉的。 并且几乎是立刻，从这个梦中醒来之后，他又进入了另外一个梦中。 …… 这一次，他的名字叫做宋德远。 救济所那个老太婆告诉他，她怀疑有人在害小连。 “害她？你有什么证据吗？”他问。 “我怀疑他们给小连降温的时候用的水，是一种药水！” “什么意思？” “那种水看上去像是清水，可是太过于粘稠了，有一次我想去摸一下，结果就被燕青那个小子给推开了。他们连摸都不让我摸！” “哈哈，老婆子，你太多心了。这样吧，我去帮你看看！”他说到。 像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太多了。 他是平安巷活得最久的人，什么事情都见过。 也什么事情都做过。 不过是谋划一颗“绯丹”而已，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最后他攫取了绯丹炼化出来的绝大部分丹气。 …… “秦哥，这样真的可以吗？” “废话，绯热病加上我配置的这种秘胶，绝对会培育出绯丹的！” “那大姐她岂不是……” “她就是个婊子，你还叫她大姐！” “是是是……” “对了，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尤其是别让温凉那小子发现了。” “放心吧，秦哥。” …… “走走走，有人在那个姑娘身体里培育出了绯丹！” “什么绯丹？” “哈哈，这可是比绯珠还要好的东西。绯珠知道吧？野人的心脏炼化成的东西，至少二十万星币起。绯丹价格是它的至少十倍！” “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叫我？” “因为所有人都有份，这样才公平啊！” …… 这一刀错开了她的心瓣，不会让她立即死去。 …… 她不会哭？不知道痛吗？奇怪。 …… 这个女人，不是那个谁吗？收费贵了点，技术也一般。 …… 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巨大的声响将温凉从梦中拉了出来。 他咬着牙，目光呆滞地看着乌蒙磅礴的天空。 又一道闪电亮起。 他朝着天空凄惨哀嚎了一声，哭声旋即被轰隆隆的雷声所掩盖了。 这一夜，他做了三百个梦。 每一个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刻骨铭心！ 第七章 我在等人送剑来 天亮后，雨停了。 温凉在树洞里又枯坐了很久。 然后他离开灵巢，去了一趟黑沙会。 再次返回平安巷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短桩，看上去像是第一区的那些新潮青年一样。 “温凉，回来啦？”巷口的张婶依然一如既往的热心。 “是啊！”温凉笑着回应到：“张婶又在练东河舞呢？” “是呢，我这人啊就是闲不住，跳跳舞打发时间！”张婶笑着说到。 温凉从她的身边经过。 没走多远又遇到了另外的熟悉的人，他也热心的和他们打招呼。 平安巷里三百人，他每一个都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咦？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吧？怎么这么热情了？” “是啊？他居然还叫了我的名字，以往他从来不叫的！” “也许是以后要在这平安巷生活了吧？没有他家那两个女人，他以后可就难咯……” 在温凉离开以后，他的背后许多人议论着。 “宋叔！” “温凉啊，”宋德远住在巷子的中间位置，喊住了他。“那个藤妖昨天晚上已经死了，你要去看看吗？” 温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去看了。宋叔帮忙处理了吧！” “好吧！”宋德远背着手离开了。 温凉笑着将一个路过他身边的行人给拉住了，“燕青，你等一下！” “你谁啊？认错人了！”那人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燕青，你难道不知道，伪装成别人的时候，要将你耳朵后面的胎记给遮住吗？”温凉不紧不慢地说到。 那人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耳朵，“什么胎记？我怎么不知道。” 温凉笑了一下，“你的耳廓比常人要圆，耳廓后面有三个小小的红点。你不知道，但是我和小连却是知道的。当初小连最喜欢你，你还记得那个榴莲吗？你吃了最大的一块整的，我只舔了一下榴莲核……” 那人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撕下脸上的面皮，“什么榴莲不榴莲的，有什么事，快说！反正我要离开这里了，别耽误我太久。” “耽误不了太久的，随我来吧！”温凉说到。 于是燕青跟在他身后，又朝着来路走了回去。 他们走到救济所的门前，温凉就在救济所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燕青不耐烦地问到。 “等一下吧？”温凉回答到。 “等什么？” “等人送剑来！”温凉回答到：“我买了一柄好剑，等下要送给你！” “哈哈，”燕青大笑起来，“你会送东西给我？哈哈，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送过东西给我？现在你要送东西给我，哈哈……” 温凉没有理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门槛上。 等到燕青说够了，才又继续说到：“我后来才知道，榴莲核是不能吃的。可是，那真的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燕青，你知道那个榴莲是怎么得来的吗？” 燕青看着他。 “那就是小连的初夜啊！”温凉轻轻地说到。 燕青扭头看向了一边，没有说话。 “你那时候，最得大姐的喜欢。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你，好吃的，好玩的……你还去过白水园的，对吧？即便是被淘汰回来了，大姐还是给你做了新衣裳……”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燕青冷冷地说到：“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第五区！在那里，只要有实力，很快就能出人头地！你说这些是想留我吗？温凉，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傻瓜！虽然你现在比我厉害，但是你知道吗？你就是个傻瓜！你是个笨蛋！” 温凉抬头望着他，“很奇怪，你以往不是很怕我吗？怎么现在不怕了？” “怕你？呵呵……”燕青冷笑了两声，“好吧，我是有些怕你。这也没什么丢人的，大家都怕。你那时候又不和我们玩，一动手就是要死人，谁不怕你……” “你是说言明志吗？他是该死，你不这么认为吗？” 燕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言明志是救济所里小兄弟中的一个，有一天在小连的水杯里下了药。温凉是用一只铁签，在他睡着的时候插进了他的心脏。 “婆婆有一根金针，她一向最宝贝那个东西，平时连看都不给我们看一眼。是不是在你哪里？”温凉问。 “在我这里又怎样？她送给我的，你别想拿走！”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温凉说到，“这不等着无聊，随便找点话说吗？” “你到底在等什么？没什么事我真走了啊！”燕青说到。 “急什么？”温凉说到。“婆婆昨天晚上投梦给我，说她最喜欢你了，当年你出现在救济所的培养皿里的时候，一看着她就笑。她叫我要照顾好你。” 燕青也坐了下来。 离救济所门槛不远处有个石墩，他就坐在那上面，默默地望着天空。 “瞧！来了！”温凉朝巷子那头努了怒嘴。 燕青转头，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忽高忽低地向这边飘了过来。 “我说过要送你一剑的！”他听见温凉说。 但是他没有回头再看了。 他低头，看见一只破破烂烂的铁剑从自己的胸膛口穿了出来。 剑刃上有铁锈，有鲜血，有那枚他藏在内衣兜里，现在已经被截为两段的金色的针。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自己胸膛里面，像是电流一般瞬间传递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他在不停的想，但是却一动不能动。 “我是傻子，是笨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听见温凉在他的背后说。 “我只知道，婆婆养育了我长大，小连教会了我修炼。那么，所有害过她们的人，都！得！死！”最后三个字，像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说的人比听的人更加艰难。 他直到意识消散的时候，还在想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这个温凉明明只有破破烂烂的二境，却可以杀五境的他如杀一条老狗般容易。 “复制！”他模模糊糊地听见一个声音。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八章 孔梧 温凉报仇，从来不慢！ 他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对于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他绝对有办法让某些人更不愉快。 即便是在他还弱小，脑海中还没有觉醒那个“面板”的时候，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因为自己弱小，所以就躲在墙角里自怨自艾的人。 这就是救济所的人们都怕他的真实原因，之一。 人们不仅害怕他出手的酷烈，更害怕整天被一个阴戳戳的小人惦记着。 整个救济所里，甚至整个平安巷中，所有人都一边抱着“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心思，一边暗自期待着他某一天死在外面——死在平安巷是不大可能的，敢于谋划这件事的人都被他光明正大的打死了。 为什么说是“光明正大”？ 因为他拥有黑沙会颁发的杀人许可证。 在黑沙会控制的地盘上，他杀人不用负责。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当平安巷口那个飘飘摇摇的虚影出现的时候，燕青第一个死。 杀他甚至都不用费太多力气。 虽然温凉现在只是个破破烂烂的二境，但是在复制了巷口那个身影之后，杀死一个五境，简直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接下来，他要杀的是平安巷里的三百个。 所有人！ 都得死！ 他说得出，做得到！ 在那一瞬间，平安巷里的人们都还懵然不觉。 张婶跳完一套河东舞，正在收汗…… 陈叔正在吐纳修炼，巩固自己的修行…… 宋叔叔正在凝神细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同时看见了一道剑光，向自己袭来。 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躲开。 平安巷中，一株火树银花骤然绽放。 那是一瞬间，温凉刺出了三百剑。 来自黑沙会最强的“双花红棍”孔梧的知名绝技——“火树银花不夜天”，又岂是平安巷中这三百个行尸走肉所能避开的？ 只有宋德远，作为平安巷中活过最悠久的老人，临死前有过一丝挣扎，长身欲起。 但旋即被一道剑光贯通了胸膛，鲜血洒落了一地。 “住手！” 平安巷口那个飘飘摇摇如烟气一般的人影，倏忽来到温凉的面前，拔出剑来抵住了温凉将要刺出的第二剑。 “竟敢在我面前行凶？” 温凉收剑，那满巷的火树银花骤然消失，然后宛如一条雪白蟒蛟一样，腾空而上，破开头顶上的云雾。 这是他出的第三剑。 “都是可杀之人，为何不能杀？”温凉恨恨地说到。 杀了这些人，虽说是大仇得报，可是一腔怨愤，犹未舒展！ 取他们性命容易，可是婆婆和小连，却是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谁，又能拿什么来赔？ “放肆！”那人怒斥道，“三百条性命，岂是你一言可决？我必抓你回大牢听候审判……” “呵！”温凉冷笑一声，“都是该死之人，别说是三百，便是三千、三万、三十万……我一样照杀不误！” 若说动手之前，温凉尚能保持冷静，此时却是头脑发热，有些丧失理智了。 “给我趴下！”那人出剑。 温凉迎剑而上，手中铁剑去势竟是和那人一模一样。 *** 昨日温凉去了一趟黑沙会的交易大厅，找到丁零，取消了升级救济所的订单。 扣除手续费之后还剩下二十七万星币，依然是一笔巨款。 温凉用这一笔钱买了一柄剑，剑本身只能算得上是稍好，但他却要求必须是黑沙会中战力顶尖之人护送。 当即便被丁零嘲笑了一通：“黑沙会中目前在执勤的战力顶尖之人有三个，长老童雨，执事孙露，双花红棍孔梧，你看上哪一个？准备出多少钱？三十万？三十万只够买他们一个不杀之恩！” 温凉也是无语，这样一笔巨款，竟然根本没被人看在眼中。 他当即将自己储物囊中所有的东西都倾倒了出来，一堆兽骨、金银器、皮毛之类，堆了丁零一桌。 “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着估价吧！”他说到：“我只有一个要求，高手送剑！在这个价格上能请得动的高手，有多高算多高！” “你疯了！”丁零完全不理解他这种疯狂的行为。 “你就当我疯了吧！”温凉回答到。 这不是第一次温凉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曾经有一次，温凉将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丁零，只为了让他安排一场和黑沙会执事孙露擦肩而过的机会。 “你这堆破铜南铁能值几个钱？”丁零随手将那堆桌上的东西推到了地上。 他是负责特殊物品交易的交易员，可不是大厅里那些普通的柜员。 温凉这个举动有些惹怒了他。 那堆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一颗白色的大约绿豆大小的珠子滴溜溜地在桌子上滚动，最后掉在了他的靴子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理它。 若不是看在温凉是他的老顾客的份上，他都要赶人了。 事实上，他已经走向了门边。 “走吧！这种荒唐的生意我可不做！”他对温凉说到。 黑沙会的高手，别说是长老或者执事这种巨头，便是一个小小的主官，也不是他愿意去打扰的。和他们打交道，跟将自己脑袋送在刀口上没区别。一句话说得不对，命就没了。 “等一下！” 突然，他的交易室里响起一个声音。 交易室里没有其它人，但是这个声音就那样突兀的响起了。 紧接着，一道烟气飘飘摇摇地出现在了桌子边，形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形。 它低头捡起那枚绿豆大小的白珠，捏在手指上左右欣赏着。 “这个东西，你从哪里获得的？”他问。 温凉对此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即告诉了他，是杀了一个野人之后，从野人身上掉落的。 那人笑了一下，“你真是好运气。可惜只有这么一点，要是能再大一点的话就好了。” “这是什么？”温凉问。 “灵石。”那人笑着回答到，“知道什么是灵石吗？” 温凉摇头。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这不是你应该拥有的东西。以后你要再发现了这个，可以直接来找我。对了，我叫孔梧。” 温凉点了点头。 丁零早摒住了呼吸，站在门边，大气不敢出一口。 “你刚才的要求，我也听见了。既然收了你的东西，那么明天我就替你走一趟吧。”孔梧说到，“我是个公平的人。” 温凉当日已经用过很多次复制这个能力了。 脑海中的面板，一片死灰色。 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再复制一次的。 他只是有些奇怪，当日捡到这个白色小珠子的时候，明明有花生米大小，为何现在只有绿豆这么一丁点了。 第九章 赝品 温凉和孔梧对了三剑，剑剑势均力敌。 然后他便清醒了过来：自己是怎的？既已报了仇，为何要和黑沙会的孔梧对上？ 当下便即后退，将孔梧的第四剑让了开来。 同时将一块铁牌抛向孔梧。 “停下，停下……”温凉喊到，“我有许可证！” 铁牌漂浮在半空中，微微泛着黑光，显然是真实无疑。 孔梧侧头看了一下，并未伸手去接。 “你叫温凉是吧？”孔梧问。 “没错。”温凉回答到。昨天两人曾在丁零的交易室内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孔梧并未将他当一回事。 “我现在怀疑你勾结蜻蜓会，请随我走一趟吧！” 这一次，孔梧弃了剑，伸手手来。 虚空中生长出好几条锁链，从温凉的四面八方向他伸了过来。 温凉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再一次复制了孔梧，闪身逃走。 如果是十境之下的对手，他还可以复制对方，然后依靠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去打败对手。 但是对于孔梧这种，早就超越了十境，进入了另外一种体系的高手，温凉能和他战个旗鼓相当，便已经是心存侥幸了。 “为何要抓我？我有黑沙会的杀人执照，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温凉速度极快，转眼就已到了巷口，逃出了平安巷。 什么勾结蜻蜓会，一听便是借口。 他连“蜻蜓会”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他们有什么罪？”孔梧跟着追了出来，那虚空中伸出的锁链，紧紧的跟随在温凉的背后。 出了平安巷，便又是一个宽阔的街道。 街道的道路上，以及街道的上空，都挤满了人。人群像是玻璃缸中的游鱼，呜呜泱泱地一会儿漂向这里，一会儿漂向那里。 人这种东西，说起来都是单独的个体，可是站在旁边的角度看，它们又是极其从众的群体动物。 与海洋中那些一群一群的梭鱼们没有区别。 温凉逆着人流穿行。 “我出生在平安巷的救济所，婆婆和小连一起养育着我和我的其它兄弟们。可是这些年来，我的一个哥哥，叫做秦牛的，伙同其它兄弟们，悄悄地给小连种下了绯热病毒，想要用她的身体培育绯丹。上个月，趁着我不在家，他们先是杀死了婆婆，然后便又想剥了小连取丹……” 温凉讲到这里，便流下了泪来。 又一次复制，脑海中那块面板的颜色很明显的黯淡了下去。 但他至少又多了三秒钟的时间。 “不曾想，秦牛的行动早被平安巷一个叫做宋德远的发觉，在秦牛打算取丹的那天，被宋德远杀死。宋德远本想独享那枚绯丹，不料平安巷中竟然个个都是人精，他们也发现了宋德远的异样。这一下，绯丹的消息是瞒不住了，于是，平安巷中的所有人都合起伙来。为了更方便的取丹，他们将小连变成了一只藤妖……” 三秒钟，也只够温凉讲到这里了。 他们用极快的速度，穿过了一道又一道街面，穿过逆流的人群，穿过鳞次栉比的房屋。 每一次温凉跑过了漫长的道路，以为能将孔梧甩开。但是孔梧总会在突然之间出现在他的身后。 层层叠叠的空间壁障，对于孔梧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他们从晴朗的天气里，来到了大雨滂沱的地方。 这里是一排整齐的房屋顶上。 下着大雨，人们都在屋里呆着，谁都不愿意出来。尽管雨水对于所有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有诸如避水、空幕等等法诀都可以让滴水不沾衣，但是，终究是不如在家里呆着舒服。 “他们有什么罪，与我何干？”孔梧不紧不慢地说到。 温凉放弃了再次复制的想法。 脑海中那块面板，又快要黯淡到了灰色，这快要到它的极限了。 对于孔梧这种高手来说，即便是高他一个境界的对手尚且要担心被他越级强杀，更别说只是他的复制品。 虚空中的锁链，如窥伺了很久的毒蛇一般，猛地探向温凉，锁住了他。 “怎么不跑了？”孔梧问。 温凉苦笑了一下，“跑不动了。” “可惜，”孔梧说到：“如果我不是我，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另外一个我了。” 孔梧的话有点绕口，但是，温凉却听明白了，这就是他要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原因。 为了彻彻底底地报仇，他没有选择一刀一刀地从巷头砍到巷尾，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但他低估了十境之上那个世界。 也低估了孔梧。 “复制”可以让他比自己原先更强大，但是在十境之上的世界，赝品永远就是赝品。 *** 温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锁链锁住，然后被孔梧拖着，在灰暗的道路上穿行，最后来到了一间明亮的屋子里。 “关于你为什么会使用我几乎所有的招式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孔梧问。 温凉摇了摇头。 “希望你等下还能嘴硬！”孔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温凉扔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冰凉的桌面让温凉打了个冷颤。 各种铁链、吸管、铁钩一样的东西从白色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离他的身体大约有一米多的距离。 他的四肢被桌子上的某个东西给箍住了，然后一股麻酥酥的电流从四肢传递过来，他感觉自己的感官一下子便变得强大了起来。能看见那些原本看不见的东西，能听见那些原本听不见的声音，能闻到那些原本闻不到的味道…… 这是一个刑讯室。 他的衣裳首先被剥离，冰凉的铁钩从他的胯下首先钻了进去。 “感觉怎样？”孔梧的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试管。 “很痛！”温凉如实说到。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反而清醒了起来。 无非是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好，接下来，我就要刺探你的魂体了。”孔梧说到。“我的技术不太好，这些设备也很简陋，希望你能忍得住。” 每个人都有魂体，就像是树的年轮一样。 魂体藏在人的胸膛中，肉眼看不见，但它的的确确存在在那里。 所有成长的记忆，都反应在魂体上。阅读魂体，就像是阅读树的年轮。 “啊……” 尽管温凉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然后他便晕了过去。 第十章 面板变异 现在，温凉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灰色的面板。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认真的观察这个东西。 原来，这是一个投影的屏幕啊！ 屏幕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知道屏幕上的东西是怎么产生的。 除了通常显示身旁的人和物的资料之外，在屏幕的下方还有一行浅色的小字。之前温凉根本就没有注意过。 “每成为一次真人，你将获得50点经验值。” 可是，什么是“真人”？ 什么是经验值？ 这个疑问刚一浮现在他的心底，那一行字便又起了变化。 “所谓真人，便是真正的人。” “经验值是技能熟练度的一种模拟衡量单位。” 还能这样？这个面板能听见他的心声吗？ “是的。” 靠，这是要逆天了！ “不会。” 好吧，好吧，面板你太严肃了。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的提问机会，会消耗你的经验值，所以请自行决定。” 那我现在有多少经验值？ 面板的下方，出现了一个暗金色的横条。横条的右边有一个数字：250。这个数字的后面还有一个“+”符号。 “每成为一次真人，将为你提供50经验值。每个问题，将消耗100经验值。” 随着这一行小字的出现，那个数字“250”变成了150. 这样看来，我还能问1个问题了是吧？ “是的。” 那个数字变成了50。 靠，要不要这么坑啊？你不用每个问题都回答啊…… 这一次，底下的那一行字再没有变化。只有两个“是的”，静静的呆在那里。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面板没有变化。 是增加的意思吗？ 面板没有变化。 我点一下可不可以？ 面板没有变化。 我真的点了哦？ 面板没有变化。 温凉伸出手指，在那个“+”符号上摁了下去。 随即，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那个面板上闪过。 然后面板又恢复成了原先那个灰蒙蒙的样子。只是仔细一看，那个“+”符号消失了， 数字“50”变得更小，移动到了暗金色横条的右上方，在横条的右下方，出现了一个数字“3”. “本次赠送一次升级机会，不消耗经验值。以后将不再赠送。”面板上出现了一行字。 这……是怎么回事？ 温凉百思不得其解。 记得自己是被孔梧抓了起来，他想要刺探自己的魂体，可是强烈的痛楚让自己晕了过去。然后自己就看见了这些。 也不知道他到底成功了没有，“复制”的秘密，是否被他发现了。 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到一阵灼目的光芒充满了整片空间。 他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之后，便发现自己现在待在了一个四面都是铁栏的囚笼里。 来不及打量周围，他迫不及待的再次将心神沉入自己的脑海，那个灰蒙蒙的面板依然存在，因为他已经从梦中挣脱的原因，所以看起来又恢复了光泽。 面板的下方，依然还有那一道暗金色的横条，横条右边，一上一下两个数字，一个“50”，一个“3”。 可恃的倚仗依然存在，这让他放下心来。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个面板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但这可以留着以后慢慢摸索。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周围，铁栏大概有手臂粗细，铁栏外面是幽深的空间，看上去像是深渊，又像是黑夜。 整个空间里，只有他静静的一人。 他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铁栏，一股电流冲上来，瞬间将他击退。 半边身子都发麻。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 竟然有回音。 还好，这里不是真的虚空。只是做成了虚空的样子。 笼子的外面说不定是另外一个景象，说不定正有人在观察着他。 刚想到这里，孔梧的身影便浮现了出来。 “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吗？温凉看着他冷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学会了魂体遮蔽术，是我失策了。”孔梧右手托着下巴，有些失落地说到：“我早该想到，像你这种不同寻常的人，肯定会有不同寻常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的秘密的。” 温凉甚至连什么是魂体遮蔽术是什么都不知道。便不答话，任由孔梧在外说着。 “在你的魂体里，我只看见你在一年又一年的采矿，一年又一年的采矿，唉！” 孔梧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只好将你关起来了。等你哪天想好了，便喊我的名字，只要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我便会放了你。我孔梧是个讲信用的人。当然，如果你一直没有想好，便会一直被关在这里了。” 孔梧撕开了黑色的夜幕，温凉看见，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笼子。 “看见他们了吗？他们有的已经被关了一百多年，还没有出去。你知道吗？最厉害的刑罚，不是痛苦，而是这种无聊的孤独。你会慢慢知道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温凉问到。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学会我的武技的。”孔梧说到：“不要告诉我是别人教你的，也不要试图编造故事，再精妙的故事都经不起推敲。” 在这一点上，温凉确实无话可说。他不可能将脑海中那个面板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现在，他可以复制孔梧了。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但他并没有试图去打破这个看上去并不牢固的铁笼。 在他复制的一瞬间，一股记忆洪流涌入了他的脑海，虽然还来不及完全消化，但是却已经足够让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铁笼，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这里是黑沙会的黑牢，每一根牢笼的铁栏，都是直接汲取黑沙会最高级防御阵的力量，凭蛮力几乎不可能打破。 黑牢里都是些强烈危害黑沙会安全，但是让他们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的人。比如夺位失败的黑沙会副会长、蜻蜓会长老的私生子、白水园的老师…… 他现在的位置在黑牢的中间，从位置来看，他的重要性竟然是和那个夺位失败的黑沙会副会长一个等级的。这也是孔梧所能拿到的最高的权限了。 看起来孔梧还真的挺看重他啊。 …… “等等……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记忆，像是突然就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第十一章 焦灼 “只要你能说出你的秘密，我可以保证你在黑沙会里有一个不错的位置。做一个特殊物品交易员怎么样？像那个丁零一样，我保证你的位置在他之上。” 孔梧劝说到。 温凉根本不相信他。 交易大厅是黑沙会的主要财源之一，孔梧不过是一个得力的打手角色，凭什么可以将手伸到那里去？他的地位看着挺高，可是交易大厅是长老童雨的地盘。 “你好好想想吧。”孔梧并没有趁机增加筹码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在他看来，真正的刑罚还没有开始。牢笼里这个执拗的对象，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着急。 在孔梧离开之后，牢笼里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温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能看见的东西，除了周围的铁栏之外，便是无边的黑暗。 他一开始枯坐着，心神沉入脑海，研究那个灰蒙蒙的面板。 但是到后来，面板也没什么可研究的了。 他便躺下睡觉。 很快就醒来了。 他甚至有点怀念以前，那种沉入睡梦中就无法醒来的时候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他的储物囊早被倾倒一空了，所有能记录时间的东西，都留在了丁零的交易室里。 所以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渐渐的，他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正在一天天的迫近。 如果在那之前，他不能突破到第十境的话，他便会成为傀儡人。这是这个世界最坚固的法则，没有人能例外。 这一天，兴许就是明天……兴许就是下一刻……静止的黑暗剥夺了他对时间的感知。 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喊“孔梧”这个名字了，可是到底让他忍了下来。 支持他的信念只有一个侥幸：兴许，离二十岁还远着呢。 孔梧只知道要破解他的魂体，可是如果告诉了他面板的秘密，他肯定就会来剖开自己的脑袋了。那时候才是必死无疑。 就这样侥幸着，焦虑着……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枯萎了——他是第三境的长生之体，身体会自动吸收灵力补充能量，肌肉和筋骨的枯萎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更加焦虑…… 他能忍受痛苦，因为他知道孔梧不会杀他。 他也能忍受孤独，因为他知道孤独终有尽头。 但是，他害怕死亡。 而成为傀儡人，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这一刻，随时有可能到来。 ***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黑色的夜幕之外，孔梧好几次想要踏足进来，可是终究是忍住了。 关在铁栏之外的人，远比关在铁栏之内的人更焦灼。 *** “啧啧啧，不过是才三境的蝼蚁，竟然也能关在了这里，你又是谁的私生子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温凉的耳边响了起来。 他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谁？谁在说话？”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人声了，乍一听，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跳跃了起来。 “啧啧，这么激动，才关这么一点点时间，就忍受不住了吗？” 那个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是谁？你在哪里？”温凉大声问到。 可是那个声音却消失了。 任温凉怎么问，怎么喊，都再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很久很久。 如果不是温凉发现自己还活着，他甚至会以为已经过去了一百年了。 在静止的黑暗中，即便是短短的片刻，也会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喂！” 温凉一个激灵，竖起了耳朵。 “看来你并不是谁的私生子啊。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看过你。” 温凉嘶哑着干涩的嗓音，说到：“我不是。你是谁？” “哈哈，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先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黑牢的？”那个声音说到。 温凉并不知道这个声音的真实身份，在确认这个之前，他决定说一点真话。 “我得罪了孔梧。” “孔梧？”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哦，是他啊。看来你将他得罪得不轻啊。” “是啊。”温凉承认道。“你是谁？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个声音说到：“被关进了这里，是谁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温凉想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漫长的关押让他焦灼，但是脑海中那个面板却时常发出一股冷流，让他不至于失去理智。 在被关进这里之前，孔梧已经试过让他神思混乱这一招了。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哈哈，”那个声音干笑了一下，“很好，很好，终于还能找到一个不那么蠢的人了。只是可惜你才第三境，没什么用。” “你想出去吗？”温凉反问到。 “想啊，怎么不想。” “我有办法出去。”温凉斩钉截铁地说到。当然他是在说谎，但是他相信，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不可能拒绝这个诱惑。 “哈哈，你在开玩笑。凭你区区第三境，怎么可能出得去？” 温凉坐了下来，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真有办法出去？” 温凉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到：“是的。” “怎么出去？”那个声音急切的问到。 “像你这么藏头缩尾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温凉说到。 “我……”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到：“好吧，虽然你有可能在说谎，但是我宁愿相信你真的有办法。我在这里……” 温凉看见眼前的黑暗沸腾了起来，它们翻滚着像是浓烟一样，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然后在他左手的方向上，相隔并不远，大概十多米的距离上，有另外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牢笼。 牢笼里，一个胡须都快要拖曳到地上的老人，正双目炯炯地望着他。 那像是一块被砍掉了树干的老树疙瘩，浑身长满了树须。 “我叫凌云海，前任黑沙会的副会长。你只要能将我弄出去，我必让你飞黄腾达！” 看着那个苍老的老人，温凉毫不犹豫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复制！” 第十二章 1+1=3 3秒钟一闪即逝。 黑雾也翻滚着重新变得平静，很快又凝固成了墨色的深渊。 “怎么样？只要能让我出去，条件随便你提！”凌云海的声音继续在温凉的耳边响起。 不过现在他可没有精力来理会这个可怜的老头儿。 甚至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现在都被他抛开一旁。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将心神沉入脑海，那个灰蒙蒙的面板，现在正散发着妖异的微光，即便是刚进行了一场复制，它现在依然没什么变化。自从上一次与温凉对话之后，它便变成了这个样子，温凉的感觉，似乎是它更加“健康”了。 底部那条暗金色的横线有了一丝变化，一道血红色的的细线出现在了它的左部，大概占据了千分之一的样子。 右边原本有个数字“50”，现在变成了“100”。 温凉来不及细看，便赶紧退了出来。 他怕自己心猿意马之下，说不定又问出个无聊的问题，将这“100”变成了“0”。 脑海中的这个面板，现在是他最大的依仗，甚至说是他唯一的依仗。 然而，他总隐隐有种不安。 这么强大的东西，为何偏偏就选择了他？这个面板的背后，是否有一只他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是否有人在窥探着什么？是否有什么阴谋？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个面板为他带来的都是好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永远享受这个好处。也许迟早他会付出代价的，但是在那之前，他得弄清楚，这个代价是什么？ 他可不想成为谁的奴隶！ “怎么不说话了？”凌云海的声音传来。 等了这么久没有听到温凉的回答，他有些失去了耐心，迫切的需要温凉的回应。 温凉充耳不闻。 “假设1+1=3，从现在开始，1+1=3……”温凉默默地说，为了不出意外，他还又重复了一遍：“从现在开始直到1分钟过后，我所有的问题都基于1+1=3……” 心神再次沉入脑海。 “1+1等于几？” 问完这个问题，他便聚精会神的看着面板。 面板的底部浮现了一个数字“2” 暗金色横线右上方那个数字100也随之变成了0. 温凉哈哈笑出了声来。 在这个时候浪费了这么宝贵的100点经验，问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却让温凉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并不是所有的想法都会被它知道。至少在心神沉入脑海之外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的。 以后再次进入，可一定要小心一点了。 “难道你是个骗子吗？”凌云海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温凉看了一眼刚才所见的凌云海的方向，淡淡地回了一句：“看来你是被关得太久，有些急不可耐了啊？” “你果然是在骗我！”凌云海激动的说到：“你等着，你等着……” “激动什么？”温凉说到：“让楚骁亭来见我！” 凌云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到：“你怎么知道……？哈，你又在骗我，你是他们派来的奸细对不对？你想诈我？哈哈……” “那就让白如意来？或者让屈乘风来也行，梅九、李七、桃十三也可以……” 凌云海的声音这一次停顿了很久，才又在温凉的耳边响起：“你不是有办法出去吗？你的办法是什么？我现在深陷囹圄，怎么可能联系得上他们……” “我当然有办法出去。可是既然认识了你老人家，光是逃个狱岂不是太亏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温凉说到。 “可是，我真的联系不上他们啊？我自己都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撞击铁栏9下，两长四短三长，重复三次！”温凉淡淡地说到。 这一次，一直过了很久，凌云海的声音都再没有响起过。 温凉却好整以暇地盘腿坐了下来。 黑牢的铁栏，直接汲取黑沙会最高级防御阵的力量，凭蛮力几乎不可能打破。并且，每次撞击，都会被黑沙会的防御阵所察觉。 *** 越是翻阅凌云海的记忆，温凉越是心惊。 这个凌云海，竟然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 历经青棠城五任城主的更迭，从黑沙会一个小小的喽啰，逐渐成长为黑沙会的副会长。黑沙会中遍布他的党羽和爪牙，触角甚至伸向了青棠城。 现在黑沙会的死敌蜻蜓会，在一百多年前，不过是个在黑沙会威名下瑟瑟发抖的小帮派，完全掌控在凌云海的手中。 在一百多年前，他终于耐不住寂寞，发动了夺取黑沙会会长之位的政变。 当时一切都计算得很好，会长之位看起来像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可惜，早就勾结好的青棠城城主，突然就被撤换了。 莲华山上下来了一个新人，成为了新的青棠城主。 还等不到他宣布成为黑沙会的新会长，他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黑牢。 整个过程，完全就像是一只蚂蚁在辛辛苦苦的筑窝，眼看就要成功，却被一个顽童一泡尿给冲毁了。 莲花山，又是莲花山。 这是温凉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在孔梧的记忆中。 莲花山高高在上，青棠城、白云城、薛夜城、刹那城……一共有几十个城市，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它几乎什么都不管，但是只要它想，它什么都可以管。 对于黑沙会来说，仰望莲花山，就如同一只小猫仰望星空一样。 并且也只能仰望，远不可及。 与莲花山相比，白水园就像是漂浮在云上的宫殿，虽然同样高高在上，但是终究是可以飞上去看一看的。 黑牢中就关着一位白水园的老师，那还是凌云海任副会长的时候，悄悄地关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莫名其妙保住了位置的会长大人，并没有将他放出去——在孔梧的记忆中，这位会长大人行事孟浪，胸无大志，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忘记了。 寂静的黑牢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但是温凉的耐心突然就好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听见了凌云海的声音：“你说你有办法出去，到底是什么办法？为何这么久了你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让你通知白如意来见我吗？”温凉回答到：“我自然是有办法出去的。但是既然知道了你在这里，光是简单的出去，可满足不了我。” “你想要怎样？” “至少，”温凉想了想，说到：“要风风光光地出去啊！” 第十三章 凌霜 温凉很快就见到了白如意。 这是个体型硕大的胖子，看起来像是一头吃饱喝足正准备冬眠的巨熊一样，肥硕的肚子被一根腰带托着，但还是几乎要垂到了地上。 “凌云海让我来见你，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温凉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睑。 “你可得抓紧时间，我来这里可是冒了大风险的。”白如意催促到。 他看起来就好有钱的样子，这是温凉看见他之后的第一感觉。 3秒钟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感觉简直对极了。 白如意现在是黑沙会的十位执事之一，管理着黑沙会地盘上大大小小上万个星币借贷网点，从他手上流过的财富，每一分钟都要温凉辛辛苦苦挣一年。 一百五十年前，他在突破第十境之后，他是有机会去白水园的。但他并没有去，而是直接投入了黑沙会。当年的凌云海十分欣赏他，直接让他做了自己的副手，带在自己身边，每天耳提面命，相当倚重。 凌云海入狱之后，白如意算是为数不多的，继续暗地里对凌云海保持效忠的人之一。 也许在凌云海看来，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就是白如意了。 “你能帮我们出去吗？”温凉问。 “我要是能，还会来见你吗？”白如意问到，语气不善。 “这样啊，”温凉皱着眉头，“那就很难办了。我得再想想。”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白如意很生气地问。 “凌云海说你是他的心腹，所以我就想见见你。他想出去快要想疯了，你知道的。”温凉回答到。 “你是他什么人？” “……嗯，我有必要告诉你吗？”温凉冷冷地回答到。 “哼！”白如意也冷哼了一声。“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慢走，不送了！” 白如意一甩手，转身就走了。 “等一下！”温凉叫住了他，说到：“今天的事，别告诉孔梧！” “不需提醒！”白如意冷冷地回了一句，走入了黑幕之中。 又3秒之后，温凉知道，自己做对了。 自己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受到孔梧的打扰。 白如意肯定会告诉孔梧，自己是凌云海的棋子。 但是孔梧为了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不破坏他们“引蛇出洞”的计划，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打扰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复制过这么多人之后，好像觉得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 黑暗之中，温凉尝试着喊了一句：“喂，你能听到吗？” 没有回应。 “算了，看来只能和你单线联系了。”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等太久，凌云海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白如意说他见过你了，不过你们谈得并不愉快？” “嗯，”温凉说到：“白如意背叛了你！” “胡说八道！”凌云海怒斥到：“白如意怎么可能背叛我？谁都可以叛变，就是白如意不可能叛变！你别看他一副松松垮垮地样子，其实是一条老狐狸！” “他的确是一条老狐狸，一来就对我故意轻视，想要激怒我拿出点东西给他看。如果我真拿出来了，他立刻就会顺势对我表示心悦诚服，然后他就有机会看到我的剧本，也就是你的剧本……” “胡说！” “知道你为什么能被关了这么久都不死吗？”温凉突然问到，并且随即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过你的剧本，他们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还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杀了你到底还会引起多少波澜。所以，他们在引蛇出洞。“ “你到底是何居心？白如意不可能背叛我的！”凌云海还在分辨，但是语气中已经带着迟疑。 “我被关进黑牢实属凑巧，但是现在，他们可不这样觉得。他们觉得是你故意安排我进来的。不得不说，一百多年前，他给他们留下的阴影，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啊。” “你凭什么说白如意背叛了我？”凌云海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白水园“荒”字斋里，有一个叫凌霜的，是你的女儿吧？”不待凌云海回答，温凉继续说到：“在你被关进来的第三天，就被杀死了。正是白如意安排人动的手。” “你……你怎么知道？” “你有一个匿名账户，里面有三十亿星币的存款，密码只有你和白如意知道，是用来支付你的暗线工资的。可惜的是，里面的资金早在九十多年前就空了，你的暗线拿不到工资，很多人都选择了弃暗投明……对不起，说错了，弃明投暗！” “你到底是谁？” “你别管我到底是谁，”温凉说到：“反正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之外，别无选择。我如果要害你，有一千种办法可以做到。”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温凉说到：“下一次，让沈辰来见我吧！” “沈辰？他只是个小小的巡守长……“ “不，他现在是巡守使了！”温凉说到。 “那我叫他过来……他也就暴露了！”凌云海说到。 “别用曼氏密码了，”温凉说到：“心血引，是你现在能用的，唯一保密的方式。” “可是，他只要见了我们，不一样会被怀疑吗？” “那就靠他的本事了。”温凉说到：“一个能潜藏一百多年的巡守使，应该是很聪明的吧？” “很被动啊……你到底有没有其它办法让我们出去啊？”凌云海焦躁地说：“咱们先出去再说行吗？” 温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忍住苦笑。 其它的办法？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啊…… *** 黑暗又淹没了一切。 温凉却想起了一个在凌云海的记忆中，白水园荒字斋那个叫做凌霜的小姑娘。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两人的距离差不多有一百年。 可是，温凉却很想问问她：“有一个对自己百般牵挂的父亲，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真是奇怪啊，这个世上，竟然真有人是从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第十四章 一个粗暴的阴谋 温凉本想让白如意留下一块能够计时的钟表，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那个东西。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白如意不会给。 好在时间还算是充足，他还有6个月的时间才会满二十岁。按照脑海中那个面板的提示，只要出去之后疯狂复制积攒经验值，升到十级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世上什么都少，就是人多。 特别是第一区，那里的人都是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真人”。 凌云海有时候会找他聊天，看得出来，那也是个寂寞到发霉的家伙。 可是他要假装自己是高人，所以话总是不太多，显得有些冷淡。其实他的心里，巴不得凌云海一直说下去，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他给自己胡诌了一门秘诀，叫做“猜心术”。 这门秘诀与修为境界无关，完全靠顿悟，对资质有极高的要求。 他答应了凌云海，出去之后，便可以教他，让他试试。 凌云海问他是从莲花山上哪一峰下来的？ 他说他来自蜀剑宫——凌云海这老头居然想诈他，明知道莲花山上有九宫，却偏偏问他是来自哪一峰。 他说蜀剑宫中，除蜀剑宫主高居穹宇之上，伴星逐月，不沾烟尘，其余之人都和蔼可亲，谦恭善良。尤其是大师兄，操得一手好琴，蜀剑宫中经常想起他的琴声。 凌云海问他为何要到青棠城来？ 他说他想要体会这万丈红尘——他记得书上经常是这么说的，反正凌云海也不知道真假。 “虽然你说得挺像真的，但我知道你在说谎！”凌云海最后说到。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而已。” “哈哈……”温凉只有笑，没什么可争辩的。 又过了很久，似乎比上一次等待白如意还要久一些。 突然就有一刻，黑暗像是窗帘一般被人掀开了一个角落。 “咦？”有一个惊讶的声音从窗帘外透了进来。 “怎么？认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响起。 “是的，儿时旧识。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看，”那个女子的声音回答到：“哦，是孔梧提进来的。你想要和他说说话吗？ “是啊，好多年没有见了。” “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温凉便看见光芒又重新充斥在眼前，黑暗退开。 他竟有些不适应了，用手遮住眼前的光。 牢笼外正看着他的这个男子，便叫做沈辰。 自三个月前接到了凌云海的心血传信之后，便毅然加入了“丁香诗社”，凭着一首《归去来辞》成了丁香诗社社长杜蘅的入幕之宾。 杜蘅的老爹是杜仲，杜仲是黑沙会的副会长。 在旁人的眼中，沈辰是突然开了窍。这个榆木疙瘩做了几十年的巡守使，资历和修为早已足够，却偏偏升不上去，这下终于是知道要找靠山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榆木疙瘩居然还写得一手好诗，就这么入了杜蘅的眼。 虽然杜仲有几十个女儿，他自己也记不清哪个是哪个，但这个杜蘅还是颇为特殊的。一个不努力修行，只是写些伤春悲秋词句的女人，在哪里都不常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黑沙会有这么个女人，她爱看热闹，爱瞎逛，爱顾影自怜，爱健壮美男子。 所以，当杜蘅带着沈辰参观黑牢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不过是这个女人带着她的小情人看热闹而已，反正她也打不开黑牢。 沈辰一挥手，布下了一个隔音阵。 “我释放了隔音符，现在别人听不见我们的对话。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沈辰直接说到。 温凉也没有任何犹豫：“你需要做四件事，第一，给我送一颗破境丹来；第二，想办法秘密杀了张贺治、易东阳、王连、李赫、雷长庆、谢应星、黄碑，吴霜、程立雪、周燕、楚骁亭；第三，张庭、赵穆、何潜，金飞羽都是我们的人，你去联合他们，向杜仲表示支持；第四，散布消息，说会长余墨已死。” “就这样？”沈辰惊讶地望着温凉。 “就这样。你走吧，说太久了不好。”温凉说到：“我相信你。” 沈辰看了他一眼，退走了。 “怎么样？说完了吗？”黑幕合上之前，那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认错人了。”沈辰回应到。 温凉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老狐狸。 在黑幕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红衣的女子，长发及腰，褶裙委地，上衫半开，峰峦雪白。 复制成功，为他贡献了50点经验值。 原来她就是杜蘅！ 遗憾的是沈辰的经验值贡献是0. 现在他终于有100点经验值了。 是消耗这100点经验值问一个问题，还是积攒着好快速破境，他有两个不同的选择。 但他只考虑了几秒钟，便开始寻思问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从面板上那道暗金色的横线长度和每获得50经验值后那个血红色的进度条长度来看，他至少要十万经验值才能破一境。也就是说起码要复制2000人以上。 100经验值对于破境来说，简直可有可无。 这还只是由第三境破第四境。按照一般经验来看，越往后需要消耗的经验值会越多，也不知道要破十境需要复制多少人。 好在青棠城什么都少，就是人多。 特别是到第一区那边，据说那边人多的已经住不下了，正在打算修建一座新的浮空城。 上一次问的1+1=3的问题，至少证明了这个面板并不能了解他所有的生活。在他将心神沉入脑海之前，面板其实是控制不了他的。 他依旧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会成为那个面板的傀儡什么的。 “这个升级的上限是多少？”他将心神沉入脑海，问到。 这个问题是他最想知道的。 上限决定了他对面板这个工具的依赖程度。 如果只有10，那趁早抛弃靠这个修炼的想法。面板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偷窥他人记忆的工具而已。 “无上限！” 温凉张大了嘴巴，兴奋得在地面打了几个滚。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第十五章 他什么都知道 温凉很庆幸，自己现在深陷黑牢，被孤独和黑暗所包围，除了空想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然，被那些复制所带来的记忆冲刷几轮过后，也许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在黑暗中反复打磨自己的心思，将以前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想过的每一个念头，都反复推敲。 孔梧、凌云海、白如意，杜蘅，还有前不久被凌云海召唤过来的吴霜，他们的思考逻辑都不一样。 孔梧阴狠，凌云海旷放，白如意见风使舵，杜蘅随波逐流，吴霜野心勃勃…… 他们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 回忆就像是反刍，既熟悉又新鲜。 “小子，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凌云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快了，别着急啊，老头！”温凉回答到。 他们现在的关系明显比之前要融洽得多。 友情就是这样，当双方都拥有对方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友情就很容易建立。 “听吴霜说，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凌云海问。 “是啊，毕竟传闻余墨已经死了嘛！” “他是真的死了吗？”凌云海问。 “当然没有，”温凉回答到：“他只是故意躲在暗处，想要借机将黑沙会再清洗一遍而已。这场动乱，与其说是因为那个谣言，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故意而为之。” “好好的黑沙会，他清洗什么呢？” “他看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温凉回答到：“黑沙会太复杂了，他想要干大事，想要把黑沙会拧成一股绳，所以，他想要分清到底谁才是自己人。” “他想要干什么大事？” “不知道。”温凉回答到，从杜蘅的记忆中，只知道余墨曾经主动拜访过杜仲的住所，最后拂袖而去。 “唉，”凌云海叹了一口气，“想要分清好人和坏人，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培养了那么多的手下，最后不都背叛了我？幸好，吴霜还是忠于我的……” “吴霜应该已经被沈辰杀了。”温凉说到。 “啊？为什么？” “吴霜并不忠于你，”温凉解释到：“他之所以响应你的召唤来见你，不过是余墨引蛇出洞的计划而已。” “哈哈……”凌云海笑了起来，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伤心。 “现在外面，至少有三位执事是支持你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五位了。他们会联合向杜仲效忠，形成一股反对余墨的强大势力。” 凌云海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才又问到：“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应该快了。”温凉说到：“很快，杜仲也会死掉，那时候就是你出面的最好时机了。凭你的实力，只要拔掉你体内的锁魂钉，你应该能打败余墨。“ “好吧，听你安排吧。”凌云海说到：“反正你什么都知道。下一次让谁过来？” “童雨。” “童雨？他不是我的人。”凌云海惊讶地说到。 “我知道。但他身居高位，是黑沙会四位长老之一，你需要他的支持。” “你有办法说服他？” “试试看吧。” “好吧，怎么让他过来。”凌云海说到：“我并不能联系到他。” “让张庭去找他吧，”温凉说到。 “可是，万一不成，张庭就暴露了。”凌云海有些担心。 “暴露就暴露吧！现在该是你慢慢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万一……” “那就牺牲掉张庭。他们不是想要引蛇出洞吗？就让张庭做那条被他们引出来的蛇好了。” “不，我是担心你……好吧，你说了算！” *** 每隔三天，温凉都会见一个外人。 从他们的记忆中，温凉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并且，基本上可以推算出未来的三天内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见到童雨之前，他又见到了沈辰。 这一次，是沈辰主动来见的他。 相比起一个月前，沈辰的样子变了很多。 他穿着黑色的黑沙会制服，肩膀上绣上了金色的细线，戴着一顶墨绿色的硬檐帽，看上去干练多了。 只有眼睛上沉重的眼袋，显示出他最近的压力不小。 甫一见面，他就双手递给了温凉一个小盒子。 温凉打开，里面是一枚鸽蛋大小的丹丸，散发着金黄色的氤氲雾气。 破境丹！ 这在之前温凉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物品，现在就这么轻易的到了他的手中。 “温先生，”沈辰对着温凉恭敬地说到：“现在外面的情况有些失控了，黑沙会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我们受到几乎所有人的打压，很难撑持下去了。” 沈辰低着头，不敢看温凉的眼睛。 他总觉得，牢笼里的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双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眼睛，似乎一眼就能把他看个通透。 “这只是暂时的，”温凉合上了盒子的盖子，将他拿在手中，缓缓地说到：“你们都小看杜仲了，他可没那么简单，能够拒绝余墨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实力？他将在明天发动反击，你们跟着摇旗呐喊就好。” “是吗？”沈辰的疑问脱口而出，但是随即觉得这种怀疑有些不太礼貌，立刻岔开了话题：“外面的情况，要不要我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份进来？” 温凉想了想，摇头拒绝了。“你不该自作主张来见我，你暴露得太早了！” “外面的情况，实在是……太乱了。张贺治死后，我顺补成了执事，每天至少要应付三次刺杀，更别说那些一直跟着我的弟兄，在这一个月里的损失，比过去十年的都要多。”沈辰说到。 “如果你只是来向我诉苦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温凉说到。 “不是，主要是……上次你说你要破境丹，我就专程给你送了过来。” “谢谢。”温凉淡淡地说到。虽然他现在其实内心很激动，但是控制自己的表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对了，杜蘅呢？你们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在一起了吧？” “是啊，最近事情比较繁忙……”，沈辰心中却是震骇不已，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身陷囹圄，但却对外面的世界了若指掌。简直太可怕了！ “去找她吧，”温凉说到，“毕竟，她大概是真的爱你的。” 温凉不确定……从杜蘅记忆中了解到的，那种恨不得立刻就要和沈辰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爱情。 他复制过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的记忆能给他答案。 第十六章 狐假虎威 温凉看着手中那枚黄色的丹丸，犹豫着是否现在就要吞下。 破境丹是个好东西，在黑沙会的交易大厅里，标价七百万星币一颗。这个价格，足够将整个平安巷都买下来。 它能让十境之下的人，在一瞬间冲破境界的桎梏，达到第十境。 境界突破带来的实力提升微不足道，最重要的是，他能让人免于遭受成为傀儡人的恐惧。这对于那些有钱却又修炼效果不太理想的人来说，简直是救命的东西。所以一向价格不菲。 当然，如同所有的丹药一样，它也有副作用。 据说，服用了破境丹的人，在十境之上将会举步维艰。 温凉想了一下，将这个盒子贴身收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只想成为一个像丁零那样的人，有个不错的工作，并且能够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享受一杯自由而安逸的下午茶。那么现在，他已经不满足于那样的生活了。 下午茶再好，也好不过往天空拾阶而上的风光。 白水园中…… 莲华山上…… 甚至那比莲华山都还要高远的地方…… 还有那更更高远的地方…… 他都想去……站在最高的高处，看着芸芸众生羡慕的目光，聆听他们阿臾的陈词，掌控自己的命运，也掌控他们的命运…… 不平凡，永远比任何平凡都要有趣得多。 何况，他从别人的记忆中，已经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好奇。 *** 这是温凉第二次见到童雨。 上一次见到童雨，是在丁零的安排下，和当时那位坐在黑色飞舟里的黑沙会长老擦肩而过。黑色飞舟太快了，他还来不及复制，童雨的身影就消失了。 黑暗依旧笼罩着一切，童雨就站在黑暗中，只现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温凉需要仰望，才能看到这个轮廓的全貌。 一股危险的气息，让温凉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他自操持这一切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近在眼前。 他像是一只躲在暗地里蛊惑人心的老狐狸，眼看着敌人一步步的进入他布好的陷阱。 但是现在，他被人发现了。 “童长老且慢！”温凉急忙说到：“我有三句话，说完之后，童长老再动手不迟！” 别说温凉现在被困在牢中，便是没有被困，童雨要杀他也跟杀只鸡没有区别。 一道比黑暗更黑的阴影，像是一道触手一样慢慢地爬上了温凉的脖颈，最后环绕着他的脖子，停了下来。 “你说！” 童雨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冰川传过来的一样，听不真切，也没有温度。 温凉迅速地想好了第一句话。 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的阴谋增加难度。 怪只怪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在孔梧的记忆中，童雨是绝对不可招惹的人，宁愿得罪任何一位副会长，也不要得罪长老童雨，因为，童雨的身份，很有可能同青棠城城主府有些关系。 他很想知道，黑沙会发生的一切，青棠城城主府是什么态度？ 他可忘不了，一百多年前，凌云海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青棠城城主府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就彻底告败。 这一次，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冯见山不喜欢余墨！”温凉迅速说到，然后又飞快的补充到：“事成之后，黑沙会库藏打开任由童长老挑选！” 这是利诱，让童雨顺应大势。 冯见山是青棠城城主府的二管家，他不喜欢余墨，那就基本上定下了基调，余墨死定了！ 这个童雨，领着黑沙会的工资，实际上却是冯见山的人。 “这算是两句话，对吧？”童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笑，那黑色的阴影触手抚摸着温凉的喉结，让他连吞口水都显得艰难。 3秒钟后，温凉知道，童雨杀心更重了！ 他在忌惮，自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自己弄巧成拙了！ 他想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想知道自己是冯见山的什么人！ 他觉得杀了自己更简单！ 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余墨的生死，也不关心谁来掌握黑沙会的大权，他是被自己试图将他卷入这场动乱中而激怒的！ 现在解释这些还有用吗？温凉不知道。 解释的目的是让对方原谅，但是万一对方不原谅呢？主动权总是操持在对方的手中。 所以第二句话，温凉放弃了解释。 “你有个儿子，名叫童小禾，今年十六岁，寄养在第一区枫桥营里，他同你一样，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很容易认出来。我有个朋友，恰好也在那边，做的是收垃圾的活。” “收垃圾”是专业术语，大多数人死了才会变成垃圾，但有些人活着就已经是垃圾了。 对于收垃圾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垃圾，是可以创造垃圾的。 温凉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紧，喉结似乎都快要碎了。 一股强烈的呛咳似乎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但是又被死命地压了回去。眼泪不由自主地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我童雨，绝不受人威胁……” 童雨很生气，不用再等3秒钟，光是听这个声音温凉就已经知道了。 3秒钟过后，温凉知道了，这个童雨，竟然是真的打算放弃他这个儿子了！ 靠！温凉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 “……所以，去死吧！”童雨怒吼到。 随即阴影笼罩了下来，温凉全身都被那黑色的触手所覆盖。 “啊……给我破！”温凉双手一撑，站立了起来。 那包裹住他的阴影触手，连同喉咙上最危险的那一段，都被震成了片片虚影，消散在空中。 他昂然站立，眼神突兀与童雨高大的身影对视，丝毫不惧！ 在这一瞬间，他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力量。虽然个头比童雨更低，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弱。 “你杀了我，我的哥哥，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温凉说到。 “哈哈，你还有个哥哥？他是谁？我连他一起……” “谭明静！”温凉说到。 在他复制过的所有记忆中，“谭明静”都是最厉害的那个名字！ 他将自己的身份，也就是给凌云海编造的那个身份再讲了一遍。 同样的说辞。 凌云海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但是童雨一听就信了。 第十七章 你做的很好 童雨终于走了！ 温凉却没有坐下来！ 从这一刻开始，他要像毒蛇一样，吐出自己信子，露出自己的獠牙！ 藏是不可能再藏下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就是黑沙会动乱的根源！ 也许有目光正注视着黑牢，所以他不可以再虚弱！ 童雨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留存了一部分，他能感觉到自己能运用更多的灵力了，但是他的境界依然停留在第三境。 童雨带来的信息，也比其它所有人更加的完善。 一副黑沙会的势力交织图，在温凉的心里徐徐展开。 *** 黑沙会，位于青棠城的第三区，这里是有名的混乱之地，帮会林立，治安混乱。 黑沙会属于第三区中规模较大的帮会，除去会长之外，共有三位副会长、四位长老、十执事，九红棍，一百巡守使。掌控着包括灵巢在内的十三幢大楼以及大楼之内所有的折叠空间，辖下人口三千万余，经济价值按照灵石计算，每年三千标准介。 青棠城曾经短暂地整顿过第三区，但是很快便又放弃了。甚至在七十年前，城主府还公然发布了声明，对第三区实行“自由管制”。 所谓“自由管制”，就是放任自流的意思。只要各个帮会每年缴足规定的税额，在自己的地盘上，帮会自由行使管理权。 只要你拳头够大，说什么都是对的。 现在的黑沙会，经过三个月的混乱之后，已经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四股势力。 最大的一股势力，是依旧效忠于黑沙会会长余墨的旧派，有两位副会长，两位长老，四位执事和五位红棍是旗帜鲜明的站在这一边的。以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压制住其余的反对声音。遗憾的是，会长余墨一直没有露面，缺少了主心骨，行事就显得被动了些。 第二股势力是来自副会长杜仲组建的新派，得到了一位长老、三位执事、三位红棍和一部分巡守使的支持。要将余墨拉下宝座力有未逮，但是发出自己的声音绰绰有余。即便是将来余墨出面，也是拿他们奈何不得。 第三股势力，力量不算很大，但是在这三个月中却是最能折腾。以三位执事沈辰、何潜，金飞羽为首，联合了一位红棍司画以及超过一大半的巡守使，要求释放黑牢中的前任会长凌云海，恢复昔日凌云海所颁布的《黑沙会最低福利保障规定》，他们甚至纠集了好几次普通人的示威游行，实际作用未必有，但是声势浩大，让人觉得他们已经掌握了黑沙会一样。 第四股势力，是冷眼旁观的中立派，以长老童雨为首，从一开始就声明不参与任何纷争，不站在任何一方，也不持任何立场。这种超然的态度一开始受到了所有其它三派的打压，要求他们必须选择站队，没过多久，却又受到所有其它三派的青睐，要求务必继续保持超然。他们的力量在持续增长中，有许多原本已经站队的人，正在考虑是否要加入他们。 这四股势力，发展最快的是沈辰所领导的第三势力，从一无所有到席卷整个黑沙会，风头无两。 但是时间对于他们最是不利，缺乏高端战力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 一开始他们是拥有五位执事的，张庭和赵穆都是他们的人，但是赵穆在混乱中战死，张庭惹怒了童雨被撕碎，现在他们明面上的最高战力，就是沈辰他们三位执事了。 好在一开始他们就选择了和杜仲结为盟友，杜仲为他们挡下了绝大部分压力。 沈辰更是取得了杜蘅的欢心，现在她已经将她的面首团遣散，一心围着沈辰转。 不得不说，爱情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毒药，致盲，致幻，而且致命。 温凉的黑牢里，条件已经大大的改善了。 尽管牢外依然黑如坚铁，但是牢内却有一盏明灯，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和光芒。光芒在触碰到牢外的黑暗时戛然而止，形成一个白色的圆柱。 铁栏上朝里的方向挂着一面时钟，铁栏底部甚至摆放上了一盆鲜花，绿叶和红花点缀在这个黑与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的妖艳。 时间在滴答滴答的钟声中缓缓的流逝。 温凉又见过了好些人，他们对他也越来越恭敬。 9月20日的夜里11点30分。 沈辰又一次来到了温凉的面前。 “温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沈辰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还有淡淡的哀伤的痕迹。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时候他尽管刚刚当上黑沙会执事，但是离着真正的成功还差得远。 现在他离成功只差一步了，却显得有些消沉了。 “你应该先去问问会长大人，”温凉说到：“我如果要出去，一定是和会长大人一起出去！” 他所说的会长大人，是凌云海。 私下里他可以叫凌云海“老头”，但是在别人的面前，他必须尊称为“会长大人”！ “杜仲已经死了！”沈辰说到。 “我知道。”温凉回答。 这并不意外。 杀死杜仲是温凉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会这么容易。 在上一次童雨离开后，沈辰按照温凉的吩咐又亲自去见了童雨，取得了童雨的支持。 所有人都不知道，中间派已经倒向了“革新派”——这是沈辰为自己这一伙人贴的标签，在普通民众中是一个很得人心的标签，没有人不希望自己什么都不付出就能获得一份还算不错的收入。 杀死杜仲的计划执行起来很顺利。 沈辰教唆杜蘅给杜仲的茶水里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然后童雨接上一拳，就这么杀死了杜仲。 然后，当然也杀死了杜蘅。 一个没有了杜仲的杜蘅，什么都不是。 “你做得很好！”温凉说到。 沈辰脸上可以看得见的疲惫，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温先生，你真的无所不知吗？” “……我不敢将话说得太满，但我的确知道很多。”温凉回答到。 “你觉得，杜蘅是真的喜欢我吗？” 温凉笑了一下，“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沈辰摇了摇头，“不重要。但我……想知道……” “她是个骗子！”温凉笑着，说到：“她不喜欢你。本来她也想要在你的水杯里下药的，但是，你的动作比她快，如此而已。” “哦，那我……知道了！”沈辰回答到。 “别灰心！”温凉说到：“像她这样的女人千千万万，而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沈辰的神色依然疲惫，看不出到底宽解了没有。“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准备迎接会长大人出狱吧！”温凉说到。“剩下的事情，你们听他的就好了……” 温凉的心，早已经飞向了那传说中的，一直云遮雾绕的通天之阶，白水园。 第十八章 你要和他们不一样 孔梧又一次出现在了温凉的面前。 他是来谢罪的。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身穿墨色制服的中年人，手中各抓着一根铁链，铁链延伸到孔梧的背上，让他像是长出了两只翅膀一般。 “温先生，对不起……”孔梧跪在地上，声如蚊蚋。对于像他这种横行无忌的红棍打手来说，让他们跪下比杀了他们还难。 温凉制止了他，“本来就是我故意要进来的，何来对不起一说？”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温凉是故意被孔梧抓住入狱的，他也无意辩解，干脆就这样承认了。 “放了他吧！”温凉对那两个穿着墨色制服的中年人说到。 但是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露难色。“对不起，温先生。沈执事吩咐过，必须将他处死！” 温凉看了两人一眼，沉默了3秒钟之后，他说到：“那就随沈执事的吧！” 他放弃了劝说。 这两人对沈辰忠心不二，是不可能放了孔梧的。 之所以带孔梧过来，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而已。 温凉可以复制到别人的全部记忆，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控制人心。 控制人心这种事情，是凌云海或者沈辰他们要做的，他们做得要比温凉要好得多。 孔梧于是被拖了下去。 孔梧的死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从那两个墨衣男子的记忆中，温凉知道，黑沙会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早在前天，黑牢便已经被沈辰他们控制住了。 他们现在拥有原来的杜仲一派和中立派的支持，势力已经完全压过了旧派。 可是，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来迎接凌云海和温凉。 好在，他们也没有其它的想法。 只是延迟而已，问题不大。 9月29日的下午，温凉最后一次环顾了这个陪伴了他将近4个月的地方。 习惯了在黑暗而狭窄的牢笼里生活，真要离开时，总是舍不得。 如果不是为了要去外面突破第十境的话，他都想一直呆在这里。 远处是寂静而深沉的黑幕，近处是白亮的光明。 三不五时有人来拜访，给他提供一段又可以咀嚼很久的记忆。 ——这种怠惰的情绪，应该也只有这时才会有。一旦走出了这里，即便是刻意地再回来，都不一样了。 “小子，随我出去吧！”凌云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中气十足。 温凉摇了摇头。“你去吧！这是属于你的时刻！” 黑牢外面，应该是红毯铺地，鲜花着锦，人山人海，焰火满天！ 人们在庆祝前任会长的回归，仿佛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一般。 杜仲死去，恰好给了凌云海整合势力的绝好时机。他只要露面，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便可风卷残云一般拿下整个黑沙会——余墨也许会出现也许不会，温凉不知道。但这是凌云海自己要面对的事情，温凉不会管这么多了。 “哗啦”一声，牢门打开。 黑暗如同落潮一般远去，光明从远处倏忽而至，瞬间在他的脚下铺成了一条雪白的道路。 他看见好些个美貌的女子，一个个都比杜蘅要漂亮，也比小连要漂亮……她们捧着鲜红的花束，头顶上带着花冠，一个个风姿婀娜，站在那条白色道路的两边。 温凉再等了一会，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慢，沿途的每个人都被他记在了脑中。虽然他们都不是“真人”，并不能为他带来经验，但是他们的记忆却都是独特的，没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记忆。 走到白色道路的尽头，外面的阳光是金黄色的，人群像是海洋一样聚集在下方。 他听见了凌云海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从今天起……” “……让我们一起迎接……” “……携起手来……” 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让温凉有种眩晕的感觉。 在门口的地方，他拔开站在他旁边的侍女，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手指触碰到一个柔软的地方，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那个侍女低着头，可是脸上却是红红的。 “温先生，你要去哪里？”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身上挂满了绶带之类的东西，跟在他的身后。 他走得有些快，那个人就一路小跑的跟随着，一边跑一边问：“温先生，你要去哪里？大家都在等着你！” “你是叫谈平对吧？”温凉说到。 “是的，温先生，我们赶紧回去吧！”谈平不敢越过他的前面，可是也不敢落下太多。所以总是小碎步，一路走得辛苦。 “你去告诉凌云海，别忘了答应要给我的东西！”温凉说到。 “温先生说笑了，我哪里有资格见到凌会长……” “那我便送你一场造化！”温凉站立住，面向谈平。 “温先生，还是回去吧……” “像你这样的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温凉拉过身边一个捧着烛火的侍从，那其实是一个傀儡人。“你们诞生在救济所的培养皿里，五岁之前都不知道糖是什么味道，从来没有体味过被关爱是什么感觉。即便是在二十岁之前突破了第十境的障碍，可是每日所干的事情，同他有什么分别？” “温先生……” “你不是已经厌倦了每天迎来送往的工作了吗？你不是想成为一个灵阵师吗？你不是想要环游世界吗？你不是想要去白水园看看吗？你不是想知道苍穹之后藏着什么吗？你不是想娶白露吗？你有这么多梦想，靠你现在千篇一律的工作能实现吗？如果你现在不改变，明天不也和今天一样吗？” 温凉说的这些话，其实本就已经刻印在谈平的心里。 谈平有一个红色的笔记本，记录着他的梦想，也记录着他每天都在鞭策自己的话。 所以当温凉一字不差地将他说出来的时候，谈平完全被震住了。 “如果你不想继续这样蝇营狗苟的生活，那就给我打起精神来，直接走向凌云海，告诉他，欠我的一亿星币，明天就得还！” “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那你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梦想！” “温先生，我……”谈平捏紧了拳头，但还是有一点犹豫。 “别犹豫了，相信我！”温凉指着外面，那金黄的阳光洒满的地方，“凌云海就是相信我才有了今天的！” 说完了这句话，温凉转身就走了。 谈平没有跟上来。 黑沙会除了有限的那几个人，没有人认识温凉。 而那几个人，今天都在外面，享受着欢呼的热浪，和胜利的海啸。 他们以为温凉会和他们一起。 但是他们最终并没有等到他。 有一个侍从急匆匆地找到沈辰，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辰趁着凌云海休息的空当，也去凌云海的耳边说了什么。 他们一排十多个人坐在座位上，胸口的星星绶带反射着金黄的太阳光，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在第二排的边缘，有一个椅子空着。 第十九章 买剑 温凉行走在一条他叫不出来名字的大街上。 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他的身边川流而过，他对他们每一个都感觉到好奇。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子来观察过这个世界。 他现在还停留在第三境，所谓的长生之境，就是长生不死的意思。 只要他不遭横祸，自然生长的话，就不会死。 在这个境界，身体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自动运行的循环，不需要为生存操太多心了。当然，有更精美的食物和衣服，谁也不会拒绝。只是这种东西，有些小贵。 他现在的第三境，似乎和以前的第三境不太一样。 作为曾经经历过第三境的老人，他在心里有鲜明的对比。无论是力量还是敏锐度，都比以前高了一大截。 这应该是复制那些高手之后，所留存下来的一部分能力。 遗憾的是距离第四境还不知道要多久。 关于十个境界的修行特征和修行方式人人皆知，这是常识。 第四境又叫做方向之境，那种精力不够，让他必须在迅捷、凶猛、精密、创造、法术五大方向上做出取舍的感觉依然没有出现。 脑海中的那个面板上，那个“+”也一直没有亮起。 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能为他提供50点经验值的。 他路过一个装饰着五颜六色纸风车的广场，青色如琉璃的地面，映照着千千万万五光十色的飞速转动的纸风车，很是好看。 广场的正中央，许多彩色的圆珠漂浮着，形成一个立体的塑像。 温凉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爆裂阵的基本雏形。 爆裂阵，就是许多灵力以这种形状排列成团，当需要的时候，只要轻轻一颗灵力撞入，整个灵力团便会爆裂开来。这是十六种基本阵诀之一，也是所有武器都会运用到的阵诀。 看起来，这里是售卖武器的地方啊。 有人从温凉的身边经过，证实了他的猜测。 温凉信步走了进去。 旋转的纸风车带来丝丝凉风，很是惬意。 反正在凌云海替他办下来白水园的入学资格之前，他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这件事情其实很有难度，以凌云海如今黑沙会会长的身份，要办下来也不容易。 毕竟温凉还有三个月就满二十岁了。 白水园要有多瞎，才会接受一个还差三个月满二十岁，却才只有第三境的废物？ 但凌云海必须要办到。 这是两人在牢狱里达成的条件之一。 现在距离他们出狱已经三天了，凌云海让人传来消息，说需要再等十五天。 “七天！”温凉让那人传话回去。 七天这个日期温凉并不是信口胡说的，早在牢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凌云海能干成这事。七天的确是有一点难，但是拼命赶，用钱砸，用刀子逼，用人质威胁……凌云海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你好，先生，有什么需要为你服务吗？”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子走上来问到。 温凉很诧异，这居然是个真人，为他贡献了今天的第一个50点经验值。 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吗？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不依靠家庭的帮助就可以出人头地……真是有趣的想法！ “替我介绍一下这些东西吧！”温凉说到。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介绍了，这个女子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 “好的，先生，请随我来。”女子带他靠近一排橱窗，里面各种武器都有，从可以充能使用的爆裂枪到可以自动应激启动的灵袍，应有尽有。“我叫谢晚西，先生叫我小西就可以了。先生是想要哪一方面的武器呢？” 温凉想了想，“剑吧！” 他现在的战斗方式，决定了他和对手的实力差距不会太大。所以决定战斗胜利的关键因素，其实在于自身之外的装备。 爆裂枪之类的充能武器首先被排除，威力有限，并且不够灵活，遇上第五境甚至第四境的对手，都有可能破不了防。 盾牌之类也被排除，一旦战斗开始，他只有3秒的时间。虽然可以继续复制，但是其中总会有一个时间间隔，在这个间隔里，他会有巨大的实力回落。这种实力差距，不是靠盾牌之类可以防御的。 所以最关键的，就在于拥有更锐利的剑，能比对手更锐利，更快突破对手的防御，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3秒时间，足够他刺出十多剑。 “好的，那先生请随我到藏剑厅！”女子在前面引路，温凉信步跟上。 在谢晚西的记忆中，藏剑厅里有一柄剑，他已经看上了。 登楼时，谢晚西走在前面。 温凉无意去欣赏什么风景，只觉得那一摇一晃的腰肢有一种格外美好的韵律。 “晚西，翠微厅那边需要一个奉茶的人手，你赶紧去一趟吧？”一个梳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站在阶梯的上方对着正登楼的两人喊到。 “啊？”谢晚西身形一抖，但旋即被笑容很好的掩盖过了，“好的，思思姐，我马上就过去！” 温凉又获得了50点经验值，和一些奇怪的记忆。 这个名叫秦思的女子，是这家名叫“御器坊”的销售主管，谢晚西的顶头上司。 那位现在正在翠微厅的大人物，是黑沙会负责这一片区的巡守长。职位不算大，但恰好管着这一片。“御器坊”不得不好生招待着。 “对不起，先生，我……”谢晚西回头朝温凉说到。 “没事，你去吧！”温凉无所谓。有没有介绍不重要，反正那把名叫“集雪”的长剑就静静呆在那里，算是明珠蒙尘，暂时无人对它感兴趣。。 “晚西你快去吧，这位客人我来带一下。”那位短发女主管喊到。 于是谢晚西朝着温凉歉意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在谢晚西离开之后，那位短发女主管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凉。“先生，你随便逛吧，这里的冷风都是免费的，一楼的休息室里有些点心也是免费的，你可以去看看还有没有。” “好的。”温凉继续登楼。 “那我就不陪你了。” “没事，你去忙吧！”温凉回答到。 以前他可能还会因为被轻慢而愠怒，但是现在他已经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了。 第二十章 集雪 藏剑厅，简直就是一片剑的海洋。 头顶和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玻璃背后便是一片广袤的深空。无数剑影像是游鱼一样波光粼粼地在里面游弋，它们像是真的有生命一样，一会聚集成一团焰火，一会又散落成漫天星光。 深蓝色的微光笼罩着四周，温凉突然想起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婆婆带着他和小连去看海洋馆的展览那个下午。 这么多年了，这个记忆一直沉埋在他的心底，从未被想起来过。 却又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因为看见了这一片逡巡的剑光，突然想起来了。 “你好，先生！” 温凉正出神的时候，听到身边一个轻轻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位名叫谢晚西的女孩子又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温凉问到。 “那边其实不需要人……”谢晚西说到。 “你这样的话，你的思思姐会不高兴的。”温凉说到。 “随她吧。”谢晚西低头，在这个光线晦暗变换的地方，看不出她脸上的神情。 “哦。”温凉无所谓。 “先生看中哪一柄剑了？我可以为你取来哦？”谢晚西突然变得雀跃起来，看着透明玻璃背后那片广袤的深空，目光随着飞舞的剑光的移动。 温凉的思绪被她打断了，信步往前走着。“我再看看吧！” “好的，先生。”谢晚西说到。 他们沿着幽静的走廊前行，有一柄剑撞到了他们面前的玻璃上，然后翻滚着被反弹开去。 “将那柄集雪取给我吧。”温凉突然停下脚步，对谢晚西说到。 他的手指，指着深空中一柄孤独的长剑。 它缀在一团剑群的尾部，毫不起眼。它们向什么方向，它也跟着向什么方向，只是时常被剑群甩开，它不得不汇入另外的剑群。 “啊？”谢晚西似乎被吓了一跳。 “集雪！”温凉重复了一下，“编号6666。” 在每柄剑的剑柄上，都有一个小小的铭牌，不是目力极好的人，都看不见那个铭牌上的数字。 “先生真是……慧眼如珠啊！”谢晚西赞叹到。 能够清楚地叫出集雪这个名字，只能说明这位客人不是一般的客人，不可能是凭运气选中这柄编号6666的剑的。 谢晚西伸出手来，一道毫光在她纤细的手指间凝聚。 随即，那支正缀在剑群尾部即将追随剑群远去的细剑，突然就换了个方向，向着两人迎面冲来。 剑光在空中拖曳出一个长长的光尾。 透明的玻璃被毫无阻滞的穿透，就像是穿透了一层光幕一般。 落在谢晚西的掌中，剑光收敛后，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普通的长剑一般。 “先生是知道这只剑的典故的，对吗？”尽管心中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但是谢晚西还是忍不住问到。 她可不希望这柄剑被一个普通人拿到。 “嗯，知道的。”温凉回答到。 他刚才才知道。 “这柄剑是青棠城中一名叫做集雪的少年所炼。这位少年因为某件事情不能被白水园所容，修炼之路断绝，之后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炼剑上。终其一生三百年，只炼了一柄剑，便是这支集雪。”温凉说到。 “那你可知道，他不为白水园所容的事，是哪件事？”谢晚西问到。 “对莲花山心怀怨望！”温凉说到：“在其年幼的时候，莲花山上有剑客在青棠城中与人对剑，余波所至，令其父母俱亡。于是他便立下誓言，待其修炼有成，比找到那日对剑的剑客，找他论个是非曲直！” “没错，你果然知道。”谢晚西说到：“像他这种人，青棠城中可也不少。可是，白水园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呢？没有白水园，他们连莲花山的边都摸不到，又怎么去找莲花山论个是非曲直呢？” “可是白水园也没有料到，他虽然无法得到修炼的机会，却也因此得以专心炼剑。反而终于叫他炼成了这柄集雪。据他临死前称，这柄剑为天下最锋利的剑，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刺穿。”温凉说到。 “听说白水园里有一面号称天下最坚固的盾，没有什么能够刺穿。”谢晚西说到：“先生你去过白水园吗？” “没有去过。”温凉摇了摇头，“不过我应该很快就会去的。到时候我替你试一下，哈哈。”温凉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晚西也跟着一笑，“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很少，即便知道的人，也不相信他的剑就真的是天下最锋利。先生可是捡了大漏了。” 温凉试着用手折了一下剑身，剑身纹丝不动。“不过，按照常理来判断，刚极易折，我担心这柄剑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硬度有余，韧性不足！” 谢晚西并没有同他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而是问到：“集雪年轻时，爱行侠仗义。曾与人说，他的剑，只向更强者出。先生今天拿到了集雪，不知道能不能同集雪一样，剑向强者出。” 温凉凝思了一下，反问到：“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谢晚西说到：“宝剑配英雄，若先生能够答应做到，这柄剑便只是编号为6666的一柄普通长剑，若先生答应做不到，这柄剑便是名剑集雪。我会上报上去的，价格应该就大不一样了。” 温凉笑了一下，“好吧，我答应你了。我今后，便做个锄强扶弱的侠士，敢向强者出剑，也甘向弱者低头，匡扶人间正义，扫除天下浊流……” 谢晚西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吧，我便相信先生了。先生可别再说了，再说就像是在撒谎了……” 温凉见她笑起来好看，一时便也不再说话。 谢晚西带着他去付了款，还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折扣，一共三十万星币。 这就是一枚普通武器的价格。 先前温凉还在为了提升救济所的防御权限所需要的三十万星币拼死拼活，现在花掉三十万星币，却眼都不眨一下。 谢晚西将他送出门，两人在门口挥手告别。 温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前行，走过了大半个街区。 走着走着，便突然转身，向着“御器坊”猛然冲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你没听过我的名字很正常 谢晚西刚踏入翠微亭的大门，便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剥去了上衣，一条锁链将她四肢都捆缚在了地上，无法移动。 一个黑髯大汉正坐在她的身边，肥腻的腰身上，沾满了红色的葡萄酒污迹。 “救命啊！”谢晚西大叫起来！ “哈哈……”那个大汉低头看了她一眼，一双大手趁势在她的身上游走了一遍，“晚西，我可是想了你很久了……” 谢晚西看见了旁边站着的秦思。 “思思姐，救我……” “救什么救啊，晚西，罗大人看上了你，是你天大的福分啊……”秦思将手搭在虬髯大汉的肩膀上。 在翠微厅的这间屋子里，秦思还是外面那身装束，只是，背后多了一条白色的毛绒绒的尾巴，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 “救命啊！”谢晚西只得拼命的大叫。 “哈哈，你再怎么叫也没用啊……”那个虬髯大汉大笑着。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翠微厅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晚西！”一个人影从破碎的门口冲了进来。 他的手中提着一柄普通的长剑。 谢晚西抬头看见那个人影，不管不顾的大叫了起来：“先生救我！” 她直到现在，其实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别怕！”那人说到，“我刚才说过，买了你的剑，就得匡扶正义，就得锄强扶弱……就得……” 他一剑将一个从天花板上扑下来的人影穿了个通透，前进了一步，离谢晚西又更近了一点。“……向更强者出剑……” 前后共六个人向温凉扑了过来。 温凉用手中的剑，一瞬间就将他们都刺到了地上。 秦思惊恐地看着他，手指着他，嘴巴张得老大。 原来那种清新干练的风范荡然无存。 “啊！来人啦，杀人啦！”她大喊起来。 这里是御器坊！ 这是她的地盘！ 她没理由害怕的啊！ 可是她的腿还是忍不住在颤抖！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动手的！并且，那人来势汹汹，转眼间这屋子里就摆满了尸体。 “哈哈，你再怎么叫也没用啊……”那人说到，随手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试图拖延他步伐的人给刺倒。 “慌什么！”虬髯大汉站起身来。 随着他站起身来，屋子里陡然多了一阵凉意。 地面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咔嚓咔嚓地向着温凉所在的地方蔓延过来。 “别忘了，这里是你的地盘！”虬髯大汉说到。 温凉在地面的冰霜即将覆盖上他的脚面的时候抬脚，一脚踩碎了一朵隐藏的冰花。 这是冰覆阵，用来束缚和延缓对手的行动的。除了物理意义上的延缓之外，还能降低特定对象的反应速度。 但是在成阵之前极其脆弱，看起来很厉害，但是阵眼不过是隐藏的一朵小小冰花而已。 随着温凉踩碎了那一朵隐藏的冰花，室内的寒气乍然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温凉已经来到了翠微厅的中央。 秦思绕开他，沿着墙壁，想要跑出门去。 温凉反手一剑，将她刺了个透心凉。 “为……为什么……要杀我……？”秦思捂住胸口，缓缓回过身来。 她的身后是雪白一片，那只毛绒绒的尾巴，正是从那片雪白的山丘沟壑之中长出来的。 “不为什么，”温凉说到：“其实，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杀你了。” 那时候，温凉便已经知道了她在谋划着什么。 她想要讨好姓罗的这位巡守使，将谢晚西献上。 之所以温凉没有动手，其实真的是，懒得理这些事而已。 温凉走向虬髯汉子，“你叫罗兴安对吗？” “你……你是谁？”虬髯汉子拔出剑来，横在自己身前。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柔弱，从灵力波动来看，只有第三境的实力，可是，刚才杀他的手下的时候，却是十分的干脆利落。 手法方式，竟然仿佛有自己挥剑的样子。 “我叫温凉！” 虬髯汉子眼中有疑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可知这里是哪里？”虬髯汉子说到，“御器坊可是陈如初的……” “刚才在门外已经被我杀了。”温凉淡淡地说到，“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也很正常。等下楚骁亭过来，他应该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虬髯汉子只是外部粗狂，其实早已经用秘密手法联系了自己的靠山，黑沙会执事楚骁亭。 在几个月前黑沙会那一场翻天覆地的刺杀风雨中，楚骁亭本应该死于沈辰之手。可是沈辰却转而将楚骁亭又劝说了过来，于是楚骁亭便又继续做了黑沙会的执事。 “现在，你可以将她放了吗？”温凉问。 虬髯大汉的身边，谢晚西被锁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见温凉的言语，虬髯大汉冷笑了一声，随手将剑架在了谢晚西的脖颈上。 现在这屋内，活着的便只剩下了他、温凉和躺在地上的谢晚西三人。 “如果我说不呢？”虬髯大汉说到。 “愚蠢！”温凉说到。 于是两人便陷入了僵持。 温凉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了上去。软软的丝绒，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 他用剑剔着自己的指甲。 虬髯大汉拄剑在谢晚西的脖颈边，一声不吭。 两人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能打破僵局的那个人的到来。 谢晚西咬着嘴唇，眼角泪水一滴一滴无声的滴落。 此时，她哪怕有一千万个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僵硬的空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五分钟，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那是一队人马同步行走才能形成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外戛然而止。 然后一个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长着一张瘦削的脸，脸上有一道从左上额到右下颊的刀疤，让他看起来又凶又恶。 他只看了温凉一眼。 然后径直走向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的脸上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后便倒了下去。 黑沙会控制属下的方式之一，是会在他们的心脉上刻下一个特殊的爆裂阵。平时什么事都没有，要用到的时候，只需要控制者心念一动就可以了。 “温先生，对不起！” 这便是楚骁亭。 即便是他努力从脸上挤出谦卑的笑容，依然看起来又凶又恶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楚骁亭 温凉想杀楚骁亭，不是第一次了。 但每次他想动手的时候，发现都找不到动手的理由。 他虽然背叛了凌云海成为了余墨的爪牙，但是又在关键时候跳反，给了守旧派沉重一击； 他虽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他每年都会将自己收入的1/3捐献到青棠城救济协会。 他虽然对每个人都言出不逊热嘲冷讽，却唯独对温凉谦卑柔和言听计从。 别的人杀他怎么都不为过，但是温凉要杀他，总觉得是自己不对。 “你没有对不起我，”温凉回答到，“你对不起的是她！” 温凉亲自解下谢晚西四肢上的锁链，为他披上一件崭新的衣服。 谢晚西抖抖索索的来到桌子边，伏在桌子上埋头抽泣。 “对不起！” 楚骁亭对着谢晚西鞠躬道歉。 只是谢晚西一直埋着头，没有看见。 “请先生责罚！”楚骁亭说道。 “我能怎么责罚你？”温凉冷笑了一声，“你马上就是黑沙会的教育执事了，杀了你，凌云海可找不到第二个愿意担任这个职位的人。” 说到这里，楚骁亭也笑了起来。 让他这样一个双手血腥的人去担任教育执事，听起来有些滑稽。 但这却是凌云海和楚骁亭两人都心心念念的事。 教育执事，听起来是执事，但确是清水衙门，既无实权也无实利。 “对了，会长大人决定设立长老评议院，应该很快就有人来通知先生，让先生担任黑沙会长老一职。”楚骁亭说到。 “没兴趣！”温凉说到，“告诉凌云海，少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有，全民教育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东西了，我劝你也别浪费时间。” 楚骁亭一向对温凉言听计从，但这一次却没有做答。 “我知道你不这么认为，”温凉说到：“你永远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进入白水园——算了，懒得说你。反正黑沙会是你们自己的，随便你们折腾好了。” 楚骁亭垂手恭立着，眼睛向着温凉，目光却似乎在凝视着虚空，“我和会长大人已经商量好了，所有在黑沙会区域内的人，都可以接受小学、中学和大学三级免费教育。在他们二十岁之前，除了努力学习之外，不用参与任何社会活动。我们觉得这是可行的。” “老师呢？哪儿来那么多老师？”温凉问。 “傀儡人就可以了，”楚骁亭回答到：“傀儡人只需要复述他们的知识就可以了，学习的关键还是在于学生自己。” “有那些混日子的学生怎么办？任你怎么教，他也不好好学习，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不会的，”楚骁亭说到，“既然我是教育执事，就不会有浪费资源的学生存在。”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温凉问到。 尽管他复制了楚骁亭的记忆，但是他依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黑沙会的管辖范围内，有80%的少年最终都会成为傀儡人。这才是最大的浪费！”楚骁亭说到：“我们培养他们，即便他们最终不能为我们效力，但是他们终究会慢慢的改变这个世界。也许有一天，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了……” 楚骁亭说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温凉却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 那是个不能说的禁忌。 温凉摇了摇头，他不觉得楚骁亭的这个梦想会实现。 “努力吧！”温凉站了起来。 他扶着谢晚西向外面走去，“对了，那个陈如初可是位大人物，我杀了他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什么麻烦？”楚骁亭冷笑了一下，“会长大人已经决定，将黑沙会管辖范围内所有的产业都收为会产，由长老评议院统一安排。恰好拿他开刀。” “呵呵！”温凉只是随口一问。 走出御器坊，温凉将谢晚西推开一旁。“好了，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回去吧？” 谢晚西苦着脸看着他，经过了这么一遭，她现在连走路都怕，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劲来。 “回去哪里？”她弱弱地问到。 “回你的父母身边去！”温凉说到：“别再干离家出走这种事了。” “可是……” “走吧！”温凉推开了他，“你知道吗？行侠仗义的剑客，最终没有一个不遭横死。匡扶正义的少年，最终也都成了别人口中的恶人……我做过一次就好了。” 说完温凉便又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哎……”谢晚西伸出手来，想留住他，可是温凉头也没回。 谢晚西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 温凉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最后又看见了楚骁亭。 他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对着眼前一幢大楼挥舞着手臂，纵横捭阖，意气风发。 在他的脚下踩着几颗人头，旁边一群人离他远远的，却又不得不认真听着他唾沫横飞的指点。 楚骁亭也看见了他，便甩开那群人，向他走了过来。 “怎么，想把这楼拆了啊！”温凉开玩笑般问到。 “没错！”楚骁亭的答案让温凉吃了一惊，“我要在这里建一个真正的学堂！” “气魄不小！” “那是！” 两人沿着街道行走，温凉问，楚骁亭便答。温凉不问，楚骁亭便也不说话。 “有一个关于你们会长大人年轻时候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温凉说。 “嗯？” 温凉继续说到：“那时候他还年轻，还没有满二十岁，可是他已经突破了第十境了。他有一天从外面回家，发现自己一家人全被歹徒杀害了。可恶的是，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歹徒，却没有一个声张正义，去阻止那个行凶的歹徒，反而因为害怕歹徒的报复，要么选择沉默，要么胡乱提供线索，故意混淆歹徒的真实身份。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千方百计找到歹徒，报仇雪恨！”楚骁亭毫不犹豫的说到。 “那些包庇歹徒的人呢？难道他们真的就是无辜的吗？忘了说了，当时的人群中，还有人为歹徒行凶提供过帮助，算是帮凶。歹徒离开后，他们还顺手牵羊，拿走了受害者的财物。” “真是可恶！” “是啊！如果你是那时候的凌云海，你会怎么做？”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楚骁亭说到。 “哦，”温凉淡淡地说到：“你的杀气这么重，当个教育执事，实在是太屈才了！” 楚骁亭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问到：“如果是温先生的话，会怎么做呢？” 温凉也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到：“可是，当时的凌云海，什么都没有做。他原谅了所有人。” “啊？为什么？”楚骁亭不解地问到。 “因为他傻！”温凉说到到。 第二十三章 告别平安巷 温凉回到平安巷的救济所，在那里，他原来的床上，没日没夜地睡了一大觉。 平安巷已经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往日热闹的鸟啊虫啊之类的，在没有人居住之后，也彻底地失去了踪迹。 他睡在那里，闭上眼睛，安静得跟在黑牢里一模一样。 当他决定醒来的时候，正是他给凌云海的最后一天。 如果凌云海今天还没有替他送来白水园的入学凭证，他就得自己另想办法了。 他踏出门槛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谈平 “温先生，早上好！”谈平还在巷口，大老远的就打着招呼。 “早上好！”温凉回答到。 “白水园的入学证，终于办下来了！”谈平一路小跑着走到温凉的面前，递给他一张四四方方、纽扣大小的青金色金属片。 温凉接过来，打量了一下。 从外表看，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只是在这个金属片的内部，应该有一个身份识别的灵阵。 “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了一天，干得不错！”温凉说到。 他随手抛给谈平一块金色的手表，这是他前几天随手买下的。 自从在黑牢里度过了暗无天日的那几个月后，他发现自己对于所有带有计时功能的东西，都特别的亲切。现在他的储物囊里，还有三块手表，四只怀表，五个时钟，六个日历表……如果不是他这些天无聊的时候，在自己的身上刻印了一个自动计时阵，他现在就真不知道时间了。 “谢谢温先生！”谈平喜滋滋地接过。 手表这种东西，功能很简单，工艺也不复杂。但是价格，却莫名其妙的贵得离谱。 一块青烟牌手表，价值十万星币……谈平自己可舍不得花这个钱。 “再替我准备一辆到第一区的车，有问题吗？”温凉问。 “没问题，没问题，都没问题！会长大人专门嘱咐过的！”谈平满口子地答应着。 “从这里到第一区入口要多久？”温凉问。 “一般三天！”谈平说到：“我亲自开车，还能更快！” “那好！”温凉说到，“这就走吧！” 温凉说走就走，走出平安巷的巷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以后，大概，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这个平安巷，应该也不会是以前的平安巷了。 “温先生你放心，下一次你回来的时候，这里保证已经变了新模样了。”谈平说到。 温凉怀疑谈平是不是也同他一样，脑海里有”复制“这种异能。 他复制了一下谈平，放心了。谈平只是猜的，他认为眼前这位温先生是“故土难离”。 “哦？”温凉故作惊疑的问到。 “我们会扩建这个救济所，将整个平安巷都纳入救济所的范围。并且我们已经向青棠城申请了，让这里的培养皿每年能接受更多的投种，预计这里每十天就会有一个人诞生。我们会在这里建立保育堂，在会在邻近的地方建一个小学，方便这里的新生儿接受初级教育……下一次温先生回来的时候，这里肯定会大不一样了……”谈平滔滔不绝地说。 “哦。”温凉静静地回应着。 谈平在来之前，已经被凌云海叫去专门嘱咐过和温凉打交道的态度了，知道这位神秘的温先生一直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性格，他能回应一个“哦”字，那就代表他其实是感一点兴趣的。 所以在他们来到灵巢的边缘，面对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和黑沉沉的云雾等车来的时间，他依然在口若悬河的描述着对平安巷的未来规划。 “……我们会投入3介的灵石对救济所进行改造，特别是培养皿的升级，让以后从这里出生的人都能先天就更茁壮。所有的人以后都会以温为姓……温先生觉得呢？”谈平观察了一下温凉的脸色。 “没必要！”温凉回答说。 “……那也行，那就以谈为姓，反正在规划里，我会负责管理黑沙会辖下所有的救济所。平安巷这个当然是比较特殊的，每个救济所以后都会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像以前这种按照地名的叫法，虽然简单容易记，但是毕竟不够正规。温先生，要不你给平安巷这个救济所取个名吧？” 温凉想了想，“其实，我并不看重这些。” “是的，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但是毕竟是温先生曾经住过的地方，代表着对往昔的一点怀念……” “往昔吗？”温凉低头想了一下，中间也没听清谈平到底是在说什么。“那就叫晚西吧！” “啊？”谈平有点错愕。刚才他才说完，如果温先生不愿意取名的话，他就自作主张，取名叫谈平救济所了。能让以后所有从这里出生的人，都记住他谈平的功劳，他觉得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就叫晚西吧！晚西巷，晚西救济所！”温凉说到。 “好……好的！”谈平回答到。 “以后他们也不以谈为姓，以滕为姓吧！” “滕？好……好的！”谈平应到，想了想，还是不解地问到：“可是，温先生，为什么呢？” 温凉笑了一下，说到：“因为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做滕小连，一个叫做谢晚西。” 一个叫他要努力地活着。 一个叫他不仅仅是要活着。 *** 一辆乌黑的小车从云海中升起，停在温凉的脚边，悬浮在空中。 “温先生，我们走吧！”谈平率先上了车。 温凉拉开车门。 沉重的手柄带来陌生的感觉，虽然已经在别人的记忆中回忆了很多遍，但是亲手触摸到，依然感觉似乎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传递到魂体之中。 车身是黑色的涂装，反阳极阵列的表面处理，能承受从绝对零度到正五千度的高低温实验。 车装折叠空间阵，能够为急速启动和刹车带来动力缓冲。 大规模集成聚灵阵为车体提供动力，飞行阵模拟的是莲花山的标准飞行阵诀，一百里范围的灵阵扫描系统，能够提前规划巡航路线和障碍规避。 响应时间少于1微秒的控制系统，让整个车几乎与人融为一体，即时响应驾驶者的任何需求。 内置十个平方米的折叠空间，让乘坐者拥有更大的活动空间。 …… 这个小小的黑盒子，看起来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却基本上代表着这个世界最标准的工艺水准。 “走吧！” 温凉感觉自己在缓缓前行。 等望向窗外的时候，才发现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和云雾，都在窗外拉成了一条条五光十色的细线。 第二十四章 前途无量的老妖怪 旅程很无聊，窗外也没有风景可看，尽是些流线型的光带。 一开始谈平还在叽里呱啦地说话，可是在温凉闭着眼“嗯”了好几次之后，他也闭上了嘴。 温凉在脑海中观察那个灰色的面板。 现在，它已经有了一丝光泽。如果以前像是一截枯木的话，现在已经有了一丝活的气息。 温凉已经确认过，这个面板会逐步成长，随着温凉复制的真人越来越多，它会慢慢的进化，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连它自己也不知道。 面板上能看见谈平的身影。 下方暗金色的横线依旧，血红色的经验条只涨了一丁点，像是豆粒一般微不足道。 经验值显示的数值是50，等级是3. 第三区的“真人”不多，温凉撞运气般在大街上乱转，不过也就复制了一百多人。 挣下的经验值，都被他用来问了许多问题，花掉了。 离升级还有老大一段距离。 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亡命之徒了，他经历过了几百人的人生，加起来上万年，算得上是个老妖怪了。 其中有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也有像凌云海这样天马行空的野心家，有像谢晚西这种倔强又善良的小姑娘，也有楚骁亭这种杀人如麻的坏蛋。 可是，他越是知道得多，越是觉得惊惧。 在这些加起来数万年得记忆中，没有一个了解白水园。 更别说莲华山了。 他知道有一百种可以快速提升自己境界的办法，可是，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立即开始修炼的冲动，那么到现在，他都生怕每多修炼一分，便多错一分。 这些人所掌握的修炼方法，肯定，就是白水园希望他们修炼的方法啊。 怪不得白水园招收学生的时候，要求年龄最好不要超过十岁。 白水园看中的不是他们的听话，而是他们的纯粹干净，从心理到躯壳，都更像是一张白纸。 温凉还有三个月满二十岁，他不知道自己进入白水园，会引起什么样的波澜。 好消息还是有的：面板提供的升级功能无上限。 目前来看，那个“3”对应的就是他现在的修行境界，长生之境。 长生之境后是第4境方向之境，然后是第五境灵诀之境、第六境魂体之境……一直到第十境。十境之后，修炼体系便转向了另外一个衡量标准。 可是按照面板的回答来看，他却是可以按照这个数字累加一直往上升的。 只要经验值足够，温凉甚至可以一直升到一万级！十万级！百万级……即便是以每升一级实力便增加一倍的速度，一万级之后，2^10000……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 “能停下来吗？”温凉问。 “好的。”谈平答到。 窗外的流光有一瞬间的静止，然后骤然分解，变成了天空、云、楼尖以及或快或慢经过的车流。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这里距地面三万米。 “谈平，你看，这些大楼比山还高呢！”温凉有些感慨的说。 “是啊。如果山也有这么高的话，山自己就把自己压塌了！”谈平说到。 “那莲花山呢？” “莲花山不一样。莲花山是能浮起来的。” “哦。”温凉点了点头。“降低一点，我看看。” 他们缓慢的降落，穿过云层的时候，有冰晶击打在车窗上，在外窗上留下一朵朵六角形的雪花片，但是很快便消融了。 穿过云层，脚下便是灰蒙蒙的城市了，它像是一头匍匐在地的，浑身长满尖刺的野兽一般。 有一处建筑正冒着火光，熊熊的烟柱一直伸向了云层。 “那是千鸟联合会的地盘，”谈平解释到：“他们正在和崇阳会火拼。” “看起来情势不妙啊！” “不一定。”谈平说到：“千鸟联合会的结构本来就很松散，容易被突袭。但是一旦反应过来，却要比崇阳会实力雄厚些。” 温凉打开了车窗，嘈杂的声音传来。但是战斗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尽是些风声。 相比起黑沙会来，无论是千鸟联合会还是崇阳会都要大得多。它们之间的纷争已经持续了上千年，各自的会长都换了好几届，但是依旧谁也无法吞并谁。 “谈平，黑沙会接下来就会向蜻蜓会宣战了，对吧？”温凉问。 “是吗？这要会长大人决定了。” “会的。做好准备吧！”温凉说到，“凌云海和余墨不一样，他挺喜欢折腾的。” “哈哈，这倒是。”谈平回答到：“不过我喜欢他这样的。余会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软弱了，也不大爱管事。对了，余会长去了哪里，温先生知道吗？” “不知道。”温凉说到。“也许是死了，谁知道呢！” “哦。”谈平的心里，对于那位一直不怎么出现的余会长，其实没多少印象。所以作为黑沙会的前任典仪长，在凌云海带领人走向黑沙会总部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其它人一起，自然而然地投降了。 一道光束从远处升起，从车窗边擦过。 车体摇晃了两下。 “千鸟联合会开始反击了！”谈平说到，“温先生，我们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那就往上升吧。”温凉关上了车窗。 于是他们又穿过云层，来到了云层的上空。 “试试最高能升多高。”温凉建议到。 “大概是50千米吧！”谈平回答到，“我可以试试。” 于是他们往上升。 到了大约15千米的时候，温凉看见窗外骤然晴朗了起来。 他打开车窗，一股炽热的强风吹过来，他的头发都一下子蜷曲了起来，好像有一股焦臭的味道。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的天空，偶尔有几道流光闪过，那是飞速前行的车辆，除此之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还能继续往上吗？” “还能。” 随着他们越升越高，温度又渐渐降低了下来。 车子里也开始凝结起了白霜，车外却没什么变化。只是天空更蓝了些。 “现在外面的水汽含量很低，”谈平解释到：“所以这里不会有天气变化了。” 他们在离地面大约80千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上了！” 温凉看见头顶有一层若隐若现的晶壁，就跟他原来从荒野外返回青棠城时所穿透的那层晶壁一模一样。 晶壁上倒影着千变万化的光芒，那应该就是传说中在地面很难见到，但是在高空中却很寻常的极光了。 温凉看了一会，和记忆中高空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了，继续赶路吧！”温凉吩咐到。 到第一区的晶壁，还有两天多的路程。 他们并不能走直线，车辆不能突破空间壁障。他们只有一层层的穿过许多折叠空间，所以实际上要走的距离，比直线距离要长得多得多。 第二十五章 白水园的门 “温先生，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前方就是一片遮天幕地的晶壁，看上去明光透亮，但晶壁背后的情景，一点都看不见。 它看上去薄薄的弱不禁风，但是自世界诞生以来，无论使用什么方式，从来没有人能靠强力破开它。 温凉拉开车窗走了出来，落到地上。 地面是薄薄的青草。 现在已经到了秋天，草类植物开始枯死了，但依然还有一些在顽强地挣扎着。 曾经，平安巷的救济所里那些去参加白水园测试的孩子们回来说，他们测试的地方是在一个高台上，每个人都要去触摸一个高大的柱子，柱子会根据他们天资的不同发出不同的光。 只是无一例外，他们都不被那根柱子认可。 那时候，无论是婆婆还是小连都相信了。 因为所有去过的孩子们回来都是这样说的。 温凉也一直相信。 直到他复制了孔梧的记忆之后，才开始怀疑那些孩子在撒谎。 现在终于眼见为实了。 没有什么高台，也没有什么柱子。 他的手中捏着一枚纽扣大小的金属牌，只要他伸出自己的心神，这块金属牌便会记录下他的魂体波动，然后将所有符合这个波动特征的东西，通过晶壁传送到事先设定好的地方去。 那些孩子们，，只是拿着钱，去了第三区和第一区交界处的赌场，然后输光了钱再回来。 那些据说在测试中遭到反噬没有回来的孩子们，只是输得太多，连命都输掉了而已。 他现在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别人的记忆中，看见了同样的故事。 去第一区求学，是一条隐蔽而小众的产业链。 这些都是旧事了。 温凉想起来，只是觉得悲哀。 那个宁愿出卖自己身体也要给这些孩子们筹措路费的小连，何曾想过他们就像是水蛭，而她尽力筹措的只是这些水蛭的赌资而已。 “温先生，再见了！”谈平挥舞着手臂。 温凉头也没回地，随意地朝后摆了摆手。 “温先生，如果有机会的话，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啊！”谈平在他的身后大喊。 “黑沙会等着你！” “晚西巷也等着你！” 温凉的身影已经没入晶壁，消失不见了。 谈平怅然地看着晶壁，呆立了很久。 当凌云海告诉他，要将他的白水园入学凭证转移给温凉的时候……他便一直假装着高兴的样子…… *** 温凉站在人群里，周围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少年们，有男有女。 他穿过晶壁之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宽阔的屋子，但是在挤进一百多人之后，也显得有些拥挤。 陆续有人的名字被叫到，从屋子的门里走出去。那扇门又窄又小，放着白光。 剩下的人沉默着，耐心等待。 “嘿，你好！”旁边的一个少年朝温凉挑了挑下巴。 温凉笑了一下，表示回应。 “我叫燕喜，你呢？” “我叫温凉！” “我来自第七大道，喜乐巷。” “哦。我也来自第七大道，平安巷。”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可是邻居。”燕喜靠了过来。 喜乐巷和平安巷的确相隔不远，都在灵巢那栋建筑内，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至少有十重折叠空间，走上一天也未必能走到。 “是啊。”温凉说到。 “你知道那些被叫出去的人，是在干嘛吗？”燕喜问。 “不知道。”温凉回答到。 他的确不知道。 “嘿，我可是知道一点的。”燕喜说到。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附近有好几道目光都投了过来。 燕喜得意地说到：“他们在进行测试！” “测试什么？”旁边有人问到。 “测试修炼资质啊！”燕喜说到。“你们以为咱们拿到了入学凭证就算是加入白水园了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燕喜回答到：“那只是一个凭证而已，相当于一个考试资格，懂吗？白水园还需要对我们进行资质检测，资质好的进入内门，资质差的进入外门，资质实在不行的……” “那怎样？” “直接打道回府呗！”旁边有人接口到。 “打道回府？”燕喜不屑地瞥了那人一眼，“你可曾听说过有人从白水园直接打道回府的？没有吧？” “那……那会怎样？” “放心，咱们都是资质好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白水园选中的，对吧？”燕喜说到，“哥几个，以后真进了白水园，可得互相照应。” 隐隐然以燕喜为首，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温凉莫名其妙的被围进了这个小圈子中。 “我再给你们透露个信息，兴许没什么大用，但好歹让大家有些准备。”燕喜压低了声音，说到。 “这测试，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部分：记忆、推断、知识、修为和试炼五部分。前四个没什么紧要的，该怎样就怎样，这最后一个试炼可得千万小心，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丢了性命。”燕喜郑重其事地说到。 “怎么试炼法？”有人关切地问。 “就是直接将你丢进一个小空间里，完成一个设定的目标就算是通过，类似于荒岛求生或者密室逃脱那种。我告诉你们，往些年，这试炼的通过率只有50%。”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问。 “呵，别不信！”燕喜说到，“我认识一个朋友……算了，和你们说这干嘛。反正，以后大家多多照应。”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就有了几分相信。 加上都是初来乍到这里，正好有一个人好像知道点内幕，尽管未必完全可信，但是听听也是无妨的。 一开始还是燕喜在说，到后来七嘴八舌，都互相攀谈起来。 “我听说，这次的测试者中，有一个叫做杜乐的，很强。”温凉说到。 “很强？有多强？”燕喜接话。 “不知道，”温凉说到：“大概会是第一名吧！” “嘻！”燕喜不屑的吐了个声音。 温凉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退出了这个圈子。 同他一样站在这个圈子外的还有几个人，一个抱着剑似是在假寐，一个逗弄着地上一条小青蛇，一个手里捏着匕首在一颗黄澄澄的子弹上刻画着…… “温凉！” 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毫不犹豫，目不斜视地从那个窄窄的门口走了进去。 第二十六章 破空剑与圆周率 白色的光芒如海浪一般扑面而来，温凉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没有用，那光芒仿佛不可阻挡，依旧冲击在他的瞳孔上。 “啊……”他叫出了声来！ 这种痛苦，比在孔梧那里遭受的刺魂酷刑更加难以忍受！ 渐渐的那种痛苦消退了，白色的光芒也如落潮一般退去。 可是他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即便他睁大了眼睛，也像个瞎子一样。 “才三境啊……还有三个月满二十了……”，他听见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这种废物是怎么招收进来的……直接处理掉吧……” 温凉感觉自己被一股风给托了起来，向着某个方向被抛了过去。 “等一等！我有话说！”温凉还在空中，大声地喊到。 他现在只能希望自己运气好，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让自己的视力恢复。 眼睛暂时看不见，脑海中那块面板也就跟休眠一样，根本不起作用。 他重重地摔落到地上，然后双腿被一双大手拎了起来，几无反抗余地。 “等等……这不符合流程！”他被倒拖着，嘴里不停的叫喊。 可是没有人理他。 “准备叫下一个吧……”他听见那个声音在说。 他的头重重地在什么东西上磕碰了一下，脑子一阵恍惚。 还来不及叫痛，恍恍惚惚地看见了倒拖着自己的那个人影。 复制！ 几乎是毫不犹豫。 这是个傀儡人，脑子里只有程序没有记忆。不过这并不妨碍温凉临时获得了他的力量。 温凉一个旋腿，挣脱了他的双手。 人尚在空中，翻身用另外一只脚踢中了这个傀儡人的胸口。 将它踢得后退了几步的同时，自己也借势重新落到了身后的地面上。 他的眼睛还有泪水流出来，但是眯缝着眼，已经能够看得见了。 “虽然我现在是第三境，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温凉对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说到。 那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蓝色短袖衣服，一身肌肉也看上去松松垮垮没有力气。 但是温凉丝毫不觉得这个男子很普通。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男子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还知道，刚才的说辞，并没有打动他，反而让他有些觉得愠怒。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虽然我现在是第三境，可是三个月后，我会成为白水园最厉害的学生！”温凉换了个说辞。 “哦？”那人歪着头，看了一下温凉，翘起了二郎腿。“怎么个厉害法？” “十系……”温凉看着他的眼睛，毫不回避，“……第一！” 白水园根据研究方向的不同，将学生和老师分成了十系。任何一个能在某一系取得前三甲的都是非同凡响的天才，第一更是万众瞩目，即便是登上莲花山，也会让人高看一眼。 可要说十系第一……白水园历史上绝无仅有！ “哈哈哈……”那人笑了起来，“可真会说大话。来，向我出一剑，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说大话的资格！” 温凉再次用1秒钟确认了一下，那人的确是在等着他出剑. 于是温凉并拢双指，以指待剑，朝着身前一划。 一点光芒从他的指尖一闪即逝。 那人后退了一步。 先前还面带揶揄的神情消失不见了，而是一脸的凝重。 “破空剑？倒也有几分火候……坐下吧！”那人说到。 刚才拖走他的那位傀儡人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温凉的身后。 “谢谢！”温凉说到。然后再退步坐下。 “没想到这一届学生，除了那几位天才之外，还有你这样的怪胎。很好，你算是勉强获得了我的认可。不过，认可归认可，测试是测试。你要是测试不过，我依然不会让你进入下一步的。你明白吗？” “明白的，老师。” “叫我木老师吧！” “好的，木老师。” 那人手拂过桌面……再拂过…… “对不起，木老师。”温凉不得不站了起来。 “怎么了？” 温凉走上前去，抓住桌子的两端，轻轻一拉，从桌子的中间，整齐地拉开了一条缝。 “刚才的破空剑，没有控制好。”温凉低头解释到。 “哈哈，”那人尴尬地笑了两声，双眼盯着温凉。 破空剑易放难收，刚才能将破空剑控制到那么细微的程度，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过如此。 但是破空剑的余波居然悄无声息地割开了桌面，连他都未曾发觉，这就有点让他惊异了——一个区区三境的小子，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按照规定，我负责的是记忆能力的测试。”那人干咳了一声，说到。 他一挥手，在他身后浮现出一面深色的投影，上面列着许多人的名字，后面还有分数。 这就是本场测试的结果，想来这个结果应该投影在桌面的，但是因为桌面的投影阵列被破坏了，他便不得不换个地方。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只是要换一种复杂一点的灵阵。 “有许多人认为，战斗便是我们修炼的意义。但是白水园不这么认为。”那个人说到，“你觉得呢？” “当然不是。”温凉说到：“我认为修炼的意义，在于能为世界上的生命带来更多的可能。” “对！”那人一拍掌，“说得太对了，简直跟我想的一摸一样！为什么我们要测试你们的记忆力、专注力、判断力还有知识深度？是因为我们认为，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改变世界的力量，跟修炼所带来的力量一样强大！不，有时候会更强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温凉说到：“而且，他们和我们的灵诀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对，说得太对了！”那人说到：“虽然有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有一个有你说得这么恰到好处。来吧，我们开始测试吧！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这对于其它人来说不太公平。” “好的。”温凉坐了下去，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知道对面这人并不介意这个。 “关于圆周率，一直有人认为它是个常数，当然它也的确是个常数，而且是一个很简单的常数。但是如果用十进制的小数来表示它的话，它会变成一个无限不循环的小数。这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温凉回答到。 “那你背诵到小数点后一千位吧？” 第二十七章 撒以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1510……” 温凉觉得这个有点简单了。 毕竟照着念还会念错的话就太不应该了。 当他“背诵”到第一千五百位的时候，停了下来。 毕竟那人的记忆里，只有一千五百六十位。 “可以，”那人淡淡地评价，“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也许你专门去背过这个数字。刚才只是我自己临时想到的一个小游戏，真正的测试，现在才开始。” 一团模糊的雾气在温凉的脚下翻腾而起，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立方体，长宽高大约各一米。 “这就是你刚才所待的屋子！”木老师的手中拿着一支能放出红色光束的笔，在立方体内指指点点。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想那件屋子内所有的细节，越详尽越好。”木老师说到，“这是一个念头的投影装置，只要你想到的东西，确定了，它就会反映出来。当然，那些杂念什么的，它也会自动过滤，不过需要你尽量控制，如果杂念太多，也会影响你的成绩。” 温凉试了一下，只见雾气翻滚之间，凝结成了一百零九个人影。 温凉看了一下身前的那个投影，暂时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叫做易阳的人，得分是36分。 “我想问一下，那个易阳能记忆到什么程度？”温凉问。 “每个人的外形都有10万个关键节点，屋子里一共有一百零九个人，当然，非人的物体也有一万个关键节点，你要是能符合其中的1%，那么你的得分就是1分。”木老师解释到。“易阳嘛，这个得分也稀松平常。” 温凉先勾勒了一个大概。这就跟绘图一样，要凭着记忆，将那间屋子里的人像都绘制出来，越细节越好。 “白水园的历史上，有得满分的吗？”温凉问。 “怎么可能得满分？”木老师讥笑到：“人是会动的。” 温凉笑了一下。 没错，人是会动的。当你关注某一个时间节点的特征的时候，另外一个记忆中的特征往往和他处于不同的时间。比如说，你记得某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也记得另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但是当那个人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的时候，另外那个人也许正在踱步往那个角落的路上，还未到达。 这两个特征如果同时出现，那其中一定是有一个不符合的。 那个立方体内屋子的颜色首先变得清晰起来。地面是大块的灰白色方砖，方砖上有形式各异的云纹，每块方砖看上去都一样，但其实各不相同…… 屋顶是白色的，有些地方有皲裂的痕迹，因为光线的原因，每个地方的白都是不一样的白…… 墙面上的没有明显的花纹，但是可能在粉刷的时候，傀儡人用的涂料浓淡不同以及涂刷的力度不同，仔细看的话，依然能看见每一寸地方，都是不同的…… “这一次的学生中，有人提前知道了题目。”木老师说到：“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很难过，所以想拉着大家一起下水。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他影响？” “你是说燕喜吗？”温凉问到。 “是的。”木老师回答到。他的眼睛看着那个正逐渐变得清晰的立方体，竭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 测试记忆能力的这个装置，就是他发明的。 里面的每一个节点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虽然眼前这个才三境的学生刚刚才勾勒出了那件屋子，他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地面、屋顶和墙面上的八千个节点，完全符合。 之所以还有两千个节点没有结果，那是因为那些节点都被人遮挡着而已。 “影响他人，也是一种能力。”温凉说到：“我不知道白水园有没有一门专门训练影响力的课程？” 木老师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是温凉知道是有的。 人影渐渐的变得清晰，人脸上的表情，衣衫上的褶皱，影子相互交融后的明暗……都在一一呈现。 “木老师？” “怎么了？” “白水园历史上，真的没有人获得过满分吗？”温凉问。 “怎么？你觉得你能获得满分？” 温凉笑了一下，“如果我都不能获得满分，那就不可能有人能获得满分了。” 温凉没有丝毫藏拙的意思。 “请木老师调出录影，回放到30分钟前，我们从那时候开始吧！” 木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伸出手来在空中拨拉了几下，在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屏幕。 温凉当然只能看见它的背影。 “开始！”温凉说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面前的那些本来已经清晰无比的人像顿时便活了起来。 有人声传来，甚至连声音的语调都分毫不差。 是从燕喜似乎无意间挪动脚步到温凉的面前开始的。 …… “嘿，你好！”燕喜挑了挑下颌。“我叫燕喜，你呢？” “我叫温凉！” “我来自第七大道，喜乐巷。” “哦。我也来自第七大道，平安巷。”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可是邻居。”燕喜靠了过来。 …… 木老师面前的屏幕，恰好比温凉面前的投影快了3秒钟。 所以，用不着那个投影装置做出判断，他自己就能判断出，投影的内容和自己面前的屏幕的内容一模一样。 他看了足足10分钟，一个字也没有说。 最后他默默地关上了屏幕。 “怎么了，木老师？”温凉问。 木老师叹了一口气，“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的测试装置出了问题，一种是你在作弊。” “都不是的，木老师！”温凉将面前的投影揉成了一团浆糊，“我的记忆力真的很好！你不能因为我优秀得不敢相信，就真的不相信。图门说，奇迹总是会发生的！” “你是图门教徒？”木老师惊讶地看着他。 “我只是对衪的教义有一点兴趣而已。”温凉回答到。 “撒以！”木老师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口中低吟了一个音符。 “木老师，我会得到满分吗？”温凉问。 “我不知道，我得看看后面的测试者……再说……”他的语气有些游移不定。 在他身后的得分排名上，温凉被放在了第一位，但是得分一栏，却是空白。 显然他还没有想好，应该给温凉多少分比较合适。 第二十八章 不幸的是…… 离开了木老师，按照傀儡人的指引，温凉来到了隔壁的另外一间教室里。 入眼便看见一个中年人正趴在教室的前方的桌子上打瞌睡。 教室里的座位很稀疏，陆续有人起身离开。 傀儡人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测试的规则。 这里测试的是知识。 每个座位前都有一个投影的屏幕，测试者坐下去，屏幕上便会出现许多问题，测试者选择正确的答案即可。 只是每位测试者只有30分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回答正确的题目越多，得分便越高。 不能互相讨论，也不能使用通讯或者查询工具。 温凉坐下的时候，恰好看见有一个测试者被傀儡人抓走，尽管那人拼命的挣扎，可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想必这教室里是有静音阵的。 温凉首先收获了50积分，来自讲台上那位打瞌睡的中年人。 然后在第一道题目上选择了第一个答案。 教室里除了他以外有三十个人，有二十八个都选择的第一个答案。 出于好奇，他还是阅读了一下题目的：雄性草履虫有几只脚？ 他连什么是草履虫都不知道。 于是飞快地进入了第二道题目：灵力谐振定理是由谁首先提出的？ 所有的阵诀都会运用到灵力的谐振，但是什么是灵力谐振定理？连凌云海都没有听说过，只有在那位木老师的记忆中出现过这个名词。 那位打瞌睡的老师的记忆中……是的，这道题选择第三个答案。 第三道题目，流体的……原来这些题目都是那位打瞌睡的老师出的啊，选第二个！ ……等等，第一道题目应该选择第二个答案…… 于是他改掉了第一道题目的选择——在原先选择的地方画两道横线，重新选择新的答案。 同时深深的觉得，那位打瞌睡的老师，出的题目肯定是在故意刁难他们这些测试者。三十个测试者，大概除了他以外，一个也没有选择正确。 接下来的选择就很愉快了。 他甚至连题目都不用看，直接在正确的答案上做点击就可以了。 陆续有人因为时间到了而离开。也有人陆续地加入进来。 一直到屏幕上出现了“测试结束”的字样，他发现自己居然还剩下了5分钟。 一直这样坐着会不会有点尴尬？ 他发现那位打瞌睡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来。当他望向他的时候，他也恰好正望向他。 温凉低下了头来。 他必须得谦卑！ 因为讲台上，那位叫做宿真的老师，正等着他口出狂言，然后扣掉他10个点的分数。 他就这样低着头，一直挨到5分钟结束，才站起来，朝着讲台上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 接下来，他被傀儡人接引到一处花园里，坐在玫红色的长椅上等待。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花园。 花园里有很多红色的花，它们开放得热闹极了。还有很多绿色的叶，绿得都要滴下水来。 他在长椅上仰起头来，就能看见藤萝掩映的廊顶，透过藤萝间的缝隙，还能看见湛蓝的天空。 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种湛蓝的天空。和第三区的那种灰蒙蒙的天空大不一样。 还有打扮得像是花朵一样的小姑娘为他奉上可可和点心。 可可的味道有点苦，可是点心却是甜的。甜甜的，软软的，粉红粉红的，他都不舍得一口吃掉。 咬掉一口，留下半只。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真正的食物。 温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在傀儡人的引导下走到了他这里。 “你好！” 那个少年还未走近，就提前和温凉打起了招呼。 “你好！”温凉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你等了多久了？”少年问到。 “十二分钟！” “哦，看来我至少会再等十二分钟了！”那少年说到。 很快又有先前那个傀儡人女子奉上茶点来，那少年漫不经心地一口吞掉。“我叫杜乐，你呢？” 这位自称杜乐的少年一转身，不小心打翻了温凉的茶杯。“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推向了温凉，“你用我这杯吧，我还没有用过。” “不用了，”温凉将他的茶杯推了回去，笑着回答到：“我叫温凉。” 他不动声色的离着杜乐远了一点。 “我觉得前面的测试有点难，你觉得呢？”杜乐问到。 “还行。”温凉答到。 “那一道计算不同颜色的光线衍变速率的题目，你回答上来了吗？”杜乐问。 “回答了，”温凉说：“但我不知道是否正确。” “你说说你是怎么计算的，我一直想不出应该怎么解？”杜乐说到。 “算了吧，”温凉回答到：“等下还有测试呢。” “哦，也是。” 杜乐沉默了一会儿，但他好像是个话痨，很快又找温凉说起话来。 “你听说过吗？每年的测试第一名，都可以直接加入内门？” “听说过了。”温凉踌躇着措辞，“我认为我应该就是本次测试的第一名。” “哈哈，这么自信？”杜乐笑着打趣到。 温凉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到：“虽然我才第三境，但是，即便是对上第十境的对手，我也能反手杀之。即便是十境之上，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哦？”杜乐一脸不信。 “要不然，我一个区区三境，凭什么站在这里？”温凉说到。 “哈，又有人来了！”杜乐站起身来，指着温凉的背后。 温凉扭头顺着去看。 此时，杜乐的指头上，陡然升起一点腥红的闪光。 然而，一支细剑先从杜乐的下腹，斜穿入他的后颈，剑尖冒出了指头长的一截。 杜乐指尖的星光熄灭，他眼中的生机也瞬时熄灭。温凉从那点熄灭的星光底下站了起来。 “对不起，”温凉回过身来面对着他，“正面杀你有点费劲，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杜乐死得不能再死了。 温凉的一剑不但刺穿了他的心脏，剑上的灵阵也直接震碎了他的魂体。 其实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其实是将杜乐重伤即可。 只是可惜温凉没有把握，在自己3秒钟过后的间隙里，会不会被重伤的杜乐捡了漏。 第二十九章 如果好人不假装那么坏 温凉本以为会有人来对他点什么，但是他多虑了。 小姑娘来收拾餐盘的时候，对地上的尸体视若不见。 直到另外一个傀儡人来走叫温凉，依然没有任何人提及这件事情。 这倒是让温凉主动问了一句：“那具尸体怎么处理？” 其实，与其说他关心的是尸体，倒不如说他关心的是自己杀人后到底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花园会自动刷新的！”傀儡人难得的解释到。 “啊？需要多久？”温凉问。 “每天的午夜12点。”傀儡人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到。 不是温凉不愿意复制这个傀儡人，而是复制了也没有用处。 傀儡人是没有记忆的，它们的身体中只有程序。 即便温凉能够获得它们的实力，也无法获取它们的认知。 它们和人的反应方式不一样。 人类，总是在心里储存了答案，再通过声音或者肢体表达出来。 但是傀儡人的心里是不会储存答案的，它们的表达只是一种应激反馈。 “我杀了杜乐，不会有问题吧？” “我不知道！”傀儡人回答到。 “这里有什么规则不允许杀人吗？” “我不知道！”傀儡人继续回答。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扇门前。 傀儡人为他打开门，示意温凉进去。 温凉进去后，傀儡人又为他把门拉上。 然后傀儡人便呆呆地站立在门外，一动不动了。 *** 温凉终于看见了一间正常的教室。 整洁美观，干净明亮。 一排排整齐的课座，一看就适合认真听讲。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子站在讲台上，看见温凉进来，拢了一下耳鬓的碎发，莞尔一笑。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那个女子说到。 又是50经验值。 温凉受宠若惊地回馈笑容，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我叫谢蕴，你可以叫我谢老师。”这位笑容很甜的老师对着门口的温凉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用手指了指教室里面，“快进来吧，随便坐！” 她看起来是位好脾气的老师。 温凉小心翼翼地找了个中间过道的位置坐下。离她不太近，也不太远。 她从空中抽出一只白色的手巾，擦了擦手，好像上面有汗渍一样。 “你叫温凉，对吗？”她温柔地问到，一边擦拭手指，一边歪着头看讲台上的花名册。 “是的！” “等了这么久，你需要休息一下吗？她将擦过的手巾扔进讲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不用了！”温凉差点站了起来。 “你在害怕吗？”她奇怪地问。 “没，没有！”温凉矢口否认。 “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她笑着说到：“我不过是吃了一个测试不及格的学生而已。” 她看了一眼温凉，突然吃吃地笑了两下，说到：“只要你测试通过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啊！” 温凉只好尴尬地笑着。 她看起来是那么天真无辜，同她的记忆完全不相符合啊！ 无论是测试记忆力的木老师还是测试知识的那位宿老师，记忆中可都没有这个人。 “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她又恢复了先前温柔可爱的样子。 温凉站了起来，处于谨慎的礼貌。 “请问，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哈哈！”自称名叫谢蕴的女子老师的眼睛亮了一下：“看起来你还是有点聪明的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温凉回答到。 “怎么个奇怪法？” “呃……其它的老师都在打瞌睡……” “哈哈，你的观察真敏锐！“她听到温凉的答案，似乎很开心。”你的直觉是对的。原来负责这个测试的老师临时有事，所以我来替他主持几天。怎么，你想欺负我是新人？” “没！没有！绝对没有！” “谅你也不敢！“ 温凉当然不敢。且不说他还没有真正进入白水园，便是进入了白水园，也绝对不敢对任何一个老师不敬。 “好吧，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真相哦。”她笑了起来，似乎是很神秘的样子，对温凉轻声说到：“在你等待第三场测试的时候，恰好杜乐也正在进行他的第四场测试。” 她促狭地笑了一下，伸手示意刚才站起来的温凉坐下。继续说到：“他的测试内容与众不同，是让他自己选择一位他自己认为对他将来威胁最大的对手，然后杀死他。他选择了你。” 温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选对了，你知道吗？如果他不选你的话就必死，因为他选错了答案。” “可是呢，他还是死了。你瞧这命运啊，看似给了他选择，其实是什么选择都没有。” “如果你是他的话，你该怎么办？” 温凉来不及探究她的真实想法，因为谢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正用手抚摸着他的头顶。 手指很纤细，很轻柔，但他怀疑随时那只手会在他的头顶抓出五个洞来。 “我……这……是是考核内容吗？” “不算！”谢蕴收回了手，手指在眼前看着，舔了舔嘴唇。“算我随便问问，你随便回答就好。” “如果我是他的话……”温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既然是在你的花园里，就应该知道，先来向你请罪……” “请罪？”谢蕴的声音一变，“怎么这样说？” “我只是觉得，他恰好出现在你的花园里，恰好是在你的花园里出现这个必死的选择，绝非偶然，所以，冒然猜测……” “哈哈，你果然很聪明嘛！”谢蕴踱步走回了讲台，“你瞧，这就是推理，这就是逻辑。这种能力啊，可不比那些拳啊剑啊弱多少！” “是，是……”温凉忙不迭地承认。 ”这个世界这么危险，你的拳和剑只是保护你的最后一道屏障。真正能保护你的，其实是你的脑子啊！”谢蕴说到。 “测试题目呢……我想想……” “既然杜乐被你杀死了，按照规矩，杀人就得偿命，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谢蕴将头靠在自己手臂上，坐着，趴伏在讲台的桌子上望着温凉。 温凉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想吃人。 是真的想吃人。 “请老师指点！”他沉住声音回答到。 “除非你能证明，杜乐不是你杀的！”谢蕴说到，“如果他不是你杀的，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温凉惊讶地张着嘴巴。 “而且，像你这么聪明，你就栽赃嫁祸给那个燕喜，怎么样？” 温凉似乎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怎么，很吃惊吗？这个题目很难吗？” “我是不是很坏？”谢蕴有些幽怨地说到：“可是如果我不假装这么坏，那些坏人就会真的这么坏的！” “我这是在教你，知道吗？” 温凉看着她悬在空中晃动如春葱一般的十指，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谢谢。但是，杜乐的确不是我杀的啊！” 第三十章 那么坏人就真的会那么坏 “虽然我用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但是杀他的人，不是我！”温凉肯定地说到。 他的语气实在是过于肯定，以至于谢蕴都有些惊讶了。“啊？” “杀他的人，是燕喜！”温凉肯定地说到。 温凉认真的态度将谢蕴逗笑了。“虽然说我让你栽赃嫁祸给他，可是你这进入角色也太快了点吧？” “你应该有燕喜在白水园的经历录影吧？”温凉问到。 “有。” “能投影出来吗？” 谢蕴随手一杨，教室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屏幕。画面以燕喜为中心，以标准时间的速度流动着。 那是燕喜刚刚出现在白水园的接引室里，他和许多其他人站在一起。 除了东张西望之外，燕喜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速度能调快一点吗？” “自己调！” 谢蕴放开了录影的投影权限，温凉回忆了一下应该怎么使用，于是有些生疏的拉了一下进度，结果太过了，又倒回去。连续几次，终于来到了他想要的第一个片段。 还是在进入白水园的接引室内。 画面很立体，纤毫毕现。 声音也恰到好处，如在耳边。 …… “我听说，这次的测试者中，有一个叫做杜乐的，很强。”温凉说到。 “很强？有多强？”燕喜接话。 “不知道，”温凉说到：“大概会是第一名吧！” “嘻！”燕喜不屑的吐了个声音。 …… “这是燕喜第一次听见杜乐这个名字！”温凉暂停了一下，给谢蕴解释到。 画面继续前进，都是燕喜在拉拢他的圈子，巩固他的圈子，同时试图将其它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来。 温凉加快了一点进度。 直到温凉的名字被叫到，温凉开始走出去。 温凉又暂停了画面。 “看见这一道红线了吗？”温凉指着地面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轨迹，像是水渍一样淡，如果不是刻意观察，几乎看不出来。 “我看见了！”谢蕴回应到。 那一条红线从燕喜的脚下发出，绕过各种人群，最后蔓延到了温凉的身上。 “我当时毫无察觉，但是直到刚才我才想通。”温凉说到：“你是不是发现我刚才有些走神？” 谢蕴不置可否。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回想，为何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将剑刺入杜乐的身体的。并且刺得那么准，一击致命！”温凉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不过才三境，靠着勤奋和刻苦接到了白水园的入园资格，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个十境的的高手。更何况，杜乐是十境中最强大的存在，我想，能够获得第一，即便是在整个青棠城，他也不简单吧？” “他是公认的青棠城十境第一！”谢蕴说到。“所以，你杀了他，麻烦很大！” “我说了，不是我杀的！”温凉纠正到。“那道红线，就是传说中能控制他人的傀儡线！” “傀儡线？”谢蕴皱了皱眉。仔细看着那条淡红色的线条。 他听说过傀儡线这个东西。 只不过，这样高级的灵器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至少是一场针对白水园园主或者青棠城城主府的某位要人的政变，才配得上这样高级的灵器。 “你是说，从那时候起，燕喜就企图控制你？”谢蕴问到。 “没错！”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很奇怪！”温凉说到，“虽然我想不出原因，但是事实上他就是这样做了！我们继续往下看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还会有其它的动作！” 画面继续流动，傀儡线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出现，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也符合傀儡线的特征。 …… “商栀，你也来了？”燕喜对蹲在地上玩蛇的那个女子说到。 那个叫做商栀的女子头也没抬。 “我觉得你可以拿这一年测试的第一，直接进入内门！”燕喜说到。 商栀抬起头来，也没有起身。 燕喜蹲了下去，说到：“但你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有屁就放！”商栀的话很冲。 “借我一滴蝰蛇血，我帮你杀掉杜乐！”燕喜说到。 商栀抬头看了一眼其它地方。 “放心，我释放了屏蔽符文，不会被探视到的！” 商栀看了一眼燕喜，地上的小青蛇慢慢地爬上燕喜的手掌，吐出一粒黑色的血珠。 …… “我对燕喜不太了解，”温凉问谢蕴：“在第三区，他是不是很有名？” 谢蕴白了一眼温凉，说到：“每一个被白水园的鹰眼发现，并且邀请来参与入园测试的苗子，都不会是无名之辈。” “他一定和这个叫做商栀的女子认识！”温凉肯定地说到。 “他们出生在同一个救济所！”谢蕴说到。 “所以，从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他杀掉杜乐的动机，是想帮助他的朋友商栀！” “牵强附会！”谢蕴点评道。但是并没有拒绝继续往下看。 画面一直进行到燕喜进入记忆力测试阶段，他试图用一颗灵石贿赂木老师。 木老师……看了一眼墙角，老神在在地收下了那枚灵石…… “这个……”温凉有些尴尬。 “没事，”谢蕴轻描淡写地说到：“只要他肯分一半给我，就没事！” 好吧，这不是温凉应该管的事情。 在木老师身后的投影上，排名第一的是杜乐，第二的是商栀，第三的是燕喜。 画面继续以三倍标准时间的速度流动。 直到显现出燕喜坐在位置上选择答案的时候才慢了下来。 他做选择的速度飞快，只是在做完了所有题目以后，才又回到开始，注视着第一道题目。 在第一个答案上选择画了两道横线，然后重新选择了第二个答案。 温凉暂停了这个投影。 同时，将眼前的投影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暂停的燕喜，一半是温凉自己当时的测试屏幕。 答案选择一模一样，第一题第一个答案上的两道横线，也一模一样。 “如果说他没有偷窥过我的答案，我简直不敢相信！”温凉对着谢蕴说到：“你看，他甚至以为我这两条删除线都有特殊的含义，他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谢蕴似乎的确有点无话可说。 “可是，他为什么要控制你呢？”谢蕴问。 “我想，大概是……”温凉说到：“在某个很小的范围内，其实我也不是无名之辈！” 谢蕴看得出，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点自矜，也有点害羞。 第三十一章 事实就是这样 谢蕴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无所不知。 当一个智商只有100的人面对一个智商1000的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产生这种错觉。 “所以说你认为他选择控制你的原因，其实只是想作弊？”谢蕴问道。 “一开始是这样的！”温凉说到。 “那怎么解释他还没有等到考核结束，就让你去杀杜乐呢？不管你杀不杀得了杜乐，你都必死。他用了傀儡线这种价值不菲的灵器，难道就这么浪费了？”谢蕴问到。 “说明杀死杜乐比作弊要重要吧！”温凉解释到，“对于一个能拿出一颗灵石的人来说，傀儡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再往下看看吧！” 投影画面继续流动： 燕喜在完成了知识能力测试之后，来到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里。 那个花园几乎同温凉所在的花园一模一样，但是那肯定不是温凉呆过的那个。因为里面并没有温凉。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谢蕴没有解释，温凉也没有问。 连惊讶都不值得惊讶。 如果一位白水园的入园考核老师不懂得复制空间的阵诀，这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 还是那个美貌的小姑娘奉上茶点，跟温凉看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一样美貌，一样花枝招展。 温凉暂停了画面。 此时那个小姑娘正将餐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侧头看着燕喜，燕喜也侧头看着这个小姑娘。 “她叫什么名字？”温凉问。 “她不过是个傀儡人，没有名字！”谢蕴说到。 “不！她不是傀儡人！”温凉肯定地说到。“虽然她的脸上有明显的傀儡人标识，她的脖子上也有傀儡化接口，但她肯定不是傀儡人！” “你觉得他们这是在交流情报？”谢蕴不屑一顾地说到：“这太牵强附会了吧？” “老师只要将这个小姑娘找来，一审便知。” “同样相貌的傀儡人有好几十个，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哪个？别浪费时间了！”谢蕴不太愿意做这件事。 温凉没有马上回答，继续放映了下去。 画面里，燕喜靠做在廊椅上，环抱着手，抬起一只手臂，食指抵住额头。 “就是现在！”温凉暂停了画面。 他再次将屏幕一分为二，左边是燕喜用食指抵住自己额头，右边是温凉倒持长剑，恰好正刺入杜乐的小腹。 “傀儡线会用到人的脑前额叶，让施术者产生极度的不适感。”温凉指着燕喜的这个动作解释到。“很明显，当时的我，已经完全受到了他的控制，才能用反手刺出那一道远远超出了第三境的一剑！” 谢蕴有些无话可说。 看起来，燕喜的确才是杀害杜乐的真正凶手啊！ 而且，这根本就不是陷害，也不是栽赃嫁祸！ 这是事实！ 那么，难题来了——到底温凉算不算通过了他的考核？ 录影播放到这里就结束了，也没有继续往下播放的必要了。 温凉交回了投影的权限。 谢蕴依然一言不发。 温凉也只是低头站着，没有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从门口鱼贯走进来一群小姑娘。 她们都是花园里奉茶的小姑娘的容貌，言行举止，声容笑貌都是一模一样。 连每一丝头发都梳理得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标准件，使用的时候随便取一个用就是了，谁还记得哪个是哪个？”谢蕴说到。 她们排成了三排，每排十人。 温凉从她们面前慢慢地走过。 “她们不是都有编号吗？”温凉问。 “在她们背上！”谢蕴回答到。“谁会去记这个东西？” 温凉扶住其中一个的肩膀，将她转过来，撕开她的衣服，只见她的后背上有一片各种颜色频谱的方块图案。 然后温凉继续对第二个如法炮制，一时之间，只听见裂帛的声音“刷刷刷”地响起。 他将她们的衣服都撕开，让她们排成一个大圈，面朝圈外。 温凉站在中间环顾。 没过多久，他便走上前去，将其中一人推到了谢蕴的面前。 “就是她！”温凉说到。 “哦？”谢蕴调整了一下坐姿。“你确定？” “确定！搜魂吧！”温凉说到。 “真麻烦！”说是这样说，但是谢蕴还是站了起来，将这个姑娘拎了出去。 搜魂的确很麻烦，要像分析一颗树的年轮一样来解读这颗树的所有过去，必须借助很多专门的灵器和法阵。并且解读的标准很模糊，很容易就解读失败了。 孔梧曾经对温凉使用过刺魂之术，但是一无所获地失败了。 即便是在白水园，也必须到专门的搜魂阵中，才能进行这个动作。 温凉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坐着，闭着眼睛假寐。 那一圈二十九个傀儡人小姑娘，现在就跟橱窗里展示衣服的模特一样，连眼睛都不会再眨一下了。他们已经进入了休眠模式。 过了至少三十分钟，谢蕴才从门口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温凉站起来，假装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谢蕴冷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 “裟椤园完全不可信，昨天还说是盟友，今天就将间谍派到我们的考核场来了！”谢蕴怒气冲冲地说到，拍了一下桌子，甩了甩手。 “怎样？那不是傀儡人吧？”温凉问。 谢蕴摇了摇头，看着温凉，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赏地笑容：“你立功了！还没有正式进入白水园，就为我们立了一大功！等你正式入园之后，便会有奖励发下来的！前途无量啊，小子！” 温凉乐呵呵地笑了一下。 “那我的考核？” “通过了！”谢蕴回答到。“当然通过了！虽然说你并没有真的完成我的考核要求，但是结果还是符合的！算你通过了！赶紧去参加试炼吧！” “呵呵，”温凉笑了起来，“我能得多少分？” “分？你还在乎这个？你立大功了，小子！你还在乎什么分啊？”谢蕴说到。 “呵呵！”温凉笑了两声，便跟谢蕴作别，走出了教室。 “等一下！”在他走出教室的时候，被谢蕴叫住了。“这个拿去！” 她扔了一个东西给温凉，温凉接过来一看，是一枚空间戒指。 这比他的储物囊可就要高级得多了。 “将她们统统带走！看着就烦！”谢蕴指着那些还站成一圈一动不动的傀儡人说到。 第三十二章 队友 “你们一定听那个傻女人说过，用脑子能为你们抵挡住生活中90%的伤害。但是你们一定不知道，凡是能被抵挡的伤害，根本就不叫伤害。真正能保护你的，永远是你的拳头，和剑！” “我们这一次招收了多少学生？一千？五千？一万？五万……哈哈，是二十万！二十万学生！” “你们知道每年从白水园有多少人毕业吗？五万还是十万？都不是！前年毕业的学生是一百二十个，去年是八十九个！” “感谢那些失败者，他们慷慨地奉献出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不然你们不会有这么多傀儡人可用！” “所以试炼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遴选出胜利者吗？不是，是为了挑选出失败者！” “你们会被扔进一个废弃的城市，每天凌晨，会随机刷新一些奇怪的生物，他们会帮助你们实现奉献！如果你们在一个月内就丢掉了小命，那么，恭喜你们，你们将成为不朽的傀儡人，真正的永生者，青棠城最伟大的歌颂者” …… 四面八方都是这个聒噪的声音。 温凉随着挤挤挨挨的人群，行走在一个穹形的走廊里。 不时闪过的光将人群映照得光怪陆离，丑陋狰狞，魑魅魍魉。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响起。 温凉将怀中那个香气扑鼻的身体推开。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娇小的身影一个劲儿的道歉。 “没关系！”温凉回答到。 前方一个人影突然在光线中变成了一头怪兽，不但是她，连温凉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女子的演技有些拙劣，在试探出温凉并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之后，连敷衍一下的动作都没有，继续像游鱼一样游开了。 她叫蒲娟，她想在进入试炼场之前，找到一位能够庇护她的高手。 她的姿色不错，修炼的功法也和她的姿色相得益彰。 如果她再坚持一下的话，说不定温凉会选择屈服。他也需要盟友，哪怕是这种附庸心态的盟友，也是很好的。 这条走廊被那个聒噪的声音称作“送死路”！沿着这条路走，路的尽头，便是那个试炼的城市入口。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中绝大部分都会在试炼中死去。 但是依然没有人选择回头。 经过了第三区人间地狱般的磨炼，还被白水园的“鹰眼”选中的人，不会是那种心志不坚的蠢人。 会选择回头的人不会走上这条路，走上了这条路的人便不会回头。 哪怕是蒲娟这种一贯以寄生的方式走到今天的人，也知道在希望和死亡中做出毫不犹豫地选择。 在在条送死路上，没有任何老师出现，只是那个聒噪的声音在解释着，引导着他们前进。 “蒲娟！”温凉大声喊到。 “干嘛！”那个女子很快出现在温凉的身边。 “跟着我吧！”温凉说到。 “凭你？为什么？” “只是不想看着你送死而已！”温凉说到。 “一边玩儿去吧！”蒲娟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刚才她已经试探过了，他只是一个才三境的小角色而已。 温凉也没有争辩，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前进方向，向着右前方加快了脚步。 “我警告你啊！别跟着我！”蒲娟回过头来，恐吓着温凉。 温凉只是笑笑不语。 “等你至少突破十境了，我们之间才有可能！”蒲娟回头伸出一根食指说到。 温凉从他的身边快速经过，没再看她一眼。 蒲娟的手指还伸在空中，悻悻地收了回去。 温凉靠近了那个背上背着巨大武器匣的男子。 有些武器需要有特殊的装具，并不是所有的武器都适合藏在储物囊或者空间戒指里面的。特别是热武器，更是需要在专门的武器匣中保养。 只是热武器一向不出高手，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家伙同温凉一样，一直无人问津的原因。 “林恪！”温凉喊道。 “你是？”那位男子转过头来，一脸的络腮胡。 “温凉！”温凉自我介绍道：“前三场测试每场都是满分的温凉！” 林恪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没听说过！” 考核还没有结束，测试者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分数。 “我听说过你！”温凉继续说到：“一个人覆灭了一个帮派，号称在第三区只弱于杜乐的少年天才！你背上这具武器，就是你赖以成名的“地狱火”吧？” “你想干什么？”络腮胡的林恪问到。 “我们结盟吧！”温凉说到。 就在这时，一股香风袭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林恪，我们结盟吧！” 蒲娟也在这个时候赶到。 她的第一选择并不是林恪，热武器不会出什么高手，这是早就为所有人公认的。 “你为什么不去找虞渊、孟蛟他们？”林恪问到。 “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蒲娟说到。 这这条送死路上，人群已经隐隐然分割成了好几块。 在送死路走到尽头之前，无论是愿意不愿意，所有人都会被裹挟入一个自觉形成的阵营。 人和人的第一个差别，就在于有些人是主动的选择，而另外一些人是身不由己的跟随。 蒲娟其实也不是无名之辈，在来白水园之前，她就修炼过了一门“三春祭”的灵决，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在第三区流传的高级灵决，能够在十秒钟内将自己的重生能力转嫁到一个队友身上。 在来白水园之前，她有一个固定的队友。两人互相配合，也算是风生水起。她那位队友本来也被白水园选中了，不幸的是，还没有等到白水园入园的那一天，她的队友就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关键的时候，放弃了她那名相伴了十多年的队友，选择了独自逃生。 “我一个人很好！”林恪说到，“我不需要盟友！” 在第三区流传的故事当中，杜乐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而林恪，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孤狼。 他握着一杆地狱火，用热武器对抗着灵力，用一个人对抗着所有人！ 第三十三章 那个江雪 “不，你需要盟友！” 温凉斩钉截铁地对林恪说到。“你需要强大的盟友！” “我看不出来你哪里强大！”孙恪面无表情地说到。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空间戒指里有二十九具傀儡人！”温凉炫耀地举起手来，小拇指上戴着一枚暗金色的戒指，上面还镶嵌着一粒钻石。 傀儡人的战斗力未必很强大，但是胜在听话。 在试炼场景中，一个傀儡人比一个队友都有用。毕竟傀儡人肯定愿意代替自己去死，但是队友多半不会愿意。 二十九具傀儡人……运用得好的话，能发挥很可观的作用。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虞渊、孟蛟他们？”林恪问道。 “不是一路人！”温凉回答到。 “什么意思？” “等到了试炼场，你就知道了！怎么样，我们现在是盟友了吗？”温凉问。 “可以吧。”林恪无可无不可地回答到。 “哈哈！”温凉将手搭上林恪的肩膀，被林恪不动声色地一抖肩膀甩开。 温凉侧头看了一下，蒲娟默默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再加上她吧！”温凉说到。 “什么？”林恪皱着眉头. “再加上她吧！“温凉说到。 “你确定？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温凉没有让林恪把话说完，打断了他。“我确定！” 蒲娟本来一直低着头。自从温凉说他有二十九具傀儡人之后，她便默默地低下了头，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如果不是温凉说“再加上她吧！”，她大概会越来越落后，然后很快会汇入其它的人流中去。 现在，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期待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跟之前那风尘万种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相信她！”温凉再次说到。 “可是，你要知道……”林恪还是有些不愿意。 他是孤狼，一个人就足以成为一只队伍，连温凉都只是个添头。如果他坚持不答应，温凉也没辙。 蒲娟的神色慢慢黯淡。 随着林恪的犹豫，她重新低下了头。 “对不起打扰了！”她说到，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温凉一把抓住了她，将她用力扯了回来。 “我有二十九具傀儡人！”温凉对着林恪说到，“而且，我还有一张试炼城市的地图！” 后半句话，他说得相当小声。 但是林恪的眼睛里，却蓦然放出光来。 “我相信她！”温凉说到。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在这个时候，一张地图比什么信任都重要。 “你怎么会有地图的？”林恪还是不敢相信。 “你别管！”温凉说到。 他让蒲娟走到自己的面前，“现在我们就有三个人了，基本上可以组成一个最简单的战斗队形。接下来，在进入试炼城市之前，我们还得争取再拉两个人进来。五个人，就很稳妥了。” “为什么一定要五个人？”林恪问到。他一向独来独往，从来没有和人组过队。 “因为我们要组五芒星阵啊！”温凉说到，“我们的试炼是一场生存游戏，坚持最久的才能获得胜利。没有什么比五芒星阵更坚固的了！” 他说的这些，林恪当然也听不懂。“哦！”他回答到。 什么五芒星阵，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反正到了战斗中，他肯定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他可不会放弃自己擅长的迂回埋伏，选择听从温凉的指挥，站桩一样去摆个什么阵。 寻找敌人的弱点是他天生就拥有的本能，不需要任何人指挥。 蒲娟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现在有些尴尬。 队伍中两个人，最强的林恪摆明了不想要他，温凉倒是要他，但是在这之前她还刚给温凉甩过脸色。 怪只怪自己眼里不济，能看出温凉只有三境，却漏看了他的小拇指上还带着一枚空间戒指。 这个拥有二十九具傀儡人的款爷，究竟为什么非要将他拉进自己的队伍，她还有些不确定。 “蒲娟！” 她突然听见温凉在喊自己的名字。 “嗯，我在，怎么了？”她迅速看向温凉，反应速度几近谄媚。 “你不是曾经救过江雪一命吗？”温凉说到。 “啊？是……是啊！”蒲娟回答到。她很奇怪，温凉怎么会知道这个。 “现在去向她要回来！”温凉说到。 “啊？”蒲娟有点懵。 “去找到她，告诉她，现在是她知恩图报的时候了。让她加入我们！”温凉说到。 “这……她应该不会……”蒲娟本能的有点抵触。 “你就告诉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对你说过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往后必有厚报”这句话！”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蒲娟小声说到。 她可以扮作风尘，可以低头讨好，可以委屈求全，可以不顾廉耻……但是挟恩图报这种事情，她还从来没有做过。 “是不是那个江雪？”林恪突然问到。 “那还能是哪个江雪？”温凉反问到。 叫江雪这个名字的可能有很多个，但是“那个江雪”就只有一个。 那个将自己“嫁”给了一头野人的江雪。 “那还犹豫什么？”林恪赶紧说到。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林恪一直独来独往。不是真的因为他不需要队友，而是他不希望为了找队友而找队友。 有那么几个人，即便是在派系林立如山中杂草的第三区也是赫赫有名，即便是那些已经突破了第十境许多年的老人，也不敢忽视他们的存在。 杜乐、燕喜、白遇、菊右京、商栀……林恪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江雪不在其中。 江雪不在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将她和这些天才少年们放在一起，不太公平…… 林恪不喜欢队友。 但是像江雪这样的队友……有多少来多少吧！他只担心江雪会不喜欢他。 “我们在前面入口处等你！”温凉说到。 送死路走到这里，已经依稀可以看见试炼入口了。 那像是一个被火焰烧得通红的镜子。 “不见不散啊！”林恪说到。 蒲娟百般纠结，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蒲嬢嬢 白遇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卖掉！ 是的，卖掉！ 他亲眼看见那个自称三场考核都第一的家伙，交给了队长孟蛟两枚灵石。 然后，孟蛟便来找自己商量，问自己能不能加入那个家伙的队伍。 那个家伙站在一边根本就没有开口，队长孟蛟便替他说了一切他想说的话。 “他们的队伍实力强大，江雪、林恪都是他们的队员……” “他们还拥有二十九具傀儡人！还拥有一个掌握了三春祭的超级辅助……” “这是他们的队长温凉，前三场考核都是排名第一的高手。别看他只有三境，但是一身……颇为了得……” “他们队风很优良，队员之间关系也很融洽，你去了保证如鱼得水……” “可以肯定，试炼的获胜者中肯定有他们一席之地……” …… 孟蛟就差没说“我们根本就比不上他们”这样的话了。 白遇气愤不已。 自己好歹是第三区还算有名有姓的高手，就这样被卖了？ 孟蛟，你当我是什么？ 货物吗？ 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听你摆布？离开了你孟蛟，我还有的是地方可以选择！ 我就不信，这乌乌泱泱好几千人，会找不到队伍愿意接纳我！ 何况凭我白遇的名号，自己扯起一只队伍也不是不行！ 反正我是打死也不会加入那个家伙的队伍的。 你想要我加入吗？ 哼！我偏不如你意！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可恶的家伙，抛起了一枚白莹莹的灵石。 又是一枚。 又是一枚。 又是一枚。 又是一枚。 一共五枚，像是杂耍一样在他的双手间抛起又落下。 然后被他乍然一收，都捏在了手里。 “来，点个头，这都是你的了！”那个家伙说到。 白遇的怒气还没有消。 但是等他认识到自己的怒气还没有消的时候，已经点了不知多少个头了。 等他将五枚灵石捏在手里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这个朋友啊！”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交定了！”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很满意的交易！ 唯一的缺憾的是，白遇直到走出了老远，见到了前方火红的镜子下的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都还没有想起问一问他的买家：“你叫什么名字？” *** 他们一行五人在那面巨大的火红的镜子下方停了下来。 与那面巨大的镜子相比，人们像是蝼蚁一般渺小。 蝼蚁们源源不绝地投入镜面，消失在镜子里。 温凉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每个人都被镜子的光映照得火红。 蒲娟很自然地和江雪站在一起，她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聊着什么。一个是成熟风韵的大姐姐，一个是萌态未泯的小丫头，她们两个站在那里，几乎每个路过她们身边的人都会多看她们一眼。 自从江雪出现后，蒲娟也似乎活泼了很多。 林恪独自看着镜面，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白遇和温凉坐在一起，他拿着灵石在嘴边吹一口气，然后又放在耳边听响，翻来覆去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轮。 “进入试炼场后，我们的落点是随机的！”温凉自顾自地讲到。 他的这些队员，没用的话当面讲他们也听不见，有用的话即使是藏着掖着他们也连蒙带猜地听个七七八八。 他一开始还想搞个建队仪式什么的，但只是想了想。 他这个队长，明面上的实力是最低的。 一个个队员们，除了白遇和蒲娟，能对他保持基本的礼貌就是很不错了。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抢几只通话器过来。”温凉羡慕地看着好几只小队从他面前走入镜面，每个队员的手上都拿着一个黑乎乎地大砖头。“我已经制定好了十七种计划……” “但是……林恪，你是不是在骂我？”温凉突然回头对站立不动的林恪说到。 “没有！”林恪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地上的温凉，“我怎么可能骂你？” “我明明听见你在说：这个傻子废话多！” 林恪大吃了一惊：”你能听见我在心里说的话？“ “废话！”温凉说到：“要不然，我凭什么有脸做这个队长！” 实际上，温凉的队长的确是他自封的。 林恪一开始也想争一争队长的，但是在江雪加入后，他就不太好意思争了。 蒲娟对温凉言听计从，江雪对蒲娟言听计从，所以这两个女人都算是温凉的人。 白遇就更别提了，对温凉谄媚到像哈巴狗一样。林恪觉得之前和这样的人并列，简直都是丢人。 “真的啊？”江雪也听见了，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那你说说，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温凉有些说不出口。 “快说啊快说啊……”蒲娟也在一边凑趣。 “你在想……”温凉左右看了看，人很多啊！ “想什么？”江雪兴奋地问到。她今年其实已经十八岁了，但是声音还一直是个娃娃音，天生如此。 “我觉得紫色的比红色的要好用得多！”温凉豁出去了。在“御器坊”，那个叫秦思的女人，让他见识到了比所有人都要多得多的东西。 “什么意思？”白遇居然也在听！ “臭流氓！”江雪大叫了一声，一把抱住蒲娟，躲到了她的身后。 “这什么跟什么啊？”白遇看了一眼温凉，再抬头看了一眼林恪，都是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好吧，白遇！”温凉站了起来，“你说得对，既然落点是随机的，我也没必要分析来分析去的了。但是进入试炼场之后，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温凉这一次很认真地说到：“我知道试炼场的地图，你们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而且，我还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五个人都落在同一个地方。” “特别要提醒的是，蒲嬢嬢！”温凉举起右手，露出小手指上的暗金色戒指，上面的钻石煜煜闪光。 “我不是刚死了老婆。我只是这个戒指太小了，其它的手指都戴不下！” 第三十五章 五分钟的闲聊 这是一座几乎要被摧残成齑粉的城市。 地面的碎石破砖起码已经积累了十多米厚。 但是依然有许多残破的建筑高耸入云，坚持着不肯倒下。 城市中浓烟滚滚，不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那些高耸如云的建筑上，也不时有火光爆起，要那些本就危在旦夕的高楼更加摇摇欲坠。 温凉一行五人刚刚落地的时候，恰好一幢建筑再也支持不住，向他们落足的地方倒了下来。 五个人毫无默契地向着五个方向奔逃，好在所有人的速度都还算不错，没有一个被坠落的建筑残骸砸中。 他们再次汇聚的时候，是在这一片残骸堆成的垃圾山上。 温凉灰头土脸地看着他们，“很荣幸啊，居然没有一个人趁机脱队的！” “咳！咳！”林恪清理了一下嗓子，说到：“坦白说，不是没有。” 其余四人都齐齐望着他。 他的脸上都是灰扑扑的灰尘，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本来想到处走走的。但是，我发现队长你传给我的地图还挺好用，所以我就又回来了。毕竟这乱糟糟的地方，有一位好向导还是要方便得多。只是在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江雪好奇地问。她和蒲娟的身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在这烟尘遍布的地方，她们身上却像是刚洗过澡一样，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我看见了白遇，哈哈……”林恪笑着说到。 “胡说！”白遇的手上拿着一截银色的管子，那是他从垃圾堆里翻捡出来的宝贝。“我是最先来和队长汇合的，你怎么可能看见我？” “好吧，那当我看错了吧！”林恪并不同他争辩，又看向温凉，“队长，接下来我们该干些什么？”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另外一堆垃圾山上，一队人马正急匆匆地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飞鸟，他们围绕着那些燃烧的建筑，在火焰和浓烟中盘旋，穿行。 “我们就在这里建立防御吧！”温凉说到。 “就这里？”蒲娟很有意见，“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防御？” “你学过建筑学吗？”温凉问。 “没有！”蒲娟回答到。她怎么可能会去学建筑学，整个第三区，也不会有谁去学这样一门完全无用的知识。 “你们呢？”温凉问其它人。 所有人都摇头。 “那么就得听我的！”温凉说到：“我恰好学过建筑学。无论是晶壁还是重力墙，架空结构还是堆叠结构我都很有研究。而这里，在这个建筑的废墟上，恰好可以建造一个小型的晶壁出来！” “晶壁？”林恪很是吃惊，“你居然还会建这个？能承受多少灵能的冲击？” “这就要看情况了，但是至少一百介是能够保证的！”温凉说到。一介是一个标准能量单位，能释放的力量，大体上等于一个十吨的物体以每秒100米的速度进行的冲击。 这是很坚固的防御了。 “那很好！现在就开始建吧！你要多久才能建好？”蒲娟很积极。 “是啊是啊“，”赶紧赶紧！”江雪和白遇也都很热心。 “大约需要一周吧！”温凉说到。 林恪冷笑了一声，“我觉得还是跟着他们跑更容易活下来一些！毕竟这么多人，死到我头上的概率也应该不大！” 这一次白水园招收了二十多万学生，即使经过层层筛选，最后能进入试炼场的，至少也有好几万。 林恪相信自己应该比其它人更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温凉问到。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林恪反问到。 “我也不知道，事实上，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温凉说到：“他们只是觉得，其它地方肯定要更安全一些。你相信吗？” “好吧，一周就一周吧！”江雪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说到：“也不知道所谓的怪物刷新是什么时候，如果是晶壁的话我觉得可以值得试试的！这总比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要好的多。” “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团结更多的人！”蒲娟说到，“人越多力量越大，我们可以组织有效的防御，分工合作。” “好主意！”白遇用力鼓了两下掌。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嘲讽之意。 “按照分工的话，你觉得你可以去干什么？”林恪问到。 “我可以……去做后勤，运送物资什么的……” “然后我就该去拼命对吗？”林恪说到。“难道我辛辛苦苦地修炼，就是为了要保护你这种白痴吗？” “住嘴！”江雪怒斥到。“你知道为什么过去一直没有人愿意和你一起组队吗？没有教养！这个小队不欢迎你！” 林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无论是手还是嘴，他都打不过江雪。 “你们慢慢聊！”林恪转身走下了垃圾山。 蒲娟低着头。 她因为江雪而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因为这个轻率的提议而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你没有做错什么！”温凉说到：“不用自责！” “可是，”蒲娟低声说到：“林恪会不会真的离开我们……” 这个小队伍刚刚才建立，蒲娟就已经对它产生了一点依赖。她觉得自己像是藤蔓，好不容易终于又找到了一点依附。她不想这个依附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受到伤害。 “不会！”温凉说到。“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温凉很喜欢之前他和婆婆还有小连他们一起建立的那个小家，所有人都可以自由的说话，哪怕是再愚蠢的提议都可以说，最多获得一阵别人的嘲笑而已。 现在他也这样觉得。 蒲娟的实力不够强，人也不够聪明。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说话的权力。 至少在他的这个五人小队里，她同其它所有人一样重要。 至于林恪——他现在大概是真的想走了——但是温凉并不担心这个，他见过很多身体背叛了思想的例子。林恪并不是笨蛋。 “我们还要聊多久？”白遇蹲在一块菱形的砖石上面，“要是一直这样聊下去，我可真觉得去跟随那群盲流更好一些。” “我们就聊了五分钟而已！”温凉回答到。 他一挥手，一排又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出现在他的四周。 她们都穿着白色或者红色的衣服，在这灰蒙蒙的乱石堆上，像是一朵朵被抛散的花瓣一样鲜艳。 “美女们！”温凉站在最高的那根支棱出来的钢筋上一挥手，“把这些砖块都给我搬到那边去！” 第三十六章 洪流 每一幢摩天大楼的基座，都是一个强大的阵源，它为整个大楼提供统一的灵力调度。 大楼虽然倒塌了，但是基座还是完好的。 只是它被掩埋在地底，挖出来需要些时间。 当然仅仅是挖出来还是不够的，还需要能够进入这个基座核心的权限和方法。 恰好，温凉知道这个权限的密码组合，也知道怎么控制这个废弃城市的所有基座。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个已经被碾压成了齑粉的城市。 可是在温凉的眼中，这一片废墟之下，全是宝藏。 傀儡人们干活不知疲倦。 一开始他们像是红的白的蝴蝶，但是很快就都变成了灰扑扑的蚂蚁。 砖石被她们切割开，运送到另外一个地方。 随着垃圾山越来越高，山底下一个正八边形，深度达二十多米，边长有十余米的巨大凹坑正逐渐成型。 温凉和白遇坐在垃圾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江雪和蒲娟还是腻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情侣一样手挽着手，肩靠着肩。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狂吼：“快！怪物冲过来了！” 白遇一下便凌空飞了起来。 温凉也跟着腾上天空。 只见天边一道黑线，像潮水一般向着这边席卷了过来。 距离太远，还看不清那条黑线里有什么。 但是它是那样的浩荡，那样的无坚不摧，几乎不可能有东西能够挡在它的前面。 林恪、江雪、蒲娟也都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怎么办？”林恪问到。 他是最先发现这一幕的，所以最先从这震撼的场景中恢复过来。 “不可能挡得住的！”白遇喃喃地说到。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那道黑线便又清晰了不少。 那其实是由两条黑线组成，天上一条，地下一条。 “我们……也要逃吗？”江雪问。 地面上，那些刚才冲过去的人群正在疯狂地往回奔逃，有些直接从地面那个八边形凹坑上面飞过去，对正在凹坑里忙碌的蚯蚓们不屑一顾。 “逃不过的！”林恪说到。 他们都没有想到，试炼的第一场，就是这样毁天灭地的灾难。 远处轰隆隆的声音终于传到了这里，听起来就是滚滚的闷雷一样。 更大的人潮从远方汹涌而至，从天上到地下都是慌乱噪杂的人流。 “快跑啊！” “怪物来了！” “完全没法挡！” 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 光是那股逃跑洪流，就冲击得站在天空的五人站不住身，急忙落下来，让那群傀儡人围在他们的外围。 在落下的时候，蒲娟忍不住想跑，被江雪一把拉了回来。 地面还稍微安静一点，只是凹坑上的砖石不断被簌簌地震落。 “我们真的不跑吗？”林恪问到。 “快！将我们埋起来！”温凉大声的命令那些傀儡人，将刚才搬开的砖石又重新回填。 “这样安全吗？”白遇大声的问。 他和林恪早已经乖乖地在凹坑里躺好，任凭石头砖块压在他们上面。 “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温凉大叫到。 他取出一个碟形的飞盘扔上天空，那个飞盘便盘旋在上空，再也不落下来。 “哇！”江雪和蒲娟躲在一个凹坑里，自己控制着砖石压在自己身上。看见温凉这样的动作，忍不住大声惊叹：“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啊？” 温凉没有回应。 傀儡人们动作飞快，一行五人都被埋在了地下，已经看不见彼此，也听不见彼此了。 温凉依然没有收起傀儡人，让他们继续堆叠着砖石。 有路过的人流从他们上面匆匆奔过，有的一去不回头，有的再折返回来，如法炮制地躲在凹坑里，等着傀儡人将他们覆盖上。 温凉并没有阻止傀儡人的动作，依然好心地为他们覆盖上了一层“棉被”。 只是“棉被”有点薄，能否活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解决方案，但这是温凉在从谢蕴的记忆中知道了试炼的信息之后，一边应付谢蕴的测试，一边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每一次试炼，都有超过50%的人活不过第一轮兽潮。 这里的野兽，同第五区的野兽不一样。 这里的野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明明像兔子，但是偏偏给长了一副獠牙；明明像是蛇，但是偏偏给长上了翅膀；明明像是狗熊，但是却长出了一身黑漆漆的鳞甲…… 它们汇集在一起，好像彼此认识一样，并不会互相攻击。 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从这片天地的开始，一路冲向这片天地的终点。将所有能够阻拦在它们跟前的东西，给撞个稀巴烂。 在温凉它们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先后有十多轮其它试炼者来过这里了。 但是温凉连一个上一轮的试炼者都还没有看到。 现在在上空盘旋着的那个东西叫做别眼，是一种比较低级的监视灵器。还是温凉在第三区的时候觉得有趣才买下来的。 自他从黑牢出来之后，凌云海立刻给他划转了一亿星币的巨款。骤然变成巨富的他，将所有鸡零狗碎的觉得有趣的东西都买了一大堆。 其中就有这个别眼，以及那个凌云海卖给他的傀儡线——当时温凉主动透露出他认得那是傀儡线，然后凌云海就用三百万星币卖给了他。 现在透过那只别眼，温凉能看见地面的情景。 那是一场生命的大逃亡！ 无论是被追逐的人，还是追逐他们的野兽，都在用尽力气向着前方奔跑。 地面是滚滚的洪流，淹没一切障碍，无论是人还是建筑，都被它转眼间淹没，最多形成一个即生即灭的小旋涡。 天空是厚厚的乌云，遮天蔽日，无论是火焰还是烟雾都无法拦阻它。那乌云并不是真正的云，而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虫鸟禽兽。 温凉听不见声音，但是看着那些抱着耳朵逃跑的人，他猜测那那声音一定巨大到能够刺穿人的耳膜。 那洪流中有高如山岳的巨兽，也有蜿蜒里许的长虫，有浑身火焰环绕的怪物，也有忽闪忽灭的萤虫…… 那乌云中有些长了翅膀，有些并无翅膀，但是它们都能飞翔。它们和地面的洪流一样，拼了命的先前猛冲…… 温凉第一眼看见他们冲刺的场景，还以为逃命的是它们呢。好像在它们身后，有更恐怖的东西在驱赶着它们一样。 透过深达二十米的地面，温凉依然能感受到那隆隆的脚步。 压在肩膀上的重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置生死于不顾一往无前的气势洪流，虽然是别眼所见，但依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三十七章 劫余 温凉像土拨鼠一样从地里探出脑袋。 看见了一马平川的地面上，同样有几个脑袋正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 几人互相望了望，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活过了这场劫难，他们的竞争对手起码少了一半。 “都活着呢？”白遇最先开口说到。 “一个都没少吧？”林恪随后也问了出来。 温凉数了数，发现不但没少，还多了几个脑袋出来。 “那几个，”温凉率先从泥土你将自己拔了出来。他复制的是修为最高的江雪，偏偏江雪藏着捏着不想展露全部的实力，所以到显得他的实力在众人中最高一样。 “把保护费交了啊！”温凉居高临下的走到那几个陌生面孔面前。 那是几个陌生的面孔，仰望着站立在地面的温凉，一时不敢动弹。 只沉默了顷刻，便接二连三的说：“交，我交……” “每人一枚灵石！”温凉说到。 “啊？”“是不是太高了？”“能不能少点？”那几个陌生的脑袋，一个个哭着脸，刚刚劫后余生的狂喜已经冰消雪融了。 “少什么少？”林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温凉的身边，“你们的命难道还没有灵石值钱？” 白遇倒是没有参与恐吓，他在另外一边，抓住一个他不认识的脑袋像拔萝卜一样将那人拔了出来，一手捏着那人的脖子，一手捏着一只新掏出来的储物囊。 “不是不是，我是确实没钱啊……” “不信你们搜吧！” 几只储物袋被扔了出来，温凉捡起来看了看，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和低级灵器，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这就很难办了啊？”温凉摸着下巴说到，“我们总不能白帮忙吧？” “可是……”那几个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的脑袋，却是苦出了水来，“我确实没钱……” “我本来是有钱的的，但是进来的时候都交给蒙查了！”一个大脑袋说。 “蒙查？谁是蒙查？”温凉顺口问到。 “蒙查就是……你也没必要知道，反正他已经死了……你就当做做好事，放了我吧？” “对啊对啊，杀了我们脏了你的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是做做好事，我会永远感恩戴德的，等回了白水园，一定十倍百倍报答……” 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倾倒出来。 说得温凉都有些意动了。 本来他的目标也不是这些叮当响的穷人。 “要不这样吧！”白遇走了过来，“你们向我借，怎么样？” “借？”不但地上那几个人，连温凉和林恪都转头看着他。 “对啊！你们向我借一枚灵石，就像这样，”白遇拿出一枚灵石放在地上一个脑袋的头顶。 “然后你们的这枚灵石当然是被他当做保护费给收走了！”白遇拿着那枚灵石走到了温凉的身边。 温凉伸出手去接，但是白遇看也没看他一眼，将那枚灵石丢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等你们将来回到白水园了，还我……”，白遇想了想，继续说到：“……还我十枚灵石，怎么样？不过分吧？” 那几个脑袋愣住了。十枚灵石……他们平生就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灵石。 那几枚脑袋齐齐看向温凉。 温凉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就这样吧！” 他想好了，这笔钱至少要和白遇七三分。他七，白遇三，这还是看在白遇将来要账可能会有点辛苦的份上。 林恪跟着白遇走了过去，两人嘀嘀咕咕地走到了另外一边。 这第一波劫难就这样过去了。 温凉的二十九具傀儡人荡然无存，只在地上留下了几缕被踩得千疮百孔的丝带，证明着她们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温凉不是没想过要保留下几具，但是当时情况危急，少一个填坑的人就少一点填坑的速度，等温凉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掩埋得太深，无法收回了。 “来吧！继续挖！”温凉率先挥舞着剑气，将地面的砖石切割，再将切割下来的小块扔到另外一边。 于是大家又都学着动起手来。 没过一会儿。 “到底要挖多久啊？”江雪问到。他不但自己停了下来，还拉着蒲娟的手，让她也停了下来。 “挖到基座就行了！”温凉说到，“没多深，最多两百多米！”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林恪扔下手中的石块就坐了下来。 白遇倒是没有这么干脆，但是抱着个石块就站在那里，既没有放下也没有扔。 只有那四个刚刚交了保护费的家伙，始终在任劳任怨的挖坑。 看起来这个队伍就要散了？ 温凉环顾了一下所有人，最后只得没好气地说到：“这样吧，每人一个土堆，我们就是五个土堆，按照土堆的大小分，怎么样？” 温凉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晶壁一旦建成，这就是一个聚宝盆。 白遇刚才已经展现过空手套白狼的功夫了，剩下的几人，谁都认为自己的功夫不会很差。 那么，这个聚宝盆里的宝该怎么分配，那是先要说道说道的。 按照土堆大小分，应该谁都不会有意见。 也许蒲娟会有意见，她修炼的三春祭，战力并不强，挖土的技术相对也不怎么样。所以她可能是最吃亏的那个。但是按照她的脾性，多半也不会说，而是会选择默默忍受。 可是这一次温凉失算了。 林恪率先摇头，江雪也说不，白遇也摇头表示反对。倒是蒲娟，真如温凉所预料的那样，点头表示赞成。 “白痴！”林恪低声骂了一句，蒲娟对她怒目而视。 温凉有些讶异，前一刻，所有人都在心里觉得自己干得太多拿得太少。 可是在他提出这个按劳分配的方案后，却所有人都表示不满意。 所有人都觉得，蒲娟太吃亏了。 “那就平分好了！”温凉说到。 “早说嘛！”白遇将一直抱着的石头扔了出去。 林恪将手中的钢钎重重插入地面。 江雪拉着蒲娟两人抬着一块石头磨洋工——一个谁都打不过，一个谁都打不过。 第三十八章 属于蒲娟的战斗 真正的战斗在他们来到这里第三天的时候打响。 那时候他们已经挖出了一个深达四十多米的大洞——多亏了那四个交了保护费的家伙，正是他们不遗余力的卖命，才保证了挖掘工程的顺利进行。 在这三天里，偶尔有落单的野兽闯进他们的领地和领空，但是基本上只要出动林恪和白遇两个人就能解决。 但是第三天的凌晨，当温凉还在洞底挖掘的时候，突然听到洞顶传来了一声惊呼，那是白遇的声音。 “蒲娟！” 他不是呼唤战力最强的江雪，而是呼唤那个他一向忽视的蒲娟。 温凉一瞬间就从洞底冲了出来，与此同时，蒲娟被江雪带着也冲上了天空。 他们恰好看见林恪从天上掉了下来，像一片树叶一样，飘飘摇摇。 头顶上，白遇和一团黑影正纠缠着。 随着江雪加入战团，那团黑影一分为二，拦截住江雪。 “是铁蜢！”温凉惊叫到。 没有人关心什么是铁蜢，蒲娟去接住在空中挣扎的林恪，用一团白色的光球将他包裹了起来。 随即从她的身上冒出千丝万缕的白色丝线，像是蚕虫织茧一般，将林恪装在了里面。 一股鲜血从她的嘴里缓缓流出。 三春祭，能将自己的恢复能力转移到队友的身上，也能将队友的伤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一道裂口豁然从蒲娟的背上出现，从那里可以看见白色的脊柱。 “别死！”温凉来到蒲娟的身边，焦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为什么……不去上面……”蒲娟吃力地问到。 “我……”温凉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后悔刚才复制了蒲娟和林恪的记忆。 林恪的伤势很重，他被铁蜢一爪抓破了胸膛，魂体危在旦夕。 三春祭，是号称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术，但这门功法被叫做“祭”而不是“诀”是有原因的。 那是一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术法。 要救林恪，就必须……牺牲掉……她自己！ “难道不是林恪……比我更有用吗？”蒲娟吃力的问。 她的胸口豁然裂开，一丝血线从他的喉头向下慢慢地蔓延。 像是有一柄刀锋，正从上往下地将她剖开。 “别死……”温凉颤抖地说到。 “我如果不死，那就是林恪死了！”她露出笑容，原本满口如白玉般的牙齿，混合了血浆，已经变得血红。 “我……”温凉颤抖着，将手放到她的手上。他感觉到她的手也在颤抖。 “很艰难的选择啊，对吗？”蒲娟说到。“……我也曾经面临过这样的选择啊……那一次，我选择了我自己……” “不是啊……”，温凉说到：“阮彤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关系的……”，蒲娟说到：“如果我不是那么怕死……那么……他就不会死……” 阮彤，就是那个陪伴了她十七年的少年。 他死在蒲娟的怀里的时候，蒲娟并没有献祭出她的茧丝。 “可是……”，温凉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都别说了！”蒲娟回答到，“和你们在一起的这几天，是阮彤死后，我最开心的几天……本来，我早就该死了……” 她一口鲜血喷出来，和胸口汩汩流出的血液混在一起，鲜红得发光。 “我早就该……追随他……”蒲娟的身体委顿了下去，倒在了温凉的怀里。 在她记忆里，出现了漫山遍野鲜红的枫色，一个背上背着双剑的少年正在前面奔跑，她在后面追逐着，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山野间。 温凉沉默着。 他知道，自己的沉默，其实便是已经做出了取舍。 *** 温凉冲向天空，便又有一团黑影分裂出来，拦住了温凉。 “这到底是什么？”江雪大声问到。 “这是铁蜢！”温凉说到：“它会分裂成无数个假体，敌人越多，他的假体越多。” “那我们不是要一直这样打下去！”江雪问到。 “只有攻击到他的本体才有用！”温凉说到。 “他的本体在哪儿？”江雪说。 “等一下跟着我突进，务必一击必杀！白遇，你等下为我们创造机会！”温凉说到。 “好。”尽管白遇自己险象环生，但他还是沉着答应了下来。 铁蜢这种东西，在白水园《异兽改良图谱》第三百页有介绍，它能分裂出最多一百个假体，并且每个假体都几乎等于他自身的实力。但是在分裂之后，他的本体防御会急速降低，所以它往往会将自己的本体藏起来。 作为一种改良异兽，它本身还算是一种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记忆和基本的神智。 在整个试炼场，也就这一只铁蜢，结果居然就让温凉他们遇到了。 林恪之所以会重伤，便是这只铁蜢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并且迅速一分为二，猝不及防之下被前后夹攻。 “江雪！目标是那栋楼里，等下召唤巨熊，不要犹豫！白遇，准备好了吗？”温凉说到。 久拖对他们极其不利，人的精力会被消耗，但是铁蜢的假体不会，它最多换一个假体就可以了。 “上！”白遇大吼了一声。 他一瞬间斩出了三剑，漆黑的尾迹在三团黑之间拖出了一个三角形状。 这种横跨一百多米的斩幅，极其消耗灵力。 但是白遇直接震碎了一枚灵石，又连续拖出了几次三角斩，将黑影死死地拦截在了原地。 远方那栋孤零零高耸的大楼顶端陡然爆燃起火花，一声巨大的熊吼滚滚而来。 那间细的楼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慢慢地倾斜了下去。 “死！”白遇再次挥剑！ 每一次挥剑都意味着一枚灵石的消耗，可是在他的灵石消耗完毕之后，再次强行挥剑，就以为着灵力的负担将由他的魂体来完全承担。 三角斩，是他自创的秘术！ 也是他最大的骄傲！ 在第三区那些所谓的天才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这样自创剑诀。即便是强如江雪，也不行！ “轰！”最后一次挥剑，将那三只疯狂的铁蜢拦截。 自己好像也中了几爪……前胸？后背？头顶？足底？ 他已经没有概念了。 只感觉所有的力气都一下子被抽空了，连思考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尽管他拼命想要挣扎，但是却下坠得越来越快…… 真遗憾啊…… 他看着天空中消散的一团黑影，还有两只正在飞快地向远方的大楼奔去。 真遗憾啊……只杀掉了一只……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地面上那只本来快要织完的蚕茧，突然出现了一丝暂停。 然后一股细丝，慢慢地向着他爬了过来。 他像是溺水的孩子突然看见了一根浮木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了它。 第三十九章 三夏祭 在第三区的那一群有名的少年天才中，江雪的名字往往会被单独提起。 其实论实力，她也不过是十境。虽然她的十境的确要比其它人的十境要强一些，但依然不足以让她卓尔不群。 真实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有一头巨熊。 她自小被遗弃在第五区的荒原，没有人知道她在第五区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当她从第五区返回的时候，是骑着一头浑身火焰的金色巨熊。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小觑她。 在杜乐之前，曾经有过五位号称第三区第一的少年天才。他们先后都挑战过江雪，但是结局都一样。 到了杜乐展露头角的时候，吸取了五位前任的经验，他坐稳了第三区第一的位置。因为他从来不去惹江雪。 温凉也是第一次看见那头浑身冒着火焰的金色巨熊。 它一出现，便一巴掌扇飞了一只铁蜢的假身。 然后温凉便感觉到身下的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 它像巨型压路机一样趟了过去，任前面多少假身，都是一巴掌扇飞。江雪坐在它的头上，剑光簌簌，刺中一具又一具疯狂向他们扑过来的黑影。 铁蜢的真身就在前面，它在飞快的逃窜。 温凉跟在巨熊的身后猛冲。 尽管有巨熊开路，但是越往前，阻力越大。 铁蜢没有具体的形态，它的假身有些像是多足的蜈蚣，有些像是织网的蜘蛛，有些像是长满了羽翅的飞蛾，有些像是一滩烂泥……温凉感觉几乎所有他能想到的奇怪形态，都被这只铁蜢给模拟了出来。 巨熊越冲越快——不，是他越来越慢。 可是他却不能让江雪慢下来。 “快！再快！”他拼命地冲着江雪喊叫着。 铁蜢在飞退，它的身前有数十具假身遮掩着它，这让它的撤退很有些从容不迫。 只要再给他几分钟的时间，那些被击毁的分身，便又能重新被它召唤出来。 “快！快啊！”温凉大喊。 他却越来越慢了。 随着江雪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三秒钟后，他被一具身上只有黑白两色的大猫给击中，倒飞了出去。 哪怕他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挣脱那巨大的惯性。 撞破了倾倒的建筑墙壁，从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掉了下去。 “拜托了，江雪……” 他只来得及想到这里，便又看见那一团黑白相间的大猫出现在他的上方，狠狠地朝他的胸口踩下一脚，然后如气泡一般消失在原地——铁蜢在召唤它的分身回去护驾呢！ “加油！江雪……” 现在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雪的身上了。 他飞速地跌落，“啪！”地一声，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恰好看见了蒲娟。 这个已经被他放弃了的……队友！ *** 温凉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生命居然会强韧到如此地步！ 难道，一个人的生命力不是由魂体的强度决定的吗？ 为什么她的魂体明明都已经支离破碎了，却依然如此……坚韧不倒！ 她不但自己还活着，还在源源不断地向那只蚕茧，以及那个昏迷中的白遇输送着生命力？ 即便是已经拥有了无数人的记忆，温凉依然无法理解。 在那些记忆中，所谓的奇迹，不过是一种概率。 可是，眼前所见的奇迹，却不是概率。 这是一种不可能中出现的可能！ 是明明不应该却偏偏要如此的坚持！ 是哪怕是死也要这样的不屈意志！ 蒲娟……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复制！” 温凉在心底念到。 他曾窥探过许多次蒲娟的记忆，自认对她了如指掌。 当初在林恪面前坚持要将蒲娟拉进队伍，无非是看中她那时有一种＂再不辜负任何人＂的想法。 即便是前一刻，她的心底也不过是＂人生不过如此＂的淡淡失望，和＂终于可以解脱了＂的冷冷漠然. 可是，一念之隔. 她的心中却仿佛重新燃起了大火。 没错，她已不再执着于延续自己的生命，全部所想，都是要将全部的生命力灌注出去——哪怕是自己没有，也要无中生有。 即便是温凉复制成了另外一个蒲娟，他也无法实现这样的无中生有。 他可以拥有同样的记忆，同样的魂体，同样的修为……但是如同他无法像江雪一样召唤巨熊，此时也无法像蒲娟一样给队友以治疗。 相反，他看见一根细丝，正慢慢地向他蔓延过来。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在那根细丝没入自己手指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清凉铺天盖地地袭来，身体上的疼痛依然存在，但是魂体上的裂痕，却在快速的愈合。 连蒲娟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轰！“远处那栋高楼终于倒在了地上。 除了那一片烟尘，现在温凉的眼前已经是一马平川了。 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人，地面被践踏成了齑粉。如果不是偶尔露出地面的钢筋，完全看不出这里曾是城市的痕迹。 烟尘里静悄悄的。 温凉屏息张望着。 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那烟尘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跄踉着，短短两千米的距离，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过。 然后她一头栽倒在半途。 “江雪！” 温凉叫了一声，想要起身站起来。 然后他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的手无法抬起来了。 他的腿也一直是反向弯曲着！ 他的腹部有一个大洞，正在汩汩地流血！ 自他跌落以来，一直被蒲娟所震撼，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伤势。 “啊！”他痛苦地低嚎了一声。 之前不觉得痛，此时方才觉得痛彻心扉。 他没有注意到，有一股白色的细丝，正蜿蜒漫过高高低低的砖石砂砾，一直蔓延向江雪的方向。 他艰难地调集灵力，重新接好自己的骨头。 好累啊……真想一觉睡过去啊！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没法再战斗了，如果他也倒下，那么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他必须坚持，坚持到…… “白痴！”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模模糊糊地看见那只白茧破开了，一个人拎着一个棍子从里面站了起来。 然后他便一头倒了下去。 第四十章 久违的梦 温凉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是他无法醒来。 他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正往地面丢着一枚枚蓝色的骨牌。 骨牌已经排列了很长了，温凉往前望去，那骨牌几乎望不到头。 “哈！”那人笑了一声，“又来人了！” 于是那人递了一块骨牌给温凉，“来吧，最后一块你来放！” “这是什么意思？”温凉问。 “你确定要问我这个问题吗？一个问题一百积分哦？” 温凉本能的觉得他说得积分就是经验值，点了点头。 他想起自己的经验值应该还很多，进入白水园晶壁之后，遇见很多人，升级的经验值当然不够，但是用力问问题的经验值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什么，就是好玩而已。”那人说到。“来，我带你看看！” 那人一招手，温凉便跟着他飞了起来。 他们飞上天空，俯视着大地。 温凉才看见，那蓝色的骨牌竟然蔓延向天边，无边无际。 他们继续往上飞，温凉便又看见了其它颜色的骨牌，有白色的，有红色的……它们好像是一个图案的一部分。 到了这时，单个的骨牌已经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地面其它地方都是单调的褐色，那些骨牌的颜色大概就不会这么显眼了。 他们继续飞，一直到脚下那片大地成为了一个蔚蓝色的大球。 那些五颜六色的骨牌到这时已经分不清彼此了，都混在了一起。 “来吧，丢下去！”那人说到。 “就这样随便丢吗？”温凉问到。 “对啊，随便丢！” 于是温凉将手中那块蓝色的骨牌一抛，那块蓝色的骨牌便朝着那个蓝色的大球飞速的“坠落”了过去——已经不能用说是坠落了，因为现在那个大球在他们的上方。 “没有人来的时候，我便只有玩这个游戏。上一次来人的时候，我刚开始搭这个骨牌没多久，所以他们看见的都没有你看见的好玩。” 温凉感觉自己的视野受到了那人的操控。 他看见他丢下的那只骨牌，恰好落在刚才那人搭的最后一块骨牌上，成为了倒下的第一块骨牌。 然后第二块骨牌倒下，第三块骨牌倒下，第四块，第五块，第六块…… 骨牌倒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的视线也在飞速的升高。 那种眼看着所有站立的骨牌都齐整整倒下的畅快感，简直妙不可言。 “怎样？好玩吧！” “嗯！”温凉回答到。 他现在又看见了那个蔚蓝色的大球。 “我们再走远一点！” 温凉跟着他继续往前飞行。 很快在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另外一个蓝色的大球。 然后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飞行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反正就是一瞬间，温凉的眼前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光点。 有蓝色的，有黄色的，也有红色的……五颜六色，就跟那些骨牌一样。 他看见最初的一个蓝色小点动了起来，撞上了相邻的一个蓝色小点，然后那些小点就像刚才倒下的那些骨牌一样，飞速地依次动了起来。 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动得干干脆脆。 “怎么样？好玩吧！” “嗯！”温凉回答到。 他已经准备好再走远点看看。 可是那人却没有动。 “没法再走远了！”那人叹了口气说到：“我就只能搭这些骨牌了！” “你搭了多久？”温凉问。 “不知道！”那人回答到：“我不知道该怎样记录时间！” 原来温凉所看见的那广袤的大地，那蔚蓝色的大球，以及那亿万颗小光点，都是那人手中一枚一枚的骨牌搭建起来的。 现在就这样被他随手抛掷的一枚骨牌给毁掉了。 “好可惜啊！”温凉说到。 “没什么可惜的，”那人回答到：“我搭建他们，就是为了看它们倒下啊。对了，将那个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中的原因，温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随着他心念一动，手中便浮现出一个灰色的面板。 那人直接伸手拿了过去。 随着那个面板接触到他的手指，温凉竟然在那人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像是被禁闭了很久的烟鬼终于又抽到了一根烟一样。这个神情，温凉曾经在很多人的记忆中看到过。 “唔……你这升级……有点慢啊！”那人说到。 温凉也觉得有些慢，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积累够从第三级升到第四级的经验值。 “真人毕竟很少。”温凉解释到。 “还是送你个礼物吧！”那人说到，将那个灰色的面板抛还给了温凉。 “是什么东西？”温凉接过，问到。 “等你突破第十级之后，你就会拥有一个很无敌的绝技！”那人说到。 说到绝技，温凉的心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无论是像江雪那样能够召唤燃烧的巨熊，还是像蒲娟一样能够无中生有地创造生命力，都是厉害绝顶的绝技。别人无法模仿，连他的“复制”也做不到。 “是什么？”温凉接着问到。 “你可以将任何人拉进一个你所独有的次元空间中！”那个人神秘的笑着说到。 “任何人吗？” “是的，任何人！”那人说到，“但是，你和他只能有一个能从那个次元空间中走出来！所以你在这样干的时候，得想好。” “即便那人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都可以吗？” “当然。”那人说到，“每个人的魂体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能与灵力共振的频率，你只要与那人见过一次面，记住他的频率就好。” 这很简单，温凉想。如此一来，没有任何敌人能够逃过他的追索。 虽然一旦将那人拉进那个空间之后，便只有一个人能走出来。但拉什么人进去是由他自己控制的不是吗？大不了不要对太危险的敌人使用这招就好了。 唯一的遗憾是，他要到十级之后才能使用它。 “谢谢！”温凉说到。 那块灰色的面板在温凉接过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温凉从脑海中又看见了它。 很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温凉问到。 “我叫夏浓。”那人说到，“夏天的夏，浓烈的浓。” “谢谢你，夏浓。”温凉说到。 也许因为是在梦中的原因，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总是有些慢。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问一下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复制！”他在心底默默地说到。 也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这一茬！ 第四十一章 蒲娟的新生 温凉醒来的时候，发现林恪正握着他的集雪长剑，一剑一剑地砍断那满地的白色细丝。 “再这样下去，她就死了！”林恪发现了温凉已经醒来，但是依然不停地将那些铺满地面的细丝给砍断。 温凉还在回味那个梦。 现在想起来，他似乎有很多该问的话没有问那个夏浓。 他看了看脑海中那个灰色的面板，上面的经验值少了800，恰好是他问过的8个问题所消耗的数值。 复制夏浓没有成功，因为他并没有获得更多的记忆。反而是因为这个动作，让他提前结束了梦境。 唯一可以猜到的，那个夏浓，似乎才是他脑海中这块面板的真正主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块灰色的面板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样？这个坑还继续挖吗？”林恪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个深达四十多米的坑里，抓来的那几个人早跑没了影。 要挖的话，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当然要挖！”温凉勉勉强强地坐了起来。之前的伤势已经愈合了一些了，接下来只要不再拼命，最多还有一天就能完全恢复。 “那得等他们都醒了再说！”林恪说到。 “轰！” 林恪举起手中的巨大的枪管，对着一只试图靠近的双翼飞狼轰了一枪，将那只颜色几乎与地面一样的家伙给轰了个稀巴烂。 虽然和铁蜢的战斗结束了，但并不意味着这里已经安全。 在过去的试炼中，有太多的小队战胜了诸如铁蜢这样的强敌，最后却死于一只普普通通的马蹄下。 或者像现在这样…… “嘿！”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还没有靠近就大声打着招呼。 “是林恪吗？”那人大声的问。 林恪直接一枪轰了过去。地狱火的巨大声音是他所独有的标志。 “别开枪！我是穆玄！”那人说到。 “滚！”林恪吼到！ “有兴趣加入我们吗？”那人大喊到。他停住了脚步，并不敢靠太近。 “滚！”林恪又是一枪轰了过去，子弹在那人身前的地面击出一片烟尘。 “左后方三十度，四百五十米！”温凉开口说到。 林恪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枪。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后方传来一声惨叫。 “别，别，我们走！”那人立即飞速地后退，又退了一百多米，才又站住，对着林恪破口大骂：“林恪，你这个傻蛋，给脸不要脸！迟早死路一条！” 一千多米已经是地狱火的有效射程之外了，并不是说地狱火无法击中，而是威力会大打折扣。 林恪只得任由他骂。 那人骂了好一阵才悻悻地离开，临走时抛下一句：“以后白水园里，见你一次灭一次！” 都是想捡便宜的人，见林恪落了单，所以想上来凑个运气。 但是既然林恪还是这么不好惹，就没要死磕。 这就是这些人的心态。 至于被林恪杀掉的那个同伴，本来就是他们打算放弃的棋子。 “你以前建过晶壁吗？”林恪问。 “建过！”温凉回答到，“别担心！” 温凉曾在第一道考核的木老师的记忆中，见过一套完整的简易晶壁阵图。 不得不说，木老师的记忆力惊人。 十亿八千六百万颗灵力形成一个灵力簇，一百万个灵力簇形成一粒灵力结，一千个灵力结形成一个回路，十个回路才能形成一个晶壁点。 一面晶壁，就是由无数个这样的晶壁点构成的。无数个晶壁点之间又会相互作用，布设的时候会经过大量的计算，每一面晶壁都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建造的时候不可能一颗灵力一颗灵力的去简单堆叠，有很多公式和原理可以套用，这大大的简化了晶壁的建造流程。 “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跑的？”林恪问。他是第一个丧失战斗力的，对于后来的战斗情况并不清楚。 “战斗一开始就跑掉了！”温凉说到。 他在腾空而起的时候，就复制了一下那几个人的想法，他们认为这是逃跑的天赐良机，并没有其它想法。 所以温凉才能放心地和江雪一起离开。 *** 蒲娟是最后一个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听见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所有人都在灰头土脸地往洞外用手抛砖石。 这个洞穴已经有八十多米深了。 她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 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她语无伦次地说到。 她低下头检查了一下，除了胸口因为过于饱满而有些露出之外，好像并无不妥。 不知道从谁开始，他听见了拍掌的声音。 然后，温凉、白遇和江雪都鼓起了掌来。 “你们……这是？”她越来越觉得尴尬了。虽然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兴奋。 “蒲娟，你救了我们所有人！”温凉开口说到。 “啊？”她慌乱过头了，这才回想起沉睡之前的事情。她只记得他用了三春祭去救林恪，怎么就成了救了所有人？ “暂时想不起来没关系！”白遇双手抱着一个磨盘大的石头交给她，她下意识地接过，“我这就代表队长给你发个奖章！” 蒲娟脚下一沉，跄踉了一下，好歹将那块巨大的石头给抱稳了。 她低头一看，石头上居然还真的刻了“奖章”两个字。 “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蒲娟也一边笑，一边将手中那块巨大的石头扔了出去。 很奇怪啊，好像心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跟着那块石头飞了出去一样，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试着对站在洞外的林恪的身上使用了一下“三春祭”。 “白痴！你在干什么？”林恪站在洞口，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跳了开来。 她却笑了起来。 三春祭好像改变了，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伤势置换，而是变成了单纯的伤势治疗，她消耗的只是一点点精神而已。 她看见她抛出去的那块石头落在了洞外，恰好看见了湛蓝的天空，那个像一个八边形一样的天空。 “治疗术是你这样用的吗？白痴！” “轰！”林恪站在洞顶，对着某个方向开了一枪。 第四十二章 惊!三男两女竟然在洞穴里做这种事 白水园是一片隐没在苍山云海间的低矮建筑群。 作为能够连接莲花山的存在，它同裟椤园、浅草园、横竖园一样，在青棠城的第一区拥有超然的地位。 整片建筑都是廊腰曼迴，檐牙高啄，处处体现着宽广闲适。 在一片湿漉漉的栀树林掩藏着的二层小楼上，谢蕴来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 手指碰着了屋檐下的风铃，发出“叮咚叮咚”的脆响。 一年一度的入学考核，终于快要结束了。 就在刚才，所有二十万学生，终于全部都被扔进了试炼场。 说起来，这一届学生里，倒是有几个她很喜欢的好苗子呢。希望他们能够从试炼场活下来。 可是，她还来不及欣赏一下山林间湿漉漉的雾气，以及雾气遮掩下朦朦胧胧的路灯，就被小楼里一个声音给叫了回去。 “老妖婆，快来快来，有好戏看了！” 敢这样叫他的，只有宿真了。 “找死啊！”她怒气冲冲地大踏步走了进去，一道鲜红的尾巴骤然从他的身后幻化出来。 小楼内别有洞天。 谢蕴先是出现在她自己的花园，然后她又一路奔到了另外一个宽阔的合议厅里。 身后的尾巴乍放乍收，等他进入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已经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宿真你这个丑八怪！王八蛋！蠢猪养的！”管他要说什么，她先开口骂一句再说。 宿真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桌面上一个投影，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 “快来看看，这些小朋友们挖了一个大洞！”宿真头也不回地说到。 桌面投影的是另外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那正是试炼场的景象。 整片大地上到处都冒着浓烟，地面已经被摧毁成了焦黑的齑粉，再没有一处高楼存在。 游荡的野兽到处搜寻着可能幸存的敌人，它们成群结队的行动，一旦发现目标，很快就会纠集成一片兽海，随着天上黑压压的飞禽，将那些可怜虫给撕成粉碎。 只有零星几个地方形成了一定的防御，人们依托垃圾山，轮换值守，战斗不休。 但是宿真关注的并不是这些。 他的目光聚焦在一个八角形的大洞上。 四周有野兽和飞禽在逡巡，但是它们一旦靠近某条界限，便会响起一声震天响的轰鸣，然后那只可怜虫便会掉落或者倒下。 野兽们只有战斗的本能，没有神智，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是那围绕着那个大洞的，呈环形堆叠的野兽尸首山，迟早会让它们察觉到异样。 到时候，漫天遍野的兽潮袭来，洞里的人就只能是瓮中之鳖。 “这个洞有什么用？”谢蕴问到。 “如果他们没有接下来的动作的话，这个洞什么用都没有！”木易站在另外一边，他比宿真更彻底，直接屏蔽了试炼场上其它的场景，只关注那个大洞。 “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洞的用处可就大了！”木易补充说到。 “什么动作？”谢蕴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们很可能想要建造晶壁！”宿真说到：“虽然我不懂怎么建，但是我却比木老头更肯定。你看他们挖的洞是八边形的！” “八边形是晶壁回路构造的起手式，如果不是为了建筑晶壁，他们没必要这样做。如果是为了逃命的话，圆形会更好一点。”木易补充说到。 “我的天！”谢蕴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她被这些人疯狂的举动给吓住了。 建造晶壁！ 这得是多么疯狂的事！ 还从来没有人在试炼场这么干过！ “他们……凭什么？是那个温凉的主意吗？”谢蕴问到。 “当然。你给了他满分，对吗？”木易问。 “没错！他的答案完美无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为白水园立了大功，替我们找出了一个裟椤园的奸细。我没法不给他满分。”谢蕴说到。 “我也是。”宿真跟着说到：“我设置了一万多个问题，有些故意设置得很刁钻，可是他好像真的无所不知一样。你得相信我，我不可能向第三区来的这些孩子们泄露考题。” “这么说你向第一区的孩子们泄露过？”木易问到。 “我不会承认这个！虽然你大可以这么假设。”宿真说到。 “据说，在黑沙帮的高层里，流传着一个关于温凉的传说，你们也许听说过。”木易说到。 “他真的无所不知？”谢蕴问到。 “传说是这样的！”木易回答到。 “可笑！”谢蕴并不相信。“就像另外一个传说一样，说是江雪战无不胜！” “这些第三区的孩子们也许会坐井观天互相吹嘘，但至少说明，这几个孩子……的确不容小觑。”木易说到。 “你给了他多少分？”谢蕴问到。 “我还没有给他打分数。”木易沉吟着，“如果我再给他满分，他就会成为本次考核第一。这对那些第一区的孩子们来说，不太公平……” “哦？” “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我不会承认，第一区的某个人给了我一些钱！” 就在他们闲聊的过程中，投影上的那个洞正在逐渐加深。 最后洞底出现了一丝幽黑的光芒。 那是曾经矗立在这个位置上的一栋大厦的基座。 它能为整栋大厦，三千三百层，不计其数的折叠空间、隔音阵、迷障阵、坚硬阵、修复阵……以及满载状态下超过一百万人口，三百万傀儡人……以及附属的不计其数的运载、变形、切割灵器……提供统一频率的、无须再次耦合的同频灵力。 “哦！” 投影里也同时响起他们的欢呼。 “晶壁！晶壁！我们要建造晶壁！” “天啊！我将成为我们街上第一个亲眼目睹晶壁建造的人！” “赶紧做好防御，谁都不能打扰！” “谁敢靠近这个洞口一百米都得死！” “能够亲眼目睹一面晶壁的诞生，即便是死在这里，也不虚此行了！” 他们欢呼着，仿佛比什么都高兴。 谢蕴不敢置信。 “天啊！他们竟然……真的要建造晶壁！” 第四十三章 和虞渊同行，你必须用尽全力奔跑! 一道白光气势磅礴地冲向天空！ 所有的生物，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被这个巨大的光柱所吸引。 光柱内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在变化，在颤动，像是无数根连接天地的琴弦，有人在拨动它们。 “天啊！那是什么？”在这个城市废墟的另外一边，虞渊带领着他的队伍刚刚获得一丝喘息，便被那道拔地而起的光柱所吸引了。 “不知道！这是有什么新的任务了吗？” 虞渊站着，他身后的队员们都疲累得坐在地上。 他们刚刚清理出一大片清净区，至少可以休息两个小时。 “管他呢！我要先躺一会再说！”他身后的队员说到。 人的身体会疲劳，肌肉筋骨会产生酸痛麻木等自我保护机制，这一点上是绝对比不上傀儡人的。 虞渊像标枪一样站立着，双手环抱在胸前，望着那道光柱，陷入了沉思。 “我们过去！”他沉声说到。 “什么？老大？那里肯定很危险？”他身后有人说到。 “而且，这里被我们打扫了十多遍，野兽已经对这个区域形成了畏惧的本能，在这里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对啊，老大，而且，兄弟们都这么疲累了！” …… 虞渊也不反驳，只等身后的声音渐渐地小下去了，才又沉声说到：“危险，就代表着机遇！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去？” 没有人回应他。 经过这十多天的战斗，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能够守住固有的阵地，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虞渊说完就迈步向前走去。 寂静的荒原上，只有他一个人前行的身影。 在他的身后，所有曾经与他并肩战斗过的兄弟们，都或坐或卧地只能目送他远去。 “这个疯子！” 在第三区的关于虞渊的故事里，总是会反复提到一句话：“和虞渊同行，你必须用尽全力奔跑！” 而与此同时，在这个城市废墟的另外一边，孟蛟已经战斗成了血人。 他的一百多号人已经战斗到只剩下了不到十个，可是四面八方的兽潮依旧无穷无尽。 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自降临之后，便总是遇到兽潮，十多天来，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那道突然拔地而起的光柱，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还来不及仔细观察，更让他欣喜的是，那些围攻他的兽潮也一下子退了下去。 那些野兽，天上地下此时都望向那个方向，好像一下子都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老大，那是什么？”另一个血人靠了过来，背靠在他的背上。 “不知道！”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又另外一个血人持着长剑，与他们形成三角阵型，问到。 “先观察一下再说吧！”孟蛟说到。 兽潮在缓缓退去，他们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还有二十天，他想，只要撑过去就好，不宜节外生枝。 潜龙勿用！ 与此同时。 在这片废墟上，离着那道光柱并不是太远的地方，燃着一圈黄色的大火。 那是用燃烧阵法点起来的火焰，消耗的是空气中某种特殊的成分。 它们能阻止50%的野兽袭击。 燕喜手中端着水杯正在饮水，当那道光柱拔地而起的时候，恰好出现在他的正面。 他惊讶得水杯都从手里掉落了下去，张大了嘴巴。 “燕哥，那是什么？”身旁有人递给他一只香烟，他下意识的接过，身旁那人殷勤地为他点上。 “那是……”，燕喜可以肯定，认识这个东西的人绝对不多。该死！他该怎么做？ 接下来所有的兽潮肯定都会往这个方向聚集，他们必须得赶紧离开，不然就首当其冲了！ 可是，一旦那个东西建好了，就没有比那玩意儿更安全的了。到时候花点代价，进去躲避剩余的这二十多天，岂不是更好？ “那是……”，他还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哈哈，原来也有燕哥不知道的东西啊！”另外一个人开着玩笑。 玩笑归玩笑，但是燕喜广博的学识和聪明的手腕，已经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不说其它，便是外面那一圈永不熄灭的火焰，便为他们解决了天大的麻烦。 “我们走！”燕喜抽了没两口，狠狠地摁灭了手中的烟头。 晶壁是好，可是呆这里只会成为兽潮来袭的第一轮炮灰。他和那群人一无亲二无故，凭什么？ “啊？”他身后的小弟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走？到哪里去？”有人茫然地问到。 拜那圈熊熊燃烧的火焰所赐，他们这几天的战斗很热闹，但是并不激烈。 虽然并不觉得离开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天生不喜欢跋涉。 “那是晶壁即将合拢的前兆！”燕喜说到：“不仅我们看见了，所有长了眼睛的都看见了。等下就是……” 他的神色突然一变。 再次恢复正常之后，便又向旁边的小弟要了一只烟，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 “我们继续守在这里！”他说。 可是已经有人听见了他提到过的晶壁，追问到：“难道是有人要在那里建造晶壁吗？” 他摇了摇头。 “我接到了试炼任务！”他说：“在我们身后将会形成一个晶壁庇护所，我们只要能坚守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能进去了！”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能躲进晶壁庇护所里？”有人问到。 “是的！”燕喜回答到。 “哈哈！”所有人都开心地欢呼起来。 有了外圈那一层舔舐着二十多米高空的火焰，所有人都觉得坚持到明天并不是太艰难的事。 *** “西瓜甜不甜？” “甜！” “好了好了，换我了换我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有个姿势……” 江雪召唤出她那头燃烧的巨熊，爬到它的头顶上，露出八颗牙齿，和她的巨熊表情一模一样。“好，就这样，快照！” 白遇手里拿着个黑色的方块，那个方块每“咔嚓”一下，便有一张照片从它屁股后面吐出来。 他在帮江雪拍照，林恪在帮蒲娟拍照。 都忙得不亦乐乎。 尽管大战将至，但是，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光柱，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雄伟壮观！ 第四十四章 绝对，不能退! 当大地开始出现轻微的震颤的时候，那一道白色的光柱外围一千多米，便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舔舐着高高的天空，金黄的火苗映照得白云都变成了绯红。 林恪的络腮胡须，在高温的炙烤下，都变得有些蜷曲了。 在他的面前是宽达一百米的火墙，除了一部分特殊的野兽，没有任何活物能够穿越。 他们需要防备的是天空。 金色的云朵下，有一块巨石正在慢慢地变大。 然后它便向下砸了下来。 带起的风势将那熊熊的烈火都压伏了下去。 然后巨石被点燃了，变成了火球——简直就像一颗陨石一样。 那是万千只飞翔的野兽团在一起冲了下来。 “我先上了！” 白遇叫了一声，掣出一柄长剑率先向那颗陨石冲了过去。 他象一枚投入井水的石头一样，在井水中溅起了四散的浪花。 那枚陨石被他穿了一个洞，但是随即又迅速愈合。 林恪的地狱火头端集聚着白光。 这是他最强的一枪，需要三十秒的蓄能。 在他扣动扳机之前，江雪率先冲了上去。 从她的身体四周，爆发出无数片剑雨，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枚陨石在迅速的消融，但是，其势不改。 白遇从空中落下，去的时候完完整整，落下的时候他便只剩下了一只腿。 一条细丝缠上他的断腿，很快滴滴哒哒的流血便止住了。 恰在此时，那枚陨石终于落在了他们的头顶。 “吼！” 一头燃烧的巨熊凭空出现，双臂上举，将那块落下的“陨石”托住。 但是旋即，那“陨石”像是融化的铁水一样，从巨熊的身周流下，像着那个白色光柱的洞口奔腾而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地狱火的身上发出。 那股巨大的气浪从下往上冲去，越来越强，直接让那些奔腾而来的熔浆给倒卷了回去。 像是一道火红的瀑布一样。 连江雪都不得不闪身进入火海暂避。 从火海的外面传来巨大的声音，不知道是哪只队伍，居然在这个时候挡在了他们前面，那兽潮席卷而来的方向上。 战斗一开始，所有人便都已经竭尽了全力。 而这种强度的战斗，他们必须坚持至少三个小时！ 天空正中的“陨石”终于消散了，然后又是一枚“陨石”正中集聚中。 这一次，它集聚得更久，颜色也更深。 当它落下来的时候，火焰完全被压伏在地面。 原来的火海曾经占据的地方，成为了一片真空。空气爆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都在传来。 林恪往外瞥了一眼，曾经空旷冷清的荒野上，现在被覆盖上了一层黑压压的波浪。 趁着火焰暂时被压低，一个浪头陡然便扑了过来。 一只巨狼带着火焰，跳过了三百米的距离，朝着白遇扑过来，然后被白遇一拳重新打入火海。 虽然这还是唯一一只能够突破火海的猛兽，但这只是第一只。 有了第二只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 当天空那块“陨石”又一次在江雪的剑雨切削下分崩瓦解的时候，四周的火焰重新升腾而起，无数猛兽无声无息地被火焰所吞噬。 但是！ 空气只是寂静了一瞬间。 然后，四面八方都是燃烧着的猛兽向着他们扑了过来。 “嗷！”“吼！”“嘶” 各种声音骤然响起。 白遇一个方向，林恪一个方向，江雪一个方向，他们形成一个三角阵型，背向着那个巨大的光柱。 蒲娟站在白遇后面，三条丝线连接着三个人。 一个三角形的白墙骤然出现，那是他们三人挥出的剑光。 当林恪放弃了他的地狱火而不得不用剑的时候，那说明情况真的是危如累卵了。 燃烧的巨兽被挡在了白墙之外。 火焰又一次升腾而起，仿佛透支着生命一般，用力地舔舐着天空。 天空之上，那块“陨石”又一次重新聚集。 “唔……”江雪召唤出来的燃烧巨熊，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连续两次硬顶住头顶上“陨石”的撞击，饶是强横如它，也筋疲力尽了。 白遇单腿立着，小腿在微微颤抖。 林恪半跪在地上，巨大的枪管已经变得通红，但他依然死死地握着，枪管顶端聚集着光亮，他握枪的手掌在“嘶嘶”地发出焦臭。 蒲娟在尽力坚持着。她很想退，但是，她绝对不会第一个说这样的话。 “哈哈，你们都坚持不住了吗？”是江雪的声音。 大家这才注意到，她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扎在头上的黑色马尾不见了，头发变成了浑金的颜色，像长长的流苏一样飘散在她的身后，有些甚至还漂浮到了火里。 她浮在空中，身后长出了一双骨翅。那骨翅结构繁复，一看就就是某种特意构造的阵型。 她的手穿花蝴蝶一般在身前挥舞，将一团白色的光球盈盈团拢在她的手心。 “接下来的战斗，是属于我的啊！” 她突然仰天嘶吼了一声，那声音竟然像是野兽的哀鸣。 让那天空中正在落下的“陨石”都迟滞了一瞬。 “你们不是想让我死吗？放马过来啊！” 她抬头，却不是看那越来越近的“陨石”，而仿佛是看着那被“陨石”完全遮挡住的天空。 *** “这下麻烦了！”木易愁眉苦脸地看着投影。 谢蕴也站了起来，焦虑不安。 “怎么了？”宿真问到。 “江雪必须死！” “燕喜不能死！” 木易和谢蕴几乎同时说到。 “燕喜不能死我可以理解，毕竟他牵涉到裟椤园的奸细一事，之后肯定要好好审问。可是江雪为什么必须死？”宿真说到。 “唉，”木易叹了一口气，“江雪的出现，完全就是一个错误！大概是一百多年前，那时候莲花山上还经常有人下来走动。有一次，一头莲花山豢养的虚空真龙误入了青棠城的繁育中心，被繁育中心的灵阵当作了新的生物样本，给复制了一部分神魂片段。这事直到十多年前才被青棠城察觉，可惜繁育中心一向是自动运行的，在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开始在培养第三代真龙样品了。后来我们进行了大批量的销毁，可惜那时候，江雪已经十三岁了！” 谢蕴和宿真都沉默不语。事涉莲花山，任何行动都必须小心翼翼，销毁是最稳妥的做法。 “江雪是最后一位真龙样本吗？”宿真问到。 木易点了点头：“最后一位。” 然后他又补充说到：“我负责把她销毁。之前我总是心软，让她活到了现在。这次原本想着让她在试炼场自然死亡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觉醒了虚空真龙的化形技。” “这下麻烦了！”木易愁眉苦脸地看着投影。“等她通过了试炼，就成为了白水园的学生，受白水园规则的保护，我是不好再公然杀她了！” 第四十五章 龙与晶壁 江雪轻轻抖动身后的骨刺，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的身体越来越长，到最后竟然双足都离开了地面，靠着骨刺形成的尾巴支撑着她。 她就这样成了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怪物。 她低头望着众人：“等下我若战死，不必救我！” 只有声音，还是她原来的声音，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到变声期的孩子。 林恪和白遇急忙点头。 蒲娟惊恐地望着天上，结结巴巴地问到：“江……江雪？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感觉有有一股无形的风吹过她的脸颊。 “傻姑娘啊！其实我本来就该是这样子啊！”江雪说到，她还扭动了一下躯干，现在它的躯体盘在地上，像是蛇一样。 “你们所有人的本源，都是人。而我是一条蛇啊！” 她在缓缓地上升。 随着她越升越高，云雾便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的本体再也看不真切。 突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巨大的轰鸣，然后，天空像是破开了一个洞一般，那颗本已成形的“陨石”消失不见了，重新露出了八角形的湛蓝的天空。 林恪在将一头剑猪逼入火海之后，只觉得眼前一空，再无猛兽从火海中冲出。 白遇也是一样。 两人相顾茫然地对望着，只听见火海外面嘈杂一片，并且那声音也在越来越远。 林恪对白遇做了个手势，自己冲入了火海。 “他什么意思？”白遇回头问蒲娟。 蒲娟摇了摇头。她还没有从江雪变成了一条长蛇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恪的手势。 “白遇！快出来！”很快火海外面传来了林恪的叫声。 白遇只剩下了一只腿，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飞行。 冲破火海，他只看见了眼前一片空旷的原野。 原野上方是朗朗的青空。 那些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野兽呢？ 那些天空上无穷无尽的猛禽呢？ 像是被洪水冲刷过一样干净。 “江雪去哪儿了？”白遇问。 “不知道。”林恪回答。 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竟然都有些意兴阑珊。 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因为原本准备拼死鏖战的对手就这么消失了？还是因为某个一直在身边的朋友就这样不见了？ “救命啊！” 他们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两人赶过去一看。 只见一圈被火烧得干裂的地面中央，坐着一个被鲜血和泥土裹得黑漆漆的人，正是他在呼喊：“救命啊！” “你是谁？”林恪问。 那人浑身都是漆黑，只有两只眼珠直愣愣地望着天空。“救命……” 白遇注意到他的双腿都已经断了。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林恪问到。 “我的腿断了……”那人还在惨叫。 白遇一脚踢在他的身上，让那人连续翻了好几个滚，终于停止了惨嚎。 “不就是腿断了吗？”白遇“走”到那人的身边。“快说，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那人总算是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 “我看见一条龙从天空中飞下来，将它们一口就吞了……”那人似乎是被吓坏了，一说到这里，又惨嚎了起来：“天啊，我的腿断了……” “真是废物！”林恪不耐地走到他身边，一把拎起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腿断了……我叫燕喜……” 林恪一把将他朝身后扔了出去。 他像一枚石头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险之又险越过正在安净舔舐着天空的火苗，最后“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火海那头传来一声惨叫，“我的手……我的手……” *** 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火焰烧尽了空中的那种特殊成分，很快就熄灭了。 等待的时间最是漫长，所有人都没有了斗嘴的心情，全都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通天彻地的光柱，各自想着心事。 少了一个江雪，多了一个燕喜。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柱突然开始变成了稀疏的栅栏，然后就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它慢慢地产生了变化。 光柱长度在缩短，直径在增加，最后它变成了一个直径一百米，高度一百六十一米的半透明圆柱体。 所有人都恰好停留在这个圆柱体的外面。 一直在有一声无一声哀嚎的燕喜，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遇掏出匕首向那个薄薄的半透明晶壁刺去，分毫不得进入。 然后他们看见温凉盘腿坐在一个幽黑的圆球上，缓缓地从中央的地洞里升了起来。 他朝他们招手：“成功了！” “哇！”蒲娟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下子就穿过了那层薄薄的晶壁。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点燃了林恪和白遇。他们几乎同时向晶壁内冲去，感觉那就像是一层薄薄的水膜一样。可是谁能想象得到，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层，当被晶壁的控制者赋予了拒绝权限的时候，会变成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呢？ 他们连续进去、出来、进去、出来……第三区的边界也有晶壁，但是进出都要收钱的，哪像这个一样，可以随便他们进进出出。 “嘿嘿……”他们听见一阵奇怪的笑声。低头一看，看见燕喜趴在地上，半个身子在晶壁内，半个身子在晶壁内。 蒲娟一直在替白遇治疗，现在白遇的腿都快要重新长出来了。燕喜却没有人管他，他的双手也被摔断了，只能靠翻滚才能移动。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这种奇妙的体验给逗乐了。 蒲娟飞快地跑到了温凉的身边，对着温凉张开双臂——然后不经意地转身，拼命地鼓起掌来，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 白遇和林恪也跟着鼓起了掌。 自他们相遇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真正地对温凉心悦诚服过。 这个半透明的圆柱体，能证明一切。 “江雪呢？”温凉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哦，她……”蒲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变成了一条长蛇……” “喂！是龙好不好！那是龙！”燕喜居然在这个时候抢过了话。“她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是亲眼看见的，那就是龙！” 被他这么一打岔，蒲娟便不好再说下去了。 温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接下来还有二十多天，野兽们也随时会再刷新，我准备将这里变成一个庇护所，你们觉得呢？” “庇护所？”白遇一下子来了兴趣，“收钱的那种？” 第四十六章 房租很贵 “当然是收钱的！”温凉毫不犹豫地说到：“只是收钱也有很多种，有按人头收的，有按时间收的，有按面积收的……你觉得我们应该选那种？” “按时间收！”林恪对这个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一枚灵石，不还价！” 白遇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的命只值一枚灵石？” “这不是还有二十天吗？” “那我就在外面搭个帐篷，等兽潮来了我就进去，兽潮走了我再出来，这怎么算钱？”白遇说到。 “兽潮怎么会走？” “兽潮怎么又不会走？”白遇反问到。 “那你说怎么收钱？”林恪很不服气。 “你去过红馆吗？”白遇问。 “什么意思？现在我在跟你谈正事，你跟我扯什么红馆？” “红馆怎么收钱，我们就怎么收钱！”白遇斩钉截铁地说到，“当你掌握着独特的不可或缺的资源的时候，这就是最理想的收费方式。这是被验证了几百万年的经验懂不懂？” “你的意思是……按次数？”林恪问。 “对！”白遇回答到：“一个小时以内，每个人1枚灵石。超过1个小时，按半价来计算。也可以包天，每天……10枚灵石不算多吧？” “这个地方有点小！”蒲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 林恪抬头看了一下，很快给他想到了办法：“那就搭个架子！” 在第三区，所有的房子都是在向空中拓展的，并且能容纳空间折叠的地方基本都是空间折叠。他们虽然没有折叠空间的能力，但是搭个架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选择进入晶壁的人，都是为了活命，有谁会在意将自己挂在一个架子上？ 他们很快就商量好了，然后看向温凉。 “很好！”温凉拿定了主意，“就这么去干吧！” 林恪和白遇欢呼了一声，去晶壁外面找那些有一定长度的钢筋，准备在晶壁里搭上一个铁架。 这个晶壁按照容积一百万立方米来算，挤紧一点可以塞下至少十万人。 只要平均每人给他们交十枚灵石，他们就能拥有一百万枚灵石的收入。也就是一百标准介的灵石，相当于整个第三区经济总量的三十分之一了！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在第三区的时候，大家都习惯了用星币作为货币单位。星币与灵石并没有官方的兑换汇率，但是一般意义上，至少一千万星币才能兑换到一枚灵石，并且这个价格还在随时变动。 即便这一百万星币是要几个人分的，那也是一笔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收入。 他们很快就搭好一个架子，虽然看上去歪歪扭扭，张牙舞爪，但是依旧将这个半透明的圆柱体划分成了三万个大大小小的空间。考虑到还要供人通行，实际上并不能容纳下理论上的十万人。 林恪觉得自己少了好大一笔钱。 不过好在蒲娟提议建立几个高级房间，收费翻了10倍。这让林恪稍微好受了点。 在他们将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兽潮还没有来。 他们抬头望着他们的杰作，感慨万千。 温凉突然想起了什么，飞上房顶，这个圆柱体的顶上，用剩余的钢筋摆出了“试炼救济所”几个字。 蒲娟也跟着飞了上去，将这几个字给涂成了红色，并且在前面多了一个工字形的标记。 “你这什么意思？”温凉问。 “江雪姐啊？”蒲娟理所当然地说到：“她总还会回来的，对吧？她回来一看见这个，就知道我们都没有忘记她。” 温凉不知道江雪是否还会回来。 他只是想起了，平安巷那个救济所的楼顶上，总有一个“三”字形的标记。 那是小连在等着谁呢？ *** “燕喜！” 温凉在燕喜的面前蹲了下来。 “你的傀儡线，失效了吧？”温凉问到。 “什么？什么傀儡线？”燕喜茫然不解地问。 温凉笑了一下，找到燕喜放在腰上的储物囊，从里面摸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在燕喜面前晃了晃。 “这是……？”燕喜大吃了一惊：“你怎么？……好吧，既然被你找到了这个，我也无话可说。” 燕喜颓然地垂下了头。 “没想到吧？我竟然能挣脱傀儡线的束缚？”温凉笑着说到，“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后悔当初选择了针对我？” 燕喜现在四肢俱废，只能趴在地上和温凉说话。 他要自然恢复起码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只能任人鱼肉。 他的脸上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你是怎么挣脱傀儡线的？”他问到。 “其实不算是我挣脱的，”温凉说到：“杜乐临死前发现了我不过是个傀儡，所以他出了一刀，斩断了傀儡线。当然凭你的境界，是看不到他那一刀的，毕竟是第三区的第一天才呢。” “你的运气好。”燕喜说到。 “我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控制我呢？”温凉问到：“毕竟在所有人中，我并不算很出色。” “操控傀儡线会有反噬，其它人太厉害了我怕控制不住。只有你，虽然境界低，但是一向表现出来的能力不俗。” “所以一开始你们就想着要杀掉杜乐对吧？” “是的。” “你真坦诚！”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能不坦诚吗？” “你为什么要帮裟罗园呢？那帮苦行者给了你什么好处？”温凉问到。 “他们说只要我能杀掉杜乐，将来的五园对抗赛的时候，他们就能主动让我胜一场！”燕喜说到。 温凉似乎被这个答案给逗笑了，说到：“五园对抗赛？你连白水园的入学资格都还没有搞定，你就在想五园对抗赛了？” 燕喜也笑了起来，将脸贴在地上。 “没有办法，我野心比较大！”他说到：“我要登上莲花山，如果不能登上莲花山，我宁愿死在半路上。” “那你现在是死在半路上了！”温凉说到。 “是啊。”燕喜说到。 温凉在犹豫要不要杀掉他。 该演的戏已经演完了，只要燕喜死掉，之前所有他欺骗谢蕴的故事都能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死掉的燕喜，才是最好的燕喜。 傀儡线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燕喜的的脸贴在地上的泥土里，“我生来就不能修炼，也就是你们所谓的0类人。我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还能死在白水园的泥土里，就是因为我的每一步，都竭尽了全力。” “我用尽全力地去看书，用尽全力地去讨好别人，用尽全力地去争取每一个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不屑一顾的机会，用尽全力地去谋划每一个荒唐的可能……” “有人说成功等于99%的汗水加上1%的天赋，你不知道为了弥补这1%的天赋，我付出了多少。” “我的力气用尽了……” “也许终有一天，你也会同我一样发现，原来你所用尽全力争取的东西，有的人天生就已经拥有了……” 第四十七章 第一桶金 温凉静静地听着燕喜自言自语，最终没有杀他。 死掉的燕喜，才是好的燕喜。 但是，也许，活着的燕喜，会更好。 未来总是有无限可能。 连他都知道为了未来的某个可能，而用尽全力的绸缪，温凉想，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 就凭燕喜记忆中，有曾同一位自称家在晋剑宫的小姑娘玩过一会儿过家家游戏的记忆，这一丝若有若有的机缘，就值得燕喜用尽全力也要登上莲花山，那么，温凉想，自己为什么不能用尽全力去争取呢？ 这是燕喜的机缘，也将是他的机缘。 “蒲娟！” “在呢，怎么了，队长？”蒲娟很快出现在他的身边。 “治好他！”温凉指了指趴在地上的燕喜。 “哦。”蒲娟没有问为什么。 她现在的治疗术已经可以很快的治好这种纯粹躯体上的伤害了。 燕喜的四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痊愈。 当大地再一次震颤起来的时候，燕喜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了。 “谢谢！”燕喜对温凉说。 “举手之劳而已！”温凉说到。 燕喜对他现在的境况很满意。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尽管有些事情以及他说过的有些话都显得那么突兀，但是他认为那的确就是他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 傀儡线不仅仅是强制的命令，而且，还是让人自觉自愿的行动，并且认为那就是自己的本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将晶壁外面的空地交给我，怎么样？”燕喜说到。 “你要那里干什么？”温凉不解。 “反正你也不要那些地方，交给我来处理吧？”燕喜说到。 温凉沉吟了3秒钟。 “可以！”温凉了解到了燕喜的想法，他并不反对他这样做。 机会总是青睐聪明的人，敢冒险的人。 很快，天边就出现了一片黑线，同之前出现的一模一样。 首先奔到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群狼奔豚突的人。 那些人看见了这一个半透明的圆柱体，都不约而同的向这边冲了过来。 “快、快、放我们进去！” “兽潮来了！” “放我进去，必有大谢！” ……能够坚持到第十天的人，都是试炼人群中的佼佼者。他们都很清楚，这样一个晶壁意味着什么。 “每小时1枚灵石！”林恪早就准备好了，适时地喊出了价格。 “超过1小时，按每小时半枚灵石收取！”白遇补充说到。 “这是抢劫啊！”人们纷纷怒骂道。 听见这个价格，有的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有的人却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1个小时，差不多就是兽潮过去。一枚灵石换自己一命，怎么看都是自己不亏。 当下便有人交了灵石，当即便穿过了那层薄薄的晶壁，开始好整以暇地向外观望。 兽潮比上一次来得更猛烈了，明显那些野兽的个头更大，速度更快，长翅膀的占比更多。 能够看清野兽的大致轮廓了，那么，兽潮冲过来也就是转瞬间的事。 随即眼前陡然一黑，那是兽潮撞上了晶壁，堆叠起来遮住了视线。 那些选择继续逃跑的人，没多久也被兽潮给追上了，淹没在滚滚兽潮中。能否活到下一次兽潮刷新，就各凭本事了。 那些选择了进来的人也有十多个，此时无不在感叹自己做对了选择。 兽潮撞上晶壁的时候，那看似薄薄的一层，却连丝毫颤抖都没有。 反而是他们，可以伸出手去抚摸那些被外层的兽类挤压得丝毫不能动弹的野兽皮肤。潮湿滑腻，坚硬冰冷。所有人都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其妙的体验，一时间纷纷伸手摸了上去。 “快！放我进来！”一枚灵石从外面被抛了进来。 随即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了进来。 他身体前面看起来还完好，但是后背上却几乎被掏空，已经可以看见稀巴烂的骨架了。 他一进来就趴在地上。 “需要治疗吗？”蒲娟过来问到。 “需要，需要……”他大口喘着气，从后背上露出来的心脏正砰砰跳个不停。他的伤势太严重，已经无法自动痊愈了，如果不及时治疗，只会失血而死。 “1枚灵石哦！”蒲娟开口说到。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枚灵石，因为不想耗费力气动弹，他直接用了个灵决将那枚灵石从储物袋中取出来，丢在了蒲娟的脚下。 那枚灵石看起来已经用过了一点。不过蒲娟并没有计较这个。 她倒是先丢出了一根细丝，再弯腰捡起那枚已经用过的灵石。 “谢谢！” “谢谢！”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到。 蒲娟是谢谢他的灵石。 那人是谢谢她救了她的命。 林恪和白遇两人高高地坐在铁架的顶端，头顶上有飞禽不断的扑击晶壁，但他们视若无睹。 温凉坐在离他们不远处，三人互相依托。 现在晶壁里已经有了将近一百来人，他们有的之前相互认识，有的彼此并不熟悉。 但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一种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仅仅靠眼神就能达成一致的共识。 那时候蒲娟还在地上为那个伤势严重的家伙治疗。 一个家伙不经意的路过蒲娟的身边，然后骤然出手，擒住了她，将一柄短匕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蒲娟只是惊呼了一声，随即便陷入了麻木状态。 “将我们的灵石还给我们！”动手那人凶狠狠地说。 一群人围在他的身后，显然是为他撑腰。 他们人多，有几十个，从数量上看，并不害怕站在铁架上那三个人。 何况他们还有人质在手。 一枚灵石，价值至少一千万星币。为了要回那枚灵石，这并没什么过分的。 温凉看了他们一眼。 那个将刀架在蒲娟脖颈上的人，瞬间便出现在了晶壁外面。 恰好被那些挤压在晶壁外面的兽潮发现，他还来不及挣扎，便被几只野兽吞了下去。 作为这片晶壁的建造者，温凉便是这一方空间的主宰。 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那些围着的人，迅速地收了刀剑，回身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再无异动。 一个小时后，兽潮已经过去，但还有成群结队的野兽在晶壁外面晃荡。 他们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出了晶壁。 第四十八章 燕喜的第一步 兽潮过后。 燕喜围着救济所画了一个圈。 “燕喜，干嘛呢？”有人问他。 “哟，这不是朴三刀朴哥吗？”燕喜学着那人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你画这么个圈干嘛？” 燕喜朝晶壁内咧了咧嘴，“我同他们有点交情，他们将这外面这一块地交给我了。” “干嘛，你也想收钱啊？这怎么收？”朴三刀递给燕喜一只烟，主动给他点上了。 燕喜交游广阔，能认识晶壁内的那几个人并不让人意外。 “你还有钱吗？”温凉抽了一大口，问到。 “没了，我哪还有钱啊！”那人说到。 “那你蹲在这儿干嘛？” “这不是……”，那人有点尴尬，“这不是大家都在这里吗？” 救济所外已经聚集了一圈人，或蹲或坐或站，将这个半透明的圆柱体围了紧紧一圈。 先前那些晃荡的野兽已经被他们清空了。 其实野兽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尤其是这种通过简单复印的消耗级野兽，神智更是差了一大截。单对单，任何一个六境以上的人都能战胜它们。 只是它们庞大的数量，以及单纯的战斗本能，对所有人都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最开始蒲娟提议的，所有人都紧密团结在一起，形成统一的防御，这其实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但是之所以没有可行性，就在于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所有人都听命于他。并且最大的问题在于，一个团体，必然会有一部分人会为之牺牲，在这个以活命为第一目标的试炼场，不会有人愿意那个做出牺牲的部分里包括自己。 救济所周围现在还是安静的。 但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等下一次兽潮来临的时候，救济所内外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那一层薄薄的晶壁内，他们可以好整以暇的欣赏一场生死大战，就像是欣赏一场演出一样。 而晶壁外面，就是那些付不起灵石的人，他们会将自己生命的最后绽放作为一场表演，奉献给那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没有钱的话，呆在这里有什么用？”燕喜说到。 “都知道。”朴三刀说到：“可是还是觉得，这里更安全一些。就当是心理安慰吧。” 兽潮一次比一次猛烈，所有人聚集在这里，虽然无法统一行动，但是好歹人多一些。 “我猜你应该至少还有一枚灵石，等着下一次救命用，对吧？”燕喜说到。 朴三刀并没有否认。 “我大概可以在下一次兽潮中坚持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得进去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在他们不远处发生了一场厮杀，有人开始抢劫别人的灵石了。 “一个小时之后，你还是会死！”燕喜说到。 “一个小时后，兽潮大概也离开了。”朴三刀说到：“这么多人，他们总会消耗掉一部分兽潮的。” “那么再下一次兽潮呢？” 朴三刀只是望着不远处，那刚才结束的厮杀，胜利者正在清理失败者的储物袋，看得出来他有些失望。 “其实，我有个办法！”燕喜说到。 朴三刀看向他。 “你交了一枚灵石之后，并不需要在里面呆一个小时。”温凉看着朴三刀的眼睛，这第一句话并不是很好理解。话术的本意，就是首先要让人迷惑。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说服温凉，让你用一枚灵石，可以进出晶壁十次！”这听起来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似乎有什么深意。如果让朴三刀自己想，他大概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如果由燕喜自己讲出来，那就会有不同的效果。 “你想想，你本来可以在兽潮中坚持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你能够进入晶壁休息1分钟，你差不多就恢复了，然后你又可以坚持十分钟……如果我能让你进出晶壁十次，那么你总共可以坚持多久？” “一百分钟！”朴三刀的眼睛亮了起来。 “错了，是一百一十分钟！” 这是个简单的算术，但是朴三刀算错了。 “你真的能说服他们？让我用这种计算方式？”朴三刀问。 一个小时等于六十分钟。 但是如果按照十次，每次在晶壁里面呆一分钟这样的方式来的话，他只占用了晶壁总共十分钟的时间。 无论是晶壁的拥有者，还是晶壁的使用者，都得到了最大的收益。 “能！”燕喜说到。“但是我不能白干！” “多少钱！” “半颗灵石！这算是报名费！”燕喜说到，“这活只有我能干！” 朴三刀倒抽了一口气，“你这也太贵了。而且灵石不可能分成两半！” 灵力的频率纷繁复杂无穷无尽，虽然灵力无处不在，但是要直接使用的话，还需要经过频率整理才行。 一些消耗灵力巨大的灵诀在使用之前，会有一个漫长的起手式，就是为了整理灵力频率。 而灵石的作用，是能够大量提供一种稳定频率的灵力。之所以灵石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在于灵石的内部有一种基本结构，这种结构一旦拆分就失去了效果。 所以灵石是不可拆分的，只能消耗。 “没关系，你认这个价格就行。你将来总会从我这里买点其它什么东西，到时候一起结算就可以了。” “好！”朴三刀答应了。 反正不用马上支付，大不了将来不从燕喜这里买东西了。 “好嘞，等我的好消息吧！”燕喜拍了拍朴三刀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再去找几个客人。” 燕喜如法炮制，围绕着这个半透明的圆柱体转了一圈。 等再次回到朴三刀身边的时候，从衣服兜里抓出了一大把零零散散的烟。他将它们用一个空烟盒装起来，整理好，再装进他的储物袋里。 “怎么样？什么时候准备去和温凉说？”朴三刀问。 燕喜给自己点上一根，一口气抽到了底，然后慢慢地吐出来，烟雾在他头顶形成一个袅袅升起的婀娜女像。 “等我出来吧！” 然后他朝晶壁内丢了一枚灵石，走了进去。 第四十九章 燕喜的第二步 白遇正在后悔，第一笔生意来得太匆忙，他还没有准备好，就被林恪喊出了价。 导致的结果是，林恪成了收钱的那个人。 他起码收了一百枚灵石！ 作为一个为了五枚灵石就能将自己卖给温凉的人，白遇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虽然那一百枚灵石里肯定也有他的一份，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才应该是保管那一百枚灵石的人。 就在他纠结着期盼下一轮兽潮赶快到来的时候，燕喜找到了他。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将你们的收入提高六倍！”燕喜直接了当的说到。 燕喜的名字，白遇很久以前就听说过。 燕喜很有钱，更重要的是，燕喜并不爱钱。 白遇虽然谈不上多喜欢他，但是也并不讨厌他。和林恪凭直觉就不喜欢燕喜不同，白遇喜欢思考多一些。 “哦，说来听听！”白遇并不拒绝任何能提高收入的建议。 “你们应该按次数收钱！” “就像红馆做的那样，对吧！”白遇说到。 “不完全是，”燕喜说到，“让我来替你算一下吧！” “按照你们现在的方法，每个人每小时会为你们贡献一枚灵石。如果改成一枚灵石可以自由进出10次，每次可以在晶壁内停留1分钟这种方法，每个小时内，你们的收入将会增加到6枚灵石！”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算术题，白遇很快便认可了这个答案。 实际上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虽然没有仔细算过，但是他知道，那种经过了数百万年验证的方法肯定是最有效率的。 “林恪，过来！”他大喊到。 “怎么了？” “这家伙能让我们的收入提高六倍！” 林恪刚刚体会到一百枚灵石的喜悦，现在听说有人能让他的喜悦翻六倍，瞬间便像子弹一样飞了过来。 林恪将刚才燕喜说的方法说了一遍。 “而且，每次只消耗他们十分之一的灵石，并不多，这还能诱导他们消费！” 林恪和白遇互望了一眼。 “这个，我们还要和队长商量一下……” “他已经同意了！”温凉说到。 他们看向温凉，温凉也恰好看向他们。 温凉点了点头。 燕喜打了个响指，“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队长将外面那一片地都划给了我，我去同外面那群人说，凡是答应了这个方案的，我都会给他们一个凭证。” 燕喜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纽扣，“这是我刚才赶工做出来的，能记录他们进出晶壁的次数。10次之后，自动销毁，便于你们分辨。” 白遇抢先接了过去，“想得周到，就这么定吧！” “是这样的，毕竟人太多，为了便于区分，我让那些有凭证的就呆在外面那个圈里，没问题吧？” “也就是说，凡是不在我那个圈里的，你们就没必要辨认了。” 白遇和林恪都将目光投向了温凉。 温凉点头。 他现在是整个晶壁的中枢，控制着晶壁的一切权限。所以消耗挺大，一直坐在那个基座上，不会随意动弹。 “那这事就这样说定了！” 燕喜高高兴兴的给了林恪和白遇每人两枚灵石，“这一共四枚，我先买40次的！” 看着燕喜兴高采烈的走出晶壁，白遇的眉头皱成了疙瘩。 “嘿！我们的收入要翻六倍！”林恪笑着撞了一下白遇的肩膀。 “你知道他的收入要翻多少吗？”白遇指着燕喜。 “他？他要做什么……” “他要准备卖地了！” 这个半透明圆柱体外面那一个圈，整个面积比圆柱体的面积都还要大。 *** 当虞渊抗着铁枪，在夕阳下走进人们的视线的时候。 燕喜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虞渊！ 据说所有与他同行的人，都只有用尽全力奔跑才能不被他甩开。 他浑身都是尘土，脸上风尘仆仆，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你这是……”燕喜简直不敢相信虞渊会是这个样子。 印象中的虞渊，永远是高傲得像是一根标枪，看一眼都觉得锋芒毕露，哪会像现在这样精疲力竭的样子。 “路上遇到了一只龙，”虞渊淡淡地说：“没有打得过它。” 嘶！ 所有听见他说话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下一次的兽潮，难道会出现龙这种生物了吗？ 修炼的第九境，被叫做“巨龙的洗礼”，意思是说，所有进入第九境的人，将会陷入一个独特的梦里，他们在梦里会同一只龙作战。无论胜败，都会极大地提高自己的力量、敏捷、爆发、耐久、精神和生命力。 当然，没有人能真正的战胜那条梦中之龙。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龙是的确存在的。 “它……没有吃掉你？”燕喜惊讶地问。 “它也没有打得过我！”虞渊说到。 燕喜好像听见自己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这怎么进去？我需要休息一下。”虞渊说到。 燕喜递给他一枚纽扣，“凭借这个，你可以进出十次，每次可以在里面呆一分钟。” “我想呆得更久呢？”虞渊说到。 “三枚灵石，一个小时！”燕喜说到，“不过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 “你是这个晶壁的主人？” “不是。”燕喜说到，“我是晶壁外围这一圈土地的代理人。” 三枚灵石的价格，即便是虞渊，也要慎重考虑很久了。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在外面坐下来，并没有急于进入晶壁。 燕喜便在他的旁边，替他讲解着这边刚刚形成的一些规矩。 现在，以晶壁这个半透明的圆柱体为中心，已经围绕了一圈大约三千多人。 这一次试炼，活到现在的幸存者，起码已经有一半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你这圈土地，并不能为他们提供任何保护，你就要卖给他们每人一枚灵石。你的心太黑了！”虞渊说话一向这样直来直去。 “我虽然不能为我的客人提供任何保护，但是我能为他们提供通往安全之地的最快捷径！”燕喜说到：“只有买了我的地，才能获得这样一枚被晶壁主人认可的计数器。你的这一枚，算我送你的。” “为什么？”虞渊问到：“为什么要送我？你想要我保护你？” “不是……也算是吧！”燕喜说到。 “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燕喜的第三步 “下一场大战之后，他们都会变成穷光蛋！”燕喜指着那些正安安静静养精蓄锐的人说到。 虞渊没有接话，他知道燕喜肯定会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我打算向他们放贷。当然，利息会比较高，不过没办法，这是救命的钱，我相信他们也很乐意接受。问题的困难点在于，我很难保证回到白水园之后，他们会向我履行还款的义务。你知道的，我并不擅长这个，我需要一个合伙人。”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虞渊说到。 他指的是晶壁里面那几个人。 就在晶壁外面的人栖栖遑遑希望兽潮不要那么快降临的时候，也许他们正期待着兽潮赶紧到来。 “这种活太脏！”燕喜说到：“以他们现在的程度，完全没必要亲自动手干这个。” “他们会拿走收入的多大一部分？”虞渊问到。 “不知道。也许是很大一部分。”燕喜说到。“晶壁是他们的。” “我能拿多少？”虞渊问到。 “三分之一。”燕喜说到。 虞渊的眉头一抬，这个比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你能做主？” “当然。”燕喜说到：“将来你收回来的钱你可以自己截留三成后再交给我，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反悔。” “你想得倒挺远。” 燕喜笑了一下，“以你的实力，我完全没必要耍心机。公平透明的交易，才最符合我们双方之间的利益。” “你是个聪明人！”虞渊说到。 “只是有时候会犯糊涂，”燕喜说到：“有时候，我会做一些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之后想起来也会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这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足够强大，没有人能拿走属于你的那一份。” “没错！”虞渊说到。 他的自信建立在他强大的个人实力基础上，他一向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有些问题自己之所以解决不了，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还不够强。 “具体的琐事你去负责，”虞渊说到：“我只负责打。” “对，就是这样！”燕喜说到。“那么，你先休息，我先去晃荡一圈。也许我可以提前开展一些业务。对了，我建议你可以进去休息一下，里面有一个负责治疗的女人，收费有点贵，但好在我现在不怎么缺钱。” 燕喜指着晶壁内正在整理一丛花枝的蒲娟说到。 “你瞧，你甚至能让已经枯死的花枝重新开出花来！” “不过是激活休眠的树枝生命结构而已。”虞渊一眼就看出了这种戏法的本质。不过他还是站起身来，走了进去。 燕喜扔给他一个布袋子，里面沉甸甸的都是灵石。这些灵石半个小时前还属于别人，不过现在都到了他的口袋里。他付出的只是自己随便粗制滥造的一枚计数器而已。 “等下大战开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让更多的人都活下来，如果你是力所能及的话。”燕喜说到。 虞渊回头，他的一只脚正准备踏入晶壁内。 “毕竟他们也是生命，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不是吗？” 虞渊可不这样觉得。 事实上，生命这种东西，青棠城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他们每个人，将来都会是我们的客户。”燕喜换了种说话方式。 这很有说服力。不必去想具体他们会带来多少收益，只要粗略去想一想，就知道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的话，将来会做出多大的贡献。 “我尽量！” 他们就这样达成了协议。当然，最后还会签订一份合同，不过这要等到回到白水园之后，借助交易中心的合同鉴证中枢来完成合同的签订。 燕喜目送虞渊走进了那个半透明的圆柱体，然后才转过身来，向他划出的那个圆圈外围走去。 人们还在陆陆续续的聚集，但是有钱的和没钱的已经分成了两部分。 有钱的更靠近这个名叫“救济所”的圆柱体，没钱的只能在外围游荡。 他的目标就是那一群没钱的。 他要让他们，暂时也要变得有钱起来。 *** “这个燕喜，他做得太多了！”白遇对林恪说到。 借贷这种发财的路子，他一开始就想到了。本想着再经过一场大战后再实施的，没想到燕喜提前就将这业务开展了起来。 燕喜现在肯定超级有钱。 白遇甚至怀疑，燕喜赚的钱比他们几个赚的钱加在一起都多。 凭什么？ 晶壁是他们的，可是赚最多钱的却不是他们。 “要不去问问队长？”林恪提议到。 他们两个，尽管什么问题都能想个透彻明白，可是自从遇到了温凉之后，便懒得再想那么多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温凉面前。 温凉正闭着眼睛假寐。 “不用担心，”听完了他们的抱怨之后，温凉回答到：“让燕喜去做这个，没有坏处。” 林恪和白遇看着他，希望能得到更详细一些的解释。 “等回到白水园之后，我会成立一支战队，就我们五个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赢得战斗的胜利，最终登上莲花山。” “战队？”林恪和白遇不解。 “白水园的选拔方式就是这样。”温凉解释到：“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登上莲花山。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赢。为了赢，该放弃的就放弃吧。” “可是……” “再多的钱，有比登上莲花山更重要吗？” “修行也是需要消耗资源的啊！”白遇说到。 “没有关系的，”温凉说到：“燕喜的钱，就是我们的钱。” “为什么？”林恪不解。 “我和他之间，有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协议。”温凉解释到，“绝对可靠的协议。” “好吧。那个人，要不要拉拢过来？”林恪说到。 他指的是虞渊。 现在的虞渊正在接受蒲娟的治疗。虽然他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光茧里，但是手中依然紧紧的握着一杆幽黑的长枪。 “不用，”温凉说到：“有些人，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山头。注定如此。” 第五十一章 资本的力量 燕喜说，所有人要分成四个批次。 能在兽潮中支撑5分钟的人一个批次，能支撑10分钟的人一个批次，能支撑20分钟的人一个批次，剩下的人作为机动，第四批次。 当兽潮进入一千米范围的时候，第一个批次的人先上，3分钟后退下，由第二个批次的人接替。之所以给第一批次的人留了2分钟的余量，是为了尽可能的少死人。因为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属于燕喜的财富。 当第二批次的人退下的时候，就由第三批次的人接应。当第三批次的人退下的时候，第一批次的人再次轮上。 中间或者会有疏漏，那么第四批次的机动力量就负责查漏补缺。 为了增强第四批次的力量，燕喜雇佣了林恪和白遇这两位老板。虽然他们两位现在富得流油，但是在自忖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被收买了。 白遇又一次为了5枚灵石将自己卖了出去。 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每一个人都是财富，他们才舍不得让这些人白白死在这里，让他们欠下的债务一笔勾销呢。 燕喜还组织了一个由五人组成的治疗团，为了让治疗团的人努力干活，他给他（她）们许下了每救治一人半枚灵石的额外工资。 反正，现在该收上来的灵石实物基本上都收上来了，收不上来的，都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在每个人的身上一倍一倍的翻滚。羊毛出在羊身上，燕喜额外大方。 于是，在白水园试炼场几万年的历史中，第一次实现了所有人听从统一调度的情况。 温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发现在他脑海中的面板上，那道暗金色细线后面的“+”号亮了起来。 不过，出于对某个似是而非的记忆所产生的某种猜测，他并没有急于按下那个符号。 现在他是第三境，很好。 人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一块很好啃的骨头，但也不过是第三境而已，造不成太大的麻烦。 复制所产生的经验值还在不断累积，并没有因为到了升级的临界点而停止下来。 所以，他决定维持现状。 *** 这一次兽潮来得比预计的要晚一些。 但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它比预计的要强得太多了。 那些在地面冲锋的铁背苍狼，跑得比天上的银鹰都还要快。 它们像是一排锋利的刀刃，从远处瞬间就切割了过来。 第一批次的人只坚持了三分钟，便放弃了阵线，溃不成军。 惹得接替而上的第二批次破口大骂。 不过他们也没有坚持到原定的10分钟，7分钟后他们就不得不溃退下来。 那些看上去足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兽，要合力砍上十多剑才能将它杀死。 能坚持7分钟，都是因为先前骂了第一批次的人不中用，自己不好太丢脸的原因。 第三批次接替而上的时候，依然面对的是这些高达十多米的巨兽。 这时候，天空中铺天盖地的银鹰才飞到他们的头顶。 “妈的，第一第二批次准备上！”燕喜气急败坏的吼到。 他居然还带着扩音器，吼声传遍了战场。 “为什么？不是说第三批次要坚持20分钟吗？”先前败退下来的人说到。 他们才退下没多久，有几个受伤的正在排队等待治疗。 “上不上？不上给你把利息翻一倍！”燕喜吼了回去。 于是人们又呜呜泱泱地冲了上去。 有人冲得快，有人冲得慢，燕喜也懒得去计较。 不过好歹是将阵线给稳住了。 那个半透明的圆柱体外，像是罩上了一个黑色的盖子，各种剑光与火光都在那个盖子上噼里啪啦地闪现着。 那是人与野兽之间交战的分际面。 虞渊如鱼得水，每到那个盖子将要破开的时候，总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 他像是在苍茫的大海中搏击波浪的海燕一样，自由而放肆的战斗着。 “哈哈，痛快！” 所有人都将战斗视为生死考验，只有他将之视为一种享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黑色的罩子也在不断的缩小着范围。 人们像是掠水的鸬鹚一样，在那个分际面上一触即走，在保证那个黑色的罩子不要前移得太快的前提下，尽量延长着每个人休息的时间。 有的人需要好几分钟才能痊愈好伤势，有的人却只需要喘一口气的功夫就好了。 如果是要靠人调度，那不知道是一项多么复杂的工程。白水园里有专门的课程来研究这个，他们将之称为“兵法”。 在一群乌合之众既没有人集中调度，也没有人懂什么兵法。 一切都靠自觉——虽然燕喜一直在喊：”给我狠狠地打“，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因为他喊了这句话，他就成为了指挥官。 燕喜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在战前。 他通过不同的放贷额度来调节每个人的勇气。 对于那些实力强大又勇猛坚毅的人，比如说像虞渊这样的，他事先拟了一份名单给温凉，让他们可以随意进出晶壁，所产生的费用事后结算。 对于那些实力强大又沉稳持重的，他只给予了很少的贷款额度。要让他们明白，每进出一次晶壁都是钱，将来他们也许会负担上沉重的债务。这样他们就会努力战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退入晶壁修整。 对于那些实力不怎么样却血气方刚的人，燕喜给了他们大批的额度，让他们不要吝惜使用进出晶壁的机会。那些像是掠水的鸬鹚一样的人，往往就是这一部分人。 对于那么实力低微又不喜欢冒险的，燕喜一开始根本就没给他们贷款。只是让他们拼命地出剑，每出一万剑，就给他们1/10枚灵石的贷款，这意味着他们也能进出晶壁一次。那些漫天飞舞如雨雾一般的剑影，往往就是这些人干的。 黑色的罩子骤然间压向了晶壁，也成为了一个黑色的圆柱体。 然后一股反弹的力量随即迸发，不等到晶壁的力量将他们驱逐出去，所有人都不惜重伤地反冲了回去。 有些人甚至因为冲得太猛，一下子冲破了黑色笼罩的范围，一下子冲到了天上去。 “哈哈！兽潮过去了！”虞渊狂笑着。 他浑身都沾满了湿淋淋的各种颜色的血液，从天上往下俯冲，锐利的枪尖一下子刺在晶壁上，将晶壁都刺出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然后借势反弹，又重新飞上了天空，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白云之上。 第五十二章 胜利 木易、宿真和谢蕴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木易问。 “唉，可惜张武不在，要是他在的话，还可以临时调整一下试炼难度。”宿真叹着气说到。 “废话，”谢蕴说到：“那你怎么不说，可惜白水园没钱更新一下我们的试炼系统？要是有新系统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因为张武失踪，就抓个傀儡人顶上。搞得现在试炼系统只能自动运行。” “行了，张武失踪的事，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木易问到：“我问的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上报吧！”谢蕴说到。她刚刚因为揪出了裟椤园的间谍而受到嘉奖，现在却又造出了这么大个麻烦。 “好了，只有上报了。”宿真说到：“不知道教务处的那些家伙，在知道他们将迎来三万名来自第三区的学生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呵呵。”连木易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万名来自第三区的学生，这在白水园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白水园平均每年会向第三区发放二十多万名入学资格，真正通过考核进入白水园的人，也就一百多人。 三万名，等于将白水园三百年来所有从第三区入学的学生都加在了一起。 “不知道第一区的学生们是不是会抱怨不公平？” “这有什么不公平的？别人都是按正规流程来的！”谢蕴不满地说到。 *** 在那个半透明的圆柱体的旁边，人们正在欢庆一场伟大的胜利。 经过一段漫长而焦灼的战斗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不但如此，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人，居然一个没少，全部都活着。 这是一场零伤亡的战斗。 连参与战斗的人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燕喜弄来了两瓶香槟酒，那种巨大的有一人多高的瓶子，一扒开瓶塞，就有金黄色的泡沫猛然冲天而起。 人们还想燃起大火来庆祝，但可惜的是，空气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特殊的成分。 缺少了火焰，但是人们依然兴高采烈，互相吹嘘着自己的英雄壮举。 好像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决定了这一场战斗的走向。 接下来还会有兽潮，但是有了这一次的成功经验，毫无疑问会轻松得多。 一个月的试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所有人都信心百倍。 白遇和林恪在人群里晃荡了一圈，同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到了晶壁内。 “咱们这次收入了多少？”温凉问。 “起码十万枚灵石！”林恪兴奋地说到。 “我看起码有二十万！”白遇觉得林恪估计得少了。 “具体是多少，你们也没个数，对吧？”温凉问到。 “呃……人太多了，并且有些还是欠账。”林恪有些尴尬。 收钱的事情是他自告奋勇接下来的活，虽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这成果没有实际的数据，也确实是他的问题。 “让那个家伙进来！”白遇提议到。 燕喜正在外面猛烈地摇着香槟，金黄色的泡沫喷发了一分钟都还没完，人们贪婪地仰着头，伸出舌头去舔舐从天上掉落的那些泡沫。 “我们实际收到的灵石有多少？”温凉问。 他之所以要用问的方式，而不是依靠“复制”去直接读取这两个人的记忆，实在是不得已。 事实上他已经读取过了，不过连林恪自己也搞不清楚。 “都在这里了！”林恪将他的储物袋拿了出来。 “还有这里！”白遇也拿出一个储物袋，“他的那个装满了，所以用了我的。” 温凉接过来，神识探入储物袋。 只看见茫茫一片就像是玻璃弹珠一样塞满了满满一大片空间，光是数清楚就是好几十分钟的事情，更别说白遇还又递过来一个储物袋。 他第一次见到灵石，还是在第一章的时候，杀了那个金色的吞金野人，获取了一枚被消耗严重的灵石。就是那枚灵石，惹得孔梧将他抓了起来，要用刺魂之术来获取他的秘密。 那时候，他才知道灵石的价值。 整个第三区，一年交给青棠城的赋税就是三千介灵石，一介等于一百枚，也就是说三十万枚。 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拿到了这个数。 “所有人的灵石，基本上都在这里了。”白遇兴奋极了。 温凉想了想，将白遇的储物袋递给了林恪。“我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多少，这些都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林恪一把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忙不迭的点头。 从体积来看，大约是他那个储物袋的三分之一，估计至少十万枚。 “你的地狱火需要升级，等回到白水园后，希望你能重新改造一下它。”温凉说到。 热武器易学难精，“难精”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使用者的资质，一个是需要海量的资源。 在目前的五人组中，林恪是最骄傲的一个，虽然他从来不说，也表现如常，但是温凉恰好知道，他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已经停留在这个阶段好几年没有再有任何进步了，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他将渐渐沦为平庸，像其它那些默默消失的天才一样，最后连名字也不会被人记起。 “剩下的，我们四个人平分。”温凉说到。 白遇也没有意见。 四个人中，最有发言权的是温凉，没有他建造出来的晶壁，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他喜欢灵石，但不是只知道喜欢灵石。 江雪还没有回来。 “喂，蒲娟，过来！”白遇朝着正在打盹休息的蒲娟说到。 这一场战斗，她累坏了。 听到白遇的喊声，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她走到温凉的身边，林恪替她解释了一下分配灵石的事情。 奇怪的是，她的表情竟然有些扭捏。 “怎么了？——喂，你要知足好不好？你能分四分之一，完全是看在你没有功劳只有苦劳的份上……白痴！”林恪冲她叫了起来。 “不是的，我……”蒲娟期期艾艾地说到，然后她也递出了一个储物袋，“我这里还有一些，既然大家都交了出来，我想我也应该……再分配一下……” “你那点就算了吧……”白遇说到，抢过了她的袋子，“扔个治疗术能挣多少……” 白遇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巴，然后默默地将那个绣着一朵云雀花的储物袋交给了温凉。 因为蒲娟并没有隐藏，因此林恪也用神识去看了一下。 满满的一袋子，不比他的那一袋少。 第五十三章 所有人都要交保护费 就像是一个昨日还一文不名的流浪汉，一觉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整幢大楼的主人。 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这还不是这个流浪汉全部的震撼。 他更大的震撼在于，他发现自己拥有的其实不只是整幢大楼，而是整条街。 目光所及，所有他能看见的和想象到的，都成了他的。 这就是林恪、白遇和蒲娟三人，在燕喜到来之后的感觉。 “燕喜，你知道我们有多少钱吗？”温凉在燕喜赶来之后直接问。 “四十五万八千六百枚左右，上下浮动不超过一百枚。”燕喜说到。 “你怎么知道的？”蒲娟问到：“你连看都没有看到过。” “因为他们所有的灵石现货现在不是在我手上，就是在你们手上。”燕喜说到：“现在外面总共有三万一千一百二十七人，一共持有五十万零八百二十枚灵石，除去我手上的四万两千两百多枚，剩下的就应该是你们的了。” “这样看起来，你还是分得太少了啊？”温凉对林恪说到。 白遇的那个储物袋里，最多也就五万多枚灵石。 “哈哈，够了，够了……”林恪连忙说到。 本来平均分配就不太公平。温凉拿走一半以上的收益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现在能得到五万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燕喜对他们之间的分配完全不关心，不过这时候他插嘴说到：“多一点少一点没有关系，毕竟将来收益大大头还是在我这里的。” “你有多少？”温凉问。 “账面上看，我有三百万。”燕喜说到，“当然，要扣除掉虞渊的三成。” 这个数字彻底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不是……只剩下四万多枚吗？”蒲娟问到。 “足够周转了。”燕喜回答到。 三百万，即便扣除虞渊的三成，也还剩下两百一十多万！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已经开始谈论上百万的灵石了？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甚至还会为了几万星币而铤而走险！ “这两百多万，不可能一下子收得回来。”燕喜看着发呆的众人，提醒说到。 温凉点了点头。 燕喜的想法很独特，他即便早知道这是个奇怪的人，但是他也只能知道他的记忆，完全推测不出他将来究竟要怎么做。 在智力这一方面，温凉很清楚自己并不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世界上总有些有些人在某一方面天赋异禀，是其他人完全不可企及的存在。 好在这都是巨大的回报，温凉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去干涉。 虽然说，付出了三成的代价给了虞渊，但这并非不值得。一个能和虚空之龙单挑而不落败的人，完全值得这个价钱。更别说，将来会让这样的人去干要债这样的脏活。 “有没有可能让更多的人来这里？” 除了燕喜之外，蒲娟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冲昏头脑的人。 甚至连温凉自己，都沉浸在以后怎么花费这一笔巨款的臆想中，一时没有心思想其它的事情。 “这个很难。”燕喜说到：“我们现在虽然自保有余，但是不可能分出力量去寻找那些散落在各处的试炼者。” 现在围在晶壁外面的那些人，一旦离开了晶壁，就只是一盘散沙，什么用都没有。 “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让他们自己赶过来？”蒲娟提议到。 “很难。”燕喜实话实说：“这片试炼的城市没有边际，因为是虚拟的空间。你要是沿着直线一直走，理论上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现在距离我们最远的试炼者，或者已经走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那他们会遇到兽潮吗？”蒲娟疑惑的问。“即使没有我们的阻挡，兽潮也不可能奔行那么远的距离吧？” “在虚拟空间中，距离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只要试炼规则规定了他们会遇到兽潮，他们就会遇到兽潮。”燕喜解释到。 “不谈那些跑到了天边的，总有那些跑得不远不近的，会因为我们抵抗了绝大部分的兽潮而减轻了压力吧？”白遇问到。 “当然，只要这个距离把握得合适。”燕喜说到：“如果恰好有些人处在我们这批兽潮的刷新范围较外围的地方，他们的压力肯定会减轻一些的。” “那他们凭什么不交保护费？”白遇说到。 这的确是个问题。 “所有人都要交费！这点毫无疑问。”林恪绝对支持这种观点，“总不能咱们辛辛苦苦地抵挡了兽潮，而他们坐享其成。” “那你有什么办法？”燕喜问到。 林恪无话可说，看向温凉。 “我也没有办法。”温凉两手一摊。 *** 又一轮兽潮袭来，这一次的声势也是浩大。 不过比起上一次来，感觉也强不了太多。毕竟数量到了一个程度之后，一千万和两千万也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终于死了几个人。 燕喜尤其悲恸，这意味着好几十枚灵力收入的减少。于是他更加拼命的狂吼：“给我狠狠地打！” 天知道他这样吼叫究竟有没有作用。 一轮又一轮的兽潮如同规律一般的袭来，然后消退。 到了试炼的最后几天的时候，燕喜惊讶地发现，围绕在救济所周围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他这一段时间拼命地制造计数器和签订临时借贷协议，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来得及重新清点人数。 终于在他频繁地同几个陌生面孔签订了临时借贷协议之后，忍不住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要过来？” 这些人才向他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这一片一望无际的城市废墟的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巨龙。 它比兽潮更恐怖，动则吃人。 兽潮来临的时候，人还可以奔逃。可是在巨龙来临的时候，人连奔逃的机会都没有。 它会飞，会吐息，会变化，会行云布雨，会驾雷御电…… 它还御使着一头燃烧的巨熊，抓起来就将人撕成两半。 它将所有游离在外的人向着这个救济所驱赶。 第五十四章 江雪 这是试炼的最后一天，兽潮在前一天退下了，这意味着所有能活到现在的人，都已经安全了。 人们在修整，互相开些无聊的玩笑。有个家伙竟然在旷野上裸-奔起来，这引起了所有人的喝彩。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之后的生活。 因为第一区对第三区的晶壁是单向隔离，所以第三区对于白水园的消息知之甚少。 但是在第三区高层的某些秘密圈子里，依然流传着有关白水园的只言片语。 毫无疑问，试炼的这些少年们，都曾经是第三区的杰出精英，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听说过有关白水园的消息。 经过大半个月的互相交流，他们现在已经对于白水园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据说，白水园坐落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是四大学园中风景最为优美的地方。园中绿植如荫繁花似锦，有高瀑深崖，也有小桥流水。 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白水园找到适合自己的居所，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白水园找到适合自己的学问。 白水园的学问分成了十大系：阵法、制器、流数、灵力、兵法、器术、体术、魂术、生命、空间。 等他们结束了试炼，回到白水园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为自己选择一个主系和一个副系。 最受欢迎的主系当然是器术。这个器术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武器，刀匠剑戟斧钺刀叉，所有运用武器对敌人造成伤害的方法，都在器术系的研究范围之内。在器术中，剑又是最受欢迎的一种武器，有关剑术的研究占了器术系研究的90%。 在副系当中，最受欢迎的是体术和魂术。说到底，副系是为了主系服务的，一个千锤百炼的体魄和一颗坚固强韧的魂体，最能搭配器术的施展。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律法和规矩随时都在改变，只有增强自身才是真理。 “你呢？主系选择什么？”白遇问林恪。 “当然是器术。”林恪说到。作为热武器的使用者，他对于武器的依赖远比其它人要强。器术系中当然也包含热武器，但是选择热武器的学生，总显得有些另类。 “副系呢？”白遇问。 “不知道，大概是制器吧，我还没想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选副系的事情。”林恪独来独往惯了，消息谈不上多闭塞，但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以往他很少刻意去了解，别人也不会专门给他聊这个话题。 “那挺好，自己做自己的武器。”白遇评价了一下。 他们现在站在那个半透明圆柱体的上方，他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铁架子后来没有派上用场，反而成了累赘。所以他们后来把它拆了，只留下了一根铁柱，支撑着“救济所”三个大字和那个“工”字形的符号。 他们两人就坐在那上面，看着天边燃烧殆尽的夕阳。 “你呢？有什么打算？”林恪问。 “当然也是器术。”白遇说到：“保命还是最重要的，我的剑术应该还不错。至于副系嘛，我大概会选择体术，保命要紧。” “我怎么觉得灵石比你的命要重要得多了？”林恪调侃到。 “那是因为以前穷。”白遇说到。“现在我有钱了，还是觉得命更贵重些。” 在他们下方，人们在胡乱聊着天。 难得的是，温凉也在其中。 这大半个月来，他一直呆在晶壁中，和下面那些人并不熟悉。 看得出来，人们对于他还是有些陌生感。 每当他说话的时候，人们都会停下来，仔细听他讲完后再发表评论。 这样的聊天其实很没有意思，大概他也能感觉到。 所以他经常换位置，和一群人把天聊死了之后再换另一群人。 “咱们的队长可能需要一点帮助？”白遇说到。 “队长？你已经把自己看成他的队员了？”林恪问到。 “难道你不也一样吗？”白遇反问到：“试炼的人都在这里了，你觉得还有谁更像是队长？” 林恪笑了起来。 蒲娟躲在晶壁里修炼她的三夏祭。 她的治疗术越来越强大了，自从她上次昏迷醒来之后，她的治疗能力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她自己的话说，那已经不再是三春祭了。 她给自己新的治疗术取名为三夏祭。 “那是不是以后还会有三秋祭？三冬祭？”林恪曾经和她抬杠。 “会有的，到时候让你试试！”蒲娟现在面对林恪的挑衅，有时候也能做做一些反击。 “这是我进入试炼场来，最美好的一天了。”白遇躺了下来。 看见青空万里，澄澈明净。 *** “我将来肯定要选择灵力，灵力是一切的基础。”一个长相眉清目秀的家伙正在向同伴分析白水园各系的好坏，“器术当然重要，可是你再怎么修炼，能修炼得比老师们还高吗？不如让自己做一个有用的人，让那些高强者来保护自己。” “我将来肯定不会保护你的！”有同伴很不满他这种论调。怎么自己辛辛苦苦的修炼，到最后好像还成了这种人的保镖？ “嘿！你要知道，你是在同未来的小鱼人奖得主说话！”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没有人会当真。 “你呢？将来会选择什么？”这个家伙是个健谈的人，转眼就忘记了刚才自己夸口的事情，转而问旁边一个听他说了大半天的女子。 那是一个梳着齐耳短发，脸庞上有一点婴儿肥的姑娘。 “空间！”她脱口而出。 “空间？”健谈的男子似乎被这个答案给噎住了。半响才说到：“空间……不错，不错……” 他对空间一无所知，只知道所有人都处在各种各样的空间里。 “你是新来的吧？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旁边有其他人问到。 他们聚集在这里谈论了大半天，都是在谈论器术或者灵力，可从来没有人提到过“空间”这种冷门。 “对啊，我今天早上才赶过来。”短发的女子解释到。 早上……那时候兽潮早已经退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雪。”她伸出有些胖乎乎的小手出来，“请多多指教！” 第五十五章 龙的天空 “来，我们一起来合个影吧！”燕喜举着他的扩音喇叭喊到。 要将三万多人团在一起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时候又没有了兽潮，想让人群形成之前那种配合无间的默契简直是不可能。 虽然他指派了几个人做他的助手，但是助手们也难帮他完成这个任务。 直到夜幕笼罩了大地，那个半透明的圆柱体上被挂上了许多光亮术，看上去像是一只休息的水母一样。 人们围绕着那个水母，密密麻麻地排成了一堵墙。 长一千多米，高三百多米。 “西瓜甜不甜？”燕喜负责为他们照相。 “没吃过！”“不知道！”“甜！”“不甜！” 人群闹哄哄的回应。 燕喜拍了很多张，他记得这三万多人的名字，打算等他们将来有了通讯工具之后，再传给他们。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突然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在他的眼前消失，没过几秒钟，眼前的那堵人墙便已经千疮百孔了。 回归的序幕终于拉开。 他有些遗憾，那张大合照上，还没有他呢。 “白水园再见！”他挥着手同那些人告别。 虽然说他们都欠了他很多钱，但他们也曾经是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 有些人回应了他有些人没有，人一多，就很难整齐划一。 虞渊一个人站在人群的顶上，他消失的时候，依然在仰望着天空。 因为大家进入试炼场的时间不同，回归也就有了先后之分。 从第一个人的回归到最后一个人，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天之久。 所有暂时还没有回归的人，都是自由而放纵的。这三天，也是燕喜这一生中，最自由放纵的三天。 三天过后，喧闹的原野沉寂了下来。 只剩下了燕喜、林恪、白遇、江雪、蒲娟还有温凉。 “怎么回事？试炼不是结束了吗？怎么我们还回不去？”燕喜朝晶壁跑去。 晶壁已经撤去了权限，他可以自由进出。 并且就在他踏足进去的一瞬间，那层薄薄的晶壁便消失了。感觉像是被他一脚给踹没的一样。 “这……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温凉笑着说到，“三十分钟后，试炼场关闭，我们才能回去。” “为什么？” “我需要你们帮忙，把这个搬回去。”温凉指着那个黝黑的基座说到。 就是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曾经是他们见过的那栋大厦的阵源，也曾经是那个坚不可摧的晶壁的核心。 “你连试炼回归的时间都能控制吗？”燕喜惊讶地问到。 “这不算什么，试炼的程序有一点小漏洞而已。”温凉淡淡地说到。 “试炼的程序？在哪里可以看到？”燕喜的惊讶更浓了。 “我并不能看到试炼的程序，”温凉说到：“我只知道，如果在试炼结束后，将我身上的灵力频率调整到某个位置，那么我就可以让几个人和我一起在这里多呆一会。” “那你怎么知道的？”燕喜问到。 “这不是重点，以后可以告诉你。”温凉说到，“我们只有三十分钟，我们得想办法将这个搬回去。” “这很值钱吧？”白遇问到。 “这个……很难衡量。”温凉说到：“在不同的人手中，它的价值不一样。如果在第三区，它就一文不值。我的空间戒指太小，装不下。” 这个基座是一个长圆柱形，主体部分并不大，但是有着长长的首尾两端，它又不像傀儡人那样能自己蜷缩起来，所以温凉的空间戒指装不下它。 “能拆解吗？”白遇问到。 “我不会。”温凉回答到。 有关阵源基座的制造方法，直到现在，温凉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记忆中发现过。 只是在关在黑沙会黑牢里那位张武老师的记忆中，曾经有过一个模糊的猜测：阵源基座曾经是量产的不值钱的东西，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制造这个了。 在外面的世界，阵源基座就根普通的公路等基础设施一样，有多少大楼就有多少阵源基座。 也许一时之间还没有人发现它的价值，就跟公路还没有损毁的时候一样。等公路年久失修不能使用了，那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它的重要性。 “那怎么办？”林恪问到。 温凉看向了江雪。 “我……我也没办法啊！”江雪嘟着嘴说到。 再次归来的江雪体型比之前小了一点，看上去有一点胖嘟嘟的，不认识的人乍一看，会觉得她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十来岁的小女孩。 她紧紧抱着蒲娟的胳膊，好像生怕温凉要欺负她一样。 “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在白水园建造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晶壁！”温凉说到：“白水园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那里的纷争，甚至比第三区还要多得多。我们自己认为自己是学生，其实不过是第一区那些“真人”的陪练而已。” “真人？”蒲娟问到。 “就是依靠细胞交换繁殖出来的个体，”温凉说到：“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有父亲和母亲的。” “哦。”蒲娟大概还不明白父亲和母亲意味着什么。 但是其它几个人，应该早有预感了。 “如果能再建个晶壁的话，应该是很好的！”林恪开口说到。 白遇和燕喜都急忙附和，虽然不知道江雪究竟有什么办法，但是连温凉都指望着她，那么江雪就一定是有办法的。 “你们要我怎么办嘛！”江雪还是皱着鼻子，紧紧地拉着蒲娟。 “来，把它吞下去！”温凉说到。 “可是它这么长，还这么粗……”江雪似乎委屈得不行。 “来，乖，听话啊！”温凉看着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到，语气肉麻得连白遇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等回了白水园，我带你一起去找龙晶，我知道哪里有龙晶。” “龙晶？能吃吗？” “当然能吃。相信我，对于你来说，没有比龙晶更美味的东西了。” 江雪扭过头去，身体倔强地扭捏了几下。 然后她就一下子在蒲娟的身边消失了。 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只看见一条巨龙正盘旋在天空中。 它张开大口，用力一吸。 其它的人毫无感觉，但是那个巨大的阵源基座就这样飞了起来，径直投入了她的口中。 “走！” 那条巨龙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温凉也跟着消失了，其它人措手不及。 “不是说有三十分钟吗？”林恪转头对着身边，原本是白遇现在只是空气的地方说到。 “原来它就是那条龙啊？！”燕喜长大了嘴巴，望着天空，半天合不拢嘴。 第五十六章 文明的倒车 九辰大厦是一夜之间建造出来的。 自接到谢蕴、木易和宿真的联合汇报之后，白水园的教务委员会开了整整两个星期的会，然后在试炼结束的最后一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为这三万名新学生建造一幢崭新的大楼。 于是在白水园的青山绿水间，便多了一幢不伦不类的一百层高的大楼。 大楼是白色的，轮廓都是笔直的线条，高与宽保持着0.618的比例，带着严重的傀儡人风格——坚硬、死板、毫无温柔的美感。 当温凉从试炼场回到白水园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早就为他分配好的宿舍里。 这是一间白色的大约有六十多个平方的小屋子。 房间充斥着新装修的味道，墙绘的颜料都还没有干透——傀儡人的审美很奇怪，所有傀儡人都喜欢对称。所以温凉一看见墙面上那左右对称的几何图形，便知道这间宿舍到底有多粗制滥造。 连绘画这种工作都交给了傀儡人自由发挥，这得是有多赶时间？ “你好，新生，欢迎来到白水园！” 一个系着黑色领结的高廋男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突然出现还是吓了温凉一跳。 “你好。”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傀儡人，但是温凉还是礼貌性的伸出了手和他握了一下。 握手，代表着友好。这是温凉从别人的记忆中获得的经验。第三区的人们可不会握手，在那个地方，如果你的手被别人握住，那代表着你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 傀儡人的灵力频率都稳定在一个可辨识的范围内，很容易辨认。 “你好，新生，欢迎来到白水园！”这个男子重复了一遍，然后不等温凉回应，他又自行开始介绍起来。 “白水园是一座有着三万年悠久历史的学园，学园共设立了阵法、制器、流数、灵力、兵法、器术、体术、魂术、生命、空间十大学系，先后为莲花山输送了上千名杰出人才，白水园的学生在青棠城、白云城、薛夜城等等各个地方都受到广泛的好评，屡次被评为优秀学园。成为白水园的学生，是你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好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温凉打断了他啰嗦的介绍。 傀儡人没有记忆，所以他不得不耐心点。 “你可以叫我谷梁三千一，谷梁是我的姓，三千一是我的编号。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按照规定，我必须向你介绍一下白水园的情况……” “白水园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你介绍了。”温凉说到。 从测试的第一位老师木易开始温凉便知道了白水园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现在只想去认识更多的“真人”。 “向你介绍白水园的情况，这是我的强制性任务，你可以让我中断，但是你不能让我停止。”这个叫做谷梁三千一的傀儡人煞有介事的整了整领结，继续说到：“白水园占地一百万平方公里，有老师三百多人，学生两千余人，每一个学系都有自己的试炼场和实验室，作为新生，你将在我的指引下选择自己的主系和副系，并且将在我的带领下拜见你的任课老师……” “等等，”温凉打断了他，“你刚才说白水园有学生两千余人？不是刚刚入学了三万多人吗？” 谷梁三千一沉默了一下，“准确的说，的确是三万两千多人。但是这三万多人，在我的数据库里，是需要和其余的两千人区别对待的。接下来，就是我介绍的重点，你需要在这两千多人里，选择一名学生作为你的主人。” “主人？”温凉疑惑地问到。 他知道白水园有伴读的制度，所有从第三区进入白水园的学生，都会成为第一区学生的伴读，实际上就是服务于第一区学生的侍从。 这种制度是一千多年前兴起的，听起来有点像远古传说中的封建制度，但是伴读的身份还是相对比较自由的，他们如果足够努力，甚至也有机会成为莲花山的登山者。 “是的，主人和仆人是双向选择的。”谷梁三十一回答到。 他按动了墙面上一个黑色的按钮，墙面上便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屏幕。 “你看，已经有一百多个邀请，他们希望你能成为他们的仆人。不得不说，作为本次试炼的第一名，你受到了额外的重视。我甚至可以猜测，几乎所有人都想你成为他们的仆人，只有有些人自认为竞争力不够，所有并没有向你发出邀请罢了。” “这是我的荣幸？” “当然，你肯定可以为此骄傲！”谷梁三千一说到，“这位谷又哉学长值得你认真考虑一下，他的家族在白水园非常有影响力，你看我的姓中有一半就是借用他家的。事实上，将伴读制度改成仆人制度，也是在他家的大力推动下，才获得通过的。” “仆人和主人之间的权利和义务是什么？有什么约束吗？”温凉问到。 “仆人当然要听主人的命令。” “如果不听呢？”温凉问。 “主人有权对仆人做出处置。” “主人让仆人去死也可以吗？”温凉问。 “没有具体的条文来解释你提出的这个问题，但是毫无疑问，仆人要听从主人的命令。” “那我和傀儡人又有什么区别？”温凉自嘲到。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 “傀儡人是所有自然人和合成人的仆人啊，新生！”谷梁三千一解释到。 “主人和仆人之间的关系通过什么来约束？是不是可以反悔？”温梁问到。 “这是一种契约，原则上是不可逆的。但是主人是拥有对这个契约的最终解释权的，仆人不可以。”谷梁三千一解释到。“你不用执着于这个，这个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决议。” “学园怎么会通过这样的制度？这对我们不公平！”温凉埋怨到。 到现在为止，他还呆在这个六十多平方的小屋子里，没有出去过。 名义上，他成为了白水园的学生。 实际上，他现在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或者这根本就不叫选择。 “坦白说，我也认为这样的条件不太公平。”谷梁三千一说到：“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学园，为什么还要征得你们的同意？” 第五十七章 生命系的掌书梁凯是他爹 “谷梁三千一？” “我在！” “我能过几天再做出选择吗？” “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谷梁三千一回答到。 “带我先参观一下校园吧？” “好的，请跟我来。”谷梁三千一走到窗子边，推开了窗户。“白水园被公认为莲花山下最美丽的学园，从这里你可以看见早春江，它像一条玉带一样……” 谷梁三千一率先飞了出去。 温凉跟着他。 两人向上飞，很快就来到了九辰大厦的楼顶。 这里离天上的白云还很远，但是已经可以看见许多山头都在他们的脚下。 入眼都是苍翠的颜色，远处有一条大江蜿蜒而过，波光潋滟。 只是回首高处，还有更高的山矗立在九辰大厦的背后。 怪不得看不见阳光，原来是它挡住了。这样一来，九辰大厦一天之中最多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能沐浴到一线阳光。 仰头看去，能看见有一处飞檐从密林中斜了出来。 “不能上去！”谷梁三千一一把拉住了温凉。 “为什么？” “那是主人们的地方！”谷梁三千一解释到。 “主人！主人！我还没有答应当仆人的呢！”温凉有些震怒。 “你迟早会的。” 和谷梁三千一生气完全没有用。 无论如何，温凉迟早会想办法上去的。“那我们去其它地方看看，什么地方人比较多？我喜欢热闹。” “那就去竞技场吧！所有人都喜欢那里。” “好，就去竞技场！” 正当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温凉看见江雪也从下面飞了上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江雪一把抓住温凉的手摇晃了好几下。“你的东西还要不要，撑得我好难受。” “先放你那里吧，现在别给我！”温凉急忙阻止了她想要吐出那个基座的动作。 江雪的房间里，也有一个傀儡人，在对她进行同样的介绍。 不过江雪懒得听他说，直接将他吞进了肚子里。 作为虚空之龙，她能吞下许多东西。 但她现在之所以觉得饱涨的原因，其实是她吞下了太多不该吞下的东西。 “呕！” 她吐了一只长着角的兔子出来，看起来还有东西在她的喉头，但是被她又“咕咚”一口吞了回去。 那只兔子茫然地左右望了望，朝着楼顶的边缘一个跳跃，就跳了下去。 “谷梁三千一，你不管这个吗？”温凉问。 “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新生。”谷梁三千一一直微笑着，对于江雪表现出来的怪异，既不惊讶，也不阻止。 “它可能会造成危险？”温凉指着那只跑掉的兔子说到。 “不，白水园很安全。”谷梁三千一回答到。 温凉回过头来，对江雪说到：“你去找蒲娟吧，让这么傻丫头别这么快做决定。” 其它人温凉并不担心，他只担心蒲娟。 这个女人随波逐流惯了，在知道所有人都只有一个选择的时候，说不定就真的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你呢？”江雪问到。 “我去走走看看。”温凉说到。“还有三天就会成为别人的仆人了，我得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看看风景，对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谷梁三千一说的。 “是的。之所以留出三天的时间给你们，就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谷梁三千一说到。 温凉可不相信这个人道主义。 这并不是个新名词，早在几百万年前就出现了，那时候这个词语被使用到了泛滥的程度。 “去竞技场吧！”温凉不愿再耽误时间了。 他们飞了起来，越过山丘，越过河流，广袤无垠的大地就在他们身下，他们好像要飞往地平线一样。 温凉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宽阔的大地和天空。 第五区倒是足够宽阔，但是之前的他根本不敢飞起来。第三区就更别提了，那里的建筑比天空还要高，人们飞来飞去都是在建筑旁边打转。 虽然他现在急迫的想要找个人聊聊，但是依然不耽误他欣赏了一遍这沿途的风景。 “奇怪，我们都飞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一个人都没有见到？”温凉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白水园有三百多名老师和二千多名学生，听起来很多，但是分布在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就很少了。” 温凉倒是忘了白水园的规模。 他之前在第三区呆惯了，总是习惯性的以为人们是群居的。但是，在第一区的人们，好像更需要的是距离。 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只容纳了二千多名学生和三百名老师，这得是多奢侈的事情！ 整个第一区有四个学园，除了四个学园之外，还有很多商业区和居住区。 尽管在他人的记忆中早就有所听闻，但是亲身见到了这一幕，才觉得青棠城的广大。 而在这广大的青棠城中，第一区又占了80%的面积；第二区是工业区，占了大概15%的面积；第三区是次人区，第四区是种植区，第五区是豢养区，第六区是废弃区，这四个区一起分享了剩下的5%的面积。 温凉从来不愿意想起，也从来不愿意承认，在那些“真人”的记忆中，像他们这样从救济所的培养皿里冒出来的人，被称作“次人”。 之前他想来白水园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比谁差，可是现在，即便他证明了又怎样？还不是不可避免地要成为别人的仆人。 什么是仆人？仆人不就是奴隶吗？ 实在是难以想象，文明发展了几百万年后，竟然就要退化到几百万年前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见了另外的人。 黑沙会帮主凌云海重掌大位的那一天的排场，和这比起来就像是寒酸的乡下土财主一样。 前方有十多辆车开路，后方有十多辆车跟随。 上下左右都是护卫的车辆，着戎装的美貌女子站在车舷上，警惕地望着周围。 在最中间有一艘3层高的楼船，有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年轻人正靠在甲板的栏杆上，端着一杯红酒，晒着太阳。 “是梁凰！” 谷梁三千一拉着温凉停了下来。 “生命系的掌书梁凯是他爹！” 第五十八章 这里，交给我! 遇见梁凰是唯一的意外，之后温凉便再没有见过其它人了。 他们又飞行了三个多小时。 温凉远远地就看见了地面上那一片白色的圆形建筑。 它被群山簇拥着，像是一个巨碗一样。从上方看下去，碗底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鏖战，剑光在碗底激荡着，像是一丛丛绽放的水晶簇一样。 “五百万星币的门票，你有钱吗？”谷梁三千一问到。 “我有。” “你需要买两张，因为这三天里，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得跟在你身边。”谷梁三千一说到。 “好的！”温凉向谷梁三千一转移了一千万星币。 谷梁三千一是白水园的傀儡人，他也有相应的白水园的收付功能。竞技场的门票，找任何一个傀儡人都可以购买。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降落了。” 谷梁三千一带头朝着竞技场的观众席上降落，他们的位置是在观众席的中间，不前不后。 在距离竞技场大概七百米的高空，他们穿过了一层透明的晶壁。只是短暂的停滞了一下，便穿透而入。 属于他们的座位上散发着只有他们才能看见的白光，指引着他们降落的方向。 “他们都只是化身而已！”谷梁三千一主动介绍到。 “学生们的生命宝贵，当然不会浪费在这种无谓的游戏当中。所以竞技场采集了他们的身体特征，让他们在家里也能够像在竞技场一样战斗。” 温凉根本没有用心听他的介绍。 观众席上人山人海，热火朝天。 他一落地便听见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隔音灵阵之前隔绝了声音，在落座之前他感觉不到这里热烈的氛围。可是一落座，那股热浪顿时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让他的耳朵都几乎“嗡”地响了一声。 “虞渊！虞渊！” “打死他！打死他！” “我靠！这都十二连胜了！方醒，你要是打不死他，老子就没你这个朋友！” 海量的信息冲击而来，温凉几乎都有点站不住了。 “没事吧？你可以喝点水……”谷梁三千一体贴地端了一杯水递给温凉。 在他们落座之后，作为旁边便自动升起了一个托盘，上面有各种水果和饮料，当然更主要的是酒。 温凉随意饮了一口。 “看这种比赛，其实罗睺酒最好。罗睺酒是最好的酒——抱歉这是广告，但是我不得不说。要不要来一杯？”谷梁三千一不由分说地给温凉倒了一杯，金黄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晃荡了几下就是一大串气泡。 温凉站了起来，向着观众席的前方走去。 “新生，你是要换座位吗？” “是的！”温凉转了两千万星币给谷梁三千一。 “那我得看看是否有合适的……有了，恰好……，”谷梁三千一跟在温凉的后面，“恰好就是两千万。你有灵石吗？如果你有灵石，还可以买一个包厢的座位，那里的观赏体验会更好！” 竞技场的边缘是巨大的铁栏，铁栏之间有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见竞技场内的情景。 观众们虽然叫嚷的声音很大，但是动作其实并不疯狂。 这只是他们的消遣而已，而且，有些观众也并不是真的来到了这里，来的只是他们的分身而已。 所以当温凉趴在铁栏上，透过铁栏的缝隙看向场内的时候，也并没有惹起人们的注意。 “虞渊！虞渊！”温凉大喊到。 “你很看好他吗？新生，你真有眼光，现在他的赔率是1:1，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取得这一场的胜利！”谷梁三千一说到。傀儡人没有同情心，他可不会想到虞渊和温凉本来是同一类人。 竞技场内，薄薄的黄沙弥漫在空中，那是为了竞技效果特意铺设的。 有个人拿着一柄铁枪，将一个手执银剑的少年打得节节后退。 长枪每一次刺出，都指向对手的喉咙，而那人依靠着总是能在千钧一发时候出现的一片鳞甲，抵挡着长枪的进攻。 长枪的攻势连绵不绝，看得出来，他的实力超出对手一大截。 “可是他迟早会落败的。你要不要买一注，赌他多少场之后落败？三场之后就是1:1.5了，要不要试试？”谷梁三千一问到。 “虞渊！”温凉大声喊到。 那场中持枪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温凉，然后反手一枪，将他的对手从胸口捅了个对穿。 他的对手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窟窿，“哗啦”一声，化作碎片虚影，片片消散。 “你终于来了！”虞渊背靠着铁栏，看向竞技场中，那里又有一个身影正在凝聚。 温凉看见他的后背上有一道伤口。 虽然他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连续三天不停歇的战斗，多少让他受了些伤。 “我还需要七天的时间！”温凉说到。 “七天？” “对！请务必再坚持七天！七天之后，我保证，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隶！”温凉沉声说到。 “我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虞渊说到：“可是，我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 “你必须坚持七天！”温凉说到：“你可以死，但是如果你未等到七天就死了，你就死得毫无价值。” 虞渊背靠在铁栏上，抬手投出一枪，击碎了场地中央刚刚凝聚起来的身影。 那杆投出的铁枪又自动拔地而起，落回他的手上。 他紧紧地咬着牙，好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到最后又闭上了嘴。 “放手去做吧！”最后他沉声说到：“这里，交给我！” 温凉点了点头，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虞渊张狂地笑声。 “哈哈哈，废物们，还有谁敢来吃我一枪！都说你们是人中之龙，我看也不过如此啊！” “还是三天前那句话，你们要是能打得过我，让谁做你们的仆人我都无话可说。可若连我也打不过，还请要点脸，收回你们那肮脏的爪子！” “一群连第三区的菜鸟都打不过的废物，凭什么要让我们做你的仆人！” 第五十九章 快乐的傀儡人 竞技场里的观众，并不都是白水园的学生，有些青棠城里的普通人也会来这里观看这种表演，算是他们无聊生活中的一种消遣。 毕竟这里的学生，算起来都是他们沾亲带故的亲人。看着谁谁谁又打败了谁，谁又打败了谁谁谁，总是满足了一丝心底的期望。 生活本来无趣，就是依靠这种可有可无的期望才显得有趣一点。 温凉和谷梁三千一又重新飞上天空的时候，并没有惹来别人的关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竞技场中央那个持矛而立的少年身上。 他站立得像是一棵桦树一样笔直，一柄黑色的长枪被他随意地提在手里。 他长着黑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的衣裳。 竞技场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冷肃的少年了。 而且，他刚才还说出了那样张狂的言语。 虽然他看起来更像是在挑衅所有人，但是这样有个性，有勇气的少年，即便敌人，他们也喜欢啊。 如果能亲手打败他，摧残他，将会是更好的乐趣吧！ 温凉人在高空，俯视大地，听不见下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但是他看见从观众席上有一个身影径直跳进了竞技场。 那是梁凰，他刚刚才见过没有多久。 “他激怒了梁凰！”谷梁三千一说到。 “嗯。”温凉刚刚复制了虞渊所带来的速度消耗尽了，又突然慢了下来，让谷梁三千一一下子冲到了前面去。 “他很快就会被梁凰杀死了。”谷梁三千一掉过头来，说到。 “不会。”温凉回应到。 “哈，幸好你没有买注，不然你可就输定了。”谷梁三千一说到：“你是根本就不知道梁凰有多厉害。” “还能买吗？”温凉问。 “当然，你想怎么买？要不我们先降落，我替你介绍一下？” “不用，就买虞渊赢好了。”温凉说到：“我买他赢，一直赢，只要有他的战斗，我就一直买他赢！” “你这样可不行啊！”谷梁三千一吓了一跳：“虽然说极端的买法会带来极端的收益，但是最合理的方案，还是要做好对冲和平衡，我可以根据历史记录来给你提供一套风险最小的交易模型……” “不用了！”温凉掏出一个储物袋给他：“我买虞渊能撑过七天，每一场都赢，赔率多少？” “撑过七天？哈，恰好更新了这个标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能未卜先知了。赔率是1:100，你想赚一笔大的吗？” 谷梁忙不迭地打开温凉递给他的储物袋，从他的手上又伸出许多只触须来，伸入到储物袋里忙碌着。 过了一会，他说到：“十五万枚灵石，你确认都买虞渊赢吗？” “确认！” “好勒！”谷梁三千一将那只储物袋整个倒进了他的口中，然后将空空的储物袋还给了温凉：“说真的，你这么有钱，应该换一个更好的储物袋，或者储物戒也可以，储物戒更美观，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逛逛。”真记”就不错，他家的储物戒都是大师工艺，每年都推出三十七种花色……” “1:100对吧？”温凉问。 “1:80！”谷梁三千一确认到：“因为你的大笔消费，我们降低了这个标的的赔率，相信你也能够理解。” “理解。” 换成燕喜或者白遇在这里，肯定会抱怨谷梁三千一没有尽到事先告知的义务。 但是温凉并没有。 自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了解别人的想法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抱怨过任何事情。 争与不争，于他毫无意义。 他如果想要争，那就一定是争个全部。而不是这种蝇头小利。与其浪费力气，不如多想想未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慢着，不是我在带路吗？你要不要看一看白水园的地图？”谷梁三千一此时才醒觉过来，但是已经被温凉带着飞过了好几座山丘了。 “我们去拜访一下谷越老师！” “谷越老师？我们没有预约啊！”谷梁三千一问到。 “不需要预约。”温凉说到。 “等等，你相信我，你这样是见不到谷越老师的。还有，你为什么要见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谷梁三千一有些着急，但是他并没有试图拉住温凉，或者拦在他前进的路上。 作为傀儡人，在未得到主人指令之前，他是不会阻止人类的行为的。 “你跟着我就好了。对了，你能替我传信吗？” “传信？不能。”谷梁三千一迅速的说到：“我的任务是陪着你，不能让你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温凉有些遗憾。 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应该回一趟九辰大厦，至少告诉那几个他的伙伴，让他们坚持至少七天，不要答应成为别人的仆人。 想一想，如果七天之后，他再见到了白遇，这个为了五个灵石就能将自己卖了的家伙，会不会那时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我不得不说，你选择的路线很正确！”谷梁三千一说到。 天空中的流云迅速的从他们的身下漂过，看起来前方即将下雨，厚重的乌云正在聚集。 他们的脚下是一片丛林。 温凉不得不落了下来。 乌云里的闪电，不是现在才三境的他可以承受的。 树林茂密，草木葱茏。有些树干十分巨大，直径有十多米粗。 还有很多的藤条从树枝上搭下来，看起来像是一条条蟒蛇一样。 第三区有很多人，就是根据这种藤条的细胞谱序培育出来的。 “谷越老师不喜欢冒昧拜访的人，他的脾气也不是太好。”谷梁三千一说到。 “我知道。”温凉说到：“他是谷又哉的父亲，在白水园的教务评议会上，就是他力主要将我们全部变成奴仆的。” “咦，你连这都知道？”谷梁三千一说到：“你要是在裟椤园，你就可以选择神术，听说他们很喜欢你这种能够未卜先知的学生。” “可惜裟椤园不收我们这种来自第三区的学生。” “那去横竖园也行，横竖园里有一门心术，据说只要看见一个人，说上几句话，就能推算出他将要干什么。” “横竖园里，所有第三区的学生都是奴隶。” “奴隶也没什么不好啊！”谷梁三千一说到。 “你觉得，一个人若是没有了自我，还能算是人吗？”温凉问。 “当然！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人？”谷梁三千一反问，然后他又自己回答到：“当然是，虽然我是傀儡人，但是我觉得很快乐。” 第六十章 谷梁同盟 “你之所以觉得快乐，是因为他们让你觉得很快乐而已！” “对啊，你说得对，他们的确让我很快乐！”谷梁三千一说到。“穿过这片森林，前面就是谷越老师的驻地了，你要小心！” 这片森林很大，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温凉才走出这片阴郁的丛林。 前方的山丘上，有一栋褐色的小屋。 山坡上种满了紫色的薰衣草，它们不管什么季节，都会盛放出紫色的花朵。 有一个人在花丛中，看起来像是在给薰衣草松土或者什么。 当然，那栋褐色的小屋并不是它看起来的样子，在里面肯定有一层又一层的折叠空间。白水园的老师们都有这个习惯，他们喜欢将大片大片的土地空置，而将真正有用的东西装在自己的折叠空间里。 第一区经常会有“谁谁谁梦游仙境”的传说，其实就是就是误闯进了他们的折叠空间。 “走吧！” “怎么这就走了？”谷梁三千一还没有反应过来。 “去找王歧！” “为什么啊？这还没见过谷越老师的啊？”谷梁三千一虽然万分不解，但是还是跟着温凉离开了。 王岐老师住得离这里不远，他和谷越一向同进同退。 “虽然谁谷越老师并不好打交道，但是王岐老师也不会比他好多少。你放弃了拜访谷越老师是对的，但是又去拜访王岐老师，却也没什么用。”谷梁三千一替他分析到。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温凉问。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拜访王岐老师不对？” “虽然我不知道，但你多半是想要让他们收留你呗，或者你还想拉上几个朋友。” “你还挺聪明！” “我只是会数据推演而已。” 温凉将谷梁三千一拉了一把，让他远离一束草丛。谷梁三千一正想从上面踩过去。 “为什么拉我？” “只是不想你掉进某个莫名其妙的空间里。”温凉说到。 谷越将一个巨人世界的折叠空间入口放在这个草丛里，已经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陷入进去过。外面传说拜访谷越老师需要预约，的确是经验之谈。 “怎么可能？”谷梁三千一回头看了一下，那只是一处很寻常的草丛，看上去和其它的草地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飞上一个山丘之后，远远地便看见了一条河流，王岐老师便住在河的对岸。 和谷越老师不同，王岐老师喜欢热闹。 所以和对面那个美轮美奂的城堡便是他的住所。 温凉飞跃那条河的时候，便已经听见了城堡里传来的巨大喧嚣。 一场由傀儡人扮演的真实的战争剧正在城堡外面上演，一方傀儡人要攻占城堡，另外一方傀儡人要守卫城堡。他们并没有高强的实力，靠的全是血肉之躯。 虽然没有灵力激荡的动感，但是那舍死忘生的气势，即使是旁观，也觉得动容。 温凉越过战场，落在城墙上，恰好看见一个傀儡人正在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他守御的城墙还是被敌军攻破了，心中既悲愤又羞愧，最后横剑自刎。 在这个傀儡人将军自刎之后，战场突然便又沉静了起来。所有的傀儡人都有了暂时的停滞，然后他们如潮水一般退去，重新列阵，又有新的傀儡人从城墙下补充上来。 “杀啊！” “为了皇帝陛下的荣光！” ……那些蜂拥而至的傀儡人在城墙下搭建人梯，往城墙上冲锋。 “城在人在！” “后退者死！” 守城方也在拼命在呼喊。 温凉从他们中间穿过，他们对温凉和谷梁三千一视若不见。 穿过巨大的中庭，有一处喷泉，喷出的泉水有一百多米高。音乐铮铮，有许多衣衫各异的女子正在喷泉形成的水雾旁翩翩起舞。 还有些男子在一旁酣饮，三五成群，放纵嬉戏。 都是些傀儡人。 王岐之所以支持谷越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看腻了傀儡人扮演的戏剧，他要看真人扮演的东西。 傀儡人的哭没有眼泪，傀儡人的死不会流血，傀儡人的笑容没有神韵。 而这些，第三区的人都有。 “既然我们可以无限地制造出他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利用起来呢？”王岐的想法并不独特，第一区的人，有超过一半是这样的想法。 横竖园里，早已经没有了第三区学生的身影。 通往城堡高台上的是一串长长的台阶，温凉带着谷梁三千一在台阶下逡巡了一会，好几次路过同一个人。 有许多人和王岐老师预约好的学生，在这里等待着接受他的讲解。 王岐老师也不是个热心的人，只是他在生命的研究上的确是颇有独到之处，甚至很久以前，还得到过莲花山的褒奖。 台阶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台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得到允许，并不能踏上去。 白水园的老师没有义务替每个学生讲解问题，他们只关注一小部分人。 “嘿，新生！” 温凉惊讶地回过头，“叫我？” “对啊，除了你还有谁是新生？你有预约吗？”说话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除了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泛着金属的光泽，其它的看起来都很正常。 “有啊。我的预约号是35号。”温凉回答到。 “哈，那你要等很久了。”那人说到：“我是25号，等下就可以进去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你怎么知道我是新生？”温凉问到。 “除了新生，谁会在身边带着一个启蒙傀儡人啊！是吧，谷梁三千一？” “是的，宋君学长。”谷梁三千一立刻回答到。 “他叫什么名字？”这个叫宋君的学生问到。 “他叫温凉，宋君学长。” “原来是那个试炼第一的假人，他选择了成为谁的仆人？” “他还没有选择。谷又哉学长和梁凰学长立下了誓言，在打败那个虞渊之前，谁也不准收取仆从。” “哦，对，我也收到他们发出来的通知了。他真的通过王岐老师的预约了吗？” “我不知道，宋君学长。”谷梁三千一对于宋君的提问毫不保留的回答。 他是白水园的傀儡人，宋君有充分的权限询问他这些问题。 “原来你就是宋君学长！”温凉惊讶的感叹到。 宋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传闻宋氏有意加入谷梁同盟，为何你在这里会受到这样的怠慢？”温凉问到。 话音刚落下，他们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手里正抓着几个透明试管的中年，看起来是中断了正在进行的试验，匆匆地赶来。 “贤侄以后要来，直接找我便是，不用在这里等待！”那人说到。 一道白光闪过，那人连带着宋君一同消失在原地。 留下一群人错愕不已。 第六十一章 会吃人的谢蕴老师 “你知道王岐为什么要亲自来迎接宋君吗？” “不知道。” “因为谷梁同盟迫切需要宋氏的加入。”温凉说到，“只有亲自迎接，才不显得生分。” “你懂得可真多。” “因为我也会推演啊。”温凉说到：“你推演是别人让你推演，而我推演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所以你比我聪明吗？” “对。”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梁漱老师的居所离这里最近，我们就去他那里吧。” 此时天已经将要黑了，东边的太阳还没有落下，但是南边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这在第三区是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据说是因为莲花山上掌管日月时序的扬剑宫关闭了，所以日月运行开始出现了一些偏差。 “你真的只是想要见他们一面而已啊？”谷梁三千一问到。 “不然呢？我连和他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这三天都这样度过的话，我觉得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谷梁三千一说到。 “等我见过了所有三百位老师，就会有意义了。”温凉回答到。“并且，你刚才说错了，我有七天的时间。” “怎么会是七天？谷又哉和梁凰……” “虞渊说是七天，就是七天。”温凉纠正他到。 “可是，学校的教务评议会也已经做出决定了……” “我说是七天，就一定是七天！” “好吧，争论这个没有意义，毕竟你买了二十万灵石的重注。”谷梁三千一说到。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们都在不断的奔波。 过程几乎都一模一样，翻过高山，越过大河，远远地看一眼想要的老师，然后迅速地离去。 有些老师并没有在家，他们离开了白水园，到了第一区的的其它地方。 温凉在获知到这些信息之后，片刻没有停留，紧接着往下一个地点奔去。 白水园的地形，总体上来看，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 当两天时间结束，他们已经拜访了两百三十多名老师。 他们也来到了西北的高地上。 这里离天空很近，近到即便是白天，也能看见头顶上煜煜闪光的星星。 “接下来你要拜访的是谢蕴老师，”谷梁三千一说到：“我不得不提醒你，她看起来很温柔，可她却是所有老师中最危险的。” “为什么？” “因为她的本源是一条大蛇，她不喜欢任何人未经允许，踏足她的领地。”谷梁三千一说到。 温凉想起在入学试炼的时候，他曾见过她吃掉一个试炼者。 “我知道了。”他说。 相比起他之前拜访过的两百多位老师来说，会吃人的谢蕴老师，才是最不可怕的。 只是这句话没有必要对谷梁三千一说。 谢蕴老师的住所是在一处山崖上，一栋用黑曜石垒起来的两层六边形建筑就是她的居所了。 事实上，从看见这栋黑色的建筑开始，温凉便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 脚下的路怪石嶙峋，温凉却不得不走路过去。 许多老师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像谢蕴老师，就不喜欢别人在进入了自己的领地之后，还在空中飞。 她住在山崖上面，仰头看去，那栋黑曜石的房屋好像是镶嵌在一组六芒星的中间。 作为阵法系的老师，谢蕴对各种几何图形天生偏爱。 攀爬上山崖，推开黑曜石建筑的大门，顺着廊道来到后花园。 入眼便看见一片浩瀚的星空，以及在山崖边上一片两人高的投影，投影上各种线条交错如乱麻，还有许多数字在疯狂地跳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谢蕴站在那个投影前，头也不回地问到。 “这里的灵力坚硬得就像一堵墙，我只是沿着墙缝往前走。”温凉回答到。 “这样啊，”谢蕴若有所思，“我的阵法还是有缺陷。你来找我干什么？” 就在她问话开始的时候，谷梁三千一便被一道白光禁锢了起来，看起来他像是变成了一个凝固的冰雕。这个行走的监视器，终于不再发挥作用了。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仆人。”温凉说到。 “这你找我没有用。” “并且，我觉得所有第三区的人，都不应该成为仆人。”温凉说到。 “我理解你的想法。实际上，我也来自第三区。”谢蕴说到：“可是我的理解没有用，这个世界，不是由我主导的。” “我知道。”温凉说到：“但还是感谢你，在教务评议会上针对谷越的提议投了反对票。” “象征性的，没有意义。”谢蕴说到：“说点其他事情吧。” “如果还有下一次评议会，还讨论同样的话题的话，我希望谢蕴老师能够继续坚持这个立场。” “呵呵，”谢蕴笑了一下。自始至终她都在看她面前那片巨大的投影，头都没有回。 “除此之外，我还想说，燕喜并不是奸细，他只是被裟椤园的人蒙蔽了。”温凉说到。 “我知道了，谁在乎呢？” “你曾说我为白水园立了大功，我以为燕喜的事情会很严重。”温凉说到。 “功是大功，毕竟是让裟椤园难看的事情嘛。但是谁在乎他这种受人愚弄的小角色呢？我不追究就行了。”谢蕴说到。 “那么我立功的奖品是什么？” “现在还有意义吗？”谢蕴第一次回过头来看着温凉：“你想要奖品？” “是的，我听说那是一块通行符。”温凉说到。 “你想要偷渡去第二区？”谢蕴笑了起来：“别妄想了，即便第二区不受白水园管辖，但是要将你抓回来还是挺容易的。” 温凉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只能怪我命不好。但是，我想要一枚通行符，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温凉知道，通行符很难弄到。要不然第一区对其它区域的单向封锁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但是，恰好谢蕴手里有一枚。 “姑且不论我的功劳，作为你给我通行符的回报，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也许你用得着。” “说说看。”谢蕴说到。“听说你这两天拜访了白水园几乎所有的老师，你是听到什么大消息了吗？” 这几天，几乎所有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个第三区的新生，在入学考核中获得了所有测试项次的第一名。为了不成为仆役，拜访了所有的老师，但是却没有一个愿意接纳他。 他同那个要挑战白水园所有学生的虞渊一样，正渐渐地成为一个笑话。 “梁凯收买了真记工厂董事会的何瑾，并正准备对真记发起强制收购。”温凉说到。 “失去了真记这个支柱，新月财阀在谷梁同盟的打击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吧？” “这是他们的行动计划，你不用管我是怎么拿到的，你可自行判断真伪。” 第六十二章 通行符 关于青棠城的经济结构，在浅草园有专门的学系来研究。 不过这属于没落的课程，只有那种注定要成为仆役的人才会去攻读，好为其它的强者提供服务。 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经济基础决定一切”这种说法。 那时候人们还在为填饱肚子而操心。 随着人们天生就能在体肤上长成灵纹，饥饿寒冷再也不是问题之后，很多以前强大无比的道理就都被颠覆了。 到底是“弱肉强食”的生物法则最终占据了上风，然后便形成了青棠城这样的经济和社会结构。 白水园并非死水一潭，老师们也并不是无所事事。 相反，为了争夺在教务评议会上的话语权，他们之间的争夺，黑暗而又血腥。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谢蕴用了几眼就扫过了那几张记载着详实数据的纸。 “推测的，你不是说过吗，脑子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温凉说到。 “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谢蕴不屑地将那几张纸点燃，扔在了地上。 “教务评议会的头天晚上，刺杀宿真的凶手是李秀，他是受梁凯指使的。”温凉继续说到。 谢蕴的眼睛陡然竖了起来，像是两枚倒立的菱形。 “证据就是，李秀的体内现在还残存着宿真的寒冰灵力，他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驱除。他现在在梁凯的静室里闭关，如果你敢的话，这很容易查。” “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等一个月后，李秀出关，你自己问他，他说不定也不会否认。” 白水园里，谷梁同盟和新月财阀的冲突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曾经新月财阀将谷梁同盟压得喘不过气，但是最近这一百多年，谷梁同盟却是打了好几个漂亮的翻身仗，直接将新月财阀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新月财阀越来越低调隐忍。 谷梁同盟越来越猖狂骄傲。 在白水园新生入学考核过程中，因为发现了裟椤园的奸细，引起了是否有必要效仿裟椤园的讨论。 在得知将有三万学生通过试炼这个奇葩结果之后，直接引出了是否要效仿裟椤园，让第三区的学生成为仆役的讨论。 新月财阀是明确反对的。 但是他们越是反对，谷梁同盟就越是要支持。 在经过长达七天的僵持之后，谷梁同盟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经此一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新月财阀的崩溃，只在旦夕之间。 “你还知道些什么？”谢蕴的声音开始变得平静了起来。 “你是想将我抓起来，慢慢逼问吗？”温凉说到。 他举起他的右手，大拇指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你送的戒指不错，尤其是上面的监视阵法，藏在戒指的内侧，一般人很难发现。”温凉说到：“我将它当给了谷梁三千一，我告诉他只要我一个小时之后没有问他要，那就交给白水园，成为白水园的财物。” 谷梁三千一有时候只是个傀儡人，但有时候他也是白水园的流动摊贩，代表着白水园。想让谷梁三千一干什么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能对他下命令；但是要让他交出属于白水园的财物，那只有白水园的园长才能做到。 “我在戒指里放了一点东西，你绝对不会想让它们公之于众的。” “你是在威胁我？”谢蕴皱起了眉头。 “不是，”温凉回答到：“我是想要和你合作。” “你？就凭你？” “对，就凭我。”温凉说到：“新月同盟现在风雨飘摇，最是需要一副好脑子。而我恰好就有这个。” “我不否认你的脑子挺好，但你对新月同盟了解吗？你什么身份，就想要和我谈合作？这简直笑掉大牙！” “和一个来自第三区的学生谈合作，确实是辱没了你新月同盟主事人的身份。”温凉站了起来，“但是你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应该知道，我不但脑子好使，实力也不弱。“ 温凉一拳打在空中，空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旋涡，稍纵即逝。 那是空气被击打得爆裂，但是声音又被约束在真空壁障中形成的异象。 “新月同盟也需要实力，而我恰好也有。”温凉说到。 “当然，你习惯了在背后玩弄权术，让别人替你打生打死，这也没有问题。新月同盟需要炮灰，而我也恰好愿意。” *** 温凉离开谢蕴的黑曜石庄园之后，赶紧向谷梁三千一要回了那枚戒指，抹去了戒指内壁上的灵阵。 在谢蕴一开始给他这枚戒指的时候，他就知道上面有一个监视的灵阵。 之所以他愿意被监视，只是想向谢蕴传递一个信息：他是强大的，足够新月联盟引为盟友。 现在这个信息已经发挥作用了，那灵阵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是保密一点好。 “怎么样？谢蕴老师答应了吗？我看你和她还聊了很久。”谷梁三千一问到。 “没有答应。” “那你就还剩下一天了。也许是五天，听说虞渊打败了梁凰。” “是惨胜还是大胜？” “惨胜。”谷梁三千一说到：“他们打了一整天，最后虞渊才战胜了他。” “那还不错。”温凉回答到。 “为什么？虞渊受伤很重，估计接下来就很难了。” “梁凰就是个草包，虚有其表。”温凉说到：“我原来以为白水园的天之骄子都很厉害，等到看到了他们，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多一条命。付出多少努力，得到多少收获，都是公平的。”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梁凰自小就在白水园长大，所有人都夸他天赋异禀，是栋梁之才。”谷梁三千一说到。 “唯一不公平的，是我们在不同的赛场上。”温凉继续说到。 “我还是认为他们比你们厉害。” “你的资料库是他们给你建好的。”温凉说到。 “他可是能和虞渊大战一整天的高手！”谷梁三千一说到。 “那是因为虞渊比他强得多，也聪明得多。往这边走。” “啊？这样就走出白水园了？” “没错，我们要去牡丹楼，拜访田栩老师。” 第六十三章 牡丹楼 限制白水园的，竟然只是一道简简单单的围墙。 围墙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围墙内幽静、安详、清冷。 围墙外喧嚣、繁华、热闹。 尽管围墙只有一丈多高，温凉还是没有选择从上面掠过。 白水园的大门敞开着，那只是一个仿古的牌坊，上面写着“白水园”三个大字。 牌坊下有一整块红晶石，三个小车那么大，只有一面磨平了，上面写着：”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这还是初代白水园园主留下的东西。 一踏出园门，一股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景截然不同。 即便是夜晚，远处的灯火依然明亮如白昼。 高楼林立，流光溢彩。 “怎么样？第一区的风景比起第三区来，是不是要繁华得多。”谷梁三千一问到。 “是啊。比起第一区来，第三区就像是黑夜一样。” 他们脚下是软软的黑石路面，哑光的材质，踩上去像踩在地毯上一样。道路两边明亮的灯火，照亮了人来人往的喧闹。 “你知道牡丹楼在哪里吗？”谷梁三千一说到：“那里可是有名的销金窟啊！” 温凉拔地而起，沿着旁边一道忽而紫色忽而蓝色的光带飞上天空。 谷梁三千一跟着他，两个人很快就汇入了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眼底的流光汇聚成一片湖水，头顶也是斑斓的灯光，连高悬于天顶的月亮都黯然失色。 他们从一幢玫红色的大楼舷窗钻了进去，入眼便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白色女子雕塑立在中央，她抗着一个酒红色的陶罐，里面有淙淙的泉水从里面流下来，溅落在地面，跳荡成珠玉，然后飘散如烟雾，袅袅环绕在女子雕塑的裙边，更显得她的曲线温柔缱惓。 广场的旁边有许多建筑，其中一幢格外醒目。 “牡丹楼”三个字的招牌煜煜生辉，有柔美的花枝攀附在上面，更为他增添了一副妖艳的颜色。 从门口，依稀可以看见两列雁行排列的女子。 花与灯交相辉映，惹人遐思。 “嘿，她们可不是傀儡人！”谷梁三千一说到，“据说她们比傀儡人要好玩得多。” 温凉刚走到门口，便有一左一右两个女子迎了上来，端庄清丽，不输国色。 “先生是第一来这里吗？让小容先带你看看吧。”左边的女子说到。 并没有传说中的殷勤献媚，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即使是温凉早已从他人的记忆中得知，依然感觉心跳不已。 温凉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她前行。 “欢迎光临牡丹楼！” 身边两列雁行排列的女子们突然齐声叫到，然后齐齐躬身下去。 温凉余光只看了一眼，（不能开车了，反正很爽就是了。）。 大厅里声音嘈嘈切切，中央的舞台上有水蛇一样光滑的人在跳舞。 小容带着温凉从侧面穿过，并没有径直进入大厅。 “先生要不要订个包房，能玩得更尽兴一些。”右边的那个女子之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入了大厅，便主动贴身上来，挽着温凉的手臂在她的身上挤压着。 温凉抬头看了一眼，这是个中空的建筑，在那个巨大的吊灯上方，是错落有致的房间，有些紧闭着门，有些却有灯光透出。 他的目标是1225，第12层第25号房。 温凉掏出两枚灵石丢给了她。 “我是来找朋友的。” 那名叫小容的女子收了灵石，笑了起来：“哦，怪不得先生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原来是老客人了。先生的朋友是哪一位呢？小容可以带你去哦。” “他在1225，”温凉说到：“他叫田栩，你们应该见过他的。经常穿白色的衣服，光头，金链子。” “原来是他！”两个女子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田栩在白水园的老师一职继承自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 田栩的父亲叫田战，出身青棠城有名的富贵豪门，只是田战十多年前横死，留下偌大的家业，都交给了田栩。 田栩浪荡浮夸，挥霍无度，是青棠城出名的纨绔膏粱。这些年他在牡丹园洒下的金钱，已经足足可以将整个牡丹园买下三回。 只是老爹留下的家业实在是过于庞大，饶是他挥金如土，账面上的资产依然在不可抑制的膨胀着。 所以，他有很多朋友。 “他就在那里，但能不能见到他，我可决定不了。”那个刚才让温凉定房的女子说到。 “没关系，我自己上去就好。”温凉说到。 谷梁三千一想要说话，但是被温凉严厉地盯了一眼，又把话给吓了回去。 既然是田栩的“朋友”，这两位女子就没有陪的必要了，何况他的出手也还算可以。只是送他到了楼梯口，便又回转到了门边去了。 楼层之间没有舷窗，所以他们没办法直接飞上12楼，只能从楼梯上去。 好在楼梯是自动运行的，不用迈步就能直接上12楼。 “你真的……认识田栩老师吗？”谷梁三千一有些吃惊地问。 “是啊，认识的。”温凉说到。 “你是怎么认识的？你不是新生吗？”谷梁三千一问到。 “影像里。” “切！”谷梁三千一冷笑了一声。 楼梯缓缓地上升，次第地有人进入楼梯里，有的与他们同向，有的与他们反向。 “嘿！温凉！” 温凉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裹着白色浴袍的少年正往下行去。他回头的时候，那个少年跨步到了与他同侧，向上追赶他来。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一定要介绍几个好姐姐给你认识！” 隔着老远，温凉就闻到了他身上混合了酒精和烟草的气息，还混合着迷迭香的味道。 这个少年，名叫曹歌，在试炼场的战斗中，他一直不舍得向燕喜借钱，硬是靠一身半高不低的修为在晶壁外撑了下来。 那时候，他还想着将自己身上不多的灵石留着，到了白水园肯定会用得着。 那时候的他，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连看向虞渊的眼神，都是一副“老子迟早要超过你”的样子。 “不搞过一百个女人，这一辈子就算是白活了！”他醉醺醺地说到。 他抓住温凉的手，将他向侧面拖去。 那里是8楼，有一扇门敞开着，有人正在收拾里面的杯盘狼藉。 第六十四章 玩具屋 在试炼场的时候，温凉甚至觉得曹歌会比林恪走得更远。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个少年已经毁了。 “滚滚滚！” 曹歌拉着温凉走进那间敞开的屋内，将那几个收拾杯盘的人给赶了出去。他扔了一把灵石出去，“再找几个小妞过来，丰满的苗条的都要有！” 他在试炼场宁愿死都不肯花出的灵石，现在被他像泥土一样扔了出去。 “曹歌！”温凉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趔趄。 “你这样，对得起还在竞技场为你们拼死的虞渊吗？”温凉问到。 曹歌扭过头，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他摸了一下脸颊，竟然笑了起来：“打也打了，你的气也出了，等下让你先选！哈哈哈……” 屋子内的角落里，竟然响起了“啪啪啪”地鼓掌的声音。 “打得好，打得好哇！温凉！”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 温凉竟然没有发现，原来沙发角落里还躺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晃荡了几下才站稳。 “都他妈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乎对不对得起谁？”那人大着舌头说到。 温凉认识那人，名叫韩爽，也是曾在试炼场拼死鏖战的同伴。 “我们还有希望！”温凉说到：“虞渊还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也还在努力……” “别废话了，温凉！”曹歌瘫坐在沙发上，叫脚翘在了面前的玻璃矮几上。他抓过一瓶未饮完的酒，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气，然后将酒瓶随意地扔在地上。 “你在努力，你在努力什么？”韩爽说到：“努力地求别人收留你吗？有人愿意收留你吗？” “我们……”温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以往的时候，他的话可以直指人心，说服一个又一个对手。 但是对着这两个心已经死了的人，他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好像没有意义。 “……还有希望……”他沉声说到。 “还有什么希望啊？温凉！”曹歌说到：“我们本来就是他们制造出来的玩具，你什么时候见过玩具还能反抗自己主人？” “就像这个傀儡人一样，你觉得他能反抗什么？第三区就是一个玩具屋，我们只是被挑选出来的比较好玩的玩具而已！”曹歌继续说到。 “来吧，一生就这样放纵一回，从此以后，便身不由己了！”韩爽大着舌头说到。 酒并不能醉人，让他浑浑噩噩地，是他身边那个摔碎了的玻璃器皿里发出的烟气，现在只剩下些许黑色的残渣了。 “你说你在努力……努力挣扎……这不还是到了牡丹楼来……”曹歌说到。 “你知道吗？你这样苦苦挣扎……最后却不得不屈服的样子……好滑稽……哈哈……”韩爽说到。 “像是一条被摔上岸的金鱼！”曹歌补充说到。 “说得好，等下让你先选！”韩爽从沙发上扑了下来，上半截身子趴在沙发上，下半截身子坐在地上。 “你可以建造晶壁来抵抗猛兽，但你用什么来抵抗他们啊！温凉……” 温凉转身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恰好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们从他的身边经过，嘻嘻哈哈，娇笑一片。 每一个都是真人。 她们望着他，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身体，诱惑着他。 他径直走上了12楼。 *** 12楼的廊道入口站着两个又粗又胖的大汉，两个人几乎就将门口给堵住了。 温凉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迎上了他们凶狠狠的目光。 “这里已经包场，不欢迎外客。”说话的胖子穿着黑色的开领上衣，衣服下方的扣子没有系，内里的白色衬衣包着鼓鼓囊囊的肚皮。 “我有事找田栩。”温凉说到。 “有预约吗？你是他的……朋友？”说到“朋友”两个字时，这个大汉着重咬了一下音调，听起来怪怪的。 “没有预约，我也不是他的朋友。” 温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纸来，递给这个胖子。 胖子打开，狐疑地看着上面。那上面写着“奥托计划”四个字。 “你只要将这张纸给他，他会决定见还是不见我。”温凉解释到。 不等这个大汉开口，温凉又接着说到：“你也可以将这张纸直接交给你们的安全主管费理先生，由他来做决定也许更好。” 那个大汉和他的同伴互望了一眼。 “等着！” 然后他便离开了，留下他的同伴虎视眈眈地看着温凉。 过了一会儿，一个带着黑色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刚才那个去报信的大汉跟在她的身后，面色严肃。 那个女人看了一会温凉，似乎要将他看透一样。 温凉也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跟我来！”她开口说到，声音里有一股浓郁的沙哑味道。 两个大汉让开道路，温凉从缝隙里挤了进去，跟着这个女人朝走廊内走去。 道路两旁，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身着黑色正装的男人垂手站立，衣服下面都是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格外地强壮。 谷梁三千一被命令呆在外面。 女人推开一扇门，率先走了进去，温凉毫不迟疑地跟在她的身后。 “啪嗒”一个响指的声音，灯光亮了起来。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门在温凉身后自动关上。 “你是从哪里听说奥托计划的？”女人问到。 “我是一个刚刚进入白水园的新生，我的背景很简单，你很快就可以查清楚。”温凉说到。 “我已经让人在查了。”女人说到。 “但是我保证你只能查到别人让你查到的东西，你可能会觉得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没有什么特别的。”温凉说到。 在那个女人的眉头还没有皱起来之前，温凉继续说到：“但实际上，我不但知道你们的奥托计划，我还知道你们在昨天晚上九点一十九分到的这里，你一共带来了两百三十个人，里面有三十个，外面有两百个，你们计划在明天上午七点钟的时候离开，走的青竹街这条线路。” “我还知道你们的堡垒计划、鹰计划、惩罚行动计划，黄色计划、白色计划……太多了，说不过来。” “我知道田栩现在还没有来。”温凉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说到。 “而且我也知道，他大概会在……”，温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那是在谷梁三千一的建议下买的。 “他大概会在五分钟后到来！”温凉说到。 “现在，你可以决定要不要让他见见我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凉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六十五章 奥托计划 温凉看见的田栩，同传闻中那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有着瘦削的身材，裹在宽大的袍子里，眼窝深陷，额头青黑。 即便是他故意露出笑容，但也看得出那两颊的肌肉是在僵硬的弯曲，好像是有一股力量将两颊拉开的一样。 他看起来很疲惫，说话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温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疲惫的人。 即便是上一次，温凉在平安巷里一口气宰了三百人，强行复制三百次，他觉得也没有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的疲惫。 “你就是温凉？”他问。 “我就是温凉。”温凉回答到。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伸出手来，亲自为温凉倒了一杯茶。 “你的手下有内奸！”温凉说到。 他抓过桌面上的纸和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名字，写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划掉了。然后递给了田栩。 在温凉写字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了温凉在写什么。但温凉写完后，他还是将纸抓过去，看了一会儿。 “很有趣。”他说：“如果你不能提出足够的证据，你今天会走不出这间屋子的。” 温凉坐着，将手肘靠在旁边的沙发扶手面上。 “我是新月同盟的全权代表。”温凉亮起手上那枚戒指，现在上面的监视灵阵已经被温凉抹去了，但是在用某种特殊方法激活后，会显示出一轮新月的虚影出来。 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并不好仿造。各个有资格的势力之间，都有互相确认好的验证手段。 原本温凉的这枚戒指只是个简单的信物，但是他恰好知道一种最高级别的激活手段。 田栩将翘起的腿放了下来，整了整衣摆，示意温凉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新月同盟受到谷梁同盟的挤压，在白水园步步后退，我们需要新的盟友。”温凉说到。 “可是，白水园只是你们诸多产业中并不起眼的一部分吧？”田栩说到。 “就跟你珍惜白水园老师的身份一样，我们也珍惜白水园所带来的其它价值。除了经济利益之外，它还拥有登上莲花山的入口，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温凉说到。 “我理解，白水园的资格是你们的核心利益，但是这种资格对于你们来说是世袭的，无论谁也无法剥夺的吧？”田栩说到。 “情况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温凉说到：“你忙于制定那些过于宏大的计划，但是对于谷梁同盟的情报掌握，严重不足。我写给你的这份名单，只是我们掌握的一部分情况。实际上值得你动手铲除的手下，起码超过三百人。如果我们之间能够达成协议，我将毫无保留地为你提供这一份名单。” “我听说宿真被刺杀了，是真的吗？”田栩问到。 “确实无误！” “唔……”田栩沉吟起来，“那看起来确实很糟了。” “所以我们决定反击！”温凉说到。“我们研究过你的奥托计划，光从计划的角度来看，很完美。” “实际上呢？”田栩问到。 “因为情报的匮乏，你毫无疑问将会失败。”温凉回答到。 “那你们是打算帮我吗？”田栩问到。 “这是合作的一部分。事实上，我们甚至愿意支持你成为第一区的顶尖门阀，甚至可以支持你跻身鸿蒙俱乐部——当然，这得主要靠你自己。我只是代表新月同盟，表明我们的态度。” 田栩换了个姿势坐着，“怎么个支持法？” “这取决于我们合作的第一步怎么展开了。”温凉原本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但是此时他改变了主意。 “请详细说说看。”田栩说到。 “合作的第一步，我们将向你提供全面的情报支持。这个‘全面’远远超过你的想象，相信会让你觉得满意的。而你要做的，只是在你认为适当的时候，对我们表示支持就可以了，比如在下一次白水园的教务评议会上，跟随我们的投票等等。”温凉说到。 “如果你的情报不能让我满意呢？”田栩说到。 “那就合作终止。”温凉说到：“当然，我们会对这些情报按照行业规则收取服务费。” 情报交易本身便是新月同盟的一部分业务，但并不算是主要业务。 说到这里，温凉放松了下来，将身体靠在了沙发上。 田栩是个聪明人，但因为他太过于聪明了，所以他并不太相信别人。 田氏所有产业，几乎都是他在暗中打理，那些外派的经理人员都只是他的意志的执行者而已。 同其它的门阀不一样，他没有智囊团，也不相信那些智囊团，所有的行动，他可以一言而决。 “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田栩撕碎了桌面那一张写了好几个名字的纸，“先说说你的情报吧。” 温凉笑了一下，直起身来，身体前倾。 这是一个善变的人。 聪明，多疑，谨慎，独断。 “那我就先说说我们共同的敌人，谷梁同盟的事情吧。” 温凉浅浅地喝了一口茶，抿在嘴里回味了三秒钟的时间。 “谷梁同盟的核心是以谷氏和梁氏联姻为基础形成的利益共同体，围绕在这两家周围的，还有王、薛、贾、史四家，通过互相持股和联姻，他们的利益团体变得紧密而不可分割。这是他们的优点，但也是他们的缺点：排外。” “不幸的是，白水园中绝大多数都逐渐的被绑上了他们的战车，为了持续对新来者保持吸引力，这辆战车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扩张。新月联盟是他们的第一个敌人，他们要独占白水园，不可能容忍新月联盟的存在，我们也深知这一点。奴化第三区学生的决议，只是他们伸出爪牙的第一步，目的就是将所有学生都争取到他们这一面去。你应该知道这些学生背后都有着怎样的家族和实力，一旦他们成功，白水园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第二区中有十一家工厂是他们的产业，同时他们也拥有一个灵石培育中心，在他们治下有超过一千万人为他们的灵石培育中心贡献源力。他们每年的收入是六百万枚标准灵石，如果你能吞并它的话，的确可以将你的实力提升一个大台阶。加上你自己拥有的灵石培育炉，也基本上具有了跻身顶级豪门的资格。” “谷越和梁凯都是三十三境的顶尖战力，这一点在你的奥托计划中完全没有考虑到。我可以给你一份清单，谷梁同盟所有十五境以上的人我都可以给你。金谷园里有大量的傀儡人战士，在极端情况下，他们可能会被命令参战。为了不引起大规模的骚乱，导致青棠城的横加干预，奥托计划必须更快，比闪电还要快，务必保证一击致命。所有谷梁同盟的据点以及阵法中枢布局图，我都可以提供。尽管如此，如果你的目的是吞并谷梁同盟的话，这依然是个相当艰难的任务。”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他们内部刚刚发生过一场动乱，尽管被镇压得很彻底，几乎没有消息走漏出来，但是依然被我们的情报网捕获到了，现在也许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奥托计划的发动时间是在明年，需要说明的是，我们只提供情报，是否要发动，什么时候发动，这将由你自己决定。” …… 温凉又一次放松了下来，靠在沙发背靠上。 他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圆碟，放在桌面上。这是一个存储体，在从谢蕴那里离开后，他便一边赶路一边将需要的情报灌输了进去。 “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温凉说到。 他要改变白水园奴化第三区学生的决议，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他要做的事情，恰好和新月联盟以及田栩的奥托计划，方向一致。 如此而已。 第六十六章 那些听了让人心酸的消息 如果不是田栩这么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并且还越来越壮大，无论了解他的人还是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神经病。 温凉在走出田栩那间秘密小屋之后，恰好看见另外一个和田栩一模一样的人，在一大群莺莺燕燕的环绕下，醉眼朦胧地从另外一边走出来，好像说是要去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一箭双雕”狂欢会。 谷梁三千一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直到温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怎么样？我们现在去哪里？”谷梁三千一问到。 “还有三天的时间。”温凉自言自语地说到。 “不，你已经赚了一天了。”这是谷梁三千一的理解。 “虞渊那边什么情况？”温凉问。他们行走在自动扶梯上，路过10楼的时候，看见那间屋子的大门紧闭，但是门上方的玻璃窗里灯火辉煌。 “他很快就要死了，”谷梁三千一说到：“他现在右手已经断了，前胸有伤口三百六十一处，后背有伤口六十一处，其中有三处为贯穿伤，本来他的左小腿也已经断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站着。” 不理会沿途朝他们问好的那些姑娘们，他们径直走出了牡丹楼大大门，又看到了广场中央那个美丽的女子雕像。 每个人都知道它很美，但又有谁知道，这其实是将一个活人石化后形成的呢？ 用药物让她变大，用灵阵让她石化。 第一区中有很多这样的雕像，艺术家们觉得，只有这样做出来的艺术品，才有灵魂。 “如果奴化开始的时候，我不在白水园，会不会……”算了，温凉早已经知道了答案。自他第一次进入白水园见到木易老师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奴化是一个镌刻在他魂体内的符号。自他拥有生命开始，他的魂体中就存在着这个东西。就像是灵阵的后门一样，拥有后门操控权限的人，只需要一个指令就够了。 “你想说什么？”谷梁三千一问到。 “没什么！”温凉回答到：“你每天都在说虞渊很快就会死，可是你看，每一次你都说错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错！谷又哉学长可比梁凰学长要厉害多了，他是十五境的高手。” 十五境……第三区的所有学员，都被限制在十境。实际上，第三区的所有人，都被限制在第十境。 “上一次，谷又哉不也输了吗？”温凉说到。 “这一次可不一样了，”谷梁三千一说到：“上一次谷右哉学长是因为大意才会虞渊刺中了面额，这一次他将穿着紫焰流灵甲上场，虞渊基本侥幸刺中了他，他也能分毫不伤。” “紫焰流体甲？” “对，那是谷越老师专门为他打造的流体铠甲，平时看起来就跟什么都没有一样，一旦激活，全身都会覆盖在紫色的火焰里，看上去别提有多帅了。谷又哉学长在学园有个绰号，叫做黄紫贵人，你是知道的吧？‘黄’是因为他有一柄金色的碎玉斩钢剑，‘紫’便是因为这一具紫焰流灵甲了。” “‘贵’是因为他是谷越的儿子对吧？”温凉说到。 “倒没有这样一说，只是谷又哉学长一看就是很高贵的啊！”谷梁三千一说到。 “我认为，虞渊依旧会取胜。” “每个下了重注的赌徒，在结果出来之前都很自信，何况你还这么不想做奴仆。其实要我说，温凉，做奴仆没什么不好的，你相信我。” “我觉得现在这样才好，”温凉说到：“即便是我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一刻都不停的奔波，也要比作奴仆要好。你看虞渊，明明他的腿已经断了，他依然宁愿站着。你难道不想做个真人吗？” “我也觉得现在就挺好，我才不想做什么真人。” “那是因为你做不了真人。”温凉说到。 “嘿，你这样蛊惑傀儡人是犯法的，知道吗？我已经举报了，很抱歉。” 温凉有些无语。 虽然傀儡人从程序设置上就根本无法被蛊惑，但是青棠城的的确确有明文规定禁止蛊惑傀儡人。 青棠城的法律条文有几百万条，包括什么禁止对着石头说话，禁止在文学作品中的动词前面使用“的”这个字等等，千奇百怪。 当然是否执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从高楼的舷窗跃出来，飞行在天空上，看着脚底下的万千星火，温凉只感觉自己似乎要融化成其中一颗。 四面八方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它们看上去杂乱而汹涌，像是奔腾而浑浊的洪水一样，但却有条不紊各行其道。 每一个看上去即将在下一秒发生的冲撞事故，总能能下一个毫秒里得到完美解决。 “竞技场里现在分成了两个阵营，生意比之前火爆了五倍。”谷梁三千一说到。 “第三区的新生们也去了？”温凉问。 “是啊，但还有很多没有钱，只能围在竞技场外面。有一个叫做燕喜的新生，是他们的组织者。” “那应该挺乱的吧？”温凉想起在试炼场的时候，燕喜的组织能力仅限在努力喊“给我狠狠地打”这种程度。 “不，一点都不乱。”谷梁三千一说到：“根本乱不起来，燕喜只给那些进入了竞技场的人发钱。那些围在竞技场外的人，燕喜让他们静坐。” 温梁倒是忘记了，燕喜还掌握着一大笔贷款和灵石资源。 燕喜能挣钱，也会花钱，钱越多他花得越是得心应手。 “没有一点冲突吗？那些白水园的学生，有没有欺负他们？”温凉说到。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有些奇怪，明明和那些新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是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受到欺负和不公平，他的心里就莫名的有些难受。 大概，在救济所的时候，婆婆和小连也是这样子看待他们的吧？ “大的冲突没有，但有几次针对燕喜的挑战，被那个大肚子的江雪给拦了下来。” “大肚子的江雪？” “对啊，她的肚子很大，像是吃多了东西，又像是怀孕了一样。” “哈哈！” 江雪和虞渊的实力应该差不多，有她在，燕喜应该还很安全。 “有没有林恪、白遇和蒲娟的消息？”温凉问。 “我查查……唔，他们的确在新生名单里！他们在竞技场里呢，但是蒲娟因为非法对虞渊使用治疗术被关起来了。” “这个白痴！”温凉低声骂了一句。 第六十七章 故人故事 万千星河，璀璨灯火，都化作了身后的背景。 越靠近那一重分割第一区和第三区的晶壁，眼前的景色越是萧疏。 这未必是真实的景象，但却清楚地标明了第一区和第三区的隔阂，远远不是那一重简单的晶壁而已。 从半透明的晶壁往第三区那边望去，只能看见一片绿色的混沌。 温凉知道，那是一片荒芜的旷野。 “等等，温凉，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可没有任何一位老师住在这里。”谷梁三千一疑惑地看着温凉说到。 在他面前是一面晶壁，如果他继续往前飞，就会一头撞上去了。 温凉落下了地，脚下是湿润柔软的草地。 现在是早上，太阳还没有从他们身后的天空上升起来，晶壁上挂着点点滴滴的露水。 “我要回一趟第三区，你跟着我去吗？”温凉问。 “开什么玩笑？我们根本过不去。”谷梁三千一说到。 “我有通行符，你有吗？”温凉问。 “没有。” “你看，这就是真人和傀儡人的区别。”温凉揶揄了一句。 “没错。但你这句话涉嫌蛊惑，我已经举报了。”谷梁三千一说到。 “那你又要休眠了。”温凉说到。 “如果你真的要过去的话，我的确只能休眠了。”谷梁三千一说到。自跟随温凉以来，这是他第三次休眠，前两次分别是在谢蕴和田栩那里。 温凉抬步直接穿过了那层还带着露珠的晶壁。 虽然有人穿过，但是晶壁上却没有漾起任何波澜，连上面垂挂的露珠都没有荡落。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谷梁三千一再次呆立了起来，陷入了休眠中。 *** 黑沙会已经吞并了蜻蜓会，凌云海剪去了他那满身的树须，看上去又像一个坚朗的中年汉子。 权力是最好的兴奋剂，这一点在他身上验证无疑。 当他再次见到温凉的时候，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半天才合拢。 “温……” “没错，是我。”温凉走到他面前，站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案前面。 “你怎么……” “我如果想回来，我就能回来。”温凉解释了他心中的疑惑，随即又说到：“凌霜没有死，他在白水园过得很好，她现在已经是十二境了。” 温凉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的长裙，在一汪溪泉便掬水微笑的样子。 凌云海一把抓过照片，目光怔怔地看着她，就像是陷入了休眠的谷梁三千一一样。 温凉看见他的眼角里有晶莹的泪水流了下来。 过了很久，他才将照片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 “你……还好吗？”他问完这句后自己便笑了起来：“瞧我，你当然是很好的了，你在哪里都应该会过得很好的。” 温凉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凌云海的母亲还是一个和第三区大多数人一样，是从培育皿里诞生的人，可是她的儿子被她生出来之后，便已经拥有了和她不一样的情感。 繁殖是一个多么奇妙的过程，温凉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许可以体验一下。 “带我去黑牢吧！”温凉说到：“我想见一见张武。” 张武这个名字，让凌云海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要见他？” “是的，我要带走他！”温凉说到。 凌云海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在这世上，极少有人知道，黑牢里那个被灵符锁链重重锁住的犯人的真实身份。这是一个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即便是当年曾经参与过此事，后来又与凌云海反目成仇的前任会长余墨，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一百多年前，发生在第五区那几乎要贴近天穹之上的围猎，整个黑沙会知道真相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凌云海自己，一个便是那个已经消失无踪的余墨。 “是余墨告诉你的？你见过他？”凌云海问到。 “你忘了吗？我是无所不知的。”温凉说到。 得益于之前他树立起来的形象，凌云海的心里尽管了万千疑惑，但还是强行压了下来。 “我可以让你去见他，但是你不能带走他！”凌云海说到：“不能让他离开黑牢，更不能让他回到第一区！” 温凉沉默了起来。 凌云海的意志极其坚定，锁住张武的心思没有任何条件可以谈。 他可以抓住别人心中暗藏的条件，从而让别人被自己顺利说服，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用言语说服别人让别人去死。 何况，凌云海根本不怕死。 他的心中，一直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经过在黑牢里一百多年的酝酿，现在变得比以前更旺盛了。 在来黑沙会的路上，温凉见过了谈平，见过了沈辰，见过了楚骁亭……这些人的心中，在凌云海有意的引导下，已经燃起了和他一样的星星之火。 “一百二十多年前，发生在第五区穹顶之上的那场围猎，牺牲了黑沙会几乎所有的精英，难道只是为了将一个濒死的人抓回来关在黑牢里吗？”温凉问到。 凌云海看着温凉，目光中的光芒一闪即逝。 那是惊惧，是后怕，也有一点看见志同道合的同路人之后的希冀。 “你将他关在黑牢里一百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发挥过任何作用。也许你可以继续将他关下去，关到地老天荒，但是，你的梦想，也将跟着他埋藏到地老天荒，永无希望。” 温凉的身体激动得微微颤抖，双手不得不拄在桌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云海。 他终于找到了凌云海心中潜藏的那个点。 “你……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凌云海问。 ”你忘了吗？我无所不知！“温凉说到。 ”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温凉说到。“我现在所做的，和你想的一模一样。我在第一区做的事情，和你想要做的，一模一样。我出身在平安巷救济所的培养皿里，和你的父亲母亲，一模一样。” “你在第一区做的什么？”凌云海问。 温凉指了指天上，没有说出口。 在第三区这个灵力交织的地方，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青棠城的法规千万条，几乎没有一条能真正起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能起作用。 “我能相信你吗？” “你如果连我都不能相信，那你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温凉说到：“我将你从黑牢里救出来，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这个尴尬的玩笑让凌云海的心情放松了一点，他开始沉吟起来。 “赌输的后果，不过是死而已。”温凉说到。“凌霜告诉我，你曾经对她说过，哪怕是刀山火海，你迟早总有一天要去第一区见她。” “她也很想你。”温凉补充说到。 这一句话，恰好回答了凌云海此时心中默默念着但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那一句：“霜儿，你在白水园也会想我吗？” 第六十八章 仇恨的力量 再次回到黑沙会的黑牢，温凉的心情却比第一次更加沉重。 他在玩火。 “我需要和他单独谈谈，你可以用监控阵偷听，但你最好不要出现。”温凉对跟在他身后的凌云海说到。 凌云海点了点头，将一枚灵符钥匙交给了温凉，然后转身离开了。 无尽的黑暗中，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囚笼，和温凉之前呆的那个一模一样。 只是囚笼中那个人，浑身都被暗金的锁链锁住，锁链上肉眼可见有浑浊的灵力流在涌动。 白色的光浮现，将囚笼内映照得纤毫毕现。 温凉用手指叩了叩铁栏。 那个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张武老师，我是来接你回白水园的。”温凉说到。 这句话像是语音验证的密码一样，一下子将囚笼中那个人激活了。 他看着温凉，目光依旧涣散，那是长时间瞳孔失焦的后遗症。 “我没有骗你。”温凉说到。 他拿出通行符，托在掌心里。那是一个像是有好几只萤火虫在环绕飞舞的光团。 “很抱歉，我不能立即将你身上的锁链去掉，我们需要做一场交易。”温凉说到。 “没错，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白水园学生。”温凉继续说到。 整个过程中，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在张武被关押的前十多年，凌云海还会来折磨他。后来凌云海自己都被关进了黑牢，新上位的余墨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张武就这样被一个人孤零零地晾了一百多年。 再精密的灵器，在尘封了一百多年后重新启动，都需要有一个预热的过程。 “这是一个君子协议，也就是说，我没有办法强行让你答应我的条件。为什么要相信你？因为我相信一个人对自由的渴望，是很强烈的。强烈到当他失去自由又重获自由之后，他如果不付出一点代价，都会于心不安。” “什么代价？很简单，对于你来说简单到不值一提。你需要在回到白水园之后，在一天之内动议召开教务评议会，并在教务评议会上，推翻之前的奴化第三区学生的决议，并审议通过所有学生机会均等的决议。” “这并不奇怪，现在的白水园，和你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谷梁同盟控制了白水园的绝大部分老师，他们想要效仿裟椤园，将所有第三区的学生变成他们的奴隶。新月同盟也反对这件事情，但是决议已经形成了，要再次召开教务评议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有身为园主后裔，并且世袭白水园试炼空间的你了。” “对，你只是失踪而已，并没有死亡。园主没有宣布你死亡，大家便都认为你没有死亡。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你好好想想吧，最好再认真想想……” …… 温凉觉得自己大大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关押了一百年，他对这个关押他的人，究竟会形成多大的仇恨，温凉现在是体会到了。 虽然只体会了短短的三秒钟，但这种情绪，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差点影响到他自己，让他失控。 就像他得知小连和婆婆被杀的那晚一样。 他仔细翻找着张武的记忆，回味着仇恨的余韵。它比热爱这种情绪要猛烈得多，就像被地壳压抑的火山，一旦有机会，它便会不管不顾地完全爆发出来。 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在上一次离开第三区前往白水园之前，温凉曾经与脑海中的那个面板有过一次对话。 “有没有一种手段，能够让别人完全听命于自己？” “除非你将他炼成傀儡人，否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有一种傀儡线，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可以让你成为他的主人。一旦炼化成功，你就能够让对方随意听你使唤了。不过这个有次数限制的，一旦超过这个次数，对方就会死。” “多少次？” “这个情况不定，取决于傀儡线的质量。质量好的几十次，质量差的也就三五次。” “那么有没有一种能够延迟发作的毒药？还有解药的那种？” “胁迫是一种控制别人的有效手段，但是毒药完全不可行。人体就是一个最有效的解毒器皿，特别是体表的灵纹，天生排斥一切能对身体造成损伤的元素，这是进化的结果，没有谁能逆转。” “那一个人最多能操纵多少根傀儡线？” “一根。等你真正的拿到傀儡线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一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人，比傀儡线要稀有得多了。” …… 温凉完全没有想到过，当时在初入白水园的时候，燕喜那么聪明的人，会对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 那时候，燕喜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做朋友的吗？ 可惜在燕喜死亡之前，他不能再使用傀儡线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对张武毫无办法。 即便是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了，张武的心中，也潜藏着一个要杀光所有人的念头。 被关押了一百多年的他，一旦获得自由，立刻就需要如暴风骤雨的宣泄。 他根本就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神经病啊。 还怎么说服？ 虽然温凉说这是君子协议，但他自己可不相信这个。除非探听到张武内心真正认同的声音，否则这个君子协议根本就不会生效。 他也没有时间来一次次的试探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在第五区的上空陷入包围？”温凉说到。 张武张大了嘴巴，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如果不是先前同谷越切磋了一场，你怎么会重伤？” “如果不是你身受重伤，又怎么会被一个区区黑沙帮俘获？” “你有没有想过，黑沙帮是怎么恰好发现受了重伤的你？而且，他们几乎倾巢而出，明显的有备而来！” 温凉看着张武的瞳孔渐渐地变得清明，而且嘴巴里也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没错，就是谷越害的你！” 仇恨的火焰，随便什么风一吹，就能猛烈的燃烧起来。 只要不烧到自己，就没有关系。 第六十九章 嗯 “你很困，现在睡一觉吧！”温凉说到。 于是张武便闭上了眼睛，蜷缩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虽然温凉已经成功地控制住了他，但是他依然不敢将他身上的那些灵符锁链给取下来。 凌云海出现在温凉的旁边。 “催眠术虽然对他起了作用，但是我不敢保证，这种手段在第一区还能有效。”凌云海说到。 “除非有人识破，基本上还是有效的。”温凉说到：“毕竟，你已经对他进行了一百多年的催眠了，听从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声音，这都快要成为他的本能了。” “毕竟第一区大不一样，灵力规则也和这里不同。”凌云海说到。 “我会尽量让他少与别人接触的。”温凉说到。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但我想那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如果你失败了，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回来……” 温凉摇了摇头，“如果我失败了，我便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再看见了我，也请记得，那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温凉本来想说自己失败了就会死，可是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许，他连自尽的机会都不会有，就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别人的奴仆，并且还会像谷梁三千一那样自得其乐。 牢门打开，温凉将张武抱了起来。 两人走出黑牢，门外是一辆早已经停靠在那里的黑色小车。 原来温凉曾经认为这凉黑色小车很豪奢，现在看起来，和第一区那些车辆比起来，这就是被淘汰掉的破烂货。 不过是还能开而已，连启动都需要至少好几秒钟。 开车的还是谈平，他现在已经成了凌云海最信任的人。 温凉将睡着的张武放在后座，突然觉得有些话应该对凌云海说。 “有一个好消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温凉说到。 “什么好消息？”凌云海问到。他将一盒白茉茶放进车里，示意温凉别忘了。 “我们所有人都被限定在第十境，这并非我们的问题。”温凉说到，“这就是一个权限问题，我们不被允许突破第十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神海没有在增长，它依然在增长，只是我们感知不到而已。” 凌云海看着温凉，他听说过神海这个名词。第一区的人们之所以能够突破第十境，关键就在于他们的神海。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被赋予了突破第十境的权限，那么我们所积累的力量，都会反应在神海里。也就是说，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也许会突然发现，自己成为了三十境的高手。”温凉笑着说到。 “那第三区至少有十万个三十境的高手！”凌云海笑了起来。 十万个三十境的高手！ 这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所以，我也有一个坏消息，”温凉说到。 “那一天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凌云海替他说到。 温凉笑了起来。 “没错。但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温凉说到。“你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 “耐心啊……”，凌云海笑了笑：“我有的是。我现在就做两件事：努力地生孩子，努力地让他们修炼。其它的什么都不管。” 他说的他们，是指谈平他们。 在凌云海的麾下，现在聚集了一大批新面孔的年轻人，他们个个都看上去天赋异常，精彩绝伦。 “那很好。”温凉关上了车门，从车窗里对凌云海挥了挥手。 “一路顺风吧！” “再见！” 谈平启动车子，飞向天空。 几乎是跟上一次离开这里一模一样的路线，路上温凉又看见了脚下的风景，和上一次离开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该起烽烟的地方依然在起烽烟，该浑浑噩噩地地方依然在浑浑噩噩。 细微处有差别，但大体上没有变化。 就像是设定好的一样。 横竖园有一门学系叫做社会学，这个学系里至少有一百个成熟的模型，可以让一个群体按照预想的道路前进。 “谈平？” “嗯，温先生？” “你在心底埋怨我，其实一点都不值得。”温凉说到。 “我没有埋怨温先生。”谈平急忙辩解到。 “我是借用了你的名额没错，但是我要告诉你，白水园一点都不好。”温凉说到。 “嗯。” “好吧，随便你怎么想。”温凉说到。“但你应该庆幸，是我去了白水园。” “嗯。” 温凉又一次发现，自己并不能主导别人的想法。 “我告诉凌云海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温凉说到：“好好修炼吧！” 他们原本应该是可以做朋友的，但是那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恩情，却成了一根刺。 *** “哈，温凉！”谷梁三千一在温凉穿过晶壁的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这是谁？” 张武睁开了眼睛。 他身上的锁链已经被拔掉了，除了看起来还有点僵硬之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看了一眼谷梁三千一。 不等温凉再说什么，谷梁三千一仿佛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张武……张武老师！” “没错，是我！”张武说到。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 一百二十年！整整一百二十年，他都没有活动过了！ 现在，他终于又闻到了熟悉的空气，看见了熟悉的地面和天空。 又重新体会到了自由的味道。 狂喜！ 伴随着狂喜的，还有一股狂怒！ 那些害他失去自由，被囚禁了一百二十年的敌人，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去，通知白水园所有老师，我要召开教务评议会！”他的声音带着怒火，连谷梁三千一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啊？教务评议会……才开过了……” “执行命令！”张武厉声吼到。 “好……好的……，”谷梁三千一说到。有关张武老师重新出现的消息，他在第一时间就汇报上去了。“评议会的主……主题是什么？” 傀儡人的情绪模拟功能在这种情况下很是真实。 “谷梁同盟陷害我！”张武的身上，因为愤怒而长出了冰甲，一股寒冷的气息让地面都渐渐结起了霜花。 “我要让教务评议会，审判他们！” 这句话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传到天空上，像雷鸣一般滚滚散开。 第七十章 青棠八极 温凉在和张武一起回白水园的路上便离开了。 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张武的老爹的准备。那位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肯定会是张武第一个要见的人。 催眠术这种花招多半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既然张武在进入第一区的时候吼了那么一嗓子，谷梁同盟应该比谁都更着急要召开这个教务评议会才对。 虽然他们在白水园算得上一手遮天，但是白水园的园长，依然是他们不愿意招惹的人。 现在是下午三点，教务评议会将在明天早上的八点召开，还有17个小时。 一切看起来都还很平静。 接下来，如果不发生点什么的话，等那位园长知道了发生在他儿子身上的一切之后，第一个要倒霉的多半是他自己。 这一点温凉很有觉悟。 所以在离开了张武之后，他带着谷梁三千一，直接离开了白水园。 第一区实在是太广大，层层叠叠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他们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手里抓满了各种颜色的糕点，连谷梁三千一都吃得满嘴都是面包屑。 食物带来的味觉享受是没有止境的，肠胃可以吸收无限多的食物，并转化为身体的能量。 没有饥饿，自然也没有饱胀。 “温凉，这是第七天了哦！”谷梁三千一哪壶不开提哪壶。 “唔，我知道！”温凉正在对付一只水晶肘子。 “过了今夜，仆从系统就要激活了！”谷梁三千一大声说到。 身周尽是嘈杂的叫卖声，他们现在来到了一个专门售卖美食的集市上，即便是并肩而行，也需要大声嚷嚷才能让对方听见。 “好多人啊！”温凉一边大声说，一边在人群里向游鱼一样穿行。 “温凉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慢点！慢点！”谷梁三千一被人流逆推着，到最后他不得不飞了起来，才能让温凉不脱离自己的视线。 “快！我们去那边看看！”温凉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到后来他自己也飞了起来，加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人群就像是装在巨大玻璃池中的沙丁鱼，呜呜泱泱的一会儿往这边游，一会又往那边游。 温凉一直在前行，加入了一个又一个群体。 “虞渊再一次挑战谷又哉，你不去看看吗？”谷梁三千一大声喊到。 温凉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在人流里飞驰着。 “没救了！”谷梁三千一自言自语地说到：“这算是结束之前的狂欢吗？” 他们最后来到一个阴翳的广场上，树荫纱笼下，有许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耦合。 灯光黯淡。 天空便显得格外的幽远。 温凉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听着从阴暗处发出的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抬头望着幽远的天空。 现在是晚上8点整，奥托计划，应该在此时发动了。 *** 在当日离开牡丹楼田栩身边的时候，他一直在等着现在这个时间的到来。 在他透露在田栩的所有情报中，无一不指出，谷梁同盟最大的破绽，就将在今晚8点整出现。 运转了好几百年的金谷园防御阵，将在今晚8点到8点30之间有一个切换灵力频率的间隙，在此期间，只要掌握了切入的灵力频率，就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地闯入金谷园。 而为了防止金谷园出现意外，谷梁同盟将在今夜进行全面收缩，将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缩回金谷园，只为了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夜。 围绕着金谷园，谷梁同盟布置了大大小小三十六层空间屏障，将金谷园牢牢地藏在它们中间。 理论上，无论是谁要攻破金谷园，绝非30分钟能够做到的。 这是谷梁同盟全神戒备，最强防御的时候。 然而，杜栩觊觎金谷园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他隐藏得实在是太好，谷梁同盟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将他当做潜在的对手。在他们眼中，在谷梁同盟周围环伺着成群的饿狼，杜栩不过是在最外围，最弱小的那一个。 在此之前，杜栩从来没有露出过獠牙。 绝大多数人认为他是一个运气不错的浪荡富二代，极少数人认为他也许野心不小但是实力不够。 在温凉找上他之前，连温凉都对自己的这个计划不抱太大信心。他主要想的，还是如何借助张武的力量。 但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了杜栩之后，他便按照调整了计划。 杜栩才是重头，张武不过是第二道保险。 白水园杜栩，就像是一头在潜流里张开了巨口的鲸鱼，不见他做什么动作，但是千千万万的鱼群都不由自主地投入到了他的口中。 那些外界所看见的他在增加的资产，不过是他实在藏不住了才露出了的短短背脊。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在水面下他拥有着冰川一样巨大的身体。 奥托计划，是一个扫荡青棠城所有边缘力量的计划，谷梁同盟在这个计划里，不过是稍微强壮一些的对手。 即便是没有来自新月同盟的情报，扫荡谷梁同盟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新月同盟的情报恰好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让杜栩在看完温凉展示的东西之后，就飞快地做出了决定。如果不是新月联盟实在是过于松散，他甚至怀疑新月联盟和他一样，也拥有成为青棠城一极的野心。 当日，那个叫做温凉的年轻人，展示出了谷梁同盟的情报，但又不单单是谷梁同盟的情报，连同四大学园以及青棠城八大家的情报，他都一一展示了出来。 好像完全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 “唐家三十境以上的高手有三百人，他们分布在这里，我用红色表示，他们每个人的近期任务我们有一份详细的清单，稍后你可以让人研究一下……” “宋家完全是外强中干，如果不是靠着一个四十境战力的老家主撑着，能不能成为青棠城一极都不知道……” “元家倒是可虑，新月联盟的情报做得也不是太好。不过他肯定不会偏帮任何一个小势力，在元家的眼中，除了青棠八极，其余的都是垃圾。将来在进攻金谷园的时候，遇见那些姓元的，最好留个不杀之恩，以防万一……” “明家底子雄厚，青棠城什么事情他都喜欢掺上一脚。如果你们的奥托计划要实施，最好能在三十分钟内执行完毕，否则，惹来了明家的目光，即便你成功了，也等于是失败了。新月联盟的情报对于他们是了解最多的，当然，还远远不够，毕竟是唯一有莲花山传承的正宗青棠八极之一……” “清家你就不用考虑了，他们战略收缩得过分，奥托计划即便是他们看见了也会当做看不见。长此下去，能不能保住他的青棠八极地位还得两说……” …… 就在温凉进入白水园第七日的夜晚八点整。 无论是田栩还是温凉，都第一时间想起了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田栩想到的是一个运筹帷幄无所不知的绝代谋士。 温凉想到的是一个潜龙在渊野心勃勃的旷世雄主。 第七十一章 意外 野心这种东西，是个人都会。 但是实力却不是每个人都有。 金谷园里，谷越和梁凯以及一众盟友醉卧于高台之上，听着金谷园里嘈嘈切切的纵情欢愉之声，心情畅快无比。 一场金谷饮宴的名头，就将白水园百分之七十的老师收入囊中，何等畅快！ 虽说金谷园防御阵即将迎来切换频率的虚弱时刻，但是，有这么多高手在此，反而成了金谷园最强大的时候。 “诸位，再饮一杯！”梁凯大喊了一声。 琼浆玉液自天而降，千丝万缕汇入银盏，转眼间每人面前便都是一盏琼浆。 酒并不能醉人，除非人故意要醉。 而这金谷园的高台上，所有人都醉了。 从这高台望下去，金谷园尽收眼底。 谷梁同盟的菁华，大半汇聚于此。先前那些年代，谷梁同盟不好公之于众，便只能藏藏掖掖，往后，便可逐渐走上台前了。金谷园的繁华，也将逐渐疏散到外面。 谷梁同盟经过几百年的生聚教训，今夜之后，将开始抽枝发芽。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谷越已经醉了，放浪形骸地躺在高台边缘高歌。 那个叫绿珠的女子替他捏腿捶背。 不过这却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在这高台之上，只有谷越可以带着侍女上来。而且，绿珠也不是一般的侍女，自幼便跟随谷越，已经好几个百年了。。 “谷兄……念起这首诗来……难道是……还想更进一步？”座中有人问到，醉意薰薰，想必即便是问错了，也只是醉话。 “青棠八极……却只有五家……我看……谷梁同盟可以……”另外一人接话到。 谷越也不知道听没有听见，只自顾高声唱到：“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下方的金谷园，明亮得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嗯？ 火？ 谷越蓦然惊醒了！ 那是真的火！ “梁凯！”他大叫了一声，直接将醉意蒙蒙的梁凯震醒。然后自己如离弦之箭一样，向着远处的火光射了过去。 现在还未到八点，不大可能是有敌人偷袭。 敌人如果是要偷袭，最好的选择是八点之后才对。 很可能是内乱。 今夜金谷园人多，难免会起些莫名其妙的冲突。 他人在空中，思绪已经过了千万转，早将谷梁同盟内内外外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火势不大，但下方却甚是安静。 他正奇怪时，一抹刀光从火中掠出，迎面而来。 刀势不快，作为三十三境的高手，谷越自忖拦下并无问题。 他甚至还有余裕回头。 可是他一回头，便看见他身后的金谷园，到处都是白森森的剑光，像是下起了一场大雪一般。 从那高台上一抹翠绿正在跌落，转眼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雪花所融化。 “梁凯！”他大喊了一声。 作为谷梁同盟的两位最高战力，此时他们必须奋力一搏了。 不论来敌是谁，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必将让其铩羽而归。 余勇尚未鼓起，那道他明明已经拦截住的刀光掠过了他的脖颈。 他看见自己的躯体正在往下跌落。 而自己却越飞越高。 “完了！”他的心中一灰。 却看见云层上有个穿着黑袍的长发中年人正盘坐在那里，对他一笑。 “田见深！” 原来是他！ *** 金谷园的这场没顶之灾，在青棠城里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反正是城北的一场大战，差点将青棠城打出一个大窟窿。 那是清家的地盘，既然清家都没有说什么，其它人便也只能隔岸观火。 夜半十二点的时候，温凉在那个幽静的广场上，便恰好看见了那一场绚烂到明亮了整个天空的烟火。 田栩到底还是对叶氏动了手。 温凉本以为他还会忍一忍的。 在这个时候选择复仇，可不是太明智的选择。 虽然说田战的死，是叶家直接动的手。可是谁不知道叶家就是清家的走狗，没有清家的授意，叶氏又怎么会横跨大半个青棠城来刺杀田战？ 向叶家出手，这不是奥托计划的一部分。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田栩为何就不能再忍忍呢？ “啪！”温凉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了？”谷梁三千一问到。 “没什么，蚊子。谷梁三千一，你说田栩老师有没有可能成为白水园的园主？”温凉突然问到。 “有蚊子吗？”谷梁三千一疑惑地说到，不过这不是重点。“没有，不可能。” “为什么？” “张武老师不是回来了吗？”谷梁三千一说到。 “你是说张武老师会继承园主的位置？这个位置又不是世袭的。”温凉说到。 “当然不是世袭的！”谷梁三千一头也不回地说到：“这是教务评议会决定的，一百二十多年前就决定了！” “哦，”温凉应了一声，“难怪张武老师随后就被谷越给陷害了！” “没有证据你可不能乱说！”谷梁三千一认真地回过头来。 “你可以举报我啊？” “我已经这样做了。”谷梁三千一说到：“所有我举报的内容，老师们都能看到。我不得不说，你这些天被我举报的次数有些多，这对你将来的学习不利——如果你还有将来的话。” “我当然会有将来！”温凉笑着说到，“你不是正在欣赏那一片剑光吗？我的将来，就跟那片剑光一样光明。” 话音刚落，天上的剑光便倏然黯淡了下去。 天空上像是被挤爆了一颗浓疮一样，坑坑洼洼，肉眼可见的恶心。 谷梁三千一奇怪地看着温凉。 “呃……我们去竞技场吧？我们该去那里了。” “去那里干什么？” “和虞渊一起享受胜利啊！”温凉说到。 “奇怪，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为什么你脸上的仆役纹还没有长出来？” 仆役和傀儡还是不一样的。 仆役的脸上会长出独特的灵纹，以便主人控制。 傀儡的灵纹是长在魂体里的。 傀儡很容易辨认，因为魂体的辐射频率完全与人不同。 而仆役的话，其实只要遮住脸，就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七十二章 软骨头 竞技场外一片狼藉。 因为是早上的缘故，空气中还带着湿漉漉的夜气。许多白色黑色黄色灰色的布片都在地面上随着晨风滚来滚去。 温凉还没有落到地上，便看见一张沾着血的红色纸巾旋转着飞到了自己面前。 他稍微移动了一下避开，落到地上的时候，便又踩住了一块滑腻腻的血肉。 原来刚才在天空上所看见的褐色的地面，是血迹混合了泥土的颜色。 “昨天晚上这里又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冲突，那些闹事的学生和傀儡人互相打斗，损坏了至少一百具傀儡人。”谷梁三千一解释到。 “学生呢？” “都被抓走了！” 温凉看着空荡荡的竞技场外，除了满地的垃圾，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你别担心，我们已经安排了清洁工，半个小时后就能赶到，九点钟之前就能将这里重新平整一遍。” 同样一番景象，谷梁三千一却和温凉的关注点不一样。 谷梁三千一关注的是地面脏了，需要尽快安排清洁工来打扫。 温凉却关心的是，那些被抓走的人被抓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些没有被抓走的人呢？他们在哪里？ “梁凰还没有放弃吗？”温凉问到。 “这一次他肯定能赢！”谷梁三千一的信心前所未有的足。 “我记得我花了十五万灵石，买了虞渊能够撑过七天？”温凉说到。 “哈，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谷梁三千一说到。 “现在想起来了吗？” “当然，我们可不会赖账的。不过不能给你实物，等你将来有资格办理银行卡了，我们会将这笔财富汇入你的卡里，你就可以用你的卡来购买东西了，跟你在第三区一模一样。”谷梁三千一说到。 “也就是说我不能提现，对吧？” “没错。你这属于非正常收益，还要扣除20%的非正常交易税。”谷梁三千一补充到。 温凉步行，谷梁三千一跟在他们后面。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从竞技场的上空飞进去，而是通过了一扇自动滑向两边的门。 竞技场里的声音比上一次温凉来的时候，要小了很多。 很多喜欢观看格斗的学生们，已经失去了耐心，不再关注这里的比赛了。 真正关注这里的学生们，又只是通过灵阵，让分身降临在这里。他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了，对于过程并不关注。 少了这些学生们，竞技场便冷清了很多。 一大半的位置是空的。 还有一大半，挤挤挨挨的都是人。 他们沉默着。 恰好就坐在温凉的对面，温凉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 他们一个个满身都是伤，坐在座位上没精打采的自然恢复着。里面有几个温凉还认识的治疗师，但是他们并没有治疗，也没人要求他们治疗。 昨夜和傀儡人在竞技场外的冲突，最后以白水园出洞了傀儡人守卫清场作为结束。 胜利者获得了清净，失败者失去了自由。 温凉慢慢地走过去，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这竞技场的走道里，就他一人在走动，实在是想不引人注目都不成。 在他经过一个学生的身边的时候，那个学生伸出腿来，试图绊他一跤。 这难得是个勤奋的学生，试图通过观摩虞渊的战斗来获得成长。 温凉直接在那人的腿上踩了下去。 在竞技场这个地方，温凉直接复制了虞渊。不是因为这里虞渊的实力最强大——他只是区区十境而已，只是因为他想替虞渊踩下这一脚。 “嗷……”他人直接疼得跳了起来，他的脚掌被踩成了一块饼，连带着脚踝都碎成了肉酱。 “对不起啊，”温凉惊讶地回头看着他：“我是故意的！” “你……！”那人指着温凉，气得脖子都红了起来。 也不管这里是竞技场观众区，那人直接一拳便朝温凉挥了过来。 温凉头一偏躲过，然后又是一脚踩下，将他的另外一只脚掌也踩成了粉碎。 “嗷……你死定了！你给我等着……”那人直接在地上翻滚开来，滚到无人的地方，才指着温凉破口大骂。他很快便飞了起来，虽然脚掌碎了，但是并不影响他的飞行。 “我等你！”温凉不轻不重地说到。“不敢来你就是狗娘养的！” “不将你的五脏六腑都剜出来，老子以后跟你姓！”那人飞快地离开了。 温凉继续往前走，对刚才这个小插曲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候的竞技场里，并没有几个学生，所以这个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反而是另外有几个真身在这里的学生，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竞技场。 温凉走近那一片全是第三区的学生们静坐的地方，一个和他打招呼的都没有。 人们都冷漠地看着他。 温凉往前面走，那里靠近竞技场，也恰好有位置。只是因为位置比较低，所以并不是好位置。 他才坐下，旁边的人便趔了趔屁股，离他远了一点。 “怎么？不喜欢我？”温凉故意问。他只是想随便说几句话，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答案。 那人冷笑了一声。 倒是另外一人冷冷地说到：“你还是继续去问问，有没有老师愿意收留你的好。我们这里的位置，不坐软骨头。” “哦。”温凉淡淡地说到：“听说奴化开始的时候，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就可以了。你们难道不奇怪，为什么他们昨天晚上没有按下那个按钮？” “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纵然是知道了原因又有何用？”那人说到：“之前在试炼场时，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只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 “这些天来，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抗争，有些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可是你又去了哪里？你又在做什么？你摇尾乞怜的样子，连一条狗都不如！” 温凉倒也没有继续和他争辩，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你还坐在这里干嘛？”又有一人问他。 “休息一下，不行吗？”温凉闭着眼睛回答。 “不行，这里不欢迎你！”那人说到。“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我买了票的！”温凉说到。“这里也不是你们的地盘。” 说罢他便打开了一个静音符，很快便睡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困了。 第七十三章 降维打击 半个小时之后，温凉醒了过来。 静音符的作用还没有消失，他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别人也听不见他发出的声音。 他只是看见自己周围空了一大片，那些人都觉得和他坐在一起，是很可耻的事情。 谷梁三千一坐在他旁边。 “教务评议会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温凉问。 “是的。” “怎么样？参加评议会的人多吗？”温凉问。 “这我可不知道。”谷梁三千一说到。“我的权限可不能访问教务评议会的内容。” “哦。”温凉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人进入竞技场，所以温凉暂时也无从知道新的信息。 他并没有离开这里去打听消息的打算，无论是好的消息，还是坏的消息，他都只能被动的接受。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该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完了。 场中，虞渊和梁凰的战斗还在继续。 他们从昨天傍晚一直战斗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休息。 但是看得出来，虞渊已经落在了下风。 是真真正正的下风，无论他怎么尽力挣扎，都无法改变迟早落败的命运。 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左脚小腿骨折，七天以来他一直是单脚站立，偶尔靠在竞技场的围栏上休息，还需要忍受场外那些鼓噪的观众们扔下来的杂物的袭击。 前胸和后背上的创口，有些是七天前就留下来的旧伤，有些是新添的伤口。都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筛子一样，清晨的日光从他的身前射进来，从他的身后透出去。 那只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长枪，已经有一定弧度的弯曲了。尤其是枪尖的部分，被来回扭曲了好几次，就像是变成了一只蛇矛。 他的脸上都是干涸后变得漆黑的血迹，头发披散着，头顶的部分没有，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秃瓢。 而他的对手，梁凰风头正盛。 一剑一剑劈砍在虞渊的枪上，似乎要将这些天来所有的憋屈都发泄干净。 虞渊举着枪，屹立着始终没有倒下，尽管他唯一站立着的右腿已经陷入了地下。 “你不是很能打吗！”梁凰嘲讽的声音响起。 这些天来，白水园一众十境之上的学生们，被这个刚刚才十境的新生统统羞辱了一遍。 本来以分身和这个不眠不休的本体对战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偏偏这个新生怎么就是不肯倒下！ 如果一开始，所有人还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那么在梁凰和谷又哉相继铩羽之后，这渐渐的便成为了一场羞辱。 这些天来，纷纷下场和这个倔强的新生战斗的人远远不止谷又哉和梁凰两人。但是其它人的战斗，反而被这个新生故意拖延成了他的休息时间。 于是谷又哉和梁凰轮番上场，反正是灵阵投影的分身，崩溃了再重新凝聚一具就是。 不真正将这个家伙弄趴下，谁都不好意思去按下那个奴化系统的按钮。 在那么多同学面前放下的豪言，再怎么也要坚持下去。 何况，胜利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看需要多久而已。 八天！ 这个该死的新生居然整整坚持了八天！ “你不是很能打吗？站起来打啊！”梁凰大叫着。 清晨的竞技场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但是梁凰依然在激动的叫嚣着。 那些围观的同伴投影们也识趣地鼓起了掌。 梁凰一个鞭腿，将虞渊踢得飞了起来。 虞渊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八天以来，这是第一次他的身体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尽管他的空中尽力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将腰都扭成了一束麻花，但是依然无法避免，那些从下方向上生长的剑刺。 每一剑都避开了他的要害，但是每一剑都刺中了他。 谷又哉恰好这时候出现在观众席上，这依然是他的分身。 他只看了一眼，就打算离开。 虞渊的失败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有落到他的手中。 杀死一个油尽灯枯的对手并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看起来，这里的事情终于结束了。过程并不完美，但是结果都是一样。 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天生就是胜利者。 梁凰有虐杀的爱好，他可没有。 被竞技场的灵阵规则限制，在战斗过程中，场外的人并不能对场内的人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处于不同的空间，虽然彼此能够看见。 尽管温凉揪心不已，依然对虞渊的状况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他，像皮球一样在空中被踢来踢去。 他的血肉一片一片的在空中掉落，渐渐的他好像变成了一句骷髅。 他还没有死，因为骷髅的手还紧紧地握着那只已经变成了蛇矛的枪。 温凉屏住呼吸，等待着，积蓄着力气。 他渴望冥冥中会有一种力量，将自己的精神和意志，能够传递给那个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的骷髅。 那也许，将是他刺出的最后一枪。 就在观众席上的谷又哉的身影开始变淡的时候，场中的梁凰又一次将那具骷髅给踢上半空的时候…… 温凉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那个飞舞在空中的骷髅，突然一个拧身，反手一枪从自己的肩头，刺中了梁凰刚刚因为鞭腿而侧步的身影。 “轰！” 一击毙命！ 梁凰的身影化作点点银色的流火消散。 温凉有些奇怪，这一枪虽然是虞渊蓄势已久，但终究是强弩之末，不大可能会造成如此大的杀伤。 观众席上，谷又哉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 而且，场中有好几个刚才为梁凰鼓掌的分身投影，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啪！” 那具骷髅摔在地上。 从他的白森森的肋骨骨架里，看不见内脏，只能看见一枚已经结晶的黑色魂体。 它像抛光过的金属一样反射着锐利的光。 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蛇矛，右腿用力蹬地，缓缓地顺着枪杆站了起来。 他大概是看不见了。因为他的脑袋整个都变成了森森的白骨，眼窝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大窟窿。 但是在他站稳之后，他依然将蛇矛挟持在腋下，冲着天空喊：“下一个！” 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只记得他不能死，他必须一直站着。 第七十四章 上士 “下一个”迟迟没有出现。 倒是不久之后，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的男子从天空降落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场中逡巡了一遍，最后落在温凉的身上，朝着温凉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朝着温凉走了过来。 “结束了！”隔着很远，他就对着温凉说到。 来人名叫田横，在田栩心中的位置，比那位负责奥托计划白水园方面行动的田见深，还要高一些。 “谷梁同盟再不复存在了！”田横说到。 “教务评议会，也撤销了原来的方案。” 温凉对着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背后是十万多个人头滚滚。 为什么强弩之末的虞渊能够一枪将意气风发的梁凰给刺碎？为什么谷又哉来了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为什么那个一开始骂骂咧咧让温凉等着的家伙再没有回来？为什么竞技场观众席上那么多学生都几乎不约而同的消失了？ 这些问题，在温凉见到田横之后，便都有了答案。 本体被摧毁了，分身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谢谢。”温凉说到。 “客气了。”田横在温凉身边坐了下来。这里的位置上原本坐着的是谷梁三千一，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又陷入了休眠。田横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便乖乖地挪动到下一个位置坐着，木木呆呆的。 温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或者狐疑，或者不明就里依然绝望的人们。 然后他便打算离开了。 “怎么？不跟他们解释一下吗？”田横笑到。“你这时候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你就很容易成为英雄，自然而然地就是他们的领袖了。” 温凉笑了一下。 他投向田栩是一回事，带着所有人投向田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了，”他说到：“真正的英雄不是我。” 温凉指了指竞技场中那具犹然屹立不倒的骷髅，“他才适合做英雄。真正的英雄，要么是百战百胜，要么是百折不挠。而他两者兼具。” “我觉得你也不差啊？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事，但是能得家主大力推崇，想必是很不错的。”田横说到。 田横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来见一见温凉，家主对这个年轻人格外看重。 在铲除谷梁同盟的主要人物之后，为了给温凉能留下个好印象，家主再派出了他来，将谷梁一系的所有人都斩草除根。今日清晨，因牵涉谷梁一系而死掉的人，比昨夜又扩大了十倍。 临行前，家主特意吩咐，以上士之礼相待，可过之，不可不及。 “他比我更好。”温凉说到。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他离开的时候，田横也跟了上来。 “放心，等我休息一阵子，我就会去找田栩的。”温凉主动说到。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呢。我算是不辱使命了。”田横说到。 “那你先回去吧，我再随意走走。”温凉说到。 “那我就不打扰了。我留几个人保护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们就可。” 随着田横话音落下，温凉的前后左右先后显现出几个人影出来。 他们并不是藏在虚空中，而是身上带着某种扭曲视线和神识的灵器。如果实力不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行。”温凉知道拒绝也没有用，爽快答应了下来。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田见深清扫白水园的行动虽然说还算顺利，但是到底让园主张掖和他的儿子给跑掉了。”田横透露了一个本该隐藏的信息。 “没关系。”温凉说到。 就在他们走出竞技场，交谈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拨人经过了温凉的视线。 他们都是田栩从其它地方调拨过来的新老师，正在熟悉白水园的环境。 昨夜一场清洗，白水园的老师一下子失去了两百多位。即便是田氏盟友的新月联盟，也有好几位老师遭受了无妄之灾。 田横离开之后，那几个保护温凉的人也跟着又隐没了起来。 温凉朝着白水园的中心方向走去，遇见的人越来越多，他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也了解得越来越清晰。 昨夜之前，白水园内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会有一场灭顶之灾突如其来的降临。 以至于田见深的剑阵将他们淹没的时候，他们有些人竟然还以为这是幻象。 不得不说，长久以来的承平已经让绝大多数人变得怠惰了起来。而这种怠惰，也是出于田栩的刻意引导。他只是给他们树立了一个纸醉金迷的榜样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做。很轻易地就让他们都松懈了下来。 温凉初入白水园时发现的那个裟椤园的奸细，也足以说明白水园的松懈了。 这在一百多年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青棠城四大学园之间势同水火，比青棠八极之间的倾轧还要狠毒得多。 田栩身边，那个隐藏在黑暗里一直不发一语的老人，才真是老谋深算。当日温凉从他的脑海中复制出来的记忆，直到现在，还有很多没有消化掉。 有这个老人在，田氏的崛起几乎是必然之事。 温凉飞速前行，好消息也一个接一个的映入温凉的心底： 被抓住的同伴都被释放了出来，他们已经回到了那栋能够容纳三万人的九辰大楼里。 竞技场那些决心赴死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他们现在正高兴得漫山遍野的撒欢。 虞渊成为了所有人的图腾，尽管他现在成了一个骷髅架子，可是所有人都相信，他迟早会好起来的。 白水园保留了原来的十大学系，但是会将所有学生重新分配班级，按照实力的高低，分成高、中、低三个层次。同时也继承了之前分内、外门的习惯，挑选那些真正精英的弟子进入内门，着重培养，算是高级之上的班级了。 田栩成为了白水园的园主，这个在一百二十多年前需要莲花山亲自赐封的职位，现在已经可以是有德者居之了。 …… 只是有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在温凉靠近九辰大厦之后，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在通往第三区的晶壁旁边，张掖被田见深率人拦住。一场大战之后，张掖被枭首，张武逃进了第三区。 没有通行符的田见深只能望壁兴叹。 第七十五章 试验品 在九辰大厦里，没有人和温凉打招呼。人们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都很忙的样子，似乎没有发现温凉的路过。 乘坐通往三十层的自动扶梯时，难免会与其它人相遇。 这有一点尴尬，人们总是离得他远远的。 直到温凉下了扶梯，来到第三十层走廊尽头他的房间外面，打算打开大门的时候。 “嘿，温凉！” 终于有人喊了一声。 温凉循声扭头一看，居然是燕喜。 这个家伙，在傀儡护卫开始清场之前就离开了竞技场，昨夜被抓了那么多人，他却偏偏安然无恙。 “你住这里？”温凉问。 “不，我住下一层。”燕喜指了指脚下。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温凉明知故问。 “我……我没事，到处窜着玩。”燕喜笑着回答到。 “哦。”温凉打开了寝室的门。 “嘿，温凉！”燕喜赶忙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 “之前你不是说要成立个什么战队吗？还……要不要人？”燕喜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的修为并不高，全靠一张嘴。 温凉想了想，“我考虑考虑，过几天再通知你吧。” “好呢！”燕喜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为了等温凉，从今天早上听到教务评议会的新决议之后他便守在了第三十层楼。 不管其它人怎么想的，反正他知道，现在是靠近温凉最好的时候。 他就是这么势利。 *** 温凉关上门，发现谷梁三千一居然已经回来了。 “你好，主人！” “谷梁三千一？” “那是我之前的名字，我现在的名字叫做田七。” 温凉哈哈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 “你以前的名字太长了。”温凉说到。 “是的，主人。” “能不能别叫我主人？我不太习惯。”温凉一边说话，一边在房间里东敲敲西打打，破坏了一些关键节点之后，房间里的监控阵法就失效了。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吧。” “好的，温凉。”谷梁三千一改正得很快。不，他现在的名字叫田七了。 在田氏拥有数字序号的白水园傀儡人中，他编号第七。 在从墙角的踢脚线里拔出一根银色的细线之后，房间里的监控阵法就完全失灵了。从此这间寝室，就真正地成为了温凉自己的空间。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该休眠了，节约能源。”田七说到。 节约能源这个词，是田氏傀儡人经常用到的。田七才成为田氏的傀儡人没几个小时，就完全学会了这种习惯。 “好的。”温凉随手洒出一片光点，让屋子里更明亮些。 “嘿，温凉，才一晚上不见，你怎么就到第十境了？” 温凉不想解释，直接让田七进入了强制休眠。 他现在很想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然后昏天黑地地睡一觉。 正式开学是在七天之后，他还有大把的时间。 但是，眼下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于别人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于他，却是一定要做。 为此他已经反复思考了好几遍。 清理屋内监控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坐上自己的床，心神沉入那块灰色的面板。 “次元空间！” 逃入了第三区的张武，不会有人去管他，他在第三区掀起怎样的风浪都与第一区没有关系。 满腔怨恨的他，在闯入第三区之后会像一个手持宝剑的熊孩子在庄稼地里大杀四方，然后杀累了他就会停下来歇息。 如果他没有通行符的话，也许终生都不能再进入第一区。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他会建立一个全新的类似于黑沙会这样的帮派，统治第三区的某个区域一段时间，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像历史上所有的帮会一样，随着首脑被刺杀而烟消云散。 第三区依旧按照既有的轨迹来运行，那个稳定的社会模型，自身便有调节机制来保证他的稳定性。 如果说第三区是基于一个稳定的社会模型来运转的话，第一区，其实本身也是一个稳定的社会模型。 只不过，在莲花山放手一百多年后，这个模型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 他正沿着文明上升的轨道往回滑落。当初的青棠城是怎样走到现在这一步的，现在依然会沿着原来的轨迹滑落回去，甚至速度更快。 薛夜城便是一个例子。 现在的薛夜城，被称作一个人的城。 在那个灯火璀璨的城市里，实际上只住着薛夜一个人。其它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傀儡，按照他的意志活着或者死去。 而五百多年前的薛夜城，是一座比青棠城还要繁华得多的地方。自莲花山益剑宫没落后，这座城便也渐渐的混乱，最后成为了薛夜一个人的城。 现在青棠城里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走薛夜城的老路而已。 很多人都明白，但是没有人能阻止。 “张武！来吧！” 温凉在心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光影扭曲交错，他的宿舍空间里一切如常，只是温凉的身体，突然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从现在开始，他与张武，便只能活一个下来。 他才刚刚十境，而张武，虽说经过了黑牢里一百多年的摧残，但是再怎么也是曾经二十境的高手。 但是，如此巨大的实力悬殊并不能成为温凉退缩不让的理由。 如同虞渊哪怕是死了也要站着一样，温凉也无法容忍，第三区那些正蓬勃生长的庄稼们，被张武这个手持利剑的熊孩子给一通糟蹋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温凉其实是有把握的。 这是他第三次打开次元空间。 他已经有了经验，在这个次元空间里，有一些特殊的规则。虽然每个人都能运用，但是只有他才最懂。 他毕竟不是虞渊。 虞渊可以虽万千人吾往矣，但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自己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他找的第一个实验品，是一个躲在阴翳的广场草丛里学猫叫的可怜少女，她刚刚被人压在草地上，用一根18厘米的棍子给捅得死去活来，直到被拉入次元空间的时候，都还在抽搐。 他找的第二个试验品，便是谢晚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谢晚西说。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第七十六章 自私 “小西，我喜欢你！” “呃……谢谢。不过你是哪位啊？” “我是温凉啊，你忘记了吗？那个在御器坊买走了名剑集雪的人！” “啊？原来是你啊！不过你怎么变了？你变矮了……” “不是我变矮了，是你变高了啊！” …… 温凉和谢晚西的久别重逢，就像是两个陌生人的相遇。 温凉想了很久很久的话，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来。除了那句迫不及待的“小西，我喜欢你”之外。 而这句话，之后他也再没有说过，谢晚西也完全忘记了。 谢晚西在御器坊出事之后，便回到了他的父母身边。并且遵照父亲的意思，接受了骨骼异化术。 那是谢晚西的父亲探索了六百年的结果，可以通过改变人体的骨骼，来让人突破十境的限制。 谢晚西的父亲坚持认为，只要突破了十境，就可以穿过晶壁去往第一区。 他自己肯定是不行了，虽然是突破了十境，但是他认为他的年纪太大了，所以不满足通过晶壁的条件。 但是他的女儿，他毕生最骄傲的作品，一定是满足这个条件的。 谢晚西当初之所以出走，就是承受不了他父亲所给予的“骄傲”，才想着出来散散心的。 不过最后她发现还是家里好。 父亲虽然严厉，但是总是为她好的。 用母亲的话来说：“世上没有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 谢晚西在回家之后，便答应了父亲，接受了骨骼异化术。 然后她便渐渐开始了生长，很慢很慢地生长。但是你若是将她和一株等高的秧苗放在一起的话，你会发现她其实比秧苗还要长得快些。 当温凉将她拉进这个次元空间的时候，她已经有两米高了。 “温凉，这里是哪里？我有些害怕……”她长高了，但是胆量并没有长大。 “别怕，这里是……在梦里，等梦醒了，你就回去了。”温凉说到。 “是吗？你是梦见我了吗？” “嗯……是的。小西，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你说啊，我听着呢。”谢晚西走来走去地打量着这个梦空间，到处寻找着出口。 这个灰蒙蒙的空间像是个气泡一样，大约有四百多米那么大，她们被包裹在里面，感觉不到一丝重量，轻轻一跳就能弹起来，撞到气泡的另外一面。 一开始的时候，谢晚西还觉得好玩，但是之后便有些无聊了。 “我其实……很厉害……”温凉试图说出脑海中那个灰色面板的秘密。 “是啊。可是温凉，我想回去了……” “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有些害怕了……” “我能将别人复制到我的身体里，拥有别人的力量和记忆……” “温凉，你在听我说吗？我要回去了……”谢晚西坐了下来，情绪有些失控了。 “小西，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温凉！这里是哪里啊？”谢晚西的声音颤抖着。 “小西，我……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虽然温凉知道答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不，我喜欢你啊！”谢晚西说到。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没有害怕啊，温凉……”谢晚西在温凉的身边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了温凉的肩膀上。 她比温凉高，所以她需要用力地扭动脖颈。 并且，这个动作明显她很生疏。 但是她还是努力的蹭着温凉的脖子，并且将手慢慢地滑向温凉的根部。 温凉感觉到一股蓬勃的意志从那里迸发出来。当谢晚西低下她的头，伏在温凉的腿上的时候，他那里已经是像被水淋湿了一样。 温凉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并不美好。 绝对不是美好。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尴尬。 谢晚西有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咽在了心底：“恶魔，我只是想要回去，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谢晚西并没有嫌弃那个丑陋的东西，而是将它含了进去。 “好了，晚西。” 也许是那种蓬勃的东西带走了温凉的精力，他现在感觉有些累了。所以他推开谢晚西那只带着芬芳气息的脑袋，站了起来。 “怎么？是我的技术不够好吗？”谢晚西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边上，轻轻地舔了一下。这种知识不需要刻意学习，她急中生智就足够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冷静下来之后，温凉觉得有些尴尬。连续两个“不”，代表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哦。”谢晚西有些失望。 温凉也是。 “小西，对不起。”温凉说到。“等你的梦醒了，你就出去了。你还是会在你的家里，在你温暖的被窝里，阳光会从窗棂里穿进来，嗮在你的脸上，你是被阳光给照醒的……” 时间到了，温凉从那个灰蒙蒙的气泡里走了出去。 气泡里其实是有门的，只是一直在变换位置。并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刚才谢晚西到处打量的时候，温凉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里。 如果谢晚西发现了那个门并且走出去了，那么他就不能出去了。 在这个次元空间里，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幸好她是第一次进来，惊慌占据了她绝大部分心智。即便是后来变得聪明了起来，但是她以为靠着讨好温凉就能获救。 温凉扇了自己一巴掌。 原来自己，真的很自私啊！ *** “温凉？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里？”张武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刚刚逃离了沈见深的追捕，即便是来到了第三区，他依然惊魂未定。一路上砍瓜切菜般发泄，还没有走到黑沙会，便又见到了温凉。 “张武老师，你还记得一百二十年前，你在荒字斋里，杀掉的那个叫凌霜的小女孩吗？”温凉问。 “沈见深呢？他在哪里？”张武惊恐地打量着这个气泡，根本没管温凉在说什么。 “我是为她报仇的！”温凉说到。 这一次他的运气很好，那个不断变换位置的门恰好就到了他的身边。 本来他还有很多话想说的，但现在也不用说了。 他直接走了出去。 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些他拯救过的人，迟早都会将他们的性命一条条地还他。 第七十七章 长路我将独行 一道千尺深的裂谷从晶壁处向着第三区的中心蔓延，原来青色如毡毯的草原上，就多了这样一道像是被一柄火焰刀劈开的伤痕。 裂谷在蔓延了几十个千米之后戛然而止，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对于第三区的人们来说，每天都有太多不知道原因的事情发生。 人们生而永恒，但光明却一闪即逝。 白水园中的时间也过得很快，眨眼之间，便过了三年。 在这三年中，温凉拿到了三年的十系第一，成为白水园有史以来，最无可挑剔的学生。 当初一同进入白水园的朋友，也都渐渐的成长了起来。 虞渊找到了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组建了一个“凶猛”战队。队名据说是一个声音像是小娃娃的队员起的，“我们的战队，超凶的！”她总是喜欢这样说。他们的队名就是这么来的。 江雪、蒲娟、林恪和白遇他们依然在一起，缺少了温凉，大家依然过得很好。燕喜填补了温凉的位置，靠着巨大的财富，他给所有人都换上了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装备。如果说这个战队的实力是一百分的话，燕喜的钱就能在其中占据八十分。 白水园的内门弟子成了一个秘密，大家都知道有这样一批人存在，但是谁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内门弟子身份。自从田栩入主白水园以来，白水园的行事便多了一些高深莫测的气息。 温凉总是独来独往。 只是偶尔有时候，会有一辆普通的黑色小车停在他的窗口，载着他穿入虚空，去往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而最近，那辆黑色的小车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是每天早上将温凉接走，晚上再将他送回。 九辰大厦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风言风语，说他是被青棠城中某位神秘人物给看上了。 在过去的三年中，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温凉所在的第三十层的学生们陆续搬离，到最后整个第三十层，冷冷清清如同无人之境一般。 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里，那辆黑色的小车很晚才将温凉送回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很容易看见，以那辆黑色的小车为中心，半空中一大片茫茫无际的水花。 那至少是一个隐形舰队的规模。 舰队因为体型庞大，在做急剧的方向切换的时候，隐形效果还是会露出破绽，干扰到空间结构，所以在雨水中短暂地露出了形体。 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田七，帮我倒杯水吧。”走进宿舍的温凉，一下子将自己抛在软软地沙发上面，仰面朝天摊成一个“大”字。 “不是酒吗？” “不喝酒了，我以后只喝水。”温凉说到。 昨夜他在清家某个重要人物的记忆中发现了一种新酒，蕴含着灵力，能对魂体形成震荡。那种愉悦，即便是在别人的记忆中感受到，温凉也沉醉不已。 再想想他平时喝的那些酒，和水有什么区别？ 他发誓在再次喝到那种酒之前，什么酒都不喝了。 清家不愧是青棠老牌世家，底蕴深厚。田氏在这方面很难比得上，即便将田栩的酒库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一滴那样的酒来。 “你看起来很累，需要多休息。”田七将水杯递到温凉的手中，建议到。 温凉一下子就将杯子里的水倒进了嘴里，吞了下去。“嗯，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我有七天的假期。” “是吗？那可是难得的好事。” “所以明天早上别叫醒我，我要一觉睡到明下午。”温凉说到。 “好的。” 田七将屋子里的光线调成了微光。这是温凉的习惯，他不喜欢光，也不喜欢暗。 这间屋子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在这三年多时间里，温凉将它做了很多改造，已经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宿舍了。 温凉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田七却没有因为无事可做而进入休眠，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宿舍门口有一个黑色的箱子，他揭开上面的盖子。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他需要检测里面的氧气浓度，每两个小时一次，如果浓度低于了30%，他就要制造一些充进去。制造氧气的方法，温凉交给了他，不是很难，但是很繁琐，需要一颗灵力一颗灵力像是粘胶水一样将它们粘成某种形状。 温凉的床上堆满了许多一模一样的盒子，看起来像是一摞鞋盒一样。田七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他们沾染上太多灰尘。虽然说有一层膜覆盖在上面，让这些盒子始终都干干净净的，但是温凉还是交给了田七这个任务。 除了温凉现在睡觉的沙发之外，宿舍里大体上分成了四个区域。四个区域的灵力频率不一样，温凉交给田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调谐这四个区域的灵力。田七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蜜蜂，不停的吃进花粉，产出蜂蜜。只是现在他不停吃进的是各种频率杂乱无章的灵力，产出的是四种统一频率的灵力。这是他最重要的任务，温凉给他的指令是，宁愿死也要维护这四个区域的频率稳定。 …… 各种各样的事情忙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田七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个通讯灵阵，自从温凉入学的第一天用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里面已经积累了超过一万封未读信息了。 他决定等温凉醒后要提醒他一下，别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 田七急忙一个隔音阵罩了上去，再滑行过去轻轻的打开门。 “温凉在吗？”门外的是江雪。 “你找他有什么事？”田七问到。 “他在是吧？” “没错。不过你现在不能打扰他，等他醒了之后我会告诉他你来找过他的。” “我这次一定要见到他！”说完江雪就要往门里挤，但是随即撞到了田七的身上，他牢牢地堵着门。 “没有温凉的允许，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入这里的。”田七说到。他的胸口裂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孔，里面伸缩着蓝色的火焰，那是他的攻击警告。 “那我就在门外等，总可以了吧？”江雪说到。她没必要和一个傀儡人斗气。 “如果你愿意等的话，请随意。” 第七十八章 登山之路 温凉果然一觉睡到了下午。 他醒来之后还想再睡，但是田七告诉他，有一个叫江雪的同学在外面等着见他。 “体短腰粗，脸大鼻小，不是良配！”田七这样形容外面那个同学。 这把温凉逗笑了起来，本来不想见的，便觉得见见也无妨。“你去领她进来吧！” 上一次见到江雪还是三年以前，那时候他们都刚刚进入白水园，在九辰大厦的楼顶他们见过一次。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嚯，见你一次可真难！”江雪进来后，便对着温凉抱怨到。 “我实在是太忙了。”温凉说到。 屋子里很乱，江雪想找个地方坐都没有找到。温凉让出半个沙发出来，示意江雪坐他身边。 江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你来找我干什么？”温凉问。 “你放在我那里那个东西，你还要不要？”江雪问。 “什么东西？” 江雪拍了拍肚子，温凉一下子便明白了。 “倒是忘了这事了。”温凉起身从床上拿出一个盘子，退回到江雪的身边坐下，“来，吐出来吧！” 作为白水园学生中的第一高手，十五境的修为，足以让他在空间折叠的处理上得心应手。 这个盘子看起来很小，其实足以装得下一半的九辰大厦。 那个黑乎乎的基座落在盘子里，滴溜溜地打了几个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下就轻松多了！”江雪如释重负一般，还俏皮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实际上，作为虚空之龙，他能吞下比这大几百倍的东西。 因为知道江雪的底细，温凉丝毫不觉得江雪可爱。 “还有什么事吗？”温凉问。 “啊？”江雪有点懵：连一丝客套都没有了吗？这就开始赶人了？ “对不起，我真的很忙，就不和你客套了。”温凉说到。 “那……我……” “再见！”温凉站起身来，示意要送江雪到门口。 江雪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猛然回过了头：“温凉！为什么你会变成了这样？” “变成了怎样？”温凉下意识地问。 “你忘了你说过的那些话了吗？” 温凉一愣，立刻又复制了一遍江雪的记忆，确认自己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说过你要登上莲花山，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江雪说到。 温凉恍然大悟，原来她时候的是这个。“没有忘啊！” “那像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甘心成为别人的鹰犬，又是怎么回事？” 白水园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温凉在为青棠城中某位大佬做事，这位大佬很可能就是青棠城最新崛起的田栩，也就是白水园的园主。 在白水园中，田栩的风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虽然说是他一手推翻了教务评议会的对第三区的奴化决议，避免了白水园成为第二个裟椤园，但是随即他又通过了针对所有学生和老师的更加严厉的管束规定。无论是站立坐卧还是衣食住行，都有一条条一款款的规矩，这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荡然无存。 有传言：谷梁同盟只是想让第三区的学生们成为奴仆，但是田氏却是想让整个白水园成为奴仆。 不过，风言风语虽多，但却没有一个敢于反抗的。 “你是说这个啊？我成为别人的鹰犬，和我想不想登上莲花山，并不矛盾吧？”温凉问到。 “没有战队的协助，难道你要一个人走上登山之路吗？”江雪问到。 “有何不可？” 江雪伸出手指，指了指温凉，似乎是被他气到了。 但是很快她就又平息了怒气，柔声说到：“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战队来？我让燕喜退出去。” “燕喜是得罪你了吗？” “倒没有，但是如果你要加入我的战队的话，我就只好让他出去了。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战队的保护，他也能活得很好的吧？” “你们的装备可都是他给的！”温凉提醒她。 “那又怎样？大不了还给他！”江雪说到。 “不用了，你们会需要他的。”温凉说到，“很快，你们就会需要他的。今年的登山之战，会和以往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 温凉又坐了回去，江雪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坐了回去，挨在温凉的身边。 温凉示意她坐开一些，沙发太小，容不下两个人。 江雪咬着嘴唇挪动了一下屁股。 “今年的登山之战，四个学园会一起参加！”温凉说到。“先在四个学园之间决出胜负，输掉的学园，会将自己的登山路让出来给胜利者。” “这……是真的吗？”江雪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登山之路是每个学园的根本。学园存在的意义，便是因为这一条登山之路的存在。 那并不是一条普通意义上的道路，而是一个通道，一开始只是用来传输信息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莲花山和青棠城的交流还很频繁的时候，四大学园是作为莲花山的简易实验室而存在的。学园会接到莲花山的一些简单测试任务，比如用无限穷举的办法来测试一下各种灵力之间的干扰性和排异反应，对某个灵器部件进行灵阵叠加等等。 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会通过一条通路传递上山，后来这个通路的作用扩大了，学园里那些优秀的苗子也能通过这条通路进入莲花山。 这条通路便成了真正的登天之路。 青棠城中有钱有势的家庭都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学园，只是登山之路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父母很强大而青睐他们，反而会因为他们的骄傲自矜让他们死得更容易一些。 许多年下来，青棠城中大大势力弟子在登山之路上死了一茬又一茬，到后来，所有的青棠八极的嫡系子弟不得走上登山之路，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个不可言喻的规则。 当然，死在登山之路上的不止是青棠八极的弟子，所有想要登山的人，无论是来自第一区还是第三区，绝大部分都死在了登山之路上。偶尔有登山成功的，只要他还念着旧情，便意味着一方势力的崛起。他不一定会再回青棠城，但他多半会传下威力强大的灵器，足以镇压一方。 这便是青棠八极的由来，历史上八位成功登山者，铸就了青棠城八大家族。 所谓青棠八极只有五家这种说法是个谬论，青棠城中有八种足以确保互相摧毁的灵器，只是其中五家格外招摇而已。 田栩骄傲自负到了极致，实力也强大无匹，可是他依然不敢对青棠八极中的任何一家叫板。最多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上恶心一下某些人，一旦其中一家表现出了愠怒，他立刻就得准备道歉。这就是青棠八极的底气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登山之路无比重要的原因。青棠八极，看上去都游离在四大学园之外，但实际上，四大学园无一不在其掌控之中。 即便是被田栩清洗了一遍的白水园，也是在青棠八极的掌控之下。白水园的登山之路，一直由宋、元、清家联合监守着，没有任何其它人能够染指。 随便田栩将白水园折腾个底朝天，登山之路他是想都不要想。 好在，登山之路的规矩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通道每三年打开一次，十五境以下的学生都可以进入。 历次死在登山之路上的人，他们会变成傀儡，除了失去了意识，其它的和生前没有两样。他们会攻击所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生面孔。 经过近千年的探索和验证，一个五人小队是最有效率的行进方式。 第七十九章 温凉的手笔 “登山之路是学园存在的根本，它们怎么可能拿这个作为赌注？”江雪惊讶地问到。 “既然是赌注，那就说明下注的人认为自己未必会输。”温凉解释到：“你想想，要是赢了，该有多好？” 凭空获得一条登山之路且不说，便是其它学园藏有的海量试验资源，也能让任何一座学园突飞猛进，说不定就会造就出一位超越四十境的强者。 四大学园代表着四种试验方向，当其中任何两种融合，所引起的变化绝对不是1+1=2这么简单。 且不谈四大学园背后的势力，便是白水园自己，如果赢了也是受益无穷。 至少，江雪便可以修行一门白水园没有的“元素”学系，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江雪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我们可一定要赢啊！”江雪的眼睛发亮，探索元素的秘密是虚空之龙的本能。“……可是，等等，我们为什么不输呢？输了的结果也一样啊，而且更容易一些！” 温凉斜觑了她一眼：“因为白水园不是你的，所以你觉得输了也一样，反正你都能学习元素知识。” “难道是田栩老师不想输？”江雪问到。 “嗯。”温凉点了点头，只能这样解释了。虽然事实上，田栩在输与赢上根本不能做主，他也只能扮演一颗棋子而已。 “那可由不得他！”江雪轻蔑的笑了一下。 温凉知道她的小心思，反正参战的是学园的战队，想赢也许很难，想输还是很容易的。 “输了就得死！”温凉轻飘飘地说到，“所有学生们的魂体都与学园的核心灵阵绑定在一起，当核心灵阵的控制权转移的时候，原有的魂体都将被抹除掉。” 白水园是属于宋、元、清三家的，他们想要白水园的战队死战，白水园的战队就只能死战。 江雪愣了一下，最后只得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田栩！” 在白水园，骂田栩是一种风尚，江雪是难得的为田栩说好话的人。因为在她看来，严格的作息，严酷的训练，严苛的考核是让一个人强大的基础，即便学园不这样要求，她也会这样要求自己。 但是现在，她终于也转变了态度，站在了田栩的对立面。 这个园主，不是好人！ “所以，燕喜给你们提供的那些装备，都是好东西。你们需要他，比需要我更需要他！”温凉说到。 生死大战即将到来，没有什么比武器更重要的了。 “那你怎么办？”江雪问到。 “我啊？”温凉笑着回应到：“我想试试，一个打五个！” *** 四大学园之间的合并之战即将在寒食的时候打响。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对别人说过！”江雪信誓旦旦地向温凉保证。 温凉看了江雪一眼，这倒让江雪急了：“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到处说啊，我只跟蒲娟说了一下……难道是蒲娟泄露了消息？不可能啊，她不是这种人啊？” “来，看看这个！”温凉将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递给江雪。 江雪虽然依然在疑神疑鬼，但还是顺手接了过来。 那个纽扣大小的小东西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微缩版的大楼基座吗？ “输入几段不同频率的灵力就能激活，你试试！”温凉说到，将灵力密码展示了一下。 江雪按步操作完毕。 “刷！”地一声，围绕着江雪出现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这是一个单通向的晶壁，也就是说你可以通过他输出给别人，但是别人却无法输出给你。理论上，即使你站着不动，十五境以下是拿你没办法的。” 江雪伸出手指戳了几下那个半透明的晶壁，虽然明知道戳不动，但还是忍不住想去试试。 谁叫它看起来那么薄，吹弹可破的样子呢。 “是真的晶壁啊！” “当然是真的！”温凉笑到。这是他弄了一个通宵弄出来的玩意儿，那块基座他留着没用，改造成一个玩具也还行，就当是打发时间好了。 说不上费了多少心思，但绝对够精巧，青棠城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微缩版的晶壁。 “连虞渊也无法攻破吗？”江雪问到。 虞渊才十四级。 “呃……”，温凉心中的成就感顿时荡然无存。“这个东西是给蒲娟的，你替我带给她！” 避开了这个话题之后，温凉拿出一个浑身都是坑坑洼洼的不规则物体出来。 大约有一颗牛头一样大小。 温凉拿出来时很轻，江雪接过去的时候却手中一沉。 这玩意比它看上去的要重得多。 “这是什么？”江雪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你给蒲娟就好了，他知道怎么使用的。她只要平时注意给它充能，到用的时候就能不间断地投射出三春祭的效果。”温凉说到。 “哇！”江雪惊叫了一声，比收到那个便携式晶壁基座更兴奋，这相当于一个没有冷却时间的治疗道具了。虽然三春祭提供的治疗效果，对于已经普遍十极以上的队员们有些鸡肋，但是持续不断的治疗，利用得好的话，就相当于拥有了不死之身了。 “你别弄坏了，这个东西很精密，使用的时候，叫蒲娟最好不要移动，不然容易坏。”温凉补充说到。这个东西的雏形，是来自于宋氏家主的一段记忆，青棠城中有比这个更高级的东西，但那藏在城主府里，唐家掌握着城主府，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启动那个东西。 就凭着宋是家主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温凉自己研究了一个弱化版的出来。不得不说，在掌握了青棠城里所有人的记忆之后，他不自觉的就开始融会贯通起来。 就跟做诗一样，背上几十万首，再傻的人也能做出不错的诗篇来。 “这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吗？” “嗯。” “这么厉害的东西，应该取个名字吧？” “嗯，你可以叫它救赎！”温凉随便编了个名字，“这几把枪给林恪，他的地狱火比较特殊，我帮不了他什么，我只有再给他多做几把，六把，让他自己调整一下准星吧！” “这个隐身的甲具可以给白遇，他太笨拙了，虽然他的招式威力很大，但是很容易就被别人抓住了。” “至于燕喜……”温凉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给的了，“你就告诉他，我在山顶上等他！” 燕喜有钱，他的装备，可比温凉捣鼓出来的山寨货要好得多。 第八十章 玄色的世界 关于寒食的由来早已不可考，即便是在储存了百万年历史的灵网中，相关的资料也已经散轶了。 只知道寒食之后两日，莲花山登山之路将打开。 四大学园的赌斗地点选在了第五区。 提前了两个月，成立了一个由八名成员组成的组织委员会。这八名成员，分别来自青棠城中八大家族。每个家族出一人，以示公平。 裁判委员会由傀儡人组成，八百名傀儡人分散在比赛场地的各个角落，自选手入场开始，便会对选手进行全方位的监控，确保比赛结果的公正和可观。每一位傀儡人的控制权限都集中在八名组织委员会手里，任何一名组委会成员觉得任何一位傀儡人有问题，可以随时启动傀儡人替换程序。在竞技场内，有一千名经过预先审查过的傀儡人随时待命。 竞技场设置在第五区，那里是原本的豢养区，现在已经被清空，一旦寒食日到来，整个第五区都将成为他们的战场。 寒食日前两日，一辆黑色的小车离开九辰大厦，在黑夜中经过一条单独的航道，穿过璀璨的第一区上空，进入了一幢隐没在黑夜里的摩天大楼。 它从顶部进入，经过一层光环的扫描之后，便开始急剧下坠。 下坠的直线距离超过了三十万米，在地质学上，已经抵达了世界的极底。 这里是田栩真正的巢。 没有人知道极底的下面是什么，只知道它绝对坚固，牢不可摧。青棠八极，每一家都在极底拥有一个基地。相比起来，田栩的基地年轻得多，才刚刚建好两年。 如果不是温凉，田栩现在还住在田日大厦的楼顶，他自以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在一片混沌的空间里，黑色的车子停稳之后，两侧弹开如飞翼，温凉从车里走了下来。 一连串光膜从他的身上快速的扫过，然后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混沌消失。 “温先生好！” 两名身着黑色护甲的人正要离开，看见了温凉，急忙停住脚步，向温凉问好。 温凉随意地挥了挥手，走向了紧闭的大门。 大门在他走到面前时自动打开，在他走进去后又自动关上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都紧闭着门，偶尔有人从门里出来，见到了温凉，都会下意识地靠边站好，向温凉低头致意。 他就这样一路走到长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虚掩的大门。 他轻轻地敲了敲。 “谁啊？” “是我！” 门便打开了，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家主大人正在修炼，你进来先等等吧！” 温凉走了进去，发现文牧也等在这里。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个图门教徒，自三百年前就来到了田栩的身边。他一直在劝说田栩加入图门教，可惜图门教的教义实在经不起推敲，好几次田栩本来都快要被他说动了，但是一想起他所宣称的那些东西，就又打了退堂鼓。 图门教认为，脚下的大地是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圆球，日月星辰也是由圆球构成的；而且太阳和月亮并没有围绕着大地旋转，恰恰相反，是大地在围绕着太阳转动，月亮围绕着大地转动。 这样荒谬的教义让图门教根本无法吸收新鲜血液，在青棠城中只有两个图门教徒，三年前还死了一个，现在只有文牧一个人还相信这个教的教义了。 这个老头将自己弄成这样白发苍苍腐朽不堪的样子完全是故意的，因为图门教崇尚老人。 “家主最近的修炼很勤奋啊？”温凉问了一句。 “嗯。”文牧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状似入定。 “他这种修炼法，太勤奋了未必是好事。”温凉说到。 “还不是你教他的！”文牧冷冷地说到。 温凉讪讪地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几个女子率先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见两人，也见怪不惊，各自提着松松垮垮的衣裙由侧门离开了。 在这些女子离开过后，田栩才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劳二位久等了！”田栩说到。 现在的田栩，一扫当初萎靡疲累的样貌，身躯健硕，浓眉虎睛，看上去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不敢！”“不敢！” 温凉和文牧齐齐说到。 “御雌之术虽然奇妙，但家主却不可旦旦而伐，操劳过甚，反受其殃！”温凉说到。 “温先生不用担心，我自晓得分寸！”田栩撩开衣衫下摆，光腿坐在桌上，说到：“我这前半生都在和他们争来争去，若不是温先生教给我这门技术，我都还不知道，人生原来还可以如此快活！” 当着二人的面，他又隔着衣衫揉了两下，状极惬意。温凉低头暗笑。 “怎么样？事情都搞定了吗？”田栩问到。 温凉在空中画了几个特殊的符印，一股信息流便传递了过去。口中说到：“四座学院的人手安排都在这里了！” 田栩微一凝神，待消化了这一片信息之后，脱口而出两个字：“卑鄙！” 温凉笑了一下：“若非每个人都自恃手段，又怎么可能将他们聚合得到一起来呢。” “那倒也是。”田栩说到：“我有温先生，真是如虎添翼啊！” “那也是家主本身便是猛虎才行！”温凉口中并不谦虚，又将一股信息流传递给了身旁的文牧。 文牧只凝神了半秒钟，便叹到：“看来，这些人都是做好了掀桌子的准备啊！” “那就让他们掀好了！”田栩说到：“掀得越高，咱们越容易接的住。文先生，你那边进展如何？” “比预想中顺利得多！”文牧说到，“那位薛夜城的薛城主，大概是寂寞得很了。” “哈哈！”田栩大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莲花山销声匿迹百年之后，有一位温先生横空出世，重新打通了青棠城和薛夜城之间的天堑呢？ 谁又能想到，那位出身第三区的温先生，竟然如此惊才绝艳，将青棠城八大家族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呢？ 试看将来的寰宇，必是玄色的世界！ 第八十一章 白水园，必胜! 荣誉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每个冲破了十境的人，都有足够的智慧和自律去处理这种浮躁的情绪。 但当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走在白水园里，那种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气息，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得到。 这种气息甚至影响了灵力的跳动，它们正越来越趋于一致协调，对白水园内的人越来越亲和。以往梳理灵力需要十分力气的，现在便只需要三分。 这种玄之又玄的现象，灵力学一直无法合理的解释。宗教的存在总有宗教存在的意义，尽管灵力学基本能够解释一切，但是总有些是它涵盖不到的一方面。 白水园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感应到了灵力的亲和。尤其是众人聚集的九辰大厦，如果在超低频谱成像术下观看，那简直就是一团冲天而起的烈火！ 这是千年难遇的祥兆！ 预示着白水园此战必胜！ 想来也是，本届学生的实力远超往届，为白水园史上绝无仅有。 抛开那个垄断了白水园十系第一，却一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温凉不谈。 虞渊！公认的同境最强者！同境中是碾压所有的存在！即便是超出他一两个境界，依然不可能打败他！在白水园里，他以十五境的实力，曾经有过单挑二十境对手并取胜的记录！在其它三个学园，任何学生都难以望其项背！ 江雪！阴差阳错下形成的虚空之龙副体，只要莲花山不降临，她就是安全的。白水园冒着将来被莲花山责罚的危险保下了她，就是为了将来她能为白水园做出贡献！现在，是时候了！她的实力不需多说，虚空之龙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李天秀！自幼便进入了白水园，一直默默无闻。如果不是两年前，他成功的试射了一发灵能炮，几乎不会有人想起他来。但那一发灵能炮，直接将他推上了白水园最顶尖的舞台。按照标准配置需要十个人才能成功启动的灵能炮，在他的分心控御术下，一个人就能成功启动。只要给他足够的充能时间，即便是二十境的高手，也挡不住他一炮。 孟蛟！荟聚了一身钢铁皮肤，走的是体术异化的路线，一旦进入战斗状态，便几乎成为了不死之身。更何况学园还专门为他设计了一套灵甲，无论是高温还是寒冷，无论是幻术还是魂术，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在任何战队中，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火力吸引点。 白遇！这个瘸子，是白水园中跑得最快的人！他独辟蹊径地将剑术演化成了枪术，将冷兵器和热兵器融合到一起，前所未有的创造出了超远距离的狙杀术！以他的能力只能施展四次狙杀，但是一次比一次凶猛，没有人能够硬捱他的四发枪术而不死，连虞渊都自承无法做到！ 菊右京！从第三区走出的剑术天才，单凭对剑的掌控力，位居白水园所有人之上！如果莲花山再次降临世界，他是最有希望被莲花山看中选为弟子的人！以剑作画只是他最基本的操作，同时御使三千支剑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剑雨，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蒲娟的三夏祭可以将死人复活！商栀的同生领域可以让队友的速度和力量成倍增加！ …… 如果将所有可圈可点的人都算一遍，这个名单可以列出一千人之多！ 但是，按照寒食竞赛的规则，白水园只能组成五支战队，每只战队五个人！ 从这一千多人里选出二十五名最优秀的人，着实让白水园的副园主谢蕴伤透了脑筋！ 园主田栩将此事完全交给了谢蕴，作为对新月联盟的回报——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新月同盟已经名存实亡了。这个利益的集合体在过去的三年里，不知不觉地因为各种利益而瓦解了。同盟者各奔前程，皆大欢喜。 谢蕴不觉得白水园会输！ 即便是她盛情邀请温凉结果却被温凉拒绝之后，她依然找不到白水园会失败的理由。 以虞渊、江雪、李天秀、崇卿、何应熙五个人为队长，组成的五支战队为白水园历代最强。无论是浅草园、横竖园还是裟椤园，都不能组成比这更强的战队！ 在接到寒食竞赛的消息之后，她想法设法地见过田栩一次。 田栩的看法和她是一致的：即便再等上一千年，白水园也不可能拿出比现在更强的战队了！ 所以，白水园，必胜！ *** “白水园！必胜！” 谢蕴将五支战队集合在了一起，不用她讲任何话，学生们熊熊的战意就感染到了她！ 这一战，赢的不止是白水园的荣誉！ 是浅草园的三座灵石培育所！ 是裟椤园十大学系的万年积累！ 是横竖园比别人都要宽阔的登山之路！ 每一个希望证明自己的生命意义的人，都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何况，这个机会是如此之大！ “你们应该知道，自你们入园开始，你们的魂体就和白水园的核心灵阵进行了绑定。一旦核心灵阵的权限进行转移，所有绑定在它上面的魂体都将被抹除，对于你们，这也就意味着，你们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谢蕴说到。 白水园有三百三十一位老师，此时都站在谢蕴的身后。 他们不能参与这一战，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尽力地为这二十五名学生提供了帮助。 有的人为孟蛟重制了战甲，有的人为虞渊精炼了长枪，有的人为蒲娟提供了药剂，有的人为李天秀梳理了经脉……总之，能够为这二十五名队员增添助益的事情，他们都不计代价的做了。如果不是参战队员的最高境界只能是十五境，他们甚至有办法将这些队员的修为境界直接推上二十境。 “不止是你们会死，白水园所有的三万零六百人，都会死！”谢蕴继续说到。 “但是你们会死吗？你们会失败吗？” “你们是白水园一万年历史中，最杰出的一代！白水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大过！即便是再往后等一万年，白水园也不可能像今天这么强大！”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蕴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 作为在白水园亲历了三百年岁月的老人，她知道在她面前站立的这二十五个学生究竟是怎么样的成色。 作为一个和其它三个学园争斗了三百年岁月的老师，他从来没有想到，白水园会有迎来全面胜利的一天。 “胜利的果实已经成熟了，就等着你们去摘取！” “你们注定会胜利！” “胜利必将属于你们！” 在这二十五名学生的周围，站着三万零五百七十四人。 他们每个人都激动地望着场地中央，在静音阵法解除的一瞬间，他们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呼。 “白水园！必胜！” 第八十二章 不要脸 第五区的天空上架起了一座虹桥，白石大厦的演播厅里也投放了五幅巨型屏幕。 但是温凉哪儿都没有去。 他选择在他自己的宿舍里，一个人静静地欣赏远处传来的画面。墙面上的信息屏已经被他改造成了投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地切换第五区的场景。 除了欣赏波谲云诡的战斗之外，他还可以欣赏风景。 第五区是一片野草和森林肆意生长的地方，在四座学园的二十只战队在这里轮番厮杀之前，野人和野兽已经在这里厮杀了上万年。 野人和野兽永远不可能决出胜负，但最终的结果是它们都被清理一空，为一场它们从来没有想过也不可能想到的战斗腾出空间。 优胜劣汰？ 不，劣一定汰，优却未必胜。 世界就是如此。 他的宿舍里原来堆满了许多小盒子，但是现在被他一个一个地重叠到了一起。小盒子装进大盒子，大盒子装进更大的盒子，然后在他的手中，最大的那个盒子慢慢地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三位的魔方形状。 “田七，将它还原！”他随手抛给田七。 这是个很简单的工作，田七用了不到三秒钟就完成了。 “温凉，这些盒子呢？”田七问。 “都在里面了啊！”温凉回答到。 “哦。”田七并不能理解这里面有什么精妙之处，不然他应该发出一声赞叹的。如果是田栩看见了这个魔方，他肯定会对温凉赞不绝口。但是可惜，这个魔方随即被温凉揉成了碎片，他永远不会看见温凉的这个作品了。“是空间折叠术吗？” “是啊！”温凉回答到。 “那你可真厉害！”田七说到。不管怎样，能在指掌间操控空间折叠术的人都挺厉害的，学园里有很多老师都无法做到。 “来吧，田七，休息一会儿吧，你也够累的了！”温凉将那张被他压塌了的沙发空出一半来。 “温凉，你不去看他们的比赛吗？我是说去白石大厅，和他们一起！” “不，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田七学着温凉躺了下来。“难道你不害怕我们会输吗？” “田七，不用担心这个。” “你是说我们会嬴？” 温凉想了想，笑了一下。“不，我已经嬴了！” “温凉，你这句话有很多语病。你这是一个肯定句，你应该说“是”，并且主语应该是“我们”，因为事情发生在将来，你不能说“已经”，而是应该说“一定”或者“必将”等等……” “闭嘴，田七。”温凉叫住了他，“没想到你一闲下来就会变得这么聒噪。田七，你想不想要自由？为了奖励你这三年来一刻不停的操劳，我可以奖励你，让你自由！” “可别，温凉！”田七吓得坐了起来，“我可不想变成野人。” 他似乎真的被吓住了，乖乖地走到门背后，进入了休眠，身体和墙壁融为一体。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休眠。 温凉哑然失笑。 *** 虹桥是一条横跨过第五区天空的晶壁空间带，从地面望去，因为日光衍射，像是彩虹一样。 虹桥上人流如织。 以往没有机会进入第五区的人，现在只要花上一枚灵石的费用，就可以在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观赏第五区的风景。 只有从天空中俯视苍茫的大地，才能体会到江山如画。 许多人，就因为走过了这一遍虹桥，才开始对脚下的这片土地，产生了一点莫名的感情。 但是现在的虹桥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四块。 四个学园的支持者们各自怒目而视，就差大打出手了。 即便是第一区中的普通民众，在这种情况下，也或者被动或者主动地卷入了不同的阵营中。 “田灵，你们白水园真不要脸！居然给你们的学生配备灵力炮！” “张雾，还是你们裟椤园无耻一些，让老师来冒充学生！” 第一场战斗发生在白水园和裟椤园之间，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第五区很大，双方还没有正式接触。 白水园从东边进入，裟椤园从西边进入。为了保持对地形的掌控，两方不约而同的在第一时间分散，各自开始了对地形的探查。 虽然第五区的地图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在清理第五区的过程中，难保某一方不留下什么后手。 从虹桥上方，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只金质野人正埋伏在第五区中央的河道边。 白水园也不是没留后手，清家一向是玩弄小技俩的高手。目前清家的家主是一位已经两千多岁的老女人，在生生熬死了三位家主之后，以外媳的身份执掌了清家的大权。清家人才凋零，有她一半的功劳。 那只金质野人，是一位负责清理第五区的清家执事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李天秀很快发现了这只金质野人，当他大吃一惊正准备战斗的时候，那只金质野人朝他跪了下来。 虹桥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靠！白水园真不要脸！” “居然事先在这里留下了一个认主的野人！” 野人的战斗力并不强，哪怕是已经进化到金质，也不会是场中任何一个队员的对手。但是野人的肚子里绝对不会是空的，任何人都能想象得到。 果然，在那只金质野人跪下之后，一股红色的光雾从它的身上传递到了李天秀的身上。 李天秀只一愣，随机向其余队员发布了命令：“大家注意，尽快赶到坐标位置，那里的野人是我们的盟友！” 白水园的每位队员手腕上都带着通讯环，确保队员之间能够互相沟通。 他对着通讯环说了几个数字，那是第五区的几个坐标位置。 从虹桥上看下去，第五区是苍苍郁郁的一片，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根据这几个坐标一瞧，虹桥上再次沸反盈天。 “这不公平！白水园作弊！” “五处野人资源，光靠野人就可以打一波了！” “连符文龙也有！靠，清家那个老妖婆还要不要脸！” 这一下，除了白水园自己，几乎所有人都对白水园指责起来。 谢蕴站在虹桥上，白水园的众人都如她一般，对这些指责置若罔闻。 他们只要胜利，那些人喜欢骂，就让他们骂吧！ 第八十三章 天秀 不得不说，当不要脸的人在自己一方的时候，其实还是很爽的。 至少，谢蕴现在还有心情指名道姓地调侃一下裟罗园。 “张雾啊，裟椤园的老师们奉献精神还是挺高的嘛，为了这场战斗，都甘心情愿让自己的境界倒退到十五境，厉害！” 白水园和裟椤园的仇怨由来已久，已经找不到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什么了。但是掌管白水园的宋、元、清三家和掌管裟椤园的唐，魏、明三家，一向关系紧张，这肯定是原因之一。 三年前，裟椤园还曾试图派遣间谍到白水园，不过阴差阳错下被温凉给随手杀了。虽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风波，但是两园之间的互相提防却更加严重了。 “小狐狸精，你以为你们就真的稳操胜券了吗？”张雾回口到。 就在此时，第五区的西面地形上，以那条南北走向割裂了第五区的河道为界，陡然出现了几条光亮的直线。 然后那些光亮的直线又衍生出许多细枝，渐渐蔓延。 光点起起落落，生生灭灭，最后在形成了一个圆环图案之后，销声匿迹。 “这是……投影分身阵！” “妈的！”观众中已经有人爆了粗口：“本以为白水园已经够无耻的了，没想到裟椤园更不要脸！” “有投影分身阵，裟椤园的选手就可以派出自己的投影参加作战，哪怕是死了，过几分钟又能复活！这还怎么打？” “除非白水园能在裟椤园的复活时间里将对方全灭，否则根本嬴不了这场战斗！” “全灭？怎么可能？裟椤园的选手全都是二十境甚至三十境的老师，虽说已经倒退到了十五境，但是战斗经验可不是白水园的这些学生能比的！战斗可不仅仅拼的是火力！” …… 谢蕴的脸色铁青，可是她现在毫无办法。 以李天秀战队的实力，打败对方并不是难事。但是要说全灭对方，那除非是有什么奇迹发生。 “哈哈哈……”裟椤园的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张狂的笑声。 谢蕴一个静音屏障罩了过去，旋即被对方化解。 “谢蕴老师，恼羞成怒了吗？” 虹桥之上不允许战斗，这是青棠八大家族共同制定的规矩。 下方的战斗已经开始打响了。 在裟椤园的投影分身阵开始激活的时候，李天秀便停了下来，开始为他的灵力炮充能。 他是认识投影分身阵的。 所以他当机立断地选择了先手。只要率先打掉对方一人，那么即便对方可以无限复活，但也始终只有四个人。 从人数上，白水园会保持优势。 但这需要精准的预判，一旦失手，丧失优势的就是白水园自己了。 李天秀的站位很好，一个不高不低的丘陵顶的位置，让他可以对前方视野一览无遗。而且，神识增幅的灵器让他可以看到前方被遮挡的地方，而对方却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按照他对战斗节奏和地形的判断，对方在两分钟内肯定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准备战斗！” 他大喊了一声！ “最多还有两分钟，敌人就会出现在对面！” 尽管前方安静无比，但他有预感，敌人马上就要出现了。 灵力炮的充能一直在缓慢地进行，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进度，同时寻找着机会。 他的队友都做好了准备，无论是为他提供遮蔽的，还是准备第二波攻击的，都已经就位。 在他这个战队，他是绝对的输出点，尽管灵力炮最多只能三十秒钟一发，但是灵力炮的巨大威力，完全可以忽略这个短暂的时间。 他们埋伏着，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一开始还气定神闲的李天秀，额头上出现了汗珠——这本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只有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才会分泌出来，并且会带走人体内的魂力，让人的精力迅速衰减。 两分钟过去，灵力炮的充能已经完成，并且多余的能量开始散逸出来。 “怎么办？”他的队员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别急，再等等！”李天秀还是决定再等一下。 普通的灵力炮，光是炮体就会占用一个山丘的空间。在第一区的那些空间里，成片的灵力炮组成一个阵地，集火之下几乎可以瞬间摧毁一个简易晶壁。 灵力炮的威力不容置疑。 李天秀天才般地将灵力炮进行了改良，使得他拥有的这具灵力炮只占用了自己半身这么大一个地方，多余的部分都通过空间折叠隐藏了起来。 但是威力却丝毫不弱，特别是经过学园的老师们再次改良之后，他掌握的这具灵力炮，几乎相当于半个标准灵力炮群阵地的火力。 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散逸的能量化成了一股低矮的气流，将附件的树枝草叶都卷了起来。 从虹桥上看下来，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有大鱼即将跃出，平地升起了波澜。 “不能再等了，天秀！” “转移吧！” 他的队员们尽管还坚守在战斗位置，但是通过通讯手环不断地传来了撤退的信号。 这只是他们的第一伏击点，他们还有第二伏击点可以选择。 虹桥之上，裟椤园的支持者们发出了一阵爆笑。 “哈哈！这就是白水园的水平吗？” “敌人就在你眼皮底下啊，看不见吗？天秀战队！” “这个埋伏干得漂亮，将自己埋进去了！” 从虹桥之上，借助辅助的人物追踪灵阵，可以清楚地看见，裟椤园的小队已经率先来到了这个丘陵的下方，在李天秀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展开了屏蔽阵。 虽然说清家执事们给白水园留下了强大的野人资源，但是收纳这些资源也消耗了他们不少的时间，使得他们赶到这个丘陵的时间比裟椤园战队慢上了一线。 裟椤园的队员，可都是曾经二十境以上的老师冒充的。他们的战斗经验丰富无比，在激活了投影分身阵后，便迅速地汇集到了这个地方。 这片丘陵是对白水园最有利的位置，不但李天秀能够看出来，他们也能看出来。 “完了，完了……”，谢蕴缓缓地摇头。 尽管到现在为止，双方还没有短兵相接。但是白水园已经被对手摸到了身边而不知，再加上对手的投影分身阵，白水园多半是输定了。 她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也无能为力。 没想到白水园的第一阵，就这样输了。 就在这时，她陡然睁大了眼睛！ 第八十四章 天才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在于他们能在绝境中创造奇迹。 李天秀，在这一刻终于让人想起，他是一个能独立掌握一门灵力炮的绝世天才。 绝对不是他的对手，那些平平凡凡过完了大半辈子，然后靠着年纪与经验欺压后辈的庸碌之辈所能比拟的。 “轰！” 虹桥之上听不见下方传来的声音，但是那刹那间将下方那片绿色的海洋直接染成了白色的光芒，让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都响起了轰鸣。 虹桥之上的人完全看不懂为什么，就看见李天秀突然调转了炮口，朝着裟椤园队伍聚集地地方轰出了一炮。 裟椤园，团灭！ “天天天……天秀？”天秀战队的队员都还在懵懂状态。 “怎么？”天秀淡淡地抬头，看着天空之上，正慢慢地腾起一朵蘑菇云。爆炸直接抽空了附近的空气，外围惨烈无比，但是在他们所站的地方，爆炸的中心，反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他他他……他们在那里？” 天秀提起手中的炮管，朝着炮口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上面有一片草叶，因为失水变成了焦黑，随着他的一口气变成了烟消云散。 “我猜的！”他将炮管抗在肩膀上，信步走向前方。 现在他的脚下已经是一片玻璃化的平地了。 *** 白石广场的巨幅屏幕下，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所有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一炮给点燃了。 “我靠！我靠！我靠！” “他是怎么想到的！他是怎么想到的！” “神了！简直是神了！” 白石广场上闹翻了天。 这样峰回路转的胜利，让众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 “以前老子只服虞渊，现在不得不服这个李天秀了！” “呵，虞渊的战斗有什么好看的，一开头就知道结果了。现在只有李天秀才是我的偶像！我就喜欢这样天才的战斗！” “不过，总感觉命悬一线啊！” “要不然怎么叫做天才呢！” 就在众人纷纷纭纭的时候，响起了一个不那么应景的声音。 “香烟要不要？啤酒要不要？量大管饱，价格便宜……” “麻烦把腿收一收，辣条要不要来一根？保证够劲……” “李天秀专属加油头带，为你的偶像喝彩……” …… “真是烦死燕喜这个家伙了，这时候都还想着赚钱！” “我也是。他码的，我还欠着他一笔贷款呢！” “三年了，你还没还清？” “还得清个屁！老子又在他的怂恿下买了个意外险，他码的，老子孤家寡人一个，买个屁的意外险！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 “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你可以试试找365借条，它可以帮你还清这种不良贷款。” “365借条？什么东西？” “来来来，借一步说话……” …… 总体上，白石广场上人声鼎沸，第五区的虹桥上……也是人声鼎沸。 温凉静静地躺在他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个简易的遥控器。 无论是第五区的峰回路转，还是虹桥上的针锋相对，还是白石广场上的沸沸扬扬……都在他面前的屏幕上自由切换。 甚至是裟椤园的铁线广场，横竖园的黑白广场，浅草园的有无间广场……它们都在他面前的屏幕上出现过。都是大同小异的沸沸扬扬，裟椤园的还更热闹一些。 只是不像白水园那样，没有那个卖香烟啤酒花生瓜子辣条饮料的家伙搅局，其它三个学园的气氛要更纯粹一些。 屏幕切换来切换去，最后他还是锁定了第五区。 白水园和裟椤园的揭幕战之后，接下来是横竖园和浅草园之间的战斗了。 一队由青棠八极的执事们组成的联合小组要对场地进行再一次的清理，以免出现像上一次那样的作弊行为。 联合小队的成员们每个人都很尽职尽责，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很难有操作的空间。 只是他们的动作很慢，效率很低，温凉看了一会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于是抬高了视野，将整个第五区都投影了出来。 风景如画。 顺便放了点音乐，舒缓的，如同平原上的江河一样静静的流淌着。 他掏出一个记事本，打开之后，上面出现了一串长长的名字，他将记事本上的屏幕拖到最后，在上面添上了“李天秀”这个名字。 “叮铃铃……”，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温凉看了一眼沙发脚下那个声音提示器，犹豫着是否要装作没有听见。 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接通。 “温先生？” “是我。家主，怎么了？”温凉问到。 他选择的是无影像通话，免得看见某些不该看见的东西，引起尴尬。 刺激繁殖欲望的那种分泌体，自从谢晚西死后，他便暂时屏蔽了。 “果然如你所料，八大家族原定要在今天签署了一份瓜分四座学园的协议，按照协议，合并后的登山之路，将由八大家族共同监管。但是，随着白水园取得了第一场胜利，宋、元、清三家临时要求提高自己的监管比例，现在正在僵持不下！” “哦，”温凉将音乐的声音调高了一点，以掩盖住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难道一点都不惊讶吗？”田栩在那边兴奋地大叫。 “有什么好惊讶的？剧本我不是都已经写给你了吗？”温凉说到。 “是，没错！可是……真的，他们演的跟你写的简直一模一样！”田栩在那边吼到，“啪啪啪”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传来。 “那是他们演的好！”温凉说到。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我感觉我们应该做点事情啊？现在这个形势，只要我们稍微一煽风点火……” “你就会迎来灭顶之灾！”温凉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按照剧本演，别画蛇添足！” “好吧，温先生！”那边的声音低落了下来，刚刚那股兴奋的尽头，感觉出现了一些委顿。 “你的御雌之术怎么样了？”温凉问。 “太棒了！”田栩的声音陡然变得昂扬，充满了骄傲：“我感觉我的修为正在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啊！” “加油吧！”温凉又和他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然后关掉了通讯。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干涉事件的进展了。 剧本已经写好了，就一个字都不要改动。 他只要安静地做个旁观者就好了。 第八十五章 烂剧 接下来横竖园和浅草园之间的战斗，再次刷新了众人对于“不要脸”新的认识。 浅草园的身后站着梁、晋、元、明四大家族，四家平分了浅草园的登山路，每年派上登山路的弟子人数，四家一定是相等的。这么多年一向相处和睦，没有什么大的龃龉。 浅草园战队入场之后，二话不说，立刻架起了一座传送门。 也不知道这传送门到底经过了多少的改进，为了提高建造的速度，去除了所有不必要的功能，只保留了传送这一个功能。 当第一个战斗傀儡人从传送门里走出来的时候，立刻便被散逸的电光给烧成了火把。好在傀儡人很听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边让火烧着。 好在第二个傀儡人没有出什么问题。 然后紧接着就是第三个、第四个……傀儡人源源不断地传送门里走出来。 当横竖园的那只战队入场的时候，已经至少有二十只傀儡人被召唤了出来。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又醒悟过来：原来卑鄙的浅草园提前了十分钟入场！ 当横竖园的那只战队不紧不慢地飞行到第五区的河流边缘的时候，便看见河流的对岸，是整整齐齐的傀儡人大军。 数量起码有一千以上。 并且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傀儡人在加入。 “怎么样？我们浅草园是不是赢定了？”浅草园的园主，有着丰神俊朗的少年人打扮，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身边人，其实将声音传递得整座虹桥上都能听见。 是个人就能听出他口气中的得意洋洋。 到了此时，虹桥上围观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所谓的四大学园之争，其实是背后的青棠八极在暗中角力。 一时之间，虹桥之上各种脸色呈现。忧惧有之，兴奋有之，犹疑不定亦有之。 青棠城似乎已经平静了好几百年了，是该有些变化了。 “不过，这似乎是违规的吧？”有人问道。 “傀儡人作为一种召唤物，我们也并没有违规。我们浅草园，最讲究的是秩序，和规矩……”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傀儡人已经摆好了阵型，开始冲锋。 漫山遍野的傀儡人，像洪流一样，瞬间就将横竖园的五名选手给淹没了。 似乎浅草园胜局已定？ 然后事实证明，无耻的下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横竖园的登山路，宋家占有了一半的份额，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所有人都料到了横竖园会有反击，但没有人想到，宋家的反击是如此的……让人无话可说。 在被无边无际的傀儡人淹没之际，横竖园战队直接召唤出了宋家家主的魂体分身！ 作为青棠城唯一一位四十境的强者，宋家家主已经可以将自己的一缕魂体分身封印在特制的符印中，一旦解开封印，魂体分身便会带着四十境强者的战力，替符印的主人战斗。 虽然魂体分身的存在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十多秒钟。 但在这十多秒的时间里，已经足够他一巴掌将第五区的一半直接按塌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像玩泥巴一样，在那高高低低的丘陵上随意抚弄了几把，将那片绿意盎然的森林海洋给搅得浑浊不堪。 什么传送门什么浅草园战队什么傀儡人大军自然都是荡然无存，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魂体分身消散前的片刻，他还有余力对着天上的虹桥吹了口气，吹得那比晶壁还要坚固的虹桥东倒西歪来回晃荡了好几下。 谁敢不服？ *** “没想到这么快，大佬就亲自下场了啊！” 温凉手中捏着遥控器，将眼前的屏幕换来换去。 “好在，我的男一号实力还行！”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手中提着长枪，站得笔直。身旁站着的其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甚至踮起了脚尖，可还是没有他高。 风吹起他黑色的披风，露出披风下的森森白骨。 自从三年前他被梁凰削尽了血肉之后，他便一直是这个样子。 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那也是一只白森森的骷髅头，掩盖在一顶黑色宽檐牛仔帽下。 “接下来，就是你登场的时候了！” “对方是浅草园，当然也知道你的威名。所以对方采用的是以下驷对上驷的做法，就像白水园派出了崇卿和何应熙队伍一样，只为兑掉对方的一次机会，所以你将赢得毫不费力。” “第一轮比赛结束后，便会只剩下十只队伍。裟椤园两只，浅草园两只，横竖园三只，白水园三只。这可不是循环赛，输掉的队伍都死了，自然不可能参加第二轮。” “第二轮比赛结束，便会只剩下五只队伍。真是残酷啊，你、江雪和李天秀，不可能全部通过第二轮，至少有一只队伍会在这一轮死去。我还没想好，是让江雪去死还是让李天秀去死？反正都没什么不同。” “最理想的情况下，就是这样。” “但也有可能会出现最坏的情况——你会死！呵呵，这可不是最坏的情况！你以为你是男一号就不该死了吗？” “最坏的情况是，裟椤园全军覆没。那么，唐家就会掀桌子了！” “到了这时候，我就得重新写一个剧本了。” “剧本并不是不可以改，当然可以改，只是只能由我来改！” …… 温凉躺在沙发上，一边随意地切换着屏幕，一边喃喃自语。 最后他看起了《我擅长憋大招》，这是一部反映另一个时空的幻想剧，冗长无趣，单调乏味，不知什么原因，被唐家控制的青棠城城主府给封禁了。 但是温凉知道解禁的方法。 “田七！” “在呢，温凉！”田七原本紧贴着墙壁休眠，闻言便苏醒了过来。 “这部连续剧被封禁，是因为有什么违规之处吗？” “没有啊，温凉！” “那为什么封禁它？” “因为它是一部烂剧！”田七说到。 “哦，是因为演员演得不好吗？” “不是，是剧本写得太差了” 温凉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第八十六章 献给每一个曾经想过要获得诺贝尔奖的你 因为看连续剧，温凉错过了观看虞渊的战斗。 但没关系，反正虞渊都是要赢的。 第一轮比赛结束，剩下了十只队伍，裟椤园两只，浅草园两只，横竖园三只，白水园三只。 死掉的崇卿和何应熙，白石广场上的人们为他们举行了时长五分钟的默哀。至于他们小队的其余各四个人，温凉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当人们在默哀的时候，温凉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倒不是因为物伤其类的同情心，而是这让他又想起了小连和婆婆。 当初在听闻小连和婆婆的死讯的时候，他曾经以为世界都塌了，觉得自己活着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其实他是理解那些人的。 但是，理解归理解，作为一名优秀的剧作家，怎么可能因为被自己的角色感动而去修改剧本呢？ 该死的，终究还是得死啊！ *** “天秀，加入我们吧！”虞渊走向李天秀。 李天秀坐在地上，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抬起头来对虞渊说到：“凭什么啊？” “因为只有放弃你那只小队，你才可能活下来！” “切！”李天秀弹了弹手指甲，将头扭向了一边去。 “像你这样的人，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过了一会儿，虞渊又开口说到。 “凭什么我会死？”李天秀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在白水园，敢这么和虞渊说话的人，还从来没有过。 “要知道，你这次要对付的人，是四十境的宋长秋！” “对啊！”李天秀一脸平静，依然没有站起来，“我要对付的人，是四十境的宋长秋！” 两人之间的谈话陷入了僵局。虞渊并不是一个擅长劝说别人的人。 “走开吧你！别挡住了我的光！”李天秀不耐烦地朝虞渊挥了挥手。 虞渊又站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他没能劝服李天秀放弃他的小队，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要开除他小队中的姚苌，为李天秀腾一个位置。 静音阵随之撤销。 “天秀哥，他找你说什么？”旁边的人立刻凑到了李天秀的身边，问到。 “他告诉了我一个宋长秋的弱点！”李天秀说到。 “什么？他竟然知道宋长秋的弱点？”“宋长秋有什么弱点？”“宋长秋可是四十境，即便有弱点，也不一定能为我们所用吧？” 四个队员立刻围了上来，一个个皆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有什么弱点我就不告诉你们了，”李天秀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等到了战场上，你们就知道了。” “这么说天秀哥是有办法了吗？” “当然！”他将炮管往肩膀上一抗，“看我不把他打出屎来！” “那只是个魂体分身，你绝对不可能将他打出屎来！” “我要是打出来了呢？” “那我就把它吃下去！” “哈哈……” 他们大笑着，穿过了第五区的晶壁。 …… 二十年前，当李天秀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将他送入白水园。 那时候，他的父亲向他介绍一个又一个出色的人的名字，然后反反复复地叮嘱他：“要好好学习，将来像他们一样！” 二十年过去了，那些出色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是他还是平平凡凡庸庸碌碌。 当年那个婆婆妈妈叮嘱他的父亲已经死去了，再没有人告诉他要努力学习，将来才能出人头地。 “人为什么一定要出人头地？” 无数个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埋头苦修的日日夜夜里，他曾反反复复地问过自己。 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他们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一生，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自己如果也像他们那样，也没什么不行吧？ 可是还没等到他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他的父亲就死掉了。 他看见一年又一年，不断有新的稚嫩面孔加入白水园。在那些稚嫩的面孔身边，总有一双大手牵着他们，向他们介绍那些出色的人的名字。 有些名字实在是过于璀璨耀眼，以至于总会引起小孩子们的惊叹声。 每当这时候，大人们的脸上，就会充满了希冀的笑容。 李天秀已经想不起当年父亲将自己送入白水园的时候，自己是否也曾让他的父亲脸上露出过那种希冀了。 他也没有机会再重新观察一次了。 有一天他突然想到，如果父亲能一直活着的话，如果从别人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会吓一大跳？ 那时候，父亲的脸上再怎么都会笑起来的吧？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去追寻那个答案了。 每当朋友们谈论着梁凰，谈论着谷又哉的时候，他也会露出浅浅的笑容，表示他和他们一样的羡慕。 每当老师们在课堂上说：“……这是一个艰难的课题，只有最天才的头脑才能给出如此精妙的解释……”，他也会点头赞颂，佩服那些前辈们的卓越不凡。 每当某位大人物要来白水园，需要学生们列队欢迎的时候，他也会在人群里和其它所有人一样，呼喊着，雀跃着，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知道有些人的财富可以买下整个青棠城！ 他知道有些人的实力可以摧毁整个青棠城！ 他知道天上有一座莲花山！ 他知道曾经有人连莲花山也不放在眼里！ 当三年前，他一炮轰开了实验室外面的晶壁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恭喜他，说他是青棠城历史上第一个能独自一人操控一门灵力炮的妖孽，并且是白水园中仅次于虞渊的天才。 那时候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在他的心底，埋藏着一个谁也不会说的秘密。 他希望有一天，当又一批稚嫩的孩子们进入白水园的时候，从那些大人们的口中，能够说出他的名字。 什么梁凰，什么虞渊，什么宋长秋……又算得了什么！ 人们不必为他的小小成就而惊喜，因为他也许将遇到很多挫折！ 人们也不必为他的挫折而沮丧，因为他注定会变得伟大！ 人们也不必为他的伟大而惊叹，因为他的位置，本该就在那里！ 第八十七章 恐怖平衡 然而，李天秀一直没有等到他横竖园的对手。 入场的时间早就过了，可是对方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最后，他们打死了一只野猪。 李天秀大手一挥：“走吧！我们赢了！” “天天天……天秀，”他的队员指着地上那只被打成了浆糊的野猪，语无伦次地问到：“我们怎么就赢了？” 李天秀抬头望了望天空，“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赢了！” “可可可……可是……横竖园……还还还……还没出现呢？” “他们不会出现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李天秀将炮管收了起来，“我猜的！” *** 事情的发展比温凉预想的要快。 聪明人很多，尤其是青棠城的八大家族，在漫长的家族传承过程中，它们都已经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决策模式，绝对不是故事书上所描述的那样：传统而呆板的家族规矩，腐朽而迟缓的家族长老会，争权夺利而目光短浅的家族中坚们……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四大学园登山之路的合并不可避免。 首先，单独的一条登山之路，已经不可能再有人能登上去了。死在登山之路上的人太多，他们最后都变成了拦路的傀儡。再惊才绝艳的学园弟子，为登山之路的规则所限制，最多也只能是十五境。十五境，算上装备，撑死了也就二十境的战力，那又能怎样？依然无法通过登山之路。 其次，虽然说强撑着不合并也可以，而且这对于青棠城的既得利益者来说，维持现状是短期内最有利的事情。但是，如果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在一个较长的时间跨度上来看，从来没有一个家族是因为努力维持现状而得到延续的。莲花山不可能永远不再降临，一旦莲花山上再次来人，会怎么看待那个隔绝了山上与山下交通的家族？与其被潮流所淘汰，不如自己主动去迎合潮流。 再次，青棠八极中，有几家的实力实在是名不副实，就因为他们掌握了一件足以毁灭青棠城的武器，他们就可以享受和其它几家一样的利益和地位？这不公平！某些家族对此不满已经很多年了。合并就意味着重新划分蛋糕，有些分不到蛋糕的自然就被淘汰出局了。没有一个借口比这个更完美了。 合并过程中，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些分到的蛋糕比原来要小的家族，会不会挣扎个鱼死网破？ 在唐、宋、元、明、清五家人的眼中，魏、晋、梁三家就是垃圾，各自靠着一枚一旦引爆就足以毁灭整个青棠城的灵纹阵列炸弹，强行将青棠城的地盘和人口拿走了八分之三！ 但是唐、宋、元、明、清这五家人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元与清是外来的人口，虽说已经在青棠城扎根数千年了，可是还是会受到唐、宋、明三家的歧视。 然而，在唐家人严重，青棠八极，除了他自己其余的全是垃圾！ 不幸的是，在重新分蛋糕的过程，出现了一些唐家人意想不到的偏差。 唐家控制的裟椤园，因为对白水园的几场战斗都失利了，反而沦落到要被淘汰的边缘！ 第一轮比赛结束，裟椤园只留下了两个席位，和废物浅草园并列。反而是那个仗着有四十境家主的横竖园，和那个招收了三万名次人的白水园，各自拥有了三个席位！ 按照这个情况，等第二轮比赛结束…… “呵呵……” 温凉看着屏幕上虞渊的背影。 虞渊还不知道李天秀已经结束了比赛的消息，他正盘腿坐在地上，擦拭他膝盖上的黑铁长枪。 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到来。 “原本我以为能看见你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入决赛的！”温凉自言自语地说到：“可是，一场战争的胜负，战场上的力量只能决定百分之二十啊！” 就在第一轮比赛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候，唐、元、明、魏四家联合对宋家采取了行动！ 不是这四家太冒进，而是宋家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大！ 机会千载难逢！ 宋家之所以能成为青棠八极之一，依仗的是一套能够引起灵力燃烧的灵阵，以此阵之繁复，即便是当年那位登上了莲花山的宋家先祖，也只传了一套下来。 可就这一套灵阵，就足以与当时的唐家分庭抗礼了。 有一年，箜篌城和青棠城起了冲突，宋家便祭出这套灵阵，一线火焰从青棠城而出，穿越虚空蔓延到了箜篌城，直接将箜篌城烧成了齑粉，无一人能存活下来。 这几百年以来，虽然宋家弟子人才凋零，在青棠城中也尽是惹事生非无法无天，可也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 有这一套灵阵在，在青棠城中就没有四十境的宋长秋解决不了的麻烦。 可是，这一次，连宋长秋自己都想不到，宋家弟子内部，竟然出现了一个叛徒。 而这个叛徒，恰好是负责维护这一套对于宋家来说生死攸关的燃灵阵的。 说起来可笑，宋家弟子受了宋家庇护数千年，享受了数千年的人上人生活，到最后，竟然喊出了“次人也应该享有第一区的天空”这样的口号。 天知道他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蛊惑！ 只是宋家已经来不及调查了，因为在他们发现这个奇葩的宋氏弟子变成了叛徒之后，唐、元、明、魏四家的联合战队已经淹没了宋氏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叛徒当然是在第一时间被宋家击毙了。但是在他临死之前，狂笑着对气急败坏的宋氏长老说：“我在燃灵阵里埋下了一个错误，你们慢慢去找吧！” 燃灵阵繁复而庞大，要从里面找出那个错误，就像要凭肉眼从一堆豌豆里面找出一颗黄豆一样。 以海量傀儡人的能力，起码也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个工作。 唐、元、明、魏四家的联合战队在宋家那位奇葩弟子发出信号后第十五分钟，就席卷了宋氏。 宋长秋作为青棠城的最高战力，也抵不住三百多名三十五境以上高手的纠缠。 在激战了半个小时之后，被大卸八块。 所有魂体中带着宋氏记号的人，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全部被消灭。 以唐、元、明、魏四家联合起来的力量，捉拿宋氏这些漏网之鱼，就跟瓮中捉鳖一样简单。 自八大家族在青棠城中建立恐怖均衡以来，宋家成为了第一个被清除的大家族。 从它露出破绽到被彻底清除，只经历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第八十八章 七十二变 一个小时之后，光风霁月，云淡风轻。 第二轮比赛继续进行。 虞渊和江雪，都率领自己的战队战胜了各自的对手。 虽然过程是险象环生一波三折，裟椤园和浅草园都不是安安分分比赛的主，但是白水园背后的清家，也不是等闲之辈。论起阴谋手段和鬼蜮伎俩，清家的老家主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所以比赛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手段出尽，势均力敌。 终于虞渊靠着自己永不衰竭的体力战胜了对手。 而江雪，在眼看着就要被团灭的当口，吐出了一面晶壁做成的圆柱体，将浅草园战队全都装了进去。然后对方便只能被关在笼子里挨打，尽管浅草园的对手激活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无伤霸体，但一个小时之后，还是被笼子里肆掠的灵力风暴给撕成了碎片。 第二轮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还剩下了五只队伍，裟椤园和浅草园各占其一，而白水园独占三席。 连白水园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 清家派出了抚慰使，留下来的三只战队，每人都将获得五十万灵石的巨大奖赏！ 白石广场上，学生们陷入了狂欢！ 白水园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良好局面！ 在合并了浅草园、裟椤园和横竖园之后，白水园将成为青棠城里唯一的学园，整合四大学园的资源，独占一条登山之路。 第三轮比赛将在三天之后进行，届时将决出两座学园，进行最终的决赛。 “属于白水园的时代即将到来！” 白石广场的大屏幕上，已经打出了这样令人血脉贲发的字幕！ *** “温凉，连续看投影超过二十个小时，会容易引起晶状体变异的！”田七好心地提醒到。 “没办法！”温凉揉了揉眼睛，“投影好看啊！” “好看？有什么好看的？”田七说到。 现在温凉面前的墙壁上，投影区域被划分成了七十二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投影的内容都不同。 他相当于在同时观看七十二个影像。 温凉扭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 “现在是晚上九点过两分！” “是啊，操劳了一天的人刚好下班！”田七说到。 “再过三分钟，你看这里……”温凉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格子说到。 那是一片黑漆漆的虚空，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田七问到。 “这里曾经是一座繁华的天空之城！”温凉指着它说到：“通五域，连百城，十方要道，万境同源。只可惜，三百年前，毁于战火……” “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田七有些尴尬的说到。作为傀儡人，他会知道他所有应该知道的，不会知道任何他不应该知道的。就比如这个天空之城的信息，他听过后，最多一分钟就会全部忘光了。 “可是三分钟后，它就会重新打通。和我们断绝往来三百多年的薛夜城，将是造访青棠城的第一位客人……” “等等……这好像听起来很危险……”田七说到。他有一定的自卫属性，这一点点自卫属性，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我见过薛夜城城主，他是个好人，一点都不危险。”温凉笑了一下。 “我怀疑你是在勾结外敌……”田七严肃地说到。 “不，这不叫勾结……”，温凉摊了摊手。 “我已经举报了！”田七严肃地说到：“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依然可以对你进行举报。如果查实，你将面临最高傀儡化的惩罚！” “好吧，随你！我本来以为和你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你会给我一点面子……”温凉摇了摇头，说到：“可是，你为什么要向我举报我呢？” “因为你是我的管理员！”田七神情坚毅地说到。 温凉忍不住笑了起来。 逗弄一个傀儡人，有趣归有趣，但是其实并没有什么成就感。要不是温凉确认自己还算是聪明，他都要认为自己是个傻子了。 就像一只玩弄线团的猫一样，玩一会儿觉得可爱，玩一上午，只会让人骂一句“傻猫”！ “好吧，我给你说一点你能理解的东西。”温凉坐了下来，手中的遥控器变成了一只红色的光柱，指向屏幕上的另外一个小格子。 “你看，晋氏的武卫队正在集结，”这一个小格子里显示的是晋氏一处庄园内的情景，里面的人像一只只蚂蚁一样爬来爬去。“他们集结已经很久了，还是没有行动，还不断地有人加入他们的阵列中。我猜，晋氏的武卫队应该是懒散惯了，想要集齐队伍，也不容易。” “还有，你看这个地方，魏氏的家主现在牢牢地守在他家的灵力阵列炸弹旁边，哪儿都不去。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虽然蠢了一些，但以不变应万变，谁也不能奈何！” “明家特别有趣，分成了三个派系，自己打起来了。一派要统一青棠，一派要袖手旁观，一派要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这个要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反而最先动手，你说好笑不好笑？” …… 温凉将那些格子一个一个地讲述下来，青棠城里，事无巨细，都一一映照在了那七十二个格子里。 “可是，温凉，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凉一开始是默默地笑，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傀儡人的眼，就是我的眼啊。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将这所有的眼都连接了起来，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当然是厉害的。 温凉又接到了田七对他的举报信，而且是级别最高的举报，在信首标题前方画了六个鲜红的六芒星。 “现在的青棠城，就像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火药桶，有七个疯子正举着火把围着它跳舞，他们互相指责，争吵不休。每一个疯子，都有让大家同归于尽的能力！“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实际上，田七并没有问这句话。温凉在自问自答。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正在毁灭，我不过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 “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其实我是在拯救这个世界啊！” 第八十九章 恶梦降临 “你好，夏浓！” “你好，温凉。哈哈，好久不见了！” “不，我们昨天刚见过。” “是吗？你就不能客套一下吗？” “对于能够复制我记忆的你来说，撒谎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有些谎言是善意的，一个人并不需要一直诚实。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度日如年！” “我来找你，是因为……” “我知道，你的剧本写崩了，对吧？” “是的。人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没什么，温凉。你看，即便是我，也没办法掌握你的命运啊。你毕竟是人，不是傀儡人。” “谢谢你安慰我。可是，在我原本的预计中，李天秀会死，唐家也没有这么快掀桌子。” “你就因为这个而沮丧吗？温凉，你安排这个剧本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要让四园合并，重建登山之路！” “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呃……基本上达到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温凉。在达成目的的过程中，肯定会有牺牲，有时候甚至连你自己都要牺牲一些东西。可是过程并不重要，你只需要一个结果就可以了，不是吗？” “当然，是的。但是，我也不想让青棠城因此被毁灭掉。” “所以你又引入了薛夜城对吗？” “是的。很多人的经验都告诉我，在巨大的外来压力下，人们就会捐弃前嫌团结起来……” “然后呢？” “我会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手中那种恐怖的玩具给收起来。你知道吗，坐在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上，实在是太危险了。青棠城一直处在这种危险之中，即便是没有我引导四园之战，这个火药桶也随时会爆炸。而且，这个火药桶的引线有八个！” “哈哈，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不得不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你的这部片子了。去吧，温凉，你是人，要活得精彩一些！” “可是，夏浓，为什么我知道得越多，就越是害怕。我想问问你，这个世界，你比我知道的多得多，你会不会害怕？” 温凉忍不住想要复制成夏浓，但是又一次，他被从梦中弹了出去。 *** 李天秀的死或者不死，其实并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温凉还没有准备好，独自一人踏上登山之路。 他也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叛徒。 接下来的第三轮比赛，白水园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将会横扫所有对手。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清家的那位老妖婆一直将手搭在那个能够毁灭世界的白矮螭龙扣的拉环上，白水园早已经不存在了。 第三轮比赛又推迟了三天。 白石广场上气势高涨，他们认为是浅草园和横竖园已经怕了。 温凉卧在他的那个三年都没有洗的沙发里，一动不动。 他的手上，是一只已经调好了的魔方。 这就是通往登山之路的钥匙。 他在这间小屋子里做了三年试验，就是为了找出一条不需要合并四园就能攀登的登山之路。 他当然成功了。 他现在想走就能走，随时都可以消失在这间屋子里。 三年前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成功。但是，如果他就这样独自走了……青棠城的人们依然会前赴后继地向登山之路冲去，他们并不知道，那四条路都已经被堵死了。 四条希望之路，其实是四条死路。 虞渊、江雪、李天秀……这些人无论有多么出类拔萃，最后都会死在那条路上。 所以，一年以前，他决定要多做一点事情。 他开始向青棠城八大家族透露登天之路已经被堵死的秘密，开始策划四园的合并，开始引导四条登山之路的融合。一切都是为了让后续的人们，也能走出青棠城这个牢笼。 四园之战，是他一开始就想要写的剧本。 在这个剧本里，人们是足够理性的。 八大家族在明知道单独一条登山之路已经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会很愉快地同意合并成一条新的路，并且通过四园竞争的方式来决定各自在新的登山之路上的权限配额。 在他一次又一次同他们的接触中，经过一次又一次由田栩穿针引线来达成的利益交换之后，他也确认了所有人的真实想法。 在一个恐怖平衡的世界里，普通人如果并不知道那么多，其实还是会很幸福的。 但是在他提出恐怖平衡的概念后没有多久，文牧对他的计划提出了反对。 这个冥顽不灵的图门教徒并不怕死，但是他认为在一个恐怖平衡的世界，像田栩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将永无出头之日。 青棠八极会因为恐怖平衡而互相牵制，但也会因为恐怖平衡形成一个联盟。 任何一个对他们地位形成挑战的新势力，都将面临来自八大家族的联合剿杀。青棠城将成为一潭死水。 于是，温凉开始写这个剧本的第二集：一个强大的外来势力，将摧毁这个恐怖平衡的秩序。 第二集将在第一集结束之后开始。 那时候，四园之战已经结束，青棠八极完成了利益瓜分，虞渊成为了第一个走上登山之路的人，标志着青棠城这个牢笼又重新打开了一个口子…… 然而，第一集的前半段还好，到了后半段，演员们便不再按照他的剧本来演了。 李天秀嬴了…… 宋长秋亲自下场…… 唐家随即掀了桌子…… 第二集，不得不提前掀开了序幕……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在温凉的示意下，田七打开了门。 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 抓着粉红气球的江雪，穿着胖乎乎狗熊外套的白遇，胸门口写着一个“战”字的林恪，还有露脐美人鱼装的蒲娟，闪闪发光的燕喜……他们堵在门口，欢呼着：“走啊！温凉！广场上人们都在庆祝呢！” “白水园必胜！” 他们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拉着温凉，从九辰大厦的走廊边缘飞了起来。 天空中弥漫着彩带，悠扬的音乐声四面八方地响起。 人们在唱啊跳啊，好像这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 第九十章 背叛了白水园的人 温凉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人们在清晨各自散去，但狂欢的余韵还停留在空气里。 自回来之后，温凉便一直盯着田七看。 这让田七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温凉，你要干嘛？” “嘿嘿，田七，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你可别乱来……”田七吓得紧贴着墙壁。在过去三年多里，温凉在他的身上做了无数的实验，连他的每根骨头都拆散又重装过。 “不会的，放心吧，嘿嘿……”温凉笑了起来，眼神显得有无限的遐想。 “你……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温凉只是笑。 “那……你……你轻点……”田七紧贴着墙壁，摆成了一个大字。 他是一个傀儡人，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并且，选取一个方便别人操作的姿势，是他应尽的义务。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感觉到温凉有任何动静。 等他回头一看，温凉已经不见了。 他放下心来，准备进入休眠。 可是还没有等他准备好，便看见温凉从那个小小的魔方里又挣扎着爬了出来。 魔方只有一掌大小，可是，那么大的温凉，偏偏能从里面爬出来。只不过，头大脚小的样子，让田七觉得很是滑稽。 “哈，温凉，你去了哪里？” “哈哈，田七，真的，完全可以！完全可以！”温凉大喊到。 田七从来没有见到温凉这么开心过。 “什么完全可以？” “田七！我要带着所有人，登上莲花山！哈哈！” *** “为了尽快地融合登山之路，白水园认为，接下来的比赛已经没有意义。经过慎重地考虑，白水园决定向浅草园投降！” “为了尽快地融合登山之路，裟椤园认为，接下来的比赛已经没有意义。经过慎重地考虑，裟椤园决定向浅草园投降！” 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间里，白水园和裟椤园都发布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声明。 替白水园发出这份声明的，正是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带领白水园走向新征程的副园长，谢蕴！ 白水园沸腾了！ 暴怒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激发，人们点燃了白石大厦作为回应。 在耀眼的阳光下，熊熊燃烧的白石大厦像是一座喷发的火山一样，光焰和浓烟直冲天际。 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明白水园胜利在即，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投降？ 愤怒的学生们在一些老师的带领下，找到了谢蕴的居所。 “谢蕴老师，为什么要投降？” “你凭什么代表我们？” “园主大人呢？我们要见园主大人！” …… 难怪学生们会如此愤怒，对于老师们来说，无论输赢，他们都会安然无恙，大不了换一个地方工作就是了。 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说，输掉的不仅仅是荣誉。 一旦白水园的核心灵阵与他们的魂体解除绑定，他们将立即失去生命。 “必须收回投降宣告！” “白水园奋战到底！” “永不投降！” 他们一路前进，一路点燃了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 到最后，连泥土和石块，都在灵阵的作用下燃烧了起来。 那个黑曜石构筑的庄园，渐渐地在火焰中融化，最后化为了流浆，从山崖上倾泻而下。一道火红的瀑布从山崖上垂了下来。 “谢蕴老师，难道你就只会躲着我们吗？”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们就烧掉白水园！” “反正都是死！那就让整个白水园一起陪葬吧！” 黑曜石庄园内的空间一个接一个的崩碎。 最后谢蕴终于从火焰中走了出来。 “如果烧掉白水园能够让你们开心，那就烧掉好了！”谢蕴冷冷地说到。 就在几天之前，她还意气风发地要带领大家走向胜利。 可是现在的她，却冷得像一座冰山一样。 即使熊熊烈火，也挡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逼人。 “谢蕴老师，你只是副园主而已！我们要见园主大人！” “对，园主大人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 “你是白水园的叛徒！你背叛了园主！” 群情熊熊，在如山如海的烈焰之下，愈加不受控制。 高高低低的山林间，到处是人群。人人掣出长剑，对谢蕴怒目而视。 包括虞渊在内，都在等着谢蕴给出一个说法。 “哈哈哈……”，她沧然冷笑了几声，“你们凭什么认为，园主不会抛弃你们？”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一愣。 “如果是三年前的田栩，当然不会抛弃白水园。可是，现在的田栩，却不是三年前的田栩了！” 谢蕴的声音传遍了山林间。 “我没有发布投降的命令，是有人借用了我的名义，宣布了投降！” 燕喜离她最近，大声质问到：“胡说！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能代替你发布命令？每个人的魂体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能冒充谁！” “哈哈……”，谢蕴大声笑了起来。 她的修为不低，学生们即便有老师带领，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勇气对她出手。 只得由她从从容容地开口说到：“这三年来，有一个人彻底地消失在我们所有人的视线之外。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不待众人开口，她又继续说到：“你们以为我说的是田栩吗？没错，他的确是没怎么出现在白水园，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是田氏的家长，一心想要成为青棠城的顶级家主，没空理白水园完全可以说得过去。” “可是，有一个人，他本不该如此默默无闻的！” “温凉！难道你们都忘记了这个名字了吗？”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问出口，饶是以虞渊的心志之坚定，也忍不住身躯晃荡了一下。 “他是白水园有史以来，第一个十系第一的学生。你们有谁自认能够比得上他？” “在进入白水园之前，他是号称无所不知的智者，你们有谁没有听说过他的种种传说？” “你们有这么多人能够进入白水园，是谁的手笔？” “让你们选一个白水园最强大的学生，你们会选谁？虞渊，你会选你自己吗？” …… 随着她的话一句句地问出，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 直到这时，所有人都发现，原来众人心中那个最强之人，三年以来，居然真的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本不该如此的！ “燕喜，你说得没错，每个人的魂体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不可能冒充成另外一个人。可是，别的人不可以，温凉一定可以！” 谢蕴说的斩钉截铁！ 如果她说的是其它任何人，甚至是莲花山上的人，燕喜都可能不大会相信。 但是他说的是温凉……那就……很有可能……温凉一定可以！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燕喜问到。 第九十一章 幕后 “因为……” 谢蕴身上的寒意喷涌而出，将山崖上的火焰直接凝固成了冰雕。 火红色的冰雕，如山如海，如渊如狱。 “……他要一统青棠城！” 随着她这句话一出口，山林间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即便是白水园最强大的学生，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一统青棠城！” 谢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同你们一样，不敢相信。可是，随着我调查的深入，我越来越发现一个痛苦的现实。那就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谢蕴的双手间开始凝聚起雪花，随着第一片成型，随之裂变成两片、四片、十六片、二百五十六片……最后化作一束风暴，向着远处席卷而去。 “哗啦”一声！ 白色的风暴将虚空封冻了起来。 一艘又一艘舰艇，在白水园的上空浮现。 绵延千里，头顶尽是白皑皑的舰艇基座！ “这三年以来，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这只舰队的身下！” 那些舰艇只是静静地悬停着，即便是被谢蕴发现了，也丝毫不乱。只是整整齐齐地从基座下方，伸出一管管黑漆漆的炮筒。这就是真正的灵力炮。 “这……这些都是属于他的舰队吗？” 江雪张大了嘴！ 昨天，她还带着温凉参加过他们的庆祝晚会…… “呵呵……”，谢蕴笑了一下。“如果仅仅如此，那倒也没什么！可是，这一只舰队，仅仅只是保护他的力量之一。” “谢蕴老师……”，蒲娟大着胆子问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蒲娟还是不相信，温凉会站在所有人的对面。 “你们还有谁记得新月同盟吗？”谢蕴反问到。 新月同盟，曾经是白水园中唯一能够牵制谷梁同盟的存在。 可是，它已经无声无息地成为过去了。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所有人都不再听说这个组织的消息。 “可是，我还记得！”谢蕴说到。 “为了找到那只幕后黑手，我一直假装对田栩言听计从。渐渐地，让我发现了田栩的野心。” “这些年来，田氏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巨无霸般的存在。如果不考虑青棠八极的终极武器，田氏的常规力量甚至已经可以和任何一家顶级家主分庭抗礼。” “为什么会有四园之战？融合登山之路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一切都是田氏在幕后推动，他们真正的目的，在于夺取宋家的燃灵阵！现在他已经达到目的了，为了平息其它家族的怒火，所以他就将白水园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 “我们一直以来忽略掉的那个人，他的真正身份，是田栩的首席谋士。偌大一个田氏，他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 许多密辛，由谢蕴的口中，一桩桩地道来。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惊惧，可是到了后来，却又觉得遥远。 什么青棠八极，什么终极武器……这些似乎都是比莲花山都还要高远的东西。 如果不是头顶上那遮天蔽日的灵力炮管，众人都会觉得是在听一个缥缈的神话。 而且，这个神话的主角，就是温凉。 “你们以为我是在说笑吗？哼！”谢蕴冷笑了一声。 “直到昨天，我还不敢肯定，他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想要一统青棠城！” “可是，有一个消息，也许你们还不知道。” “和青棠城断绝联系三百年的薛夜城，正在往青棠城赶来！” 薛夜城，是薛夜一个人的城。 又名血夜城。 许久以来，这都是一个传奇的名字。在青棠城那些超过三百岁的老人们的口中，薛夜城的每一次靠近，都伴随着尸山血海，山河破碎。 “新月联盟已经没了，我也没想过要恢复它。亲身经历过了田栩的可怕，我也自认没那个实力重建新月联盟了。甚至是宿真的仇，我也可以不报。如果田氏真能靠自己的力量，打败青棠八极，统一青棠城，我也愿意继续为他添砖加瓦。” “可是，勾结外域，我谢蕴，绝不容忍！” “哪怕是身死魂灭，也绝不后退！” 关于薛夜城的传说里，总是会提到那一片弥漫在整片天地间的血雾。 因为天空被密密麻麻的舰艇所遮蔽，山林间的人们看不见天空。 可是，在那地平线外，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一线氤氲的血红。 之前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只以为那是残阳的颜色。 谢蕴的身影慢慢地拉长，最后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红色的虚影。 穿过密密匝匝地舰队，消失在天空中。 *** 就在谢蕴的身体化为虚影，冲天而起的同一时刻。 青棠城里，无数个身影也同样拔地而起。 青棠城可以内斗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但这是青棠人自己的事情。 别人凭什么插手？ 想插手？好，那就斩断你的爪子！ 薛夜城又怎样？ 在这一刻，青棠城里，所有的怨怒都消失了，都化作了对薛夜城满腔的仇恨！ 三十境以上的强者，纷纷升上了天空。 三十万里之外的高空上，是拦截薛夜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在比三十万里更高的地方，那是青棠八极的战场。 虽然如今少了宋家的山河燃灵阵。 但是，唐家的明光剑雨阵，元家的青花融血阵，明家的飞鱼曜星阵，清家的螭龙白矮阵，以及魏、晋、梁家的灵力阵列炸弹，依然是拦截外敌最有效的手段。 青棠八极，最根本的意义，不在于他们是青棠城最强大的八大家族。 而是，他们是青棠城的八位守护者，像是八根柱子，撑持着青棠城的天空与陆地。 当初登上莲花山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八位青棠城先人，无论生前是善是恶，是冷酷自私还是奸邪狂傲，在托人传下八种武器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捎下一段话来，说给青棠城每个人都听到。 “你们要爱护青棠城，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 “你们不要用手中的武器来威胁自己人，他们是你们最可靠的同伴！” “当外敌入侵的时候，你们要用手中的武器来保护青棠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第九十二章 叛徒 “杀死温凉！”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 人群如梦初醒，顿时振嚣了起来。 “勾结外敌，就是叛徒！” “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先铲除这个叛徒！” 原先因为惊惶而静默的人，突然间便又找到了方向。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无论是薛夜城还是青棠八极，离他们都太远。即便是白水园的园主，也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三年了，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 但是温凉，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在这三年里，他刻意保持低调，但是他长什么样子，住在什么地方，所有人都清楚。 江雪和虞渊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天空中那密密麻麻的舰队不会说谎，温凉已经不是那个他们认知中的温凉了。 “可是……”蒲娟想说点什么，但是她发现自己其实对于温凉也一无所知。 他只记得她刚进入白水园的时候，温凉是第一个愿意接纳她的人。 如果温凉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对她说：“走，我们一起去做叛徒吧！” 她觉得自己应该就这样跟他一起去做叛徒了。 可是温凉没有在他的面前，也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曾经仅有的温凉看向她的眼神中，她清楚的知道，温凉永远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走吧，白痴！”林恪推了她一把！ 她回过神来，看见漫山遍野都是光芒闪烁的剑光。 “我们也要去杀……他吗？” “去看看再说吧！”白遇说到。白遇因为受伤太多，腿已经瘸了。在白水园的日子，并不是安稳无忧。三万多人的江湖，明枪暗箭总有那么多。 “我总觉得，温凉不会那么坏！”她轻声说到。 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剑光汇聚成的长河已经开始了流动，向着九辰大厦的方向奔涌而去。 “杀死温凉！” “诛除叛徒！” *** 温凉站在他的房间的舷窗旁边，看着远处的银色河流，突然想起了他离开第三区之前，谢晚西曾带他去看过的那个剑器橱窗。 里面那些千百万剑只，游动得就像这一条银色的河流一样。 当时的橱窗里，反照着谢晚西的脸。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干净的一张脸，它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 “田七，你想不想要自由？” “温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成为野人。” “可是，野人是有魂体的。” “我并不需要那玩意儿！” 田七的态度很坚决，“所谓的自由，如果你一定要给我，就请给我不成为野人的自由！” 温凉笑了起来。 他手中的魔方开始快速的旋转，旋转到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 哧啦哧啦地火花从他的手指间迸发，然后很快就变成了蓝色的电光，然后一团黑色的云雾在他的手掌间浮现。 云雾迅速扩大，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远处的银色江河奔流而来，冲入了那一团黑色的云雾里。 有银色的光点向上拔高，向下坠落，向左飞溅，向右跳荡……可是再顽固的浪花，终究还是会掉入河水里。 河流奔腾着，咆哮着，不可阻挡地冲入那一片黑色的云雾里。 田七将自己的身体横了起来，看见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条瀑布正在跌入深渊一样。 瀑布的顶端，有几条小鱼正在挣扎着，企图溯游直上。 那是多么可笑的画面：尽管它们扭动得腰都要断了，可还是顺着水流坠落了下来。 田七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坠入黑色的深渊里。 燕喜、林恪、白遇、菊右京、姚长、蒲娟、商栀、孟蛟、江雪、虞渊…… 黑雾翻腾着，又慢慢地缩小。 最后化作了一缕青烟，钻进了那个小小的魔方里。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温凉？” “把它捡起来，吞进你的肚子里。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温凉的声音从魔方里传了出来。 “可是，如果他们要查看我的存储器怎么办？” “让他们查看好了，他们什么都发现不了。” 于是，田七捡起地上那个魔方，塞进了他的口里。 然后他就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有人上门。 大概等了十分钟，才有人姗姗来迟。 “田七，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雾老师！”田七站了起来。 “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苏雾老师！” 和苏雾一起到来的，还有两位带着眼镜的男子，田七并不认识。 但是田七知道，就在半个小时前，谢蕴老师已经将副园主的权限转移给了眼前这位苏雾老师。现在应该叫苏雾副园主了。 苏雾直接打开田七胸口的一个匣子，将手指探了进去。 过了一会，他有些狐疑地四处望了望。 “怎么回事？”另外一位带着眼镜的男子问到。 “奇怪，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刚才那团黑雾明明就消失在这里的啊？”眼镜男子问到。 “我也不明白。” “难道，是薛夜城……？”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都默不着声地沉下了脸来。 过了一会儿。 “没了也就没了，反正他们迟早也是要死的！”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眼镜男子打破了沉默。 张雾抬头看了他一眼。 “事实就是这样，我这人说话比较直，张副园主你别见怪。” “小米，乱说什么呢！”另外一个眼镜男子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堆满了笑容，对张雾说到：“张副园主，你看，眼下大战在即，我们境界低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把能做的事情先做了。登山之路融合的事情，也是势在必行。其它的事情我们都做完了，就等你开放白水园核心灵阵的权限了。” 张雾脸上阴晴不定。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那个眼镜男子又继续说到：“要不这样，之前答允你的，在新的学园里为你保留一个副园主职位的承诺不变，我们再为你提供一座灵石培育中枢百分之一的股份，如何？” “这……”，张雾还是犹豫不定，“这叫我如何向死去的白水园学生们交待啊？” “百分之二！怎么样？张副园主，这是我能答应的最好的条件了，如果还是不行，我也只好打道回府，去向我们园主大人汇报了。” “唉！”张雾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两位请随我来吧……” 第九十三章 薛夜 田七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原来温凉坐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墙上的屏幕。 这一场发生在三十万公里高空之上的战争，看上去就像是燃放了一场烟花一样。 什么青棠八极……他早已经忘记了。这种超出了他知识范围的东西，他最多只能维持一分钟的记忆。 当黑沉沉的天空上悬挂起了三颗明亮的太阳的时候，温凉的声音又响起，替他解释到：“这是魏、晋、梁家的灵力阵列炸弹……” 三颗太阳升起，也代表着魏、晋、梁三家的坠落。 然后黑沉沉的天幕上又下起了明晃晃的光雨，比太阳的光芒还要耀眼。 “这是唐家的明光剑雨阵……” 然后剑雨的颜色变成了红色，连黑沉沉的天幕也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这是元家的青花融血阵……” 在那一片鲜红的世界里，又有五颜六色的光点在漫无目的的游动，很快就将世界都分割成了千丝万缕。 “这是明家的飞鱼曜星阵……” 然后世界轰然坍塌，变成了无尽的黑暗，再没有了其它的颜色。 “清家的螭龙白矮阵……” 眼前的屏幕变得黑漆漆的，田七连续按了好几下遥控器，还是不能让他显示出影响。 “别傻了，天空就是这个样子的。” “啊？难道不是青色的吗？” “青色的，是青棠城的天空！”温凉替他解释到。 “哦。”这一次，田七没有同他争辩，而是问到：“温凉，你是不是要走了？” “哈，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过吗？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带上莲花山……”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他将我的存储器拿走了，没有还我。我只能努力地去想起以前的事情，可是就只能想起这个了。”田七说到。 温凉沉默了一会儿，说到：“恭喜你啊，田七，你自由了！” 可是田七的双眼已经陷入了茫然，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只有温凉的声音还在从他的肚子里传出来。 “可我亲手释放出来的恶魔，还没有被关进笼子里呢！” *** 这一片青空下的人们，并不知道三十万里高空上所发生的事情。 他们只是欣赏着地平线上的那一抹嫣红，以为那就是残阳的颜色。 人们谈论着四座学园即将合并的事情。 这些令某些人头破血流的事，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与他们的生活完全不相干。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进入学园，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实在是过于漫长。而知识这种东西，它就在那里，无论你求与不求，它都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虽然每个人都想要变得强大，但真正愿意付诸行动的人，永远是极少数而已。 温凉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穿行。 一个穿红色短袖衣服的人从他的身边经过。 温凉回头喊住了他。 “薛夜！”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温凉，惊讶地笑了起来：“你认识我？” “当然。”温凉也笑着说到：“事实上，那条沟通天堑的桥，是由我搭建的。我之前见过另外一个薛夜，我和他谈得很愉快。” 那人侧头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但是他告诉我，如果见到你，就要杀了你。” “我也是这样想的。”温凉回答到。 他们互相向对方走去。 就在这人潮涌动的街面上，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人直直地撞到了一起。然后他们的身体合二为一，在短暂的凝滞之后，变成了一个人。 那个人扭了扭脖子，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逛了下去。 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从一个巷口到另一个巷口，从一座大楼到另一座大楼，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直到遇见另一个薛夜，又重复了一遍两个人只能活下一个人的故事。 “喂！”在一幢大厦的楼顶，温凉拨通了文牧的通讯。 这时已经是黎明了，远处的天空上，那一抹嫣红亮了一夜，现在终于消失了。 “喂，温凉，你在哪里？我找你好久了……”，文牧的声音激动不已。 “怎么啦？”温凉淡淡地问到。 “青棠八极——哦不，七大家族的人找到我，说要奉我为主，这可怎么办啊？”文牧的声音带着哭嚎，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幸运将他给砸晕了。 “既然他们这么有诚意，你就接受了呗！”温凉说到。 “可是，宋家的燃灵阵，我根本就没有拿啊！” “是吗？我都以为是你拿走了呢！” “天地良心啊，我真的没有拿啊。” “好了，别嚎了，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拿。”温凉说到：“宋家的燃灵阵被我拿去，已经用掉了，你当然没有拿。” “啊？那这事……家主知道吗？” 温凉想，幸好自己现在不在文牧的身边，不然的话，一定可以体会到一个汇集了惊恐、暗喜、悲愤、狂喜等等人世间所有情绪的集合体。从波峰到波谷，再从波谷到波峰，再跌落下去，却又暗含希望…… “呵呵，”温凉笑了起来，说到：“家主啊，或许知道吧？” “什么意思？” “你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家主了，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呢？” “家主不是在……你什么意思？”文牧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起来。 “家主应该已经死透了。”温凉直截了当地说到：“我教给他的御雌之术，迟早会夺走他的性命的。你想想啊，世界上哪有什么快乐是不会付出代价的？他享受了最大的快乐，那就要付出最大的代价。” “温凉你……你……”，那边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你大逆不道……” “恭喜你啊，文牧，现在你就是田家的家主了！”温凉说到。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警告你，温凉，如果家主真有不测……” “那你就是田家新的家主了。”温凉说到。“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现在他们都以为你是青棠城唯一掌握了终极武器的那个人，但只有你和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 “那我该怎么办？温凉……”，文牧的声音冷静了下来。 “你看见家主的尸体了，对吧？”温凉问。 “是的。”过了很久，文牧才回答到。他显得安静了很多，声音也恢复了他一贯那样波澜不惊的音调。“他将自己反绑了起来……我想我不用过于描述，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温凉沉默了起来。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温凉摇了摇头。不过文牧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他只以为温凉在沉默着。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文牧继续问到。 直到文牧反复询问了很多次之后，温凉才回答到：“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然后他便切断了通讯。 在离开楼顶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不是知道田栩的真名，其实也是叫做薛夜，也许田栩会是个不错的家主。 他朝天空一跃，消失不见。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十年 “这次我一定能通过问心索，进入青剑宫！”温凉的话，掷地有声。 “切！”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嘲讽。 “算了吧，温凉，何必一定要加入青剑宫呢？” “你已经在山下空耗了十年岁月了，你还要再耗下去吗？” “别管他，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意孤行，听不得人劝的！” …… 当年一起来到莲花山的三万多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上山了，如今还停留在山下的，不过十来人而已。 都是一群连十五境都没有的掉车尾，这十年，温凉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温凉，”一个叫做刘畅的伙伴喊着他的名字，说到：“照理说，你当年也是咱们白水园全系第一的天才，怎么现在就沦落到和咱们一起了呢？” “刘畅，你怎么说话的？”旁边的人拍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什么沦落到和咱们一起，和咱们一起丢人吗？” “就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莲花山近在眼前，咱们就是不上去。像咱们这样的，莲花山上也就十来人而已！” “温凉，别听他的，和咱们一起也挺好的。每天挖挖蚯蚓，掏掏鸟蛋，长生久视，何其逍遥啊！” 温凉照例给自己套上了静音阵，充耳不闻清净。 反正，他是一定要加入青剑宫的。 当初来到莲华山下的时候，莲华山九剑宫宫门大开，流光溢彩，齐齐欢迎他们的到来。 在了解了为何会有这么多人通过了那条登山之路的原委后，除了青剑宫之外的所有宫门，都对他青睐有加。 杨剑宫宫主甚至亲承，愿意收他为弟子。 只是，温凉都拒绝了。 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自己要加入青剑宫！ 杨剑宫宫主愤然离去，扬言此生再不相见。 三年之前，虞渊下山，他已经是二十境的高手了。华彩祥云傍身，更多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黑白小兽扑腾在他身旁。 虞渊问他：“如果你想加入荆剑宫，我可代师收徒，引你入门！” “喂！你这样让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面子？你现在还有面子吗？”虞渊的话不多，但总是直刺人心。 “我好歹也是……” “那是七年之前的事情了。”虞渊打断了他，说到：“无论你过去有多么了不起，那都是过去了。这里是莲花山，你不知道山上的风光，也不知道你错过的这七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唉，”温凉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上山。” “那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我就和这跟问心索耗上了，我就不信，我通不过……” “再见！”虞渊转身就走。温凉本来想找他要点干粮的，都没来得及开口。 莲华山下，灵力匮乏。想要不死，只有找些活物来充饥，偏偏这里活物少得可怜，支撑十多个人的口粮都难以满足。吃了十年的蚯蚓，有些累了。 一晃便进入了第十个年头，温凉准备向那条问心索发起第一万零二次冲击。 该准备的自然都准备了，但若说万无一失，他却也不敢讲。 反正，大不了就这样了。 他取出一只铁靴套在自己脚上，脚底有暗扣，踩上问心索后，即便倒下来，也是吊在问心索上，不至于掉下来。 “喂，温凉，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吗？”有人发现了他脚底的这个机关，大声问到。 “你这样会把自己搞死的啊，”另外一个人将靴子拿在手中，说到：“问心索并无实体，你这个按扣能不能扣住且不说，即便是扣住了，你在那绳索上一吊好几年，难道还要我们给你喂饭吗？” 温凉笑了一笑，将靴子拿回来，穿在另一只脚上。 “我去了，你们好好加油！” 温凉的这个秘密武器其实并不新鲜，当初来到莲华山下的时候，有至少三千人同他一样选择了青剑宫。 原因无他，青剑宫的入门之路看起来最简单。 只要走过这一条问心索就可以了。 结果三千人无一能够通得过。 有人不信邪，各种手段都用了，什么飞行术、疾行术、滑行术……都用上了，山下本来就稀薄的灵力就是被这一群不信邪的家伙给消耗光了的。 当然，也包括了这种能够将自己扣在光索上的靴子。 直到现在，那几个穿着这种靴子的人还吊在光索上，外人看不见，只有温凉每次行走在问心索上的时候，才能发现他们的尸体。 长长短短的十多具，远远近近像风干的腊肉。 “来，来，来，我们猜一下等下他会从哪里掉下来！” “他还会掉下来吗？” 平日里，众人嘲讽归嘲讽，但是，眼看着温凉这一次做好了吊死在问心索上的准备，大家还是心有不忍。 “要不，还是别这样吧，温凉？” “是啊，还有的是机会的啊！” 温凉穿好靴子，站了起来。“我说过的，我温凉，这次一定能通过这条问心索，加入青剑宫！” “可是，你这一次要是失败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何必一定要加入青剑宫呢？” “莲华山上有九剑宫，你只要愿意，除了杨剑宫外随你挑选都可以的啊！” “是啊！或者你可以再等一等，即使这一次失败了，下一次你就能成功呢？” …… 十多人，每人一句话，殷殷切切，却又显得嘈杂。 虽然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是好的。 但是好的，并不意味着是对的。 从温凉现在所站的地方，回头望去，能看见一座石碑。 这个石碑已经在那里立了一万年之久了，石碑上的字虽然有灵阵的保护，却也抵不过光阴的侵袭，变得斑驳。 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上面写的是三个字：天欲坠。 在进入莲花山的第五天，在见过莲花山那么多人之后，温凉便明白了。 所有人都有得选择，但是他没有。 所有人都可以等待，但是他不能。 温凉转身随意地朝身后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地走向了远方那一条，隐没在山谷之间，消逝于浓雾之中的青色细线。 “青剑宫，我来了。” 第二章 又十年 远处的青山绿水皆是幻影，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无人知晓。 温凉一踏上那细线，眼前便出现了三条细索，一模一样，绵延向远方。 排除掉左右两条已经验证过的歧路，他选择了从中间这一条走过去。 在过去的十年中，不止是他，江雪、虞渊这些人都代他走过好几次，左右两条路确定是歧路无疑。 眼前就是单调的一条细线，上下都是虚空，混混沌沌，空空荡荡。 保持并衡并不是难事，以他十五境的修为，只要有一点点借力，就不可能摔下去。 难的是，这条路不知道要走多久。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很慢，快的时候眨眼就是第二个节点，慢的时候，直到他退出问心索，也看不见第二个节点。 这一次他的运气比较好，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眼前又是三条岔路。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上了中间一条。 左右两条，已经有人替他走过了，是歧路无疑。 替它走这两条路的人，现在正在前方的第三个节点等着他。 浓雾渐渐的升了起来，幻术开始渐渐地有了变化。 说起来好笑，凭他“复制”的能力，现在基本上无惧任何对手。但是唯独对于幻术，他一筹莫展。 问心索上，只有他一人。这就是他一直通不过这条问心索德根本原因。 其它的人，凭借着本身的执念和运气，总能莫名其妙地走过这条问心索。唯独他，蹉跎了十年，还在山下。 在他的记忆中，有“一剑斩万法”的手段，也有“慧眼金睛”的诀窍，但是没有一种是十五境的他可以施展得出来的。 身周的灵力，不是真的灵力，只是幻术而已。 又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疲倦了，他便从戒指里掏出一粒辟谷丹来吞下。 这是燕喜从山上递下来的东西，一粒可以抵一年的饥饿。平日里，他宁愿吃蚯蚓，也不愿意浪费这样一粒宝物。 这一次，光是走到第三个节点，就用掉了一年。 耗费的时间很长，但却让他很振奋。 图门教义里认为，人生的每一步路都不会浪费，走过的路有多难，就会有相应的回报在前方等着自己。 他不信图门教义，但它有时候，确实能给人一些安慰。 “春妮，你好啊！”温凉朝着前方的浓雾打起了招呼。 前方出现了一个倒挂的人影。 那个人影在他出现之后，便向他冲了过来。 温凉一个侧身避开，然后突进到了它的身后，去势不停地继续朝前冲去。 这个人影又倒挂了起来，紧紧地追在温凉的身后。 两人前进了没有多久，眼前便又出现了三条路。 “复制！”温凉在心底默念了一声。 眼前的浓雾突然变得透明起来。 在野人的眼中，幻术是无法起作用的。 这个野人的名字叫做春妮，并不是温凉胡乱给它起的名字。它生前的名字，的确是叫做春妮。 不幸的是，春妮死在了问心索上。它的脚上装上了死扣，所以一直无法掉出幻境，只能一直倒吊在问心索上。 很久以前，温凉将她炼成了傀儡人。 在操控她走过一条又一条歧路之后，温凉在上一次失败前，拿走了它的储存中心，然后它便成了野人。 除了失去灵智，她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像山下那个叫做刘畅的倒霉孩子，偷偷在幻影构成的沙地里埋下了一颗土豆一样，温凉也在这条问心索的幻术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说过，他这一次一定能通过问心索，不是空口白牙的大话，而是他埋下的这粒种子，现在到了破土而出的时间了。 他可不喜欢立下一个无法完成的誓言，然后被别人耻笑。 接下来的路，就成了坦途。 野人没有灵智，所以它们的眼中也没有幻术。 但这条路真的好长，他无法理解虞渊或者江雪他们，为什么可以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走到尽头。 而到了他这里，尽管有着野人的视野，也足足再用掉了六颗辟谷丹，才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 这意味着，九年又过去了。 春妮在他落地之后就消失了。 温凉打量着眼前。 入眼是一处倾颓的大门，一个小童子抱着扫帚，在门前打着瞌睡。 门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峦，掩藏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他轻轻地摇了摇小童子的扫帚，小童子一下子便醒了。 “啊？”小童子急忙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是你啊，怎么你还是上来了？” “怎么？我不该上来吗？” “是啊！没见过你这么固执的人。” “看起来就是你在捣鬼了？” “是啊！”小童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一来，这青剑宫本就该断绝了；二来，我也不喜欢你。” “青剑宫该不该断绝不该由你说了算吧？”温凉笑了起来。 “青剑宫里就两个人，宫主在闭关，你认为我说了算不算？”童子说到。 温凉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算。” “你还是下去吧！”童子说到：“有我守在门前，你是进不去的。” 温凉回头看了一下。 那条若有若无的青色问心索还在。 从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上看下去，恰好可以看见山下的场景。 那是一片蓝盈盈的无边无际的大海，在海岸边上一片翠绿，有几个人正在筑着堤坝抵挡海潮。 他现在可以看见他们，想来在过去的十九年里，那些加入了其余八剑宫的伙伴们，也是可以看见他的。 倒让他们见笑了。 九年过去了，那个叫做刘畅的家伙，居然真的在海岸的沙地上种出了土豆。 真是奇葩！ “没你守在宫门前，我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你说什么？”童子一愣。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温凉一拳轰在了头上。 宫门是假的，童子是假的，灵力也是假的。 温凉在看见童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幻境什么的还算可怕，但是论起打架来，温凉谁也不虚。 “现在，青剑宫里只有两个人，宫主在闭关，青剑宫里，我说了算！” 温凉迈步走进了宫门。 吞下最后一粒辟谷丹，又是一个十年。 第三章 养剑的、养鱼的和养土豆的 星河寥落，宫墙斑驳。 用力推开沉重的宫门，一股沉郁腐朽的气息铺面而来。温凉等了一会，才走进去。 中道上积满了落叶，夜风吹过两侧的树林沙沙作响。 殿阁崔巍，宛如沉默的野兽。 温凉独自行走在中道上，耳边跫跫的足音，孤独而响亮。 他抬头能看见一条银色的天河，散发着白森森的光。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繁星，只有那一条静静流淌的天河。 沿着中道前行，他推开一扇又一扇沉重的大门，最后看见了一条又高又宽的石阶。 拾阶而上，共三百六十级。 推开正面的宫门，眼前的景象便幽暗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宽阔的大殿，殿的两侧，各盘坐着一列大大小小的人像，形容枯槁，生机已逝。 惟上首高坐着一尊人形，虽同样兀然不动，但却分明还活着。 温凉等了一会儿，便自顾自地跪了下来。 “弟子温凉，拜见青剑宫大仙师！” 高坐上的人形依然沉默无语。 温凉又等了一会，又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逡巡在左右的人像之间，只见一个个皆面如新丧，虽已过去了千百年岁月，依然可感受到当日赴死之时的不甘与悲愤。 可惜他们死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不能再炼成傀儡人，物尽其用。温凉想。 “你为何执意要加入我青剑宫？” 温凉便一振衣袖，来到中道，朝上方执了一礼，正色答到：“师择徒，徒亦择师。弟子还在青棠城中时，便听闻过许多山上的传说。遍观莲花九剑宫，唯青剑一宫可取。” “大言不惭！” 温凉沉默以对。 “山下有一石碑，上面有三个字，想来你是见过的？” “见过。”温凉说到：“天欲坠！弟子正为擎天而来！” 那人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冷笑，却也并未再言语斥责，说到：“那好，我便传你擎天剑术。” “大仙师且慢！”温凉说到：“青剑宫有三门绝学，擎天、抵天、破天，皆是世上首屈一指的剑术。但弟子所求，却并非这三种。弟子只愿学一门养剑术足矣！” “咦？”那人终于发出了惊讶之声，“为何？” “擎天之剑，终有极限，其余两门剑术也是如此。学得再好，不过是另一位大仙师，又有何用？” 温凉这话颇不恭敬，但那人却是笑了起来。 “大言不惭！你以为谁都能修成我这样子吗？一百多年闭锁人世，没想到却将人世养成了这般样子。那青棠城中，如你这般狂悖的人，多吗？” “不多，”温凉说到：“青棠城三十亿人，我就只有一个。” 那人叹了口气，“生命的意义，却也正是如此，谁又不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呢？我之前故意设下许多碍难，阻你上山，没想到终究还是让你上来了。也罢，来都来了，青剑宫多个弟子，也无甚大碍。虽然狂悖了些，以后多半会得罪同门，不过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多吃几次亏，也就改过来了。既然你想学的是养剑术，那也不用我教你什么。青蜉殿中藏书众多，你自去修行便是。” 温凉点头。又等了一会，见那人不再说话，便欲退去。 刚一转身，却又听见那人叫住了他。“且慢！” “大仙师！”温凉转身又执了一礼。 “我青剑宫式微已久，与其它剑宫多有不同。你在山上修行，切记深居简出，藏头缩尾，不宜与他人争执，免生事端。我只能苟活几年，护不得你太久，从长计议，将来你终究还需要托庇在其它宫中，所以不要与其它宫中弟子伤了和气。” 这明显示弱之语，与他那高据九台之上的地位颇为不符。 温凉只沉默了一下，便答到：“弟子知道了！” 莲花山上，自有大局。 但这大局之下，却是将青剑宫当做老实人给欺负了。 那满座枯槁的的剑仙们，为了大局甘愿赴死。 却不意味着，所有青剑宫的弟子们，都该如此。 “当日天河之变，弟子也曾听说过。”温凉说到：“以弟子看来，其它所有人都是错的，只有大仙师一人是对的。” *** 山下。 一个裹着破破烂烂皮袍的老农，正用沾满沙土的双手从地里刨出一粒土豆。鸡蛋大小，颜色金黄。 他的双唇翕动着，激动不已，眼里几乎有泪水要滴落下来。 “刘畅！”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手里一哆嗦，土豆掉到了地上。 “我日你仙人板板……” 骂人的话骂到一半，剩下的叫他给咽了回去。 他揉了揉眼睛，揉得眼角都是沙土。 “你……你是……” “是我，温凉啊。” 温凉笑了起来。 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哆哆嗦嗦的老农，就是刘畅。 “温凉？温凉！”刘畅大叫起来：“他马的温凉，老子以为你也死了呢！怎么一去了这么久！” “没多久，没多久，”温凉一边说着，一边将几乎疯魔般的刘畅从他身上推开，“也就十多年而已。大老爷们的，别抱得这么紧！” “温凉，你可算回来了！”刘畅哗啦一声哭了出来。 原来在温凉离开的这十多年里，山下终于也到了穷途末路。 食物断绝，连蚯蚓也没得吃了。 原来还有十多人的队伍，现在也就剩下了一半。 自温凉去后，也无人下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刘畅原本出身青棠城富商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只管修炼，其它一概不会。到了现在，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海沙地里种土豆。 而且，还真让他给种出来了。 “邛玉，阮贡，沙子敬……快来啊，温凉回来了！”刘畅带着哭腔喊到。 “好了，好了，别嚎了，哭什么啊哭！” “温凉啊，有你在，就好了……咱也别去那什么青剑宫了，你瞧，我这土豆，他又大又圆，往后我便把这手艺教给你，保证你肚子撑得溜圆……” 又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唧唧咋咋说个不停。 “是啊，是啊，青剑宫也没什么好的。咱几个现在种土豆，将来还要种海莲，争取将这一片大海，全都种上密密麻麻的海莲。这不比去青剑宫好多了？” “看，我们还搭了房子呐！” “我还收养了一条鱼当宠物，看我把它叫来给你瞧瞧……鱼……鱼……鱼……” …… “咳！”温凉不得不打断了他们争先恐后的呱噪。“这个……青剑宫，还是要去的。” “什么？还要去？” 温凉点了点头，“不但我要去，你们也得去。” 众人一脸惊愕。 “忘了和你们说了，我现在是青剑宫大弟子，青剑宫里，我说了算！” “这……真的？” 温凉一笑，“我现在就代师收徒，你们七个，现在就都是我青剑宫弟子了。来，按照年龄大小，排个序吧！” 刘畅赶紧将沾满沙土的手掌在身上擦了擦，犹自不敢相信地问到：“温凉，你说的是真的？像我这样的，也可以成为青剑宫弟子？” 温凉打量了他一下，再环顾了一遍所有人。 都是歪瓜裂枣的模样，一个个面色早被海风给吹成了干褐色，卷起袖管的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衣服破破烂烂，还尽光着脚丫子。 “当然是真的！”温凉说到：“现在的青剑宫里，我说了算！” “可是，我们的本领低微，还资质愚钝……”有人依然不敢相信。事到如今，大家心里都有数，在场的各位，除了温凉，都是九剑宫挑剩下的。 “那有什么！反正我青剑宫，重量不重质！” 第四章 青剑宫里 青剑宫里一处荒芜的殿顶，八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齐齐望着夜空中遥远的天河。 也不知谁率先叹了一口气：“唉，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 夜风消弭了他的叹息，四野又陷入了茫茫沉寂。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率先离去。 然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离开。 最后只剩下温凉躺在那里。 这里是青剑宫的藏书楼，在他的身下，藏有这整个世界百万年以来几乎所有的典籍。无论是人文历史，还是武功秘籍，千奇万象，无所不包，即便是青剑宫的宫主，也没有一一读完。 在莲花山还没有离开青棠城三千万公里之远的时候，这里守御森严，禁制重重。普通的青剑宫弟子要访问这里，那是千难万难，即便是青剑宫宫主，亦有些地方是他轻易去不得的所在。 可是现在，这里对温凉完全敞开了大门。 从一楼到一百楼，从第一层空间到第一百层空间，温凉可以随意出入。 不需要权限，不需要批准，不需要登记，不需要顺序……他即使要放把火将这里烧了，也无人管他。 他所想要的养剑术就在第一层，是青剑宫最通常的剑术。 擎天剑术在第一百层，一共有三千册，光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就得要六个月的时间。 抵天剑和倚天剑也差不多，如果不是读取了青剑宫宫主的记忆，温凉光是看完，就得用掉将近两年的时间，更别说修行有成了。 可是，温凉只对养剑术感兴趣。 擎天剑术有极限，而养剑术没有。 只要他愿意，可以将剑一直养下去。 养个千年万年，只为最后拔出一剑。 尽管青剑宫主的记忆中，也有养剑术的修炼方式。但是温凉还是坚持一册一册地将所有与养剑术相关的书籍都看了一遍。 还是有些慢，所以他给其余的十人都布置了任务。 让他们务必将养剑术相关的书册都背下来。 每个人背上十册，并不算难。 就在刚才，他读取了一共七十册的内容。 然后，就着天河的光芒，和夜风中微微的叹息，他将集雪融入了自己的魂体中。 剑养在身，从此一生只能出一剑。 *** “温凉，我可以在这里种些土豆吗？” 温凉看着大殿前被翻整得平平整整的泥土，有些无语。 阡陌纵横，横平竖直。 “你都把这里弄成这样了，还来问我？”温凉有些心虚地看着大殿的方向。那扇宫门背后，还有一位没有死呢，他会不会有意见？ “我看这里空着也是空着……” “那你干脆再种些丝瓜黄瓜南瓜什么的好了。”温凉说到。 “嘿嘿，丝瓜种在那边……” 温凉顺着刘畅所指的方向回头一看，只见宫墙的地下，有几颗嫩苗已经抽芽了，旁边还竖立起了几根小木棍。 “原来这里的地砖呢？”温凉问道。他记得这里的地砖又大又平，温润如玉。 “在那边！”刘畅说到：“捣碎了，用催化灵阵一激发，就是上好的肥料。” 现在的刘畅，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农夫。 温凉现在很想推开那扇宫门，打探一下那位宫主的想法。 可是他不敢，随意地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随他上山的这几人，就没有一个认真修炼的。 有养鱼的，养着一条谁也没看见的鱼，没事就往海边跑。抗着青剑宫里陈年的老酒，一罐一罐地往海里倒，看得温凉都心疼。 有研究永动机关的，发誓要造出一种不依靠灵力就能自行运转的傀儡来。看起来是吃了在山下灵力稀薄的亏，指望着将来再过苦日子的时候，能好过一些。 有将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去其它宫串门子的，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偶尔出现，便总会带来些不知道转了多少手的消息。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一周之前，那时候他刚刚被燕喜骗去了一大笔灵石。 有研究神道的——这温凉倒也能理解，毕竟谁都靠不住的时候，只有依靠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获得一丝安慰。 可是还有研究诗歌的，温凉简直不能忍！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打，有什么用？若不是看穿了他的记忆里，全是歌颂青剑宫和温凉的句子，温凉都想把他驱逐出去了！ 难怪这群人，八剑宫宁愿让他们烂掉也不愿意收入宫中。 得亏八剑宫还那么缺人！ 藏书楼里。 “温凉！温凉！”荀子由慌慌张张地从门外闯了进来。 温凉皱着眉头，看着他撞翻了一个书架，然后书架倒下去，又撞翻了另外一个书架，又撞翻了另外一个书架…… “滚！” “可是……” “让他滚！” “哦，好吧！”荀子由急忙转身离去了。他已经习惯了温凉的这种风格，不管温凉说什么，他反正照做就是了。 荀子由，温凉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如果说那些养鱼的、研究诗歌的都还算有点追求，这个荀子由，就是一点追求都没有。 作为青剑宫排名仅次于温凉的第二弟子，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在青剑宫看大门。 看天边的一朵白云从东走到西，他能从早看到晚。 如果不是他出生在青棠城第一区，凭他的智商，他都不可能进入白水园。 如果他出生在第三区，他绝对活不过十岁。 书架倒了一地，温凉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 有些事情，你不找它，它自会找上门来。 说什么要深居简出，要藏头缩尾……“我青剑宫式微已久，与其它剑宫多有不同。你在山上修行，切记深居简出，藏头缩尾，不宜与他人争执，免生事端。我只能苟活几年，护不得你太久，从长计议，将来你终究还需要托庇在其它宫中，所以不要与其它宫中弟子伤了和气。” 青剑宫宫主的话言犹在耳。 可是，大仙师啊！ 你越是要顾全大局，别人就越是当你软弱可欺。 我为擎天而来，我就是正义！ 我温凉，谁的气我都不受，谁的恶我都不忍！ 我有仇报仇，从不过夜。 第五章 青剑宫外 “冀剑宫弟子元成，按例巡查，青剑宫大仙师可安好？” 一个身着灰白服饰的弟子，站在青剑宫中殿外的台阶下高声询问。 刘畅、沙子敬、邛玉三人齐齐躺在他身后，两长一短，整整齐齐，人事不知。 此人问过三遍，见无人回应，便欲迈步拾阶而上。 “大仙师，冒犯了，我也是按例巡查，得罪莫怪。”他低声说到，脚步却是不停。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呆板的同伴，却不像他这么唠叨，只随着他前行，一直不言不语。刚才三位青剑宫弟子先后上来劝阻，就是被他一拳一个撂倒。 “安好又怎样？不安好又怎样？”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们前方头顶传来。 元成一愣，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再定睛一看，原来在正前方不远处，一个少年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台阶上，手里抓着一根咬了一半的黄瓜，脚下地上放着一根还带着黄瓜蔓的木棍。 “这……”元成转身朝向身后。 那面色呆板的同伴大踏一步走上前来。“安不安好都是幸事，但总得我亲眼见过才行。” “呵！”那少年冷笑了一声，“每个月一次，往我师父面前放迭魂香，师父不和你们计较，我却咽不下这口气。本想迟早要打上冀剑宫去，没想到你们倒是提前送上了门来。” “放肆！”那人缓缓拾阶上前，口中冷冷说到：“青剑宫没有长辈教导，今日我便替他们教训一下你们这些野猴子！” “来来来！我便坐着让你打！”那少年咬下一口黄瓜，嘎嘣脆地在嘴里嚼着，伸长了脖子，竟是真的在等着他打下去。 那人凝目注视了半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十五境的模样，虽说被山下来的那群冀剑宫同门吹得神乎其神，但修为境界骗不了人，总不可能他这十五境的脖子，比他三十境的拳头还要硬？ 当下捏了捏拳头，照着眼前这头脑便是一拳。 力道比之撂倒那几个农夫，还要重了三分。 只听得“梆”的一声闷响，犹如击在坚实厚重的铁壁上一般。 眼前的头颅未动分毫，反而是拳头被震得隐隐作痛。 那后脑勺翻了过来，露出一张可恶的嘴脸，腮帮子里还在嚼个不停。 “就这点力气？要不要再来两下？”那人嘴里喷着嚼碎的黄瓜沫，对他说到。 一股怒气顿时冲上他的心头，他毫不犹豫又是一拳砸下。 这一拳，已是他的八成力道。 早就听说青剑宫里住进了一群野猴子，他心中一直恼怒，本次是他主动要求随元成来巡查，就是存了给他们一点教训看看的心思。 一入青剑宫，恼怒更甚。 当日为了学习青剑宫的倚天剑术，他在中殿下苦求不得。看看今日这青剑宫里，竟被一群山下来得野猴子给辟做了菜地！ 丝瓜！ 黄瓜！ 我叫你吃黄瓜！ “梆！”又是一声闷响。 他那一拳砸在那少年得鼻头上，竟是丝毫没有砸动！ 反而是他的中指骨，隐隐作痛。 “哈哈，冀剑宫的土猴子，就这么点力气吗？” 那少年一脸嘲讽地看着他，说到：“再给你一次机会，拔剑试试，说不定就能斩下我这颗头来呢？” “师兄，”元成上前几步，拉住了他的手，说到：“他是青剑宫的大弟子，我们打不过就算了。我看那中殿的门还开着，我想大仙师应该还是安好的……” 手上的痛疼本让他的恼怒消退了稍许，可是元成的一番话，却又让他更怒了起来。 打不过？ 一个才进入青剑宫没一个月的野猴子，莲花山上八剑宫都不要的废物，他堂堂冀剑宫第七快剑怎么可能打不过？ 他挣脱了元成的手，将手摸上了身侧的剑柄。 “师兄……”元成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哈哈，”坐着吃黄瓜的少年笑了起来，“劝人不能这样劝，你得这样劝他：如果今天不打死这个野猴子，我们就不能将迭魂香放进去，回到冀剑宫，师父会打死我们的！” “你……！”元成指着他，手指用力再用力，可是说不出话来。这个少年真实诡异，竟然直接将他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那个面色阴沉的男子，紧捏着剑柄，像是要将剑柄攥出水来。 动拳是一回事，拔剑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还是有了些犹豫。 “怎么？不敢拔剑？”那少年欠扁的说到：“看来你的剑也不怎么快嘛……” 话音刚落，便听见“铮”地一声。 那人一个趔趄，手中空握着剑柄，剑身却是断在了剑鞘里面。 这一下，让他迟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待到明白过来，顿时羞愧不已，丢下剑柄便转身欲走。 原来在他拔剑那一瞬间，他的剑便被人连根截断了。 “等着！”那少年捡起地上的棍子，“我让你走了吗？青剑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你要怎样？” “也不怎样，”那少年说到：“打断你的腿，将你扔出去就是了！” 说罢，那少年一棍扫来。 他本想躲，可惜才兴起这个念头，便见自己已经跌落在地上，站立不稳，咕噜噜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听说他的剑在你们冀剑宫排行第七？”那少年转头向元化问到。 “这……” “有水分是吧？那就让你们冀剑宫真正的第七过来！”那少年说到：“老规矩，我先让他三拳！” “我……”元成指了指台阶上的宫门。宫门虽然小开了一线，但内里漆黑幽森，只依稀看见个巨大的人影，其余细节一概都看不见。 “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元成本想卖个笑脸，求个方便，让他至少去看一眼，否则回到冀剑宫，还真有可能被当场打死。 这一下，也不用问了。想来只能回冀剑宫如实回禀。 “可是，大仙师自愿坐化，这是九剑宫之前的共同决议……”，元成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少年沉默了一下，侧着头，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说到：“过来。” 元成疑惑地凑了过去。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少年一棍子抽在自己手臂上。 他惨叫了一声，双臂不由自主地下垂，显然是断了。 这青剑宫中，除了中殿，尽是灵力绝地。只能等着回到冀剑宫再图恢复了。 当下不再言语，飞跑到台阶下，让他的同伴伏在他背上，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只听见身后还有声音传来。 “让你们的第七剑过来受死！” 第六章 天河 莲花山虚悬于空中，离地三千万公里，恍如浮岛。 离天更近一些，却也有五百万里之遥。 莲花山下的石碑上写着“天欲坠”三个字，那是三百多年前，天河决议之后，莲花山上一位决意孤身前往天外的大仙师留下的手笔。 莲花山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枚鸡蛋，天是蛋壳，呈椭圆形。 地是蛋清，浮浮沉沉。 而蛋黄，早不知哪去了。 四十多万年前，天曾崩塌过一次。那一次，有割裂一切的罡风从天外吹进来，城与城碰撞、消失，山与山挤压、爆裂，海与海融汇、倒卷……世界被撕裂成了千丝万缕的碎片，水上燃起了大火，火里裹挟着寒冰……所有的常识与规则，都出现了彻底的崩坏。 经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终于将那个崩塌的缺口给堵住，重新为这个世界建立了秩序。 并从此留下了补天或者刑天的传说。 不过那是四十万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是对于生而永生的人类来说，也是一个漫长到足以遗忘的远古时代。 人类生而永恒，但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永恒过。 能活上一万年，已经算得是高寿了。 关于远古的记忆，如今只存在于尘封的藏书室里，或者化作一个个符号存在于某些记忆灵阵中。不会再有人去刻意翻起。 直到三百年前，天穹震荡，南北倒转。 在那场普通人甚至都不会察觉的变动中，莲花山、太阳山、正余山合聚到一起。 于是天上便多了一条雪白的天河。 三山形成的统一意见，便称之为天河决议。 天河决议甫一公布，便震动了所有人。 直到这时，人们才又想起，四十万年前那场倾注了所有人目光和精力的，轰轰烈烈的补天行动。 三百年前的天空中，其实有四座浮岛。除了莲华山、太阳山和正余山之外，尚有一座金铁山。 被三山排除在外的金铁山，对天河决议大为不满。 他们搬出了四十万年前补天的详细资料和计划，企图说明，第二次补天才是正确的道路。并且有意效仿四十万年前旧事，领导这第二场补天行动。 不过未等到他正式发布他的主张，便被三山联合给围灭了。 不仅如此，所有关于补天行动和金铁山相关的信息，一律被销毁，荡然无存。 地面灭城三十座，死人百亿余。 时至今日，即便是在青剑宫的藏书楼里，也再找不到金铁山和四十万年前补天行动的任何记载。 若非青剑宫大仙师曾亲自参与了灭绝金铁山一战，温凉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故事。 若说一开始，温凉还想着要逆转天河决议，在见到青剑宫大仙师之后，便彻底熄了这个心思。 天河决议的意志，绝对不容侵犯。 天河决议的内容，四个字足以概括，叫做：“破壳而出”！ 四十万年，人们可以补天，那是因为那时候天只是塌了一角，其它地方尚算完好。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同四十万年前那一次不同。 天壳稳固如常。 但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每天缩小一公里，每月缩小四十公里，每年缩小五百公里！ 一万年后，天就在莲花山的头顶。 当天壳缩小到了这个程度的时候，按照三山各自进行的推演，世界会迅速塌缩成为一个极点。 极点之后的世界不可知，但唯一可以知的是，那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个世界了。 所以，悬浮于高空的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防线。 “破壳”是唯一的选择！ “破壳”的关键在于破开天幕。 然而天幕之坚，远非人可以想象。 按照正余山最悲观的一种计算方法，天幕的坚固程度，恰好等于这个世界所有灵力所能形成的动能之和。 这种计算方法的原理，叫做能量守恒。正余山所有的灵阵和法诀，都是在这一条原理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正余山存在的历史和辉煌，证明了这条原理的正确性。即便是刻意找茬的灵阵师，也无法反驳这一条原理的合理性。 也就是说，天幕内的世界，根本不存在能够打破天幕的力量。 太阳山和莲花山的计算结果，比正余山要好一些。 至少，在他们的灵力理论体系中，不存在着绝对稳固的东西。 尤其是莲花山，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可以斩破一切阻碍。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他们的剑斩不破的，那只能说明自己的剑还不够锋利。 天幕虽坚，但只要剑够锋利，迟早可以斩破。 就在这绝望混合着希望的氛围中，他们决定在天幕上划一道天河。 天河以三山为枢纽，汇聚了世界里所有能够汇聚的灵力，化为剑锋，在天幕上日夜切割。 每日切割前行一里，每月四十里，每年五百里。 万年之后，在天幕降临在莲花山顶之前，至少可以切割出一个五百万里的豁口。 他们就不信，这天幕之厚，会有五百万里之远！ 天河在三山的头顶上往返流淌，每当势弱之时，山上的人便会为天河添一把力。天河日夜流淌不休，山上负责添力的人，便也日夜不休。 莲花山有九剑宫：冀、兖、豫、雍、扬、荆、徐、青、幽。 太阳山有八星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正余山有十二剑府：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这一条汇聚了世界上所有能够汇聚的灵力的天河，便掌握在三山之上，所有的大仙师的手中。 山上的人，每个都知道，那条横亘天空的银白色天河，意味着什么。 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万年之后，能够逃离这个行将崩溃的世界。 他们也许会失败。 但他们更希望自己能够成功。 一万年后，他们所有人都不在了。但是他们希望，他们的文明，还能够继续存在着。 即便是连这个世界都已经抛弃了它。 第七章 土豆宫 “你确定，这是一棵土豆？”温凉站在一棵树下，疑惑的问。 刘畅的表情，也是困惑不已。 这里是青剑宫一处偏殿，已经荒废很久了。即使在青剑宫还繁盛的时候，也少有人来。据《青剑宫志》记载，这里是青剑宫弟子犯错自省所用，不过自千年前大仙师修成擎天剑之后，青剑宫弟子便很少犯错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被刘畅种上了土豆。然后他便忘了这事。 青剑宫独占了一座青剑峰，不算次元空间，光是表里面积便有五千平方公里。刘畅开辟的土豆园起码占了十分之一的面积大小，他根本照顾不过来。 外面盛传，青剑宫应该改名叫土豆宫。幸好这流言没有被大仙师知晓，不然，恐怕会气得那位坐化中的大仙师又重新醒过来。 刘畅这个半吊子农夫，只管种不管收。现在的青剑宫里，到处都是圆溜溜乱滚的土豆。 “照理来说，它应该也算是土豆。”刘畅从树上摘下一颗圆溜溜的瘤状块茎，咬了一口。 “可是呢？”温凉问到。 “可是，他比土豆要厉害得多了。”刘畅说到：“他是一棵仙豆！” 温凉转身就走。 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听刘畅瞎掰扯。之所以问问他，是对他搞出这样一个变异物种表示赞赏，实际上在刘畅一现身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自省殿的灵阵，加上一定频率的灵力，合适的温度湿度，再配合天心石捣成的肥料，最后就会培育出这么个变异物种出来。 这甚至可以整理成一个粗略的公式。 如果是在青棠城，刘畅就靠这一个公式，就可以获得一枚由青棠八极联合颁发的勋章，甚至可以有权限将他老爹的贸易事业再扩大一倍，光宗耀祖谈不上，继往开来是绝对够了。 一棵土豆树，等于十亩土豆园的产量。 温凉离开自省殿，走在回藏书楼的路上。 地面都是野草，偶尔从泥土里露出一截屋檐出来，显示着这里曾经遭受过剧变，有一处宫殿被埋在了地下。 温凉停了下来。 他看见邛玉在前方畏畏缩缩地看着他。 “你冷吗？”温凉问。 “啊？不啊，我不冷啊！”邛玉就是那个想要搞出个永动机关来的家伙，之前在白水园的时候，他是除了温凉之外，第二个选修了十系的学生。但不幸的是，他每一系都没有及格。 “那你抖抖索索的干嘛？看起来很猥琐啊。”温凉说到。 邛玉立刻挺直了腰背，可是他一说话，不由自主地又佝偻了下去。“这个，温凉啊，冀剑宫的第七剑很厉害的，我不知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嗯？” “他出身于赤城，自幼便被莲花山选中，在冀剑宫修行光影剑，一练便是三百五十年。在冀剑宫诸弟子中，论战力排行第七，可若是论剑速，他其实要排行第一。号称是冀剑宫中，最接近光速的快剑。”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是……阮贡告诉我的……” “阮贡是不是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让我借给冀剑宫大仙师贺寿的机会，去给他服个软，认个错？” “阮贡也是好意……” “那他怎么自己不来见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邛玉嗫喏着说到。 “你的永动机研究得怎么样？”温凉稍微放缓了点语气。邛玉的自信心一向不强，尤其是最近进行的某种研究，让他几乎对自己的生命产生了绝望。温凉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但是在他内心的深处，他显然很需要别人的支持和肯定。 “不怎么样，没有进展。”邛玉神色黯然地说到。他和刘畅是两个极端，刘畅的土豆但凡有一点点进展，他会到处嚷嚷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但是邛玉，明明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只是因为他暂时还没有搞清楚原理，他便会习惯性的否定自己。 但是温凉知道，一旦邛玉真的研究成功了，那会是一个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 土豆宫，绝对会换成另外一个名字！或许会被叫做邛玉宫也说不定。 “加油！”温凉说到：“咱们青剑宫八大剑仙，除了我之外，我就最看好你了！” “是吗？”邛玉的内心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荡漾到了脸上就成了灿烂的惊喜。 “是的！”温凉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到：“自白水园开始，我便觉得，你注定会超卓不凡，甚至和虞渊一样，迟早会站在所有人之上！” 温凉这话说得相当夸张，但是邛玉认为温凉说的是真心话。 “哈哈哈！”他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不停地摆手表示温凉过誉了，可是口中却并没有否认。 “藏书楼中有很多藏书也是关于无灵力动力研究的，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温凉说到：“在第三楼一个编号为18的小空间里，收纳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藏书，也许你可以从那里面找到灵感。” “藏书楼？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现在青剑宫我说了算，我说可以就可以。” “那行，我马上就去！”邛玉转身就走，但是被温凉叫住了。 “下一次见到阮贡的时候，你告诉他，钱没有花光之前，不要回来见我！” “哦，好的。” 邛玉根本不明白温凉到底什么意思，但这句他是记住了。 实际上，阮贡一心想要脱离青剑宫，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其它八剑宫都没有接纳他。 温凉给了他一大笔钱，告诉他只管花，花光了还有。 一开始阮贡觉得这是个相当简单的任务，但是，等他真正去抛洒那一大笔天文数字的灵石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任务真不容易。 莲花山的货币体系已经完全崩溃，灵石不再具有货币的功能，仅仅是作为一种调谐好的灵力容器。 莲花山上现在有三万多苦力日夜调谐灵力，根本不差灵石。 金钱带给他的满足感在急剧减弱。 他花钱花到手软，却还是没有任何一个剑宫愿意接纳他。 更可悲的是，在他和燕喜进行了几次交易之后，他发现自己手上的灵石居然变多了。而且，一份份合约让他疲于奔命，他不得不冒险运作了几笔大量的物资交易。 他想停下来，可是燕喜不允许他毁约。 如果他还想脱离青剑宫，就需要燕喜的帮忙，至少不要扯他的后腿。那么合约就得继续执行下去。 第八章 这一手棋为了八百年后 温凉亲手将一柱迭魂香点燃，插在那尊巨大身影前面的地上。 天河决议的威严，不容侵犯。 他可以亲手将冀剑宫巡查弟子的双腿打断，但他不能阻止这一盏迭魂香每个月都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飘散，最后都进入了那尊巨大的身影里面。 “你一定要杀谭明净吗？” “是的。”温凉跪在那尊身影的阴影下，垂头低声说到。 “为什么？” “他阻碍了虞渊的崛起。” “虞渊是谁？” “一个天才！”温凉说到：“真正的天才！” “我见过很多天才，”那个声音说到：“我自己也是天才。他比我如何？” “他现在当然不如你，但是八百年后，他会比现在的你强！”温凉说到。 “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我的计划里，八百年后他会比你强！” “哈哈，你可真是狂妄！” “你之所以觉得我狂妄，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师父。”温凉站了起来，走到了阴影的正面，仰头看着他。 阴影浓郁得像是一团墨，大仙师的面容深不可辨。 “我如果能动，我一定现在就拘禁了你。” “可是你动不了，师父。”温凉说到：“天河决议的威严，无人可以违反。金铁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晓谕诸剑宫，承认你是我的弟子。” “你已经晓谕过了，师父。”温凉说到：“只是你忘了。” “忘了？” “没错。你忘了你正在坐化，你的记忆正在慢慢地流失。终究有一天，你会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那身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过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谭明净才是真正的天才。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后辈中，无一人拥有像他那样对剑的领悟。当年他还在赤城中时，我便注意到了他，本想收他入我青剑宫，可惜却让冀剑宫捷足先登了。” “师父胸怀宽广，总是容易退让，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你是没有见过少年时候的他，所以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柄快剑。连我都没有信心能够教好他，不耽误他。” “虞渊比他更好！” “呵呵，”那个声音笑了两声，“不会有人比他更好，等你见过了他的剑，你就知道了。对了，你确定你能打得过他？” “我会让他先出三剑，”温凉笑了一下：“然后，一棍子打死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 “是的，”温凉说到：“只要不是冀剑宫宫主亲自前来，我都很有信心。” “假如你被他杀死，我会很开心的。” “闭嘴吧，师父！”温凉转身从他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边走边说到：“除非他打得过你，否则他杀不死我。” *** 阮贡被人打断了双腿，悄悄地回到青剑宫的中殿墙角疗伤。 温凉站在藏书楼的楼顶，只往那个方向上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可怜的阮贡，带着三千万灵石的启动资金出宫，最后变成了五千万灵石。 更可怜的是，这五千万只是记录在燕喜账册上的一个数字。 青剑宫的没落，所有人都清楚。 阮贡比其它人更清楚一些，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逆转的事情。天河决议的威严，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所以他未雨绸缪，一心想要脱离青剑宫。 只可惜他身上青剑宫的烙印实在是太明显，没有任何一宫愿意接纳他。 哪怕他在八剑宫忍辱负重，供人驱策。 哪怕他将青剑宫其余七人的底细从头到尾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哪怕他愿意立下重誓表示同青剑宫恩断义绝。 最后还是被别人打断了腿给扔了回来。 温凉在藏书楼的楼顶，一站便是一个夜晚。 养剑术是青剑宫最基础的剑术之一，入门极易，修行也简单。 只讲求持续不断的温养蓄力即可。 并且，只要能够坚持不拔剑，可以一直温养下去。 温凉初见青剑宫宫主之时，说过“擎天、抵天、倚天三剑皆有极限，而养剑术无极限”恰好点明了这个优点。 然而，真正修习养剑术的人，却寥寥无几。 原因很简单，养剑术不能拔剑。 一旦拔剑，修为尽废。 无论辛苦养剑多少年，拔剑就意味着剑断！ 修习养剑术的人，一生之中，只能出一剑。 没有人能忍受这个致命的缺点。 然而，这却是温凉唯一的选择。 他可以不相信大仙师的记忆，可以不相信藏书楼的记载。但是，他不能不相信夏浓。 他问过夏浓：“有其它的办法吗？” 夏浓说：“有啊。我至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独自逃生。” “不能带上其它人一起吗？” “不能。” 如果连夏浓都想不到其它办法，他觉得自己也肯定不会有其它办法。 他不觉得自己会比夏浓更聪明，也不觉得自己会比夏浓了解更多。 直到如今，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蛋壳外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个样子。他尝试问过夏浓，可是夏浓说不能告诉他。在他闯出蛋壳外之前，他所能知道的一切，都只能是蛋壳内的世界。 “是有什么东西，在约束着你吗？”他问。 “是的。”夏浓毫不避讳地说到：“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你所了解这个世界越多，你就会越是恐惧。” “我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你们。” “那我们就在它抛弃我们之前，抛弃它！” “有见地！不过这很难！” “比我离开青棠城更难吗？” “更难！” “比我回到青棠城更难吗？” “更难！” “比我杀掉谢晚西更难吗？” “哈哈，”夏浓笑着告诉他：“实际上，只要你狠得下心，杀死一个你最爱的人，一点都不难。我见过无数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其实所有人，最爱的始终只有自己。” 温凉一开始觉得自己很伟大。 可是在夏浓这样一说之后，便觉得这种伟大只是感动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最爱的果然还是自己。 他没有牺牲什么，那只是他爱自己的时候，不得不付出的一点成本。 买个包子都还得付钱呢，和这没有什么区别。 一整夜他都专注在自己的神海里，不急不躁地温养着那一枚小小的剑影。 偶尔分神，也只是想起了曾经与这枚剑有些瓜葛的某个人。 有一些淡淡的哀伤思绪，就像是一锅菜里的佐料一般，慢慢地沁渗进了那枚小小的、淡淡的剑影里面。 第九章 这不怪我 谭明静来了。 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七个。 冀剑宫七剑，同气连枝，联袂前来。 多亏了阮贡在外面添油加醋的胡说，将温凉塑造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妖物。 现在的温凉，在外间盛传的流言里，是一个性格偏执、骄傲自大、不知进退、得意忘形的小人。 偏偏这个小人的天赋非凡，从青棠城开始，就一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从无败绩。 连白水园公认第一的虞渊，也自认不是他的对手。 虽说虞渊已经被贬斥到冀剑宫炼剑炉去干推磨的活计去了，但他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温凉还是坐在中殿门口的台阶顶上，还是一口一口地咬着黄瓜。 “原本说要让你三剑的，现在的话——”，温凉皱起了眉头。 “放心，我们只是来观战的。杀你的事情，自然是交给谭师弟了。”最左边的一人宽厚地说到。 “我要让你们二十一剑了？”温凉自顾自的说到。 七人面面相觑，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温凉正色说到。 远处又陆续走进来十多个人，是其它剑宫的弟子。 青剑宫的大门现在完全不设防，唯一一个看守大门的荀子由，连启动大门守御阵的能力都没有。一个才十一境的学生，如果不是当初温凉大网一捞，他应该还在白水园快乐的学习。 说起来，如果不是温凉实在太不讲道理，他都想和温凉讲讲道理了。 早在冀剑宫七人来到的时候，他就打开大门，一溜烟跑了。 “也未见怎么三头六臂啊？”远处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怎么看都是一个才十五境的毛头小子，就算是扮猪吃虎，充其量不过二十境！” “能越级挑战的天才也有，但要说越过二十多境，甚至三十多境，这绝对不可能！” “他会不会拥有厉害的灵器？”“不可能，谭明静至少有三十五境，能打败三十五境的灵器是有，但绝对不是一个十五境的人能驱动得了的！” “看看再说吧！” …… 就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一道黑色的细线连接在温凉和谭明静之间。 世界变得鸦雀无声。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谭明静拔剑，三剑刺过，温凉还了他一棍。 谭明静的师兄们在温凉出棍的刹那，纷纷出手。 有中道拦截温凉的，有攻向温凉企图令他回棍自救的，有一伸手想要拉开谭明静的。 在那一刹那中，七个人做出了一百多个动作，目的只有一个——拯救谭明静。 谭明静自己也急速后退，并在身前瞬间布下了一道晶壁。 在一个极度短暂的时间内，他绽放出了超出四十境的实力。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在温凉和谭明静之间，形成了一条连光线都被扭曲的虚空。 但是，在那条黑色的虚空线缓缓褪色之后，众人便看见谭明静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小孔。 直到他的身躯像是青烟一样缓缓散开。 众人才难以置信的确认，谭明静确实是死了！ “你……”冀剑宫最左边那人，手掌紧紧贴在剑柄上，手指僵直，却不敢握住。 “你们刺了我一百二十五剑，”温凉坐在原地说到，脚下的棍子依然放在原地，像是从来没有被他拿骑过一样。“而我只还了一剑。如果这也算剑的话。” 棍子当然也算剑。 现在没有人会认为，这一根棍子不能算做剑。 可是，这只剑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 它怎么可以这么霸道，这么不讲道理？ 明明所有人都看见了它的轨迹，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住。 “你真的……只是十五境吗？” “境界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温凉说到。 “你杀了谭明静……”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要杀他。是他自己跑过来让我杀的，这不怪我。”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怪他了。 “如果你们要报仇的话，要么让你们的宫主前来，要么，好好修炼，将来也许能击败我呢？”温凉吞下最后一口黄瓜蒂，然后身形凝固，如一滴墨汁融入清水中一般，渐渐晕散，最终消失。 温凉的恶名，也在这一战之后，传遍了莲花山。 *** 冀剑宫中，众人皆义愤填膺。群情汹汹，都说如今这局面，只有请宫主出手了。 但最终也只是七嘴八舌地声讨了一番，无人敢去做那个向宫主请命的人。 大仙师日夜梳理天河，岂会管这些事情！ 时间一长，向青剑宫复仇的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反正青剑宫迟早要没落的，何必置一时之气。 又过了几个月，炼剑炉的虞渊通过了考核，又重新走上了练枪之路。在这个所有人都练剑的冀剑宫中，独他一个练枪的，倒显得孑孑独立起来。只不过他是大仙师亲自收下的弟子，谭明静一去，倒也无人刻意与他为难，只是疏远而已。 其余的剑宫也刻意不再与青剑宫往来。 徐剑宫宫主九千岁大寿，各宫都派人恭贺，连太阳山和正余山都送来了贺礼，独独青剑宫仿佛被人遗忘。 狠心砸下了重礼的阮贡，被安排在徐剑宫外院，与一帮杂役弟子一起用过了饭，便独自回了青剑宫。徐剑宫中，有几百个从青棠城来的白水园同学，此时已经在徐剑宫站稳脚跟，蔚然成势，不过却都齐齐忘记了阮贡这一号角色。在白水园时他本就不出色，到了这里，依然也只是个无名小辈。 莲花山上，所有人都知道，青剑宫那位大仙师，已经时日无多了。 温凉再厉害，天河决议中，也不可能再有他的位置。 不期年，莲花山上八宫聚首，选出了第一任轮值宗主，由兖剑宫大仙师担任，任期一百年。 这是自莲花山宗主之位空悬四十万年来，第一次有了一个能统一发号施令的首领。 新宗主上任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令莲花山再次拔高百万里。在新的位置上，能更清楚地看见天河。 一旦青剑宫大仙师彻底死去，青剑宫将脱离莲花山，以减轻莲花山的负担。 第十章 没错，我就是妖孽啊! 清晨，温凉推开中殿的半侧门，进去之后，头也不回，只用脚一勾，便又将门关上。 殿内的黑色越发浓郁了，只剩下他跫跫的脚步声。 “师父啊，有一个月没来看你了！” 黑暗中亮起一点腥红的火光，然后一股青烟在黑雾中袅袅升起，并没有被浓郁的黑色所掩盖。 “修炼修到你这个份上，连一心求死都这么难。你说这修炼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殿中寂寂无声，没有应答。 “忘了，你现在应该已经斩断六识，不能说话了。你倒是好，一走了之，这往后的日子，我可该怎么过哟。” 温凉每次来到中殿，总要大仙师说很久的话。先前的时候，大仙师还会有回应，到了现在，他已经不能再回应了。 “莲花山的大仙师，数你的修为最高，但是也最怯懦。空有一口天下无敌的利剑，但却用来杀了自己。你以为这是勇敢吗？呵呵，死有什么可怕的，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活着才是最艰难的事情吧？你看那位兖剑宫主，现在已经是莲花山的宗主了。下一步，他应该会成为三山之主，难道你不羡慕吗？” “如果你还活着，有他什么事？如果当初在天河决议之前，你能坚持你的反对意见，现在我也就不会这么难了。” 天河决议，并非一下子就达成了。 金铁山陨落只是明面上的，暗中还有三山内部的清洗，持续了上百年。 现在无人再敢对天河决议吱声，就是因为这场清洗，已经到了尾声。最后一位曾经反对过天河决议的大仙师即将陨落，标志着天河决议彻底完整了。 莲花山再次拔高百万里，成为三山中最决绝不屈的代表。不仅在莲花山，在太阳山和正余山，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所有人都看见了，在这场天地浩劫中，谁才是真正的领袖！谁才最能代表人类文明的意志！ “说起来，这位兖剑宫主，气魄是有的，但是脑子还是不太聪明。要是我的话，就一气将莲花山拔高四百万里，反正还剩下两千多年，他也就活这个岁数了，死后哪管这世界洪水滔天。要不然等明天，太阳山再拔高个两百里，正余山再拔高个三百万里，你说他得多尴尬？” “师父啊，这次找你，商量个事。” “你看你这一走，我在青剑宫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莲花山是铁了心不要咱了，咱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我想去地面走一走，看一看，顺便修炼修炼，将我这境界提一提。” “青剑宫里有好大一片土豆地，真要丢了，我也舍不得。山下的海里，还有好大一条鱼，死了也怪可惜的。你倒是一走了之，可我还得替你把这家给当起来。青剑宫宫主，我肯定是做定了，要是没有两把刷子，会被别人打死的。” “原本想着，等江雪修炼有成，再带我回地面去。可是现在的她啊，一心想要拨动那条天河，她要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呵呵，她肯定会一口先吞了我。再说了，她修炼得太慢，我也等不及了。所以，我就只有来找师父你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生气。因为，我马上要说一件让你老人家更生气的事情，你先稳一稳。” “你看你反正都要死了，魂体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我算了……” 殿中浓郁的黑气陡然凝固了起来，温凉感觉像是突然掉进了泥浆里一样。 “大……逆……不……道……” 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咦？”温凉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张幽深而空洞的脸，“你还能说话？” “你……敢……弑……师……” 温凉打了个响指，将最后一个字给掩盖了过去。 “敢的，敢的，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掏出一只匕首来，跳上了高台。 那具身躯实在是庞大，他即便是盘腿坐着，温凉也只能到他的肚脐处。 “只有像你这么强大的魂体，才能炼成一具可以穿梭三千万公里之遥的小船，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以前不敢动手，是怕你突然醒来，现在嘛……” “啪！”地一声，匕首断了。 大仙师即便是将死之躯，也坚逾金铁，非寻常灵器可以撼动。 温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都到这一步了，我还客气什么！” 心中默念了一声“复制”，然后飞身而起。伸出手来，直直插入了眼前这具躯壳的胸膛。 “妖……孽……” “没错没错，我就是妖孽啊！” *** 八剑宫的钟声次第响起。 八剑宫的中殿里，不约而同地传出了一声哀叹。 大仙师们心有余悲，但中殿之外，人们却在暗中欣喜。 为了维持那一条日夜不休的庞大天河，大仙师们汇聚了这个世界所有能够汇聚的灵力。 往日的时候，灵力便如身上的灵纹一样，人们以为那是自然而然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到了天河一出现，人们才发现，原来灵力的数量虽然庞大，但却终究是有极限。 于是人们才开始节约灵力了。 首先是地面，各片陆地上都被晶壁强制分割开来，一部分区域只能允许最多有十境的修为，一部分区域只能允许最多二十境的修为……视城市的大小而不同，但是在所有的地面上，都不允许有超过四十境的存在。 然后便是天空，四山实在是太拥挤了，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恰好金铁山冒出了头来，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只相互看了一眼，便达成了默契。 再然后，有些大仙师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将天地间所有的灵力比做十分，那么天河独占了七分，莲花山九剑宫宫主、太阳山八星门门主、正余山十二剑府府主合计占了一分，剩余的两分，全世界所有人各凭本事。所以，死掉一个大仙师，释放出来的灵力，足够让一些有本事的人，先吃个半饱。更何况，青剑宫宫主，更是大仙师中的大仙师。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死讯。 但所有人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十一章 神经病的少年 刘畅忧心忡忡地找到温凉：“温凉，听说莲花山快不要咱们了？” “哈哈，恰恰相反，是咱们不要莲花山了！” “是是是，那咱们什么时候不要莲花山？”刘畅问道。 “放心吧，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温凉说到。 “哦，那你要不要去见见其它宫的宫主，跟他们……商量商量？”刘畅还是很担心。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温凉说到。他看了一眼刘畅，又说到：“放心吧，他们根本打不过我。” 这一点刘畅是相信的。 冀剑宫的七位大弟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阮贡又在外面将温凉说得相当可怕。到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温凉的实力深不可测，大概是与大仙师相差一线。 “那我去种我的土豆去了！”刘畅的土豆树越长越大，现在已经被他种出了一片土豆林。他其实每天都很忙。 “去吧，去吧。”温凉挥了挥手赶走他。 等到刘畅走到门口，温凉又叫住了他。 “刘畅，我可能要出去几天。” “啊？去哪里？” “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反正你别管，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多久能回来？” “短则七八天，长则两三个月。” 时间倒不是很长，刘畅舒了一口气。“那你赶紧回来！” “肯定的。我不在这段时间，你照顾下青剑宫。” “好的。”青剑宫里除了土豆林，现在可没有什么值得他照顾的。大家都各忙各的，谁也没空理会谁。“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去摘几根黄瓜，马上就走！” *** 从天空上看下去，一座座城市像是漂浮在风里的纸片，它们在漫无目的的飘荡。 有时候它们会擦肩而过，有时候它们甚至会相撞在一起，然后两两改变方向，各奔前程。 而人类就像是依附在纸片上的一只蚂蚁，对此一无所知。 难怪图门教没有信徒，因为它的教义根本就是错的。 再次回到青棠城，恍如隔世。 当年的平安巷，现在已经变成了晚西大街。 以晚西救济所为中心，一个囊括了十座大楼的教育基地拔地而起。 黑沙会治下，所有救济中心出来的小孩子，都会被送到这里接受统一的教育，直到他们长大为止。 白水园已经停止了从第三区选择学生了，反而是之前默默无闻的浅草园，在这二十年中挑选了几个学生。第三区的人们无人知晓原因。 温凉在这里徜徉了很久。 大概无人会想到，二十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什么模样。 当年那个瘦弱的小连，最大的梦想，就是建一所巨大的房子，能够让所有的孩子们都住得安心踏实。 她如果还活着，大概也不会想到这里变成了这样子。 恰好有一座大楼名字叫做“小连楼”，楼下是一个球场，有几个人正在上面追逐着。 温凉找了个台阶坐下来，身后不远处，几个书呆子正争论这一个复杂方程的解析式。 有几个女孩子抱着纸质的书本从远处走来，一路笑闹，畅谈着粉红色的梦想。 温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光。 “你好，请问一下，往第五教学楼应该怎么走？” 温凉被一声细若蚊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回头一看，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背后。肤色白皙，齐耳短发遮不住的耳根通红。 “我的通讯频率是@@#34+sfsda温0099￥%&（）可……” “什么呀？”小姑娘的脸都红了起来，一副心思被看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样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倒是让温凉笑了起来。 “坐一会吧！”温凉说到。 台阶上还算干净。 小姑娘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在温凉的身边，隔了一米左右的位置，用书垫在地上，坐了下来。 温凉本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发现有些无话可说。所有的问题，都已经在她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再问出来，获得的答案也味同嚼蜡。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待的感觉了。 最终还是小姑娘先开了口。 “学长是学什么的呢？” “空间。”温凉回答到。 “是吗？好厉害！” 温凉又笑了起来。这个学习音乐的小姑娘，唯一知道与空间相关的，就是大小多少。即便温凉的回答是“流术”或者“灵阵”什么的，她也会欣喜若狂地鼓掌的。 “想知道空间是什么样子的吗？” “嗯！”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直有在看《空间简史》这本书，可是有好多地方都看不明白呢。” 《空间简史》讲的是一个女孩子和一群男孩子的故事，明媚中带着忧伤，决绝时又充满彷徨……似是而非的人生哲学，连作者自己也看不明白。 “我们所生活的这片宇宙，其实是一颗鸡蛋。” “哈哈，学长的这个比喻太形象了！”小姑娘说到。 “鸡蛋黄不知道被谁偷吃了，只剩下鸡蛋清七零八落的，一片片一丝丝，这就是我们脚下的陆地。” “是吗？” “过了很多很多年，鸡蛋壳开始塌缩，鸡蛋在慢慢地变小。”温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掌伸了出来，捏成一个球状，然后慢慢握紧。 “那我们呢？该怎么办？” “如果不想个办法的话，就只能等死了。”温凉说到。 “那要多久？” “一万年吧！” “哈哈！”小姑娘笑了起来，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 “你现在才六境吧？”温凉问。 “是啊，”小姑娘说到：“我学的是音乐和艺术，对境界要求不是很高。” “那你要努力了，争取尽快达到……三十境，或者以上。” “三十境？怎么可能？”小姑娘说到：“我们最多只能达到十境。”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能够突破十境的办法吗？” “我们可以让这个鸡蛋壳里充满空气，然后加热。利用空气的膨胀，来抵御蛋壳的萎缩。”温凉说到。 “空气吗？”小姑娘伸手在眼前摸了一下。“可是，听说天上是没有空气的，这得要多少空气才能将世界填充满啊？” “将我们脚下的陆地，全部气化，差不多就可以了。” “听起来……呃……” “只是那样一来，空气的压力会变得相当巨大。”温凉说到：“再也不是现在这样清风徐徐的样子了。大约，要三十境，才能抵抗得住那样的压力吧！” “呃……” “你肯定想问我，没有了陆地，人们站在哪里？” “是啊。” 当然是掉下去啦，哈哈……” “呃……学长，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走了？你不是还想问我的名字吗？你不是还想问我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吗？你不是……喂，你这样走了很不礼貌的吧……” 小姑娘已经面色惊惶地站了起来，“对不起，学长，再见！” 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一股淡淡忧郁气质的少年，居然神经好像有问题。 她被吓到了。 走出好远，才回头望。 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真是可怜。 她叹了口气。灵力技术发展到现在，生命系依然无法解决神经系统的问题。 第十二章 忙得很 在晚西大街浪费的两个小时，温凉觉得真是奢侈。 这导致他在见到凌云海的时候，劈头盖脸就将凌云海骂了一通。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都二十年了，还没有统一第三区！” “是是是。”凌云海卑微得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哈巴狗，一个劲儿的道歉。 现在温凉自称莲花山青剑宫宫主！ 别说骂他一顿，肯见他一面，就是天大的机遇。 他是知道一点青棠城的内情的，所谓青棠八极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那些莲花山上人指缝里漏下的一点机缘，成就了青棠城屹立不倒的八大掌控者。 说不定，现在这个机缘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更何况，温凉还是青剑宫宫主！ “你个老家伙在想什么呢？什么青棠八极不八极的，已经全被我干掉了！”温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到：“你要是之前统一了第三区，现在我就能让你统一青棠城。什么八极不八极，就你一极！” 第一区和第三区之间，在这二十年中没有任何接触。 第三区完全不知道第一区发生了什么，甚至当日那天边的一抹艳红，也不过被错认成了残阳，无人理会。 “是是是，”凌云海忙不迭的承认，“只要温先生一声令下，明天我就能统一第三区。” 关于这件事，凌云海倒也没有说大话。 第三区除了黑沙会之外，还剩下三股比较大的势力。之所以没有灭了他们，是因为凌云海小心的缘故。虽然说第一区对第三区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但是一旦第一区插手，就是兜不住的风险。到时候第三区只有他一家势力独大，兜不住都得去兜。 “怕个屁！等下我就去拆了晶壁，你有三十万三十境的高手，直接平推过去就是了。” “是是是。”凌云海心想，先不说晶壁能不能说拆就拆，光是三十境的高手，那也不是一两天就能长出来的。 “我不管！反正你要尽快将青棠城统一了。过一阵子我再下来，要是你还没有搞定青棠城，我就换个人来坐你的位置。” 凌云海毫不怀疑温凉能够做得到。 “那……不知道温先生要在青棠城呆多久？” 温凉想了一下，“十分钟！你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不敢打扰温先生。本想着请温先生吃个饭……” “吃什么饭，忙得很！”温凉说到，放了一块灵珏在桌子上：“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我都写在这里面了，你尽快看一看。外传还是不外传，取决于你。” “是是是……” “统一青棠城后，你做三件事。” “是是是……” “第一，玉龙抵天剑阵，一千套，你必须准备好！修炼方法我写在灵珏里，你可以找其他人参详。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是是是……” “第二，元灵气化术，青棠城里每个人都要修炼。” “是是……呃？”凌云海抬起头来，确认了一下温凉的眼神。“……是！” 元灵气化术，是一门将物体改变成空气的灵诀，一般在建筑学上经常用到，简单易学，并不复杂。只是一向没什么大用。 “第三，推动青棠城，向薛夜城靠拢。” “是……”，凌云海不得不停下来，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晚西学院里有一个叫做谢微的女学生，音乐系的，你可以找她问问。”温凉懒得解释了。反正结合灵珏内容和谢微的描述，凌云海肯定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是！” “差不多就这样吧，我得走了。”温凉说到。 其实青棠城里还有很多人，他都想再见一见，比如楚骁亭，比如文牧，比如原来青棠八极的那些故人……如果好好指点的话，未来也必能绽放异彩。 只是……算了，沧海横流，该谁出头就该谁出头吧，他也没必要非要选择某一个。 玉龙抵天剑阵，他需要三百万阵。 谁出头，都一样。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温先生？”凌云海问到。 “短则三五年，长则……三五十年……”，这个温凉也拿不准，“见不见我，不重要。但是你一定要牢记，我们的目的，是拯救我们的整个文明。谁都不要怕，什么都不用管，谁敢拦你，就杀掉谁！你需要勇猛前进，越快越好。我不在乎你变成好人还是坏人，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你能不能完成我给你的目标，完成得有多好。” “一定不辜负温先生所托！”凌云海说到。 “只要你和我在一条道上，你想要这整个世界，我就给你整个世界。你想把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你就可以把他变成什么样子。谁敢拦你，你就干掉他！” “那，温先生，是不是其它城市也有仙师支持？”凌云海误解了。他以为这是一场有关天上权利的争夺游戏。像他这样的人，对于权利和势力的分配，天生敏感。 “没有！”温凉斩钉截铁地说到：“除了我，三山不会管你们的死活。如果真的有出现其它人，那只能说明，其它人心怀叵测。有条件的话，尽管杀了就是了。还有，不用再称我们为仙师，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山上的人只是修为高些而已。真正的仙师……已经死了，这个世界里，已经不会再有仙师了。” 凌云海觉得，山上的权力争夺，一定是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了。“温先生请放心，黑沙会一定唯温先生马首是瞻！” 温凉懒得去纠正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要和自己方向一致，随便他怎么想都行。 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旦成型，便很难更改。这个跟修为无关。 哪怕是莲花山上的大仙师，也不可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价值判断。 “那青棠城就交给你了！” 温凉很忙，他要去拆掉分割了青棠城数千年的晶壁。 它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节省灵力，而是为了阶层隔离。 第十三章 铁血山枭 相隔二十多年，又来到了第一区和第三区的晶壁旁边。 当初温凉就是从这里进入的白水园。 脚下的青草并没有人修剪，但是它们最多也只能长一尺高。 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沟壑，那还是当时张武逃离时留下的痕迹。当时，几十千米长，十多米深的大地都完全被气化了。 现在这个峡谷里已经长满了野草，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野花。 有几个淘气的孩子在峡谷边缘奔跑，笑闹着。 他们发现了温凉，于是都跑过来围着他。 “你在干什么？”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大概有六七岁的小男孩问到。 “我在拆掉这个晶壁。”温凉说。 “你骗人！晶壁可不是这样拆的。”另外一个小男孩说。 温凉只是双手贴在晶壁上，看起来像是要将晶壁推倒一样。 “至少挖开地面，只要挖得足够深，就能挖掉晶壁的根。它就会倒。” “不对，也可以爬上去，只要你一直爬一直爬，爬到天上去，就可以翻到另外一面去。” 几个小男孩说着说着，就争论了起来。 “喂！”温凉笑着，“没那么复杂，你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戳，就能将它戳倒。” “你骗人！”“胡说！”“你说谎！” “我可没有骗人！”温凉笑着说到，“不信你们谁来试试。不过，有一点要注意，戳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脑子里千万不要想着一颗红色的草莓味的棒棒糖！” “什么棒棒糖？” “红色的，草莓味的……” “我来试试！”最大的那个男孩自告奋勇的来试了试，他集中注意力，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可是晶壁坚固得就像钢铁一般，反而弄疼了他的手指。 “你骗子！” “我真不是骗子，是你的注意力不集中而已。你看我。”温凉伸出食指，一指头点在晶壁上。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一粒石子搅动了一般。 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纹，以温凉的手指为中心，荡漾了开去。 晶壁后的世界，渐渐的清晰。 那是一片像森林一样密密麻麻的高楼，天空上飞行着遮天蔽日的小车和飞艇。 “哇！”“哦！” 小孩子们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有哔哔啵啵的声音不间断的传来，就像是爆米花的声音。 可是现在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第三区之外的世界。 最小的那个小孩子还不到五岁，他跳跃着直接跑了过去，又跑了回来。 那边的青草地，和这边的青草地一样的柔软。 一阵风从那边吹过来，空气中仿佛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从瀑布的下方穿过一样。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扑入他们的鼻端。 他们都变得雀跃起来。 温凉看着他们，嘴角也不经意地露出了笑容。 等到那几个欢呼的小孩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那位怪叔叔已经不见了。 他们还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来脚下的青草，几乎就在那阵风吹过来的一瞬间，就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 修罗城是一条狭长的细线，没有晶壁的保护，这里的人经常会一不小心就掉到大地的另外一面去了。 大地的另外一面也是天空，但他们不会一直往下掉，而是会被大地另外一面的巨大吸力给压成齑粉，最后分解成大地的一部分。 这里的大地也很薄，最薄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一层半透明的地膜。 地膜像一张纸一样，但却托着修罗城所有的一切：三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六十亿人口。 它甚至比青棠城还要更大一些。 也更乱一些。 没有了晶壁的阻隔，总是会有一些愣头青从草莽中冒出来。今天打一场山崩地裂，明天打一场焚天煮海。 傀儡人繁忙得总是不够用，而新生儿，像是一种生产了成百上千年的标准件一样，从一条开足了马力的流水线上下来，填补掉死去的人口空缺，还能每年保持百分之一的人口增长率。 如果不是第一次来，温凉差点都会以为这是一条专门为他定做的城市。 他买了一辆车，花了一大笔星币，让人载着他从修罗城的一头，缓缓的走到另外一头。 地理位置上的狭长，并不代表着人口分布也是这样狭长的。 如果将人口密布标注在这一个狭长的城市地图上，看起来就像是蜈蚣一样，一截又一截。 “温先生，前面是松山了，我们要不要绕一下路？”他雇佣来的司机很尽责的问到。 “直接开过去吧！”温凉说到。 这是一辆改造过舷窗的车辆，他坐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一切。 “可是……” 司机的劝告还没有说完，便看见一群人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跑了过来，停在他的车子面前。 这些的衣服上都绣着统一的黑色十字花纹，看起来压抑而黑暗。 松山上的黑色十字帮最近风头正盛，号称要推翻当前的茉莉花家族的统治，在修罗城建立铁与血的秩序，然后去征服天空之外的世界。 它们控制了十条新生儿生产线，源源不断的培养着忠诚的士兵。 并且，修罗城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被他们的口号所蛊惑，一个个都畅想着征服天外的世界，彰显自己的武勇。 茉莉花家族在他们的打击下，已经接连溃败，目前只靠着几个三十多境的武者在苟延残喘。 说起来奇怪，在青棠城那样的灵力凝滞之地，可以出现高达四十境的高手。在修罗城这样灵力肆无忌惮流淌的地方，却从来没有人能达到三十五境以上。 战火可以培养出勇士，但并不能培养出强者。 真正的强者，就像温室里的娇花一样，经不起太多的波折。他们比新生儿更需要呵护。 “温先生！”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迎上前来，亲自为温凉拉开车门。 但是温凉并没有下车。“我只是随便看看，你忙你的去吧。” “好的，温先生。”那人又替温凉关上了车门。 车门关闭到一半，温凉拦住车门，说：“修罗城交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温先生！松山说到做到！” “那就行。”温凉关上了车门。 前方是松山，松山黑色十字帮的大本营。 温凉的车就那样缓缓地驶进去，从他们的军营上方驶过，下方是千千万万举起的手臂，像森林一样。 直到驶出松山地界，那被雇佣来的司机，才蓦然想起，刚才那个亲自为温凉打开车门的人，好像就是黑色十字会的会长，铁血山枭，冼松山！ 第十四章 共振 温凉在修罗城浪费了一点时间，按照与冼松山的约定，他在路过茉莉花家族的领地的时候，顺便料理掉了那一个隐藏起来的三十五境的高手。 从此修罗城便再不会有茉莉花开了。 如果说，青棠城像是一张纸片，修罗城像是一条细索，那么东珠城就真的像是一颗珍珠。 图门教徒在这里还有市场，温凉发现这里至少有好几百万的信徒。 对于他们来说，理解天是无穷尽的虚空，地是漂浮的圆球是一件不那么难的事情。 特别是这个结论是他们打破了重重桎梏之后，自己发现的，而且是可以和别人互相印证的观点。这就更让这些人深信不疑了。 温凉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一个图门教徒被绑在火刑柱上接受正义的审判。 围观的群众如此之多，以至于温凉都不由自主地看了十多分钟的热闹。 然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东珠城交给这个绝望的图门教徒。 图门教那荒谬的教义，温凉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在乎的，只是他们那种为了“真理”不计生死的精神。虽然说这种精神在实力面前弱小得瑟瑟发抖，但是，温凉不介意给予他们一点希望。 他甚至没有给那位幸运儿那么多的任务，只有一个要求：制作冰块！不知疲倦地制作冰块！ 将来整个世界都是气体，人类站在什么地方？ 温凉的解决办法是，可以站在冰块上。 如果人类没有站立之地，那就站在冰块上好了。反正冰块是最容易制造的，而且是不浪费灵力的资源。而且，将来如果气压不足的话，冰块也很容易被气化。 绑在火刑柱上的人突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这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原因。 即便是在强大的城主府示意下，他们和邻近的西珠城建立了联合调查组，最终也没有找到原因。 在这个灵力的世界里，所有的现象都一定会有一个解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解释都能够为当事人所知。 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直到很多年以后，大约是一百多年后。 城主府发布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命令：天是虚空，地是圆球，不相信的人都得死！ 那时候，才有人想起，城主大人的样子，好像是那个从火刑柱上消失的图门教徒啊。 温凉从东珠城的经过，静悄悄的。 除了那位图门教徒，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来和他的去。 接下来，他又顺着一条冰块垒成的长桥，去了西珠城。 然后是北域城、北天城、极烈城、火炉城、八分城、错落城、碧玉城……一城一城的走过。 有的时候他会简单的逗留一下，有的时候只是像个游戏里发布任务的非玩家角色。 有一次他甚至顺手将一座城市向某个方向推了一下——那时候他已经有足够的力气来干这件事了。如果不是灵力不足，他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在他的计划中，所有的“蛋清”都必须凝聚到一起。一方面是共同抵御危机，另一方面，是节约资源。后者显然才是更重要的因素。 危机，对于人类来说当然是危机。但是对于他个人来说，其它人的死活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放弃了独自逃离这个世界的机会，难道其它人的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他就应该这么伟大，就应该牺牲得这么理所当然？ 到了半月城的时候，他本想着结束这次的游荡。但是半月城距离新故城很近，他想着来都来了，就顺便去了一趟新故城。 基于同样的理由，他又去了三春城。这个名字和蒲娟的灵决倒有点像，所以他又去了三秋城。 在北斗城，他目睹一场惨剧。 北斗城分裂成了两半，一个小女孩的家人恰巧在另外一半上面。 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让他整个北斗城之旅都心思恍惚。 所以在结束北斗城之旅后，他又花了点时间，在分裂开的北斗城两半之间，架起了一座冰桥。 他原本可以将两座分裂开的城市重新捏合在一起，就像捏一团橡皮泥那样。可这太耗费时间了。 这是北斗城的城主应该做的事情。 北斗城的城主比凌云海更理想一些，如果温凉不是出身于青棠城，他肯定会将那一张由大仙师魂体残余凝炼成的符纸交给北斗城城主的。 北斗城的情况一开始和青棠城很像，北斗城城主也并不是天生的城主，他的出身和凌云海差不多，他甚至还没有一个像温凉这样的人辅助。 可是，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实现了第三区对第一区的逆袭，然后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就统一了整个北斗城。 他甚至已经组建了跨空域的舰队，准备进行一场征服其它城市的跨域作战行动。 温凉对他赞赏有加。但这并不是他北斗城之行最大的收获。说实话，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些能够创造奇迹的豪杰，他并不在乎那个豪杰是谁。 看着哭到嗓子带血的小女孩扑进她母亲的怀抱，温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意义。 他见过了几乎所有的阴谋与黑暗，品尝过几乎所有的生离与死别。终于在这里，这一幕亲人重逢的画面，如黑夜里的一盏烛光，将所有的阴谋与黑暗、生离与死别都驱散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好，只是恰巧，这个“好”出现在他心湖涟漪的中心，并且与他的心湖涟漪发生了“共振”。 “共振”啊！这得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于是他想起来，该回去了。 世界上有三百六十座城，他只来得及看过其中的一小部分。 离天塌下来还有一万年，而他总觉得，那就会是在明天。 *** 这是一个残阳铺满了天边的傍晚，空气中带着炙热的气息。 温凉走在路上，脚底沾满了灰尘。 路边有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正意兴盎然地用树枝逗弄着地上的一群蚂蚁。 在小孩光滑的屁股蛋底下，有一坨坨黄色的东西。 连温凉都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他皱着眉头经过，忍不住问：“小屁孩儿，你家大人呢？” 小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温凉的存在。 温凉有些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一指头按在小孩的脑门上。 小孩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哈哈哈……”，温凉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就跑了。 第十五章 荒芜 土豆园里。 刘畅一截一截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他实在是太难了。 温凉临走的时候，给他布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冰面上种出土豆来！ 这绝对、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刘畅，东西收拾好了吗？”沙子敬出现在他身后。 “什么东西？”刘畅神思不属地问到。 “你忘了吗？今天是我们搬离青剑宫的最后期限了。”沙子敬说到。 “啊？为什么要搬离青剑宫？”刘畅一下子从一堆冰渣子中站了起来。 “你……！”沙子敬感觉有些无话可说了。瞠目结舌之后，是勃然大怒，一把拉起刘畅，升到半空中：“你看看这青剑宫，哪里还能过得下去了？” 刘畅环顾了一遍，这才惊慌失措起来。“这……这……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刚从白水园来到莲花山的时候，茫然不知前路何在。 只见四面都是深黑的虚空，青剑宫就像是一片离了枝的树叶一般，无依无凭的飘荡着。 天顶上的太阳像是一弯柳叶，光芒只照莲花山。青剑宫漆黑一片，若非宫内燃起的灯火，几乎就要以为脚底也是空荡荡的一片了。 “青剑宫……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刘畅问到。 “你这个呆子，早在两个月前，青剑宫就脱离莲花山了！” 现在远远的看莲华山，就像看一颗晦暗不明的星星。两个月的时间，青剑宫至少已经坠落了十万公里。 “我们……还能回去吗？”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沙子敬露出胸口上的一道伤疤，那是贯通伤才刚刚痊愈的痕迹。 “莲花山不要我们了……我们现在……我们为什么要搬？”说到前半句的时候，他还觉得悲愤，可是转念一想，反正都这样了，也无法挽回。之前在莲花山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多好，现在脱离了，反而觉得更自由些。 “你这个只知道种土豆的呆子！”沙子敬悲愤地说到。“莲花山不要我们，是因为嫌咱们青剑宫光消耗灵力，没有用。既然抛弃了我们，你以为它还会分配灵力给咱们吗？今天一过，灵力就不会再流向青剑宫了。没有灵力，你怎么活得下去？还种什么土豆？” 刘畅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 “那怎么办？我们搬去哪儿？”刘畅问。 “……我也不知道，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到其它地方吧？总好过在这里等死。”沙子敬说到。 “……” 刘畅不喜欢漫步目的的漂流，如果让他来选择的话，他宁愿在这里等死，也比在漆黑的虚空中游荡更好。 “其它人呢？”他问。 “都收拾好了。”沙子敬说完，便有好几个身影落在了他的身边。 荀子由、柯寒、王良，连阮贡都来了。 “我……要不，咱们还是别走吧？”刘畅摸着他身边的土豆树，实在是怎么也舍不得。 “等在这里是死路一条啊，刘畅！”阮贡开口说到。“茫茫宇宙，在外面总能找到散逸的灵力团，再加上咱们身上的灵石，总还有点希望能走到地面去。可是等在这里，就只能靠灵石支撑，坐吃山空，迟早是死路一条。” 在半年以前，阮贡终于在和燕喜的交易中赢了一次，将他存放在燕喜那里的灵石，按照对折再对折的方案给套了现。代价是整个青剑宫，除了藏书楼之外的所有东西都被他卖了个空。 平均分配下来，每个人都落下了一百万枚灵石。 从这里到地面，将近三千万公里的路程。每三十万公里耗费一枚灵石……除非他们真的能找到散逸的灵力团，否则这就是个笑话。 刘畅心中本已打算痛下决心，可是阮贡这样一劝，他却本能的开口说到：“不行不行，我要等温凉回来再说。” “等温凉？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温凉不会再回来了！”阮贡说到：“他比我们聪明多了，早在莲花山抛弃青剑宫之前，就席卷了青剑宫所有的财物，跑回青棠城去了。我告诉你，他一个人身上的灵石，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还要多。” “你怎么知道？”刘畅问。 “这还用问吗？你要是温凉，你会不会先跑？” 刘畅想了一会，“不会！” “切！”阮贡摇了摇头，转身和其它说到：“和这种人没什么说的！看吧，我早就说过，他不会听我们劝的！” 在他的身边，沙子敬、荀子由、柯寒和王良都面露失望，垂头不语。 “你是愿意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等温凉，还是和我们五个一起，结伴同行，你想清楚？”阮贡说到。 “五个？”刘畅这才回过神来。“邛玉呢？” “邛玉不走。”荀子由开口说到：“本来我也是可走可不走，但是我看大家都要走，我也就跟着走了。如果刘畅你真的不走的话，我看我还是也不走吧，有我们三个在一起，不算孤单了。” 荀子由还有一个心思没有说出来，在莲花山下的那片海洋里，有一条大鱼一直在呼唤着他。 即便是现在，相隔了至少十万公里，他还能听见那个呼唤的声音，只是他没有能力回应。 呆在荒芜的青剑宫，至少能多听一会儿，那条鱼的声音。 “你……！”阮贡气急，“走走走，我们走，别管他！” 劝说刘畅失败，荀子由也改变了主意，远行的队伍还有四个人，足够互相照应了。 他率先离开，柯寒和王良紧接着跟上，沙子敬前后看了看，犹豫不决。 “是留在这里，做一只温水里的青蛙，还是主动跳出去，寻找更多的机会，你们自己想清楚了！”阮贡的话从门外传来。 这句话彻底地打动了沙子敬，他不再犹豫，跟着走了出去。 土豆园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 离去的四人，带着萤火虫般的亮光，忽闪忽灭地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深空里。 “他们真是勇敢！”刘畅说，“其实，我是太害怕了，才不敢跟他们走的。” 刘畅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即便是在某些可以匿名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怕黑。一想到深空中那种冰冷到令人绝望的黑暗，他宁愿去死。 “我也是。” 第十六章 99级的大佬 “我也是。” 刘畅回过头来，便看见了邛玉。 “你也害怕吗，邛玉？”刘畅问。 邛玉点了点头。“我害怕的是，万一温凉回来发现我不在，他会失望的。” 三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青剑宫方圆五千平方公里，此时已经成了寂然无声的荒芜之地。等到天上那一片如柳叶一般的太阳消失，这里的灵力就会被瞬间截断，最多十秒钟，所有的植被都会枯萎、分解。 最终这里会成为一颗冰冷的陨石。 “其实，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荀子由说到。“阮贡从燕喜那里拿到了一份星图，上面标注了哪里有散逸的灵力团。他给我看过几条回到青棠的路线，其中最快的一条，只需要一千年的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我听见那条大鱼在喊我。” “哈，真的有大鱼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刘畅问。 “因为它不想见你。” 离柳叶般的太阳消失还有大约六个小时的时间，三个人便什么都没有做，来到藏书楼的楼顶，齐齐躺了下来。 刚到白水园的时候，这里曾经有八个同伴，后来死了一个，现在却只剩下三个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漆黑的深空。 过了一会，邛玉拿出了一块银色的圆盘，放在眼前看着。 “这是什么？”刘畅问。 “是天王金。”邛玉回答到。 “天王金？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藏书楼里还有好几块。图门教认为这是圣物，可是却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 “图门教的圣物？你现在改信图门教了吗？”刘畅问。 “没有。”邛玉回答到：“我只是觉得奇怪，像图门教这么荒谬的东西，怎么会留下一套几乎能够自圆其说的教义的。到底是谁这么无聊，研究出这么荒谬的教义。” “图门教的教主肯定会很欣慰，居然在这么荒凉的陨星上，都会有一个图门教徒。” “图门教没有教主。”邛玉纠正了他的说法：“而且，陨星这个词，也是出自图门教的教义的。” “是吗？我都不知道。藏书楼里关于图门教的研究很多吗？” “很多，浩如烟海。”邛玉说到。“我准备用不同的灵力来试探它，但是它却丝毫没有反应。” “是不是因为它不纯粹的缘故？”刘畅说到：“就跟我用的肥料一样，浓度高一些的肥料，总是容易起作用一些。” “倒是有可能，那我得先尝试提炼它一下。” “你最好找个独立的次空间做这样的实验。”刘畅说到：“我们现在是在一颗陨石上，如果毁掉了，我们就得掉下去了。” 青剑宫终究不是一颗普通的陨石，它是从莲花山上分裂下来的，所以在它的地下，还是有一片地膜存在。地膜会提供一股吸引力，让人可以站在上面。不过要是站在陨石的另外一面，那就是直接融化了，连大仙师在地膜的背面都寸步难行。 “当然，我会的。” 就在这时候，他们感觉的自己的身体都悬浮了起来。 那是灵力突然断绝之后，身体还来不及调整形成的条件反射。 所有的空气，都形成一股狂风向天上吹去，只用了两三秒钟，他们就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了。 藏书楼的防御阵因为提前预装了灵石，所以还能保持原样。但是其它的建筑，就像是突然经历了千万年的岁月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流沙，最后消失在地面。 更别说那些原本看起来葱葱茏茏的植被，离开了灵力，它们就像投入了火炉的碎冰一样，转眼就没有了踪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地面湿润的土壤变成了砂砾，山丘变成沙子向低处流动。 青剑宫原本就没有大型的动物，但是那些飞鸟，原本飞在空中，突然就消失了。 十秒钟之后，这里变成了一个荒凉的世界。 “我有七十万枚灵石，你们呢？”刘畅问到。 “我也是。”邛玉说到。 “我也是。”荀子由说到。 “嘿，每人七十万枚，阮贡算得还是很准啊。”邛玉说到。 阮贡将青剑宫内的灵器和艺术品都卖光了，除了藏书楼他没有权限进入之外，其余的一件不剩。卖得的灵石平均分配给了七个人，给温凉的那份他自己保管着，说是等温凉回来再亲自交给他。 “离开的时候，该让他把温凉那份交出来的。”邛玉说到。 “算了，”刘畅说到：“他们要走这么长的路，也不容易。” “我们可以撑多久？” “省着点用，大概可以撑七十年。”在这个荒凉的陨石上，灵石将是他们唯一的能量来源。 “七十年后呢？” “不知道。那时候温凉总该回来了吧？” “万一温凉回来了，但是身上却也没有灵石，那可该怎么办？” “哈哈，那我就可以笑话他了。”邛玉说到。 *** “嗨嗨嗨！醒醒！醒醒！醒醒！” 温凉一人一耳光将三人扇醒，“怎么还睡上了呢？” 为了节约灵石，三人都选择了沉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却都觉得脸庞在火辣辣地痛。 “温凉？””你回来啦？“”我不是在做梦吧？“ “做什么梦呢？要不要我再给你个大耳刮子？” “温凉！”刘畅一声大哭了起来。就像是上一次他还在莲花山下的海滩上种土豆，看见温凉从青剑宫下来那样，心中满腹委屈，怎么都控制不住。 “好了，好了，别嚎了，哭什么啊哭！” “温凉啊，有你在，就好了……咱们青剑宫……没了……“ “谁说青剑宫没了？只要我在，青剑宫就在。” “可是，这……”刘畅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只能用手来回比划着。脚下这颗荒凉的陨石，拥有太多讲不出来的故事。 “别担心这有的没的，种你的土豆就行了！我早料到有这一天了，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过几天，我就去找那帮人讲讲道理。” “讲道理？” “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可是九十九境的大仙师！ 第十七章 第一颗地球 在和莲花山讲道理之前，温凉还需要做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重建青剑宫。 刘畅在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漂了起来。 就像是在深空中飞行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灵力那样，身体失去了重量，连吹一口气都会将自己吹得倒退。 他挣扎了一下，打开体表的灵纹，这才恢复正常。 发现邛玉和荀子由也傻呆呆地站在不远处天空上，他急忙飞了过去。 “怎么回事？温凉他在干什么？”他急忙问。 “你看啊！” 这一看，真的把刘畅给惊呆了。 一张灰褐色的半透明的膜，正从远处舒展开来。 这张膜呈椭圆形，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状。粗略估计，大约有五千平方千米的大小。 刚才之所以刘畅在睡梦中突然失重，就是因为这张地膜被抽走了。 “温凉，你要干什么？”刘畅飞了过去。 脚下这块陨石失去了地膜，很快就会分解成尘埃，这样一来，青剑宫就真的完了。 “我要将它裹成一个圆球。”温凉说到。 在他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开始动起了手来。这么大一张地膜，在他的手势下开始自动翻卷，原来朝着地下的那一面，现在朝着球体内部，很快就成了一个半裹着的白菜的形状。 因为地膜另外一面强大的吸引力，这个半裹着的白菜开始自动吸紧，都不用再添加任何外力，它就慢慢地合拢，最后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气球，直径大约有四十多千米。 然后因为它内部自身的吸力，它又经历了一次塌陷，直径变成了二十千米左右，表面也因为这次塌陷变得凹凸不平了。 “温凉，你为什么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呢？”刘畅有些不满的说到。 他对于温凉突发奇想的要将地膜弄成一个球状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觉得，当他站在上面时，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头朝上还是头朝下，这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觉得温凉肯定是欠考虑了。 “你的头肯定是朝上的，等下你来试试就知道了。”温凉说到。 原来他们所在的那块陨石，失去了地膜的保护，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就开始分崩离析了。 温凉将它抓了过来，一靠近那个地膜形成的圆球一千多米的距离，陨石就像是染料靠近了水一样，一下子洇了过去。 很快，这个圆球上就形成了高高低低的凹坑。 温凉将其中的一部分岩石气化，形成了一千米左右的气层，然后又制作了一些冰块，很快便有流水在重力的作用下流动起来。 一个新的世界便有了雏形。 旧的藏书楼因为有灵阵的保护，所以一直还是保持着原状。现在被温凉直接移植了过来，放在一座“山”上——勉强可以叫做山，虽然高度只有几百米，但是已经是这个小球体上最高的“山”了。 如果说原来的陆地像是一片漂浮的树叶，现在的陆地就像是一颗弹珠。 “温凉，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呢？”刘畅问。 “节约资源！”温凉说到。 地膜所消耗的灵力，普遍是它所承载的大地上的人类消耗灵力的几百倍，在温凉看来，这种消耗完全没有价值。 在以往灵力无穷无尽的时候，随便地膜怎么消耗灵力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整个世界的灵力都快不够用了，怎么还能容地膜这么消耗？ 为什么陆地就一定要是平的，弄成球形的不是更好吗？ 地膜在互相吸引的作用下，肯定会不断地塌缩，陆地会不断地缩小。可是那也没什么，它总有塌缩不动的时候，到时候，大家站在冰块上，也一样可以生活。 温凉有一个想法，将来，他要将所有的陆地都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球，让所有人都生活在这片球形的陆地上。 他暗中调查过了，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对此并不反对。他们同刘畅一样，最大的担心，是担心头朝下会不习惯。 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不反对，温凉就觉得这完全可行了。因为在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里，至少还有八成会习惯性的保持沉默，对于少部分坚决反对的人，温凉完全可以让他们闭嘴。 地面已经被三山抛弃了，现在温凉是唯一愿意和他们说话的山上人。 “刘畅，你又可以种土豆了！”温凉说到。 在这个新的圆球上，有土壤，有大气，理论上土豆完全可以生长。光照本来也是个问题，但是光亮术就已经足够了。现在完全没必要为青剑宫挂一个太阳，也许等到将来所有的大陆都合为一体的时候，才会有必要做这件事。 “呵呵！”光听声音，说不清楚刘畅是在笑还是在哭。 “对了，你必须尽快研究出怎样在冰面上种出土豆来。将来的灵力可能会不大够用，你的土豆虽然杂质太多，但是好歹能吃。你要是能搞出这个技术来，我让你做青剑宫副宫主！” “技术”这个词语来自于图门教，一般大家都说灵诀。刘畅百分百地肯定，温凉不会是一个图门教徒。一个自称已经达到九十九境的大仙师，怎么可能还相信图门教那一套？ “青剑宫……”刘畅看了一下远处一直在装着深沉、沉默不语的邛玉和荀子由，觉得如此荒废的青剑宫，便是做个副宫主，那又能怎样？ “你可别小瞧青剑宫！”温凉看了一眼刘畅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说过了，是我们不要莲花山的，不是它莲花山不要我们。这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好吧？” “是是是……”，刘畅一个劲地点头，完全不想和温凉争辩这个。温凉什么都好，就是容不得有人说他考虑不周全。一旦稍有一点这个苗头，温凉便会显得相当固执。“那个，我的土豆园至少要占据一半的面积！” “没问题！”温凉随口便答应了下来。当初青剑宫里，刘畅的黄瓜蔓都长到了大仙师的脚下，温凉都没说什么。 第十八章 为了和平 温凉独自飞向莲花山。 在距离莲花山一万千米的地方，他就停了下来。 太阳独照莲花山，他所在的地方还是漆黑一片，但是莲花山却像是一团明亮的火焰一样，静静地虚浮在他的前方。 他像一只飞蛾一样，在焰火的光芒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紧了紧拳头，决定扑上去。 “温凉！” 他听见一个声音。 他停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声音说到。 他回头，便看见燕喜停在他的身后。 “莲花山太强大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燕喜说到。 “燕喜，好久不见了。”他停住了身形，说到。 “是啊，有三十多年没见了。”燕喜比原来长大了些，下颌上已经蓄起了胡子，看起来比原来要成熟多了。 燕喜在他刚才犹豫的时候就来了，他当然也察觉到了。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温凉说到。 “莲花山太强大了。”燕喜说到。“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有多强大，但是我知道，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我必须打碎天河，不然，就来不及了。”温凉说到。 “我知道。”燕喜说到：“但是你现在只有一个人，再等一等吧，等我们再强大一些。” “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等。”燕喜说到。 “也许我永远等不到你们强大起来的那一天，”温凉说到：“只要天河一日悬挂在天上，他们就会拥有你们永远不可能拥有的资源，即便你们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强大。” “但我们现在连替你牵制一下他们的力量都没有。”燕喜说到。 那天上日夜消磨天壳的天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局。 说是为了突破世界的桎梏，但最终的目的，是凝聚世界的力量，维持那些大仙师永生不死的幻想。 虽然说人类生而永恒，但是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成功活到一万岁的。 而大仙师们，普遍都已经八、九千岁了。 那日夜切割天壳的天河，据说每日能够前行一里。可是，究竟切割了多少，只有大仙师们自己知道。 温凉也知道。 答案是天壳将天河日夜消磨，每日要消磨一里深。 这个世界的灵力，就在天河流转中，淌入了大仙师的身体，维持着他们苍老不堪的躯体。 为什么青剑宫的大仙师宁愿坐化，就是因为他是大仙师中，唯一不愿牺牲这个世界以奉养自身的人。只是这样的人，恰好是天河决议的失败者，同消亡的金铁山一样，除了身死道消，别无选择。 “你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掌控莲花山？”温凉问。 “不知道。”燕喜说到：“大仙师高高在上，即便是我掌握了几乎所有的弟子，其实也无济于事。” “那我还等什么？” “总会有机会的。”燕喜说到：“机会都是等出来的，相信我。” “莲花山抛弃青剑宫的决定，我实在没有想到。”温凉说到：“我原本以为，他们好歹会有一点慈悲之心，对同是莲花一脉的青剑宫，不会这么绝情。可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他们竟然——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能狠得下心来抛弃这整个世界，又怎么可能狠不下心来，抛弃青剑宫？” “刘畅他们还活着，对吧？” “活着。”温凉说到。 “活着就好。”燕喜说到：“温凉，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一个人就一个人走吧，不用管我们了。” “什么意思？” “我猜你一定有办法独自逃离这个世界的，但是你选择留下来，我很感激。”燕喜说到：“但是，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到希望。你知道吗？一起来到莲花山的三万多人，现在只剩下几千人了。其余的，都成了醉生梦死的……傀儡。” 面临着世界将崩塌的未来，没有多少人还能够保持砥砺前行的动力。 绝大多数人，将莲花山视作了最后的乐土，他们在这里挥霍着他们的时间，穷尽一切享受人生。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批人类了。 天壳正在塌缩，所有人都看得见。 虽然还有一万年，但是离他们的生命耗尽，却不可能有这么久。 “如果我也抛弃了这个世界，”温凉说到：“那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温凉说到。 “谢谢你，温凉。” 温凉没有说话。 燕喜是除了他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关于天河的真相，温凉谁也没说，只告诉了燕喜。 不是因为他相信燕喜，而是因为牵连在燕喜身上的那条傀儡线，现在还存在着。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让燕喜死掉。 但是燕喜还不知道这一点。 幸运的是，燕喜没有让他失望。 “再等等吧，温凉。”燕喜说到：“一百年内，我一定能弄死一位大仙师。” 温凉想了一遍燕喜的计划，他没有说话。 燕喜的计划，处处都是冒险。 但是，即便是他，也不能因为危险，就劝燕喜不要这样去做。 “只是李天秀死得毫无价值。”温凉说。 “没有办法，”燕喜说到：“我不是神，我只能一个方案一个方案地去试错。” 燕喜原本想挑起莲花山和正阳山之间的矛盾，所以制造了一系列两山之间的冲突。结果却是，李天秀赢得了所有的挑战，结果却被他自己的师父给一巴掌拍死了。 燕喜想藉由正阳山之手来打击莲花山的图谋，一开始就遭遇了挫败。 莲花山的大仙师们希望维持和平，为了和平，他们不惜牺牲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 “你走吧，自己小心。”温凉说到。 “好。” 这里是他和燕喜约定的会面地点，燕喜通过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双向传送阵来到这里。下一次会面的坐标还没有确定，但肯定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燕喜交给温凉一个新的坐标位置，然后便消失了。一次性的传送阵只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们必须得尽可能的减少见面的机会。 在燕喜离开过后，没有多久。 温凉取出一柄长枪，奋力投向远处那一团明晃晃、亮堂堂的焰火。 第十九章 大旗 世之勇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那一支长枪，出手之时，还是普普通通一支长棍。 待到飞出百余米，枪尖便燃起了火焰，越飞越远，那火焰越盛。待到千米开外，已是如燃烧着的陨星一般。其威势，青棠城宋家的燃灵阵不及其万一。 一万千米的距离，瞬息已是过半。 远处的莲花山，陡然亮起了一层明黄的罩子，那是莲花山的防御大阵启动的标志。 烈火长枪在那明黄罩子上溅起火星一点，刹那间穿透而过，直入徐剑宫中殿。 徐剑宫兀然耸立于一盏青峰之上，那长枪一枪扎下来，顿时便将整座山峰都轰入了烟尘。 随即火焰升腾而起，形成一朵赤红的蘑菇云。 直至此时，于那火焰之中，才又放出一道雪白的光芒。那是徐剑宫大仙师的剑。 大仙师的剑一剑便将那赤红的烟柱给削平了，然后四面八方都升腾了雪白的剑花，向着中央那一线雪白聚集而来，蓄势待发。 “咦？” 却在此时，压伏的火焰下响起了一声奇怪的轻叹。 原来那一枪不但轰平的徐剑宫青峰，更是将天河枢纽都给轰开了一线。 本是流淌而过的灵力，到此居然形成了一个回流。 徐剑宫所应该从天河中分润的灵力，平白无故多了一分。 雪白的剑花汇聚成一朵青莲，骤然斩向一万千米外的深空。去势如虹，恍若匹练。 到得温凉身前时，却如冰消雪融。 温凉岿然不动，便只看着那层层剑花在眼前绽放，又消散。 这不是温凉化解了这一剑，而是这一剑故意为之。 同是九十境以上的大仙师，没有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你给我实惠，我便让你立威！”温凉的耳边响起徐剑宫宫主的声音。 这声音藉由剑花传来，除他之外，无人可以听闻。 徐剑宫大仙师刚过满九千岁，莲花山八剑宫中，他是年纪最长者。 若说有谁最需要天河灵力续命，他当仁不让。 温凉淡淡笑了一笑。 燕喜让他等，连夏浓也让他等。 可是他不能再等了。 这一枪，别人认为他是为了立威，可是他，其实不是。 他要立的是一杆大旗。 在茫茫宇宙中，他要竖起一杆大旗，让那些所有同他志同道合之人，不至于因为敌人的强大而绝望。 也是在燕喜走后，他才想到这一点。 连燕喜这样的人，都想蜷缩着等待，那些真正想要反抗天河的人，会不会因为看不见未来，而选择屈服？ 莲花山上有三万从地面来的种子，现在有一大半都已经枯死。 连青剑宫大仙师，都选择了坐化。 在这个时候，如果他不挺身而出，又还有谁敢于继续前行？ 他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 但是，像这种对抗全世界的事情，他不做，谁来做？ “誓断天河！” 四个大字，横亘与茫茫宇宙之中，久久不散。 那是他汇聚了漫天灵力之后，写成的大字。 在这一刻，他感应到了来自莲花山的目光投视，也感应到了天穹的另外一端，来自太阳山和正余山的神念探查。 “温凉，何必如此？”来自徐剑宫大仙师的声音首先想起。 “温凉，你是对天河决议不满吗？”这是来自冀剑宫宫主的声音。 “哼！”遥远的来自太阳山的声音传来，声音里带着轻蔑的语气。 “找死！”正余山的声音来得稍晚，但是那声音里带着一股锐利，为温凉抬手所化解。 “哈哈哈……”，温凉大笑了起来。 虚空之中，声音无所依凭，但温凉自有办法让他的声音传遍三山。 “所谓天河决议，不过是你们这些大仙师们为了苟延残喘的借口！妄图汇聚世界的灵力，来维持自身的不朽。天河日进一里，除了你们之外，有谁能看见？我们只看见天穹在一日日的塌陷，而你们无动于衷！” “嗡嗡嗡”的杂声响起，那是干扰温凉的声音。 温凉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多少能够传入三山其余人的耳里，但他依然继续说到：“一万年太久了，你们只想着自己如何安然度过这一万年，一万年之后的世界，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 “你们假装在为了这个世界，实际上，是在牺牲整个世界来成全你们！” “你们消灭了金铁山，消灭了青剑宫！可是，你们消灭不了正义！在这个世界上，所有正直无私的人们，都在默默地反对你们，反抗你们！” “他们沉默只是因为畏惧，而我无所畏惧！莲花山八剑宫的宫主门、太阳山八星门的门主们、正余山十二剑府的府主们，不怕死的就过来！” “我青剑宫，代表地面的万亿凡人，向你们，所有人，宣战！” “誓断天河，不死不休！” 温凉的声音向着四面八方传播，他不知道最终究竟有多少人能听到他的话。 但是，他相信，那些真正想要反抗的人，一定会知道，他们并不孤独。 一定有那些反抗的火焰，在将要熄灭的时候，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这就够了。 这不是他最好的时候，但一定是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 *** “温凉，你太莽撞了！你应该再等等，地上有三百六十座城，你还没有一一走遍。你应该等你的实力更强之后，才能与他们为敌！” “夏浓，你是对的。但是如果我听你的话，为什么我不干脆选择独自逃离这个世界呢？我为什么要拯救一个自私自利的世界，难道就是因为我爱心泛滥吗？” “可是接下来，你将面临着所有大仙师的打击。你多半会死的。” “夏浓，你知道吗，我和你不一样。你说过你越是知道得多便越是恐惧，而我，越是知道得多，便越是明白，希望之火，有多么的可贵。” “是吗？所谓希望，不过是弱小者忍辱偷生的借口罢了。” “不，那才是人类文明的意义所在。世界放弃了我们，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我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 第二十章 因为爱 青剑宫像是一粒尘埃，落入茫茫夜空之中后，便不见了踪影。 但是温凉，却像是黑夜中的一束火把。 大雨落下，火光飘摇。 有人欢呼，有人叹息。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位大仙师的煊赫光芒。 尽管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焰都向他席卷而去，但是当一位大仙师想要逃走的时候，仅靠这样隔着一万千米以上的攻击，是不可能留下他的。 尽管天空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然后，万里之内都冻结成了枪林剑雨的冰晶，但是所有人能够看见这一幕的人都知道，温凉还活着。 随即，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重新下达了严令：天河决议的威严，不容丝毫冒犯。 那些还在辛辛苦苦调谐这灵力的弟子们，绝大多数并没有听见温凉的声音。 他们只知道天空之上发生了一场大战，然后山门内又开始了一轮清洗。 直到很久以后，才有关于天河的种种谣言，断断续续地在他们之中传开来。 但是大仙师高高在上，无人可以生疑，也无须解疑。 *** 温凉躲在一颗残破的陨石背后，随着陨石在黑沉沉的空中飘荡。 他的目的是回到地面去。 前任青剑宫大仙师的魂体炼成的小舟，已经在上一次返回地面的时候用掉了，现在他要逃回那里，只能“徒步”。 敌人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三山统治了这片世界四十多万年，到处都布置着他们的眼线。 温凉这一路至少摧毁了一万具监视傀儡人。 有时候为了迷惑敌人，他还得故意放过一些监视傀儡人，从他们的观测死角溜过去。 尽管他小心了又小心，结果依然在三个月前被发现了。 然后他同太阳山的死星门门主之间大战了一场，未来得及分出胜负，他又得赶紧逃走。因为他感应到敌人的援军就在附近。 单独对上任何一位大仙师，他都不怕。但是若是对上两位，他就败多胜少了。这还是因为对方不想与他拼命的缘故。 若是不幸陷入三位大仙师的包围，他估计连逃脱的机会都不会有。 “温凉？” 他的通讯器发出了呼叫的声音。这个声音是第十次响起了，他在犹豫是不是要接。 自从上次回到青剑宫之后，他便修改了自己的通信频率。目前能和他连通的人，只有燕喜。他现在不知道燕喜是否还值得信任。 从上次与燕喜会面的情况来看，燕喜的反抗意志还是很坚定的。 但是现在他已经和三山彻底决裂了，燕喜还会站在他这一边吗？ 如果燕喜背叛了他，那么通过这一个通话，敌人完全可以定位他的藏身之处。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呼叫即将掐断的时候，选择了接听。 他需要同伴。 如果连燕喜都无法相信，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相信谁。 “燕喜。” “温凉，你还好吗？”燕喜的声音带着惊喜。 “我还好。有什么事，快说。”他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一次通话。 “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个坐标吗？我搞到一艘空航舰，我想把它交给你。我们在那里汇合，怎么样？” 空航舰？他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个。 这是一种能够在虚空中穿行的灵器，速度比起他全力奔行的时候当然不如，但是胜在持久，不用消耗他自己的精力。 并且空航舰自带尾迹消除功能，对于逃亡来说，简直是太好不过了。 “什么时候？” “十天之后吧，你现在离那里远吗？能赶到哪里吗？” 温凉在魂体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直线距离的话倒是有可能，但是这一路他肯定需要绕行一段时间。 “二十天之后吧，我到了给你讯息。” “行！” 通讯结束，不超过一分钟。 这让他对燕喜的信任感又增加了一分，至少燕喜没有刻意延长他们的通话时间。一分钟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敌人循着灵力频率的波动找到自己。 为了稳妥起见，他迅速地改变了自己的位置。 他像一条深海里的游鱼，悄无声息地向前游动。 但凡察觉到监视傀儡人的活动，他便远远地绕开。 二十天之后，他来到了与燕喜约定的位置。 他拨通了燕喜的通讯器。 “燕喜，我到了，你在哪里？” 通讯器过了很久才接通，但是对面没有声音。 “燕喜，我到了，你在哪里？” 温凉的心中，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听见了燕喜的声音传来。 “温凉，对不起。” 温凉转身就走，用尽了所有的速度。 但是，天穹上一张大网正似慢实快地罩了下来。无论他怎么奔逃，那张大网都在他的头顶上，并且越来越近。 感知中，四面八方都有人正飞速前来。 在他奔逃的前方，有一堵通天彻地的晶壁，打破它不难，但是需要时间。 然而时间现在对于他是何等宝贵——他也不能转身，身后是至少三名大仙师。 直到现在，他的视线中还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只要停下来，哪怕三秒钟，就至少会有八位大仙师将他围住。 “燕喜，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对不起，温凉。”燕喜的声音传来，“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不能让你破坏它。” 我破坏它？ 如果燕喜在他的面前，他就能明白燕喜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但是燕喜现在藏在莲花山，温凉也没法质问。 眼前的晶壁打碎还是不打碎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停了下来，等着别人将他包围。 “燕喜，连你也放弃了吗？” “温凉，我们都爱着这个世界，不想让他改变。” “可是一万年后……” “那时候已经没有我们了。” 温凉突然想起了他刚刚得到那个灰色面板的时候，在青棠城第五区面对着一个金质野人。 那一次他以为自己必死，但是依然奋战到了最后。 但是这一次，他心灰意冷了。 原来他们都爱着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心想要将他毁灭。 是这样的吗？ 第二十一章 爆 莲花山兖剑宫、荆剑宫、徐剑宫。 太阳山休门、伤门。 正余山甲午剑、辛丑剑、辛亥剑、戊戌剑。 温凉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现身，反而安坐了起来。 为了围捕自己，三山这些大仙师不惜放弃了自己的坐养，在天穹上追逐了他大半年的时间。 “誓断天河”的旗帜不好打，但是没想到最终会这么难。 “谢谢你们！”温凉说到。 正余山戊戌剑大仙师一愣，他是最年轻的大仙师，三千岁，他的心里还想着和温凉单挑一场。 这个世界自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百岁以内的大仙师。 戊戌剑自认是天资纵横，不输温凉。所以心中还颇有些不服气。 在其余八人一起出手的时候，他还企图阻止。 “给了我一个打九个的机会！”温凉对着他一笑。 “爆！” 就在九人会齐，包围圈锁死的一刹那，温凉直接引爆了自己的魂体。 就像当年面对着那只金质野人一样，即便是九死一生，那也得奋战到底。 没有什么绵延牵扯，也不需要再多说一个字。 要么生，要么死。 二选一。 …… 那一天夜里，即便是离天穹最远的洛基城，也看见了天空上那一团紫色的星芒。 但是人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以为那是某片陆地上的太阳熄灭后的颜色。 人们的生活，比起几十年前，已经有了不少的改变。 虽然说晶壁已经解除了，所有人想修炼到多少境就能修炼到多少境。 但是，灵力越来越匮乏，已经不允许太过于挥霍了。 连傀儡人都开始休眠，除非万不得已，不会再将它们激活了。 洛基城正在准备和安第城的战争，按照灵力战争的规则和惯例，赢者将赢得一切，输者将失去一切。 这是一场两方都输不起的战争。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其它的大陆上，人们节约灵力，积蓄力量，然后在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中，将所有的灵阵在最短的时间内倾泻到对手的身上。 胜利者代表着正义，失败者代表着邪恶。 人们惊叹于天空中那团紫色星芒的美丽，赞颂着自然之力的伟大。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只有在三山的某些角落里，有些人假装被风沙迷了眼，揉了揉眼睛。 *** 生与死，二选一。 但是生的概率比死的概率要多百分之一。 在一开始接到燕喜的通话的时候，温凉虽然并不相信燕喜会背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多做一点准备。 在邛玉的脑袋瓜子里，藏着一个他谁也不会说的秘密——他将藏书楼所有的次元空间都搞崩溃了，后来温凉他们所使用的次元空间，都是他用自己的灵石重新建造的。他欺骗刘畅说他有七十万枚灵石，其实他只剩下了十万枚不到。荀子由也没有那么多，他的灵石大部分都借给邛玉了。 温凉并没有替他解决这个麻烦的打算，因为在刘畅的脑袋瓜子里，也藏着一个谁都不会说的秘密——不过这不是重点。 温凉更关心的，是那一场能够将藏书楼所有的次元空间都搞崩溃的那一场大爆炸。 温凉将邛玉的记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任何原理来。 藏书楼里藏的不仅仅是书，还有一大堆历代青剑宫宫主都觉得稀奇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了一百多吨的天王金。 这种银白色的，像是钢铁一样的金属，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能够破坏体表灵纹的神秘力量。在引起那一场大爆炸的实验中，邛玉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将它不断的提纯再提纯，不断的用灵力去与他们碰撞。 也许是因为天王金的数量太多了，所以那一场爆炸相当剧烈。 足够将十个青棠城都炸掉。 幸运的是，为了避免被天王金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所腐蚀，邛玉一直在操纵傀儡人替他做这件事情，所以他才能够幸免于难。 温凉自认，以他九十九境的力量，全力一击尚且做不到如此程度。 这天王金竟然如此可怕。 自那以后，邛玉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害怕他造成的事故被人发现。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藏书楼的天王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十多吨。 在温凉赶赴燕喜给他提供的那个地点之前，温凉所做的准备，便是将十吨天王金，提纯到只需要一粒灵力与它碰撞就会爆炸的程度。 当时邛玉无意间引爆的天王金，不过是一吨左右。 温凉现在准备了十吨，他不信这世间还有谁能硬抗得住——除了他之外。 他引爆自己的魂体，不是为了杀伤敌人，而是利用魂体爆炸来激发自己所有的潜力。 在魂体爆炸的那一刹那，他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将处于巅峰，每一粒灵力，都将完美地在他的身体外层形成屏障，保护他尽可能地不受天王金爆炸的影响。 这就是生比死的概率多出来的那百分之一。 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会将他向着陆地的方向推进。他无法预测自己会被推进到多远，这没有意义。因为在此之前，他都无法预测自己是否还能活着。 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连自己都死了，那九位围攻他的大仙师，肯定也活不了。 在十吨天王金爆炸之前的一瞬间，他抢先向着这个世界的四面八方发出了一声呐喊：“誓断天河！” 说实话，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能传得出去。 即便是传出去了，也许一样会受到三山的干扰。 即便历经千辛万苦最终被人们所听见，也许人们也只不以为意。 但是那一瞬间，他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么多。 因为转眼之间，他就被迷迷茫茫雪白的光芒所淹没了。 有那么一段漫长的时间，他无比肯定地以为，自己是死了。 因为他的身体变得轻若鸿毛，思绪如同流水中的泡沫一样旋生旋灭。 无所谓世界，也无所谓感知。 安静的。 纯白的。 轻盈的。 这就是他死后的世界。 第二十二章 霜染秋林 “哧……哧……” 燕喜的通讯器发出不规律的噪音。 还没有等他确认接通，通讯器里倒是先传了一个声音出来。 “呵呵……燕喜啊……” “谁？你是谁？”燕喜疑惑地问到。 “呵呵……燕喜，我还活着呢……” 燕喜一下子将手中的通讯器扔了出去。 这个声音，他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 秋林城。 博雅酒店里住进来一位奇怪的客人，他将最顶层的贵宾套房一口气预定了一年，看起来有在这里长期住下去的意思。 一般会这样做的，都是某位家族中的纨绔子弟，或者某位超级公司里的顶级管理人员。 可是，这位名叫叫做温凉的客人，经酒店查询到的身份，不过只是一名普通的木材商人。 这年头，卖木材可赚不了多少钱。 他经常站在酒店的天台上，注视着酒店花园里的人来人往。 酒店的天台很高，有好几次，专门侍奉顶层贵宾的侍者都会担心他从上面跳下来。他们会假装端着红酒托盘来到他的身边，问他：“先生，请问需要来一点红酒吗？” “不，我不需要。”那位客人总是这样说。 今天，在酒店的花园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白色的帷幔衬托出婚礼的圣洁庄严，鲜红的玫瑰花装点出婚礼的喜悦浪漫，鸳鸯在清波荡漾的池塘里里凫游，乐队在草地上演奏着悠长甜蜜的歌。 小杜举着红酒托盘来到这位先生的面前，又一次问：“先生，请问需要来一点红酒吗？” 今天在花园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如果这位先生选择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酒店的声誉会受到严重影响的。 “好的，来一杯吧！” 小杜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将托盘高高举起，让那位站在天台上的客人能够不用弯腰就能够拿到。 “小杜，上来坐一会吧？” 小杜又一次惊讶了一下，这位客人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温先生，不如我们下来坐一会儿？”小杜大着胆子说到。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对顶层的贵宾发出这样的邀请的。不过这位客人一直坐在天台上，着实让她担心。这年头，木材生意肯定是不好做的。不但木材生意不好做，很多售卖自然资源的生意都萧条了下去，上个月，小杜就听说了一起石材商人的自杀事件。 “那好吧。”这位客人居然答应了下来。 天台旁边就有一个露天的桌椅，透过玻璃的护栏，依然可以看见花园里的情况。 博雅酒店的设计理念，是抛弃传统的次元空间和高度，追求自然状态的生活环境。所以即便是顶层，也没有太高，大约只有十来层楼，花园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客人坐下来，给小杜也端了一杯酒。 “不，不，对不起，先生，我不喝酒。”小杜急忙摆手拒绝到。 “没事，算我请你的。” 一杯红酒的价格是一百星币，相当于小杜一天的工资。 “谢谢！”小杜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拒绝，但是也没有伸手去拿那支嫣红的酒杯。他希望能稳定一下这位客人的情绪，但是并不觉得自己就因此有了和这位客人平等的资格。即便是一位破产的木材商人，也不是他这样的侍者可以随意攀附的。 “楼下这场婚礼是怎么回事？”温凉问到。 楼下的花园里，一场婚礼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但是却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新娘。 新郎穿着深色的礼服，胸口佩戴着一朵红色的玫瑰，在婚礼台上来回踱步。 司仪站在台边，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 可是，新娘却始终没有出来。 “哈，”说起这个，小杜先笑了出来。“退婚呗！” “退婚？” “这个男子名叫吴涉，他与那陈姓女子从小便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吴家在城中有一家小工厂，专门为傀儡人提供外饰部件，陈家恰好也是为傀儡人做外观打磨的，两家在生意上颇有往来，见他们两人交好，便为他们自幼定下了婚约。这在秋林城可不多见。” “是啊。”温凉点头说到。在这个婚姻都名存实亡的时代，还能从小订立婚约的，除非是两家真正的唇齿相依，否则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可是眼看着两人渐渐长大，吴家却慢慢的衰败了下去。也是那吴家的家主太不安分，好好的工厂不做，偏要去涉足种植行业。结果几次失败之后，将历年来的积蓄都赔了个精光。这样一来，吴涉与那陈姓女子虽然依旧互相倾慕，但这男方，却是有些配不上女方了。” “可是，我见那吴涉分明是爱着陈馨的啊？” “爱着？谁知道他爱的是陈馨的人还是爱着她的钱啊？这谁都说不清楚。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叫陈馨？” 温凉指了指花园里漂浮着的许多粉红色的小气球，“那每一个气球里面，都写着她的名字呢。” “是吗？那可真是浪漫，我都没有注意到。” “是陈馨不愿意了吗？”温凉问到。 “她一开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她的父亲隐约向吴家家主提过几次。吴家本也想就此作罢，可是吴涉央求他父亲不要答允，这事就这样拖了下来。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小杜说到。 “吴家已经很衰败了吗？” “没救了。”小杜说到：“前几天从寒山城传来消息，那吴家家主在寒山城与人发生了冲突，已经死了。这些年，傀儡人的生意也不景气，许多傀儡人都不得不休眠了，他家的傀儡人部件工厂也开不了工，怕是翻不了身了。” “真是可怜。”温凉叹了一口气。 小杜看了看温凉的神色，没有做声。这年头，木材生意同样也不好做，兴许是这位陈氏家主的境遇引起了客人的同理心，小杜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客人自然是尊贵的，可是小杜的心里，未尝没有一点点看好戏的小心思。 “可是，如果要退婚的话，事先说好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又要怂恿吴涉倾家荡产举办这一场婚礼，当众给他一个难堪？”温凉说到。 有些事情，即便是知道了所有的原委，依然会觉得难以理解。 第二十三章 普通人的世界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杜说到：“这些年，兵荒马乱的，人心也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是吗？” “是啊。以前的人啊，不管怎样都能活着，无非是活得好与活得差的区别。可是，自从寒山城靠近之后，这世道便乱了起来。人们如果不努力挣扎，便连活着也是很困难的事了。”小杜说到。 小杜今年三百零一岁，在以往的人生中，他是悠闲而无忧无虑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开始工作，并且从事的是侍者，这种以前交由傀儡人来进行的工作。 虽然他一向很淡然，但是难免在下班以后，会怀念以前那种岁月静好的时光。同时，看向那些富人和权贵的眼光里，也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神色。 温凉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那叫做羡慕，或者是嫉妒。 “有了目标，不是更好吗？” “为了筹措这一场婚礼，吴家将城中的工厂都抵押了。本想着和陈馨结婚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过看这样子，他们的想法是落空了。”小杜说到。 “吴涉，应该没有这样想过。”温凉说到。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对不起！”小杜急忙道歉，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不礼貌了。 ”没关系。“温凉摇了摇头，表示不以为意。“我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伤心。” 从天台往下望，只能看见吴涉像根木头那样呆立在那里。 温凉撤去了花园里的静音阵，依然听不见下面传来任何声音。 “他要是真的伤心，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不流？”小杜说到。 温凉笑了一下。 花园里的宾客在纷纷散去，只有主桌上还有一个中年装扮的女子，那是吴涉的母亲。她自始至终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很快，花园里便只剩了吴涉和她的母亲两人。灯光也淡了下来，音乐也停了，连司仪都不知什么随着宾客离开了。 “好了，涉儿，我们回去吧。” 吴涉低着头，转过身来，抓住他母亲的手。“对不起，母亲。” “走吧！” 两人互相牵扶着，走出了静悄悄的花园。 “你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吗？”温凉问。 “他们哪儿都去不了。”小杜说到：“他们的房子，早在婚礼之前，就作为彩礼送给了陈家。” “哦。” 温凉挥了挥手，于是小杜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 ***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时代。 自从五十年前寒山城突然出现在了秋林城的附近，这世道就突然变得乱了起来。 一开始是寒山城要征服秋林城。 再后来是秋林城要征服寒山城。 后来寒山城和秋林城都陷入了内乱，两座城便一边叫嚣着要灭了对方，一边自顾不暇地内战不休。 但是不管这世道怎么乱，博雅酒店的里面，都是安静的。 小杜等了一个月，那个破产的木材商人还是没有从顶楼跳下来。 这一日，那位温先生突然说想要出去走走。于是小杜便开着车，载着那位尊贵的温先生出了酒店。 自从他入住以来，一直呆在博雅酒店的顶层，还从来没有出去过。 小杜认为这位温先生是喜欢自己的。 真人毕竟同傀儡人不同，傀儡人无论如何都只是工具，而真人，在相处久了之后总会或多或少地产生感情。要不然，这位温先生就不会总是要自己服侍了。 秋林城里，弥漫着大战将至的气息。 天空上挂着阴云。 所有建筑物的顶上，都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弧，那是建筑物本身的防御灵阵处于激活的临界状态的标志。 经常能看见有大队大队的人们，结成阵列从天空飞过。 军队，这一古老的组织终于又重新出现了。在灵力萧条之后，傀儡人大批量进入了休眠，而强者也再不能肆无忌惮的操控其它人的命运，人们自然而然地发现了组织的力量。 遗憾的是，秋林城的军队似乎多了些。就在温凉乘车而行的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先后目睹了五支穿着不同制服的军队，并且还躲在一处大厦的楼顶旁观了一场乱哄哄的小规模冲突。 车头上博雅酒店的旗帜还是很管用，人们并不主动袭击他，相反，在看见这辆车的时候，还会主动为他让开航路。 “秋林城里到底有多少支队伍啊！”温凉感叹到。 “不知道。”小杜说到：“七八十支总是有的吧！” “他们难道不知道团结起来吗？”温凉说到：“这样打来打去，寒山城就要打过来了。” “问题是谁都想团结别人，不想被别人团结啊。”小杜说到：“谁都知道寒山城的威胁，可是，搞定秋林城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呢，对他们来说。” “如果有人强行让他们停下来，一致对外的话，那应该好得多吧？”温凉问道。 “那可不一定。人们现在只知道些猛虎、雄狮、白熊之类的帮会在捣乱，不先消灭他们，谁的心里都不服气。即便是强行捏合在一起，后面也随时会跳反。” “倒也是。” “你就得用普通人的想法，才能理解他们。再说了，现在哪里还有以前那种能够以一人敌一城的强者啊？再强的人，扔出个大招，用光了灵力都得歇菜，转眼就会被一群菜刀砍死。” “嗯。” “从这一点上，我倒是挺喜欢这一点的。”小杜说到。“先生你觉得呢？” “呵呵，”温凉笑了一下，“我也是。” 小杜觉得自己的话又说多了。这位破产的木材商人，再怎么也应该属于以前的特权阶层，未必会喜欢这个普通人也能干翻强者的时代。 可是他不知道，温凉其实是真的喜欢秋林城。 就在前不久，一位从太阳山追下来的三十境弟子，被重伤未愈的他，一板砖敲破了脑袋。 “对了，温先生，秋林城里这么多势力，你觉得谁最有希望？”小杜问到。 “阮贡的黑铁帮。” “黑铁帮？为什么？那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势力而已。”小杜惊讶地问到。 “随便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好吧。” 面对着这明显的敷衍之语，小杜开始专心致志的开车，暂时闭上了嘴巴。 第二十四章 救自己 和小杜的谈话很有意思，每当温凉表现得稍微有一点焦躁的时候，小杜总是会劝他：“慢慢来，别着急啊，温先生！” 慢慢来——就为了这三个字，温凉就很喜欢她。 以前的时候，温凉总是想着要走得更快一些、更快一些。 但是现在他反而不怎么着急了。 他打算用九千年的时间，来温养自己神海中那一柄细剑。 那么，在这九千年的漫长岁月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慢慢布局。至于那些因为他的拖延而不得不死掉的那些人，温凉已经在心里提前给他们说了声抱歉。 他注定救不了他们所有人。 *** 温凉是在天桥的底下发现吴涉的。 当他发现吴涉的时候，吴涉正蜷缩在天桥底下的垃圾堆里，满头花白的乱发，十指肮脏得如同鸡爪。很难想象，三个月之前，他还和他的母亲住在宽阔的大房子里。 他的母亲在一个月前就死了。死于自杀。 自那以后，吴涉便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一会儿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未来一定会出人头地，一会儿又说要找陈家报仇将陈家满门杀绝。 原本和他同行要去寒山城的几位伙伴，在一天夜里将他用麻布口袋一笼，饱打了一顿之后，抢走了他的储物袋，将他扔在了天桥下面。 他交不起通往寒山城的天桥通行费，便只好在天桥底下的垃圾堆里挣扎着。 温凉见到他的时候，他恰好存下了一枚锡币——这种秋林城私下发行的货币，一百枚才能换一枚星币。天桥的收费是三千星币，依靠他在垃圾堆里扒拉的效率，他至少需要一百年才能存够这一笔通行费。 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选择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偷窃或者抢劫。 在这个混乱的秋林城里，偷窃和抢劫是最司空见惯的行为，只要不被发现，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他为什么不去找份工作呢？”小杜问。 “因为一旦他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他就可能会性命不保。” “谁？谁会杀他？” “陈馨。”温凉说到。 “天啊！”小杜惊叹到。“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 “人之常情。”温凉说到：“但凡一个平常不那么坏的人，一旦做了错事之后，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承认错误知错就改，一种是一不做二不休。陈馨只是选择了后者。” “那他可真是可怜！”小杜来到垃圾山下，对着吴涉喊到：“喂，你下来！” 吴涉茫然地看着她，张嘴哇啦啦地乱叫。 “他是真的疯了吗？”小杜转头对着温凉问到。 温凉没有说话，只是迈动脚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垃圾山在天桥脚下。 这一座天桥，是连接秋林城和寒山城的通道。在灵力萧条迹象还不明显的时候，由傀儡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建成的。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推进这座桥的建设，最后在桥中央合拢。只是最后双方都没有再派出兵马，征服对方的计划都不约而同地终止了。 从桥下望去，天桥像是一条甩入湖水的鱼竿一样，长长的钓线垂入水面，随着水波缓缓的摇摆。 一开始温凉在走，但是几步之后，他便升了起来。 放佛在他的脚下有台阶一般，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吴涉走去。 吴涉依然很茫然的样子。 温凉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指。在他的指尖出现了一点明亮的光晕，他将手指按向吴涉的额头。 吴涉一直茫然地站着，直到那一点光晕没入他的额头，才全身一激灵，朝后仰倒了下去。 自温凉走向空中的时候，小杜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只知道温凉是个破产的木材商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拥有这么高明的修为。 一步步走向空中，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是相当难的。不同于灵阵的瞬间爆发产生向上的力量，也不绝不是飞行术这类让自己变得更轻的灵诀，在空中行走，并且还是一步一个台阶，这至少需要二十境以上的修为才可以。 都已经有这样的修为了，为什么还会破产？ 小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到。温凉指尖的那一点亮光，她更是看不明白。 “让他清醒过来而已。”温凉解释到：“骤逢剧变，他的脑子的某些功能被关闭了，我帮他重新打开。” “我以为你杀了他！”小杜说到。 “我冒着巨大的危险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杀他吗？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温凉说到。 “你是救他？” “没错。我不但是要救他，还要给他一场造化。”温凉说到。 “什么造化？” “他会变得更聪明。”温凉说到：“至少，要聪明到珍惜自己的生命的程度。” 小杜可不觉得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就是聪明。所有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是本能，不需要太聪明就能懂。“他难道还会自杀？” “自杀倒不会。”温凉说到：“自暴自弃，也是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一种方式。” “即使不自暴自弃，他又能怎样呢？”小杜说到。“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失去了所有的财富，他这一辈子算是彻底的毁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过来救他吗？” “为什么？”小杜顺口问到。其实她更关心的，是温凉一直所说的“巨大的危险”究竟是什么。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在我所认识的所有人中，他是第一个，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的人。”温凉说到：“在他的心中，有一柄剑，锋利无匹，所向无敌。但是，即使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将他拔出来。” 如果温凉还是那个破产的木材商人，小杜一定不会继续问那柄剑的问题。但是在见识过温凉一步一台阶的走向空中之后，二十境的高手这个身份，已经取代了破产的木材商人这个身份。这位尊贵的客人，已经带上了一个“强者”的光环。 “那是什么剑？”小杜问到。藏在心中的剑，即便是拔出来，大概也不能伤人，又何谈锋利无匹，所向无敌？ “自他童年开始，他便在心中温养着那柄剑。他立誓，这一辈子只会出一次剑，那一剑，一定是带着绝对的公平与正义。不论敌人是谁，都要对得起他自己的心。迄今三十六年，他一直坚信不疑。”温凉说到：“即便是刚才，他神识混沌，以为我要抢夺他的那一枚锡币。但是他的剑心依然未改。” 小杜听不太懂，但是觉得，既然吴涉拥有这样一柄厉害的剑，在陈馨退婚的时候，为何不干脆拔出剑来，杀个痛快。 “我救他，就好像救的是我自己！”温凉说到。 第二十五章 巨大的危险 “那你为何不干脆将他带在身边，传授他一些绝技？”小杜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垃圾山，将那一座宛若钓竿的天桥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像他那样的人，”温凉思忖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到：“无论我教他什么，我都怕是错的。” “那万一他死了呢？” “那也没什么。”温凉说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没有谁是不可以死的。哪怕他再好，该死的话，还是得死。” “那你这救人可还是不彻底。”小杜说到。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街道里。这里大多数人都参军去了，周围的建筑稀稀拉拉的亮着灯，在黑夜里宛若空城。 “对了，温先生，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小杜说到。 “什么问题。”在救下了吴涉之后，温凉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了起来。 “你一直说你冒着巨大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危险？”小杜问到。 就在这时，车子似乎出了故障，不得不停了下来。小杜打开驾驶室里的自检程序，这大概需要两分钟的时间才能检测出故障。“对不起，温先生，我们可能要等一下了。” “呐，这就是了。” 小杜笑了起来。他觉得温凉在开玩笑，车辆故障这可不算是什么危险，即便是温凉觉得是，只要他愿意付钱，小杜立刻可以从酒店重新调集一辆新车过来。 前方的路灯下，有一个醉鬼，手里提着酒瓶，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温凉突然对小杜说：“赶紧接通酒店保安部，我需要紧急支援。” “什么？”小杜一脸讶异。 “马上接通！”温凉严肃地说到。 作为博雅酒店顶层的贵宾，温凉享有申请酒店保卫的权力。不过当然得付钱。 当着小杜的面，温凉将一笔数额高达一百万星币的钱汇入了酒店的账户。 几乎就在小杜接通通讯的同一时间，温凉又迅速地说到：“我需要酒店最紧急的a级别保卫，请司空卫队长亲自前来，赶快！” 小杜没有再犹疑，作为侍者，她必须拥有像傀儡人一样的专业性。 他激活了一个静音阵，拿起手腕开始沟通起来。 没过多久，她扭过头来，对温凉说：“温先生，司空卫队长正在星河帮参观访问，不方便前来。” “你直接问他多少钱！”温凉说到。 小杜朝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到：“温先生问，需要多少钱？” 小杜听了一下后，打开了通讯器的外音，撤去了静音阵。从她手腕上传出一个声音来：“一百万！灵石！温先生，你要是愿意付这个钱，我将星河帮都一齐带过来，浮空舰最多三分钟就能到达你的身边！哈哈哈！” 小杜无奈地耸了耸肩。一百万灵石，这是个天价，整个秋林城，所有人一年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 没有人能付得起这笔巨款。 司空先生肯定是为自己的打扰生气了，所以才不顾温先生的身份，调侃了起来。 但她没想到，温凉直接抛出了一个储物袋，扔到了小杜的身上。“马上过来，当面付款！” 小杜茫然地打开储物袋，一个哆嗦，看了看温凉。 “这是十万定金，不用数了！”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起来。 小杜哆哆嗦嗦地对着手腕上说到：“司空先生，温先生预付了十万定金……” 自灵力萧条之后，灵石的货币属性基本上消失了，之前还有银行接受灵石的转账和兑付，但是现在所有的银行和第三方，都不再提供灵石的兑付了。所以灵石的交易，完全成为了当面的行为。资源属性已经取代了它作为货币的流通属性。 所以，司空先生要拿到灵石，只能是亲自前来。 小杜的通讯器那头显然也开着外音。 温凉听见了一个字：“走！” 别说一百万灵石，就是十万灵石，也足够让秋林城最大的帮会马上行动起来了。 秋林城里为数不多的三十境强者中，博雅酒店的司空卫队长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温凉选择博雅酒店的第一天，为的就是这一刻。他以为这一刻也许永远不会出现，但是这个世界对他并不好，不该出现的，总是会出现。 一百万灵石……不贵！ 温凉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路灯下的的醉鬼靠在灯杆上，站直了身子。 离他不远处的路灯下，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长街的远处，也有好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冯硕，好久不见了。”温凉开口说到。 他靠在车身上，给自己点了一只烟。他并不抽烟，但是通过点烟这个动作，可以清晰地向对方传递一个信息：我胸有成足，并不会跑。 “好久不见了，温凉。”醉鬼丢掉了手中的酒瓶，看起来一点都不醉了。“没想到你跑到了这里。” “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青棠城里。没想到才五十年，你就已经三十境了。”温凉说到。 冯硕笑了一下：“比起曾经是大仙师的你来说，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温凉，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连虞渊都比不上你。曾经你还是我的偶像，我以你为榜样……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做你们的敌人可比做你们的朋友难多了。反正你的同伴还有几分钟才能赶到，不如我们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叙旧吗？还是算了吧。温凉，现在的你，身受重伤，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如果你还真的念着旧情的话，那就跟我们回去，免得伤了和气。” “冯硕，你可真是天真。天河就是一场骗局，你真的相信吗？” “我亲自去见过天河，”冯硕说到：“那不是骗局！” 温凉冷笑了一下：“你看见的是假的。” “没必要争论这个，温凉。”冯硕说到，“你应该在等支援对吧？我也是，我们就看谁的支援最先到吧。” 温凉扔掉手中的烟卷。他总共也没有抽两口。 “温先生，我们的支援将在十分钟之后赶到。”小杜在车窗里小声的说。 “不是说浮空舰三分钟就到吗？”温凉问到。 “我们没有浮空舰……” 第二十六章 这个世界讨厌我 温凉转身就跑。 冯硕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虽然说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联合对他发出了追杀令，但是追杀令的执行范围也不过是在天上。没有人会认为他会跑到地面来，毕竟这里是灵力萧条时代，他一个大仙师，来到这里和龙入浅滩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要真的愿意呆在地面，在三山的人看来，反而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要别坏事，他爱干嘛干嘛去。 冯硕也没有想到会在秋林城遇见温凉。 他本来是来到地面带一批人手回山上的。自从七十年前，温凉从地面带了三万人上山之后，人们发现，真人居然比傀儡人好用多了。更重要的是，只要限制真人的行为，他们消耗的灵力比傀儡人要少得多。 冯硕的任务，便是来到地面遴选人手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十多位师兄，虚空难渡，十多人互相照应，任务就总会要容易一些。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的升空离去，影响的不止是地面人的上山，同样也影响了山上人来到地面。 至于温凉上一次带着三万人传送到山上，那是莲花山传送通道的最后一次运行，已成绝响。事实上，即便上那一次，也是温凉运气好。三万人一齐被空间缝隙撕裂的概率，比三万人成功完成传送的概率，要高得多得多。 “追！”冯硕身影一动，消失在原地。 街旁大楼的防御阵法瞬间启动，一道明黄色的光芒自上而下倾泻下来，像是洒下了一层朦胧的帷幔一般。 一道道明亮的帷幔次第从一幢幢大楼的顶上倾泻而下，整条街道很快就明亮了起来。 只看见天上几道人影来回穿梭追逐，不时凌空爆炸起火光，像是绚烂的烟花一般。 温凉的伤势颇重，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魂体自爆，让他的魂体只剩下了一丝残余。虽然神海中依然有九十九境的烙印，但是魂体最多只能支撑他二十五境的爆发。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让魂体慢慢的恢复。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起码还需要一百年的时间。 他本以为在秋林城可以安然的度过这一百年，没想到一场意外相遇，还是让他不得不开始战斗。 三山对他恨之入骨，尤其是那些实力中等的弟子们，心中满腔正义，更是宁死也要将他这个意图毁灭世界的人给消灭掉。 冯硕的心中，倒不是为了那高达三百万灵石的悬赏。他是真的觉得，温凉的存在，是对世界的威胁。 一个立誓要斩断天河的人，现在正处于重伤状态。还有时候是比这更好的机会？ 所以他们之间，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十多名敌人，正逐渐限制着温凉的逃窜范围。 他们之中，有来自莲花山的，也有来自太阳山和正余山的。此时都有一个目的：围剿温凉！ 那些展开防御战法的大楼，根本不能阻挡他们的行动。那防御晶壁，在他们的锋锐下，真的就薄弱得像是帷幔般，一穿即过。 但是温凉却没有他们那样的实力。 他只能绕行，或者找到之前被他们打穿的晶壁空隙，来回奔逃。 渐渐的，天上追逐的人影越来越多。 包围圈在慢慢地缩拢。 冯硕和他的同伴们并不着急，他们的队伍在慢慢的壮大，不断有邻近的队友赶过来，加入这场围剿。而温凉，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今日，必是温凉的死期。 冯硕心中更有一层忧虑，温凉到底是曾经跻身大仙师的人物。即便是重伤垂危，难保他不会回光返照临死一击，到时候迎面而上的，绝对难逃一死。 既然已经将温凉围住，那么，慢慢消磨他的力气，也绝对是上上之策。 终于有一幢建筑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却不是倾斜倒下，而是像雪崩一般，一层层化为了齑粉。 这是正余山的秘术，乱序切割。 终于是有一名正余山的弟子忍不住出手，将一幢温凉藏身的大楼直接给打碎了。 大楼里还是有很多人的，此时就像是一团被惊扰的蜂窝一般，纷纷扬扬地从烟尘中飞舞出来。他们的实力不济，有许多连飞行术都无法施展，就此坠落。 无人管这些横死的蝼蚁，天空中的追逐还在继续。 十多条人影织成了一条巨网，从天空到地面都被他们的身影封锁。 长街尽头空气在微微地颤动着，那是一面晶壁正在慢慢成型。 温凉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但是他只能拼命的奔跑。 一旦停下来，他的身后便会出现灵力切割的波动。 乱序切割，这种大规模杀伤的灵决虽然无法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却能一层层消磨他的力气。 他知道敌人是故意的。 对方无意对他一击致命，只希望将他消耗到筋疲力尽之后，才会对他发动真正的攻击。 可惜他除了拼命奔逃之外，竟然再也想不到其它办法了。 在他过去的将近一百年时光中，每一次处于生死危机的关头，他其实总会留下手段反制。 这是第一次，他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 如果真有运气一说的话，他可以无比肯定地说，这个世界厌恶他。 在他过去的将近一百年时光里，他从来没有像其它人那样，获得过什么灵宝或者意外之喜，反而是接连不断的意外，让他的计划总是困难重重。 他本想在秋林城隐居的。 可是，世界这么大，偏偏在这里遇见了下山的冯硕等人。 也许夏浓说得对，世界注定会毁灭，他要阻止这一进程，便是与世界为敌。 所有的意外，其实都应该是意料之中。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奔逃是徒劳。 可是他也不愿意停下来乖乖就死。哪怕胸中的魂体再次因为透支而变得稀薄，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仍然不想停下来。 *** 第二幢建筑倾颓了下来。 第三幢…… 第四幢…… 小杜坐在车里，怀中抱着那个储物袋。 一个人影从他的上空经过的时候，那个储物袋一下子就向天上飞了起来。车顶像一张纸一般被随意撕开。 小杜伸手一抓，没有抓住。 她愣了一下，惊慌地朝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叫到：“司空大人，十万灵石被抢走了……” 第二十八章 软禁 灵力萧条所带来的影响，纵使有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是好的：无论多强的强者，在灵石耗尽之后，都脆弱得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冯硕等十余人，在无休无止的灵力炮冲洗下，坚持了一夜，最后全部被轰成了灰渣。 这一战，将桶狭街打成了齑粉。 火云烧灼的天空，整个秋林城都能看见。 作为秋林城实力排名前三的大帮派，星河帮可谓是下了血本。原本为进攻寒山城的准备的灵石，如流水一般塞进了灵力炮里。 在前线指挥的星河帮帮主左天明，战后大嘴笑个不停，拍着司空述的肩膀说：“他奶奶的，一战打下十五个三十境，真他奶奶的过瘾！” 但是星河帮副帮主向宣德却愁坏了脸。轰下十五个三十境，的确彰显了星河帮的强大实力，也震慑得其余帮派噤若寒蝉。但是，二十万灵石的巨大花费，几乎掏空了星河帮的一半家底。 接下来再说什么征服寒山城已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了。如果没有巨额进账，星河帮要再畏缩好几十年不敢动手动脚了。可是，以帮主左天明的德行，一天不打架就会觉得无聊，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温凉一醒转，便看见自己的面前凑着三张老脸。 “你还欠我一百万灵石！”一张红光满面的老脸说到。 “什么时候给？”一张黑须满面的老脸紧跟着说到。 另外一张脸愁容满面，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是一看就知道，他比所有人都想要这笔钱。 “那个……不是给过十万了吗？”温凉强提了口气，说到。 “我没有收到！”黑须老者说到。 温凉迟疑了九秒钟，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 杀人劫财这种做法，司空述和左天明都是磊落人，是断不会这样想的。 向宣德虽然会这样想，但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温凉可以放心地让自己晕过去。 命是保住了，可是魂体再次受到重创，只能承受最多十境的灵力爆发。 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围杀，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好消息是，冯硕等十五人全部被杀，无一漏网。自己在秋林城的消息，不可能传到莲花山上去。三山距地面实在是太远了，在三山放弃了地面，刻意拆除了同地面的联系通道之后，一次信息传输，至少需要三十年的时间。 所以，只要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大可能再遇上三山的人了。 温凉不想这么快醒过来，倒不是不愿意给这一百万灵石。虽然说究竟应该给九十万还是一百万他还是很纠结的，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还想好，自己应该给司空述和左天明怎么说。 如果他还是九十九境的实力，灵力萧条时代还没有来临，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他现在只是个十境的小蝼蚁而已。 大家都不傻，能够引来十五名三十境强者的袭杀，还拿得出一百万灵石的报酬，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大人物。 如果不能给大家一个交待，温凉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没有死在莲花山的手里，反而被地面的几个小喽啰给取走了性命，这就有点荒唐了。 在装作晕过去前的九秒钟，温凉已经将三人的记忆一一复制了过来。 越是细品，越是觉得这三人不简单。 左天明出身草莽，在秋林城还被晶壁分割的时代，就统一了秋林城的次级区域。当灵力萧条时代来临，晶壁因为没有灵力维持自然消亡之后，迅速整合旗下的力量，稳固了自己的统治，成为秋林城实力排名前三的大帮派。实际上的底蕴更为深厚，虽然没有浮空舰，缺少远程投放的力量，但是掌握了不计其数的灵力炮，让他也不惧任何规模的浮空舰队来袭。其人一向刚直，走的是堂堂正正的正道，帮众膺服，上下齐心，秋林城中，倒有一大半对他赞誉有加。若非出身起点实在太低，秋林城早已该是他的天下了。 向宣德性格阴柔坚韧，星河帮的许多上不得台面的谋划，多是出于他手，与左天明一正一奇，相得益彰。他本出身秋林城一区，家世显赫，灵力萧条之后，迅速投入星河帮。在许多世家都被愤怒的人群抄家灭族之后，向家不退反进，成为秋林城中为数不多延续了传承的老家族，可谓与星河帮休戚与共。向宣德从来不亲手杀人，但因他而死的人不知凡几。 司空述却是三人之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名义上是博雅酒店的卫队长，实际上也是博雅酒店的幕后掌舵人。至于博雅酒店的来历，其实是来自一位神秘的女子，其人自称博雅，自一千年前来过一次秋林城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从司空述与她短短几日的相处经历来看，温凉甚至有一种奇怪的猜测——博雅应该是来自世界之外的，不过这无从佐证了。司空述实力很强，在秋林城中却也并不拔尖。之所以让他在温凉的心中显得特殊的，是他从那位神秘女子处得来的一枚符印，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敕”字，号称可召唤域外天神降临。这是温凉见过的唯一与世界之外有联系的东西，不知道其威力如何，司空述也从来没有使用过。以司空述的能力，还远远不到走到这一步的地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在司空述的打理下，博雅酒店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一直在秋林城矗立了一千年。 温凉思来想去，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当他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博雅酒店，他自己的卧室里面。 只有小杜服侍在他的身边。 “温先生，你醒了？” “嗯。” 大概是因为实力消退的缘故，身体的表纹无法在更大的范围内汲取灵力，他现在竟然感觉到了饥饿。 小杜贴心地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他喝下一口后，才感觉自己好多了。 “司空大人说，你如果想要休息，那就继续休息，只是不能走出着这间屋子。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要见他，就通知他一声，他会和左天明一起来见你。”小杜说到。 温凉点了点头。 被软禁了。 对于他来说，这却并不是坏事。 第二十九章 天要塌了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温凉无所事事。 日复一日地内视，看着魂体由细若游丝开始慢慢变得凝实，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耐心的等待，完全没有其它办法。 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至少四十万年，无数人企图发现魂体的秘密。可是直到现在，人们对于魂体依然束手无策。 人们只知道依照特定的规程，可以制造出新人，新人自然会生成魂体。可是在这个过程中，魂体究竟是怎么生成的，人们一无所知。 小杜有时候会特意向他提起，说他还欠着一百万灵石的债。不过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司空述和左天明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一百万灵石。 直到有一天，下着雨。 温凉坐在窗台上，突然对坐在书桌后面看书的小杜说：“你去告诉司空述，想要默默无闻地活，还是想要轰轰烈烈的死。如果他选择后者，就和左天明一起来吧。” 小杜默默地合上书，还在书缝里细心的放上了一枚书签。然后为温凉沏好了一壶茶，才轻轻的离开了这间卧室。 没过多久，司空述和左天明一起走了进来。 “很抱歉了，温先生。”司空述一进门就说到：“我们知道你是一名大人物，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先生能够体谅。” 温凉坐在窗台上没有动，后背贴着玻璃，感受着冰冷的玻璃带来的丝丝凉意。 “没关系。”温凉说到。他很容易掌握这场对话的主动权，但是这一次，他决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别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司空述和左天明自行找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司空述便开口说到：“温先生给了我们两个选择，可是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哦？” “我们想要轰轰烈烈的活！” “这很难。”温凉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到。“但是，也并不是不可能。” “都知道温先生应该是位大人物，但不知究竟有多大？”司空述开口说到。 温凉轻轻地说到：“莲花山，青剑宫宫主。” 司空述和左天明缓缓地站了起来，先前那种看上去肃静但却透着轻松的神色一扫而空。 任何一个从天上下来的人，都值得他们全力对待，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是莲花山上的一宫之主。 天上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再来人了，没想到再次见到，却是这样一位大人物。 “见过温先生！” “见过温先生！” 司空述和左天明先后抱拳致礼说到。 温凉的心中却是一寒。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在两人恭敬的外表下，不约而同的对他动了杀机。 “没错，那被你们杀死的十五人，正是莲花山的弟子——不仅仅是莲花山，还有太阳山、正余山。”温凉说到。 “你们如果杀了我，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不仅不会怪罪你，反而会对你们大加褒奖，我欠你们的一百万灵石，你们甚至可以拿到双倍都说不定。”温凉继续说到：“更别说死在你们炮火下的那十五名弟子了，你们即便是干掉了一百五十人，甚至一千五百人，一万五千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温先生说笑了！”司空述抢先说到：“我们对温先生尊重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温先生。” “没错，天上的倾轧争夺，总归是天上的事情。温先生贵为青剑宫主，在哪儿都是贵客，我们……实在是惶恐。”左天明说到。 这两个一个粗狂，一个正派的老者，说起这些话来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见作伪。若非温凉能直接复制他们心底的想法，恐怕此时还真相信了。 “这就是给你们的第一个选择，默默无闻的活。”温凉说到。“杀了我之后，你们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拿到一笔灵石补偿，然后你们也许会统一秋林城，甚至还可以征服寒山城。这个世界有三百六十城，你们运气好的话，可以一座一座的征服过去。最好的情况下，你们甚至可以统一整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四十万年以来，第一个全境统治者。” 说得温凉不禁笑了起来，但还是继续说到：“”你们的故事将流芳百世——很抱歉，这却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到那个时候，世界便已经不存在了。你们注定看不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但是你们的下一代人，无论你们为他们创造了多大的辉煌，他们却只能选择死亡。这也是你们为他们选择的路，你们的活，意味着他们的死。所以，你们不是为自己做的选择，而是，为了下一代的所有人做的选择。” 温凉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桌上那盏茶，凉得正好，缓缓地飞到了他的手中。他轻轻地闻了闻，啜了一口。 “温先生，我听得不是太懂。”司空述说到。 温凉朝着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玻璃一下子便变得迷蒙了起来。 他随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大圈，“这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像一只鸡蛋，对不对？但它的蛋壳，却不知道有多厚。”温凉在那个大圈的外面随手涂抹了一下，因为雾气还没有迷蒙到那么远，所以看上去厚度并不明显。 他胡乱在那个大圈里画了几条线。“这些，便是一片一片的陆地，它们按照特定的法则，漂浮在虚空之中。所有的城市，包括秋林城，寒山城，便都建立在这些陆地之上。天有多高，上下七千万公里而已，左右或许更长一些。地有多厚，最厚的地方不过十万千米，最薄的地方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地膜。有一做叫做修罗城的大陆，它的地膜裸露在外面，你甚至可以透过它看见另外一面的世界。” “这个世界，小是小了点，毕竟也是我们的家，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若指掌。自四十万年前曾有过天陷以来，世界的每一个变化，都有据可查，历历在目。我们唯一不知道的，是天有多厚。” “你们一定觉得天有多厚，其实并不重要对不对？毕竟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终生都不会踏足另外一片大陆，更别说走到天上去。”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不幸的是，天要塌了！” 第三十章 蝼蚁补天 “天壳以每天一公里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内凹陷。一万年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 温凉饮了第二口茶。 司空述和左天明对望了一眼，这一次由左天明开口说到：“温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 “说。” “既然天在缩小，这世界的灵力应该越来浓才是。为何反而变得萧条了？” “我的故事才讲了一半。”温凉继续说到：“理论上，人类生而永恒。然而实际上，却鲜有人能活过一万岁的。有谁想死的吗？没有，谁也不想死。天上那些人也不想死。同你们这些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安排的蝼蚁不同，天上那些人，比你们拥有更多的办法，来让自己活得更长一些。四十万年以来，地面得人类平均寿命是六百岁，而天上的人，平均寿命是你们的十倍。” 温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敢问温先生，今年多少岁了？”司空述插话问到。 “六十七。我出身青棠城，将来你们若是能跨过寒山城，也许会听见我的名字。还是继续我刚才的故事吧：为了延续自己的性命，天上的人构筑了一道天河，整个世界的灵力，倒有七分被吸纳进了天河。这就是灵力萧条的由来。天河不是真的河，而是千万亿灵力形成的利剑，高悬于天壳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奔流的河流一样。对外的说法，是利用天河利剑，日夜切割天河，每日可以前行一里，一万年后，天河便有万里之深。想来那天壳，应无万里之厚，这便是他们为世人所谋取的一线生机。” “为何不汇集最强的力量，试试能不能击破天穹？”左天明问到。 “试过了，击不破。”温凉说到。“但凡能有一丝办法，大仙师们也不会选择这样做。是真的击不破。” “我不信。”左天明说到。 “呵，我也不信。”温凉说到：“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如果大仙师们只能活一万年的岁月，即便是用尽全力击破了天壳，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死后，不是还有他们的后人吗？” “都是从培养皿中诞生的人，又怎么能算他们的后人？即便是有几个亲身骨血，可是一万年下来，又有什么牵挂与亲情？” “他们怎么能这么自私？” “人都自私的啊。”温凉说到：“我也才经过六十七年的岁月，所以我还不舍得这个世界。如果叫我也经历了七八千年，我也许会和他们一样吧？谁能说得清呢？” “所以他们追杀你，是因为你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吗？”左天明说到。 “是的。”温凉说到：“不是什么权力斗争，也无关什么谁主谁次。到了天上，都是追求自己的长生久视，谁还在乎什么争权夺利？那些热衷于权力的人，也无非是为了捞取更多的资源罢了。” “天上的人，都像他们一样，这样想吗？”左天明问到。 “还记得金铁山吗？” 司空述和左天明齐齐点头。天上有四座山，莲花山、太阳山、正余山和金铁山，一向是地面所有人仰望的所在。 “现在已经没有金铁山了。”温凉说到。也许金铁山并不那么纯粹，但是整个金铁山都已经没了，那么，它就成了一个被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三山认为它是为了一己之私反抗天河决议，温凉只说他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英勇牺牲。 “金铁山……没了？” “没错。两百年前，三山不约而同离地远去，他们在三千万公里之外的深空中，同金铁山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火并。结局便是，金铁山从此再也不复存在了。”温凉的眼中透露出一丝缅怀。金铁山的陨落并不可惜，可惜的，是那些被天河决议所蒙蔽，自愿献出自己的性命，为天地匀出一分灵力的大仙师们。 司空述和左天明同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无话。 “天穹塌陷，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可是，温先生，请恕我冒昧，我又怎知这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寒山城就在那里，它不是离你们越来越近了吗？”温凉说到。“再过上一段时间，白霜城、枫林城也会逐渐出现在你们的视野内，哪里又需要我的证明。” 司空述和左天明的心里，对此已是相信了七八分。 “那温先生，你又怎能证明你的身份呢？” “秋林城中有一个小势力，其首领名叫阮贡，现在正处于势力初创的时候，举步维艰。这个人原本是莲花山弟子，因为某些缘故，来到了秋林城。你们去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秋林城，顺便让他将三山的信息透露给你们，可与我所说的互相佐证。以你们的手段，做到这些自然是不难的。” 阮贡是莲花山弟子，这在秋林城的高层人物中并不是什么秘密。阮贡初到秋林城的时候，就是公然打着莲华山青剑宫的旗帜。 “温先生请放心，我等定然不会透露先生的一丝消息出去的。”左天明说到。 “只是有一点，还请先生要多多担待。”左天明接着说到。 “放心，我就呆在这里，哪儿不去。”温凉说到：“在我实力恢复之前，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左天明的脸色红了一下，竟然是有些心中有愧。 温凉更是觉得有趣。 “先生的实力，怎么下降到如此地步？”左天明问到。 “我一个人，对抗着莲华山、太阳山和正余山，杀死了九位大仙师，转战过五千五百万公里，能够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区区实力下降，又算得什么！” “温先生说得极是！”许久没有开口的司空述突然说到：“天若塌了，我们便补天；地若陷了，我们就筑地；洪水来了，我们就垒成堤坝，让洪水改变方向；火灾来了，我们便取水灭火。四十万年我们是这样过来的，没道理现在这道槛过不去。人生于世，若不能战天斗地，岂不是枉自为人！” 温凉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你们的选择就是后者了？” “不！我们的选择是，我们要轰轰烈烈的活下去！” 第三十一章 灵力萧条 “这是我的秋林城，这是我的家。我不管他什么莲花山太阳山，也不管他什么天崩地裂，不管是谁，要毁灭我的家园，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才行！”左天明接着说到。 “如此，”温凉饮下了第三口茶，“甚好。” 在这个冷雨敲窗的秋日里，堪堪十境的他，和两个不过三十境的人，他们一起同意了，要打破天壳，誓断天河。 温凉将已经冰冷的茶杯送回了桌面。 在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场磨难，都是值得的。 他将心思沉入面板中，“夏浓，你看，我留下来是正确的吧？我不是为了死去的小连，而是为了这些不愿意放弃希望的人们。” 夏浓没有回应他。 *** 玉龙抵天剑阵，这是三十境以上的普通人都能够掌握的剑阵。也是温凉从那位青剑宫大仙师的记忆中得来，并且经过夏浓完善后的剑阵。 更重要的，它能够层层叠加，汇聚无穷。 集合整个世界所有人的力量，到最后形成抵天一击，连温凉都不敢想象那究竟具有多大的威力。 只是，这需要极其精密的配合和强大的组织能力。为了挥出这样一剑，首先得将所有的大陆都纳入一个绝对的权威统治之下。专制独裁，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温凉并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剑上，攻破天壳的关键还是在于形成共振，要借助天壳自身的力量才行。 这一剑只是温凉计划中的五次攻击中的一次而已。 冬去春来，温凉的魂体也在慢慢的恢复。 小杜换上了崭新的制服，看起来英姿飒爽，因为她同时还是博雅酒店的侍者的原因，所以制服刻意凸显了她的身体某些美好的部分。司空述给她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但是温凉明确拒绝了：“我还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小杜很疑惑的问到：“可是，这不是很快乐的事情吗？” “这是一种幻觉，”温凉说到：“我付出了实实在在的物质，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温凉对幻术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青剑宫下的问心索耽搁了他二十年的时间。有这二十年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帮助凌云海走出青棠城了。 “好吧。我也打算修行抵天剑术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想先问问你，有什么好的意见给我吗？” “先达到三十境。”温凉说到。 “啊？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炼吗？”小杜问到。 “我还需要十年，大概就可以恢复了。”温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其它的事情：“十年之内，你要不择手段，用尽全力，让自己突破三十境。” “三十境之后修炼抵天剑才会更好，是吧？我知道了。”小杜熟练地收拾好了屋子，对温凉说到：“对了，想不想出去走走？司空大人说，只要别出警戒区，在酒店周围十来里方圆逛逛是没事的。” “不用了。”温凉说到：“我现在恨不得一动不动，好让我的魂体恢复得更快一些。” “整天呆在屋子里，不闷吗？” “闷，不过这也是一种幻觉。”温凉说到。 “好吧，那我走了。今天下午我会去听教官讲解抵天剑阵的知识，可能就不能来了。你有什么需要我提前做的吗？” “没有了，去吧。” 灵力萧条越来越严重了，虽然一直呆在酒店的卧室里，但是通过小杜的记忆，他知道外面正是人间地狱。 秋林城里大概有三到五亿人口，所有人都对于饥饿和寒冷没有概念。 人类四十万年的生活经验，让他们以为生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体表的灵纹就像是昆虫的口器一样，会自动咀嚼无所不在的灵力，为他们的生命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 可是，这一场灵力萧条，却让他们陡然陷入了饥饿的恐慌中。 每日读取小杜的记忆，看着大肉的价格，从最开始的一个星币一斤，上涨到如今的十个星币一斤，温凉就会感到深深的恐慌。 小杜为什么会接受司空述那个特殊的任务，无非是想讨好司空述而已。 她需要这份工作，她还有父母，还有个弟弟。她不想让他们沦为别人的食物。 她也需要练剑，抵天剑术是她所能知道的最高剑术，她不指望自己能够修炼多高，恰恰能够保护她的家人，那就足够了。 司空述告诉她，不要向温凉说起外面的情况。她一直很小心，并一直觉得很幸运，温凉对外界似乎漠不关心。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过去，大约又是到了一个冬天。 雪花飘落在窗棂上，温凉的卧室里还是温暖得像是春天一样。 小杜告诉温凉，因为博雅酒店的中枢灵阵出了问题，大约一天后，就不能为这件卧室提供热量了，能不能换成壁炉？ 温凉告诉她，不用了，他既不怕热也不怕冷。 于是小杜很高兴的答应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没多久，窗外的雪越来越大，连白天的时候天空中都是白雪纷飞的。 司空述亲自来见了温凉。 “温先生，我们打算对鲸鱼帮宣战了！” 温凉沉默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从他的储物戒指里，哗啦啦地流出灵石来，填满了整间卧室，淹没了书桌、茶几和床，也淹没到了呆立在门口的司空述的膝盖下。 “我欠你的一百万灵石。”温凉说到。 司空述激动得不能自已，眼睛里几乎要流出泪来。 “谢谢！谢谢温先生！谢谢！”他像个木讷的老农一样，连嘴唇都在颤抖。 “对了，我很快就要走了。”温凉说到。 “啊？不是还有八年吗？” “也差不多了。”温凉说到。“在这屋子里呆了好几年了吧？也闷了。” “那是，那是。要不，我让小杜陪你到处走走？” “不用了。”温凉说到。“收起来吧。” 温凉故意将灵石倾泻得满地都是，是因为他想看看，一百万灵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分量。 在他们的头顶，有一条日夜流淌不休的天河，每天汲取的灵力，换算成灵石的话，大概有一百个这间屋子的灵石这么多。 他还没有准备好，但是他知道他该走了。 第三十二章 小温 开往枫林城的引绳式半浮空船，在舱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挤上来一位乘客，是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 在付完一百个星币的船资之后，靠在门口闭上了眼睛休息。 船舱里黑暗而阴沉，空气污浊不堪。 人们说话的声音嘈杂不绝，还有小孩子在大声的哭闹。 “别吵啦，再吵就把你扔下去！”有人大声的吓唬着哭闹的小孩。 没想到小孩哭闹的声音却更大了。 浮空船开始缓缓地移动，窗外也由白茫茫的雪花变成了黑沉沉的天空。船舱倾斜的时候，还能看见远处的秋林城，像是一团倾倒在杯碟里快要化掉的白色冰淇淋一样。 “叔叔，叔叔……” 温凉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 低头一看，只看见一个三五岁的小孩，颧骨深陷，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妈妈说，如果看见有好看的叔叔，就让我把这个给他。”小孩嫩嫩的声音，如果不是温凉用上了一丝灵力，几乎就要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小孩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山山，五岁，健康，体质128，智力105，灵力亲和90。 温凉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这样一个小孩，想必也曾经是一家人的幸福源泉，曾被当做宝贝一样对待过的，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世界充满信任。 可是在这艘乱哄哄吵嚷嚷的船上，所有人都是逃命去的，他们都以为到了枫林城生活便会好起来。 才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又有谁会要他呢。 温凉犹豫了很久，望着那双虽然深陷但却明亮的眼睛，最后败下了阵来。 他几乎就要结果那张纸条了。 可是手伸出之后却抚到了这个孩子的头顶上，摩挲着他浅浅的头发，指着墙壁远处一个坐在地面打盹的人。那人的脸上有火烧的痕迹，已经结了疤，如果是以前，这很容易痊愈，可是现在却要靠运气了，如果恰好有一丝灵力飘荡到他的身边，被他捕捉到了，那就算运气很好了。 “看见那个人了吗？” “看见了。” “你去找他吧。”温凉将他推了过去。 小孩回头看了几眼。他的心中已经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些什么，温凉读过一次后，便又觉得心酸。 温凉只好转头望向窗外，黑黢黢的深空里什么都没有。 温凉小的时候也很怕黑，可是婆婆和小连总是会陪着他，到后来他长大了，便也不怕了。 浮空船开了三天三夜，最后到达枫林城的时候恰好是早晨。 舱门打开，外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里也在下雪。 枫林城里没有枫叶，只有枫树的残枝。曾经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壮观，都一去不复返了。 人群从船舱里涌下来，他们散落在雪地里，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温凉刻意地跟在一个抱着孩子的男子后面，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直到看见了枫林城的城墙，才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抱着孩子的男子在身后那人离开后没多久，便在雪地里捡到了两枚灵石。它们就静静地躺在雪地里，像是有人故意放置在那里的一样。 他环顾了四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 “你真的会秋林城的玉龙抵天剑阵？” “当然，我曾经是鲸鱼帮的一名武师，在对抗星河帮的时候，队伍被打散了，才想到来枫林城讨个生活。” “行，我也不问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只要你真的手里有活就行。这样，每个月一千星币，你觉得怎么样？” “行。但我要一个安静的院子，我受伤了，想要清静。” “这简单。现在这枫林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住处。对了，请问你贵姓？” “我姓温。” “行了，小温，好好干！” 就这样，温凉成了枫林城里一家武馆的教师，专门负责教授弟子们演练玉龙抵天剑阵。 这剑阵有一个妙处，平时演练的时候，不用灵力都可以。只要熟悉了灵力阵的结构，十个人互相配合，就能成功的挥出一剑，威力奇大。 更妙的是，这剑阵还可以互相叠加。两个剑阵叠加起来，不说威力翻倍，增加个一二层总是有的。 据说秋林城的星河帮，仗此剑阵，所向无敌，几乎快要统一秋林城了。 只是这剑阵还没有传到枫林城来。秋林城也是去年才出现在枫林城周围的，虽然说两城之间建立了一根缆绳互通，但究竟交流还不够深入。 温凉在这里拿的一千星币的工资，算是所有教师里最顶级的了。 这些年来，星币的价值在不断的上涨。自从金铁山飞走以后，便不再有新的星币发行出来了。地面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这种只能存在于虚拟中，依靠魂体频率来进行交换流通的货币究竟是怎么发行出来的。 结果，市场上的星币越来越少。这种看不见摸不着，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东西，反而以稀为贵，涨起了身价来。 一千星币，可以买十个奴仆，还是条件很好的，智力至少100以上。 温凉在这家武馆并没有呆太久。差不多刚刚教会其中一个比较聪明点的，他就被另外一家武馆，以每月一千五百星币的价格给挖走了。 武馆的老馆主气愤不已，站在温凉的小院子里破口大骂：“见利忘义的狗东西，当日见他连饭都吃不上了，才给他一口饭吃，鬼知道他那时候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别人家去了！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吗？亲手给他挑选的院子，亲手给他挑选的女奴，每日嘘寒问暖，天天请早问安，就差没把我女儿许配给他了！可他倒好，就为多了五百星币，就跑了……” 不过温凉在新东家也没有呆多久，因为他会玉龙抵天剑阵的消息已经在枫林城传开了。 他走马灯般换来换去，工资也很快涨到了五千星币一个月。普通的武馆已经请不起他了。 平日里除了教学之外，他便在枫林城里闲逛。哪里人多往哪里凑。 当然，人最多的是城东，那里的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还有来自白霜城的。 某一天，枫林城最大的帮派“二月花会”开始满城找他，可是，温凉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只有在枫林城里流传开来的玉龙抵天剑阵，证明他确实是来过。 第三十三章 吴涉 白霜城原本就很寒冷，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块冰坨子。 站在地面，还能看见冰面下人们挣扎求活的样子。 温凉一无所获的经过了白霜城，在离开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将它往前推了一把。 这一把耗尽了白霜城上空所有的灵力，然后它以更快的速度凝结成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 又十年后。 温凉路过朝天城。这是一座由七座城市合并而成的超级大城。 人们修建了城墙，将朝天城分成了春、夏、秋、冬四个区。有专门的人手乘坐浮空船去深空中采集灵力，用专门的储物囊装回城里，再在灵石培育中心制作成灵石。 占地面积最大的是冬区，人口最多的也是冬区。 温凉本来在人潮中行进，结果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僻静的楼道里。 楼道很安静，前方传来郎朗的读书的声音。 温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见一群衣不蔽体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书本，正齐声朗诵着课文。 讲台上有一名神情枯槁的老人，闭着眼睛，竖着耳朵。 学生们朗诵的是一首诗歌，歌颂的是四十万年前补天时期的一位英雄。孩子们虽然声音很大，但是明显对这种劳作型的英雄不感兴趣。 他们的心里都想着：等背会了这些，老师就可以带着他们修炼了。 这些孩子都是失散的孤儿，如果不是这位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收留，怕是早已经成为了冰雪下的死尸了。 “老师，我们都会背了。可以开始修炼了吗？”终于有一名大孩子站了起来问到。 “修炼啊……”，老者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但却终究说到：“好吧，修炼吧！” 孩子们发出欢呼，一个个推拉着桌椅板凳，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很快教室中间便空了出来。 温凉隐去自己的身形，走到他们的中间。 孩子们一个个努力地摆好姿势，即使以温凉的眼光来看，也是相当标准了。但是那位老先生还是一个一个地纠正了过去，一丝不苟。 “这抵天剑乃是传自莲花山的绝学，你们可不能小看了。所以务必精益求精，不可有丝毫懈怠。”老者说到：“等你们将来大成了，更可以组成剑阵，威力互相叠加，那就更厉害了。” “等修成抵天剑，我们就可以离开冬区了，是吗？”有孩子问到。 “是啊，那当然。” “可是，为什么我们修炼了这么久，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呢？” 老者露出一丝苦笑，“这一次不同，你们再试一下。” 从老者的身上，缓缓地泄露出一丝灵力。那细弱游丝的一缕，在经过每一个孩子的时候，便都会细上一分。到了最后一个孩子身边的时候，便已剩不下什么了。 “我感应到剑气了！” “我看见我的神海了！” “十八个节点，我一下子便看见了！” ……孩子们藏不住话，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纷纷喧闹起来，手舞足蹈。 “好了，安静！”老者大喝了一声，然后用力将已经咳到喉咙的气流给咽了回去。“别影响其它人的修炼！” 老人的面容更衰老了一分，不过孩子们却并没有发觉。 从他们被收养的那一天开始，老人便一直是这么老，从来没有变过。 “老师，如果灵力越来越少，我们即便是掌握了抵天剑，可是不能使出来，又有什么用？”有孩子问到。 老者缓缓地走上讲台，“现在没有用，并不代表将来没有用。灵力萧条的时代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新的时代会到来。到时候，就不会有灵力匮乏的担心了。” “可是，那个时代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我也不知道。”老人缓缓地说到：“等吧，等着吧。会来的，只要你们努力，它就会来的……” “老师，我只想完整地使出抵天剑，然后离开这里！”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说到。 老人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很好，很好……” 那个孩子并不知道，他在冬区，永远不会有机会修炼成抵天剑。 即便是他能够感应到剑气，也不过是借助了老者透支自己的生命，挤出来的一丝灵力而已。 当年留存在老人神海里的那一团封灵印记，已经被老人挤海绵一样，一点一点的挤干了。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曾遇异人，梦中传他养剑之术，号称天上地下第一剑。这些年来，他一直将它养在神海中，日日打磨，从未懈怠。 当年闹市之中被人当面羞辱，他不曾想过要拔出那柄剑。 被未婚妻设计陷害，家破人亡，他也不曾想过要拔出那柄剑。 从秋林城辗转二十多年，颠沛流离，不知道跨越过多少万公里的虚空，经历过多少折辱与磨难，他也未曾想过要拔出那柄剑。 及今老迈不堪了，却依然没有出剑的机会。 老人的心中，只有无限唏嘘。 他看起来苍老，其实也不过五十多岁而已。要是在以前那个时代，这个年纪，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他神海之中那一团封灵印记，他自己也不知道来由。只记得自己在秋林城的天桥下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醒来后便有了。 若是好生利用，支撑到他修行成其它灵诀却也不难。 不过这一路颠沛流离，见过了太多垂死的生命，封灵印记中的灵力就这样被他东一点西一点的挥霍掉了。“也好吧，终究是救下了好多条人命。”他在心底说。那些在冰雪里呼号的人，有的时候真的只差那一点点灵力而已啊，他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他清晰的记得他的每一分灵力用在了哪里。回想起来，心痛归心痛，却也谈不上后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大概他依然还会那样做的吧！ “我这一生，大概就这样过去了。”他又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我大概是要死了。”他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明悟，却也不愿意再睁开眼睛。“也罢，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第三十四章 收徒 温凉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低谷少年重新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吴涉看起来就像是许多书里的主角一样。 他际遇不凡，自小拥有莲华山青剑宫的传承，被前任大仙师暗中选为了传人。 他天赋绝顶，一开始便习成了世间最强大的剑术。 他被青梅竹马的女子背叛，最后家破人亡。 在他濒临绝境的时候，温凉又将他拉了回来。不但修补了他破碎的魂体，还在他的神海中留下一个封灵印记，让他不至于因为灵力匮乏而失去上进的机会。 即便是在他流落在城市之间的时候，他也有无数的机会获得强大的资源。 可是，他那可恶的怜悯之心，让他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回到秋林城，去找陈馨报仇吗？”温凉突然问。 “报什么仇？她们现在一定也生不如死吧！”吴涉下意识的回答到。 “呵呵，”温凉笑了一下。“没有，她们现在比你可过得好多了。” 吴涉突然睁开了眼睛，“谁？你是谁？”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再等等吧，灵力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了！”温凉说到。 “谁在说话？”他四处张望。 孩子们都奇怪的看着他。 “好好活下去吧，吴涉。”温凉依然没有现身。“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一只储物袋突然出现在他的手里。他打开一看，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请问你是不是二十年前，在秋林城曾救过我的那个人？”他站了起来，对着窗外问到。 “不是。”温凉说：“我是那个曾在你的梦里，教你养剑术的那个人。” “前辈！”吴涉潸然涕下。他一度以为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现在却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该死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啊？” 他一开口，问出的问题却与他自己的生死毫不相关。 “快了。最多也就五十年吧。”温凉说到。“好好活下去。别忘了，你是青剑宫的弟子。” 这是踏入地面二十多年来，温凉第一次为青剑宫收下弟子。 “还有，你应该叫我师父。”温凉说到。 “师父！”吴涉激动不已，四处张望，“你在哪里？是否可以现身一见？” “不了。”温凉说到。吴涉的心里，其实是有温凉的印象的。当日他在楼上，吴涉在楼下，吴涉只见过他一眼，但是吴涉依然记得他。这个天赋卓绝的弟子，如果真没有什么特长之处，又怎么可能得到前任青剑宫大仙师的传承。 “师父。”吴涉泣不成声。 场中的孩子们奇怪地看着这个老头，一个个默不着声地看着他嚎啕大哭。在他们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见过。 “好了，别哭了！”温凉说到。“你是个好孩子。我现在不能见你，但是将来你一定会见着我的。记住，无论多么艰难，请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温凉一开始见吴涉的时候，其实更想要的是他心中那柄剑。 第二次在天桥下见吴涉的时候，是想看一个峰回路转的故事，也是想让陈馨这样的人将来后悔。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将吴涉收为弟子。青剑宫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吴涉的所作所为他也无法判断究竟是错是对，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总是多一些为好。 他也许不像凌云海那样野心勃勃，也不像虞渊那样心无旁骛，也不像司空述那样豪气干云。 但他从来直道而行，无愧于心。 “好好教育他们。”温凉说到：“教育更多的人。” “是，师父。” 这不是一个低谷少年重新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也没有波诡云谲的复仇和绝地反杀。 以吴涉的心智，如果他要那样做，早在秋林城他就可以那样做了。 他只是默默无声的承受着命运，蓄养着心中的锋锐。 那一缕藏在他神海之中的剑光，即便是九百境的温凉，依然觉得耀眼无比。 *** 在一个离朝天城很远很远的深空里，捕捉灵力的人们突然发现有一个人脱离了队伍，独自向着更远的深空飞去。 “喂，回来！不能再往前走了！”人们大叫到。 在这里还有稀薄的空气，声音不需要灵决就能传播，但是传播不了太远。 那个人只是朝后摇了摇手，继续前行。 “不要命啦！”一个人突然朝他甩出勾索，企图将他拉回来。 但是那人看着很近，但实际上却很远。 深空中的距离往往会欺骗人的眼睛。 “算了吧，不要管他了！” “又一个为了采集灵力不要命的家伙！” 像他的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总以为在越远的地方，灵力就越浓郁。 他们总是不相信灵力萧条时代的来临，以为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灵力的天堂，就跟以前一样。 “走吧，回去吧！” “差不多了，完成任务了。” 每只采集队都有一定的采集定额，需要完成之后才能返回朝天城。 就在他们做好决议的时候，突然看见从远处传来了一线光。 那是一团雪白的，冰冷的光。 刹那之间的耀眼后，众人便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圆球。 “那……那是什么？” “难道是新的陆地？” “怎么可能，陆地不是平的吗？可是那是一个大球。” “如果许多的陆地联合起来，它为什么不能是一个球体？” “糟了，我们好像在向着它移动。这是怎么回事？它在捕获我们……” “笨蛋，这是引力。加速逃离吧，它正向我们冲过来，再不赶快离开就来不及了……” “引力？引力是什么？” “如果许多大陆合在一起的话，就会形成一股向它拉扯的巨大力量。你没有听说过那个传说吗？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陆地都合拢到了一起，就会将天都拉扯下来，连天都会塌了！” “我们需要赶紧回去报告。天啊，恐怕又是一场大战，看起来对方很难对付啊……” “快走吧，别节省灵力了！” 第三十五章 我是最强的，最对的，最好的 强者相对于弱者，主要是因为有两种能力比弱者更强大。 一种是获取资源的能力。 一种是利用资源的能力。 灵决解决的是利用资源的能力，境界解决的是获取资源的能力。 作为这个世界四十万年以来，第一个九百境的强者，温凉的神识可以蔓延到方圆一百万公里，在这个范围的灵力都可以为他所用。 天河汲取了世间绝大部分的灵力，但是依然会有散逸的灵力团漂流在外。这些都能为人所用。 所以在飞往天穹的路径上，温凉不会有灵力匮乏之虞。 他当年从青剑宫带走的灵石，这些年都被他消耗光了。绝大部分，赠与了那些他看好的陆地上的英雄人物。只有那些人快速的成长起来，才能更好的执行他的计划。 这一场必须要打破天壳的战争，不是他一个人战争，而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参与的。 必须用尽所有的力量，最最坏的打算。 但是在这场战争揭幕之前，他还是想一个人先试一下。 *** 负责巡查诸天的白遇，看天壳的旁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尽管已经有一百多年未见了，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人来。 他转身想走，但是瞬间明白过来，对方肯定已经发现自己了。 于是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温凉？” “你来了，白遇。”淡淡的声音传来，还是原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白遇慢慢地飞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白遇。”温凉盘坐在空中，凝视着身前的天壳，没有回头。 “是啊，好久不见了。”白遇来到他的身边，从侧面打量着温凉。 一百多年没见，温凉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白遇的跛腿一直没好，他研究出来的剑术需要右腿的强力支撑，所以右腿经常受伤。 “你在这里干什么？”白遇又问到。 “看起来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温凉说到。 “还行。”白遇说到。他无意说得太多，他也不知道这些年留在莲花山的日子，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大仙师门高高在上，一年也难得见到几次。师兄们忙着修行，一个个都躲在自己的空间里，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出来。 山上的资源总是很缺，不仅仅是灵力，还有各种灵药和灵器，都要靠自己一次次的打败对手才能获得。弟子们为了完成任务疲于奔命，总是要用尽全力才能赚取一点能够换取灵药的积分点，当初一起上山的三万人，这些年下来就还剩下三百人不到。 后来陆续又有新的弟子上山，新的弟子总是比他们更勤奋更刻苦。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山下的剧变，白遇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抛弃了什么。但是他们现在是山上人了，山下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后来他主动领取了巡视诸天的任务，算是自己将自己放逐了。远离那个暗流汹涌的莲花山，一个人在坚实如铁的天壳上晃荡。其实天壳上什么都没有，也不需要巡视什么。但是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莲花山上有一道看不见的枷锁，让他喘不过气来。 也许，只有虞渊那样的人，才可以无视枷锁，专心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可是，即便是炼成了世界上最强的枪，那又怎样呢？ “你和虞渊是不同的。”温凉说到：“虽然你们都是同样的天才。但是虞渊就像是被岩石压住的松柏，岩石越是沉重，他越是能茁壮成长。而你，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只有不断的给予你养分，一切都顺着你来，你才能长得好。” 白遇笑了一下。天才什么的，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一百多岁，才不过五十多境，算得上什么天才？即便是虞渊，六十境，那又怎样？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存在。”温凉说到：“你看那些大仙师，宁愿舍掉整个世界，都要维持自己的存在。你觉得他们的生命有意义吗？存在就是意义。” “你还是……”，白遇顿了一下，说到：“好像什么都知道。” 温凉始终没有回头，他注视着天壳的目光从来没有移开过。“知道是一回事，改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白遇第三次问到。 “你最好不要发出信号，”温凉说到：“尽管他们收不到，但是那样的话，你会让我很失望的。” “你真的觉得你是对的吗？”白遇问到。 “是的。”温凉说到。 “那万一你错了呢？”白遇说到：“汇集了整个世界的灵力，经由大仙师们淬炼过的天河，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我亲眼看见它日夜不停的消磨着天壳。你如果将他毁去，你就毁去了整个人类的希望。” “我不会错。”温凉说到：“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知道大仙师们是怎么想的。你知道我一生中最恐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幻术！”温凉说到：“当年为了踏上青剑宫，我在问心索下纠缠了二十年。我明明知道那只是幻术，可是那幻术太真了，我无论如何都看不破。如果没有耽误那二十年，我可以提早来到这里。山下许多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说起山下的惨剧，白遇也是心中凄然。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从新来的弟子们的口中，他也知道山下究竟在发生什么。在他年少的时候，所经历的那些悲伤，现在山下的每一个人，都比他要严重得多。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温凉会在这时候提起幻术来。所以他没有说话，等着温凉继续说下去。 温凉就是这样，他愿意告诉你的事情，他总会告诉你。他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情，无论谁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正确的答案。 温凉继续说到：“但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我最后看破了问心索的每一个幻术，并且在我以后的修炼中，我总是刻意的训练，以保持敏锐的眼神，让我能够看破所有的幻术。我害怕它，所以我必须战胜它。在这一点上，即使是虞渊也不能与我相比。” “你比虞渊更强大。”白遇说到。 “他也不错。”温凉说到：“但他过于心无旁骛了。他的价值，在于追寻最有效的利用灵力的方法，他要成就的，是独一无二的自我。但是他永远不会追得上我。” 这是温凉自夸的话，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即便是白遇也觉得这绝对是真的。 在这世界上，除了先行了好几千年的大仙师们，应该没有谁能比得上温凉了。 “不，大仙师也比不上我。”温凉说到。“所以他们所布下的幻术，我一眼就能看穿。” 第三十六章 注定失败的伏击 “那所谓的天河，不过是一种强大的幻术而已。”温凉说到。 白遇不相信。 温凉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白遇第四次问。 “我在看看，我能不能打破天壳。” 白遇笑了一下。 任何人听见了这句话，都会笑起来。 天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无论什么手段，一点碎屑也不会掉下来。它更像是钢铁一样的晶壁，因为某种法则而形成，除非破坏晶壁形成的规则，否则晶壁就不可能被打破。 大仙师们已经试过了，蛮力根本对天壳没有作用。 所以，才会大费周章的开发出天河。 就在他笑意尚未从嘴角散去的时候，他看见温凉朝着天壳缓缓地打出了一拳。 白遇疾坠直下。 在温凉出拳的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一空。所有的灵力都从他的体内抽离，神识之内都变成了漆黑一片。 温凉并没有对着他出拳，可是他紧紧是看了那拳一眼，就差点化成了虚无。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上的温凉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 “去吧，去告诉他们吧，去让他们做好准备，我回来了。” 白遇的耳边响起这个声音。 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耳边响起，他感觉到充沛的灵力灌入自己的体内。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疗愈着他刚才受伤的魂体。很快，他便感觉自己又恢复了自己的巅峰状态。 他头也不回的奔走了开去。 温凉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愿相信。 如果那高悬的天河真是幻觉，那么他们这些日日夜夜调谐灵力的弟子们，又究竟是为的什么？ 总不可能所有人都错了，只有他温凉一个人是对的。 天壳之上的温凉，在击出了那一拳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他侧耳倾听着从天壳上传来的声音，用心观察着天壳微微的振动。 隔了不知多少天之后，他突然又闪电般的连出了三拳。 然后便又是久久的静止不动。 到最后，远处亮起了明亮的光芒，像是一轮太阳向着他奔袭而来。 从天壳上模糊的反光里，才看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没有想错，夏浓也没有骗他。 这天壳，真的就像是一扇厚厚的钢铁的门一般。如果从外面向里面推，也许很轻易的就能打开。但要从里面像外面推，那就需要远远超过这个世界所能汇聚的所有的力量了。 天壳存在的本身，便是阻止这个世界的力量向外散逸的，又怎么可能被这个世界本身所打开呢？ 就像是鱼缸里的金鱼，无论它怎么用力，都不可能打碎装它的鱼缸——也许会有易碎的鱼缸，但这样的鱼缸本身就是不合格品，不可能被用来装鱼。 要打破天壳，凭他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或者说，即便他能够耐心的等待，等上一万年，将世界上所有的真人都复制了一遍，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前，他依然不可能拥有打破天壳的力量。 甚至是引起天壳的共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也做不到。 至少需要五次额定频率和力量的冲击，才可以。 他在心里简单的计算了一下。 更加坚定了他原来的想法：他是对的。 既然他是对的，那么所有阻挡他实现他的想法的人，便都是错的了。 吴涉一生都在苦苦探寻，想要找到对与错同时存在的灰色地带。 可是温凉不会这样想。 他要做，就会做到底。 身后奔袭过来的太阳，已经淹没了整片天空。那是一团凝实的灵力所形成的乱序切割，出自正余山大仙师之手。 乱序切割将他身后的空间都切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碎末，灵力激荡之下，光芒四散。那每一缕光芒都是空间暴裂后形成的景象，实际上那不是光芒，而是在破碎的空间缝隙里穿梭的剑。 千丝万缕袭来。 真正的目的却又并不是想一击竟功。 在那太阳的后面，正旋转着一朵莲花般的浮云。那也是剑。 浮云里闪耀着雷霆，一道道雷霆的光芒全都收敛成一条条金线，镶嵌在莲花的边缘。时间每过一分，那金线便越浓一分。那也是剑。 这一场迟到了三个月的伏击，堪称完美。 但温凉连头也没有回，只是反手一捋。 那千丝万缕的光芒便给他握在了手中。那一只炙热到融化的太阳，就像是被丝线牵引的玻璃珠一样，被他顺手一拉就拉了过来。 太阳越靠近他便越缩小，及至到了他的身后，变成了一粒真正的玻璃球一般。被他反手托在掌中，滴溜溜的旋转。 光芒四散，却只在他的掌间来回。 身后的莲华浮云失去了太阳的遮掩，就那样静静的浮在他的身后。金线层层镶嵌环绕，已到极致。到最后不得不慢慢地朝着温凉飞了过来。 温凉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玻璃珠弹了过去。 根本没有预想中的光芒激荡，玻璃珠进入莲花浮云，莲花便停止了转动。 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抛进了雪堆里，雪堆冒出丝丝蒸汽，然后消无声息的消融了。 从莲花的中央散发出丝丝白线，那是被分离出来的灵力。浓度之高，只需要一座简单的灵石培育阵，天空就会下起一场灵石雨。 “究竟是灵力，难免可惜了。”温凉说到。 他惋惜的是灵力的浪费，所以直接中断了那一座莲花浮云和藏在浮云中的雷霆的反应。让原本汇聚的灵力重新散逸到天空去。 世界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一场战斗，自始至终，三山的人都没有露面。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想伏击，所以没有露面。 但是战斗一开始便以一种他们完全没有预想到方式展开，等他们的灵阵被破去之后，一个个急惶惶散去，却是恐惧到不敢露面了。 温凉也没有追。 一百万公里，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怎样来支配这个世界。 更让他无暇他顾的是，就在刚才，他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引力从他的身后传来。 虽然很微弱，但是那的的确确，是一股吸引他的力量。 天壳的溃缩，也加快了。 第三十七章 谈判 “温凉，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现在站在温凉身前的是江雪。这一条虚空之龙的仿制人，一入莲花山，便迅速找到了与他契合的灵决，经过豫剑宫大仙师的刻意调教，此时已经成为虞剑宫大仙师以下的最强者。也隐然成为了所有弟子的领袖。 “你是代表莲花山的，对吧？”温凉问。 “是的。” 温凉没有说她还够不够资格这样的话。事实上，对于他来说，大仙师来谈还是普通弟子来谈，根本就没有区别。 他只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那为什么之前不找我谈？” 江雪听见了他的嘟囔，但是没有回答。 莲花山其实也找温凉谈过的，只不过是用剑来谈，而不是用嘴来谈。 上一个莲花山愿意与他们坐下来谈的，是青剑宫的前任大仙师。谈判的结果是青剑宫大仙师坐化，否则他就会成为毁灭世界的罪人。 “我们都想拯救这个世界，无论是你还是莲花山、太阳山、正余山，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江雪说到。 “不，没得谈。”温凉说到。“我们的目标并不一致。我想的是带着地面逃离这个世界，而那些大仙师们，想的是如何苟活过这一万年——已经没有一万年了，最多五千年。” 江雪没有理会他最后那一句话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只是纠正他说到：“没有人想要苟活，我们为了打破天壳，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大仙师们日夜不停的维持着天河的运转，甚至一刻也不能休息。” “他们前不久还有空来伏击我。”温凉说到。 “好吧，我说得夸张了些。但是，大仙师们的努力，我们所有人都有看到。温凉，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内耗。” “没有必要内耗，这倒是。”温凉说到。 温凉的心思并不在谈判上，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无论怎么计算，都算不出可以引起天壳共振的五种力量。 第一击必须由他来开始，这样才能控制天壳的振动频率。最后一击也必须由他来完成，这样才能将共振的效果最大化。 还有三击，地面的玉龙抵天剑阵可以完成其中之一，但是由谁来做最终的引导，现在还是个问题。 虞渊很强大，但还远远不够。必须得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天王金的爆炸效果很好，但是输出的力量很难控制。太小了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太大了也同样不行，这会破坏最后而来的天壳振动，让早已准备好下一次攻击提前或者延后。总之，这还需要漫长的演算。 还有第五种力量呢？应该来自哪里？ “大仙师们如果愿意帮我，我可以饶他们不死。”温凉说到。 他只是随口这样一说，实际上并不抱有什么指望。 “我们可以将天河的灵力分一部分出来，交由你处置。你看怎么样？”江雪说到。 “一部分？是多少？” “四分之一。” 江雪认为这是一个很高的份额了。如果金铁山还在的话，也就是这样了。 “你们完全没有谈判的诚意啊。”温凉说到。 “四分之一已经很多了。”江雪说到。“温凉，现实一点，你不可能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哈哈，”温凉笑了起来。“江雪，自你上山以后，你便和他们站在一起了。你们总是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除了你们之外，地面还有几百亿人，他们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凭什么说我对抗全世界？难道不是你们在对抗全世界吗？” “温凉，坦白说，我也想拯救所有的人。可是，我们都知道人是怎么来的，这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没有意义。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将来想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人。你这样会害死大家的。” “是你们在害死大家。”温凉说到：“天壳在加速溃缩，你们的天河还能加速切割吗？不能的对吧，你们的天河即便是真的，那也是没有用的。” “天壳加速溃缩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吗？”江雪激动了起来：“是你让地面那些人将陆地连接起来，你当初可曾想过，巨大的陆地会对天空形成牵引？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我只知道，我走在正确的方向上。”温凉说到：“只要方向是对的，无论我做什么，便都是对的。而你们，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温凉，别这样！”江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求，“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原来不会这样固执的。” “我原来也是这样的。”温凉说到：“江雪，那时候我们站在一起，所以你觉得我不固执，因为我们前进在同一个方向。” “温凉，我临行前，莲花山的宗主给了我授权，我可以替他们答应你三分之一的份额，你看怎么样？” “这么快就拿出你的底牌了吗？”温凉说到。“可是，我如果是为了区区天河三分之一的份额的话，我……呵呵！”温凉笑了一下。 “难道你真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够打败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 “当然。” *** 江雪走了。 但是她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首先她清楚的知道了温凉的立场。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妥协的敌人，和三山之间，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不是金铁山，这也不是如何瓜分天河份额的问题，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其次，三山内部那一小撮吵闹着要分裂的人，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温凉是何等固执的一个人。他们对他彻底的失去了信心。原来江雪甚至有些同情他们，但是在这一场同温凉的会面之后，她也彻底倒向了大仙师的方向。 但最重要的是，她确认了温凉的位置。三山联合施展的幻术，在她见到温凉的一瞬间，便已经发动了。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幻境，没有人能够从里面走出来。 唯一的遗憾是，她没有能够完成虞渊的嘱托。 在他临行的前夜，许久不曾露面的虞渊找到她，让他竭尽所能的去劝温凉回头。 她尽力了。 第三十八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班先生 是否要打碎天河，如果说之前温凉还有最后一丝的犹豫。那么在回头看见了那一片幻象之后，便决定再也不犹豫了。 那真是一个巨大的手笔。 幻象完全复制了一个现有的世界，温凉简直可以为所欲为。里面有山有水，有星辰有日月，有人有动物，温凉在里面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他愿意的话，真的可以在里面度过漫长的一生。 为了维持这样一个幻想，天河分出了一条支流倾注下来。 因为里面并没有杀机，所以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很容易就迷失其中。 甚至里面的世界规则，都在潜移默化一种安定祥和的世界观。无欲无求的长生之路，是幻象世界里人类最终的追求，武道的巅峰就是物我两忘的化境。 事实上，从温凉看见这个幻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身处其中了。 如果他愿意按照幻想中的规则向着天空飞行，他甚至也能在天上发现一条天河。他也可以打碎天河，汇聚世界的力量打碎天壳，然后他会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中。 幻境里为他准备了丰富多彩的外世界，他可以一个一个的征服。穷尽他毕生的力量，也只会发现这个外世界的浩瀚。 到时候他会以为他真的突破了这个世界。 然而他的真身，其实一直被禁锢在原地。 穷尽正余山所有的力量所营造的这个世界，绝对算得上是四十万年以来，幻术的最高成就。 它不但营造得可以以假乱真，还能做到化真为假——每一个进入了这个幻境的目标，到最后都会成为幻境的一部分。 只是可惜，无论是正余山，还是莲花山和太阳山，都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九百境的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对着温凉击出了一拳，只是暂时打搅了温凉探知天壳厚度的思绪而已。 天壳的厚度，绝对超过了一百万公里——这已经超出了温凉的神识范围了。要打碎他可真不容易，温凉在计划里自己应该出第一击和最后一击，可是越是计算，他越是没有把握。在他的神海中那一柄利剑，只堪做最后一击，犹嫌不足。可是第一击又该由谁来完成？第一击才是最重要的，既要求力量，又要求符合天壳共振的规则，后续的攻击都是事先设定好的，才能接的上。 温凉被打扰了一下，回头看见了那一条从天河中分出的一道支流，勃然大怒。 虽然只是一条小小的支流，可是若能够降临到地面，那该有多少人会免于死亡！ 三山竟然拿天河来对付自己？ 他起身一拳轰了过去。 *** “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正余山与莲花山、太阳山互成三角，围绕着天壳。 实际上三山相距甚远，如果不是有一套传送阵，光是飞行的话，即使是以大仙师的速度，起码也需要超过五十年的时间。 传送阵的存在，其实是相当奇怪的。这并不是三山自己构造的，而是在世界形成之初，便已经有了这种阵法。原本世界上存在着十多套，互相联系着世界的各个角落。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传送阵在战火中一套一套的损坏。最近的两套传送阵，一套毁在了金铁山，一套毁在了青棠城。现在，也就三山之间，还能互相传送而已。 “他什么都不怕，但就是怕幻术。”莲花山的宗主，冀剑宫大仙师此时也在正余山，同许多人一起，观察着那个幻境世界。 “这是绝对完美的幻境！”正余山的癸酉剑主说到。“自我正余山诞生以来，便一直在推演如何构筑世界。历经四十万年，百代大仙师呕心沥血，终于完成了这一创举。我们的本意是为这个世界做一个备份，一旦世界毁灭，还有机会能够重启。” “但是那前提是正余山还在。”站在辛亥剑主身边的是乙未剑主，素来直言直语。“若正余山不在了，一切都是空谈。当此生死存亡之际，用在他的身上，也不算是浪费了。” “我就是不明白了，他为何一定要与我们作对！”说这话的是太阳山的景门门主。 “现在还纠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了！”惊门门主纠正他说到：“他终究是太年轻，还不明白生命的意义。他若是执意要保护这个文明，就应当知道，我们才是他应该保护的文明。而不是站在我们的对面去。” “没错，只要我们在，即使这个世界毁灭了，也完全可以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癸酉剑主说到：“天元幻境就是实例，谁能说它不是真的呢？” “如果没有了我们，陆地上就算是剩下了一万亿人，那又怎样？他们能干什么？”冀剑宫宫主说到。 “没错。”正余山的宗主说到：“天河决议已成，任何对他的质疑，都是背叛，我们容不得半分犹豫和后悔。诚然，我有私心，我想要活得更久。可是，我之所以要活那么久，不是因为我想活那么久。我只是想要证明，人，可以活那么久。那么在我们之后的人，才可以循着我们的道路前进。没有人比我们更爱这个世界，因为我们就是这个世界。” “好了，安静吧，诸位。”太阳山的宗主说到：“无论如何，探寻生命的极限，才是我们的目的。为了突破一万年的生命桎梏，我们放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温凉说，只要方向是对的，那么怎么走都不算错。我想，我们也是这样。” “班先生，还有一年你就一万岁了吧？我们都期待着那一天呢。”太阳山宗主说到。 “呵呵，没错。”班先生是正余山上最年长者，虽然经由天河日夜洗练，可是他的躯体依然不可抑制的出现了老化的迹象。他的实力依然强大，但是身体却似乎不再受他控制了一般，裹在绿袍下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上，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偶尔还有几死亮晶晶的白发从他的头帽里钻了出来。 “真是值得庆贺啊！” 第三十九章 最终幻想 莲花山的最后一个叛徒死在了虚空中。 益剑宫大仙师临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弟子跟随。弟子将他的躯体分解成了细尘，也许过上千百年后，这些细尘最终将会化为灵力。 人类的出生是因灵力而来，最终也将化为灵力回归这个世界。 大仙师临死的时候问他的弟子：“余墨啊，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 “没有后悔过，师父。” “是吗？当年的你是那么的野心勃勃，想要一统青棠城。结果却被我拉到了我的身边，从此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叛徒。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怨怼之心吗？” “没有，师父。”弟子对着已经没有丝毫力量的师父说到：“当初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还一直在青棠城里。即使能够统一青棠城，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可是让你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却也未必是好事啊。”大仙师说到：“如果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地面上，那该有多好！以你的才智，应该在那里如鱼得水，即便是灵力萧条的环境里，你也会比其它人要好过得多。” “师父，我不后悔。”余墨说到：“我只后悔没有早日遇到师父。” “呵呵，”大仙师笑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到：“坚持下去，余墨！不要放弃！” “是的，师父。” 然后益剑宫大仙师就垂下了头，溘然长逝了。 *** 在温凉起身的同时，那幻境便破碎了。 再精巧的笼子，可以困得住仓鼠或者狸猫，可是大象只要随意一个动作，这只笼子就得瓦解。 温凉甚至没有刻意去针对这一片幻境。 他只是一拳轰向了天河。 那从天河分离出来的支流，随着他的拳头倒卷而上，冲击在天河里溅起雪白的浪花。 天河一窒，便停止了流动。 像是水面突然结成了厚冰，连那卷起的浪花都被凝固在了半空中。 下一刻，温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天河的上方。 他踩在冻结的河面，随意地行走了几步。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脚下便成了雪白的大地。前后左右都一眼望不到头。 第一次身临其境，他惊觉天河的浩瀚。这种感觉和在别人的记忆中看到的，大不一样。 不得不说，三山的大仙师门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心力。虽然他们的目的是想要维持自己的性命，可是这依然是这个世界四十万年以来，所诞生的最伟大的奇观。 他欣赏了一会儿。 如果此时，有三山的弟子来到河岸，他们所看见的，便不再是天河日夜切割天壳的景象。 而是灵力堆砌集结，仿佛全身上下都在脱胎换骨。若能在天河中修炼，进境绝对是正常修炼速度的十倍不止。 就在几个身影远远地从莲华山的方向飞来，还没有进入他的视线范围的时候，他用力一脚踩了下去。 三山的大仙师们太老了，老得以为他们的存在是属于理所当然，不明白所有的生命迟早都将有个终结。 一万年的寿命真的是个关口吗？即便是突破了一万岁那又怎样？ 没有什么理由，反正温凉绝对不会让那位班先生突破一万岁。 别人以为他是恶魔，那就做一只恶魔好了。 “咔拉拉”从他的脚下响起冰川崩裂的声音。 这声音一开始极小，从他的脚下响起。 可是就在几秒钟的世间里，从雪白的地面每一处都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似乎是那冻结的河流又开始了奔流。 不是，河流不是在奔流。 河流在向着上空升腾。 整片天空都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一片。 “咦？”温凉惊叹了一声。 原来在流动不休的灵力河流之下，还有一层厚厚的河床。天河深达九十万公里，灵力层层郁积，竟然在汹涌的河流下形成了固化的灵力结晶。 灵石？ 这一条天河横亘天际，简直不敢想象，这一批灵石的数量。 只有夺取了世界七成灵力的天河才能蕴育出来出样一批巨大的数额。 温凉的身形在白雾中急速下降，凡他所到之处，都随即变得清明。一直落到坚实的地面，连他也忍不住轻抚了一下那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些刺手的晶面。 如此美轮美奂的奇景，真实不忍毁之啊。 可是随即他便脚下一用力，“哗啦啦”的声音骤然响起。 无数晶亮的灵石，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飞向上空。有的大如磨盘，有的小如芥子。 灵石飞散在空中，纷纷扬扬，像是向着天空的方向下起了一场暴雨。 温凉随手捡拾起其中好看的一部分，但是更多的都飞向了空中。一粒粒消失在远处，向着幽邃的深空飞去。 在漆黑的天幕上挂起了一道五彩缤纷的彩虹。 温凉一步步前行，似缓实快，一步便是数里之遥。 随着他身形所到处，粒粒灵石碎成细块，离地而起。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人生胜景，莫过于此。 “住手！” 一声呐喊传入他的耳边。 几个人影从远处奔袭而来，怒气勃发，浑然忘记了思考，能够一拳轰碎天河的人，又岂是他们可以对付的？ 温凉行进的脚步不曾有丝毫停顿。 只是随手往上空一抓，那奔袭而来的人影便化作了漫天鲜红的血雨，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莲华山一百多年前新晋的几位大仙师，就此陨落。 可叹他们在一刻之前，还做着要继承前任遗志，追寻长生之路的美梦。 他就这样从天河的这一头，走到了天河的另一头。 在他走过的河面，天壳如同黑沉沉的钢铁，纹丝不动的覆盖在那里。 天河在它上面日夜流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温凉，你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吗？”一个声音从遥远的深空传来。 “你是哪一位？”温凉问到。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而是颤颤巍巍，痛心疾首的说到：“你毁掉的，是四十万年来无数大仙师的心血，是一代又一代人对生命的渴望，是这个世界所有智慧生命的最终……” “哦？是吗？”温凉打断了他。“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毁掉的是整个人类生存的希望呢。” 第四十章 最壮美的奇观 “从今天开始，正余山、太阳山和莲花山将与你温凉彻底决裂，不死不休！” 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 “哈，是吗？”温凉脚步不停，口中轻笑了一声：“我们不是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决裂了吗？”一百多年前，温凉用十吨天王金，炸死了九位大仙师。 “准备受死吧，温凉！”另外一个声音说到。 “看来你们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啊。没关系，再等我两天。” 天河漫长，以温凉现在的速度，完全走遍，也还需要两天的时间。 相对于地面失去的一百多年来说，这两天已经算是很短很短了。 在温凉的计划中，三山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他也恰好可以利用这两天时间，再推演一下三山的价值到底能发挥到多少。比如说将三山的所有人都逼为奴隶，比如将三山捏成一团撞向天壳……他需要所有的力量，哪怕是敌人的力量，他也不吝将他们计算在内。甚至敌人会更好管理一点，因为完全不用考虑他们的未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恐怕会立刻离开天河，先教训了正余山再说。 人间有昼夜，可是天壳上却没有。 离他最近的正余山上空挂着一轮太阳，可是那太阳只有朝着正余山的方向发着光。现在应该是白天，等到太阳转到正余山的另外一个方向的时候，那就是黑夜了。 温凉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关于将来冲击天壳的第五道力量，也许还真的要落在三山上。 如此一来，倒也不能真的赶尽杀绝。 就在这时，他的神识捕捉到一丝奇怪的波动。 是那条大鱼。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只有从荀子由的记忆中才感受得到那条大鱼的存在——原来他们还活着？ 这一下，他便再顾不得踏碎天河，立刻起身离去。 天河已断，剩余的部分迟早会慢慢消散。已经抛洒出来的灵力，已经在向着世界的各处蔓延，预计三十年后将到达地面，五十年后，地面的灵力便将又回到原来的水平。 这已经不是最着急的事情了。 当年他留在青剑宫上的几人，在他离开的时候，一个个的心中都已经有了些绝妙的想法。若真能实现，绝对是天大的惊喜。 这才是他最着急的事情。 前几年他从地面回来天上的时候，特意在深空中绕行了好一段时间，想要发现他们的踪迹，可是毫无所获。他那时还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活着。 天知道，灵石都被阮贡骗去了一大半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深空中活下来的。 *** 温凉终于在漆黑的深空中看见了那一条“鱼”。 它看起来并不像鱼，但除了用“鱼”来形容，似乎是找不到其它的词语了。 人类的生物仿制技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达到了巅峰，其后的所有仿制行为，包括听话的傀儡人和具有自我意识的新生儿，比如说温凉自己，都不过是对古老技术的反复利用而已。 在大约三十多万年以前，人们曾经仿制过“鱼人”。他们生活在海里，不需要灵力，靠吞食其它生物来维持自己的生机。它们需要呼吸，但是不像人用鼻子，它们像鱼一样用鳃来呼吸。它们长着双手，但却没有双足，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尾巴。 但遗憾的是，这种生物除了观赏之外没有其它用处，人类很快就放弃了这一门奇怪的技术。当时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被创造出来，但和“鱼人”的命运一样，都很快被放弃了。 最后保留下来的，依然是只有人类自己。 人类毕竟还是最喜欢自己的。 就像小孩子的玩具箱，一开始他们会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东西放进去，可是随着他们慢慢长大，最后还能幸运留存的，多半还是一些人偶。 但是在莲花山上那一片海洋里，竟然还留存下来了一条“人鱼”。它没有天敌，也没有伤病饥饿之余，它活过了三十万年的漫长岁月。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它竟然进化出了一项前所未有的本能，那就是潜藏自己。只要它愿意，没有人能发现他。即便莲花山上的大仙师来来往往，可是没有谁能想到，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的海洋里，有一条生长了三十万年的人鱼。 这若是教莲花山的大仙师们发现，定然欢喜得不得了。要知道，追求漫长的寿命是他们最高的梦想，而研究一条存活了三十万年的人鱼，无疑会是一条捷径。 若非天壳正在塌缩，让这条人鱼也察觉到了危险，可能它还将继续生存下去，度过它的下一个三十万年。 在漆黑的深空中，他潜藏得实在是太好。 如果温凉不是听到了它发出的声音，如果温凉不是九百境，也许从它的身体里穿行而过，也不会发现它。 “喂，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温凉远远的问。 可惜人鱼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是人鱼天生能感觉到温凉是他熟悉的人。温凉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思考的，反正就看见它缓缓的动了一下。 然后漆黑的深空中便出现了一颗绿色的小珠子。 那一颗绿色的小珠子，便是青剑宫。 温凉慢慢的靠近他，才发现那种绿色，原来是因为种满了土豆树的缘故。 一颗颗巨大的土豆树，比陆地上最高大的铁线裟椤还要高。现在应该是还没到季节，所以土豆树上没有土豆，但是温凉看见有些禽类在啄食它的嫩芽，显然它的枝叶也是可以食用的。 当风吹过，土豆树伏下树冠，便看见了透明的冰面。 冰面也是翠绿的，那是因为倒影着树身的缘故。红色的树根沿着冰川向地下蔓延，然后又环抱在一起，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一般。 在这一刻，没有比这一幕更能让温凉震撼的了。 他走过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路，也见过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奇观，就在不久前，他还亲手毁掉了一个。 可是，没有一个，能比这个绿色的小弹珠，更能让他觉得震撼。 他们真的在冰面上种出了土豆！ 第四十一章 新人类的诞生 温凉小心翼翼的靠近它，生怕自己带起的灵力波动会将这个宝贝吹跑了。 他隔着老远，伸出手来想要将它捉在掌心。 可是越靠越近，他才发现原来其实它也挺大的。 他降落到地面的时候还是满心欢喜的。 但是，随即又是一声哭嚎打破了他的欢喜之心。 “温凉！你可回来了啊！”刘畅嚎哭的声音在他的后面响起。 “停停停，别嚎了别嚎了……”温凉转过身来，打量着裹着厚厚羽毛的刘畅。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站立的芦花鸡。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尽管温凉很快便明白了缘由，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实在是那一身芦花鸡的装扮太过于妖艳了。 “温凉，你要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死啦……”刘畅嚎哭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温凉难得的没有叫停。 当日自温凉离去之后，青剑宫便开始了在深空中随意漂流。发生在遥远深空中的那场大爆炸，余波更是将青剑宫一送百万里之遥，也不知道到底漂在了何方。 刘畅、荀子由和邛玉，一开始还都老神在在，处乱不惊。 等过了几个月，荀子由开始向刘畅借灵石，这才发现，三个人竟然都是空壳子。先前大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灵石被阮贡骗走了，这时却是再也遮瞒不住。 没有了灵力，大家便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提议，反正最后三个人都有参与，将青剑宫藏书楼拆了。 这一座青剑宫的标志性建筑，温凉最看重的一处所在，里面的次元空间里甚至还珍藏了整个人类世界四十万年的历史，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便没有谁会在意这些了。 每从灵阵里拆出一颗灵石，三人便欢呼一声。这意味着他们又可以多活几个月。 藏书楼的空间一处接一处的崩溃，到最后彻底碎成了一堆残渣。可是温凉还没有回来。 他们陆续从藏书楼里拆出三千颗灵石，节约一点用，三个人大约可以活三年。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资源了，三人彻底傻了眼。 邛玉开始研究制造一艘浮空船。那一场将他们推往未知深空的爆炸给了他灵感，他企图控制天王金的爆炸方向和力量来推进脚下的这片陆地的飘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没有制造浮空船船体的材料。 刘畅开始了五花八门的土豆种植试验，他甚至还在种植一颗土豆树的时候献祭了自己的鲜血，虽然不知道那有什么用，但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从藏书楼里找出原来储存的关于植物种植与改良的各种书籍，其中大部分都因为次空间的崩塌而损毁了，还有一部分因为缺少灵力无法阅读，只有一些写在纸上和刻在石头上的书籍留了下来。 荀子由喊来了他的那条大鱼。天知道那条鱼是怎么想的，它居然觉得荀子由能带着他离开这方世界。只是可惜它除了将青剑宫吞入腹中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三年眨眼就到了尽头。 邛玉引发的一场爆炸将刘畅的土豆实验园炸了个稀烂。 三人那时候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死的程度了。 眼看改造世界不成功，三人便开始在自己身上动起了刀子。首先这场爆炸是邛玉引起的，所以首先得从他身上下刀。 身体上的皮纹是消耗灵力的大户，第一个要剥掉；然后魂体也会消耗灵力，但这玩意儿一旦拿掉人就死了，所以邛玉必须得将魂体转移到心脏中，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搏动就可以了；第三，或者就要运动，所以必须减少活动，每天必须像傀儡人一样休眠以节约资源……总之，各种各样的办法都被他们想了出来。 邛玉在离开了灵石供应之后居然没有死。 三个月之后，轮到了刘畅自己。除了将在邛玉身上进行的那一套在他自己身上又重复了一遍之外，他还将自己的一个神经元与一个进行了人体呼吸实验的土豆连接了起来——这他妈太荒谬了，但是刘畅现在的认知，是认为将植物动物化，是让植物脱离土壤的最好途径。 反正都到了这时候了，再荒谬的行动都是合理的。如果他们不能培养出能在寒冷的冰块中生长的作物，他们最终的结局还是会死。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节约灵力的消耗，但是灵力总有消耗完的那一天。到时候就指望着这些土豆让他们生存下去了。 可怜三个二十几境的人类，竟然在这时长出了冻疮。这玩意儿都已经几十万年没有在人类身上出现过了。 荀子由是最后一个改造自己的，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在探索休眠这一条路。他觉得既然傀儡人可以休眠，那么他也可以。但是最后他是被饿醒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了刘畅和邛玉的凄惨模样，他们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虽然没有死，但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不得不用掉了剩下的唯一一颗灵石将他们救活了过来。 既然邛玉和荀子由探索出了一条不会死的路，虽然这条路看起来实在凄惨了点，但现在却由不得荀子由拒绝了。为了能多活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天，他也愿意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于是，青剑宫里便剩下了三个将死未死的东西，在一天一天的苦捱日子。 幸运的是，他们在这时碰上了一团散逸的灵力，让他们又一次度过了改造后的残酷时光。 深空中除了寒冷，没有空气也没有光。 到了此时，纵使他们有千般想法，也不能再一一实践了，只能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那时刘畅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和后悔，他原本同时准备了好几种方案的，为何偏偏会选择了这一条？ 但是从始至终，他的心中都没有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每一个人对生命都有着强烈的渴望，这种渴望，任何人都不会比山上的大仙师们弱上一星半点。 终于，一棵巨大的土豆树从他们身下的冰层里长了出来，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结出了一树的土豆。 第四十二章 人类的一小步 事实证明，人类离开了灵力是完全没有办法生存的。 如果将来有一天，地面的灵石耗光了，那么等待人类的命运，只能是灭绝。 事实也证明，人类只需要一丁点灵力就可以生存。 哪怕将来有一天，地面只剩下了一丁点灵力，人类依然能够找到继续存在的方式。并且，他们一样会越过越好。 只有三个人的青剑宫，最后被刘畅、邛玉和荀子由三个人建成了绿色的海洋。 土豆树一茬接一茬的生长，最后竟然还产生了一种飞禽，它们成为这里除了人类之外的又一种活物。这也许是出自一场意外，因为荀子由的储物戒里，一向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昆虫到兽卵，从草根到树皮，各种各样的都有。但是最后，只有这种叫做白羽鹤的东西存活了下来。 白羽鹤的羽毛是白色的，更重要的，它还能保暖。 这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温凉觉得刘畅像是一只芦花鸡的原因。 “温……温凉？”相比起刘畅的嚎啕大哭，荀子由就要淡定得多了。 “温凉？”邛玉大声喊叫了一声，像是发现了大宝藏一样的惊喜。 “好家伙！”温凉笑了起来。他现在的身体，比三个人都要高大。自从突破了九百境之后，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发生了一些变化，即便是用力控制，但是依然要占据很大的体积。 他一把就将三人拢了过来，紧紧地将他们抱在一起。 “你们还活着，这太好了！太好了！”温凉笑着不停的说到。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邛玉说到：“快来，快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最新成果！” 自从刘畅成功地种出了土豆树，解决了大家的生存问题之后，邛玉便又捣鼓起了他的天王金。 “我现在已经能够控制天王金爆炸的威力和方向了，只要等我再确定一下航路，我们就可以开着青剑宫，去往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邛玉得意洋洋的说到。 “那可真不赖！”温凉惊喜的说到。“你是指能将天王金的威力变得小一些，对吧？” “当然，你要知道，让天王金的爆炸变大很容易，只要不断的堆就可以了。但是要让它变小很难，真的很难，比变大难多了。”邛玉生怕温凉不能理解他这个操作的技术含量，反复地解释到。 “当然，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温凉不断地回应这邛玉的解释。 青剑宫是一个圆球，并不是很大。他们绕过一段距离，来到了圆球的另外一面。这里就显得荒凉得多了，地面尽是各种各样的凹坑，虽然没有空气，但是地面明显还有烧灼的痕迹。 这里就是邛玉的试验场。以往的时候，刘畅和荀子由可不会来这里，因为试验场的边缘，就堆着好几堆天王金。那种银白色的金属，光是看一眼就让他们觉得害怕。 但是邛玉来到这里就打开了话匣子：“我将十介灵力单位能量的天王金界定为一个当量，只要控制好它们的引爆时间，通过不间断爆炸力量的互相抵冲，就能形成一个矢量。温凉，这可不容易，不过这难不到我，现在我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了，并且，我还写了一个公式，你来看！” 就在他们的脚下，用树枝歪歪斜斜的写着一大串符号，温凉见过这种符号，它们出自图门教。 “你要是愿意加入图门教的话，他们至少会让你做一个副教主！”温凉开玩笑说到。 “图门教？不，我可不是图门教徒！”邛玉愣了一下，继续说到：“我原本打算开始研究星图的。在这深空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可不敢乱飞，要是不小心飞回了莲花山，那可就糟糕了。我想利用光线的衰减来定位，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定位方式了。理论上从这里发出一道光，迟早会从天壳上反射回来，那么我大概就可以测算出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过现在不用了，温凉，既然你回来了，你肯定知道我们该往什么方向飞的，对吧？” “是的，当然。”温凉说到：“不过，邛玉，往什么方向飞很简单。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温凉知道邛玉的一切，但是如果有什么是连邛玉都不知道的，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了。 “能不能让天王金的威力变得更大，最大最大那种，并且还能控制它的爆炸方向？”温凉问到。 “最大？”邛玉问到：“那要看你能提供多少天王金了。” 天王金是青剑宫的藏品，被温凉带走了十吨，留下的还有五十多吨。但依然是个很庞大的数字了。自从刘畅见识过天王金爆炸的威力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灵力炮口上。 “三千万吨！”温凉说到。 邛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开什么玩笑！ *** “准备好了吗？”邛玉大声喊到。 在青剑宫的另外一面，刘畅、荀子由和温凉站在一起，齐齐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巨震。 “准备好了！”刘畅大声喊到。 温凉来了，灵石自然不再是问题。他们现在又可以使用灵石了，只要知道对方的方位，传递声音不再是问题。 只感觉到脚下陡然传来一阵推力，卸去了防备刻意来感受这一刻的温凉，突然觉得自己跳了起来，还来不及落下，便整个向上动了起来。 “开动啦！”邛玉的声音传来。 青剑宫的另外一端不断的冒出蓝色的火焰，向着漆黑的深空前行。 “怎么样？成功了吧！”邛玉很快就跑了过来，站在温凉的身边：“利用自动分割和投放系统将天王金投放到引爆灵阵中，就能不断的产生推力，这是我早就想好的方法。现在实现了吧？” 刘畅的脸色发白，他现在不但觉得自己是生活在灵力炮口上，还是生活在不断开火的灵力炮口上。“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地面去……” 虽然没有参照物，但是刘畅大致能估计得出青剑宫前行的速度。 “且！”刘畅对他的反驳不屑一顾：“你知道什么！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不依靠灵力的推进系统！” 温凉很想反驳它的灵力分割、投放和引爆系统，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相对于分割、投放和引爆系统所消耗的那点灵力来说，天王金所产生的巨大输出，简直翻了几千万倍不止。 “等我一下，我一个小时后再回来！”温凉说到。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第四十三章 移山 正余山是四四方方的棋盘，棋盘上的房屋建筑呈纵横交错的布局，恰好印证了它天圆地方的创世构想。 四十万年前天崩之后，正是正余山第一个站出来，领导其余三山和世界人民，一起修补了天壳，力挽狂澜。这个故事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流传，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 所有人都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连正余山自己也引以为傲。 然而，温凉知道，这只是个谎言。 人类从来没有修补过天壳，天壳是自己愈合的。 不过戳穿这个谎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人们既然相信，那么它就是真的。正余山的光辉形象也并不是建立在他的英雄历史上，而是，在三山之中，正余山拥有最多的大仙师，最厉害的大仙师和最长生的大仙师。 正余山十二剑府，每当有一位大仙师故去，便立刻会有下一任大仙师接上，从未断绝过。历史上最昌盛的时候，正余山拥有一百二十座剑府，剑气凌霄，照亮了整片北天。 正余山拥有甲子剑、辛丑剑、辛亥剑三大剑主，实力高居三山第一。当年金铁山陨落，便主要是败于此三剑主之手。 正余山的班先生，是丁未剑宫的剑主，迄今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还差一年便能突破人类寿数的一万年大关，在三山之中，威望卓著。 正余山在地面上的作用和影响也是首屈一指的。它创造了星币，并建立了一个由星币构成的货币体系，即使在一百年前正余山脱离了地面，但它所留下的这个体系却并没有因此崩溃。 在灵力萧条时代来临之后，星币依旧在流通，并且越来越昂贵。 如果说在即将到来的天地大劫难中，人类需要一个领导者，那么正余山是当仁不让的首选。 莲花山和太阳山，虽然口上从来没说，但实际上隐隐以正余山为尊。 青剑宫离得正余山不远，温凉用了二十分钟就飞到了它的上空。 正余山的护山大阵在它距离正余山三百万公里的时候便开启了，一层黄色的光膜将四四方方的正余山罩了起来。离着老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倒扣的玻璃碗。 “久等了！”温凉轻笑了一声，纵身直入。 光罩一触即溃，脆如皂泡。 正余山棋盘正中有一道光亮现出，那是正余山的终极大阵。正余山成立四十万年来，还从来没有动用过。 但那光亮才一亮起，就被生生压了回去。 “太浪费了。”温凉说到。他故意将声音传入正余山每个人的耳中，今日所为，无非就是立威，顺便清除几个太过于放肆的敌人。 终极大阵的湮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就像是从来没有启动过一样。 “受死！”四道剑光一起从正余山棋盘的四角冲向温凉。 此时温凉距离正余山地面不过三千米，视线之内已是被浩大无边纵横交错的建筑所填满。 虽然已经从其它的记忆中知道了正余山的样子，但是此时亲眼所见，依旧觉得浩大繁华。正余山中人数不过十万，但却拥有十个青棠城的面积。 在他的脚下，此起彼伏的闪耀着剑光。 正余山上下早已将他视作敌人，护山大阵和终极灵阵的湮灭都太过于安静，尚有许多人不明白状况，只以为这是千载难逢杀掉温凉的良机。 星星点点的剑光最后汇成了滔天巨浪向着他的脚下席卷而来，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此时那四从剑光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甲子剑！辛丑剑！辛亥剑！丁未剑！”温凉一一点名，同时伸出手来在身周随意一划拉，那来势汹汹的剑光便没了踪影。 “戊戌剑、辛酉剑、庚申剑、己卯剑！”温凉口中不停，曲指如孩童点数一般。 “甲午剑、癸寅剑，嗯，差不多了。”温凉一捏拳，说到：“都去死吧！” 恰在此时，那逆天而上的剑气狂潮已席卷到了他的脚下。他一脚踩下，只听得“叮”的一声刺耳的长鸣。那漫天的剑光便生生折断，整齐得像是被一刀剖开的豆腐一般。 千百万只剑，不分强弱大小，齐齐迎来了当头一击，针锋相对，没有一柄剑能够避开。 如此之后，正余山棋盘上便再无剑光生起。 “剩下的还有谁能主事的？”温凉问到。 正余山上悄然无声。 “壬寅，就你了，出来回话！”温凉说到。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面容悲愤的青袍老者浮空而起。初时还见挣扎，随即便来到了温凉的面前，低头沉默不语。 “即日起，将正余山移往莲花山，合并一处。你能做到吗？”温凉问到。 还没有等到这青袍老者回答，温凉伸出一指戳在他的眉心。“算了，你不行。辛亥剑宫弟子孔端上来！” 一个头顶银冠的中年人浮空上来，同先前那位青袍老者一样，挣扎了一番之后，还是来到了温凉的面前。 “你不是想要成为正余山之主吗？给你一个机会，你再想想？”温凉说到。 孔端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涟涟，说到：“正余山何辜，当此灭门大祸？” “我要将三山并为一处，他们不愿意。”温凉说到。“我倒不是记恨之前我们之间的敌对，毕竟道路不同，互相厮杀也属正常。你爱信不信。” “哈哈，”孔端冷笑了起来，“那你便杀吧，你看这正余山，究竟有谁愿意做你的走狗！” “行！”温凉只说了一个字。 他一脚踏下，这一次他并没有收敛威势。 只见正余山棋盘之上，所有的高高低低的建筑齐刷刷地矮下了一大截。顷刻之后，烟尘漫起，火光冲天。 “上天有好生之德！”温凉说到：“这一次我就给你们留下一半，若三个月后还没有向莲花山靠拢，我便来取另外一半。” 他随手从地面拎起一个人来，“你是甲午剑宫的裴杯是吧？今后正余山便由你做主了。” “我我我……”，裴杯急忙辩解，却越是慌乱越是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行你就行！”温凉说到：“说你不行的都被我杀掉了。你师父死了，你就是新的甲午剑主，以后也是正余山之主。好自为之！” 他将裴杯扔回了地面，掉落在烟尘弥漫的楼宇间消失不见。 裴杯本想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正余山势大力沉，先生想要掌控正余山，不宜操之过急……” 只是温凉懒得理会。 第四十四章 末日防线 温凉返回青剑宫。 刘畅一见便又嚎啕大哭：“温凉，我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样，又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温凉说到：“不过是想起一件事来，先前答应了别人的，总不能爽约。” 刘畅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抽抽涕涕地端出一盘土豆出来，让温凉试试。 温凉好奇地拿起一个咬下，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渣。这土豆树上结出的土豆，可和真正的土豆不一样。 虽然如此，但有一股极细极细的灵力从舌尖升起。 尽管早已知道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刘畅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先前尽是邛玉在夸耀他的天王金，他最得意的土豆树他还没有来得及介绍呢。 “厉害！”温凉伸出了大拇指，“厉害极了！超级厉害！” 连续三句递进层次的夸奖，让刘畅高兴得将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来来回回正正反反地搓揉了好几下。“比邛玉的天王金如何？” 温凉被他的这个问题难住了。 “你得意个什么劲？”却是荀子由走了过来。“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哭，你信不信？” 温凉和刘畅都疑惑的看着他。 “鱼，让开！”荀子由大喊了一声。 随着他这句话一喊出口，温凉便看见那条模模糊糊的大鱼悄然移开了身影。 从他们的身后传来绚烂的光明。 像是还在地面的时候，看见的天空上的极光一样，光芒变幻，奇诡莫测。 只在瞬间，一股清凉的空气从他们的身上吹过。 这种感觉，曾经那么熟悉…… 刘畅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他颤栗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空中那种东西……熟悉的感觉，一粒一粒的又出现在了他的神海之中…… 这是灵力啊！ “灵力又恢复了，你的土豆还有什么用？”荀子由讥诮地说到。 *** 青棠城现在已经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地面看不到人迹。 一幢大厦兀然耸立，像是巨大的冰雕一般。大厦顶上的”青棠“二字，分外醒目。一只黑旗被冻在两个字的正中间，像一根冰刺。 大厦内的某一处房间里，凌云海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打瞌睡。 壁炉里的火燃烧得很旺，但是他依然觉得有些冷。 即使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依然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一个穿着厚厚绒袍的老人走到他的身边，将他的毯子往他肩膀上拉了一下。可是却不小心将他惊醒了。 “嗯？”他一睁眼就坐了起来。到处寻找刚才还没有看完的文件，最后才在他的毯子下发现了它。 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准备继续看文件。 “会长，”刚才进来的老人说到：“要不咱们还是将灵阵打开吧？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凌云海放下手中的文件，看了看壁炉。“还是算了吧。” “这青棠城的总部，冷得像是冰窖一般。”那老人说到。 “谈平，我们在这里每节约一分灵力，前线的将士们就能多杀伤一个敌人，与修罗城的战争就能多一分胜算。”凌云海说到。 谈平不再坚持，替凌云海收拾了屋子之后，便准备退去。 “你也去疗养一下吧？”凌云海说到：“明明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长得却像个老头子一样。” 青棠城里，有专门针对特殊对象的疗养院，能够让人返老还童。听起来很神奇，其实不过是以前司空见惯的灵阵而已。 “好的，会长。”谈平回答到，为凌云海关上了门。 凌云海叹了口气。 到现在还坚持称呼他“会长”的人，已经不多了。留在青棠城总部的，也就只有谈平一个。 人们都叫他“城主”。 现在的青棠城，征服了将近一百座城市，面积比原来扩大了一千倍。可是人口却和以前的青棠城差不多。 一场场战斗下来，不断的有人死去。原来无所谓的人口，现在竟然也成了必须保全的战略资源，和灵力一样重要，甚至比灵力更重要。 他想过自己会成为世界的统治者，可是这个世界却变成了他几乎都不认识的样子。 每一次从睡眠中醒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 也许，等打赢了和修罗城这一场战争之后，就会不一样了吧。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和修罗城继续打下去。 可是修罗城在一天天的逼近，这一场仗他不得不打。 青棠城的人要活命，只有依靠掠夺其它城市的资源才可以。在过去征服一座座城市的战争中，他想起来，只有最开始的几场战争，是他心甘情愿要打的。到了后来，却是不得不打。 他厌倦了战争，所有人都厌倦了。 但是没有办法，他要活命。即便是他不想活，其它人也要活。 在这个连木柴都不够烧的冰雪世界里，什么东西都要去争，要拿命去争。只有战争和掠夺，才能解决这些问题。自己的人要活，其它的人就必须得死。 想来，修罗城也和青棠城的情况差不多。 如果他能够和修罗城的城主见个面，两个人应该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他手上的文件，写的是末日防线的计划。 青棠城和修罗城的战争一直在胶着，没有什么大的胜负。无非是今天你赢了，明天我赢了，来来去去消耗的是双方的耐心和时间，真正的胜利，便是看谁最能忍，谁最能熬到最后。 末日防线不是空间意义上的防线，而是一项动员了一切的灵力节约计划。 在青棠城中，所有的灵石都已经交由军管，城中停止了一切不必要的灵力活动，所有的灵力，都必须确保用在敌人的身上。至于城中的人民，唯一能拯救他们的就是概率。百分之一的生存机会，他们只能寄望于自己属于那百分之一。 计划书的内容，凌云海早已经烂熟于心。青棠城中哪一条街道应该节约出多少灵力来，哪一座大厦可能会死掉多少人，哪一颗灵石应该用来干什么……每一件事情他都在脑海中至少想过了三遍。 计划书已经在他的手中押了三天了。 他实在是忍不下心来签字。 “会长。”谈平轻轻地走了进来，他的绒袍外面带着冰晶，口中呼出厚厚的白气。“内线消息，修罗城的死神计划，已经签署了。” 第四十五章 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凌云海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开始有多少座城，但是他知道，现在肯定只剩下了三座。 秋林城、修罗城和青棠城。 三座城都是在征服了数百座旧城之后垒成的新城，并且每一座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圆球的形状。这是最能够保持热量的方式。 灵力萧条是整个世界都面临的严峻挑战，他们原本应该团结起来，共克时艰。 可是，没有谁相信“团结”这个幌子。在青棠城的征服过程中，不止一次运用了“团结”这种手段，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这个词语了。 如果三座城之间有一个缓冲，倒也还好。 可惜三座城一直在向着彼此靠拢，缓慢的，不可抑制的靠拢。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喜欢看一场灭绝一切的战争一样。 在末日计划书上签字的一刻，凌云海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甚至还认真的思考了好几秒钟。 如果他签下的不是末日计划，而是一份投降书，会不会好一点。 但是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在他几百年的岁月中，第一次想到放弃。 “执行吧！”凌云海将签好的文件递给了谈平。 谈平连忙接过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修罗城已经先行一步了，青棠城也绝对不能落后。也许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这被耽误的三天，就会成为胜负的关键。 凌云海又安静了下来。 壁炉里的火轰轰作响，可是他依然觉得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思绪不受他的控制一般，一会儿想起他年轻的时候，一会儿又想起在黑牢里的时光，一会又想起征服过程中那一场场惨烈的战争。好多熟悉的面孔在他的心中冒了出来，又一闪即逝。 他终于成了个迟暮的老人，不再是野心勃勃的征服者。 直到壁炉的光被一个身影挡住了，他才缓缓地睁开打盹的眼睛。 他的视线上移。 “温……”，他陡然惊醒，揉了揉眼睛。“温凉！”他大声喊了出来。 像是留守在家的儿童，突然看见了归来的大人一般。 “是我啊，会长大人。”温凉笑着说到。 “你来了！”凌云海大声说到，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声线不对，调整了一下，平静下来，才又说到：“你怎么来了？” “天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所以来看看你。”温凉说到。 温凉坐到了凌云海的床边，抓起凌云海的手来。那完全是一只苍老的手，皱巴巴的皮裹着骨头和青筋。 “呵呵，老了。”凌云海将手抽了回来。 天上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地面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金铁山陨落了，三山抛弃了他们。 征服了一百座旧城的凌云海，对于力量已经不再感觉到畏惧。哪怕是能够将他辗成齑粉的力量，最多也就是杀死他而已。 莲花山又怎样？青剑宫又怎样？ 他觉得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卑微。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们，面临着世界末日的景象，甚至比他们还不如。 凌云海在这一点上，拥有无与伦比的骄傲。至少，他始终没有放弃他的人民。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温凉感慨地说到。 “山上怎么样？你赢了吗？”凌云海问到。 “当然。”温凉笑着说到：“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走不动咯，”凌云海笑起来，将身上厚厚的被子揭开，露出被子下的断腿。“天上的事归天上，地面的事归地面。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从一开始，凌云海就知道，温凉肯定会有一天会找到他。 青剑宫宫主啊，曾经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曾经想过有一天自己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之后，温凉会来求他帮忙。到时候他肯定会帮，并且一定心情畅快无比。曾经的他，肯定会忍不住想：瞧，这么厉害的朋友，现在落难了，需要我的援手！嘿！ 可是现在，当温凉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拒绝。 在末日计划上签下那三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不能再管其它的事情了。 天上的事情归天上，他只想管好他自己的地面。 温凉没有说话，只是抓过轮椅，将他抱起来放在了轮椅上。 在推着他出门的时候，一股暖流在他的身周升起，保护着他不受寒冷的侵袭。 几个裹着绒袍的士兵围了过来，手中端起长长的灵力枪。 “没事，你们下去吧！”凌云海挥了挥手。 谈平站在人群中，惊讶地张了张嘴。温凉朝他笑了一下。谈平便让人撤了下去。 他们走进悬梯，悬梯带着他们很快地朝着楼顶升去。 “你是要带我去天上吗？”凌云海问到。 “不是，去楼顶就行了。” “去楼顶干什么？” “看看风景。”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他们便到了楼顶。温凉推着他出来。 眼前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一望无际的空旷，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以前的时候，天上和地下到处都是人。”凌云海说到。 “你注意看天上。”温凉提醒他。 “天上有什么？”凌云海仰起头，只看见灰沉沉的天空。 他曾经无数次的看着天空。在那灰沉沉的云层外，视线所不及的地方，有他全部的力量。 但是最近他已经很少再去看了，反正看了也看不见。 “你应该有很多灵石吧？能不能借我一点？”凌云海问到。 “你想借多少？”温凉问。 “十万，有没有？”凌云海问。 温凉笑了一下。“不借。” 凌云海于是也没有再问，只是指着前方无尽的旷野，说到：“在那片地下，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我们将地面都几乎挖空了，在里面塞了十亿人进去。没有灵力，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着的吗？” 不待温凉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到：“在上次你走后不久，我就统一了青棠城。我先后征服了一百座城，应该有上千亿的人叫过我城主。我杀死了其中的九成，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我杀死的自己人，比我杀过的敌人都还要多，多得多……” 凌云海说着说着，就自己哭了起来。 一开始是默默地流泪。 到后来放声哀嚎。 第四十六章 信念 “能不能再借我点灵石，十万不行，一千也行，一百也行。哪怕是一颗，我也感激你……” “你看天上。”温凉说到。 此时的天空，已不复灰沉沉的颜色。有妖异的光芒在远空变换着，透过灰沉沉的云看去，像是浑浊的海水一般。 凌云海还来不及问那是什么，便看见天空的颜色又有了改变。灰沉沉的云刹那间消失不见了，天空像是被抹布擦了过去的玻璃一般，骤然间变得透明。 有五颜六色的光晕在天空上变化。 “极光？”凌云海疑惑的问到。 温凉撤去了对凌云海的灵力保护，一瞬间袭来的严寒，让他一激灵就差点叫了出来。寒霜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攀上了他的头发和胡须。 “你……？” 就在此时，一股暖风自天而降——其实并没有风，只是凌云海的错觉。但是那倾泻而下的灵力，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张开了双臂，眼角还带着被冻成了冰霜的泪水。 前方那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中，突然有密密麻麻的黑点从地面冒了出来，他们奔向空中，一往无前，似乎想要冲进那片光晕里，探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开始如春蚕咀嚼桑叶，到后来如山洪倾泻而下，再后来便如被闷在铜钟里叫人在外面狠狠地敲了一记。 “灵力！”“灵力！” “结束了！旧的时代结束了！” “降临了！我们的天国降临了！” “阿妈，你睁开眼看看啊！”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天空很快便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随意飞舞的人群。 “还要向我借灵石吗？”温凉问到。 “这灵力会持续多久？”凌云海问到。 “你忘了我一见面就跟你说过，我赢了。”温凉说到：“天上的事情，现在都是我说了算。” 两人都没有正面回答彼此的问题。一个是枭雄习惯，一个是不知道答案。 “打赢的？” “打赢的。”温凉说到。 “那一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吧？”凌云海感叹到。 “不，很轻松。”温凉说到。“你得相信我，我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能。” *** 没有什么比信心更重要。 无论多么艰难的情况，你必须得相信，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 所有不相信这个道理的人，都没有活过漫长的灵力萧条时代。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吴涉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了之后，便准备上班了。 青棠城可没有以前秋林城那样的陋习，还让人民每周休息两天，在这里分秒必争。虽然说灵力已经恢复了，但是所有人都还没有从灵力萧条的恐慌中走出来，他们恨不得将每一分钟都花在城市建设上，好在下一个灵力萧条来临的时候，不要像这次一样凄惨。 没有人说过下一次灵力萧条会什么时候到来，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它迟早会来。 青棠城在推广一种能够在冰雪里生长的土豆，它不需要灵力就能生长，但是结出来的块茎却能够提供些微的灵力。虽然口感很差，能提供的灵力也少得可怜，但是如果下一个灵力萧条时代来临，那么这将成为能够救命的食物。 就是这种食物，暗示了下一个灵力时代迟早会到来。 吴涉的职业是教师，他特别热爱这份工作。 他的心中有一个秘密，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每当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会想起这个秘密来。然后他便又充满了信心。即便是下一个灵力萧条时代到来，他坚信，自己依然会带着孩子们熬过去。 他路过一个正在修建的灵力培育中心，工地上忙得热火朝天。为了节约灵力，傀儡人依然没有被激活，所有的工作全部由人在完成。 “吴老师好！” 高高的塔吊上有人朝他大声喊到。那是他教过的一位学生，现在成为了塔吊工人。为了节约灵力，机械工具被大量的使用。 他朝着上面挥了挥手。 灵力现在很充足，但是在灵石堆满青棠城的物资仓库之前，灵力培育中心的运作绝对不会停止下来。 他的教室很简陋，那还是灵力萧条时代的建筑，人们还没有来得及翻修。如果灵力充足的时间能够维持三十年，那么人们也许就会有信心来追求这些身外之物了。 建筑并不重要，他只要有个地方讲学就好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和灵力萧条时代没有什么两样。他今天准备讲授的是流术，这是一门很难的学科，只有最聪明的学生才会喜欢这一门学科。 奇怪的是，今天课堂里面坐满了人。连许多老师都来了，他们坐在教室后面。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面孔。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他。 等着他疑惑地走上了讲台，课堂里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也跟着鼓起掌来。 “吴老师！”终于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激动的上下摇晃，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菊花一样。 “恭喜你，吴老师！你获得了青棠城城主颁发的百年战争荣誉勋章，将在下个月前往城主府领奖。”那人热情洋溢地说到：“鄙人楚骁亭，现任青棠城教育部事务长，吴老师能够获得这个勋章，是城主大人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我也与有荣焉啊！” “恭喜!”“恭喜！”旁边的人也赞不绝口。 吴涉感觉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老师，百年战争荣誉勋章，是青棠城自建立以来第一次颁发，授勋人数总共只有一百人！” “吴老师在后方默默奉献，功劳不比那些在前线奋战的人小。城主大人慧眼如炬，也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啊！” 吴涉从七嘴八舌的恭贺声中，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想起了心中那个天大的秘密，于是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他假装咳嗽了一声，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等着他要说点什么。 “现在，我们上课！”他回身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公式，大声地说到：“流数第三章，灵力弹性的流数表达……” 第四十七章 庆后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前一直被笼上了一层纱罩，现在被温凉狠狠地一把扯开。 有很大一部分人，甚至不能接受天壳是一个鸡蛋壳这个事实，他们排起队来，聚集在城主府的广场前面要求得到真相。 负责处理这件事的是谢东嬴，一位出自青棠城原第三区的后起之秀。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反正第二天广场上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是冰雪融化后的积水显得更污浊了一些。 一个月后在城主府广场前面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典礼，烟花将天空都照亮了，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还有人记得这个喧嚣繁盛的夜晚。 从前线归来的军队列队走过广场上，千百万人如一人，这惹起了围观民众的欢呼。任何时候，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都能快速地激发起民众的自豪感。然后又是各种各样的浮空舰遮天蔽日的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在这一天，城主府毫不吝惜的使用灵力，也放开了对灵力的管制。甚至有些地方还奢侈的使用了傀儡人，就为了让民众参与这一场狂欢。 于是，在相隔了一百多年后，人们又再次见识到了灵力时代的繁盛：人们可以自由的飞翔，傀儡人代替了一切工作，所有能够想象得出的生活都可以由灵阵来实现，没有饥馑冻饿之虞，也没有困苦伤病之忧。所有人都在欢笑，所有人都在歌颂着伟大时代的光复。 金铁山、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离开不过三百年，但是人们都已经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在揭开笼罩着这个世界的纱罩之后，有关三山的故事，变得稍微温情了一点： 一开始他们发现了天壳崩塌的情况之后，四山便开始决定拯救这个世界。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了天河，并且汇聚了整个世界将近七成的灵力，试图破开天壳。 但遗憾的是，他们失败了。 金铁山甚至推动着自己撞向了天壳，但是无济于事。 现在，天上的人已经放弃了，他们只想安度晚年。 他们并不是不爱惜这个世界，只是他们拯救世界的行动彻底失败了。天壳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坚固得多，天上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彻底地成为了悲观主义者，他们认为要打破天壳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壳的崩塌无可避免，人类最多还有一千年的时间。 能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青棠城的狂欢持续了七天七夜。城主凌云海除了第一天出现在了城主府城楼上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有人注意到，那只庞大的浮空舰队，在青棠城上空展示完毕之后，便趁着夜色，又一次飞向了深空。 *** “嘿，醒醒！”荀子由踢了一脚刘畅，“别睡了，有人来了！” “啊？”刘畅睡在泥坑里，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除了黑漆漆的深空，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他眼皮子不自觉地又耷拉了下去。 “别睡了，好多人看着呢，别给温凉丢脸！” 刘畅“刷”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身上的泥污如巨龙拔鳞一般纷纷扬扬火星乱溅，转眼间就变得干干净净。再给自己套上一身白色正装，看上去就活脱脱一个中年发迹的成功人士。 荀子由皱着眉头打量着他。 “怎么了？”刘畅瞟了他一眼，就着水坑的倒影捋了捋头发。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荀子由说到。 “那是你看世界的角度不对！”刘畅说到：“你得改变一下你的视觉角度，提高一下自己，别整天傻坐着什么活都不干，什么事都不想！” 荀子由上次在温凉面前讥讽他的土豆没有什么用，他一直记恨在心，一有机会就会讥讽回来。 荀子由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远处的天空上亮起了一长串的星光，那是一只浮空舰队正在靠近。 在另外一个方向上，也跟着亮起了一长串星光。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迎接才好？”刘畅问到。 自从一百年前从青棠城离开之后，他们基本上都是脱离在人类世界之外。刘畅之前的生活经验，完全不足以让他应付现在这样的场面，要知道他之前只是青棠城中一个小富之家而已。 荀子由和他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如。至少刘畅还算是能说会道，荀子由在陌生人面前连说话都会结巴。 “要是阮贡在就好了。”荀子由说了一句废话。 “那是一个坏人。”刘畅说到。 “可是，有时候他的确比我们有用。”荀子由说到。 “别说话，来了。” 星光从远处蔓延到他们的跟前，只看见一艘浮空舰缓缓地停留在他们地上方，几乎就快有整个青剑宫那么大。 “你的鱼会被他们发现吗？” “不会。”荀子由说到。 浮空舰的底部打开了一个空洞，许多人影从里面跳了下来。甫一落地，他们便四处散开，手中举着灵力枪，向着各个方向瞄准。 刘畅和荀子由自然也成为了他们警惕的对象，一大队起码有超过十个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从浮空舰底部那个空洞里依然源源不断地有人出来，很快他们便架起了灵力炮，炮口朝着四面八方。 “嘿，那不是抵天剑阵吗？”刘畅惊奇地说到。“那是我们青剑宫的剑阵，我认识，应该是自己人。” 荀子由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平静，要淡定，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说不出话来。 他并不害怕，他只是紧张。自从小时候被他的父亲逼着上台表演了一段诗歌朗诵之后，他就变得这样子了。 很快他们的视线里便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还有十多尊灵力炮高高地昂着炮口。 刘畅敢肯定，现在的天空上，至少有十架浮空舰的舰炮正锁定着他们，还有至少一百架浮空舰的舰炮正对着其它的方向。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最大的长官便是白水园的园长，还是远远地看过一眼。 这个阵势将他有些吓坏了。 “我们是秋林城第三舰队，奉命警戒！”一个傀儡人独有的混合声音传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天上人 温凉倒是说过会有客人来，但是他没说过会有这么多客人来啊。 在第一支舰队降临青剑宫之后，第二支和第三支舰队也陆续降临，情况和第一支舰队大同小异。尤其是第二支舰队降落的时候还和第一支舰队之间起了冲突，两方吵吵闹闹谁都不让，最后还是由第三只舰队进行了调停。 “我是秋林城城主司空述，受邀来此拜会青剑宫主人，不知道贵宫主人现在在哪里？”一个满面胡渣的中年大汉走到荀子由的面前，恭敬地问到。 荀子由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话，他用手指指了指刘畅。 “你是在开玩笑吧？”中年汉子说到：“青剑宫主人温凉，我是认得的！” “温凉现在不在。”刘畅回答到：“他还没有回来，要不你们先等一等？” “这……也好”。胡渣大汉犹豫了一下，说到。 “司空城主何必着急？耐心等着便是！”一个苍老面容的老人走了出来，朝着司空述说到。 “凌城主有所不知，我秋林城不比青棠城，在百年战争之中损失惨重，若非灵力重新恢复，你现在怕是见不着我了。目前可谓百废待兴，我恨不得分成两半，再回一半到秋林城中去啊！” “谁又比谁好了？”却是另外一个干廋的阴鸷中年人走了出来，穿着红色的大氅，看起来颇有些怪异。“虽然修罗城实力不济，侥幸没有同两位对上，但境况也并没有因此好过一点。谁家现在不是一堆烂事等着去收拾？既然温凉叫我们来，我们耐心等着便是了。何必故作试探？” 刘畅虽然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比较愚笨，但此时也听出来了一丝不好的苗头。 这三位城主之间，看似和气，个个谦虚，实际上却又争锋相对。 若他真是温凉，此时多少会有些觉得这位秋林城主有些不恭，观感较差。 温凉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是这样大家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别到最后打了起来，就不好了。 “请问，你可是青棠城城主？”于是他找到个话题，问那位老者。 “正是，鄙人青棠城凌云海。”老者一身黑服，微笑着说到。 “哈，那可真巧，我也是出身青棠城的！”刘畅说到。“原来第一区朱雀大厦的刘性，城主大人认识吗？” “是吗？那可真巧！可是……”凌云海极力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 “听说青棠城原来被晶壁分成了五个区，各个区域之间阶层分明。当日凌城主一统青棠城，直杀得人头滚滚，天昏地暗。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那一场战乱里。”那位阴鸷红袍男子说到。 “冼松山，闭嘴！”凌云海回头怒斥了一声。 “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听说过。不过现在青棠城混为一家，已经不再分区阻隔了。”凌云海说到：“但是家乡还在，有很多地方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到时候我可陪你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家？” 刘畅的父亲和母亲在他进入白水园之后不久就死了，他倒无所谓。 但是荀子由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个字：“好！” “现在无论青棠、秋林还是修罗城，都是一家，凌城主何必单单只说青棠城？”司空述说到。 “呵呵……”，阴鸷男子干笑了两声，意味不明。 “来，来，来……都站着多不好，我带大家参观参观……”，刘畅截断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人之间互不对付，随便找什么话题，都是互相拆台的结果。虽然都不明着说，但是一个个的话里都是七弯八绕的暗示。 他看了一眼荀子由，这个家伙现在大概正憧憬着衣锦还乡，所以一脸激动地靠向了凌云海。 刘畅让开身形，指向身后，那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土豆园。 虽然灵力时代又重新到来了，他的这些土豆都没有了什么用处。但是他依然觉得骄傲。 唯一可惜的是，还需要浪费灵力来维持大片大片的冰面。 *** 温凉正在修罗城。 这是他闲逛的最后一站。 经历了上百年的变迁，修罗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修罗城了，地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修罗城里的人都已经换了好几茬。 冼松山治城如治军，修罗城里横平竖直的街道，即便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也依然干净整洁。 人们的心里一个个充满了对冼松山的崇拜，红色的十字旗插满了大街小巷。 修罗城也是对抵天剑阵准备最充分的城市，这一点无论是青棠城还是秋林城都远远不如。这里的几乎每个人都会抵天剑阵，凡是不能学会的，都在灵力萧条时代自然淘汰掉了。 冼松山仿佛拥有巨大的魔力，让每一个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信服。 温凉有些感慨，幸好某个人的横插一脚，拖慢了冼松山的吞并节奏。不然青棠城和秋林城绑在一起，大概也不是修罗城的对手。 这个横插一脚的某人，居然还是温凉的熟人。 温凉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修罗城的劳动教育营里。修罗城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光消耗不产出，这种严苛的制度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太温情，但是对于那些疯狂崇拜冼松山的人来说，这正是他所设计的这种制度的伟大之处。 “阮贡！”温凉轻轻地喊了一声。 阮贡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中才骤然出现惊慌的神色。 “没事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温凉低声说到。 阮贡的记忆显得非常混乱，温凉只看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反正从其它人的记忆中，已经可以明白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即便是温凉的面孔勾起了他的恐惧本能，但他依然没有停止那双正织着毛衣的手。两根细针在他的手上飞舞，他已经熟练得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完成这个工作。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那正是他自己织成的。不但如此，他还有多余的产出可以为他换取额外的食物。虽然神经失常了，但是在劳动教育营的帐上，他依然是一项非常优质的正资产。 “唉，”温凉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本来我还想着，你会成为燕喜那样的人的。” 可惜阮贡已经听不明白温凉说的话了。他只是瑟缩着躲到一边，高举双手，手上的竹针带着绒线飞舞不休。 沙子敬、柯寒、王良，他们的下落也不用再找了。 正是这三个移动的灵石储存袋的存在，阮贡才能飞越过那么漫长的路程来到地面，并且在被左天明“劝说”离开秋林城后，最终建立了一个能和修罗城一较长短的强大势力。 只是可惜，他最终还是和那些天上人一样，从来没有真正的接纳过他的臣民。一待他的几个心腹手下死尽，他的军队和人民纷纷投降，最终他输掉了和修罗城这场从纸面上看他极占优势的战争。 他从来没有被天上人接纳过，但他的所作所为，无不像是真正的天上人。 第四十九章 恐怖 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一句话就可以将三大城的城主召来。 如果可以夸耀，这无疑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温凉却不知道找谁夸耀。 很久很久以前，小连是他唯一愿意倾述的对象。又很久以前，谢晚西也是。 他唯一的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是与谢晚西的那次见面。但自那以后，他便再没有刻意地想要与谁成为朋友。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他失败了。 直到现在，他所有的痛苦和欢乐，都只能默默地一个人藏在心中。 他独来独往，一意孤行。 *** 当温凉突然出现在土豆树下的时候，刘畅正唾沫横飞地跟三位城主讲述土豆树的栽培技巧，说得三位大人频频点头，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然后温凉出现在了刘畅的身后。 便看见三位城主几乎同时面色一凝。 刘畅还以为自己讲得有些不对，着重强调了一句：“你还别不相信，用我这种方法培养出来的土豆，比普通的土豆产量要高上百分之一……” “好久不见了，三位！”温凉开口说到。 刘畅回过头来，悻悻地闭上了嘴，意犹未尽。“那我以后再给你们讲吧！”然后他对温凉说：“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拉着一只沉默的荀子由就走了。 “好久不见了，温凉！”司空述说到。 “见过宫主大人！”冼松山说到。 “温先生你好！”凌云海说到。 温凉点了一下头，便开口说到：“要不要随我到天壳上看一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凌云海首先开口说到：“不知道要多久？天壳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但是我来得仓促，城中事务还没妥善安排好……”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温凉说到：“此去天壳之上，应该需要两个多月时间。我想光是你们去看还是不够的，应该再带一批人上去。世界危亡大事，需要每个人都出力。” “可是……”，司空述还在犹疑。三人之中，他算是最磊落光明的一个，但却是心思最多，思虑最深的一个。秋林城的统一，一半靠的是左天明的强大武力，一半靠的便是他的步步算计。 “放心，翻不了天！”温凉说到。 三人的心思大同小异，都是放不下城中诸多事务。灵力刚刚才恢复，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积蓄力量，为将来可能再次出现的灵力萧条做准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所有人都能嗅到一股战争又将来临的味道。 每个人都会思考，每个人都觉得，三城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这种思潮目前还在萌芽状态，一旦局势稍有稳定，这就会成为一股推着统治者前进的狂潮，即便统治者再有掌控力，到时候也会身不由己。届时战争的来临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三城各有各的智囊团，分析出来的结果相差无几。尤其是修罗城，在灵力恢复的第二天，一份应对未来战争的预案已经摆上了冼松山的桌案。 “宫主大人，”冼松山说到：“修罗城唯宫主大人之命是从。但是能否给我回转一趟的时间，我好给城中打声招呼？” “等我一下。”温凉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三人能够完成各自的统一大业，无不是受了温凉提点。但要说他们听从温凉的命令是为了报恩，那是绝无可能。就算是和温凉接触最多的凌云海，心底也深藏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天上人？以前或许还能高高在上，现在嘛，如果真要撕破了脸，也得问问他手底下三百万三十境以上的武者答应不答应。 向冼松山这样直截了当的询问，反而是最磊落的一个了，连司空述都有所不及。 不过，温凉不在乎这些。 有人愿意与他同行，自然最好。如果不愿，那就掳着他们同行就好了。 反正他们最终只能走在他的路上。 温凉并没有离开很久。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乱纷纷落下一大群人。 “我将他们都带来了，咱们一起去。”温凉说到：“现在还只能我带着你们去，等将来三城一统，地面抬升到足够的高度，你们便可随意去往天上了。” 那一群人顷刻间便分成了红、白、黑三色阵营。 “城主？”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也来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 “左天明？”“谈平？”“石虎？” ……各种声音嚷成一片。 “这……先生将他们都带来了，青棠城中岂不大乱？”凌云海着急地说到。 青棠城中他得力的手下几乎都来了，一个不少。 从这里到青棠城，浮空舰飞行了三天三夜，温凉却只用了几乎三个呼吸的时间。司空述默然不语，且不说温凉实力如何，就是这速度，也堪称恐怖！ 细细一想，更恐怖的是，自己心中有名有姓的得力人手一共三百多人，此时竟然一个不少的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想来青棠城和修罗城也是如此。 这位一百多年前还曾被十多位三十境的天上人追杀得几乎走投无路的青剑宫宫主，究竟实力到了何种境界？ “我的修为境界，准确地说是九百九十一境！”温凉说到。原本他是九百九十境，但是此次重新回到地面，又为他增加了一境的实力。 “正余山已经被我灭了，剩下的莲花山和太阳山上，实力最高者不超过一百五十境。”温凉继续说到。 “所以说，有我在，谁也翻不了天！” 天上层层叠叠的浮空舰，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深空。温凉一挥手，它们便如轻烟遇风般退散，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中。 “浮空舰就不用了，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温凉说到。 “忘了正式告诉你们，灵力之所以恢复，是因为我打断了天河。凌云海，我应该告诉过你，天上的战争打完了，我赢得很轻松。捏死那几位大仙师，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所以，你的三百万强者就算了，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在青棠城城主府楼顶的那一场眼泪，凌云海只有一半是真的。 第五十章 更恐怖 胸怀利刃，杀心自起。 无论是青棠城还是秋林城还是修罗城，从他们吞并第一座其它的城市开始，吞并的进程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野心就像是寒风里的霜花，从来都只见增长，未见摧折。 无论是灵力萧条还是繁盛，无论人们是善良还是邪恶，胜利的果实只要吃上了一颗，就永远会想着吃下另外一颗。 当初温凉第一次从天上归来，之所以选择了这三个人，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善良或者交情……都不是。唯一的原因，只是温凉看穿了他们心底潜藏的，比其他人要大得多的野心。 事实上，有野心的人有很多。温凉在很多城里选择了很多个人，甚至连阮贡都是他的选择之一。只是最后只有他们三个人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 温凉飞了起来。 凌云海、司空述和冼松山三人也身不由己的飞向了空中。三人挣扎了一下，想要停下来，发现自己虽然还能使用灵力，但是身体完全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在潮水里游泳一般，无论他们怎么挣扎，潮水往哪个方向，他们就会被冲往哪个方向。 在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原来在青剑宫地面的所有人，包括他们带来的卫兵们，都跟着飞了起来。卫兵们显然很恐慌，他们朝着前方胡乱的开枪，灵力光束却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一开始他们还能感觉到速度的存在，远处深空里还有斑斑点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颜色在往他们的身后飞退。但是很快他们就感觉进入了一个长长的管道里一般，自己似乎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还能说话，但是对方听不见任何声音。每个人的样子都清晰可见，但是如果伸出手去触摸，会发现那只是一团幻影。 “温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天壳上吗？”凌云海问到。 其它人听不见声音，但是他想温凉应该是能听到的。 “是的。”温凉回答到。 果然只有温凉能够听到。 三人之中，只有他和温凉相处的时间最长，算得上最有“交情”，这是他最大的优势。对这三个人，温凉一开始就都说过，世界必须统一。那么，凌云海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是统一之后的城主。 想来司空述和冼松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他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这个目标显然不太现实。三个人都有同样的想法：最得温凉欢心的人，将最终获得胜利。 温凉的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程度。如果说，一百境还可以用强大来形容，九百境就完全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对于三人来说，与其费力去思考九百境究竟意味着什么，还不如用尽全力来吸引温凉的欢心来得更加实际。 不但是实力上，就连谈话的节奏，也是完全由温凉所主宰。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丝毫机会可以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往往是他们思虑了多遍，但是还没有说出口，温凉就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或者用语言来回答，或者用行动来回答。 司空述此时觉得，他们三个应该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开一个小会。不求达成什么一致，至少对于温凉的判断，需要互相沟通，信息互换。 时间过得飞快，比他们感觉的要快得多了。 一个月半之后，他们在那个五光十色的甬道里看见了一片橘黄色的树叶一样的光斑。光斑持续了很久。 “那是太阳山！”温凉的声音传来。 甬道渐渐分解，由屏蔽一切的实体，变成了透明的光膜，然后光膜消散，眼前的太阳山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远远看去，那就像一片金黄的树叶一样。 “好像和普通的大陆也没有什么区别啊？”冼松山说到。 “因为它其实就是一块普通的大陆。”温凉说到：“只不过因为住在上面的人不同，才让它显得比较特殊。” “太阳山上的大仙师没有超过两百境的吧？”司空述问到。 “没有。”温凉回答到。“我一个人可以打败所有人，包括所有你能想到的所有人。”温凉又补充说到。 凌云海和冼松山都奇怪地看着司空述，很诧异他怎么会有了某种奇怪的想法。 鉴于温凉总是能知道他们还没有说完的话，那么他补充回答的这句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走吧，以后慢慢再看。”温凉说到。 于是光膜又出现了，然后再次变成了隔绝一切的五彩甬道。 这一次感觉到的时间又漫长了起来。因为有了第一次的实际时间和感觉时间的对比，众人的时间期待无形中已经改变了。所以，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停了下来。 “这就是天壳了！”温凉说到。 他们所停留的前方，是一块钢铁般的实体，近看是平的，如果环视，会发现它有微微的弧度，向四面八方蔓延，最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近在眉睫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凌云海伸出手来摸了一下，感觉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凡铁。 “你可以试一下！”温凉说到。 冼松山一拳打在天壳上，连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随即他做出一个手势，随他赶来的卫队立即叠成了抵天剑阵的阵法，至少经过了三层重叠的剑光直直地刺向天壳。 “啪”的一声，那是三百灵一柄剑一齐折断的声音。天壳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太阳山、莲花山和正余山，三山上最强大的大仙师曾经集聚了这个世界七成的灵力，在这里汇聚成了一条天河，日夜消磨了两百年，可是天壳上依然没有一丝痕迹留下。”温凉说到。 天河后来成为了大仙师们谋私的工具，但是在起初的两百年里，大仙师们还是曾经用心地切割过天壳的。 就在众人惊叹天壳的坚实的时候，天壳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天壳每天会塌缩两里的距离。”温凉带着他们往后齐齐退了几步。“理论上，五千年后，天壳就会将我们压扁。但是，天壳的塌缩速度是越来越快的，也许我们等不了五千年了。” 第五十一章 最恐怖 “天壳到底有多厚？”凌云海问到。 “不知道。但是肯定超过一百万公里。”温凉说到。 “他为什么要塌缩？” “因为它快要坏了。任何东西，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有坏掉的那一天。” “那我们该怎么办？”凌云海问到。 “这就是我一定要将你们带来这里的原因。”温凉说到：“相比起天壳的塌缩来，你们所谓的阴谋和暴乱，根本就不值一提。我无意拯救整个世界，但我们至少要给别人找到一条出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若他真的绝了呢？我不能让它绝，我们不能让它这样做！” “有一个问题，”司空述说到：“我的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之后，我不会再问问题了，你说什么我都做。” “说吧！”温凉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但是他希望别人也能听听这个问题，以及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有没有独自离开这里的办法？” “没有。”温凉说到：“我不能独自离开。如果你们不能离开，我也不能离开。” “我也有一个问题，我保证，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冼松山说到。 “问吧！” “如果我们不听你的命令，你会不会杀了我们？” “会。”温凉说到。“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不待众人反应，温凉转向了凌云海：“你的问题是什么，也说出来吧。” “温先生，”凌云海迟疑着，显得柔软而温情：“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并且，你只能相信我，除了我之外，其它人所说的，都是错的！” 灵力萧条之后，温凉不是唯一一个返回了地面的天上人。 在他第一次喊出“誓断天河”的呼号之后，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想要借助地面力量的天上人。 莲花山的燕喜来过地面，他接触过凌云海，两人之间达成了一个秘密的协议：只要看见温凉，就通知莲花山，莲花山将会派出强大的仙师来杀掉温凉。 在莲花山仙师的口中，温凉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欺师灭祖无恶不作，并且为了掌控莲花山不惜想要毁掉天河。 有了燕喜和一干出身青棠城的仙师们的保证，凌云海一开始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在三个月前温凉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捏碎了燕喜给他的双生缠绕灵阵，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莲花山大仙师的到来。 紧接着，他就身不由己的来到了天壳边上。亲眼目睹了这个无论是在燕喜的口中还是在温凉的口中，都是正在摧毁这个世界的东西。 “所以，燕喜是在骗我的，对吧？”凌云海苦笑着说到。 “是的。”从见到凌云海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凌云海捏碎了一个双生缠绕灵阵。他什么都知道，但是，没有什么比带着凌云海来天壳亲眼看看更有说服力了。 也没有什么比大摇大摆地路过太阳山，太阳山却龟缩着一动不动更有说服力了。 “至于正余山，他会派人亲自来对你改口的。”他对着冼松山说到。 “太阳山也是一样。”他对着司空述说到。 三山并不蠢，他们早就织好了一张围捕温凉的大网。并且在温凉出现的那一瞬间，从天上到地下，温凉就被他们罩在了网中。 只是，可惜温凉是一个九百境的强者。 远远地超出了他们能捕猎的能力范围。 *** “第一步，我需要将秋林城、修罗城和青棠城揉在一起。球体的形状，能更好的保持热量，并且为最多的人提供存身空间。我需要有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我希望获得更多的力量，越多越好。” “第二步，需要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将所有不是必须的固体气化，让气体充满整个空间，对天壳保持一定程度的抵抗作用。在天壳受力并且受力均匀的情况下，我才能更快地找到天壳的相对薄弱点，以此作为打破天壳的突破口。在气体形成之后，世界的所有物体都将受到比现在提高了一千倍的压力，到时候，大概只有三十境以上的人，才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压力。” “第三步，找到了天壳的薄弱点之后，就可以对世界这个鸡蛋进行减压了。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减压需要尽快的进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气体重新固化，能有多快就有多快。事实上，由于天壳在不断塌缩，压力增加的速度可能会超过我们减压的速度。” “第四步，灵力萧条时代会再次降临。在过去我们认为灵力是应有尽有的，但其实不是这样。天河的存在带来了上一次的灵力萧条，但它并不是全无作用，它至少对这个世界的灵力总数进行了一个称量。为了在破开天壳的行动中积蓄足够的力量，我需要拿走这个世界七成的灵力，只给这个世界留下三层。你们需要度过一个艰难的时间，并且即便是这三层灵力在你们的手中，你们也不能胡乱使用，必须全部用在抵天剑阵上，这是破开天壳的时候，你们唯一有用的地方。——我再重复一次，灵力是有限的资源，我并不知道将其它东西转化为灵力的方法。刘畅也许将来会知道，他研究出来的土豆树，会在这段时间里救下你们的命。” “第五步，准备好抵天剑阵。这一套灵阵的全称叫做玉龙抵天剑阵，出自青剑宫上一位大仙师，这也是他宁愿带进坟墓里也不愿意外传的东西，现在你们每个人都知道了，你们应该感谢他。你们所要准备的玉龙抵天剑阵，以两个人为一组进行叠加，不要挖空心思想什么改良，给它增加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按照最原始最基础的来。到了这一步，我希望地面上至少要有一千亿人口，在这一千亿人里，至少需要有七百亿人参加这一场剑阵，经过三十六层灵阵叠加之后，最终的力量大约会是一个普通人的五百亿倍。出剑的时间大约会是在灵力萧条一百年后的某一天，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因为剑阵的工程浩大，很难具体的掌控时间，所以你们将承担对天壳薄弱点的第一波攻击。其后的所有攻击，都将根据你们的力量大小和力量投放时间作为依据，次第展开。” 第五十二章 不可能的任务 “第六步，攻击天壳。对天壳的攻击将分为五波，抵天剑阵是第一波，第二波是来自天王金的爆炸，我准备了三千万吨天王金，它的爆炸将产生十倍于抵天剑阵的威力；第三波是来自天山的撞击，我会将太阳山、莲花山和正余山捏合成一个整体，经过引力加速之后撞向同样的地点；第四波攻击将由我来完成，我会将先前所收集的这个世界的七成灵力在十秒钟的时间之内完成释放，这也将是对天壳攻击波次中最强的一击。第五波依然需要你们来完成，在你们的剑阵完成了第一波次攻击之后，需要迅速地组织好第二次攻击，时间不能太长，到了这个时候，节奏比力量更重要，当然，威力也不能太小，至少需要两百亿人来完成，也就是说需要三十四次灵阵叠加。按照我的计算，到了这个时候，天壳应该也就被攻破了。” “第七步，这是为第六步所加上的备用手段。如果经过了前面五波的攻击，天壳依然没有被攻破，我会将整个大陆改变轨道，让它撞过去。到了这一步，如果依然没有攻破天壳，也就只能认命了。当然，走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天壳最终被攻破了，估计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了。总之，这是整个世界的孤注一掷，我们没有其它道路可以选择了。” *** “这个方案，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司空述问到。 “是的。” “我还是觉得，有些太仓促了。”司空述说到。 “那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人们也许应该拥有建议的权利，或者让更多的人来参与计划的制定，他们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司空述说到。 “你想让他们提出几十个方案，然后投票来选择最好的方案吗？”温凉问。 “我只是这样建议。至少，这样的选择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即便是失败了，也是人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这样建议，没有其它意思。”司空述小心翼翼地解释到。 “这看上去是在承担责任，实际上却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温凉说到：“且不说时间允不允许我们这样做，就说将对失败的恐惧转嫁给所有人，就不是一个强者应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允许投票，方案已经确定了，不会再做更改了。” “要组织一个七百亿人参与的剑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得多。”冼松山说到：“我现在丝毫不怀疑你能将三座城市像揉面粉一样揉成一体，也丝毫不怀疑你将制造第二次灵力萧条的正当性。我只是在怀疑我的能力，我曾试图组建二十层叠加的剑阵，但是，我失败了。” “第一次攻击必须是三十六层叠加，第五次攻击必须是三十四层叠加，这是我计算之后的结果。低于这个叠加层次，所产生的力量将不会产生任何效果。”温凉说到。 解释到这里的时候，天壳再次逼近，他们不得不又退了一小段距离。 “谁将是新大陆的首领？”凌云海问到。 “燕喜！” “燕喜是谁？”冼松山问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温凉回答到。如果不是燕喜，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冼松山。修罗城的样子温凉是亲眼见过的，那样组织严密上下一心的局面，最有利于超大规模的剑阵组织。只是，民众的热情从来都不会长久，严刑峻法也永远不可能持续一千年。冼松山也许能将人们组成一个剑阵，但他解决不了“一千亿人”这样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在灵力萧条来临之后，要人口保持在一千亿以上这个规模，远远不是“令行禁止”所能够达成的。 “燕喜？”凌云海疑惑的看了温凉一眼。 “是的。”温凉再次确认了一下。 凌云海是个合格的野心家，在他统一青棠城的过程中，所有的敌人最终都被他消灭了。所以他不能理解，成为新世界之主的，会是那个曾经背叛了温凉的人。 “谁来执抵天剑阵的最后一剑？”司空述问到。这依然是个关键的问题。 抵天剑阵到了十层之后，威力便已经翻了一千倍。到了最后第三十六层，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五百亿倍。执剑人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是更需要的，是他摒弃了生死的觉悟。如果说在之前的层级中，还可以有备用的剑阵组来提高容错，到了最后一剑，是完全容不下一丝错误的。 “虞渊！” 又是一个司空述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如果虞渊都不可以，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人可以了。”温凉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 自一百多年前和虞渊分别之后，温凉再没有见过虞渊了。但是他依然相信，虞渊就是那个最合适的执剑人。 “我需要你打造出至少一百二十七柄星辰白矮剑，给抵天剑阵的最终七层执剑人使用。”温凉说到。 现存这个世界上的星辰白矮剑只有三柄，两柄都在太阳山，还有一柄藏在吴涉的神海里。温凉有很多次想要将他从吴涉的神海里取出来，可是每一次想要动手的时候，都放弃了。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他们和温凉不一样，却又在某方面，让温凉觉得他们和他一样。这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执着的理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 “一百二十七柄星辰白矮剑？”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温凉。 星辰白矮剑代表着这个世界灵器的巅峰制作水平，在过去的四十多万年里，即使是在天上人的督导下，也不过是只完成了三柄。可是，现在居然要完成一百二十七柄？ 且不说材料提炼的艰难，星辰金和白矮石是黑曜石的伴生矿，搜罗整个世界的存储量，按照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也不够打造出一百柄剑的。 就说要在狭窄的剑体上重叠至少十亿级别的层叠空间，每个空间里再重叠十亿级别的灵阵，每个灵阵里是十亿级别的各不相同互相配合的灵力……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星辰白矮剑的制造工艺依然保留了下来，但是上一次制造这样的灵器，那还是十万年前的事情了。 “司空述，这个任务你来负责。一百年内，我要看到第一柄剑，如果完不成，你就死。”温凉说到。 第五十三章 文明 像司空述这种人，他能找到一百种办法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但若实在完不成，或者说困难过大，他也能找到一百种理由来说明他却是完不成。 温凉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理由。 他不需要听任何理由。秋林城有五十亿人口，总能找到一个愿意不顾一切来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我……”，司空述的表情极其无辜。 “你完成不了？”温凉问。 “不！不！我可以的，没问题！”司空述急忙否认到。 “凌云海，冼松山，十年之内，你们要将所有人迁入到秋林城去！”温凉说到。 “啊？为什么？”“为什么？” “第一步，我需要将秋林城、修罗城和青棠城揉在一起。”温凉说到：“如果你们不想所有青棠城和修罗城的人都被我揉到一团去，那就赶快迁移。” ”那等青棠城和修罗城合成一体之后，我们需要在将人从秋林城里迁出来，对吧？“司空述问到。 “是的。”温凉说到。“光是这个迁徙，就会花掉至少五十年的时间。” *** 他们在天壳上逗留了很久，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是温凉在说，其余人在听。 为了预防他们忘记了，温凉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拿出了三本小册子，以及一百多张刻画了留音阵的符纸。 小册子给了凌云海、冼松山和司空述三人，留音符纸在场的所有人每人一份。 然后温凉又将他们送回了青剑宫，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温凉颇有些感慨。 这还是他独断专行，才能进行得这么快。若是真要像司空述所想的那样，将选择权交给所有人，估计光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就要开上好几年。 那些人心底的心思，温凉完全明白。换位而处，也许他也会不忿。 当年还在青棠城第三区的时候，他也曾对第一区的命令百般抵触，想来第三区的其它人也一样。但是到了真正执行的时候，没有一个拖泥带水的。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拒不执行的后果。当年凌云海建立了黑沙帮，几乎就快要统一第三区了，在黑沙帮内的地位一时无两。可是第三区一条命令，他就不得不将位置让给余墨。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向别人示好和向别人示威，都一样的能够裹挟同伴。唯一的不同，就在于示威比示好更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而他代表着世界能够存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坚信自己是唯一正确的。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在其它人离去之后，青剑宫又冷静了下来。 那条大鱼又将整个青剑宫包裹了起来，从外面看，根本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刘畅和荀子由想要回到地面去，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一百多年，感觉有些腻了。 “我回去之后还可以教他们种土豆，你呢？你回去之后能干嘛？”刘畅得意地对荀子由说。 “我……？”荀子由有些茫然。他一时也找不到可以用什么来反驳。 “要不也跟我一起吧？我肯定需要一个助手。”刘畅得意地说到。 “不，不了！”荀子由急忙摇头。他这才发现，离开了那条奇怪的大鱼，其实他什么也不会做。这个世界的存在，让他能够继续存在。但这个世界的毁灭，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吧？”温凉走了过来，对他说到：“将你所看见的，所听见的，都写下来。人们已经习惯了使用留音阵或者影像阵来记录这个世界的历史，可是如果有一天灵力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便会变成一片空白。” “哇，你要成为历史学家了！”刘畅大喊了一声。 “不，不准确。”温凉说到。“应该叫做文明学家。他不仅仅是记录历史，他要记录的是整个文明。” “文明？这玩意儿挺有用的，加油！”刘畅大惊小怪的说到。谁都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嘲讽意思。 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时间段里，历史曾经是一门很显赫的学问，它同植物学、动物学之类的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各种学院的学习课程里。但是后来，人们发现除了用它来夸夸其谈，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所谓的“以史为鉴”成为了一个被曲解了本意的词语，表示某些人固执地认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在以后还会发生，拒绝承认随机变量的存在。 人们其实并不需要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人类的寿命足够长，各自的人生经历已经足以构筑成他们的世界观和行为模式。而且，傀儡人的记忆比人的记忆要可靠得多，他们不但能记忆，还能根据各种参数进行推演。这比人类单纯的依靠记忆进行直觉判断要有效得多了。 “我打算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编写我们的历史。”温凉说到：“以四十万年前补天那一刻为界，将它定为时间的第一年，其后发生的事情，都依照这个顺序来编年。时间是应该向前无限延长的，而不是向后进行追溯。” “那么去年就应该叫做399999年。”刘畅首先领会了温凉的意思。 “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们叫它一年前，等到了明年，我们又得叫它两年前。” “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刘畅说到。 “如果过了很久很久，比如一百万年后。当你和别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你愿意说：那是399999年的事情，还是愿意说：那是一百万年前的事情了？”温凉说到。 “有区别吗？当然，说起一百万年前的事，别人未必会相信。” “时间越久，这一段历史就越是不会被人记得。”温凉有些出神，“也许将来都没有人记得这一段历史了，我总要向他们证明，这个世界的确曾经存在过。那不是遥远时间长河里的故事，那是一段有血有肉的记忆。以过去为锚点，未来就是无限的。以现在为锚点，过去就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好吧。荀子由，你的责任很重大，你知道吗？”刘畅转过来对荀子由说到。 荀子由也有些出神。他问了一个问题：“温凉，你是说我们可能逃不出去了，对吗？” 刘畅一个爆栗敲在他的脑门上。“说什么呢！叫你去写书你就去写书，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第五十四章 朋友 刘畅和荀子由一起离开了青剑宫。 邛玉找了两个傀儡人一起，忙碌地搭建着各种虚拟模型，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计算。连刘畅和荀子由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去送别。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现在的青剑宫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温凉估计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不会反应过来，于是在留下一段讯息之后也离开了青剑宫。 正余山很配合地迁徙到了莲花山，但是他们也切断了之前遍布世界的通讯灵阵。这是他们的另外一种抵抗方式，既没有违逆温凉的命令，又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如此造成的后果之一，便是远距离通讯再也无法进行。这对于地面造成的影响尤其强烈，虽然说在灵力萧条时代，为了节约灵力，人们基本上不再使用远距离通讯灵阵了。但是在地面的高层掌权者手中，远距离通讯依然是他们进行资源调配和组织的有力手段。现在，这种手段完全被切断了。 可以想象，要维持一个至少一百亿人的城市，缺少了远距离通讯灵阵，司空述现在肯定已经焦头烂额了。 温凉可以预见得到，在未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会用这种阳奉阴违的方式来和他对抗。 对此，温凉只能在暗地里冷笑。 他花了一个多月赶到太阳山。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推着太阳山就往前走。 两日之后，终于有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前来见他。 “温凉，你这是在干什么？” “生门仙师？你不怕死吗？”温凉反问到。 从太阳山生门大仙师的角度看去，温凉是倒立着的。“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惧哉？” “哈哈，”温凉笑了起来：“也就你这种迂腐的家伙，才被那些人推来做替死鬼。我偏不让他们如意，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温凉明显感觉到来人的心底长出了一口气。能够活着，谁愿意死？何况是这些为了自己的生命不顾一切的大仙师。 “多……多谢，温先生！” “很好。”就这样，温凉收获了太阳山上第一个朋友。“我要把太阳山推到莲花山去。” “啊？” “三山必须合并成一块才有力量。”温凉解释着说到。 “那是。”生门大仙师显然误会了温凉的意思。“那么，我们是要和莲花山合并了吗？” “是啊。你们不是正在讨论着吗？你去喊燕喜过来。”温凉说到。 正余山和莲花山的代表，恰好也在太阳山上，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们讨论的内容，无非是如何团结起来，再如何设置一个必杀的陷阱，来干掉温凉，重新恢复天河秩序。 并且，温凉知道，他们有一个相当骇人的计划，已经启动了。 “燕喜？”生门大仙师面露疑惑。 “现在太阳宫里，坐在莲花山第二把交椅上的就是。”温凉说到。 在见到生门大仙师的三秒钟之内，太阳山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映入了他的心底。他毫不忌讳地点明了现在太阳宫里的情况。 生门仙师大骇，一句话不说，急忙退了下去。 温凉轻轻一笑，随手捏熄了太阳山地下三十千米深处，一蓬恰好燃起的蓝色火焰。 这些人的意图，是要引爆太阳山，让温凉殉葬。 手笔不可谓不大，计谋不可谓不深。并且无论是在太阳山还是莲花山，都有一处这样的陷阱，基本上可保万无一失。 只是可惜，他们还是没有理解到，温凉九百境的修为到底意味着什么。 燕喜匆匆赶到。 甫一见面，便跪了下来。 “温凉，我错了。”燕喜说到。 “我不在乎。”温凉笑了一下：“你背叛我，谋算我，想要杀我，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既然认为你是对的，那么你当然可以这样做。我不怪你。我只想问你，当年你说想要看一看山上的风景，现在你看够了吗？” 燕喜沉默不语。 “山上的风景的确很好，但看一看就行了。若真的成了山上人，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那才是真的错了。”温凉说到。 燕喜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难道，你真的想要以一己之力，对付所有人吗？” 温凉手上用力，倒转了过来。 燕喜一个趔趄，差点倒了下去。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在飞速地后退，太阳山飞行得更快了。 身后弥漫起烟雾和尘埃，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那是建筑和山体倾倒的景象。 “没错。”温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我。” 推动太阳上，靠的不是他手上的力气。而是他所掌控的灵力织成的一张巨网，均匀地推动着太阳山的每一寸土地。既要推动太阳山，又需要保持太阳山在移动的过程中，不至于因为受力不均而解体，着实需要费些精力。 “如果能够让所有的大仙师联合起来，他们的力量就会更大一些。说不定……” “说不定他们会再造一条天河出来。”温凉截断了他的话语。“天河的光辉沐浴下，山上的每个人都可以获益，所以你们才会支持天河决议。燕喜，你变得和他们一样自私了。” “我没有自私！”燕喜辩解说到：“只有天河，才能割开天壳！” “算了。我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去地面吧，去做地面所有人的统治者。你去不去？”温凉说到。 燕喜惊讶地望着温凉。 温凉抽出一柄剑来。“这就是你们想要用来杀我的星辰白矮剑。你拿着他去找司空述，算是给他提供一个样品。你去不去？” 这是温凉第二次问他。 连星辰白矮剑都被缴获了啊…… 这一次，燕喜没有丝毫犹豫。“去！” 就这样，温凉在太阳山上收获了第二个朋友。 温凉要打破天壳的七步计划并不是秘密。早在他召集地面的那些人之前，就已经传遍了三山。燕喜不知道其它人怎么想的，但是在他的心里，早已经做过了无数种假设。 “温凉，我听你的！”。这恰好也是他无数种假设中，风险最小的那一种。 尽管就在十分钟前，他还在冥思苦想，如何在太阳山爆炸的同时，引动莲花山上的天剑流光阵，彻底地杀死温凉。 第五十五章 努力的恨吧 燕喜怎么回到地面，温凉并不担心。挖出大仙师的魂体做浮空舟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温凉才会。燕喜的第一艘浮空船，还是他设下陷阱坑掉扬剑宫大仙师后做成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成为杨剑宫最出色的弟子。 每一个能够在山上崭露头角的弟子，都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悲酸往事。 “轰”地一声巨响，金黄色的太阳山撞上了莲花山。 山上的人像是一团被惊扰的苍蝇一样，呼啦一下飞向四面八方。 温凉倏忽间远去，退在远处。看着那一团尘埃渐渐的膨胀，然后从尘埃云中又爆发出一团耀光，光芒急速扩展，经过温凉的身体的时候，甚至激起了一股飓风，吹得他衣衫猎猎飞扬。 在过去的四十万年里，有无数的野心家想要一统天上。他们用尽了阴谋阳谋，直到最后也没有完成。 现在，这一艰巨的任务，在温凉的手中，成为了现实。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莲花山、太阳山或者正余山。 历史上最接近统一天上的是十万年前的太阳山，可是最终他们被金铁山联合正余山给打败了。正余山就是在那一次重压之后，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建立了遍布世界的通讯灵阵。 通讯灵阵有许多层级的子节点，但是中枢始终掌控在正余山的手上。 世界的讯息是否能够传递，取决于正余山的心情。通讯节点之间传递了哪些信息，正余山也可以随意查看。在过去的十万年间，正余山就依靠着这个，巩固了他四山最高的独一无二的地位。 如果没有世界塌缩这样的意外，也许最终能够统一天上的，大概率就会是它了。 远处的尘埃依然在慢慢地膨胀，到了最后变成了迷迷蒙蒙的雾气。 温凉走进雾气里，一挥手，它便变得清明了起来。 将固体变成气体，这样的手段算不上多高明。即使在地面，也有许多人会。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像温凉一样，云淡风轻。 “都回来吧！”温凉说到。 一百万里外，是他刚才那一挥手之后，随意建造出来的晶壁。那些人即便是想要逃，也逃不过这个晶壁牢笼。 九百境了，如果还奈何不了这些倔强的苍蝇们，那还真是笑话了。 随着他降落到地面，笼罩了整片天空的尘雾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空气中充满了奇怪的味道，那是那一种可以燃烧的气体的气味。为了快速的气化那些尘埃颗粒，转化成这种气体是最快捷的方式。 天空是深蓝色的，像是碧沉沉的海底。那是天壳透过空气之后呈现出来的颜色。 远处不断地传来明亮的光团，有些人还不死心，想要突破那一层晶壁。 温凉好整以暇地四处闲逛着，等待着他们回来。 陆陆续续有人降落到地面。他们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温凉不着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登上莲花山。 山上最高的那个山峰已经塌了，露出了地面一大片白骨。即使经过太阳山的撞击，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粉末，但是依然有厚厚的一层累积在下面，现在都暴露了出来。 山峰上的大殿倾塌得只剩下了地基，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它原来雄浑繁复的样子。毕竟经历了四十万年的雕琢，即使是一片普通的砖瓦，也有无数的故事发生在它上面。 谁能想到，莲花山最高的山峰，是一层一层白骨垒上去的？ 白骨堆里响起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个披着破破烂烂披风的骨头架子站了起来，手中执着长枪，指向温凉。 “虞渊？好久不见了！”温凉走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枪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没有血流出来。 “你想杀我，我就让你杀。”温凉握住枪尖用力往自己的胸膛送，可是，虞渊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咦？”温凉惊讶地叫了一声。 没错，虞渊不过一百境。但是他的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温凉感觉要将他的枪拉过来，就像是要拽着自己头发将自己提起来一样滑稽。 温凉笑了起来。 “不错啊，虞渊！”他放弃了想要加大力度的想法，将自己的胸膛从枪尖上抽了出来。“很不错！” 如果不是虞渊，温凉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力量叫做念力。通常，也就是所谓的“意志”。 有些人意志力很强，但是他并不具有念力。这是一种天赋，不可能被学会。 不得不说，温凉的运气很好。 虽然现在掌握了这种力量的人，暂时算是他的敌人。不过，敌人终究也会和他相向而行的。 “只是你的枪不太好，试试这个！”温凉抽出那柄自太阳山缴获的星辰白矮剑。“虽然说它现在还是一柄剑，但是在你的手中，剑和枪并没有什么区别。相信你会喜欢它的，它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武器了。” 星辰白矮剑拥有一个长长的剑柄，使用它的人往往是用双手握住的。它的坚硬是通体的坚硬，而不是像其它剑一样，只在剑锋或者剑脊上坚硬。 温凉将它丢到地上，在皑皑白骨间，它很快就沉入到了地下。 “温凉！”虞渊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牙酸，像是两柄利刃互相切磨发出的声音一样。 “怎么了？”温凉问到。 “我迟早会杀了你的！” “哈哈。”温凉笑了起来。“那你要再努力一些了，虞渊。我也会努力活到你能杀死我的那一天的。” 之前温凉借虞渊的枪刺入自己的胸膛，就是要让他明白，现在的温凉是他杀不死的。 这既不会挫伤虞渊的锐气，也可以暂时释放出他心中的恨意。 在虞渊的心底，压抑了太多的对温凉的仇恨。 温凉完全能够理解。 没错，是自己打断了天河，是自己毁灭了莲花山，是自己杀死了他的师父，是自己毁灭了所有天上人的希望……如果自己是他，相信也会恨我吧？ 可是，你们都打不过我啊…… 第五十六章 新山 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并在一起，像是一朵残破的梅花。 温凉本想将它们各自的地膜抽出来取走，但是考虑到离开了地膜之后，梅花瓣可能会片片凋落，便还是将地膜留在了里面。 他将它们揉成了一团，像是一团废纸一般。 然后，梅花便变成了一颗弹珠。在这个过程中，也许还有几位不幸的山上人被揉了进去，成为新山的一部分。 不过温凉并不在乎。愿意留在山上与山偕亡的，大概也不会成为温凉的朋友。 等新山出现后，人们又纷纷地降落了下来。 他们没有立刻落在地面，而是停留在天空中，远远近近地围绕着那一颗新出现的褐黄色的弹珠。 极远处那些闪耀的光芒早已经停止了。 “你看，你们连我的晶壁都无法打破，又拿什么去打破天壳呢？”温凉说到。 他说的话每个人都能听见，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 他们之所以要回来，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他们之所以不落下来，是因为他们还不愿意承认新山就将是他们的家园，这是他们仅剩的坚持与倔强。 即便是天上人，也怀念自己旧日的家园。温凉早就将他们看透了。 “甲午剑主，恢复通讯中枢的事情，你能做吗？”温凉站梅花瓣的尖端，负手身后，问到。这里原本是属于正余山的，他所立足之处，恰好是原来通讯中枢所在。 甲午剑主是一位年逾七百的新人，长着一副庄严的面孔。在过去短短的一百年间，甲午剑主换了三茬，前两茬皆是死于温凉之手。 他面色不变，只以神识望向四周。 四周的人也都望向他。 大概是周围汇聚过来的目光给了他信心，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通讯中枢的存在，是正余山维持尊严的最后手段。他不能就这样交出去了。 至少，要拿一个合适的价钱。 在他的心中，必须和温凉进行一场谈判。事缓则圆，在漫长的谈判过程中，总有许多的操作空间出现。作为正余山甲午剑主，这是他应该要做的事情。 “谈判？”温凉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声，笑着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伸出手来一捏。 原来在端正庄严的甲午剑主，顿时便化作了一团血雾。连惊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等将来你们能打破我的晶壁了，再来和我谈判吧。”温凉说到。 有个纤细的身影哀鸣了一声，化作一道细线向着温凉冲了过来。还未冲到温凉的身边，便逐渐变淡，最后消失。 她是这位甲午剑主的妻子。 “江雪，你来做吧。”温凉说到。 不是他故意要提拔原来青棠城的故旧，而是在眼前这一群人中，唯一还对地面心存怜恤的人，便只有江雪了。 虽然江雪现在一样恨他。 “可是……我不会……”，江雪收拢了身体，楚楚可怜的说到。 它现在是一只龙的形态。在进入莲华山不久，它便迅速的找到了成为虚空之龙的法子，经过它不懈的努力，最后终于成为了莲花山的护山兽。莲花山上有成千上万的护山兽，虚空之龙只是其中之一。 在它的心里，最怀念的还是原来在青棠城，以人的躯体进行活动的时光。 但它已经再无法回到过去了。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温凉说到。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温凉提起手指来，来空气中划拉出错综复杂的线条。 那些凭空生成的线条并没有在空中消失，而是继续凝结在上面。一条条一道道最后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温凉将它缩小，又重复划拉这线条。 所谓的通讯中枢，其实更多的是权限管理功能，而不是通讯应用的实现，所以相对简单。 尽管如此，这也花掉了大概六个小时的时间。 在这六个小时里，人群聚聚散散，像是风中的流云一般，一会儿这里形成一团，一会儿那里形成一团。各自窃窃私语，纷纷熙熙攘攘，偶或拔剑相向。 “你看，就这样。记住了吗？”温凉最后一挥手，将那凝结在空中的图案隐去。 江雪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去记忆过一个东西。她是虚空之龙，记忆本是她的强项。如果说要对千变万化的东西做出判断或许她会出错，可是死记硬背她却是驾轻就熟。 “记住了。”她认真地点头。 “现在世界的通讯已经恢复了，你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维护好这个灵阵就行了。大概每过一段时间，这个灵阵便会因为使用过频而发生耗损，那么你再按照原图补上就是了。”温凉说到。 “即使灵力萧条的时候，这个灵阵也会起作用吗？”江雪问到。 “当然，要不然怎么支持远距离通讯呢？你忘了灵力学系里面，讲过的灵力纠缠原理，这个灵阵就是依据这个原理来实现的。” 这个任务，可比看护莲花山要有趣得多了。尤其是，整个世界的通讯系统都在她的掌握之下，更是让她觉得责任重大。 “如果你要监听某个人的通讯，只要按照相应的频率将他的权限图绘制出来就可以了。”说话间，在温凉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大约了一人多高的圆形截面。 灰蒙蒙的镜面上闪烁了两秒钟之后，便出现了凌云海的影子。看起来他正在同谁进行对话。通讯灵阵恢复不过是几分钟前的事情，可是现在他便用上了，可见地面对于远距离通讯的需求是多么地迫不及待。 “瞧，就这么简单！”温凉说到。“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吗？”温凉问。 江雪正处于激动和兴奋之中。光是承担这个重任就让她觉得有趣了，而且，还可以探听到别人的隐私，更是让她激动。忙不迭地点头。 “只需要画一个简单的镜像符号就可以了。”温凉说到。 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两个互相对峙的三角形，然后江雪便听见一个咬牙切齿地声音传了出来。 “温凉这个王八蛋！混蛋！神经病！狗娘养的杂种！自私自利的小人……” 第五十七章 观战 “呃……”，温凉抹了抹下巴。这场面有点尴尬。 隔着这么远，他也不可能奈何得了正喷得唾沫横飞的三个人。如果不是当初看过了三个人的内心，知道他们的身体会很诚实，说不定温凉都想抛下现在的一切，跑去先将三人先宰了再说。 “监视别人的谈话，有时候就不得不忍受这种尴尬。”温凉说到。“总之，监视就是这样了。” 江雪的眼睛在放光，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它的新工作了。 温凉将正在进行的通讯接管了过来。 “凌云海，你在说什么呢？”温凉问到。 那边的声音突然一窒。 凌云海张目结舌地望向通讯影像中突然出现的温凉，说不出话来。 同时，司空述和冼松山正襟危坐，低垂着头。 “我现在在莲花山同你们通话。”温凉说到，“你们可以看见我身后，那些都是莲花山、正余山和太阳山的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他们向你们问好。” 温凉将镜面对准了他的身后。 那一团团呜呜泱泱的人群，都不敢靠近，也没有一个作声。 江雪将脸凑了上来：“你们好啊！” 江雪的角色转变很快，现在她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 身后的某个人影突然变成了血雾。镜面里的凌云海三人没有听见，甚至江雪自己都没有听见，但是温凉听见了，在那人群中有人愤愤地说了一声：“叛徒！” 温凉转身过来，对着他们说到：“你们以为你们可以要挟我吗？通讯中枢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戊戌剑主，让你来守护中枢，你愿意吗？” “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 声音来处，从视线里看，有模模糊糊十多个人影。那是一个正余山余孽构建出来的小团体，在这个方圆一百万里的晶壁牢笼内，他们别无去处，只要靠在一起互为倚仗。 一团血雾爆起，无声无息。 “辛丑剑主，你愿意来守护这个中枢吗？用你的生命来守护，如果有人胆敢闯入这里，你就杀了他。”温凉继续说到。 另外一面的人群比刚才稍微大了一些。 “遵命！”一个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过去的一百年里，辛丑剑主死了四位，前三位都是死于温凉之手。 “很好。那你就带着剩余的正余山门徒，守御这个通讯中枢吧。但凡有人胆敢破坏这个中枢，你就将他杀了。中枢如果被破坏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明白了吗？”温凉说到。 “遵命！”少年辛丑剑主很自觉的来到了温凉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站立不动。一群人各自默契地站立在周围，守护好方位。 一年之前，正余山还位列天上三山之一，拥有十二正门剑主，八十位百境大仙师，掌控世界通讯中枢及唯一星币发行大权，弟子三十余万，实力位列三山之首。 及至今日，只剩下门众十三人。其余一切，皆烟消云散。 煌煌大派，山门不存，传承不再。步入金铁山后尘。 “冀剑宫宫主，由你来监视正余山余孽，何如？”温凉问到。 江雪心思复杂地看着左前方，那里有一大片黑色肃杀的战阵。以冀剑宫宫主为首，呈锥形层层叠加。那就是莲花山宗主的不传之秘，抵天剑阵。 在并不遥远的过去，莲花山还没有名义上的宗主。代行宗主职责的一向是莲花山各宫中实力和威望最隆者。在过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代行宗主职责的多半出自青剑宫。 抵天剑阵，也原本是青剑宫的秘传。后来便成为了宗主秘传。 剑阵也改了名字，现在叫做“天剑流光阵”。 天剑？可是这剑阵原本的用意，便是要“抵天”的啊！ “莲花山，永不屈服！” 一脸胡须如雪的冀剑宫宫主，举起手中的长剑。 从他的身后，一片雪白的波浪层层泛起，逐渐向他靠拢。像是被推倒的鱼鳞牌，所有的力量都渐次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他手中的长剑原本泛着清光，在那一片波浪汇聚到了他身后的一刹那，陡然亮了起来，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炬。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方向上，也燃起了幽蓝的火焰。火焰燃烧得无声无息，直至江雪感觉到了后背的灼热，回头一看，才看见那一片弥漫了半天天幕的幽蓝。 镜面里，那三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无一人发出声响。 江雪本想大叫一声“小心”，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在那一刹那，它想明白了为何镜面里的那三人为何明明看见了身后燃烧的幽蓝火焰却不发一言。因为它在那一刻，也是那样想的……要是温凉死了，就好了。 眼前那明亮到灼燃了眼睛的剑光向着温凉奔涌而来。 “二十层叠加的抵天剑，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温凉好整以暇地说到。 幽蓝的火焰率先笼罩了他。 江雪却感觉到自己身上一凉。 他惊讶的发现，那幽蓝的火焰从它的体表滑过，它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眼前的温凉，同它一样，任凭火焰在他的身上灼烧，哪怕那幽蓝的颜色变成了赤青，他也未动分毫，还有闲暇对着自己微笑。 那一道汹涌而来的剑光奔袭到了温凉身前的时候，却化作了破碎的水瀑，四散如珠玉。 “二十层叠加的抵天剑阵，威力是够了。但是对于最后一层的执剑人，却要求甚高。”温凉转头说到。 江雪知道他不是对自己说的，他是对镜面中的三人说的。 “冀剑宫宫主实力不济，自己根本承受不了二十层的抵天剑阵的力量。所以，即便我纹丝不动，他也会自行溃散的。” 那珠玉四溅的剑光，落到地面，将地面击打得千疮百孔。有些竟然穿透了地膜，从地面的另外一边延伸出一道长长的光线，直直地向着漆黑的深空奔去。 江雪发现，不但自己毫发无伤，连那率先投靠过来的正余山十三人，也都同它一样，纹丝不动，毫发无伤。 那十三个人面无表情，好像守护通讯中枢是他们唯一的职责一样，对于身外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也许，只有真正直面过温凉的人，才能明白，那是一种多么令人绝望的强大。 蓝色的火焰还在灼烧，但是蓝色屏障的另外一边，却传来了一阵阵惨叫。 那是至少十万人在痛苦地挣扎。 江雪甚至还看见了有人带着明黄色的火焰冲了过来，但是还没有来到它的身前，就被烧成了点点火星。 第五十八章 失控 “啊！”“小心！”“小心！” 镜中三人似乎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叫着提醒温凉。 温凉对着他们笑了一下，一挥手打碎了镜面，切断了通讯。 蓝色的火海振动了一下，然后刹那间消失了。太阳山的垂死挣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因为他们不够拼命，而是因为他们太拼命了，一下子投入了太阳山几乎所有的战力，结果一战之后，再无余力。 莲花山的抵天剑阵如失去了拘束的洪水一样，四散消亡。就在蓝色火海消失的同时，冀剑宫宫主化成的明亮火炬彻底熄灭，远处那一片白色的海洋，也变作了淡淡的云烟，最后向着四面八方流散，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天空一下子清净了起来。 甚至还能看见头顶上黝黑的天壳，像是穹庐一般笼罩四方。 “这里以后就叫做真月山吧！”温凉说到。 在地面还是破碎状态之前，每一片大陆上都悬挂着一轮太阳和一轮月亮。只不过太阳和月亮都是假的，是一座燃烧灵力的灵阵而已。 现在，也许人们真的能在天空上发现一轮月亮了。只不过需要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才能看见一轮黯淡的月影。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莲花山，太阳山和正余山了。 “那一层晶壁，不要以为那是你们的牢笼，那是为了保护你们的。”温凉说到。 “当天壳塌缩到你们的头顶的时候，它会推着晶壁前进，让你们也跟着前进。否则，再过五十年，你们就会成为第一个被天壳压死的人了。” “你们要是有那本事，能突破我的晶壁，尽管来找我报仇好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能突破我的晶壁，也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是我的对手。” 温凉缓缓地升上了空中，他的话一句一句传来，身影越去越远，最后在远处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 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真月山。 *** 温凉在回到地面的途中，经过了青剑宫。 这里已经隐隐约约能闻到空气的气息了。在空气的作用下，青剑宫上的植物在疯长，雪鹤鸟变得体型十分硕大，有些已经肥硕得飞不起来了。 缺少了刘畅和荀子由的打理，地面到处都是泥泞和鸟粪。有些像蛇一样的小动物在树林的泥土里爬行，那些肥硕的雪鹤开始以它们为食。 邛玉的计算陷入了难题。 温凉的到来让他眼睛一亮，赶紧抛出他的问题来让温凉解决。在他的认知里，温凉是无所不知的。 不过这一次温凉却让他失望了。 “对不起，邛玉，我也不知道答案。你在探索一个未知的全新的领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就没有谁能知道了。” 邛玉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他也谈不上失望，他知道自己在研究的是什么东西。在他所在的领域，他相信自己拥有绝对的权威。他只是问温凉能否再找几个人来帮忙。在开创性的研究方面，傀儡人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在过去人类世界的四十万年历史中，人们对于傀儡人的过于依赖，导致一切都墨守成规，没有丝毫进展。以至于学园的权威们敢于声称，对世界的研究已经走到了尽头，人们只需要安心享受就可以了。 “嗯……我试试吧。”温凉回答到。他并不敢完全答应，研究这种事，还是需要主动性强一些的好。 如果邛玉的研究不能出成果，那么到最后就是一千万吨天王金堆上去，靠着规模来提高冲击力了。 “加油，邛玉。”温凉拍了拍邛玉的肩膀。 每一个喜爱研究这个世界规则的都会是他真正的朋友。邛玉是一个，虞渊也是一个。 虽然虞渊现在恨不得生啖其肉，但谁叫虞渊掌握了念力这种规则呢？假以时日，虞渊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离开青剑宫的时候，温凉再次打量了那条大鱼。 它朦朦胧胧的笼罩在青剑宫外面，也许是察觉到了温凉的视线，它彻底隐没了身形，带着青剑宫消失在黑暗中。这一次连温凉也无法依靠视线发现它了。 地面。 青棠城、秋林城和修罗城打了起来，局势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凌云海或者冼松山或者司空述的野心，而是局面的确失去了控制。 一切都是因为在三人目睹了天上那一场屠杀之后，立刻在地面推行了迁徙令。 如果说在那之前，三人对于将人口从青棠城和修罗城迁徙出来还存在着阳奉阴违、拖延迟宕的心思的话，在亲眼目睹了太阳山和莲花山的消失之后，便不约而同，毫不迟疑地开始了人口迁徙。 司空述在秋林城划分出了两个区域，大约占了秋林城二分之一的面积，以容纳从青棠城和修罗城迁徙过来的人口。 秋林城的上议院和下议院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议员们大打出手，甚至有一名议员当场被打死了。绝大多数议员们无法理解司空述的决定，他们觉得划分出秋林城一般的空间出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司空述已经极尽全力的向他们描述了温凉的作风，可是议员们说，宁愿死也不愿意失去自由和秋林城的空间。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让他们死了。 不需要温凉来动手，司空述和左天明联合将他们镇压了下去。秋林城是他们俩一手创建，并给予了议员们权力，但在合适的时候，他们也能收回。 议员们根本就不能理解温凉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心底，其实也并没有将天壳的崩塌当做一回事。在他们看来，天就在那里，抬头就能看见，怕什么！ 处理完了秋林城内部的事情，外部的情况更糟。 司空述完全能够理解，凌云海和冼松山肯定已经极力约束那些移民了。 第一批从青棠城过来的移民有五百万，从修罗城过来的移民有一千万。 他们一来就占据了秋林城划给他们的空间位置。可是，这里原来的居民也并没有完全搬走。于是，三方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场大火猛地燃烧了起来。整个移民区都陷入了狂暴的混乱中。 恰在这时，青棠城第二批移民到达，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暴乱。 温凉到达地面的时候，这一场混乱已经蔓延到了秋林城、青棠城和修罗城的全境。 局势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在无组织的暴走，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 （有看到这里的盗版读者吗？你们好，我爱你们，来起点看吧，给点订阅，多少给点……） 第五十九章 每天都在开会 温凉出现在暴乱的人群中。 立足未稳，手中便给塞入了一只灵力枪。一个大汉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冲。 “走，去打死那些北方佬！”大汉只对他说了这一句话，便再也不管他了。 后方的人流挤挤挨挨地裹挟着他，向前方冲去。 这里还没有到交战的边缘，人们为了节约精力，还没有飞起来，都在地面奔跑。 温凉顺着人流前进，没过多久，却来到了一幢大厦里面。 大厦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光与垃圾，显然刚刚被洗劫过。 人流往上冲，不断地分流，又不断地汇流。一个又一个小空间被暴走的人群破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往外倾斜，最后全都被七手八脚地洗劫一空。 为了不被人注意，温凉自己也拿了两条丝巾，一块腕表，还有一袋压缩蔬菜。 出了大厦，他又汇入了另外一股人流中。他将手中的灵气枪丢掉，这一次人流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你怎么什么武器也没有？”这一次是一个一脸狂热的年轻人，从外貌上看大约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二十九境的实力了。 他的确也只有十五岁。相比起温凉，他的天赋可要高得多了。在他这个年纪，温凉都还在为突破十境而苦苦挣扎。 “我拿到了这个。”温凉掏出那块腕表。 “哟，百叶腕表，不错！”年轻人说到。然后一把从温凉的手中将那只腕表抢了过去，再塞给他一只灵力枪。“拿好这个，它可比你这块表有用多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温凉两手握紧了灵气枪，装作有些紧张的样子。 “去干掉那些东方鬼子！”年轻人说到。 温凉跟紧了他奔跑，但是人流实在太杂乱，很快就丢失了这个年轻人的身影。 这里已经靠近了战场的边缘，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都是像蝗虫一样飞舞地人影。一团火光爆起，便是一大蓬人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温凉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有些阻碍了后面那些从尸体上捡拾物品的人流。 于是他很快就被挤到后面去了。 这一场发生在秋林城的暴乱，最后竟然将温凉带到了青棠城。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怪只怪秋林城距离青棠城实在是太近了，三十境以上的人，就能直接飞过去。 现在，在三城之间，汇聚起了一蓬乱糟糟的激流，一会儿流向那边，一会儿又流向这边。 温凉亲眼看见有一艘浮空舰企图拦截这一股激流，结果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所淹没。能够飞翔在三城之间的人，至少都有三十境的实力。只要躲过浮空舰最初的炮火，一拥而上就能将那个笨拙的舰体给扒拉得精光。 还陆续有几队来自修罗城的士兵，一开始是打算来维持秩序的。但是在人潮的冲击之下，他们很快脱下身上的置装，成为了人潮的一部分。 在青棠城中，有一个叫做薛夜的家伙，纠集起了一伙暴徒，喊出了“平均共享”的口号，屡次击败了前来围剿的城卫队，甚至还缴获了一个军备库，获得了大量的补给。如果不是不会开浮空舰，他们现在就可以组成一个浮空舰队，朝着城主府进军了。 人们并不怜恤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狂热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甚至在暴动持续了一个月后，绝大多数人的脑子里依然是一团浆糊。他们只知道自己缴获了数不胜数的战利品，很多以前只能站在商店的橱窗外观望的东西，现在都被他们收入了囊中。 这个世界积累了四十万年的财富，在大火和利剑中损失了一大半，剩余的一小半，让这些狂热而勇敢的人们，赚得盆满钵满，连储物囊都装不下了。 所有人都很满意，所有人都在狂欢。 唯一没有收到波及的是一座提炼工厂，凌云海派了重兵保护，直接在工厂外围用尸体堆成了几座小山，威慑的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但是人群也因此绕过这个工厂，向其它地方流去。 温凉随着人潮冲到了修罗城。 这里的情况和青棠城大同小异。但是习惯了被纪律约束的人们，在彻底释放之后变得更加狂暴。他们做了所有青棠城民众做过的事，同时，他们认为只有修罗城的原住民才是最应该享受新世界的人，其它想要和他们争夺空间的人，都是强盗，都应该被从世界上抹去。 包括分出了一半空间给他们的秋林城，他们也认为，这是秋林城的阴谋。 所以他们在内部骚乱不止的同时，竟然逐渐有了合力对外的倾向。大家都是坏人，坏人不打坏人！ 温凉被他们的这种奇怪的精神给搞得哭笑不得。 他在三座城之间来回晃荡了几个月，直到很难再发现新的生命。这让他争取再升一境的希望破灭了。 他拨通了燕喜的通讯频段。 “燕喜，你在哪里？”他随意坐在一栋大厦的楼顶，在他的脚下是通红的火焰，身后是滚滚的浓烟。 “温凉，你好啊，温凉！”燕喜大喊着，伴随着椅子被打翻的声音。“我在秋林城，我和司空述在一起。你在哪里？我们所有人都在找你！” “你有办法平息暴乱吗？”温凉问。 “不可能平息，没有办法了，温凉。”燕喜骂了一个脏字，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现在到处都是三十境的高手，有些还是四十境的，城主府完全拿他们没有办法。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都害怕他们打过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温凉说到。 “我当然知道。我正在努力，温凉。”燕喜说到：“我们邀请了各方代表，大大小小的会谈举行了不下一百场，每天都在开会。可是，完全不能达成一致，分歧太大了。你知道吗？他们想要建立一个人人如龙的世界，完全不要律法，谁也别管谁，连最基本的保护别人不受伤害的律法都不愿意遵守……” “好了，燕喜，你们没有办法了，是吧？”温凉平静地问到。 “呃……”，大概是听出了温凉话里的不满，燕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到：“我先接通凌云海和冼松山，一起来汇报一下吧？” “不用了，燕喜。继续努力吧！” 温凉切断了通讯。 第六十章 400103年，所有人都满意了 温凉需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就像处理天上三山一样，几乎没有人会同意他的处置手段，可是到了最后，三山还不是乖乖地听话了。 在经过青剑宫回到地面的是途中，他从邛玉的计算中发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也许邛玉还没有意识到，但是温凉已经知道了。 因为陆地凝聚在一起，产生了巨大的引力，这种引力在传递到天壳的时候已经不大了，但是在持续不断的作用下，天壳崩塌产生了加速度。 并且加速度会越来越大，要不了一千年，甚至只有五百年，天壳就会出现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到了那个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如果说世界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那么船上所有的人都得用力划桨，才有可能在船彻底沉没之前靠达彼岸。 可是总有些人觉得，让其他人划桨就好了，反正也不差他那一把力气。或者甚至因为他们在船的顶舱里，看不见舱底的破洞，以为沉船只是一个欺骗他出力气的谣言。 他不可能去声嘶力竭地说服所有人。 那么，就不用说服了。 让他们裹挟着来回奔忙了几个月，现在，他也学会了裹挟。 一个人裹挟所有人。 *** 青棠城、修罗城和秋林城，三城轰然撞在了一起。 尽管温凉已经刻意控制了它们相撞的速度，但是这三座大陆的相撞依然造成了惊人的破坏力。 三个球体一开始本来是叠成了一个三角形，但是温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它们在搓揉成了一个圆球。 人们看不见他搓揉的那双手，只看见脚底下的地面在渐渐地升高，最后山陵崩，江河竭，远处出现了弧形的海平面。 有些存身之地还能保持，但是绝大多数的小空间都被巨力撕裂，地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人们不得不拼命地飞翔以躲避那股毫无办法抵挡的力量。一个不小心，就被揉进了地面，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新的城市实在是过于巨大，即便是没有地膜的存在，它也能依靠自身的重量维持形状，它可比天上的真月山重多了。 温凉将地膜揉成一团，让新形成的城市围绕着它旋转起来。一开始它还旋转得很慢，但是由于离心力的作用，它会旋转得越来越快，并且离地膜核心越来越远。 当然，离天壳也会越来越近。 大概再过一百多年，人们就能真正正正地看见天壳了。 三座城市上空的太阳，在三城相撞的第一时间就崩溃了。在温凉糅合新大陆的过程中，天上一直是没有太阳的。 这一段时间，持续了三年之久。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将这段时间称作“永夜”。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习惯，人们开始将这一段时间标记为400100年到400103年。 在永夜结束的前夕，400103年的最后一周，温凉来到了秋林城的最高评议会。 “大家好啊！”温凉推开评议会的大门，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原本喧闹的会议厅陡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这个突然闯了进来的男子。 “你是谁？出去！”评议会的轮值议长发现来人并没有通过自己的身份辨识，大声呵斥到。评议会是神圣的地方，就是连城主到了这里也需要毕恭毕敬，不敢造次。什么时候竟然能让陌生人闯入了？难道和平阵线的人已经打过来了？一想到这里，议长有些慌。 随着轮值议长的发声，大门两侧的护卫一拥而上，将来人围了起来，企图推出门去。 “看起来不欢迎我啊。”温凉的身影就像是虚影一样，围上来的护卫从他的身体上一穿而过。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温凉已经走向了上议院的圆形席位。 自从两年前燕喜联合司空述、冼松山和凌云海建立了最高评议会之后，最高评议会便分为上下两院。下院鱼龙混杂基本上所有有本事的人都能参与进来，上院就必须是高层心腹了。 下院经常打生打死，可是上院的人基本上都是彬彬有礼谦虚礼貌的。 从建筑结构上看，下院居于下方，上院居于上方。 温凉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突破了一层层又一层护卫的拦截，慢慢地穿行在下院，走上了通往上院的台阶。 刚才还争论得面红耳赤沸反盈天的下院议员们，此时一个个莫不着声地看着他前进。 没有人是傻子，所以也不会有人轻易地出手试探。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至少四十境以上的高手，即便是拆掉议院这个建筑也是轻而易举，但是此时，再暴躁的人也不会贸然出手。 他们的争吵来源于他们的立场不同，不是来源于相互之间的智慧差距。 即便是身负保卫之责的护卫，在温凉踏上了通往上院的台阶之后，也将目光投向了上院台阶上站着的两位同僚。没办法，按照纪律规定，他们是不能踏足上院的地盘的。 上院是神圣的，未经允许不可进入的。 负责保卫上院的是两位身着盛装，肩批绶带，手持节杖的两位男子。有着完美的外貌和身姿，无可挑剔的礼仪。 “哗啦！”一声。那两位男子抬腿，狠狠地踩在地上，不发一言地挡在了温凉的前面。 温凉本可以穿体而过。但是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两位面无表情的警卫。 “你们是要拦住我吗？”他奇怪地问。 “职责所在！”其中一名警卫说到。 “非请莫入！”另外一名警卫跟着说到。 温凉笑了一下，像穿透其它护卫一样从他们的身体上穿过，出现在了议长的面前。 “执掌议院一年以来，你可曾做出过任何一个自己的决定？”温凉将身体前倾，手肘靠在讲台上，俯视着沉默不语地议长。 议长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只是个装饰品，让他看起来更文雅。“请问，阁下是？” “回答我的问题。”温凉轻声说到。 “议院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所有人协商的结果。”议长说到。在弄清楚来人的身份之前，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并且他比其它人有着更大的优势，他看起来享有谈判的权力。既然可以交流，那么来人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这一年中，你们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相互妥协的结果？”温凉问到。 “协商总是会伴随着妥协的。”议长说到：“任何一个决定，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所以总会有一部分人需要作出妥协。当然，其它人也会对这种妥协作出交换。谈判是一种艺术。” “谈判是一种艺术”这句话出自社会学的经典著作《决策艺术》，几乎每一个想要在公共部门干活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读过这一本书。它的下一句是“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掌握它。” “很好。”温凉轻轻地说到。 他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 第六十一章 生路 所有站立着的和坐着的人，都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我就是掌握了这门艺术的人。”温凉说到：“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议长咬紧了嘴唇，沉默无言。 “我希望人们可以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的意志，可是你们总是在拖延。”温凉说到：“既然你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就说明，所有人都有问题。我替你解决了他们。” 就在刚才那一个响指间，无论是上议院还是下议院的所有议员门，齐整整地失去了生命。 无论他们生前多么的显赫，多么的赢得了民众的支持，多么的智谋百出，多么的武力强悍……没有区别。 “你这样……会出大问题的！”议长声音颤抖地说到。 “不会有比世界毁灭更大的问题。”温凉说到。 “你是……温……温先生……？” “没错，是我。”温凉回答到。 “人民失去了领导，会……”他思忖着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除了拥有议院之中最强大的武力之外，还拥有最雄浑的辩才，连以擅长说服对手著称的司空城主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力才是谈判最重要的基础”，这一句话在《决策艺术》中也有大段大段的阐述，可是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却没有细细研读。他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实力了，所以他将自己谈判胜利归因于自己的辩才无双，视胜利为理所当然。 “会怎样？”温凉追问到。 “会暴乱，会茫然，会愤怒，会破坏，会涌上街头抗议，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他们不会执行我的命令，对吧？”温凉问到。“可是，现在他们也没有执行。” “你不可能一个人对抗所有人……”议长说到。这句话几乎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在《决策艺术》这本由四百多年前青棠城白水园谷越老师所著的经典著作里，是作为谈判的三个经典假设条件之一而被反复提及的。 “不，我可以。”温凉说到。 议长沉默了起来。 有关温凉的强大，无论是在燕喜的口中，还是在三位城主的口中，都是一致的推崇。 所有曾经去看过天壳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来温凉究竟有多么强大。但是每一个人都认为，不可能再有比他更强大的人。 议长没有去看过天壳。在温凉的紧紧压迫下，他突然想试试。 尽管就在刚才，温凉一个响指就杀死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温凉无法杀死自己？他的双手悄悄地在桌面下凝聚起一个灵阵符号。 这幢议院是由他建造的，他在其中隐藏了一个湮灭阵，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 想要让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屈服，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还不知道天上的真月山，也不知道永夜究竟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在三片大陆撞在一起的时候，是他带领着惊慌失措的人们重新建立了秩序，也是他带领着大大小小的头领们，和三大城主分庭抗礼。甚至那个有名无实的燕喜，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再说了，反正是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再投降应该也来得及…… 可是，如果成功了，整个世界都会感激他的…… 心思动 转之间，灵阵符号在刹那间完成。 “成了！”他的心底一阵狂喜，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他看向温凉，发现温凉也正笑对着他。 两人对着笑了至少有三秒钟，然后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湮灭阵的引导灵符的确是完成了，湮灭阵也的确发动了，可是首先湮灭的却是湮灭阵自己。这简直太荒谬了，就像是一条吃自己尾巴的蛇最后将自己全部吃掉了一样，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为什么吗？” “嗯？”他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反向湮灭。”温凉说了一个词，议长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湮灭通路在瞬间被切断的时候，会产生一个反向的冲击力量，只要控制好切断的地点，那么就有可能将整个湮灭阵完全冲毁。 可是，那个切断点被自己设置了至少三层保护，每一层如果不知道密码的话，至少需要消耗掉一个傀儡人三天的计算量。温凉是怎么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就找到了切断点的？ 相比起能够切断湮灭阵的巨大力量和精妙操作，发现湮灭阵的启动并且快速找到切断点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你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像我一样，也有九百境，你也可以做到。”温凉笑着回答到。 议长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温凉说到。“我一向很宽容，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只要愿意与我通行，我都会给予他们一条生路的。” “那我的生路在哪里？”议长卑微地问到。就像当年灵力萧条时代来临的时候，他也曾无数次对着强者表示屈服和顺从一样。恃强凌弱，这就是他能够走到现在的诀窍，只不过后来他也变成了强者，便突然觉得自己的尊严变得可贵了。如今不过是将他已经高高端起的尊严重新放下而已，算不上有多难。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没有什么算是难的。 “我需要一百二十七柄星辰白矮剑，可是燕喜直到现在一柄剑都没有铸成。所以，我想让你也参与进来。谁做出的剑多，我就让谁活，另外一个人，就死。”温凉说到。 议长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相比起那个有名无实的燕喜，他是有优势的。有很多人会支持他，他能调动的资源，远比燕喜要多。“可是，这些人都死了，我可能会有一些困难，一开始的进展会有些慢，我希望到时候你别介意。” “我会给你们五十年的时间，够了吧？”温凉说到。 五十年这个期限恰巧是议长心中所估算的极限时间，不过现在并不是讨价还价的时机。他只要战胜燕喜就可以了，时间的长短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够了。”他回答到。 “很好。我会为你提供一点帮助的，你觉得谁最可能阻碍你？” “司空述。”议长回答到。 “行，那我替你杀了他。”温凉说到。 第六十二章 被逼急了的燕喜 司空述实在是太聪明了。 聪明到不露任何痕迹，就将温凉的计划推迟了至少三年。即便是温凉与他对质，他也能说出充分的理由来解释。 争权夺利、推诿卸责、混乱无序、山头林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直到他死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想的。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温凉会不声不响地就杀了他。他准备好的各种理由和证据，都没了用处。 在温凉从议院出来之后，天上便出现了太阳。 这一道暌违了三年之久的光亮，似乎又重新点燃了人们对于秩序的向往。 在议长的大力支持下，燕喜重建了城主府，将新大陆命名为“归一城”。自此，青棠、秋林和修罗三城，也如那些被他们所攻灭的小城一样，彻底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在议员们都死干净之后，议长却没有再重开议院，而是收罗旧部，竭力扩张势力，将原属凌云海和冼松山的势力都逐渐挤压出了他的领域范围。 幸好归一城很大，足以容纳新旧势力的接驳。议长也并没有逼迫过甚，而是在完成势力巩固之后，便裹足不前，停止了扩张。 在他的领域范围内，人们逐渐的安定了下来。 但是燕喜在彻底地掌握了归一城的大权之后，却没有他这样的从容。 城主府事务繁杂，即便他已经竭力放权，依然忙得脚不沾地。凌云海和冼松山看起来安分，但是那种貌似积极实则推诿的态度，让他时常有力竭之感。 更何况还有叛乱不时会发生，一个处理不好，便又是席卷全城的祸事。在这个时代，人们的个人武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四五十境的强者冒出来，当地的驻军面对着他们，根本就不起作用。 如果是零散的强者闹事倒也好说，最怕的是那种凝聚成团的家族或者帮会，只能安抚，不能惩罚。他每日周旋在各方说客之间，精疲力尽。 “萧道真！”他对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 *** 燕喜看着座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众人，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诸位！安静！” 一部分停了下来，一部分人依然还是在窃窃私语。 燕喜猛地将身前的桌子敲成了碎片，哗啦一声，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安静！安静！安静！”他大喊了三遍，胸膛起伏，显然是怒急。“你们的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城主！” 他是温凉指定的地面最高统治者，可是，温凉可以用杀戮让每个人都害怕，他却不能。 一是他并没有让所有人胆寒的能力，二是，温凉之所以选择他，并不是让他来杀戮的。如果光靠杀戮就可以治理好这个世界，温凉自己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选他？ 他是深深地明白这一点的。 “你们就这么盼望着我死吗？”燕喜怒喝到：“你们以为，我死了你们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众人皆默不着声。 “凌云海，你是不是想当这个城主？你要是想来，直接给温凉说一声，我立马退位，犹豫了一秒钟，我是你孙子！”燕喜气极。 来到地面三年有余了，他依然无法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在灵力萧条时代的形成的势力根深蒂固，即使司空述死了，秋林城的势力依然是铁板一块，他根本无法插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敦促，一遍又一遍地发怒，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就像本次集会，如果不是他声称要与温凉进行通讯，这些人大概连出现都不会出现。 “不敢不敢！”凌云海连忙否认。众人一阵低低地哄笑。 “你怕不知道司空述是怎么死的！”燕喜恨恨地说到。 这话如果是温凉说出来，自然是威慑十足。但是燕喜说出来，就显得不是那么正当了。 “燕城主德高望重，实在是归一城城主的不二之选。我们哪敢僭越啊。”冼松山附和着说到。事实上，为了避嫌，他和凌云海都选择了去往海外大陆避祸。虽然浮空舰也就两日的路程，但远离归一城权力中枢的态度还是做得足足的。 “一句话，我要建星辰白矮剑的铸剑工坊，现在就要建！”燕喜说到。 温凉对萧道真说过的话，自然也会燕喜说了一遍。 可是自从萧道真将自己的领域用晶壁围起来之后，已经建好了三座工坊了。反观他自己这边，却是连工坊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没有人接他的话。所有人都假装看着地面。 “冼松山，你的武器工坊最适宜改做铸剑坊，我要征用。”燕喜说到。 “城主大人，这可不行啊！”冼松山站了起来，急忙说到：“温先生临去之前有过吩咐，我要全力完成让整个空间充满气体的任务，如果无法完成，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征用一个工坊，对你的任务有影响吗？”燕喜冷冷地说到。 “有啊！”冼松山掏出厚厚的一大摞纸，这是他特意准备好的。“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都证明了这一点。现在，修罗城——不，现在已经没有修罗城了，反正我的人每一个都投入了完成这项任务中，不瞒你说，就在一天前，我的武器工坊已经被转换成空气了。” “凌云海呢？你的武器工坊呢？” “我的武器工坊倒没有被气化。”凌云海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但是，我们在演练剑阵的时候，不小心将他摧毁了。这件事情我有向你汇报过的，一周前给你发送了讯息，也许你没有注意到。” 燕喜的收件箱里堆满了各种未读讯息，他不可能去一一读完。甚至他怀疑有些人是刻意发送一些冗余信息来挤占他的精力和时间的，但是他没有证据。在这个他需要团结每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不能因为怀疑就去处理某些人。 他的心里只想冷笑。 他竭尽全力想要团结所有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被他团结。 天壳正在崩塌，可是，这些人一个个都只想安稳度过自己的生命。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过下一代的事情。一个个在温凉面前都表现得大义凛然，真正做事的时候，却又自私无比。 “好，好，好。”燕喜连说了三个“好”字。“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天壳要崩塌，老子抵挡不住。可是，老子能让他崩得更快一些！看你们着急不着急！” 第六十三章 疯狂的燕喜 不能说凌云海或者冼松山等人不尽力，而是在温凉的强力压迫下，他们实在是不敢抽出精力来管其它的事情。 天壳真崩了下来，所有人都得死。可是，如果完不成温凉布置下来的任务，马上就得死。 司空述的死给了所有人一个惨痛的教训。那就是，无论和温凉多么亲密的关系，只要没有完成他布置下来的任务，就得死。 论起交情，司空述大约比凌云海还要深厚一些。当年温凉流落秋林城的时候，是司空述将他救了下来，说是救命恩人也丝毫不为过。 可是温凉杀起他的救命恩人来，丝毫没有手软。 原因如温凉亲口说所说，他没有缴纳足够的天王金。天王金这种东西，一向是分散在地面存储的，并且要经过反复提炼，最后才能形成。获取的难度相当之高。虽然说司空述出于某种原因，私自截留了一部分做研究，但众人却都以为不至于死。 结果，司空述说死就死了。 他的死给所有人带来的震撼，远比天上莲花山和太阳山被满门屠戮带来的震撼更大。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开始自省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人类真是奇怪的东西，光是让自己做得更好是不够的，他们还想着如何让别人做得不够好。 司空述没有干好是肯定的，但要说凌云海或者冼松山或者其它人干得有多好，却也未必。司空述倒霉就倒霉在他干得最不好。青棠城、秋林城和修罗城撞在一起的时候，地层发生了剧烈的改变，原来探明的天王金存储环境发生了改变，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勘探天王金资源。永夜的到来，更是平添了许多阻碍。 所以，事后来看，如果以任务的完成度来定罪的话，他肯定是死有余辜。 剩下的众人，在有一点上达成了同样的认知：自己的任务是一定要努力做好的，并且，在不是故意的情况下，尽量让别人的任务不要做好。 这就是归一城的大小众人们在温凉的恐怖威慑下的生存之道。 至于怎么把握这个“不是故意”，这就看各人的水平了。 *** 燕喜在地面没有丝毫根基。 如果没有温凉的威慑，也许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终究会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可是在温凉的强力威慑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他当做了下一个挨宰的对象。 他所能获得的所有力量，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在他发狠说出那句话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燕喜一向很少威胁人，在他的交易哲学里，交易总是能够让交易双方都获得满意的。如果不能让对方感到满意，他宁愿放弃这笔交易。所有他曾赚取的灵石和星币，那都是对对方收取的智商税，并不是交易的一部分。 利润来自智商税，这就是他秉持了终生的交易哲学。 但是在今天，他彻底失态了。 面对着这一群油盐不进，一心想要将他垫在脚底的“下属”们，他终于放弃了自己的交易哲学。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人听从他的威胁。 在温凉一心想要将崩溃的天壳给挡回去的时候，一个想要将天壳拉下来的疯子，绝对是活不了多久的。 没有人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疯子的想法会导致世界提前毁灭。 所有人都想的是，这个疯子绝对会死在温凉的手中。 于是，他们一个一个的起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再和燕喜打招呼，在他们的眼里，燕喜已经是个死人了。 凌云海对着燕喜竖起了大拇指，“有种！” 到了这时候，燕喜反倒是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将他赶出了城主府。 空荡荡的城主府里，现在就只剩下了侍卫了。 要和温凉通讯，这当然是他的谎言。事实上，温凉已经失去联系有大半年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燕喜感到幸运，他平安无事地多活了大半年。 不幸的是，时间越久，就越意味着温凉随时会回来。 萧道真已经建立起了三座工坊，只要白矮金收集到位，随时可以开工锻造了。 可是他这里，连个火星都没有。 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最后干脆盘腿坐到了桌子上。 一个漂亮的傀儡人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主人，有什么吩咐？”傀儡人问到。 “给我激活所有的傀儡人，让他们赶到我这里来，按照这份阵图，准备好了再来通知我！”燕喜对他说到。 他随手一挥，一道光芒没入了傀儡人的胸口。 傀儡人只茫然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清明。“好的，主人。” 傀儡人转身欲走。 “等一下！”燕喜叫住了他。 燕喜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旋即便又想明白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拉着所有人陪葬，总比现在这样傻傻地坐着等死要强。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给我取一瓶酒来！”燕喜说到。 “好的。请稍等，主人！” 燕喜不由得感叹，傀儡人才是完美的人。他们听话，从来不会质疑主人的命令，哪怕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心甘情愿。在灵力萧条时代，无数傀儡人自愿剖开自己的胸膛，取出魂体燃烧以供人取暖。他们大公无私地牺牲，不知道保全了多少人类。 百年战争荣誉勋章，最应该授予的，就该是傀儡人才是。 漂亮的傀儡人很快为燕喜取来了酒瓶和酒杯，还贴心的为燕喜点上了一盏蜡烛。 最后在燕喜的示意下，匍匐在他的身下，取悦他。 最后在他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中，漂亮的傀儡人收拾好了残局，走了出去。 留下燕喜一边饮酒，一边猖狂地大笑。 “哈哈哈……” 没错，在地面没有人愿意听他的。但他是地面名义上最高的统治者，拥有傀儡人控制系统的最高权限。 他来自天上，同时拥有太阳山和莲花山的传承。如果不是这场莫名其妙的天地大变，他迟早会成为莲花山最高的宗主。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世界。人们本应当敬重他，崇拜他，支持他。 可是…… “哈哈哈……”，他越是饮酒，越是笑得癫狂。 第六十四章 天人 人们害怕死亡，但是在死亡真正降临之前，绝大多数人是自以为无所畏惧的。 就在归一城的高层们惴惴不安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们，依然能够安居乐业。在他们看来，温凉的剑不太可能落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天塌了，有个高的人去顶着。 他们这一世，终究是可以安然度过的。 连燕喜自己都有这种想法。不幸的是，他被温凉强行拔成了个高的人。 在太阳山的传承里，有一套最基础的阵法，名叫做“太阳真火”。 据传，真正的太阳不需要消耗灵力，自己就会燃烧。也不需要灵阵，自己就能发光发热。 太阳山最高的目标，便是凝聚出一枚真正的太阳。可是历经先代无数次的推演，他们在各自的小空间里做了无数次的实验，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成功过。想要让铁和石头在没有灵力和灵阵的作用下燃烧起来，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谈。 但太阳山先辈们的探索并不是没有成果，至少他们发现了可以模仿地膜对物体产生吸引力的灵阵。 这需要大量的“太阳真火阵”的重叠，同天剑流光阵一样，都是聚沙成塔、增幅叠加的原理。不过这可比天剑流光阵要容易得多，至少他对执剑者的要求并不会那么高，只要不超过三十层，即便是傀儡人也可以负担得了。 莲花山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组织起二十层的天剑流光阵，与弟子们平日都有偷习太阳山的这门灵阵大大相关。三山之间没有绝对的秘密，互相形成了一个天上的生态圈，互相借鉴武学也是常事。 不过太阳真火阵的作用很鸡肋，超过两层就完全不值得叠加，有其它更有力的灵阵能够产生同样的作用。所以它只成为了太阳山初级弟子的考核内容之一，能够隔空摄物，哪怕是一枚羽毛，也算是过关了。 当年燕喜修炼此阵，能够做到隔一米抓取一柄普通铁剑，自那以后便没有再习练过了。若不是后来温凉逼迫过甚，太阳山和莲花山联合了起来，他也取得了太阳山生门门主的信任，从而获得了太阳真火阵的所有信息，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这样一门初级阵法。 如今，恰好用得上。 *** 傀儡人在向着城主府集结。 燕喜穿着红色的大袍，长长的袍子迎风飞扬。 他站在一百三十米高的城主府楼顶上，手中提着一瓶永远喝不完的烈酒，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对着广场上的傀儡人们挥舞着。 每当他挥舞一下，广场上的傀儡人便掀起一股白色的浪花，那是他们在朝他挥手回应。 他们用整齐到毫秒的声音喊到：“你好，城主大人！” 燕喜迷蒙着双眼，看着白色的浪花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这个世界上，所有沉眠的傀儡人，都被他唤醒了。 那些正在工作的傀儡人，也在接到他的命令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工作，朝着城主府汇聚而来。 他们按照燕喜的心意，摆成阵列。一个个既不会推攘拥挤，也不会埋怨叫苦。 他们看向燕喜的目光，都热切而欢欣。 “城主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燕喜听见一个声音，回头一看，不屑地笑了一下。“谈总管，你来干什么？” “城主大人，你做过界了！”谈平沉声说到。 “界？什么界？世界都快毁灭了，你跟我谈界？老子都要死了，还管你什么界？”燕喜一挥手，从楼顶的入口冲出来一堆傀儡人士兵，每个手里都端着灵力枪，纹丝不动地瞄准了谈平。 “城主大人！”谈平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了正常。他的脸上留着络腮胡子，头上的头发已经白了。虽然这个世界有的是手段让他变得更年轻，但是他却并不喜欢那样。 “谈平，我要是你，我就杀了凌云海，接管了青棠旧部！”燕喜说到。 “城主大人，我只是过来问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既然看起来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谈平转身离开，无视周围瞄准着他，像是蜂窝一样的灵力枪。 傀儡人没有得到燕喜的命令，一个都没让开。 燕喜笑了一下，傀儡人接受到他的指令，于是让开了整整齐齐的一条路给他。 这一条路像是一条峡谷，两侧都是人墙，一眼看不到尽头。从城主府楼顶上一直通向远方。 “你说，你忍让了一辈子，最后究竟得到了什么？”燕喜大概是喝醉了，谈平已经走远了，他还在絮絮叨叨：“谁不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你将去白水园的名额让给温凉，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谈平走路的速度很慢，但是他没有丝毫犹豫，依然在往前走。 燕喜的话，声音不大，但是故意传到了他的身边。 “当年你怕凌云海，现在你还怕吗？”燕喜突然大声说到：“你忍让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是凌云海的影子，你难道就不会做一回你自己吗？” 谈平越走越远，燕喜突然大声说到：“你就是个废物！窝囊废！凌云海现在已经老得像条老狗了，你居然还怕他！谈平，要不我帮你杀了他，你去接管青棠部吧？” 谈平的身影快要消失了，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燕喜的方向说到：“我来之前，凌先生对我说，只要你对我有丝毫不敬，我只要一通知他，他就会带领队伍杀过来。你猜，如果我真的发出信号，他会不会真的杀过来？” “他敢！”燕喜猖狂地叫到：“这条老狗，他比你还怕死呢！我有无数傀儡人大军，他要是来了，怕只是送死哦！” 谈平笑了笑，说到：“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投靠你吗？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上人，而我们，都是普通人。在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们的位置，我们甚至还不如傀儡人更能得到你的好感。” 谈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到：“凌先生也许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他野心勃勃，也自以为是，冷酷自私，自灵力萧条之后，他还变得有些贪生怕死。可是，他终究和我们一样，把自己只当做普通人。” “如果是面对着温凉或者其它的危险，他也许还会犹豫。可是，如果是你的话，能动手他绝不会多说一句！”谈平说到。 第六十五章 恨 “可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谈平说到。 谈平已经走出很远了，从他现在的角度，可以俯视脚下的傀儡人大潮。尽管已经铺满了城主府方圆几十公里的地面，可是远处的傀儡人依然在前赴后继的赶来。他们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是漩涡一样缓缓地移动。 人们可以不听从燕喜的命令，但是没有谁能阻止傀儡人听从他的命令。 “杀了他！”燕喜大叫了一声。 围着的傀儡人一下子便扑了上去，转眼间就将谈平淹没了。他们的手中明明有枪，可是却没有一个开火。 傀儡人很快堆成了山，并且这座山还在变得越来越高，还有许多傀儡人像是蚂蚁一样往山顶上攀援。 山体不时传来一下震动，每当这时，傀儡人潮便会卷起更加巨大的浪花，将震动给平息下去。 燕喜紧张地看着，用力地喝下了好几口酒。 就在这时，山体一下子爆裂开来，傀儡人的残肢甚至飞溅到了燕喜的面前。 远处亮起一团雪白的光亮，然后慢慢地收缩。 谈平摇摇晃晃地从光亮中站了起来，他看起来还算完整，但是，却已经探测不到多少魂体的波动了。 “怎么样？你不是说凌云海会来救你吗？他不会来的，你看，他不会来的……”，燕喜一步就走到了谈平的面前，用手捏住谈平的下颌，讥讽着说到。 谈平咧开嘴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腕，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到：“安全！” 燕喜一下子便捏碎了他的下颌，随机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抽飞了。 “他妈的，都这样了还安全！你是想死，对吧？那你就去死吧！” 燕喜这时是彻底的失去了控制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用尽了心思，无论是勾结拉拢还是威逼利诱，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投靠他。 暴力的手段，他不敢做得太过，怕触怒温凉。 他想引诱凌云海这些人主动对他出手，他再去告状，可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忍，一个比一个油滑，他也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今天是他最后的试探，可是，那些人居然还是忍住了。 谈平在温凉心中的重要性，恐怕是比凌云海或者冼松山还要重些吧？谈平是不能死的。可是他们居然还是忍住了。 燕喜对着天空破口大骂。 谈平很快便被傀儡人撕成了碎片。 在狂怒中，燕喜突然想到了温凉之所以不计前嫌地让他成为了地面最高统治者的原因。 他是要将自己当成傀儡啊！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可以吸引所有地面人仇恨的靶子！可惜所有人都看清了，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看清？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一条活路。 “你们会后悔的！”他大叫着。 他不相信，凌云海他们会不知道城主府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们视而不见，只是相信谈平的汇报。 既然谈平说“安全”，那么这里就是安全的！ “谈平，你他妈是傻瓜吗？”他对着谈平消失的地方大喊着。 “哈哈哈！”他的笑声都变得有些嘶哑了，可是他却浑然未觉。“你说，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主见，也不敢有自己的主见，你这样的人，和傀儡人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可是谈平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你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让给了温凉，你将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让给了凌云海，你将自己的兄弟让给了司空述，你将自己努力拼搏得来的资源让给了黑沙会……这些不都是凌云海逼迫你的吗？难道，你就不恨吗？”燕喜对着空气大喊着。 选择谈平，他是经过了认真的考虑的。在所有可能会被他拉拢的人中，谈平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可是，谈平宁愿身死，都不愿意站在他这边。 “太阳真火阵，起！”他一挥手，将身后的红袍扔了出去，像是一团火焰一般，飘向那个正越变越大的漩涡。 *** 地面上的旋涡正变得越来越大。 灰色逐渐分离成了黑白两色，互相缠绕着，泾渭分明，却又不依不饶。 不断地有傀儡人从远处赶来，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 不断地有傀儡人死去，大片大片的分解，给黑白缠绕的旋涡上印上苍白色的疤痕，但是旋即被搅动不休的旋涡给抹平。 所有在归一城城主府上空的东西，无论是偶然经过的飞鸟，还是窥探的浮空舰，都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牵扯的力量，还来不及坠落到地面，就被撕成了碎块。 “哈哈！来吧！让天塌下来吧！”燕喜大叫着，在城主府的上空舞蹈着。 有一排傀儡人换上了盛装，持着长长短短的乐器，奏响了他最爱听的歌曲。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靠近这里，都会被那股强大的吸引力给撕成碎片。 太阳真火阵已经完成了二十层的叠加，并且随着傀儡人的不断汇入，还在一层一层地往上升。 “我曾说过，我阻挡不了天穹的崩塌，可是，我却能让他崩塌得更快啊！” “你们都要我死，那么，我也要你们都死，也没有什么错吧？哈哈哈……” 他越来越得意起来。 与此同时，在地面的其它地方，那些刚刚从培育所出生的婴儿，甫一接触空气，便爆成了血雾。 没过多久，地面的所有大厦，都自动激活了防御阵法。 那些还行走在外面，没来得及躲入屋内的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爆成了血雾。 地面齐齐地往下陷，水在沸腾，山在崩塌，所有的飞禽走兽，几乎在一瞬间，全部灭绝。 “我要这整个世界，都与我陪葬啊！哈哈哈……” 随着傀儡人乐队的演奏进入高潮，他也开始手舞足蹈。他令那些在他身下的傀儡人，也开始齐刷刷地舞蹈。 太阳真火阵，叠上了第二十五层。 “原来是这样！谈平，你其实一直在恨，你是故意让我这样做的，对吧？哈哈哈……” 第六十六章 天啊!快看! 燕喜突然想起来了，温凉曾经将太阳山的传承交给了谈平。那么，自己所摆下的这一道太阳真火阵，谈平应该是认识的。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不制止，他也是故意的吧？ 他甚至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念头。 在自己对他百般羞辱的时候，他哪怕是稍微有心，也完全是可以制止自己的啊。 “可恶！”燕喜更觉得愤恨难平，“果然，你们都是该死的啊！” 漩涡上升腾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灰斑，那是傀儡人在成片成片的分解。太阳真火阵叠上了二十六层，但是傀儡人终究是支持不住了，开始了大片大片的死亡。 “燕喜！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在燕喜的身前，出现了凌云海的投影，紧接着，左天明、冼松山、萧道真……许许多多的投影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在干什么？”燕喜用袖子抹了一下鼻端，殷红的颜色在他的嘴沿上方划拉开来，他却浑然未觉。“没看见我在饮酒吗？” “燕喜！你这样做温凉知道吗？” “哈哈哈，你们以为，温凉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吗？”燕喜将手中的酒瓶一下子砸了过去，穿透了凌云海的虚影，落在地上。“你们都是温凉的傀儡，可我不是！” 他的眼睛和耳朵里都洇洇地流出鲜血，可是他仿佛没有发现一样，对着那些虚影咆哮着：“你们这群井底之蛙，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天上做出了多大的成就！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创造的，都是我们给予的！包括温凉，都是我们创造的！没有莲花山，光靠你们蠕动躯体，能繁殖出这么广大的人口？没有正余山，你们能在家中安坐，身影却来到了我的面前？没有太阳山，你们能不吃饭不喝水就能活着？没有金铁山，你们的剑只是一块废铁……你们这些不知道感恩的东西，你们统统都该死！都该死！” “燕喜，你也是出身青棠城的！”凌云海说到。 “没错，我也是出身青棠城的。可是，我知道感恩，我知道报答，我为天上那些仙师们抱屈，我为天上的仙山不平！温凉，你给我出来！你告诉我，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地上的人就可以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择手段，天上的人就不可以？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你应该杀了这些人的，杀了他们，你杀错人了！”燕喜最后在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凌云海等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变成了对温凉的控诉。 一个个面色剧变，却又因为只是虚影的原因，完全无法制止燕喜。 “燕喜，你疯了？”冼松山的面色铁青，看起来恨意勃发。 “我没疯！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燕喜一挥手说到。几个跄踉，他来到了楼顶的边缘，开口之间，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中喷出，但是他全然不顾。“我不是温凉的傀儡！你们才是！”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一下子倒了下去。 从高高的城主府的顶上，倒向了下方那个黑白色交缠的漩涡。 在他坠落的过程中，看见了深色的天穹。 “你们不是不急吗？现在该着急了吧？”在意识失去的最后时光，他竟然还有心思讥笑那些假装关心他，冲到城主府楼顶的边缘，徒劳地伸出手想要将他拽回来的虚影们。 一开始他其实是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现在的他，的确不再是温凉的傀儡了。 他吐出的血里，有一根他刚刚才发现的傀儡线。 *** 凌云海不是不愿意动弹，而是他不敢动弹。 他老了，已经活过了将近六百年的岁月，虽然恢复灵阵不断地修补着他的身体，可是终究有些补无可补了。如果好好休养，自然还可以活很久很久，可是，这世道，却不会给他好好休养的机会了。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年轻的时候不怕死，那是因为死亡看着离自己还远。 但现在死亡随时会降临，再说不怕死，就只能是骗自己了。 燕喜激活傀儡人的第一时间，他便发现了。可是他选择了静观其变。有那么多人也看着呢？冼松山、萧道真……让他们去动吧。 燕喜羞辱谈平的时候，他其实也看见了。谈平的身上，有他悄悄布置的监视灵阵。那时候，如果谈平真的向他求救，他想，自己也许就真的会去救他的。可是，既然谈平选择了回复“安全”，那么，他也没有必须要与燕喜决一死战的理由了。 燕喜发动傀儡人阵法的时候，他其实也可以派人去破坏的。但是，如果自己的力量在这过程中有了折损，那么，往后又拿什么来保护自己？要知道，还有好几双眼睛对着自己虎视眈眈呢。 即便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最正确的做法，其实是应该不计一切代价的去破坏那个漩涡。 但是，他的真身在重重灵阵的保护下，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爆开了一团又一团血雾。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冲出去，会不会也会爆开。如果他的士兵们冲出去，会不会也是如此 他就这样犹豫着，犹豫着…… 在他的身后，站着许多人，都在等着他发出接下来的行动命令。 “谈平啊……”，他有些感慨的开口说到，但是他一转身，却看见了楚骁亭。当年从黑沙会一直追随他到现在的老人，只剩下楚骁亭一个了。 “……可惜了。我们为他默哀吧！”他的语气转换很自然，没有人能听出有什么不对。于是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也没有人看见他有些怔怔的眼神。 窗外爆发出雪白的光亮，将整个世界照得透亮。 那是太阳真火阵在叠加到二十七层的事后，傀儡人终于支撑不住，崩溃了。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注意到他们身旁的投影上，那个黑白缠绕不休的漩涡变成了一锅浆糊，沸沸扬扬不休。 “天啊！快看！” 凌云海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投影，他有些如释重负。这个他看不懂的傀儡人漩涡终于开始瓦解了。不论它是用来干什么的，瓦解了，就结束了。 他有些恼怒地看着刚才那个惊叫出声的人，本来是该为谈平默哀的时候，那人却如此造次。 可是他发现那人的手，指向了窗外。 第六十七章 天崩 窗外，一道铁幕自天空缓缓垂下。 天空黯淡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睁圆了眼睛。 凌云海扑到窗边，正看着天空中最后一线日光消失在地平线上。 “这是……？”凌云海惊疑不定。 那黑沉沉的天幕，像是一艘巨大的浮空舰的底座。可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浮空舰。 “难道是……？” “天塌了！”他的身后有人喃喃自语地说到。 凌云海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燕喜费尽周折搞出来的傀儡人大阵是干什么的了。 在这一瞬间，他怒气勃发，直想将燕喜挫骨扬灰。 可是燕喜已经死了，他只能隔着窗子，看着黑沉沉的天幕，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窗外早已经变成空荡荡的一片了，所有人都躲在了屋子里。那些没有灵阵保护的大楼，正在陆陆续续的崩塌，扬起的烟尘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他轻轻的推开窗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窗子打开的一瞬间，“哗啦”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脚下一空，旋即便往下掉。 天花板也跟着落了下来。 这幢大楼的防御阵法终于不堪重压，崩溃了。 他急忙使了个灵决，从掉落的墙壁间穿了出去。甫一接触外面的世界，便感觉到像是陷入了泥潭中一样。空气变得粘稠无比，如果不使用灵决，根本无法抵挡来自外界的压力。 “凌先生，你还好吗？”有人迅速的撑开晶壁，为他和他的同伴们挡住接踵而来的烟尘的冲击。 他们很快就飞到了高空中。 地面的烟雾腾起在他们的脚下，像是一朵小小的蘑菇。 地面的视野里长满了这样的蘑菇，一朵朵像是雨后的草地上长着的那种，黑色的腐败的菌类植物。 但这满目疮痍并不值得恐惧，最多只能带来心痛。 真正让所有人感觉到恐惧的，是天顶上那一片厚厚的铁色。看上去很近，仿佛再升一段时间就能摸到了。 那种压抑的感觉，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锅里一样。 空气带来的巨大压力，更是平添了这样的恐惧。 到了里地面三十万里这样的高度，已经听不见地面传来的声音了。只能看见地面球形的轮廓。 往日里它是蓝色和绿色交织的，海水和森林将地面染成的颜色，才是他们熟悉的地面。可是现在，看上去那就是一个掉进了下水道里再捡起来的毛球，污秽肮脏，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它散发着臭气。 可是，那是他们的家园。 “天塌了啊！”还有人在喃喃地重复着这样的话。 凌云海还想继续往上升，但是楚骁亭拉住了他。 “没有用了，凌先生！”楚骁亭说到。 凌云海闭上了眼睛，将眼泪再一次压了回去。 “现在我们应该干什么，骁亭！”他问。 “能不能找到温凉？只有他才知道我们该怎么做。”楚骁亭说到。 凌云海摇了摇头。“他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那我们找冼松山或者萧道真吧，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通讯很混乱，我们现在谁都联系不上。”很快有人汇报了上来。 世界仿佛又进入了永夜，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该干什么了。 “我们要靠我们自己了！”凌云海说到：“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不论有没有温凉，我们都只能靠我们自己！” 他将这句话来回说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坚定。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彻底放弃了苟且偷生的念头，决心要不顾一切地来反抗一回。 当年他在黑牢里反抗余墨，在第三区反抗第一区，在青棠城反抗薛夜城……那时候他觉得充满了斗志。可是后来，岁月渐渐地让他消沉了下来。 现在，他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敌人正站在他们面前，他想要消灭他。 “骁亭，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 “是的，凌先生！”楚骁亭的眼睛里闪着光，激动得泪水都流了下来。 他比别人更激动。别人没有和凌云海一起经历过那些艰难的岁月，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凌云海的斗志又重新回来了，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那些同僚，天赋和实力都不差。可是他们被凌云海带领着，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从来就没有经受过什么大的挫折。一直到灵力萧条时代来临，和秋林城的对峙，最终他们也不算是失败。 所以，楚骁亭知道，只有不断燃烧的，斗志昂扬的凌云海，才是真的凌云海。 那个唯唯诺诺的凌云海，真的如燕喜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傀儡。 他宁愿世界毁灭，也想要看见凌先生，重新振作起来。 “诸位！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必将取得胜利！” 就在铁幕降临之后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凌云海重新建立了青棠城。 在离地面三十万里的高空中，他迅速地发布着命令，像是早有预案一样，胸有成竹。 所有人都被他感染了，一个个都觉得，胜利即将到来。 没有人知道，就在三个小时前，他刚想着将自己送进保养室，重新修补一下身体。 *** “吴涉，重新建立通讯连接有没有问题？” “对不起，城主，大规模的通讯连接中枢还是不能实现。正余山的灵阵设置太复杂，我们的灵器也没有制造完毕……” “我们需要它，吴涉。没有通讯连接，我们的救援计划根本无法展开。现在每一秒钟都有人死去，早一秒恢复连接，我们就能多救回一条人命。”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城主。我再试一下，如果顺利的话，通讯连接应该可以在十个小时后恢复！” “行，那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将通讯连接恢复起来！” “好的，城主！” 吴涉五十境，从温凉那里得到了正余山的部分传承。 （山雨欲来，动荡反侧。5月每日2更，但不知能持续多久。大势如此，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写下去。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第六十八章 青棠 没有就职典礼，没有烛光晚宴，甚至没有公告天下，凌云海就这样成为了青棠城的城主。 他甚至不需要对青棠城进行化画界，所有追随他的人都知道青棠城的界线在哪里。 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叫他“城主”。燕喜来到地面所有的统合行动，在天幕垂下之后都顿时冰消雪融，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我们要在这里建立庇护所，让所有人都进入到庇护所里来。小七，你来负责这件事。三天之内，建好一个能够容纳一千万人的晶壁空间。” 在他宣布重新成为青棠城城主的三个小时后，他已经来到了地面，发布了第二道命令。 “好的，城主。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考察一下选址，毕竟这里……”，小七是一个面容柔弱的男子，虽然是在大乱之中，依然将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化了整齐的妆容，身上还散发着香水的味道。 “来不及了，先建立起来再说。”凌云海就这样下了决定。 他明白小七的意思。自燕喜建立归一城主府之后，凌云海为了避祸，远离了地面的中心。这里是海洋上孤悬的一块大陆，面积虽然很大，但是远离人类中心。如果为了长久发展的话，并不是太好的选择。 “好的，城主。”小七是原来的青棠城规划部的总长，出身青棠学园的空间建筑系，无论专业和资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工作了。 “秦月，你暂时做我的秘书，负责记录我发布的命令。”凌云海指着人群中一个正专心听着他说话的女性说到。 那个叫秦月的女性明显吃了一惊，但随即收拾好神色，“好的，城主！”，然后站到了凌云海的身边。 这是一个有些成熟的女性，原本是负责给凌云海做日常身体维护的护士，现在一跃成为了凌云海的秘书，从地位上而言，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主要便是救人。在现在这个局面下，肯定会有很多伤患，我们需要找到他们，将他们运送会庇护所来。”凌云海说到。 “城主，我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一个灰头土脸但是神情昂扬的高大男子说到：“现在毕竟不是灵力萧条时代，在这样的空气重压下，能够活下来的人多少都有些自愈能力，不能活下来的，恐怕也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韩杨，你是我的浮空舰队长，你就不要管这些事情了。你去找到你的浮空舰，和他们联系上，准确去天上看一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尽快将最准确的信息传递回来。如果你找到两艘以上的浮空舰，就往旧大陆派一艘过去，争取和冼松山或者左天明联系上，带回他们的信息。立刻就去吧！”凌云海说到。 “可是，我走了之后，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不是还有他们吗？而且，我也不弱。”凌云海说到。他曾经到达过五十境的巅峰，但是随着身体机能的老化，他现在只有四十境的修为了。但的确也算不上弱者。 “那……城主，我去了。”韩杨朝凌云海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能够追随凌云海来到这里的，都是凌云海曾经的心腹手下，他指挥起来如臂使指，圆滑如意。 “救济所里，应该有医院，有学校，有工业……一切都要像一个完整的世界一样。毕竟将来会有一千万人在里面生活。也不知道这重气压会持续多久，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得考虑长远了。骁亭，这个任务我交给你了。” “好的，城主。”楚骁亭在凌云海的手下，做过特务，做过内卫，做过教育部长，做过兵营营长，做过经济参谋……几乎所有的角色，他都做过。 温凉曾经找过他，问他愿不愿意去新月山，但是他拒绝了，选择留在凌云海的身边。在这个世界上，敢当面拒绝温凉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了。 “其它的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去救人吧。方圆四十公里，不要走得太远。完成搜寻之后尽快回来集合。”凌云海说到。 在偏安一隅之后，凌云海并没有解散他的幕僚机构，只是在之前的的基础上进行了精简。虽然他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自身的维护保养上，但是各部门各司其职，反而将这片旧大陆治理得十分精致。 只是天灾骤然降临，各部门之间失去了联系，陷入了混乱。 在将人手分配出去之后，他的身边便只剩下了秦月和几个闲人。 初次执掌秘书职责的秦月，觉得有必要主动问一下：“我们呢？城主，我们是不是应该干点什么？” “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用干。”凌云海找了块破损的墙体，随意坐了下去。“我要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反而会让人觉得紧张。” “可是……” “别说话，秦月。现在你是秘书了，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别说话。” “可是你应该接受治疗了，城主。”秦月说到。她原本是凌云海的治疗师，维护凌云海的身体是她原本的职责。 “没必要维护了，就这样吧，我很好。谁都会有老去的那一天，精力不济，境界衰退。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就行了。”凌云海说到。 “好吧。”秦月退到了凌云海的身后。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没事儿。”凌云海说到：“在温凉去往天上之前，他找我专门聊过。我们对这一天的到来，不是没有准备。只要我们努力度过这一段时间，努力活下来，终究会好起来的。” “温凉说了什么？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秦月又忍不住问到。 “别说话，秦月，以后我没有问你，你就别说话。闭嘴也是你作为秘书的职责。”凌云海有些怀念他原来那位秘书，但是那人留在了旧大陆，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他闭上了眼睛，他有许多事情需要想。 天幕在迅速塌陷之后便又停了下来，这终究是一个好消息。他想，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事情出来，为人们建立一点信心。 第六十九章 天壳就在我们头上! 晶壁空间在三天之后便建立了起来。 在晶壁里，气压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程度。并且在晶壁的上空还挂上了一枚小太阳，每个十二个小时熄灭一次，模仿成世界之前的样子。不过晚上就没有月亮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庇护所的名字叫做“晚西庇护所”。这是一个消失在灵力萧条之前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它的来由了。 一道玫红色的光柱从救济所的顶上直刺天穹，即使在新大陆的边缘，也能清楚地看到它。 许许多多的人就以它为坐标，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进入庇护所里。 凌云海就坐在门口，每一个进入庇护所的人，他都会亲手地上一本“庇护所须知”这样的小册子，有时候还会和颜悦色的同别人聊几句。 进入庇护所的新人，可不会知道这个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头，就是青棠城的城主。但能在此时还活着的人，至少在三十境以上。能修炼到这个境界，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智都在中人之上，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淬炼，所以，即便是一个看门发传单的老头，他们也绝不会轻视。 原本凌云海还待收拾几个刺头，为庇护所立下规矩。这样一来，除非他主动找事，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也好，庇护所的管理将来会容易很多。 去往旧大陆的浮空舰返回了，带来了那边世界的消息。 同这边一样，基本上三十境以下的人统统死了个干净。冼松山重建了修罗城，左天明重建了秋林城，萧道真继承了归一城的名号，但是人们纷纷从他的领土上逃离，去往其它地方。 “呵呵，”凌云海一向看萧道真不顺眼，听闻这个消息，忍不住暗自讥笑了几句。“当日那些人纷纷投靠他，说是要人人如龙，如今人还是那些人，却宁愿来我们的地盘上当难民，也不去他那里当龙了，也不知道他该作何感想。” 在青棠城、秋林城和修罗城的庇护所已经建立起来之后，归一城的庇护所还在论证阶段。关于在哪里修建，修建多大，采取什么运营模式，什么人有资格入住……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萧道真自己倒是先搭建好了一个小型的晶壁空间，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晚西庇护所能够容纳一千万人，但是实际入住的人口，不过一百多万。 燕喜的太阳真火阵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比灵力萧条所造成的伤害还要大得多。那些死去的人，除了一开始被重气压直接压碎的之外，更多的人是因为不适应重气压的生活，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陆续死去的。 凌云海所建立的这一片由浮冰托举着的新大陆，原本人口上亿，最终保全下来的，只有区区百万人。 一周之后，已经没有人再从外地赶来了。 凌云海决定对活着的所有人说点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表公开的讲话了，青棠城是他一手建立的，他在青棠城人们心中的分量，已经不需要靠时常露面来维持。恰恰相反，他越是深居简出，人们反而越是对他敬重热爱。 他深谙其中的道理。 即便是上一次灵力萧条时代，他也不过公开露面了两次。一次是宣布对秋林城的战争开始，一次是宣布灵力萧条时代的结束。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需要站出来。 “我的孩子们！”他的投影出现在庇护所的晶壁上。 当人们发现原来他就是那个守在庇护所门口接引他们进入的老头儿的时候，有许多人忍不住就哭出了声来。 他还没有讲出更多的话，庇护所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示意人们安静。 他的脸色看起来庄重，却又显得很平淡。人们只觉得在这个经历了六百年风雨的老人的眼中，大概没有什么困难是可以难住他的吧？ “刚刚，我们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牺牲！”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到：“但是，我们取得了胜利！我们将天幕给成功地拉了下来！” “伟大的燕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完成了这一使命！虽然他已经牺牲了，但是，请记住，他是为我们而牺牲的！他是为了让我们不再拘束于这方世界，不再忍受天壳随时塌陷的威胁，不再将我们的命运交给未知来掌控！我们需要记住他的名字，还有许许多多同他一样，为了完成这一使命，默默贡献的英雄们。我无法在此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但是，所有活着的人，请不要忘记了他们的奉献，也请时刻牢记，我们最终的使命！” “死去的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惋惜，但是，如果我们沉浸于这种惋惜和哀伤中无法自拔，那么，他们的牺牲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请振作起来！这是我最严厉的命令，是那些死去的英烈们最执着的理想，是整个世界所有人共同的信念，也是我们，为了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下一代人，为了人类的未来，所必须做到的事情！” “天壳就在我们头上！它可怕吗？不，它一点都不可怕！在我过去的岁月中，经历过无数比这更可怕的事情，每一次我都以为那是灭顶之灾！可是，我们一路走过来了！回头来看，所有的困难，在我们必胜的信念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所有的困难，都是因为我们要取得更大的收获！所有的困难，都是我们成长的磨刀石！正是经历了那些困难呢，我们才成长为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们的灵石不计其数！我们的实力前所未有！我们的梦想空前绝后！” “天壳就在我们头上！你们自己就可以摸到！还有什么比打破这个牢笼更能让我们兴奋的？我们都至少是三十境以上的武者，我如果合起来，谁能想象得出，那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力量？” “天壳就在我们头上！现在，只要我们再努力一把，刺破天穹，我们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四十万年来，我们身处囚笼而不自知。这样的命运，将在我们的手中打破！” “我的孩子们，请跟随着我，一起开创一个新的世界的吧！” 第七十章 旧大陆的红日 凌云海替换掉了他的身体的百分之七十的组织，虽然如此，他依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好多少。 苍老是一种无可言说的感觉，非亲身经历，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 两周之后，他坐在浮空船上，向着旧大陆前进。 他要回到青棠城去，他要巡视他的领土，让他所有的孩子们都看见他。他还是那个能够带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青棠城城主，也许他们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实上，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人们的心就不会散，信念就不会移。 陪伴着他前往旧大陆的只有秦月，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了，不该她说话的时候她绝不会说话。但是凌云海却又觉得她太沉闷了。老人总是很难侍候的，他有时候也这样嘲笑自己。 他一个士兵都没有带，将他们都留在了他的新大陆。在那片新开辟的漂浮陆地上，人们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任何一个人手都弥足珍贵。 何况，他是要返回他的故城，那里的人都盼望着他的到来，他需要什么侍卫？ 到了现在，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年少时候的争权夺利，与其说争的是生杀予夺的权力，倒不如说争的是一口气。他争的是“大丈夫当如是也”，而不是“彼可取而代之”！ 如今该看的风景都已经看过，该尝的滋味都已经尝过，那口气也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该放下的就得放下！ 并且，最好能让他的孩子们，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能看一看他们应该看的风景，尝一尝他们该尝的味道。 如果再给他几百年岁月，他说不定也会向往一下天壳外的世界。但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他的使命大概是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他是需要去送一送下一代人了。 “小月，最近怎么不太爱说话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和秦月说起了话来。 “我……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多听多看，少说话。”秦月小心翼翼地回答到。 “哦。”这还是凌云海告诉她的。“替我泡一壶茶吧？廋西湖的明前茶，还有吗？” “没有了，城主。”小月回答到。廋西湖还是最开始的青棠城的一处景致，经历过几次沧桑变幻，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留存下来的明前茶，也早就喝完了。 “那就算了。小月，你将来有什么想法吗？你想就这样一直做我的秘书吗？”凌云海随口问到。 “城主，你是对我有什么安排吗？”秦月急忙问到。 “别着急，别着急，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没什么想法，我觉得能做你的秘书，挺好的，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呢。” “哦。”凌云海点了点头。秦月说的未必是真，可惜他没有温凉的本事，无法窥测到别人的内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到：“将来你们打破了天穹，可得认真的去看一看。天穹外面，应该也有天吧？天外是不是还有天？” “天外，未必就那么好。”秦月说到：“也许，还不如这囚笼里呢？” 凌云海笑了一下。“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明知道身处囚笼里，却不愿意打破囚笼。但是，这是不行的。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去找它，它就会来找你。小月，将来有一天，如果你发现了某些难事，可不要像我一样，以为他未必会那么快发生，一拖再拖。” “是的，我记住了。”秦月说到。 “天穹塌缩，死了那么多人，我是有责任的。”凌云海沉重的说到。 “城主，你没有错——” 凌云海止住了他，示意她别再辩解。“到了我这个位置，我可以做错，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这就是我的责任，我原来以为权力就是权力，是对别人的支配。其实，权力是对别人的责任。我没有让他们过好，我就是有错的。” “温先生应该不会这么认为的。”秦月说到。她还没有见过温凉，只是在别人的口中，知道这是一个能够主宰一切的强大存在，打破天穹的玉龙抵天剑阵，就是他提出来的。在他的心中，温凉强大是强大，但是，远谈不上尊敬。凌云海才是她心目中的长者，更值得他倚靠。 “这与温先生怎么认为无关。”凌云海说到：“我们就是太依赖温先生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局面。拯救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无论温先生在与不在，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司空述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他是被温先生杀死的。” “那你觉得温先生做得对吗？” “对的……吧？”秦月有些迟疑，但在凌云海面前，她觉得自己可以说实话。这也是她的朋友们的看法。 “我、司空述、冼松山、萧道真，无论杀掉哪一个，都是没有错的。”凌云海说到。“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我们开创了一个时代，所以我们以英雄和守护者自居，我们固守着我们的成果，却不知道，时代会变得如此之快。我们还没有开始享受我们的成果，就被新时代给淘汰掉了。” 秦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凌云海的身上，他感觉到了沉沉的暮气。作为经验丰富的疗养医生，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可是，此时她只能说：“可不能这样说，你是带领我们前进的舵手，我们只有在你的带领下，才能……” “你们会做得更好的。”凌云海打断了她。然后缓缓地走到了浮空船的船舷边。 浮空船正在海洋的上空飞行，下方是波澜壮阔的海水，前方一轮红日挂在高空，那是旧大陆上新挂起来的太阳。 “没有了我，你们也会前进；没有了温凉，你们也会前进；即便是没有了整个世界，你们也会前进。”凌云海喃喃地说到。 “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太阳的再前方是黑沉沉的天幕，它笼罩着四方，坚硬得像铁一样。 第七十一章 带它回家 温凉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当灾祸降临，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之后，凌云海、冼松山、左天明都不约而同的站了出来。同其他人到处询问温凉在哪里不同，他们三个都不约而同的对这个问题保持了沉默。 有人说温凉已经离开了，他在天壳上打开了一个只够他一个人通行的小孔…… 有人说温凉躲进了地壳的深处，这圆圆的地球，就是他为自己建造的堡垒…… 甚至有人说，他死了……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谣言很快被一个接一个的戳破，没有过多久，人们便停止了对这个问题的讨论。人们开始相信，只要所有人联合起来，玉龙抵天剑阵达到三十六层，就能够攻破天壳。这虽然也很困难，但并不是不能实现。 他们开始主动的演练这一套剑阵，并且尽可能地找其他人配合。 就像四十万年前一样，所有人都团结了起来，为了一个目标开始了紧密无间的配合。无论温凉在与不在，他们都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凌云海、冼松山、左天明就像三面旗帜一样，人们相信，在他们的带领下，胜利终究会到来，就像过去他们所做过的那样。人们的信心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甚至他们开始怀念起了司空述，自发地在秋林广场上为司空述建立了纪念碑。这个曾经带领他们走过无数次胜利的旧城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死去了，都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当纪念碑落成那一天，很多人都从庇护所里跑了出来，远远地掷去一朵灵力凝结成的白花——因为人太多了，很难真正地靠近。呆在重气压下，虽然短期内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呆久了还是会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白花只能持续一刻钟的时间，但是那一天的秋林广场上，白茫茫的一片，持续了整整一天。 也是在同一天，凌云海的浮空船抵达了旧大陆的岸口。 销金港上，人山人海。 当凌云海的浮空船从海浪上方现出身影的时候，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维持秩序的军警们几乎都快要控制不住人潮了，有些军警甚至也转身加入了欢呼的人群中。 这是凌云海的城，他被燕喜驱逐了三年之后，又回来了。 当他还在的时候，人们不觉得有什么，当他离开之后，人们却他的想念越越来越浓，甚至觉得没有他就失去了方向。特别是在天幕垂下，所有人的心底都惶惑不安的时候，凌云海的回归，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强力的希望。 有些人专门从十万公里之外跋涉而来，就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在人潮之外，原来的青棠城城主府中，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连那些旧的任职人员，都回到了这里，门口的卫兵还是老的卫兵，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口，他的秘书有三位，现在也都整整齐齐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通过灵阵投影，他的浮空船的影子传递向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等待着他出现的那一刻。 浮空船的门打开了，第一个出现的，是一个浑身素白的女子。 她出现在船头的甲板上，低着头。 “怎么回事？”“城主呢？” 人群纷纷嚷嚷起来，有几个心急的甚至飞了起来，围了上去。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有人大声痛哭了起来：“城主！” 紧接着哭声响成了一片。 没有人想到，他们迎接回来的，会是凌云海已经僵硬的尸体。 *** 连凌云海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回旧大陆的途中。 重气压带来的影响，可以被他暂时的克服。但是在压制了几周之后，终于爆发，让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他才活六百多年，本不该这么早死的。 临死之前，他连通了冼松山的通讯。 也许是彻底的放下了一切，他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冼城主，没想到是我吧？”他甚至还有点顽皮。 “呵呵，的确没想到，怎么？回来了吗？”这只是一句寒暄的话，就跟普通人问天气怎么样一样。 “回来了。你那边怎么样？”凌云海问。 “还好。”即便是面对凌云海，冼松山也看起来信心十足的样子。“人们信心百倍，一边抓紧演练剑阵，一边建设新的繁殖中心，大概还有几个月，第一批诞生在庇护所里的孩子，就应该出生了。” “那好。”凌云海笑着点了点头。“我把青棠城交给你，你会要吗？” “开什么玩笑？”冼松山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我说，凌老头，现在可不是咱们斗来斗去的时候。你要有什么恩怨，别放到现在，行吧？” 凌云海收起了轻忽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呢。冼松山，我活不了太久了。” “什么？你怎么了？” “冼松山，你比我年轻，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但是我得警告你，别轻易地让自己进入重气压的环境里，虽然你可以用灵阵隔绝它的影响，可是它迟早会破坏你的身体，让你的身体产生变异的。” 凌云海举起了他的手，挽起袖子，他的手上，从手指到手臂，上面的皮纹已经完全脱落了，肌肉暴露在空气里，像是鼓满了气的气球一样。 冼松山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是被吓到了。“你……你怎么了？” “皮纹被破坏，永远不会再生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冼松山穿着笔挺的黑色十字制装，即使是在他休息的时候，他也让自己保持着斗志昂扬的姿态。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他坚强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但是现在，他似乎被打败了一样，眼神混沌，神思混乱。 他比凌云海年轻，但也是四百多岁，在平均寿命之上了。 凌云海在这个时候死去，所带来的影响，恐怕会真的毁灭掉所有人……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信念所带来的作用。 “我……这……我……你想怎么办？”他迟疑地问到。 “将青棠城交给你，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凌云海说到：“我也很想继续活着，继续抗着……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你……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马上派人过来，最好的医疗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救回来……” “没用了，冼松山。”凌云海笑着摆了摆手，“我将青棠城交给你了。” “你的位置在哪里？别灰心，凌云海，你能坚持住的……” 就在冼松山的注视下，凌云海的面色迅速的灰败，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分解，许多的尘埃从他的身上升了起来。 “你身边的人呢？你的医护呢？”冼松山的声音不断地传来，他在惊惶地大叫。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杀死凌云海，但是现在凌云海真的要死了，他却伤心得不能接受。 “我将青棠城交给了……以后就是你带领着他们……他们要是不听话，你就打他们……他们会听话的……记得一定要爱他们，就像是爱你自己的孩子一样……”凌云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到了最后他已经是在语无伦次地说话了。 “如果你发现他们……发现了它，记得带它回家……带她回第一区……你告诉她……我一直在等她……” “哐当！”一声，是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 凌云海的投影从冼松山的面前消失了。 我为什么要写网文? 读者应该明白阅文新合同的事了，这里就不多说了。 网文是一个不正确的归纳概念，它终究还是文，只是发布在网上而已。 所以，虽然我是扑街，但是我依然觉得，这是一份能够让我觉得骄傲的兴趣和爱好，我也乐于向人推介起点和我的小说，并且我深信不疑，将来有一天我会一鸣惊人，写出让所有人都叫好的作品。 在这个信念下，我用爱发电，林林总总写了上百万字的扑街作品。在读者看来没有价值，在我自己看来，这却是我的追求和成长记录。 我为什么要写网文？ 因为我梦想着一朝成名天下知！ 我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但是被社会毒打了很多年，该磨平的棱角都已经被磨平了。 只有文字，是我可以完全掌控的东西！ 没有人教我怎么写，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而且，我也从中体会到了快乐，体会到了成长。从一个磕磕绊绊一小时500字的扑街，成长为一个磕磕绊绊一小时2000字的扑街。这是肉眼可见的快乐，这是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快乐…… 我希望有一天，人们都听见我的名字。 我希望这个世界，记得我曾经来过。 我为什么要写网文？ 因为我恰好明白，生活除了爱，还有财米油盐。读者，你也必须得明白，爱其实是发不了电的。 我工作很忙，这年头但凡上班的，没有一个不说自己忙的。特别是我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冷暖自知。 写文是我所见过的，唯一可以站着挣钱的行当。只要让读者大爷满意，你就可在自己的文字王国里肆意纵横。 我有工作，能挣钱，能挣比我写文多很多很多的钱。 但是我想站着挣钱！ 我为什么要写网文？ 因为我眼红肘子月入五十万，眼红唐三年入一个亿，眼红蛤蟆在知乎上装逼…… 我觉得我不比他们差！ 他们能做到的为什么我做不到？ 如果说在生活中唯唯诺诺，即便是别人夸奖我，我也得小心翼翼地谦虚说：您过奖了您过奖！ 可是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谦虚？ 我就是眼红，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是嫉妒！ 我要屠神证道，我要逆天改命，我要这铁棒……（说错了）……我就是要逆天啊啊啊啊啊…… 瞧，我三十多的人了，还是这么中二..... 我为什么要写网文？ 总结一下，为了梦想、为了尊严、为了钱！ 如果都没有了，我还写什么网文？ 当然，网文的世界里，不仅仅是起点。 江湖很小，阅文几乎独占。 江湖很大，阅文不可能独占。 大神们很少发生，因为他们的地位不同。譬如打仗，冲锋陷阵的只能是我们这种扑街小兵。 倘若我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带头冲锋，那说明我这个小兵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职责。 “自古变法未有不流血者……有之，请自嗣同始（呸！请自我始！）” 第七十二章 尘雪 凌云海的死，引起了全世界的哀恸。甚至连归一城的人们，也在胸口佩戴上了白花，以追思这位曾经统治过这个世界三分之一的人物。 但是，他们的哀恸还来不及持续多久。 他们自己也大片大片地死去了。 首先是体表皮纹的脱落，然后整个人便会像是积年的破布被人打了一鸡毛掸子，分解成无数的尘埃，最后只剩下一把枯骨。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以为这是一种传染病，人人惶恐不安，个个都将自己锁了起来。到最后他们发现无论自己怎样躲避，都还是死了。 慢慢地他们终于找到了原因，所有曾经同重气压接触过的人，都会死去。有些人会死得快一些，有些人会死得慢一些而已。 于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恐惧的气氛中。 当日天空突然塌陷，重气压骤然降临，几乎所有人都曾经暴露在重气压里过。没有人能逃得过死亡的追捕。 一开始还人满为患的庇护所，在一个月之后，便成了空荡荡的一片。 三个月之后，有的庇护所里开始长起了野草。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剩下了。 一年以后，大地上长满了匍匐的野草，晶壁构造成的庇护所，变成了野兽的乐园。这种新出现的野兽，矮小而丑陋，喜欢钻进地下，白天不怎么看得见，只有夜晚才出来活动。它们什么都吃，饥饿的时候，连自己都吃。 三年以后的某一天。 冼松山和左天明背靠背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晶壁外面那黑沉沉的天空，以及天空上已经燃烧殆尽，却没有人去补充维护的太阳。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城主了，整个世界的庇护所，各自独立地生活，谁也没有力气去管谁。每个人想要活下去，只要依靠自己的挣扎。 靠着牺牲了一队又一队士兵的死命维护，这个庇护所还依然存在着。每隔一个月，就必须抽取出五十人到庇护所外，为晶壁补充灵石。这在以前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却成了死亡之途。 萧道真在收集完了星辰白矮金的材料之后，还没来得及铸炼，就死了。他死的那天，灵力通讯恰好也断了。直到三个月后，才有一名不怕死的士兵，徒步越过一百万里的赤道，来告诉他们萧道真的死讯。 据说，这一队报讯的人，一开始是一整只浮空舰队，三万人。但是最后到达冼松山面前的，只有一个。并且，这个人在说完萧道真的死讯后，便也紧跟着死掉了。 同原来设想的不一样，天塌下来，他们并没有被压死。仅仅是环境的改变，就要灭绝了整个人类世界。 “唉！” “唉！” 他们各自叹了一口气，各自孤独地望着晶壁外，便又是一天过去了。 “城主，我们还有希望吗？”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走到他们的身后，衰弱地问到。 “当然有！”冼松山条件反应一样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我们有一个秘密计划，左天明，还是你来说吧！” “呃……秘密计划，秘密计划！”左天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嗯，还不能说是吧？反正，总之呢，还等一段时间，肯定会不一样的！”冼松山走到那老者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 “哦。”老者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这一座庇护所，还剩下五万人，每一个人，每一天，都依靠冼松山的保证而活着。 “又到了要维护晶壁的时候了。”老人说到。 “啊，这么快？”左天明有些恍惚，感觉离上一次送别那些维护小队才过去没有多久。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问到：“这一次抽到的是多少号？” “第七百二十五号。” “哦，那就七百二十五号吧。”左天明无力地挥了挥手。庇护所三万人，每十人一组，编成了三千只小队，每次抓阄决定由哪一队出去维护晶壁。出去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回来了，回来了也没用，还消耗灵石。他们会向着远方前进，如果能找到荒废的庇护所，就能在里面度过他们的 “第七百二十五号里，左城主，也在里面。”老人轻轻地说到。 左天明愣了一下，“哦，行。”他淡淡地回答到。 “松山，他们就交给你了！” “哦。”冼松山连头都没回，随意扬了扬手。 去与留，难说哪一个更比哪一个好。 *** 黑夜降临，庇护所外面下起了雪。 一开始没有人看见，但是到了太阳重新挣扎着点亮天空的时候，所有人便都惊讶地发现，庇护所的外面，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那不是雪，是灰。 纷纷扬扬的灰尘从天空落下来，将太阳遮蔽得像是一只煮得半熟的鸡蛋黄，微微光亮，将太阳附近的灰尘染得绯红。 “这是……末日又要到来了吗？”冼松山绝望地看着外面。这一次，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和他的孩子们解释了。 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人来问他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有些人干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给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躺好，等待着末日的到来。 眼看着灰尘在晶壁外越积越厚，很快就有了一人多高。 “呼啦”一声，一阵风从外面卷了进来。 “谁？”“该死的！” 人们咒骂不休。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从外面过来，倒也是稀奇。 不过人们现在竭力避免接触外面的空气，以免给自己染上疾病，这人鲁莽的举动，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危险。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兜帽的身影随手闭合了晶壁，站在门口向众人望了一眼。 随后便直接走向了冼松山的居所。 这里是修罗城最大的庇护所。 沿着晶壁，整面墙都布满了巢穴，人们一个个地从巢穴里探出头来，乍一望去，像是海边悬崖上的燕巢一样，小燕子探出头来，等待着捕食归来的妈妈。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但是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找到了冼松山。 门口的卫兵忘记了向他盘问，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他仿佛被抽调了浑身力气一样，颤抖着靠在墙上。邻近的人们发现，他的眼里居然流下了泪水。 第七十三章 三条曲线 “温凉？”冼松山颤抖着声音问到。 不待温凉回答，他忙不迭地从窗边端起一个小矮凳，用手掸了掸，放在靠近温凉的地方。 那张凳子是刚才左天明所坐的，现在左天明已经离开了。 这间屋子极其简陋，虽然是两位城主的居所，依然和普通人的住所没有什么两样。 “给我倒被热水来。”温凉说到。 冼松山一个箭步便去桌子边，拿出一只杯子，从旁边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 水倾泻在杯子里发出汩汩的声音。 温凉取下头上的兜帽，伸手将那一杯恰好倒满的水杯给摄了过来，一口饮下，喉咙里发出畅快的呼声。 “温凉，我们还有救吗？”冼松山问到。 “当然！”温凉说到，“相信我！” 冼松山的心松下了一大半。他终于能够体会，为什么那些人每天都要来问他一句，而他的那一句回答“相信我”，究竟带给了那些人怎样的力量和勇气。 但是他还是半信半疑地问到：“外面那场雪是怎么回事？” 温凉叹了口气，说到：“这还需要从天壳的突然崩塌说起了。我们对天壳的运动一无所知，即便是在发现他在崩塌之后，也只是例行观察，并没有其它的手段来应对。可是，我们计算错了天壳崩塌的速度。我们原本以为他是按照每天一公里的速度向内匀速凹陷的，可是这只是一个大概统计。直到我抓住了一个叫做薛夜的人，让他对天壳的崩塌速度进行计算，才发现他的崩塌速度，并不是匀速。我本以为他的崩塌曲线会是一条正弦，却没想到它的崩塌曲线相当复杂。” 温凉随意在地面画出一个二维的坐标，然后在上面画了一条往复回环的曲线。 “这就是薛夜计算出来的东西。我复核了一下，完全是复核实际状况的。”温凉说到。 冼松山看得直皱眉。 从曲线上看，这个速度的变化，还不至于如此剧烈。 “可是，恰好燕喜弄出了一个太阳真火阵，这是我都没有预料到的。”温凉又在旁边画出了一个坐标，一条复杂的曲线，陡然变得笔直，然后消失在坐标之外。 “因为一个因素的变动，导致天壳崩塌失速了。于是它就这么不讲道理的压了下来。”温凉叹了口气。 “薛夜是谁？”冼松山也看不明白，他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一个永生不死的人。”温凉说到：“如果凌云海还在的话，他会记得这个名字的。这不重要，你感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在青棠城的历史中查到，反正荀子由那里，记录了大量的历史。” “天壳崩塌的时候，你在哪里？”冼松山问到。到了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温凉的到来，重新燃起了他假装一直存在的斗志。 “我那时在天上。”温凉说到：“那时我已经发现不对了。原本天壳不应该这么快靠近真月山的，可是在我来到地面后不久，大概就是我杀掉司空述的时候，真月山却被天壳给压碎了。于是我去一探究竟，顺便试试看，能不能挡住天崩。” 温凉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我差点就以为我挡住了，没办法，我实在是太强大了。可是，随即太阳真火阵的引力像是一个按钮一样，打开了天壳失速的开关。当时的崩溃速度真的很快，差点引起内爆。幸好，我抵住了它。” 说到这里，温凉忍不住大笑了两声：“哈哈，天壳没我们想的那么坚固，我们可以打破他的！” 冼松山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一露即收：“外面的重气压还会持续多久？” “等这场雪下完，就差不多了。让那支维修小队回来吧，没必要出去冒险了！” 重气压的影响，连温凉都心有余悸。 它并不能一下致人死命，但是它像是毒剂一样，没有人能够免疫。 在温凉持杯饮水的时候，冼松山发现他的手上，也不断有斑斑点点的皮屑脱落，然后又不断地有新的皮肤长了出来。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温凉安慰他到。 如果连温凉都死了，这个世界就彻底的失去希望了。冼松山之所有还能在庇护所里一直坚持，就在于他对于温凉有着比所有人都盲目的相信。 他不如凌云海隐忍，不如司空述多谋善断，不如萧道真长袖善舞……在他带领着修罗城前进的过程中，靠的是不折不弯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就像一个天赋平庸的普通人，但他比普通人更能咬紧牙关。 在温凉的心中，凌云海最相亲，司空述最聪明，但是冼松山却最得他佩服。 “这一场大雪会持续多久啊？”冼松山问到。 这是他一开始就问，但是温凉还没有回答的问题。 “后来，我终于把天壳的速度稳定了下来！”温凉却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地上又画了一个坐标。在那一张失速的曲线末端，一条细线陡然降低了下来，最后几乎与坐标的横轴相重合。 “真是幸运，原来我没有对薛夜赶尽杀绝。他研究流数研究了几千年，居然真的让他算出了天壳运动的规律。”温凉一边画线，一边说到。 地面上的第三副坐标明显没有画完，但是温凉已经停止了下来。“再往后，就不是他能计算的了。我们最多还有一百年的时间，在这一百年的时间里，我们必须积蓄起至少三十六层抵天剑阵的力量。” “唉！”温凉叹了口气。“在天壳运动稳定之后，我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却已经是有些迟了！将固体气化容易，将气体固化却也太难了。” 即便是温凉以九百境的实力，将这个世界的气压从现在降低到原来的程度，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 从他开始出手到最后这一场大雪落下来，至少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场针对他的刺杀，差点让他死掉了。 第七十四章 复仇 虚空之龙善变。 即使当日被温凉说服，温凉也确实感受到了她的诚心。可是，在温凉离开之后，真月山上的人，却又说服了它。 三山覆灭的惨烈，即使是那些心丧若死的正余山残余，也会时常从麻木中醒来。 只是敬畏于温凉的强大，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天壳骤然崩塌，温凉留下的晶壁牢笼在眨眼间破碎。真月山被挤压成了薄饼，温凉只来得及将真月山朝后方扔出，便随即迎着崩塌的天壳抵了上去。 温凉的强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壳虽然还在继续崩塌，但是速度却明显减缓了下来。真月山的众人，成为了他以一己之力挽天倾的见证者。虽然，他被推得节节后退，表情狰狞，形貌狼狈。 但是，那强大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天壳稳定下来之后，温凉便凝立在空中，开始控制整个世界的气体。固化气体只是一个小阵诀，但是任何一件小事，当它的规模上了一定数量之后，难度就呈指数上升。 更何况，他才刚和天壳搏斗了一场。 即便是温凉，在那三个月的时间里，也只能凝立不动。 直到虞渊、江雪、孟蛟、林恪、白遇、菊右京、姚长组成的锋矢向他奔袭而来的时候，他才来得及反应过来：果然人心易变。 这些熟悉的面孔，曾经都是与他同一个战阵的兄弟，他们一起为冲出青棠城而奋力拼杀。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天才横溢的武者，能够在莲花山覆灭的惨祸中幸存下来，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而已。 “难道，你们要坐看这个世界覆灭吗？”温凉沉声问到。 越是天才人物，心志越是坚定。温凉的这句问话，丝毫没有激起他们的任何犹豫。 杀了温凉，世界未必会覆灭。拯救这个世界，温凉可以，我们也可以！ 但是，如果错过了现在，他们将再没有机会可以杀掉温凉了。 他们代表着莲花山复仇的最后力量，在他们的身后，正余山和太阳山的同伴们，也为他们的锋矢剑阵提供了最初的动力。他们代表着的，不仅仅是莲花山。 三山死去的几百万忠魂，永远不可能原谅这个跋扈不可一世的人！ 锋矢临近温凉的躯体，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死亡的威胁了。 “虽然很想让你们证实一下，拯救这个世界，只有我才可以！但是，不行啊，这么美好的世界，怎么可以交到你们这样的人手中！” 自温凉突破二十境，获得了将别人拉进他的独特次元空间的能力以来，他几乎很少动用这一种能力。 一来，是实力太强，他的敌人还远远不到让他拼命的程度。 二来，那是一柄双刃剑。敌人和他找到出口的概率各自五五开，他只能仗着自己对次元空间的熟悉，掌握一丝先机。但是并不排除，有些运气特别好的人，一开始就能猜到出口的位置。那么留在里面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三来，自从将一个他愿意杀死的人杀死在里面之后，他便不想再进入那里了。每一次进入，都好像是在探查那个人的坟墓一般。连夏浓都嘲笑他：“温凉，你需要多爱几个女人，然后就好了！”可惜，面对那些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们，他很难再兴起爱的心思。 他的身影倏忽间消失。 菊右京第一个被他拉了这个空间里。随着菊右京的离开，锋矢剑阵破碎，剑锋爆发出一阵雪白的雨雾，将温凉离开后空白的空间给填成了一个人形，那是剑锋凝萃的力量没有丝毫浪费的表现。如果温凉还呆在原地，他此时便已经被割成了齑粉。 “这里是哪里？”菊右京大惊。手上却是不停，双剑瞬间在身前化成了一道剑气晶壁。不得不说，菊右京天赋卓绝，他用剑气模仿晶壁，不仅能具有晶壁的防御作用，更能在敌人靠近的一瞬间，剑气袭向敌人。这一道剑气晶壁的灵决，当年还曾被奉上了莲花山的武库宝录，引得莲花山所有大仙师的称赞。 温凉这一次运气比较好，次元空间的门恰好出现在他的身边不远处。他根本没有同菊右京纠缠，直接一步跨了出去。 接下来进入的是江雪。虚空之龙善变，进入这个空间之后，它的身躯陡然膨胀，挤碎了菊右京还留在这里，但是已经渐渐消散的剑气晶壁。 温凉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那道门。 他的实力在同天壳搏斗的时候，大大地折损了一番，还没有来得及恢复。 但是虚空之龙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仗着身形较小，从江雪的身下钻了进去。虚空之龙的身体蓦然变成了虚空，如果温凉继续前进的话，很可能会被它送入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里。虽然最终温凉还是能打破，但是，这一段时间里，也许江雪会发现点什么。 温凉直接向上一拳！ 似乎打在了某个特殊的地方。 这一拳他用尽了全力。但是他低估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江雪还没有来得及惨呼，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抬了起来，撞在这个小小的空间的顶上，然后化作一滩烂泥，从墙壁上滑落了下来。 死后，它的身体变作了人形。两条腿夸张地分开，呈钝角摆在了身体的两侧。 温凉喘了一口气，待稍稍恢复了，才走出这个空间，准备抓下一个人进来。 他的身影刚刚出现，一道闪电便将他缠绕了起来。这是来自正余山的方位概率算术，提前算出了温凉可能出现的位置，在这里设下了陷阱。这种算术，十算九不准，几乎类似于猜。但是，这却又偏偏是一个可以证明的武学体系，从逻辑上完全无法反驳它。 没想到这一次，偏偏让他们给算准了。 温凉拉着林恪进入这个次元空间的时候，他的身上还缠绕着闪电，丝毫不能动弹。 林恪的地狱火一枪轰掉了温凉的半边身躯，但也同时将缠绕着温凉的闪电锁链给轰散了。 怒极的温凉，直接一把抓过林恪，不管不顾地调集灵力，将他揉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球。 这一次，他不得不在这个空间里，待到他的半边身躯重新长出来。 第七十五章 我一个人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哈哈，温凉，在我帮助过的人中，你是我见过的最悲惨的人了！”夏浓的嘲讽自动地传入了温凉的耳朵。 “滚！” “哈哈，脾气大了啊！可是你对我发火有什么用？你还是处理好那些笨蛋吧！可别真的死了，我帮助了你这么多，我还指望着将来你还我呢！” 随着温凉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夏浓的话越来越多了起来。他的声音经常会突兀地出现在温凉的脑海里，温凉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怎么还？还什么？”温凉在心里问。 “别着急，你还远着呢！”夏浓的笑声不断。他的声音有时候是男性，有时候是女性，温凉同他见过很多次，可是却对他依然一无所知。 “你就不怕我真的死在这里吗？”温凉问到。 “哈哈，我当然希望你活着，可是却也不怕你死。”夏浓回答到，心情似乎很愉快。“你也别总想着怎么对付我，毕竟我可是你的朋友！你老实说，没有我，你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吗？” 温凉沉默不语。 “这就对了！”夏浓满意地说到：“你得知道感恩。可不要像他们一样，明明你在拼死拼活地帮他们，可是他们却将你当做敌人。要我说，你干脆走吧，反正我送你出去也容易得很。” “不行！”温凉拒绝了他。 “为什么？他们要杀你啊！”夏浓问到。 “因为，我想要这个世界因为我而变得更好！”温凉说到：“如果他们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泯灭了复仇的勇气，这个世界，才真的会令我失望。” “哈，看来你第一个复制的人对你的影响还真的大啊，直到现在你都还被她影响着。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找找看……” “够了！让我清静一会儿吧！” “行行行，你清静吧！” 温凉感觉到夏浓离开了自己的神海。 *** 三山对温凉的最后一次刺杀，彻底失败了。 连虞渊也彻底失去了再次出手的勇气。 看着他们失魂落魄地离开，连温凉也有些无可奈何。折了他们的锐气，不知道这些人在将来是否还能在修行路上继续前进。 “如果你们想要报仇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温凉最后对他们说：“谁也不知道天壳之外是什么样子，也许，在突破天壳之后，你们会有机会的。” 只有虞渊的心里稍有触动，其它人愣了一下，依然心丧若死。 三山陨落了，真月山也陨落了。从此，再也没有天上人。 温凉在庇护所里找了个空房间住了下来，在这段时间里，冼松山和左天明忙里忙外，完全成为了温凉的贴身仆从。 温凉并不难侍候，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坐着。 偶尔，他会到房间外面逛逛，有时候还会随意地找人聊聊天。 他几乎什么都懂，从如何养育孩子到灵诀修炼，他也什么都说。渐渐地，人们发现他也其实并不那么恐怖。 有几个大胆的人还主动到他的房间外面等着，等他出门的时候，向他问几个问题。温凉也不藏私，往往一两句话，就能将这些人苦思经年的问题给解开。甚至，在某一类问题人们问多了之后，温凉干脆在庇护所里建起了藏书楼，将莲花山、太阳山、正余山和金铁山的学问都慢慢地放了进去。 藏书楼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冼松山不得不派了几十个人专门管理。 三个月后庇护所外面的雪停了。 庇护所因为没有人维护，晶壁也越来越薄。人们却并不担心，现在是他们最安心的一段时光，所有人都求知若渴，甚至忘记了天顶上那即将坍塌下来将他们埋葬的天壳。 又半年之后的某一天，温凉率先走出了庇护所。 然后他亲自打破了晶壁，一股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从外面吹拂过来。人们纷纷地升上天空，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气息。 重气压已经没有了，地面上升了三十多米高，原来庇护所所在的地方，呈现出一个方圆十多里的大坑。大坑地中央，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巢，那是后来人们为了方便聆听温凉的讲授，特意围着藏书楼给自己新建的居所。 不得不说，人类总是能最快速地适应新环境。如果让他们在庇护所一直生存下去，也许将来就会形成一种新的社会结构。那会叫做什么？神权时代？温凉抛开了这个无聊的想法。 现在，该是走上新路程的时候了。 天壳的威胁还没有解除，未来的每一步，都会比前一步更加的艰难。 幸好的是，浩劫过后，筛选出来的幸存者，已经拥有了更强大的意志和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万众一心，心无旁骛。 “冼松山，之前我说过的攻破天壳的七步，已经不适用了！”温凉说到。 冼松山走近了几步，跟在温凉的身边，并没有追问，他知道温凉会继续说下去的。 跟着冼松山走过来许多人，人们围在温凉的身边，听他接下来要讲些什么。这样的习惯在庇护所里已经养成了，人们都知道，温凉并不反对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想法。 知识需要传播，所有人的意见都必须统一。在这个人类生死存亡的关头，已经容不得异议。 排除异己这种事情，温凉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但是在这个团体里，有异议的人要么被同化，要么被自然淘汰掉了。剩下的人，目标一致。 “天王金的计划必须得取消了。三千万吨天王金，如果真的在这个空间爆炸的话，恐怕第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被炸死。即使破开了天壳，也没有意义了。” “灵力萧条时代也不会再到来了，但是灵力配额制必须得实行。从现在开始，我们需要全力生产灵石，所有的灵力活动需要尽可能的终止。不然，等到我们需要灵力的那一天，这个世界的灵力恐怕就不够了。” “人口也是个大问题。直到现在，这片陆地上还存活的人，不超过一千万，可是三十六层抵天剑阵，至少需要一千亿人。我们需要在接下来的这一百年时间里，让人口扩张至少一万倍。” “简单来讲，我需要一千座灵石转化中心，和十万座人口繁育中心，这就是接下来你们的主要任务。有了这两个基础，再去教会他们怎么提升实力，怎样练习抵天剑阵。” “我们脚下的土地，现在是一个圆球。以赤道为起点，向着北天的方向，我将他划分为三十六度。每一度对应抵天剑阵的一层，从第一层到第三十六层，层层叠向北天。在北天的顶点，对应着天壳的位置，那里就是天壳的薄弱点，也是我们进攻的方向。” “抵天剑阵发动第一次进攻，我第二次，第三次我会将我们脚下的这个地球，撞向那里。理论上，这就够了。在第三击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离开地面，尽可能地远离北极，让自己活下来。我们可以提前在南天极建立庇护所，但是它不可能庇护得了我们所有人。我还准备了第四次攻击作为最后的手段，那就是三千万吨天王金，到了这个时候，各位，能否活下来，各凭本事吧！” “我一个人拯救不了这个世界，但是如果我们所有人一起，也许可以。” 第七十六章 这是我的责任啊 在江雪背叛之后，她切断了这个世界的通讯。 靠着吴涉的努力，长程通讯有过短时间的恢复。正是这一段短时间的恢复，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重新凝聚了起来。 即使在之后人们由于重气压的威胁，只能呆在庇护所里各自求存，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因为失去联系而离心离德。 所以，在这一场毁灭了世界的浩劫中，人类最后取得了胜利。如果要为此颁发一个最具分量的奖章的话，温凉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它颁发给吴涉。 这个人，从一出生就受到了世界的不公平待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心中那一份善良的念头。他拥有整个地面最犀利的剑，拥有来自青剑宫最独特的传承，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屠戮秋林城，让自己成为人上之人，并且几乎毫不费力。 可是，他选择了将自己的善良带给其它人。 在灵力萧条时代，他燃烧自己的魂体让别人生存，在天壳崩塌的时候，他再次选择了燃烧自己。 他连接这个世界通讯的手段简单而粗暴：那就是他独立接受所有人的讯息，并且按照讯息的发送地址再重新发送出去。 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稳可以成为当时世界除了温凉以外的最强者。 即便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死。 可是，他选择了死。 这样的人，也许一亿人群中只能找出一个，但正是这一个的存在，让整个一亿人，都拥有了灵魂。 温凉不愿意抛弃他们独自逃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愿意放弃这样的灵魂。 现在，在这个庇护所里，他看见了三万个。 *** 正余山垄断了这个世界的通讯传输四十万年，经过一代又一代正余山仙师的扩建，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容纳万亿人口即时通讯的巨无霸。 温凉知道它是怎么工作的，但要让他来重新复制一个，在百余年的时间里，也根本做不到。 所以毁掉了这个传输中枢的江雪，即便它不刺杀温凉，温凉在腾出手来之后，也不会放过它。 幸好的是，吴涉早已经有了建立一个可控的通讯中枢的替代方案。只是他还来不及实施，就死了。如果再给他几十年，他也许就能完成这一项巨大的工程。到时候，青棠城凭借这一套系统，吞并其余几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温凉接过了他的工作。 这是温凉的第一优先事项。 整个世界将会有一个统一的授时系统，由悬挂在南天极上的一个灵阵来完成。荀子由结束了他的流浪生涯，带着他那还没有编撰完成的史书，来到了南天极。他幸运地从这一场浩劫中活了下来，不得不说，他喜欢待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年的习惯救了他。 现在是400111年7月11日，从荀子由启动授时灵阵的那一刻起，00时00分00秒00毫秒00微秒00纳秒00皮秒00飞秒00仄秒00幺秒00渺秒开始了。 正余山原来的通讯中枢被拆分成了九个讯号交换中心，按照薛夜的计算，分别位于世界球面上的九个点。这恰好织成了一个通讯网，满负荷的情况下，可以容纳五百亿人的通讯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远程通讯，这对于习惯了随时随地与任何人通讯的旧人来说，有些不太习惯。但，这是末世。 当虞渊站在温凉的身后，亲眼看着他忙忙碌碌地刻画灵阵，调试灵力的时候，他的心中有些异样。 他很难理解，为何像温凉这么强大的人，还需要做这种事情。 尤其是，有些地方需要借助机械悬架，以节约灵力消耗。温凉甚至还亲自去拧悬架的螺丝。 他觉得，这样简单的事情，让其它人来做会更好。 温凉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一个月，一个讯号交换中心的雏形就已经完成了。 温凉的满身都是脏污，他甚至来不及去清理一下。 到了第一座讯号交换中心完成的那一天，温凉在为这幢高达三百米，占地十万平方米的巨大建筑加装实体和晶壁双重保护，它看起来极其壮观，难以想象这完全出自一个人之手。 虞渊围着它转了一圈，不紧不慢的，花了一个小时。 最后和温凉一起站在它的入口门前。 “你为什么不让其它人来做这种事？”虞渊终于忍不住问到。 “因为他们至少要六个月后才能学会。”温凉回答到。“与其等他们，不如我自己动手。” “可是，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吧？” “比如说？”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亲力亲为并不是一个像你这样强大的人应该做的事情。”虞渊说到。 “你觉得我应该一边悠闲地喝咖啡，一边心焦如焚地催他们赶紧掌握这种知识吗？”温凉开了个玩笑。 听起来有点滑稽，但是虞渊想，自己好像就是这样觉得的。 从他出生开始，就被所有人视作天才，即便是到了莲花山上，一开始受到同门的打压，那也是因为他木秀于林的缘故。再到后来，谭明静死了，再无人刻意打压，虞渊终于一飞冲天，最终成为了莲花山上最耀眼的弟子。甚至在和太阳山、正余山弟子的比试中，他也稳居第一。即便是高出他十个境界的太阳山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 “天人高高在上，这种想法是不行的。”温凉说到：“如果我当年没有被青剑宫拒绝，而是早早地上了山，我不知道现在会不会也和你们一样。我也许会依然强大，但也许，我会成为神灵？哈哈！”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凉已经带着虞渊赶往了下一个地点。 在路途上虞渊问到：“管理他们，难道我们不应该做吗？你以为你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吗？” “管理？他们自己会管理好自己的。”一句话的时间，温凉已经落在了下一个地点。 这里是一处山顶，温凉足下一顿，便将这山踩了下去，出现了一个方圆十万平方米的圆形平台，地基纷纷从地面上长出，适可而止。 有了一个经验之后，建造第二处通讯交换中心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在平台的边缘，各种形状的金属构件也在慢慢长成，依照一套早已经凝固在他们上空的灵力规则，附近的物质都会逐渐地转变成这种坚硬的东西。 “我很幸运当年没有在莲花山上待太久。”温凉一边做，一边说到：“我想成为一个人，而不是神。可是你们却都想成为神，不想做人。并且，你们一个个自以为神，却又不承认。说是管理人间，但你们哪里管过其它人的死活？地面所有人都死光了，你们不会伤心。同样的，天上所有人都死光了，地面也没有丝毫感觉。这是割裂的两个世界，可是要突破天壳，不能允许两个世界各自为战，我只有选择干掉其中的一个。” “天河不会割破天壳，这只是你们天人的一厢情愿而已。在某些人的心中，他们只要安稳地活过他们的一万年就好。天上人才是真人，其它的都是傀儡人。”温凉手上不停，嘴里也在不停地说着。有些话他从来不会对人说，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离他最近的虞渊，其实中间也相隔了七百个境界的差距。“就算它是有用的，可是，它将灵力消耗一空，地面怎么办？灵力萧条时代，才是地面真正的危机。虞渊，灵力萧条时代，才是我最担心的时候，现在，反而我一点都不慌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明朗了，我们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好了。” “到了现在，我能做的其实已经不多了。最主要的抵天剑阵，还是需要靠他们自己。曾经我也对他们失望过，可是，我发现，只要我愿意耐心的等，他们之中，就总会出现那么几个不会让我失望的人出来。这些，是天上人永远不会体会到的。” “你想问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呵呵，这就是我的责任啊！”温凉说到。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青棠城的那个人。 在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复制成为别人的时候，他很庆幸，是那样一个人在他的身边。 他成为了那个人，并且，他想永远成为那样的人。 第七十七章 四十万年谁著史 地球环绕着地核转动，但是生长在地球上的人却感受不到这种转动。 那些刚刚从生命繁育中心走出来的孩子们，甚至一开始会以为天壳在围绕着地球而转动。要纠正他们的这种想法，往往要等到他们稍微长大了一些了，带着他们到天上去看一看。 但是紧接着，有些孩子会被即将到来的命运给吓得哭了起来。 繁育中心的妈妈们总是手忙脚乱。 要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教会他们能够直面这个冷酷的世界！ 温凉有时候也会去这些繁育中心看一看。每次他去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围着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发动？ “快了，快了！”温凉总是这样说。 孩子们有些已经长大了，有些还在襁褓中。繁育中心的灵石是充足的，这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幼童们的成长。但是，温凉还是希望他们能够长得更快一些，更快一些。 薛夜监视着整个天壳，在他演算的天壳的速度曲线上，已经又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曲线开始向上翘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天壳的崩塌速度又加快了。 时间来到了400120年。 天壳崩塌后第一批生产出来的孩子们已经长到九岁了。 在将一千座学园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一一走遍之后，温凉找到了冼松山。 “冼松山，我需要第二十万座生命繁育中心！” “啊？”冼松山的眼睛通红。他在三年前替换了自己的眼睛，新的眼睛不那么好用，一旦没有按时保养，就会渐渐退化。他还来不及更换一个新的，替换过程会浪费他至少一周的时间。他很忙，没有这个时间。 “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适合抵天剑阵，这一点我们早有预料。可是，他们成才的几率比我们原来预计的要低，大约只有不到一半。”温凉说到。 “他们还小，现在你能看出什么呢？”冼松山再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温凉。 “我们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温凉说到。 冼松山沉默了起来。 “铸造星辰白矮剑的事情，你不用管。以后我亲自来铸。”温凉说到。 在所有需要冼松山过问的事情中，星辰白矮剑看起来是最简单的任务。毕竟萧道真已经将材料都收集完毕了，接下来只是开工就可以了。 但是，萧道真留下的社会体制是一个怪物，即便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支持，这件事情推行起来都并不那样容易。如果能将这件事脱手，他的确可以大松一口气，并且，有温凉接手，也不用消耗那么多的资源。 “只是，你……合适吗？”冼松山问道。他的心里，和虞渊一样，认为温凉应该干点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比加快准备更重要了。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天壳的崩塌规律出现了变化，它似乎又开始加快了！”温凉说到。 冼松山痛苦地捏紧了拳头。“真……真的吗？” “真的。”温凉回答到。虽然知道冼松山对他是百分百的相信，这句问话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但是温凉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一下：“因为我们对天壳崩塌规律的推演，都来自大量的统计的猜想。事实上，天壳究竟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崩塌？它崩塌之后会变成怎样？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甚至，有可能明天它就完全脱离了我们的规律，完全崩塌了下来。说不定，也有可能，它明天就不崩塌了。在它面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准备。提前！提前！再提前！” “好吧，我让楚骁亭来负责此事。” “行。”温凉说完就走了。 对于楚骁亭这个人，连温凉都觉得很惊奇。这个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天才，抛开武力而论，楚骁亭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在他的一生中，总是会出现在别人最需要的地方，并且，将任何事情都能干得非常好。凌云海能成事，除了凌云海本身的原因之外，楚骁亭的查漏补缺绝对居功至伟。当凌云海需要整顿吏治的时候，楚骁亭是一柄合格的刀，当凌云海需要发展教育的时候，楚骁亭是一位容纳百川的大学问家，当凌云海需要征战的时候，楚骁亭是一位百战百胜的舰队长，当晚年的凌云海精力不济不能视事的时候，楚骁亭又成功地接替了凌云海的大部分工作。 在人类四十万年的历史上，从来只记录下了那些声威赫赫的强者的名字。 可是，温凉觉得，像楚骁亭这种人，也应该被所有人牢记。 荀子由编撰的历史中，为三千人立传。温凉找到他，命他为楚骁亭再添一章，为第三千零一篇。 在薛夜的记忆中，温凉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这样有趣的事情，也许连薛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薛夜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永生不死的人——并不是指他真的不会死，而是他采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让自己的记忆带着一个觉醒命令在无数人中传播，从而实现了自己记忆的传承。现在的薛夜，认为自己诞生于一万年以前！这真是个苍老的岁月，比天上最长寿的大仙师还要长寿一些！那些大仙师们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们梦寐以求的打破一万年岁月这个魔咒，竟然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实现。 不过这并不是值得温凉惊讶的地方。 真正让温凉惊讶的，是通过观察这一万年的岁月变迁，温凉发现了这个世界进程的真正推动者。 不是那些强横一时的高手，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 而是那些实力不怎么样，一直在努力干活的普通人。他们中也许会出现一些出类拔萃的人，像楚骁亭这种。可是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功劳，人们只会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堪堪三十境的普通人。 至于他日夜奔波地操劳，人们认为理所当然。 强者支配别人，弱者被别人支配，这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在读过薛夜几乎一万年的记忆之后，温凉隐隐觉得，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